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漠国之危 暮色沉沉,天边斜阳渐下,把半边天都染得鲜红如血。 龙口关的城垣上已经开始亮起了篝火,守城兵士严阵以待,不敢松懈丝毫。 梁国的大军一路过关斩将,高歌猛进,不下半月就拿下了漠国十八城,若是再失去这龙口关天险之地,漠国必将万劫不复,国将不存。漠国将士为保家园不失,各个浴血奋战,勇猛异常。势如破竹的大梁铁骑终于遇到了最为顽强的抵抗,几次大举攻城都没讨到好处。 龙口关久攻不下,于是梁国大军在关外就地扎营,以待战机。 龙口关隘内,此时惶恐不安,一片混乱。漠国主帅刑烈身中冷箭危在旦夕。若是主帅身亡,漠国将士必将成为一盘散沙,如何能够面对大梁的虎狼之师? 营帐里搭起了熊熊篝火,刑烈面色蜡黄,伏在榻上冷汗连连。 一个花白胡子的军医看着他背后插着的长箭,连连摇头,让军帐内的一干将领心急如焚。 “孟医师,你倒是说话啊,别摇头了,刑帅的伤势到底如何?”一个虬髯满面的大胡子将军心急火燎的问道。 孟医师叹了口气:“箭矢有毒,深入五寸,老夫一时也没有应对之法。” 听到孟医师的话,军帐内大将顿时失了方寸,一个个面如死灰不知如何是好,都如同热锅上的蚂蚁一般。反而是刑烈一脸平静,没有慌乱之色。他叹了口气:“天命如此,为之奈何!孟医师,能否拔箭?” 孟医师摇头:“箭簇太深,断不能拔,否则性命堪忧!” 听到孟医师的话,刑烈知道这一关怕是熬不过去。眼下梁国大军压镜,自己若是死了,漠国必将溃败如流,龙口若失,身后的漠国便门户大开,到时候漠国就失去了这最后一道天险了。军中虽有猛将却都不是帅才,在大梁的铁骑之下肯定是没有取胜的可能。 沉思许久,刑烈脑海中想到了一个少年的身影,漠国已是危难之邦,如今之计怕是除了他,也无人可选了,刑烈一直身子,却是引动了箭伤,疼得冷汗直冒。 “将军!”大胡子将军上前一步,脸色焦虑。 刑烈一摆手,示意自己没有大碍,他把随身的佩剑取下递了过去:“子翼将军,你速去龙城,请南王府龙博公子。务必在今晚归来。若是办不到,提头来见!” 子翼接过佩剑,有些不明所以:“将军,龙三公子不及弱冠之年,当此危难之时,请他来军中做甚?” “叫你去就去,哪来的这么多废话!” “末将领命。”虽然有些困惑,但是军令如山,子翼一抱拳,转身往大帐外走去。 …… 梁国大军连下十八城,龙都内人心惶惶人人自危。漠梁两国世代交恶,仇恨已经延续了上千年,千余年来你来我往不知大小战役打了多少,都是各有胜负,难分伯仲。可如今大梁的军队已经压到了龙口关了,龙口关距离龙都一个急行军不过一日就可到达龙都。 若是大梁军兵临城下,到时山河破碎,漠国必将片刻倾覆。 在龙城东郊的一座王府内,一个约莫十八的少年正在用纸浆糊涂着灯笼。他穿着一袭白色儒衫,乌黑的头发高高束起,系上一根金丝,模样长得十分俊秀,一副书生模样。在他的身后,一个身穿青衫的水灵丫鬟正好奇的看着少年。 “公子,这灯笼真的能飞吗?” 龙博闻言停下手中动手,用沾满浆糊的手指在小丫头的鼻子上轻轻刮了一下,胸有成竹的道:“理论上来讲,肯定是可以飞的!” 小丫鬟摸了摸鼻子上沾着的黏糊糊的米浆,小脸变得红彤彤的。看着这有些羞涩的小丫头,龙博哈哈一笑,卷起衣袖,把一个做好的大纸灯笼摆正,然后点燃灯下的火料。 果然,片刻之后,纸灯笼慢慢的凌空飘了起来,缓缓的升上天空,惹得小丫鬟一片惊呼。 “哇,真的飞起来了,灯笼居然会飞,公子,你会法术吗?” 看着手舞足蹈,满脸惊异的小丫鬟,龙博咧了咧嘴。还真是蛮无聊的,来到这么个鸟不拉屎的地方,唯一的乐趣就是调戏一下自己的这个小丫鬟了。 眼见孔明灯非得越来越高,小丫鬟托在下巴问道:“公子,它会飞去哪里?” 见小丫鬟天真无邪的样子,龙博笑道:“当然是会升上天宫,让天庭内的真龙仙君庇佑我漠国驱逐梁贼,恢复我大漠山河。” “公子好厉害!” 就在这时候,管家领着子翼急匆匆的走了过来。见到龙博后,管家还没有开口,他就抱拳行礼:“龙三公子,末将奉刑烈将军之命,请公子速往龙口关。” 看到子翼身穿盔甲,衣襟之上尚有干涸的血迹,战袍之上更是有好几道口子,依稀可见下面包扎的伤口还在渗着鲜血。龙博连忙问道:“可是前方战事有变?” “刑帅遭小人暗算身中毒箭,如今已命在旦夕。” “什么?”龙博一声惊呼,连忙吩咐管家道:“古伯,速去备马!” “是!”古伯应声而去。龙博看着站在那打量着自己的子翼,问道:“子翼将军,不知前方战事如何?” “龙口天险,又有城墙壁垒,梁贼虽有三十万铁骑,却难以展开阵型。刑将军坚守高地,据地而守。两方征战数场,各有死伤。可如今主帅受创,怕是难以持久。主帅有命,让我今夜务必请公子回营。” “可有凭证?” “将军佩剑在此,请公子过目!”子翼把配戴在身边的宝剑拿起来,递给龙博。 龙博抽出宝剑,月光之下剑锋寒光初现,剑身光滑如镜,铮亮冷冽。龙博之前见过这把剑,正是邢烈成名已久的冷月剑。 见龙博就要和子翼星夜赶路,小丫鬟有些担忧的道:“公子,北风寒冷,再多加一件衣裳吧!” 龙博微微一笑,在小丫鬟脸上亲了一下,笑道:“小妮子,等我回来!” 小丫鬟摸着被龙博亲过的脸颊,整个脸顿时变得红彤彤的。还没回过神来,龙博与子翼已经骑上了战马,扬长而去。小丫鬟怔怔的站在原地,眼中充满着担忧。 第2章 帅位之争 天将破晓,漆黑的官道上两匹骏马飞奔而来。瞭望台上守营的士兵沉声厉喝道:“来者何人?” “我乃陷阵前锋子翼,速速放行。” 子翼扯着嗓子一喊,守营的兵士见到是子翼,连忙放开营地的鹿砦。两匹战马不作停歇,直奔主营而去。 听闻马蹄声,正在营帐内闭目养神的刑烈双眼猛然张开,亲卫已经步入帐内禀报:“主帅,子翼将军回来了!” 刑烈一喜,连忙问道:“龙三公子来了吗?” “正在帐外!” “好!”刑烈一起身,不想因为长时间不动,双脚酸软无力,一个踉跄差点摔倒在地。亲兵连忙上前扶住。刑烈把披在身上的披风随手一甩:“还愣着干嘛,快快请他们入账!” 当龙博进入军帐内,见到面容憔悴,脸色苍白如纸的刑烈,鼻子一酸:“邢大哥!” “三弟,你来了就好!”刑烈有些消瘦的脸上挤出一丝微笑,可一口气没有接上,一口鲜血吐了出来。 “将军!” “大哥!” 两声惊呼,刑烈摆了摆手。 “大哥,你的伤?”龙博看到刑烈身后插着的被削断的箭杆,有些焦急的道:“大哥,你得速速取出箭头,不然伤口感染,肯会引起病变。” 说着,龙博就要去给刑烈卸甲。 “国家危难,战事未平,我身为主帅,岂可此时卸甲!”刑烈摆手制止道,又吩咐亲兵往军帐的火炉里加些黑炭给龙博取暖,他扶着军榻跪坐下去:“三弟,如今大哥身中箭毒,恐怕难以为继,我想让你接我帅位,卫我家国!” 听到刑烈的话,龙博连忙摇头道:“大哥,我年纪尚小,身上又无寸功,现在贸然接替帅位,众将必定不服!” “不服也得服!”刑烈心绪激动,又是一口鲜血吐了出来。 “将军保证身体!”子翼连忙上前,神色焦急。 刑烈用手抹去嘴角的血迹,脸色显得更加的苍白,没有一丝血色。 “三弟大才,能解此时危局者,非弟莫属。”刑烈一脸愁容,仿佛顷刻间又老了几岁。见龙博沉默不语,他看向子翼,沉声道:“子翼,速传众将来主营议事!” “是!” 子翼闻言起身领命而去,看他的心思,似乎对刚刚刑烈传帅印之事心有不服,虽然他嘴里不说,但是不服气很明显的写在脸上了。龙博用火棍拨弄了一下火炉中的黑炭。火炉中奄奄将息的黑炭在他的拨弄下又燃烧起来。 “大哥,换帅之事万万不可。两军交战,临阵换帅乃是兵家大忌。弟身无寸功,又从未投身军旅,众将军就算奉行军令,恐怕也难以心服。将帅离心,兵失战意,何以为战?” 听闻龙博这话,刑烈有些犯难,他满脸愁容,忧心忡忡的道:“那三弟之意,如何解当下困局?此时梁军士气正旺,虽然龙口关壁厚城坚,可关内将士不足三万,更有不少伤病残将,梁军战力十倍于我,久耗下去必定难敌。” 龙博哈了一口气,把冰冷的手放在炭火上取暖,许久之后才道:“梁军短短半月就连下十八城,如今已是深入漠国腹地。可见这梁国主帅戎化是一个急功近利之人,他想一鼓作气,直捣龙城。虽然梁军兵力十倍于我军,可已是孤军深入,粮草辎重必定早已被大部队甩开,我料他必不敢贸进!” “可如今我们被困,他只需原地驻守,等粮草一到,必定又是高歌猛进,到时为之奈何?” “大哥莫急,弟有一计,必可退梁军。” 龙博的话让刑烈眼中精芒一闪,惨白的脸上似乎也多了一丝血气,他连忙问道:“何计?” 不待龙博说话,门外响起了一阵急促的脚步声,五六个主将鱼贯而入。为首一个身穿银色战甲,虎背熊腰的带甲将军刚入账就扯着大嗓门叫起来:“大哥,我听说你要让一个毛头小子接替帅位,这事我不同意!” 来人正是刑烈的胞弟刑战,他是军中副帅,战功赫赫,是出了名的急性子。 “刑战,不得无理!”刑烈咳嗽一声,声音凛冽。 这时候众将都已经进入帐内,在火炉两旁站立。龙博目不斜视,手里拿着火棍在炉子里慢慢的拨弄。 “大哥,今天我等纵死与梁贼决一死战。何必让一个黄口小儿为帅,岂不是让梁贼欺我大漠无人?” “胡闹,匹夫之勇。”刑烈瞪目而视,又环顾众将:“你们有何说法?” 众将纷纷退避,一个个脸色难看至极,但明显都是站向刑战这一边的。看着众人的态度,刑烈暗暗佩服龙博方才的分析,此时若是坚持易帅,众将虽然领命,却难以服心。将帅离心,若是失了士气,弱势之局就没有了胜算根本。 如今龙国兵士之所以能抗衡梁国三十万精锐之师,除了这龙口关天险,靠的是将士同心同德的高亢士气。龙梁百代世仇,积怨已深,兵士不用鼓舞也视梁狗如死敌,恨不得生吃其肉,痛饮其血。战场之上,一个个都是舍生忘死,凶猛异常。 可人都有畏惧之心,兵看将,将看帅。若不是一个心服之人为帅,难免会各自为战,成为一盘散沙! 叹了一口气,刑烈又看向众人:“此时龙口关外驻扎的是三十万虎狼之师,不日便将攻关,倘若你们为帅,可能击退强敌?刑战,你说,你能?” 刑战被刑烈瞪得有些羞愧,缄口不言。刑烈又把目光看向子翼:“你呢?你可有退敌之策?” 子翼干笑两声:“将军知道,我只会冲锋陷阵,当不得元帅!” 看着缄口不语的众人,刑烈又是一连串的咳嗽。 “那你们说说,此时我若归去,你等谁能担此大任?” 众人被刑烈说得垭口无语,刑战低下头,小声嘀咕道:“我就不信,那黄口小儿能退三十万梁军。” 这话虽小,却还是被众人听得一清二楚。还在拨弄着炭火的龙博咧嘴一笑,长身而起,笑道:“刑战将军,若我有退敌之策,该当如何?” “你若能退得了梁军,要杀要剐随你的便!” “好!”龙博一甩长袖,说道:“我们三日为期,若是我能退败梁军,你这条命我要了!” 第3章 将计就计 “好,就三日为期!” 众将见龙博信誓旦旦的说有退敌良策,不由都好奇起来。子翼是急性子,心里有话憋不住,他连忙问道:“龙三公子,不知你有何良策?” 面对三十万虎狼之师,龙口关内的三万余将士早已是强弩之末了,此时没有人相信,凭一个不及弱冠的黄口小儿几句信誓旦旦的空口大话,就能把梁军给击退? 龙博看着好奇的众将士,就算面对这些久经沙场的百战将军,丝毫没有胆怯,反而身上有一股气势,不怒而威,他淡淡的道:“敌军十倍于我,只可智取不可力敌。我有言在先,若是诸位想遵循传统战法,以堂堂之车正正之旗与梁军戮战,那是自取毁灭,龙博纵使三头六臂也难以挽回战局!” 龙博的话让众将一顿困惑,刑战冷哼道:“若不如此,如何战法?” “兵者诡道也,用兵之道在于千变万化出其不意。如今敌众我寡,敌强我弱,若不出奇谋难以取胜。” 看着龙博指点江山,刑烈也是十分好奇,当下之局究竟有何良策能够击退三十万梁国大军。却不想气息上涌,他连忙捂着嘴咳嗽起来,许久之后才得以停歇,待到双手张开之时,手掌满是鲜血,引得众将一种惊慌。 “主帅!” “大哥!” 刑烈摆手道:“我不碍事,三弟,你接着说!” 见刑烈坚持,龙博无奈,只好接着道:“梁军虽三十万,可如今已是深入龙国腹地,仅仅半月之余就攻下龙国十八关,可见梁军轻装上阵,舍弃了粮草辎重以求速战速决。可他没有料到龙口关天险久攻不下。所以此时必定是在等待粮草辎重到达之后,再行攻城。” “如此可见梁国主帅戎化是一个好大喜攻之人,只要他寻得良机,必定不会苦等粮草。” 众将都沉溺在龙博的思绪之中,一个身穿褐色战袍的中年将士一拱手,问道:“龙三公子可有计谋?” 龙博咧嘴一笑:“我这第一计就叫将计就计。” 子翼听得模棱两可,见龙博没有说下去,急道:“龙三公子,你能不能每次把话说一半吊人胃口,怎么个将计就计法?” 龙博也不搭话,看向刑烈,认真的道:“刑将军如今身中敌人毒箭,若是此时将军不治身亡,戎化老贼该当如何?” “小儿,你敢诅咒我大哥!”刑战一听,立即怒目而视。 刑烈正听到其中玄机,被刑战这么一闹,顿时有些不高心:“休得无礼!” 继而又把目光看向龙博:“三弟是说,让我诈死?” 听得这话,刑烈知道自己冲动了,很不情愿的对龙博抱了抱拳致歉。龙博也不理会,微微一笑:“大哥慧心,可诈死非长计,戏要演得真,还得诸位将军配合才行!” “愿闻其详!” “戎化老贼久经沙场,就算得知敌军主帅身亡也不会贸然犯险。此时就得劳烦刑战将军了!” 听到这话,众将不明所以都看向刑战,刑战更是满脸困惑:“有我甚事?” “刑战将军自视甚高,不尊号令,无视军纪犯上作乱,当杖责五十军棍!”龙博煞有其事的的看向刑战,严肃不语,其实内心早已笑翻了,这五十大板下去够你小子受的了,叫你小视我。 刑战感觉自己被龙博戏弄,顿时火气大发:“小儿信口雌黄,该死!” 营内众将军也是被龙博弄得有些不知所以,听得云里雾里。倒是刑烈仿佛知道了其中的微妙,不由得大叫一声:“妙!” “大哥,这小子就要打我军棍了,妙个甚?”刑战没好气的吹胡子瞪眼道。 话没说完,刑烈就沉声喝道:“亲卫何在?” 闻言,帐外亲兵顿时由外而入,铿锵而立,一个个盔甲闪目,刀光锋利,让帐内众将更加的迷惑。 不等众人问话,刑烈就一指刑战:“刑战犯上作乱,不尊军法,给拖下去杖责五十,三军掌火通明,以儆效尤!” “领命!” 亲兵就要架着刑战出去,刑战一手推开,冷哼道:“恨我刑战不是战死沙场,却被你一个小儿所辱!” “将军三思!”营帐内,所有军士都愤恨的看向龙博,一个个为刑战求情。 之前那个身穿褐色战袍的中年将士苦求道:“将军,如今正是用人之际,若是无端杖责有功之将,必会损我军士气,恳请将军让刑战将军戴罪立功,免去这杖刑。” “我意已决,不必多言,你等都退下吧!” “将军!” “将军!” 众将士焦急如焚,如今两军对阵,不及开战,就杖责猛将。这是什么退兵之法,分明就是亡军之法。一个个瞪着龙博,都想把这个挑拨离间的家伙杀之而后快。龙博却安然无事的跪坐在火炉旁,仿佛那作俑者并不是他一般。 刑战冷哼一声,跟随亲兵走出帐外。众将也纷纷叹息,一个个垂头丧气。 等到众将都陆续离开,龙博连忙起身,向刑烈抱拳:“大哥知我心!” 刑烈叹了一口气:“三弟往下该当如何?” “用兵之道,讲究循序渐进,兵马未动而粮草先行,步步为营方能久战不殆。梁军虽勇,然而龙口久攻不下,锐气已失锋芒不在,我军又有龙口天险,据坚而守,未必不能与之一战。若此时能有一支精锐之师直达敌军身后,断其粮草,梁军三十万兵士,日食万石,不出一日必乱。” “梁军无粮,又无进路,必会退军。” 刑烈一拍手,叫道:“妙哉!” 言罢,脸上却又生忧色:“断粮之策虽妙,可眼线兵士被困,哪里来的精锐之师?” 龙博闻言哈哈一笑,说道:“大哥,你都下令打了刑战将军五十大棍了,难不成让刑将军白打不成?这断粮之事,非战将军不可胜任。只是当下,大哥还需好生安抚众将,免得生出事端。” “三弟的意思是?” 刑烈本以为龙博杖责刑战只是混淆视听,让戎化以为关内军心混乱,诱敌出击。可此时听到龙博这般说法,又有些迷糊了。 龙博嘴角一勾,吐出了两个字来:“诈降!” 第4章 游击战术 诈降?在这个世界上几乎是一个新鲜的词汇。 当世的战争无一不是列兵布阵,战车开道策马冲锋,都是正正之旗堂堂之阵正面决战,不屑于用这种阴谋诡计旁门左道。虽然也会示敌以弱,虚张声势之类的战法,但却从没有诈降这一说。所以龙博说出诈降二字,一时让刑烈有些迷糊。 “用兵之道,攻心为上,攻营为下,心战为上,兵战为下。大哥杖责刑战将军五十军棍,又恰逢大哥箭伤不治而亡,刑战将军此时不服新帅号令反出城去,戎化老贼该当如何?” 刑烈想了想,道:“他必定是好生安抚,探听城内虚实再设法攻城。” “没错,虚虚实实叫他捉摸不透,饵已经放下,不愁鱼儿不上钩。眼下局势有敌将投降,戎化老儿居功自傲之辈,必定不会怀疑,刑战将军必能一击中的,马到功成。” 顿了顿,刑烈有些迟疑道:“只是,如此战法,非君子所为!” 看着还有疑虑的刑烈,龙博劝道:“大哥,兵不厌诈,如今大敌当前,还想什么君子之风。勇而无谋,谋而不发,非用兵之道,如何能出奇兵制胜?” 良久之后,刑烈一咬牙:“好,就按三弟所言。” “既然如此,大哥先卸甲疗伤,切不可耽误。” 说罢,龙博起身就往帐外走去,看着龙博离去的身影,刑烈一声叹息。 “吴伤,为我卸甲!” “喏!”帐外守卫的亲兵吴伤欣喜应声。 …… 此时天已经蒙蒙亮了,漠营内却是一片沉寂。就在清晨时分,战功赫赫的刑战将军当着三军的面被打五十军棍,棍棍入肉,士兵门如同被打的是自己一般,每一棍落下都心惊肉跳。 刑战本部人马乃是大漠最为精锐的骑兵,人人骁勇善战,在军中威名赫赫。 可如今这个常胜将军,却被一个黄口小儿所辱,杖责五十大棍,就算执杖兵士没下狠手也让他一阵好受。兵士们议论纷纷,一个个对龙博早已怨气冲天。 此时刑战趴在军榻上,双手靠着枕头,一个亲兵正在给他开花的屁股上着金创药,痛得他龇牙咧嘴。 “龙家小儿,欺人太甚!”刑战忍着剧痛,嘴里不忘骂着龙博。 这时帐外有人进来了,刑战头也不抬就怒喝道:“我谁也不见,请回吧!” 龙博看着此时刑战狼狈的样子,想笑却不能笑,憋了许久终于还是忍不住笑了出来。 闻到笑声,刑战皱眉抬起头来,看到是龙博之后刷的一下就站了起来,这突兀的举动打翻了亲卫手上的药瓶,瓶中药水直接倾倒在伤口上,疼得他冷汗直冒,也亏得是沙场老将,愣是一声不吭,。 “小儿,你真当我好欺?”,刑战横眉冷对。 龙博微微一抱拳:“让将军受苦,龙博于心不安。” “你还于心不安?我看你笑得开心得紧啊!”刑战不屑的反耻道,龙博喜笑颜开的模样可没有什么于心不安,反而像是来看他笑话的。刑战气得牙痒痒,如果不是顾忌龙博是南王世子,好歹是王族,否者依他那个暴脾气早就一刀下去图个清静。 “我是来恭喜将军的!” 刑战冷哼一声,“恭喜我皮开肉绽?” 知道此时刑战正在气头上,龙博也不饶弯子了,直接道:“将军莫非以为我有意责难将军,让将军无端受这皮肉之苦?龙博虽然年幼,但也不是不知轻重之人,将军为大漠征战沙场,战功赫赫,博怎敢无端欺辱。将军若信不过我,总能信得过刑烈大哥吧!” 龙博的话让刑战一怔,他一向对刑烈心服口服,只是今天这无端端的五十大板让他有些怨气。刑烈一向与众将肝胆相照,岂会因为一个毛头小子的寥寥数语就杖责大将,何况那是自己的亲大哥啊,这其中必定还有原因。他再次冷哼一声,火气却没有方才那么大了。 “将军虽似鲁莽,实则内慧之人。大漠安危皆系于将军一念之间!” 本是余怒未消的刑战听到这话,注意力已经完全被转移了,似乎忘记了前一刻他还在诅咒龙博。整个人一下就精神了许多:“此话怎讲?” “刑烈大哥之所以杖责于你,不过是想用苦肉计迷惑戎化老贼。如今关内兵士疲累,梁贼粮草一到,久攻之下,龙口关危在旦夕。当下之计只有断其粮草辎重,方可解困局!” 刑战思考片刻,说道:“关前无路,梁贼就地扎营,如何断粮?” “这就要靠将军被打的这五十军棍了。稍后刑烈大哥会诈死发丧,届时还请将军与我演一场夺帅的好戏。如此之下,将军投降出城也就有了说法。” “投降?”刑战有些迷惑。 “当然不是真降,刑家世代忠魂,将军岂有叛逃之心,诈降罢了。将军只要骗过戎化老儿,等到夜营之时再伺机而动,率领本部骑兵直袭梁军身后粮道。将军千万记住,重在毁粮,而非夺粮。毁去粮草之后,狼烟为号,两面夹击,定能大获全胜。” 听到龙博的计谋,刑战沉默良久,虽然对诈降这种卑鄙做法不齿,却知道此计可行。许久,他似乎想明白了,一拍手道:“好,剑走偏锋,取敌制胜为上策,还管他娘的什么战法。” “好,将军一定马到功成。”龙博心里松了一口气,总算把这家伙给糊弄过去了。 他笑了笑,又道:“将军毁粮成功之后,梁军必定回撤,到时将军不可力敌。我这有十六字诀望将军铭记。” “敌进我避,敌驻我扰,敌疲我打,敌退我追” 刑战本是善战之人,仔细思考着龙博这十六真言后,眼前一亮。这游击战十六字诀在当世对战中真是闻所未闻。他虽是久经沙场之人,但打仗都是善于安营扎寨,排兵布阵,等号角响起之时两军刀兵相接再一决生死,如何见过这般死皮赖脸的打法,传出去岂不是让诸国耻笑? 不过当下之局,如果还想举着大纛旗堂堂正正的击败龙口关外的三十万梁国大军,简直就是痴人说梦。既然诈降这种阴谋都应允了,再打一打游击似乎也没那么难以让人接受。想到这,刑战一抱拳:“公子真乃当世鬼才!” 龙博哈哈一笑:“成大事者不拘小节,成王败寇罢了!” 说罢,龙博转身往帐外走去,刑战抱拳相送。 龙博进账时刑战对龙博怨气冲天,可一席话之后,他脑海中突然闪过一个念头。若如今大漠不是那个愚昧无知的女人掌权,而是眼前的这位龙三公子,那大漠国会是怎么样一番景象? 第5章 割肉取箭 太阳初升,北风凌冽,此时已是深冬之时。 梁军大营炊烟袅袅,军士们在正埋锅造饭,等待着饱餐一顿之后发起一波攻城猛战。如今已是兵临龙口关,只要攻下大漠国这最后一道天险,梁国大军就可一马平川,拿下漠国如同探囊取物般容易。 梁军主帅戎化已过不惑之年,正是风貌正茂之时。此时他吃过早膳,亲兵捧着将军甲胄进了军帐。这身战甲是当年戎化大败漠军时梁王亲自命少梁名匠铸造,薄软舒适却又坚韧,甲叶片片精美细致,如同一枚枚附身的鳞片。一顶盔帽气质非凡,配上一匹大红的丝绸披风,威风凛凛。 戎化早已经急不可耐了,梁漠世仇,如果能在他手中一举攻破龙都立下不世之功,封侯拜相指日可待。想当年老漠王在世时打得梁国毫无招架之力,备受屈辱。时至事易,如今漠国新王登基八年,现年也不过十九岁,太后独掌朝纲玩弄权术,漠国一波有功老将杀的杀,辞官的辞官,早已没有了当年之威。 如今的大漠已经是一只生了病的老虎,朝中无人奸臣当道,东有大梁虎狼之师,北有夷狄为祸一方。漠国大军顾此失彼,一击即溃,梁国不费吹灰之力就连下大漠十八关。 偏偏在这大功在望之时,漠国任命他的老对头刑烈为将,死守关隘,一时竟然不落下风。不过戎化不急,刑烈已经中了他的毒箭,死了更好,就算他能捡回一条命也没有关系,只要辎重粮草一到,攻破龙口关只是时间问题而已。 “报!”一个亲兵行色匆匆的入账,禀报军情。 “将军,龙口关高挂免战牌!” 刚刚穿戴完毕的戎化眉头一撇,随即又哈哈大笑起来。 “好,既然刑烈要做缩头乌龟,我大梁仁义之师不乘人之危,传令三军,就地操练。” “喏!” 亲兵刚领命而去,一个一袭儒衫的中年人刚好走入帐内,来人正是戎化的军师恭义,戎化对他推崇备至言听计从。他能够从一个前锋大将成为梁国主帅,这其中恭义功不可没。 “军师来得正好,漠军高挂免战牌,军师如何看法?” 恭义微微一笑:“细作来报,昨日之战刑烈身中箭伤,怕是命不久矣。昨晚命陷阵前锋子翼火急火燎的接来一人想要传帅印与他。” “哦,竟有此事?不知道刑烈请的何人?”戎化实在猜不到,如今萧条的漠国除了刑烈,究竟还有什么帅才。 “南王府三公子龙博,一个乳臭未干的毛头小子罢了。据说刚接帅印就把顶撞于他的刑战杖责了五十军棍。如今关内已是怨声载道,漠国将士皆有不满。” “哈哈哈,看来刑烈明白大势已去,找一个王家公子来承担罪责罢了。”戎化哈哈大笑,如此局势之下,他可不信一个黄口小儿能把他三十万大军怎么样,只要补给一到三十万大军挥师龙都是早晚的事。 恭义眉头紧蹙,总觉得有些不对劲,但是如今局面又说不出哪里不对。顿了顿,说道:“将军,何不乘着此时龙口关内军心不稳,一举攻城!” 戎化笑着摆手道:“如今龙口关城垣上高挂免战牌,若是此时攻城,难免会让人觉得我大梁不够气度。且容他一晚,等粮草辎重一到,我三十万大军难道还攻不破一个个小小的龙口关!” 恭义正要劝说,这时候一个亲兵入账,躬身行礼道:“将军,关内探子来报,刑烈箭伤不治,已经气咽身亡。” “好!”听到这消息,戎化不由得哈哈大笑起来,如今漠国能够让他忌惮的仅刑烈一人而已,刑烈一死,他便无所畏惧了。他看向恭义:“军师,刑烈已死,此时攻城可否?” 恭义连忙道:“不可!” “军师刚刚还劝我攻城,此时却又偏偏改了主意。如今刑烈已死,正是敌人大乱之时,乃是攻城良机!” “此一时彼一时,刑烈身死,此时若是大举攻城,敌军必定会同仇敌忾。如若听之任之,让那龙三公子再过一下主帅的干瘾,众将之间难免会心有不满,将帅离心,甚至不尊号令。到时敌军各自为战,沦为一盘散沙,将军再发兵攻城,漠军如何抵抗?” 戎化想了片刻:“军师所言在理!” …… 龙口关内,三万士兵皆头裹白布,哀鸣不断。 此时主营内却是另一番景象。火炉里架着干柴,焰火猎猎作响,刑烈光着膀子趴在榻上,背上插着一杆断杆箭头,疼得冷汗直冒,褐色的血水不断的流出。一干将领有些紧张的看着踌躇不定的孟医师。 “孟先生,可有把握取箭?”,刑烈问道。 孟医师叹了口气:“有五成把握!需割肉取箭,刮去毒物,再用针线缝合。其过程非常人能忍,稍有不慎,神仙难救!” 刑烈苦笑道:“先生尽管施为!” 他又把目光看向帐内众将,说道:“你等都听从龙博调遣,但凡有违命者,军法处置。” 刑战早已就将被杖责五十军棍的来龙去脉解释清楚,众将都对龙博计谋叹服,此时不再心有间隙。是以都抱拳道:“吾等愿听公子号令!” “好!孟先生开始吧。” 帐内将士看着孟医师拿出一把寸长的锋利小刀用烈酒洗净,在炭火上来回烧红后又在酒水里浸泡,嗤嗤作响,热气腾腾直冒,许久之后他拿起小刀对准刑烈的创口割了下去。 黑血从伤口上涌出,滴答滴答的落在地上,众将士一个个看得心惊肉跳掩面失色。 一旁的龙博也是紧张无比,这堪比关云长刮骨疗毒了,没想到世界上还有这么牛的外科医生,简直就是华佗在世了。刑烈脸上汗水连连,苍白如纸,可他忍着剧痛,愣是一声没叫。龙博不由暗暗佩服,这简直就是现场版的刮骨疗毒了。 孟医师神情凝重,一丝不苟,手上动作却是娴熟无比。不久之后,他拨开割开的肌肉,抓着箭杆慢慢的把箭头拔出,不由得长长舒了一口气。 “将军真乃神人!箭头已取,缝合上药即可,将军不可妄动,以免牵动伤口。” 听到孟医师的话,众将都松了一口气,心里一颗悬着的石头总算是落下了! 第6章 猛将叛逃 这一日,城墙上免战牌高挂,暴风雨来临前的平静持续到傍晚时分才被打破,龙口关内喊杀震天,混乱一片。听到关内动静,正在与将士讨论军情的戎化也被惊动了,连忙整列兵马,在关前陈兵列阵。 刚刚阵列完毕,忽然城门大开,数百骑兵有些慌乱的从城内狼狈而出,身后喊杀声一片。戎化双眼一眯,示意弓箭手举箭。刑战连忙勒住缰绳,在一箭之地堪堪停了下来,战马发出一阵嘶鸣。而在他之后,一大队兵马冲出,与刑战人马相持对立。 龙博一袭白衣,手持冰月剑,慢悠悠的在城垣上探出头来,冷声大喝道:“刑战,你难道想叛国不成?” 刑战勒马回调,手中长枪直指龙博:“小儿,欺人太甚。士可杀不可辱。” 龙博仰头大笑,继而不屑道:“辱你又如何?你身为将领不尊军法,妄想篡夺帅印乱我军心,我不杀你已是仁至义尽。吴伤何在,给我拿下这叛国之贼!” 龙博话音刚落,吴伤身披赤红铠甲,宛若杀神,他横枪立马从兵士中走了出来,在士兵前站定,大声道:“刑战将军,大敌当前,国事为重!” 刑战闻言哈哈大笑:“男儿征战沙场,头颅可断,血可流干。可不受小儿羞辱!” “尔等速速下马受降,否则休怪吴伤不念旧情!”吴伤一杆银枪往地上一杵,对着刑战身边的数百骑兵厉声大喝。双方剑拔弩张,场面紧张到了极致,仿佛大战一触即发。 “我看谁敢?”刑战手中长枪一挥,吴伤身后兵士果真没人敢前进一步。 …… 戎化看着关前情形,问身边的恭义道:“军师,如何看法?” 恭义看着对面相互残杀的刑战与吴伤,又看了看城墙上的龙博,笑道:“龙家小儿乳臭未干,侮辱大将,我早听闻刑战性格刚烈,定是受不了屈辱。” “这刑战可是好生威猛,一杆长枪不知染我大梁多少男人热血,此时正好杀之而后快!” “将军不可!”恭义连忙劝道。 戎化皱眉,“这又是为何?” “如今漠军正是人心混乱之时,此时将军若是斩杀了他,这笔账可就记到大梁的头上了,反而增长了关内士兵仇敌之心,使得人人死战。此时刑战前后无路,将军不如把他招入帐内收买其心,既可扰乱关内军心,又能彰显将军大义。” “可刑氏一族枪下不知有多少我大梁将士的英魂,若是把他招揽帐下,让我何以相处?” “刑战乃当世猛将,若能为己所用,将军征战天下必将如虎添翼。如今大漠已是强弩之末,早晚是我大梁囊中之物。将军拿下大漠之后,大梁强盛势不可挡,东方诸国必起觊觎之心,到时大漠死灰复燃,将何以处之?” 顿了顿,恭义接着道:“若是能收拢关内人心,掌握大漠权贵,用漠人以制漠,可保关内无忧!将军应放下仇恨之心,以大局为重!” 戎化听得这话,脑海中闪过无数的念头。如今大梁国虎踞中原富饶之地,兵强民富,国力强盛。不管是南边的大楚还是东边的秦国,都无法与之争锋。可大梁与四国接壤,若是攻下大漠,秦楚齐三国必将蠢蠢欲动,如果到时候漠国再生事端,大梁肯定难以招架。 想到此,戎化向恭义拱手道:“戎化一叶障目,险些坏了大事,幸得军师提醒,军师心怀天下,化不及也!” 恭义微微笑道:“将军过谦了,不过是旁观者清罢了!” 既然已下决定,戎化便策马往前,大声道:“刑战将军,大漠国已是亡国之邦,将军乃是人中之杰,何不来我大梁征战天下,成就不世之功!” 刑战有些犹豫不决的勒着马在原地打转。这时城墙的龙博对身边的子翼使了一个眼色,子翼点了点头,闪到一边,张弓搭箭。 “吴伤,还不快拿下这叛贼!”龙博厉声大喝道。 这时子翼手中的弓箭已经射了出去,箭矢如风,一箭射在刑战的头盔上,头盔应声落地!吴伤已率领兵士气势汹汹的冲了上来。 “龙博小儿欺人太甚,今日非我刑战不忠不义,是你不仁在先。”刑战一夹战马,与五百亲兵铁骑纵马奔腾,直往梁国大军。戎化亲卫连忙上前,严阵以待。 待道梁军一丈之地,刑战与兵士们翻身下马,丢下手中兵器。单膝跪地,行了一个大礼:“刑战走投无路,恳请将军收留!” 见刑战如此作为,戎化不凝有它,连忙道:“将军快快请起!” 这时候追在后面的吴伤等将在原来刑战的位置上停了下来,前面有大梁兵阵,都不敢再往前。龙博在城墙上开口大骂道:“刑战匹夫,你食君之禄不思报效国家,反而临阵倒戈,如此不忠不义,不怕天下人耻笑吗?” 如此不费吹灰之力就收复一名大将,戎化心情大悦,大声笑道:“小儿,羞逞口舌之力。” 龙博气定神闲,一副自视甚高的模样,见到戎化搭话,大声笑了起来。 “戎化老贼,你连一个龙口关都过不了,还谈什么征战天下。我看你还是回你的少梁城,抱着你的小妾滚被窝过冬去吧,哈哈哈……” 戎化气得牙关紧咬,恨不得立马挥师攻城,恭义在一旁道:“将军,且先回营!” …… 城墙之上,龙博看着徐徐后撤的梁军,终于放下心来。如今这第一步算是成了,还真看不出来刑战这大块头居然还有这演技,简直就是奥斯卡金奖啊。 子翼收好弓箭,满脸胡茬的脸上露出一个憨憨的笑容:“龙三公子,果然神机妙算!” 龙博叹了一口气,转身往城下走去,打个仗不容易啊,不仅费脑子还费演技。如今这大漠国早已病入膏肓,退了这梁国三十万大军,估计又得引起朝中那鼠目寸光的妖后注意了。将士们在前线舍生忘死,宫廷内却是歌舞笙箫,这妖后不败尽这大漠山河估计是不会罢休了。 偏偏自己还是这么一个空有官爵没有实权的王侯公子,此时外有强兵压镜,内有奸佞弄权。如果是氏族富贵子弟还好,大不了溜之大吉。可自己是王侯之后,这大漠国要完了,谁都可以降唯独王族不可以,真叫人揪心啊。 龙博抬头看向关外梁营,夕阳下的梁军营帐浩浩荡荡的挤满了整个山谷,残红下的龙口关显得格外的凄凉。这个夜晚,注定不会太过平静! 第7章 雪夜袭营 入夜,天空已经飘起了鹅毛大雪。北风呼啸,把城垣上的大纛旗吹得猎猎作响,龙口关内却是肃然一片,兵士们在雪花中矗然而立。高高的点将台上,龙博身穿狐裘,手持令箭,号令三军。 “子翼将军,着你领兵三千,但听敌营有所动静,梁营外摇旗击鼓,高举火炬,动静越大越好。” “末将领命!” 龙博从帅案上抽出一支青铜令箭,子翼接过令箭,又站立一旁。 “葛冉将军,着你领精兵五百,伪装成梁国兵士,直入敌营纵火,大散谣言,乱其军心。记住,以扰敌为主,杀敌为次,不需管军中兵士,见百夫长以上,皆可杀之。不可正面对敌,主要任务在于扰敌,要及时抽身,切记!” 一身褐色战铠的葛冉欣然领命。这时龙博又看向账边不语的吴伤,“吴伤!” “末将在!”吴伤上前一步。 “听说你十步一杀,少年成名,是我大漠第一剑客?” “区区虚名罢了!” 龙博笑道:“盛名之下无虚士,将军不必过谦。乱军之中,你有多大把握活擒戎化?” “十步之内必杀之,活擒尚在五五之数!” “好!”龙博把手中令箭递将过去,命道:“好,你随葛冉将军一起混入敌军伺机而动,若无法生擒,你就把他杀了。若是不是能杀,将军也不必以命相搏,一击便退,不可恋战!” “吴伤领命!” “元化将军,奇轩将军,你二人随我坐镇关中,以防梁军来袭。” “末将领命。”两个身银色战铠的将军上前接过令箭。 “好,击退梁军,成败在此一举,我备下酒宴等待诸位将军凯旋归来。” 龙博大手一挥,军中诸将各自领命而去。一阵冷风呼啸而过,兵士们整装待发,龙口关内一片肃杀!今夜之战必将举世闻名。 漠国军队早已没有老漠王在世时的勇猛。如今大漠国库空虚,苛捐杂税横征暴敛,弄得民不聊生。百姓参军很多都不过是为了图一个温饱,哪里还有什么战斗力可言。幸好还有刑家军这么一支劲旅,在如此局面下,还能坚守关隘,不至于丝毫没有抵抗之力。若是换作朝廷的部队,恐怕三十万梁军未到,早就吓得弃关而逃了。 …… 此时关外梁国大军早已淹没在了一片鼾声之中。两军交战,在这个不善于黑夜袭营搞偷袭的世界,虽然也留有少许士兵守营,但那都是一个形式而已。军队晚上的任务是睡一个好觉,养精蓄锐,明日再进行大战。 在这样一个看起来依稀平常的夜晚,却拉开了诸国征战阴谋百出的新篇章。 营地上的戒备士兵正卷缩着身子打盹的时候,忽然听得一阵喊杀声,还没明白怎么回事就被疾射而来的箭矢结束了性命,他死都没有明白,那百多骑身穿梁国甲胄的兵士为什么要向自己射箭? 葛冉一骑当先,他策马奔腾,手起刀落,几个守营兵士一个照面就被他斩杀。五百伪装的漠国精锐,个个手提火油,到处纵起火来。敌营外围,子翼见到梁营火光冲天,大手一挥,几百个战鼓一起擂响,兵士们高举火炬,摇着旌旗,在原地喊杀不断,声音震天动地。 正在呼呼大睡的戎化被这突兀的声音吵醒,刚刚睁开朦胧睡眼,亲卫就慌张的走了进来。 “主帅,不好了,敌军袭营了!” “什么?”戎化惊得一身冷汗,顿时睡意全无。来不及穿戴盔甲,光着脚就走出了军帐。 营地内烈焰冲天,把整片天都染得鲜红一片,放眼望去,不知道有多少营帐被焚。战马嘶鸣,着火的兵士在熊熊烈火之中倒地翻滚,发出凄厉的惨叫。营外此时又是喊杀声一片,战鼓轰轰,仿佛敌军全军出动。兵士慌张无比,乱作一团。 见到如此景象,戎化一声大喝,“军师呢,快去保护军师!” 而此时被安排在营地外围的刑战和他的亲兵们早已准备多时,营内一乱,五百精锐立马跨上战马,乘乱直奔营后。如此混乱的局面,他们竟然没有遇到丝毫阻拦,瞬间就没入了无边的夜色中。 葛冉带领着五百精兵,在营地内到处纵火,但凡见到有组织能力的敌将,都会乘乱掩杀。他们一个个在敌营之中犹如钻入沼泽的泥鳅,来来回回,几进几出,把整个梁营搅得天翻地覆。 “将军!”恭义行色匆匆的赶到戎化账前,急道:“赶快下令,让士兵就地待命!” 如此情形下,恭义早已猜出敌军肯定是有人混入军中,鱼目混珠,制造事端。若是再任由兵士这样相互乱窜,肯定只会越来越乱。这时候又有几位将军慌乱的走了过来,戎化脸色难看到了极致,下令道:“你等速组织兵士,按军师所言,所有人原地待命,违令乱动者斩!” 梁军的执行力倒也不差,如此混乱的局面,在几位将军的组织下,立马就得到了抑制,混乱的场面渐渐开始平静来下。 葛冉一见如此情形,知道事不可为,他们要做的事情并不是来杀敌的,只是为刑战打一个掩护,如今见闹得也差不多了,立马乘乱撤出梁营。 “龙博小儿行如此卑劣行径,真是该死,待我踏平龙口关,定将他碎尸万段方解我心头之恨!” 戎化满脸愤恨,话没有说完,就见乱军之中,吴伤仗剑而行,直袭而来。恭义一声大喝:“快快保护元帅!” 话音未落,吴伤剑光乍现,他步法奇快,只是瞬间就到达戎化身前,剑芒直指戎化咽喉! 戎化惊得连连后退,眼看就要命绝于此。一支箭矢突袭而来,射向吴伤心脏。吴伤闪连忙身躲避箭矢,剑锋也因此偏了几分,刺在戎化的肩膀上。 一击不中,吴伤也不恋战,立即展开步伐后撤,梁军兵士纷纷阻扰。可吴伤如入无人之境,竟然在数千兵士中从容而退,几个闪身就消失在了茫茫夜色中。 天空中雪花越来越大,戎化捂着受伤的肩膀,看着吴伤消失的方向,眼中杀机毕现。 第8章 梁军反扑 折腾了一夜,梁军弄得哀鸿片野。 本以为是漠军不自量力出城袭营,可战鼓响了一晚,却连一个鬼影子都没有见到。直到天色微亮的时候,戎化才终于安顿好军士,行军主薄清点损伤。 “报将军,共毁营帐五千余,死伤一千二百人,其中包括五十名百夫长。” 戎化听得眼皮直跳,这一千二百士兵他倒是不心疼,只是这口气他咽不下。午夜袭营,乃是小人行径,盗贼所为。堂堂大梁雄师,居然被几百人戏耍,弄得鸡飞狗跳,这简直就是一种耻辱。戎化此时怒火冲天,他一定要让那个无耻的龙家小儿知道虎口拔牙的后果。 正在这时,一个兵士匆匆来报。 “将军,不好了,降将刑战不知所踪!” 戎化冷哼一声,“漠国将士都是些偷鸡摸狗之辈,不知廉耻之徒!” 可身边的恭义听到小兵所报却是眉头紧撇,他之前就觉得有些不对劲。漠军深夜犯险袭营,如果是想击杀主帅,绝对不会只派区区一个剑客,必定是以精锐之将,舍身忘死直击中军主营。可对方纵火烧了几千顶军帐,杀了几十个百夫长,然后就走了。 如此大费周章就只为了杀几个百夫长?显然不是! 恭义一直想不明白其中缘由,可是听到刑战不见了,他如同被一道闪电击中,顿时明白过来,“不好,将军,刑战必是绕过大军,袭粮道去了!” 戎化听到恭义的话,脸色瞬间难看起来,如今大军日食万石,粮草眼看就要见底了,此时若是被毁了粮食,这三十万大军怕是一天都挨不过去。他立马大声招来两名前锋大将:“梁轰,炎第,速领精兵一万,追击刑战,格杀勿论!” “末将领命!”两将领命而去。 戎化眼睛一眯,大声喝道,“龙博小儿行为卑劣,不知羞耻。三军听令,擂鼓鸣号,全军出击!” …… 梁军号角一响,龙口关内众将军立马紧张起来。如今大漠已是孤注一掷,若是刑战不能断粮成功,梁军反扑之下必将摧枯拉朽,攻破龙口关只是时间问题。眼下,梁军虽然看似凶猛,可一时半会儿肯定是拿不下龙口关的。 龙博命令将士死守城墙,据坚而守。当下的攻城大多都是搭上云梯,士兵一个个爬上城墙戮战。这种打法易守难攻,再加上龙口关又高又厚,普通的投石车根本损坏不了城墙。可居高临下的守城兵士就不一样了,只要大批的箭矢放下去,攻城士兵就不得不举盾牌抵挡。 大多数的盾牌都是用一些竹篓编成的,只有级别高一点的精兵才会有铜制的盾牌。那对付这种装备简陋的炮灰士兵就好办多了。只要在箭矢上浇上火油,用火箭射下,这种盾牌可是十分容易着火的。 龙博料定戎化恼羞成怒,一定会大举进攻。不出意外的话,守住这波猛攻,只要刑战能够断粮,狼烟一起,梁军也应该撤退了。 天公作美,这一夜的大雪早已囤积的很厚了。龙博晚上可没闲着,命人在关前挖上一层浅坑,再泼上冷水。经过一夜,水早已结冰。兵士踩在冰面上肯定会脚下打滑,战马更不用说了,攻城车也必定是寸步难行。这种天气从哪一方面看龙口关都是天时地利人和。 梁国大军气势汹汹踩着大雪到关前的时候,龙博正在城楼上架着一个大火锅,摆上一个案几,上面放着一只烤的外焦里嫩的肥美烤全羊。火锅里炖着牛肉,香气飘得老远,梁国大军隔着数百米就闻到了让人流口水的肉香。 看到关前黑压压的一片梁国大军,龙博不惊不慌,一手撕下一个烤羊腿,拿着一碗烈酒惬意的品尝着。梁国大军此时本来就缺少粮食,兵士们已经好几天没有吃过一天饱饭了,看到如此情形,一个个馋得口水直咽。 “戎化老儿,冰雪严寒,你不好好的回到你的梁国老窝取暖过冬,却带着三十万将士来我大漠行不义之师,让兵士受冻挨饿,脑子是不是有毛病?这龙口关你是攻不下的,还是早早的滚回少梁吧,你大梁泱泱之国的脸都被你丢尽了,这么一大把年纪了,你怎么还不知道害臊呢?” 戎化被气得面红目赤,大骂道:“待我拿下你这关隘,割下你的舌头,看你还能不能如此巧舌如簧!” “好,我就在这城楼之上吃着火锅喝着暖酒,看你如何拿下这龙口关!”龙博哈哈一笑,优哉游哉的在火锅前坐了下来,转身对着身后大吼道:“子翼,我让你昨晚弄来的梁国美女呢,这有酒有肉,怎么能没有歌舞!” 龙博声音刚落,果然子翼就带着七八个美女走了上来,美女们一个个身材婀娜多姿,模样俊美。他们身穿着梁国华丽的丝绸服装,梳着梁国女人的发髻,在乐师的琴声下翩翩起舞,一个个宛若天仙下凡。 龙博喝一口烈酒,又大咬一口羊腿,哈哈大笑道:“哉歌哉舞,有酒有肉,人生得意须尽欢,一枝红杏出墙来。呃,荣华老儿,你怎没还不表演攻城啊,我都等这么久了!” 戎化气得嘴角直抽,大手一挥,身边的旗将立马摇动大旗,牛角大号声音浑厚。梁国大军浩浩荡荡的扛着攻城云梯,推着攻城檑木,喊杀声此起彼伏震耳欲聋,往城门杀将而来, 城门上漠国弓弩手早已准备,一个个箭头绑上火油,张弓搭箭。 “采薇采薇,薇亦柔止,曰归曰归,心亦忧止,忧心烈烈,载饥载渴!” 淡淡的歌声在战场上响起,靡靡之音,铿锵有力,高昂的旋律在空气中快速散开。数十个乐师居然就立在城楼上,大声合唱起来。歌声中乡愁余饶,声声入耳,让梁军士兵一个个都忍不住泛起了思乡的情绪。 在这美妙的旋律中,最先冲上的一波梁军率先踩在了关前的冰面上,一片人仰马翻。子翼大手一挥,箭矢如雨,这批由于冲的太快的而滑到的兵士一个个来不及举起盾牌,就被箭雨射中,偶尔有拿起竹盾护身的,竹盾也立马着起火来。 血水侵染了关前的雪地,在洁白的雪地上渗透,染得一片赤红。 第9章 梁军败退 攻城士兵一个个前仆后继,掀起地上一片飞雪,箭矢如雨,成片成片的从城楼上射下。关隘前这一片冰地给攻城士兵带来了极大的麻烦。士兵们冲得太快不行,脚下很容易打滑,冲得太慢也不行,箭雨之下,很难躲避。 攻城车与扛着云梯的兵士更不用说了,一个人尚且不稳,一群人协调更加的难以前行。 关前战火弥漫,血雾滔天,梁军一片哀鸿,为数不多的兵士冲到墙垣下,就被城墙上丢下来的巨石头砸得血肉模糊,躲到墙角也是避无可避。云梯还没有架上,就被泼下火油烧了起来。城墙上偶尔也会有守城兵士中箭落下城墙,可比起攻城士兵的死伤,简直就是九牛一毛。 见到此番景象,战车上的恭义连忙道:“将军,势不可为,先行退兵在做谋划!” 见到攻城士兵冰火交加,一片狼藉。戎化很想大手一挥让三十万大军堆也堆到城墙上去,把那个还在那悠闲的喝着酒吃着肉的漠国小儿扒皮拆骨。可理智告诉他不能这么做,这种结果他承担不起。戎化一张老脸气得通红,他冷哼一声,“鸣金收兵!” 听到这鸣金之声,攻城的梁兵如蒙大赦一般。冰天雪地之中,想要拿下这龙口关所要付出的代价真的太大了。梁兵门闻着肉香,听着歌舞,思乡心切。如今已过深冬,谁又想在异国战死埋骨他乡呢? 守城兵将士气大涨,放声高呼,他们很久没有这么痛快的胜利过了。 龙博看着败退的梁军,战场上烧焦的旌旗,血肉模糊的兵士,血染的鲜红雪地,不由得悲从中来。他眼神中充满着忧虑,丝毫没有胜利的喜悦。 漠国之所以能够打梁军一个措手不及,所利用的是这世界上不善午夜袭营的作战传统,又是在这深冬之时,一场恰到好处的大雪帮了漠国大忙。可归根结底,梁漠两国对比,漠国还是太弱了。如果刑战能够偷袭粮草成功,梁军迫于无奈只能退军。可是来年开春又怎么办? 这么一场小胜,梁国并没有伤筋动骨,可是漠国不同,三万余刑家军已经是大漠最后的精锐了。 “龙三公子,梁军败退,末将请战,定杀他个人仰马翻!”子翼看着败退的梁军,抱拳请战。 “穷寇莫追!打理战场清点伤亡,阵亡士兵好生安葬,战后安抚家属。梁国死亡兵士也一并推积起来,午后送往梁营!” 子翼不解道:“公子,送回去,这是为何?” “赳赳烈士,埋骨他乡已经够可怜了,两国交战,何必迁怒于小卒!” 听到这话,子翼心中也不免生出悲悯,“公子心胸开阔,大智大仁!” …… 话说戎化攻城又一次铩羽而归,心里别提有多窝火了。 这一次攻城简直是他最为憋屈的一次的,天不作美,大雪纷飞,晚上又被漠军戏弄了一番。军队士气低沉,兵士们一个个思乡心切,全无斗志。 三十万大军,居然攻不下一个个小小的龙口关。回想起少梁请命发兵时候的慷慨激扬,信誓旦旦。戎化觉得自己此时班师回朝简直就是一种耻辱。 恭义见戎化愤怒的样子,劝道:“龙博小儿故意激怒将军,切不可中了小儿的激将之法!” “一个乳臭未干的黄口小儿,也敢如此辱我,是可忍孰不可忍!” “将军,如今细细想来,这个龙三公子可不简单啊。”恭义一声叹息。 戎化不置可否,“小小失利,军师何必涨他人志气!” 恭义摇头道:“将军细想便知,先是杖责刑战,用将帅不和的假象计迷惑将军。刑战诈降之后又是夜袭我军,制造混乱,让刑战乱中直袭我军后方粮道。将军攻城,他似乎早已预料,在城楼大烹牛羊,高唱乡音,载歌载舞。看似庸碌享乐,实则是乱我军心,挫我士气。” “此子阴谋一环扣一环,环环相扣。漠国何时出了这等人物!” 戎化经过恭义这么一点拨,细细想来才发现自己确实麻痹大意,一开始就落入到了算计之中。 叹了口气,恭义道:“如今只希望梁将军能截住刑战,保得粮草。现在已是深冬,漠北的大雪一下就是接连数日不断,我们已经错过了最佳的时机了。将军还是班师回朝,退守关隘,等到来年开春之时再战!大漠已是累卵之国,将军不必急于一时!” 正在说话间,营外忽然喧嚣一片,戎化与恭义连忙走出营帐。