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零八章【处以极刑】 - 帝国霸业之崛起 - 大泽天下
故国,那是生他养他的地方,那里有他的青春,有他的回忆,有他亲爱的家人——但是他们已经长眠于地下。那是个让他备受煎熬的地方,每到夜深人静,不由不想,一旦想起,又会让他肝肠寸断。?回,不回,回,不回,这两种思绪折磨着他,让他彻夜难眠。
后来卫律跟李陵带着牛酒看望任立政,任立政故意大声说:“朝廷已经大赦,中国安乐,主上年幼,现在是霍子孟、上官少叔辅政。”李陵沉默了,喝着闷酒,低头不语。一会儿,他摸摸自己的辫子,看看自己的胡服,叹息道:“我现在已经这个样子了。”
一会儿,卫律出去更衣,帐中就剩他们两人。任立政马上凑近李陵,悄声说道:“唉!少卿受苦了!霍子孟跟上官少叔让我问候你。”
李陵问道:“霍子孟跟上官少叔最近可好?”
“他们都很好。他们请少卿回故国去。不要担心富贵。”任立政说。
李陵也推心置腹地对任立政说:“少公,回去容易,我只是担心再受屈辱怎么办?毕竟我……”话没说话,卫律已经进来了,说:“李陵是个贤人,贤人何处不能立足,何必一定是故国!你们虽为故交,但已是两国人,说话不要这么亲近!”宴会不欢而散。
这之后,李陵湮没在历史中。元平元年,李陵去世,他做了二十多年的匈奴人,再也没有机会回到朝思暮想的故国去。
?
李陵的辉煌时代过去了,他的一生,最精彩的一页,也正是他最耻辱的一页。这一页是如此短暂,前后仅仅十几天时间,但就是这短短的时间,却让历史记住了他,让后人记住了他。他的痛苦,他的无奈,让他成了历史上、文学史上一个经典形象、悲情英雄。
至于他为何选择投降,到底是他畏惧死亡,还是如他自己跟司马迁等人所说,是希望找机会立功,将功补过,因为他家人被戮,这种情况没能出现,也成为一个谜。或许,答案只有李陵自己一个人知道。发愤著出千载事,剖开耿耿一片心——司马迁
从来忠义惯戕身,不惑而惑成阉臣。
发愤著出千载事,剖开耿耿一片心。
公元前99年,未央宫。
文武百官分列大殿两边,个个沉默肃立,低头不语。陛阶之上,一个年近花甲的老人,怒气冲冲地瞪着下面的臣子们。殿堂气氛异常沉重。正是初秋时节,北方的天气凉爽宜人的,但是底下臣子们的心头却笼罩着一层冰霜,有的人甚至已经微微颤抖起来。
许久的沉默,令人窒息的气氛,有些人觉得呼吸紧张,几乎喘不过气来。
“你们说说,李陵投降是怎么回事?”台上的人气冲冲地说,虽然声音不大,但是在底下每一个人听来,都不啻于雷霆之声。
众人更加的卑躬,头更加低垂,恨不得有个地缝,好将自己隐藏起来。
“都不说话?前几天你们怎么说的?嗯!你们不是说,李陵天生将才,李家三代忠烈,你们不是话挺多吗?今天怎么都成哑巴了!”台上人火气越来越大。
底下还是一片沉默,只听见满殿嗡嗡作响的回声。
“把陈步乐带上来!他不是一直说李陵如何得士兵之心,如何勇猛抗敌吗?”台上的人厉声喝道。
很快,一个卫士跑进来,小心翼翼地说:“禀陛下,陈步乐他.....”
“他人呢!”台上的人暴跳如雷,“啪”的一声将手中的一卷东西掷到台阶上去。
卫士一个激灵,赶紧说:“陈步乐已经畏罪自杀了。”
底下众人更是心头发寒。
“哼!他倒是有自知之明。欺君罔上,诛灭九族!”台上的人说的每一句话,都让底下人心头倍感绝望。
终于,一个头发花白、身形瘦削的老者站出行列,陪着小心说:“禀陛下,李陵此举,为出师以来所未曾有,实为我大汉朝之耻辱。事已至此,李陵罪该万死,还请陛下以天下苍生为念,保重龙体。”
另一个人也站出来说:“禀陛下,李大人此言甚当。想那李陵,三代身受皇恩,不思以死尽忠报国,却临阵变节,其罪滔天,当受万世骂名........”
