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第1章 归去来兮（1） 锦瑟无端五十弦，一弦一柱思华年。 庄生晓梦迷蝴蝶，望帝春心托杜鹃。 沧海月明珠有泪，蓝田日暖玉生烟。 此情可待成追忆？只是当时已惘然。 ——唐·李商隐《锦瑟》 …… 水牢。 嘀嗒，嘀嗒。 有浑身是血的男子，双手双脚皆被银铐铁链拴住，遮住了墨发下的绝世容颜。 那是怎样一双眸！ 即便容颜毁去，却遮不住风华绝代，那幽幽墨眸，就好似出鞘利刃，美的惊心动魄，明明有着致命的危险，却也让人情不自禁沉沦。 湿漉漉的水沿着发梢流下，与空气中的血腥味混合在一起。早已分不清身上的，是血，还是水。 不过也无所谓，血已经被污染了。 萧昀扬起漫不经心的笑容。 再风华又如何？ 幼年被偷换出宫，他苦钻研武学兵法二十余年，最后最后成为高高在上的战神，他率领千军万马一统中原，凯旋而归，被众星捧月，大开城门迎接。最后，还不是落得囚禁下场？ 亲情！ 呵—— 水牢锁落，有人脚步声徐徐而来。 “恨吗？”那个眉宇间与他有几分相似的男人，如今黄袍加身，坐的是他以命打来的江山，用的是他以血灌来的天下……可却杀他心腹、剃他骨、废他武功、断他全身筋脉，把他关在暗无天日的水牢，终日见不到阳光。 “萧曜。”萧昀动了动唇，用沙哑低沉的声音，叫出了面前人的名字。 这是他的亲弟弟！事实却亲口告诉他，毁他一生的人……也是这个亲弟弟！ 他现在，只为自己感到嘲讽而可笑！ “萧昀，别用那种眼神看着朕，恶心！朕恨你！你以为朕会感激你打下江山？朕会告诉你，没有你，朕一样能将这江山坐好！你不过是个见不得人的庶孽！”萧曜的面容，因为情绪激动，而显得狰狞。 萧昀艰难地扯出一抹冷笑来。他现在已是废人，萧曜既然说恨他入骨，又怎会轻易放过他，给他一个痛快？ 庶孽——说的是他？ “是不是觉得很不甘心？”萧曜大笑，随后用手捏着纪时渊精致的下颚。“萧昀，你放心，朕会用丹药吊着你的命，朕要让你求生不得、求死不能！哈哈哈哈——” 伴随着狂笑声，萧曜的身影已经如风一般离去。 萧昀缓缓闭上了眸子。 父皇给萧曜取字为景明。景，日光也……而他，同为日光，却不过是母妃的见不得人的私生子。 他这辈子钟情于战争。不好女色，不喜诗词歌赋，人们称他为铁血战神，背地里却偷偷怀疑他有龙阳之好…… 其实不然。 只是，心中有一份信念。 打下这江山——守好，与他血脉相连的，唯一的亲弟弟。 但如今呢？ 他的亲弟弟……亲手说他恨他……推他下黄泉路…… 呵！说起来都可笑！ 萧昀的薄唇艰难上扬，勾起一抹嘲讽的笑来。这辈子他已经败，还有什么可牵挂的呢？好像都被毁掉了。 若说唯一觉得对不起的……大概就是楚国皇帝吧。当日他生擒楚国皇帝楚琰，楚琰宁死不屈，当晚便自尽了。 那时候他才知道——楚国皇帝竟是女儿身。 楚琰素以貌若天人闻名，传闻他俊美模糊了性别，没想到……当时他想，本应娇生惯养的女孩子，被迫换上男装，身上扛着江山社稷，会有多累呢？ 也受够了吧。 死……是她最好的解脱了…… 时间一点一滴流逝。感受着生命的衰减，萧昀用最后的力气在心中许下誓言—— “若有下一世……再也不会被蒙骗，这些辱我、欺我之人，我必——万倍奉还！” 2.第2章 归去来兮（2） 萧昀猛然睁眼！ 周围水声潺潺有如画卷，再无水牢痕迹。 又来了。 醒来后他回到了八岁时。生死一线，他凭着前世的记忆设计逃出宫来，与楚国皇子互换身份，生活在了这里。 弹指七年过去。 前世的梦依然在夜深人静时会折磨他。若不是经历那样真实，他甚至以为……那只是一场梦罢了。 可是事实却告诉他这不是梦……！ 时间的轨道正按照记忆中的步伐缓缓流转…… 萧昀扬起笑容。上天给他重生机会，他定然不会辜负诺言——还有那楚国楚琰……现在她大概是太子，这辈子，他也要好好护她。 咕噜。 楚玉烟刚从昏迷中醒来，就连呛了好几口水。她拼命向上游着，不顾周围的环境，冰冷的水将她的意识几乎剥夺，把她内心深处的求胜欲完全激发。 她用力蹬着腿，早已不管游泳的姿势是否优雅，对于面前的场面她无法作出决定，但是有一件事情她的内心却非常清楚—— 活下来！活下来！ 唯有活下来，你才能静下心来去继续思考！ 她完全不知已经过去了多久，直到冰凉的水注满她的口鼻，她的双手双腿几乎冻的麻木，人的求生本能刺激着她支撑着她，让她用尽最后一丝力气，爬上了岸。 全身的力气似乎在脚触及地面的那一瞬间被尽数抽走，像是棉花，成了耷拉起来软绵绵的一团。 她深吸一口气，休息片刻之后小心翼翼地挪动着身体，感觉到自己似乎可以适应了之后，慢慢地爬起来向前走去。 一缕幽香钻入鼻尖。 她一怔。 潺潺流水声传入耳内，伴随着氤氲的水汽与缱绻的幽香在眼前飘忽不定，一道瀑布飞流而下，宛如银河下九天之势，又像是静柔的银丝带般细腻。 纷飞的桃花灼灼其华，修长的身影在一片雾气中显现，瀑布轻轻地划过他的胸膛，在白玉石台阶上留下痕迹，却又很快消散。 条件反射般她绷直了身体，步伐也变得极其缓慢，似乎不忍打破这难得的一份幽静。 然而那抹身影还是注意到了她。 他在不经意间回过头来，丝带般的瀑布缭绕，三分慵懒、三分淡然，剩下的四分是在那背后玩世不恭的眸子里，深不见底的寒。 然而楚玉烟看到他的脸后有些遗憾。 他戴着鎏金面具，将半边脸遮住，勾勒出美好的轮廓以及无可挑剔的下巴，白皙的皮肤如同上好的羊脂玉。半露的衣衫一路向下没入瀑布下的温泉，令人不禁遐想联翩。 “楚——”萧昀脱口而出的话在看见面前不断挣扎的人后戛然而止。 是她？！ 楚玉烟眼前一黑。 无数画面一闪而逝，陌生的记忆潮水般涌上，抽去她所有思绪。只剩下桃花中的美少年，低着头，冰凉的面具触碰到她的脸。 …… 幽幽的熏香将她唤醒，耳边是刺耳又尖锐的声音：“她居然还没死！” 娇媚的女声回应道：“这次算她运气好，虽然没死，但也半死不活了，真是浪费了这些上好的熏香……” 3.第3章 太子之威（1） “哼，不过是个傀儡太子，皇上这么做也不过是做做戏罢了，平时我们怎么做他又何曾管过，就算我们把她弄死了，想必皇上也不会眨一眨眼。据说是那二皇子把她送回来的？废物和病秧子，还真是绝配啊。” 尖锐的女声带着恶毒的意味。 不愧是一家子，皇上跟太子一样都是废物。这天下，迟早还是摄政王的。 娇媚的女声“咯咯”笑了：“妹妹说的不错……现在就给她点时间清醒清醒，过下子我们再来吧。” “好。”那尖锐的女声说完，似乎还觉得不够解气，灭了那熏香，又上前将盖在楚玉烟身上的被子掀了一角，“姐姐，我们走吧。” 待到二女的脚步声完全消失，楚玉烟动了动睫毛，而后睁开了眼。 她的脸上划过一丝不符合现在年龄的厌恶，她刚刚在冰水里浸泡那么久受了凉，那少女又掀了她的被子，分明就是想致她于死地！ 不过也不要看看，她的反应。 楚玉烟披上外袍，关上轩窗，穿过半掩的轻纱，坐在铜镜前。 她打量着这里，同时又打量着自己。 她只披着一件白色长袍，柔软的轻纱如雾，俨然是上好的丝绸制成。发丝凌乱披散而下，脸上有被石头刮破的痕迹，在水嫩白皙的皮肤上留下红印。 显然已经被人清理过，不然样子可能更加狼狈。 然而那张脸，虽然尚未长开还很稚嫩，但却可以看出是个粉雕玉琢的男孩，生的极好皮囊，眉宇之间带着属于男孩生性的顽劣。 身为国际影后，颁奖当天居然出了车祸……可真是遗憾，不过好在，她没死。 并且——还穿越了。 太子？ 她穿越成了男的？ 手一路向下，铜镜中楚玉烟的脸红一阵白一阵。 没有那东西。 可这男孩的脸不像是假的……麻痹，那她到底是男是女？ 楚玉烟一阵崩溃。说好的美男环绕奇遇逆天，怎么她变性了？犹记现在那部挺火的穿越剧不就是男人穿越成了女人还是女主吗？她不要当第二个啊啊啊！ 咆哮完毕。楚玉烟扶着额头，先不必想那么多，开始组织起了内心的零散记忆。 当今天下一分为三，南为绛，北为楚，九重（chong）在中间。她是楚国废物太子楚琰，今年十二岁，皇子中排行第三，然而体质不适合习武却被封为太子，成为储君唯一的候选人。皇上沉迷于炼丹，由摄政王把持朝政，摄政王本意搞垮楚家，又怎会去管一个废物太子，她俨然就成了被人欺凌的对象。 就比如刚才的那一幕。 这是一个以武为尊的世界，无关性别，实力说明一切。一个废物居然能当太子，又有谁咽得下这口气？ 楚玉烟深吸一口气。穿就穿了，到哪都一样，不过是一个字——活！ 刚才两名少女的身份在脑海中逐渐浮现，尚书府家的千金夏芙蓉，以及丞相家的小姐，慕清婉。二女平时就喜欢带头欺负她，嗯，这很好—— 4.第4章 太子之威（2） 现在是冬天，河水可想而知有多么寒，然她们却趁着楚琰不注意之时将她推了下去！ 也便是那时候楚琰真的死了，取代而之的，是一个全新的灵魂。 一个念头在心底产生。 楚玉烟虽然不会武，但身在皇宫谁不留三分心？哪怕是孩童。又怎会无缘无故被人推下水？若不是她假睡听见夏芙蓉和慕清婉的谈话，光凭这记忆，完全不会知道推她下水的人是谁。 她借着记忆回想。 先前，似乎有个管事嬷嬷带着她出去玩，来到荷花池边，嬷嬷忽然说有事……记忆，停在了这里。 她面露了然之色。 怕是当事人都看清楚了，唯有沈琰被蒙在期间。 ——不过是雕虫小技罢了。 既然被人欺负到头上，又怎有不还手一说？ “来人。”楚玉烟轻咳几声，将原本稚嫩的童声稍稍收敛，而是冷声道。“传管事嬷嬷过来。” 一个画着浓妆的嬷嬷走了过来，她打扮的花枝招展，穿金戴银，脸上的胭脂粉涂了一层又一层。然而她是这里的管事嬷嬷，宫殿的主人太子殿下都不管，又怎会有人敢说她。 “太子有什么事？”那王嬷嬷一走过来，径自坐下，毫不客气地对着楚玉烟说道。 她怎么说也是把沈琰养大的人，至于怎么养的……也只有她心里清楚了。太子年幼，当然对她言从计听。 楚玉烟冷冷地瞥了她一眼，这具身子虽然十二岁，但却长的柔弱，身高完全比不上这个年纪的孩子，可想而知王嬷嬷是怎么做的，瞧王嬷嬷一身贵重东西，想来没少从宫中拿东西吧。 她最厌恶的，就是没有自知之明的人。把太子府当什么了？既然现在是太子，又怎可以让奴才欺负到头上来？ “起来。”她低下了下巴。 “太子殿下这是作何？”王嬷嬷完全没有一点自知之明，反倒是回过头来看向楚玉烟，“老奴年纪大了，身子乏了……” 所谓刁奴——大抵就是这样。 “起来，同样的话，本太子不想说第二遍。” 楚玉烟淡淡地看着她。 王嬷嬷无可奈何只得起来—— 却看见楚玉烟突然从床上坐了起来，她站在宽大的床上，居高临下地看着王嬷嬷，“跪下！” 穿越前她可是影后得主，最不缺的就是演技。凌厉的气场在无形中形成，冰冷的视线犹如审判者的目光，居高临下地看着王嬷嬷。 王嬷嬷一愣，而后不可置信地看着楚玉烟。 面前的男孩只披着一件单薄的外袍，明明发出的是稚嫩的童声，然而眸似冰潭，几乎要剥夺人所有的意识。无形的气场压在她的肩膀上，使她双腿一软，重重地跪在了地上。 细致入微的神情，每一个表情的变化……以及语气的上下起伏。 在灯光下，一个都不能缺。 “嘭！” 楚玉烟小小的手扬起，一巴掌拍在了……梳妆台上。王嬷嬷本就因她的声音感到发软，刚才那一拍更是吓得王她脊背泛寒，整个人也跟着哆嗦了几分。 “王桂，你可知罪？” 这一巴掌若是直接打在王嬷嬷身上，反倒不会起效果。既然气氛已经被带动，不如便借旁支之力，将气氛升至高点！ 5.第5章 太子之威（3） “太子，太子殿下，老奴冤枉啊！” 王嬷嬷吓得双腿禁不住的发软，连连高呼，“老奴冤枉！” 然而眼珠子却转了三转，像只老狐狸般在算计着什么。 这不经意间的表情被楚玉烟尽收眼底。? “哦？”楚玉烟径自往雕花木椅上一坐，居高临下地看着她。“说说，本太子冤枉你什么了？” “老奴没有在暗中帮助夏小姐和……”王嬷嬷话一出口，知觉不对，才忽然想起自己刚刚说了什么！ 人家一句话也没说，反倒是她将事情原委说出来了！ 就是她！王嬷嬷与自己落水脱不了关系！ 楚玉烟眼眸一眯，不过是些小伎俩，稍稍使了个圈套就将话套到。 “暗中帮助夏芙蓉怎么？”然而楚玉烟的目光仍然咄咄逼人。 “老奴……老奴……”王嬷嬷背后冷汗连连，怎么会，怎么会，她在宫中数年，早就学会察言观色和伪装，为何却在这十二岁太子手上着了道！ 明明是个不会武的废物，为何会给人一种错觉，她其实已经是步入一定境界的强者？ 她又怎看到，那看似冰冷的小少年的眸下，有着一闪而逝的狡黠，刚才的气场，似乎也变的若有若无起来。 “说。”然，楚玉烟的声音随之响起。她神色一凛，竟是一脚踩在王嬷嬷的手上，她几乎用尽力量，隐约间可以听见骨骼碎裂之声！她声声逼近，字里行间不给人喘息的机会，目光灼灼如炬，璀璨夺人：“本太子今日落水，也有你的一份责任吧？！” “啊！” 王嬷嬷疼的抽气，她大喊大叫着，“太子殿下，老奴冤枉啊！老奴在这里侍奉您那么多年……” “别打感情牌，没用的，说正点。”楚玉烟冷冷说道，突然瞥见手边放着一枚金簪，便是直接拿起金簪，以金簪划过王嬷嬷那涂满胭脂水粉的脸，“你这些年到底做了什么，你自己还不清楚么？” 冰冷的金簪顺着她的脸部滑下，王嬷嬷早已吓得语无伦次，想说的话全然被堵在嘴边——但是她心里却清楚一件事情，面前的人，不一样了！她不知为何，清醒……了！ “老奴……老奴听信那夏芙蓉和慕清婉的话，一时财迷心窍，这才答应她们帮助她们，将太子殿下您带到荷花池边……太子殿下，老奴真的什么都没有做！老奴只是拿了她们的钱，然后把您带过去而已！然后老奴就走了！” 说到最后，王嬷嬷拼命地摇着头，似乎还想狡辩以证明自己的无辜。 “财迷心窍？”楚玉烟冷哼一声，凛冽的气场在她身上展现，“东宫对你不好？你得到的还不多？依本太子看，你这是贪得无厌！” 王嬷嬷“啪嗒”一声，头已经落了地，“求太子殿下饶命！求太子殿下饶命！” 她用力嗑着头，不顾早已磨破的额角，脖子上的金坠子随着她的动作而碰撞，叮叮当当，清脆地响。 楚玉烟越听越烦躁，将手中金簪放下，唤道：“来人！将这贪得无厌的老婆子拖出去！杖责五十，丢出去！” 6.第6章 太子之威（4） 王嬷嬷的脸顿时变得煞白，待到侍卫已经到了身边，这才忽然反应过来，“不要！不要啊！太子殿下饶命！老奴冤枉啊！饶命！” 这五十大板一打下，她焉有命在？丢出去……这天寒地冻的，太子殿下这是要……断她生路啊！ 看见一向得势的王嬷嬷这般，周围的侍卫面面相觑，犹豫不决。太子殿下终是孩童，有时任性一点…… “啪——！” 就在侍卫踌躇之时，只闻声响清脆响亮，楚玉烟手中的金簪竟然笔直刺入雕花茶桌，入木三分。无形的气场从她身上散发出来，向四周蔓延。 她只是略微一用力将那金簪抽出，茶桌就在众目睽睽之下，表面出现裂痕，而后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断裂开来，瞬间被大卸八块四分五裂。 侍卫们瞠目结舌，皆是愣在当场。 “很好。”楚玉烟的唇角上扬起极为冷冽的弧度，有如寒风过境，压抑的让人喘不过气来。稚嫩声音在房间响起，却带着逼人气势，她似是有意无意问起，“这里是哪里？” “东……东宫……” 侍卫被突如其来的问话给吓懵了。 谁也不知道太子殿下玩儿哪一出。 “我是谁？” 楚玉烟继而问道。 她甚至没有用自称，而是直接说了“我”字。 “太——属、属下惶恐……请太子殿下责罚！” 那侍卫头子一语即将说出来，却突然意识到了什么，“扑腾”一声已经跪下。 是啊！ 面前的人是太子！未来的储君！ 只要她是太子一日，那么——她就是这个国家除去皇帝之外最尊贵的人！她就可以坐上那个至高无上的位置，而他们，不过是她的侍卫，她的奴隶！ 他们的生死大权在她的手上！ 什么时候，因为太子无用，他们已经完全忘却了……面前的，其实只是个十二岁孩童？ 今天他们却真正记起来！ 这——是当朝的太子殿下！ 他们的主人！ 主宰他们生命的人！ 即便他是个傀儡，却依旧是太子！他的身份依旧远远高于他们，他们依旧对他必须双膝下跪低头称奴称臣…… “本太子还以为你们忘记了呢。”楚玉烟笑了出来，仿佛刚才的那一幕不复存在。她狡黠眨眼，可看在那群侍卫眼里，却宛如恶魔。 生死一念之间。 “属下是太子最忠诚的部下……一切听太子吩咐！” “那就把她拖出去，你们自己去领罚！”楚玉烟淡然摆手道。 “属下领命！” 一句话扔下，王嬷嬷终是心如死灰，被一群侍卫拖出去了。 即便她的乞求声再大，却也没有人理会。拉着她的侍卫更是不敢去理会，以免惹一身骚来。 “啪”的一声，殿门被关上，王嬷嬷的求饶声与哭喊声全部都被隔绝在外。 只剩下独自坐在铜镜前发呆的楚玉烟。 王嬷嬷有手段，她没有把王嬷嬷直接打死，打个半死不活，算是替楚琰，仁至义尽。 这里……可不是她原本在的世界。 既然来了，就……安之吧。 为了活。 “现在什么时辰了？” 倚在贵妃榻上，楚玉烟懒洋洋地问了声。 她入戏的很快。——前提是他们没看见刚才那一幕。 7.第7章 神秘少年（1） “回、回殿下的话，现在已经戌时了……”回话的是个小宫女，看她颤巍巍的模样，楚玉烟就知道估计是被她刚才那样子吓到了。 有些头疼地揉了揉额头，楚玉烟随意摆手道，“知道了。本太子乏了，需要休息，晚膳不必端来。” “这——”小宫女犹豫了。太子殿下如今正是长身体的时候，怎么能不用晚膳？她偷偷往轩窗瞄去，脸上泛起一抹红晕。太子殿下长得可真好看！粉雕玉琢的，长大了定是绝色倾城…… “原来本太子的话不仅在侍卫面前没用处，连在小宫女面前也没有威慑力啊。”楚玉烟打了个呵欠。 话语却是吓得让小宫女几乎双膝跪地，大喊饶命。 她毕竟不过十来岁，刚入宫不久，正是懵懂的年纪。今日也不知道居然能和太子殿下搭上话…… “行了。”楚玉烟不想与其计较，“退下！” “是……” 小宫女哪里经历过她这般气势，被吓得哆嗦，福了福身离去，跑得比兔子还快。 “真是……” 楚玉烟低叹一声，来回踱步，直至目送着小宫女的背影完全消失，她步伐蓦地停下，眸底被一抹冷冽所替代。 “何人？” 风过耳际，草木皆兵。 早已做好无人应答的心理准备，楚玉烟抬头看了一眼逐渐升空的圆月，淡然动唇：“来人，搜——” 那句“搜查”还未说出来，唇瓣已经被一根冰凉的手指点住。那手指修长而骨节分明，只是在下一秒，她腰身被另一只手一揽，整个人后退几步，已经离开原地。 “太子殿下有何吩咐？” 匆匆赶来的侍卫见原地无人，不由得狐疑。方才声音传来的方向……不就是这里吗？难道……有人偷袭太子殿下！ 然落定几分却听见太子殿下训斥之声—— “本太子何时吩咐过你了？刁奴！” 房间里，楚玉烟冷眼瞪着手环在她腰身上的少年——他约莫十五六岁的模样，笑容慵懒神情桀骜，懒洋洋地站在那里，唇角似笑非笑。然而让她不得不妥协的是……冰凉凉的东西抵在她的腰间。 一声呵斥，她把孩童的任性演了个入木三分。一本正经地把瞎话说了个透彻。末了还不忘补上一句：“叫其他人滚远点！不要来打扰本太子休息！” “……是。”莫名其妙挨了一通骂，侍卫挠了挠头仍然茫然，但是太子殿下已经发话，只能暗道小孩子真麻烦……尤其是太子殿下。 而后悻悻退下。 “说吧。”松开环在她腰间的手，萧昀唇角勾起一抹玩味的笑容，“你是怎么发现我的？” 没想到这女孩小时候这么有趣！ 只是七年以来他一直暗中观察她……她向来不是柔弱的吗？ 今日突然开窍了？ 不——不大可能。人的性子怎么会在短暂一天里转变的这么快？ 上一世她能从这诡谲皇宫爬到最高位置绝非运气，证明她有实力。总有一天会开窍。但……现在还太早了吧。 她现在不过十二岁！ 8.第8章 神秘少年（2） “那边石块比我来时挪了半寸，但是我身边无人来过，除非——有人藏在这里。”楚玉烟沉吟一声说道。 穿越前为了演好每一个角色，她早已练就耳听六面眼观八方的功夫，只可惜她不会武功，也没有内力。 不然——这穿越之旅就要更有趣上几分了。 “够细心！”萧昀打了一个响指，手在不经意间放开。然而说时迟那时快，就在他松懈之际，怀中人一侧身宛若灵活泥鳅般脱落出来，后退几步已经拔下墙上作为装饰的长剑，凌厉剑锋直逼他高挺的鼻梁—— “不好意思，放下武器，双手举起来。” 楚玉烟双手执剑对着萧昀。“你到底是何人？！” 若是换作一副年岁大些的身体，她这气势倒也可将人吓唬一二……只是这身子，拿着一柄剑……实在太过憋屈了。 反而觉得有些滑稽。 萧昀忍笑由着她的话将双手举起，他挑挑眉毛手腕翻转，一枚玉佩泛着柔和的光。“武器？” “……” 敢情说刚才威胁她抵在她腰间的只是一块破玉佩？！ 楚玉烟嘴角抽搐几分。 然只是顷刻之间，她手中的剑已经在她的视线下……断裂了。 靠！ 手中突然一轻，楚玉烟瞪眼暗骂。 皇宫里居然也有伪劣产品！这确定不是在玩她？ 怪不得她拿着剑感觉轻飘飘的，居然能双手举起来！ 她眉间飞扬神采流转，故作惊讶打着哈哈：“这只是个失误……” 而后迅速环顾四周思索着可以作为武器的东西来…… 奈何似乎只有这柄伪劣的剑？！ “太子殿下莫不是忘了，您贵为未来的九五之尊，房间东西怎会是俗物！只是您尚年幼，宫里怎敢放危机性命的东西。” 萧昀看见她这副样子只觉得好笑。 她神采太过丰富，灿烂的让他挪不开眼睛。 楚玉烟沉默半晌。 ……确实忘了。 “还有，这就是你对待救命恩人的态度？”萧昀话锋一转，冷眼道。随后慢悠悠地将半边面具从袖子里掏出来，戴在脸上。“萧昀，我的名字。” 说话间，他眼角的余光偷偷看着她。 他没有说他现在身份的化名——而是他前世本来的名字。 若是她与他一样重生……那么她应是知道的。 一个人不可能段时间内完全变性格。 除非——发生了什么不可思议的事情！ 楚玉烟抬眸。 萧昀？ 没印象！不认识！原主带来的记忆里，也没有这个人的存在。 只是……面前人的轮廓与记忆中救她上岸的人渐渐重合。 原来是他？！ 只是他瞥向她的眸光似乎不太对劲？楚玉烟迟疑片刻，轻启朱唇，带着些不确定问道：“按照套路，你是不是该要本太子以身相许？阁下何不同风起？同为男子，你这样……是要与本太子搅基？抱歉，本太子不接受同性恋，也没有龙阳之好。” 萧昀：“……” 他伸手抚上楚玉烟的额头，不确定般敲了敲修长的手指：“你……没事吧？” 9.第9章 神秘少年（3） 她应该是知道面前之人身份的…… 将她救下并送回东宫，先前夏芙蓉和慕清婉的谈话里，似乎提到了他的身份。 是谁呢？ 只是她又能指望十二岁孩童的身子里有什么记忆，能记得一些大小琐事就算不错了。 不由得头痛万分。 “等一下，你说你叫萧昀？”思索片刻，楚玉烟索性直接询问当事人了。“这样吧，你既然救本太子上岸，俗话说帮人帮到底……带本太子出宫，如何？” 虽然不知道为何，但是出于直觉告诉她，面前的人暂时跟她站不到对立面上。 “出宫？”萧昀挑了挑眉毛，“你想去哪里？” 楚玉烟早已做好被他拒绝的打算，却没想到他反问了她。她懒洋洋地磕了下眸子，看向窗外，漫不经心地敲击着桌面，“本太子记得，尚书府今晚举办宴会？” 虽然没有正面回答，但却巧妙地转移了话题。 “你去尚书府做什么？”萧昀玩味一笑。 “慕清婉，夏芙蓉。”唤出两个名字，楚玉烟淡然道，“——报仇。” 萧昀眸色忽闪，“凭着你太子的身份，还怕无法教训她们？” “身份又如何？”楚玉烟不紧不慢地说着，只是看向窗外的圆月，“亲手教训不是更有趣吗？” “我答应你！”萧昀直接站起，转身就要将窗户打开，只是动作做到一半却又转过头来，“我带你去尚书府，你拿什么跟我做交易？” 交易？ 楚玉烟愣了一下，想罢，认真回答：“只要我能给予你的，提要求吧。” 她现在的身份是太子，贵重物品什么的吩咐一句就好，应该是不缺的。皇帝虽然醉心于修仙，但对她这个太子……可谓也不是一般的宠爱。 什么好东西都往她宫里塞。 “我暂时还没有想到。”萧昀扬了一下嘴角，反正——也不缺时间。“这个承诺，我先留着。以后慢慢想。跟我走吧，太子殿下，楚……玉烟。” 说到最后，他看向楚玉烟的目光充满玩味。 楚玉烟背对着他，身子僵直。 他怎么会知道自己的名字！ “你还真忘了？皇帝给你取名为琰，玉烟是你的字。有嫔妃私底下嚼过舌根，嫌这字太女气，然而国师说太子出生艰难，需要女气压一压，才如此取……” 他慢悠悠地说着，说到一半却停止了，仿佛故意如此一般。 “我没有忘。” 楚玉烟冷喝一声，她的母妃据说是皇帝最宠爱的妃子，可惜红颜薄命…… 那枚作为“武器”的玉佩，落在了她的脚边。 “你的东西，还给你。” 楚玉烟拾起玉佩一看，上方镌刻着“玉烟”二字。然这玉佩……不是前世她出道不久粉丝赠予她、她一直带在身边的东西么？！ 怎么会出现在这里！ 前世她闲暇之余便喜欢把玩，她绝对不会认错这枚玉佩！ 思索之际，却见脚下一轻，整个人已经三下两下离开窗外。楚玉烟尚未反应过来，眸色一变，挣扎未果，只能看着离自己越来越近的圆月，咬牙切齿道： “萧昀！” “放轻松，闭上眼睛就行。” …… 月上柳梢头。 “贱婢！本小姐的镯子就是你偷的，居然还不承认？” “小姐……奴婢没有，奴婢是冤枉的，奴婢真的没有偷……” 只可惜，极为不和谐的声音打破了这的宁静。 10.第10章 神秘少年（4） 小丫鬟颤颤巍巍地跪在荷花池边，脸上肿了的那一块高高昂起，泪眼交错，看起来甚是可怜。 “下贱的东西！来人！给我掌嘴！打到她肯承认为止！” 那站着的少女穿得华贵衣衫，脸上却一片恶色。本是姣好的容颜，在怒火的充斥下已经有些扭曲。 她可是堂堂尚书府的千金！ 连个御史大夫的小姐都敢跟她叫板？ 偏偏她说不出反驳的话来！ 让她在自己家举办的宴会出尽了丑态……真是气死她了！又碰上这个不长眼睛的丫鬟…… 站在夏芙蓉身边的丫鬟把头低了又低。她是自小跟夏芙蓉一起长大的，如今已是大丫鬟，自然熟知夏芙蓉的脾气。她就是因为心情不好想找个人出气，可没想到这小丫鬟却是出奇的固执，其实承认了顶多挨几巴掌，但若一直否认…… 弄不好连命都要没了。 “她怎么不说话了？” 夏芙蓉恶狠狠地拧了一下眉。 “回小姐的话……”那家丁小声说道，“她已经死了。”他入府没多久，见到大小姐这是第一次，没想到却摊上这样的事情……平日里他们都说大小姐貌美又善良……但今日一见才知道真正是如此丑态。 “死了？”夏芙蓉愣了一下，随即冷笑道，“死了也好！她就那贱命！扔去乱葬岗吧！别来烦本小姐！” 下等奴才的命，卖身契都在她尚书府手中，又怎会让人在意。 “是。”家丁不敢怠慢，拖着那小丫鬟淹没黑暗之中。真可惜了，本来长得还挺清秀的，只是命不好…… 碰上个这样的大小姐。 虽是心里遗憾着，表面上他却不敢吱声。 “走！”夏芙蓉看见沉默的大丫鬟，气又不打一处来，伸出的手在半空中却又落下了。这毕竟是从小就侍奉她的…… “小姐，您别生气了，气坏了身子怎么办？我们的小姐啊，在姿色上已经胜过那御史大夫的小姐不知多少倍了！” 大丫鬟的讨好声终于让夏芙蓉的心情好了一点。 待到二人的身影完全消失在夜色之中后，有人影拂过，只闻风动之声。 “不怕了？”落地后，萧昀诧异地看了怀中已经恢复沉着的人一眼。只是她全神贯注地盯着远方，似乎在思索着什么…… “有办法了。”楚玉烟勾起一抹笑容来，挣扎几下，从萧昀的怀中挣脱，“我去取点东西……你如果感兴趣，我演一出好戏给你看。” 这么大的府，肯定是有白布的。她现在倒觉得这副身子行动方便，还容易隐藏。 “恭敬不如从命。”萧昀看着她的背影，饶有趣味地抱起了双臂。 …… 月色清冷如钩。 家丁抬着小丫鬟的尸体，却没有向乱葬岗走去。现在夜深人静的，去那种鬼地方作何？他不过走到尚书府后山，拿着手中工具挖了个坑，将小丫鬟的尸体丢了进去，再加以掩埋。 做法可谓粗糙。 他环顾四周确定无人，这才拍了拍手离去。 然待他背影消散……夜色下多了一人。 11.第11章 还施彼身（1） 站在那大坑旁边，楚玉烟上扬的嘴角闪着算计的光芒。 小丫鬟……么？ 夜中的尚书府，歌舞升平，觥筹交错。夏尚书颓然乎其间，却不忘了拿着酒杯继而夸赞，“小女芙蓉正打算在晚宴上为大家献上一曲……” 今晚可邀请了不少王公贵族，如今夏芙蓉刚刚及笄，是要物色个好人家了。趁着今晚，刚好可以让大家见识见识她，也可以——让她挑一挑未来的夫婿。 还是趁早把亲事定下为好。 他看这来的人中有几个就不错—— 看见众人的表情明显露出期待，夏尚书得意洋洋地继续说道，“只是小女面生不爱见外人……这就得拜托各位去找小女了。” 尚书千金夏芙蓉在京城里，是数一数二的美女，名声在外，尤其弹得一手好琵琶，再加上嫡系大小姐——这样的条件怎会不让人心动？ 那些世家子弟们听见夏尚书如此说，眼睛放了光，纷纷离开座位朝着府深处走去。 夜色寂寥。夏芙蓉一身鹅黄衣裙可与月光媲美，抱着琵琶，面纱半掩她的面庞，坐在荷花池边含羞待放。 她已经听见了脚步声与谈话声。 今晚——便是她大放异彩之日！那御史大夫家的千金算什么？在她面前，不还照样是条狗？ 她夏芙蓉是京城第一美女！ 是这场宴会的主角！ 是众男子倾慕的对象！ 至于早上被她推下水的废物太子……夏芙蓉完全不放在眼中。 还有那慕清婉……丞相家的小姐罢了，区区几句就哄的她视自己为知己，不过是个没脑子的，真是白便宜了她那身份！ 她眼眸半眯，秋波剪水，面纱勾勒出她姣好的轮廓，让人挪不开眼。 只是……这人的谈话声怎么突然消散了不少？ 夏芙蓉颦颦眉，应该是错觉吧。可这夜色……却也莫名多了几分清冷。夏芙蓉瑟缩身子，却抱着琵琶壮胆，面纱遮住了她的视线，只能隐约之间听见缥缈之声从远处传来—— “还……我……” “还……我……命……来……” 那声音凄神寒骨，幽怨哀愁占七分，三分却是那诡谲气氛。却声色流转，又变换一语调，分明就是刚才被夏芙蓉处死的小丫鬟的声音！ 夏芙蓉肩膀僵硬，脸上已经一片苍白。 不是的…… 不可能！！ 那小丫鬟已经死了！ 是她亲眼看着死了的！ “何、何方妖孽在此作祟！”她本想尖叫，但是从小接受的礼仪让她被迫将气势逼下五分。 衣袂飘飘，有白影在夜色中飘荡，宛如幽魂。少女惨烈的容颜触目惊心，隐约可以看见红肿眼角若隐若现…… 虽只有白寥寥的侧面，可那身形，还有声音…… “夏大小姐，奴婢真的没有偷那金簪……” “奴婢是冤枉的……” “冤枉的……” “大小姐，您饶了奴婢吧……” “奴婢什么也没做……” 幽怨之声从四面八方传来，有如绕梁回音久经不绝。 夏芙蓉吓得连连后退数步！ 有冷汗从手心浮起。 12.第12章 还施彼身（2） “不，你这贱婢，给本小姐滚开！偷了本小姐的东西还不肯承认？那簪子分明就是你偷的，本小姐说是你偷的就是你偷的……” 可她越说，底气却越显不足。 圆月孤寂，白寥寥的月光越发越清冷，投影在荷花池畔。 “大小姐，奴婢好冤啊……”操控着那白床单，楚玉烟在后面捏着嗓子配音，时不时敲击几下，以周围环境的静衬托出这动。“大小姐，奴婢死的好惨啊……奴婢什么也没做，却被你污蔑啊……那簪子分明是你放到奴婢身上的啊……” “我没有……我没有……你不要过来……不要过来……” 到底是娇生惯养的小姐，夏芙蓉哪见过这等局面！阴风吹过，直接将夏芙蓉脸上的面纱吹开，她看清了面前所处的局势只觉眼前一黑，而后，肩膀上突然一冰凉，好似有双怨灵的手朝她逼近——！ “既然大小姐不肯承认……”夜色低沉，楚玉烟勾唇，倏尔话锋一变，“就拿你来为我偿命吧！！” 她声音骤然提高几个八度！ “啊——！！我错了，秋水，本小姐不是故意的，只是心情不好你又来挡事……杀你的是春碧！是春碧！不是我！我错了，我错了，不要杀我，不要杀我！！” 先前她还想栽赃给那大丫鬟，可是随着杀气逼近，夏芙蓉脑海一片空白，只能尖叫着承认一切。 就如同紧绷的弦突然断裂，夏芙蓉抱着的琵琶“啪嗒”一声落了地，整个人也控制不住地向后退，向后退，直到退到与荷花池只是咫尺之距—— “救命！！” 随着一声高喊，夏大小姐“扑腾”一下落了水。 楚玉烟顺手将绳子拉下。天空中漂浮着的那白色“人影”像是失去了支架的木偶，飘然从树间落下。 上面胭脂艳红。 萧昀好整以暇地看着她。她口技倒是模仿的惟妙惟肖……谁会知道当朝太子会这个？ 夜色漆黑，四周都是参天大树，最适合遮掩。楚玉烟玩味地欣赏起在水中挣扎的夏芙蓉，眸色逐渐冷冽下来，她当时推楚琰下水时，可有想到楚琰的感受呢？ “殿下可真不一般。”他眯起眼睛似笑非笑。 怕是皇帝请来的艺人……都要逊色三分了。不过，她是尊贵的太子殿下，又怎能与那些俗人比？ 而且——还是十二岁的太子殿下。 唔，好像比他前世的认知里，更深不可测了几分啊。 果然——她不是前世的她！ 这样也好，观察她这么多年，总是那么令人捉急……突然的改变反倒是省了很多麻烦。 “雕虫小技罢了，谬赞。“楚玉烟淡然说道。“夏芙蓉在推我落水的那一刻，就应该有受到报应的觉悟。” 她只需要，站在这里，慢慢地看好戏，待到场面稳定的差不多了，再现身来一记“神来之笔”……若是她没记错，在古代，可是极为重视女子清白的吧？ 虽然这是架空的朝代……但并不妨碍这规矩的存在。 “殿下可真是睚眦必报之人……”萧昀懒洋洋地说道。这性子，可跟前世的他真像啊—— 13.第13章 纳为侍妾（1） “怎么，”楚玉烟回头，“后悔带我出来了？” “不。”萧昀低笑一声。向前走几步，墨色的发梢触及楚玉烟的脸颊。他的呼吸若有若无喷洒在她的脸上，低沉声音呵气如兰：“宫中多无趣，还是跟着殿下来好。” 有趣，有趣。 这下，无论如何，他都要跟这小丫头好好玩上一段时间……能拐过来最好！ 楚玉烟不由得笑出来。这少年……还当真是该死的勾人！看他不过十几岁的样子，去能在宫中来去自如……到底，是何人呢？ 待到看见夏芙蓉挣扎够了，她还是很“好心”地变声大喊道：“救命啊——大小姐落水了——快来人啊——” 那本被她引到别处的人群自是听见了她的声音。 “什么？！” “大小姐落水了？” “仁兄，对不起，在下先行一步，大小姐是我的了！” “在哪边？在哪边？” “你们！你们都是吃素的吗！快去救大小姐！”本已经微醺的夏尚书眯着朦胧的双眼，可似乎听见了什么不好的东西……他脸色一变对着家丁痛骂道！ “可、可……” 闻罢家丁们蜂拥而上。 尚书府一时乱了套！ 夏芙蓉在水中挣扎，她眼睁睁地看着那些公子哥你推我我推你，却无人会凫水……她真想一头冲上来大骂一声蠢货，然她穿的本就薄，这么一从水中出来，不就是当众毁了清白？！ 可那水冰凉刺骨，她这大小姐哪里受到过这样的待遇！ 只得用无力的话说道：“你们……快来……救救……我……救——” 但她看见那前仆后继上来的家仆，顿时变了脸色。 不！ 她不要这群低贱的下人救她！ 这本是为她准备的宴会，她应该是所有人争抢的对象……她应该得到所有男人爱慕的目光！ 她一咬牙，索性将颜面给搁下了，哭的梨花带泪：“各位爷，我……我快受不了了，爹，爹，快来救我啊——” 直至她出声后，那群公子哥突然反应过来。 那可是尚书府的嫡出大小姐！救了她，看了她的身子，是一定要娶她的，做不了正妻，做个妾，也能得到尚书的支持啊！ 他们心中蠢蠢欲动。 那群公子哥中，早有人按捺不住，纵身一跃跳入湖中。 “噗通。” “噗通！” 有了第一个就有第二个，一群人接二连三跳下，那些家丁悻悻放缓速度，只能眼看着那群公子哥游到他们大小姐身边来—— “到我出场的时候了。”拍拍身上的灰，楚玉烟的身影在月光下勾勒出清冷的轮廓来。她虽身子瘦小，可是，却总给人一种莫名的，自信的力量。 萧昀的目光落在了她的背影上。 为了方便，他们藏在暗处的地方离夏芙蓉落水处最近。所以楚玉烟一跃入水中，便如同灵巧的鱼儿，三下两下已经游到夏芙蓉的身后。 她臂力惊人，攥住夏芙蓉的衣角，在大庭广众之下，毫不怜香惜玉甚至可以称为粗鲁地——将人直接拖上岸来，然后松开了手。 14.第14章 纳为侍妾（2） 末了，她松开拉着夏芙蓉的手，故意往后走几步，让夏芙蓉因为落水后湿了衣襟而露出的窈窕曲线，完全暴露在在场人的视线之下！ 无疑，夏芙蓉的身材是极好的。白皙的肌肤吹弹可破，沾湿的衣襟紧贴着身子，露出大片大片雪白的肌肤。胸前的丰盈饱满地隆起，犹如诱人的花苞在呼吁着人去摘取。再加上她衣衫滑落，香肩几乎完全暴露在众人的视线之下…… 那些公子哥纷纷瞪大了眼。 这本应是黑夜，只是那公子哥们带着丫鬟小厮提灯笼来，将这儿照得比白昼还亮。 所以，夏芙蓉胸前的春-光，直接被所有人看了个一清二楚。 家丁们垂涎三尺，暗道大小姐可真是个极品，只可惜她是主他们是仆，也只能趁着这个时候一饱眼福…… 看着那些男人落在她身上赤-裸-裸的目光，夏芙蓉脸上羞愧的几乎地出血来！ 秋水那个贱人！ 死了也不安分！ 她恨死了那淫-荡的目光，只觉得胃里翻江倒海，连眼前的视线也继而变得模糊起来…… 等等……刚刚是谁救她上来的？！ 她忽然想起了什么，顺着她落水的方向往后望去。 却看见了——那个被自己鄙夷的人！ 当朝太子——楚琰！ 楚琰怎么会出现在这里？ 她居然被楚琰救了？！ “哟……大小姐这是闹的哪一出，怎么整的跟街头那些……”却见一身着粉裙若菡萏般少女走来，以帕掩面，轻笑出声来，“大小姐可真是豪放啊……果然是因为尚书大人教女有方么……” 明里讽刺夏芙蓉不知羞耻，暗地里，更是讽刺了尚书府家教有问题！ 眼前局面成了这样，夏尚书的酒顿时醒了大半。 “凌云裳！别以为你说几句话就能怎么样，你只不过是个御史大夫的女儿，真以为自己了不得，敢跟本小姐叫板？这里可是尚书府！今日本小姐落水肯定跟你脱不了关系，你现在若是承认，本小姐下手可以轻一点……” 没想到夏芙蓉自己先挣扎起来。 “大小姐，您在说什么啊？”凌云裳惊讶道，“您自己失足落水，跟小女有何干系？” 见周围情况不对，夏尚书脸色黑如墨汁，暗骂一声，随即将披风披在夏芙蓉的身上。“小女落水着凉，感谢各位的相救，但是不宜再留在这里……春碧，还不快把大小姐带回去请大夫诊治？” 他的目光落在一旁不知所措的春碧身上。 又是一个蠢货！身为奴才居然眼睁睁看着主人走光，这样的，还是不要留了…… 而夏芙蓉可谓把他的脸丢尽了，该看的都被人看完了，今后该怎么嫁个好人家？“对了，还不知救小女上岸的是哪位公子，本尚书定满足公子的要求……” 夏尚书话锋一转。 一道声音在黑夜里响起。 “尚书大人此话当真？” 当众人顺着那视线看去之后，周围空气一滞，只见夜色下一人影踱步而来—— 楚玉烟纤细手指指向夏芙蓉，“嬷嬷曾说，对于女子，看都看了，摸也摸了，就要负责。本太子可不是不负责之人，就收了夏小姐为侍妾吧。” 15.第15章 纳为侍妾（3） 一语即出，满座皆愕然。 尤其是夏芙蓉脸上红一阵白一阵。 连废物太子都敢骑到她头上来？还一脸“算了算了本太子就勉强收了你为妾好了”？！ “爹！我不要！我不要！”她索性挣脱开春碧的手，尖叫道，只觉得脑海中紧绷的一根弦断裂开来，她不知道为何这么多情绪一齐涌上，但是她的内心现在只有一个想法——不当这废物太子的侍妾！ 且不说这太子是傀儡废物，而且……他只有十二岁啊！让她堂堂京都第一才女去给十二岁孩子当侍妾？！ 正妃她都不要！ “爹，就算是嫁给猪，本小姐也不会给这小——太子当侍妾的！” 既然颜面早已没了，夏芙蓉也顾不得这么多，干脆放开了话来。 “这……”夏尚书脸上犹豫。这女儿今日颜面尽失，将来未必能寻个好夫家，不过凭着尚书的权势……也不是不可能嫁的好。但是她现在所作所为—— “夏小姐，”楚玉烟眨眨眼睛，有些无辜，“嬷嬷说，本太子是纳妾，不是要你嫁给本太子。况且，你如果不成为本太子的侍妾，再嫁人，不就是在说那人是猪吗？其实侍妾也没什么啊，不过就是陪本太子睡觉……” 隐藏在暗处的萧昀脸上笑容已经无法止住了。 怎么——一本正经说瞎话的功夫可真好！ 一口一个“嬷嬷说”，反而让人找不到反驳的理由来！ 不止是萧昀，后面围观的那群人也是掩面偷笑。那之前笑话夏芙蓉的凌云裳，此时更是笑得更欢—— 太子果然是稚童，语出惊人啊！ 夏尚书脸上的颜面已经无法挂住。 他只得放下身段来哄道：“太子殿下，小女……小女怕是配不上给太子殿下当侍妾，况且小女刚刚从水中救起，再不去请大夫可不是要着凉了？作为男子汉，可要怜香惜玉啊。” 他这一把老脸哟——多少年没哄过孩子了！还是个废物！在这么多同僚在的地方！ 但是，谁让面前的人不是别人，而是当朝太子呢？ “夏尚书，你骗人！”没想到，原本安静下来的楚玉烟，脸上的神情逐渐变为委屈，几欲哭出来，声音呜咽着，“你明明说过，救了夏芙蓉就能提一个要求！本太子现在提出要求了，你不答应不就是言而无信？嬷嬷说人无信不立，夏尚书身为官僚怎么能不守信？本太子确实年幼甚小，但是这就是夏尚书你欺负本太子的理由吗？本太子要去禀告父皇，就说、就说你欺负我——” 她话峰继而变化，转身就要往外跑。 那是——皇宫的方向！ 夏尚书现在可是哑巴吃黄莲有苦说不出了。这太子看起来年纪小，可说话却头头是道，更重要的是，他居然被一个年龄只是他零头的毛孩给教育了！ 他发誓这一夜一定是他此生最丢脸的一天！ “别，别——” 他连忙叫住楚玉烟。“我的太子爷啊，下官给您赔不是，是下官的不对……” 豁出去了！ 16.第16章 纳为侍妾（4） 如果闹到皇上那里……谁都知道皇上沉迷修仙，但对太子的宠爱，表面功夫做的实在太好。皇上一定会满足楚玉烟的要求的！ 楚玉烟低着头，她的脸掩于夜色，那样——狡黠。“那夏尚书同意把夏芙蓉给本太子当侍妾咯？” “为何一定要侍妾？”凌云裳的娇笑声传来。她面色友善，循循善诱：“太子殿下，你觉得夏小姐怎么样？如果你觉得她还不错——你可以把她娶为正妃。” 她不是说“你喜欢夏芙蓉”而是“你觉得她怎么样”。 楚玉烟心中嗤笑，但面上仍看向夏芙蓉，一本正经地说道：“她长得也就那个样子，还没早上服侍本太子起来的丫头好看呢。只是嬷嬷说看了女孩子要负责，本太子才提出纳她为妾……只是，她怎么好像不愿意？嬷嬷说，成为太子殿下的侍妾是所有女性的荣幸呀！” 王嬷嬷已经被惩治，也不会有人去查，她干脆将所有的仇恨点——都拉到王嬷嬷身上好了。 看她不像是说谎的样子，可谓像在夏芙蓉的脸上打下一个响亮的巴掌！ “下、下官……” 夏尚书一语未落，已经被夏芙蓉打断。她拼命摇头：“爹，我不要，我不要给太子殿下当侍妾……” “在这闹成这样，成何体统？！” 怎知，她的话最后还是没有说全来。 该如何形容那声音呢？未见其人，先闻其声——他的实力可怕到了一种境界，才让他的声音如同地狱中伸出苍白的手，掐着每一个人的喉咙。那道诡异的男声，仿佛虚无缥缈的雾，却找不到任何方向，让人从心底间，油然而生畏惧。 楚玉烟明显感觉到，身后的空气也随之压抑了下来。 不是那声音——而是，萧昀！ 萧昀果然也是个内力高手！只是，他的反应……似乎不太对？ “摄政王！” “下官知错！” 随着那道声音响起，人群“哗啦啦“跪下一片，胆小的更是被吓得连大气都不敢出。 摄政王—— 楚玉烟微微眯起眸子。 太子太傅、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摄政王……？ 摄政王的身影在夜色中尚未现形，但声音却已经到了。那强大深厚的内力，压在所有人的心头。他们只有乖乖俯下了身来——那是臣服的姿态。 不，还有两人未跪。 楚玉烟高高昂着头，她雪白的脖颈掩藏在衣服下。身后，萧昀的身影修长而笔直，宛如苍松劲竹，却散发着漫不经心的慵懒。 然而，他的手却紧握成拳——就是他！ 前世，正是楚国摄政王与萧曜暗中联手，里应外合破了他的阵法，屠杀他的部下……也直到那时，他才知道，他亲爱的弟弟，早就跟敌国人有所勾结！ 摄政王是萧曜未来的左膀右臂……彼时虽而立，却已经展露气势锋芒。 “太子殿下，你怎会在这里？”摄政王皱着剑眉。 楚玉烟对上他幽幽的墨眸，“怎么，本太子不可以到这里来？” 这具身体的潜意识告诉她——她不喜欢这个摄政王。 17.第17章 交心？暧昧（1） 萧昀的反应更是让她知道…… 摄政王，非善。 虽然不知是从何来的莫名信任，但，她总相信着自己的直觉。 “太子殿下，今夜风大，您赶紧回宫，以免着凉——”虽是关切的语气，摄政王的目光里却只有严肃，“还有，是谁带你来的？” “这里是你家吗？”楚玉烟反问道，“本太子想来便来，还需要理由？” 那种居高临下的气场——让她，很不舒服。 “殿下甚年幼，为师自会好好教导殿下为君之道。”摄政王淡然说道，然而…… 楚玉烟只觉得双膝一软，竟是控制不住就要跪下！ 她咬牙，单手撑着地面，石子没入她白皙的手心，眨眼可见有血沁出。 足以见她承受力之大。 没想到摄政王的视线在她身上落了半晌……却又挪开来，“罢了，太子殿下还是回宫吧。” 摄政王继而转身，紫袍翻飞卓绝。 只是未走几步他却突然回过头来，目光投向大树后——“谁在那里？” “咳咳……” 夜色里，有轻微的咳嗽声传来。 萧昀已经戴上鎏金面具。少年修长的身影，在月光下勾勒出轮廓，隐约可见风华。只是，他的脸上浮现病弱的苍白，足以彰显出他的身份。 “二皇子？”摄政王的声音依旧不见语调起伏，但确实是疑问句。 “摄政王……想说什么呢？”擦了擦唇角隐约的血迹，萧昀懒洋洋地笑了出来。 为了伪装好身份，刚才，他击了自己一掌。 若换做他前世——怎么会让摄政王发现？不过，重生回来，他已经提前几年练习，过不了几年，就能恢复到前世的巅峰了。 “楚景渊。”摄政王的话中听不出语气来。当今楚国，敢直呼皇子名讳的……也只有面前的人了。 然而，却没有任何人敢指责他。 在这紧张而压迫的气氛下，其余人只恨不得快速逃离这是非之地——奈何摄政王不开口，他们只能跪着。 楚景渊？ 楚玉烟眼皮跳了跳。 记忆里，似乎确实有这么一个人……她的二皇兄？据说他体弱多病不受宠爱，脸上好一块疤痕只能以面具示人……只是为何，他明明告诉她她叫萧昀！ 而且……他也不是穿越的。 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摄政王。”萧昀捂着胸口轻咳。 “送太子殿下与二皇子殿下回宫！” 摄政王冷漠挥手，人已转身离去。其余人方大赦般起身——夏芙蓉之事这才不了了之。 只是却又听见摄政王的话传来：“刚才发生了什么，本王不想知道。本王只想知道，各位莫不是忘了，你们面前这位，是当朝太子，太子殿下想要什么女人，难道，你们要拒绝吗？你们，有资格拒绝吗？” 夏芙蓉脸上的表情，终于崩塌溃散。 一句话，已经决定了她未来的命运。 ——成为这废物太子的侍妾！ 不…… 她颓废般跪了下来，只觉得眼前一片眩晕，单薄的身影衣衫紧贴，楚楚可怜，可是现在，却无人顾及她。 18.第18章 交心？暧昧（2） 被送回来时已是深夜。 明月当空，楚玉烟百无聊赖，点燃一支蜡烛，在灯光下摩挲着书架。 她的目光一一落在房间里的摆设上——最后翻出一盘棋来。 她将棋子逐一摆好，单手托着下颚，轻轻敲击着桌面发呆。 这个世界的可怕之处，她已经领会到了。摄政王单凭内力散发出来的气场——已经可以恐怖成这样，他的武功也不知到达何等出神入化的境界！ 而自己…… 楚玉烟低头看着烛光下这小小的手。 她该怎么办呢？ 白子越来越多，黑子以缓慢速度被白子包围，眼看，黑子越来越少，阵法即破。 夜色下，却多了双修长的手来。 骨节分明的手执一黑子，随着他的动作，枚枚棋子落下，隐约间居然可见些峰回路转之势！ “你很迷茫？” 男声低沉而悦耳。 “黑子本有杀出重围之心，奈何心有余而力不足，一步错步步错，她不知未来方向如何，只能眼睁睁地看着白子布阵包围，将黑子侵蚀殆尽……楚玉烟，你到底是什么人？” 他没有叫楚玉烟——的大名楚琰。 但，这却是楚玉烟的名字。 “楚景渊？萧昀？”楚玉烟轻笑一声，这孩童的身体里，住着的，是二十岁的灵魂。夜色朦胧，看不清彼此，自然不会觉得有多奇怪。楚玉烟想，他们现在应是离的很近，甚至能感受到他喷洒在她脸上的呼吸……“你是萧昀，也是楚景渊。正如我是楚玉烟，也是楚琰。” 如绕口令般复杂的语句。 然而其中深意……却也只有，面前这二人自己内心清楚了。 冰凉的手指触碰到她的脸。 萧昀嘴角噙笑，弧度正随着他的动作越发越扩大，修长的手指如玉，描摹着楚玉烟脸的轮廓……他那看似慵懒桀骜的眸子，深处却是有如深潭，望不见底。 最后他收回了手。 咦？她脸上的人皮面具有点难取下来…… 烛火下，楚玉烟脸上微红，对于萧昀的动作实属不解。然她打不过萧昀，只能伺机行动。好在萧昀什么也没有做。 他…… 这样俊美的少年，性取向怎么会出问题呢？！ 暴殄天物好吗！ 就在她思索之际，萧昀向前一步，他呼出的热气在她耳边萦绕，他低沉的嗓音悠扬，宛如夜空下大海边的风：“楚玉烟？” 他清楚——面前的，绝对不可能是他前世所见过的，那个柔美的楚琰！ “楚国太子楚琰，小字玉烟。”楚玉烟面不改色地说道。 萧昀轻嗤一声。“楚国二皇子楚景渊。景渊为字，昀为名。” 不错。 之所以选定这个身份，有一部分是因为这皇子的本名与他的字一样。也算是，有缘了。 听见萧昀这样回答她…… 她的内心终于松了口气。 这个少年，暂时……不会动她了。无论他是楚景渊，还是萧昀，他都……不可轻易招惹！ 这个少年，到底什么来头？ 为何……混入了楚国皇宫之内，还成了体弱多病的二皇子？ 楚玉烟心底敲响警钟。 19.第19章 交心？暧昧（3） 萧昀瞅她一眼。 他磕了下眸子，转过身去，颀长的身影洒下一层薄薄的月光。 总让人有错觉—— 明明是十五岁的少年，可却带有上位者的气势，仿佛，天下，尽在睥睨间。 “呵……”薄凉的笑意从他唇边漾出来，“我们还会再见，三……皇弟！” 说罢，他已经一跃而起，继而没入黑暗之中。 连风都无法捕捉到他的影子。又何况……是宫殿屋檐上，那些伺机的影卫们。 不能怪影卫们太弱——毕竟是皇宫的御用影卫。要怪，只能怪面前这个人，太强了。 强到连训练有素的影卫，也无法阻止他在黑暗中来去自如的影子。甚至连他衣袂的边角也没碰着。 