大雪之中,几批战马用大车拉着上千的梁国尸体停在营外。子翼扯着嗓子大喊道:“两国交战,士卒无罪,望戎化将军体恤兵士,早早回家过冬去吧!” 说完,子翼一夹战马,与拉车的几十匹战马一起踏雪而去,留下几大车冰冻的梁国士兵尸体。 看着兵士们一个个沮丧的神情,戎化知道再打下去已经越发艰难了,他叹了口气:“看来天不绝大漠啊!” 恭义望着子翼几匹远去的战马,感慨道:“大漠劫后余生,此子定是我之劲敌!” “如此阴谋诡计之人,军师未免评价太高了?” “小小年纪,就能有如此心机,若是此时老漠王还在,得此子相佐,大漠早已称霸诸国了,何至于此!” “报,报告将军!”,忽然,一个兵士有些踉跄的走进军营。 看着士兵慌慌张张的样子,戎化皱眉:“何事如此慌张?” “将军,粮草,粮草被刑战烧了!” 士兵的话让戎化最后一丝希望都没了,如今除了退兵已经再无他选。三十万兵士饥寒交迫,如今再失去粮草,怕是一日也熬不过去。 恭义连忙问道:“可有抓到刑战?” “刑战焚粮之后,往北而去,不知所踪!” “天不佑我大梁啊!”戎化一声长叹,等到来年再战,谁有能知道是怎样一番景象呢? …… 龙口关内,众将看到远方天空袅袅升起的狼烟,纷纷松了一口气,一个个相拥而泣,兴奋无比! 龙博的断粮之策成了,梁军应该马上就会撤退。早已经心力交瘁的龙口关众将士如何不喜?能够以三万将士收住梁国三十万大军,他们此刻如在梦中,一个个对龙博心服口服。 而此刻的龙博正前往刑烈的军帐,他还有一件事情不得不办。 第10章 竖子谋国 大帐内,刑烈有些忐忑不安的来回踱步。大漠安危就在此一举,此时他箭伤在身,不宜多动,没有办法亲临城墙之上与兵士们一起奋勇杀敌,他一颗心总是七上八下的没有着落。 忽然一阵冷风吹了进来,刑烈抬头看到入帐的龙博,立马问道:“三弟,战况如何?” 见刑烈焦急的样子,龙博拍了拍落在身上的白雪,笑道:“刑战将军毁粮成功,梁军退军估计就在旦夕之间。” “好!”刑烈一拍手,哈哈大笑起来,“天不绝我大漠,上天怜见!” 看着手舞足蹈的刑烈,龙博不由得心生感慨。他与刑烈师出一门,少年时一起拜无算子为师,两人一起研习兵法,习文弄武,关系莫逆。如今时过境迁,刑家男儿世代投身军旅,刑烈少年时便投身沙场,如今已是威名赫赫的大将军。而自己是南王之后,虽是王族,却只能做一个游闲公子。 “三弟智勇无双,当为首功!” 听到刑烈的话,龙博连忙摆手道:“大哥,我正是来与你商议此事。如今击退梁军,大哥万万不能为我邀功,否则我必将大祸临头!” 听到龙博的话,刑烈不解:“这是为何?梁军得以败退,皆是三弟策略谋划,如此大功为何不能受?” “漠王登基之时,我父亲极力反对漠后当政,漠后早已对南王府心生芥蒂,若非父亲是先王胞弟,乃是王族血脉,又有先王托孤老臣,漠后早就杀之而后快了。如今父亲垂垂老矣,被排挤在朝堂之外不问世事,才得以清闲。此时若是大哥为我表功,漠后岂能相容?” 听了龙博的话,刑烈愤慨不已:“漠后祸乱朝纲,迫害托孤老臣,残害忠良。我大漠泱泱之国被她弄得如此境地,当为罪首!” “大哥慎言,这话在军中说说也就算了,若是回到龙都,这话可不能乱说。妖后无德,可玩弄权术却是厉害得狠,朝野之上到处是他的鹰犬。大哥口无遮拦可是会惹来祸事的!” “难道任由妖后弄权?我大漠千年基业,历代先王励精图治,征南战北,才得以有如今的疆土。可妖后当政,败坏朝野,十年不到就把漠国弄得如此境地,不仅梁国打到了门牙之上,就连西北的夷狄都蠢蠢欲动。今日守得住我大梁,他日又将如何?” 听到刑烈愤青一般的言论,龙博知道已经激起了刑烈的逆反之心了。 “大哥,可愿意救大漠于水火,恢复先王霸业?” 龙博这话不轻不重,可是在刑烈的耳中却是惊天动地,他那双深沉的眸子里闪烁着精光,直直的看着龙博,“三弟是想逼宫?” “如今朝野之上,都是一些趋炎附势之辈,军政司要职都是妖后的族亲。大哥若是此时举兵勤王,先不说王上是否有摄政的决心,就算勉强逼迫妖后还政于君,也难以挽回漠国当下局面。到时朝堂一乱,法制不存,脆弱不堪的漠国如何能够经得起这种动荡!” “刑烈军旅之人,哪懂得这些,三弟若有谋划,为兄在所不辞!” 龙博等的就是这一句话,如今的漠国劫后余生,想要在这大争之世获得一线生机,不可谓不艰难,刑家的态度太过关键了。微微一拱手,“多谢大哥!” “你我兄弟何须这般客套,三弟但有所需尽管直言!” 龙博叹息一声,“情谊虽重,但事关社稷,若不是同德同心,情义总有用尽的时候。大德大义,怎能事事可以求同?龙博流的虽是王族之血,却是步步艰难,如履薄冰,如今若想成大事,不得不三思而行。” 刑烈闻言,抽出一旁架上的长剑,一剑劈在军榻上,榻上一角被齐齐削断,“刑烈指天盟誓,若有背弃,人神共愤,有如此案。” 龙博连忙道,“大哥信我,龙博铭记于心。” “三弟这下总该说了吧!” 见到刑烈如此,龙博有些不好意思起来。但是有时就是这样,尤其是在如此局势下,若什么事都讲究情分,终究会有意见相悖的时候,刑烈虽然相信自己,可将来还能这么相信自己吗?龙博虽然知道很多用人制人的方法,但是他不愿意把那些算计用在刑烈身上。 叹了口气,龙博道,“如今的漠国犹如一个鸡蛋,脆弱不堪,由外打破那将是毁灭,只有从内打破,那才是新生。大哥若是举兵逼宫,恐怕适得其反。到时国政不稳,外敌又至,漠国还怎么抵抗?为今之计只有徐徐图之。” “如今妖后独揽朝纲,朝野都是其心腹族亲。可天下攘攘皆为利往,手足尚有相残,何况是些趋炎附势之徒。如今外敌侵犯,朝纲不稳,如此情形之下,妖后纵使弄权,也不敢为难大哥。大哥朝堂之上,可弹劾佞臣,据表上奏。这弹劾之臣不能是妖后亲族,也不能是其肱骨心腹,如此之下,妖后迫于形势,必定会有所顾虑。” “弹劾之举,不求除佞,只为诛心。朝堂之中很多老臣如今已经是惊弓之鸟,诚惶诚恐,日日提心吊胆,早已被磨去了棱角。此时需要有人站出头来,大哥退敌有功之臣,又手握精兵良将,妖后不敢此时把大哥如何!” 刑烈微微思虑,说道:“可往下有当如何?” “兹事体大,大哥不能操之过急。我父乃是先王册封的南王,在朝中素有威望。我当说服他联系朝中老臣,联络大漠世族权贵,若得到各大老世族的帮助,必然可稳朝局。到时只要大哥举精锐之兵,宣殿之上逼迫妖后还政于君,军政司枢要职位皆给各老世族子弟,得他们全力支持,大漠内外无忧!” “三弟计谋深远,刑烈为大漠千年基业,万死不辞!” 龙博叹了一口气,“内忧外患,漠国能否度过为难,就看大哥了!” …… “梁军退了,梁军退了!” 忽然营外响起一片胜利的欢呼声,军帐内龙博与刑烈却依旧心思沉重。战场之上刀光剑影的战斗,大不了血溅三尺,马革裹尸。可朝堂之上的战斗却是杀人于无形,比三十万梁军更加的让人可怕。 …… 第11章 破而后立 漠北之地,大雪一下往往都是接连数日。 北风呼呼作响,纷乱的雪花在天空里乱舞,整个龙城都覆盖在一片洁白的世界里。大地上洁白一片,看不到一个脚印。龙都的百姓们此时都已经窝在家里烧炭取暖了,往日热闹繁华的都城此时却是冷清一片。 此时在龙都东郊的南王府却是响起了一阵敲门声。许久之后,古伯打开门看到站在门口不停搓手的龙博,立马欣喜的叫了起来。 “三公子,你可回来了,快快进屋取暖。” 南王府一向清廉,加之漠后的刻意刁难,连佣人都没有几个。府上除了几个厨子,还有两个丫鬟以外,冷冷清清的,一点也不像是个王府。南王退居朝堂之后,就过上了养鱼观花看鸟的生活,日子过得倒也清闲。 刚走进门,一个身穿大白棉袄的小丫头就飞快的奔了过来。 “公子,你终于回来了,担心死青儿了。” 这小丫鬟正是龙博的丫鬟青儿,她父亲在战乱中牺牲了,母亲生病,因为家穷无法买大夫最后也病死了,龙博看她孤苦无依,一个小女孩在世界上孤苦伶仃,就把她留在了南王府。小丫头天真伶俐,对龙博更是感恩戴德,龙博对她就像对待自己的妹妹的一样,丝毫没有把她当成仆人。 青儿为龙博脱下沾满积雪的披风,又拿出一件大棉袄给龙博穿上。 “公子,先去火炉取暖吧,你看你手都冻红了。” 龙博笑了笑,问道:“青儿,我父亲呢?” “王爷在书房呢!” 龙博闻言就起身往书房走去,看着龙博片刻都未停留就去了书房,青儿不由有些心疼。那些忧国忧民的事情她不懂,在她的心里就只有一概念,只要为了公子好,所有的一切都是对的。想到龙博风尘仆仆的来,肯定饿了,她嘴角一笑,就去厨房给公子熬汤去了。 …… 南王如今已过五十知命之年,两鬓已经布满了白发,就连胡子也有些白了。他本来是一名沙场悍将,当年他与先王一起征南战北,战功赫赫。那时候只要军队插上南王的纛旗,夷狄望风而逃,所过之处莫不臣服。他辅助先王成就了大漠前所未有的繁荣。 可如今的南王早已没有当年征战沙场时的英气,整个人看起来没有一点精神。朝堂失势以后,他就过着隐居一般的生活,三缄其口,闭门谢客。久而久之,南王府慢慢的落寞了,渐渐的被人所遗忘。 听到敲门声时,南王正在书房练字,他连头都没有抬,说了一句进来后,手上依旧笔如游龙。 龙博推门而入,走到南王身边,他把目光看向南王下笔的宣纸上。 “皮之不存,毛将焉附” 看着这几个大字,龙博知道南王此时此刻的心境,他早已不再是当初那个意气风发的南王。叹了口气,南王放下手中的毛笔,淡淡的道:“回来了!” “父亲,梁军已经退了。” 听到这个消息,南王丝毫不为所动,一双眼睛依旧是古井无波,“退了就退了吧,今年退了,明年还是会来的,没什么值得高兴的。” 龙博从南王的口吻里听出了他心中的无奈与苦涩,看着自己与兄长一起打下来的山河变得支离破碎,谁都能来咬上一口,哀大莫过于心死,他已经对大漠不报任何的希望了。 “父亲这几个字写错了!”龙博说道。 南王闻言一愣,又看了看他写下的几个大字,“哦,哪里错了?” 龙博微微一笑,从南王手中拿过毛笔,然后重新铺开一张宣纸写下四个大字。南王微微一愣,嘴里慢慢的念了出来,“破,而,后,立?” 把手中的毛笔放在笔架上,龙博说道:“父亲是大漠的一杆旗,大漠谁都能心死,唯独父亲不能。如今漠国已是风雨飘摇,人人自危,但有正直刚毅之臣都被妖后排挤,留下满朝阿谀奉承之辈。老世族为求自保,一个个都装聋作哑,只要没有损害到他们的利益,他们就不会去管。” “可现在局势不同了,梁国有虎狼之心,夷狄有僭越之意。大漠山河若是易主,谁能保老世族依旧能富贵繁荣?这大漠不仅仅是龙氏一族的,更是各大老世族的。若是山河破碎,谁也不能置身事外!如今龙氏一族父亲威望最高,只有父亲才能逆转危局,清除奸佞,整肃朝纲!” 听龙博夸夸其谈,南王长长的叹息一声,“三儿,为父累了,这把老骨头已经斗不动了。你大哥和你二哥就是因为我才死的。如今你是我唯一的亲人了,为何你还要卷入到这纷争里来呢?” “这话不对,大哥和二哥不是因为你才死的,而是因为妖后而死的。何况若是有朝一日山河破碎,龙氏一族可还有安身之地?龙博宁可战死,也不愿意屈身为奴。父亲昔日威名赫赫,面对十万雄师尚欠无所畏惧,今天怎么就怕了一个深宫妇人?” 龙博的话让南王深邃的眼眸里闪过一丝精芒,但随即他又暗淡了下去,“如今漠国已是病入膏肓,我远离朝野多年,无兵无权,还能做些什么?” “父亲是先王托孤重臣,在龙氏家族里威望最高,体内流的是龙氏王族血脉。如今妖后所为早已失去了人心,龙氏子孙无不怒其所为。只有父亲才能说动老世族,他们会信你,只有父亲才能够名正言顺的让妖后还政于君,也只有父亲才能够稳住朝纲,不至于让君权旁落,滋长老世族的气焰。” 南王双眼一眯,整个人精神一震,仿佛多年前那股气势又回来了。他有些欣慰的看向龙博,这些年来龙博被他送去好友无算子那里学艺,自己心灰意冷,也很少关注。可是如今龙博一席话,让他整个人都精神抖擞起来,不由得心生感慨:“无算子教了一个好徒弟啊!” 龙博微微一笑,知道南王已经被自己说动了,笑道:“那也是父亲生的儿子!” 第12章 马入宣殿 接连三日的大雪把整个大地都染白,雪停以后,却愈发的冷了起来。天空艳阳高照,一阵风吹过,彻骨的寒冷。梁国退军的消息早已经传遍了龙都,刑家军声名大赫,以三万兵士击退十倍于己的梁军,如此功绩早已在龙都传得神乎其神。 龙都虽然大漠国都,看起来繁花似锦,其实早已没有了当年的盛况。常年的征战,死伤无算,人丁已经很是稀薄了。如今漠国不比以前,百姓更加的艰苦,就算是这国都之中,能够吃上肉人已经不多了。 大陆列国林立,起始都是一些大大小小的部族相互征战吞并。龙氏本来是北方一支半牧半农的古老部族,龙氏族人天生彪悍,勇猛善战,经过长达百年的征战,终于自成一国,立国号为漠,各大部族无不臣服。历代漠王更是开疆扩土,为先祖王业添砖加瓦,漠国才得以有如此广阔的疆域。 时至今日,大漠看是龙氏为王,其实关系依旧错综复杂。老世族盘根错节,占据了漠国很大一部分利益。这里老世族多数是历代漠国君主吞并的大小部族,其中虽然有很多小部落已经被同化了,但大的部族依旧以世族的形式存在,虽然同为漠国,但是对龙氏却未必忠心。 老世族主要有六支,洛周孟白甘刑,其中以洛氏最为权贵,当朝的太后漠后,正是洛族族长的女儿。老漠王一死,漠后垂帘听政总领朝纲,她之所以能够以一个妇人之身左右朝政,离不开洛家的支持。周孟白三族一向中立,事不关己高高挂起。眼下只有甘氏最为弱小,漠后当政后,甘家就与洛家联姻,为洛家鞍前马后,已然成为了漠后一派,在朝中地位也渐渐的得到了提升。 刑家虽是世族,却与其他五族不同。刑家是最早被龙氏收服的部落之一,对龙氏江山最为忠臣。漠后当政后,刑家被洛甘两族排挤得最为厉害。虽然如此,但刑家世代除了王师外,可独领一支兵马,这是历代漠王特许的,也是其他部族没有的特权。介于此,朝中依旧无人敢小觑刑家。 大雪还没有化尽,龙都城门张灯结彩,百姓们冒着寒雪等待着他们的勇士胜利归来。从城门口一直到王宫,百姓络绎不绝,一个个兴奋无比。 老漠民爱憎分明,虽然漠后当政酷刑历法,百姓有苦难书,可这是对内。梁漠世仇,漠人对梁国早已恨入骨髓,尤其是这些年来,梁国大军西进,不知有多少老漠人的青壮死于梁军的铁骑之下。百姓们目不识丁,却知晓国仇家恨,漠人团结,人人可战。正是因为漠人这种血性,漠人可畏。 风尘仆仆,大军徐徐而至,刑烈率领众将出现在龙城百姓的视野中。 百姓们一个个欢呼喝彩,迎接他们的英雄。 待众将到城门口,一个身穿华服锦绣的胖子走了出来,他面色红润,身穿一件上等的狐皮棉袄,黑色的披风和头上的五寸长玉冠,使得他看起来风姿卓越,多了一种富贵气。 “刑将军凯旋归来,洛林奉王上漠后之命,特来迎接将军!”洛林一挥手,城门边的乐师门开始敲锣打鼓。整个场面一下子就热闹起来。 刑烈眉头一皱,看了看一脸献媚的洛林,他感觉无比的厌恶。这人碌碌无为,平庸愚昧,贪财好利。偏偏这样的人还能官拜御史大夫,位列三公,这样的草包居然能执掌群臣奏章,下达王命,真是笑煞世人。他冷哼一声,对乐师喝道:“都停下来,如今十八关尽陷,是为大耻,守得一关苟延残喘,你们居然还有心庆贺。” 这话虽然看起来是对乐师说的,但洛林脸色一下变得极为难看。乐师们在刑烈的一声大喝下,都慢慢的停了下来,场面一下又安静了下来。百姓们交头接耳,议论纷纷。 不理会洛林,刑烈一夹战马,与众将一起策马奔驰,直奔王宫而去! 洛林有些尴尬的站在原地,眼神中着冷意。洛氏族人如今在朝堂之上早已是占据了大半,他位列三公,贵为当朝御史大夫,掌管百官奏章,下达王命,朝中什么人见了他不是礼让三分。这刑家小儿也太不把自己放在眼里了。 “还愣着干什么,走了!”洛林一瞪眼,看得乐师门一个个心惊肉跳。 刑家军凯旋回朝,王宫内此时早已摆好了庆功宴为刑烈接风洗尘。今日宣殿之上早已备好的上等的烈酒,舞女们都已经准备好了,王侯大臣齐聚一堂,此时的宣殿已经变得不再那么庄严肃穆,这本来是皇帝早朝议论国家大事的地方,现在却成为了宴请大臣的舞厅。 漠后坐北朝南而坐,她虽然已年近四十,但是长得依旧美丽,水白细嫩的肌肤保养的很好,眼角尚未有一丝细纹,身穿白色的精美狐皮棉袄,头戴着金光闪闪的凤冠,脖子上挂着一串精致的珍珠。虽然她已经不复年轻时的貌美,但依旧可以看得出来她曾经美丽的影子。 她目光灼灼,如今身为国母,垂帘听政,正享受中手中无所不能的权利,她越来越喜欢这种顺我者生逆我者死的感觉,满朝文武都要看自己的脸色行事,自己喜欢的东西可以尽情的去弄。她不必再担心其他的妃子会得到王上的宠幸,也不用担心朝臣会威胁到自己的地位。 当听到梁军三十万大军来袭的时候,她着实吓了一大跳。可这种担心很快就被龙口关传来的捷报给冲掉了,在她看来,三十万大军不过如此,现在还不是要乖乖的打道回府? 就在宣殿众臣相互为贺,其乐融融的时候。哒哒的马蹄声由远及近,几匹战马踏着铁蹄直入宫中,刑烈一勒缰绳,战马前蹄扬起,发出一阵嘶鸣,让朝中众臣心惊不已。 “大胆刑烈,宣殿之上你居然敢纵马乱踏?” 第13章 弹劾朝臣 刑烈冷哼一声,跃下战马。他看着那出声之人哈哈大笑起来,“洛丞相,征战沙场,战马如命,如今我这匹马可是战功赫赫,乃是有功之马,如何入不得宣殿!” “岂有此理,你目无君上,居然纵马上殿,宣殿岂容你放肆!”洛宾延声色俱厉,他堂堂一朝丞相,手掌漠国政务要职,身份尊贵,一人之下万人之上,岂能被一个刑家小将所顶撞。 刑烈手中冰月剑往地上一咚,目光如炬,横扫殿内诸位大臣,众人皆被他看得有些惶恐不安,刑烈看一个个大臣居然害怕自己的目光,仰头大笑起来。 “宣殿之上,岂容你放肆!” “刑烈大胆!” 朝臣们对刑烈这一举动皆有不满,刑烈看了看那些喧哗的朝臣,多数都是洛甘两族的漠后亲族。这些人平日仗着漠后当权,恣意妄为,漠国沦落到今日的地步,都有这些人腐败的影子。他们就像是大柱底下的蛀虫一样,把一个好好的漠国咬得千疮百孔。 冷哼一声,刑烈看向大殿百官,又看向首座冷眼沉默的漠后,还有目无表情的小漠王,他大笑道:“将士们浴血奋战,餐风露宿,载饥载渴,多少大漠男儿血染沙场,才得以抗拒大梁三十万虎狼之师,你等贵为朝臣,十八关尽丧,非但不以为辱,还在这庄严肃穆的宣殿上载歌载舞,争相祝贺,简直就是贻笑大方!” “王上,漠后,臣披肝沥胆,守卫大漠不敢懈怠丝毫。如今大漠已危机四伏,大梁虎视眈眈,夷狄又作乱为祸,楚陈两国也是蠢蠢欲动。如今大漠已刀架脖颈之上,稍有不慎就有亡国之危。朝纲败坏,奸佞当道,残害忠良,臣恳请我王早诛奸险巧佞,除贼臣以正朝纲。” 刑烈振振有词,使得宣殿之上一片交头接耳,漠后脸色冷的有些难看。反而本是无精打采的小漠王变得精神抖擞,一双眼睛上下不停的打量着刑烈。他如今已经成年,但这个漠王依旧是个没有实权的空摆设,身边没有可信之人,满朝文武尽是洛甘两族的族亲,他如何能反抗漠后的威压? 刑烈的出现让他生出了一些希冀,可他依旧不认为刑烈能对权倾朝野的漠后有多大的威胁! 果然,听到刑烈的话,漠后不言,丞相洛宾延冷笑一声,讥讽道:“那依刑将军之言,这满朝文武,何人为佞,何人为忠?” “奉常使甘茂,盗权窃柄,误国殃民,罪臣一也。太庙令甘源不守礼法,受贿行私,滋长门庭之寇,罪臣二也,御史大夫洛林,中饱私囊,据表不奏,使得忠言不达圣听,罪臣三也。太尉洛进,克扣军饷,残害良将,罪不可赦。此罪臣四也,余下十一名奸佞之臣大小罪状皆书于表。” 刑烈从怀中掏出一本薄册子举起,漠后示意,内侍连忙从刑烈手中接过簿册呈了上去。 “刑将军护国有功,为大漠呕心沥血,本宫自当明察,今日宫宴本为将军所设,既然将军不喜,就都撤了吧!”漠后看着刑战身后几名虎背熊腰的大将,一个个仗剑而立,他们都是征战沙场的悍将,若要逼之太紧,对方来一个鱼死网破怎么办?她万金之躯,怎么能与几个沙场匹夫玉石俱焚,现在她只希望这些胆大妄为的家伙早早退出大殿,再行谋划。 大殿上被刑烈点名的众臣一个个脸色极为难看,一个个面红目赤,其中以奉常使甘茂为首,他匐匍在地,大声道:“老臣冤枉,刑将军含血喷人,居功自傲,望漠后明鉴!” 刑烈一瞪甘茂,他连忙闭嘴,一张脸憋的通红,迫于刑烈的气势,连退几步,缄口不言。 “我大漠男儿血染山河,可不是守护你这些奸佞小人,刑战奔波劳累,就不打扰各位大人吃这亡国之宴了,告辞!” 刑烈翻身上马,一拉缰绳,与众将一齐策马奔出宫殿。马蹄声哒哒响远,宣殿之上朝臣们一个个面色难看。等他们一走,朝臣们立马炸开一团,喧闹不堪。 “刑家小儿太过放肆,目无君上,其罪当诛!” “漠后,刑烈如此行径,简直就是意欲谋反。” “老臣冤枉,刑烈小儿居功自傲,诬陷臣等,请漠后明断。” …… 漠后冷眼看着刑烈与众将离开的身影,把手中的酒杯摔到地上,发出一声清脆的响声。喧哗的大殿立马安静了下来,落针可闻。漠后冷哼一声,一言不发的起身往殿后走去。漠王见母亲一走,也站起身来走开了。 宣殿之上,众臣面面相觑,不知漠后的态度究竟如何,一个个都看向洛宾延。刑烈马入宣殿,据表弹劾朝臣,使得被点名的官员一个个提心吊胆,尤其是漠后这种一言不发的态度,让他们心里更加的害怕。 洛宾延是大漠二朝元老,又是漠后族叔,漠后能有今日地位,他居功至伟。他环顾焦灼不安的众臣,一个个都在大骂刑烈居功自傲。本以为刑烈大捷而归,是一件喜事,却不想刑烈据表弹劾,朝臣们一个个心弦紧绷,躁动不安,一个个生怕大祸临头。当下这种局面,刑烈手握精兵,若是他逼上朝堂,谁能阻拦? 最为关键的还是漠后这种不明确的态度,让朝臣们一个个都如梗在咽。这些年来若要细数罪恶,这些朝臣们一个个怕是都能死上十次了,之所以敢如此胆大妄为,靠的就是漠后的纵容,洛甘两家已经在权利的中心了,在朝野已无所畏惧。可漠后如今阴晴不定,朝臣们就有些担心了。 关键是如今朝堂之上已没有一只精锐能够阻挡刑家的精锐,除了漠后的三万御林军,谁能拿刑家军怎么样? “丞相,你要救救我等啊!” “丞相!” 如此紧要关头,洛宾延就像他们抓住的救命稻草一样,纷纷聚来。 洛宾延见如此局面,知道此时先稳定朝臣心意要紧,不然朝中人心惶惶,只会越来越乱。他向周围的大臣们拱拱手,大声道:“诸位稍安勿躁,老臣定当与漠后商议,为各位讨个公道。各位还是先行回府,我自当为各位在漠后面前陈情。” 听洛宾延如是说道,朝臣们别无他法,现在就算骂一百遍刑烈,还能把他骂死不成?弹劾表已上,关键还是要看漠后的态度。一个个唉声叹气,苦大仇深。 第14章 百庭论国 龙都虽然不似往昔繁华,却依旧有那么一些地方歌舞笙箫,如同神仙境地。在龙都有几个地方是世族子弟喜欢去的地方,一个是妙花馆,一个是百家庭。这两个地方一个是醉生梦死的女人乡,一个则是文人雅士指点江山的神圣之地。 如今漠国不如往昔,寻常人家连吃上一顿肉都难,更别说去妙花馆这种地方了,可就算如此,妙花馆的生意丝毫不受其影响。有钱的世家子弟多了去了,这些世家子弟出手大方,挥霍金钱如流水,一个个都是老鸨的金主。 百家庭则不同,之所以说这里是一个神圣之地,因为这里出过很多的名士。看似一个寻常的酒肆,其实非同寻常。这是一家极具历史的百年老店,据说当年太祖迁都之时,就是在这家酒肆落脚,对这里的酒水大加赞赏,并且书下天下第一酿的牌匾,酒肆也因此以酒闻名。 到老漠王这一代时,漠国国力达到了前所未有的高峰,寻常百姓也有余钱入得百家庭喝酒,这反而让百家庭变为了一个寻常酒家,于是百家庭立下规矩,非人文雅士,大贾富商,世族权贵,不得入百家庭。