“禀陛下,李家三代,名为忠良,实则罪臣。那李广多次丧师辱命,临阵受命,又心怀怨愤;李敢以私情刺伤大将军,李陵其人,沽名钓誉,素无大才......”
“禀陛下,皇恩眷顾李家,而李陵却变节偷生,天下为之寒心。陇西士庶,无不以之为耻啊......”
(待续)
【正文】
安静的朝堂渐渐热闹起来,越来越多的人开始发言了,每一句都是愤慨之声。他们个个都是一副义愤填膺的样子,似乎看到李陵,就恨不得用唾沫将他淹死似的。
台上的人渐渐平静下来。底下所说的,正是他想听到的。接到边关报告以来,他心绪烦闷,坐卧不安,现在,积压在心头的怨气渐渐消散了。
满朝都是不满声,满朝都在谴责。
只有一个人始终不做声。他静静地听着,听着每一个人的发言。他们那落井下石的态度,让他越来越痛苦。每一声听起来都那么刺耳。他几乎有些绝望了。
“司马迁,你为什么不说话?”台上的人问。台下的人群情激奋,个个站出来声讨李陵,只有这个人静静地站着,在人群中非常显眼。
司马迁,当朝太史令。
司马迁站出来,他想了一会儿,说:“禀陛下,李陵带去的步兵不满五千,但是他却深入到敌人的腹地,斩获几万。虽然打了败仗,可是斩杀了这么多敌人,也可以向天下人交代了。李陵不肯马上去死,准有他的主意。他一定还想将功赎罪来报答陛下。”说过这些话,司马迁心头舒服多了。
大殿一时间静得出奇。
众人又一次低头不语了。似乎都觉得,这种情况下,只有皇帝说话的份儿。
台上的人犀利的目光盯着司马迁,说:“你的意思,是我给李陵的兵少了?这个罪过应该我来担当?”
这话在司马迁听来,无异于晴天霹雳。他赶紧禀奏到:“回陛下,为臣不是这个意思......”
“那你是什么意思?”台上的人咄咄逼人。
“为臣以为,以李陵的兵力,实不足以抵挡匈奴重兵。兵法有云,小敌之坚,大敌之擒也。李陵变节,实属无奈之举。而且他以五千之兵力,斩获匈奴万人之众,他已经尽力。以臣对他的了解,臣觉得他.......”
“你的意思,是贰师将军不如李陵了?”台上的人更是一脸怒气。
“不,陛下,臣不是这个意思,臣绝无诋毁贰师将军之意.......”司马迁噗通一下跪倒在地,连连叩头。
“那你是什么意思?”
司马迁只能用一连串的叩头来回答台上的人,偌大的殿堂,只听见砰砰的叩头声。
台上的人愈发恼火,怒喝道:“来人,将这混淆是非、诋毁他人的贼子拉下去,关入大牢,听候发落。”
马上两个卫士冲上来,将司马迁拖了下去。
殿中众人的腰弯得更低,个个噤若寒蝉。李陵《答苏武书》
子卿足下:勤宣令德,策名清时,荣问休畅,幸甚幸甚!远讬异国,昔人所悲,望风怀想,能不依依!昔者不遗,远辱还答,慰诲勤勤,有逾骨肉。陵虽不敏,能不慨然!
自从初降,以至今日,身之穷困,独坐愁苦,终日无睹,但见异类。韦鞲毳幙,以御风雨。膻肉酪浆,以充饥渴。举目言笑,谁与为欢?胡地玄冰,边土惨裂,但闻悲风萧条之声。凉秋九月,塞外草衰。夜不能寐,侧耳远听,胡笳互动,牧马悲鸣,吟啸成群,边声四起。晨坐听之,不觉泪下。嗟乎子卿!陵独何心,能不悲哉!
与子别后,益复无聊。上念老母,临年被戮;妻子无辜,并为鲸鲵。身负国恩,为世所悲。子归受荣,我留受辱,命也如何!身出礼义之乡,而入无知之俗,违弃君亲之恩,长为蛮夷之域,伤已!令先君之嗣,更成戎狄之族,又自悲矣!功大罪小,不蒙明察,孤负陵心,区区之意,每一念至,忽然忘生。陵不难刺心以自明,刎颈以见志,顾国家于我已矣。杀身无益,适足增羞,故每攘臂忍辱,辄复苟活。左右之人,见陵如此,以为不入耳之欢,来相劝勉。异方之乐,秖令人悲,增忉怛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