关上轩窗，楚玉烟站在原地望月沉思。 手中玉佩比起这具身体，已经大了不少，没法只手握住把玩——可确确实实是前世的那枚玉佩。就连上面摩挲所剩下的菱角，也清晰分明。 ——楚琰的记忆里没有这块玉佩的存在。玉佩是跟她一起穿越过来的？难怪……难怪萧昀会一语道出她的名字！ 可萧昀……到底是什么人呢？ 她百思不得其解。 只身爬上大床，楚玉烟抱着双臂，数着掌心的纹路。现在，她有一个很大的难题——不会武功！ 在这个以武为尊的世界，除去前世会的那些伎俩，不会武功，完完全全……就是找死！ “放开我！放开我！我爹不会抛下我的，不会……不会！” 极为刺耳的声音打破夜的寂静。东宫的护卫本想抓着夏芙蓉的双手，奈何，这是太子殿下的侍妾，他们可不敢去玷污…… 只要是太子殿下想要的，什么得不到？这女的太不知好歹。尚书府的千金？说得好听，不照样是当今圣上的一条狗！ “带过来吧。”楚玉烟扬了扬手，淡淡说道。她只穿着单薄睡袍，在夜色下，更显形单影只。 不符合年龄的成熟。 “殿、殿下……吵着您了？属下该死！”那护卫头子见楚玉烟走出来，先是暗暗瞪了正在打瞌睡的守夜宫女一眼，方才跪下说道。 他所带的，正是白天被楚玉烟教训的那群人。现在的他，对于楚玉烟，可是毕恭毕敬了。 “无碍。”楚玉烟脸上不为所动。她似笑非笑地看着面前狼狈的夏芙蓉，那几个侍卫还算是从皇家出来的，对这个侍妾可不算粗鲁，至少她看起来没有问题。何况，谁敢跟太子殿下抢人？ “小废物！”夏芙蓉尖叫出声来。 楚玉烟的眸子动了动。 她随即睨了一眼侍卫，深沉的目光似一池冰潭。前世她是高高在上的人，这个称呼——已经多少年没有听见了，让她，极为不喜欢！ “我爹一定不会放弃我的，我……” 没等夏芙蓉说完，楚玉烟已经打断了她的话。她背对着夏芙蓉，脸上看不出喜怒：“掌嘴。” 话，自然是针对夏芙蓉而说。 “是！”护卫领命，望着夏芙蓉如花似玉的脸蛋，在她尚未反应之际，一巴掌已经毫不留情地落下！ “啪！” 20.第20章 画皮（1） 侍卫可不是在宫中老辣的嬷嬷。 掌起嘴来，那是直接下真功夫，力道用在手中，不知收敛。一巴掌落下，夏芙蓉脸上红肿，甚至隐隐有血沁出。 她的牙几乎快被打碎了！ “碎了吗？”楚玉烟轻笑了下。“没了牙，你还说得出话吗？其实夏芙蓉，本太子觉得，还是这般没有牙齿的形象比较适合你。” 夏芙蓉脸上红一阵白一阵。 这是说她——是无耻之徒！ 她一未出阁的少女，被人指着鼻子骂无耻……偏偏她现在身份特殊，成了面前这废物的侍妾！ “唔……唔……你……”夏芙蓉捂脸想要说什么，奈何口中疼痛难忍，她无法发出完整的句子来。 楚琰——我，不会放过你的！ 她是嚣张惯了的人，平生怎受过如此委屈？！今日，可谓是她十几年的生命之中，最屈辱的一天！ “带下去。”楚玉烟摆摆手，正脸都不想给她看。而是转身，融入了夜色之中。 她只说带下，却未明说该如何处理夏芙蓉。 “嗤……”那侍卫拍拍手，“一个让太子殿下连正眼都不想给的侍妾，不如……” 至此，看着周围擒住她的人色眯眯的目光，夏芙蓉终于明白了自己的处境。 总觉得——自己突然变得冲动了！难道是因为癸水……？然而……现在的她，不得不认清楚自己的身份。 “去，太子的侍妾你都敢碰？”身旁有侍卫嘲讽，“不怕被发现……” “就太子殿下那小身板，能碰这侍妾吗，送过来也是白搭！”侍卫话一出口，身边人都是哈哈大笑。就在夏芙蓉心如死灰之际，他摆摆手一脸嫌恶，“不过……这货色，听说是被人看光了身子，老子还不屑碰呢！赶紧找个地方把她扔下来算了……” 夏芙蓉忍着口中剧痛，被人拖到小茅屋，毫不留情扔下，差点晕厥。 她趴在茅草堆上，艰难地挣扎着爬起来。她在宫中还有已经成为娘娘的大姐……她要去找大姐……她要，让这些人付出代价……！ …… 殿内。 楚玉烟把玩着手中玉佩，将其放在桌上。然而……却怎么看都觉得奇怪。 之前还没有认认真真端详过。这次仔细一看，却觉得，这玉佩好像比前世的大了点？ 她倍感疑惑，站起身来，却好巧不巧撞到了桌子的边缘，玉佩应声坠落。 “哎——！”她一惊！ 没想到，玉佩落地，却未见摔得四分五裂……难不成这玉佩质量比较好？ 楚玉烟拾起玉佩来，这玉佩，却在她手中裂成两瓣。 切合口均匀，就好似……装什么容器一般。 有被叠成小小一片的纸，落在了她的手中。 摊开铺平，纸张不知为何存放许久却未泛黄，依旧保持着最初的模样。上方用墨笔写着小楷，清秀的字迹清晰分明，似乎是个女人所写。 楚玉烟费了好大的劲儿，才将纸上那密密麻麻的小字认出些许。 她只得找来纸笔，将这些字抄下来逐一辨认。 然而，一行落下，她却在其中看见两个大字—— 易容！ 21.第21章 画皮（2） 什么鬼！！ 古时候的易容术，在现代早已破解。无非就是用脂粉什么的物品改变肤色，再者就是用模具，做成简单的面具…… 她是童星出身，年幼时所在的公司不好，化妆得自己学着，这么多年来，对于化妆倒也是熟练的很。再加上她精湛的演技……这大概也是将易容诠释了吧。 只是…… 楚玉烟细看抄下的字。 前世她为了演好女将军，临摹的字帖多为行书草书。所以，现在抄下来的没有女子的娟秀，而是有如笔走龙蛇般隽永。 只是——这玉佩中藏匿的，写的，是…… “……卿以此为易容者邪？此则我玉氏之祖传，曰——画皮。” 玉氏……！ 楚玉烟忽然想起，记忆里，太子的母妃，正姓玉！ 只是她太过年幼，对于玉氏，只了解到是自己的母妃，当时是名动天下的第一美人。只可惜红颜薄命。至于母妃的姓名、身世……宫中未有声息，她也不知道。 楚玉烟压下狂跳不止的心。也就是说，这玉佩是母妃之物，发现纸片并不是偶然，而是母妃留下的！画皮……之术！ 她突然想到了什么，抚向自己的脸。她不可能一点女性突出的特征都没有，除去她注意到用了束胸布，而这张脸……难道就是母妃在去世前，用了画皮之术？ 记忆里，依稀可以捕捉到短暂的片段。貌美年轻的女人抱着小小的楚琰，唱起温柔的安眠曲，却声声凄楚动人。 “……画皮可生肌、滋骨，如栩栩之真人皮也。若用量适当，可随之增长而巩固，数年不可脱落……取上述之物若干、搅碎而磨成粉末，与草木汁液搅合，仿而作……” 这…… 已而三更天。 终将纸片上字抄下翻译，楚玉烟终于理解，玉佩所藏，是——千金不可求的珍宝！ 且纸片上虽用小楷书写，却是简体字，仿佛……仿佛是为了她特地而作一般！这在旁人眼中生涩难懂的简体字，在她这里，却是她已然看了十几年的语言文字！ 化妆自是难不倒她。这画皮，则是在化妆的基础上。纸片上虽只是寥寥数语，可记载的，却另有玄机。如果她学会这画皮之术，是不是……就能有办法取下她脸上的，大概是人皮面具？ 似乎，这次穿越，又变得有乐趣起来了。 楚玉烟——突然低头，笑了出来。 她是说一不二的性子，想罢，已经将纸片收好重新放在玉佩里。而后执笔，依照上述，一笔一笔写了下来。 首先，要从认识中草药起。 无非便是背与理解，这些，在前世早已过关的东西……自然难不倒她。 一夜未眠，楚玉烟打了个呵欠，将东西收好，觉得自己还是得先睡一觉为妙…… “殿下！” 半梦半醒之际，却忽闻门口急促的声音。 “殿下，已经卯时了，这国子监……” 王嬷嬷下了台，这回换的是个小宫女叫她。小宫女颤颤巍巍的，声音都在打哆嗦，她听着没意思，只得从床上爬起来。 “国子监？” 22.第22章 抽签（1） 什么东西？ 楚玉烟揉着眼睛怔了半晌，突然反应过来了什么。哦，今天好像是个重要的日子啊…… 大寒将近，除夕即将来临。此时一月末端，到了校检考核之时。 楚国有天子与庶民同行一规矩，所以，即便是身为皇太子的她，也是需要去国子监学习，而不是在家请个私人老师……至于摄政王么，什么太子太傅，一个噱头罢了。 当然，这也只是腹诽。 记忆里，楚琰八岁入学，是很讨厌去国子监的。尤其是每年的校检。对于六艺她……去了，也只有被嘲笑的份儿。要说的话，楚琰虽写得一手好字，但是却是行书，在这里，被私底下笑“鬼画符”。除了在礼与乐上稍微好点，若是抽到了射、御……楚琰身子本就柔弱，连那弓都拉不开，更别提射箭了。 唔，不巧的是，她这个全新的灵魂，刚好与原主取长补短啊…… 原主其实也是个聪明孩子，只是皇帝太昏庸了，臣子骑到他儿子头上来了，都未发觉，何况表态。 “太、太子……”那小宫女服饰楚玉烟更衣，“您若是不愿意，就……” 谁人不知，当朝太子只会舞文弄墨，但是这是以武为尊的世界，文人在世人眼里，只是个笑话。所以，楚玉烟向来很讨厌校检。 “去。”楚玉烟轻笑一声，“怎么不去？” 刚好，也是时候为这具身子，正正名了。 许是十二岁的少年，身子已经开始发育，再加上母妃本就貌美，有那么一瞬间，偷偷看楚玉烟的侧脸，小宫女呆滞了。 太子……好生俊美啊。 长大了，定是风流倜傥的翩翩少年郎。 …… 校检设在国子监后面的大片空旷之地。 一年一度的校检尤其热闹，因为这个时候，皇帝也会过来。除去是少女为搏得公子哥眼球的好时机，更是有可能被皇帝看中，在第二年，被选去跳祭天舞。 那是不可多得的荣耀，光宗耀祖的存在！ 而少年，更是巴不得从中脱引而出。能在国子监学的，都是朝廷命官和皇家子弟，筹的，就是未来会不会更加风光了。 校检考的是礼、乐、射、御、书、数六艺。人人上去抽签，一人两门，每门选出头等，由国子监祭酒亲自颁布奖。此外，如幸运得到帝王赞美，更是前途无量。 楚玉烟到达校检之地时，人已经陆陆续续快来齐了。 不知是谁带头说了句，会场上都在窃窃私语起来。 “瞧，那是太子殿下！” “啧啧，就是那个不会武——” “嘘！这可是当朝太子，在这儿可不能乱说话，有什么话，还是憋着回家去说吧……” “得了吧，皇帝又不在，哪里会有人护着他……让我瞧瞧，这太子爷可真是生的唇红齿白……” 语气到这里已经变了味儿。 楚玉烟顺着声音所传来的方向望去，眸子闪了闪。 容亲王府的……世子爷？ 却说，论辈分来讲，容亲王是当今圣上的六弟，这世子爷，还是她的表哥呢。 23.第23章 抽签（2） 啊……不过是个整日流连于风花雪月间的纨绔少爷。 跟夏芙蓉一样，被宠坏了。 圣上今年接近不惑，子嗣却不多。大皇子今年弱冠，二皇子不过十五六，三皇子——也就是当今太子，则是她。后面，还有最小的四皇子，垂髫之年。再者，还有几个公主，大公主远嫁，所剩也不多。 楚玉烟细细思索着，对于容亲王世子的挑衅，已经以行动证明——她一点兴趣也没有，全然漠视。 没有当事人的围观，他话说的还有何意义所在？容亲王世子看着楚玉烟波澜不惊的模样，心中牙痒痒。暗想着这废物大抵是不敢接话，所以故作镇定，给自己压压惊吧。 不过——等到了校检开始，一定有他好受的！ 他站在大皇子一派。早看不惯一小儿也敢坐着太子的位置……所以，这口气，他每每都要想方设法呼出来。 楚玉烟勾起抹嘲讽的笑来，对于容亲王世子跳梁小丑般的举动全然不放在眼里。原主很怕他是没错，但她——可不是那个胆小懦弱的楚琰。 却说当她环顾四周，还遇见了熟人。昨日在尚书府所见的，凌云裳，还有……嗯，醒来时听见的那声音之一，慕清婉。 慕清婉似乎感受到楚玉烟的目光瞥来，眸子里闪过心虚神色。欺负楚琰以往不是没做过，只是推她入水，如不是二皇子将楚琰救上来，想必……可今儿，夏芙蓉怎么没来？以往的校检，她都是人群的焦点，琴棋书画样样精通，六艺也不在话下。 不仅仅是慕清婉发现了不对。 人群中，有不知情人出言问道：“夏小姐怎么没来？” 昨晚参加尚书府设宴的人，其中在这儿的毕竟是少数。听到这问话，楚玉烟摇头一笑，故作天真道：“可是夏芙蓉小姐？” “除了她……” “我怎么听说夏小姐昨晚落水了？”没等楚玉烟说话，另有人惊觉道。 没想到夏尚书有的时候虽然脑子不行，但封锁消息的速度倒是不错啊。居然直到现在才有人提出来。 “是啊。”楚玉烟点了点头，摇头懊恼道，“早知本太子当时就不救她上岸了，否则怎会收了她为侍妾。长成那副模样，送给本太子都不要。” 语气间已经把夏芙蓉嫌弃了个彻底。 却让听者齐齐震惊！ 夏芙蓉怎么成了这废物太子的……咳，还是侍妾？！ 凭着她的骄傲，怎么…… “你——你把芙蓉妹妹怎么了？！”荣亲王世子本还是嚣张跋扈的很，然而一听见夏芙蓉，顿时就不淡定了。“太子，你给本世子说清楚！” 他心悦夏芙蓉是人尽皆知的，本来打算等她及笄之后就去上门提亲，没想到……没想到，楚玉烟怎么说，夏芙蓉怎么成了楚玉烟的侍妾？ 芙蓉妹妹？ 楚玉烟忍不住笑出来。 她还芙蓉姐姐呢—— 然而她却没打算回答荣亲王世子的话，那态度摆明了的，就是本太子不愿意理你，来咬我？ 24.第24章 抽签（3） “你——” “荣亲王世子，抽签马上要开始了，你确定还要跟本太子在这儿耗着？夏芙蓉已然是本太子的侍妾，怎么，如果你喜欢，本太子不介意把夏芙蓉送给你。”楚玉烟睨着他。 可这声声话，却没有丝毫客气的意思。 一个贱妾而已，暖床的工具，夏芙蓉现在应该认清楚她的身份。她这枚棋子在夏尚书眼里，就目前而言，是没有作用的，既然如此，就只能乖乖待在她东宫里当侍妾！ 似乎夏芙蓉是荣亲王世子心仪之人……果然蛇鼠一窝，不是一家人不进一家门。 “欺人太甚！芙蓉不过是个未出阁的少女！”荣亲王世子坐不住了。他哪里知晓什么说话礼仪，平时礼一门本就学得不好，还是被家里母妃强行按着学的。一听见心上人出了事情，那仅剩的一点理智也抛没了，怎么可能淡定的下来！ “原来她还是个未出阁的少女？”楚玉烟扬眉冷笑一下，“荣亲王世子，本太子劝你不如去问问参加过昨晚尚书府宴会的人。夏小姐昨天的豪放，就连本太子也忍不住刮目相看。大庭广众之下，她跟疯魔一般跌入水中，本太子好心救她上岸，纳她为侍妾怎么了？被那么多双眼睛看光了身子的人，本太子愿意收她都是她的荣幸！” 她话语间，丝毫不收敛锋芒，要多任性有多任性！ 摄政王想看的，朝廷上的人想看的，不就是一个这样的形象吗？ 她——难道不会演？ 这，才是第一步而已。要想在这个吃人不吐骨头的地方立足……她还需慢慢来。 楚玉烟敛下眸子。 但是，她心情颇好，却不代表所有人都跟她这样。荣亲王世子脸上青紫，他前几天还夸夏芙蓉冰清玉洁……却在今儿被这废物太子打了脸！ 不过是个废物，她有这么资格坐在太子的位置上！ 楚玉烟可不理会他心里怎么想，校检场不得带仆从，她便喝退了随行的人，径自上去抽签了。 却说她环顾四周，发现没有见到萧昀的身影。记忆里，常年不来参加校检的，除了她这个废物太子，就是萧昀这个病秧子了……连走几步路都要喘息的人，怎么可能参加的了校检？ 只不过，若不是真见过萧昀那样子，她也以为这是传言。可惜啊可惜，传言并不可靠，萧昀不仅不是病秧子……武功还高的无法揣测！ 辗转间手中已经拿起了签子。 楚玉烟眉毛挑了挑，上方的字清晰入目—— “射”与“御”。 射则射箭技术。分别是白矢、参连、剡注、襄尺、井仪。而御，便是驾驭马车的技术了。 她前世，依着一部特工片而红，搬上荧幕，正式摘得最佳女主角加冠的……则是演从女扮男装的少女，到成为史上独一无二女将军之路。 所以，抽中这两门，看样子她运气不错。 “太子。”眸光瞥见楚玉烟签子上的字，荣亲王世子方才吃瘪本就心里不悦，当下忍不住大喜。 25.第25章 抽签（4） 许是不太会掩饰，喜形于色。他自然轻咳一声故作矜持道：“太子殿下，既然我与你抽中的均为‘射’，不如，我们来比试一番如何？” 国子监里谁人不知！ 他荣亲王世子是骑射的一把好手，由神弓手亲自教导，同时，也有着深厚的内力作为底蕴。 不然在这个以武为尊的世界，他这样没头没脑的人，又是怎样生存下来的？谁让他有一身功夫呢！ 只不过，这个好字嘛——能不能加在他头上，就得看楚玉烟的看法了。 荣亲王世子漆黑的眸子盯着楚玉烟许久，已经开始算计起来接下来该如何办…… 太子抢了他的心上人，还收了侍妾，这无疑是一种侮辱！夏芙蓉的未来都变得艰难了起来，一个未出阁的少女，该如何在这京城中立足？ 荣亲王世子不敢想象！ 连带看楚玉烟更加不顺眼了几分！ 今天，他就要新仇旧恨一起算，为夏芙蓉出这一口恶气，挫挫楚玉烟的锐与纨绔！ “哦。”没有想到被他就这样打量良久，楚玉烟眼皮子都没抬一下。她磕了磕眸子，不怒反笑，“本太子为什么要答应你呢？荣亲王世子，与本太子比试，你有这个资格么？” 荣亲王世子纵使千算万算…… 却没有想到，楚玉烟会拒绝他这一点！ 印象里，楚玉烟可不是个会说“不”的人。以往都是唯唯诺诺的，丝毫没有太子的威严来，所以久而久之，这副空有皮囊的虚架子后，很多人根本就不把她当太子来看。 楚玉烟可不管荣亲王世子怎么想。荣亲王世子是往年骑射的头等，而她呢，楚琰以前的成绩何时合格过？这是一场毫无悬殊的比试，荣亲王世子想让她当面出丑，当她楚玉烟是傻子？ “本……本世子，本世子答应你一个条件，只要你赢了我！”荣亲王世子咬牙切齿，作出让步。 “你觉得本太子缺什么？”楚玉烟挑眉，乐了。 她是当朝太子，宫里奇珍异宝什么没见过，金银财宝取之不尽用之不竭，反正从国库里拿呗。更是未来的储君，如果她顺利登上皇位，她就是楚国的主人！ 试问她缺什么？ 金钱？女人？ 啊……抱歉，她还真的什么都不缺呢。 楚玉烟一而再再而三地让他哑口无言，荣亲王世子大概是被气急了，倒是沉默下来，用脑子思考了会儿事情。而后缓缓道：“确实。太子殿下贵为一国太子，什么也不缺。但是太子殿下，身为太子的您，不应该在校检场上一展我楚国之雄风吗？这么多双眼睛等着看您露一手呢！” 是等着看她出丑吧？ 倒是差点忘了这具身子的主人只有十二岁。 荣亲王世子大概这辈子都没有这么夸过人，即便是假的，讽刺的。 看着不说话的楚玉烟，荣亲王世子眼中洋溢着得逞的光芒。 话已经说到这个地步，看她怎么给自己找台阶下！ 然而楚玉烟的举动，再一次，出乎了他的意料。 “好吧。” 26.第26章 输一局，一只手（1） 楚玉烟耸了耸肩，语气就像是在说今天天气很好似的。 一展楚国的雄风……？ 楚国上下人人不知太子殿下连习武的天赋都没有，还展雄风？ 校检场上这么多双眼睛盯着，荣亲王世子这是铁了心要让她出洋相了！直接搭上楚国皇室的威严来逼她！ 好——很好！即便是这场比试看似毫无悬殊…… 在确认楚玉烟确实应答了他之后，荣亲王世子脸上的喜悦溢于言表！果真是没脑子的废物，稍微激将一下就按捺不住了，等到了校检的时候，有她好看的！他美滋滋地想着…… “这样吧。”楚玉烟突然说道。“既然你要与本太子比试，得拿点像样的战利品来。” 她凉飕飕的目光在荣亲王世子的身上流连，看得让荣亲王世子的心“咯噔”一下。 总有一种被算计的感觉…… 是错觉吧。 楚玉烟怎么会算计他？ “可以，太子殿下想怎么比？”局势已定，该有的称呼还是得有，即便这声“太子殿下”，叫的要多不屑有多不屑。 “本太子就不要你别的东西了。”楚玉烟饶有趣味地盯着他——的手。“这双手挺好看的，想必手臂极其有力，能射箭骑马，甚至舞刀弄枪也不在话下吧。射御两局，输一局，荣亲王世子留下一只手如何？” ——输一局，留下一只手！ 全场皆愕然！ 好一个狮子大开口！ 不要钱财、不要美色，要荣亲王世子的手！太子殿下到底知不知道，现在处于弱势的人……是她，而不是荣亲王世子？ 一个连弓都不知道拿不拿的起、有没有胆子上马更别提驾驭的废物太子，敢去跟荣亲王世子要一只……不，也许是一双手？ 女眷那边皆掩唇轻笑。 “听说太子殿下昨日落水了，不会是……” 不会是水进了脑子，坏了吧？ “说不定是被荣亲王世子的话刺激到了……” 要不然怎说得出如此话来？ 大抵是楚玉烟表现出来的气势，太过镇定沉稳，太过……自信。让荣亲王世子的气焰，一下子煞去了不少。太子殿下脑子确定没问题，居然提出这样的要求？ 还是说他的激将法，已经完全把太子殿下给激怒了？ “原来如此，”见荣亲王世子许久不说话，楚玉烟故作了然，在众人疑惑的目光下点了点头道：“原来荣亲王世子被本太子的雄风震住，没有这个胆量与本太子比试啊。得，一双手而已，本太子的手比荣亲王世子白多了！” 太子爷哟—— 你到底知不知道，小麦色的皮肤才是男人魅力的体现，你那纤细白皙的手，分明就是娘炮好吗，有什么好自豪的！有什么好骄傲的！跟那句“雄风”完全就是自相矛盾好吗？？ 围观的人内心腹诽。 太子殿下今天来校检的时候，是不是忘记把脑子带上了？ 荣亲王世子可没楚玉烟那么伶牙俐齿。 被人一而再再而三堂而皇之地羞辱，他当即恼怒道：“那太子拿什么跟我比？你的手吗？” 27.第27章 输一局，一只手（2） 他索性连“本世子”的自称都放下了，继而打量起楚玉烟来。 小小太子十二岁的年纪，明眸皓齿，唇红齿白。她母妃当年可是天下第一美人，三国里多少慕名而来的人连见一眼都见不到……最后还不是那般下场。然而太子小小年纪，已现当年她母妃隐隐之姿了。 那又如何？ 照样废物一个！ “哦？”楚玉烟反问，“你觉得你会赢？” 如果说之前只是激怒的话，那么现在这句话，就是赤果果的挑衅了！ 好，很好！ “比！输一局留一只手，到时候太子殿下可别怕的哭鼻子！”荣亲王世子大手一挥，转身朝着校检场内走去！ 再跟楚玉烟说话，他绝对会被她给气死的！ 这废物太子虽然没什么实力，但却说个话能令人飙血三升！ 简直了！ 楚玉烟不置可否。 第一局——为射。 “取本世子的弓来！” 在众人的目光下，荣亲王世子走向靶子，远远望去，朱红的靶心显眼的很。他吩咐下去，那下人不出片刻，已经抬着他那弓上来。 弓弩由上好的紫杉木制作，漂洋过海隔运而来，每年进贡给朝廷的不过数条。但荣亲王世子却能拿到以紫杉木而打造的弓，荣亲王的实力可见一斑。 毕竟，有些东西，可不是光凭着财力就能拿到的。士农工商，有钱的商人反而排在最后，最为人所看不起呢。 紫杉木弓一亮出，周围已然可见艳羡之色。荣亲王对这世子爷可真是宠爱，连紫杉木都拿得出来！ 荣亲王世子显然非常享受这样的目光，心满意足地眯起了眸子。 “这弓倒是不错啊……”楚玉烟望着荣亲王世子手中的弓感慨道。比起那带的那……黄金打造的，咳，要好上太多了。更为轻便容易上手。 却说楚琰的品位……估计是当惯了太子，从小就没被教育好，才逐渐养歪了。 “太子殿下的弓呢？”见连楚玉烟都这么说，荣亲王世子正得意着，飘飘然的很。 “荣亲王世子还是先射箭再说吧。三局两胜，如何？”楚玉烟避之不谈，反而说道。 荣亲王世子笑了！ 却见他转身引箭上弓，后退数步，忽而松手，离弦之箭应声而发！ 校检场尘土飞扬。 哪怕隔着几十步的距离，那明晃晃的箭，却也正中靶心！ 好箭法！ 应声赶来的国子监典籍等，也止步赞叹！ 射出一支箭后，在众人欣赏的目光下，荣亲王世子转而得意洋洋地看着她。楚玉烟拉得开弓吗？更别提像他这样后退几十步再正中靶心了！ 楚玉烟点了点头，一副漫不经心的模样。“荣亲王世子箭法不错。” 也仅仅是不错了。 “太子殿下依旧没有明白？”荣亲王世子轻蔑道。 “还有两次呢，急什么。”楚玉烟微笑道。“荣亲王世子，请——” 可她却丝毫没有想拉弓的意思。 荣亲王世子只当她是在为自己壮胆，三根箭矢上手，三管齐下！ “嗖！” “咻！” 三箭齐命中！ 28.第28章 输一局，一只手（3） 民风开放的楚国，有的围观少女已经忍不住，那边的公子们，更是齐齐鼓掌喝彩来。 不愧是国子监这一届里射艺第一人！ “可以。”楚玉烟点头称赞。 连对手的这么说，夸得荣亲王世子很是飘飘然了。 他这一次，不再是三支，而是抓了一把箭矢，数根唰唰唰射了出去！ 可惜的是，这一次，出现了些小小的偏差。箭矢在空中碰撞影响了发射的轨道，比起前两次的成绩来讲，就要逊色些许了。 楚玉烟粗略一算，大概是五支箭矢左右…… “太子殿下，怎么，您是要在下一次比试里认输么？”见楚玉烟毫不在意的样子，荣亲王世子心中憋着那一口恶气好不容易找到了宣泄之处，当即毫不客气地说道。 他可不管面前的人是不是太子殿下。 这可是楚玉烟亲口应下的赌约，输一局，一只手！ “别急别急。”楚玉烟不慌不忙，话语间神情笑眯眯的，倒有几分……在诱拐孩子的味道？ 好吧……她可不是怪阿姨。 “本太子还没有开始呢，怎么就这么着急着下定论了？” 你用得着开始吗？你自信连一个弓都不确定能拉开的废物太子能比得过国子监射艺第一人？ 楚玉烟扬手，已经拿出了她那把——咳，纯金打造的弓。华丽丽又金灿灿，堪比晨起的阳光。上面还镶着各种珍贵的宝石，真是奢侈的可以。 然而，在场之人见了，更多的是鄙夷。 弓讲究材质好而轻便。 这把全然是黄金打造的弓，看着都很重！估计拿起来都很是吃力，何况使用？楚玉烟这是自己挖了个坑给自己跳呢！ 镶了那么多钻，一点品位都没有，不知道的还以为是哪家发财了的大地主，哪里有一点太子的样子！ 许多人均是憋着笑，等着看楚玉烟的笑话呢。 可惜当事人却一点也没有自己已经成为笑话的意识。 “那就开——” 楚玉烟打断荣亲王世子的话。“光是射靶子多没意思，要玩就玩大的，咱们赌的可是两只手，区区几个靶子怎么行？来人啊！” 一声吩咐下去，楚玉烟带来的几个下人端着盘子，上面……放着色泽光鲜的梨子、橙子、枇杷、杨桃，哦，还有西红柿…… 还是刚洗干净的。上面都还保留着水渍，在阳光的照耀下，反射出浅浅的光泽来。 荣亲王世子被楚玉烟这一出给闹懵了。 这是玩的哪一出？废物太子想要做什么？开水果宴会？西红柿是水果吗？ “荣亲王世子喜欢什么？”楚玉烟笑意盈盈，“选一个，让他们帮荣亲王世子放头上！” “什么？” “自然是——放头上顶着，等着本太子来射中啊！荣亲王世子放心，本太子端上来的，都是从西域进贡，千挑万选，上好的！而且洗了很多遍，保证上面不会有虫也不脏，荣亲王世子大可放心用！唔……如果觉得渴了，大不了咬一口再顶着吧。本太子也不会介意的。” 29.第29章 连胜（1） 随着楚玉烟话落下啊，荣亲王世子的脸可是由白转青，由青转黑…… 羞辱！ 这是羞辱！ 楚玉烟故作惊讶：“荣亲王世子还是不放心？莫不是你不相信本太子的技术？” 何止是不相信—— 是压根就没信任过好吗！！ 谁敢保证就你那功夫，一不小心没射准，这箭就穿了他的胸膛怎么办！ 荣亲王世子深吸一口气——他要淡定！冷静！小不忍则乱大谋！不要被这个废物太子给气疯掉！ “荣亲王世子连双手都敢赌上了，相信本太子这一次又何妨？”楚玉烟完全没有这个意识，依旧说的冠冕堂皇，“想必荣亲王世子带来的暗卫不会少，有他们在，荣亲王世子还不放心么？而且，本太子对本太子的技术也很自信……” “好了，”楚玉烟已经不想跟他废话了，“荣亲王世子，请！” 说罢，身后手下已经不由分说按住荣亲王世子，拣了个梨子，稳稳地放在了他的头顶上！ 楚玉烟微笑着向后退了几步，已然拉弓—— 荣亲王世子只能闭上眼睛。 他要废了这个太子！！一定要剁了她的双手！！ 周围，只有风声还在继续。 四周寂静，连呼吸声都捕捉不到，围观的人脸上不再有轻蔑的笑意，而是屏息凝神，纷纷瞳孔放大！ “哗啦！” 荣亲王世子只觉得头上一凉，有什么湿湿的东西顺着发梢流了下来。 梨子……四分五裂，流下来的，是梨子的汁液。而那射穿了梨子的箭矢，正平平稳稳地躺在地上。黄金的材质证明，刚才……不是一场梦。 楚玉烟——人人眼中的废物太子，用黄金做的箭矢，射穿了荣亲王世子头上顶着的梨子！ 没有人敢再发出一点声音。 怎么会……明明没有习武天赋，为什么这个废物太子会拉得开弓，还……射的这么准？ 没有人敢相信自己的眼睛！即便是身为当事人的荣亲王世子！他的眼睛里写满了不可置信，连额头上碎裂的梨子会破坏他的形象也顾不上了。 “不服？”楚玉烟读懂了荣亲王世子脸上的意思，笑着露出一口白牙。“再来！” 她的时间可容不得去叽叽歪歪，再一次搭上弓，而目标，正是——对准了荣亲王世子！ 箭已飞去，想要阻止都来不及了！ 然而，那本应该射向荣亲王世子头顶的箭，在众目睽睽之下，突然穿越了他的头顶，直接飞了出去！ “沙啦啦——” 飞沙走石之间，箭矢穿越校检场，震碎了一地树叶。 荣亲王世子终于松了一口气。 不过是虚张声势，他就知道楚玉烟哪里有那么精湛的箭法，碰运气而已！说不定是因为为了让他不受到伤害，暗处的暗卫故意这么干的！ 即便是身为皇太子，她也不可能无理由公然杀掉自己的……皇表兄！ 想来，在场的所有人都抱有跟他相似的想法。 可是他又错了。 “刚才……刚才射出那一箭的是何人？”国子监祭酒激动到语无伦次的声音传来。 30.第30章 连胜（2） 只见他捡起地上静静躺着的那支箭矢……而令人无法相信的是，那箭的尖端，刚好射穿了三片树叶！ 力度居中，不大不小，却足以将这三片树叶连续，完完整整射穿！ 这是要何等出神入化的箭法……才能达到这般彪悍境界？！ 他怎么不知道，国子监出了位这样的学生？是荣亲王世子吗？不……那个射艺头等的荣亲王世子，此时正站在校检场上发愣，头上还顶着那被射穿的梨子！ 比百步穿杨……有过之而无不及！ “本太子。”放下手中金灿灿的弓，楚玉烟向前一步，明明她要比荣亲王世子矮，可却总给人一种居高临下的感觉。“荣亲王世子，你的手，是现在留下呢，还是等第二局结束之后再留下？” 胜负已定！ 荣亲王世子能做到楚玉烟这般么？ 答案是否定的！ 不用三局，两局足以见射艺之悬乎，连国子监祭酒都亲自赞叹的存在！ “太……太……太子殿下……”国子监祭酒直接愣在了当场。刚才他想过有无数种可能，除去最为出色的荣亲王世子，还有其他几个…… 却怎么也没有想到，有这样箭法的人，会是十二岁的小太子！ 况且……况且，满京城都知道，她是个不能习武的废物啊！ 连内力都没有，她是怎么拉开弓的？她又是怎么把箭矢……做到那等境界的？ “本……本世子不服！”荣亲王世子咬着牙说道，“说好的三局，现下你只进行了两局，还有，还有……” 他随即要将头上梨子摘下来，然而——然而随着他的动作，那箭峰所过的如墨黑发，也陡然而落下几簇！ 然后……然后他完全呆住了。 “现在服了吗？”楚玉烟笑眯眯地问道。“这算是，第三局了吧？荣亲王世子，你是自己动手，还是本******你呢？” “再等下一轮！”看见楚玉烟的目光一直落在自己的手上，饶是荣亲王世子一向胆大，却也被她打量的视线给吓着了，连连打哆嗦。 不……不会！他怎么能失去他这只手！还有御！他的御马之术，也不会差到哪里去！“给太子殿下去牵马！” “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国子监祭酒皱着眉头，什么手不手的，胡闹些什么？ 他素来纪律严明，谁人都知道，只要入了国子监，不论你是皇太子还是世家子弟，都得乖乖听从规矩，不然就得受规矩处罚！ “荣亲王世子想与本太子约战，代价就是他的一双手。”楚玉烟说的云淡风轻，“先生冒犯了，但是本太子得迎战去了。” 因为他们二人的介入，校检根本没有正常进行。本应该是射艺的现场，却变成他们两个比试的舞台了…… 楚玉烟还是有那么一点点内疚的。时间就是生命啊！ “还有，牵马？”楚玉烟又突然望向荣亲王世子。“不必，荣亲王世子带本太子去马厩就好了！” 校检的马儿可是有规定。公平起见，他们都没带马，索性去马厩借了。 31.第31章 连胜（3） 况且—— 楚玉烟可不确定荣亲王世子会玩出些什么花样儿来！ 看他神情可不对呢！ “太子，请。”强咽下这口气，荣亲王世子还是做不出那个请的手势，冷冷说了声，自己已经走了。 对于他丝毫不尊敬的举动，楚玉烟可一点也不在意。 反正——那双耀武扬威般的手，马上就见不到了。 她乐得看荣亲王世子跟个跳梁小丑似的转悠！ 待到楚玉烟人走到马厩之时，荣亲王世子已经牵着匹马走来。 “怎么，荣亲王世子已经帮本太子选好了？”楚玉烟挑了挑眉毛看着荣亲王世子手上这匹马。 马儿红色鬃毛，一双墨色的眸子闪着灵动的光芒，身材高大而有力，一看，就算是在马厩里面也称得上良品。何况放在皇家马厩场的马，会差到哪里去吗？ “哼！”荣亲王世子一甩马绳！ 可楚玉烟偏偏就从他身边绕了过去！“本太子还偏不要这匹马！” 说罢，她赌气般牵了匹看似并不起眼的马来！ 荣亲王世子脸上虽依旧是不服气的表情，但隐隐间已经有喜色。 蠢货！同样的跟头栽一次可能是意外，但是栽第二次，就是蠢了！ “御车太麻烦，我们这一次，直接赛马。马场内，谁先到达终点算谁赢！”虽是如此说，但荣亲王世子可丝毫没有跟楚玉烟商量的意思。 楚玉烟点了点头。 六艺中御之一字是驾驭马车的技术。 不过——荣亲王世子想改，她也乐得陪荣亲王世子玩玩。 她瞅着身边这瘦削的小马，突然有一种跟自己同命相连的感觉……这具身子不也是瘦小的很吗？根本没一点太子的样子，何况架子！ 还得花时间好好养回来才行。 前世为了身材她必须均衡饮食，一顿不能吃多，但是这一世，还是长身体的时候，哪还需要顾忌那些？身材什么的，统统见鬼去吧！ 荣亲王世子先前故意选了上好的马来，是想用激将法等着她去挑小马呢！ 楚玉烟冷笑一下。 演女将军那会儿，她曾学着古人，将蜈蚣吊在悬梁上，整日盯着不动。最后黑眼圈整得特别浓，要上好几层妆才得以掩盖。 不过，也是因为她的敬业精神，取得了出乎意料的成功。一不小心没遮住的黑眼圈非但没有成为黑她的元素，反而成为了她被粉丝力捧为“励志女神”的垫脚石。 射箭都会了，何况骑马呢？ “祭酒大人，对不住了，不过如果您乐意，可以做个见证人！”扔下这句话，她已经转身跨上马！ 东西不一定要品质好，合适自己的才是最好的！ 在赛马上也是同样一个道理。 如果选了荣亲王世子的那匹高头大马，身高的差距她反而占不到优势。而这匹小马虽青涩瘦削，但于她而言，对于她的身材来讲却是刚刚好！ 小马嘶鸣一声，楚玉烟伏在它耳畔耳语几声，像是亲密的友人般说着悄悄话。就在人以为楚玉烟无法驯服这马之时，小马已经扬长而去！ 32.第32章 断臂（1） 都说初生牛犊不怕虎，小马虽然性子倔，比起大马来说更不容易驯服，但是反而有种别样的劲儿来！ 楚玉烟半眯着眼睛感受着与风驰骋的快感。 这可不是演戏，还需要吊威亚弄吹风机，最后还得修图加特效。 而是真正的骑马！ 虽然不是在大草原上限制了空间…… 却也不妨碍快感的来袭！ 楚玉烟那边异常顺利，反观荣亲王世子就不太乐观了。 他所挑的这马，在马中是佼佼者，性子高傲不容易驯化。且不近生人。 荣亲王世子本特地挑这匹马想让楚玉烟出丑……却没想到自己挖的坑自己跳下去了！ 可不，他现在连近马身都难，别提跨上去了！ 但是……自己挑的马，跪着也要骑上去啊！ 他咬牙，一鞭子落在大马身上，伤口淋淋，打得响亮！ 大马哀嚎。 “畜生，安静！”一擦额头上汗水，荣亲王世子总算得以跨上大马，挣扎几下抓紧马绳，大马终于开跑。 大马四肢健壮有力，小马根本没什么经验，同在马场，大马三下两下就已然可见即将超过小马。 荣亲王世子见局势扭转，方才稍稍舒了口气—— 蠢货果然还是蠢货！ 大马虽烈了点，高傲了点，但是受的过鞭子吗？选小马本来就处于劣势，先跑也是一样！ 楚玉烟骑在小马上，看上去悠悠闲闲，丝毫没有紧张的意思。她双腿夹紧马身稳住身体，使得她不从小马身上掉下来。 小马虽小，但也是被调-教驯养过一段时间，性子还算得上温顺。 一个急转弯，楚玉烟配合着小马的动作以防摔下来。而就在这时，荣亲王世子的大马突然就不跑了！ 荣亲王世子猛然一拍马的小腹。 眼看就要超过楚玉烟了，怎么能关键时候掉链子…… 荣亲王世子突然俯下身来与地面擦肩而过，而后狠狠一扬马鞭！ 到底也是个练家子。不一会儿大马又重新加速跑。 然而这边……楚玉烟所在的小马，马蹄猛然一滞，直接差点将楚玉烟甩出去！ 好在她死死抓住绳子方才勉勉强强坐稳。 可是小马却像是受到极大刺激一般左蹦右跳，原本有规律的前进忽然就乱了方寸！ 怎么回事？ 楚玉烟皱紧眉头，干脆让小马停下来翻身下马。 ——小马的后腿没入一块小小石子，正中骨节！ 石子飞来的方向——只有一个可能，是荣亲王世子干的！ 卑鄙！欺负她没有内力不会武功是不是？楚玉烟深吸一口气，将那小小石子抠出来，再一次重新上马。 但小马却受到极大惊慌，左摇右摆，任凭楚玉烟怎么办就是不肯向前跑一步。 荣亲王世子已经超越了她！ 看着他盛气凌人的模样，楚玉烟冷笑连连，转而跃上马！ “伙计……你想成为失败者么？你想被超过么？”她的目光落在驰骋的荣亲王世子上。 随后握紧缰绳，小马低鸣，重新奔跑！ 就允许荣亲王世子扔石子……？她敢玩更大的！ 33.第33章 断臂（2） 想罢，她已经抄起一块石头直接……大概是对着荣亲王世子砸去！ 甚至可以称得上粗鲁的举动她来做出来却一气呵成，看起来有种别样的优雅。 荣亲王世子的大马后蹄一个趔趄，把荣亲王世子摔得人仰马翻，楚玉烟冷哼一下，骑着小马跑到了终点。 “你卑鄙！” 索性连马也不管了，荣亲王世子怒气冲冲地跑山来指责道！ “就算本太子卑鄙，我扔石块也扔的光明正大，比起荣亲王世子见不得人，本太子这儿已经可以称得上是磊落了吧？”楚玉烟唇角扬了扬，可眉间尽是冷冽之色。 荣亲王世子哑口无言。 他当然不敢承认自己对小马做了什么。“你少来……” 他笃定他所做的一切楚玉烟不会发现。 然而怎么有一种自己已经被洞察熟悉的感觉？ 楚玉烟耸了耸肩，牵着步伐不稳的小马，对一旁吩咐道：“它似乎受了点伤，带下去看看。” 那小石子她还取不出来，她也没有办法…… “对了，给荣亲王世子上家伙来！” 荣亲王世子尚未反应过来那“家伙”指的什么，已见楚玉烟带来的仆从，又端着那可恨的盘子走过来。盘子上放着各种刀，甚至连厨房用的菜刀也拿了过来！ “那么，”楚玉烟一摊手，笑得狡诈，“拿上来吧。” “什……什么！”也不知道荣亲王世子是真傻还是假装傻。 “两只手，忘记了么，这可是你答应本太子的。”楚玉烟笑眯眯。 荣亲王世子神色一变！ 糟糕！怎么忘了这茬！他堂堂荣亲王世子怎么会自甘剁手，还是交给这个废物太子？ 若说之前，校检场的数人对楚玉烟这个废物太子依旧保持着鄙夷的态度——而当下，已经没有人再敢出来跟她叫板了。 生怕一不小心，那刀子就落在他们手上，将他们的手给剁了！ “哎呀呀，原来荣亲王世子也是贪生怕死的胆小之辈。”楚玉烟遗憾的很。“但是荣亲王世子，大丈夫一言既出驷马难追，当着这么多国子监同窗的面，你要言而无信吗？教你这句礼仪的祭酒还在这呢！” 她话语声声逼人，完全没有想给荣亲王世子面子的意思！ “本世子……本世子……”荣亲王世子结结巴巴地说着。他先前笃定被剁手的一定是楚玉烟，根本没有做任何心理准备，却没有想到风水轮流转，自己…… 自己输了！ 输了！他居然输给了一个废物太子！ “荣亲王世子想赖账么？之前说的那么伟岸让本太子一展楚国男儿雄风……” 楚玉烟冷笑着走近。 “摄政王到——” 她的步伐一顿。 对了，这次校检据说圣上也会来观看的。只是圣上还忙着修炼，只能让摄政王代步了。 也不知道当今圣上已经成了什么模样？ 但是令她牙痒痒的是，每一次摄政王都在她好事即成的时候出现，存心给她下绊子是不是？如果下次她找到机会，一定要好好去砸一砸摄政王的场子！ 34.第34章 断臂（3） 摄政王迈着缓慢的步伐走进。 可以感觉到空气的波动也变得沉重而压抑了几分。 他环顾四周，却见所有人并未准备校检，而是围成一圈里三层外三层，就连国子监几个管事的……也不务正业起来！ 这又是闹的哪一出？ “你们在做什么？！” 摄政王一语即落，已见一道瘦小的身影，从人群之中走来。 “旁人道来得早不如来得巧，摄政王来的可真巧。”楚玉烟面无表情地说道。“荣亲王世子与本太子比试，答应本太子输一局留下一只手，结果荣亲王世子连输两局，可他却不愿意剁手了。不如摄政王大人评评这个理？” 好气魄……！ 敢在摄政王面前一口气说完这么一长串，还跟摄政王讲道理的，放眼整个楚国，除了圣上之外根本就没有！ 这太子殿下好大的胆子，也不瞅瞅自己身份如何！ “剁手？”摄政王动了动剑眉，凛冽的目光如寒刃落在了人群中的第二个焦点——荣亲王世子身上。 不得不承认，身为当朝唯一一个异性外戚，摄政王……长得确实不错。 刀削般的侧颜紧绷着，颀长的官服虽华丽却彰显气魄，年纪非但没有成为他的阻碍，反而使他更显成熟男子的魅力。就像是前世漫画里禁欲系美男。 早有不少怀春少女，在见到摄政王的那一刻就已经红了脸了。 只可惜她们没胆子抬头去看摄政王的侧脸。 至于楚玉烟么，对于摄政王，她可完全没兴趣。她就想先把荣亲王世子的手弄到再说！ “呵。”楚玉烟淡淡地笑了出来。“敢做不敢当，荣亲王世子的能力也仅限于此。” 却没有想到摄政王一挥衣袖！ 手起气落，一只还带着血的手被甩了出来！ 围观数人连连后退几步！ “一双手对吗？”摄政王声音未起波澜。“继续？” 那只手——正是荣亲王世子的右手，连着前半截一起斩下！ 还鲜活的很，血液汩汩止不住。 摄政王居然自己亲自出手解决？ 楚玉烟神色不见变，然而内心却已经骇然。 有胆小的少女已经快哭了出来。都是娇生惯养的大小姐，哪见过这等局面，没被吓破胆子已经很不错了！ “那还要谢谢摄政王了？”楚玉烟不怒反笑，一扬眉问道。 荣亲王世子已经被剧烈的疼痛冲昏了头脑。 他的手被齐刷刷斩下，出招的人根本没有留情面！ 但他却一点都没有挣到！ 因为出招的人，是当朝摄政王，连皇帝在此也要为他留三分面子！ “儿啊——”听到消息匆匆赶来的荣亲王，看见荣亲王世子这副模样已经老泪纵横，怎么会这样，不是说他儿子跟太子比吗？ 现在他儿子的手……他儿子的手为什么成了这样？ “荣亲王世子输给了太子，自然要交出手来。”摄政王淡淡说道，声音没有任何情绪融入。 很好，够铁血无情的。 就当摄政王再度抬手之际，楚玉烟却出声打断道—— “且慢！” 35.第35章 我们又见面了（1） “点到为止，就这样吧。” 她耸了耸肩，说得轻巧的很。“没了左手不成大事，但没了右手，写字举剑拉弓可都做不成了。这右手呢，本太子就让荣亲王世子留下吧。本太子也非咄咄逼人之人，不是吗？” 好一个唱完白脸唱红脸！ 这下，面对这个夺去自己一只手的仇人，荣亲王世子憋着一肚子恶气，非但不能处决她，反而还要谢谢她留下自己的另一只手！ 荣亲王倒也是个滑溜的，当下道：“逆子，自己技不如人，还不快快给太子殿下道歉？” 如果不是摄政王在这里，这个废物太子他怎放在眼里？ 换句话说，他们什么时候把楚玉烟放在眼里过？ 这一次楚玉烟却一改之前做派，令所有人刮目相看！ “……知错。” 荣亲王世子纵使千万个不情愿，在父亲的目光下，在摄政王的气场下，也只能咬牙忍着疼痛弯下了那高傲的腰。 摄政王侧目，似乎对她带着审视的目光。 楚玉烟依旧漫不经心地笑着，如同摄政王一样不将情绪外露。 “既然这样，是不是该开始校检了？” …… “殿下！你太厉害了！到底是怎么做到的！” 好不容易出了校检场，为了搜画皮术上所需要的草药，楚玉烟正准备着直奔藏书阁而去，却被一童声唤住了。 她回首，看见了……咳，远看是球，近看……是个小男孩啊。 略略思索一下，楚玉烟果断决定不理这熊孩子。 小胖子因为跑得太急身材又大，连滚带爬追上楚玉烟的步伐，“太子殿下，太子殿下，等等！” 楚玉烟无奈了。千呼万唤之后，免得旁人侧目，她只得转过身来—— “本太子在。” 这不知从哪里冒出来的熊孩子是谁？ 校检场上的人？ 哦，那估计是哪个官宦之家的小儿子吧，不认识。 “太子殿下……”小胖子一抹脸，丝毫不顾及自己的形象，学着别人文绉绉地说道，“我叫向辉，刚才看了太子殿下的射艺……” 向辉？ 楚玉烟倒是想起来了。 向家最宠爱的小儿子，向辉啊。今年似乎不过九岁，来国子监没多久。 却说这向家在京城只不过是个世家，但是在江南一带，却很有声望，几乎是只手遮天的存在。这小儿子看人眼界应该很高的，怎么就崇拜上她这废物太子了？ “所以你想做什么？”楚玉烟挑了挑眉毛，反问道。 “我想拜太子殿下为师！”向辉说的坚定，“跟太子殿下学习射箭的技术！” 九岁孩童的心性哪想得到这么多，只是觉得楚玉烟很厉害，所以单纯的想要向她讨教技术。 爹爹说人要虚心好学，他现在不就是来了吗？ “噗——”楚玉烟一个忍不住，直接笑了出来。好在她没有喝水。“拜本太子为师？你也不听听旁人对本太子的评价？” “反正太子殿下很厉害，别人怎么说那是别人的事情！”向辉用肉呼呼的小手攥着衣角，“殿下……” “你想拜本太子为师？” 36.第36章 我们又见面了（2） 楚玉烟继而反问道。 “啊……嗯……” 小胖子愣愣地点了点头。 那从容不迫的慵懒气度，看得连向辉都呆了呆。 “你知道我是怎么做到的吗？”楚玉烟磕了磕眸子，再问。 小胖子摇了摇头。 “回去捉只蜈蚣悬挂在房梁上，每日盯着那蜈蚣五个时辰，数清楚它有多少条腿，做到了我就告诉你。”楚玉烟微微笑道。 扔下这句话，已经自己离开了。 她还要办正事，没时间跟这小屁孩说废话！ 一头话甩下，向辉却是知道了什么恍然大悟。“蜈蚣……太子殿下果然好厉害！” 内心对楚玉烟的崇拜感又多了几分。 他一定要回去抓蜈蚣去！ …… 藏书阁。 校检刚刚结束，校书郎还并未回到这里。不过，一个藏书阁而已，又有多少人愿意踏足，即便是人疏忽片刻也不成大患的。 走到藏书阁下，楚玉烟搬了块砖头，果断选择了——翻窗而入。 为了保持藏书阁内通风，窗户一般是开着的。无须偷到钥匙，翻进去就好了。 “啪嗒”一声，她整个人已经站在了藏书阁内。背后顶着一排排的书架，这真的是一片书的海洋。只是随意一翻，都是竖着从右到左的繁体字……大多还是用毛笔的手抄版，看着都令人头晕。 别提要在茫茫书海里找一本记载中草药的书了。 那书应当是配有图画，反倒是成了这些书卷书册里唯一感兴趣点的了。 就是这边图书没有分类，也不能用电脑查，离开了那些高科技设备可真是一点都不方便啊……根本就不适应。 楚玉烟叹了口气，撸起袖子，只能认命开干。 一本一本书翻过，她几乎是一目十行，绕过层层叠叠的书架。她还不知道玉氏让她寻找的书是什么样子，不过，如果看见封皮，她应该认识才是…… 转眼也不知道过了多久，外头都快正午了。 那校书郎可真是疏忽大意，放任藏书阁这么久都不见人影。这里头可是放着些稀罕的书，若是让有心人偷了去怎么办？ 好吧，她也是这有心人之一了。 但是这是皇家的藏书阁，她拿自己家的东西，应当是光明正大的…… 想到这里，楚玉烟丝毫不感到内疚了。 楚玉烟的动作灵活，小小的身子反而让她的行动更加敏捷。 她像只灵巧的猫儿在茫茫书海里穿梭自如。藏书阁就这么大，趁着校书郎没有回来，她还是赶紧把树找到为好。 行至末落，楚玉烟的目光从这些书册上扫过，直到她看见那本心心相念的书之时—— 眸子转而被一抹大喜之色所取代！ 书足有两根手指那么厚，腰封上只是用朱砂笔草草写了几个大字…… 且看起来纸张很旧。 但是极有可能就是自己所找的这本书！ 楚玉烟深吸一口气，伸出手就要将这本书抽出来！ 有一双手比她更快。 几乎是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与风争夺速度般，眨眼只可见残影。修长的手落在了书的另一端。 四目相对。 “是你？！” 37.第37章 我们又见面了（3） 震惊的话先说完，另一只纤细白皙的手已经落在了书的侧面上，牢牢抓住丝毫没有退让的意思。 面前的人依旧没有摘下半边鎏金面具，也不知他知不知道这副样子出来反而更加令人起疑，反正嚣张得很……骨节分明的手握在另一端，只是那似笑非笑的目光落在楚玉烟的身上，让她感到不太爽。 “我们又见面了，三皇弟。” 虽是如此说，但萧昀却依旧不见想要放弃这本书。 书上波涛涌动，两只手的主人却仿佛在谈论今天天气如何般谈笑风生。 “这样明目张胆地走出来，不怕被人看见？”楚玉烟微笑道，“今早的校检你可没去。” “是啊。”萧昀点头，好看的眸子里尽是遗憾，“听闻三皇弟早上剁了荣亲王世子的手，没去看成可真遗憾。” “如果有机会，我想把这只手也剁下来。”楚玉烟吡牙笑了出声来。 跟她抢书—— 还真是令人讨厌啊！ “做人可不能这么粗鲁，三皇弟。”萧昀摇了摇头，“张口闭口都是剁手，没有女孩子会喜欢残忍的人的。” “彼此——”楚玉烟话锋一转，“你这样来无影去无踪，跟鬼魂似的，怕是女孩子还未见其人，已经被吓着了。” 手上却死死攥着书！ 什么时候他们已经达到以你我相称的程度了呢？ 楚玉烟想，好像他们还没见过几面吧。 “听闻三皇弟早上露了一手好射艺，没想到三皇弟小小年纪却大有所为。”萧昀懒洋洋地说道。 楚玉烟费了好一大劲儿方才拿住书的一端，而他却像个没事人似的，气得楚玉烟牙痒痒。 会武功了不起吗！ “如果二皇兄想要试试，那箭也可以毫不留情地射穿你。”她没好气地说道。 却没有想到萧昀突然一转身，只手揽着她腰将她抵在书架上！ 那书自然也松开了。 “你——” “嘘。” 他伸出食指抵在薄薄的唇瓣上。 直到听见从远处传来的脚步声，楚玉烟心下一惊——是校书郎回来了。 “这里的书怎么弄乱了？”校书郎自言自语道，又将书架推了推方才摆回原位。“门没开，也许是早上我出来的时候没有整理好吧……” 萧昀看向楚玉烟。 你干的？ 楚玉烟一挑眉，反正校书郎又不在，我一不小心弄乱点怎么了！ 只是校书郎将书架换了位置挪来挪去，使得他们二人所在的两侧书架挨得更紧。 周围空间狭小，为了躲藏，他们不得不紧贴在一起。 楚玉烟咬牙，上辈子还没哪个男的敢对她这么做，便宜都被这面前的人给占尽了！ 她几乎可以感受到他近在咫尺的呼吸声。可这厮又长得太美，让人情不自禁差点沦陷…… 祸水，蓝颜祸水！ 见校书郎的步伐终于远去，楚玉烟一推书架侧身将二人距离拉开。 “书给我。”她伸手，毫不客气地说道。 “我若说不呢？”萧昀反问。 “那么——”楚玉烟狡黠眨眼，突然一推后方书架！ 38.第38章 比谁纨绔（1） “哗啦啦啦——” 那书本倒了一地，连带那本二人争夺的书也一并落在了书本堆里面，连影子都不曾找到。 而此时，同样也引起了校书郎的注意。 “谁在那里！” 