这样一来,百家庭就成为了一个上流人物的聚集之所。 百家庭囊括天下美酒,不管是楚王的小米佳酿,梁国谷酒,甚至是万里之遥的秦酒,这里都有售卖。除了酒闻名以外,这里还有一大特色,就是点评天下,以棋论国。文人雅士在此谈天下局势,言心中的治国之策,畅所欲言。不少世家子弟常常在此寻觅门客,收揽能人之辈。 所以在龙都,世家子弟有两种人,一种是去妙花馆的,还有一种就是来百家庭的。往往前一种不受人待见,后一种则是大受褒奖。是以很多滑溜的世子,白天大摇大摆的入百家庭,晚上偷偷摸摸的上妙花馆。 自从刑烈马入宣殿据表弹劾朝臣权贵的消息传出之后,百家庭便继梁国大举进兵之后展开了热闹的讨论。 今日百家庭异常热闹,平日里优雅别致的包厢小雅间竟是空空落落,反而大厅内挤满了人,看人头数差不多将近有两百多人,这可有些不同寻常。 一袭白衣的龙博坐在阁楼的一处长案上,侍女青儿为他斟酒。龙博把目光看向楼下大堂之上正在两个议论的两人。 那是一老一少两人,老者一袭白衫,白发苍苍。另一个则是身着绿衣的世子,两人对案而坐,侍女捧着热酒为两人斟满酒爵,两人仿佛未觉。白衫世子微微一拱手,先开口道:“在下东丘无算子门下弟子吴胜,今日上京听闻刑烈马入宣殿弹劾朝臣,不知公孙老先生对此有何高见,能否解惑?” 公孙晦是漠国名士,在漠国颇有威望。不少世族子弟都拜在他门下求学,老漠王在世时他官拜太傅,为太子授课。后来漠后当政,他便辞官隐居。不想今天竟然在这百家庭里遇到这等名士煮酒论道,众多世族子弟以及墨客名流怎会不激动? 听闻吴胜的话,公孙晦举起酒爵喝上一口烈酒,不答反问道:“无算子乃天下名师,他门下高足,不知惑从何来?” 吴胜笑道:“大漠当下外忧内患,梁国虎狼之师刚退,十八关尽失,朝野之上又起纷争。依先生之见,能守王业乎?能安内乎?” 叹了口气,公孙晦道:“百足之虫死而不僵,自古以来,从未有外兵入侵而国灭者。漠国虽当下困局,但尚有回旋余地,若内乱平,则天下可定,若内乱不息外敌又至,漠国百代王业危矣!” “公孙先生此言不对!” “哦,不知足下有何高见?” 吴胜笑了笑,道:“漠民坚韧,能经受苦难。可危机之下虽能顽抗,岂能长久?纵观漠国如今局势,虽疆域广阔,却交通阻塞,道路不通。阡陌有余,却难以屯田开荒。百姓战乱不息,餐风露宿者大有人在。如此穷国,大争之世如何能安定天下?何况先如今朝中尚且错综复杂,争权夺利,人心不齐,如此漠国,何以存于乱世?” 吴胜振振有词,让坐下听讲的众多世子有些不满。 “大胆狂士,我大漠千年基业,其是你说的如此不堪?” 说话的是一个留着胡子的中年男子,看起来是一个富商的打扮,吴胜闻言对他拱了拱手,接着道:“历代漠王开疆扩土,漠国是有强势之时。若是时光倒转二十年,漠国尚可与天下诸国一较雌雄。可如今的漠国还凭什么去与诸国争锋?是那些饿得饭都吃不下的百姓,还是养尊处优的世族子弟?” 吴胜的话说的那人垭口无言,虽然他很想反驳,却发现无从驳起。听到这话,反而公孙晦笑了笑,问道:“那足下以为如何可救漠国?” 吴胜拿起酒爵一饮而尽,长长的舒了一口气,接着道:“漠国之弊有三,第一在于以人治国,遇到贤明之王,尚可使国力强盛。可朝野一乱,君王无能,甚至权柄旁落,人治不存,举国同衰。其二在于国策不定,老漠王在世时,开疆扩土,打下漠国如此辽阔的疆域,可开疆容易,开荒却难。漠国空有土地,却没有利用起来。域广而不富,凭什么来守这么大的疆土呢?其三在于闭塞,消息不通,漠国自恃甚高,不屑与东方诸国为伍,而国力却不及诸国。才会致使梁国之祸时,无援可求的局面。” 吴胜的话让公孙晦眼睛一亮,说道:“漠国有此三弊,可有解救之法?” “既然有局,自然有破之法。需先稳定国策,还政于君。再者立法治国,开荒耕田,交好诸国,徐徐发展。最主要的是,漠国能用人为贤,不使满朝之内皆亲族,一叶障目而不见天下之大。” “哈哈哈,好,无算子不愧为天下名师。可惜,可惜!”公孙晦叹息一声,长身起座,慢慢的往人群里走去。 “公孙先生,你怎么就走了!” “公孙先生……” 大堂之内一片喧哗,龙博看着大堂之上侃侃而谈的吴胜,会心一笑。 第15章 周家儿郎 百家庭内喧哗一片,公孙晦最后那几声可惜在众人耳畔回荡?难道说就连国之大士的公孙先生,对现如今的漠国也不报有希望了吗?众多的爱国世子一个个忧心忡忡,虽然吴胜说了很多救国之法,可这些想要做到有多难?想要在当下的漠国大刀阔斧进行一轮彻底的改革,简直就是痴人说梦。 “先生,在下周杜,能否请先生一饮?” 就在众人议论纷纷时,一个身穿青衫,器宇轩昂的公子对吴胜拱手相邀道,吴胜看他仪表堂堂,身着华丽,一看就是富家子弟。这周杜长得十分俊俏,长眉深目,一双眼睛炯炯有神,虽然留着一脸的络腮胡子,可浑身上却没有半点匪气,反而彬彬有礼,绅士大方。 吴胜哈哈笑道:“既然有酒喝,有何不可!” “先生请移步雅座!”周杜做了一个请的姿势,吴胜也不客气,起身大摇大摆的往阁楼的雅座落座,两人正好就在龙博的隔壁。 龙博微微一笑,把手中的酒一饮而尽。那边的对话已经开始了! “听先生一席话,周杜敬佩万分。” “都是些口舌之谈,不足挂齿!” 周杜亲自给吴胜斟酒,笑道,“先生见识非凡,对漠国局势如此透彻,不知对大楚有何看法?” “大楚富饶之地,锦缎之乡,兵强民富,是王者之地。可惜君主胸无大志,庸碌无为,继位十余年,只守家乡之地,不思进取,如今颓势已显,守业有余,争霸不足!不谈也罢。” “那梁国呢?”周杜又问。 吴胜笑着摇了摇头,“梁国虽虎踞中原,国力强盛。君主也有争霸之心,可惜志大才疏,用人不善,终难成事。梁国备受东北秦国的滋扰,又与齐楚漠相邻,与大漠更是血海深仇,久战之下,必定首尾难顾,难成霸业!” 周杜皱眉,笑道:“那依先生之言,天下诸国,哪一国可称霸天下?” “天意难测,十年前天下世子都以为大漠将制霸天下诸国,何等风光?可现如今不足十年,就已沦落到如此境地。若论当今大势,秦国可王天下,齐楚梁陈皆没有称霸的条件,若是漠国得遇明主,也不无称霸可能。” 听到吴胜说漠国有称霸的可能,周杜哑然失笑,“先生说笑了,如今漠国已是强弩之末,朝不保夕,何谈称霸天下?” “公子只看眼前,却不知道长远,常言道乱世出英雄,危局之中现大能之辈。漠民坚韧,能吃苦,有强国之心。历代漠王常年征伐,久战之邦,人人无谓。若有大贤之辈行治国良策,使得百姓富有,年年有余。漠国之兵,天下可畏!” “天下哪有如此大能,能救如今的漠国!”周杜一声叹息,一口饮下杯中之酒。 吴胜闻言不语,周杜顿了顿,又问道:“先生,若是漠国破灭,漠国众多世族,该当如何?” “倾巢之下,焉有完卵。” 周杜闻言,脸色变得有些难看,他起身对吴胜微微拱手,“周杜谢先生解惑!” 看着周杜慢慢远去的背影,吴胜微微一笑,也起身离座。 一旁的龙博笑了笑,站起身来,青儿连忙取来披风为他系上,问道,“公子,要回去了吗?” “鱼儿已经上钩了,应该换一处地方,钓另外一只鱼了。” 青儿有些不解的看着龙博,“公子,大冬天的,鱼儿也吃饵吗?” “我钓的这鱼,够笨,哈哈哈”,龙博哈哈一笑,看了一眼大堂内还在议论纷纷的众人,摇了摇头。 …… 王宫之内,漠后卧在榻上,双眼紧闭,几个侍女正在给他捶背捏腿。 一个小太监从殿外走了进来,“漠后,洛丞相来了!” 漠后的眼睛慢慢的睁开,她揉了揉太阳穴,“让他进来吧!” 洛宾延进殿后,躬身行礼道,“老臣,参见漠后!” “叔叔不必多礼,这里没有外人,就不讲究这些俗礼了。” 说着,漠后一挥手,侍女们一个个都走出了大殿。 “漠后,刑烈弹劾之事,不知漠后可有决断?” 漠后闻言叹气道,“我正为这事烦忧,刑烈弹劾之臣都是洛甘两族的朝臣,上至御史大夫,下到奉常特使。这一本奏折,必将大损洛甘两族在朝中的地位。刑烈如今手握精兵,我若是不答应,如此局面他举兵逼宫,到时如何是好?” “漠后,如今漠国危难之际,洛甘两族不思进取,贪赃枉法,才致使今日之祸。如今国难当前,刑烈有功之臣,又有精兵良将,他日梁军再犯,无刑家军守卫关卡,如何能抵挡?”洛宾延一拱手,言之凿凿。 听得这话,漠后一双凤眼盯着洛宾延,疑惑道,“丞相之意,是依了刑烈之意?” “刑烈弹劾之臣既非漠后族内至亲,又不是手握大群之臣。看来他也是有所畏惧,不愿与漠后为难。此子虽看是鲁莽,实则粗中有细。如今漠后大权在握,刑家若是大举进兵,朝堂一乱,漠国必将危难,玉石俱焚。刑家向来以忠烈闻名,岂会有如此作为。” “那依丞相之意当如何?” “漠后罢黜弹劾之臣,据实调查,依法而行。如此技能彰显漠后整肃朝纲的决心,又能安抚刑烈。朝堂之上空闲之职漠后可以卖个人情给刑烈。如此,可解眼下忧虑,刑烈也没有了逼宫的由头!” “本宫只怕如此反而滋长了刑烈的气焰。” “漠后,危难之时行非常之事。待寒冬过后,再召洛用北拒夷狄之兵入都,刑烈区区三万人马,还能有何作为?” 听到洛宾延如此说道,漠后叹了一口气。若非夷狄之乱,把王师派了大半去了漠北,何至于现在这般紧迫。如今朝中除了些守卫宫禁的御林军,尽弄得无兵可用的地步。一个梁国入侵,就打没了帝都留守的十万精兵,更是丢城陷地,不然何至于让刑烈如此肆无忌惮。 “也罢,就依丞相的意思吧。本宫有点累了,这件事丞相自行安排就好!” “老臣告退!” …… 第16章 登妙花馆 北风瑟瑟,就连妙花馆的姑娘招揽客人,也不得不穿上了大棉袄。可就算如此天气,也依旧有不少贪玩的世族子弟来这妙花馆打打秋风。冬日天冷无聊,若无佳人相伴,总归是少了几分味道。能够拥美人入怀,听一曲歌舞,再评鉴美酒,无疑是一大享受。 这些世族子弟家中早已妻妾成群,可古往今来似乎都有这么一个道理,妻不如妾,妾不如偷,偷不如偷不着,这就是逛妙花馆的乐趣所在。妙花馆的魁首妙音姑娘,琴棋书画无不让人惊叹,不管是多愁善感的楚曲,还是温柔细腻的齐调,抑或是奔放阔达的秦风,妙音姑娘都是信手捏来。 可惜的是妙花馆立下规矩,妙音姑娘卖艺不卖身,除非能得到妙音姑娘的青睐,否则谁也别想染指分毫。世族子弟虽然纨绔,但是也不敢在妙音馆闹事,这一来有损大家形象,二来是妙花馆背后的大靠山是大漠唯一的外姓王陈王。 陈王为大漠立下无数的汗马功劳,是唯一一个非龙姓的王侯,他生性放荡不羁,爱歌舞,喜音律。据说当年陈王在妙花馆看上了一个风尘姑娘,想要为她赎身,奈何姑娘对妙花馆里众姐妹难以割舍。陈王一掷千金,直接把整个妙花馆给买了下来,成为一时笑谈。 因为陈王的关系,妙花馆的地位也得到了提升,无人敢在这里闹事。妙花馆也立下规矩,里面的姑娘若是不愿意接客,谁也不能用强。不曾想这样反而勾起了纨绔世子们的兴趣,吃不到的东西往往都是最好的。 龙博手握一柄长剑,身着真丝白衫,佩戴价值连城的玉佩,整个人器宇轩昂,世家子弟的身份彰显无遗,他慢慢吞吞的走进了妙花馆。一进门,老鸨就迎了上来,见龙博面生,连忙道,“公子,可是第一次来妙花馆,可有熟悉的姑娘?” 龙博笑道,“听说妙音姑娘琴棋书画四绝,特来一睹芳容。” 老鸨听到龙博的话,立马眉开眼笑,“公子来得正好,妙音姑娘今晚正有演出,诸多贵人公子都将齐聚雅楼,公子风度翩翩,说不得能得到妙音姑娘的青睐呢?不过这银子……” 看着老鸨的样子,龙博微微一笑,从怀中取出一锭银子,“不知够了没有?” “够了,够了,红儿,赶紧招呼公子上座!”老鸨看见银子,顿时两眼放光,连忙从龙博手中把银子拿了过去,生怕他反悔一样。 龙博也不搭话,随着那个叫红儿的姑娘引着上楼。 不得不说这妙花馆弄得确实精致,大堂里面有几个木质楼梯盘旋而上。楼道折角出都放着一个盆栽,里面种植着不知名的红色小花,气香无比。大堂之中摆放着不少长案,有不少世子对案而饮,怀中美人相抱,上下其手,时而惹来怀中一声娇嗔,真是好一个美人之乡,难怪世族弟子如此喜欢这里。 上得阁楼,场面更是热闹,不少世族子弟早已跪案长坐,相谈甚欢。与楼下大堂不同的是,这里的公子一个个都没有美人作陪,而是三三两两的交通接耳,说的大多都是妙音姑娘音律如何悦耳,作画如何栩栩如生,歌喉如何动听之类的云云。 更加重要的是,在座的诸位公子,虽然一个个都是妙音的粉丝,却都没有真正的见过妙音的真容。她每次出场都是轻纱裹面,虽然隔着一层轻纱,但是依稀还是可见她绝美的天仙一般的容颜。欲见而不得见,是以让诸多公子更加的好奇。 龙博环顾大堂,终于在一个长案看到了一个长得白白净净的公子哥,龙博咧嘴一笑,走了过去。 “孟津兄弟,果然是你!”龙博哈哈一笑,毫不客气的在他身边的另一个案上坐了下来。 听到有人叫唤自己,孟津抬头,有些疑惑的看着龙博,脑海中有种似曾相识的感觉,但是他却不太记得到龙博到底是谁,“你是?” 见孟津想了半天都没有想起来,龙博也不以为意,笑道,“南王府龙博,孟兄别来无恙!” “哦,原来是龙三公子!”经过龙博这么一说,孟津一拍大腿,终于想起来了。他与龙博见得少,还是少年时一起游玩过,后来龙博被南王送去上丘求学,两人就没怎么见过面了。不过他对龙博的印象可不算太好,这家伙从小就鬼灵精,小时候没少被他害惨。 “龙三公子也是来欣赏妙音姑娘仙乐的?” 龙博笑道,“听说妙音仙子乃是凡间仙女,特来一见!” 听到这话,孟津就来了兴趣,他丝毫没有梦中情人被人惦记的那种仇恨感,反而对龙博这样的评价深表认同。小鸡啄米一般的点头,“龙三公子果然见识不凡,真是说到我心里去了,对,妙音姑娘简直就是凡间仙女,这样形容再贴切不过了。” “哦,孟兄可曾见过妙音仙子?”龙博有些诧异的道。 听得这话,孟津无奈的摇了摇头,“妙音既是佳人,如何能轻易得见,能够听她抚琴,已是享受了!” 两人正在对话,这时场上就有人喧哗起来,只见一个有些瘦弱,看起来文质彬彬,实则有些纵欲过度的世族公子长身起座,对场中诸位拱了拱手,说道,“在下洛宇,听闻妙音仙子曾有话,能够在琴棋书画任何一项得到她的欣赏,便有缘能单独一会,洛宇不才,有诗一首,请各位品鉴。” 场子不少与洛宇交好的公子哥,连忙起哄,“早听闻宇公子经天纬地之才,想必一定能够得到妙音姑娘青睐。” “宇公子大才!” 见各位恭维不断,洛宇微微一笑,清了清喉咙。 “佳人兮美若天仙,音之旋律绕梁不绝,我心仰慕兮,盼佳人携手同归。” 洛宇刚刚摇着头把诗念完,场上与他要好的一般狐朋狗友都一个个叫好起来。而另外一拨人明显不怎么买账,很显然这些世族纨绔子弟也有各自的圈子。大多都是受家族的影响,洛甘两族的纨绔走得比较近,而孟周白的子弟们一个个显然跟他们不对付。 孟津作为孟周白三族里最大的纨绔之一,他叫嚣的最为厉害。 第17章 妙音姑娘 “孟津,你不服,也来一首?” 见到与自己争锋相对的孟津,洛宇冷哼一声。这时候所谓的诗还没有什么平仄之分,讲究的就是一个朗朗上口,意境深远。洛宇自己以为这首诗已经足够表达自己对妙音姑娘的爱慕之心了,这可是他琢磨了好几晚的得意之作。 “你……”孟津气得满脸通红,却愣是一句话也说不上来。他从小就纨绔,也不喜文字,哪里会什么诗词。而他的这些狐朋狗友显然也都是一些粗鲁之辈,能识字的都没有几个,更别谈写什么诗了。 “宇兄,何必跟他一般计较。” “就是,宇兄大才,何必能这种目不识丁的人较劲,岂不是丢了身份。” 洛宇身边的人一个个神色得意,对洛宇阿谀奉承,仿佛那作诗之人是他们一样。 就在两方僵持不下的时候,有人大声叫道,“看,妙音姑娘来了,妙音姑娘来了!” 只见大厅前方的一间房门被打开,珠帘轻卷,一个婀娜的身影在帘后出现。所有的目光都不约而同看到那个婉婉而来的婀娜身影。龙博也看了过去,只见一个脸色围着轻纱的女子从帘后走了出来,她一袭白衫,外面披着一件狐裘,整个人有一种清晰脱俗的气质,初初相见,如同一朵出水的芙蓉,让人惊艳。 喧闹的场面一下子安静了下来,世子们呆呆的看着妙音,一个个张大了嘴巴,有得甚至连鼻血都流了出来,她莲步轻移,在案首坐了下来。龙博不由得有些佩服这妙花馆,玩神秘,玩诱惑,让人想见而不得见,这种朦胧的美感,更加能够吸引众多早已是百花丛中过的世族公子了,这种炒作方式还真是不错。 “让各位久等了!” 妙音开口,声如银铃,清脆而娇柔,仿佛一下子就酥到人的骨子里去了。她一口开,所有的声音都被淹没了,这是一个天生的好嗓音,仿佛与生俱来的一种魔力,难怪这么多世族公子会对她如此的痴迷。 侍女们早已把琴摆放在妙音身前的长案上,妙音十指轻拨,琴声悠悠而来,那声音仿佛很远,又仿佛很久,如同响起的天籁,不疾不徐,不快不慢,每一个旋律都恰到好处,让人如同置身在一个空灵的世界里。龙博也被这个声音给陶醉了,闭上眼睛仔细的聆听起来。 初音尚浅,如同山上清泉飘然而下,水珠相撞相容。待到山涧时突遇急流暗涌,拍打在山石之上,溅起无数的水花。再细心去聆听时,节奏又慢了下来,似乎所有的画面都定格了下来,空气中的滴滴水珠都可以一一细数。那琴声如同附有着一种让人着迷的魔力,声声入耳,让人沉醉其中。 “关山月下秋,水入江流,烟柳垂岸清波。 往来兮,青草悠悠,天蓝兮深处清风。 袅袅兮思幽幽,别处多少离愁,浮萍兮无影留。 岂知神木不息鸟,多少烦忧,雪入深冬莫念秋。” 妙音红唇,悦耳的声音传来,清脆入耳,如泣如诉,仿佛在诉说着心中的万千少女思绪,轻柔动听,欲说还休。这首不知名的曲子,琴音相和,仿佛有一种淡淡的忧愁,让人心里生出一丝惆怅。直到妙音一曲完毕,众人还沉浸那歌声的世界里,久久难以挣脱出来。 需求之后,安静的大堂上忽然传来一阵似有似无的抽泣声,龙博循声,只见身边的孟津一把鼻子一把泪的在抽泣着。靠,这货没病吧,龙博碰了碰他,问道,“孟兄,你怎么了?” 孟津用柚子默契眼睛挤出来的几点眼泪,“太感人了,妙音姑娘这首曲子太让人感动了!” 众人都回过神来,看到孟津这般模样,洛宇讥讽道,“孟津老弟,你这是怎么了?” “太感动了!”孟津没有理会洛宇,眼睛直直看着妙音。 龙博当下明白了,这货肯定是想以此来吸引妙音的主意,奈何妙音对他有些做作的感动的泪水充耳不闻。看来妙音姑娘压根就不买这种眼泪账,跟妙花馆里的姑娘打感情牌,只能呵呵了。 现下这群人里,怕是也只有龙博没有那么花痴了。虽然这首歌在当下确实算得绝无竟有,但是对于龙博这种听惯了几十种乐器合成的原声大碟的人,档次还是有些不够,要显得单调许多。想到今天来的目的,龙博知道这时候应该引起妙音的注意了。 “妙音献丑了,抚琴唱曲,难登大雅之堂!”妙音起身微微施礼,这妙音果然是一个国色天香的绝世尤物,一举一动都优雅脱俗,世子们又一次看呆了。 “在下洛宇,适才听得姑娘一曲,如饮甘露,让回味无穷,姑娘技艺卓绝,这一首琴曲已是登峰造极,又何必如此谦逊呢。妙音姑娘人如其名,堪称当世大家。” 洛宇微微施礼,首先开口说道。他似乎很有经验,这第一个开口之人,往往是能够吸引妙音姑娘的注意的。如果能够得到与妙音姑娘单独相会的机会,那他就足以笑傲整个纨绔圈子了。 这时候,洛甘两族的世子们纷纷起哄道,“宇公子所言,正是我等心声。” “宇公子大才,刚刚还给妙音姑娘作诗呢。” “是啊是啊,只怕这龙都之中,也只有宇公子配得上妙音姑娘了!” 这些公子哥你一句我一句,一个个都往洛宇身上贴金,有些还大声的把刚刚洛宇所做的诗给念了出来。 妙音微微一笑,“宇公子谬赞了,妙音不敢当。” 虽然话是如此,可她还是有几分得意之色。她出身陈王府,琴棋书画四绝无不精通,足以笑傲世人。若不是她的身份的原因,总会到这妙花馆里来。她说话间,目光流转,看着场上对自己痴迷的众多公子,把内心深处那一份鄙夷隐藏得很深很深。 可是当她的目光看向龙博时,不由闪过一丝奇异。只见龙博一人独坐长案,没心没肺的吃着坐案上的精美灵石,目光看都没有看过自己。她自诩天下没有不对自己倾心的男人,今天怎么还迷不倒一个世族公子? 她笑着看向龙博,“这位公子,可是不喜妙音弹奏之曲?” 第18章 绝世佳人 妙音这话一出,大堂内所有的目光都看向龙博。龙博随意的把一颗果仁从嘴里吐了出来,然后站起身来,拱手施礼道,“妙音姑娘技艺卓绝,龙博钦佩!” 口上虽然这么说,但是听龙博的语气却丝毫没有什么钦佩的意思,这让妙音眉头紧蹙,龙博这话更是让场中很多纨绔世子一个个都充满着敌意。那表情跟脑残粉见到有人侮辱了自己的偶像一样,精彩之极。 “我见公子心不在焉,似乎并没有听妙音抚曲啊!”妙音不依不饶。 龙博笑道,“妙音姑娘的琴声不在这大堂之上,龙博的心自然也不在这大堂之上!” 这话在其他人听来着实可笑,可是妙音却是闻言一愣,眼中闪过一丝惊异,但很快就隐藏了起来。她微微笑道,“公子说笑了,不知公子心在何处?” 龙博一声叹息,“商女不知亡国恨,隔江犹唱后庭花。” 在漠国当下这个局面,龙博感觉用上这一句诗再贴切不过了,尤其是还是在妙花馆这种地方。这话一出,场上众多纨绔世子可没有什么家国局面,什么梁国大军压境,什么漠国衰落,对于他们来讲这都不是要关心的问题,一个个对龙博这句诗不置可否。 可妙音本是极为聪慧之人,当然能够明白龙博这句诗所指的含义,她神色有些复杂。 “也不怎么样嘛,还没有方才洛宇兄的那句诗有韵味。”场上立即就有世子出言讥讽道。 龙博看向那人,笑道,“洛宇兄那几句虽然妙,却不足以表达妙音姑娘之万一。” 这话虽然看起来是在说洛宇诗不错,其实是在说洛宇水准有限。那人有些急了,冷笑道,“你行,那你也来一首啊?” “好,正好也是闲来无事,我就为妙音姑娘作诗一首。” 听到龙博这话,场上众多公子都是嘘声一片,都以为龙博大言不惭。倒是妙音一双大大的眼睛看着龙博,似乎充满着期待,不知为什么,她总感觉龙博与众多的世族公子不同,身上有一种让她说不出来的感觉。 轻咳一声,龙博慢慢在大堂内慢慢的踱步。就在众多公子要说他到底行不行的时候,他开口了。 “北方有佳人,绝世而独立,一顾倾人城,再顾倾人国。宁不知倾城与倾国?佳人再难得!” 起初看来,这首诗起句平平,似乎与洛宇的那一首并没有多大的区别。可是往后,却让人感觉韵味深远,用倾城倾国来形容一个女人,这足以说明这女子已经美到了一个什么样的境界了。佳人何其多,可是能做到绝世而独立者又能有几人呢? 众人都在品味着龙博这几句,有人不由得拍手叫好。而妙音似乎听到了一些别样的东西,那是这美丽的句子背后人们所容易忽略的东西。那是一种孤独,绝世而独立的孤独,只能把自己深深的隐藏起来,倾城倾国又如何,无一人知心。 她一双的美丽的眼睛看着龙博,他终于知道这个年轻的公子为何与众人如此不同了。那是因为他身上有一种别人所没有的智慧,他的眼睛深邃明亮,看自己的目光没有一丝的猥亵。他的一言一语看似随意轻松,却能够几步之内写出这么惊绝的句子。 妙音微微躬身施礼道,“妙音能否有幸请公子单独一叙。” “佳人有请,龙博岂敢推迟!” 场上众人有些吃惊了,顿时议论纷纷,多少人做梦都想着能够和妙音姑娘单独一叙,却没有机会。他们又是羡慕又是嫉妒,脸上充满着各种奇怪的表情,一个个恨不得这作诗之人是自己一样。 妙音微微一笑,“公子这边请?” 于是龙博在众人羡慕嫉妒的目光中走向入了那从来没人去过的门帘之后。妙音与龙博一走,场上众多公子一个个都议论起来,在龙都这个纨绔圈子里,众多世族子弟都是彼此认识的,龙博面生,他们一个个都好奇这个能够得到妙音姑娘青睐的家伙是何身份。 