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四章:到底意难平 - 染指流年 - 故人老友
他可能真的生气了,叶千染想。
自那日他和她在林间的路上分道扬镳,她再也没见过他。
其实见到他,她也不知该说什么,选择和这个男人成亲,只是为了抓住他,为了保证他不会中途抛弃她,为了让自己有所依靠,不再感觉到惶恐和不安。
现在最困难的时候已经过去,他和她的关系却要从新界定。
他们是夫妻,却又不像夫妻,她知道自己为什么要嫁给他,而他也了解她为什么要嫁给他,所以他们之间一直相敬如宾。
卫庄曾经无数次的说过为她做的这一切,只想得到她,而她也无一例外的相信,现在回头想想,如果他想,其实早就可以得到她,可是一直到他们成亲,一直到现在,他连碰都没有碰过她,她突然开始怀疑,他之前说的那些想到得到她的话是否是真的,他原本就不是一个好人,他只是一个商人,却偏偏一直做赔本生意,他为她做过那么多事,似乎也提过很多条件,可是他却只是提了条件,却从来没有要求她做到。
她的确没有做到。
最后她和他成亲,还是因为她需要和他成亲。
他对她一直都百依百顺,都不曾真正的拒绝过她。
窗外秋风露凉,月色淡薄,叶千染对镜梳妆,纱幔飞扬,烛火闪烁,她在混沌的烛光里看见了这么长时间她和他相处的情形,她一直都不肯承认对这个男人有好感,就连对自己,她都是羞于承认极力否定,她从小所受的道德礼仪让她刻意和他保持着距离,他是太过于风流不羁,太不为世人所容,坊间的流言泛滥成灾。而她是一个过于正经的女子,撂不下身份来,做什么都要循于礼教,这样的她自然不敢让他留在自己心里,她一直告诉自己流云才是自己心里所许的男子,流云是温文尔雅翩翩有礼的谦谦君子,是世人眼中的道德标准,这样的人才是自己的良人,这样的人才是她书香门第才的大家闺秀该选择的夫君,祖父祖母花费十五年把她培养成世人眼中标准的大家闺秀,她该不辜负这份心情。
可是道德能束缚人行为,却束缚不了人的思想,她越是抗拒,这一丝好感就越像密集,像是排山倒海而来,她无法摆脱,每日萦绕心间。
卫庄活的那样潇洒漂亮,说走就走,想留就留,他成熟、理智,却又风流不羁,他有时是浪子,有时是君子,他虽然名声不好,可却对她那样好,这样的他,她怎么会不心动,可即使心动,那个时候她已经有了流云,更何况她是那样放不开自己,所以她选择埋藏那段隐秘的不畏人知的仰慕,她以为只要她和流云在一起,她会忘却曾经的一点心动,后来她也的确做到了,可是命运却又再次让她和他交缠在一起。
她清晰的记得他说过,他不会成亲。
可她却成了他的妻。
跟流云在一起时,想起他会有一种罪恶感涌上心头,现在成了他的妻,想起流云恍惚也会有这种感觉。
岁月浮沉,世事无常。
放下手中的梳子,叶千染起身下楼,她想自己并不讨厌他,而且她是他的妻,这是无法改变的事实。
窗外秋风扫起落叶,暮色已下,空气中依稀有秋末的萧索,这山间的夜晚,渐渐有薄雾浮起,周围偶尔传来几声凄厉的残鸦叫声,卷碧陪着叶千染走过九曲桥,桥的尽头是花木掩映的小楼,卫庄就住在这上面。
小楼中,花娘正在整理床铺,见叶千染逶迤而来,笑着放下手中的活,“夫人是来找庄少爷的吧,少爷现在还没有回来,夫人等一会吧”,其实对于花娘来说,这对夫妻也挺奇怪,成了亲和没成亲一样,还是各住各的地方,各吃各的饭,偶尔也会有温存的时候,比如夫人帮少爷熬个粥什么的,可终究没有一点夫妻的模样,真不知道现在的年轻人在搞什么,想当年她和丈夫成亲时,恨不得时时刻刻在一起,只要分开,就会觉得时间漫长,哪里像他们俩,庄少爷是整日的不着家,即使回家也是深夜,第二天天还没亮就走了,两个人都不见面,连她这个旁观人都感觉出了问题,他们却像没事人一样。
叶千染笑了笑,“既然他还没有回来,那我先回去吧,反正也没什么事,就是过来看看”,说着又下了楼。
花娘无奈的摇了摇头,继续铺床。
下了楼,却正巧碰见卫庄,这次他不是一个人,身边还有一个扶着他的人,而且是个女子。
卫庄喝的醉醺醺的,连站也站不稳,女子扶着他颇显吃力,两个人摇摇晃晃一路走来,及至叶千染跟前,女子才停住了脚步,“你是?”
叶千染的目光落在卫庄身上,卫庄恍惚的抬眼看了一下,似乎是笑了笑,“笙笙,这就是我夫人”。
那位叫笙笙的女子倒是没有吃惊,只是低头吃吃的笑了,“我原想公子不愿回家是因家有悍妻,今天一见,夫人貌美可非常人,公子怎地还整日的花天酒地?”
卫庄听了这话,低低的笑了,没有说话,笙笙朝叶千染点了点头,然后跄跄踉踉的扶着卫庄上楼。
卷碧冲上去要拦他们,却被叶千染一把拽住,卷碧看着两人姿态暧昧的上了楼,心有不甘的看着叶千染,“小姐,你才是卫先生的夫人,那个什么笙笙怎么可以这样招摇”。
叶千染只是淡淡的笑了,并没有说话。
走在楼梯上的卫庄突然停下来,扶着栏杆回头看,薄雾萦绕,她没有回头,身醉心却没有醉,只是他宁愿身心俱醉。
半夜突然醒来,卫庄侧脸看着身边的女子依旧熟睡,一种无可言说的寂寞突然涌上心头,他起身披了衣服走出去。
抬头望着天空明月,想得到的得不到,纵然天下美色拥入怀中,那又怎么样,卫庄到底发现自己变了,以前虽然时常感到孤独,却不会如此心意阑珊,这几天半夜他时常醒来,身边的女子换了一个又一个,那种空洞洞的心意阑珊,却总是让他感觉疲累。
他是个不轻易妥协的人,却在某个独自醒来的夜晚,希望有个温暖怀抱能让他静静的依靠。
他是个浪子,在外漂泊二十多年,到底是累了,从来没有如此累过。他的要求很简单,从小到大只是想要一个家,小时候看到别人家的孩子依偎在父母的怀里,他曾渴望有个家,有父母可以让他撒娇耍赖,长大了,再看到别人家的孩子依偎在父母怀里,他也希望有个家,有自己心仪的妻子,有可爱的孩子,可如今他已经二十八岁,却依旧孤家寡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