萧昀知觉不对，看了楚玉烟一眼，被气笑了。 置于死地而后生？ 好办法！ “我们还会再见面的。” 扔下这句话，他已经松开了手，转身离去，快到甚至没有人能够捕捉到他的动作。 反正上辈子那本书也是她的，他就不跟她抢好了，物归原主。要怪只能怪自己来的太巧了点。 谁要跟你再见面……！ 楚玉烟脸上微红，冷哼一声不以为意。低沉悦耳的嗓音仿佛还在耳畔回荡。 “校书郎可当得好，一个早上都不在藏书阁，玩忽职守么……？”楚玉烟拍拍身上的皱褶，不着痕迹地寻到那藏匿在书堆里的书册，塞入袖子里。 校书郎呆了下。 面前的人是…… 对了！早上刚刚传的沸沸扬扬的！这是太子殿下！ 他双膝一软连忙跪下：“下官见过太子殿下！下官知错，下官万万不敢了！” 太子殿下怎么会跑到藏书阁来，还把藏书阁弄得一团乱？我的天，那书架被这么一推，整个儿一片都倒下了，这让他怎么收拾啊？ 而且自己失职偷偷去看校检这一事情……还被太子殿下给抓了个正着！ 太子殿下早晨在马场那一彪悍之举，在场的人可都看见了，连摄政王都惊动了！当下谁再敢将太子当废物看？ 荣亲王世子的下场明确告诉你，小看太子殿下，小心被剁手！ “知道就好。”楚玉烟冷冷说着，甩袖离去，不带走一片云彩。哦……还留下了一地的狼狈。 校书郎悲剧了。 …… 回到东宫后，楚玉烟一整天没有踏出门半步。 她直接埋头开始啃这本书。 上面记载了从古至今的各种草药，习性药性写的详细，楚玉烟差点以为她看见了本草纲目……其中就饱含了楚玉烟学习画皮所需要的草药。 这几味了解之后原来并不难找。直接吩咐下去便好。 就是用量有点难把握，还是得靠自己捣鼓了…… 楚玉烟叹气道。前世的化妆没想到倒成了自己在这里唯一的金手指。 一晃几日过去，将那些瓶瓶罐罐收起来，楚玉烟一抹自己那张大花脸，却见到了熟人。 这几日夏芙蓉不知怎的安分了下来，不过一看就不知道其中有好事。至于荣亲王世子么……剁手之后安静了许多，也没传来找茬的消息。 还以为即便是在古代，这种少年时的冲动还是会有的呢。 估计是被荣亲王牵制住了吧。 “师父！师父！”小胖子乐呵呵地跑上来。 “谁是你师父。”楚玉烟嫌弃地看了一眼他，人长这么胖做什么，圆滚滚的就像一个球！ “您啊！”向辉咧嘴，笑了。 楚玉烟：“……” 她索性暗道不与小孩子计较。却忽然想起这具身子也是个孩子……“来找本太子做什么？” 这几日-她在东宫闭门不出，宫女只当她当日用完彪悍气焰被打击到了。 39.第39章 比谁纨绔（2） 却不知她去做了什么事情。 不过——也没必要让他们知道。 “我家的赌坊开业了！”小胖子一脸邀功的模样，“师父师父，你跟我去玩吧！” “……不要叫我师父。”楚玉烟面无表情地说道。 “我不，我就要叫！师父您不是交给我那个办法吗，那个蜈蚣腿我数清了，只是每日盯着蜈蚣真的眼睛生痛，您真的好厉害啊……” 向辉满脸殷切，还扯了扯楚玉烟的袍子，完全就是在撒娇，“所以师父，作为奖励你是不是应该跟我一起去赌坊玩玩？” 楚玉烟：“滚。” 虽然其实她的内心……还是有那么一点点期待的。但是表面上依旧是拒绝的！ 穿越女必去两个地方——青楼和赌坊。青楼她可没兴趣，本就是女扮男装，去青楼什么的太low，以前拍戏的时候早已去过无数次，还是去赌坊瞅瞅吧…… 古以朝南为富。 上辈子她私生活丰富，拉斯维加斯和澳门都享有盛名。 只可惜没人查得到她的资料，更没人知道那个赌起来不要钱不要命的疯子……会是荧幕上受到万众瞩目的新晋影后。 京城由东西南北四条街道贯穿。南边是皇帝的家，北边是贫民区，而最繁华热闹的，则是东西二街。 赌坊正开在东街。 向家在江南一带有钱是人尽皆知的。现下阵地转移京城却依然搬不走他们的巨额财富。 你问有多有钱？就连坐拥天下国库千万珍宝的皇帝也羡慕。 就等着何时把向家搬倒了好。 “师父师父！”向辉蹦蹦跳跳着，进了自家赌坊如鱼得水游刃有余，古人孩子早熟果真如此。却见这边，有不计其数的赌徒，却也有文人雅客一边对酒吟诗，一边观看的。 古时赌坊可没前世那样先进。 但是却也有不少——六博、塞戏、押宝……斗鸡斗鹌鹑斗蛐蛐蟋蟀的居然也出现了。 这时候麻将还没有出现，或者已经出现了雏形。楚玉烟也看不懂这个完全架空的朝代，像唐像明又感觉来到大宋……反正既来之则安之了。 “嗯。”楚玉烟懒洋洋地应了声，突然兴趣就减了大半，只觉得没什么好玩的。 无非便是掷掷骰子了。 “退下退下，都给本大爷退下！” 只是兴趣刚浇灭了，却又听见一道极为不和谐的声音响起。 那道声音一响起，小厮拦都拦不住，如土匪般堂而皇之进入。可人人衣着华丽，看得又像是哪家的贵族。 原来是纨绔子弟。 然楚玉烟却在那群人中看见了熟悉的身影。 冤家路窄——大抵说的就是如此了。 荣亲王世子！荣亲王世子虽然断了半截手，但是据说荣亲王花了重金，找来药王谷买的生死人肉白骨之药……也不知道能不能接上。 荣亲王老来得子对这世子是真心疼爱。凭着荣亲王的权势，这世子再纨绔后半辈子也能衣食无忧。 但在楚玉烟印象里荣亲王世子向来高傲，也许是因为断了手让他气焰顿时煞了大半？ 40.第40章 比谁纨绔（3） 只见为首那男子看起来不过弱冠的年纪，一身紫袍让他嚣张的可以。 也不知道是哪家的，刚才自称本大爷的就是那人。 一身气焰让楚玉烟觉得心中不太舒服。 “他是谁？”楚玉烟低声问向辉。 向辉皱巴巴的包子脸上流露出嫌恶的神情，“又是那帮子纨绔子弟……跑到哪里不好，跑我家赌坊来了！师父，那最前面的是丞相家的三公子，平日里自称赌王，各大赌坊都有他的足迹。其实他根本没什么赌技，不过是看着他身份高给他点面子，让各大赌坊让着他罢了……” 这次来他们向家赌坊，分明就是砸场子的！ 慕丞相有三子，大公子二公子名声赫赫，慕丞相一心全在那上头，对于三公子自然是惯的无法无天。 反正也不愁没人养三公子，爱怎么玩就怎么玩吧。 于是造就了慕三公子每天带着群纨绔子弟到处寻欢作乐的性子。 这帮子都是赌坊常客…… 荣亲王世子眼尖看见站在向辉旁边的楚玉烟。 “太子！” 气不打一处来，那断臂一仇他还记着，君子报仇十年不晚，他终有一日会让楚玉烟为他为夏芙蓉付出代价！ 他的声音惹来身边纨绔子弟的注意。 断了荣亲王世子手的罪魁祸首？ 太子殿下？她居然也在赌坊？真真儿是冤家路窄！ “哟，原来是荣亲王世子啊。”楚玉烟打了个呵欠，昨夜一直研究配方着都没睡好呢。“你的手臂好像好的挺快的啊，早知道当时就把两只手一并砍掉了……” 她话语间带着遗憾。 “太子，你别欺人太甚！”同伴都在，荣亲王世子又是死要面子的人，这一次已经啼笑生非，怎么能让事情再度重演。 “这就是太子殿下？”楚玉烟刚想离去不跟这帮子纨绔子弟耗着，却没想到那慕三公子的目光，忽然落在了她的身上。 楚玉烟觉得背后有凉风吹过。 有一种被盯上的感觉，让她……觉得有些恶心。 对，就是恶心。 慕三公子流连花丛间，十二岁的小太子尚在长身体，却隐隐有倾国之姿，让他呼吸一窒。 “太子殿下，来了赌坊自然是要玩的，我们来玩一盘如何？”慕三公子咽了口唾沫道。 见楚玉烟兴趣恹恹的样子，可他却来了性子。他可是赌王，挫挫这小太子锐气难道还做不到么！ “哦？”楚玉烟似笑非笑地反问着，“慕三公子还想像荣亲王世子一样？剁一只手还是两只手？” 慕三公子为人高调名声在外，谁人不知丞相三儿子将纨绔诠释了个淋漓尽致。 这丝毫不掩饰的蔑视反倒是增加了慕三公子的兴趣。 “本公子可不与你赌手！”慕三公子嚷嚷道。以为他跟荣亲王世子一样蠢么？ “不赌手啊。”楚玉烟顿时连仅剩的兴致都没有了，遗憾地摇了摇头转身欲走。“那就不好玩了，小胖子，咱们走——” “等等！” 见楚玉烟要走，慕三公子连忙放话阻止她！“太子殿下且留步！” 41.第41章 用银子砸死你（1） 太子殿下一走可就没什么好玩儿的了！ 他伸手从袖子里掏出几张地契来。 “这是我在南山的宅子……如果太子殿下赢了我，这宅子就归太子殿下了！” 慕三公子分外豪气地往赌桌上一拍！ 作为楚国第一山的南山，上有楚国第一寺，下有最长河环绕，风水大师无一说这是一块风水宝地。 而南山后面的住宅群……更不是有钱就可以买到的。 这慕三公子也颇是豪气啊，连南山的宅子都肯拿出来！ 楚玉烟瞥了慕三公子一眼，轻笑道：“来而不往非礼也。慕三公子拿出这么大手笔来，本太子不拿点像样的东西，岂不是要让大家笑话了？可惜的是，本太子思来想去却也发现拿不出什么像样的东西来……” 她故作懊恼而犹豫。 慕三公子一开口就是南山的宅子，分明是料定她现在手上拿不出与南山宅子比值的东西，想看她笑话呢！ 赌局上，拿不出等值的筹码，又有什么意思去开赌呢？ 却见楚玉烟拍了拍手。 向辉立刻吩咐人下去。 那下人啊，一箱子一箱子的东西从外面往赌坊里抬，蹬蹬蹬上了楼，脚步声整齐，做法豪气，看得让那群赌徒都傻了眼。 这一箱子一箱子抬的东西是啥？ 太子葫芦里卖的什么药？ 难不成，她要抬出一项项奇珍异宝来？太子得圣宠可是人尽皆知的事情…… “本太子是个俗人。”楚玉烟说道，“所以拿出来的自然也是俗物，希望慕三公子等不要嫌弃——” 说罢，她一扬手，示意那群下人把箱子打开，然后，倒——！ 如雪花般纷纷扬扬而下的东西…… 是一张张折叠整齐的银票！ 此时从楼上倒下，如天女散花般，落得赌坊满地都是。 红了眼的赌徒连忙俯下身子去捡、去抢，场面一时之间慌乱得很。可这，才只开了一箱子。 楚玉烟继而拍了拍手，让下人打开其他的箱子。 箱子里摆放的整整齐齐的，是一排一排的银锭子！ 那银票落地的悄无声息，然而啪啪啪打脸之声，却仿佛就回荡在慕三公子和荣亲王世子的耳畔。 确确实实的用银子砸！ 真真儿是大手笔的土豪，满身都是金光闪闪的壕气啊！这下子，赌徒们看楚玉烟的目光都变了变，垂涎欲滴。 慕三公子拿出的地契纵然珍贵，但可望而不可即的东西再好，还不如实实在在的银子来得痛快！ 所以楚玉烟才自称是个俗人啊！ 慕三公子的面部表情已经完全僵硬了。 好一个俗人！他差点爆粗口了！ “太子殿下会赌吗？”虽然被羞辱，但楚玉烟确确实实是答应了。慕三公子皮笑肉不笑地提醒道。 “一般一般。”楚玉烟笑眯眯地说着，咽下了下面那句话。一般一般，世界第三。 这些人啊，总是光挑着她擅长的东西来，如果是那种唱歌跳舞的东西，其实她反而不会……跟这具身子原主的性格截然相反。 这只能怪他们蠢，怪不得她。 42.第42章 用银子砸死你（2） “来啊，为太子殿下上骰盅！” 见楚玉烟不紧不慢的模样，慕三公子强忍着内心的憋屈，硬生生挤出一抹笑容来。 笑！看谁能笑到最后！ 可惜的是，自打他下定决心要跟楚玉烟比之时——就已经错了。 错的彻彻底底。 三局两胜的赌局。用的是最原始的办法，比大小，点数大则赢。 三枚骰子递了上来。 “慕三公子，请。”楚玉烟拿着骰盅，笑意盈盈地对慕三公子摆了个“请”的手势。 倒是有模有样。 “哼。”慕三公子冷哼一声，一手拿了骰盅，慢悠悠地摇着三枚骰子。 他听着骰盅里骰子相撞那脆生生的声音，只觉得身心都愉悦了。 骰子转而即开。 五、五、六。 这已经是很不错的成绩了。 楚玉烟依旧笑眯眯，不见紧张的神色，面对慕三公子投来的得意模样，也只是摇了摇头叹息。这小子每次赢其实都是受到赌坊老板控制吧？ 出老千嘛……不然就凭着他这技术，到底是怎么自称赌王的？ 却见楚玉烟拿了骰盅，随意地摇了摇，声音完全没有规律，比起慕三公子的自信，她少了份势在必得的信心，却多了份漫不经心的慵懒。 而后猛然停住！ 一、二、三。 慕三公子的笑容扩大。什么嘛，果真是噱头，这太子根本就不会玩骰子，完全靠的运气呢！ “这一局慕三公子胜了。”楚玉烟大手一挥，“开箱子，把银锭给慕三公子送过去。” 见楚玉烟吃瘪，乐的是荣亲王世子。射艺比他好又如何，哪里有人十项全能？废物果真是废物，不过尔尔。 “太子殿下，本世子劝你还是早日认输的好，以免在这儿丢了颜面——”荣亲王世子刚要说着，却见楚玉烟摇骰盅的动作已经停了下来。 那是……！ 六、六、六！ “啊，运气不错。”她嘴角依旧噙着笑，似乎还带着庆幸的喜悦，让人看不出任何破绽来。 “太子殿下胜！”向辉鼓着包子脸，大大咧咧地叫了出声来。 他自幼跟着父亲混迹赌坊，即便是年纪小，但对于这个却也略知一二。 太子殿下分明就是个玩骰子的高手！哪有这么巧的事情，一摇，摇出来的数字都是有规律的？ 太子殿下就是在戏耍慕三公子和荣亲王世子啊！ “还有一局，别急。”眼看荣亲王世子又要说些什么，楚玉烟已经打断了他的话，让他把想说的东西都吞进肚子里了。 被楚玉烟这么注视着，慕三公子背后已有冷汗。 即便他觉得楚玉烟这一局运气好一点，可是楚玉烟的态度却令他为之诧异。无论是赢是输都无法牵动她的情绪，她是胸有成竹胜券在握……还是根本就没有把他放在眼里？ 无论是哪一种，都不会令他感到心情舒畅。 楚玉烟就这样凝视着慕三公子，看着他的动作紧张而小心翼翼，盯着他心底直发毛。 四、六、三！ 慕三公子懊恼。 却见楚玉烟开了骰盅，那上方骰子的点数，依旧是—— 三个六！ 43.第43章 用银子砸死你（3） 你经历过绝望吗？ 现在的慕三公子……大概就是这种感觉。 这宅子是圣上御赐的，他求了他爹好久他爹才同意把宅子交给他。 就这样交出去？ 丢脸丢大发了！ 钱他不稀罕，他稀罕的是脸，是脸啊！ “慕三公子，愿赌服输。今天运气不错，那些银票就当做赏给你们的了。”楚玉烟耸了耸肩，笑眯眯地说道，语气要多随意有多随意。 还真是挥金如雨。 虽然这次整的不是慕清婉，但是总算是坑到丞相一家子了，她还是觉得心情不错的。 “你——哼！拿去！”慕三公子气得牙痒痒，虽然心中不甘，却也只能眼睁睁地看着楚玉烟将那几张地契拿去。 楚玉烟倒不在意南山的宅子，她只想着先把曾经欺负过她的人一个一个扳倒，在这儿谋得一席之地罢了。 至于萧昀…… 那只是个意外。 人生嘛，总会出现意外。不过，意外，出现一个就足够了。 …… “殿下。”终于摆脱了纠缠她的小胖子回到东宫，楚玉烟窝在软榻上不想起来。马上新年了，这大冷天的，虽然上辈子是南方人练就了冬天冻不死的体质，可是北方的冬天在外头还是很冷啊……这会儿小宫女又要来找她了。 “小事别跟本太子讲，大事……算了！”她摆摆手嫌弃的很。 “不是的，太子殿下……”前来的小宫女一进来就是看见这副模样，她憋着笑但不敢怠慢，只得俯下身子劝道，“殿下，丽妃娘娘请您去宫里赏梅看雪。” 却说这个季节，梅花开得正艳，等到十五元宵一过，就看不见这样的雪景了。 “丽妃？”楚玉烟皱了下眉头。那是谁？ “这次丽妃请了不少人，皇后娘娘好像也会去。”小宫女见有戏，连忙说道。殿下这几日倒是越发越懒散了，能够被小胖子叫动出去也实在是难得…… 哦，直到小宫女这么说，楚玉烟方才想起来了。 一直跟宫外的事情扯上，她倒是差点忘了宫内还有这么多麻烦。 嫡子当为主母养，她是过继给皇后娘娘的。这丽妃么，据说是最近很得圣宠的娘娘，风头正盛，皇帝已经很久都连宿在她宫里，几乎独宠了。怪不得摆出这么大的架子来…… “去。”楚玉烟点了点头，怎么不去。 这么有意思的宴会，当然要去！ 就是如果外面的天气在暖和点就好了…… 她不由得内心腹诽着。 鹂语宫。 这个时节并没有黄鹂，但梅花却开得正艳。据说之前皇帝听闻丽妃想看梅花，便特地从山上运来珍稀品种的梅种满了整个鹂语宫。 丽妃此次邀请妃嫔皇子公主来赏梅，又何不是一种变相的炫耀。 后宫里，需要丽妃这样嚣张的人，也同样需要温柔似水，却能忍的女人。 楚玉烟一路想着，却发现她来的较晚，丽妃所邀请的人差不多都到齐了，她才姗姗来迟。 “太子殿下到了。”丽妃一见她，便起身想要迎上，倒是热情的很。 44.第44章 毒谋（1） “丽妃娘娘。”楚玉烟不冷不热地应了一句。她的目光又落在皇后的身上，俯身道，“儿臣给母后请安。” 其中尊敬的程度可以见得。 皇后娘娘接近而立之年，是皇帝的结发妻子。想来皇帝对这个结发妻子还是很尊重的，除了那一次楚玉烟的母妃几乎将皇后娘娘取代而之，一跃而上成了皇贵妃之外，无论皇帝如何宠爱一个女人，都没有逾越过皇后的位置。 她稳稳当当在皇后的位置上坐了十几年。 这是一个温水般的女人，不争宠，不问事，只是每天绣绣花，养养草。虽然没有皇后的架子，可只要皇帝给她吩咐的事情，她却从未有不办妥之事。 所以，哪怕是将皇后最恨的女人的女——儿子过继给了皇后娘娘，皇后却也是没有表现出丝毫反对的神情。 然而这样看似毫无一点锋芒的女人，能在皇后的位置上稳稳当当坐十几年，无疑，其实是最可怕的。 “免礼吧。”一下子直接挫了丽妃的傲气，皇后娘娘点头，对楚玉烟的表现似乎有些满意。 “听闻早上太子殿下去了向家赌坊，还赢了丞相家三公子的银子？”丽妃娇笑着说道。“最近太子殿下可风头正盛，前些日子校检上，还与荣亲王世子比试，要了人家一只手——” 楚玉烟这下子明白了。 丽妃可不是在夸她，而是来找茬的啊！ 她那日表现出来的射艺，让国子监祭酒都为之震惊，如果是要表扬她的话，怎么会专挑她残忍之处呢？ “丽妃娘娘错了。”楚玉烟微笑着说道，“君子一言，驷马难追。我与荣亲王世子比试有约在先，如果那一日输的是本太子，那么被砍去一只手的，不就成了本太子了？这里没有亲疏和因果。其次，刑是摄政王亲自执行的，这件事情难道摄政王心中没有判断？最后，愿赌服输，荣亲王世子有敢与本太子比试的胆量，为何拿不出接受失败的魄力来？” 她一口气说了一大串，倒是直接堵住了丽妃接下来的话。 因为她将丽妃接下来想要阐述她的罪状，猜了个八-九不离十。 “太子殿下误会。本宫不过是觉得，太子殿下小小年纪做法如此残忍，有……”丽妃陪着笑。 “丽妃娘娘又错了。”楚玉烟面色不改，“对敌人仁慈，就是对自己残忍。如果本太子不做，岂不是向世人证明，荣亲王世子是胆小怕事不敢遵循约定之人？况且荣亲王已经请来药王谷的名药，生死人肉白骨，还愁荣亲王世子的手接不上不成？丽妃娘娘如此说，是在怀疑摄政王的判断有误，批评摄政王的做法不对？” 不错。 即便是千怪罪万怪罪下来，楚玉烟却依旧有一个堂而皇之的理由—— 手，是摄政王亲自砍的。 说她做错了，就等同于说摄政王做错！ 指责一个几乎跟皇帝平起平坐的人？ 量丽妃也没这个胆量！ 果不出其然，丽妃只得哂笑。 45.第45章 毒谋（2） “好了好了，大家都是一家子人，也别忤在哪儿了。尝尝嫔妾新烙的鲜花饼，梅花馅儿的，昨个儿皇帝来这儿，也觉得这鲜花饼好吃呢！” 丽妃掩唇娇笑着，吩咐宫女将一碟一碟的鲜花饼呈上来，语气间炫耀之意很明显。 周围有嫔妃坐不住了，酸溜溜地说道：“哎哟哟，皇帝对丽妃娘娘可真是宠爱啊，丽妃娘娘也是心灵手巧，鲜花饼也做得出来。我前段日子托人从宫外捎来的那篮子鲜花饼，据说是街头最好的坊子，跟丽妃娘娘一比啊，那可是根本无法媲美呢……” 话虽然这么说，其实内心有更深一层含义。 做出鲜花饼的是外头的白丁贫民，而这坐着的可是当下最得圣宠的丽妃娘娘，你说说看，丽妃娘娘做出了鲜花饼，不就等同跟那些粗鄙的白丁一般？ 这是在骂丽妃娘娘俗呢！ 在宫里呆了这么久，想来丽妃娘娘也不是个吃白饭的。她美目一转说道，“皇帝总说，身为帝王家，身上单子太重了，还不如那些贫民，活的多自在。他想跟嫔妾啊，一同做对安安静静的夫妇，平平稳稳过一辈子就好了……只可惜身在这深宫之中，命运弄人。都说夫唱妇随，嫔妾也只有在细节上为皇帝排忧解难，实现梦境了。” 倒也是个滑溜的。本是骂她，一经扭转就成了深明大义了。 最重要的是，皇后娘娘才是皇帝的正妻。丽妃这么一说，不就是完全不将皇后娘娘放在眼里吗？ “嫔妾知错。”那嫔妃哑口无言。 皇后拿着杯子，淡淡地抿了口茶，整个人置身事外看着这场闹剧。不疾不徐，不紧不慢。 楚玉烟在下面打量着她。 最沉得住气的人——才能在这吃人不吐骨头的皇宫中幸存下来。 …… 她这边正热闹着，东宫那边却也不安分。 “姐姐……姐姐！” 终于得以看见楚玉烟彻底离开东宫，夏芙蓉当即就坐不住，偷偷从后方溜出去寻找自己已经入宫为妃的姐姐了。 夏芙蓉是家里的嫡长女，所以这姐姐并非嫡亲，而是夏家二房的大姐，称得上夏芙蓉的堂姐。 然而夏芙蓉自幼跟在这表姐身边，表姐对夏芙蓉也宠爱有加，几乎是当亲妹妹疼爱。 现下爹爹都不要她了，夏芙蓉唯一想到的人就是在宫中的表姐。 却说这姐姐在宫里过的也是步步高升，入宫不就就已经成了敏嫔。她本还能再努力往上爬一点，只是奈何半路杀出个程咬金——丽妃，打断了她晋升之路。 自此敏嫔就完全被冷落下来了，甚至皇帝十天半月也不曾踏足她宫里一次。 宫中就是这样，你永远不会想到下一秒你身处什么地位。 “蓉儿，蓉儿，莫急。”看见妹妹哭的梨花带泪，都没上妆，穿的衣服也简陋，敏嫔护妹心切急忙拍拍她的后背。妹妹怎么跑到宫里来了？偷偷跑来的？夏尚书知道吗？“你且先别哭了，告诉姐姐，发生了什么事情？” 46.第46章 毒谋（3） 她深知夏芙蓉有多么爱美。 好好一姑娘怎么把自己整成这样？还是个未出阁的少女，说不通啊。 夏芙蓉含泪摇头道：“姐姐……我……爹爹将我送给太子做侍妾！” “什么？！”夏芙蓉推就直接说了重点，然而说的也是事实，惊的敏嫔拍案而起！怎么这么过分？夏芙蓉一黄花大闺女，在京城享有盛名，送给太子做侍妾？而且她听闻那太子是个不会武功的废物，且不说她能不能保证夏芙蓉的未来……她连夏芙蓉的幸福都给不了！ 夏芙蓉说完这句话就不再说了，只是一个人呜呜呜地哭着。 “莫哭，莫哭。”敏嫔轻声安慰道，声音温柔，就像小时候那般哄着她。“尚书也太过分了吧！那太子……只有十二岁啊！” 比夏芙蓉相差了整整三岁！ 夏-尚书到底是怎么想的？ 夏芙蓉继续哭。 “容、荣亲王世子听了要为我报仇……”她继续断断续续地哭着，“在校检场上去与那废物太子比试。没想到太子殿下一反常态，剁了荣亲王世子的一只手！” “竟然有这种事情？”敏嫔更加惊愕。 她这段时间失宠，十几日没有关注到外界的消息，却没想到已经翻了天了！ 也可想而知势力是一件多么重要的事情。 “所以……姐姐……妹妹只能在东宫里，当个侍妾了……这或许就是妹妹的命吧……”夏芙蓉抹着眼泪，边哭边说道。 她避开自己落水被男人看光一事不提，不然依照她的身份，夏-尚书怎会让她做个侍妾？ “不，不能这样。”敏嫔摇了摇头。“你是我的妹妹，怎么就这样让人欺负了去？别着急，姐姐一定替你讨回公道！眼下马上就小年宴了，想来那废物也不会嚣张到哪里去！” 等到小年宴大家都聚着，还不怕玩出些花样来？ 见自己的目的已经达成，夏芙蓉也一改哭态，小心翼翼地问道：“……真的吗？” 真是活生生像个受惊了的小姑娘。 “真的！”敏嫔笃定说道。“蓉儿，你待姐姐现下去找太子，将你要到姐姐身边来服侍，瞧瞧你这，都瘦了多少圈的！” 怎么说她也是皇帝的妃嫔，而太子只是皇帝的儿子，还是有些分量的。 “哦？是么？”懒洋洋窝在榻上的楚玉烟瞥了跪在地上的夏芙蓉一眼，不紧不慢地反问道。 顺带执起一枚瓜子来送入唇中。 “……是。”夏芙蓉俯身低着头，尽是谦卑之意。“求太子殿下成全！” “不要这么说。”楚玉烟眼皮子没抬一下，“敏嫔亲自来本太子这儿，本太子不答应，不就显得本太子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打扰你们姐妹情深了吗？” 她似笑非笑的目光落在夏芙蓉的身上，看得她怪不自在的。 总有一种——楚玉烟已经洞穿一切的感觉。 “那……那，太子殿下，这事……”夏芙蓉没想到楚玉烟竟然知道敏嫔是她姐姐。 虽然加以打听一下就可以得知，但楚玉烟并不像细心之人。 47.第47章 折花赠你（1） “你走吧。”楚玉烟打了个呵欠说道。 对于夏芙蓉么，她本来就一点兴趣也没有。 至于她想做什么事……得了吧，跳梁小丑罢了，小角色终究是小角色。 在她的戏里，她才是主角！ 夏芙蓉喜及谢恩离开。 然而眼角却划过一抹狠毒之色。 等到以后有你好看！看你能像现在这般悠闲地嗑瓜子吗？ 楚玉烟装作没有看见她狠戾的背影，轻轻咬碎了瓜子，听着传来的清脆声音，动作利落吐出瓜子皮。 单单一个小小嗑瓜子的动作，却也被她做的极其优雅。 “北国的梅啊……只可惜，被这煞风景的人给污染了，倒少了几分傲骨风霜的气焰，真是遗憾。还以为早上过去，能看见美丽的梅花呢……”她感到叹惋，似乎自言自语一般。又转身推开了窗户，望着树上的人影说道：“这么晚了，二皇兄不进来坐坐？” 戌时已过，此时进入深夜，明月当空，但那抹修长身影镶嵌在月色下，却极美极华。 “三皇弟欢迎我？”一道似笑非笑的声音传来。好听的嗓音低沉优雅，像是夜色交织的乐章一般。 那人已经从树上一跃而落。 “你人都来了，本太子有资格不欢迎吗？”楚玉烟瞥了他一眼，抓了把瓜子递去，“味道不错，要来一颗吗？” 谁又能想到，这个已经被数人盯上的算计对象——会在这里，悠悠闲闲地嗑瓜子。 还问他要不要一起磕？ “免了。”萧昀摇了摇头，“三皇弟既然赠我瓜子，那皇兄如果不回赠些什么，就显得有失礼仪了。” 这人啊，客套话倒是说的一套一套的，活脱脱一只狐狸，还是成精了的那种！ “回赠？”楚玉烟咬着他这句话。 “今夜月色不错，要一起来吗？”他已经伸手发出邀请了。 楚玉烟乐了。 有人甘愿带她出去，哪有拒绝一说？ …… 楚玉烟可没有想到，她本以为萧昀来找她做什么，说不定是为了上次书的事。可他——却真真儿是带她出来赏月的。 楚玉烟：“……”亲，你不做点表态么？就这样站在这大眼瞪小眼，一言不合就赏月？ 总让她有一种男女主本来情到浓时，然而河蟹大军爬过，最后只能盖着被子——纯聊天。 呸呸呸，她是女主没错，但男主跟萧昀有什么关系！ 他们不过见过几面，一点也不熟！ “许久没有看见梅花开的这么艳丽了。”靠在屋檐望着月亮，萧昀懒洋洋地说道。梅枝触手可及，早上下了场小雪，现下雪已经停了，黑与白的交织，明明是两个极端，却又有一种别样的对比美。 前世在中原，后来去了南方，那里几年都不见得有一场雪。即便是有梅花，却也总是感觉没了雪的映衬，顿时失了那份雅致。 而这一世，表面上当个病秧子皇子，暗地里，则是一点一点建立自己的势力。 哪有那个闲心去看梅花。 “墙角数枝梅，凌寒独自开。”楚玉烟感慨道。 48.第48章 折花赠你（2） 前世作为地地道道的南方人，见过最大的一场雪么，大概就是高考结束那天围在教学楼上集体撕卷子……？ 好吧。 “诗不错。”她正叹惋着，一旁的萧昀突然应了声。却见他骨节分明的手上，正把玩着折下的梅花枝。 他突然就回过头来。 “拿着。” 梅花上还有雪迹，却生机盎然。 “……你？”面对递上来的梅花枝，楚玉烟呆了呆。 这是什么意思？ 萧昀见她那模样，倒是比起早晨在赌坊里，退敛了锋芒。 竟是……有些可爱。 他还真是中了毒了！ “怪不得没有女孩子喜欢你，面对别人赠物不收下反而怀疑别人不怀好意，能交到人才怪了。”指间把玩着梅花枝，萧昀感慨说道。 楚玉烟吡牙：“我现在还小，要女孩子喜欢做什么。倒是二皇兄，早闻二皇兄疾病缠身，走几步路都要喘息，想来莫不是——不举吧！就算有女孩子爱慕你，怕也是嫁不了你，守一辈子活寡了！” 她可丝毫没给萧昀客气。 “身为皇兄，这回，皇兄要给你上一课。”萧昀不怒反笑，嘴角上扬的弧度，仔细却感觉带有几分邪肆。“有一种爱，叫做死心塌地守活寡，以及——你真的觉得，我不举？” 面对他越来越靠近的脸，楚玉烟再度哀嚎一声。 她已经可以笃定这二皇兄性取向不正常了。怪不得十五岁连个通房都没有，谁让他喜欢的是男人呢—— “有戏看。”她突然伸出手指抵住萧昀的唇，眸子里迸发出璀璨的光来。 她没有发觉的是，自己竟然在不经意间接过了萧昀递来的梅花枝。 他们身在屋檐上，有几番一览众山小的气势。可惜这里是皇宫，深夜里低头只有一片漆黑。却见那边的草丛里，沙沙翕动着，似乎还有声音传来。 月黑风高夜…… 确实适合做些什么不好的事情。 听着那咿咿呀呀的呻-吟声，楚玉烟忍不住捂脸。她还是个孩子！ 萧昀只得收敛了动作，顺着她的目光望去。草丛里的动静，连楚玉烟都能听见，他自然早就发现了。只是之前他们动静不大，所以他不大在意。只是连楚玉烟都惊动了…… 这两个人胆子不小啊！ “怎么，你想凑近点？” 伏在楚玉烟的身后，萧昀戏谑的声音传来。 “这又什么好看的——”楚玉烟敛了敛眸子，漫不经心地说道。然而转身却认出了那张脸！ 等下！ 那不是之前来见过她的夏芙蓉吗？ 此时她不应该在敏嫔的宫中……怎么跑到这边的草丛里跟人打野战？ 若是她没有记错，她现在所在的位置离敏嫔的宫可还有老长一段距离。 嗯，她自诩方向感向来不错。 “熟人？”见她这般动静，萧昀顿悟，转而望去，恍然大悟道，“你的侍妾？皇弟，不是皇兄说你，学东西自然要从年幼学起，瞧瞧你，好不容易得手的侍妾居然转而跟别人……” 对了，她懂不懂夏芙蓉现在在做什么？ “闭嘴！” 49.第49章 折花赠你（3） 楚玉烟恼怒压低声音呵斥道。 前世身居高位那股气势在不经意间流露出来。 萧昀微微一怔。 还记得前世他身为天下第一铁血将军，本以为是白衣少年郎，但是久经战场厮杀，身上久久还是带着一股煞气。 不过他性子随性懒散，倒是将那杀气收敛了不少，久而久之逐渐磨平。然而身为将军，他却确确实实有一种上位者的气魄。 这一回……却也在楚玉烟身上感受到了。 人总是会在不经意间暴露一些事情，比如说她这一声呵斥…… “咳。”楚玉烟轻咳一声，缓解气氛的尴尬，忽闪的眸光掩盖在夜色之中，“本太子的侍妾还用不着皇兄管。” 萧昀不置可否地笑了笑。“她可从来没把你当太子呢。” 与夏芙蓉滚在一起的人，楚玉烟也认识。早上与她赌结果输了一套宅子——对了，说起那宅子，她差点都忘了。等到春分时皇帝就要去南山寺祈福了，到时候也可以顺带去看看。由于是御赐的宅子，要转让有点麻烦，哪里像慕三公子随手就可以挥出……她还得找个时机问皇帝请旨。 话说回来，直到现在，她还没有见到她传说中的父皇一面。 不过内心的看法倒也不会好到哪里去了。一个沉迷于修仙炼丹的皇帝，国家摇摇欲坠如雨中浮萍，却扔给他手自己撒手不管…… 想来也不会好到哪里去。 对于扑上来的慕三公子，夏芙蓉明显认出这是丞相家的三公子，先前本是半推半就，但是逐渐享受在其中。 她毕竟初经人事…… “公子……”翻云覆雨过后，夏芙蓉面色泛起红潮，唇上星星点点光泽，宛如熟透了的水蜜桃般诱人。 “你是哪个宫里的？本公子明儿就接你回去……”慕三公子借着月色见地上落红，满意地笑了笑。他当然知道面前的是谁，可就是不说。不就是尚书家的大小姐吗？现在他可是把太子的侍妾给睡了，也算是出了口恶气！ 太子殿下果真还只是个孩子，如花似玉的美娇娘都不碰——她估计是完全不知道该怎么碰吧！ 也只有他这样风流倜傥的公子，才值得被美娇娘们簇拥着！ “我……我是毓秀宫的……”钟灵毓秀，这便是皇上看见敏嫔的想法，等她晋为嫔的时候连带赐了毓秀宫。此时的夏芙蓉只是在心里暗想，之前她去毓秀宫里，却发现姐姐好像并没有想到好的办法…… 还不如让她自己来动手！ 得先给自己找一条后路，姐姐现在虽然说得好听是个嫔，然而当她不知道姐姐现在已经失宠，根本不怎么受人待见吗？ 连带别人看她的目光也只把她当下人。 她夏芙蓉是高高在上的小姐，怎么忍受得了这样的委屈，先前在东宫已经受够了冷眼，她要翻身！ 于是在夜色里，第一眼看见慕三公子之后，夏芙蓉就相中了他。 他可是慕清婉的三哥……如果她进了丞相府再哄哄慕清婉那个蠢货…… 50.第50章 套路与反套路（1） 夏芙蓉已经想好为自己未来铺垫的路了，不由得露出得意的目光来，只是低头掩饰收敛，噙着小鹿乱撞般的目光，轻声道：“公子……” 那声公子可是唤的让慕三公子半边身子都酥了。 一股热流涌上小腹，身下的欲望叫嚣着。 这个夏大小姐之前还跟个贞洁烈女似的，被他这么一推，不也是收拾的服服帖帖的？ 何况一个被看光了身子的小姐，他慕三公子睡她，那是她的荣幸！ 丞相也本就比尚书高一等！ 大不了带回府里，许她个妾…… “本公子会对你负责的。”慕三公子根本无心去与夏芙蓉交谈，已经把她继而压下，“但是乖乖，你得伺候好本公子才行。” 忍着心头的不适应，夏芙蓉继续露出笑容，解开了慕三公子的衣衫。 殊不知这二人本以为隐秘的举动，被屋顶上的两人尽收眼底。 “若我没记错，这两个都跟你有过节吧。”萧昀似笑非笑地看着楚玉烟，“敌人的敌人就是盟友，看样子来者不善？马上小年宴了，你真没有做什么准备？” “比谁会演么？”楚玉烟瞅了下方一眼，微微一笑道，论演技，夏芙蓉还嫩了点。夏芙蓉被宠惯了，连宅斗的能力都没训练出来，何况是在这宫中？再者，她遇上的，可是前世身为大红大紫的影后楚玉烟啊——“有人觉得不找点绊子不适应，本太子也只好勉强顺着她们的意思来了。” 但是谁能笑到最后，这还说不定呢。 萧昀不语，只是看她的的时候，眸光间多了些沉思。 自那****救她从池子里上来之后，她好像一直怀有一种莫名的迷之自信。但是却又不得不承认，她自信的事情……从未失手！ …… 小年宴在一个下雪天。 冬日的北方，终日被大雪覆盖。身为南方人的楚玉烟对此简直抱头痛哭。 就想钻进被窝里不起来啊！ 只是这一次是皇帝的家宴，身为太子殿下她不得不过去。 起身换了衣裳，楚玉烟叹了口气，跟着领头的太监头子走了出去。 待到皇帝忙完他手头上的事情已然是午后，所以小年宴，自然也定在了中午。 鹅毛大雪纷纷扬扬而落，走进宫里之时，楚玉烟发现自己还算来的早的。只是有心人却比她来的更早，侧着身子，不知低头耳语着什么。 其中不乏熟人。 身为当家主母皇后自然来的最早，接下来就是四妃，不过四妃未到齐，哦，那个好像是敏嫔……敏嫔身边跟着是夏芙蓉？ 她把夏芙蓉也带过来参加小年宴了？ 楚玉烟的眸子闪了闪。 “皇上驾到——” 那边太监的声音响起，一干人起身连忙行礼。 这时，楚玉烟看见了姗姗来迟的萧昀。半边面具遮脸，病弱的他无须行大礼，就在那边戏谑地看着这一幕。 但是楚玉烟总觉得萧昀的目光落在她的身上。 皇帝走进，他身边还跟着个娇俏的人儿，穿着薄薄的衣衫，勾勒出玲珑曲线。 51.第51章 套路与反套路（2） 肌肤柔若无骨，整个人几乎要窝进皇帝的怀里。 这种实在伤大雅的举动，对于皇帝来讲却很受用。 皇后垂眉行礼，对于这一幕只当作没有看见，旁若无人。她深知皇帝是大男子主义，那种小鸟依人般的女人最合他心意。 合他心意，却不代表，能在这地方生存到最后。 笑到最后才是赢家！ 她可是还有大皇子傍身，但其他人没有！ 至于太子么……一个幌子罢了，她从来没有放在眼里，尽尽身为母后的责任，养着她不就好了。 “皇帝可真宠丽妃娘娘啊，咱们姐妹们都要吃醋了呢。”倒是一旁的淑妃开口道。 楚玉烟认出来，那正是那天赏梅宴上与丽妃交锋之人。 只可惜却落了下风。楚玉烟摇了摇头，终究还是嫩了点。 “怎么，淑儿吃醋了？”那皇帝扬了扬眉，看样子心情颇好，倒没有多追究。这毕竟是家宴，没平时那样拘束，不然丽妃也不会穿成那样钻到皇帝怀里了。 “可不是。”窝在皇帝怀中的丽妃娇笑一声。 落座后，楚玉烟正眼瞅了下皇帝——她这具身子名义上的父亲。皇帝虽接近不惑，但风韵犹存。然而被炼丹掏空了身子，双眼凹下，有点瘦骨嶙峋的感觉。走起来轻飘飘，好似整个人根本就没什么重量，脸上有着不自然的枯黄色。想来年轻时也是风度翩翩的美男子，享有盛名。 只是选了条不一样的路子。 楚玉烟笑了笑，不置可否。 “玉烟啊，”皇帝亲密地唤着楚玉烟的字，“你可正是长身体的时候，多吃点，长大了可要多娶几个媳妇儿。” 家宴上无须拘束，皇帝自然没有端起架子来。 楚玉烟故作天真地笑了笑，“像父皇一样？” “那是！”皇帝大掌一挥，从丽妃的身上拿下来，本想去摸摸楚玉烟的头，却被她轻悄悄避开了。 看见这般模样，丽妃掩唇笑了笑，不紧不慢道，“太子殿下最近可真是风头正茂……” “哦？怎么？跟朕说说？”皇帝一听来了兴趣。这毕竟是他跟他最爱的女人的孩子啊！ “丽妃娘娘开什么玩笑呢，一些不足挂齿的小事情，哪能说给父皇听？”楚玉烟含笑道，突然看向皇帝，“父皇，儿臣有一个不情之请。” 皇帝眼眸半眯。 一段时间不见，这孩子倒是精明了不少。连说话都一套一套的了。 “说吧。” “儿臣昨日与慕三公子打赌，结果儿臣赢了。”说到这里，楚玉烟语气间带了几分属于这个年龄段的小小得意。“慕三公子答应把那南山的宅子作为筹码。只是宅子是父皇赐的，这样贸然给儿臣作为赌注……” “朕准了！”没等楚玉烟说完，皇帝大手一挥已经应下。“一套宅子罢了，玉烟想要就拿去！有什么需要的，尽管跟父皇说。” 这样堂而皇之的宠爱，让周围有皇子公主的嫔妃看着都红了眼。 皇帝对太子殿下可是真的直接纵着，想要什么都拿来。 52.第52章 套路与反套路（3） 还真是……令人嫉妒啊。 见此时楚玉烟几乎抢去了皇帝所有的视线，当下便有人不满了。 这回说话的，是敏嫔。 “嫔妾老家带来的果子酒，太子殿下尝尝。”敏嫔笑着说道，端着小杯送到楚玉烟的面前。 她身后跟着低头俯视地面的夏芙蓉。 楚玉烟当下就明白——这两个人没安好心了。 她面不改色微笑道：“敏嫔有心了。带来的果子酒不给父皇尝，先给儿臣，儿臣怕父皇吃儿臣的醋呢。” 一句话算是明明确确的回绝。 敏嫔没想到楚玉烟反应那样快，只当她不待见自己故意使绊子，依旧不动声色道：“陛下宽宏大量，怎会与太子殿下计较？这果子酒最适合小孩子喝，想必陛下也不会介意吧？” “朕怎么会计较呢？”皇帝笑眯眯的，看不出什么表情。 这是要当着皇帝的面逼她把这杯酒喝下去！ 楚玉烟望着杯中氤氲着琥珀色的果子酒，笑了一下，一饮而尽。 “很甜。”她像个孩子似的笑开了花。 敏嫔微笑，只是眸中锋芒乍露。 “皇上，臣妾有一言。”丽妃忽然想起了什么，笑嘻嘻地说道。 “语儿想说什么？”皇帝捻着手中的筷子。 “臣妾有一个妹妹，跳的一手好舞，想在小年宴会上为皇上献舞一曲。”丽妃眸光闪烁，殷红的唇瓣诱人的很，再加上穿的本就轻薄，更是显得她娇美。 皇帝看得眼睛直了直，却也不知道在想些什么，施施然道：“那就请她进来吧。既然是献给朕的舞，那要看看，到底是不是好舞！” 若是平常人在家宴上邀请外人，皇帝怕是不会应下这么爽快。 但丽妃现在可是皇帝的宠妃，对于她的要求，皇帝自然不会推辞。 丽妃也有妹妹？一旁看戏的楚玉烟微微诧异。她还在思索敏嫔跟夏芙蓉想在果子酒里下些什么，这几日辨识了不少中草药，倒也略知一二，希望能够现在帮的上忙。 不过……似乎不是毒？ 他们想要做什么？ 然而楚玉烟却发现，夏芙蓉的目光——有些诡谲。 那身着舞裙领着舞女徐徐而来，翩翩起舞的人——不是凌云裳又是谁？ 站在暗地里，夏芙蓉气得牙痒痒。 不得不承认凌云裳舞姿将美演绎到了极致。每一个旋转与跳跃，都好似行云流水，一曲霓裳羽衣，在她的舞步里徐徐成型。 筝声、笛声、琴声、箫声交杂，让在场的众人纷纷挪不开视线。 凌云裳可打的一手好算盘！这小年宴上，大多数皇家人都在场。虽然皇帝子嗣不多，可若是被某个王爷相中看上，还不愁嫁不出去吗？ 况且接近春分，皇帝马上就要选少女跳祭天舞。凌云裳现在出来跳霓裳羽衣舞，不就是在向皇帝证明，自己是个舞艺精湛的？ 身为尚书嫡长女，现在的她却只能屈身当个小宫婢。而凌云裳……凌云裳她一个小小御史大夫的女儿，又有什么资格站在这里跳舞！ 夏芙蓉攥紧了手。 53.第53章 套路与反套路（4） 那长长的指甲啊，几乎扎进了肉里。 马上…… 马上，她就要让凌云裳好看！连带跟那个废物太子一起！ 想到这里，夏芙蓉的嘴角，逐渐上扬起一抹笑意。 与此同时，楚玉烟也冷冷地笑了笑。 却见乐声骤然变幻，隐隐约约有鼓点之声传来，而凌云裳突然抽出长剑挥舞！ 她的剑法，将女子的娇柔与长剑的狠戾糅合在一起，几经辗转，霸气却又不失秀气。 看得皇帝眼睛发光，在场的男人也亦然纷纷盯着凌云裳。 此时的凌云裳，几乎成了整个小年宴的焦点。 楚玉烟抿了口茶，凌云裳可真是舞艺高超，人长得也不赖，也难怪在场所有男子的视线都落在了她身上……她转身望向萧昀所在的位置。 却发现，萧昀并不是在看凌云裳，而目光所落在的地方—— 他在看她？ 好吧，还是有那么一二个奇葩的存在。楚玉烟抿唇，内心更加笃定了萧昀性取向有问题。 待到一舞完毕，皇帝拍手称妙：“好！”见帝王都这么说，周围人纷纷附和，也对凌云裳赞不绝口。还不知道是哪家的小姐，这么优秀出色？ 民风开放的楚国，只要有实力，女子亦可习武。甚至历史上还出现过女官、女将军以及女皇的存在。因此即便凌云裳舞剑，却也不让人觉得奇怪。 但是——能够将舞与剑法结合在一起，凌云裳的舞与武，足以见其水平！虽然略有青涩，毕竟女子不比男子有大力气，但看其年龄，应当方过及笄！ 此女前途无量！ 可令人没有想到的是，凌云裳收起长剑跪下道：“御史大夫之女凌云裳，贸然拔剑，臣女向圣上请罪，请圣上责罚！” 原来是凌家的小姐！ 众人恍然大悟——原来是因为这件事情。这少女可真真儿是公私分明，好！ “凌小姐舞姿过人，朕赏你还来不及，怎么会怪罪你呢？”皇帝被凌云裳一语逗乐了。“赏！赏！小年宴上能看见如此精彩的节目，朕重重有赏！” 凌云裳嘴角噙笑谢恩。 她知道，她的目的达成了。 好在她有一个受宠的姐姐，这才让她有了这一次大放异彩的机会！ 丽妃看向她的目光，也多带着欣赏。 只是却没想到，皇帝思索片刻道：“如此前途无量之女……朕赐你个县主之位如何？” “臣女惶恐不敢逾越。”凌云裳没有想到皇帝居然一开口就赐县主，慌慌忙忙跪下，“臣女只是见皇上最近愁容，父亲想方设法却无法为皇帝排忧解难，臣女便想以此舞，希望博得皇上一笑。” 话中，她既谦卑说明自己无心县主，却也提到了自己的父亲含辛茹苦。 皇帝眼眸眯了眯。 倒是个聪明的女孩子。 “既然如此，那就罢了。”他先前只是问凌云裳要不要，却并没有同意一定给凌云裳。“但是该赏的，还是要赏的。” “谢万岁。”凌云裳跪安。 有了凌云裳一舞的助兴，这一下，气氛活跃了不少。 54.第54章 套路与反套路（5） 不过凌云裳只是跳了一舞之后便退下，没有在这逗留许久。 但她的表现依旧惊艳了在场的众人。 楚玉烟单手托着下颚，觉得脑袋有些晕晕乎乎，眼皮子沉的很。她心下一惊，莫不是……刚才那杯果子酒？ 眼尖的敏嫔早就注视了楚玉烟的反应许久，见她有所异样，连忙开口道：“皇上，嫔妾看太子殿下似乎有些不舒服，看现下天色也不早了，不如送太子殿下回宫休息吧。” 睁眼说什么瞎话。 冬天天黑的早，小年宴开始之时是在未时，现下申时已经过去，凌云裳那一舞耽误了不少时间，倒也隐隐天有些黑的趋势了。 楚玉烟支撑起身体，已经明白这敏嫔绝对没安好心。 “倒也是。”皇帝点了点头便道，“那敏嫔，你叫人扶太子殿下回宫吧，小心招呼着，别出了岔子。” “嫔妾遵旨。蓉儿，扶太子殿下回宫。”敏嫔唤了声夏芙蓉的名字。 楚玉烟摇摇晃晃地站起来，似乎已经站不稳了，面色绯红却依旧倔强道：“本……本太子没事！不必扶本太子，本太子可以自己走！” “哟，太子殿下还真是男子汉啊。”敏嫔见状连连夸赞。“只是太子殿下，好汉也有不勇猛之时，现下还是让蓉儿扶着您吧，这么多人看着呢。” 说罢，身旁的夏芙蓉已经向前一步，作势要扶住楚玉烟了。 楚玉烟拗不过她，只得让夏芙蓉扶着。 夏芙蓉可没有客气，一伸手直接扣住她，疼的她倒吸一口凉气。 “殿下莫要闹，回宫了。”夏芙蓉冷笑一下，废物太子平日里那么嚣张，现在还不是在她手上任她拿捏？想着她又加重了手上的力气。 楚玉烟的眉毛深深颦起，却觉得眼前越来越黑，视线都变得模糊起来，直至出宫之际，她已经连站都无法站稳，两眼一黑向后栽倒—— “儿臣乏了，请父皇准许儿臣回宫，咳咳……”楚玉烟走后没多久，萧昀艰难地支着身子站起来行礼，然而刚没说几句却又咳的厉害，脸色苍白，整个人就像随风摇曳的竹竿。 “去吧。”对于这个儿子，皇帝也有些痛心。只是他体质太弱，寻遍良医都说没救，只能委屈了他……“多带几个人。你就别站着了，快快坐下……” “谢父皇。儿臣告退。”萧昀咳了咳，苍白无血色的脸上，眸里却泛着寒光。 ——她被敏嫔和夏芙蓉带走了。 …… “姐姐，如何？” “已经把凌云裳带过来了。” 迷迷糊糊间，楚玉烟似乎听见了有人谈话的声音。 什么东西……压得她生痛。谈话的人似乎有些熟悉。 她小心翼翼地稳住了摇摇欲坠的身子。 “嗯……”宫女打扮的夏芙蓉点了点头，眼里写满了感激，“姐姐，谢谢你……” “无事，你是我妹妹。”敏嫔的声音却听起来有些后怕，“蓉儿……等解决了这件事情之后，我把你送出京城去可好？为你寻户好人家，京城太乱……” 55.第55章 套路与反套路（6） 方才在大殿里，她一直觉得背后有双眸子在看着她，仿佛洞察一切的感觉。 让她觉得内心油然而生一股恐惧。 总觉得自己被什么盯上了。 理智告诉她没有人会怀疑。 夏芙蓉娇生惯养的，待在京城太危险了。不如等事情稳定下来悄悄送出宫去。她可就这么一个妹妹，从小就放在掌心里疼着，含在口中怕化了…… 但是她这么想，却不代表夏芙蓉会领情。 夏芙蓉的眸中划过一抹厉色。 她的好姐姐要把她送出京城？ 呵！她就知道，凡事只能靠自己！现下姐姐也怕了是吗？“姐姐，你不相信我吗？这件事情计划的天衣无缝，没有人会怀疑到我们头上来的！” 她声音有些尖锐。 “不……不是姐姐不相信你……”敏嫔有些头疼，却不得多语，“蓉儿，我是你的姐姐啊，姐姐怎么会害你？” 夏芙蓉内心冷笑了下，表面上却摆摆手道：“罢了。这件事情交给我，姐姐还是尽快回宫吧。” 怪不得姐姐越来越不受圣上待见，瞧瞧她那胆小怕事的样子，皇帝会喜欢才怪了！想起小年宴上凌云裳那惊艳一舞，夏芙蓉就觉得内心憋了一肚子的气…… “那……”敏嫔不放心地看了她一眼。 “我还是知道分寸的，姐姐且放心。”夏芙蓉道。 “好吧。”虽然心中依旧隐隐担忧，但是看见妹妹这么说，敏嫔只得点了点头离去。 待到看见敏嫔走后，夏芙蓉方才转身，嘴角勾起抹狠毒的笑来。 她翻身解开了那麻袋，里面躺着一已经晕过去的人——楚玉烟眯着眸子看了看，正是凌云裳。她其实根本就没有昏迷，只是见夏芙蓉与敏嫔图谋不轨，将计就计罢了，顺带还趁着这会儿好好睡了一下，就是太过颠簸，睡得不太舒服…… 麻袋压在她的身上，怪不得一醒来这么疼。她的腰啊喂…… 她才十二岁好吗，能不能善待一下未成年儿童？？少一点套路多一点真诚不好吗？？ 腹诽归腹诽。 “凌云裳啊凌云裳，你大概做梦都没有想到你会有今天吧！”夏芙蓉笑得得意洋洋，“要怪就怪你这么沉不住气，当着大庭广众之面卖弄风骚……为什么同样是大臣之女，我父亲高你一等，我却要被抛弃当个小小宫女，而你，却可以当众跳舞？” “我今天——就要你身败名裂！跟那个废物一起，两个人一起下地狱去吧！” 但是她的内心还是气得牙痒痒。一听见她的计划，慕三公子居然主动要求来睡凌云裳，制造栽桩嫁祸给那个废物太子…… 死到临头还有这等享受，一想到这一点，她就恨不得把凌云裳那如花似玉的脸蛋给抓破！ 现下趁着慕三公子还没有到，她一定要早早完事掉，不得让慕三公子得逞！ “你要谁身败名裂？你要谁下地狱？” 就在夏芙蓉思考之际，一道似笑非笑的声音在她身后响起。 那声音传来的方向——正是，楚玉烟！ 56.第56章 强吻（1） 夏芙蓉只觉得背后一凉！ 那个废物……怎么醒过来了？！ “你……你……” 她不是用了药吗？且看现在楚玉烟面色不改，丝毫没有异样，莫不是那药对孩子不起作用？ 不会啊，况且楚玉烟这般岁数应该也…… “诧异我为什么会醒来？”楚玉烟嘴角噙笑反问她。却见她眸光突然一厉，一把推开压在她身上的凌云裳，微笑道，“夏芙蓉，跟我玩，你太嫩了。” 说罢，趁着夏芙蓉还未反应过来之际，已经双手擒住了她，将她的手反绑在身后！ 一切只发生在顷刻之间。 局势瞬间反转！ 从地上拾了捆绑麻袋的绳子在夏芙蓉的身后扎了个水手结，又找了块棉布堵上她的罪，楚玉烟方才打量起四周来。 这地方应该没有离开皇宫，只不过是偏僻的杂物房，地上堆着杂七杂八的茅草，那边还有昏迷不醒的凌云裳。 夏芙蓉没有料到她已经被楚玉烟看破，然而自己现下处于劣势只得拼命挣扎着。 楚玉烟向来不是怜香惜玉之人，对于即将要对自己出手的人自然也不会心软，只是瞅了她一眼便再也没有再管那边了。 “这是要上演一出活春宫吗？夏芙蓉，你倒打的好一手一箭双雕的算盘。”楚玉烟感慨道，还真是人生处处有危险啊！ 人在江湖飘，哪能不挨刀。 夏芙蓉当然无法回应她。她只能眼睁睁地看着楚玉烟走近，搜了她的身，摸出那小小的药瓶来，然后把剩下的药全扔在了她的嘴里。 夏芙蓉瞳孔猛然收缩！ 不！不行！ 她比任何人都清楚这药到底有什么用！ 没想到的是，楚玉烟在给夏芙蓉灌完药之后，却见只是几个呼吸，夏芙蓉已经隐隐不太正常了。 “你想知道我为什么还能保持清醒吗？”看见这样子的夏芙蓉，楚玉烟无奈地笑了笑，暗道一声天真。随后凑上前来，伏在她耳边说了几句话。 夏芙蓉——愕然。 甚至忘了自己的处境！ “骗你的，怎么可能？本太子已经说了，是你太嫩。”见夏芙蓉傻样，楚玉烟哈哈大笑几声，转而走到凌云裳的身边。 夏芙蓉所带来的壮阳之药——顾名思义，对男子才起到很大的效果，而对女子，则不过短短几瞬的影响。她本就是女扮男装，况且敏嫔不敢多下，在果子酒里也仅仅只放了小小的分量，所以药效不久即散了。 但是她给夏芙蓉的不同。 那瓶子里少说也有数十颗，她把一瓶子全给夏芙蓉灌下去了，再弱的药效堆积起来，也足以冲刷掉夏芙蓉的理智了！ 当然——她还是给自己偷偷藏了一颗的。 接下来，是不是该会会那个与夏芙蓉接头的人？ 楚玉烟冷冽的眸子紧盯着门口。 然而接头的人没等来——推门而入的是一只骨节分明的手，哦……他手里还拎着个已经被打昏了的人。 看见来人，楚玉烟的眉头皱得更深了。 怎么又是他？他属苍蝇的？阴魂不散？ 57.