有人见龙博给孟津搭过话,连忙问道,“孟兄,那家伙是谁啊?” 正在愣是的孟津被人这么一问回过神来,看着有些义愤填膺的洛甘两族世族,忽然觉得自己能够认识龙博是一种荣幸。嘴角一笑,得意的道,“那是我哥们,南王府龙三公子!” …… 进入珠帘之后,龙博来到了一个装饰的十分雅致的房间,看起来是妙音的闺房。 龙博跪案长坐,对面佳人也坐了下来。 “适才公子说妙音琴声不在大堂之上,公子如何得知?” 龙博笑道,“妙音姑娘琴声虽美,却是太过着重技巧了。听琴如听人,妙音姑娘纵使琴技高超出神入化,但是若没有情感,便乏而无神。虽有靡靡之音,心却已遨游九天。听声之人听音,听神之人听韵。” “哦,公子可是能听神之人?”妙音声音淡淡。 “我不仅能听神,还能听人。妙音姑娘的心思,龙博略知也一二!” 听到这话,妙音掩面而笑,“哦,还请公子说说妙音的心思!” “如果我没有猜错的话,妙音姑娘应该是姓陈!” 龙博这话,让妙音身躯一震,如同惊雷炸响,她直直的看着龙博,再也没有了刚才的那一丝妩媚姿态,语气也变得有些冷冷的,“你是如何得知的?” “陈王潇洒不羁,曾似得妙花馆的花魁诗诗,两人情投意合,陈王更是愿意为她买下整个妙花馆,这在当时可是一时美谈。可这故事,人们只知这个美丽的开始,却谁也没有留意过那最后的结局。” “不要说了,我不姓陈!”妙音语气有些颤抖,龙博的话似乎勾起了她的一些伤心往事。 龙博微微拱手,歉意道,“龙博无意引起姑娘伤心,但非常之时行非常之事,如今漠国岌岌可危,如履薄冰,稍有不慎就国破家亡,还希望姑娘能够助龙博一臂之力。” “妙音只是一介女流,公子未免也高看妙音了!” “姑娘错了,有时候一介女流,胜过百万雄师。” 第19章 妙音身世 一介女流胜过百万雄师,这足以说明这个女人祸国殃民的程度,妙音听得这话,笑道,“公子未免太看得起妙音了。” “不,妙音姑娘不仅有倾国倾城的美貌,更有常人所没有的智慧。以姑娘的才能,足以做很多人做不到的事。” 看着龙博认真的样子,妙音微微一笑,“公子说让妙音助公子一臂之力,不知所指为何?” “不急,姑娘且先看一物!” 龙博从怀中取出一个锦囊,从里面拿出半块残缺的玉石出来,那玉石被利剑折中砍断,看起来并不是很名贵,怎么看都是一个普普通通的玉石。可是当妙音看到龙博的玉石时,整个人都为之一振,她有些慌乱的从龙博手中拿过玉石,声音都有些颤抖,“这,是从哪里来的?” “这玉石原本是一块,想必姑娘身上应该有另一半才是!” 妙音闻言,从脖颈上取下一根红绳,原来另外的半块玉石她一直贴身佩戴着,她把两块玉石贴到一起,刚好合成一整块完整的玉佩,她看龙博的眼神更加的复杂起来。 “这,你究竟是怎么得到的?” “如果我说这是陈王所赠,姑娘肯定不会相信。当年我父亲南王与陈王乃是生死之交,你母亲与我母亲同时身怀六甲,两人便有过约定,若是异性就指腹为婚,否则便结为兄弟。” 龙博这话让妙音一愣,但随即目光却冷了起来,她冷冷的道,“那个背信弃义,抛妻弃子的无耻之徒,我为何要听他的?公子怕是要失望了!” “如此,算龙博有些唐突了,就此告辞!” 见龙博起身,丝毫没有拖泥带水,妙音忽然觉得有些难受,眼见龙博就要离开房间了,不知怎么,她脱口说道,“等一下!” “哦?姑娘可还有其他的事情?”龙博转身笑着问道。 “你这人方才还说让妙音助你,可怎么现在这一句话不说就走了?” “道不同,不相为谋。” “公子尚未说出所谋何物,又怎知与妙音道不同?” 龙博向妙音走了过来,直到她身前方才停下,笑道,“姑娘所谋的不过是一己之恨,龙博所谋则是为天下百姓。” “公子未免口气太大了些?” 龙博哈哈笑道,“是非成败,本就是与天争,与命争,与人争。姑娘本是不信命之人,又何必多此一问?” 妙音看着龙博,她神情肃然,许久之后才开口道,“我如何信你?” “我若说,是陈王让我来的,姑娘该当如何?” 听到龙博这么说,妙音脸色一变,她有些冷冷的,“他既然已经知道了我的身份,为何自己不来?” “姑娘聪慧之人,岂不知王族之事不比寻常百姓,陈王也是身不由己。如今漠后弄权,陈王妃更是漠后至亲,若是她知道了妙音姑娘的身份,姑娘怕是在劫难逃!” 龙博叹息一声,常言道身在帝王之家,有时候感情也只不过一种工具,寻常人只看到王侯将相的无限风光,又有谁知道飞得越高摔得越重的道理呢?当年老漠王时,陈王南王风光无限,可以说是与漠王同掌漠国大权,可惜帝王往往都是些可同患难不能同富贵的瞻前顾后之辈。 老漠王重病缠身时,就在为年幼的太子做打算,唯恐龙氏江山被篡夺,所以功高震主的陈王与南王就成了打压的对象。不曾想这样反而却让漠后把握住了机会,给洛氏一族占了便宜。更不曾想,短短十年光景,就把大漠弄到如此危机四伏的境地! “知道又如何,我娘亲的死就是拜那个妖妇所赐,我早晚要取她性命,以慰我娘在天之灵!” 提到陈王妃,妙音脸色铁青,一双眸子里仿佛燃烧起了烈焰,那是仇恨的火焰。她恨陈王无情无义,更恨那个毒妇逼死自己的母亲。她现在所图的一切都不过是想要报仇雪恨而已,她曾经在母亲的坟前发过誓,要让那恶毒的女人以血偿血,把那个无情无义的陈王抓到她坟前认罪。 可是这一切随着龙博的出现都化为泡影了,原来陈王早就知道了自己的身份,而且还让指腹为婚的龙博来找自己。她有些迷糊了,在龙博没来之前,她一直在等一个机会,就是去陈王府表演歌舞,到时再伺机刺杀那毒妇。她等了很久,在妙花馆更是声名鹊起,成为了魁首,可不知为何,就是得不到陈王的召见。 她甚至都在怀疑,自己是不是错了? 可龙博的出现让她知道了原因,这让妙音有些慌乱的同时,又有了一丝失落。她不过是一介女流,杀母之仇不同戴天,她如何能报? 似乎看到了妙音此时的心思,龙博淡淡一笑,“漠后当权,姑娘纵使能入得了陈王府,更杀得了陈王妃,但往下如何,姑娘有没有想过?” “妙音贱命,能杀那毒妇已是夙愿得偿,不做他想!”妙音神色黯然的道。 龙博摆了摆手,“姑娘此言差异,世人皆是父母所育,天地所养,哪有什么贵贱之分。依龙博来看,姑娘的命便胜过那毒妇不知多少倍。姑娘碧玉年华,那毒妇已老如糟粕,姑娘才情横溢,技艺卓绝,那毒妇却一无是处。姑娘的命,怎是她可比?” 妙音有些触动,不由又把目光看向龙博,这个与自己一般大的公子今天给了她太多的震动。尽管她才华横溢,自诩有倾国倾城的美貌,可是她终究只是一个烟柳女子所生,又如何能比得了那些生来就是王侯将相,官宦世家的子女?她一声叹息,“妙音出身低微,公子说笑了!” 龙博淡淡道,“命若天定,姑娘又何必去报什么仇?都是一个鼻子一双眼,贵贱之分不在出身,而在自重。龙博再次请姑娘助我,若是龙博侥幸成功,姑娘之仇龙博愿助一臂之力!” 妙音此时再听到龙博这话,却再也没有了当时的轻视。如今想要报仇血恨,她已别无他法,想到这,她一双水汪汪的眸子看向龙博,又有了一丝媚态,“不知公子让妙音如何助你?” 第20章 佳人相许 看着妙音的媚态,龙博笑道,“龙博对姑娘真心相待,姑娘又何必如此?” 妙音闻言,也是微微一笑,她缓缓的把蒙在脸上的面纱揭下来,露出她那张绝美的容颜。柳叶眉,高挺的鼻梁,樱桃小嘴,肌肤细腻,一颦一笑间都有一种无法形容的媚态。这是一个天生的尤物,尤其她的那双眼睛,仿佛会说话一样,让人心生怜惜。 见龙博呆若木鸡的样子,妙音噗嗤一笑,“我道公子本是脱俗之人,却不想也与那些世家公子一般。” 听到这话,龙博才回过神来,有些尴尬的道,“爱美之心人皆有之,龙博可不是山中和尚,不禁六欲,身在红尘岂能脱俗?更何况妙音姑娘天生丽质,只怕是男人都会心动的!” “和尚?”妙音有些不明所以。 龙博这才想到,其实这世界上是没有和尚这个职业的,他呵呵笑道,“和尚是剃发出家的僧人,他们剃去满头发丝,不食肉丝,他们与世无争以慈悲为怀,禁情禁欲,六根清净,一心修行求道。” “这世上竟有如此人物?可是若是一个人连****都没,活着岂不是索然无味?” “正邪一念之间,人性欲求不满,所以天下才会有纷争战乱,百姓才会饥肠辘辘,食不果腹。若人人都能无所欲求,放下执念,天下倒也少了许多悲人之事!” 这话似乎又勾起来妙音的心事,她叹道,“人性都是贪得无厌的,世上哪有这样的人!” “都是些捕风捉影的事物,姑娘何必介怀。世间情仇爱恨,岂能一笑而泯?快意情仇才能活得自在,佛家人讲究因果,岂不知世界因果本就不是天意注定?这一人的因果尚且难以估量,天下的因果又当如何?” 妙音听龙博说话总是感觉很是神奇,他总是能说很多自己没有听过想过的东西。想到自己已经揭开的面纱,她俏脸一红,小声道,“妙音曾许下誓言,能让妙音诚心揭面之人,妙音便以心相许。我与公子既是指腹为婚,天意注定,今后妙音便是公子的人了,公子切不可负我!” 龙博一愣,没想到事情突然会变得如此容易。但是想到自己来这里的目的,这样的结果无疑是最好不过的人了,而且对于妙音,他确实有些心动了。他有些情不自禁的把妙音搂在怀里,“龙博有生之年,宁可负尽天下人,也绝不负姑娘!” 说完这话,龙博就感觉自己玩大了。虽然现在他不过是一个南王世子,无权无势,未必有机会负天下人。可他的本意却不是这样的,他来到这里之前,只是把妙音当成了一颗棋子,可是他现在发现自己爱上了这颗棋子了。这该死的荷尔蒙! 妙音面若桃花,听到龙博这话,芳心一动,情话她听得多了,可龙博这一句话却让她感受到了一些别人所没有的东西,她往龙博身上靠了靠,“你还叫我姑娘!妙音不过是我在妙花馆的艺名,我真名叫止水,跟随母亲姓慕容,公子就别姑娘姑娘的叫了!” “慕容止水?心若幽兰,静如止水,果然是人如其名!你也别叫我公子了,我排行老三,别人都叫我龙三,你可以叫我三哥!” 妙音低下头,声若蚊蝇的叫唤一声,“三哥!” “止水,这次我来其实是想你帮我的,如今漠国危难,妖后当国,如此局面若不是有所作为,只怕来年开春之时漠国就已亡国了,自古以来,战国俘虏都是以身为奴,永世难以翻身。龙博体内有龙氏王族血脉,怕是更加难以幸免!” “我如何帮你?”妙音抬头看着龙博。 “迷惑孟津,让他为我所用!” 妙音有些疑惑,“孟津?他不过是一个世家纨绔子弟罢了,有什么用处?” “孟家商贾世家,生意遍布天下。孟津虽然纨绔,却是孟家族长的嫡子。如今孟氏家族看起来不争权势,实则早已根深蒂固,掌握了整个漠国的经济命脉。如今孟家族长已是累病之身,怕是也难以熬过这个冬天了,若是能扶持扶持孟津上位,就相当于掌握了一个小金库!” “可我听说,孟家早已没有让孟津继承家业的打算,他们悉心栽培的是他叔叔的儿子孟阔。” “事在人为,是人都有私心,孟老族长对孟津宠溺,才导致他如此纨绔。若不是孟津自己不争气,这族长之位岂能让他人染指?” “好,我听三哥的!” 见妙音答应,龙博微微一笑。他又与妙音细谈了很多,直到深夜才从妙花馆里出来。 北风寒冷,天空黑暗,没有一点星光。龙博哈了一口冷气,刚走出妙花馆,一个身影就迎了上来,吓了龙博一跳。 “龙三,你怎么才出来,我都等你好久了!” “孟兄弟,你是在等我?” 孟津搓了搓手,连忙把龙博拉到一边,小声问道,“龙三兄弟,你跟妙音姑娘都聊了什么啊!你们没有发生,那个,那什么吧!” 没想到这家伙居然还是一个痴情种,站在这寒冷的夜风中里,居然就是为了问这么一句话,也真是难为他的。龙博微微笑道,“当然是切磋琴艺,谈论诗词。妙音姑娘对我颇为欣赏,视为知音。” “只是说诗琴?”孟津有些希冀的看着龙博。 “不然呢?还要干什么?” 见到龙博这么回答,孟津仿佛丢下了心里悬着的一块石头,拍着胸脯道,“还好,还好!弹琴就弹琴吧,不用干什么了!” “孟兄弟看来对妙音姑娘颇为上心啊!” 一听到龙博说妙音,孟津就来劲了,“那是,如此佳人,幸我得见,为了她,我什么都愿意做!” “可妙音姑娘对孟兄似乎并不待见啊!” 这话似乎说到了孟津的痛处,他一声叹息,脸上充满着无奈。明明知道对方不喜欢自己,却依旧对她情有独钟,这份真诚倒也难得,听说孟津之所以失去家族继承者的身份,就是因为妙音的关系,可见他用情至深。可是龙博不会告诉他,佳人早已被自己勾搭到手了。 他要的就是孟津这一份痴心,虽然对孟津来说这种利用会显得比较残忍。但是大谋不讲私情,要成大事,哪里还会有功夫去同情一个纨绔? 龙博咧嘴笑道,“我见孟兄对妙音姑娘痴心一片,我已得到妙音许可,随时都可以与她谈论琴艺,不如邀孟兄一起?” 听到这话,孟津愣了许久,忽然抱着龙博的胳膊,鼻子眼泪都要感动的出来了,“你是说,我也可以成为妙音姑娘的入幕之宾?” “你我是兄弟,如此小事,我肯定帮你!” 孟津感动得无以复加,他看龙博感觉越来越顺眼了,“好兄弟!以后但有需要我孟津的地方,尽管吩咐!” …… 第21章 密室谋划 夜幕很深了,龙都陷入了一片寂静之中。自大漠迁都以来,漠宫几次扩建,所占面积几乎达到了整个龙都的三分之一。以往漠国强盛,只要宫殿修得气派才能彰显大国风范,整个龙都宫殿层叠,修得金碧辉煌,琉璃碧玉,奢华无比。 可一个国家把门面功夫做得最好,百姓不富,终究还是一个穷国。那些世家一个个越来越富,百姓却越来越穷。 在王宫外围有一个地方,这里紧挨王宫,整条道路都铺上了光滑的大理石,大臣们的马车在上面都不会有丝毫的颠簸。住在这条街道上的都是宫内的权倾之臣。其中每一座府邸都修得十分气派,奢华无比。唯独在大街尽头的一处房子却显得格外的陈旧,冷清不少,这里就是刑家所在的府邸。 此时在刑家的一处密室内坐着几个人,正在细声细语的说着些什么。 “师弟果然神机妙算,那周杜了我的策论之后,果然想邀请我成为周家的入幕之宾。”吴胜一袭蓝衫,跪坐在案边,哈哈笑道。 龙博闻言微微一笑,“师兄本是大才之辈,周杜此人有野心,也颇为睿智,听到师兄如此妙语,岂能不动心?” 吴胜摆手道,“师弟说笑了,若非师弟大才,为兄愚钝之资,怎能由此策论。” “吴师弟,你也不必过谦。上丘二吴,一文一武,都是栋梁之才!”刑烈闻言也笑着说道,又把目光看向了沉默不语的吴伤。 “吴师兄进入周府之后,定要想法让周杜说服周老族长,周家世代老臣,在漠国基业庞大,又极具威望。若不能定其心,朝堂一乱,必定是一发不可收拾!”龙博转移正题道。 闻言,吴胜一拱手,“自当尽力!” “三弟,我听闻漠后已派金箭秘使前往北地招王师回都,到时大军一至,事情怕是又要难办许多。清君之侧,逼妖后还政已迫在眉睫。不知何时举事为好?” 刑烈眉头紧皱,一脸愁容。只要妖后当权一日,他就觉得浑身都不舒服。他本就是一个军旅之人,心里没有那些弯弯绕绕。这种朝堂之上的猫腻让很难受。如今漠国已是危机重重,若不能尽早行事,往后怕是只会越来越难。 龙博摇了摇头,“如今已入深冬,正是夷狄缺粮缺物的时候,王师一时肯定难以脱身。想要回来估计也要等到来年春天。漠后罢黜了大哥弹劾之臣,可见对大哥也是有所畏惧。如今漠宫内还有三万御林军镇守,若是大哥有所举动,势必会引起妖后疑心。到时候刑家军与御林军一旦发生冲突,那就真的危急了!” 说道御林军,密室内其他众人都是一脸苦大仇深。如果比起战场杀敌,开疆扩地,御林军未必能够比得上刑家军。可若是在宫殿之内发生战斗,御林军单兵能力比刑家军可要强上太多了。王宫之内可不比沙场布阵,什么阵法战法都是扯淡。 见到几人苦大仇深的样子,龙博微微一笑,“大哥也不用担心,如今我们要做之事又不是谋反篡国,不必跟御林军死拼。若是得到一个人的帮助,御林军就不会轻举妄动了。” 龙博这话说的刑烈有些迷迷糊糊,他问道,“何人?” “能使唤得了御林军的除了妖后,可还有一人!只要得到了漠王的支持,御林军就大可不用担心了!” 龙博的话让刑烈有些疑惑,现在漠国早已都只知有漠后,不知有漠王了。漠王真的还能指挥得了御林军,这需要打上一个大大的问号。似乎知道了刑烈所想,龙博顿了顿,接着道,“想要漠王能指挥得了御林军,还得先杀掉一人!御林军首领甘龙乃是妖后心腹,须得先除掉他。” “甘龙?”刑烈一声叹息,“甘龙乃是大漠第一勇士,谁能杀他?” 龙博看向依旧不发一言的吴伤,“吴伤大哥,可以把握?” 一直缄默的吴伤抬起头,他顿了顿,“甘龙是我师伯天邪子的关门弟子,曾在苍茫山之时我与他比武过!” 这话不由得勾起来众人的兴趣,刑烈问道,“结果如何?” “十招,仅仅十招我就败了!不过当时我还是少年,剑法尚未成熟。如果他还是当时的战力,现在我可与他一战不败,想杀他却是有些困难!” 龙博没有想到就连吴伤也没有打败甘龙的把握,不过他却并不着急,嘴角一勾,“这世界上能杀人的东西可并非只有刀剑,有形之刀杀人见血,无形之刃却能诛心杀敌。” “三弟,你又有何谋划?” “我听说甘龙有一个绝美的小妾,甘龙对她视如珍宝,宠爱有加,整整三年都没有入过正妻洛氏的房间了。偏偏那小妾又是一个喜欢争风吃醋,恃宠而骄的女人。她们姐妹争宠不合,如若仇敌。此时若是再在这上面浇上一把火,让洛氏有机会把那个小妾给弄死了,甘龙与她必定会死磕到底!” 听到这话,刑烈几人都有些不认同。在他们心里,男人的事利用一介女流本来就是小人行径,如此作为就算能够废得了甘龙,也会让自己心里不安。看到几人都不说话,龙博看向吴胜,“师兄以为如何?” 吴胜有些尴尬的咳嗽了一声,有些悻悻的道,“这个,如此做法怕是有失德行吧,利用男女之事来行此诡计,不是大丈夫所为!” “成大事则不拘小节,若是放到帝王之家,妻妾争宠本就与权谋难以分割。妖后能有今日,不也是靠争宠而来?如今又当如何了?这天下就是太不把女人当回事了,岂不知最毒妇人心?师兄,千万不要小觑了女人,否则总有一天你会吃大亏的!” 龙博侃侃而谈,竟让吴胜不知如何反驳。有时候女人真的很可怕,尤其是那些在权力顶端的女人,漠后就是一个最好的例子。吴胜叹息一声,摇了摇头! 第22章 戏说孟津(一) 天刚蒙蒙亮,南王府就响起了一阵敲门声,老管家古伯睁着朦胧睡眼打开大门,就看到了一辆奢华的马车停在门口。孟津的手还在作敲门状。 平日里南王府冷冷清清,无人问津。这一大清早的居然有人造访,而且还是一个老氏族公子,这让古伯有些诧异!古伯长年在南王府深居浅出,对这些氏族公子也不甚熟悉,见到孟津时也有些不太认得,“这位公子,不知有何事?” “古伯好,我是来找龙三的!”孟津彬彬有礼的道。 虽然古伯只是南王府的一个下人,可龙都内谁都知道这个下人是多么的不简单。古伯本是南王麾下的一名先锋大将,一直对南王忠心耿耿。南王被先王打压之后,他也辞去军中职位,甘心在南王府当一个管家。虽然如此,但是谁也没人真的把他当下人来看。 “孟兄弟,早啊!” 孟津的话刚说完,龙博的声音就从后面传来过来。孟津见到龙博,不由得又多打量了他几分。昨日夜晚昏暗,他与龙博多年未见,对龙博已经不是很熟悉了。不过他从龙博的身影上依旧看到了往昔那个精灵古怪的身影,小时候被龙博戏弄的一幕幕在脑海中闪过。在很小的时候龙博就在他幼小的心灵里留下了阴影,孟津曾发誓一定要对龙博敬而远之。 不过如今他已加冠礼,已经成年了。而且多年未见,儿时的那些映像早就淡了。最重要的时候,龙博能够带他去单独相会妙音姑娘,为了她,孟津觉得自己可以做任何事。 龙博微微一笑,“孟兄弟来得正好,我正打算去妙花馆,孟兄弟可愿意同行?” 孟津就是为这事来的,他还在纠结要怎么开口,却没想到龙博主动相邀,连忙小鸡啄米一般连连点头,“甚好,甚好!” 龙博看了看孟津停留在门口的马车,“如此,我就与孟兄弟同车而行了,我们两兄弟多年未见,路上也好叙叙旧!” 说罢,龙博也不待孟津搭话,自顾自的上了孟津的马车。孟津正有一大堆的问题要问龙博,正求之不得。他微微向古伯拱了拱手,然后也跨上了马车。在车夫的一声鞭响中,马车缓缓的往街道的奔驰。 南郊在龙都地处偏远,道路都是一些泥泞下路,马车的木轱辘压在不平的路面上显得有些颠簸。 车上的孟津有些抱怨道,“三弟,你们这儿的路可不太好走,我这一路过来,屁股都颠疼了!” 龙博不以为意的道,“父亲军旅之人,不喜乘车。如今也鲜少出入,一般都是骑马。所以也没有对道路加以修缮!” 孟津显然心事没有在这个问题上,马上就转移的话题,“三弟,你说我见了妙音姑娘,该送什么礼物比较好?” “礼物?” “是啊,难得有机会能与妙音姑娘小聚,这空手而去岂不是不好!我准备了南海之滨的大珍珠,还有一把红木古琴,你说妙音姑娘更喜欢哪一样?” 见孟津纠结的样子,龙博哑然失笑,“孟兄弟,妙音姑娘可不是寻常女子,怎么执着珍珠这些俗物?既然妙音喜欢音律,这红木古琴倒是可以。” “那就红木古琴吧!” “其实孟兄弟送琴也好,送珍珠也罢,怕都不是妙音姑娘所需!” “哦,三弟此话怎讲?” 龙博叹息一声,有些无奈的道,“前些时日梁军压境,直下大漠十八关,来年开春怕是又要对漠国开始大战了。我听人说,漠后为了让漠国免于金戈战乱,想要送一美人给梁王。这美人正是妙音姑娘!” “什么?” 孟津一声惊呼,龙博的话如同晴天霹雳一样击打在他的脑海里。要把妙音姑娘献给梁王?这可不行,这绝对不行!这些年他所有的心思都花在妙音身上,为了她茶不思饭不想,就连一个好好的孟津世子地位也都丢了。可如今却有人说自己心中的女神居然要被送去梁国,这怎么可以,简直比杀他还难受。 可是他又觉得有些无可奈何,如果漠后真的有此打算,他能有什么办法? 见到孟津既焦虑,又有些失落的模样。龙博添油加醋的道,“哎,可惜了如此美人。我听说梁王荒淫无度,喜欢折磨美人来获得悦感,他的不少嫔妃都被他活生生的折磨致死。妙音姑娘如果真的被漠后送给了梁王,怕是凶多吉少啊!” 龙博的话一下让孟津有些失神,他喃喃碎念道,“这可怎么办,怎么办!” “孟兄弟,孟兄弟!” 龙博摇了摇有些发呆愣神的孟津,好几下孟津才回过神来,看到龙博他就像抓住了一根救命稻草一样,“三弟,从小你就有很多的主意,你一定要救救妙音姑娘,千万不能让她去了梁国!” “大德大义,龙博怎敢违抗王命。如今漠国已经岌岌可危了,若是妙音姑娘能够助漠国脱离危难,对漠国而言也未必不是一件幸事。不然家国破灭,孟兄弟和我还能去什么妙花馆!” 本以为能够听到龙博的什么好点子,可是没想到居然说出这么一些让自己反感的话来。孟津简直就想一脚把龙博踢下马车去。他声音也有些冷了起来,“泱泱大国,却要靠一个女人来解决,真是就是滑天下之大稽。漠国百万雄师,凭一个女人就能阻挡,我看漠后是脑子有病。我不管,妙音姑娘对你们而言只是一个女人,可是对我孟津来讲,那就是全部!” 龙博淡淡的道,“可孟兄如何救她?” “孟家富可敌国,天下之大哪里去不得。我要带妙音姑娘走,孟家富甲天下,行商诸国,到哪里都有落脚之地。什么漠国梁国,关我甚事!” “可这是孟家的财富,非孟兄弟你的财富!” 这话让孟津如同一只被拆了尾巴的猫一样,是啊,孟家再富,那也只是孟家的富!而孟家可不是他孟津的。他如果不过是一个被家族放弃的人,就算孟津关系网再大,再怎么有钱,可是如何会为了他而去得罪漠后呢?孟津的根基就在漠国,若非漠国灭亡或者遭遇灭顶之灾,孟津就不会脱离漠国。 “孟兄弟连自己都保护不了,又如何保护心爱的女人?” 第23章 戏说孟津(二) 孟津觉得有些烦乱。 这种突然间的烦恼让他有些无所适从,以前他没有什么烦忧的事情,就算是丢了孟家继承者的身份他也觉得没有什么。