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六章:三年重逢 - 染指流年 - 故人老友

第八十六章:三年重逢 - 染指流年 - 故人老友

那片空旷的山间平地,汐则河穿山而过,果如牧童所说,什么都没有。当年的战火连天,尸骨遍野,血流成河,已经在时间的冲刷下消失的无影无踪,叶千染站在那里,想起清风的话,“汐则之战时,我在帐中,流云在战场,那一次恶战,两军打了三天三夜,朝廷大败,流云没有回来,我听到侥幸逃回来的士兵说,流云身负重伤,已经战死。我不相信,于是,派人去战场寻他,却只找到他的铠甲,没有尸首,我不相信他已经死了,从来都不相信”。

她也不相信,无论是死人还是活人,她见了才会相信。

他一定不能死。

叶千染蹲在河边,掬了捧水洗脸,河水清澈而又清凉,心里稍微舒服了点,起身时,叶千染才感觉到一阵眩晕,晃了晃脑袋,心想可能是因为没有吃饭的缘故,也没在意,想着再忍会儿,到前面镇上再说,却只走了两步,就重重的晕倒在河边。

山间有风吹过,黛色青山在白云间若隐若现,远处传来阵阵银铃声,一个挽了发的少妇和一个十岁左右的小女孩骑着牛缓缓而来。远远的,坐在前边小女孩指着河边中气十足的喊道,“姐姐,姐姐,你快看,河边有人晕倒了”,少妇看也没看,就笑道,“阿萝,你又信口开河了不是,河边怎么会有人呢”,阿萝拽了拽她的衣袖,“姐姐,你看,是真的,阿萝不骗你”。

少妇顺着她手指的方向看去,果然有人晕倒在河边,立刻敏捷的跳下牛背,向河边走去。

阿萝蹲在叶千染身边,咬着手指奇怪的问道,“这位姐姐怎么会晕倒在这里呢?”

少妇笑了笑,“我也不知道,不过看她不像村里人,兴许是外地过路的旅客,不过,管不了那么多,我们先把她带回去吧”。

阿萝笑道,“姐姐上次救了个哥哥,结果哥哥就成了姐姐的夫君,不知道姐这次救回去的这位姐姐,会成为姐姐的什么,姐姐你说我说的对不对?”

少妇噌的一下脸红了,嘴里却不依不饶,“阿萝,你在胡说,我就把你扔了,只带这位姐姐回家”。

阿萝掩着嘴笑了,帮姐姐把她放到了牛背上。

铃声叮铃,山风呼啸而过,扬起少女的细碎黑发,阿萝在前面走,少妇牵着牛,身后是无限好的春日。

叶千染醒时,夕阳的余晖透过窗户照进来,她艰难的下床,身体还有点发虚,四肢无力,坐在床边上打量这间木屋,是简单淡雅的摆设,鼻息间依稀还有药香萦绕,然后她的目光就触到一个身穿淡蓝衣裙的少女端着药汤进来,见她已醒,便笑道,“姑娘醒了?”声音如同山涧流下的淙淙泉水,听的人神清气爽。

叶千染虚弱的笑了笑,“是姑娘救了我?”

少女笑着把药放在桌上,“我是大夫,医病救人是本分,姑娘不必放在心上”顿了顿又道,“姑娘刚醒,身子还有点虚,我熬了点补药,姑娘喝了吧”,说着扶叶千染坐下,叶千染抬头给她一个微笑,“多谢”。

那少妇歪着头好奇的问,“看姑娘并不像本地人,身子这么弱,怎么会会晕倒在河边?”

叶千染放下药碗,看着眼前的女子,夕阳的斜晖透过窗户洒在她身上,她的眼眸清丽而明亮,宛如赤子之心,叶千染笑了笑,“我是从京城来的,可能这几天赶路太急,身体有点吃不消,所以才会晕倒,幸好遇见姑娘,多谢夫人救命之恩”。

少女有点不好意思的笑了,“我只是把姑娘从河边带回来,并没有做什么,姑娘一直这样说,阿莼都不好意思了”,说着起身,顿了顿,又问,“我叫阿莼,不知道姑娘贵姓?”

