第四十八章:绿斓 - 染指流年 - 故人老友
有些事情,并不是逃避就可以解决的,譬如孟澜依和叶安。有些人,有些事你不想考虑,就并不代表它不存在,譬如绿斓。
当怀着孩子的绿斓,挺着微微隆起的小腹出现在眼帘时,孟澜依没有多大的情绪变化,只是看到绿斓身边侧脸对她微笑那个男子时,孟澜依忽然觉得整个天都沉下来了,那种笑随意明快,宛如和煦春风,她多久没见过他这样毫无顾忌的笑了,孟澜依眼睁睁的看着长廊的两人越来越近,想要躲起来,却发现无处可躲。
就这样生生的撞上了。
这是孟澜依第一次真正的打量绿斓,在她的印象里,绿斓是一直跟在叶千染身后有点淡漠有点冷静的丫鬟,即使在得知她怀了叶安的孩子以后,孟澜依也从没把她放在心上,现在细细看来,绿斓原本就是一个长得不错的女孩,瓜子脸,大眼睛,樱唇,如果只是这样,并不能引起孟澜依对她的注意,因为这样的女孩她见过太多,然而绿斓身上有一种低调的内敛,就像水一样,淡的让人不在意,却又没办法离开它。
绿斓见了她,轻轻抿了抿嘴,顿足垂首,盈盈行礼,是很低的姿态,“少夫人好”。
这样的姿态,让孟澜依更加不安,如果绿斓是飞扬跋扈不可一世,她还稍微有点放心,叶安不会爱上那样的女子,可绿斓偏偏是这样安然的女子,孟澜依偏头看叶安,叶安正若有所思的看着她,那眼神就好像是要看到一场好戏的流光涌动。
垂在袖中的双手握紧,孟澜依眼角挑起一丝冷笑,想要刻意的表现一下自己的不在意,说出的话却远远不是那么回事,冷冷的,冷的带起一丝不经意的妒意,“很好,这样很好”。
然后镇定的离开。
孟澜依忽然想起他说的那句,“只要你不害怕我和别的女人日久生情,那我就更什么可怕的”。
其实,她很想问问他,他现在也是在故意试探她么,他对别的女人生情了吗,如果她要留他,她还留的住吗?
那天晚上,叶安破例没有问那一句话,也许他觉得她答案已经不重要,也许他对她已经失去信心,孟澜依忽然觉得心里很空,空的难受,她和衣躺在床上,瞪着眼睛看着蜡炬燃烧成灰,窗外月色戚戚然。
此后几日,叶安没再来找她,于是她经常会坐在窗前发呆,也极少和人说话,不知为什么,孟澜依觉得现在连吃饭睡觉都是一件很煎熬的事,她觉得自己就像一朵失去了阳光的向日葵,正在慢慢走向枯萎,走向死亡。
原来,一个人的心空了,会是这样。
原来,她也是爱他的。
原来,有些东西,真的是失去以后才知道它的重要。
正月十五,元宵佳节。
月上柳梢头。
满目的花灯,满街的行人,灿烂的烟花,流彩的店铺,叶千染看着身边的流云,心里满满的。
他们一起猜灯谜看烟花,看玩龙舞狮,叶千染一直装作不在意,却骗不了的自己,她知道他今天有心事,从开始到现在,他都心不在焉。她跟他说话,他只是沉沉的看着她,好久才会反应过来。叶千染很想问问他怎么了,问题在心中纠缠了很久,却问不出来,她说过相信他,他不想说的,她从来不问。
流云把她到叶府门前,府门的两只大红灯笼在黑暗中发出蜜橘色的烛光,月光如水,铺满府门前的一方天地,风吹树动,流云宽大的衣袍在夜风中飞舞,他静静的看着她,不让她离开,又不说话。
沉默良久,他才艰难的开口,目光沉沉的锁在她的眼眸里,“千染......,我告诉你件事”。
叶千染眼皮猛的跳了一下,“什么事?”
他的目光深沉的仿佛要看透她,声音低沉的有点暗哑,“皇上......封我为左副将军,不日就要跟随大军前往西南......”
叶千染听他说“不日就要跟随大军前往西南”,心头顿时像被泼了凉水,呆呆的看着他,很久反应不过来。
“千染”,他低低的唤她,漆黑的眼眸中是浓重的化不开的情绪。
半晌,叶千染笑了一下,看着不知道什么地方:“你不是禁军统领么,皇上为什么要派你去西南?”