可是现在他第一次感受到了这种深深的无力感,这种感觉比杀了他还要难受百倍,让他有些心浮气躁,心里烦闷至极。 看着忐忑不安的孟津,龙博知道现在他是什么感觉。这种感觉就像自己暗恋许久的女神突然跟别的男人勾搭上了一样,还没有开始就已经结束。这种感觉对于一个还处在初恋中的人尤为强烈,而刚好孟津就是在这个年纪。龙博思忖了一晚上,料定孟津必然不会眼睁睁的看着妙音被漠后送给梁王。 至于这个消息的真与假,又何必去在意?孟津只要知道这个消息,就不会去多想这些! “孟兄,真想救妙音姑娘?”龙博咳嗽一声,问道。 孟津苦恼之际,听到龙博如此一说,两眼放光,“三弟,你有办法?” 龙博故作沉思,许久后才抬起头来,“漠后无德,残害忠良,宠溺亲臣,惑乱朝野。如今漠后更是企图让妙音姑娘一个小女子去行此荒唐之事,简直就是愚昧至极……” 听到龙博这么说,孟津连忙捂着龙博的嘴巴,又拉开车窗帘看了看四下,发现无人之后才松了一口气,“三弟,这话可不能乱说,如若传到漠后耳里,怕是要大祸临头了!” 龙博冷哼一声,“大丈夫死则死矣,何所畏惧?你连说几句话都这么瞻前顾后,又如何能救得了妙音姑娘?” 提到妙音,果然孟津整个人又变得不一样了,虽然如此,但依旧能够看出他对漠后权威的那种畏惧。这些年来,整个漠国都在漠后的权柄之下轮转,已经在所有人的心里都打上了一个烙印。如今在朝之臣早已经学会如何明哲保身了,那些信誓旦旦忠于漠国江山的忠臣们坟头上早已经长满了青草! “可我有什么办法?我如今无权无势,在家族里没有地位,还要忍受叔父长辈们的唾弃。不要说违逆漠后了,就是这孟家家法,也足够我喝上一壶的。我孟津如今是什么情况,我自己最清楚不过了!”孟津有些黯然,又是长叹一声。 龙博眼中闪过一丝惊异,没想到孟津居然对自己如今的状况有一个这么清楚的认识,他虽然纨绔,可是却不愚蠢。不过这样反而很好,有时候利用一个傻子和利用一个聪明人完全是两种效果。孟津能够摆正自己的位置,说明他并不愚钝,事情反而好办很多。 “孟兄本是孟家嫡子,继承孟氏家业名正言顺,如今怎么会说出如此毫无志气的话来?” 孟家冷哼一声,“嫡子,又当如何?父亲病重多年,孟家看起来族长是我父亲,可所有商行生意都由我叔父孟铁做主。叔父是个权欲极重之人,对我父亲这个族长之位早就起觊觎之心了,我若不是放荡不羁,这孟家上下哪里还有我的立足之地?如今我能安然无恙,还能享受这风花雪月,美酒佳肴,岂不是也落个自在!” “孟兄心中难道没有不甘?” “有又如何,没有又如何?如今我纨绔一日,还能一日自在。若是我惕励自醒,怕是叔父就要想办法除掉我了!如此嫡子,做得岂不冤屈?如今的漠国早就摒弃的礼制,漠后当朝,对老氏族百般打压,恨不得把整个漠国都改姓洛。叔父又极力巴结漠后,我父亲也越来越拿他没有办法,我又能怎样?” 龙博眼里的惊讶变成了一种震撼,士别三日当刮目相待。龙博发现自己还是小瞧了孟津了。不由得怀疑起来自己是否有真的了解过这些看起来纨绔的家伙!没想到看起来混沌度日的孟津,竟然如此的清醒。他不仅仅知道自己是处在一个什么样的地位,还明白自己该怎么更好的生存,他忍受别人对他的蔑视与屈辱,默默的承受着这一切。 或许成为今时今日的孟津,也并不是他所想的。龙博不禁有些同情起眼前的这位充满着忧伤与无奈的氏族公子来。 叹息一声,龙博道,“孟兄难道就打算如此混沌度日?就算能安逸一时,可凡事总有尽头。如今眼看妙音姑娘遭逢此劫,孟兄安能做到熟视无睹?” 孟兄闻言低头陷入了一阵沉默之中,这位看起来纨绔不堪的败家公子,如今忧郁而神伤,仿佛判若两人。他虽然衣着华贵,吃着山珍海味,住着五进大院,可内心却是孤独的。此刻的他展现了他或许从来没有向外人展现出的一面。许久之后,孟津抬起头来,对龙博抱拳道,“三弟,坊间早有传闻,梁国大军得已败退,全赖三弟计谋。求三弟救我!” 见孟津如此,龙博有些犹豫起来。他本意是利用孟津的,可是如今孟津却对自己如此的推心置腹,更是将心中苦闷一吐而空。这需要多大的信任?龙博有一种感觉,孟津仿佛并不是为了妙音而来找自己的,他找自己的目的仿佛就是让自己来帮他解决问题。他再一次打量着孟津,这次看去又觉得和以往的孟津大不相同了。 “你是让我救你,还是救妙音姑娘?”龙博突然问道。 这话问得孟津有些疑惑,他有些不解,“救我?救妙音姑娘?不能都救吗?” “我是想知道,妙音姑娘在孟兄心中究竟是什么地位!” “若是只能在我与妙音姑娘之间选择一个,请三弟救妙音姑娘!”孟津几乎不假思索的道。 看来孟津对妙音倒是不像作假。龙博叹息一声,“看来孟兄对妙音姑娘用情至深,救人救己其实关键不在龙博,而在孟兄如何选择!孟兄可信我?” “当然!”孟津连忙点头。 龙博从怀里拿出一个药瓶出来,从里面取出一粒红色的药丸,伸手递到孟津身前,“把它吃了!” 孟津看着龙博手掌心的药丸,鲜艳如血,看着就让人有些难受,小心的问道,“这是什么?” “毒药!”龙博笑着道。 孟津眼皮跳了跳,但是看着龙博有些严肃不像开玩笑的样子。他犹豫了片刻,用手猛揉了几下太阳穴,像是下了什么决心一样。他又抬头看了一眼龙博,从他手里拿着那粒红色的药丸直接放进嘴里咽了下去。 第24章 用人制人 见孟津如此坚决的吞下了自己给的药,龙博会心一笑。 药丸入口既化,没有一丝味道。孟津只感觉一股热流顺着自己的喉咙流了下去,之后便没有什么感觉。他有些疑惑的看着龙博,“龙三兄弟,这真的是毒药?” “此药来自西域,命曰七日断肠丹。若是七日之内不能得到解药,就会肠胃溃烂,火毒攻心,世上再无可解之药。解药采用十八种珍贵虫草炼制而成,稍差一味药或者用错一味都必死无疑。所以除了我手中的解药,世上再也无人可解孟兄身上的毒了!” 听到龙博这话,孟津脸色变得有些难看,“三弟,为何让我吃着七日断肠丹?” 龙博叹息一声,说道,“孟兄信我,我虽然也信孟兄。但人情世故总是变化多端,如此作为也是迫不得以,希望孟兄见谅。七日之后,不管成败,龙博都会把解药给孟兄,可是当下非常之时,稍有差池就会前功尽弃,让孟兄服药也是迫不得己!” “三弟想要做什么事,居然要如此谨小慎微!” “此处不是说话之地,待见完妙音姑娘,孟兄今晚单独去南王府一叙,切不可带随从,也不可让人知晓。” 孟津有些怅然若失,他有一种被人欺骗的感觉,让自己很难受。但是当下除了信任龙博,他也别无他法,这就像是一场赌博,而赌注就是自己的命。 龙博也知道,让孟津吃下这粒药,孟津和自己就有了一条缝隙,永远都难以彼此真正的信任。可是现在的局面,想要联合各大氏族逼宫还政,孟津对于他来说还不是一个可以放心的把后背交给他的队友。现在自己想要利用他,就必须先制约他。而且漠后老氏族根基太大,积弊已深,扶持孟津上位以后,他日与老氏族的矛盾迟早还是会有。 既然早晚都注定无法成为朋友,又何必要在意彼此是否能够真正的信任呢? 世界上最好的感情在利益面前都会变得脆弱不堪,这种利益不仅仅是金钱财富,权势地位,也可以是女人,是彼此不同的信念。所以只要有生命的地方就会有纷争,谁也无法避免。而对于王族和老氏族的人来讲,这种体现更加的淋漓尽致。所以龙博知道,自己跟孟津是永远不可能真正的交心的。 想要把控命运的权杖,就不能够有丝毫的恻隐之心。大争之世,对别人的仁慈就是对自己的残忍,想要用人必先制人,就算再信任也要也不例外。世人都称赞仁义,讲究礼法,习惯了遵循古训墨守成规,所以才会人情多余事故,恻隐多余法度。龙博知道,如今的漠国之所以变得如今这般,问题的根本不是在这朝堂之上。 但是所有的一切都是从这朝堂之上开始的。想要在漠国站住脚,走上一片坦途,依靠的除了为达目的誓不罢休的权谋诡计,更加重要的是利用自己所能利用的一切。 这时候在马车听了下来,车夫摆好木踏,恭敬的道,“公子,妙花馆到了!” 孟津闻言,整个人一扫方才的阴郁,整个人又恢复了那纨绔的模样,他理了理衣裳,拉开车帘,踩着木踏走了下去,仿佛一切都没有发生过。 这短短的路程孟津让龙博刮目相看。他用纨绔的表面来伪装自己,隐藏的如此之深。这样的人物岂非心中没有城府算计?龙博知道孟津一定还有许多的事情隐瞒着自己,但是如今他不用太过在意孟津究竟隐藏了什么。只要把孟津拉上船,那就是一荣俱荣一损俱损了。等到东窗事发事,南王重回宣殿掌控朝局,到时候大局在握,事情就不会像现在这样畏首畏尾了。 如今既要整肃朝野,又不得不考虑梁国来年再战时的格局。漠国再也经不起丝毫的损耗了,稍有差池,再让漠国损耗国力的话,一切的努力都会白白的给梁国做了嫁衣,这是龙博最不愿意看到的。 这时候的妙花馆还比较冷清,就连大门也没有打开。平日里这么早姑娘们都在酣睡,除了夜不归宿的那些客人,这么早是没有人来妙花馆的。孟津抓着门上的铜环轻轻的叩了几下,立马传来一声睡意朦胧的声音,紧接着一个半大的小姑娘把门打开一条缝隙,然后把小脑袋探出头来。 “你找谁?”小姑娘闷声闷气的道。 孟津从来没有见过秒花馆还有这么一个古灵精怪的小姑娘,若不是头上的牌匾上书写着秒花馆几个烫金大字,他还以为自己走错地方了。孟津彬彬有礼的道,“小妹妹,我是来找妙音姑娘的!” 小姑娘闻言抬头上上下下的打量了孟津几眼,翻白眼道,“妙音姐姐不见外人。” 就在孟津有些尴尬之际,龙博从后面走了过来,笑着道,“小萝莉,那我总不是外人吧!” 小姑娘看向龙博,怒着嘴很不情愿的把门打开,“说了我不叫小萝莉,我叫幽兰,都是你这坏人,妙音姐姐才让我这么早来看大门,连个觉都没有睡好!” 听到两人的对话,孟津不由得苦笑一声。真是人比人气死人啊,这两个人的待遇完全不一样啊。龙博摸了摸小幽兰的脑袋,这个长得比较萝莉的小姑娘很讨人欢心,他笑着道,“好好好,知道你辛苦了,这个给你!” 看到龙博递给自己的银豆子,小幽兰连忙接了过来,快速的藏好。整个人也变得兴高采烈的,一点也没有了方才的不开心。孟津看到一个银豆子就把小姑娘乐成这样,连忙也掏出一颗金子出来,“小妹妹,来,我也给你一点见面礼!” 小幽兰看了看孟津手里的金子,却没有去接。这让孟津有些诧异,这小丫头明明看起来就有些小财迷,可是为什么接了龙博的银豆子却不要自己的金豆子呢?他有些纳闷的道,“怎么了,小妹妹,怎么不要?” 小幽兰吐了吐舌头,一本正经的道,“妙音姐姐说了,无功不受禄,不能随便要别人的银子!” 第25章 情为何物 妙花馆虽然是烟柳之地,可在漠国却是能比肩百家庭那种学术大祠。其实最大的原因是,这两个地方都是龙都内消息最为灵通的地方。百家庭时常有妙论妙策传出,只要列国或者朝堂稍有举动,百家庭的四方之士都能很快的得到消息,并且一帮有学之士会针时利弊,高谈阔论,以求得到权贵的赏识。 妙花馆比百家庭却不同,这里的消息往往没有什么妙言妙策,可每一件都是极为真实的。要知道如今的漠国,能够来到这妙花馆消费的,都是权贵富足之人,不是世家纨绔公子就是商人富贾,从这些人口中传出来的消息,往往都是最为真实的。 在妙花馆大院之后有一条江,名为资水江,从雪域伊始,横穿漠国,直通苍茫山脉,又途径大楚,奔向南海,可以说是漠楚两国的母亲河。陈王买下妙花馆后,把这里很长的一段江流圈进了妙花馆的后花园里。一条长长的木桥直连江中的一个小岛上,那上面有一个女子坐在琴前,十指轻弹。琴声悠扬,似有似无的从江岛上传来。 此时正是清晨十分,江面上有一层薄薄的白雾,远处看这幅场景如诗如画。让刚临江边的龙博与孟津都看得有些痴醉了。 小萝莉却似乎对这种情景已经司空见惯了,“姐姐就在湖心亭,你们自己去吧,我走了!” 说罢,小萝莉也不理会发呆的两人,揉着朦胧的睡眼又走了回去。 孟津被眼前的场景迷醉了,他目光炯炯,看着远方那个朦胧的身影,喃喃道,“北方有佳人,绝世而独立,一顾倾人城,再顾倾人国。以三弟此诗来形容妙音姑娘最合适不过了!世间能有如此佳人,我幸得见,此生无憾!” 龙博也是看的有些痴迷,他微微一笑,“孟兄弟,可不能让佳人久候,请!” 孟津回过神来,然后与龙博一起踏上江中木桥往江亭走去。江面水声潺潺,雾气弥漫,琴声悠悠,一步一步走在木桥之上,仿佛自己正在慢慢的走进一副美妙的画卷里,让人陶醉。 两人一路无言走到江亭里。佳人面裹轻纱,纤纤手指拨弄琴弦,直到一曲弹罢,她才抬起头来,目光看向龙博,微微笑道,“三哥,我这曲可还行?” 龙博笑道,“如诗如画,让人沉醉,欲罢不能!” “孟津见过妙音姑娘!”,一边的孟津连忙拱手施礼道。 “孟公子也来了,请坐!”,妙音只是看了一眼孟津,声音淡淡,听不出什么情绪。 孟津与龙博在亭中的两个空位上坐了下来,龙博环顾四周,赞叹道,“妙音姑娘琴音悠扬,不绝如缕、此时又在这江中亭内,宛若仙女下凡。” 妙音轻笑道,“三哥谬赞了,三哥对音律见解深刻,妙音心中敬佩,不知妙音能否有幸听三哥抚曲?” 一边的孟津听到这话,有些诧异的看向龙博,“三弟也懂音律?” 孟津之所有有此一问,是因为琴棋书画在如今虽然成为四艺,可却并不受重视。漠人尚武,对这些文人器具从来都没有重视过,所以大多数的世族子弟都不会去研习音律,以为这简直就是玩物丧志。龙博作为王侯之后,对音律之道却能得到久在红尘的妙音称赞,他怎么不惊奇? 见妙音有些期待的看着自己,龙博没有拒绝,淡淡道,“喜怒哀乐,由心而发。音律包罗万象,天作之美,世间既然有此美妙事物,我等视而不见,岂不是暴殄天物。我这一曲梁祝,就献丑了!” 说罢,龙博从案几上接过妙音的红木古琴,用手轻拨几根琴弦,感受一下琴的音色。他对妙音微微一笑,双手娴熟的开始拨动琴弦。凤求凰这首名曲龙博印象深刻,他原本就是一个喜欢音乐书画的人,对这些自然是手到擒来。琴声悠扬,一弦一柱都让人如痴如醉,沉浸其中。 孟津由一开始的惊奇变得不可思议,他虽然不懂音律,但是听过的曲子却是不计其数。他原本以为妙音已经是琴道的最高境界了,世间难有人可以超越她。可是现在他发现自己错了,龙博的这首凤求凰曲调完全与妙音是两个风格,他越听越着迷,整个人都沉醉在龙博的琴弦之中。 而妙音也比孟津好不了多少,她闭上眼睛感受着弥漫在空气中的音律,整个人空灵一片,仿佛看到了一对空中追逐戏耍的蝴蝶。 一曲终了,龙博手拍琴弦,琴声厄然而止。龙博不由得赞道:“妙,世间真有如此美妙的乐曲,孟津今日算是大开眼界了!” “三哥此曲意境深远,音律奇妙,必定流传千古。”妙音也微微笑道。 龙博摆了摆手,“有情之琴,必定是刻骨铭心。这首曲并非出自龙博,乃是一个音律大师所谱,所说的是一对才子佳人的故事。哎,问世间情为何物,直教人生死相许!” 龙博一声感慨,却让妙音与孟津两人都听得一震。问世间情为何物,直叫人生死相许!这一句话让两人有了不同的想法,孟津看着眼前的妙音,对这句话尤为深刻。 而妙音与孟津的想法却不同,他看着龙博那双年轻却又深邃的眼睛,仿佛自己一下子就陷了下去。感情对于她来讲是一件很奢侈的事物,这些年她所期望的东西从来都不是一个如意郎君。她的眼里只有仇恨,她恨南王,更狠南王妃。为了复仇,她可以牺牲自己的一切。虽然龙博一开始触动了她内心的那一根弦,可她又何尝不是想利用龙博来达到目的呢? “问世间情为何物,直叫人生死相许!”妙音轻轻的念这一句话,心里却是苦涩无比。 “没想到三弟居然也是一个如此情深意重之人!”孟津说道。 “只是道听途说罢了,龙博只愿天下有情人终成眷属,免受这战乱之祸,饥荒之苦。”龙博感叹道。 妙音看了看孟津,才想到今日的目的,有些伤感的道,“今日能听三哥抚此曲,妙音已是心满意足了。我听闻漠后想把我献与梁王,以此止歇梁漠干戈,只怕妙音以后再难有机会听到这佳音了,三哥能否把此曲抄录给我!” 第26章 孟家之变(一) “漠后无德,我大漠泱泱之国至今日之颓废,皆是这妖后所为,我孟津纵使粉身碎骨,也决不能眼睁睁的看着妙音姑娘入梁国虎狼之地!”孟津闻言,大义凛然的道。他满脸愤慨,眼神中充满着怒意,但却又带着一种痴狂。这种痴狂让妙音也为之一震,她看到了一个不一样的孟津,这是哪个胆小怯弱的孟津纨绔么? 龙博要的就是孟津这种痴狂,纵使孟津不是纨绔之徒,但只要这种过不了妙音这个美人关,那么就能为己所用。可是这种痴狂到底是真还是假呢?一个人能忍气吞声,甚至不惜自毁声明的氏族公子,真的会为了一个红尘女子而如此痴狂?这一切都要打上一个大大的问号!孟津此人,远远没有表面上这么简单。 “孟公子慎言,妙音不过是一介风尘女子,命运早已由不得自己。孟公子乃是贵人,何必为妙音如此!” 妙音声泪俱下,对孟津行了一个大礼,孟津连忙扶起!龙博目光看向孟津,又看了看妙音,微微摇了摇头。孟津想到之前与龙博的约定,知道龙博时在示意自己太过于救美心切了。 就在这时,一个穿着家丁服饰的小厮火急火燎的从桥头跑了过来,大老远的就喊着,“少爷,不好了少爷!” 这突兀的声音让湖心岛的三人都纷纷侧目,孟津循声看向那家丁,脸色微变,一种不好的预感由心而起。 “孟甲,你不服侍我爹,来这干什么?”孟津有些不悦的道。 孟甲满脸通红上气不接下气的道,“少爷,老爷……老爷病情加重,让你火速回家!” “什么!”孟津整个人如同晴空霹雳一样,木讷了好几秒才缓过神来,连忙急冲冲的往木桥上走去,甚至都没有来得及跟妙音与龙博打招呼。孟甲见少爷走了,也连忙跟了上去。 整个湖心岛上又只剩下孟津与妙音了。看着孟津行色匆匆的背影,龙博眼中闪过一丝精芒,心道果然如此。他叹息一声,“谁能想到纨绔不堪的孟津其实是一个忍辱负重,大智大勇之人?” 妙音笑道,“三哥怎会这般感慨?” “我只是在想,孟津究竟会是一个什么样的人物?他看起来对止水你用情至深,实则却是为了迷惑我。他城府深沉,又这么会表演,智商也不低,怎会是一个安心等待着被人扼杀的傻子?” “也许,他也是在利用三哥吧!”妙音说道。 龙博把妙音搂在怀里,“能彼此利用,至少说明对彼此都还有价值。只是可惜了如此人物,却偏偏要选择与我为敌。” 如此感慨几句,龙博叹了口气,感慨道,“止水,这小子终究对你还不是真爱,我们今天这出戏怕是白演了,没准人家心里还在笑话我们呢!” 妙音抬起头看着龙博,“那三哥你呢,你对我是真爱吗?” “当然是真爱!”龙博笑了笑,不过想到今后的安排,不由得心生难过,“止水,如果有一天我离你而去,你会恨我吗?” 妙音又把头埋在龙博怀里,“你既然爱我,却又要离我而去,那想必你比我更痛苦。只要君心不变,止水生死相随,无怨无悔!” “人生若只如初见,抛去这世间纷扰该有多好!” “人生若只如初见?”妙音不尽想起第一次看到龙博时的场景,那一袭白衫在人群中是如此的与众不同。那时候她不会想到自己居然会深深的爱上这个男人。世间就是有这么多不同寻常的经历,短短的几天时间,让她心里除了恨还明白了一种叫做爱的东西。这也让她明白了为什么当初娘亲离开时的告诫,她让自己不要去恨陈王。 …… 孟津却连马车也没有坐,直接骑着宝马在街道上纵马奔腾。他迫不及待的回家去见老爹最后一面,时间已经不允许他走什么官道了,直接从街市上穿过无疑是最快的接近。哒哒的马鞭使劲的拍打在马屁股上,让宝马吃痛,发出一阵嘶鸣,疯狂的在街道上横冲直撞。 这时候街道上早已热闹非凡了,孟津这几马鞭子下去,顿时把街上的小贩行人吓得不清,弄得一片鸡飞狗跳。惹来一片叫骂声。 “这谁啊,大白天的居然敢在街市上纵马,以为这里是官道吗?” “这世道真是越来越乱了!” “你们小声点,那可是孟家的公子,小心被他听到了把你的舌头给割了!” 街道上的众人你一言我一语,反正平头百姓对这种世家公子都唯恐避之不及,嘴上说说也就算了,可不满归不满,却没有任何办法。这世界的等级划分极为严格,三六九等贵贱之别划分得特别详尽,像这种街头小贩是最没有人权可言的,若是得罪了老氏族那种庞然大物,怎么死都不会有人管。不过就算如此,百姓们虽然怒不可言,但也心有畏惧,也就在背后逞些口舌之力罢了。 所以很多小贩交头接耳,关于孟老族长病重的消息很快就在街市上传开了。对于百姓来说这与梁国大军压境不同,那些老氏族谁挂了谁上位了与自己有半毛钱关系,所以除了闲话几句,该买菜的还是买菜,该吆喝的还在吆喝。 此时街市中的一个包子铺的桌子上,一个白衣老者看着孟津策马奔驰走远,不禁摇头叹息道,“老伙计终于还是要走了,只是可惜了,怕是看不到那孩子变天的那一刻了吧!” “爷爷,您在说什么呢?”一个模样秀丽的小姑娘瞪着大眼睛看着念叨的老者问道。 老者溺爱的看着女孩,摸了摸胡须,“小可儿,爷爷说你年纪也不小了,是时候给你找个婆家了!” 听到这话,小姑娘顿时脸红了起来,“爷爷胡说什么呢,我才十四岁!” “都十四岁了,可以嫁人了!” “才不!” 老者哈哈大笑起来,只是笑声过后,他却不由得悲从中来,一滴泪水不自觉的从眼眸中流了出来。 见到老者流泪,女孩一下子慌了,“爷爷,你怎么了,你怎么哭了爷爷!你别哭啊,我嫁还不行吗!” 老者用袖子抹去老眼中的泪珠,叹道,“老了,没想到权杖之年了还能挤出几滴眼泪来,都是土埋脖子的人了,怎么就突然看不开了呢?孩子,爷爷老了,总有一天会死的,爷爷给你找个了如意郎君,你要好好的活着,快快乐乐的活着!” “不会的,爷爷怎么可能会死!”小女孩有些着急的道。 “傻孩子,生死乃是天伦之理。爷爷能活到现在已是上苍垂帘,若不是因为你,我早已是心无牵挂了。爷爷给你选的这如意郎君可是一个了不得的人物,将来必定是前途无量。” “爷爷!”女孩一双水汪汪眸子泪珠打滚。 正在这时候,一个风度翩翩的白衣少年出现在街头,他扫了一圈之后,终于看到了在包子铺坐着的老者。笑着走了过来,很是恭敬的对老者行了一礼,“龙博见过公孙老先生!” 原来这个老者正是不久前在白家庭与吴胜对论的先太傅公孙晦。 第27章 孟家之变(二) 在漠国,没有人敢小觑孟家的实力。 每一个老氏族能够在历史的长河中屹立不倒,经过时间的打磨,战争的洗礼,依旧能够在血淋淋的不休止符的政斗之中生存下来的,必定都是有其底蕴根基。这种根基除了错综复杂的人脉,层出不穷的人才,更重要的是积累的财富与声望。 虽然漠国看起来有洛孟白周甘刑六家氏族,洛甘两族如今更是风头正盛权倾朝野,可论到资历,孟周两家却是最为古老。尤其是孟家世代经商,财富遍及天下。如今国库空虚的漠国当下很多大一部分的支出都是靠孟家来维持。漠后上位之后,有功老臣杀的杀,辞的辞。孟老族长却依旧能够在朝堂风雨不动,所依仗的又何尝不是这富可敌国的商道底蕴? 至于周家,拥有的则是无可替代的声望。大漠朝堂,十之八九都是师从周家,周老太公更是天下闻名的大贤之士,一生推崇儒家学说,讲人道,讲仁义,声名远扬四海。有这样的人物坐镇周家,自然无人能把周家怎么样! 孟家老族长病重的消息刚刚散开,孟家门前便已经车马如流,上门探病的人不知凡几。 古朴的房间内,上等大檀木香炉里散发着淡淡的清香。一张大床上,一个面色苍白如蜡的老人有些慈爱的看着跪在床前泣不成声的孟津,“津儿,不要哭了,为父累病之躯,这些年若不是靠那些名贵药材维持,怕是早已支撑不下去了,能拖到今天已经是上天垂怜,你不用太过伤心了,来,这厢坐下,听为父把话说完!” 孟津抹去眼角的泪水,哽咽着拉过一张椅子,在床前坐下。 “父亲,你不会有事的!” 孟老族长摇了摇头,看着眼前的孟津,叹道,“为父的路已经走完了,往后的路都要靠你自己了。我这辈子经历过太大的大起大落,做过很多的蠢事,倒也没有什么遗憾。