第57章 强吻（2） “我本以为现在赶过来还能帮到你一二，没有想到……”萧昀戏谑的目光在楚玉烟身上打量，“是我多虑了，只能顺带帮你解决这只嗡嗡叫的小苍蝇了。” 嗡嗡叫的小苍蝇不是你吗？ 楚玉烟优雅地翻了个白眼，对于萧昀的话表示不置可否。 “三弟，你这样看着我，我会很伤心的。”萧昀捂胸口，哀怨道，顺带将那已经被打昏过去的慕三公子毫不在意地扔进房间里。 狭小的房间顿时空间所剩不多。 “请叫本太子三皇弟，谢谢。”楚玉烟冷冷道。 好像总是会在不经意间遇见他！ 却说在她身上的药效还没完全散去，楚玉烟额头上流下一滴冷汗。似乎萧昀一进来，整个房间的气氛都跟着……诡谲而暧昧。 萧昀低笑一声，“三弟，这几个人你打算怎么解决？” 楚玉烟刚才的警告他完全没有听进去。 “他们想如何对本太子，本太子就如何对他们。”楚玉烟淡淡地瞥了倒在地上的两个人一眼，语气并不留情。谈起正事，她也就不得不放弃跟萧昀计较称呼问题了。 “唔，小小年纪就心狠手辣了，惭愧。”萧昀感慨。 “心狠手辣？”楚玉烟嗤笑一声，“彼此。” “你心狠手辣，我心狠手辣，我们不就是一类人了吗？”却没想到听见她这句毫不掩饰的嫌弃，萧昀不怒反笑。轻佻的声音带着玩味的锋芒。 少年眉眼如画，此时他未戴面具，俊美的脸上绽放出浅浅的弧度。他应当是笑着的，可却多了三分懒散，那笑意未达眼底，取代而至的则是深不见底的……不知名的情绪。 有点宠溺，有点惊喜，有点期待。 刹那间，仿佛惊艳了时光。 “不是。”楚玉烟淡淡道，她转身，以背影遮去了他的目光。没来由的亲近，谁都会觉得不适应。 只是她一笑让她的眼有些花，那一刻体内仅存的药效似乎又上来了，她的理智正在被一点点侵蚀。 真是……大麻烦！ “你好像有点奇怪？”看她背影僵了一下，眼尖的萧昀一眼就发现了端倪。 “敏嫔和夏芙蓉下的药。药效还没有过去。”楚玉烟耸了耸肩，不置可否。 “看你跟个没事人似的，我还以为你没有中毒呢。”萧昀眯着眼睛笑了下。 “即便是中毒了，也要让别人以为没有中。方才可以让演绎做的逼真。”楚玉烟应了声，她单手撑着柱子，看起来情况似乎不太好。 连带声音都有些不自在。 “你情况不太好，需不需要我帮忙？” 少年咀嚼着她的话，突然笑了出来，锐利的眸子里洋溢着懒洋洋的笑意，仿佛慵懒到了骨子里。他向前一步几乎将她逼至狭小的墙角，轻笑着顽劣地问道。 “不……不需要……”楚玉烟深深地吸了一口气，周围空气的温度在上升，那种旖旎的气氛诡异的很，在药的作用下正在挑战着她的理智。 你只要离我远点就好！ 只是她的声音听起来软绵绵的毫无说服力。 58.第58章 强吻（3） “我总觉得你很需要……”萧昀挑了挑眉，她看起来情况不太妙。 楚玉烟不着痕迹地后退一步。 “这是你说的。” 楚玉烟眸子眯了眯，单手扶着柱子，本是背对着萧昀的她突然转过身来。 她觉得……有的时候还是有必要……反正现在两个身份都是男的，况且上辈子又不是没有吻过！ 在萧昀盛满诧异的眸子下，却见楚玉烟向前几步环住他的脖子，已经踮脚擒住了他的唇。 她炙热的唇紧贴着他冰凉的薄唇，浅尝辄止般微微一碰。只是二人身高悬殊让她不得不踮脚并紧紧抱住他的脖颈。 周围的一切仿佛无法听到，炽热的风送来火热的温度，仿佛世界只是为二人准备的舞台。 她的吻技娴熟反倒是显得萧昀青涩，本是短暂的时间被拉的悠长。当楚玉烟松开环住他的手时，就听见少年略带恼怒的声音： “谁教你的？” “无师自通。”楚玉烟含糊回答。前世她又不是没拍过吻戏，只不过她还是比较洁身自好了，这是她拍过的最大尺度，也很少这样，JQ戏床戏什么的根本不要想…… 刚才是在体内的药的刺激下一不小心有些失控。 搞得就像她是强吻美少年的小流氓了！ 楚玉烟突然很想扶额。 “你不是要帮我么，现在可以了。”楚玉烟漫不经心地回答。少年从骨子里的那股淡淡清香唤醒了她的理智。 “……”萧昀突然很想看看她脑子里到底装的都是些什么。饶是两世为人的他却也无法自诩在这一点上能够做的像她这般……好吧他连女人都没有碰过。 却没想到这个十二岁的小太子连吻都会…… 忽然有一种深深的挫败感！ “凌云裳快醒了，你确定不回避下？”楚玉烟挑起眉毛，随即望向萧昀。 萧昀耸肩，不情不愿地走了出去。 楚玉烟知晓他没有完全离开，只是觉得他一消失在视线之内，那股紧张的气氛一下子被浇灭了不少。稍稍舒了口气，方才替凌云裳松了绑。 她还不知道现在该如何面对萧昀…… 内心可没表面那么云淡风轻。 谁让她刚刚把萧昀强吻了呢！ 反正萧昀性取向本来就不太正常，应该……没有什么事吧。 又将那最后一枚药丸扔进了慕三公子的嘴里，这才心满意足地拍了拍手。 “我……我在哪里？太子殿下？”凌云裳揉揉眼睛悠悠转醒，却看见一张放大的脸，吓得她急急忙忙屈身跪下。只是昏迷已久双膝发软，人还未跪就一个踉跄。 “嘘。”楚玉烟伸出食指抵在唇瓣上，顺带瞥了瞥她身边的二人。“我们一起被算计了。” “那……那现在……”凌云裳懊恼，她太大意了，这时候才注意到身边的夏芙蓉和慕三公子。 只是两人皆已经昏睡，看样子已经被制服了。 她内心暗暗吃惊——都传太子殿下是个废物，可是她是如何做到从二人手中脱身的？太子殿下，绝对没有表面上那么简单。 59.第59章 谁算计了谁（1） 她突然想起自己第一次见太子的时候还咄使她迎娶夏芙蓉为正妃。 虽然只是讽刺夏芙蓉的话，但毕竟还是利用了楚玉烟。 可现在楚玉烟却反过来救了她。 她不由得觉得有些羞愧。 “本太子没有救你，”凌云裳刚想着，却见楚玉烟已经不冷不热地开了口。那双狭长的眸子，有着不可忽视的惊人威慑，“凌云裳，你现在对本太子起不到威胁，但是本太子并不希望以后会。你的那个姐姐，可对本太子敌意不小。” 她只是想在这风云诡谲的地方，自保罢了。 但是不可否认的是，凌云裳是一个有野心的女人。 她的野心，足以让楚玉烟无法肯定未来凌云裳会不会对她起到威胁。 凌云裳深深地看了她一眼：“小女永记太子殿下今日之恩。” 楚玉烟虽推就，但凌云裳却深知，如果今日不是楚玉烟醒过来外加不知以什么办法制服了夏芙蓉……和旁边那个男子，她怕是不仅要失去贞洁，还会失去名声。 下半辈子算是毁了。 楚玉烟的做法对她无疑是恩。 凌云裳这一言算是对楚玉烟的承诺，得到了这句承诺，楚玉烟方才缓了缓，顺带解开了捆绑住夏芙蓉的绳子。 “殿下，接下来您想做什么？”看见那边被灌了药已经蠢蠢欲动的二人——凌云裳当然不知为什么两个人会反应这么奇怪，但看着忙碌的楚玉烟还是忍不住问道。 “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楚玉烟头也没回答道。“如本太子没有猜错，夏芙蓉的人马上就会带着皇帝过来。到时候……” “云裳一定不会让太子殿下失望。” 没等楚玉烟说话，凌云裳却忽然跪下。 楚玉烟失笑摇了摇头，罢了，她爱怎么样就怎么样吧。接下来……可有的看的。 她朝着萧昀离去之处看了一眼，心中猜想现在萧昀应该是离开了的。 思索片刻，便也转身推门而出。 凌云裳凝视着楚玉烟的背影，明明是瘦小的身子，可却油然而生些不可忽略的威严来。以及……自信。 …… “陛、陛下，不好了！”敏嫔哭哭啼啼地跑过来，甚至没法稳住步伐，踉踉跄跄，一不小心还差点栽倒在地上。 她脸上泪痕交织，一见到皇帝，连开口都顾不上了，直接脆生生跪下。 “发生了何事？过小年的闹什么闹？”宴会被本离去的嫔妃公然打断，皇帝不悦地皱了皱眉。 丽妃不着痕迹地向外望了一眼。 也不知道云裳怎么样了，有没有被安全送回去…… 宫里，总是需要一个人扮演着恃宠而骄的角色。但是丽妃认为，这样的人有她一个就够了。她并不希望妹妹因为走迟了被皇帝看上……在跳舞时，皇帝看妹妹的眼神颇带深意。 丽妃阅人无数，又怎看不出来那里面有火热的情愫。 好在她及时打断并阻止情愫的蔓延。 “嫔妾本送着太子殿下回东宫……”跪在地上的敏嫔哭声阵阵，抽泣着说道。 60.第60章 谁算计了谁（2） “你继续。” 一听见是有关楚玉烟的事情，皇帝怔了怔，但是还是让敏嫔继续说下去。 “只是……只是太子殿下突然说要自己走走，嫔妾拗不过她，就允许她到附近转悠转悠，派贴身婢女跟着。可，可直到现在，太子殿下和嫔妾的贴身婢女都没有回来！” 敏嫔几乎趴在地上。 “竟有此事？！”皇帝眉头几乎皱成了一团。 太子年幼贪玩可以理解，皇宫这么大，迷路并不是没有出现过。这些人也太疏忽了吧，那可是皇太子，都不好好护着？ “是在哪儿与太子分开的，朕亲自去寻，就不信找不回太子了！” 现在已经傍晚，天马上全黑了，再不找回来，太子一个人在外面…… 皇帝越想越急，火急火燎地走出了大殿，甚至没来得及管丽妃。 丽妃敛了敛眸子嘲讽一笑。那终究是他和她最爱的女人生下的孩子…… 帝王的爱不过如此。 …… 那边几乎快因为敏嫔称太子失踪闹翻了天，而作为当事人的楚玉烟，却兴致勃勃地绕到小屋后头——准备看场好戏。 凌云裳求她让自己留下，而她么，自然还是要作为当事人出场的。 萧昀现在应该已经回府了吧…… 楚玉烟百无聊赖地掐掉了折断树枝上的叶子。 一提到萧昀，就想起自己方才强吻他……她居然会做出这么不矜持的事来！ 楚玉烟优雅地将手上光秃秃的树枝丢掉，随后拍拍身子重新坐好。 她之前对萧昀，不过是精——不，被下药的缘故。况且不是萧昀自己说要帮她的么，他自作自受而已！ “回陛下的话，嫔妾正是在这附近与太子殿下分开的……” 在最前方带路的敏嫔左顾右盼一番，却没有看见夏芙蓉的身影，压下心中疑惑，继续了她的说辞。 跟上来的众人环顾四周，然而只发现了那小小的房间。 “进去看看！” 帝王下了命令，有谁敢抗旨不尊？一群人一拥而上，推开了小房间的门。 纱帘半掩，门口却跪着个人。 丽妃娇媚的脸上神情骤变——跪下的人是凌云裳！凌云裳此时不应该随着仆从回府了吗？为什么会在这里！还是……跪着的！ 瞧她衣衫不整的模样，好在身上没有青青紫紫的伤痕……丽妃只觉得自己的心一上一下的，要不是皇帝在这里，差一点就要冲上去将凌云裳扶起来！ 与此同时，看见跪在这里的凌云裳，不知为何，敏嫔顿生一股不好的预感。 “你是凌家的女儿？”皇帝没想到会在这儿见到凌云裳。“你怎么会在这里？” “皇、皇上……姐姐，救我！”凌云裳抬头，眸子里的震惊很快被一抹求生的渴望所替代。她无疑生的很美，此时更是楚楚动人，一见到自己的姐姐丽妃，差一点一头扑入丽妃怀中……“救我……” “云裳！”丽妃死死咬住下唇，只觉得头在嗡嗡地叫着。 为何凌云裳会跪在这里？ 还是以这副模样？ 在这里到底发生了什么？ 61.第61章 谁算计了谁（3） “姐、姐姐……” 仿佛那根紧绷的弦终于断裂，凌云裳的眼泪如同断了线的珠子一颗颗落下来。 楚玉烟把玩着手中的树枝，女人啊，都是会哭的能手，一个二个都有着演戏的天赋，尤其是生在宫中的…… 她突然觉得压力有些大。 “云裳，云裳，不哭！你告诉姐姐发生了什么事情？”丽妃忍着心中的痛，妹妹的哭声刺耳，就像是拿刀在她的心上割着。 而敏嫔，此时选择了沉默。 “我不知道……”凌云裳摇头，但见到皇帝在此，索性将事情一股脑儿地说出来，“臣、臣女本打算回府，却在半路被人打晕，醒来发现自己已经在了这里。而且……而且有一个男人正想……想……好在臣女急中生智反抗，随后又来了一女的，他们两个似乎相识，那男子便不顾臣女，抱着女的走进去了，让臣女跪在这里，还威胁臣女……臣女悄悄听了听，他们、他们在房间里行苟且之事……” 什么？！ 光天化日——好吧已经傍晚了。皇帝还在此，居然这么明目张胆的行苟且之事？ 凌云裳说完就沉默了。 四周声音寂静，仔细一听，似乎还真有女子的呻-吟声夹杂着男子的喘息声传来…… 再看看自己妹妹那本纤细柔弱的手腕，此时被绳子反绑着，上面尽是烙出的红印子。丽妃想也没想就已经跪下：“这太过分了，求陛下为臣妾的妹妹讨回公道！臣妾就这一个妹妹，从小放在心尖上疼着的，妹妹不过是想来宫中为陛下献舞，却没有想到遇到了这种事……是臣妾疏忽，臣妾疏忽啊！” 她声泪俱下，哭的梨花带泪，是个男人都为此心疼不已。 何况是具有强烈大男子主义的皇帝。 皇帝当即道：“爱妃莫急。此事朕一定会给你一个交代，先带凌小姐下去，请御医为她诊脉！” 丽妃方才哭着退下。 “朕倒要看看，有什么人这么大胆子，在朕的眼皮子底下都敢绑架朕赏赐的人！”皇帝冷哼一声，扔下这句话就走了进去。 房间里面…… 房间里面难道是夏芙蓉？！ 敏嫔突然浮现出一股不好的预感…… 不，不对啊。此时不应该是凌云裳和太子殿下被关在房间里吗？太子殿下是被下了药的，现在…… 现在太子殿下失踪，凌云裳却跪在这里，而且……而且凌云裳不可能不认识太子殿下，也就是说，那里面的男子不是太子！ 这事情到底怎么了？ 当皇帝走进房间之时，看见的就是一室旖旎。 衣衫尽退的男女纠缠在一起，共同攀上极乐的巅峰。 他气得一拳砸在旁边的门上：“荒谬！” 许是药效随着时间的流逝散去了不少，再加上他们做的也够久了。皇帝这一声怒喝倒是被夏芙蓉和慕三公子听了个清清楚楚。 况且皇帝也是身怀武功之人，这一声呵斥下来，即便是常年炼丹被侵蚀了身子，却还是有起到威慑力的。 夏芙蓉一睁开眼看见的就是……穿着明黄色龙袍的帝王。 62.第62章 谁算计了谁（4） 帝王脸上怒火中烧，那是属于上位者的威严与霸气。 跟皇帝叫板，夏芙蓉可没这个胆子。 只是她瞅瞅自己—— 竟是未着寸缕的！ 这是怎么回事？ “陛、陛下……” “不知廉耻！”皇帝冷喝一声！那边的慕三公子被这一声冷喝给叫醒，挠了挠头，却突然反应过来自己刚才做了什么。 等等……皇帝怎么会在这里？ “父皇！父皇！” 彼时，后方的楚玉烟扑腾着跑来，连自己步伐不稳差点栽跟头都没有在意。她当然没有哭，只是眼里隐隐有泪花在闪烁，配合着小脸更招人怜惜。“父皇，原来您在这里……” “楚、楚琰？不对，你怎么会在这，你不应该……不应该……”夏芙蓉愣在了当场！ 不对，不对！ 这跟计划中的不一样啊！ “不应该什么？”皇帝哄完了楚玉烟，伸手死死捏住夏芙蓉的脖子。“你又是谁？那边……” “父皇，那是丞相家的三儿子，而这是儿臣的侍妾……”楚玉烟闻声，本就快落泪的样子，现下几乎哭出来了。“他们，他们将儿臣抓来，说是与凌云裳放在一起，想要栽桩嫁祸儿臣……” 皇帝现在已经气在当头。 尤其是听见楚玉烟说夏芙蓉与慕三公子算计她之时，更是火冒三丈！ “咳……咳……你……”夏芙蓉被掐着脖子无法正常呼吸，只能艰难地吐出了几个字，“我……” 为什么一切都变了！ 敏嫔呢？敏嫔去哪儿了！她的姐姐呢？ 她不知道的是，敏嫔现在站在门口，可双腿已经禁不住的发软了。她方才好像听见了蓉儿的声音？还有，皇帝现在在发脾气！ 怎么办？怎么办！ “父皇，他们将儿臣与凌云裳一起绑来，如果不是凌云裳急中生智救了儿臣，儿臣怕是现在已经成为罪魁祸首……”楚玉烟抹了把脸，说的一套一套。“儿臣知晓收了她为侍妾她不高兴，可……可……当时敏嫔也在场。儿臣喝了敏嫔那杯果子酒之后就一直觉得头有点晕，却没有想到……” 皇帝此刻如果还不明白事情的真相到底是什么，那么这十几年的皇位就算是白坐了！ “算计太子殿下，你们还真敢！”皇帝阴冷着脸，说道。 还有……还有敏嫔，她也是参与者之一！ 而此刻，趔趄的敏嫔已经冲了进来。 “皇上——皇上求您饶了蓉儿——蓉儿还小，她只是一时糊涂啊……”她哭哭啼啼。本以为自己在这次算计里扮演着无关重要的角色，却不知道她的所作所为已经被楚玉烟告诉皇帝了！ 所以，她的到来非但没有成功将皇帝劝住，反而加剧了皇帝对着这几个人的厌恶！ “就是你们三个算计了玉烟？”皇帝如鹰般凌厉的眸子，扫过三个人。 慕三公子当下也终于知道此事自己的处境。 他慌慌忙忙地跪下，娇生惯养二十年，他是贵公子，又怎见过这等局面！ 何况主角还是自己！ “一时糊涂？”皇帝声音更冷。 63.第63章 谁算计了谁（5） 那一声“小小年纪”反而令皇帝厌恶之意更甚！ “小小年纪糊涂的时候就多了，长大了还得了？”皇帝冷漠地反问着。 直接堵住了敏嫔接下来想说的话。 “你既然说她是你妹妹，连你自己的妹妹都不好好管教好？你这个姐姐是怎么当的？” “嫔妾……” “不要说了！”皇帝手一挥，“敏嫔教妹无方，降为美人！至于这个不知廉耻的贱妾，已经成了太子殿下的妾，非但不好好服侍太子殿下反而出来勾三搭四……杖毙！丞相家的三公子，传慕丞相过来，朕要亲自跟他谈谈！” 没有人看见，低着头的楚玉烟，嘴角是微微上扬的。 “不……不要啊……”敏嫔，不，应该是敏美人只觉得眼前一黑，整个世界几欲崩塌…… 可没有人会应允她。 几个小太监手脚利落地把敏美人抬走，还有不断挣扎的夏芙蓉。 她的生命，也走到了尽头。 楚玉烟冷笑了声，自己种下的因，结下的果子再苦，也得自己吃掉。 想罢，她已然转身离去。 …… 却说最近摄政王的动静少了许多，很久没有听见有关他的传闻了。楚玉烟打了个呵欠，倒也不太在意。 一场一场的大雪落下，连带几天雪层都几乎埋没她的脚。 好在这几天雪终于停下，大年已过，此时，楚国的上元节终于来临。 上元节，也便是正月十五元宵节。只有每年上元节的三天不设禁令，四条大街日落以后还能随意出入，护卫鱼贯而入，家家户户灯火通明。 楚玉烟老早就听宫女描述外头的上元节是多么多么热闹……听的她心里也牙痒痒。 却说来到这里，还没有好好体验一下民风民俗呢。看着柜子上的瓶瓶罐罐，楚玉烟决定练练自己的技术——唔，也便是画皮。 对着铜镜，楚玉烟在脸上涂涂抹抹，又遮盖了画上去的喉结，找来一身朴素的女装换上，吩咐宫女几句不要打扰她之后，直接从后面翻了出去。 她几天前就开始计划这一次的偷偷出去了。 反正也不是第一次做这种事情，那日萧昀带她出去时所走的路线，她还是记得清清楚楚。方向感太好，这不能怪她啊。 这具身子经过她的调养，可没原本那样孱弱，再加上前世演过特工演过女将军，虽说没有内力，但一些武艺傍身还是有的。 思来想去，楚玉烟在离开之时，还往袖子里塞了把小刀。她的技术不够精湛，只能掩盖容貌一二，却依旧可见倾城之姿。 上元节人多，鱼龙混杂，以往万一还是防备着些吧。 她如此想着，已经穿过了南大街，朝着东西两条大街走去。 小胖子向辉已经许久没有来见过她了，也不知道在忙碌些什么，想想那可爱的小胖子，楚玉烟就有些遗憾。 若不是小胖子，她在宫里的日子怎么熬得过去啊。没WiFi手机电脑，每天就是窝在被窝里睡觉…… 却说每年的上元节，无疑是京城最热闹的日子之一。 64.第64章 上元是非（1） 大街小巷，卖糖葫芦的，画糖人的，吆喝声叫卖声不绝于耳。 有无数衣着与楚玉烟相似的人，在人海如潮中与她擦肩而过。 楚玉烟低眉轻叹。 倒是许久没有瞅见这热闹的场面。不过片刻，她已左手糖葫芦右手糖人，还想在那边的烤肉摊子上买几串烤肉吃得欢。 红彤彤的灯笼从皇宫一直绵延至京城外门，照耀了万家灯火，彻夜通明。 这三天，官与民同乐。 天子与百姓同乐！ 楚玉烟的心情，由于出来逛街的缘故好了不少。她生的皮囊好看，此时只是遮掩住了小部分，却也惹得回头率连连。 不过，这里再开放也开放不过前世。 前世身为影后，她每每出门都要各种乔装打扮，再凭着精湛过人的演技蒙骗过关。如被人认出来，自然是里三层外三层，围起来要签名合影。每每都是得打电话由警方出面来解决，还要每时每刻提防被狗仔队偷拍。 或许，死了也一身轻吧。 只是唯一遗憾的是，直到死了，也没有来得及见挚友最后一面。那个带着点婴儿肥，笑起来露出两个酒窝的女孩，是她高中的同学。后来她去读传媒大学，而自己，则进了戏剧学院。 她是影后，她是记者。那女孩最后成了爆料她的能手。 也不知道她现在怎么样了呢？会不会想念她？ 楚玉烟望着繁星点点的夜空叹息。她记得前世，自己其实很喜欢热闹的地方，因为那里有无数来来往往的人群，她可以观察每个人脸上的表情，或喜或悲，或嗔怒，或调笑…… 唯有将神情也演绎的细致入微，方可，才能达到演技的最顶端。 即便是来到了古代，她也没有改掉自己的习惯。人群中，她只要放眼，便可以猜出哪些是便衣出门的皇宫护卫，正混在人群中巡逻。哪些是图谋不轨的人，东张西望，眸子一闪一闪的，也不知在计划些什么。 楚玉烟不知，她认真观察起人的时候，全神贯注的模样有多么引人注目。 少女犹如含苞未放的花骨朵儿，虽年纪青涩，姿色也没那些官家小姐出众。却莫名的，给人一种祥和、安宁的气息。 就好似身在物欲横流的世界里，唯有她置身事外一般。 然后…… 楚玉烟只觉得黑暗中有谁从后面一手刀劈下，昏迷前最后的想法只是—— 坑爹！！ 不就是出来逛个街吗，也要挨劈？她可什么亏心事都没有做啊…… 难道这就是蝴蝶效应？ …… 攥紧了袖口的刀，即便是整个人处于昏迷中，楚玉烟的意识却比身体醒来的更快。她一咬下唇，刺痛感迫使自己清醒。 这是在哪儿？ 混合着脂粉的味道与人调笑寻欢的声音传来。狭窄的房间里，有不少跟她年龄相仿的女孩子，均是被劈晕了带过来，被人一点也不怜香惜玉地扔下。 还好，还好，小刀没有丢掉。 只是楚玉烟觉得自己很是倒霉。 “已经十二个了，够了，不用再抓了吧。” 65.第65章 上元是非（2） 那是女子的声音。只是音色尾调拉长，油然生了些撩人的感觉。 随即只觉得周围香风阵阵，似乎是脂粉味。 楚玉烟吸了吸鼻子，凭着声音猜测，那女人上了年纪却具备成熟风韵……在这种年代的这种女人…… 她的眼皮子挑了挑，突然有了猜测。 ——不会吧？！！ “为何不再抓几个，让主上去挑？” 有阴沉低哑的声音在身后响起。 楚玉烟估摸着音色，那是个男子，依照声音来判断，约莫三十上下，身形宽大而有力……似乎是个练家子？ “已经十二个了。都是年轻的处子，给主上足够了。”女人听起来不大乐意。这回来的是尊贵的客人，他们可不敢招呼姑娘去伺候，但是这儿却也没有调教好的处子，只能去抓了。 “这些处子……用完之后怎么处理？”那男声问。 “主上碰过的东西，岂能有别人用？”那女子咯咯笑了笑，“为主上服务，是她们的荣幸。” 有醒来的女孩一听见女子如此说，“呜呜”的抽咽声不断传来。 顿时整个房间的气氛都降了不少。 楚玉烟暗道一声蠢！ 果真，这哭声被女子和男人发觉，却见周围风声过耳，再也没有了女孩的声音。楚玉烟艰难支起眸子，然而只看见了那女孩的尸体！ “再哭，这就是你们的下场。”楚玉烟终于看清那女子作老鸨打扮，再配合着这儿的陈设气氛…… 楚玉烟有种想挠头的举动。 穿越女子必去之地之二——青楼！ 说好的女扮男装去青楼找姑娘的呢，为何到她身上什么都变了。不仅穿上女装出来了，而且还被人抓到青楼去！ 自己……有点悲剧啊。 楚玉烟深深地叹了一口气。 却说有了刚才那个女孩的前提，楚玉烟身边的哭声明显已经止住。再后来就是几个人走了进来，将那女孩子的尸体抬走处理掉。 楚玉烟微微眯了眯眸子。 瞅瞅这些被抓来的女孩子，都是颇有些姿色。且从衣着打扮上看来，家境应当是不小的。本是被父母呵护的乖乖女，只因上元节的当天出来游玩，结果被抓到这里……而且，注定没有活路。 过分了些吧！ 她不是圣母。如果这些事情发生在她所了解之外，那么，她不会管，也管不了。 但是现在，这事情跟她有直接的关系——因为她也是被抓来的一员！ 楚玉烟摸了摸脸。早知道就把自己画丑一点，丑哭他们，看他们敢不敢来抓自己！ 然而现在一切都晚了…… “现在怎么处理？”那老鸨又问道。 “主子和客人正在谈话，”低哑的男声脸上面无表情，“带她们去洗干净，换身衣服，然后送到房间里面去。” 反正也注定是死人。死人——是不会说话的，他们也不担心会有什么机密传出去。 此话一出，身边的女孩子瑟缩着，却强忍着不能哭出来。 哭是死，不哭也是死，都是娇娇女，怎见过这等局面？ 可真真儿是进退维谷。 66.第66章 上元是非（3） 楚玉烟半闭着眼睛，装作一副已经被吓坏了的模样，任凭他们推着进了里屋。 她一边走一边打量着四周。 听着从远处传来的那专属于青楼的声音，楚玉烟猜测他们现在应该是在后头……俗称的后台。 这屋子里的东西放眼望去都是价值不菲，足以见这家青楼的主人很是有钱。 应当是这背后的“主上”。 她昏迷距醒来不久，因此青楼距离她所在的东街不会太远。东西二大街青楼有好几家，然而有钱用得起这些东西的青楼——只有整个京城最大的，风月楼。 楚玉烟低头，唯唯诺诺地跟着走了进去。 京城最大的青楼居然做些草菅人命的勾当？这个地方，人命是不值钱的，也难怪…… 身在皇宫，她应当是早就明白这些道理。 楚玉烟有些自嘲地笑了笑。 “好好给我洗干净，然后把衣服换了！”那作老鸨打扮的女子捏着嗓子，声音听起来严厉的很。 早有胆小的女孩子死死咬住下唇，硬是强忍着没有哭出来。 人在危险关头，总是会爆发出不一样的潜能来。 小小的浴桶里，女孩子挤在一块儿，好在人数众多，用的浴桶也是分开来。有几个姑娘走上来服侍着她们洗浴，手上端着换洗的衣物。那衣服似轻纱般薄，穿起来轻飘飘的根本没有重量。 这是将未出阁的女孩子当成妓子看待！ 楚玉烟寻个空当，趁着那老鸨离去，悄然从背后扣住那服侍她的姑娘的脖子，轻轻一捏，那姑娘已经禁不住倒了下来。 楚玉烟松了口气。现下房间里其他人都已经被吓得黯然失色，自然没工夫注意到她这边的异样。况且水的温度较高，这房间又小，室内的气温干燥而炽热。 与那姑娘换了衣服，楚玉烟将那姑娘扔在浴桶里，自己则扮演了她的角色。她眯了眯眼，随即——将那姑娘给解决了。 顺带将小刀重新藏在袖子里。 反正这派来的显然也跟着老鸨做了不少见不得人的勾当。 早该下地狱的。 时间早晚的问题。 “好了没有，都这么久了，还以为自己是娇滴滴的小姐呢？”没过多久，老鸨已经在外头催了。 女孩子们都怕极了她的声音，生怕这人一个不好自己就丢了性命。所以，一个二个乖巧的很什么似的，纷纷从浴桶里出来，在伺候下换了衣服。 “那边的，抬起头来！”就在楚玉烟思索之际，老鸨的声音突然响起，而那目光——望向了她。 她乖巧地将头抬了起来。 侍女都是以轻纱半掩着面容，所以连老鸨估计也没见过几面侍女的真容。这里人那么多，她哪有这个闲心去一个一个认人？ 老鸨盯着她良久，点了点头挪开了视线。 楚玉烟冷笑了下。真当她楚玉烟前世的影后称号是徒有虚名的？ 比比谁会演，么？ “你伺候的这小蹄子怎么了，半天半天都没动静！”原来老鸨看她是为的这茬。 老鸨扭着腰肢朝楚玉烟这边走去。 67.第67章 上元是非（4） 一时之间，由于老鸨的话，一屋子人的视线几乎落在楚玉烟这边。 楚玉烟低着头，噙着唇缓缓吐出两个字：“不知。” 说罢，已经自觉退到了一边。 老鸨随即走近，摆弄了那姑娘的尸体片刻，冷然道，“咬舌自尽了。带下去！” 此话一出，更是让周围的女孩子倒吸一口凉气。 居然自尽了？ 楚玉烟微微笑了笑。这边科技不发达，况且依着现在的情况，也没有人会想到，那舌头是她割断的，而不是人为咬断的。 “听着，你们给我老实安分点，不然……”老鸨脸上布满阴云。抓来了十二个，一下子就死掉两个，现在只剩下十个了。“你们的家人，也共同会跟她们一样的下场！” 配合上这突然冷下来的肃杀气氛，没有人会怀疑老鸨是在开玩笑。 所有的女孩子低着头，不敢发出任何声响。 老鸨显然很满意现下她们的反应，淡淡启唇道，“带她们走。送到主上那里去。” 女孩子们虽然不知那一直念叨着的“主上”为何人，但是，有如此残忍的老鸨手下，怕是那主上也不会好到哪里去。 想到这里，她们的肩膀尤其更加发抖了。 可却无人敢出声。 楚玉烟跟着那几个随行的侍女一同向前走去。当下她穿的是侍女的衣服，所扮演的也是侍女的角色。只待找个时机…… 她攥紧袖口的小刀来。 “妈妈，那边有点事情喊您。”就当她们走下楼梯之际，有人小跑着从远处走来。老鸨不悦地皱了下眉，但是那人似乎有些地位，因为即便是不悦，老鸨也跟着她走了。 走时还不忘叮嘱：“把这群小蹄子带到主上那里去！” “是。” 楚玉烟随着几个侍女应声道。 这下子，这几个侍女就成了领头人。 她们依旧向前走着。直到四下没了人，楚玉烟眸子一转，突然捂着小腹，一个趔趄差点栽倒在地。 “你怎么了？”其中一个侍女赶忙问道。 “感觉……感觉肚子有些痛……”楚玉烟额角划过一抹冷汗，似乎情况并不好。再瞅着她这模样，侍女没办法只能说道： “你休息会儿……” “姐妹们，你们……能不能过来一下，我好像受伤了……”没想到楚玉烟又道。 没有人知晓她葫芦里卖的什么药。那离她最近的侍女只得走上去道：“你是不是吃坏了东西？到底是怎么……” 她一句话还没有说完，瞳孔骤然间放大，整个人已经没了呼吸。 连带接下来过来的剩下几个侍女，她们完全没有反应过来的时间，几个人已经接连倒下。 噗通，噗通。 血腥味融入空气之间，刺鼻的很。楚玉烟深吸一口气，将小刀从最后一个侍女的胸口抽了出来。杀人要杀致命处，她生物学得不错。 上辈子她只在戏里杀过人，但却接触过黑道。可这辈子……却要不得不一而再再而三地杀人。 或者说，是今天。杀掉之前那个侍女，是她第一次主动出手。 68.第68章 暧昧相处（1） 楚玉烟的眸子顿了顿，索性不去想那些杂七杂八的东西，用侍女的衣服擦干了小刀上的血迹重新藏入袖中。 其余十个女孩子都吓坏了。 为什么……好端端的，活生生几条生命就没了？ 还是擒着她们的坏人。 “不用怕。”楚玉烟露出个自认为亲和的笑容，“我不会伤害你们。但是，我也不希望你们给我添麻烦。我只能做到这一步，后面有窗户，怎么逃走看你们，知道了么？” 她刚才观察过四处，眼下没有多少人，逃出去应当是没问题的。 一切只能看她们的造化了。 其中有女孩子胆小，嚅声道：“你……能不能再帮我们……” “我可不是什么圣人，”楚玉烟敛了敛眸子，“做不到有勇气逃出去，你们的下场就是再被抓回来。什么后果，你们应该猜得到。” 这种时候她们应该团结起来想办法。她跟那群女孩子无冤无仇，也并不认识，没有义务把她们送出去。 她想看看，敢在天子脚下公然劫持未出阁少女的风月楼——到底是个什么地方。因此，选择留下来。身为太子殿下，这种事情她也应当管管不是么？ 那女孩子犹豫下，还是道：“谢谢……” 却看见楚玉烟已经转身离去了。 面前只剩下了几具侍女的尸体，让刚才的一幕变得真实而历历在目。 楚玉烟方才搜了那几个侍女的身子，找到了不少瓶瓶罐罐，没想到她们还是随身携带这些东西的。同时不禁暗自庆幸，要不是刚才她时机抓得准，怕是谁杀了谁都说不定。 谁让她既不是杀手也不是特工特种兵，跟那些穿越女主完全搭不上边呢…… 突然就有点郁闷了。好在前世也学过些工夫，不然她完全不知道自己该怎么生存下来。 她决定等出去之后，一定要好好找个老师去习武！ 她一面思索着，一面向前走去。计划着不然做些什么。只是她并不清楚主上在何处，同时暗道自己应当问清楚那几个侍女再把她们杀了才是…… 好在这一身侍女服让她行动变得方便了不少。 兜兜转转走到前面，这时她发现，这里居然在进行一场拍卖。 好像还是头牌娘子的一晚上？ 楚玉烟哑然笑了笑。早知道自己就应当进这地方，去好好耍一把，将纨绔进行到底！可惜的是，现下轮不着她去做这事情了…… 保命为主。 扶着走廊向里屋走去，行至屏风边，她本想近距离看看，眼神一闪，竟是一脚踏空跌落下去！ 这里居然有个……密室？！ 那屏风转了转，在楚玉烟跌下去之后，又瞬间回到了原地，俨然一副正常的模样。任谁也不会发现这里另有玄机。 她刚才好像触及了机关…… 楚玉烟暗自想着，却忽然觉得身后有温热的气息…… ——有人在这里！这人还有呼吸！ 她紧紧抓着小刀，瞬间就抵上了那人的脖颈。 “这身装扮似乎挺适合你的。”玩味的声音在背后响起。 69.第69章 暧昧相处（2） 只是楚玉烟发觉，那声音低沉沙哑，似乎……还有些虚弱。 “萧昀？” 怎么是他？ 或者说是，怎么到哪里都能遇上他？！ “好巧啊。”黑暗中，连萧昀都没有发觉，在辨认清楚来人竟然是她之后……自己的唇角居然挂着抹浅浅的笑来。 他前世还没见过她穿女装的模样，却知晓她是个女子。这副容颜，在今生已经看了数年，即便是化成这样子他也凭着身形和声音可以辨认出来。 他方才只是猜测，却没想到真的是她。 是上天派来救他的么…… 他还以为他就要死在这里了。虽然，很不甘心。 点燃了从侍女身上翻出的火折子，狭小黑暗的密室里骤然间多了些光亮来。这一刻，楚玉烟才看清楚了周围人的模样，也终究认清……他现在的处境。 她心下一惊。 血腥味从他身上蔓延钻入她的鼻尖，此时的萧昀几乎紧贴着她，似乎这样才能使得他平稳站起。他的背后衣衫已经不见原形，血肉模糊间，有汩汩鲜血顺着伤口流出。墨发如瀑，遮去了绝代的容颜，只是那眸子里依旧懒洋洋的。 而这狭小密室的地上、墙上，竟然都是血迹。 这些……都是萧昀的血？ “你怎么了？”楚玉烟的声音带着一抹情不自禁的……也许是心疼。也许是，小心，担忧？ “一点小岔子。”即便是现在虚弱的很，他脸上也挂着漫不经心的笑意，仿佛这一切都与他无关一般。“哎哟——疼！你做什么！谋杀啊！” 下一秒他就笑不出来了，吡牙咧嘴地说道。 楚玉烟冷哼一声，松开掐在他背上的手，手上已经沾了不少血迹。“还知道疼？我以为你是个铁人，天不怕地不怕的。自己就那几斤几两，没必要跟我逞强。” 萧昀怔了怔，而后微微笑了下：“你这样说我会误解你的。” “什么？” “我说——等下，你脱我衣服做什么！三弟我没有龙阳之好……不会是真让我猜对了，你是不是喜欢我……” 楚玉烟黑着脸：“滚！” 她好心帮他处理伤口，自己的一番心意被误会成什么模样了？ 这人还真真儿是欠扁的很！ “真是的。”萧昀低笑一声，懒洋洋的眸子里眸色深不见底。“你怎么穿成这副模样出来？这儿是哪里你知道吗？” “不就是青楼么。”手上拿着从侍女身上搜来的药瓶子，楚玉烟索性只能撕下衣服的一角，顺带帮萧昀上药。 那药刺痛的很，但是萧昀却眉头也不见皱一下。 “我是说……哪有像你这样逛青楼穿女装的？三弟，男装穿的不习惯？还是你真的看上了我，甘愿做女人？” 他的神情却越发越有趣起来，懒洋洋的脸上挂着抹玩世不恭的笑意。 “……我们是亲兄弟，看上你个头！”楚玉烟干脆停下手中的动作，也不管他会不会喊疼了，拿着小刀就把坏死的皮肉给割下。 “嘶——”萧昀倒吸一口凉气，修长的身影明显一僵。 70.第70章 暧昧相处（3） 这小姑娘也真是别扭的人。 还真当他不清楚她是个女孩子的？ 想想她一本正经地说着“我们是亲兄弟”，萧昀就忍不住想笑。 “好了。”简单的处理完毕后，楚玉烟的眉头依旧紧锁着，“里头那件衣服不能穿了，勉勉强强外面的袍子罩下吧，还是赶紧回头找太医……” 她突然被人翻身压下。 少年骨节分明的手紧扣着她的下颚，好看的眸子就这样凝视着她，突然噗嗤一声笑了出来。“楚玉烟，在我面前，其实你没有必要隐藏。” “……什么？” 楚玉烟不明白他的意思。只是他压着她生痛，不由得咬牙道：“起来！伤口没好就乱动，不要命了是么你！” “不必。”萧昀轻笑了声，支起身子来，“我没你想象的这么脆弱。” 前世战场上数支箭穿骨的伤都受过了，自己还不是活下来了么？况且那时候还没有麻药，军中情况有变，只能强忍着自己处理伤口…… “但愿如此。”楚玉烟睨了他一眼，看着满手血迹和狼藉的地面，微微叹了声气道：“你怎么了？被仇家上门群殴了？” 冲着他这张嘴，倒不是没有可能。 楚玉烟为自己的猜测感到理解。 “唔，算是吧。”萧昀含糊应了声，在内心补上一句。前世的仇家，今生嘛，梁子还没有结下……不过也快了。 “那些人呢？”问完这个问题楚玉烟就为自己感到可笑。 跟这货在一起，情商和智商都被拉低不少！ “死了。”萧昀云淡风轻地描述，“有点麻烦，背后捅了我一刀子，刀口上淬了毒。” 那是能使伤口加剧腐烂的毒，所以短时间内他才会那样狼狈。 毒素一旦进入心脏，他活不过今晚。好不容易得来重活一世的机会，大仇未报，他怎么可能死？ 这一次是他轻敌。摄政王的势力没想到在这个时候，已经发展到让他无法估量的境界了。 他弟弟只比他小几个月，今年也是十五岁。现在应当是在九重国。只是前世这个时候，他被九重国送来作为质子……现在轨迹不遵循前世而是改变，他没法保证现在的萧曜认不认识摄政王。 只是没想到一过来探口风就遇到了点麻烦。 “只是有点？”楚玉烟被他气笑了。“你差点没命。” “不会。”萧昀摇了摇头，“我不会死的这么早。” 楚玉烟笑了笑，也不知道他哪里来的自信。 简单处理了下血迹，楚玉烟擦了下小刀重新放在刀鞘里。她一点也没有觉得自己穿女装有什么见怪不怪的，许是她跟萧昀相处一直无法判定自己该以什么样的……大概是身份，以至于一切反而变得坦然。 “你呢？”看着忙忙碌碌的她，萧昀忽然问道。“楚玉烟，你为什么在这里？” 楚玉烟吡牙：“早知道不穿女装出来，被人抓过去差点成了暖床的。” 想她堂堂太子，只有女人给她暖床的份儿，这下倒好，偷偷跑出来一趟自己成了被抓过去暖床的那个。 71.第71章 我只有你（1） 萧昀失笑，勾了勾唇角。 楚玉烟定然不明白他的意思。 ——在我面前，其实你不需要隐藏。 “你现在可没有给人暖床。”他挑了挑眉毛。 “是啊，逃出来了。”说到这里，楚玉烟忽然沉默了下，凝视着自己的双手，“杀了几个人。” 气氛突然僵了僵。 “终究是要面对的。” 许久，只闻少年一声轻叹，好似洒下的月光。 铺了一地霜华。 “喂，”萧昀懒洋洋地唤了她一声，“你知道我来这里是做什么的吗？” 终究只要面对的。这句话，也不知道是对她还是对他自己说。就在那时，他暗暗做下决定。 让她开始了解他！ “我为什么要知道？”楚玉烟反倒是睨了他一眼。 “我还以为你感兴趣。”萧昀遗憾地叹了声，“偷听墙角这种事情，很刺激不是么……” 话未说完，却见面前的女孩已经起身去研究怎么从密室里走出去了。 “就你这脑子……罢了，跟我来。” 楚玉烟刚刚准备反驳，却转身被搂入冰冷的怀抱。少年身形颀长，身后的伤口不知何时竟然以惊人的自制力正在恢复。怀抱的气息带着淡淡的清香，不同于他玩世不恭的性子，转而多了几分别样的暖意。 几分沉醉、几分迷离。 到底有几分是真？ 就在她愣神之际，萧昀已经抱着她一跃而起，离开了这间狭小的密室。 …… 此时，因为楚玉烟杀了几个侍女并且放了那群女孩子离开，这边已经炸开了锅。 她时机把握的很准，虽然不能确定他们有没有完全离开，可直到现在这边也没有抓到人。上元节能放任子女出来的，大抵都是些府邸较近的，从这儿到家的时间也不长。 只是今夜所遭遇的事情，怕是这辈子都难以忘却了。 “到底是怎么回事？”老鸨细长的丹凤眼里写满了冷意。“为什么那群小蹄子不见了？” “妈、妈妈……”瑟瑟发抖的侍女从屏风后走来，跪在地上道：“转角处发现了几具尸体。是……我们的人。但是那群却不见了。” “后面窗户是开着的，她们估计是从那儿逃出去了。” “好、好、好！”老鸨一脸说了三个“好”字，冷笑着，殷红的指甲长而泛着凛冽寒光。“我们风月楼这么多人，就看不住几个小蹄子？你们的眼睛长哪儿了？你们的脑子去哪儿了？主上今天都在这里，居然还敢让人这么放肆？” 老鸨显然是个练家子，在人群中颇有威望。她这么一开口，把那群人给吓着了。 却听那老鸨又道：“既然不中用，那么，你们的脑袋，也没必要留了！” “有必要发这么大脾气么。”低哑的男声响起，男人走过来嗤笑了声。“人都跑了，你还想如何？” “把我们这的处子带过去献给主上！”老鸨冷冷说道。 风月楼里干的勾当，只有部分姑娘知道。另一部分是不知情的。所以她也不必担心这件事情会被泄露出去。 72.第72章 我只有你（2） “你们这儿的东西，主上会要？”男人的声音嘲讽。 老鸨神色一僵，道：“那怎么办？” “处子怎有成熟而有魅力的姑娘有意思呢，”男人的语气听不出来情绪，“今晚那个姑娘不错，给主上带过去？” “那姑娘……”老鸨迟疑一下。那姑娘自打进风月楼以来，就好评不断。若不是当初以她家人的性命要挟她，想必自己也无法发现这个好苗子。“可以，就那姑娘吧。” 只是主上用过的东西是万不可给别人用的，只可惜了那姑娘，出来之后就不会存在在这里了…… 老鸨脸上的惋惜之色只是一瞬间，继而逝去，完全看不出任何情绪。 …… 内阁。 丝竹悦耳，余音缭绕。薄薄的帘子遮着两道人影相对而坐，似乎是在下棋。 “没想到公子小小年纪便大有作为，本王佩服。” 隔绝了旁人在外，里头的人嗓音带着磁性，却听不出的稳重。 “怎敢在摄政王面前称有作为。”另一道清冷的声音传来，他随即再度落下一子，白子与黑子在棋盘上厮杀，却难舍难分，看不出输赢趋势。 然而…… 在听见这道声音响起之后，楚玉烟明显发现，抱住她的萧昀身子一僵。 随后，一抹不知名的情绪爬上他的眸子，那种情绪，仿佛经历了烽烟战火，浴血而来，燃烧着……复仇的火焰，以及，难以遮掩的厌恶。 那一瞬间，冰与火的交织在空气中蔓延，令整个气氛都变得诡谲。 不错。里头在交谈，萧昀带着她上了屋顶偷看。即便是受了伤，他武艺依旧过人。也不知道是什么样的人才把他伤成这般呢？ 楚玉烟突然有些好奇起来。 而且……她感觉到了萧昀情绪发生了变化，这底下交谈的…… 一个是老熟人。摄政王！ 另一个……隔着帘子，楚玉烟凭借姣好的视力，借着月光，却只看见了一片黑色。这人以黑斗篷遮住身形，让人辨认不出来，也看不清楚他的容颜。 楚玉烟皱了皱眉。 什么人？居然敢出现在这里？ “你，”摄政王冷冷地开口，已经停止了落子。这是一场无声的对决，比的不过是谁更沉得住气罢了。“想与本王……合作？” “自然。”那全身裹在黑斗篷里的人见摄政王不下，便也没有动作。只是他眉宇间，却缭绕着不知名的自信。他的声音沙哑，就像是老牌留声机里传出来的那种没有感情色彩的音调，让人只觉得万分诡谲。 “不要忘了你的身份。”摄政王冷笑了下，语气听着倒是带着不信任与讽刺，“本王可是，楚国的摄政王。” 楚玉烟震惊！ 摄政王这段话里面，有很多层意思。 最明显的便是，面前这个穿着黑斗篷的男子，并非楚国本地人！ 只是露出这般情绪的，却不止她一个人。 楚玉烟只觉得腰上一紧，身后少年的呼吸也变得急促而压抑起来。他低沉的嗓音悦耳，却说不出的阴霾密布。 “沉不住气了。” 73.第73章 我只有你（3） 萧昀的声音听不出情绪。可是却没来由的，在这冬日里，就像鹅毛大雪已至，将整个世界笼罩在冰天雪地的白色中。 他突然就想起了前世，想起了，萧曜。 他的亲弟弟。 更是—— 前世，将他送入地狱的人！ 那些记忆依稀清晰，就好似昨夜梦回的情形…… 萧曜……萧曜……！ 他上辈子和这辈子都不会忘记这个名字！ 他是母妃的私生子，因为身份一直见不得人，可却是萧曜的亲哥哥。那时候与萧曜相认，萧曜非但没有嫌弃他，反倒是接纳他，让他融入……因此，他打了一辈子，只是想守着萧曜——他弟弟的江山。可是他弟弟反过来过河拆桥，一手将他推向深渊！ 他重生归来，这辈子，就是为了跟萧曜复仇！前世所欠他的债，他那些手下兄弟们的死……他会在萧曜身上，一一讨回来！ “萧昀？” 楚玉烟唤了一声。 他的神色不大对劲……好像很痛苦，很……愤懑？ “楚玉烟，我只有你了。”没来由的，少年忽然这么说。他那盛满了玩世不恭的眸子里，忽然没有了玩味与调侃，只有一腔认真的情愫。那是……从未从他身上出现过的，在那双好看的眸子里，连时间的步伐也忍不住放缓，将空间留给他。 ——我只有你了。 这辈子重生，唯一想见到的……守护的……只有你了…… “你怎么了？”楚玉烟耳根微红，只觉得呼吸急促。周围的气氛不知何时变得旖旎又暧昧，连带她脸上的温度也升高了不少。 “开个玩笑。”萧昀应了声，眸子里再度被一抹顽劣所替代。 “你对摄政王……？”楚玉烟一头雾水，依旧疑惑。为什么萧昀会反应这么不对劲？ 对了，在第一眼见到摄政王的时候，他就对摄政王露出了明显的敌意。 “与我何干。”萧昀淡淡地应道，一本正经地说着瞎话。 他重生这件事……说给她听，她会信么？怕是会以为自己得了癔症吧。况且现在的她也不是上辈子的她，他只能步步与她接近，在细水长流中与她相识相知。 并且，让她熟悉自己。 “哦……”她的声音缓慢而悠长，视线在他身上停留片刻，又很快回到了正在交谈的摄政王与黑衣人身上。 别国的人，居然可以偷渡到楚国境内……不对。明显不可能。黑衣人应当是在楚国有身份。 依着摄政王与黑衣人的谈话……他们，到底是几个意思？ “那又如何？现在与我交谈的，只是你，从来不是什么摄政王。而与你谈话的，也只是我。”黑衣人面不改色地说道。 他低哑的嗓音仿佛从地狱伸出的鬼魅之手。 楚玉烟自然是明白，这样的声音……应当是采用了某种手段改变了音色。 想来这黑衣人不仅不愿意露脸，连声音也不愿意暴露。 也不知道摄政王知晓这是何人否？ “你知不知道你在说什么？”摄政王抿了一口茶，周围气氛压抑。 74.第74章 我只有你（4） 像是身在火热的炉鼎被烘烤，压抑的让人喘不过气来。 “知道。”黑衣人颔首。 摄政王深吸一口气：“那么，你觉得本王凭什么答应你？又有什么资格与本王谈合作？” “摄政王所想的，怕不是楚国皇位那么简单吧。”黑衣人微微一笑，说道。 他自信的模样让摄政王微微一怔。 “若我登上那个位置，”说着，黑衣人从袖子里抽出了地图，摊开平铺在桌子上，“不仅仅是楚国。——九重，绛国，北疆大漠，西凉草原，隔海的西域……” 他没有说下去，只是拿着朱砂笔，在上面画上一个一个圈。 “到时候摄政王依旧是摄政王，我可以保证你永远坐在这个位置上，高枕无忧。” 黑衣人的声音沙哑，却铮铮有力，有力到，令这个算计了一辈子的摄政王，脸上的表情首次出现了犹豫。 就好似对待那个突然变化了的太子殿下一般。 黑衣人的语气缓慢，“摄政王可知道楼兰宝藏？” …… 说者有意。 听者，同样也有意。 “你知道楼兰宝藏么？”萧昀忽然就来了兴趣，懒洋洋地望着她。 她真的娇小，完全被圈在他修长的双臂里，任凭如何挣扎也未果。 楚玉烟诚恳摇头。她不知楼兰宝藏，却知道楼兰。前世记载，那是一个古老而神秘的国度，又如昙花一现般很快消散在历史的长河中。 “世界的西北部是一片荒漠，”萧昀思索片刻，说道。“沙漠之中，有一块绿洲，绿洲里曾经承载着繁华的国度，名楼兰。时过境迁，国家被黄沙淹没，但是有传言，那里堆满了楼兰国遗留的宝藏。还有人说，楼兰国，其实并没有灭亡。” 这还是上一世他了解到的。 前世萧曜一直都在寻找，楼兰的宝藏足以拥有毁灭一个国家的力量……可惜直到自己死他也没有头绪。 也不知道找到了没。 “摄政王的野心不小。”他笑了笑，说道。“很可笑，不是吗？” 想起前世的事情，他的声音溢上一抹感伤。 楚玉烟也，捕捉到了这抹感伤。 她敛了敛眸子，脸上看不出情绪，好似深潭般平静。她的声音跨越了四季的交替，在空中响起，又随着空气溢满了整个漫漫长夜。 “我也觉得很可笑。” “这地方也不见得好。所以，在他们萌生出苗头之时，先把这个肮脏的地方毁掉吧。” 不拿人命当人命的地方，背地里不知道做了多少见不得人的勾当，这样的地方，她踏入一步都觉得恶心。 既然这样，连带萧昀也一并嫌弃这个地方，那就毁掉好了。 萧昀好看的眸子里划过一丝诧异。 “萧昀，我们分头行动，待会儿在风月楼的门口集合。”楚玉烟微微一笑，说道。 萧昀看了她一眼，低笑一声。 “别又被人抓去暖床了。” 楚玉烟头也不回地离去。 她就不该指望从这人嘴里说出些好话来！既然这样，她更要干一票大的让他好好看看自己的能耐！在现代那些知识可不是白学的好么，真当她一个满脑子先进思想的现代人是吃素的？ 75.第75章 烧风月楼（1） 算了，不与这个迂腐的古人计较！ 虽然心中腹诽着，但是楚玉烟手中的动作却未加怠慢。 她快步向后方走去。 她突然想起他们谈话中提到的…… 楼兰？ 正待楚玉烟不去多想，决定拦个人问路之时，却忽然看见一道窈窕身影从远处走来——或者说是跑来。 她衣衫有些凌乱，但整个人却浑然天成一种媚态，香汗淋漓的模样反倒是不让人觉得她狼狈。即便是狼狈，也优雅好看。 她应当是过了双九年华，整个人散发着一股成熟女人的韵味。即便年纪已经比不上那群年轻的及笄姑娘们，却反而更有魅力。 楚玉烟微微诧异，这是……之前拍卖的那花魁娘子？ 叫什么来着？刚才没注意听……忘了。 “姑娘。”支起笑脸来，这身衣服反而让楚玉烟行动变得更加方便。“请问厨房怎么走？” “你是新来的？”花魁带着香风，走近迟疑片刻。楚玉烟面色不改，这女子气场太强大，怕是寻常男人都招架不住……不过即便是这么问，花魁依旧指了路。 “谢谢。” 楚玉烟颔首向厨房走去。 突然见那花魁屈膝几欲跪下！ “娘子你做什么？” 楚玉烟僵了僵。 “求姑娘救卿娘一命！”卿娘屈膝跪地，美眸流转有盈盈泪花闪动。“他们要卿娘侍奉客人，侍奉完之后不准备留卿娘的命！卿娘自知出身卑贱，贱命一条，可卿娘家有大仇未报，不能这么不明不白就死了！求姑娘救卿娘，卿娘愿做牛做马用下半辈子报答姑娘！” 楚玉烟忽然“噗嗤”一声笑了出来。 “卿娘？”她重复着卿娘的名字。嘴角噙着妖娆残忍的笑意，“奴婢怎帮的了卿娘？” 虽然她衣服因为救萧昀而撕破，整个人看起来狼狈，却依稀可以看出她穿的是侍女的服饰。卿娘是风月楼的头牌，现在她的身份是奴婢，对卿娘行礼下跪应该是她才是。 卿娘——是否发现了什么？ 眼里杀意悄然蔓延。 “姑娘莫要开玩笑！”卿娘应当是觉察到楚玉烟的杀意，知觉不对。然而想清楚后，她脸上却浮现出一抹不似寻常女子的冷静。她深吸一口气，如大赦般道：“姑娘怕是不知，您身上这身打扮不是寻常奴婢能穿的了的。况且姑娘来去匆匆，主上有严重洁癖绝对见不得姑娘这副模样，岂会放任姑娘在前楼行走？” “姑娘虽衣衫狼狈，然而谈吐有致举止大方。如果真是侍女，她们见到卿娘，是不会对卿娘道谢。也没有姑娘那般的气场。” “求姑娘救卿娘一命！” 说罢她又要跪下。 楚玉烟当然没有扶。