叶千染扶着桌子起身,“在下姓叶”。

阿莼笑了笑,“原来是叶姑娘,姑娘是从京城来的,真巧,相公也是从京城来的,相公要是看到姑娘,一定会觉得亲切”。

这时外边传来一阵低低笑声,阿莼脸上一喜,笑道,“一定是相公回来了”,笑着跑出去。

叶千染笑了笑,绕开桌子,却有人挑帘子进来,叶千染的笑意凝在嘴角,脸色苍白的几欲透明,她伸手扶住桌子,指尖连带身体都是颤抖的。

卫庄!

他站在门里,身后的珠帘还在摇曳,他看见她,并不诧异,好像理所当然的样子,然后他竟然笑了,那笑带着讥诮之意,是说不出的嘲讽。

然后,叶千染听到另一个声音,那声音带着春风化雨的温柔,是叶千染魂牵梦萦的声音,“卫先生?”

他从卫庄身后走上前来,撩开帘子,嘴角依旧是那抹熟悉的笑意,叶千染感觉里身体忽然有一道闪电劈下来,“轰”的一声,脑子一片空白。

流云?!

世事无常,岁月流转,我们躲不开尘世间那只覆雨翻云的手。

院里的一株杏花开得灿烂,花瓣随风簌簌飘扬,阿莼穿过两个人来到房间介绍到“这位就是从京城来的叶姑娘”。

然后又给叶千染介绍,“这是相公”,“这位是卫先生,是相公的朋友”。

没有人说话,房间很静,静的极其不自然。

阿莼不知所以的看了看卫庄,又看了看自己的相公,怎么没有人说话。

叶千染脸上露出一个勉强的笑容,“好久不久”。

阿莼诧异的睁大眼睛看着她,卫庄笑了,嘴角却带着嘲弄,“不知这句好久不见是对谁说的?”

阿莼再次睁大眼睛,叶千染勉强笑笑,一时之间,不知道该说什么好。

卫庄目光转向阿莼,漆黑的眸子里温和无害,跟看着叶千染时完全不是一个人,“阿莼,这位叶姑娘,你救的真巧,她不仅是我旧识,更是你家相公的故交”。

阿莼的目光转向诸葛流云,叶千染的目光落也在他坚毅的脸庞上,隔了那么久的时光,她终于见到了他。

当年那个温润如玉白衣翩翩的佳公子,如今变得成熟稳重了,他身上穿着简单青布衣衫,站在那里,身体削瘦而修长,漆黑的眼眸里不在有浓重的情意。

房间里又静了下来。

没有人说话,该怎么说,哭泣?握手?拥抱?道一句好久不见,我很想你吗,可他们的关系,原不是这样简单。

更何况,更何况,阿莼还在身边,阿莼在他的身边。

而卫庄......,他和她更无话可说。

叶千染的心突然一阵收缩,胃里像是有什么在翻腾,又酸又涩,她从来没想到会找到他,更没想到他会成亲,可是面对面的这刻,她已不能选择,她什么都说不出来,面对他的妻子,还有她曾经背叛过的男人,她能说什么,胃一阵阵的收缩,她忍不住的弯下腰,不停的呕吐,却并没有吐出什么东西,她吐出来只不过是心里的酸涩和痛苦。

阿莼上前拍抚着她的背,希望她能好受一点,叶千染拨开她冲了出去,像离弦之箭,再也忍受不了这种诡异的气氛了。

诸葛流云的手死死的扣着门框,脸上没有一丝血色,阿莼有点担忧的看着他,卫庄嘴角露出一丝残酷的笑意,他淡淡的说,“我出去看看她”,却在和流云擦肩而过时,清晰的感觉他全身紧绷的像随时都会断掉的琴弦。

诸葛流云伸手拦住了他,卫庄看着手腕上那只手,干燥,修长有力,诸葛流云道,“我去”。

阿莼突然发觉他们三人之间一定有一些秘密,一些她不知道的秘密。

诸葛流云已经冲了出去。

门前的一株桃花姿态妖娆的盛放,路过的行人,忍不住的为它驻足停留,诸葛流云抬眼望去,门前这条向远方无线延伸的小路上,已没了她的人影。

诸葛流云紧紧的按住胸口,额头上有冷汗滑落。

“千染......”他终于叫出这个名字,这个他曾经牵肠挂肚,魂牵梦萦的名字。

卫庄和阿莼站在杏花树下,衣襟沾染落花,阿莼皱眉看他,“先生不想告诉我这是怎么回事吗?”

卫庄手里拈着杏花,目光淡的像水,“她姓叶,叫叶千染,你一定听过这个名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