现在唯一放不下的就只有你了!” 孟津闻言又是一声哽咽,轻声叫唤道,“父亲!” 孟老族长摆了摆手,一双晶亮的眼睛盯着儿子,“孩子,听我说完。你叔父觊觎族长之位已不是一天两天了,如今更是有漠后支持,我这一走怕是他就无所忌惮了。为父这些年被这病拖垮了,没办法让你能够顺顺利利的继承家业,九泉之下怕是也无颜面对你母亲了。孩子,这些年苦了你了!” 说着,孟老族长颤抖着双手从被子里拿出一物来,放到孟津的手上。孟津低头看去,那是一个古老的金羊印信,他认识这东西。这是孟家世代族长传承的族长印信,有此一物不但可以调任孟家遍布天下的资源,还能够驱使孟家隐卫。 “父亲!” “这些年孟铁所忌惮的东西,不过就是这一方印信罢了,有了它,你就有了一线生机。眼下孟家都是你叔父的眼线,你弟孟柯虽是庶出却是大才,你二娘虽然一直对你不好,可你不能因此怀恨他。日后若是有机会,你要倚重他!” 孟津流着泪道,“孩儿谨记父亲教诲!” 孟老族长端详着儿子,满意的点了点头,“好!好!好!这样就好……”言犹未尽,一口鲜血吐了出来,在距离的咳嗽中孟老族长慢慢的闭上了眼睛。 感受到父亲慢慢褪去温度的手掌,孟津紧握手中的金羊印信。他看着床榻之上那张慈祥的面孔,泪水无声的弥漫了整个面颊。整个人爬在床前,整个人都瘫痪了下去。父亲死了,把他一个人留在这世上。从此他只有靠着自己,才能走出一片天地。 只是这一切来得太快,太快了!让他有些难以接受!只要再过几天,一切就都安排好了。只要再等几天他就能够让父亲看到自己如何一点点把权力从叔父孟铁的手中夺过来,让父亲看看自己并非他所想的那么纨绔不堪,让他明白自己这些年默默的努力与付出。 可是这一切都晚了,父亲走了,再也醒不过来!从始至终他都是那样相信自己,从来就没有失望过!只是想必他离开时还带着遗憾吧!孟津呜咽起身,拭泪静心,思忖片刻后,大声呼唤道,“白叔!” 声音刚落,一个白发老人推门而入,他看了看床上病逝的孟老族长,又把目光看向孟津,在他手上的金羊印信上留神了片刻,嘶声抱拳道,“少主!” “父亲仙逝,只怕孟家乃至大漠都会有一场惊天之变。父亲把金羊印信传与我,隐卫今后便听我号令。你速速传令下去,召集四方隐卫速速集中龙都,但凡有变,听我指挥。” 白叔闻言点头,就要出门执行命令,又被孟津叫唤住,“白叔,此事不急这片刻,你再陪陪我父亲吧!” …… 南王府,龙博与公孙晦正在手持一黑一白下棋。 “公孙先生,可有考虑好?”看着举着白子久久难以落下的公孙晦,龙博笑着道。 公孙晦看了看处处被龙博吃得死死的棋盘,无奈的笑着摇了摇头,“老了,龙三公子智慧无双,老朽认输了!” “只怕公孙先生的心不在这棋盘之上吧!”龙博笑了笑,开始一颗一颗的把棋盘上的黑白子拾入棋罐内,“先生与孟老乃是莫逆之交,如今孟老病重,先生心有所系也是人之常情!” “生死天伦之道,避无可避。只是可惜了不能去见他最后一面,可现在想来见一面是如此,不见也是如此。既然天意注定,又何必自扰呢!”公孙晦苦叹一声,开门见山道,“龙三公子大智大勇,此番若是得势,大漠往下当如何去走?” “因时而动,因事而制!如果大漠颓势已显,已是残局。过完这个冬天后,东边的梁国怕是又要蠢蠢欲动了。如今若不以雷霆之势稳定朝野,收复人心,来年何以抵抗?先生乃是天下名师,声名远播,龙博恳请先生做一回大漠使臣!” 公孙晦眉头紧皱,“漠梁世仇,老夫出使能做什么?” 龙博哈哈笑道,“公孙先生说笑了,梁国虎狼之地,龙博怎敢让先生去与虎谋皮。我说的,是南边的楚国。” 第28章 公孙行楚 “楚国?”公孙晦有些疑惑的看着龙博。 楚国地大物博,位于大漠之南,物资丰饶,地广人多,在如今的天下算得上是一个强国,就算是如今的大梁也不得不忌惮三分。曾经老楚王也是与老漠王一样的强权人物,在位时拓展疆域,攘外安内,成就大楚几十年的霸业。 新楚王继位之后,虽然终日痴迷女色,毫无建树。可对祖宗基业却没有太多败坏,朝中又有贤能辅佐,兵多将广,也没有哪个不开眼的去找麻烦。是以天下皆有战乱,唯独大楚这些年却风平浪静,盛世太平。 “如今大漠内忧外患,千年基业如同悬崖走索。梁漠世仇不可化解,如此敌强我弱的局势下,梁国必定誓取大漠。自古成王败寇乃是不变之理,大漠致使今日之局,都是咎由自取。如今北方夷狄又生祸乱,更是雪上加霜。大漠两面迎敌,若非天助,梁国大军早已踏平龙都了!” 叹息一声,公孙晦道,“大漠如今之局,老夫岂能不知?我公孙家世代忠良,为龙氏江山死而后已在所不辞。可当下这局面却早已力不从心,空有满腔热忱,却也只是徒增悲凉罢了!” 龙博把手中的棋子一颗颗放进棋罐里,笑道,“公孙先生何必妄自菲薄,是非功过自有后人评说。可当下之局却也不是无解之局,大漠虽然连败于梁国,却未失去其根本,虽短时间内难以强盛,却也不至于旦夕之间亡国。” 听龙博这么一说,公孙晦一双深邃的眼眸中仿佛又放出异样的光芒,“三公子可有解局之法?” “大漠赳赳烈士,为家国不失人人皆可抛头颅洒热血。如此爱国之心,世所罕见!可是可惜空有勇力,却难有将帅之才,所以兵如游勇,形同散沙,一击即溃。漠后持政之后,大漠帅才十不存一,放眼整个大漠军营,堪堪有帅将之才的也仅刑烈一人而已。而刑家又不受漠后信任,难以全力迎敌。所以逼迫漠后还政,此举势在必行!” 龙博把棋盘上的最后一粒子放入罐内,接着道,“只要这残局收拾了,棋盘上就又是一盘新的棋了。换一个博弈之人,这大漠天下必将又是另一番景象。只是收拾这残局太难了,留给漠国的时间又太短了。所以漠国需要借势而为,赢得一线生机!” “公子所说的借势而为,可是指楚国?”公孙晦有了一丝明悟,连忙说道。 “正是!”龙博站起身来伸了一个懒腰,“所谓生于忧患而死于安乐,楚国君主沉溺女色,不思进取,以致于如今的楚国像一只打着瞌睡的老虎。可楚国比较是大邦之国,君主无心,楚臣却无一不是大才之辈。先生此去楚国,就是要想法设法说服楚国,晓以利害,加之利诱好处,只有楚漠结盟,才能为漠国赢得一线生机!” 听到楚漠结盟,公孙晦知道这或许是当下唯一能给漠国赢得时间的办法了。他一开始就没有怀疑过龙博能不能拯救漠国。他孤注一掷,把公孙家的一切都压在了这个南王世子上,为了龙氏王族世代对公孙家的恩惠,就算上刀山下火海公孙晦也绝对不会眨一下眼睛,可他同样也知道想要说服楚国,这绝对是一个比上刀山下火海更艰难的任务。 如今的漠国还有什么依仗能够让楚国愿意施以援手?天下没有白吃的午餐,费力不好的事情楚国是不会干的。既然是有求于人,那么必定是需要给人好处,可如今的大漠一贫如洗,举步维艰,又有什么能够让楚国看上的东西? 似乎知道了公孙晦的难处,龙博有些无奈的道,“公孙先生此番出使楚国,虽是有求于人,却也不用涨他人威风。我大漠如今虽穷,却也是千年大国,如今合纵之举,楚国虽弊大于利,却也并非不能两全。一城一地之得失,若能换得大漠崛起之契机,却也未必不可。所以先生尽可施为,苍茫山北大漠十五城之地,先生皆可作为谈判的条件!” “苍茫之地?”公孙晦眉头紧蹙,心中不免泛出一丝悲戚,想当年老漠王驰骋天下,寸地必争。如今大漠却落得个割地求存的地步,这种大起大落大概在漠国老臣心里尤为深刻。当年他贵为太傅,为太子也就是如今的漠王授课,在他心中一直有一个期望,就是能让小太子继承老漠王的精神,让漠国强盛。 可时过境迁,一切都成为了往事了。他满腔才学,却不能传达天下,国难当头,却只能成为一个忍辱出使的大臣。一声叹息,公孙晦点了点头,说道,“也罢,老朽已是权杖之年,也不知能否见到大漠崛起的那一天了。这大楚既然非去不可,也免不得去跑跑腿了。只是有一事放不下,心中难以释怀!” 龙博听到公孙晦这么一说,连忙道,“如此就全拜托公孙先生了,不知道公孙先生何事犯愁,龙博但有所能,无不尽力!” “老夫一生清贫,不争权势,不喜功名。所求的不过是一方雅居,享受天伦之乐,舞琴弄墨,则心愿足以。可天不尽人意,树欲静风不止。杜可儿是故友杜智之女,当年因为反对漠后当权,落下个满门抄斩的下场。若非因为老夫的关系,小可儿怕是也难道劫难!如今我此去楚国,必是凶险……” 听了这么多,龙博笑道,“先生何必苦恼,既是忠臣名门之后,南王府岂能坐视不理。更何况公孙先生此处楚国是大义之举,于情于理都应该为公孙先生解此忧虑。” 公孙晦闻言点了点头,“如此就好,不过小可儿年龄出身本是凄苦,身世可怜。一个人无依无靠总是难以让人心安!老夫想,龙三公子也成年,若是公子能和小可儿结下百年之好,老夫虽死无憾!” 这话让正在喝茶的龙博差一点喷了出来!这家伙饶了大半圈子,原来是让自己娶他孙女?尼玛,那还是个孩子啊,还只有十四岁啊,发育都没好啊!虽然这世界这年龄结婚生子的大有人在,可是龙博还是难有接受。有些尴尬的道,“公孙先生,这个...小可儿年纪尚小,如今又是多事之秋,龙博怕是难以……” 第29章 南王之威(一) 龙博终于稍微松了一口气,公孙晦虽是大漠老臣,可却是天下名士,在儒家学派中拥有着极高的威望。 这种老臣,如果以大漠使臣的身份出使楚国,这其中的分量无形中会增加很多。更何况楚国一向自诩为礼仪之邦,对待天下名士即便难以接受,也不会多加为难。 说到学派,因为当下虽然强国林立,法制渐渐成熟起来。诸国为巩固国策,都曾颁布过求贤令,天下有学之士渐渐的根据主张意见不同,慢慢的形成了诸多流派,这和百家争鸣如出一辙。 可现在却只是属于各个学派的萌芽期,除了儒家思想相对来说比较成熟,其他流派都比较零散。是以天下儒道盛行,名士十之八九都是出自于儒家学说,因此也没有什么学派之争。 龙博知道,这只是一个短暂的开始。如今漠国内忧外患,没有人会去关心学术流派问题。国家安危已让人无暇顾及那些不同的思想了,这反而给了其他学派发展得机会。而当下的漠国,想要一步步的强大起来,内法外儒是必经之路,而法家讲究的是规矩方圆,儒家却是推崇的人道主义。 这两种思想看是不冲突,可实际上却真的如此吗?不同的思想发生碰撞,所形成的威力足以让一个强国支离破碎。眼下漠国虽然没有这种焦虑,可是其他国家已经处在这种风尖浪口了,只要一阵风刮过来,这场学术的变革就将席卷天下。 兵戈之乱止于胜负谋划,而思想却是祸乱之源。龙博所有做得就是把这两者的关系还没有彻底的分得清楚的时候,让他们潜移默化的往同一个方向推动,舍弃其封建,用其精粹。当然更重要的是与时俱进,怎么做能使漠国强大就用什么。 说服公孙晦以后,龙博身边从此又多了一个新的童养媳。可眼下他所担心的却不是身边多出的一个小尾巴,而是孟家这场突如其来的巨变。 …… 孟老族长仙逝的消息在龙都迅速的蔓延,成为了整个龙都都在议论的话题。孟家上下披麻戴孝,白绫挂满了孟府,笙箫鼓乐,葬礼厚重。 孟老族长三代老臣,一声声名赫赫,壮年时为大漠立下不世之功,他这一生疾病也是战阵之中落下的旧伤。这么一位元老离去,漠国贵族无不震动,争相悼念。孟府上上下下已经挤满了前来悼念的人! “南王到!”门童一声吆喝,让孟家庭院内众多前来吊唁的人都纷纷侧目。 这个名字几乎已经被人遗忘的人,他的出场必将惊起一片波澜。有些人就是这样,他不出现的时候没人会记得他,但是他一出现,没有人敢忽视他。所有人看向门口那个虎背熊腰却又刻满着岁月沧桑的男人。他一袭白丧,头裹白绫,有些落寞的身影一步一步的走向灵堂。 “南王也来了,已经好多年没见南王露面了!” “是啊,想当年南王三千铁骑把梁狗两万大军打得七零八落,何等风光,可惜了,英雄老矣啊!” “你看,南王身后那个俊俏公子是谁?” “那是龙博公子啊,没想到这孩子都涨这么大了,听说他从小就被南王送去上丘求学了,没想到现在回来了!” “原来是龙三公子了,这可是南王府唯一的独苗了啊,看起来比他那两个哥哥毫不逊色呢!” 灵堂内的众人你一言我一语,都交头窃耳起来。这时孟铁已经引来上来,大老远的拱手:“家兄病故,没想到南王亲临,有失远迎,请恕罪!” 南王瞟了一眼孟铁,满脸富态,满面油光,虽然身穿丧服,却没有什么悲伤,看起来反而心情很好一样。轻哼一声,南王道,“孟长兄与我生死之交,自当亲临。” 孟铁对南王微有些不屑的语气皱了皱眉,可他依旧不敢得罪这个极具威望的亲王。他伸手引路道,“南王,这边请!” 南王领着龙博走到灵柩前,两人从家丁手里各接过一炷香。 南王看着眼前的木棺,灵位之上那个熟悉的名字。声音有些伤感的道,“大漠已如浮萍无依,孟长兄先帝肱骨之臣,为何要这么急着离去呢!我们这群老伙计走一个少一个,偌大的漠国却再也找不到我们当初的影子了!孟长兄一路走好,龙战有生之日,必定护你孟家安危!” 说罢,南王与龙博把手中的香插在灰炉里,南王看向跪在一边默默烧着冥钱的孟津。孟津连忙起身拱手道,“侄儿见过叔父!” 听到这话,南王眼里闪过一丝赞许。孟津眼中含泪,悲伤溢于言表,整个人却是不卑不吭。而且他叫自己不是南王,而是叔父!这孩子肯定是想拉近和自己的关系,若论到私交,在自己尚未封王之时,孟津确实是这么叫的。 龙博见孟津这般孝顺,安慰道,“孟兄,逝者已矣,节哀顺变!” “南王,家兄祭奠稍后就开始举行,您请先入内休憩片刻!”孟铁这时也来到了这。 “君上驾到!”一声传喝,正在灵堂上的众多吊唁的人都纷纷跪了下来。转瞬之间,满堂之上除了南王之外,所有人都跪了下来。南王本是亲王,当年漠王为拉拢南王,让还是太子的小漠王拜南王为仲父。时至今日,在漠国也唯有南王一人可不行跪礼的人。 龙博抬头看向漠王,这个年纪与自己相当的少年,如今虽然贵为漠国之王,可是却可悲的只是沦为漠太后手中的傀儡,就如同被人用线提着的木偶一样。可他从小就被漠后架空了,身为帝王却无实权,不得不说是一种悲哀。 漠王身穿王袍,额上也裹着白绫,一双眼睛有些慵懒的看了一下众人。这些人对自己俯首称臣,不过是仅存在表面上的一种礼仪罢了,内心对自己这个漠王心里尊崇的又有几人?都不过是洛后的走狗罢了! 可是当他目光看向朝堂之上的南王时,他的那双眼眸突然亮了起来。他知道想要掌控自己的命运,能够真心实意帮到自己的就只有眼前的这位南王了。他有些激动的大步往前走,直到南王身前才停下,有些激动的道,“仲父!这些年可好,睿儿好想你!” 第30章 南王之威(二) 南王微眯着眼睛,看着眼前的漠王百感交集。老漠王为保住他君主的威严,对一帮老臣百般打压,本以为这是在给小漠王扫清道路。不曾想一切都为洛氏家族做了嫁衣,更让他给予期望的儿子成为了洛氏一族驱使的工具。人算不如天算,如今权柄旁落,王道衰竭,冥冥中似乎总有天意。 “老臣,参见君上!”南王微微躬身,不卑不吭的行了一礼。 小漠王连忙上去握住南王的双手,拉着他就要往外走,他有太多话想对南王说了,他有太多委屈,又有太多畏惧。可他拉了一下却发现南王纹丝未动,正疑惑时,南王扫了一眼还跪在地上的众臣,小声道,“君上,大事为重!” 闻言,小漠王终于冷静了下来。他松开南王的手,环顾一眼四下跪在的众臣,声音淡淡的道,“都起来吧!” “谢君上!” “孟老族长驾鹤西去,寡人深感痛心。孟老乃是大漠功勋老臣,淡泊名利,当为不朽。如果老族长归去,恩泽当惠及下人,太史令起书,着令孟津为都令副使,赐良田千亩。” 正在一旁的太史令听到漠王如此一说,顿感为难。官员任命罢免,都是由漠后一首操持的,以往没有过漠王直接任命的先例。若是让漠后知道了,自己肯定是没好果子吃的。见太史令不言,南王冷哼一声,“太史令可不遵君令?” 太史令闻言,顿时打了一个哆嗦。他抖索着身子看了一下漠王,又看向横眉怒目的南王,心里没由来的有些害怕。但是想到如今洛氏在漠国的地位,南王如今是不能把自己怎么样的,他给自己壮了壮胆,说道,“如今官职任免调度,都由漠太后操作,没有漠后谕旨,老臣不敢擅自修改!” 太史令的话让漠王脸色愈加难看,正想说些什么的时候,一个身影从他身后走了出来。 南王不紧不慢的走到太史令面前,瞪了他一眼。南王本是沙场久战之人,他的目光中似乎带着一种杀气,让人感觉不寒而栗。太史令在他这一个眼神下,吓得噗通一声跪在地上,身子都有些发抖。南王虽然隐居朝堂,可余威犹在,太史令说到底不过是一个文弱书生,如何能够顶得住南王的这种气势。 冷哼一声,南王环顾四下,沉声道,“如果我没有听错的话,这厮刚刚说我大漠泱泱之国,官员罢免调度漠王说了不算,一切都由漠太后决断。真是滑天下之大稽,龙氏江山何时由一个女人掌控,连漠王亲临宣谕都不成了?” 就在太史令想要辩驳的时候,却发现一刀寒光迎向自己,他还没来得及反应,发现自己已经没办法开口的,他看到了一个无头的尸体缓缓的倒了下去,鲜血不要钱一样的从脖颈之上喷了出来。 南王手提着带血的长剑,大声道,“太史令不遵君令,藐视君威,现已伏法!” 南王这一举动让灵堂内沉默片刻后,便开始骚乱起来。漠王也有些害怕,他看着身首异处的太史令,还有地上那一对褐色的鲜血,整个人都感觉有些难受起来。他久居深宫,哪里见过这么血淋淋的画面。 “龙战,你太放肆了,朝中三品官员,就算稍有顶撞,你也不能如此草菅人命,就算是你先帝所封的南王,可也没有权力决定官员生死!”洛宾延大声呵斥道。 南王淡淡的看了他一眼,“我当是谁,原来不过是昔日的太庙令,怎么?你是在跟我谈大漠律法?” “龙战,你别不识好歹,就算你有先王御赐金箭令,可也不能恣意妄为!” “哼,真是好笑,你们连活着的君上都能熟视无睹,死了的君王还能够让你们害怕?我龙战戎马一生,早已不畏生死,只求上无愧于君王,下无愧百姓黎民。尔等食君之禄却谋君之权,不思为君分忧还妄想浮云蔽日挟君自立,如此不忠不义之举,是为天下人所不齿。这大厅之上,可还有谁认为漠太后的话比君上的话更管用?有的话尽管站出来,杀一个是杀,杀一群也是杀,黄泉路上还能送送孟老哥!” 说罢,南王把手中的剑用力一挥,稳稳的插在了地面上发出一声清脆的剑鸣。灵堂内一片寂静,众人面面相觑,有人雀跃,也有人愤恨。可是却再也没人敢再出头,就连洛宾延也闭上了嘴巴。如今逞口舌之利没有任何益处,要是这南王一怒身首异处,那死得可就有些冤枉了。 这时候的众人才想起来,南王可是出身军旅杀伐果断之人。想要跟一个地位高又如此强硬的人讲道理,首先你得想办法胜过他手中的剑,否则你就乖乖的闭上自己的嘴。 “好,既然你们都无异议,那就由洛太庙,哦,不对,洛丞相亲自起书吧!”南王哈哈一笑,看向一边沉默不语的孟津,“贤侄,还不叩谢君恩!” 孟津反应过来,连忙朝漠王伏地跪拜,“臣,叩谢君上!” 漠王看着跪拜在身前的孟津,一时竟有些不知所措。楞了片刻后,他才反应过来!他从来没有感受过这种实权在握的感觉,以往别说任命一个都令副使,就算是身边的小太监也由不得自己做主。可是现在他真正的感受到了这种实实在在的权利,他看向不怒而威的南王,心里生出一种感激。 “孟爱卿,起来吧!” “谢君上!” “孟老族长乃是先王托孤重臣,如今孤王尚未亲政,眼下乱臣图谋,君威无存,大漠又是危机四伏,国无宁日。先王驾崩之时曾嘱托孤王,内忧有孟长,外患有南王。那时孤王年幼,尚不知其中道理。没想到时过境迁,如今孤王虽成年,孟老却不及我待。” 漠王看着灵堂前孟老族长的灵位,从侍应手中拿过一炷香,诚心施礼。 灵堂内众多漠臣心中都有些愕然,以往漠王一向不问世事,对漠太后唯命是从,也不曾有过什么举动。所以朝臣们虽然表面上对漠王恭敬,却也只是一个面子功夫。也从来没有人想过去真正的了解漠王的想法,因为如今的漠国做主永远都是漠太后。可是今天的漠王行事大异从前,让他们有些怀疑起来。 龙博看着众人眼中的反应,微微一笑,他悄无声息的行至孟津身旁,小声说道,“孟兄,可莫忘今晚之约!” 第31章 救漠之人? 资水河畔,三匹骏马在悠悠湖畔吃着青草,远方数百军将铿锵而立,守护着河边闲聊的三人。龙博默默的听着南王与漠王的对话,看着幽幽资水,感念浮生如梦。 “孤王年幼时就曾想有朝一日要成为仲父一样的英雄,继承父王遗志,为大漠开疆拓土,强国利民。不曾想如今孤王成年已久,却有心无力,虽贵为一国之主,却被母后管制。眼见父王交托给孤王的大漠变得眼下这边境地,深感痛心。” 漠王面容神伤,眼眸中泪水仿佛都在打转,堂堂的一国之君却如同笼中之鸟一样的活着。左右连个说话的人都没有,如今借着悼念亡故老臣之名出王宫见到南王,心中千言万语如鲠在喉不吐不快。 南王一声叹息,“冥冥中自有天意,君上忧国之心老臣感同身受。” 漠王见南王说话中规中矩,虽有忧虑,却似乎并无辅佐决心。心里有些难受,漠王顾不得其他,对着南王跪了下去。这突然的举动让南王有些始料未及,“君上这是为何?” “求仲父救我大漠江山于水火!” “老臣早已远离朝野,解甲投戈。如今朝局纷乱,无权无势,老臣纵有匡扶社稷之心,又如何能拯救现如今的大漠山河?君上快快起来,老臣受不得君上如此大礼!” 漠王听完却还是依旧固执的跪在地上,“若是仲父也无能为力,大漠也就真的完了!” “君上!”南王一声叹息,看着面容坚决的漠王,又把目光看向不远处把守的士兵。颇为无奈的道,“君上先起来,君臣有别,切不可失了礼数。” 说着,南王把漠王扶起,接着道,“君上以为只有老臣才能救大漠于水火,其实大错特错了。正所谓名不顺则言不顺,老臣虽是王叔,却也只是一个王叔。漠后为君上之母,垂帘听政,占有大义。若是老臣强加干预朝政,恐遭人非议,大义若失就无法令老氏族们心服,漠国必会陷入政乱之中,到时老氏族无人束缚,人人自立,情况岂不是比眼下更加难以掌控?” 漠王静静的听着南王的话,思忖许久,觉得南王所说也不无道理。如今权势皆掌控在漠后手中,若是漠后失去了权位,那些不服漠后已久的老氏族必定会展开一场头破血流的争权之战。漠国若是陷入无休止符的内乱之中,梁国岂会甘心沉寂不发?待到那时元气大伤的漠国又怎么抵御梁国这个世仇呢? 紧皱着眉头,漠王有些失魂落魄,喃喃念道:“孤王不甘被母后掌控,却又不能不被其掌控。若是因为孤王而致使大漠千年基业危亡,孤王有何脸面去面对九泉之下的列祖列宗。” 见两人谈得也差不多了,龙博轻咳一声,安慰道,“王兄何必气馁,事在人为,山穷水尽之时或许也会有转机,顿时柳暗花明也说不一定呢?” 听到龙博说话,这是漠王才把目光看向龙博,他一直不明白为什么南王会把龙博带在身边。听到南王的说辞后,他此时已经有些心灰意冷,对龙博这些安慰的话似乎也听不太进去了。 “虽然父亲不能救当下漠国,但有一人绝对可以救我大漠!”龙博信誓旦旦的说道。 这话让垂头丧气的漠王又有了一丝希冀,他目光炯炯的看向龙博,有些激动的问道,“谁?” “那人远在天边近在眼前!”龙博笑着说道。 听了龙博的话,漠王有些疑惑的看了一眼南王,又把目光看下龙博。这里除了他们三人再无外人?他又把目光看向龙博,打量着这个自己从未有过交集的王弟。只见他衣着整洁,整个人也器宇轩昂,非是寻常弟子可比。龙博身上有一种气质是许多人身上所没有的,漠王虽然手无权势,可是身为王侯,见过的人无一不是身份显赫威名远播之辈,所以眼光自然也非寻常人可比。 虽然如此,可他也不相信龙博能有通天侧地之能,能够有能力改变当下的局面。因为龙博太过年轻了,如南王这般人物都觉得无能为力,一个南王世子难道还能超越他父亲不成? “你?”漠王摇头苦笑,勾起的兴致又蔫了下去。 