对于一个来路不明的人，她的目光停留已经是极大忍让了。 但是这卿娘倒是吸引住了她的注意力。 什么样的女子敢以自己的性命打赌？想来卿娘也是被抓过去服侍主上但逃出来的人，凭着她身上的衣着，卿娘一定是在赌。如果碰上真的是那边的人，卿娘不会还平安无事地跪在这。 76.第76章 烧风月楼（2） “做牛做马？”楚玉烟笑了下，“你觉得我缺人吗？只要我一开口，什么人不会乖乖送到我面前？就像你说的，你在我眼里根本没有价值，我们素不相识，你又有什么理由让我救你？” 她还要赶时间去做需要的事情。 卿娘愣了一下。 随即道：“卿娘知道，在姑娘眼里，卿娘贱命一条，可有可无。卿娘不奢求姑娘能帮卿娘如何，但是，如果姑娘救下卿娘，卿娘这条命就是姑娘的！姑娘如想要，随时可以取走！” 她猜测楚玉烟是个身份贵重的人。这样的人，身边缺的，其实是忠心耿耿可以为其送命的忠实奴仆！ 显然，卿娘猜对了。因为楚玉烟身边正好缺心腹。 ——作为穿越非废物小姐，她身边完全没有一个忠心耿耿的丫鬟。也不知以往穿越文里面那些丫鬟怎么想的，为何就死心塌地的跟着一个废物呢？ 果不其然，小说里都是骗人的！ “呵。”楚玉烟只发了一个音节，不置可否。她轻佻地抬起卿娘的下颚，完全忽视自己穿着女装做出这样的动作有多惊世骇俗，微笑道：“卿娘，你不是说你还有大仇未报吗？如果我救下你之后你马上为我送了命，那么这命救来又有何用？” 被她冰凉的手紧扣着，卿娘生硬道：“卿娘虽有大仇，但卿娘知道，滴水之恩当涌泉相报。卿娘的命不值钱，一己私欲，怎么有救命恩人重要？” 她一口一个“救命恩人”，仿佛笃定楚玉烟去救她一般。 似乎她也赌对了。 楚玉烟好整以暇地看着她：“你知道我要做什么吗？” “卿娘不知。”卿娘低眉顺眼，内心却在暗暗思索着楚玉烟的意思。以及……楚玉烟的身份。 寻常女儿家怎么会来风月楼，况且还是穿着女装的？ “我要——”楚玉烟唇角噙着恶劣的笑容，眸子里盛满了玩味，“烧了这里。卿娘，你对这里熟悉，你若帮我将风月楼烧掉，从今以后，我护着你。” 卿娘震惊！ 她想过无数种可能，却没有猜测道，楚玉烟的最终目的……竟然是要毁掉风月楼！ “卿、卿娘……” “不敢？”楚玉烟笑了笑，又骤然望向远方，留下两个字，转身欲走。却被一双柔若无骨的手一把拉住。 “卿娘会给姑娘一个交代！” 却见卿娘脸上写满坚定，那双剪水般的眸子愣是能把人的魂勾去三分。 楚玉烟勾了勾唇，比划了一个手指。“一个时辰，河边碰面，卿娘，我等你的消息。我会为你铺好路，放把火之后直接离开便是。” 至于她么…… 就去把那些有威胁的人处理掉好了。 说罢，已经不等卿娘反应过来，转身潇洒离去，没有留一点余地。 卿娘沉默。她知道，事情到了如此地步，自己已经没了退路…… 那便只有，烧吧！这些年来风月楼做过的事情，身为头牌她怎么可能不清楚一二？就连当年自己走投无路来风月楼，事后才知晓自己其实是被逼得骗进来的…… 77.第77章 烧风月楼（3） 而自己家破人亡就跟风月楼的幕后主人有关。 像风月楼这样的场所在京城乃至整个楚国有无数个，像自己这样被逼良为娼的女子，也有无数个！ 她知晓自己已经回不去过去的生活，却一心想着…… 有朝一日可以为家人报仇！ 既然选择了这条路，那么便只能义无反顾地走下去！ 卿娘收敛了眸子，转身坚定地朝着厨房走去。 …… 那一边，摄政王与黑衣人的谈话似乎已经结束了。 “今年之内，我会寻一个机会用过身份来道楚国。到时候希望摄政王不要忘记我们的约定。有关楼兰宝藏的藏宝图，我自会呈上。”黑衣人深邃的眸子里有着毫不加以掩饰的野心。 摄政王点头，冷冷道，“本王知道。本王也希望你可以明白自己的身份与立场。” 即便黑衣人的话让他诧异，但是不可否认，也仅仅只是诧异。他不可能因为黑衣人寥寥数语就改变对他的看法。事情如何还要看他自己的造化。 “谨记摄政王教诲。”此时黑衣人倒摆起了文绉绉的架子来，看起来似乎心情很好。 半掩的帘子后头，萧昀勾起一抹恶劣而讽刺的笑容。他自然知道，摄政王是一个骨子里透露着骄傲的人。他的骄傲让他与萧曜初见面时，完全看不起萧曜。 但是，面前的黑衣人却是他所不知的。 变数。 黑衣人到底是什么人？ 萧昀优雅地捋了捋衣袍，他当然知道现在的他虽然有把握杀摄政王，却没有把握完美地处理掉杀了摄政王之后会引发的后果。 所以，他并不能轻举妄动。 可是——做点小手段，还是可以的。 就像现在。萧昀弹了弹修长的手指，有什么不知名的东西在看不见的黑暗里飞了出去。 黑衣人所坐的凳子一角应声而断！ 黑衣人觉察到不对劲，一不小心却一屁股坐空，整个人控制不住地跪坐在地上。 疼得他倒吸一口凉气。 怎么回事？凳子的角怎么断了？ “怎么了？”摄政王难得关切地问了一声。 黑衣人重新挂起矜贵的微笑，佯装无事道：“出了点小岔子。” 但是摄政王就坐在他的对面，怎么可能一点都看不出来。只是顾及他的面子没有点破，见黑衣人如此说也只得点头道：“没事就好。” “主上。”楚玉烟先前见过的老鸨从屏风后走来，低着头轻声道，“人抓了不少，主上想怎么处置？都是清一色的处子……” 放走了一批后，她只得带着人匆匆忙忙再抓一批。但是东西大街的人也觉察到事情的问题，让她不敢抓太多，不得不停止了手中的动作，匆匆带着几个女孩子来。 要是让她知道是谁在这里坏主上的好事…… “处子？”摄政王皱了皱剑眉。 却听见身后传来一道声音：“没有想到摄政王也好这口？” 此话一出，在场的两人纷纷震惊。 那声音跟黑衣人几乎如出一辙！ 黑衣人赶忙摆手：“不，刚才那句话不是我说的！” 不是他？ 也便是说—— 摄政王的目光落在黑衣人身后，声色冰凉冷冽：“谁在那里！” 78.第78章 烧风月楼（4） 四下，无人应答。 摄政王脸色更加难看，挥手道：“搜！” 他的目光转而看向黑衣人。 如果不是有人在那里……就是黑衣人在耍他！ “我没有……”黑衣人摆着手，眸子里的冷漠有些挂不住，却见声音又传来，“摄政王年纪大了，老当益壮，我实在佩服……” 摄政王的脸几乎黑出水来！ “回禀摄政王，没有搜到人。”属下匆匆忙忙跑过来禀报道。 摄政王当然不会怀疑属下话的真假，这是他一手训练出来的侍卫，功夫都是他信得过的……那么，就是萧曜干的了！ “摄政王，真的不是我！”黑衣人这下百口莫辩。只是那声音跟他实在太像，说的话更是气人的很，现在又找不着人，只能怀疑到他上头来！ 老鸨也知道自己似乎坏了好事，连忙说道：“那主上，奴婢先行告退了……” 说罢便转身从屏风后退下。 萧昀紧贴着屋檐，摇头冷笑。俊美的容颜上神情桀骜而玩世不恭。 他点燃了火折子，忽然将火折子往下一丢！ 以内力的作用，火折子突然有了千金重量，将烛台推翻。 顿时，四下燃起火苗来！ “怎么有什么东西烧焦的味道？”气氛正尴尬着，黑衣人吸了吸鼻子，突然闻到了一些并不和谐的东西存在。 “是么……”摄政王本不是想追究的人，奈何现下有属下在这里，他不说几句他面子过不去，“你们还不快去看看？” “是！” 没等那群手下应答，那边已经有人在呼唤。 “主上！不好了！这里走水了！” “主上！厨房起火了！” “主上！楼下有烧焦的味道，好像被烧着了……” 怎么回事？！ 摄政王只觉得眼皮子直跳，当下怎么可能按捺的住，起身道：“请回，本王这还有事情要处理。” 黑衣人也知晓这里不适合久留，颔首道：“谢过摄政王款待。” 他步伐不疾不徐，然而出现的快，走的也匆匆，就像一阵风。 没有人知道，他到底是什么人。 从何处来，又往何处去。 萧昀噙着唇角，望着黑衣人离去的地方不语。 看着黑衣人一而再再而三的吃瘪，他现在心情颇好。优雅地抬起修长的手，他朝着黑衣人离去的地方，终于是好心情地没有再下绊子。 楚玉烟从风月楼里走出来之时，进来的客人基本已经被疏散离去了。离开之时，她顺带把油给偷出来，往地板上好好浇了一把。 那里头主上在跟客人密谈，为了以防走漏风声，风月楼打烊的时间算是较早了。 而又突然传出来的消息更是让老鸨差点慌了神——不知何处打翻了烛台，燃烧起了火焰来！而厨房……也不知怎的，自己烧了起来！ 烈焰之中，卿娘被烟雾呛得直掉眼泪。 彼时卿娘一个咬牙，从窗户上跳了下去，一眼，就看见了已经在这等候她的楚玉烟。 “姑娘，”她深吸一口气说道，“你吩咐卿娘办的事情，卿娘已经完成了。” 79.第79章 花好（1） 楚玉烟点头，不紧不慢地说道：“你做得不错。” 而后又从袖子里拿出贴身的令牌来：“你带着这个去太子府，自会有人招待你。” 皇帝给她另赐下府邸，她也不常住东宫，皇宫里气氛太沉重让她不太适应，便早早搬了出来到外面住。只是特殊的日子人还是必须在的。 眼下让卿娘直接去皇宫显然不合适，不如去太子府。 接过令牌谢恩后，卿娘不由得多看了楚玉烟一眼。 这姑娘到底是什么来头，居然拿得出太子殿下的令牌……？看她年纪不大，莫不，她是太子妃？ 不大可能。若是太子妃的话，外头早就传出消息了。想来应当是太子的幕僚……不对，请一个女孩子做幕僚应该不太可能，也许是府上的管事的女儿吧。 想到这里，卿娘几乎快认同了自己的猜测。 因为她觉得她的猜测并不是没有可能。 目送着卿娘离去后，楚玉烟沿着江边走去。隔着河畔，远处的风月楼已经浸没在了火的海洋，在这万家灯火通明的热闹日子里，就像是最亮的灯。 也只有火的洗礼，才能烧掉他们所做的罪孽…… 但是楚玉烟知道还远远不够。风月楼估计只是摄政王旗下一个地点，这个楚国，还有许许多多跟风月楼形似的地方…… 共同的特点是，他们的幕后主人是摄政王。 这让她再一次明白权势的重要性。也愈加清楚——自己现在缺的究竟是什么！ 权利，和武功。 还有黑衣人……到底是什么来头？ 为何会认识摄政王？ 楼兰宝藏又是什么东西？萧昀为她解释楼兰宝藏之时，也有着不加以掩饰的……不知名情绪。 况且摄政王到底想做什么？通敌卖国么？野心可真不小…… 她的脑海里又浮现出萧昀的话来。 “在想什么？” 正暗暗思索着，却已经见少年好听的声音从背后传来。 他修长的身影映在水中摇摇晃晃，懒懒散散的样子却油然而生一种别样的赏心悦目。 低沉暗哑的声音富有磁性，倒是悦耳动听的很。 “想今晚遇到的事情。”楚玉烟沉吟片刻，还是对他说了实话。她突然注视着萧昀的墨眸，一字一顿道：“萧昀，你到底是什么人？之前袭击你的是谁？” 还有，为何说他只有她？ 这样暧昧的话从他的口中说出来，除了旖旎之外，却还有……一种莫名的情绪。 楚玉烟也说不出来里面包含了什么。 珍惜？感伤？叹惋？亦或者是怀念？还有……宠溺？ “我许多有小秘密。”萧昀没有正面回答她的问题，而是微微笑着说道，少年懒散的声线带着睥睨的玩世不恭：“但是，你也有。” “等你何时愿意把你的小秘密告诉我了，我也不介意与你交换秘密。” “你——” 楚玉烟终究是没有说出下面的话。 “罢了。”她摇了摇头，望着远处火中的风月楼说道，“风月楼出了事，想必摄政王这阵子会安分下来了。” 80.第80章 花好（2） “未必。” 萧昀懒洋洋地应答，“摄政王并不像是个会被小事干扰的人。” 据他推测，风月楼应当是摄政王目前所拥有的最大情报收集点。 这一把火放的好！ 倒是有一种扬眉吐气的感觉。 楚玉烟不置可否地笑了笑。刚刚从火海中逃出来，这一身倒是更加狼狈，好在夜色够深，现在才刚刚进入始端，热闹得很，不太用担心有人会看向她这边。 可没想到萧昀突然转过身来拉着她就走。 “做什么？” 他骨节分明的手指紧扣着她的手，甚至在掌心处挠了挠，让楚玉烟身子一僵。就这样被少年牵着，亲近的感觉让她怪不适应。 “你确定穿着这身去逛？”萧昀嫌弃地看了她一眼，“去成衣店换身衣服再说。” 楚玉烟：“……” 妈蛋，前世她就算穿着一身破烂乞丐装也有粉丝追捧说她有范儿，怎么到了这少年面前什么都不好？这让受尽了万众瞩目的她觉得怪没面子的。 她怎么说也是个美人，虽然被迫穿着男装……这人居然敢一脸嫌弃？ 少年你这样以后会交不到女朋友的好不好？ 总算是买好了新衣服出来，穿着鹅黄色的衣裙，倒觉得身上轻飘飘的。 来到这里之后，还是她第一次正式穿上女装呢。平日里以男装示人，言行举止还要特地演的像男人，每天活在戏里，已经累成了习惯。 楚玉烟有些感慨。 却不知萧昀望了她一眼，落在她身上的目光微微错愣。已经想象过无数次她正式穿女装以真容示人的样子，可……却没有亲眼见到而真。 此时的她仍然是把自己的容颜遮掩一半，刚好巧妙地画去了点睛的地方。一对柳叶眉弯弯，难得像个这个年龄的女孩子般笑了出来。 鹅黄色裙子穿在她身上倒是贴身的很，白瓷般的肌肤仿佛能掐出水来，白皙而又柔滑。她眉眼带着浅浅的笑容，一半亲近中掩藏着片面不知名的情绪。 却只让人越发越捉摸不透起来，仿佛那双眼睛像是春日里飘扬的清风，温暖中带着厉色。 金-麟岂是池中物？ 不知怎的，萧昀突然想到了这句话。 他低笑道：“还算凑合。” 这算凑合？！楚玉烟指着自己，杏眸里愠恼却最后还是没有发作。她忽然开始期待起自己长大后以完全面目示人的样子，只是这里人多暴露容颜容易被人认出…… 所以还是算了吧。如果有机会，找一个远离京城的地方，好好游山玩水一番才是人生之妙。 “走吧。”在楚玉烟疑惑的视线里，却见萧昀不紧不慢说道，“今日上元节，不出去逛逛怎么可以。你偷偷溜出来不也是为了看热闹吗？” 被人一语说中心里的小九九，楚玉烟非但没有脸红，反而一本正经地说道，“呆在皇宫怪没意思，再不出来我都要发霉了。” 偶尔将架子放一放，这样无拘无束的感觉……其实，还不错？ 她多久没有过过像这样普通人的生活了。 81.第81章 花好（3） 一路行至河畔，早有两边吆喝的商贩不绝于耳。走下来楚玉烟手中已经拿了不少东西。 这回她才真真儿像个孩子了。 虽然心理年龄不是…… 而这时，人们方意识到河对岸发生了什么。 “风月楼起火了！？” “是那个只有达官贵人才去得起的风月楼？” “嘁，烧了就烧了吧，反正也跟我们老百姓没有关系咯——” 两个罪魁回首对视一眼，都从彼此眼中捕捉到了那抹笑意。 想必此时摄政王已经为寻找纵火凶手而翻了天，只可惜他不知凶手已经逃了出来，并且还明目张胆的在这里逛街。 “可惜，如果是烟火那就更美了。”楚玉烟遗憾地摇了摇头，只能一把火烧掉，奈何她找不到炸药的原料。 在这古代也是麻烦得很。 “别急，”萧昀道，“自会看见。” 却闻他话音刚落，河畔对岸袅袅青烟升起，已然篝火灼灼而烟火迸射！ 乍然间，楚玉烟惊诧。 烟火璀璨夺目而有神，映着她白皙干净的脸儿，那双盈盈眸子里半是迷茫半是喜。 “每到戌时，这里都会放上烟火。”萧昀悠悠道，“想来现在已经是戌时了。” 却没想到他们在风月楼里浪费了那么多时间，也赶上了烟火晚会。 然他却发现楚玉烟的眸子一直落在天空中的烟火上，尚未挪开半分。不由得伸出手指来在她面前晃晃：“烟火太美，看傻了？” “……”楚玉烟好整以暇地眯了眯眸子，“这叫欣赏。” 萧昀嗤笑不以为意。 “那边有灯会，去不去？” 一听见有有趣的事情，楚玉烟的眸子瞬间亮了起来，点头言道：“猜灯谜？” “嗯。” 一说，楚玉烟来了自信。怎么说她骨子里也是个现代人，对于这些灯谜是否不在话下……试一试便知！ “公子姑娘是一同来参加猜灯谜大会的？”只是当二人同行到萧昀所言之处，那穿着青衣的小厮站在前面，倒是笑得恭敬。 “是。”楚玉烟点头道。 “请。”小厮摆了个手势，请二人向里头走去。 然而到哪里都有不和谐的声音存在。楚玉烟顺眼望去，就看见了——被几个人簇拥着的慕清婉，以及一群官家小姐和公子哥儿。 其中便有断了半臂——或者说现在已经医治好了的荣亲王世子。而那个原本禁足的慕三公子……这会儿也被放出来了。 想来那件事丞相及时封锁没有让消息传出去。 “清婉，快瞧，那儿有个好俊美的人！”也不知是哪家的小姐低语了一声，几人的视线纷纷转过来——落在了萧昀身上。 彼时萧昀是背对着他们的，只露了修长的背影，正望着上方的灯笼沉思。站在那儿，倒是一道别样的风景线。 “光看背影而已，谁知道转过去是什么样子呢。”荣亲王世子不屑一笑，心里却在思考，为什么最近都没有夏芙蓉的消息？ 自己的父王也不允许自己去打听夏芙蓉的事情，害得他只能找关系托人…… 82.第82章 灯会（1） 荣亲王世子皱了下眉头，觉得此事蹊跷，倒是奇怪的很。 “瞧他和他身边姑娘都穿成这样，怕是不知从哪里来的土包子吧。” 说话的是慕三公子。 此话一出，身边几个纨绔公子连连附和。他们本就为萧昀抢了世家小姐的视线而生气，当下说起话来怎么会客气。 “土包子？”听见他们对自己二人的评价，楚玉烟被气笑了。 一个是当朝太子殿下，一个是太子的皇兄二皇子，居然只因为一身衣服被人说是土包子？ “他们的眼界也只能到这一线了。”萧昀耸了耸肩，不以为意地说道。他出来没有戴面具，楚玉烟也变了装，怕是熟悉他们的人都不可能认出来他们的身份。 楚玉烟笑了。 “灯谜大会快要开始了，我们走吧。”楚玉烟道。倒不是她与那群人计较，只是他们也太阴魂不散了些，都整成那样了居然还没有吓退锐气，反而依旧出来乱跑。倒是跟身边某个人有些像…… 她瞅了眼那个“某个人”，却没有继续说下去了。 “你们也要参加灯谜大会？”没等他们离去，慕清婉却是笑眯眯地说道，完全就是来套近乎的模样。“好巧，我们也是，我们一道吧？” “小姐，”楚玉烟不咸不淡地说道，“已经进了这地方，不是来参加灯谜大会的，莫不是来赏灯笼的？” 这是在说慕清婉睁眼说瞎话了。 “是我唐突了……”似乎没有料到楚玉烟会突然这么说，慕清婉脸上浮现出尴尬之色。到底也是丞相家的小姐，虽然楚玉烟对她第一印象不好，但是她总是没有夏芙蓉那样嚣张看不清楚自己的立场。 “你们来参加灯谜大会？”却忽然听见荣亲王世子嗤笑一声。“你们看得懂那些灯谜吗？” 瞧他们这穿着朴素的很，虽然可以看出是新料子，但是布匹都是用的市场上廉价东西，整个儿就是一贫民白丁。这样的人还猜灯谜？他们识字吗？ 怎么说慕清婉也是夏芙蓉的朋友，看见慕清婉被楚玉烟堵话，荣亲王世子还是要帮衬一二的。 “公子，”楚玉烟笑了出声来。虽易了容，但她皮囊好却也能够吸引住人的目光。她眨着眼睛故作天真问道，“难道公子文韬武略样样精通，看得懂那些灯谜？” 不知怎的，楚玉烟现在的姿色虽然不是上等，可却莫名的让荣亲王世子觉得多了分妩媚。他下意识道：“……自然！” “我有一字不识，公子可否为我讲解？”楚玉烟继而说道。 果然是土包子，没见过世面的，自己说几句就认裁了。 荣亲王世子心中挂上讽刺的笑，但是能在众人面前出风头他自然不会推就，便道：“你说。” “这字我不会，”楚玉烟摇了摇头，“但是有提示。一点撩上天，黄河两道湾，八字大张口，言字往里走，你一扭，我一扭；你一长，我一长；当中夹个马大王，心字底月字旁，留个勾搭挂麻糖，推个车车逛咸阳。” 83.第83章 灯会（2） 说到最后，荣亲王世子已经完全听懵了。 这都是什么跟什么！ “这……这……”他额头冷汗直冒，但是还是硬着头皮说道，“我刚才没有听清，姑娘再说一遍吧。” “噗嗤。”却没有想到后方传来一道懒洋洋的笑声，萧昀漫不经心地走来，“这字倒是有趣。” 楚玉烟惊讶：“你会写？”随即又转头对荣亲王世子说道：“可以……” 萧昀打断她的话，“不必。这种简单的字，说一遍就够了。取执笔来！” 待到小厮把毛笔宣纸呈上，萧昀手执笔，一字已经落地成型。 这字极其复杂，看起来四不像，让脸色略白的荣亲王世子只觉得楚玉烟在耍她！“怎么可能有这样的字，为什么我没有听说过！” 楚玉烟优雅地翻了个白眼，“我听闻九重国淮河以西地带，有黄土密布的高原下流淌着风土人情。那里著名的八大怪之一——biangbiang面，正是如此写。饶是听闻这面具有传统民族风情，只是我父辈偶游一次尝过，再也没有消息。此次说来，倒是让公子见笑了。” 一大堆话扔下来，不正是说明了一个道理—— 荣亲王世子孤陋寡闻不识字！ “你……！”荣亲王世子只觉得这个女子看的眼熟，连整人时眉毛上挑的动作，都让人觉得分外的……就像是在哪里见过一般！ 将纸笔收下，楚玉烟又道：“兄台，吾有旧友**似汝，如今坟草二丈五。你还是悠着点吧！” 潇潇洒洒扔下这句话，她已经拉着萧昀向后方的河岸边上走去了。 吾有旧友**似汝，如今坟草二丈五…… 这是在劝荣亲王世子小小年纪莫装13，小心挨雷劈！ 虽然不知道他们听不听得懂，但是自己听懂就对了！ 就好像一桶子冷水从天而降，将荣亲王世子浇了个透心凉。 周围女眷看着地上那张写有biang字的纸，只看这字犹如笔走龙蛇，写法虽复杂，然而写字之人却笔锋豪迈老成，油然而生一股潇洒懒散之风来！ 这下，对于远去的楚玉烟和萧昀二人，不由得更加怀疑与崇拜了。 这两个到底是什么人？居然连九重国的东西都知道？ 灯火熠熠，明晃晃的灯笼下，萧昀一脸淡定地看着有些扭捏的楚玉烟，道：“憋不住就别憋了，看着怪难受的。” 楚玉烟忍着笑，凝视着萧昀的脸，正色道：“容我缓一缓。” 而后骤然大笑出声来！ “哈哈哈——你是没仔细看荣亲王世子那怂样，就像昨晚上馊饭倒他头上似的！整个人完全就愣在那里什么也不知道了哈哈哈哈……” 想起荣亲王世子脸上那精彩而变幻莫测的表情，萧昀也忍俊不禁起来。 “不过话说回来，”楚玉烟突然想起什么，抓住萧昀的袖子便问道，“你是怎么知道那个字怎么写的？” 那还是前世，Z国陕西八大怪之一，被世界誉为Z国最难写的汉字！ 却没想到萧昀写出来了！ 84.第84章 灯会（3） 萧昀微微一笑：“因为他蠢！” 楚玉烟摸了摸下巴，点头道：“干得漂亮！” 却闻猜灯谜大会现在已经开始，扔下荣亲王世子那几人，楚玉烟直接选择跟他们背道而驰的地方走。 “高台对映月分明……” “昙！” 题目刚刚念完，楚玉烟已经笑眯眯地说出了谜底。 “层云隐去月当头？” “屑！” “两点天上来？” “关。” 一路走一路答题，每每等楚玉烟答不上而词穷之时，萧昀便已经接了她的下文。 两人配合的默契而天衣无缝，不一会儿已经走遍了一条街。 好巧不巧的是，走完之后，又碰上了刚才被甩掉的那群人。 荣亲王世子这回可不愿意跟他们套近乎了，当下直接喊道：“是你们！” 楚玉烟笑吟吟道：“公子，刚才那字感觉如何？现在写出来了没有？” 赤果果挑衅的话，让荣亲王世子的脑子里一片空白，连自己想要说什么都差点给忘记了。 “你们……” “姑娘这般，实属欺人太甚了。”却没想到，一旁本是沉默不语的慕清婉忽然开了口。 慕三公子揶揄道：“妹妹！” 有了上次那件事情，慕三公子已经学机灵了。这回上元节出来本来是不情不愿的，但是奈何一听见妹妹要跟别的男人出去，他只得跟上来了。 果不出其然，跟着他妹妹的都没有什么好东西！ 这回还半路杀出个程咬金来！ “姑娘，”慕清婉却全然把他的话当做耳旁风，而是微微一笑，看起来言行举止落落大方却又不卑不亢。“今天是上元节灯谜大会，姑娘可愿意与我同台比试？” “比什么？”楚玉烟这会儿心情好，见她问话，倒也懒洋洋地接上。 这姑娘年纪不大，但是却总给人一种随性懒散的感觉，非但没有成为令人讨厌之处，反而让人觉得她无拘无束，自由轻松的很。 “作诗。”慕清婉一字一顿地说道。 上元节当头，自然少不了诗与美酒相伴。慕清婉与夏芙蓉都是京城数一数二的大家闺秀，现下夏芙蓉倒了台，但是她还在。 夏芙蓉总以为她蠢，其实被玩弄在鼓掌之间的一直都是夏芙蓉自己！她假意跟夏芙蓉好，不过是因为夏芙蓉还有一点利用价值罢了！ 不过现在，可没有了。 “姑娘想怎么比？”楚玉烟微微一怔，但是却没有明面里拒绝，而是轻笑道。 “很简单。”慕清婉不紧不慢地说着，“一炷香的时间，就借着这里的景色，我们比谁作出的诗更好。由在场的大家作证明，如何？” 此话一出，周围围观的路人才发现自己已经被别人发现，有的不好意思，有的却也跟着起哄。 依然，有人认出了慕清婉这一行人。 “那不是慕小姐吗？” “哪个慕小姐？” “自然是丞相家的那个啊！等等，她旁边的……哎哟哟，这是荣亲王世子啊，还有那个……那个……” 有些对他们了解的人惊呼出声来。 却没想到会在这儿遇见慕小姐！ 85.第85章 灯会（4） 见所有人几乎都在谈论她，慕清婉的神色里划过一抹得意洋洋。 眼角的余光偷偷瞥了萧昀一眼。 然而令她失望的是——萧昀的目光从始至终都落在楚玉烟的身上！ 要么，就是看远方。 他宁愿去看灯笼和这个土包子女孩，也不愿意看自己这个丞相府的小姐？ 慕清婉人生第一次受到了挫败感！ 这下子，她更坚定了要与楚玉烟比试的心！ “……”楚玉烟面露犹豫和为难。 她越是不说话，越让慕清婉觉得自己胜券在握。懂得写几个字又如何？会琴棋书画女红才是一个大家闺秀该有的风范！ 这女孩子虽然举止不凡，可她身上衣服的料子，以及她的面容，一看就不是什么富家女，而是在上元节跟着去凑热闹的！ 而萧昀，那个俊美的少年么……他跟楚玉烟举止虽然随意，可却还没有达到亲密的程度。慕清婉怎么说也是从小宅斗下来的人，自然对于情人间的眼神有所了解…… 他们不可能是情人。 当下，慕清婉更坚定了自己的心。 她就不信凭着自己的魅力，会得不到这个俊美少年的目光！她并不是对他一见钟情，而是因为她的骄傲想让所有好看的男子都看着她！ “姑娘意下如何？”慕清婉问道。 楚玉烟微微一笑，话语看似随意，却暗藏锋芒。“慕小姐？你觉得，我为何要跟你比试？” 她可一点理由都没有，凭什么要接受慕清婉的挑衅呢？ 这慕清婉的脑子比起夏芙蓉也就好了一点点而已。 “来这里，自然是玩和比试的。”慕清婉脸上面色不改，“姑娘就当成玩一玩如何？若是赢了……” 慕清婉踌躇片刻，却也没有想到自己能给予楚玉烟的筹码。 她便道：“若是赢了，我愿赌服输，向所有人承认我技不如人！” “若是输了呢？”楚玉烟笑吟吟地继续问道。她在等慕清婉的下文，又或者是最终目的。 “向世子爷道歉！”慕清婉坚定地说道！ 如果楚玉烟输给了她，这俊美少年一定会觉得她比楚玉烟更好，就不会一直看着楚玉烟了！ 慕清婉心中如此想着。荣亲王世子没有想到慕清婉会为自己出头，一时之间不由得受宠若惊……他忽然想起母妃对他说的话，总说夏芙蓉见识浅薄心胸狭窄，不是良配。倒不如选择慕清婉，那才是当家主母的风范…… 这一下看见慕清婉这样为他出头，荣亲王世子的心不可抑止地开始动摇。 如果他知道慕清婉这么说完全是因为想让萧昀认为自己宽容善良……那么他一定不会这么想的。 “我答应你。”楚玉烟撇了撇嘴，看似为难的很，最终还是妥协点头。 见楚玉烟这般没底气，慕清婉笑了出来。她从来就没有看好过楚玉烟，楚玉烟的态度也说明了一切！ 已有早早准备好的人端着一炷香上来。 慕清婉的目光环顾四周，稍稍犹豫，待到香快燃完之时，脱口而出了一首七言绝句。 86.第86章 灯会（5） 诗中所描绘的是上元节里京城的繁华状貌，亦如慕清婉所接触到的上流社会，奢华靡丽，放纵欢乐，大气却又不失细腻。 “该你了。” 明显听见围观人群中传出的好评，慕清婉嘴角上扬起的笑容带着一抹得意。她毕竟是个及笄不久的小姑娘，还是孩子心性。 尤其是看见楚玉烟陷入沉思的面容，更加笃定她做不出像样的诗来。 却见楚玉烟嗤笑一声，一炷香燃起时，她来回踱步却迟迟不语。 忽然折下一截梅花的枝条，轻嗅着梅花的幽幽香气，脱口而出道：“花重揽月明，灯昼语盈盈。” 随即暗笑。 文科生何苦为难文科生！ 好吧，面前这可不是文科生，而是大户人家的小姐。 说出第一句诗的时候，围观群众被惊艳了一下。却未曾想这穿着随意的小姑娘，居然也写得出这样的诗来？ 慕清婉眉头一跳。 这才第一句，然而却隐隐让她倍感压力了。 却见楚玉烟捏着枝条，将其递给萧昀，微笑着念出后面两句。“夜畔人潮尽，但闻暗香音。” 以动衬静，不是去描写上元节京城的热闹繁华，而是从细节入手，寒梅踏雪，在夜畔中的低低幽香沁人沁脾。 谁的意境更加深远，一听便知。 那边慕清婉带来的人均是说不出话来。 倒是听见慕清婉一笑：“姑娘的诗意境悠远，清婉自愧不如，在这里，为之前的冒失道歉。” 拿捏得处，也不知道比夏芙蓉聪明上多少倍。这才是从宅斗里走出来的千金啊……楚玉烟感慨一声，点头道：“慕小姐莫要放在心上，我也不过随口做来，要比上作诗，慕小姐斟词酌句要更胜我一筹。” 她说的可是实话，虽然身为文科生她熟知历史，也略有文采。只是毕竟大学不是中文系，没有研究过这些，对于作诗压根儿就不擅长。 随口一诌罢了。 要她盗用古人的诗句，她可下不了这个手。且不说现在她肚子里没墨水，即便是有，现下的意境与她熟知的古诗完全不想象，旁人难道不会怀疑？ 真以为剽窃首诗那么简单么…… “不知姑娘贵姓？”慕清婉眼下也突然想起，自己已经自报家门，可她却不知道楚玉烟姓甚名谁。还有她身边那位一直沉默着的公子…… 怎么越看越觉得二人有些眼熟呢？ 大抵是错觉吧，她压根儿就没有见过两个人，今天可是第一次。也没有想到一出门就遇到了这等之事，倒是自己轻敌了。 “粗鄙白丁，说出来碍着慕小姐的眼睛了。”楚玉烟微笑着说道，她怎么看不出来慕清婉跟她套近乎有一半缘由是因为身边的萧昀？“慕小姐，时候不早了，我们就此别过吧。有缘江湖再见。” 言罢，已经一手拽着萧昀的衣袖走入人群之中，只留下一道鹅黄色的背影。 许是没有料到楚玉烟会堂而皇之地拒绝她，慕清婉愣了愣。只是当她反应过来之际，楚玉烟已经不见了。 87.第87章 你吃醋了（1） 连带一同不见的，还有萧昀。 这少女到底是从哪里冒出来的？且不说她身世如何，单单是拉着男子的手在大街上乱跑这一茬，哪里有一点女儿家的矜持？ 只是当人的视线再环顾四周寻找他们之时，二人已经消失了，连影子也没有留下。 只不过那首五言绝句，似乎依旧在耳畔缭绕不散。 终究是远离人群，跑到连河都只能望见岸上的盈盈灯光时，楚玉烟终于停下来，大口大口地喘着气。 好久没有这样尽情奔跑过了！ 萧昀见她高兴便也任由着她拉着他跑，想必她还没有发觉，从跑开慕清婉的那一刻，她的手一直都是紧紧扣着他的。 她在有的时候心细如发，有的时候却也粗心大意的很。 “喂，”萧昀叫她，“怎么？为何突然跑的这么快？” “突发奇想。” 楚玉烟淡淡说道，头也不回。径自蹲着，望着波光粼粼的河面上，花灯飘摇。也不知承载着多少人的情绪，再随着河流而下，奔向四面八方。 “慕清婉的视线可一直都看着我。”突然想起了什么，萧昀笑吟吟地说道。少年眉角如玉，染着几分不羁，他的声音极其好听，似乎十分愉悦，“你觉得呢？” “……什么有的没的。”楚玉烟别着脸不去看他。 “我魅力如何？”对方丝毫不避讳向前一步，站在她身边望着她的侧脸。 少女巴掌大的脸白皙而干净，那细致的眉毛纷飞如画，多了几分宁静而不亢的气质。似乎再看一眼，便让人挪不开眼睛了。 “与我何干？”她声线清冷，淡然地回了一句。不知怎的，本看着慕清婉落在萧昀身上的视线自己便觉得不悦，再听着萧昀如此一问，更加觉得心情不好了。 她思索着自己是不是小日子来了，但是转念又想这具身子才十二岁……不，过段时间就十三岁了。这个年龄放在前世来癸水很常见，那是因为营养旺盛，不过在这里，十四五岁方是正常。 要不然就是这个二十岁灵魂的更年期到了？ 荷尔蒙分泌旺盛？ 不不！自己年纪轻轻怎么会更年期？ “三弟，”萧昀的声音带着几分无奈，“你这样跟我使小性子，我会认为……你在吃醋的。” 他的声音无疑是好听的，漫不经心的话却没有一贯的嘲弄与嚣张，而是满满的认真。不似之前的散漫与随性一语，仿佛在期待着她的回答一般。 真的在期待？ “二哥，我又发现了你一点。”楚玉烟叹了口气说道。她的目光一直紧紧跟着河面上的花灯，莲花状的灯若隐若现，飘摇着却似雨中浮萍。 “嗯？” “自作多情。” “……” 萧昀被她气笑了。“其实，三弟。你穿这身女装的样子挺好看的，以后在我面前多穿穿如何？” “你在跟我开玩笑？”楚玉烟眯着眸子凝视着他。“身为男子，焉着女装？” 他知不知道，这样说……会让她产生一种他已经知道她真实性别的错觉！ 88.第88章 你吃醋了（2） 却没有想到萧昀没有在这个话题上继续纠缠下去，他只是轻笑一声，说道：“花灯挺好看的，你想放？” “嗯，去看看吧。”楚玉烟含糊应了声。 只是夜色沉了，今晚经历了太多事她有些困倦，买了花灯放入河畔，就不由得呵欠连连。 望着顺水而行的花灯，楚玉烟打了个呵欠道：“时候不早了，我回去吧。” 还要去看看卿娘怎么样了。那个女子……倒是有趣。 “我送你……” “不必，我认识路。” 楚玉烟一口回绝。二人之间的气氛只让她觉得怪怪的，下意识地回避与他近距离接触。如果他送她回去，想必又是抱着她用轻功…… 还是算了吧。 这次萧昀没有挽留，只是目送着她的身影，在悠长的灯光下渐行渐远，好似一缕转瞬即逝的清风，却又永恒留在世间消散。 “主子……” 黑夜中是影卫行动的最佳时期。 血腥味虽浅，但是却依然被敏感的影卫捕捉到了。主子受伤了？似乎还伤的不轻？ “我不会死的那么快。”萧昀低低一笑，墨眸深遂，几分懒散，却蕴藏着几分冷酷。他凝视着楚玉烟远去的方向，若有所思道：“如果多受伤可以博得她的同情心……倒可以多试试。” 影卫：“……” 这个对着人家姑娘离去的方向犯花痴的少年真的是他主子？ …… 卿娘怎么也没有想到……今天救下她的，居然是真的，呃……穿女装的太子殿下。 面前少年穿着明黄色的袍子，虽然唇红齿白面色几分白皙娇俏，可那微微凸起的喉结以及眼角的散漫，却又确确实实是个男孩子……！ 也就是说太子殿下为了出宫，不仅往脸上扑了粉还穿了女装？ 唔，这是个美丽的误会。 楚玉烟当然是任由着卿娘误会。现下她对卿娘并不信任，所以卿娘所知道的越少越好。但是有一点……现在的她，太缺一个心腹手下了。 “卿娘。”薄凉的声音将神游的卿娘唤回神来。她心下一惊连忙跪下道： “卿娘见过太子殿下！” 再直视少年，她才方为自己之前的话感到羞愧。面对穿女装的太子，她竟是一口一个“姑娘”……哦天哪，听说太子只是个孩子，孩子不会记仇的对不对？ 但是孩子让她放火烧掉风月楼？ 怎么看都不是这个年纪应该做出的事情啊！ 难道皇家的孩子更早熟？真应证了那句话？ “嗯。”楚玉烟应了声，“免礼吧。” 她真是困了。 然而她这样的态度弄的卿娘不由得有些尴尬：“殿下……要卿娘作何？” 若是之前将她领进府的是那姑娘也罢了，可那姑娘却是穿女装的太子殿下！ 她能为太子殿下做什么？暖床？当个使唤丫头？ “你留在我身边就行。”楚玉烟瞥了她一眼，端起了太子的架子正色道，“本太子还小，别想歪。” 救下卿娘是有原因的。除了觉得卿娘确实聪明，还有就是卿娘是风尘女子……有的时候，会比一般的丫鬟更方便一些。 89.第89章 风波（1） 她现在的身份是太子，长大后，会有一些麻烦。如果卿娘在这里，身为青楼女子的她，比她更懂该如何避免这些不必要的麻烦。 “卿娘知道了。”卿娘含笑颔首道。这才发现太子殿下其实也挺可爱。“奴婢谢太子殿下厚爱，奴婢往后定赴汤蹈火在所不辞！” 楚玉烟微笑：“做好你的本分。” 该称呼倒是改的快，这卿娘滑溜的很，暂时不知是善是恶，不如留在身边吧。 现在看起来，卿娘暂时是可用的。只是她的目的……不是要报仇么？ 她等着卿娘主动说出来的那一天。 …… 每逢春分过后是庄稼播种的季节。每每这时，帝王便以身祭天，祈愿秋天庄稼收成可以好。 不过，在祭天之前，要先去南山寺参拜一番。 南山寺位于楚国最高的山峰上，三面环水，又是每年皇帝祭祀的地方，同样也是国寺，达官贵人都愿意来这边参拜。 这不，坐上马车，悠悠出发了。 然而还少不了一番争执闹事—— 女眷坐马车，男人则是骑着高头大马。身为太子虽然要骑马，可楚玉烟年纪尚幼，便也只是坐上了马车。 这一番自然就有看不顺眼的人。 先前楚玉烟帮了凌云裳，连带丽妃对楚玉烟也少了许些争锋相对。然而宫里的嫔妃却不止一个人。 此次带上的嫔妃，除了皇后娘娘是必去的之外，便有丽妃、淑妃，以及几个楚玉烟叫不出名字的妃子。 “太子殿下年幼，坐马车也是理所当然的。”那个抱着孩子的嫔妃掩唇笑道。似乎是个贵人，不过瞧她抱着孩子，应当是刚生了皇子所以重新得宠吧。 只是瞧着她此时为楚玉烟出头的话，却怎么听都觉得反而是火上浇油之举。 “太子殿下年幼，但是马术可并不一般。”另一个妃子笑盈盈地说道。“嫔妾上次听人说，那日校检啊，太子殿下跨上马，连比起荣亲王世子都更胜一筹。” “娘娘说笑，本太子不过会些雕虫小技，怎么能与荣亲王世子比？”楚玉烟微微一笑，脸上表情不动。 眼角的余光却一直瞥向摄政王那边。 她可是烧了摄政王的风月楼，也许是因为毁了他的地盘，这段日子摄政王的动作少了不少。听说整日都在宫里陪着皇帝炼丹打坐，也不知传言是真是假…… 又或者是，假借着这个理由，在重新筹谋着什么。 他上次不是见着了九重国的那个皇子吗？楚玉烟不认识萧曜，但是对于九重国，大陆上三个国家之一怎会不了解呢？ 九重国与楚国明争暗斗多年，听说最近一场战役九重国败了，已经低头示好，甚至提出要将皇子作为质子送来…… 不过，离事情发生应当是还有许久的。 以及萧昀…… 萧昀身子不行自然没有过来，但是楚玉烟可不这么认为。这段时间除了摄政王，另一个沉默的就是他了。 最好的动静就是没有动静。越安分，越让人觉得奇怪。 90.第90章 风波（2） “太子殿下的雕虫小技可不是一般的雕虫小技。不然荣亲王世子怎会被摄政王亲自处决掉一只手呢？只是太子殿下坐马车……” 那嫔妃又咯咯笑了起来。那是个嫔，封号婉。 这时，一直在女眷那边的丽妃悠悠走来，目光扫了众妃一眼，道：“都是自家姐妹，有什么好说的？坐马车还是骑马陛下自会安排，你们若是觉得不满，那便回去，不要去南山寺祈福了！” 却说皇后还在这里呢，她却锋芒毕露，将自己的凌厉显了个七八分。 如果别人不知道，都差点以为她就是皇后了。 楚玉烟摇了摇头，原本觉得丽妃是胸大无脑之人，能生存一段时间已经实属不易，然而三个月过去……她方才知外头任性只不过是丽妃做出来的假象。 宫里的女人，果然各有各的一套。 许是被丽妃这么一呵斥，众嫔妃后怕了，纷纷吃了瘪低头不再说话。 别看丽妃现在连四妃之一都不是，但她却是皇帝最宠爱的那一个。荣宠不衰的人，何必在乎一身噱头呢？ 丽妃实际上的地位，已经比她们高了。 不过，也只是暂时的罢了。 “丽妃妹妹架子可真大呢，皇后娘娘今儿可都在这里，如果不是我们不知道，岂不差点认为丽妃妹妹才是皇后？”淑妃笑了笑。 四妃分别为贤良淑德，丽妃可是连四妃都排不上，当今她的身份压着丽妃一头。 此刻便是已经把众人心中所腹诽之话已经说了出来。 “娘娘是什么人？贵为一国之母，怎么能轻易露面？这种小事情还是交给嫔妾来解决吧。”丽妃轻笑了声，一句话就已经打断了所有人心中的顾忌。 “既然婉嫔觉得不悦，马车该由你来坐，”楚玉烟突然勾了勾唇，道，“本太子便骑马好了。” 说罢，她已经不给婉嫔回答的时间，翻身跃上马。 她一点也不想坐马车，颠来颠去怪渗的慌，还不如骑着马多自在。虽然……咳，心中还是那么一点点没有把握的。 “卿娘，你就跟他们一起走。”她又吩咐道。 “是，殿下。”卿娘低眉顺眼。 许是没有想到楚玉烟会突然来着一出，那个婉嫔脸上面子挂不住。她分明是在说自己脸可真大，一国太子都要因为你的话而谦让了！ 婉嫔突然跪了下来。 “太子殿下，嫔妾知错！请太子殿下责罚！” 她从最开始入宫的秀女一步一步爬到嫔这个位置上，要说没有一点心机手段是不可能的。 所以，到了这种地步，她很快选择了退让。 她从来都只是女子。她已经知道因为自己的话太子感到不悦，若是太子再计较下来……她根本没有退路。 “本太子怎么敢怪婉嫔？”楚玉烟挑了挑眉，话语却是丝毫不退让。“何必呢，你是父皇的妃。” 不说还好，一说，婉嫔脸上更挂不住。 “太子若是还在生气，请责罚嫔妾！嫔妾嘴贱，藏不住心事……” 她已经觉察到连皇帝的目光都投到她这里来了。 91.第91章 风波（3） 她现在可后悔的很。早知道就不该多嘴，不然的话丽妃怎会开口？ 但是世界上可没有后悔药，太子殿下瞧着面色已经不悦，依照孩子心性，如果她不服软，想要放过她很难了…… 荣亲王世子跟她有些关系，要说还搭得上是三代亲戚以内。因此看见太子居然乘着马车，而断了手的荣亲王世子只能骑马，她心下觉得酸溜溜的，这才出言挑衅。 婉嫔脸色苍白，只能想着该如何快速脱身。 大抵是那群嫔妃闲够了，好不容易有个出头的人来，自然是一枪打在了这出头鸟上。况且婉嫔目中无人很久，仗着是淑妃的人便可肆无忌惮，早就在宫中让人不喜的很。 当下便有人道：“婉嫔姐姐，您就别跪在这儿了，您这金贵的身子，太子殿下可受不起您这一跪啊。” 看似奉承，实则讽刺意味十足。 婉嫔脸色白了白，又是个来找茬的！ 太子殿下年幼，这些话说多了，反而会干扰她的思路！况且现在太子殿下已经有了些生气的趋势，不然不会赌气上马的！ 眼瞧着帝王和皇后的视线已经双双快落在了她身上来，婉嫔只得一咬牙继续跪在地上。 “请太子殿下责罚！” “婉嫔的跪本太子承受不起。”楚玉烟淡淡说道，“还是请起来吧。” 但是却没有想要原谅她的意思。宫中无脑子的人也是很多，这不，想来应该是被这群嫔妃当枪使了……婉嫔也是怪倒霉的。 “若是太子殿下不原谅嫔妾，嫔妾就跪在这里不起来了！”没想到这婉嫔却固执的很，楚玉烟不松口，她还真是跪在这里一动不动的。 先前那抱孩子的贵人摇了摇头笑道：“婉嫔啊，你这样……我们马上就要出发去南山寺了，你这样岂不是耽误了大家的时间？” 完全就是兴师问罪的意思。 婉嫔脸色苍白。看情况似乎有些不对。她望向淑妃所在的地方，与她偷偷交换了个眼神，却见淑妃压根看都不看她一眼。 “好了，”楚玉烟无奈道，这群女人也是太闲得慌……“本太子原谅你了，婉嫔请起。” 见楚玉烟终于松了口，婉嫔深吸一口气，又跪下道谢，方才趔趄着步子朝着马车内走去。 淑妃落在楚玉烟背后的视线意味不明。这太子如今风头正盛，这一次，必须得想点办法挫挫她的锐气…… 方见慕丞相施施然走来。“陛下，娘娘。” 慕丞相一眼就看见了准备上马的楚玉烟，眼底划过一抹狠戾。他今年已经过了而立之年，正是风华正茂意气风发之际，膝下三子一女，可是疼爱的小儿子却被人给连环算计了！ 而且，这罪魁祸首就是面前这个废物太子！ 一个废物也敢骑到他儿子头上来？世人都知道慕丞相有多疼爱那小儿子，骑在慕三公子的头上，就相当于在打慕丞相的脸！ 况且…… 况且，那小儿子输给太子的，还是在南山的宅子！ 他前段时间才觉察宅子下面有变！ 92.第92章 风波（4） 本想着过些日子派人去宅子那打探…… 却被小儿子转手送人了！ 不，还不是送人，而是玩骰子输给别人的！ 已经当了丞相了，自然是最看重面子的人。慕丞相可没有夏尚书那般墙头草，连自己的女儿都肯舍弃。只要是欺负到他头上来的，慕丞相不会放过任何一个人！ 即便，这个人是太子…… 谁让太子还没有摆脱这废物的名头，一点武功都不会，也只有任着别人欺负的份儿了！ 想到这里，慕丞相冷哼一声。他本就想着趁着此次南山之行给楚玉烟一点教训，如果那太子识相，就乖乖把宅子交出来…… 但是，如果她依旧执拗的话…… 就怪不得他了！ 毛还没长齐的小孩子，怎会入得了浸淫朝堂多年的慕丞相的眼？ 没来由的，楚玉烟莫名其妙打了个喷嚏。只觉得背后有好几道目光都在打量着她，意味不明的很。然而当她回头之时，却并没有觉察到刚才有谁在看着她。 难道是感觉有误？ 楚玉烟并不觉得自己的直觉会出现问题。她总有种隐隐的预感，这次南山之行并不会平静……但是，兵来将挡，水来土掩，除了硬碰硬，她也想不到别的办法。 卿娘眼角的余光悄然环顾四周。 常年流连风尘，她自然懂得察言观色之法。同样也可以看出，人群之中，有不少对这个小太子图谋不轨之人……难怪小太子这么心急如焚想要找到心腹手下，想来小小年纪想要坐稳这个太子的位置，实在是太不容易了…… 废物本应该是她的保护伞。却因为帝王和摄政王的重视，让这个称号成为她被人嫉妒的根本原因。 卿娘一双狭长的丹凤眼眯了眯。 …… 直至夕阳西落之时，皇家带来的人终于慢悠悠地到达了南山寺。 楚玉烟一路都是骑着马的，这不是在跟婉嫔对着干，而是她本就不想坐马车，起码反倒随了她的意愿。一路呼吸着新鲜的空气，先前那股头晕脑胀之感荡然全无。 尤其是当下了马之后，更是觉得心旷神怡。 由南山寺的住持亲自前来迎接皇帝。 “贫僧见过万岁，万岁万岁，万万岁！” “方丈免礼。”皇帝的眼角流露出疲倦之色，长年累月被那些丹药掏空了身子，更加让他看起来虚弱不堪。只是眉宇间那抹志气依然在，属于上位者那种气息，已经沉淀在了他的骨子里。 早有小和尚等候着，只待种达官贵人和夫人小姐下马，迎接着他们过去，并且准备好了厢房安放。 这祈福啊，可是全国的大事，何况还要有未出阁的小姐前来跳祭天舞……更是大事中的大事了。 谁也不敢怠慢，生怕一个不小心就惹来怒气。这里的人，他们一个都惹不起。更别提这一次，皇帝还是亲自前来的。 “瞧，那是太子……” “听说她一路都是骑马过来的？连武功都不会，逞什么强啊……” “嘘，别乱说，她可是可以扳倒荣亲王世子的人。” 93.第93章 刁蛮郡主（1） 楚玉烟刚一下马，就听见那头的小姐们在谈论着她。 一路风尘仆仆的，也难为她们有这个闲心在这里扯闲话。 她丝毫不在意地一笑，牵着马朝南山寺里头走去。 如今她过了十三岁，整个人比起两个月之前长高了不少，脸上已经隐约有了些俊美的轮廓。 这一笑，倒是令那群女孩子失神片刻。 倒是没有发觉，什么时候，太子殿下已经变得不一样了呢？ 正在与那群小姐交谈的凌云裳站在人群之中，只是笑得意味深长。太子的厉害，目前只有她一个人领教过。这是让她又惊又喜的…… 却忽闻远方传来一阵马蹄之声！ 佛门重地，不得扰人清静，何人在此纵马？ 楚玉烟皱了皱眉，只看见一道大红的身影从远处徐徐而来。红衣飘扬而烈焰，瞬间夺去了所有人的视线。 彼时皇帝、皇后已经随着住持进去，自然也没有人管着这边的情况。 “是玲珑郡主！” “她长得很好看！” “玲珑郡主是谁？我怎么没有听说过？” “笨，楚国的玲珑郡主还会有第二个？” 有人认出了纵马之人，惊呼出声来。却没有想到是个女子？ 楚玉烟顺着众人的视线望去，烈马有着火红的毛，像是东边升起的朝阳，配合着少女一身大红的衣服，让人觉得烈焰张狂。 少女年纪不大，然而脸上却尽显嚣张跋扈，举止更是目中无人。楚玉烟一眼便认出了她——当今皇帝有几个尚存的哥哥弟弟，荣亲王算一个，但是还有别的，这玲珑郡主，便是皇帝三哥的女儿。 玲珑郡主打小就聪颖，深的皇帝喜爱，所以一出生便封了郡主，取小巧玲珑的“玲珑”二字。她不会舞文弄墨，但是被皇帝三哥宠着，自小就流露出对武的兴趣来。小时候倒没什么，随着她年纪的增长，再加上她郡主的身份，越发越目中无人。 她本不是生活在京城，所以楚玉烟不常见过她。据说在她父王的封地她便是那边的一方霸主，因为此次祭祀，才不得不跟着皇帝来到南山寺…… 玲珑郡主即将及笄，皇帝三哥带她来这里，想必也是想让她清修，让她收敛收敛自己这性子。只可惜……就目前而言，并没有看见效果。 楚玉烟遗憾地摇了摇头，想来又是一个被宠着长大然而却长残的姑娘。 在古代生活可不容易啊，脑残一波又一波的…… 玲珑郡主一手拿着长鞭，一手一扬马绳，整个人就这样从马上跳了下来，不疾不徐地站在地上。 “啪！” 鞭子打在地上发出清脆的声音来。 立即有下人忙着来给玲珑郡主牵马。 皇家的人大多已经随着和尚们进去，剩下的都是些权贵的世家子弟，楚玉烟一个人迟迟没有进去倒成了异类。 “是玲珑郡主啊，见过玲珑郡主！” “玲珑郡主金安！” 有人一见到玲珑郡主下马，便屁颠屁颠凑上来笑脸相迎。一下子，玲珑郡主凭着美艳的容颜与豪放的举止，几乎夺去了所有男子的视线。 94.第94章 刁蛮郡主（2） 这下子，一行女眷不大乐意了。 “玲珑郡主是什么来头？怎么在京城没有听说过这号人物？不会是从哪里冒出来的乡野丫头吧……” 那小姐说完自己已经笑了出声来。 “放肆！” 开口的是玲珑郡主身边的婢女。却见她眉角扬扬甚是得意道：“我们家郡主的名号可是当今圣上亲封的，你算什么东西，居然敢过问我家郡主？” “兰心，”玲珑郡主的声音听起来音调挺高，此时她嘴角微微上扬，道，“不是说本郡主是乡野丫头吗？给本郡主掌嘴！” “是，郡主！” 俗话说狗仗人势，那叫兰心的丫鬟得了玲珑郡主的吩咐，当下高高扬起了手就朝着说话的小姐一巴掌扇去！ “啪——” 这一巴掌打的可谓响亮！ 楚玉烟想，这兰心估计是经常跟着玲珑郡主做这种事情，打起人来可熟练的很。 “你、你敢打本小姐……？”那被掌了嘴的小姐不可置信地喃喃着。 “本郡主不仅敢打你，本郡主还敢抽你！”玲珑郡主美眸一眯，当即扬起手就是一鞭子下来！ 那鞭子直接抽到小姐的脸上，打的她脸上开花。想必上头的力道可是不浅。 小姐一下子就哭了出来：“我要告诉我娘，你欺负我……我爹不会放过你的！” “蠢货！”玲珑郡主不屑一笑，人凭着那小姐哭着往里头跑去。随即又朝着人群望去，“怎么，还有谁不服本郡主的？一起上？” 有了之前小姐在例，这一下，可没有人敢对玲珑郡主有二话了，都只得恭恭敬敬的行礼。凌云裳虽然不悦，可却也不得不被迫弯下了身子。 玲珑郡主很是满意众人的谦卑态度。 “呵。”楚玉烟不以为然一笑，牵着马准备往里头走去。一个郡主而已，她并不放在眼里。这样的人马上就要离开，反正也嚣张不到她头上去不是么？ 可没有想到的是……玲珑郡主的耳朵会这么灵敏。她前脚刚笑出声来，后脚玲珑郡主就听着了。 “你又是什么东西？”玲珑郡主高高扬着鞭子厉声道，“转过头来！本郡主在这里你还敢走？” 一口一个“本郡主”，似乎还真以为这是她父王的封地了。楚玉烟突然很想看看，如果现在皇帝和皇后在这里，她还嚣张的起来吗？ 不过话说回来，楚玉烟可不是会因为她一句话而轻易妥协的人。 她勾了勾唇角，依旧牵着马准备走，连话都懒得应一句。 