“皇上说我身为禁军统领却从没有上过战场,想磨练一下我”。
叶千染顿了顿,继续道,“清风不在,你要走,尚书大人他愿意么?”
“皇上派我随蓝田将军去西南,是父亲向皇上建议的”。
叶千染像是没有听到,“你走了,京畿的安全怎么办?”。
“千染......”他唤她。
“你走了,哥哥就......”话还没有说完,下一刻被他拉进怀里,紧紧的,好像要把她揉进骨血里。
他的胸膛宽阔而温暖,叶千染把头紧紧的埋在他的胸前,流云低低的声音响在头顶,“我放不下你”。
有一股热流从心底涌上,直冲眼眶,叶千染下意识的闭上眼睛,双手紧紧抱着他。
而于此同时,碧荷院里,叶安喝的一塌糊涂,绿斓怎么劝都劝不住,他拿着酒壶靠在窗前的案几边,不停的往嘴里灌酒,绿斓想把酒壶从他手中夺过来,却被他巧妙的避开。
绿斓无力的坐在床边,浑身还有点发抖,她看着烂醉如泥的叶安,嘴里不停的叫着那个她熟悉到不能再熟悉的名字,“澜依”,这是第几次了,她已记不清,刚开始时,叶安每次来她这里,她很高兴,甚至有点欢呼雀跃,但渐渐的她就发现他的心不在焉,他跟她说话时总是走神,也很容易发呆,他在她的房间里置了一张软榻,半夜时分,绿斓可以听到他含糊不清叫着一个人的名字,而那个人不是她。
她突然开始怀疑她用尽一切办法走到他身边究竟是不是正确的,她从来没想过要得到些什么,也不奢求他爱她,她不停告诉自己,她只需要叶家二夫人这个位置,她只想改变她孩子的命运,可是真正面对叶安时,她却做不到云淡风轻的无所谓,这个男人看着自己时,想的是另外一个女人,她突然感到自己的十恶不赦,她和孩子的出现,让他这么痛苦的,他原本是一个风流倜傥的翩翩公子,是她心目中的信仰,可现在的他却让她无法忍受。
她开始觉得自己可能错了,一个不被父亲喜欢的母亲和一出生就只会带给父亲痛苦的孩子,他会有什么样好的将来?
绿斓紧紧拽住床帐,看着衣衫凌神情颓废的叶安,咬了咬嘴唇,眼角渗出半滴眼泪,她站起来,手托着略显笨重的腰,一步步走出去,烛光把她离开的影子拉的很长。
月很圆,光很淡,天空还绽放着烟花,她突然想起以前她和卷碧还有小姐一起玩烟火的日子,虽然那时她只是个丫鬟,却很快乐,很充实,现在的她已是半个主人,有人侍候,有人照顾,可却很孤单。
孟澜依房间的灯还在亮着,绿斓派了丫鬟前去通报,不一会孟澜依便出来了,清冷的月光,清幽的梅香,孟澜依站在一片月色中,姿态端庄而高傲,绿斓扯了扯嘴角,扶着丫鬟,略显吃力的福了福身,“少夫人好”。
孟澜依是一派清冷模样,语声凉凉的就像今晚的月色,“这么晚了,你来这里做什么?”
“少爷他喝醉了”绿斓的调子也是淡然的,不卑不亢。
“哦?”孟澜依挑了挑眉毛,“那关我什么事?”
“他是夫人的夫君,夫君醉酒,夫人不应该去照顾他么?”绿斓淡声问。
孟澜依突兀的冷笑一声,“他是你孩子的父亲,你照顾他不更理所当然么”。说完转身欲走,却在听到她下一句蓦然停住了转身的动作。
“那不一样”,绿斓叹息似的的说出这一句话。
那不一样。
孟澜依转身,奇怪似的盯着绿斓,“有什么不一样?”。
“有什么不一样,夫人不应该最清楚么,为什么要这样明知故问?”绿斓目光复杂落在自己的小腹上,顿了顿继续说道,“少爷他需要的不是我,也不是我腹中的孩子,至于他心里有谁,爱着谁,如果夫人都不知道,那么就更没有人知道。
绿斓转身背对着孟澜依,“他还在碧荷院不停的喝酒,我怎么劝都劝不住,我想大概夫人是唯一能劝住他的人,今天晚上我不会回去,夫人如果觉得没有必要,也可以不去”。
说完离开,绝对的干脆,孟澜依突兀的笑出声,果然有其主必有其仆,这丫头的作风还真有点叶千染的影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