龙博见漠王这般表情,摇头笑道,“龙博可没有如此能力。” “那王弟方才所说的眼前之人在哪里?” “那人就是君上自己啊!”龙博宛然一笑,接着说道,“父亲所担心的不过是漠后占有垂帘大义,无端逼宫难免会生出事端。可君上却不同,若要说权势,大漠天下何人能与漠王比肩。正所谓解铃还须系铃人,君上少年继位,如今早已成年。漠后理应还政于君,朝野之上对漠后不满者大有人在,只是苦于师出无名,洛氏一族又手握权势,对忠于大漠之臣百般打压,致使朝野祸乱,人人惶恐。可只要君上有摄政之决心,必定一呼百应!” 漠王有些乱了,龙博的话听上去有几分道理,可是却远还不够。如今朝野枢要之臣都是漠后亲党,又有几人能够被自己调动?虽然自己贵为漠王,可又真的几个人把自己当王呢? 似乎明白漠王的顾虑,南王肃然道,“君上所虑老臣知晓,既然君上能信过老臣,老臣必定鞠躬尽瘁死而后已。虽然如今朝堂枢要之臣皆为洛甘两族之人,可他们说到底还只是文职,并无可用之兵。彼时只需排数百军士杀一儆百以儆效尤,必定能震慑那帮酸儒!” “可御林军被漠后掌控,若是发动御林军,如何抵抗?” 龙博笑道,“漠王可知如今龙博之内有谁能与御林军比肩?”、 漠王闻言不由得想到了刑烈前些时日马踏宣殿的场景,那时刑烈把宣殿之上朝臣们骂了一个通遍,大殿之上洛甘两族的人一个个敢怒不敢言的样子,让他心里别提有多痛快了。也许之所以会如此,不过是因为刑烈做了他所想做却不能做的事情。漠王说道,“怕是除了刑烈,龙都再无人可拒御林军了!” 龙博从怀里掏出一张白色的布帕递给漠王,笑道,“此一物可解漠王忧虑!” 第32章 甘龙身世 漠王展开龙博递过来的白布,只见上面血迹斑斑,写着数行歪歪斜斜的几行字体,这赫然是一份血书。 “漠后无德,专横夺权,刑烈愿誓死效忠吾王,整肃朝野,弑贼扶君,若有违背,人神共愤!” 斑驳的血迹刻画出的字符让漠王攥紧了拳头,多少年他如同一个工具一样被漠后掌控着,他的一举一动都由不得自己。这哪里是在当至尊无上的大漠之君,简直就是被人豢养在笼子里的囚困之鸟。他想要飞出去,他等着一天等了太久了! “刑烈有此决心,朕心甚慰。仲父可有谋划?”漠王内心激动不已,他等这一天太久太久了。 南王见到漠王又恢复了斗志,把目光看向龙博说道,“博儿早已安排妥当,七日后就是大漠冬祭,到时满朝文武都会聚集神庙进行祭拜,到时王宫必定空虚,只要那时乘虚掌控御林军,断了漠后援兵,冬祭大典之上举兵勤王,大事必成!” 漠王摇头道,“母后出宫,左右必定大军尾随,王宫虽有军队,但怕也所剩无多。” “所以在七日内,君上需搞定一个人才行!”龙博说道。 “搞定一个人?”漠王有些疑惑。 “不错,君上应该知晓,御林军本是先王亲卫,向来只认兵符,六亲不认。这些年漠后之所以能够掌控御林军,除了她持有符节以外,其实更大一部分原因是因为还有一个人的震慑。” 漠王想了想,有些不确定的道,“你是说甘龙?” “没错,正是有大漠第一勇士之称的甘龙。此人骁勇异常,有万夫之勇,漠后为了让他效命,不惜把自己的亲侄女许配给他,可见他在御林军中拥有什么样地位。君上只要掌控此人,御林军其余人不足为虑!”龙博自信满满的说道。 漠王有些无奈的说道,“既然你知道漠后已于甘龙联姻,朕又如何能掌控他?” “有时候看起来是敌人牢不可破的地方,也许正是敌人致命的弱点。君上不用担心,龙博早有打算,只要时机一到君上自然就明白了。若是能让甘龙为己所用最好不过,若是不能,退而求其次让他不能为漠后所用也行。御林军虽勇,却不是攻坚夺城之军,只要拿下龙都,御林军便如同无根之水,绝非邢家军之敌!” 就在这时,远方一匹黑色的战马奔驰而来,直到贴近三人不远处才勒马停住,一人下马跪拜道,“甘龙叩见君上!” 真是说甘龙,甘龙就到。龙博眼睛微微眯起,看向面无表情跪拜在地的甘龙。只见他人高马大,下巴上有着黝黑的胡须,方字脸,表情有些僵硬高冷,不苟言笑。他身穿银色铮亮的铠甲,带着羽盔,整个人看起有些生人勿近,虽然跪拜在地,可眼神却没有任何的闪躲,如同他的表情一般的僵硬。 “甘龙,你来做甚?”漠王显然对甘龙没什么好脾气。 甘龙站起身来,说道,“漠后听闻君上出宫悼念孟老,久久不见君上回宫,恐有危险,便遣臣来护君上回宫?” “朕有仲父守护,甘将军不必担心,你且先回宫,孤王与仲父多年未见,还有许多话未说!”漠王不动声色的把手中来不及还给龙博的血帕放在身后,神情漠然。 甘龙听到漠王如是说,这才把目光看向神情冷冽的南王,微微拱手道,“眼下盗贼四起,居心叵测之人大有人在,王爷虽然宝刀未老,却也难防小人之箭。为君上安危,斗胆请南王应允甘龙护送君上回宫!” 南王冷哼一声,竟是看都没看甘龙一眼,背身离开。龙博看了一眼甘龙,微微一笑,又对漠王施礼道,“君上且先随甘将军回宫,龙博改日再于君上一同游玩。” 说罢,龙博尾随南王而去。甘龙眼角跳了跳,南王父子未免也太不把自己放在眼里了,,见漠王还目不转睛的看着南王父子离去的方向,他轻咳一声,做了一个请的手势,“请君上回宫!” …… 龙博追上南王,问道,“父亲,您好像对甘龙有些意见?” 南王闻言冷哼一声,有些愤恨的道,“龙为国姓,漠国上下起名皆避讳龙字。你知道为何甘龙偏偏以龙字为名吗?” 龙博一听,知道这其中必定有些故事。龙氏一族是大漠王族,虽然现下并没有什么文字狱,可是取名避讳之道都是约定俗成的,没有人会因为取名而挑战王族的权威。 叹息一声,南王道,“甘龙这名字是老漠王亲自取的,甘龙母亲龙依依是我亲妹妹,也就是你姑母。如今这小子长成气候了,你说我为何生气?” 龙博有些愕然,这关系转变似乎也太快了些,他从来不知道自己什么时候还有一个姑母,而且还是甘龙的生母,这听起来有些不可思议。他有些疑惑的问道,“我怎么没听说还有一个姑母?” “依依生甘龙之时临盆难产,生下甘龙后就去世了。老漠王为安我心,特赐此子龙名,并从小送他去苍茫山拜天邪子为师学武。他天赋异禀,是武学奇才。三岁学艺,十七岁从军,便立下赫赫威名。老漠王甚是喜爱,二十岁他便成为了御林军大都统。可是没想到他居然不思报恩,如今反而为虎作伥,为漠后所用!” “父亲何必为此事烦心,我看甘龙虽然效力漠后,但多半也是受漠后钳制而已,未必真心效服。甘龙刚刚明明见到了漠王手中的血书,他去假装视而不见,可见其心有异!” 南王闻言一惊,失声道,“什么,你说他看见了?” “虽然他隐藏得很好,但是我能确定他一定是看到了。其实看到了也无关紧要,漠后就算得到血书也不能把君上如何?要知道她能有今日,倚靠的正是国母的身份。至于刑烈大哥更不用担心了,漠后对刑烈大哥早已恨之入骨,就算想杀之而后快也是无能为力。” 叹息一声,南王看着龙博,说道,“可若是漠后针对你呢?我已经失去你两个哥哥了,不能再失去你了!” “父亲放心,我早有万全之策。如今就看甘龙如何选择了。父亲不是有十二血杀么,还打算藏着?”龙博看着漠王狡诈一笑。 第33章 十二血杀 南王听到十二血杀这几个字时脸色微变,他转身看向龙博,问道,“你是怎么知道的?” “父亲可记得七年前让古伯送我去上丘时的场景?” 南王一愣,这才想起来。龙都离上丘万里之遥,如此遥远的距离,依靠车马也要将近两个多月的行程。为了护送龙博,南王命十二血杀暗中护送。没想到半路真的遇到了一些劫财的流寇,对方人多势众,有上千之数。古伯虽然骁勇却也是双拳难敌四手。如此情形下,十二血杀不得不现身救主。 那一次的场面龙博至今记忆犹新,十二血杀只出动了五人,却在极短的时间内把上千流寇屠戮一空。他们一个个身着殷红铠甲,铁面裹颊,如同来自地狱里的恶魔一般。他们每人一柄大刀,凡是照面者必定身首异处,血溅五步,场面惨烈至极,一个个如同移动着的人体绞肉机。恐怖如斯的实力,残忍无情的手段,让人毛骨悚然。 南王早已退居幕后,这么多年过去后,很多人都可能忘记了南王府还有一支恐怖如斯的秘密武器。很多人都以为十二血杀早已不复存在了。但只有龙博知道,十二血杀从来都在南王的掌控之内,这也是漠后忌惮南王的原因之一。只要在适当的时候提醒漠后,南王府还有十二血杀,那么漠后就不会轻举妄动。 “博儿,你既然知道十二血杀,可知晓血杀门?”南王问道。 “血杀门?”龙博又听到了一个新鲜词汇。 “江湖四海,宗门林立,朝廷不可能顾及到所有的江湖势力。江湖人生性放荡,难以掌控,久久难以约束必定对朝堂有所影响。血杀门本是一个顶尖的杀手宗门,收钱卖命,向来只认钱不认人。是以很多官商富贾权贵大儒都死在血杀门的手中。终于有一天,先王已无法忍受江湖对朝堂的影响,决定派大军剿灭血杀门。” 龙博疑惑道,“可是这跟十二血杀有什么关系?” “十二血杀本都是血杀门中的王牌精英,当年我带兵剿灭血杀门,却起了爱才之心,所以劝降十二血杀留其性命。十二血杀虽与我有所联系,却并非完全效忠于我。我对他们既有网开一面之恩,却也有宗门毁灭之恨。江湖人最是讲究情谊,杀手虽无心,却非无情之人。所以对于十二血杀,我每欲用之,必先克之,能不用则不用!” 没想到十二血杀还有这样的来历,龙博有些疑惑道,“既是恩罪相加,为何十二血杀还愿意效忠父亲,难道他们有所图谋?” “十二血杀江湖杀孽深重,宗门被大军剿灭,已无立足之地。所以他们不得不依靠朝廷得以生存,我想利用他们谋事,他们又何尝不是想利用我谋生?” “这么说来,十二血杀就如同一个定时炸弹,用不好反而会伤人伤己。不过父亲放心,待到大局已定,我必定让十二血杀彻底降服。” 南王苦笑摇了摇头,不再多说。又行了片刻之后,南王问道,“博儿,为父困惑,孟长兄仙逝,孟铁必定会极力辅其子孟阔继承孟家族长之位。孟铁父子都是目光短浅之辈,难成大器。若是孟家由他父子掌控,将来必定容易对付。可你为何极力推荐城府深沉,又颇有计谋的孟津上位?我观孟津此人心有大志,必定能成大器,将来岂不是难以掌控?” 龙博闻言一笑,说道,“父亲既然知道孟铁父子都是目光短浅之辈,就应该能想到,就算此时孟铁父子把族长之位抓在手中,以孟津卧薪尝胆隐忍不发的心智,将来孟家也必定会落到孟津的手上。既然如此,何不在他势单力孤之时施其恩泽,雪中送炭可远比锦上添花更为珍贵,更何况,孟铁父子有心投靠漠后,如今局势早已一触即发,也只是做过顺水人情罢了!” “只怕孟津将来成了气候,反而难以掌控啊?” “孟津既是有野心之人,必定心意坚定,有其执念。孟阔庸碌之才无为之辈,若是他继任孟家族长之位兴许毫无建树,可这种人多数是首鼠两端之徒,今日降服,他日又容易被人怂恿,指不定能干出些什么事情来。孟津则不同,他是聪明人,明白其中的道理,他越聪明越明白越好。我们对他恩惠相加,短期内他必定还是会跟我们同一战线!” “可是,只怕养虎为患!”南王不无担心的说道。 “若不是猛虎而是一只病猫,又何须去养?” 南王停下脚步,看了一眼龙博,两人不约而同的哈哈大笑起来。 …… 王宫之内,甘龙护送刚刚回宫,漠后就亲临来看望了。 “儿臣见过母后!”漠王行礼道。 漠后冷哼一声,看了一眼漠王,一甩衣袖,冷冷道,“君上可是以为自己已经成年,翅膀硬了便可以飞了?” 漠王闻言有些战战兢兢的道,“儿臣不敢!” 漠后叹了一口气,拉着漠王的手坐到踏上,柔声道,“君上贵为一国之君,身份尊贵。虽然你早已成年,但是却经世事忠奸难辨,恐被奸佞蒙蔽。母后对你严厉是为你好,将来君上是要亲临天下的,切不可听信小人之言,离间我们母子情深。” 听到这话,漠王虽然心中冷笑,却也不敢多加反驳,“儿臣谨遵母后教诲!” “君上可是去见了南王,他可有跟你说什么?”漠后试探着问道。 “儿臣与仲父多年未见,便说了些家常,寒暄了一番!” “仅是话家常,未有其它?” “母后所指为何?”漠王有些疑惑的看着漠后。 “如此甚好,君上累了一天了,早些歇息吧!” “恭送母后!”看着漠后离开时的身影,待到漠后跟侍者都离开了,漠王冷哼一声,一脚把身前的案几踢翻在地。 出了漠王寝宫之后,漠后问尾随身后的甘龙道,“可知南王见君上为何?” “臣不知,兴许是久未得见,说些闲话吧。君上这些年说话之人可不多,见到南王难免有些激动!”甘龙声音淡淡。 “君上可以异常举动?” “未曾有!” 漠后叹息一声,又看了一眼甘龙,“看来君上是太过得闲了,君上已成年也是时候考虑给其寻一王后了。我听闻你有一个倾国倾城的妹妹,我意为其赐婚,可否?” 甘龙连忙行礼道,“臣谢漠后恩泽!” 第34章 孟家族会 孟老的离世让整个孟家都陷入了一个微妙的状态里,祭奠结束后没多久,整个孟家就开始了族长之位的争夺。人死灯灭,孟铁再也无需去忌惮孟老的余威。 可说到底,孟家终究不是一个人能够说了算的,想要成功的扶持自己的儿子孟阔上位,一定要得到大多数族老的支持才行。毕竟论出身,孟阔连嫡系都不算。孟铁虽然对族长之位势在必得,其中阻力也是极大。正所谓名不正言不顺,就算孟津纨绔失了人心,可是要知道他还有一个弟弟孟柯,就算要排队也轮不到他孟铁的儿子孟阔。 孟家议事堂内气氛有些紧张,祭奠完毕后所有的孟家族老都聚集在这,各怀心思的开始了族长之位的定夺。 “兄长病逝,如今孟家已是群龙无首。孟铁以为当即日决定孟家族长之位,以定众心!”孟铁环顾大堂内众位族老,大声说道。 “老族长仙逝之时,可有遗命宣达?”一个花白胡子的孟家族老沉声道。 孟铁闻声看向他,这是家族旁系支脉最具有声望的族老之一孟不惑。孟家能有今时今日的地位,靠的当然不只是孟家主脉这一支,千年世家开枝散叶所拥有的是一支无比庞大的关系网。每一个老氏族都如同是一个小王国一般,而族长就是他们的统治者。而旁系族老虽然是为家族服务,却也拥有极高的话语权。 是以家族族长继任,必须要有旁系各大族老以及主脉元老一同把持,而如今的孟家,主脉资历老一点的也就是孟铁了。 “兄长走得突然,未曾留有遗命。按照礼仪,应当由兄长嫡长子孟津继位,但是诸位应该都知道,孟津侄儿为人放荡,不修正业,********都花在了一个青楼女子身上。如此纨绔不堪,孟家家业决不能由此子把持,否者孟家必将败落。” 孟铁愤然陈词,他再次把目光看向众多族老,有的摇头,有的无奈的叹息,还有一些不动声色不知在作何打算。 孟不惑眯着眼,淡淡的问道,“那依你之言,当由谁来继任族长之位?” 孟铁一拱手,笑道,“孟阔自小聪慧异常,对长辈礼仪有加,又安分守己,有持家之能。我以为当选孟阔为族长!” “哈哈哈,好一个孟铁,原来是想让你儿子来继位,未免也有些太不像话了。孟阔轮出身比不过孟津,若论才华不知比孟轲差了多少。亏你还说得出来这样的话!我孟卫绝不赞同如此荒谬之举。家族世代从来都是嫡长继位,未曾有旁系支脉能越俎代庖的。若是孟阔能继任族长之位,那这大堂之内,哪一支孟氏没有才能卓绝的后辈,岂不是人人都能做得了家主!” “是啊,是啊!这太荒唐了!” “孟铁有此异心,这是要陷我等于不义啊,孟阔决不能继位!” 孟卫的话一时间如同在大堂内丢了一个鱼雷,一下子把水给搅浑了,众人议论纷纷,看样子多半都是反对孟阔继位的。眼看大堂内局面失去了控制,孟铁举起双臂,“各位静一静,既然大家都不赞同孟阔继位,孟津又不堪大任,那孟家族长由何人为继?” “何不让孟轲继位?”有人说道。 孟铁冷哼一声,“孟轲如今尚且年幼,还未成年。家族大位岂能让一个孩童把持!如今正是多难之秋,不同以往太平盛世,让一孩童来主持家业聊胜于无。各位以为如何?” 孟铁的话让众多反对的族老一下子咽住了,大堂内一下子安静了下来,众人竟不知道如何反驳。 就在众人安静的时刻,议事堂的大门被打开了,一个身影慢慢悠悠的出现在了众人的视线内。只见孟津一袭白衣手持宝剑,不紧不慢的推门而入,他身边还站在一个人。大堂内很多人没有见过这个人,但是孟铁跟一些资历老一些的族老却有些骇然,因为他们认出了这个人是孟家向来不参族事,只遵族长之命的孟家隐卫头领白孤影。 “孟津,家族长辈在此议事,你来此作甚,还不快快退去!”孟铁看着孟津大声怒道。 孟津闻言不怒也不扰,微微一笑,慢慢的走到大堂中央,对着众多族长躬身行了一礼,然后肃然道,“家父仙去,诸位族老想必如同孟津一般悲痛。但生死人伦之理,天命之道,难以违逆。家父一生为孟家祖业操劳,未曾有一日懈怠,如今父亲不在了,孟津自当继承家父意愿以尽孝道,带领孟家走得更远,希望各位族老长辈能够助孟津一臂之力。” 孟津不卑不吭的话让众人有些愕然,他们刚刚都还在讨论是否让孟津继承祖业,先如今孟津却是以族长自居了。孟铁见孟津无视自己的训斥,还公然说出这般话来,有些恼怒道,“孟津,你纨绔如斯,不修正业,沉迷烟柳,无所事事。如此庸碌败家,何以继承家族大业,众族老早已决定罢黜你世子之位,让孟阔继位为族长。” 孟津看了一眼孟铁,冷冷笑道,“孟铁,我敬你是我长辈才叫你一声叔父。这些年父亲病重,你主导家族生意,孟氏一族主要的盐铁生意竟然萎缩了一成,都让你白给了洛甘两族。大漠府库空虚,你竟擅自做主捐献十万金。孟氏各大商号的细目皆有疏漏,你那些见不得人的勾当还需要我一一道来么?” “孟津小儿,你别血口喷人,如此栽赃陷害的把戏未免也太过儿戏了!”孟铁急怒道。 “叔父何必如此紧张,这天下没有不通风的墙,若想人不知除非己莫为。你以为真的能一手遮天么,孟家账簿所有明细皆记录在册。你私吞族内生意银库,私自调动银库,所有明细皆在这里记录的清清楚楚!”说罢,孟家从怀中拿出一本账簿来,直接抛给孟铁。 孟铁接过账簿,脸色变得越来越难看。 第35章 孟津继位 孟铁突然哈哈大笑起来,几把就撕碎了孟津递过来的账本,冷哼道,“孟津,你以为凭借这么一本子虚乌有的东西就能说明什么吗?这些年来孟家上下哪里不是由我打点,何处出账,何处营收,何时缴纳岁贡,你又知道多少?就算你所说不虚那又如何?我孟铁可曾有私自吞藏过家族一钱一豪?我所做的一切都只是为了家族利益罢了。” 孟津冷笑道,“叔父可真是为了孟家?” “我相信公道自在人心,我孟铁这些年为家族付出多少,相信诸位在座各位族老伯父心中自有定论。孟津你今日藐视长辈,混淆视听,企图诬陷于我,可真是存了好居心。那么我就跟你说明白好了,今天我与众族老在此所议的就是要取缔你世子之位。由孟阔继任孟家族长!” 孟津看着愤慨万分的孟铁,又把目光看向在座的各位族老,大声问道,“诸位族老,以为如何?” “孟津,这些年你的表现大家都看在眼里。如今孟家不可一日无主,弄得如此地步都是你自己不太争气,乃是咎由自取怨不得人。我孟非赞同取缔你世子之位,暂由孟阔继任族长之位。”在座位末端一直没有说话的一个中年汉子沉声开口道。孟津把目光看向他,一切都在意料之中,孟非向来与孟铁亲近,他这第一个站出来声援孟铁也是必然的。 “我不同意!”一个声音吸引了大堂内众人的目光,大家都沿着发声的地方看去。说话的人孟衍来自孟家支脉中实力较为雄厚苍茫支脉。这是如今孟氏支脉中最为神秘的一支,平时鲜少跟族长有太多往来,但却无人敢忽视。孟衍见众人都看向自己,他轻咳一声,说道,“自古家主嫡传是宗庙规矩,孟津虽似纨绔却并无大错,以讹传讹之言难免扰人视听,我观此子心性坚定,沉着老道,并非孟铁所说如此不堪。” “衍兄可知孟津曾一度沉溺在烟柳之地,常常宿醉而归,既无文韬又无武略,眼下虽看似沉稳,实则内虚外坚,非是能继任族长大位之人。各位可要三思而行,切不可被此子蒙蔽的双眼!”孟铁闻言连忙辩驳道。 “不惑兄以为如何?”孟衍不理会孟铁的话,问孟不惑道。 “孟某自问也是经过风雨浮沉之人,眼观此子却不像传闻中那么不堪,短时间内却又难以知晓其心性。族长继任乃是关系孟家命运未来之大事,实在难以抉择。我看不如大家各自决断,再行确定如何?” 孟不惑这话说得不痛不痒,既没有说支持也没有说不支持,众人都拿不准他的主意。如此作为就算孟津能够继位也不会得罪孟津,兴许还有功劳,也没有绝了孟铁的后路,可畏是老奸巨猾。 看着大堂内众人一个个都蠢蠢欲动,有说支持的有说不支持的,孟津都一一看在眼里。待到众人就要一一表决态度的时候,他突然哈哈大笑起来,这笑声显得有些突兀,众人一下子都安静了下来,都纷纷侧目看向孟津。 孟津转身对着白孤影行了一礼,说道,“白叔,请出示族长印信吧!” “族长印信!” “族长印信不是丢失已久了吗,他刚刚说什么?” 白孤影闻言从怀中取出一个锦盒递给孟津,孟津接过后却没有着急打开,而是对着大堂内众人大声道,“今日我来不是为了跟诸位讨论孟津该不该接任族长之位的。我是来告诉大家,自今日起,我孟津就是孟家第十九代孟氏家族族长,家父临终之前已亲自传位于我,孟氏金羊印信在此,各位可有不服?” 孟津的话让孟铁脸上煞白,孟氏族长金羊印信早已丢失了百年,是孟家的传承之物。这印信是孟家先祖世代传袭下来的图腾信物,在孟氏一族拥有崇高无比的地位,若孟津真的有此物,又加上他的嫡子身份,那么大局基本已定了。 众人见孟津打开锦盒,从中取出古老的金羊印信,刹那间众人呈现出不同的表情。有些激动,有些怀疑,还有如同孟铁一般的心如死灰。他布局如此之久,却不曾想孟津居然还会有家族圣物。 “金羊印信早已消失,孟津你从何而来,这肯定不是真的!”孟铁企图抓住最后一丝机会。 “金羊印信十年前就由隐卫寻回。此事白某可以为证!”白孤影声音淡淡的道。 “你胡说,怎么可能,这一定是假的,假的!”孟铁说着就要去抢孟家手中的印信,突然感觉脖子上一凉,白孤影的剑已经架在了他的脖颈之上。 “白孤影,你想干什么!” “白某护主,逢亲不避!孟铁长老可是怀疑老夫的剑不会染孟氏的血不成?” “大胆,此乃孟家族事,隐卫不干涉族事。莫非你忘了不成?尔此等作为岂非背信弃义!” “隐卫只遵族长之令,少主已得隐卫认可。尔等若是有何异议,可先问过白某手中之剑。”、 “你……”孟铁气得有些说不出话来,却又无可奈何。大声骂道,“孟津,你与白孤影狼狈为奸,企图乱我孟氏传承,今日就算强行用武,但众口悠悠,你以为这族长之位就归你了么?” “那叔父还想如何?”孟津笑着说道。 “孟家存亡,牵系国运。就算你继任家主大位,可曾想如何去与洛甘两族周旋,没有我在其中周旋,孟家必定成为漠后眼中钉肉中刺。孟家庞大的基业迟早毁于你手。” 孟津冷哼一声,冷冷说道,“侄儿知道叔父蓄谋已久,可是叔父此举未免太过了,谋取外力却遗忘了孟家族训之根本。我孟家世代家主传承未曾有借助外人的先例,举外而谋亲,是为叛族。叔父以为跟甘洛两族私下里的那些交易就不为人知了么?你为谋取朝中权势,置家族安危于不顾。思眼前苍蝇小利,却不谋孟家乱世存亡之根基。若是把孟家交由你们父子二人手中,那孟家就是真的完了。” “你……” “今日我孟津有言在先,若有以权谋私危害家族利益者,无论其身份地位如何,休怪我翻脸无情。叔父往昔之****可以不予追究,但若有下次,当以族罪处叛!“ 孟津如同誓言的话一下子抨击到了大堂内众人的心,良久的沉默之后,所有人心里都有了一个答案。 “孟不惑拜见族长!”孟不惑见大局已定,率先从坐踏上起身,对孟津行了一个大礼。 “孟卫拜见族长!” “孟非拜见族长!” “孟衍拜见族长!” …… 此起彼伏的声音一下子弥漫了整个议事大厅。孟津看着众多臣服的孟家族老,事情总是是成了。他把目光看向孟铁,孟铁很不情愿的低下头去,也行了一个大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