因为她觉得没有必要搭理这种人。她是谁，待到开始祈福的时候，玲珑郡主自然会明白的，不是么？ 只是她却低估了玲珑郡主爱面子的程度。 玲珑郡主打小就是众星捧月的存在，哪吃过这门子瘪？看见面前这少年连头也不回，当下更是火冒三丈，来了气。 “兰心！拿本郡主的弓来！本郡主倒要看看是什么人这么嚣张，敢无视本郡主！” 楚玉烟和她有段距离，要走过来还需花掉点时间。楚玉烟刚要进入南山寺门，却闻“嗖”地一声，一支箭已经破空而来！ 95.第95章 刁蛮郡主（3） 她心下一惊，将身子一侧，终是避开了那飞来的箭。 箭落在一旁的树木身上，竟是笔直地插在那里，看起来射箭者还算有些力气……不，是有内力的。 她就算是傻子，现在也反应过来了。 这玲珑郡主分明就是给脸不要脸，等着想看她吃瘪来着！ 她突然为玲珑郡主觉得有些可笑。若是玲珑郡主知道自己是谁，她现在还会嚣张的起来吗？ 楚玉烟忽然开始期待了起来。只是恶趣味上心头，她恶劣一笑，却并不打算将自己的身份这么快交代出来。 她转过头，冷冷道：“玲珑郡主这是什么意思？以为你是郡主便可以无法无天了么？” 玲珑郡主哪受的过这门子气，自小反驳她的人都被她给打回去了，可面前这少年却躲过了她那一箭！ 这一刻，有一种名为“屈辱”的感觉浮上玲珑郡主的心头。 她还就是不服气了！ “你又是什么东西，敢跟本郡主叫板？”玲珑郡主扯了扯嘴角，同样回以不屑的笑容。“谁给你的勇气躲本郡主的箭的？知道本郡主的父王是谁吗？不……光凭本郡主一个人就能收拾你！” “谁给你的勇气在我面前自报父王？” 楚玉烟似笑非笑地抬起了头来。 这一回，玲珑郡主才真正看清楚楚玉烟的容貌。 她只比楚玉烟大一岁。但是经过楚玉烟的不懈努力调养自己的身子，现在的她已经比同龄人高上不少。谁让十三岁正是长个子的年纪，而现在这个地方又是纯天然绿色无污染的，自己的身高更是如雨后春笋一般唰唰唰地往上窜…… 想起自己前世可是一米七标准模特身材，楚玉烟就不由得替自己感到憋屈。 一来古代成了个身无二两肉不分前和后的小屁孩，还得裹着束胸部，更无法好好发育了！掀桌！ 没想到楚玉烟会这样反驳，玲珑郡主刚要开口，然而当她看清楚楚玉烟的正脸时，却不由得怔了怔。 随着时间的推移，楚玉烟的母妃在楚玉烟身上留下的强大基因逐渐得到凸显。十三岁的他眸如皓月，唇红齿白，再加上脸上挂着的漫不经心的笑，油然而生让人想起话本子里那些风度翩翩的少年郎。 不错，此时的玲珑郡主就是这样的感觉。 尤其是她反驳玲珑郡主时，身上若有若无的强大气场，使人感觉到身居高位，那是属于上位者的气势。 “你……你……”玲珑郡主脸上微红，竟是一下子结巴了。 这一幕在刚才吃了瘪的凌云裳眼里就显得十分的可笑。玲珑郡主居然还会结巴？刚才不是挺嚣张的吗？一见到太子殿下就怂了？ “你知道我是谁么！全天下除了太子殿下之外没人敢跟本郡主比肩！”即便是脸红了片刻，玲珑郡主在嘴巴上依旧不饶人。 自小父王就是这么跟她说的。她是父王封地里最尊贵的人，当今天下只有太子殿下的身份能跟她比！ “哦。”楚玉烟只是不咸不淡地应了声。 96.第96章 赌命（1） 还真是抱歉了，那个玲珑郡主口中“唯一一个可以跟她的身份比肩的人”……就是她。 不过……玲珑郡主的父王到底是怎么教她的？ 不过是一个亲王，能跟玲珑郡主身份比肩的人多了去了，任何一个皇子搬出父亲来都行啊！ 谁让他们的父亲是整个楚国最尊贵的人呢！ 然而要真说是差距，大概是因为玲珑郡主是被宠着长大的，皇子……却不见得每一个人都受宠。 楚玉烟不由得摇了摇头，感到叹惋。 眼看着她玩的上瘾，那边一群人没有听清楚他们的谈话，倒也没有说什么。 而凌云裳却是忍着没有笑出来。 等到这个玲珑郡主知道楚玉烟身份的时候，想必有她好看的！ “你！”玲珑郡主脸上羞赧带怒。虽然这少年长得不错，可是也太目中无人了些！ 唔……其实这目中无人是跟萧昀，以及面前这玲珑郡主学来的。楚玉烟笑眯眯地想，自己可是活学活用，是不是很棒啊？ “郡主如果没有别的事情，我就先回去了。现在时候也不早了，郡主想玩并不是郡主的错，但是打扰别人，就是你不对了。” 虽然心中在笑，但是楚玉烟依旧面不改色地说道。马儿被玲珑郡主惊到，下人又被兰心拦住，楚玉烟只能自个儿上前去安抚受惊的马儿了。 她不由得微微皱了皱眉头。 这玲珑郡主可真是个麻烦啊！ “你给我站住！”眼看着楚玉烟就要走，玲珑郡主连忙叫着她。甚至连自己的形象也不顾了。这少年都没听清楚她的话吗，她可是堂堂玲珑郡主，怎受过这等委屈？现下立刻沉不住气了。“你跟我比一场，如果你赢了，本郡主便不计较你今日的放肆之语！但是如果你输了，你就必须跪下给本郡主道歉！” 此话可谓说的豪迈之际。 楚玉烟摸了摸鼻子有些懵逼。 自己这是遭的哪门子气啊…… 本想着安分一下却有人找上门来找茬？ 她表示，自己很无辜。她做错了什么，还得去给玲珑郡主道歉？跪下？也不问问玲珑郡主，她有这个资格让她跪下么？ “抱歉，”于是，楚玉烟摇了摇头，淡然道，“郡主如果想玩找愿意陪你玩的人去，我现在可没那个闲工夫。” 她的话可说的一点都不客气——不过，她也没有必要去跟玲珑郡主客气。论身份？玲珑郡主真的比得上她？ “你到底是不是个男人！”见楚玉烟要走，玲珑郡主急了，差点就要抓着她的弓大叫出声来，好在被一旁的兰心给按住了。眼下楚玉烟不吃硬，她只能使用激将法看看。 “正因为我是个男人，所以我不会跟郡主这样的女孩子比。岂不是显得我很没面子？”楚玉烟指了指自己，万分无奈地摊了摊手。 一番话说的可是无奈至极。 “你……”玲珑郡主反被她的话给套住了。“本郡主不管！小子，本郡主现在命令你停下来跟本郡主比试！” 这少年看起来年纪跟她一般大…… 97.第97章 赌命（2） 然而她那漫不经心的态度，却足以让任何人气得跳脚！ 这一次来南山是被父王逼迫而来，所以玲珑郡主本来就憋了一肚子气，方才是拿着那群小姐们开刀撒气呢。 然而现在楚玉烟一而再再而三地无视她顶撞她，让玲珑郡主的气更是不打一处来。 楚玉烟：“……” 是不是在以武为尊的国家里，这群人都喜欢张口闭口就是比试？ 她若有所思。 只是那头，慕清婉一直盯着楚玉烟的背影看。那是太子殿下？为何她觉得太子殿下的背影有些眼熟？似乎与记忆里某个身影重叠…… 她摇了摇头将自己脑海里那些猜想给赶出去。 怎么可能呢，太子殿下上元节那天呆在东宫里未踏出一步。 应当是巧合，都是差不多的年纪，衣服一换谁认得出谁？ 见楚玉烟终于转头愿意用正脸看她，玲珑郡主本就气着，当下更来劲儿，吩咐道：“兰心！把本郡主那弓拿来，本郡主就与这小子比一场，看看谁更嚣张！” 楚玉烟耸了耸肩。 这可不是她要比的，这是那个玲珑郡主强行逼着她来比试的。也就是说，如果玲珑郡主输了或者出了丑……那都不关她的事情，是玲珑郡主自找的。 想到这里，她的眼底逐渐爬上一抹笑意来。玲珑郡主心情不佳，她自己又好到哪里去，一路上一直在想问题，一个头两个大。 骑射也好，给自己放松放松。 她身上没有带弓，索性接住了玲珑郡主递过来的弓箭，称了称算是可以用的上手，便问道：“郡主想怎么比？” 她还想着早点比完早点回去休息，摆脱这个缠人的小郡主了。 一个郡主而已，依着她现在的身份，她有这个资本不把郡主放在眼里。 “二十步之外，一人顶着果子，射中者胜，如何？”玲珑郡主扬了下眉角，分外得意地问道。 “可以。”楚玉烟点了点头，忽然想起什么又问道：“如果我们两个都射中了呢？” “怎么可能！”玲珑郡主满脸不屑地看着她，“京城娇生惯养的小少爷？还跟本郡主比射箭？” “郡主，你的父王没有教过你，人往高处走吗？”楚玉烟瞥了她一眼。她的声音悠长而缓慢，有一种说不出的韵味，只是听着让人觉得犹如彻耳乐声，悦耳的很。“这样吧，我们玩点更刺激的如何？把我的马给牵过来！” 由于不想暴露身份，从始至终，她的自称一直是“我”。 凭着实力她完全可以自己上，没必要去跟这个小郡主拿身份计较。 只是不知据说从小武艺过人的玲珑郡主，到底传言是不是真的呢？如果是真的，那么她还不得不得重视起来了。 楚玉烟如此想着，待人把她的马牵上来之时，纵身一跃上去道：“类似狩猎的玩法吧，每人三支箭，目标就是……彼此身上的某样东西。” 少年声线清冷，却凝视着玲珑郡主的脸颊，仿佛御风而来，蕴含无穷力量。 “玲珑郡主，你敢不敢玩？” 98.第98章 赌命（3） 在马儿奔腾的同时，也要射中自己的目标…… 就赌谁的技术更加高超！ 但是这同时也是一个极其危险的游戏，如果一个不小心，那箭就不会再射向目标，而是射向……对方的身上！ 楚玉烟这是想，跟玲珑郡主，赌命！ “你……你……”玲珑郡主喃喃着说不出话来。 她本以为自己的所作所为已经算是够嚣张了，却没有想到还有比她更嚣张的存在！ 难不成这少年是笃定了自己的技术比她好？ 不太可能。自己的射艺……父王明明说，在他的封地潮州城里没有一个能比得过自己的！ 玲珑郡主不甘地咬了咬牙。 比就比！ “本郡主跟你比！” 她本想挑拨挑拨这个少年，却反而被别人将军！ 楚玉烟微笑以示意，不置可否。“郡主果真是女中豪杰。既然这样，那么，便比吧！” 她已经翻身上马，人群自觉让开一条道儿，由着她向前跑去！ 没有承认身份的太子殿下，要和玲珑郡主赌命？ 好口气！她真的还是京城人人口中传言的那个废物吗？怕是……传言有误，这样的气场，也只有当年意气风发的皇帝可以比肩了吧！ “我这儿，有一块玉佩。”楚玉烟似笑非笑地看着她，随手将贴身的玉佩挂在马的身上。“就以这个为靶子了。” 明显的刁难已经可以看出了。 玲珑郡主显然不是个会吃哑巴亏的主儿，却见她一撩长发，冷笑道：“本郡主就以头发为赌！小子，你敢不敢射下本郡主的头发！？” 好一个玲珑郡主！ 长发随着她而飘动，一不小心就会射中她的脸，若是想射下几缕她的发丝，是要何等精准的力度才能做到！ “玲珑郡主的胆子可真大。”楚玉烟悠悠地说了句，也许是在感慨，也不知蕴含了什么不知名的情绪。“既然这样，若是在下不拿出点什么射艺，不就是辜负了玲珑郡主一番美意吗？” “少废话！”玲珑郡主翻身跨上大红的马儿，她那大红的长袍在人群中格外的显眼。“驾！” 她已经驾驶着马开始跑路了。 楚玉烟不语，只是拉着她的马淡然地向前，像是在自家后院里散步一般。 佛门清净，不得打扰，要比，得先走上一段路程，到一个离南山寺远一点的地方再说。 却见楚玉烟刚走出去没几步，一支箭已经紧贴着她的肩膀而来！ “嗖！” 回头看，玲珑郡主嘴角噙着得意洋洋的笑意，一甩长发骑着马继续向远方跑去！ 而那支攻向楚玉烟的箭，只是紧挨着她的马，差点削下马儿的鬓毛！ 楚玉烟眸子里划过一丝冷然。 玲珑郡主这是在明目张胆的犯规！ 那么—— 她不仁在先，也休怪她不客气。 楚玉烟一侧身子，甚至直接伸手，将那箭牢牢握在了手中！ “郡主，你手中还有两支箭。”她低喃了一声，也不知道是真心还是假意提醒玲珑郡主。 然而，只看见她拉开了长弓，弓的一端……正对着玲珑郡主！ “住手！” 99.第99章 明修栈道（1） 骤然间，一道严厉的呵斥声从远处传来！ “咻——” 她索性放开了手，完全忽略那道传来的声音，唇角勾起一抹冷笑，凝视着那支箭离弦而去！ “啊——父王，救我！”直至楚玉烟手中的箭快射向玲珑郡主之时，她才终于意识到性命的垂危与对死亡的恐惧，慌乱之中，她想起方才听到的那声音，尖叫出声来！ 却见那箭挨着她脖子而去，笔直地没入大树，最后，只削下了她的一簇发丝。 楚玉烟就那样懒洋洋地靠着马站立。 “玲珑郡主，你可以认输了。” 她的声音淡然而冷漠，丝毫不带怜香惜玉之心。仿佛面前的不是如花似玉的美人玲珑郡主，而是，一副子虚乌有的皮囊一般。 说罢，她已经转身牵马准备进去。 “你给本王站住！” 蕴含着滔天怒意的一声呵斥，带着强大而深厚的内力，那道声音仿若凌厉的刀刃，一时之间让周围的空气都变得很是压抑。 那是玲珑郡主的父王——德亲王。 “父王……父王……”一听见自己父王的声音响起，脑海里的委屈如同滔天海水般涌上，玲珑郡主脸上挤出几滴泪来，就差扑到德亲王怀中哭诉一番。 活在世上十多年，她怎受到过如同今日这样的耻辱？ 德亲王也非常不悦。一双凌厉的眉与皇帝有七分相似。这是他捧到手心上疼爱的女儿，他不过短暂的时间没有在，没想到居然发生了这等事！ 那个小子，居然敢羞辱他的女儿？！ 楚玉烟仿佛压根儿没有听见德亲王的话一般，依然自己走自己的路，眼看，就要踏入南山寺的大门。 嚣张！ 这小子太过目中无人了！ 德亲王深吸一口气，道：“父王去替你报仇，怎么说也得讨个说法来！” 他女儿的一缕青丝就这样被人割下了，他德亲王的女儿怎么能受这样的气？ 楚玉烟无可奈何只能停下，淡然道：“愿赌服输。玲珑郡主自己提出要跟我比试，她输了，难不成我还得跟那群人一样给她擦屁股不成？” 这话可就说的真真儿露骨了。 带着完完全全的蔑视与鄙夷。 玲珑郡主毕竟是个女孩子，凡是女孩子都是要面子之人。况且她对自己的能力很是自信，却没有想到，这冒出来的少年，只是一箭就削下了她的青丝！如果……如果那一箭是紧贴着她的脖颈的…… 后果不堪设想！ “玲珑郡主是女儿家的，你身为男子不懂什么叫谦让？你父亲是怎么教你的？”德亲王深吸一口气，显然气得不轻。自从封了王之后，他就一直呆在潮州城，很少出来。上一次来参加祭天，也是几年前的事情了。 况且楚玉烟变化太大，之前只是个小孩子，而且唯唯诺诺不敢露面。 所以眼下他不认识楚玉烟也是理所当然的事情。 “我父亲？”楚玉烟扬了扬眉，仿佛听见了天底下最可笑的笑话一般。这是在怀疑她的家教？德亲王怎么也不认识她？ 100.第100章 明修栈道（2） 这一家子平日里都在做些什么？身为皇室中人……怎么说他也是皇帝的哥哥，自己的女儿玲珑郡主不认识她也就算了，怎么连身为皇帝哥哥的德亲王，也不认识她了？ “皇叔莫不是不认识侄儿了？”楚玉烟笑了笑，反问道。 “哪家的臭小子，伤了本王女儿还敢乱认亲？”这一下，德亲王觉得这少年实在是太过嚣张跋扈了些！“你以为你是谁？皇叔是你可以随便叫的？当今天下能叫本王皇叔的……就是嫡出的皇子！” “哦。”楚玉烟应了一声，不打算跟这群人耗着，继续一脚踏入了南山寺的大门。 “站住！” 却没想到玲珑郡主依依不饶起来。“伤了本郡主，你居然还敢走？” 楚玉烟摊手，并不愿意理会。 那跟在皇帝身边的管事公公左顾右盼，从南山寺里头走来，看见楚玉烟在这里眼前一亮： “哎哟我的太子爷啊，您怎么在这里？奴才找了您好半天了，快跟奴才进去吧，皇上都等急了！” “遇到了点小事情，耽误了时间。”楚玉烟微微颔首，任由着管事公公牵她的马，完全没有在意后方德亲王和玲珑郡主看她的眼神，“公公，我们走吧。” “太子爷，您悠着些，这儿台阶高，小心别摔着了！” 或许玲珑郡主不认识这管事公公，却不代表德亲王不知道啊。 这可是皇帝身边的红人，连他看见了都还要讨好一番。毕竟皇帝对他这个哥哥一直抱着可有可无的态度，他说实在根本就上不了台面，只得安排到小小的潮州城打发了…… 可是，可是，管事公公刚刚唤这少年什么？ 太子爷？ 我去！还真是太子？ 不对啊……德亲王眉头紧锁，听说太子不是个不会习武的废物吗？可今儿一来，她一手射艺出神入化，管事公公对她更是这么狗腿…… 这不大对劲儿啊！ “这……这……”玲珑郡主张大了嘴巴，惊讶地说不出话来。 刚才那几个被玲珑郡主堵住了话的小姐，一看见玲珑郡主这副没见过世面的土包子的模样，纷纷掩唇嘲讽地笑出了声来：“您不是高高在上的郡主吗？连刚才跟您比试的人是太子爷都不知道？莫不是被太子爷迷糊了心神？” “嘁，太子殿下年纪虽幼，但是长得确实很俊美啊，说不定郡主看上他了呢。” “太子殿下是想攀就攀的？郡主也不瞅瞅她什么身份？空有一副皮囊而已，连太子爷是谁都不认识，想必这郡主也只是个噱头罢了！” “就是就是，如果她真看上太子爷，给她个侧妃位置都是个好的了……” 同样都是刚刚被玲珑郡主羞辱过了，所以现在，那些平日里争锋相对的小姐们表现出来的情绪是异常的团结。 一个二个说得让玲珑郡主的脸上更加红一阵白一阵。 凭什么！她是郡主，就算比不上太子，却也比这些官家小姐的身份高！ 她可是皇室中人！ “都给本郡主闭嘴！”玲珑郡主恼羞成怒道。 101.第101章 明修栈道（3） 瞧着又要挥动她那长长的鞭子。 “玲珑，”德亲王突然说道，“住手。” “父王！”玲珑郡主甚是不解，挥了挥鞭子道，“这群人太无礼了，本郡主要教训她们！” 话中指的自然是那群刚才交谈的官家小姐。 官家小姐们没想到玲珑郡主在她父王面前也要动鞭子，纷纷有些后怕，对视一眼不敢吱声。 “玲珑，父王叫你住手！”德亲王看着玲珑郡主，忽然油然而生些恨铁不成钢的心思。 “父王……”玲珑郡主不可置信地看着他，美眸里噙着不甘心的光芒。 凭什么父王要阻止她！ 父王要站在太子那一边？ 这不可以！ “玲珑，你应该去休息。女孩子家家的整日舞刀弄枪有什么好，将来看有谁敢娶你。”德亲王不悦地皱了皱眉头，说道。 “父王……”你明明说女儿舞刀弄枪的时候最为英姿飒爽，有女将军的风范，你曾经还说过如果女儿嫁不出去，就养着女儿一辈子的…… “好了，现在时候已经晚了，回去休息吧。” 德亲王挥挥手，揉了揉太阳穴。他是真的老了，连太子殿下在这里都认不出来了！连管事公公都巴结着太子殿下，想必太子殿下虽然听说是个废物，但依旧被看得很重……他得捉摸着有机会，去给太子殿下登门道歉才好…… 玲珑郡主这一举实在是太冒失了！ 他就不大明白，平日里女儿还是挺聪慧的，怎么在这件事上就不开窍，栽了跟头呢？ 跟她说了多少次，这里是南山寺，面对的是京城的人，而不是潮州城，不能像在潮州城里那样肆无忌惮了！一言一行都是要被人看着的。 她一个玲珑郡主，代表的不仅仅是个人，而是德亲王，而是整个潮州城啊！ 玲珑郡主愣愣地看着德亲王，眼角隐隐有泪花闪动。 然而，无论她如何挣扎，却也拗不过那群德亲王带来的人，被带下去休息了。 父王……你怎么能偏袒那个太子殿下？ 她倒是要看看，不过会点射箭罢了……太子殿下难道没有别的本事么？她可听说，这个太子连内力都没有，根本就不会武功！ 怎么可能比得上从小习武的她？ …… 楚玉烟百无聊赖地躺在床上，翻来覆去却怎么也睡不着。 现在虽然才酉时，用过晚膳，只是以往白天累着了，她便会早早休息。 大抵是因为难得出来远行一次，所以激动的睡不着？ 楚玉烟捉摸着，姑且也只能相信这个说法了。只是实在是睡不着，她只得换了便装下了床。 “殿下睡不着吗？”卿娘在门口守着，正望着南山寺的风景，却忽然看见门被打开，楚玉烟从里头走了出来。她何等聪明的人，一眼就看破了楚玉烟现在的情况。 “嗯，”楚玉烟含糊应了声，“出去走走。你在这里看着，有人过来就说本太子已经休息了，不便见人。” 她指的，自然是有可能上来找麻烦的玲珑郡主与德亲王。 “是。” 102.第102章 姜太公钓鱼（1） 卿娘毕恭毕敬地低下头。 酉时的夜空静谧而安详。 这是褪去雾霾遮掩的天空，虽然这是不少小说里头共同的吐槽点，但是对于一个长期生活在城市里见惯了雾霾的楚玉烟必须说，其实上辈子的人们已经很重视环保了，至少比起几十年前好了许多好么…… 现代人不背这个锅！ 南山寺建在南山的半山腰，山顶大气压稀薄，出现缺氧的概率很大，况且南山海拔极高，南山寺贵为国寺来的又都是贵人，自然不敢让他们出了岔子，只能改在半山腰而造了。 所以抬头望去，刚好可以看见掩藏在山峦后层层叠叠的云层。 顺着河流而下，三面环水的南山联通全国最长的河，颇为形似上一世的水源枢纽，大抵是三江源吧。 可惜南山并不是这三条江的源头。 一边心中胡思乱想着，楚玉烟一边径自散步。一个人在这里，总觉得心中空落落好像少了些什么……脑海里情不自禁地又浮现出一张似笑非笑的俊美脸来。 或许只有跟那少年在一起相处之时，她才隐隐会有一种自己其实不是一个人的感觉？ 嘛，大概是错觉。 那个少年怎么会与她一道的。 身居影后高位，很多东西，楚玉烟怎么看不出来。萧昀眉间戾气很浓，似乎深藏着深仇大恨。只是他太擅长掩饰，把眼底的那份杀戮果断的冷酷冷血，以懒散随性而漫不经心笑容掩藏起来。 以至于，总让楚玉烟分不清哪个才是真实的他。 南山寺的后方有一座纯天然的巨大水库，三面环山，有鱼群游动，溪流清澈，是个钓鱼的好去处。 若隐若现间，似乎有道人的影子飘摇。 楚玉烟来的时候还听见那群富家子弟在计划着偷偷跑出来钓鱼来着。 只是现在时候已经晚了，那群纨绔子弟在寺庙里自然也没什么玩的，应当是像她这样早早歇息了才是。 是谁还在水库里钓鱼呢？ 楚玉烟深感疑惑却面不改色。她不动声色向前，直到走近水库，才看见那钓鱼之人是个白发苍苍的老者。双鬓均是被白发晕染，看上去似乎已经上了年纪，却没想到还有这等闲情雅致。 然而近看方才知道，老者身旁放着的桶子里，只有寥寥无几的几条白色小鱼在游动。 而桶子旁边，那本应该准备放置鱼饵的地方，却空空如也。 楚玉烟挑了挑眉毛。 这老者的钓鱼方法，可稀奇的很。 只是老者坐在这里怡然不动，他的视线一直稳稳落在手中钓竿上，没有挪开半分。 就连楚玉烟走到他面前了，他也眼皮子抬也没抬，全然就是全神贯注地做自己事情的模样。 楚玉烟身为太子，很少被人这样无视。只是她可不是像玲珑郡主那样沉不住气的人，当下挑了挑眉毛，索性坐在老者身边观看起他钓鱼来。 果不出其然，老者所用的鱼钩上压根没有放鱼饵。 而他钓上来的鱼也实属奇特，虽然数目不多，但通体白色，在水中翕动时居然散发着淡淡的光芒。 103.第103章 姜太公钓鱼（2） 楚玉烟扬了扬眉。 这鱼是什么品种？ 别说见过了，纵然是听她也没有听说过。难道是水库里特有的鱼？ 时间滴答滴答逝去。 连月亮都被云层遮挡了。 老者钓鱼，楚玉烟坐在老者的旁边，两个人就一直保持着这样僵着，谁也不开口说一句话。或者说，老者全身心地投入了钓鱼之中，而楚玉烟也静下心来看着他钓鱼，没有主动开口谈话。 也不知多久过去。 却见那老者眯着眼睛，突然将鱼竿一扬！ 白色的鱼儿尾部还带着银晃晃的水光，往水桶里扔下，扬起阵阵涟漪和水花来。 这时，老者方才慢悠悠地收回钓竿，却依旧没有看楚玉烟一眼。 倒是楚玉烟主动开口了：“老先生，请问这鱼是什么鱼？怎么从来没有见过？” 老者捋了捋胡子，似乎有些得意洋洋，“这是南山特有的鱼，多少金子都买不回来的，还得自己钓。这鱼刁钻的很。我看你在这看了许久了，是不是觉得老头子我拿着没有鱼饵的吊杆钓鱼很奇怪？” 这突然出现的孩子倒是个能沉得住气的人。 平常人站在这儿这么久了，肯定要嚷嚷着无聊无趣，何况是楚玉烟这样年龄段的。 这不，楚玉烟已经引起老者的趣味了。 “老先生有没有听过一个故事？”楚玉烟笑了笑，说道。“在某一个朝代，有个王叫文王。有一次，文王出去打猎，碰上个正在钓鱼的老者。钓鱼的老者不奇怪，但是奇特的是，这老者钓鱼，用的是直的吊钩，上面还不带鱼饵！老者一边用这种钓竿钓着鱼，嘴里还在喃喃着‘愿意的上钩……’非但如此，他的做法，还真钓到了一桶子鱼。” “所以我想，老先生现下所作为，应当是为了更好的钓到鱼而做。我又为何要觉得老先生拿没有鱼饵的吊杆钓鱼很奇怪呢？” 她微微一笑，仿佛冰山雪莲盛开，月光洒落一地芳华。又如海底明珠接受阳光照耀，璀璨夺目。 老者半眯着眼睛，听了楚玉烟的话，突然笑了出来。“没想到你小姑娘年纪小小，看人可却看得深咯！” 虽然他并没有听说过文王是谁，记忆里历史上也没有这号人物的存在。但是楚玉烟讲的这个故事倒是有趣得紧。 连带她的人更有趣了。 好端端一姑娘家，却以男装示人，说话也是一套一套的颇似男子。 想来又是某个为了家族利益牺牲的人吧。不过这一次，来这边南山寺的，可是皇家…… “不如老先生。”楚玉烟惭愧道，倒不是因为老先生一眼就看出她是个女子，而是为老先生的沉稳看人透彻，她虽然自诩在娱乐圈十几年，但是在这个年过半百的老人面前，也只是区区数十载罢了。 老者瞧着她恭敬的模样，乐了，便道：“我看我与你有缘，一个老头子也拿不出什么，你倒是说说，你有没有什么心愿？” “自然。”楚玉烟的笑容很浅，说的话也轻描淡写。 ——“请先生教我武功！” 104.第104章 姜太公钓鱼（3） 说罢，她起身正欲跪下。 ——所谓先斩后奏。这一跪行了拜师礼，老者还不得教她武功吗？ 不错。她已然看出来，这老者的身份绝对不简单！ “哎呀，你这是闹什么呢！”老者笑眯眯地阻止了她即将跪下的举动，“老头子可受不起你这一拜，要折寿的咯！老头子我还想多活几年呢。说说看，你是怎么想到要拜老头子为师的？” 见老者虽然没有明面上接受，却也没有拒绝，楚玉烟心中知道她还是有机会的。 她微微一笑，气定神闲，“第一，南山寺的水库，不是想来就能来的地方。” 就算是那些官家子弟想要进入水库，也得偷偷翻过去。然而在偌大的水库，老者却能优哉游哉地在这里钓鱼，不让人觉得奇怪吗？ “第二，”她伸出两根手指，“老先生气质不凡，坐在这两个时辰之久，站起身来时却未觉头脑晕厥而步伐趔趄，想必是个内力高手。” “第三，”楚玉烟继而笑了起来，她的声音悦耳，却带着一种不容忽视的威严。“说起来有些扯——但是我一直坚信着，直觉。” 老者脸上的神情本是渐渐严肃下来，却忽然听见楚玉烟最后那一点，也忍不住笑了出声来。“直觉，好一个直觉！哈哈，小女娃，你这直觉倒是不一般啊。” 楚玉烟理所当然地接受了老者的赞美，“嗯，我一直以来都很相信我的直觉。” “小女娃，既然你这样说，我老头子便给你一个机会吧。与我下一盘棋如何？我老头子孤身一人在这里生活许久了，怪寂寞的，你来给我做个伴儿也好。”老者笑得和蔼慈祥。 楚玉烟没有推就，而是点头，起身跟上了老者的步伐。 没有想到的是，她本以为老者只是说笑，可老者却真的在这偌大的后山里安了家。 那是一间小小的茅草屋，环堵萧然，只是生活需用的装备一应俱全，除去此，便别无他物。再看老者身上破旧的衣服里多处补丁，想必老者虽然生活拮据，却乐在其中吧。 却瞧见老者翻箱倒柜，终于从不知何处端出了棋盘来。 棋盘上已经布满灰尘，打开来便有刺鼻之气扑面而来。 楚玉烟忍住了打喷嚏的举动，只是扯了扯嘴角，勾起抹简单的笑容来。“老先生，现在开始吗？” 老者未语，但是手头上的动作却足以说明了一切。 他执黑子，楚玉烟执白子。 “我棋艺不精，希望老先生到时候承让。”即将开始之前，她浅笑，黑夜里，一袭白衣更衬托的她气质出尘，悠然而赏心悦目。 “老头子我也许久没有下过棋了。”老者笑眯眯地说道。 打从楚玉烟走到他身边来时，他虽然表面上看似一直专注着钓鱼，可眼角的余光却已经在打量着楚玉烟并猜测他的身份。 若换做寻常人家，他那样无视的举动早就会把别人气得不轻了。 然而这孩子一身气质却是少有的。最主要，是她沉得住气。 105.第105章 殊途同归（1） 何时生气，何时用不着发脾气，她把握的恰到好处，虽然偶尔出口不逊，却并未让人觉得她狂妄嚣张，反而更加平易近人。 到底还是个孩子。 而且……还是个女孩子！ “老先生，”楚玉烟道，“你分心了。” 纤细白皙的手中紧握着的那枚棋子落下。 “哦……老眼昏花了，年纪大了总是会走神。”老者笑了笑，可是说的却并不让人觉得他不甚在意。 只是即便如此，老者在棋盘上，招数老练而狠辣，不出片刻，已经几乎把楚玉烟逼至墙角，抬不起头来了。 楚玉烟单手托着下颚，执一枚棋子，淡然沉思。 一个人下棋的手法，很容易暴露他平生的很多事情。比如说，老者下得棋虽然看似气定神闲，可每走一步，都是暗含着杀招的。 老者善于忍耐，善于等待。将她的棋步步循循善诱，直到十面埋伏，已经没有回头机会之时，方才不紧不慢的落下最后一子。 现在便是这样。她猜测，若是以棋盘为天下，以棋子为国家与地盘，那么想必这老者之前的职位，不是将军……便是，元帅？ 反正与战场厮杀脱不了干系！ “小女娃，这一回换做你分心了。”老者笑起来的时候一双眼睛几乎眯成一条缝。他连眉毛都是花白的，让人很难猜出他的具体年龄。楚玉烟第一眼见到他的时候认为他年过半百，可是眼下，倒觉得他的年纪，要比半百要更大上些。 古人云：人活七十古来稀，老者想必已经过了花甲吧？ “是么。”楚玉烟淡淡道，语气间却不见慌张的神色。哪怕老者将她逼的只剩下寥寥无几的棋子，她表现出的坦然态度，这份沉稳，依旧足以让人隐隐觉得，她其实还有后招。 老者步步逼近，棋盘上已经看出了趋势，几乎大局已定。 老者道：“现在后悔为时已晚，小女娃，看来我们的缘分只能到这里了。” “未必。”楚玉烟笑了笑，未曾多言语，只是神情专注地下着棋，仿佛对于棋盘上自己处于弱势的局面浑然不觉。却忽然看见面前的老者那双灰尘的眸子间，瞳孔骤然放大！ “怎么会……”老者喃喃自语。 弃车保帅！置于死地而后生！ 她居然走了这样惊险的一步？ 这一步算是豪赌，仅仅只靠着寥寥数子。但是……动作却大胆而张扬！ “想要成功，世界上有很多种路。一味的横冲直撞，也是一种方法，但是这并不代表这就是唯一的办法。”楚玉烟收了收棋盘，胜负已定，她的神情未见得意，而是淡然如水。“殊途同归。” “好一个殊途同归！” 老者摸着他那白花花的胡子，望着一桌的棋盘，感慨道：“我真是老了，连个小女娃都比不过咯……” 却没有想到楚玉烟站起身来，飘飘的衣袂将这已经显露出局势的棋盘给打散了。 黑子白子混合在了一起，已经见不到方才的形式。 “你这是？” 106.第106章 殊途同归（2） 饶是老者这样的人，看见楚玉烟这般举动后，却也不理解地眯起了眸子。 刚刚明明她赢了。 为什么她又马上把棋盘给打乱了？ 不要这个胜利的头衔了吗？ 不，面前这小女娃看起来可不像是那样的人。 “就如我说的，”楚玉烟耸了耸肩，说的坦然，“胜利，并不只有一种方法。同样，一次的胜利，也并不能代表永恒。” “是老头子我老糊涂了……”老者眉开眼笑道，“小女娃，你看事情倒是看得很透彻。” “早闻先帝骁勇善战，先帝在世时，曾经组织起一支以一敌百的鬼面军，”楚玉烟直视着老者的眼睛，不去在意老者逐渐沉下来的脸，而是不紧不慢地说道：“先帝带着鬼面军，打败九重国，收复草原，击退胡人……只是当先帝从皇子称帝，这支鬼面军却不得不解散。尤其是鬼面军的领头将军，更是只能来到南山寺隐居起来，一住，就是几十年。裴昭裴将军，我说的是吗？” “你……”若说之前对她只是赞赏，那么这一次，已经是吃惊了。裴昭不可置信地看着她：“你怎么会知道！” 不错。 先帝当年只是个毫不起眼的皇子，一统江山全靠的是这支他一手建造起来的鬼面军。 那时候三国还不是三国，而是五国。是先帝统一了其他两国，共同组建起楚国，方才建造这三国鼎立的局面。 只是先帝生性多疑，那支跟着他出生入死的鬼面军在他登基为帝之后，也少不了被他猜疑的下场。尤其是鬼面军的统领——也就是他，裴昭，更是成为先帝怀疑的对象，一点小小的动静都能让他在先帝心目中的地位遭到动摇。 因为很多时候，鬼面军听的，不是先帝这个幕后主人，而是他这个明面上的首领将军。 所以裴将军忍痛辞去职位，要求解散鬼面军，并且自己都来到南山寺隐居。这么多年来，他早已磨去了一身锐气，估计连那时候鬼面军的人，都认不出来他是当年意气风发的裴昭了。 只是……这些，连当今朝堂上都鲜少有人知道。 这小女娃是如何了解的？ 她说出这段话的时候，其实内心的起伏不比面前的老者小。 出发的前一周，她见到了萧昀。 萧昀脸上依旧懒洋洋的，只是阖着眸子问她：“你要去南山寺？” 然后，又缓缓地靠近，低沉悦耳的声音在她耳畔响起：“噢，那可别忘了见一个有趣的人。这个人喜欢钓鱼，穿的邋遢的很，看起来就像……不，就是个糟老头子。但是他的身份可不一般，鬼面军听过没有？前朝鬼面军的统领，可就是他呢……” 留下这话，他又凝视着她的眸子，两片薄唇翕动着问她：“楚玉烟，你还记得楼兰宝藏吗？” ——那日是风月楼里，黑衣人与摄政王谈话中提到的，楼兰宝藏。 楚玉烟不知道萧昀是如何知道的，但是看见裴昭的反应，她知道这事十之八九错不了。 107.第107章 殊途同归（3） 以及他所表现出来的…… 虽然萧昀只说了短暂的几句话，并没有告诉楚玉烟接下来该如何做。 但是，有这么几句话，作为一个好的开头，对于楚玉烟来说……已经足够了。 至此，楚玉烟收了收情绪，微微一笑，“裴将军不必知道我是从何得知的。我想学武功，我想——拜裴将军为师！” 怪不得当时萧昀会这么对她说…… 他想必是看出来自己现在需要什么。 习武！ 而眼下，这样一个战功赫赫名声纵横前朝的将军——无疑是当下最好的人选！ 裴昭那被浓密白发遮住的双眼中，只是浮现出一抹欣慰的笑来。 “玉琉，你有一个好女儿啊……” 楚玉烟的脸上，逐渐被一抹惊诧所替代。 ——玉琉，不就是她母妃吗？！ …… 这一晚，楚玉烟彻夜未归。 待到她从外头走进来之时，天边泛起了鱼肚白，看起来刚刚破晓，还隐约间可以听见雄鸡报晓的声音。 站在门口打着瞌睡的卿娘听觉倒是个灵敏的，一听见楚玉烟过来的脚步声，一个机灵睁开眼睛来，急急忙忙跪下：“太子，您回来了！卿娘一不小心睡着了，是卿娘的错……” 楚玉烟微微挑了挑眉。 瞅着卿娘眼底这浓重的黑眼圈，想必一夜未眠。她知晓身为青楼女子，卿娘是极其重视这副容颜的。但如今进了她东宫，倒是…… 她压下闪烁的眸光。 “无事。”薄凉的声音从空气中传来，“卿娘，实在累了就休息一会儿吧。” 卿娘抬起头，水灵灵的眸子受宠若惊地看着她：“……殿下？” 楚玉烟“噗嗤”一笑，不置可否，走进了居住的厢房里。 然而卿娘望着她的背影却若有所思起来。楚玉烟一夜未归，主子的事情身为奴婢的她确实不能过问。只是看主子面色疲倦衣衫不整…… 不会是主子在这佛门重地深感寂寞，所以晚上跑出去玩一发？ 哦天哪！主子身在这个年纪，对于男女之事是懵懵懂懂却又好奇的很。不会是真被那群公子哥儿拐走了吧？ 瞧着楚玉烟现在的模样，卿娘越发越证实自己的猜想大抵是正确的。 楚玉烟换好衣衫出来之时，看见的就是卿娘这个样子。 为何那眼睛一直落在她身上？ 她脸上有东西吗？ 楚玉烟甚是不解地摸了摸脸颊。昨夜裴昭什么也没有教她，就请她吃了全鱼宴。清蒸鱼红烧鱼水煮鱼麻辣鱼……还有油炸鱼。 在这国寺里，他们居然躲在后山偷偷开荤……楚玉烟想想也觉得好笑。 再然后她才知道，这鱼作用极奇特，她只觉得全身气息紊乱，裴昭居然靠着这鱼帮她打通了筋脉！ 也就是说，从今天开始，她也可以修习内力了！ “殿下，您昨儿做什么去了？”看见楚玉烟心情挺好，卿娘实在忍不住便问道。若是做什么事情，楚玉烟不回答她也是理所当然的事。可是……可是楚玉烟毕竟年幼，十三岁啊，如果纵-欲过度的话影响发育的好吗！ 108.第108章 殊途同归（4） 楚玉烟没有读心术，自然不知道卿娘这会儿在想些什么。不过现下她心情不错，也便笑吟吟地答道：“昨晚开荤了，感觉还不错。” ！！！ 开荤！！ 卿娘只觉得头脑一阵眩晕。 难道真是如她想的那样的开荤？ “殿下！”卿娘正色道，即便是身为贴身奴婢，但楚玉烟平日里待她很好，至少唯一一点就是没有拘束。有的时候二人也能放下主仆身份互相打趣几句。 一段时间相处下来，卿娘才知道这个太子殿下并不如表面上这样难相处。反倒好得很，身上带着一种莫名的亲和力。 她当然不知楚玉烟上辈子是影后，火爆全球，早在热情的粉丝里练就了一身功夫出来，不然的话，她又怎会被称赞为国民女神呢？ 要想得到粉丝的爱戴，这亲和力显然是主要的。 “嗯？”楚玉烟扬了扬眉，问道。 “殿下，不是卿娘多嘴。”卿娘深吸一口气，正想着该怎么说才能让楚玉烟不生气。毕竟楚玉烟这个年纪还是个孩子心性，任性的很，自己又身为奴婢，稍不小心就会惹得主子不开心了怎么办？就光凭着楚玉烟待她这个情分，卿娘宁愿自己受罚也不想惹楚玉烟生气。 “您现在不过十三岁，有些事情还是等长大一些再做吧。不要学着那些纨绔公子哥儿去，您贵为一国太子，要什么女人没有？这地方是佛门重地，找来的想必也不是什么好货色，开荤一定要适当，别影响了您长身体……所以，殿下，您还是忍一忍，千万不要随他们去了……” 先前这话听着还没什么问题。 只是越往后说，楚玉烟越觉得这事儿越发越不对劲儿了。 什么这个那个的？忍一忍？忍什么？ 她不就吃了个全鱼宴，再打通了下筋脉吗？ 还有最重要的一点！她是女孩子好么！是女孩子！纵你妹的纵-欲过度啊！不要把她跟那群纨绔公子比！ 当下楚玉烟便厉声道：“谁跟你说本太子去沾花惹草了？！” “……您告诉我的。”卿娘被她这没来由的怨气弄得一怔，然后愣愣地指了指楚玉烟的后面。 那一身大红的衣袍如同天边的朝霞般艳丽，不是玲珑郡主还是谁？ 又有谁会像玲珑郡主这般嚣张的？ 楚玉烟：“……” 妈蛋，现在她纵使有三张嘴也说不清了！ “本太子说的开荤只不过是吃了点东西而已，不是你想的那样！”扔下这句话，楚玉烟已经打算往厢房里走了。 她！累！了！ 却说打通经脉之后，她只觉得心旷神怡，一点倦意都没有，即便是刚才试着躺在床上睡了一会儿，却发现自己翻来覆去压根睡不着…… “太子！”见她要走，玲珑郡主一咬牙连忙叫住她。“楚琰！你给我站住！” 楚玉烟步伐一个趔趄。 她转过身来，似笑非笑地望着玲珑郡主：“郡主好大的架子，本太子的名字也是你想说就说的？” “我是你表姐，有什么不可说的？” 109.第109章 局中局（1） 玲珑郡主扯扯嘴角，撅着嘴巴望向她。 只是，当少年转过头来时，之前那一肚子怨气突然烟消云散了。 昨天那事情等待回去之后，玲珑郡主思来想去才发现，那个少年的容颜在她的脑海里竟是久久不散……睁眼闭眼都是她嘴角微微上扬时的样子。 美得夺目。 潮州城算是偏远，没什么美男子的存在，所以玲珑郡主受惯了别人注目的视线。 然而这个少年不同。虽然她贵为太子，可第一次见面时她一点也没有太子的架子，那样嚣张，那样张狂……那样的俊美迷人。 然后？然后玲珑郡主就控制不住自己来找楚玉烟了。 “表姐？”楚玉烟“哦”了一声，“本太子何时不知，自己居然有一个连我是谁都不知道的表姐了？” 她这是在说昨儿玲珑郡主不认识她还意图挑衅她的事情呢。 玲珑郡主小脸上一红，平生第一次对一个少年作出让步：“本……本郡主跟你道歉不就是了！昨天是本郡主没有认出你来，马有失蹄人有失足，难道本郡主就不能犯一点小小的错误了？” 却没想到她居然连俗语都说出来了。 楚玉烟只为这样子的玲珑郡主感到好笑。 她点了点头便道：“嗯。郡主犯错了就犯错了吧，与本太子何干？如果没有别的事情，请郡主离开吧，本太子累了，需要休息。” 现在才什么时辰，玲珑郡主跑过来找她做什么？吃错药了？ “你……你！”玲珑郡主红着脸儿，“你到底是不是个男人！知不知道怜香惜玉！” 见到她这样漂亮的女孩子，连点面子都不给？ 楚玉烟淡淡地说道：“抱歉，我不是男人，我还是个孩子。” 言下之意就是，我连男人都不是，怜什么香惜什么玉啊？ 玲珑郡主：“……” “本郡主不管！”玲珑郡主不由分说地说道，“皇帝说了，今天就由你陪着本郡主出去逛一天！” 南山寺前方就是一片城镇，楚玉烟的宅子也在那块区域。 说白了就相当于一个城市，楚玉烟的宅子是城市外围的别墅，距离城市有一段不小的距离。 却说如果玲珑郡主不提，楚玉烟也是想去看看自己赢来的宅子长什么模样呢。 不过现在看来，好像有人并不乐意看着她赢这宅子？似乎感到不服？ 唔……那也怪不得她。 “凭什么？”楚玉烟阖着眸子问道。 “……皇帝舅舅亲口说的，如果你不陪我，我就跟皇帝舅舅说你抗旨不尊！”见楚玉烟一副爱答不理的样子，玲珑郡主只能搬出皇帝来。 一说，这是昨天她回去之后听见皇帝与自己父王的谈话，听见皇帝见她初来乍到想找个人陪她逛逛，不知怎的，她脑海里第一个浮现的就是楚玉烟的脸。 于是就点了她的名字。 皇帝倒是没有多在意，很爽快地点了点头，这事情就这样定了下来。 显然对于她这个亲封的郡主，皇帝似乎还是挺疼爱的。 这也是玲珑郡主得意的地方。 110.第110章 局中局（2） 楚玉烟犹豫了片刻，见玲珑郡主把皇帝都搬出来了，只得点了点头，不情不愿地说道：“嗯……好吧，那本太子就带你一起出去走走。” 她素来可不是个愿吃哑巴亏的主儿。 玲珑郡主话语里说的是“陪本郡主去走走”，到了楚玉烟这里，她便要说“本太子就带你一起出去走走”。一下子变被动为主动，成了这件事情的主导人。 也不知道玲珑郡主听清楚她话中有话没有。 只是见着玲珑郡主面色一喜，当下拉着楚玉烟就要出门，却被楚玉烟一把躲开了。 她一本正经地说道：“郡主，男女授受不亲。” 玲珑郡主：“……” 出了南山寺，那边皇帝跟着住持在谈话，离祭天开始还有不久的一段时间，所以现在都是闲着的。 只是越往前走，玲珑郡主终于反应过来了不对劲儿之处。她转头一双眸子恶狠狠地盯着卿娘：“你怎么跟上来了？” 虽然自己不愿意承认……但是不得不说，卿娘比起她来说，似乎要更好看上那么一点…… 应该说的是，卿娘比起她，多得是那份属于成熟女子的魅力。玲珑郡主再怎么嚣张，终究只是个未见过世面的小丫头。而卿娘怎么说也是做过花魁的人，自然比玲珑郡主更会做人，更当得上是“八面玲珑”这个词。 这不，面对玲珑郡主的刁难，卿娘只是恭恭敬敬行了个礼，不咸不淡道：“奴婢是主子的贴身婢女，有责任护着主子的安全。” 她也是会武艺的人。不然的话面对青楼那群大老爷们，怎么可能活到今天呢？ 能从风月楼里出来的，或多或少都有点家底。 一句话就已经把玲珑郡主给堵住了。接下来想说的话只能咽在腹中。楚玉烟是谁？太子殿下！如果她公然呵斥贴身保护楚玉烟的婢女离开，岂不是在说她根本就不把太子殿下的命放在眼里？ 这可是欺君之罪！ 虽然气得牙痒痒，但是玲珑郡主却不能表现出来，当下只能狠狠瞪卿娘一眼。 卿娘全然当做没看见。在青楼里受过多少白眼，眼下她怎么会跟一个小丫头计较呢？ 呃……虽然太子殿下好像比这小丫头还要小一点，但是心智可就是天壤之别了。 玲珑郡主估计是即便是在潮州城也极少出来。 南山寺是个极有特色的地方，这依附南山寺生存的小镇，因为南山寺为国寺的缘由，也跟着火了一把。卖的东西都是从大山里出来的野味，原汁原味，在京城可吃不到。 所以吸引了不少游客的注意。 楚玉烟没多大兴趣，这种东西前世见得多了，最多不过让她的目光多停留几分。但是玲珑郡主却兴奋的很，拉着……不，应该说是拽着楚玉烟的袖子这里看那里看的，恨不得把这铺子都买下来带回去一般。 对此，楚玉烟表示自己也挺无奈的。 玲珑郡主小脸上兴奋之色溢于言表。 在家里父王母妃都只允许她在自家玩，她可很少出门去。 111.第111章 局中局（3） 何况是出远门…… 她全神贯注地挑着东西，而楚玉烟则想着找个理由脱出身来，然后去看看那宅子怎么样了。 殊不知，在这个时候，她心心相念的宅子里已经有了人。 …… 南山寺后。 四合院内。 男子的喘息声与女子的娇嗔声交织。 “讨厌，别这样……”那女子听着声音耳熟，仔细一看……竟然是淑妃！ 宫中没有贵妃。除去皇后之外，便是四妃权威最大。却没有想到，淑妃居然在这儿！ “你不是喜欢我这么弄你吗？”男子粗喘着，只是听着已经上了年纪。 “也不知道你跟家里正妻是不是这样的？”淑妃嗔怒道，“连孩子都有三个，呵……” “你又不是不知道，”男子……是慕丞相。慕丞相伏在她耳畔低声道，“我娶她是因为家族逼迫，你我青梅竹马这么多年感情，难道你还不知道我？我心中爱的只有你。况且，我有多爱你你不也感受到了吗？” 丞相已然步入不惑之年，然而在某些方面却丝毫没有老化。 淑妃脸上一红，在他的胸膛处画着圈圈。“这宅子现下不是太子的么，你现在带我来这里……！” “这本来就是我的东西！”慕丞相狠狠说道，顺带在淑妃丰盈的胸前捏了一把，“我现在只不过是来拿回我的东西罢了！慕三那个不争气的，谁允许他就这样把宅子弄出去？” “一个宅子罢了，夫君如果喜欢，再造一间又何妨？”淑妃不明白，为什么慕丞相对于这宅子这么执著？难不成宅子里藏着什么秘密？ 可是慕丞相对她向来是没有隐瞒的，连他在朝堂上的事情也愿意跟她讲。当然，如果不是她跟慕丞相里应外合，慕丞相又怎会坐稳丞相这个位置呢？ “这你就不知道了，”慕丞相摇了摇头说道，“这个宅子对于我来说意义非凡。可不是随口一说的！那个孽子，平日里小打小闹就算了，关键时候还给我惹祸，真是白养他了！” “夫君息怒。”淑妃连忙安抚他。丞相夫人这回因为病并没有来，而皇帝此时也管不到这边，她就这么大胆地喊夫君，喊的还顺口的很。 慕丞相抓着她的手，道，“能不能拿回宅子，为夫只能靠你了。今天晚上把那太子骗过来恐吓一番，就不信她还敢在这宅子里头住下去！” 他眸中划过一抹狠戾。 淑妃点头道：“我会办妥这件事情的。只是那东西……” “你且不用担心，”慕丞相摇了摇头说道，“那东西习性奇怪，只有女子染了药才会被吸引过来，但是并不会伤到这用药之人。所以为夫也只能让你去冒险了……”他说的深情款款，俨然就是舍不得淑妃的模样。 淑妃被他这一番话给打动了。 在皇宫，每天面对的都是那群嫔妃的冷言冷语，皇帝好长时间不来她的宫里已经成了家常便饭。她这个淑妃坐在这里，有名无实。 还不如这个青梅竹马的丞相能给她满足感！ 112.第112章 局中局（4） 所以眼下，慕丞相的话能够轻易地将她打动。 慕丞相伸出手温柔地摸了摸她的脸颊，柔声道：“你放心，这件事情一定不会查到你头上来。那药无色无味，想必也不可能有人会追究，后面的事情我会帮你处理好。能不能挽回为夫的尊严，这事儿全靠你了……” 能不能查到淑妃身上他不能保证。 但是至少他知道的是，他自己，可以在这件事情中全身而退。 若是真的查到淑妃头上，自己只要一口咬定是淑妃栽桩嫁祸不就行了么？凡是身居高位的，谁没有给自己留个后手？ 这娘们自以为自己是个东西，其实人老珠黄，做起来都没劲儿。还不如那丞相夫人，虽然是个病美人，可是比淑妃年轻且貌美啊。 淑妃在宫中没有受到滋润，早就一天一天老下去了，如果不是有些事情还用的找她，自己早已经把这枚棋子毫不留情地踢开了。 “……嗯。”淑妃犹豫片刻，还是点了点头。“我尽量。怎么把太子引过来就靠你了。” “太子不会不过来的，”慕丞相脸上带着一抹势在必得的笑容，“她一定会找个时间来看宅子。而我们要做的，就是让她把这个看宅子的时间选在晚上……” …… 最终的结果是，陪着玲珑郡主折腾了一整天，楚玉烟压根就没找到机会。 每每她可以离开之时，玲珑郡主总是会找出另一种理由来，反正无论如何就是不准她走！ 楚玉烟隐隐觉得有些不安，虽然不知道那不安来自何处，但是现下也只能妥协。 她有后招。 她望着群山后若隐若现的建筑群，只觉得，这一次祭天，并不会安宁。 好不容易摆脱了玲珑郡主的纠缠，楚玉烟让卿娘先回去，而自己，往宅子所在的方向走去。 夜下无人，她在裴昭的帮助下打通了筋脉，这才知道原来她有着深厚的内力。而不知为何，被一种奇特的手法给封印了……眼下余留的封印没有除去，也就是说，她要想动用内力，目前是一件很困难的事情。 对此她有些郁闷，但是也知道人不可能一日千里，要一步一个脚印。 反正在这南山寺至少也要待上半个一个月，她有的是时间慢慢耗着。实在不行……找个机会留在这里呗。 借口可以有许多……比如说，留在这惦念自己逝去的母妃，尽尽孝心。 一边想着，楚玉烟一边绕道走去。白天的时候虽然一边跟着玲珑郡主来逛街，表面上不悦，实至她的内心已经在悄然探路了。 玲珑郡主以为她被自己牵着鼻子走，殊不知玲珑郡主一路上逛的路线都是楚玉烟有意引导的，这样做更方便了她探路，好在晚上出来的时候能够快一些。 快去快回为好。 宅子大门紧锁着，显然一段时间没有人踏足了。楚玉烟皱了皱眉，从宅子的后方翻墙而入。 她走到主堂面前，推门进入。 只是——！ 前脚刚踏进，那门突然一关！ 113.第113章 反将一军（1） “啪嗒！” 她手上拎着的小灯笼里，火苗骤然间熄灭了。 “……” 楚玉烟抿了抿唇。 她从怀中掏出火折子点燃。 突然间！ 她眼眸一眯，转身眼看就要将窗子打开！ 然而那黑影只是一闪而逝，四顾无人。有什么凉凉的、滑滑的东西，顺着窗户外头爬了进来。户外插入一根小管子，将那散漫的香气吹进封闭的房间里，在空气中蔓延。 淑妃望着火光中翕动的黑影，眼角划过一丝厉色。 毒死你！ 等到时候追究下来，她也可以说是这是在南山里面，有这种毒物是很正常的事情！ 她挂上一抹得意的笑容。 房间内，楚玉烟紧贴着墙壁而站，手中火折子燃起，照亮了狭小的一边天。那些快速爬过来的东西……是……是蛇！ 凑近点，凭借着姣好的视力，常识告诉她，这不仅是蛇，而且，还是毒蛇！ 她嗅了嗅空气之中的味道。仿佛是某种草药磨成粉的混合物……也就是说，这毒蛇是有人故意而为之！ 然而……一滴冷汗从楚玉烟的额角滑下。她现在该怎么办？毒药？没有！雄黄？没有！蛇怕的东西能治蛇的东西，她身上一件也没有！ 她知道——这一回，自己被人算计了！ 望着那地面上匍匐前进，向四方爬动的蛇，楚玉烟唇角勾起一抹冷笑，向后退去。这主堂是几间房间中最大的，可是四周都是封闭，如果想不到办法的话，就只能在这里被活活憋死！要不然……就是被毒蛇咬死。 所有能够联通外界的——窗户、门，都爬满了毒蛇。她冒不了这个险去穿越毒蛇群找到出去的机会！ 看着里头站在原地许久都没有动静的楚玉烟，淑妃抹了把脸，脸上露出了一抹奸计得逞的笑容。现下她还不想离开，她要看着楚玉烟是如何一步一步被毒舌噬咬、啃食而死的！ 这个太子平时没少给她使绊子，自己的侄儿还被她废了一只手！好不容易有了机会，她能放过楚玉烟就有鬼了！ 想到现在处于劣势的楚玉烟，她脸上得意之色更甚。 楚玉烟的目光环顾四周，她深吸一口气平复自己的情绪，好让自己在慌乱中冷静下来思索离去的办法。她同样也知道，这一次是自己轻了敌。 她步步向后退去。 “主子！” 暗道里，几个跪在地上的黑衣人不敢抬头去望面前的少年。 少年身着黑衣，冰凉的半边面具只露出了眼睛，那双好看的墨眸似乎掩盖下万千风华。分明是懒散的模样，可眸光退敛之后，却又暗含着冷酷。 她怎么在上面？ 上面……似乎发生了什么不好的事情！ “主子！” “我一人进去。”萧昀淡淡说道，甚至没有再给与手下说话的时间，已经纵身一跃，从上方走了进去。 ——想来，这里地下有东西的事情，似乎被什么讨厌的人知道了。不过，依着他们的权势，知道也是很正常的事情。 楚玉烟拿着火折子，可是紧贴着墙壁的手肘，似乎碰到了…… 114.第114章 反将一军（2） 一个…… 人？！ “……” 四目相对，四顾无言。 “是你。” 楚玉烟深吸一口气，却没有想到……自己会在这里，碰到这样的人。 “你怎么会在这里？” 那人眉梢冷得很。 “这是本太子的宅子，”楚玉烟望着他，淡笑一声。“摄政王难道不知道，私闯他人的宅子是一件极其不礼貌的事情吗？” “本王是太子太傅，你的老师。”摄政王冷冷地说道，“太子殿下呆在南山寺不好，为什么要来这里？” “跟摄政王一样，”楚玉烟耸了耸肩，转过身去，“你的理由，就是本太子的理由。” 你的理由，就是本太子的理由……！ 她的话说的模棱两可，却又恰到好处地避开了摄政王的问题。 你不是要问我做什么吗？同来这件宅子，你的理由，就是我的理由！若是摄政王做贼心虚……显然如此。摄政王的眸子里划过一抹戾色，脸上阴霾密布。 不太可能！这消息他早就封锁，目前只有他和跟着他的丞相知道！太子是怎么知道的？她应该是不可能的，但是她为什么说…… 就目前的情况而言，摄政王是绝对不可能认为楚玉烟说的轻松，目的却也跟她说的那样简单的。若说选择今夜别无深意的话……他不信！ 可惜的是，这一回，纵使老谋深算的摄政王也错了。因为楚玉烟这一次来宅子的目的，本就也只是看看宅子罢了，别无他的情绪。 妖怪只能怪……摄政王警惕心太强了。 所以方才被她的话绕进去了。 “这里全是毒蛇，摄政王想怎么出去？”楚玉烟微微笑了下。有一个垫背的人在，她突然心情也跟着变好了许多。 “本王自有办法。”摄政王淡淡说道。他也不知道事情会突然变成这样！慕丞相那个蠢货，就知道办不好事情！还有烧了风月楼的人…… 他至今也没有找到罪魁祸首是谁！连对方是男是女都不知道，就仿佛像是人间蒸发了一般…… 也不知道他们有没有听见自己当日的谈话，有关于楼兰宝藏一事…… 他身为权势只手遮天的摄政王，手头上要掌握的情报自然很多。而青楼，无疑是最好的一张情报网。风月楼无疑是他在京城最大的情报收集处之一。 一下子消息就这样断掉，那个烧掉风月楼的人实属可恨！ 他当然不知道，也不可能想到，那个罪魁祸首，现在就站在他的面前。毕竟上元节传出来的消息是，太子在房间里一夜未出，况且当时她才是一个不满十三岁的孩子，怎么可能做得出烧风月楼这种惊世骇俗的事情？ 想起他派人去密室暗杀的刺客…… 对方武力高强内力深厚，极有可能是江湖中人！ “呵。”楚玉烟笑了下，不置可否。“是么，那本太子倒要看看摄政王想怎么脱身了。” “殿下，你真的不清楚现在你自己的身份吗？”摄政王望着她，充血的眸子里蕴含着嗜血光芒。 115.第115章 反将一军（3） 现在的楚玉烟——在这里与他叫板？ 她当真不清楚现下的局势？还是说，这几次她所表现出来的锋芒让她飘飘然，认为自己真的是个太子了？ “本太子自然是当朝的太子。”楚玉烟笑着说道。“只是摄政王莫不是忘了，现在在这个地方，我们可是一条绳子上的蚂蚱。” 谁出的去还不一定呢。 “你说这些毒蛇？”摄政王嗤笑一声，“你以为本王会怕？” 却看见楚玉烟突然拿着火折子，“啪”地一声将主堂摆放着的那几件木制家具点燃了！ “啪嗒！” 木制家具很快被烧灼，星星点点的火星子突然蹿的老高！ “楚琰！”摄政王震惊地看着她，甚至连太子都没有喊，直接叫了她的名字，“你想做什么！你不要命了吗！” 这间房间现在本来就是密封着的，她再这么一烧，是想把他们两个都逼死不成吗？ “摄政王不是说不怕么，”楚玉烟笑吟吟地说道，转而又点燃了另外两件家具。“连本太子这个你眼中的废物都不怕，你又有什么可怕的？” 摄政王噙唇沉默。 这个太子到底想要做什么？ 楚玉烟笑而不语，只是将身上所带的余下的火折子，接二连三地点燃！ 顿时，火光冲天。那弥漫着的烟雾很快将整个房间都笼罩起来。这天气干燥的很，风一吹，蹿得老高的火苗刹那间就被带出去。 很快，有了木制家具为引子，连四方的墙壁都开始燃烧了！ 而罪魁祸首楚玉烟，就这样慢悠悠地向后退着，仿佛没有看见火，没有看见毒蛇，却也没有看见摄政王一般。 火势蔓延，点燃了蛇的皮肤。那蠕动匍匐的蛇群，竟然原地燃烧了起来！ 只是火势蔓延的更快，爬上那窗户，“噼里啪啦”就将窗户给烧掉了。 蛇群四下逃窜，慌乱而毫无头绪。主堂外头的淑妃看着里面突然燃烧起来的火焰，更是大为吃惊！她连连后退，以免被火烧了身！ “楚琰，你疯了！” 看着优哉游哉的楚玉烟，摄政王漆黑的墨眸里写满了震惊。 她这样是想做什么？ 要把他们两个都烧死？！ 纵使自己有内力护身，但是眼看着这火势越来越大…… 况且，楚玉烟不要命了吗？她自己可是在这里啊！ “啊，”楚玉烟毫不在意地一笑，“能和摄政王死在一起，本太子也死无遗憾了。” “本王不会死！”摄政王黑着脸说道。 楚玉烟勾了勾唇角：“你以为这件事情是你能左右的吗？摄政王，你未免太看得起你自己！” 摄政王只是冷冷地看着她，那双阴云密布的眸子里看不出情绪，只是如死海一般幽深，几乎看一眼就要将人吞噬让人沦陷。 他的容颜无疑是很美的，而立的年纪让他紧绷的侧脸宛如刀削神祗，脸部的线条完美勾勒出轮廓。散发着一种成熟的韵味。 被他这样盯着，总有一种时时刻刻都担心着被勾去魂了的感觉。 然而看可惜的是……楚玉烟并不是大叔控。 116.第116章 反将一军（4） 而且她与摄政王的年龄差距也太悬殊了，自己可hold不住啊。 摄政王望着她忽闪的眸子，只觉得她的思维跟自己好像不在一条线上…… 他忽地嗤笑出声来。 “本王太看得起自己？楚琰，是你高看了你自己！” 楚玉烟不置可否。 她好整以暇地转过身去，望着那被点燃的蛇群，慢悠悠地说道：“要么被蛇毒死要么烧死，再不然就是被烟雾给呛死，摄政王，你觉得我们相比之下好的到哪里去？” “就算非要死在这里——”摄政王宽大的五指突然伸出来卡着她的喉咙，“本王也会让你知道，实力的悬殊！” 他细长的五指紧紧掐着楚玉烟的命脉，仿佛要掐断那最后一根筋脉一般。 他大抵是真的被激怒了。 楚玉烟抓着他的手掌，只觉得呼吸越来越困难，摄政王可真是丝毫不客气，手中力道越来越紧，让她的眼前眩晕一片…… 就要死在这里了吗？ 烟雾弥漫，呛人的味道夹杂着蛇被烧死后的恶臭味钻入鼻尖。 不行—— 她不甘心！ 前世她本就是死过一次的人。重活一世，什么事情都没有做到，就要死在这里？ 摄政王手中的力道逐渐加重，他沉阖的眸子冷冷地看着楚玉烟，那里是冰凉一片而丝毫不带感情的冷酷。 废物——果然就是废物！ “摄政……王……”连带说话也变得困难，楚玉烟艰难地吐出几个字，只是实力的差距让她根本就挣脱不开摄政王的手掌。“你……就算……杀了我……也……毫无意思……” “即便是毫无意义，本王也要杀了你！”摄政王的眸子充血，那里头的根根血丝布满了乳白色的眼球。他估计是被之前楚玉烟几句挑衅给逼疯了。 忍耐了太久。 这段时间风月楼受挫，而他旗下与那群人合作的几处根据地，都被不知名的人打压…… 让他心中本就憋了一肚子气！ 再加上楚玉烟对他一句一句轻蔑的话！一个废物太子凭什么也能骑在他头上耀武扬威……摄政王承认，在蛇的气味与火焰的双重作用下，他快失去控制了！ “呵……”楚玉烟冷笑一声。仿佛她面对的不是即将到来的死亡，而面前的也不是摄政王，而是一个跳梁小丑一般。 她磕上眸子，长长的睫毛安详地垂下。 仿佛几乎睡着过去一般。白皙的肌肤在火焰的衬托下越发越白瓷般的出尘。 “摄政王不就是想知道……楼兰宝藏，么？” 摄政王卡在她喉咙上的手突然一顿！ “你怎么会知道楼兰宝藏！” 楚玉烟笑了笑，不以为意。 她没有说话。 摄政王当即反应过来是自己的动作让她没有办法说出话，他警惕地瞪着楚玉烟，但是迫于楼兰宝藏的诱惑，他还是放开了手。 他知晓楚玉烟的母妃玉氏身份神秘，难不成……楚玉烟真的知道楼兰宝藏？ “摄政王，”楚玉烟微笑着，像是翩翩盛开的花朵。“你知道，你犯的最大的错误在哪里吗？” 117.第117章 反将一军（5） 摄政王眸色一顿！ 紧接着，他就已经没有办法再够着楚玉烟了！ 只见面前黑影一闪，他脑门一个刺痛，剧烈的疼痛冲击着他的脑海，让他的神智变得时而模糊又时而清醒。 只记得漫天的大火与遍地的毒蛇尸体，灼灼逼人。连四面的墙壁都留下了木炭般焦黑的足迹。 然后…… 楚玉烟，就在他的眼皮子底下，不见了！ 随之响起的还有她似笑非笑的声音—— “接下来，希望摄政王好好享受，本太子送给你的大礼。” 就在她话音落下的那一刹那！ “嘭——！” “轰！” 她之前所接触的地方，突然在瞬间爆炸开来，仿佛有千斤之势推动了火焰的急剧加速！ “该死！”摄政王那完美的脸孔，终于，挂不住了。他狠狠骂道！好一个楚琰！好一个楚国太子！ 只是眼下……望着那余存的火舌、以及越来越逼近的毒蛇…… 摄政王只能连连后退数步！ …… 狭小的甬道，紧贴在一起的两个人挤在容积严重不足的空间内。 “你怎么才来？”楚玉烟望着萧昀，连自己都尚未觉察到口气里带着几分娇嗔。 方才被摄政王掐住脖子之时……她分明在火舌里看见一只修长的手朝她比手势！ 所以她才在想尽办法拖延时间！ 然后用萧昀丢给她的火药，让其爆炸！ “新研制出来的，看样子效果不错。”听着上方传来的接二连三的爆炸声，萧昀轻笑一声，满意地眯了眯眸子。“我好不容易才从蛇群中钻进去，你居然嫌弃我来得晚？” “英雄救美……不，英雄救英雄都不会卡点，你这样以后找不到媳妇的。”楚玉烟继续嫌弃地望着他。 她差一点以为她真死了。 差一点……就以为萧昀在耍她了。 还好，还好。还好……她并不是一个人在奋斗，她也知道了，摄政王的真正可怕之处……一个习武之人，居然能够蕴含着那么强大的力量…… 那么萧昀呢？萧昀也是如此吗？ “那又如何？”萧昀毫不在意地说道，他嘴角噙着轻佻而玩味的笑容，“找不到媳妇就做个断袖吧，比如你？三弟意下如何？” 楚玉烟：“……滚！” 若不是气氛太过暧昧，她简直……不，她本来就要怀疑话的真实性了。 “你为什么会在这里？”楚玉烟又问道。这宅子里是不是真有什么东西？先是有人要害她，随后又是摄政王也在里面？萧昀现下也过来……这宅子，到底藏着什么秘密？ “其实这宅子无关紧要。”萧昀不紧不慢地说道，“只是，从宅子入手，是个挖地道的好地方。楚玉烟，你且转身，仔细看看。” 楚玉烟点头，然而在这伸手不见五指的黑夜里，她刚要往袖子里掏……突然想起火折子在之前烧宅子的时候用完了。 她便伸出手去。 萧昀：“你真的被我感动了要以身相许？” 楚玉烟：“我是叫你拿火折子来！别自我感觉太好了！期望越大失望越大！” 118.第118章 金矿脉（1） 最后……萧昀还是乖乖地把火折子交出来了。 虽然他现在，已经在严重怀疑自己的魅力有问题了。 上辈子他那么受欢迎，怎么现在楚玉烟一而再再而三对他冷冷淡淡的呢？ 萧昀眸子里盛着疑惑不解。 难道是因为他没有碰过女人，所以不懂男女之事，瞬间就失去魅力了？ ……如果是这个道理，他还不如一头撞死算了。看面前这个小孩子吻技都比他娴熟……萧昀突然有一种深深的挫败感。 妈蛋，他还很纯洁！很优雅！ 楚玉烟当然不知道他心里头那些小九九，只是点燃了火折子，随着火折子的燃起，视野瞬间开阔起来。 他们所在的，应当是人为挖出来的暗道。 两旁的墙壁黑漆漆的，看起来就跟普通的密道没有什么区别。若说唯一有区别的，大概是这墙面没有打磨好，凹凸不平的，在火苗的照耀下还会发光…… 等等，发光？！ 普通的石头怎么会这样？ 楚玉烟眼皮子跳了跳，突然意识到了什么问题。 有什么东西，值得丞相、摄政王乃至萧昀，即便是宅子已经到了她手里，也要出动人去抢的？ 难道真的只是因为自己抢了丞相小儿子的东西，慕丞相为的是面子？ 怎么可能！如果是为了面子，慕丞相在朝堂这么多年，岂不是每得罪一个就要报复回来？这样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的人还会活下来当丞相？ 除非——这里，真的有什么令人遐想的东西，而且，是眼下，很是需要的东西…… “看来还不蠢。”看见楚玉烟露出的表情，萧昀满意地点了点头。他勾了勾唇，一双桀骜的眸子里有着毫不加以掩饰的……“这是南山的后方。而且……这里，有一条金矿脉。” “金矿？！” 果不出其然！ 真的是如自己所猜测的那样！ 他们现在身处在金矿的下方——而现在所看见的，都是明晃晃亮晶晶的金子！ 怪不得这通道这么狭窄，而且不长……原来是为的这事！ “能开采出多少？”楚玉烟压下心中的震惊之色，努力让自己变得平静，而又问道。 她怎么也没有想到……这宅子的下面，或者说是南山的后面，会有一条金矿。 南山风水好——果真是风水好得很啊！连金矿都出来了！ “不知。”萧昀摇了摇头，“不过，如果全部开采出来……”骨节分明的手指敲了敲头上的石头，他思索片刻便沉吟道，“如果城池可以交易的话，短时间内拿下几座人口比较大的城池是没有问题的。甚至，还有可能更多。在战场上也可以取得很大的效果……” 有什么东西，是哪怕经过了万年都永恒的？ 那就是货币！ 是钱啊！ 钱只有升值或者贬值，但是，却是永远不会消失的！人们不可能失去货币，否则该如何来进行交易？ 如果这真的是一条如萧昀所说的金矿的话…… 怪不得……怪不得哪怕是冒着风险，摄政王也要亲自过来！ 119.第119章 金矿脉（2） “那么，摄政王知道这里头具体的数目有多少吗？这世上除了他和你，还有谁知道？”楚玉烟沉吟片刻，还是问道。 萧昀扑哧一声笑了出来。 他的声音低沉而悦耳，带着十足的玩味，他向前一步，沙哑的声音仿若情人之间暧昧的耳语一般，但是说的……却是足以让任何人都坐不住的惊天消息。 “摄政王只知道这里有可能有金矿，却不知道具体数目。除此之外……全天下知道这里有金矿的，应该都在这里了。” 都在这里…… 意思就是，只有他们二人？ 楚玉烟眼皮深深地在跳动。 她觉得，在这样一个惊天消息下，自己还能保持冷静，已经实属难得了……那都是钱啊，钱啊！记得前世她出车祸的时候，英国刚刚脱离欧盟，金价瞬间飙升，极有可能飙到四百元…… 若是将这带回她所在的时代…… 哦天哪……！ 不过，也只是想想而已。 看着很快又冷静下来的她，萧昀饶有趣味地勾了勾唇角。宠辱不惊？没有想到她的自制力还不错。这条金矿，还是前世他攻打楚国的时候被设计困在南山，无意中发现的。如果算算时间，萧曜是不可能知道的，因为当时还是他主动告诉萧曜…… 而摄政王会知道，应当是理所当然的。 因为前世，在楚国，慕丞相是摄政王的人。这宅子是慕丞相的，也就相当于跟摄政王脱不了干系。事实摆在这里，摄政王会知道这里有金矿，是迟早的事情。 但是这一辈子，出现了变数。 许多事情的轨迹都与前世不一样了——比如说楚玉烟赢了慕丞相的小儿子，而慕三公子就这样把宅子给输出去了！ 于是宅子转手就变成了楚玉烟的东西。 同样……也就是说，摄政王在短时间是没有办法拿到金矿的！他没有办法接近这里，也不可能在短时间内探测到具体的数目…… 他们可占便宜了。 “喂，你说，”楚玉烟突然睁眼问道，“他们所谈论的楼兰宝藏里，比起这条金矿……” “有过之而无不及。”萧昀笑了出来。 仿佛黑夜中盛开的曼陀罗花，美得不可方物又惊心动魄。 “……”楚玉烟垂下眸子，她深吸一口气，觉得自己的心情需要平复下来。不过……“你打算什么时候派人来开采？” 这是萧昀发现的金矿，他一定不会放过。虽然不知道萧昀现在手中能拿出来的势力有多大……但是楚玉烟知道一定少不了。 “我？”萧昀指了指自己，哑着嗓子问道。 楚玉烟点了点头：“这不是你发现的么？如果你不打算要的话，来这里做什么？”如果说是要参观的话，他跟着大部队……不，跟着皇帝来不就好了，没有必要弄得这么麻烦，偷偷跑过来。 “谁告诉你我要这金矿了？”萧昀的声音听起来很是愉悦。他优雅地摆了摆手，凝视着她的眸子，微笑道：“这宅子，不是你的吗？” 120.第120章 金矿脉（3） 楚玉烟：“……” 嘿。 好像听着有什么不对。 他确定不是在跟她开玩笑？！ “觉得很感动是不是？是不是想要以身相许了？”萧昀顽劣地勾起了唇角，直接张开修长的双臂，那意思大抵就是“请叫我国民好男人快来投奔我的怀抱啊”，而后撇了撇嘴，又打量了楚玉烟半晌说道：“我还不至于跟一个人人口中的废物太子抢东西。” 他看上去有那么像缺钱的样子吗？ 虽然……虽然也好不到哪里去。 但是他怎么能在她面前露点！ 听了他欠扁能力max的话，楚玉烟薄凉地支起了眸子，淡然道：“本太子也不至于跟一个病秧子争东西。” 言下之意，废物与病秧子，谁比谁好得到哪里去？ “还真是无情。”萧昀不以为意道，“金矿给你，你想好怎么办了么？” “——嗯？” “摄政王。” 萧昀道，“看起来是个麻烦。” 他的话，方让楚玉烟警惕起来。楚玉烟低着头，她差一点就要丧命在了摄政王的手下，确实……挺麻烦的。“不是放了场大火吗？” 栽桩嫁祸什么的，看看谁比谁更会玩？ “你这么无情，摄政王知道吗？”萧昀哑着嗓子笑了。 楚玉烟冷笑了下，“他可把我放在眼里过？” “过了今天，就不得不会了。”萧昀耸了耸肩，不置可否，“走吧，跟我进来。” “……什么？”楚玉烟不解他是何用意。 萧昀低头，注视着她薄薄的唇，凝视良久却不曾言语。当楚玉烟终于忍不住要发作之时，他才不紧不慢地说道：“有件事情想让你帮个忙。” “没有想到二皇兄还有求人帮忙之时？”楚玉烟嘴角噙笑却怎么看都觉得冷冽，却见她跟上他的步伐道，“还以为你一直这样嚣张到无法无天。” “嗯？何时不嚣张过？”萧昀眯着眼睛反问道。“不跟我来也可以，不过你怕是永远也不会知道你母妃的事情了。” 母妃？ 玉氏？ 一句话已经让楚玉烟暂时姑且放下所有顾虑。 只能跟着他向金矿深处走去。 萧昀迈开步子不慌不忙地走着，这条甬道也不知道是萧昀叫人挖出来的，还是纯天然……或者很早以前就形成了。 让萧昀叫人挖出来不太可能，楚玉烟想，这里的暗道没个十来二十年是挖不出来的，不仅仅是手工，还要沉淀之后待到慢慢溶解停下……十来二十年？那时候萧昀估计都没出生。 他才比她大三岁不到。 但是看着萧昀对这儿似乎很熟悉。难不成他以前来过？或者……曾经来探过口风？瞅着他这副模样，倒也不是不可能。只是……楚玉烟不由得有些疑惑。 萧昀仿佛有种预知一切的实力似的。 她打探过萧昀的底细，十五岁的病秧子皇子，能有何能耐只手遮天呢？ 然而他确实就做到了。 楚玉烟发现她越来越看不透他了。况且楚玉烟知晓，萧昀的本质应当是冷酷无情的，可他对自己总有种莫名的…… 121.第121章 金矿脉（4） 先前是奇怪。 当下是笃定。 一见钟情？楚玉烟可不相信这茬，且不说她现在还是男装的身份，而且……萧昀并不像是那种会轻易爱上别人的人。 他仿佛一双永远戏谑地笑着的眸子里，暗含着万千种情绪，以及……若有若无间暴露出来的恨意。 他的内心，似乎藏有深仇大恨。或者说，他所做的一切——对摄政王的态度等等……也好像是，在为了报复什么。 楚玉烟垂眸深思。 沿着挖出来的甬道一路向前走，只是走着走着，却终于没了路。 “是这里了。” 望着前方紧闭着的墙壁，萧昀向前摸索片刻，终于对楚玉烟道，“玉佩。” “……” 楚玉烟方才拿出玉佩来递给他。 “萧昀，你要做什么？” 黑暗之中，少女愠恼的声音终于响起。 “啊，”他漫不经心地拿着玉佩比划片刻，却突然将玉佩放入石块的凸起当中。机关转动，整个小小的甬道发出“嘎吱嘎吱”的声音，仿佛已经沉淀在时光里许久没有人启动过一般的老旧。“就是这里了。” 墙壁——竟然油然开出一道门来。 “你知道玉氏吗？”没来由的，萧昀突然问道。他看起来心情不错，见楚玉烟不解，便为她解释道：“我调查过，曾经玉氏是百年大家，以易容闻名。” “那不是易容，”楚玉烟纠正他的话，“是画皮。” “唔……画皮就画皮吧。”萧昀倒是不大在意，摆摆手边走边继续说道，“玉氏画皮之术，传女不传男。这里以女子为尊，历代家中主事之人也都是女子。只是玉氏神秘，很少有人知晓他们的下落，直到玉氏的最后一任家主，居然成为了楚国皇帝的妃子。或者说……是被抢来的。” “母妃不愿意嫁给皇帝？”楚玉烟问。 萧昀点头道：“你的母妃，本是早已有青梅竹马，同样也可以说是家族联姻吧。但是直到有一天，她独自一人上街，遇到了当时还是皇子的楚国皇帝……” 然后就没有然后了。 那时候的皇子，风华绝代，遇见玉氏的时候正凯旋而归。一眼，为那个女子钟情。 然而为了巩固他的地位，他家里早已有正妃了。玉氏千万个不愿意，暴虐的皇子竟然直接把她抢来囚禁。 后来青梅竹马把玉氏给救了回去。那时候，皇子登基，玉氏被困在宫中，皇帝请来最好的机关师设下层层阻碍…… 青梅竹马最后只见到了玉氏的尸体，没能见得她最后一面。 楚玉烟沉默。怪不得……怪不得皇帝对她总是很内疚啊，原来皇帝爱着玉氏竟然做出了那些事情，而这，是在宫中不允许传出来的，她自然也不得而知。 大家都对她说，楚国皇帝与玉氏郎才女貌，夫妻伉俪情深，却没有想到其中居然有如此之深的渊源！ 掩藏起眸子里的厌恶，楚玉烟面无表情地向前走去。 那么，萧昀是如何知道的呢？ “据说玉氏……”他刚要继续说下去，却停了下来。 122.第122章 小产（1） “找到了。” 火光照耀着萧昀幽幽的眸子，他不似平日里的懒散，而是，多了几分耐人寻味的意味。 他朝楚玉烟扔了个东西。 “那是什么？” 接过萧昀丢过来的玉佩，楚玉烟不悦地皱了皱眉，转而问道。他看上去似乎很是……喜悦？ “摄政王一直要找的东西。”萧昀嘴角挂着玩味的笑容，低沉悦耳的声音在夜色中更加意味深长起来。“楼兰宝藏的藏宝图分散为三块碎片，一片在九重国那儿，一片在绛国，还有一片……” 在，这里。 …… 楚玉烟从甬道里走出来的时候，整个人还是完全懵的。 楼兰宝藏？ 那个被她用来哄骗摄政王的词…… 却没有想到这里真的跟楼兰宝藏有关！ 怎一惊字了得？ 萧昀想要找楼兰宝藏？难怪他会把金矿丝毫不在意地让给自己，原来是已经找到了更加丰厚的东西……她就说嘛，他怎么会是个吃亏的主儿？ 只是，楼兰宝藏的藏宝图碎片有一半在摄政王手里……他想怎么弄？去偷吗？ 如此想着，身边却已经没了萧昀的踪迹。他来的匆匆，走的也匆匆。 楚玉烟垂下的眉毛遮去了眸子。 “走水了——” “快来灭火啊！” “太子殿下和摄政王还在里面！” “有蛇……有蛇！” 小丫鬟的尖叫声传入楚玉烟的耳内。她方才想起来，自己放的火还没处理掉呢！也不知道摄政王怎么样了？ 她勾起一抹讽刺的笑容，现下她应该还是在宅子里头……她一头冲入火海之中，甚至不惜拿块木头在白皙纤细的手臂上烙上痕迹。 虽然有些疼，但是这是要装，最起码得装的像样啊。 她眼角的余光忽而瞥见火海中的一抹弯下的身影…… 淑妃？！ 今天可真热闹！连淑妃也来这里了？不知淑妃又是要作何？ “本太子在这里。”七拐八拐终于找到了人的存在，楚玉烟打了个呵欠说道。她刚刚从火海里出来，衣衫凌乱，手上还有被火烫出的烙印，没有人会怀疑她刚才是不是在宅子里这个说法的真实性。 更何况，如果她不去宅子，那又该去哪里呢？ 眼下听那些小宫女的言语，他们应该是知道自己跑出来来到宅子的事情的…… 楚玉烟一眼瞥见了已经快急疯的玲珑郡主。 见她走出来，玲珑郡主欣喜地跑上去，“太子！表弟！你没事吧！” “我们还没有达到那么熟悉的程度吧？郡主请自重。”楚玉烟不咸不淡地说道，顺带推开了玲珑郡主的手。 这算是很明显的回避她了。玲珑郡主眼底划过一抹不甘，但是奈何楚玉烟站在这里，这么多双眼睛看着她，她只能收回了手。随即咬牙道，楚玉烟就是这个性子，自己必须忍…… 看见玲珑郡主居然愿意吃哑巴亏，楚玉烟也是感到很惊讶。 怎么突然就转了性子？ 她当然怎么也不可能会想到，玲珑郡主对她，居然暗生情愫了。不过，恐怕眼下的玲珑郡主还并没有意识到。 123.第123章 小产（2） 刚一抬头，她就看见了迎面走来的摄政王。 她这一身是故意而为之，只是摄政王比她看上去还要狼狈上些许。 似乎是好不容易才从火海里逃出来。 “这里有毒蛇。”那边赶过来的人观察过现场之后，皱着眉头说道。 怎么会有毒蛇？还不只一条？ “约莫是从山后头爬过来的罢。”另外有人猜测道。 楚玉烟只是冷冷地勾了勾唇角。 摄政王黑着脸，对于她的到来置若罔闻，而是冷然道：“本王要回去休息！” 今日之事，他定要让这太子付出代价！只是现下还不是时候，日后，他有的是时间。 楚玉烟耸了耸肩，不置可否。 她忽然一脚踢翻了经历过火舌的石块，里头露出一张颤颤巍巍的脸。 居然是——淑妃！ “淑妃娘娘，别来无恙。”楚玉烟微微一笑，望着淑妃说道。 “你……你……”淑妃伏在地上震惊地望着她。她……居然没死？不可能啊！毒蛇放了，火也烧了，为什么……双重作用下她还能活着出来？！ “本太子没死，你是不是感到很失望？”楚玉烟挑了挑眉毛问道。摄政王当她不存在，她与淑妃的谈话也旁若无人起来。 与此同时，听闻南山下的宅子燃烧起了火焰，皇帝也随之赶来。 皇帝一来便看见这副模样，还听见了楚玉烟对淑妃说话的声音。他眉头紧锁，身边的丽妃见状，伸出柔若无骨的手捏了捏他的眉心。 “皇上，您这样臣妾会担心的。” 皇帝握住她的手，“朕不会。” 淑妃看着二人之间的互动，心中暗骂一声狐狸精！但还是没有表露出来。 “太子殿下说什么话，臣妾怎么会为太子殿下感到失望？太子殿下可以从火海中逃生，臣妾开心还来不及，怎么会失望？”淑妃定了定神答道。事情有变数，虽然不知道楚玉烟是如何做到的，但是眼下她知道，现在由不得她多想…… 她只能低着头说道。 低眉顺眼而态度谦卑，就好似楚玉烟欺负了她一般。 楚玉烟撇了撇嘴不以为意。 “也就是说，淑妃娘娘今晚出现于此，也是担心本太子咯？”其中嘲讽之色溢于言表。 一句话，已经巧妙地让众人的目光转移到了淑妃身上，同时在怀疑——淑妃，怎么会在这个时候，出现在这里呢？ 让人不觉得奇怪都难了。 本是大家都在想着楚玉烟和摄政王的性命安危，可当下楚玉烟与摄政王并无生命危险，大家也就松了口气。然而现在，楚玉烟很明显点出了最大一个问题。 淑妃应当是与皇帝待在一起，现在在南山寺的。 怎么会出现在这里？淑妃私自出去可是瞒君！ “臣……臣妾……”双重作用下，淑妃只觉得牙齿都在打颤。她的眼神时不时瞥向慕丞相，却发现慕丞相压根没有看她一眼！ 更别提为她说上几句话了。 她眸中闪过一丝不可置信。慕丞相不是说要保护她吗？男人啊，男人…… 124.第124章 小产（3） 她美丽的脸上勾起抹嘲讽的冷笑来。 果然如此么？ “父皇。”不等淑妃搭话，楚玉烟已经先开口了。她转身望向皇帝，突然就猛然跪下！ 说实话，她对母妃玉氏、对皇帝根本就没有亲情，但是，不得不承认母妃将祖传画皮之术交给她，而皇帝待她……明面上看起来也不错。 可是，她不是小孩子，她很清楚一个道理。真正爱一个孩子，是不会让她暴露在大庭广众的视线之下，如果爱她，是要保护她！ 纵使享尽荣华富贵又如何？ 楚玉烟是一个女孩子！是一个被迫穿上男装的女孩子！她的记忆里并不知道为什么要换上男装，她同样也很清楚，楚国皇帝并不知道她其实是女儿身。 皇帝让她越级成为太子，在给予她荣华富贵的同时，却也是让她的处境变得尴尬而危险！她不会武功，完全没有自保的能力，那些派来的侍卫暗卫，萧昀能够轻而易举地避开他们的视线在东宫来去自如，何况别人？ 如果碰上有心之人，她不警惕，完全就是死无葬身之地！ 所以她找到裴昭时才会这么……急促，而迫切。她要学武功，不是想要，而是生活的处境逼得她不得不要！ 后宫水深，皇宫水深，这个世界，水更深！ “玉烟！”皇帝一急，只是刚刚服了仙丹身体还有些虚弱，所以只得不得不没有伸出手来扶住她。“你且站起来！对父皇跪着做什么！” “不，”楚玉烟只是跪着，冷冷地说道。她半闭着眸子，为了生活迫不得已，她这一跪，并不是放下了自己的尊严，而是为了自己接下来的话营造气氛入戏作铺垫！“父皇如果不为儿臣讨个公道，儿臣就跪在这里，不起来。” 她用的是之前那个婉嫔的招数。可是不得不承认，在有的时候，这一招可谓管用至极！ “你快起来！快起来！”皇帝一听，连忙说道。“你有什么委屈尽管跟父皇说！” 可话语间，却没有明面上答应她为不为她讨个公道。显然是因为楚玉烟和摄政王在同一个地方，楚玉烟所做的事情……极有可能与摄政王有关。 牵扯到摄政王，让皇帝不得不重视这一次的走水事件。 他不敢妄下结论。 “如果父皇不答应，儿臣不起来。”楚玉烟表现的是出乎意料的倔强，石子将她的双腿压的生痛，她的皮肤本就嫩，刚才又故意让自己受伤，哪里经得起这般糟蹋？她垂眉道：“有人故意将儿臣引到这里来，并且将儿臣困在主堂里放入毒蛇！” ——这件事情并不是意外，而是谋杀！是有人故意而为之！ 谋杀太子……谋杀未来的储君？ 这可是几乎相当于骑在皇帝头上来！ 皇帝的脸色终于黑了下来。他已经没有办法再让自己不重视这件事情了，声音如同潮水，淡然道：“你说。” 楚玉烟眼角的余光捕捉到已经有些慌乱的淑妃了。 她怎么看不见淑妃意图与慕丞相的互动？ 125.第125章 小产（4） 而且……互动未果，还被慕丞相给妥妥无视了。 淑妃与慕丞相，有猫腻！ 淑妃一抬头，就与楚玉烟笑吟吟的目光对视。被这样的视线打量着，她只觉得自己背后毛骨悚然……楚玉烟真的发现了什么？ 为什么事情会变成这样？ “这座宅子，是慕丞相家的三公子打赌输给儿臣的。”楚玉烟倒也没有转悠，从事情的源头开始说起了。“由于这宅子是父皇您赐下的，所以在要这宅子的当时，儿臣便问了父皇，父皇是允诺并下了圣旨的。” “你继续说。” 皇帝沉吟片刻，继续说道。 他隐隐总觉得，连摄政王都牵扯到了，这件事情……可能没有表面上那么的简单。 “但是，”楚玉烟冷冷地说道，“儿臣今日来，就是要看看着宅子到底是个什么模样。可是当儿臣一进入宅子，却发现主堂的门窗打不开了，儿臣被困在了这里。随后，便有毒蛇从四周爬进来！” “那时候，儿臣便碰见了摄政王。” 她明明是跪着的，可是语气不卑不亢，反而让人心生些情不自禁想要臣服屈膝的感觉来。她的声音淡凉如水，薄凉的很。“儿臣与摄政王商量片刻，摄政王很快想到解决办法。虽然有点冒险，可——却也不得不这么做。我们一把火，烧了这宅子。” 闻言，摄政王脸色一黑。 这宅子分明就是你自己动手烧的！ 跟本王有什么关系，扯本王作甚！ “好在，我们赌对了。”楚玉烟松了一口气般笑道，“这毒蛇的确怕火。但是新的麻烦很快来了，火势越来越大，烧死了毒蛇，也烧死了我们可以出去的所有退路。是摄政王将儿臣带出来的，虽然受了一点伤，但是性命保住了，这些小伤不足挂齿。” 她这话说的就有些耐人寻味了。 身为堂堂皇太子，她是万金之躯。然而现在却被逼着说“这些小伤不足挂齿，保全性命就已经很好了”。 这是要经历过何等的事情才有这等感悟？ 显然，在火海里的遭遇并不愉快。 皇帝脸色逐渐冷了下来，望向摄政王的声音含着欣慰：“不愧是朕的爱卿，这一次，你救太子有功！” 摄政王摸不清楚玉烟的意思。分明是她自己逃出来的，为什么要将功劳全部加冕于他的头上？但摄政王显然也不是个吃素的。他拱手道：“臣为太子太傅，保护太子是臣的责任。” 听了这话，皇帝很是满意。 “但是……”皇帝皱了皱眉，说道，“玉烟。你说这是有人有意而为之的。火是你们放的，可放毒蛇的到底是何人！” 有什么人这么大胆，敢公然对皇太子和摄政王下手！ 况且——这人逃不了多远，极有可能就是他们之间的人！ 皇帝的目光落在他身后的众人中间，有人心虚地低下了头，更多的是被吓得跪倒一片。 “皇上恕罪！” “臣等救驾来迟……” 这样笼统的话，皇帝听着也烦躁的很。却忽闻一道声音—— “啊——！” 126.第126章 小产（5） 这样笼统的话皇帝听着太多，却也明白这些臣子只会做做样子，实则一点力气都出不到。 然而…… 却听见一声尖叫！ 楚玉烟眼皮子跳了跳。 她刚刚才打算指明淑妃的。 现下又是闹什么？ 众人顺着声音所散发出来的源头望去——却看见，那本跪在那儿的淑妃突然一个趔趄，手捂着小腹一脸扭曲地叫出声来！ “啊……肚子好痛……好痛……” 却见，隐隐有鲜红的液体从她的下方流出。 而她所跪着的地方，已经血红一片了。 原来是大家光顾着谈话，完全忘记了现在还跪在地上的淑妃。她跪着久了，好不容易站起来却连腿都麻了大半。 “爱妃怎么了？”皇帝心下一惊。“还不快去传太医！传太医！” “臣妾……臣妾的肚子好痛啊……”淑妃捂着肚子，脸色苍白，甚至不顾形象差点就要躺在地上大呼出声来。看起来确实是难以忍受的很。大滴大滴的汗珠从她的额角上滑下，她的声声呻-吟不似缠绵，而是仿若厉鬼般凄声历历—— “好痛……好痛！” 这是她目前可以用的，唯一一个办法了！她甚至连自己的性命都赌进去了！ 淑妃知道，如果自己再不做出些什么动作来的话，那么楚玉烟的下一句话，就会毫不留情地指向她！ 毕竟——毕竟这件事情是她做的！仔细一想想，淑妃突然发现，这件事情是她做的，慕丞相只是负责计划，而且……如果真的要查出来，只会发现是她动的手，跟慕丞相一点关系也没有！ 好一个慕丞相！ 好一个谋杀太子！ 这如意算盘打的可真真儿好啊！ 淑妃为自己感到可笑，也为自己的做法感到自嘲。是啊……慕丞相家里有娇妻，孩子都有不少，自己居然奢望着与他青梅竹马的感情能够换一点什么…… 自己还真是愚蠢至极！ 眼下，事情马上就要败露，而慕丞相，这个口口声声说已经为自己准备好退路，会护着自己的慕丞相。却连正眼都不给她一个。 她只能用这个办法了！ “太医呢？太医呢？！”皇帝额头的青筋突起。一而再再而三的发生这些变数，他已经完全不理解到底是怎么回事了！ 回去之后还必须再祈福…… 几个太医从后方踉踉跄跄着走来，步伐匆匆，有的因为上了年纪还差点摔倒。终于是好不容易才走到了淑妃娘娘的身边。 太医诊脉了之后，顿时说道：“淑妃娘娘……已经有两个月的身孕了……这是落红之兆啊！” 什么？！ 淑妃竟然……竟然怀孕了？！ 这一回，连楚玉烟也跟着一并吃惊了起来。这一看，还是……小产的节奏？ 事情变化来得太快就像龙卷风。 “还不快快送淑妃回去？！你们都是吃素的么？！”皇帝显然震怒，一发起脾气来，身边的丽妃都拉不回去。楚玉烟本是跪着，但看见现在这趋势，也只能不情不愿地站了起来，掸了掸衣袍上的灰尘。 “皇、皇上……” 127.第127章 小产（6） 却未曾想，淑妃虚弱的声音从后方传来。 楚玉烟回头一看，就看见被几个太医包围着的淑妃，正虚弱地垂下了一只手。 她低了低头。这后宫的的女人果然一个二个都是演技派，不管是有脑子的还是没脑子的，都是留了一个后策来保身。 即便……用的是一个这样的办法。 只是淑妃真的怀孕了么？她怎么觉得这件事情来的太快，也来的很是蹊跷？ 楚玉烟皱了皱眉毛。 “爱妃！爱妃！”丽妃就在这里呢，但是皇帝已经顾不上，赶忙走到淑妃面前紧紧握着她的手。 “孩子……孩子……”淑妃脸上呈现出病弱的苍白，下身的血液还未曾止住，看起来吓人的很。后方的大臣们纷纷默契地别过脸去。“孩子在哪里……我的孩子……臣妾……” 这看似伉俪情深的一幕，也不知心中有几分真情几分假意。 不过，一句人生如戏。 “我们的孩子不会有事的，不会的！”皇帝低声安慰着，仿佛现在，他只是一个普通而平凡的父亲。而淑妃，就是他的妻子。 皇后就站在后头。看见皇帝与淑妃的这一幕，只是垂下眉毛，捻着手中的佛珠，口中振振有词，不知道在念些什么。 男人的话……至少现在是真实的吧。 “皇上……臣妾无能……”淑妃虚弱的说道。此时的她，就仿佛是支离破碎的布娃娃，脸上毫无血色，她那么瘦，仿佛像一张薄薄的纸，风一吹就会晕倒。“臣妾无法保住我们的孩子了……臣妾……臣妾不如去陪着孩子一起去了算了！” “爱妃，千万不能这么说！”皇帝厉色上头，说道。“孩子还会再有，但是现在保住你性命要紧！来人啊，送淑妃娘娘回去！” 虽然听着像是无情的话…… 但是淑妃却心满意足地闭上了眼睛。 她知道，皇帝这么说，代表着她的目的已经达到了。 而且祭天马上就要来了，皇帝目前忙的不可开交，也不会抽出身来去处理这件事情了。 楚玉烟只是冷冷地凝视着淑妃，视线未从淑妃身上挪开半分。 淑妃么——！她迟早会让淑妃知道，并且付出代价的！但是现在不能确定淑妃是真怀孕还是假怀孕……所以，她也不敢妄下结论。 跟着走下去。 “淑妃娘娘身体重要。”她不咸不淡地说出这么一句话，“有些事情，还是等淑妃娘娘身体好了之后再说吧。本太子也乏了。” 没来由的，淑妃只觉得背后一阵冷意。但是看向楚玉烟，却发现对方压根儿就没有注意自己。她摸不着楚玉烟的根本意思，但是现在她虚弱得很，只是闭上了美眸，任太医服侍着走去。 夜色深沉，凄冷的月，有不知名的情绪夹杂，在夜空中浮沉消散。 看着一波一波的人远去，火势早已扑灭，这本繁华的宅子里，顿时成了一堆黑土。楚玉烟感慨般地叹了口气。 “殿下！殿下！”卿娘急急忙忙跑过来眼看就要跪下。“殿下，您在这里！” 128.第128章 另有所图（1） “本太子无事。” 楚玉烟望其一眼，只是轻轻地笑了笑，便道：“回去吧。” 她还要去找裴昭。 玲珑郡主见楚玉烟并无继续交谈下去的兴致，也是学机灵了，便不再去讨冷板凳吃，随着别人一同回去。楚玉烟便在后方跟着。 …… 深夜。 寂寥的暮色在夜空中晕染。 “师父。”身着便装的楚玉烟从后方走来。裴昭尚在垂钓，见楚玉烟来了，却也没有搭理她，自己钓自己的鱼。 楚玉烟无奈，还是等着裴昭将鱼钓完，等兴致上来了再说。 也不知过了多久，当裴昭收拾好东西之后，却忽然道：“今晚出事了？” “嗯，”楚玉烟点头。“没什么大事，就是有人把我引进南山宅子，再把毒蛇的老窝给搬过来了。” “然后呢？你怎么做的？”裴昭专心致志地收拾着他的东西，继而问道。 “一把火烧了。”楚玉烟耸了耸肩，说道。“只是淑妃还有后手，她小产了。” 她本以为是场意外的。却看见裴昭摇了摇头，淡淡道：“你知道，今晚上你犯的最大的一个错误是什么吗？” 错误？ 楚玉烟眼皮子跳了跳，思索片刻后，便道：“我轻敌了。” 如果不是她轻敌，将话说出来，便可以一举扳倒淑妃。以及……很有可能把她身后的慕丞相也牵扯进来。但是她忽略了淑妃其实也不是那么没用。只要淑妃一次扳不倒，以后，淑妃对她的恨意、所出的计策，便会更残忍一分。 “还算是长了脑子。”裴昭瞥了她一眼。 “师父，我是您徒儿，有这样损我的么……” “知道自己错在哪里这不是难事，难的是要怎么改过来。”裴昭才不理会她的话，冷哼一声，长长的胡子随着他的动作抖了抖。 “是。”楚玉烟倒也没有计较下去。忽见她又道：“师父，您可知道楼兰宝藏？” ——果不出其然。就在裴昭即将做出下一步动作之时，听见楚玉烟的话，他的动作一顿。随即放大的瞳孔上写满不知名的情绪：“你怎么知道？！” “师父果然知道。”楚玉烟幽幽地说道，“那么师父可知道我的母妃玉氏？” 前朝的大将军，对于这些事情应当是了解的。裴昭虽然隐居多年，但是对外界的事情并不是一无所知，有秘密的情报网将这些年所发生的事情逐一收集整理起来，最后交予他手，就仿佛是一条永不停歇的流水线。 她的身份裴昭已经知晓了，裴昭不可能不会去调查……或者他早已经了解到了。 “你知道你母妃为什么让你扮男装吗？”裴昭深吸一口气，说道。他依稀记得，初次见到楚玉烟的母妃之时，是在朝堂之上吧？那时候楚国皇帝还是皇子，不顾一切将玉氏给抢回来了。 楚玉烟摇头。 “玉氏一脉女子单传。画皮之术，传女不传男。” 如果将画皮之术练成——天下容颜皆在手，将是怎样可怕的辅助之术？所以玉氏才行踪神秘。 129.第129章 另有所图（2） 怕的就是有心人打画皮之术的主意。 但是现在出现了玉氏一个变数。玉氏成为楚国皇帝的妃子，相当于把玉家暴露在了大庭广众的视线之内，有心人若是找上门来……后果不堪设想。 尤其是玉氏身为这一任玉家家主！她的孩子，如果是女子，一定会得到画皮之术的传承。 听着裴昭的讲述，楚玉烟面色逐渐沉了下去。方才萧昀没有告诉她这般，他到底……是知道还是不知道？ 回想起之前与他相处的一幕幕…… ——楚玉烟，其实你没有必要在我面前拘束。 ——楚玉烟，我只有你了。 ——三弟，你穿女装的感觉不错，不如以后在我面前多穿穿？ 那看似调侃玩味的话，实则串联起来，萧昀对她、对玉氏……到底知道还是不知道？！如果他知道，他那样行踪诡异，且心怀深仇大恨……是不是也是为了玉氏的画皮之术而来？ 楚玉烟的手轻轻摩挲着衣角。 那么，他为何要告诉她裴昭在这里？ 他就没有想过裴昭会告诉她画皮之术的渊源吗？这岂不是暴露了自己了？ 是，哪有什么一见钟情，何况她还是男装着身。 但。 萧昀图的不是画皮。 不是玉氏的秘籍。 她不傻。 但可以肯定的是，他想要的东西，在自己身上。 这样很好——就像一个等量交易，他帮助她，她提供给他相应的筹码。 不论他想要什么，她与他，都是从彼此利益的角度前进。嗯——她喜欢这种谁都不亏欠的感觉。 良久，楚玉烟抬起头来。眸子里笼上一层淡淡的月光，仿佛封闭了情绪，看不出喜怒哀乐。她道：“师父，筋脉已经打通……” “我教你，传授内力。”裴昭接下她的话。“你的体质很好，是个天生的习武苗子。只是被有心人封印住了。这样诡谲的手法，想来应该不是玉氏做的，而是……” 另有其人。 是谁呢？ 裴昭不了解这段过往，他只是鬼面军的统领罢了。收下太子为徒弟这件事情他也是深思熟虑过的。太子有耐力，且运筹帷幄，心怀天下……是个不可多得的好苗子。 这朝廷如同雨中浮萍摇曳浮沉，气数将近，确确实实需要一个拯救的人。再加上他手中还有号令鬼面军的令牌……想来，这太子，应当是不可多得的绝佳人选了。 …… 后山无眠，另一方，同样也一宿没睡。 “皇上，淑妃娘娘已经睡下了。”管事公公轻声说道。夜色中的帝王仿佛苍老了数倍，看上去历经沧桑。 “朕也回去吧。”皇帝低声说道。他的声音仿若被侵蚀一般沙哑，好似万千蚂蚁啃噬。“淑妃娘娘累了，不需要人打扰。” 他年纪大了，子嗣却不多，难得有一个，却留不住。 “是。”管事公公低着头，“恭送皇上。” 只是，当皇帝的背影完全消失在暮色之后，管事公公注视着房间里头，不知道在想什么，过后，也离开了。 从黑暗里走出个人影来。 仔细看那人的容貌——前来的人，竟然是慕丞相！ 130.第130章 另有所图（3） 淑妃磕了磕眸子，艰难地支起身子来。 她仿佛被抽干了所有力气一般，连被慕丞相抱在怀里都无法挣脱了。 “今夜……是为夫的不对。为夫一定会帮你报——”慕丞相说的婉转。 淑妃闭上眼睛，嘴角凝结起嘲讽的笑容来。她趴在慕丞相的怀里，忽然轻声说道：“夫君，这么多年了，我们一直没有孩子呢。我一直留存了那一份私心的……” 慕丞相眼前一滞。 仿佛捕捉到了什么一闪而逝的东西。 却见淑妃不紧不慢地继续说道：“其实，皇帝已经三个月未曾到过我房中，或者让我过去侍寝了。” 慕丞相愣住！抱着淑妃的手，也情不自禁地捏紧，似乎意识到了什么一般，不可置信地看着淑妃。 皇帝三个月未曾到过淑妃的房中。 这已有两个月的孩子，是怎么怀上的？淑妃只与过除了皇帝之外一人行房……就是，他啊！ 那个孩子…… 那个孩子！ 不是皇帝的，而是……是他的！ 看见慕丞相如同心中所想那样露出的表情，在慕丞相没有觉察的地方，淑妃脸上笑意盎然。 …… 接连半个月楚玉烟都在房间里闭门不出。 哪怕是玲珑郡主屡次来骚扰，都被卿娘以太子需要休息为由给打了回去。 玲珑郡主盯着卿娘的眸子里都快冒出火来！ 休息休息！休息你个大头鬼！是因为跟你双修所以累到了吧？狐狸精！ 在玲珑郡主的怒视之下，卿娘面不改色继续说道：“郡主请回吧。” “哼！本郡主不干了！”玲珑郡主冷哼一声，转身便要干脆离去，走了几步路又快速回过头来，虽然不情不愿但是终是说道：“如果……如果楚琰出来了，记得跟她说，本郡主找她！” “自然——”不会的。那句话当然没有说，卿娘已经笑盈盈地目送着玲珑郡主的身影远去。 太子殿下说，任何人都不得进来打扰她。这个玲珑郡主，自然也被归于“任何人”之内。妨碍太子殿下，她怎么会允许呢？ 房间里。 豆大的汗珠一滴一滴从楚玉烟的额角滑落。 她的体内如火般燃烧着，整个人仿佛在海水里浸泡，汗水已经将她的脊背浸湿，滴答滴答黏在了一起，狼狈的很。 裴昭紧闭着双目，手中运起功法—— 那根紧绷的弦终于断掉。 楚玉烟欣喜地猛然睁开双眸！只觉得体力充沛，一瞬间，自己好像有了无穷无尽的力量。 “可以了。”裴昭点了点头，说道。果真不愧是玉家传人么……她的体内被封印了太多太多的内力，所以以至于一个习武之人哪怕花上三年五载都达不到的境界，却被她在短短数天之内达到了。 何况这功法！ “谢师父再造之恩！”她低头垂眉，抱拳作楫。 “你天赋如此。”裴昭道，只是他并不愿意告诉楚玉烟她与同龄人比起如何。 到底只是个十三岁的孩子，他并不希望楚玉烟为此而骄傲自满下去。 不过他显然多虑了。 131.第131章 太子爷救美（1） 转眼，便到了祭天之时。 晨起上祭坛，万民朝天跪拜。 乐队奏乐，祭品五花八门排成长龙，人民群众从祭天之坛一直蜿蜒之远方。 今天是春分日，万物播种的季节。 此次祭天，最主要是求雨。 皇帝携着皇后走上天坛。在寺庙住持与众和尚的注目下，对着苍天跪下。 皇后止步，皇帝位于台阶之上，俯瞰芸芸众生。 “吉时已到——宣，祭天舞者进殿——” 下方，身着玄服站在人群之中的楚玉烟，目送着那一群女子上台。此次祭天舞是由皇后选拔，一共九人，凌云裳为领舞，带余下八名皆为及笄女子，各个人比花娇。 而其中——楚玉烟还看见了熟人。 玲珑郡主…… 你确定她上去是来跳舞的？！ 她忍不住抚上额头。 然而乐声响起，楚玉烟却发觉，玲珑郡主舞步熟练倒是个练家子，比起她之前的射艺有过之而无不及……原来玲珑郡主此番前来，是为了来跳舞的？ 她忽然想起前段时间自己扳倒的夏芙蓉，也似乎是祭天舞的一名舞者。只是显而易见，夏芙蓉死了，她的位置有了空缺。怪不得让玲珑郡主上去…… 只是！ 就在这时！ 作为领舞的凌云裳，她所展现出来的舞艺自然是出神入化般的高超。她不疾不徐，甚至仿佛看上去要比锋芒毕露的凌云裳要更加像个练家子。 然而，当她准备完成下一个动作之时，本接着她的柱子突然断裂！ “咔嚓——” 凌云裳宛如断了线的风筝般翩翩落下，在场的众人都慌了神！ 谁也没有想到这一瞬间来的这么突然！ 只是他们慌乱归慌乱，却毫无一人上去想要接住凌云裳。 凌云裳飞快地向下坠落，同为跳舞之人的几个女子，对这一切置若罔闻，依旧继续着她们的舞步。尤其是玲珑郡主，待到凌云裳坠落之后，她竟然充当起了领舞，隐隐有想要接替凌云裳的趋势！ 乐声的断裂只是一瞬间，就好似已经把凌云裳的性命直接交予了台下的众人一般！ 凌云裳见此，咬紧了下唇，只能认命般地闭上了眼睛。 跳舞的时候，她已经觉得脚下的木头很怪异了。 所以踩的时候已经分外的小心。 但是——但是却还是把它给踩断了！ 到底是怎么回事？是木头腐朽了，还是……还是有人故意而为之？ 眼看着凌云裳宛如翩翩而落的蝴蝶般坠落，她身上还穿着舞服，只是却无法继续舞动。周围人面面相觑，你看着我我看着你，没有一个人愿意上去接手—— 此刻！ 凌云裳所坠落的方向……刚好，就是楚玉烟所在的地方！ 楚玉烟皱了皱眉头，她快速向前跑几步，既然凌云裳往她这边掉，她不救……倒显得自己无情了。 她冷冷地勾起唇角，跳着跳着突然跌下来？应该跟凌云裳没有关系……凌厉的目光扫向四周！ 借着平台发力，就在这一刻，她与凌云裳已经达成了共识。 楚玉烟足尖点地而起！ 132.第132章 太子爷救美（2） 就在这时，凌云裳稳稳当当地落在了她的怀中。 凌云裳闭上双眸，她以为她要死了…… 她是死了吗？ 然而睁开眼睛却看见一张脸！ 神情似笑非笑、仿佛玩味入骨，隐隐生些倾倒万生之姿……凌云裳怔住了。 那边，玲珑郡主几乎咬碎一口银牙！ 她本以为凌云裳运气不好落下去，刚好她就能抢了凌云裳的风头，却没有想到凌云裳被太子给接住了！现在……现在还躺在太子的怀里！ 别以为你闭着眼睛本郡主就看不到你一脸的幸福与满足！ 狐狸精！ 玲珑郡主气得牙痒痒，连步子都跳错了好几个，在众舞女的视线中她终于回过神来，将这一舞跳完。 只是，这场被中途打断的舞，算是毁掉了。 听着周围迸发出来的掌声，楚玉烟只是笑了下，看着怀中的凌云裳，挑挑眉道：“还不起来？” 被她这么一打趣，凌云裳脸上一红，慌慌忙忙挣脱开来就要跪下：“臣女谢太子相救！” 她差点以为自己就要死了。从那么高的地方跌下去，不死也要摔个残废吧…… 楚玉烟只是望着凌云裳刚才跌下来的地方不说话。 木头断裂，第一个砸到的便是站在下方之人。而刚才——站在断裂木头下的，就是她自己！ 这并不是一场意外，而是对凌云裳……或者说，对自己的谋杀！如果不是自己反应快，一心扑在救凌云裳上离开了原本的位置，那么现在，残废的可就不只是凌云裳一个了…… 但是他们算漏了一点！ 自己已经不是不会武功之人，自己早已不是那个废物！ 她的目光环顾四周，凉凉的，好似洞察一切般，威胁意味十足。 到底是谁做的这件事情，她心中已经有了个数目。如果朝堂之中有人想要害她，不会这么大张旗鼓，而是会偷偷秘密处置…… 除非是将她恨之入骨，巴不得除之而后快之人！ 而她所遇到的，这种人，也无非就那么几个罢了。真以为她是吃素的傻子，什么都想不到呢？ 人群之中，慕丞相突然觉得脊背一凉。 仿佛有什么阴森森的视线在打量着他一般。那目光诡谲的很，就好似他的一层皮已经被剥开……是谁？！ 然而当他回过头去寻找那个盯着自己之人时，却发现根本没有人注意到他这边。 是他想多了吗？ 慕丞相的眉头紧紧地皱了起来。不大对劲，这事不大对劲……不过，当他看向站在凌云裳面前的楚玉烟之时，眼中却划过一丝暴戾…… 一而再再而三的坏他好事，他一定会让楚玉烟付出代价！ 更何况，他现在做的，乃至接下来要做的事情，是摄政王默许的！ 这个太子最近实在是太嚣张了点，已经即将威胁道了摄政王现在的地位。 所以，得找个机会，让她好好“明白”一下自己到底是个什么东西！不清楚自己的立场，就……不要乱出来。 “不必，如果不救你，本太子也要被砸中。” 133.第133章 暗杀（1） 楚玉烟摇了摇头，淡淡道。 然而她这副模样到了凌云裳这里，感激之情溢于言表。 这不是楚玉烟第一次帮她了。她也知道，楚玉烟帮她全然是出于为她自己考虑的立场，而跟她凌云裳的关系其实不大。 可是……凌云裳发现，在被楚玉烟救下之后，自己，竟然是有那么一点点庆幸的！ 那边玲珑郡主看见二人的互动，脸上早已阴沉一片了。 不就是有一点姿色么，居然敢当着她玲珑郡主的眼皮子底下勾-引太子殿下！ 这到底是哪家的女儿，真真儿是好大的胆子，连她郡主站在这里都没有发觉，压根就是不把她玲珑郡主、乃至整个皇家放在眼里！ 于是，就是这样一件简单的事情，在玲珑郡主的心目中已经升级到了国家战争…… 囧。 也不知道楚玉烟听到了会不会嗤笑出声来？ 天真而愚蠢的人类啊！ 有的时候，也不知道该觉得是可爱呢，还是可笑？ 反正十之八九脱不了干系就是。 现在的楚玉烟可管不着玲珑郡主怎么想，她只是优雅地捋了捋自己的袍子，随后走入人群之中，不再言语。 此次只是求雨，还并没有冬至日的时候那么隆重，所以朝堂只来了一部分重要的人，另一部分大臣是没有来的。 不过，这不要紧。 站在祭祀台上的皇帝早已把刚刚一幕收入眼底。他额头青筋突起分外不悦，为的不是凌云裳跌落或者是楚玉烟救她，而是…… 有人在他眼皮子底下动手！ 对这次祭天大典动手！ 这说明了什么？ 幕后之人根本就不把他皇帝、他楚家放在眼里！ 到底是谁……到底是谁做的？！ 皇后默不作声地观察着皇帝的反应，同时也观察着台下每一个人的反应，细致入微的神情…… “皇上。”皇后握着皇帝的手，轻声安抚着，“皇上乃真龙天子，即便是出了点岔子，老天爷看在您是真龙天子的份上，想必也不会计较。况且……那些祭天舞者在出了事情都能把这舞完成，臣妾看她们的教养都不错。” 其实她这话一半一半。 说好听点是那群祭天舞者临危不乱，说难听直白一点……便是那群祭天舞者漠视人命，连领舞之人的性命都不放在眼里。 都是那群好大臣教出来的女儿啊！ 此番话拿捏的恰到好处，皇帝听着皇后如此说，激动的情绪也在逐渐平复下来。 他刚才摆出的表情，其实有一部分是为了做做样子，为了好好让那群大臣看看，他皇帝还没死！他的内心对于此事的把握……其实并不大。 敢对皇家祭天动手的人，一定是拿得出动手的资本的。 也就是说，对方估计已经做好了万全的准备。如果现在对于这件事情毫无头绪的话……那么就只能当做意外解决。 他的目光转向凌云裳。 丽妃的妹妹？小年宴上来跳舞的那个？ 他瞧着感觉还不错。这一次是把凌云裳牵扯进来了，罢了，回去多给些封赏…… 134.第134章 暗杀（2） 如此，一场祭天大典就在这闹剧中落下帷幕。 凌云裳去找她父亲说明此事，她父亲却只是摇了摇头。 背后要动手的人，势力很大，一个小小的御史大夫还惹不起。 但是……御史大夫背后的人，却可以。 御史大夫不知道在想些什么，只是觉得眼角的笑容意味深长，仿佛不到底似的。 这是凌云裳第一次见到这样的父亲。 “改日一定要去太子府登门拜访。”然而那神情只是一瞬间。 凌云裳点了点头。这是楚玉烟第二次帮她，她不做点什么都不可能，该有的礼数，是一定得有的。 …… 一月将近。终究到了四月中上旬。处理完了余下的事情之后，便可回皇宫去了。 楚玉烟盯着那宅子寻思着，该如何将这金矿脉给利用好呢？ 萧昀之前说过，他已经把消息给封锁了。摄政王短时间内不会过来，而且金矿已经用玉氏独门封住，就算他来了，想必也找不到金矿脉的入口在哪里。 更别提去勘测这地底下到底有没有金矿了。 这里的技术可不比上辈子的现代。 楚玉烟想来想去，却发现金矿放在她手上似乎并没有需要用的地方……只是她也知道，摄政王一日把持着朝政，楚国皇帝一日不死，她的平静日子就会过一日。 但是，如果有一天，楚国皇帝驾崩了…… 那么接下来的局势呢？ 远在边疆的大皇子正在跟九重国厮杀。 摄政王在朝堂上虎视眈眈。 其实朝中大臣已经自觉分成两派，一派以丞相为首支持摄政王，另一派，则以皇后的母家为首，支持的是大皇子。两派明争暗斗多年难舍难分，等的，就是皇帝驾崩的那一日。 想起淑妃那日用的办法，楚玉烟想，自己也有必要为自己准备一条后路了。 靠着这金矿……找一个假身份，从皇宫里逃出去安安分分过一辈子，倒不是不可能。 但是！她这具身子是玉家的传人，玉氏能把东西交给她…… 可能这其中有什么变数，也许是猫腻。自己的生活绝对不可能像表面上这样毫无起伏。 楚玉烟垂眉。 这金矿——如果用来培养一支精兵…… 应该是没有问题的。 秘密培养。 还有楼兰宝藏！楼兰宝藏与玉氏有关，身为玉氏传人，已经得了画皮之术，她怎么能坐以待毙呢？这楼兰宝藏，她也是需要掺和一脚的。 楚玉烟突然很想知道萧昀的态度。她是不被看好的太子，萧昀则是最容易被忽视的皇子。他在这场棋局中，又是扮演着怎样的角色呢？ 他想……要那个位置吗？ 反正，自己不想。 皇帝那边先行一步，楚玉烟以自己身子不适为由落在了后头。 她晚走只是因为为未来而考虑花了太多时间，想了很多种办法，却发现还是说不通。条条大道通罗马这一说法，到了真正需要用的时候，好像也派不上多么大的用处了。 她又跑去与裴昭告了别。这一个月来如果没有裴昭的悉心指导，她不可能进步的这么快。 135.第135章 暗杀（3） 裴昭只是让她小心谨慎。 并且不要注意练习。 她已经学了些简单的东西，又有跆拳道柔道之类的护身……再加上强大的内力底蕴，对付些喽啰自然是不在话下，如果再深一些的高手…… 应当，也是没有多大问题的。 临走之前，裴昭又塞给了她一件东西。 那东西装在锦囊里面，还散发着阵阵的想起。然而当她问起裴昭那东西是何物之时，裴昭却是怎么也不愿意作答了。 只是，裴昭将东西交给她的时候，仿佛是做下了极大的决定一般，方才松了手。 这一点，让楚玉烟深感疑惑。 她并不知道裴昭交给她的是何物，抓在手中掂量掂量，只能估测是个类似玉佩的东西。 裴昭只是说道：“我日后不在你身边，这个锦囊你万万要保护好。不到最后一刻，绝对不能拿出来！楚琰……这是我能对你做出的最大信任。” 楚玉烟不知道这“最大信任”是什么程度，但是她知道的是……能够让裴昭这么重视，这里头装的东西，一定，不会简单到哪里去。 或者可以说是，复杂。 她只能将锦囊别在衣间，与那玉佩一起随身携带，以免丢失。 她对裴昭说：“师父，我一定会回来的。” 不是过很久很久才来，而是当有时间之时，她一定会来的。 虽然师徒情分只有短暂的一个月，但几乎可以称得上是忘年之交了。裴昭与她意外的很合拍，二人谈天谈地，除了练习武功的时候裴昭表现出的严厉之外，两个人几乎不像是师徒，反而像是老友了。 不过，一个是老，一个……太小了。 年龄差距也是挺悬殊的。 想到这里，楚玉烟也忍不住笑了，还真如萧昀所说是个老头子……裴昭走之前听了她的话，居然还别扭得很，哼声道她别来最好。 可真是老顽童一个啊。 但是楚玉烟却很快发现一点。自己为什么想什么都能想到萧昀？那个人接近自己，仔细一想其实动机不纯……自己又何必为他挂齿呢？ 她的眸子里多了几分冷然。 马车起伏颠簸，沿着山路而下，卿娘另乘一匹马跟在马夫旁边。 楚玉烟是知道她也是个练家子。 而且——卿娘的武功不比自己低！别看她平时表现的柔柔弱弱的，实则不鸣则已，一鸣惊人。 有卿娘在身边，日益对她的信任加深，楚玉烟一个人出行时带着她，也放心了不少。 比如，现在。 那跟着楚玉烟随行的队伍中，其中一人觉得自己脖颈似乎被什么冰冰凉凉的东西触碰。想伸手摸摸脖子，却只摸到了温热的液体。 那是——血！ 那人的头就这样被砍了下来！ “嗖嗖嗖——” “咻！” 利器擦边与碰撞之声打破树林的宁静，血液四溢，血腥味逐渐在空气中蔓延开来。 卿娘拔出别在腰间的佩剑：“保护好太子殿下！” “发生什么事情了？！”楚玉烟心下一惊，掀开帘子的一角偷偷向外看去。 却发现—— 136.第136章 暗杀（4） 自己所带来的人已经加入了厮杀之中。 一半正在与那几个突然冒出来的黑衣人搏斗着……还有一半，倒在了地上，已经成为了冰冷的尸体。 血还是温热的。 触目惊心的很。 卿娘的身影穿梭在那群黑衣人之间，黑衣人的数目算下来竟然达到十个之多，卿娘虽然解决了几个，但是很快已经心有余而力不足。 “卿娘！” 楚玉烟低喝一声。 “太子在里头！”她这一开口，那群本围着卿娘的黑衣人面露喜色，明晃晃的大刀已经挑开了帘子。 然后——就对上了一双明亮的眸子。 灿烂的，让人挪不开眼睛。 一触即发！ “咻——”箭离弦而出，笔直地没入那人的胸口！ 黑衣人应声倒地。楚玉烟手持长弓大口大口地呼吸着，却没等她缓神之时，后背已经又来了两个黑衣人，前后夹击！ 楚玉烟索性从马车里跳出来，任凭他们的大刀将马车的窗户一刀劈成两半！ 这样鲁莽的动作看起来不像是皇室中人……难不成是江湖杀手？ 而且，还是针对她的！ 谁请了江湖杀手来杀她？！ 楚玉烟深吸一口气，已经拔出了藏在袖子里的小刀，迎面而上。 一个月以来她都只是跟裴昭动手，每一次都只有挨打的份儿，这一回……好不容易能够有跟除了裴昭外的人动手，她会放弃这个机会？ 几道下来，利刃带着风声，已经将那两个黑衣人解决掉。 只是在楚玉烟没有注意到的地方——后方一个黑衣人已经从树后钻出，朝着她的背部扑去！ “殿下小心！”背后传来卿娘的高喝，话音落下，她已经拔剑刺向黑衣人的背部。 黑衣人倒下之余，竟然把手中的大刀掷出！ 楚玉烟眼眸微眯，直接掀开那被劈开的窗户扔出去！ “嘭——！” 二者相碰撞，刀锋却还是把卿娘伤着。她的手臂被割开一道长长的口子。 楚玉烟一把掐着那黑衣人的喉咙，“谁派你来的？” 黑衣人闭口不语，只是楚玉烟点了他的穴道，让他没有办法咬破藏在舌下的毒药自尽！ “你不说我也知道，”楚玉烟脸上只有一片冷色，“淑妃？慕丞相？还有……摄政王？” 在黑衣人瞬间放大的瞳孔里，他已经没有了更多的思考时间，因为，楚玉烟伸出了手，手起刀落，人头落地。 “殿下，我们的人……”卿娘捂着受伤的手，踉踉跄跄地走了过来。 平日里只是知道卿娘武功高强，倒没有想到是这么利索，一出手就解决了这么多黑衣人……楚玉烟望着满地黑衣人的尸体，以及她所带来的人交杂在一起，淡淡道，“清理一下现场，然后……把那十个黑衣人的头砍下来，用布包好，装到箱子里带回去。” 若是她没有记错，马车里是带着一口大箱子的。 “是！” 活下来的那几个侍卫面面相觑，虽然不知道楚玉烟要做什么，但是他们照着做就是了。 这一次劫后余生，倒是让彼此贴近不少。 137.第137章 暗杀（5） 尤其是……楚玉烟对卿娘的看法，又改观了许多。 她刚才询问过那黑衣人，察言观色她也是学到了不少，所以，从黑衣人的目光里足以猜测出来……真正的幕后主使是谁。 淑妃躺在床上，况且以她的势力……不大可能。 摄政王怎屑于做这种暗杀的事情？而且，如果是摄政王派来的人……楚玉烟知道，这里卿娘武功最高，自己是个刚刚习武的半吊子，只不过是因为深厚的内力让对方有了错觉罢了。 那么，剩下的…… 她勾了勾唇角，讽刺意味十足。 这么快，就坐不住了吗？ 很好——！你动我的人，不久，我也会让你付出代价的！ …… 丞相府。 那一头暗杀刚刚结束，可这边，已经歌舞升平。 慕丞相幽幽地喝着小酒，舞女相伴，摄政王坐在主位上，身边都是他的幕僚。 只是一桌的气氛有些诡异。 那些舞女也是知道分寸的，见摄政王有所动作，便知趣退下去了。她们也知道，什么该听，什么不该听，不然一条小命怎么保得住呢？ “距离风月楼被烧已经过去两个月了。”摄政王抿了口茶，说道。“除去风月楼之外——” 他的手指，落在桌上平铺的地图上面。那是京城的平面图，大街小巷画的详细到了每一家商铺的名字。 只是，有的用朱砂笔圈了出来做了标记。 “一共五处情报点被烧。我们在京城大多的情报交际处都暴露了。”摄政王冷冷说道。 就算是风月楼一处泄露，但是在短短两个月之内，消息怎么会泄露的这么快？ 一个幕僚拱手说道：“臣认为，应当转移根据地。对方对我们尤其了解……” “本王在京城苦苦经营多年，为的是什么？”只是这话反而引来摄政王的怒意！ 他猛然一拍桌子，吓得身边几个人都差点跪了下来。 “哪是说转移就能转移的？既然这样，养你们还有什么用？” 周围的幕僚见状纷纷跪下来：“请摄政王恕罪！是臣等无能！” “呵。”摄政王只是冷冷地笑了笑。他心中当然清楚，自己最多只是发发脾气，但是如果要真杀了他们……是不可能的。不过九月便是科举考试，到时候，自己也可以从科考里面选出一批新的幕僚来…… 这群人都太过迂腐了，一个二个都是朝中的大臣，觉得这些年来日子过的太过安宁了，一点警惕意思都没有！ 果然，收拢来的人，终究是没有自己养的靠谱啊。 “慕丞相，你怎么看？”摄政王思索片刻，突然望向了慕丞相。 慕丞相正想着自己派出去的人为何迟迟没有消息……听见摄政王突然传他的话，吓得一个机灵，跪下道：“臣……听摄政王的。” “废物！”摄政王气得将桌子上的东西掀起。 慕丞相也只得慌忙跪下。 “臣近日头疼，觉得身子不适……请摄政王……” 他刚才根本就没注意听摄政王在讲什么，哪里知道该怎么接下去话！ 138.第138章 未雨绸缪（1） “病了？”摄政王眉毛挑了挑，面无表情地说道。“既然丞相大人乏了，便回去休息几天吧，这段时间的事情，你也不用管了。” 相当于强行罢了他的职务。 慕丞相只觉得眼前一黑，然而当着众幕僚的面，他非但不能出言，反而还需要跪下谢恩：“臣谢摄政王……” 周围幕僚面面相觑，可谁都不敢吱声。眼下摄政王心情一点也不好，他们可没那么无聊去往枪口上撞，这不是自讨苦吃么？ 一番谈话很快结束。 只是谁都没讨到好果子吃，自然人人脸上都没有多少愉悦的神情。 清冷的月色凄凄惨惨，仿佛在诉说着无情，呢喃着不知名的耳语。 “你们的人呢？” 待到摄政王走后，慕丞相独自站在他的府邸之中，眼底阴沉一片。那阴森森的气氛只让人觉得诡谲无比。 “现在还没有消息，不如……再等等吧。”地上跪着个黑衣人，见状，只是结结巴巴地说道。 “废物！” 慕丞相本也想学着摄政王那般掀翻桌子，只是看着这一地狼藉……最后还是收了手。“什么时候才能有消息？杀个废物而已都要拖这么久？你们是废物吗？” “主人息怒！”那黑衣人双膝软下，不得不服软。其实慕丞相年幼没学到什么好东西，对于武也只是半吊子。只是他们毕竟是慕丞相的人，不得不在自己的主子面前示弱…… 摄政王曾拨给慕丞相一批人。但是这一批人毕竟接受过摄政王的训练，原来的主子是摄政王，所以慕丞相并不敢用。 此次与慕丞相谈话的，是他自己私底下培养的一群暗卫。 到底是自己的人，慕丞相终究是软了下来，没有太过计较。方才就这样被摄政王轻易给打了回去，好在他手中依旧握着丞相的权势……慕丞相恨恨低头。 一个摄政王而已，如果不是他们这群手下撑着，真以为自己能笑多久？ 那个至高无上的位置……依着他这些年来暗地里培养的势力……其实，他也想坐一坐呢。 嘿嘿，他觉得，上去试一试也不错啊？连楚玉烟这样的废物都能成为太子，何况是身为丞相的他呢？自己只要定期给皇帝喂那种白色的粉末就能控制住他了…… “对了。”慕丞相突然说道，“有关楼兰宝藏和南山宅子的事情，查的如何？” “回主人的话，暂时没有消息。”黑衣人跪地说道。 他们先前查到南山山下可能有一条矿脉，但是慕丞相已经亲自过去未果……连摄政王都没有寻觅到金矿脉的踪迹，所以可能是谣言误传。 南山那样的地方，说来也可笑，怎么会有金矿脉呢？要是有，早在几十年前就被皇家给开发了去吧。 现在金矿的产地可是集中在了东北部。 至于楼兰宝藏……这个他们还真没头绪。“但是属下打听到了一件事情。”看见慕丞相又要发怒，黑衣人连忙说道。“楼兰宝藏的藏宝图，如今一分为三。” 139.第139章 未雨绸缪（2） 一分为三？ 慕丞相眼中闪过一抹不知名的情绪，又问道：“在哪里？” 然而令他失望的是，黑衣人却摇了摇头。“不知。” 慕丞相恹恹摆手，懒得再去计较了，只是转身回了屋里。 立即有几个女子迎了上去。 …… “卿娘？” 打从南山回来之时，楚玉烟就发现，卿娘有些不对劲儿。尤其是当碰到那群黑衣人之后，卿娘的反应更甚…… 或者说，从她对黑衣人的态度上开来，就仿佛与黑衣人早就见过，并且有深仇大恨似的…… 这让楚玉烟倍感不解了。 她摩挲着从黑衣人尸体上搜罗下的令牌。那装有人头的大箱子就放在她屋里，这可是她为慕丞相准备的一份“大礼”——不过现在还不是送出去的时候。 “卿娘，你怎么了？”再三询问未果，楚玉烟深吸一口气，无可奈何地问道。 卿娘一个机灵差点跪下，被楚玉烟阻止之后，盯着她手中的令牌，眼中有好不加以掩饰的恨意。“卿娘曾说……卿娘是家里被灭了门才会流落到风月楼这等风尘之地的。” 楚玉烟点头。 难不成……这玉佩与卿娘的灭门有关？ 看见楚玉烟所表现出来的神情，卿娘只是点了点头。“那日……灭我家门的……身上所佩戴的，就是这令牌！” 看见楚玉烟眼底流露出的不解，卿娘顿了顿，方才为她解释道。 “卿娘生在商家。殿下也知道，士农工商，商人是最为看不起的。但是卿娘身在江南，本就是富庶之地，所以商人在那里几乎掌握着江南的经济命脉，地位也等同于那些地主吧……殿下可听说过江南四大家？” 楚玉烟摇头。 卿娘道：“分别是向家、李家、吴家和柳家。卿娘所身处的，便是这四大家之一的柳家。” 怪不得卿娘有武艺傍身，而且综合礼仪都不错，有的时候不像个风尘女子，反而像个富贵人家里的小姐。 原来她出身如此。 卿娘在第一次就说过让楚玉烟帮她报仇，而这，也是在楚玉烟收下卿娘后，卿娘第一次与她谈起自己的身世来。 “柳家被灭门是在十年前，那一年卿娘才八岁。”卿娘闭上双眸，似乎陷入了某种痛苦的回忆中。“那一次，他们并不是单单只杀一个人……上至老人下至孩童，柳家家人奴仆，上上下下几百号人口，无一生还。灭门之后，那些人还一把火烧了柳家大门。” 如果不是当年老嬷嬷以性命护着她，她还不会逃出来。“卿娘永远忘不了……躲在老嬷嬷的尸体下，卿娘看见在火光中那些黑衣人被风吹起的衣角下令牌的模样……！那上面的轮廓和字，卿娘一辈子也不会忘记！” 那事关她柳家上上下下的性命，是她柳家的仇人！ 她怎么可能会忘！ 说到这里，卿娘声音铮铮，显然对那灭门之人恨之入骨。 “柳家还在之时，他们为卿娘请来旧友教卿娘武功。而柳家败落，是我的师父将我带出去的。” 140.第140章 未雨绸缪（3） “师父非但没有因为柳家败落而嫌弃我将我当成累赘，而是一直带着我，教我武功，一步一个脚印……虽然那时候，没有在柳家时那么有钱，没有呼风唤雨的日子，可是卿娘却觉得过得很充实。” 楚玉烟点头，没有打断她的话，任凭卿娘继续说下去。 “只是师父在五年前就去世了。”卿娘道，“师父练功时本就快走火入魔了，一下子气急攻心……所以……” 柳家被灭门，师父也随之逝去，当时还年幼的她被**捡到，成为青楼女子，这一养，就又一个五年过去。 人生有多少个五年？ 她不知道。 她只知道，在五年里，她的生活发生翻天覆地的变化。她从一个不谙世事的小姐变成花魁娘子……她的身子残破不堪，苟且地活着。 “你是说，这件事情是慕丞相做的？”楚玉烟很快就已经找到了卿娘的话里所说的重心。“那么，柳家被灭门之后呢？” 不提还好，一提，卿娘已经将牙关咬的响亮，恨恨道：“充公了！却说回来，那时候把柳家东西拿走的……正是以丞相为首提出的！” 那时候丞相还不是丞相，只是跟着摄政王在朝堂里呼风唤雨，后来在朝堂里站稳了，才行事越发越嚣张起来。慕丞相当上丞相之时，好像就是柳家灭门后的第二年…… 对了！是他主动提出的，柳家大部分财产肯定进了慕丞相的手中！ 可真是……卑劣至极啊！ 楚玉烟正想着该如何扳倒慕丞相呢，却没有想到，机会已经摆在眼前了。她勾了勾唇，晕染起的笑容看不出情绪。 “卿娘，你是想报仇的吧。若说……再带你去故乡，你还能辨认出来吗？公堂之上，你能有对证吗？” “卿娘活着便是为了报仇！如果能为柳家翻案，卿娘做什么也愿意！”卿娘站起身来，径自跪下道：“殿下，卿娘不确定记不记得当年的事情，但是卿娘一定会尽最大的努力去想！求殿下帮助卿娘！” 那日在青楼里，她想抱颗大树，也正是看中了楚玉烟。 楚玉烟好整以暇地摆了摆手，却没有说话。 …… “师父！师父！”从南山回来没几日，老朋友终于找上门了。圆滚滚的小胖子此时看起来更像一个球了。 一听见楚玉烟回来，向辉几乎是马不停蹄地跑过来，就差扑到她怀里了。 “把你口水擦擦！”楚玉烟一脸嫌弃地看着他。 “真是的……”向辉虽然纵使有千万个不情愿，但是在楚玉烟的言语威胁下，还是乖乖地擦了擦嘴。楚玉烟真的好厉害啊，教给他的那几招让他的射艺进步了很多！ 而且太子殿下与他的年龄其实也差不到哪里去！ 说白了，现在的向辉就是拿楚玉烟当偶像崇拜的……摊手。 对此，楚玉烟也觉得哭笑不得。但是眼下……向家，可是江南四大家之一呢。 “小胖子。”楚玉烟忽然轻声说道。她的声线清清冷冷，但是整个人站在这里，却犹如赏心悦目的一幅画。 141.第141章 未雨绸缪（4） “师父，我在！” 小胖子拍拍胸膛说道。 他的视线时不时瞥向卿娘……也不知道是师父从哪里带回来的女子，好漂亮好有气质啊！只是举手投足之间散发的气质，怎么看都觉得怪怪的…… “你父亲，最近有没有空？”沉默了半晌，楚玉烟突然问道。向辉的父亲，也便是……向家的现任家主。 她需要找向家家主商量一些事情。 “不知道。”向辉撇了撇嘴，但是看见楚玉烟似乎有什么事情，立刻说道：“不过师父，你如果有什么事情要找我爹，我马上就去跟你联系！不，我现在就去跟我爹打个招呼……” 楚玉烟摆了摆手阻止他。 “不用了。” 她的声音很轻很轻，却有一种安抚人心的魅力。仿佛有清风过耳，就连春日的徐徐微风、夏日的暖阳、秋日翩翩起舞的枫叶与冬日纷飞的大雪也无法媲美。 “你跟你爹说一声就好……就说，楚琰需要见他。” 是楚琰，而不是太子。 一个人，两个称呼，身份天差地别。 小胖子年纪小，性格也单纯，当然听不出楚玉烟话中有话。他只是知道他师父有事情想要找自己爹……那么，他向辉打包票，一定要帮师父完成！ “师父，你上次教我那招我有好好练的，你快来看看我练的怎么样了……”看见楚玉烟对他点了点头，小胖子乐呵着扬起了嘴角，拽着楚玉烟的衣袖就要往外头走。 好吧，小孩子还是心太急了些。楚玉烟耸了耸肩，便也由着他去了。“走慢点，本太子跟着。” 她又端起了一副太子的架子来。 身后，卿娘的步伐紧跟其上。 …… 向府，书房。 向家家主没别的爱好，就喜欢舞文弄墨，以及品茶下棋。只是听着下人的汇报，他的脸色不算好。 “家主……我们运到海外的瓷器，在颠簸下又砸碎了不少，那群绛国的商人要我们赔钱。要不然就非得逼我们收下他们的东西……” 下人越说，向家家主的眉头越皱一分。 这群人实在是欺人太甚！ “爹！爹——！” 就在这时，一道声音打断了他的思绪。 向辉撑着两条小短腿屁颠屁颠的跑来。此时近黄昏，夕阳西下，他的身后就是金灿灿的晚霞，倒是也别有一番意境了。 “小少爷，您走慢点，哎哟我的小祖宗哎！您且跑慢点啊——”大管家在身后哭笑不得地追着。 书房里，传来向家家主平静如水的声音。 “辉儿，进来吧。” 平日他逼着向辉习武，对于这个父亲向辉已经一而再再而三表现出不耐烦了。不过他小小年纪天真，分不清什么是善什么是恶……向家家主也就由着他去。 有些东西，等他长大了就会明白的。 只是看他三头两日就往太子府里头跑，这一点让向家家主深感不悦。 尤其是与自己闹别扭之后，向辉往太子府里跑的次数也越夹越频繁了。 他当然知道向辉的身份代表着什么。 向辉的身后，是整个向家。 142.第142章 交锋（1） 向家时代经商，很少有入朝为官的。所以向家家主并不希望向辉和太子扯上关系。 只是……向辉为什么往自己这儿跑来了？ 太阳打西边出来？ 如果说他突然醒悟，向家家主认为，依着他小儿子的性子，不大可能。 那小儿子被宠惯了，遇到这种事情只有自己主动示好的份儿，还没见过向辉会来认错道歉的。 “辉儿，有什么事情吗？” 向家家主问道。 却见向辉自打进了书房之后，整个人就一直捻着衣角，支支吾吾着似乎在计划该怎么开口。向家家主等的不耐烦，也就只有主动询问了。 这小儿子长得可爱，他自然是乐意宠的。但是身为向家的人，也不可能整日整日不学无术吧？ 听闻那太子居然主动愿意教向辉射艺，这倒令他有所不解了。 太子与向辉走得这么近，这是想跟向辉示好吗？又或者是说，太子的主意……其实是向家？ “我……我……”向辉扭捏了一番，看见自己爹爹实在不耐烦了，这才开口道。“前段时间是我做错了，爹爹，对不起……” “嗯？”向家家主眉毛一挑。不会吧，小儿子还真的是来认错的？ 平日那些教书先生都拿小儿子没办法，他今天怎么就开窍了？听说他早上去太子府了？ 那太子到底给小儿子灌了些什么迷魂汤，愣是把他纨绔的小儿子收拾的服服帖帖的，这也让他倍感迷惑。 太子的用意到底在何处？ “所以爹……”向辉摇了摇他的袖子，大抵是想撒娇了。“爹，您看着我这般表现优秀，能不能……答应我一个条件啊？” 果然！无事献殷勤，非奸即盗！ 向家家主的眸子沉阖，道：“有什么事情，下次你直接开口，不必磨叽。” “哼……”小胖子撅了撅嘴，胖嘟嘟的脸上看起来圆鼓鼓的。“其实是这样的，爹，太子殿下想见你一面……” “不见！”向家家主表现的拒绝很明显，把袖子一挥，转身就准备走进去。 这是要逐客了！ 向辉眼珠一转，又说道：“太子殿下说，不是太子殿下要见你，而是楚琰要见你！” 这是楚玉烟特地叮嘱他说的。虽然他不知道楚玉烟这话有什么意思，但是……但是师父说，如果这么说的话他爹答应的几率会大些。 果不出其然，听见向辉这么说后，向家家主的脚步明显缓了缓。 有那么一瞬间怔住。 楚琰要见他？ 这是什么意思！太子不以太子的身份，反而以他的名字？ “她还说了什么？”向家家主转过身来问道。 “我就说你会同意嘛！”小胖子喜上眉梢，得意地扬了扬眉毛，在向家家主严厉目光的注视下，只得吐了吐舌头说道：“没有了，就这些。” “她有说过在哪里见面吗？”在向家？向家家主怎么会轻而易举地让陌生人进了自己的家门呢！ 何况是皇家人！ 万一别人进来，赖着不走了怎么办？ 自己岂不是惹一身骚咯？ 143.第143章 交锋（2） 毕竟是皇家的人。 这一旦要进来嘛…… 如果想要送走，就是一大麻烦了。这个太子小小年纪可真深的城府，把注意打到向家身上也就罢了，还——盯上了他的小儿子！ 看着他小儿子单纯没有心机对吗？ 向家家主脸上黑的几乎快滴出水来。 小胖子摇了摇头。“我回去再去问她！” 楚玉烟当时明明就是还有后话，只是她却没有再说下去，只是让他到这里来找向家家主，并且按照她说的做。 她仿佛很笃定一般。 但是下文……就真的没有了。 “不必了。”向家家主摆了摆手说道，“帮我带话给她，明日未时，就在那家茶楼。” 能够被向家家主说的茶楼有哪家？ 不过是——京城里最大、生意最红火的那家了。 翌日佛晓，太子府。 “茶楼？”楚玉烟轻轻抿了一口茶，只觉得唇齿留香。但是却让人猜不出来她在想些什么。“唔，好啊，没想到向家家主还有这等雅兴。” 那就更方便她下手了。 昨晚与卿娘聊着，她或多或少对向家家主的性子也有所了解。卿娘所在的四家曾是世交，自己还曾经与向家有过婚约……不过那都不作数了。 现在物是人非，江南四大家已经变成三大家了。 了解嘛，知道外表就可以了。至于本质么，当然是要在会面的时候，亲自琢磨琢磨才好了。来了这个世界，就没有她了解的东西，她还不是自己一步一步爬上来呢？ 做人，察言观色很重要。随机应变……更重要。 “师父……”向辉担忧地看着她。他先前来的时候看见自己爹爹脸色并不好，好像对他隔三差五往太子府里跑一事感到一点也不愉快似的。“师父，这一次过去你一定得小心啊！” “我说你这小子，怎么胳膊肘往外拐啊？”卿娘笑着打趣道。“那可是你爹啊！” “一日为师终生为父！”向辉说的义正言辞，“那是我爹没错，但师父是我的第二个爹！第二个爹自然也得注意着！” 这个爹与那个爹的争锋相对……想想就觉得刺激啊！ 楚玉烟哭笑不得。 自己好好一未出阁的黄花大闺女，怎么就当爹了呢？！ 她正色道：“小胖子，我是你的师父，但不是你爹。跟着我念，是师傅——不是师父！” 小胖子就仿佛跟她作对做上瘾了似的，非得念着第四声：“噢，师父啊，师父！” 楚玉烟扶额……决定不跟连拼音是什么都不知道的小孩子计较。 想想她九岁的时候，就已经是小有名气的童星了，还会跟这群小孩子玩？ NO·can·no·BB！ “算了。”她摇了摇头说道。“你爹说什么时候见面？” 向辉吐了吐舌头，说道：“未时。” 也就是说，这是吃了午饭再去喝下午茶咯？ 没想到向家家主还是个会享受的人，有意思……楚玉烟眯了眯眸子，说出的话却耐人寻味。“嗯，小胖子你可以出去了，卿娘，准备好东西，去见见这友人。” 144.第144章 交锋（3） 她这般自信，就仿佛已经笃定了向家家主会帮他们一般。 嘛……世道无常，谁是谁非、谁能笑到最后还说不定呢。 “是。”卿娘拱手说道。 小胖子撇了撇嘴，看见楚玉烟有意送客，倒也没久留在这里自讨没趣，转身跑出了太子府了。 从南山回来之后，楚玉烟直接搬出了东宫住太子府里。她不想踏入皇宫了，可真真儿是无趣的很。 还是远离皇宫，在太子府来的清净。 虽然……说远离，却也没有离到哪里去了。 …… 未时未到，楚玉烟人已身在茶馆了。 她率先做了这个东家，让小二领着她过去，寻了间靠窗户的位置，便径自坐下来品尝起茶水来。 这雅间真是雅字。四方点缀着墨色的梅兰竹菊，还有岁寒三友梅松竹。茶桌上除了茶之外，还放着一副棋盘。 前世楚玉烟在琴棋书画里头，也只对棋颇有在意了。 这还得跟她出身有关。她爷爷酷爱下棋，小时候就拉着她，即便她不情愿也要逼着她学。 后来长大了，等到爷爷去世了才知道，那棋盘，竟然是承载着她跟爷爷唯一的记忆。而且有了爷爷小时候为她打下的基础……长大了想要重新学起棋来并不难。 至于那些防身术么，是因为她身为国民偶像女神，防火防盗防止粉丝骚扰，这才私底下秘密去学的…… 唔，反正也没什么好避讳的了。 也不知等了多久，约莫未时三刻了罢，向家家主才姗姗来迟。 卿娘此时就在帘帐后头，以轻纱掩面，遮去了容颜，正在为楚玉烟倒茶。 “家主，”楚玉烟摆了个手势，“请坐。” 她的嘴角永远噙着一抹笑意，不亲不疏，只是没来由的令人觉得安心。这不大的少年，仿佛天生就带有一种亲和力，走到哪里都会发光似的。 向家家主已经注意到，来时周围几个坐在隔壁或者对面的女孩子，早已偷偷打量着楚玉烟良久，在看见楚玉烟笑了之后，更是不约而同地纷纷红了脸颊。 这让他不由得怀念起自己年轻的时候……只是楚玉烟对女孩子有吸引力就罢了，怎么把他那小儿子也吸引过来了？ 想到这里，向家家主更加郁闷了。 向家家主沉默不语，最终还是坐下。 这本应该是他自己提出会面的地方，却让楚玉烟先来一步，人家还自己做主做了这东家。 向家家主是来迟了的，人家既然主动愿意承担费用，即便他并不缺这个钱，但是该有的礼数还是得有的对不对？ “是我来迟了，以茶代酒，自罚一杯。”向家家主倒也没有扭扭捏捏，端起茶杯已经将杯中茶水一饮而尽。 因为心情急躁，他喝的很急，只是入口之时还是特意减缓了速度。 他情不自禁地赞叹道：“好茶！” 也只有这家的茶最得他胃口了。想必来这里的文人雅客很多人都有同样的感触，这也算是这家茶馆为何这么火的原因之一吧。 手艺高超。就跟他向家以买卖为生那般。 145.第145章 交锋（4） “家主真是爽快人。” 楚玉烟微微一笑，也拿着杯子啜饮。 “家主选的地方真真儿不错，这茶倒是泡的好得很。” 她太令人捉摸不透了，向家家主现在根本摸不清她的态度。 纵使向家家主跟商业打了一辈子的交道，可是从内心里来说……跟楚玉烟见面他是拒绝的。楚玉烟现在才十三岁，谁愿意跟一个乳臭未干的毛孩子见面啊？ 何况她还是皇家人！还是皇太子！ 他最讨厌的就是这种表面一套背后一套的人了！ 向家虽世代从商，但是都是性格直爽之人，做事也不扭扭捏捏。即便是如此，却以诚信为招牌，倒也久经不衰。 “太子殿下有什么事情就明说吧。”向家家主板着一张脸说道。 楚玉烟轻笑一声，拉下了帷幕，让他们二人的身影完全消失在外头人的视线之内。 现下，雅间里只有他们二人了。 “嘘，家主，有的时候话可不能乱说。我不是已经让向辉给您带话了么？来见你的，可从来不是什么皇太子，而单单是楚琰一人。如果家主不乐意的话，唤我楚玉烟也行。” 她的声音仿佛有一种能够平息一切的魔力，令人烦躁的情绪，在她淡然的声音下逐渐变得安宁起来。 透过帷幕的阳光勾勒着她美好的侧脸，白皙的肌肤与轮廓，隐隐可以看出些翩翩的气质来，芝兰玉树。 难怪这么受女孩子欢迎，仔细一打量，也确实如此。太子殿下果真有一副好皮囊，应当是因为她有个天下第一美人作为母妃的缘故吧？ “太子——楚公子这样的人，鄙人高攀不起，所以请楚公子不必要套近乎了。”向家家主不咸不淡地说道。 但是……从他话中的只言片语里，已经可以捕捉到他的态度了。 楚玉烟的眸子里划过一丝促狭的笑意。 向家家主愿意改口，已经表明了他对自己的警惕并不像来的时候那么深了。至少现在，他愿意不让外人知道她太子的身份——或者说，他已经开始接受，面前跟他谈话之人，不是当朝太子楚琰，而只是楚玉烟。 琰为名，玉烟为字，两个都是她，仅此而已。 “话可不用说得这么直白。”楚玉烟淡淡说道。“家主，晚辈知晓家主您是不扭捏造作之人，所以晚辈此番前来，也没有想过与家主绕弯子。” 听了她的话，家主额角的青筋微微鼓起。 不绕弯子，说得好听，那你现在在干嘛？ 兜兜转转不就是在跟老子绕弯子吗！ 皇家人什么的最讨厌了！ “楚公子这是什么意思？”向家家主放下手中的茶杯，冷冷道。“楚公子一而再再而三的与我的辉儿纠缠，想必楚公子应该很清楚自己的身份吧？楚公子这样……套近乎是不是太明显了一些？” 言下之意就是，你都这样千方百计接近我了，还说不跟我绕弯子？ 楚玉烟倒是不慌不忙。 她把萧昀的懒散学了个七八分像，学着他那模样拿起茶杯来。 146.第146章 交锋（5） “向辉那孩子是个好苗子，他乐意学，晚辈自然也乐意悉心教导。” 向家家主冷笑一声——得了吧，自己小儿子的性子，难道自己还不清楚？乐意学？这都快把他小儿子夸上天了，他小儿子会是这样乐意学的人？ 答案是，绝对不可能。 楚玉烟无非就是想讨好他小儿子，趁机讨好他罢了。 况且他小儿子那么单纯的人…… 向家家主想了这么多，可是，他却忽略了一点。向辉打小跟在他身边，怎么说也是阅人无数的，难道会被一个意图不轨的人轻易哄骗吗？ 当然不会。那么他为什么要缠着楚玉烟……这就显而易见了，并不是因为楚玉烟……或者楚玉烟根本就没有特意讨好。 而是楚玉烟的那份性格，吸引着向辉，让向辉乐意跟着她，并且拜她为师。 “楚公子，如果没有什么事情的话，我们就散了吧。”向家家主淡淡说道，语气已经不耐烦了。 还以为来这里能够听到些什么，废物果然是废物，眼界看不高，自己想什么都暴露在了外表了。 所以说到底，还是他高看了楚玉烟。本以为身为皇家人，即便是外传废物，应当是也不是那样的……毕竟如果她真的是废物，是怎么坐上这太子之位的呢？ 况且关于楚玉烟的传闻一而再再而三的传开来，让京城人对于楚玉烟的看法也有所改观了。 至少，不像以往那般蔑视的太过明显。 “这茶，应当是南方的特产吧。”楚玉烟不紧不慢地抿着杯中的茶，对于即将要走的向家家主，仿佛根本没有看到似的，自顾自的喝着自己的。 身边的卿娘也不为所动。 “我还是第一次喝到呢，据说啊，在淮州一带是有名的很……” 向家家主本欲走的身影忽然愣住。 淮州—— 正是他向家的老巢！ 或者说，十年前是向家的老巢。但是在柳家被灭门、江南四大家只剩下三大家之后……为了明哲保身，向家也选择了从淮州城撤出，而到了京城安家落户。 不过，向家的本家还是在淮州的。只是向家在淮州的势力，在十年的洗涤下，明面上看起来已经达不到十年二十年前的辉煌了，反倒已经被李家、吴家给超了去。 所有人为向家感到惋惜，为向家家主这一贸然的举动感到不解，但是唯有向家家主自己心里明白，他的所作所为，其实不是在毁向家，而是在…… 救自己，救向家。 却见楚玉烟笑眯眯地望着他，与他投过来的目光对视。“想必家主也这么认为，不是么？” “楚玉烟，你到底是什么意思？！”向家家主索性连尊称都不用了，直接呼了楚玉烟的名字。 她之前不是让他喊她楚玉烟的么？ 那他便如她所愿吧！ “晚辈来这里，只是想品茶。”楚玉烟慢悠悠地说着。她的声音亦如这杯中的茶水，波澜不惊。 却一碧万顷。 向家家主紧紧打量着她的侧脸。 却忽然笑出了声来。 147.第147章 暗度陈仓（1） “品茶？”脸已经撕破，向家家主也无须去跟她扭扭捏捏。“怕是来威胁本家主才是真吧？！” “话可不能这么说。”楚玉烟摇了摇头，微微一顿，便道，“当年柳家灭门，向家为了避难，迁出大部分人前往京城，但是在淮州，却保留了本家……家主你说，如果失去了在淮州的东西，你们在京城会受到怎样的影响？” 她在威胁他！ 向家家主眼眸一眯。 这个少年，分明没有多大，也就的确是坐在那里，看似漫不经心的喝茶，实则像一条狡猾的毒蛇，在塑造的氛围中，已经趁着你不注意悄然放出毒素，就差扑上去咬你一口！ 可她气质过人，说出这些话的时候，只觉得她的嗓音极为好听，薄凉又似清泉。分明是令人感到不悦的话，从她的口里说出来，油然多了些什么。 这样一个不食人间烟火的少年，让人无法厌恶的起来。 “家主请坐。”见向家家主的气势显然收敛了几分，楚玉烟放下茶杯，摆摆手比了个手势说道。 “哼！” 讨厌的皇家人！ 早知道他就不该来京城，他是商人，在哪里只是为了顾及自己的利益，这跟爱不爱国可没有关系！ 况且连国家……不，她说，这一次前来与他交谈的只是她自己而已。她连大名都放下了，用了小字……这样的态度越发越让人捉摸不透起来。 但是她真的有认真对待这件事情吗？向家家主的目光落在楚玉烟身后的卿娘上。这女子虽然轻纱掩面，但是不可否认是个一等一的尤物。出行带着美女，果真是庸俗！ 皇家人啊，哪怕是只有十三岁，却也把那些歪门邪道给学来了！ 回去之后一定要再三叮嘱小儿子，千万不能跟那太子走得太近……不，走到一起也不允许！他要亲自看着向辉！ “家主，晚辈此次赴约，其实是想让家主见一个人。”楚玉烟微笑道。“这个人呢，还是家主的熟人。不过也只是曾经，现在估计扯不上关系了。” 她模棱两可的话中，让人越发越不明白她的本意到底是什么。 “人呢？”向家家主没好气地说道。他环顾四周，除了楚玉烟带来的那******之外可没有别人！别跟他说楚玉烟要他见的就是那******！ 他自诩为人正直，是绝对不会接受美**惑的！ “就在这里。”楚玉烟笑得淡然。 身后，卿娘忽然摘下脸上面纱，向前走几步俯身行礼。 当她抬起头来之时，只是一直注视着向家家主，待到对方脸上变色，她方才说道： “向叔叔，你还记得我吗？” 许是想起了家中惨遭灭门一事，再一次见到从小看着她长大的叔叔，她的声音再也止不住呜咽了。 “柳家……”向家家主看着她，不可置信地喃喃道，想了许久方才不确定地说着：“柳家五丫头？！” 卿娘告诉过楚玉烟，她在家里排行第五。又称一声柳五娘。 “五丫头，真的是你？！” 148.第148章 暗度陈仓（2） 再一次仔仔细细地打量过卿娘半晌，向家家主方才觉得，确实有那么一点当年五丫头的样子…… 却是连眉角的朱砂痣所在的位置也一模一样！ “是我。”卿娘点了点头，却是强忍着抽泣之声。 十年了。家门被灭，辗转流离，她本以为再也无法见到故人，再也无法为柳家翻案平反。 可是没有想到，上天给她开了一个偌大的玩笑。 她不仅可以见到故人，而且那少年还告诉她……她有办法让柳家的案子重新复审。 爹爹，娘亲…… “五丫头！”向家家主唤了声。那一日柳家被血洗，上上下下几百口人皆成为冰冷的尸体……从来没有想到，居然还有一个活下来了。 记忆里那个总喜欢追着他后面喊“向叔叔”的五丫头，却也已经变成了这副模样了。 楚玉烟倒也不打扰二人叙旧。 他们回忆着说着，她就在后方静静地听着。 待到终了，卿娘抹了一把脸上的泪水，说道：“向叔叔，太子殿下是好人。废物只是她的伪装，她绝对不像其他那些皇家人一样阴险狡诈……” 楚玉烟有些汗颜。 她很想说，其实卿娘拔她夸的几乎要上天了，她不是个阴险狡诈的人，可阴险狡诈起来不是人啊。 向家家主本对楚玉烟已经开始踌躇不决，听了卿娘的话，愈加犹豫了。他已经基本可以确定，面前的少女，就是当年柳家被灭门之后幸存的柳五娘。 如果是太子找来冒充的人，怎会把他跟柳五娘之间的一些小秘密也能查的一清二楚呢？那些，可是在柳家大宅被一把火烧过之后，全都没了下落的东西，都是他跟小时候的柳五娘偷偷埋下的…… “所以你想怎么办？”只是直到现在，向家家主还不能完全的信任楚玉烟。谁能保证楚玉烟不会是在卿娘极其危险的关头特地拉了她一把，才哄的卿娘对她感激不尽呢？说不定她救卿娘那会儿都是她自己精心安排的好戏。 “慕丞相不是跟着摄政王吗？”楚玉烟眯着眼睛，无声地笑了。“谁人不知摄政王对这皇位虎视眈眈，不如，让他的手下提早尝试过一番如何？” 听了她的话，向家家主差点拍案而起！ 她莫不是想…… 大胆，大胆，这太大胆了！怎么能这样？她不是皇家的人么…… “向家家主别激动。”楚玉烟安抚道，“这件事情由我去办，与向家家主无关。向家家主只需要在公堂上为卿娘说几句话就行了。至于丞相么，黄袍都塞在他床上了，他还能否认不成？” 向家家主简直扶额，只觉得眼前一黑头痛得很。拿黄袍塞到慕丞相的床上……亏她想的出来！ 这就跟泥巴掉到裤裆里一样，不是屎，也不得不承认是屎啊！ 楚玉烟笑吟吟地站在一旁。 她有的是时间，足以让向家家主缓冲。还有她给慕丞相准备的那份大礼……楚玉烟估摸着日子，也确实该送出去了，不然等时间久了都腐烂了。 149.第149章 暗度陈仓（3） 那……可就没意思了。 “卿娘。”叙旧到此结束，楚玉烟对卿娘比了个手势，卿娘知趣退下。 这是额外帮卿娘的，接下来，可就到了她想要说的正题上了。她的金矿，还愁该怎么用出去呢…… “江南四大家中，卖的是国粹。向家尤其以生产瓷器闻名，甚至瓷器隔着海运到了国外去卖。”楚玉烟悠悠地说道。 向家家主的眼皮跳了跳。 现下有了卿娘在，对于楚玉烟为何会知道这么多，他也就知道原因了。要么就是楚玉烟自己查出来的，要么就是卿娘告诉她的……反正情报网是有了。 “只是……”楚玉烟皱了皱眉，说道。“我们与九重国隔山，与绛国却是隔海相望。从这里，要想运到绛国，必须走水路。所以家主如果要运瓷器，定然会遇到这样一个难题。” 向家家主就这样凝视着她。 她难道真的知道自己最近在烦恼着什么？！ 岂不是有神机妙算不成？ “瓷器，由船只运往，在海上风雨飘摇颠簸，等到到了绛国的码头，许多都已经碎裂了。”却听见楚玉烟就这样平静地将向家的机密道了出来。 在当时卿娘告诉她向家是做瓷器生意之时，她第一时间就想到了这点。 向家家主满脸愕然地看着她。 这种事情……她是如何知道的？！就连他的儿子也不曾知道。每每运过去的瓷器，不说一半，一小半是总要碎的，这让他感到头疼万分。只要运一次，就要赔不少钱过去，再这样做下去，向家岂不是亏了本？！ 但是在国内，瓷器已经不像以往那么流行了。偏偏那群绛国人喜欢他们楚国生产的瓷器…… 离开了淮州本家，向家的势力概不如从前，已经一天不如一天了。 “你想说什么。”向家家主问道。此时的他再也无法小看楚玉烟了。她看似风轻云淡，可却似乎把什么都拿捏在了手心。 瞅着向家家主这表情，楚玉烟知道，自己是猜对了。如果她猜错了，自己也可以当是揣测而了了收场。但是，如果猜对的话……那这场谈话，可就由不得向家家主主导了。 “家主何尝不试试，在装瓷器的时候，在中间撒上绿豆呢？”楚玉烟微笑。“从这里走水路到绛国，少说也要十天半月，彼时绿豆种子遇水发芽，可以直接成为保护瓷器的屏障。” 撒绿豆，既省成本，又保护了瓷器。如果真的如楚玉烟那样说，绛国的人就再也无法问他们要到一分钱了。“本家主为何要相信你的一面之词？”即便是到了这般，向家家主心中已经很是动摇，却依旧嘴不饶人。 “事情正确与否，向家家主试过便知。”楚玉烟耸了耸肩，不紧不慢地说道。“今天的谈话就到这里，很高兴与向家家主交谈，晚辈先行一步了。” “等等——楚——” 向家家主从背后叫住她。 “你想，对向家做什么？” 身后，楚玉烟悠悠然的声音传来。 150.第150章 暗度陈仓（4） “如果晚辈真的能为向家家主帮的上忙的话，向家家主与晚辈合作如何？晚辈出钱，而家主，出力便是。” 扔下这句话，她已经施施然离去。 卿娘紧随其后。 刚才的对话她勉勉强强听到了一些，只是听着他们好像在谈瓷器？ 向家是做瓷器生意的，这一点还是她告诉楚玉烟的。莫不是楚玉烟想跟向家合作？可楚玉烟……也想做瓷器吗？ 她愈加不解，却也只能快步跟上。 二人的身影消失的很快，转眼间，只留在茶楼里的向家家主，捏着茶杯，两鬓似乎在那一刹那白了不少。 这太子……后生，可畏啊…… …… 凌府。 “云裳。”御史大夫叫住凌云裳。“你一个女儿家，只身一人去男子府中拜访不太好，还是为父跟着你去吧。” 凌云裳拗不过他，只能任凭着他跟上来。 谁让他是自己的父亲呢？ 但是以往是她天真，随着对父亲越发越了解，她就愈加清楚自己的父亲在背地里到底是个怎样的人。前段时间丞相家的慕三公子说过对她有意，当时算计她的夏芙蓉当然不知道自己的一举反而撮合了她和慕三公子……况且那个时候，御史大夫正在巴结慕丞相，听见慕三公子喜欢自己女儿，恨不得双手捧着送上！ 这就是她亲生父亲做出来的好事！ 如果不是当时楚玉烟破了夏芙蓉的计策，让他们自食其果，自己这个时候已经成为慕三公子众妾中的一名了。她一个御史大夫之女，慕丞相那么要的眼界怎么会让她做正妻呢？ 而听闻那慕三公子游手好闲……家中莺莺燕燕已经有一群了。 她不敢想象自己如果过去，将会面对着什么。 而这一次登门拜访……也不过是御史大夫见着这件事情对他有利罢了。如果楚玉烟没有表现出来那样，还是个让人看不起的废物的话…… 想必他根本就不会在意！ 但是现在，楚玉烟不同了。那一日御史大夫虽然不在场，可却听凌云裳说了个大概。 凌云裳是个聪明的女子。虽然身在这样的家，可是，她却也能爬到这一步。 她知道自己未来的路该怎么走。现在她需要为自己觅得一个好夫婿……不然她那丧心病狂的父亲指不定又为了自己的前途，把自己不知道送给那个官员去！ 这一次跟御史大夫出来，凌云裳是千万个不情愿的。也就是听见太子救了她，御史大夫才假惺惺地摆出慈父的样子，若是放在平日，又或者楚玉烟还是个人人看不起的废物之时，想必御史大夫非但不会关心她，还会继续打压她！ 然而这时，御史大夫还在内心里打着他的如意算盘。 一个被别的男子抱过的女子，如果要嫁出去，怎么可能成为别人的正妻呢？ 还是刚刚及笄不久，尚未定亲的。 他本想着把夏芙蓉送给慕三公子，却没想到这蹄子运气这么好！ 当然，除非——那个抱过她的男子，愿意对她负责！ 151.第151章 求嫁女（1） 太子府。 “凌云裳来见我？”与向家家主谈过之后，没几天向家家主就带着人找上门来，说答应与她合作，楚玉烟现在心情可好得很。 当然，有了向家家主提供的帮助，对她未来的计划要更加有利一些。她现在正在思考着该如何迈出这帮柳家翻案的第一步。 萧昀说过，关于楼兰宝藏，有一块藏宝图碎片是在楚国皇宫的。 摄政王一定知道点什么。身为摄政王心腹的丞相……也一定知道点什么。待她把丞相捉来，有些问题，还要与慕丞相探讨探讨呢…… 只是却没有想到，这个时候，有人登门来拜访了。楚玉烟这才反应过来，前段时间祭天上她救了个女孩子，不对，是第二次救那个女孩子。 现在人家是来道谢了？ “嗯……”卿娘点点头说道，“还有她的父亲，御史大夫。殿下，见不见？” 刚才门口是她亲自去招待的，她一眼就看出御史大夫是在惺惺作态，又见着凌云裳那模样，心下对御史大夫与凌云裳也估摸了个七八分。 所以她并不看好这对父女。 “他们两个都来了？”楚玉烟挑了挑眉毛，说道。却没有正面里回答卿娘的话。“本太子记得，屋子里还有箱礼物没有送出去呢，刚好，御史大夫跟丞相走得近，就让御史大夫帮本太子把这礼物送给慕丞相吧！” 她说的轻松。卿娘是知道那巷子里装着什么的，当下点了点头，眉角也有了些笑意。 若是让御史大夫把那些东西亲自交予慕丞相手中……也不知道慕丞相会是个怎样的反应呢？ 表情一定很精彩。顺带……还能离间离间御史大夫与慕丞相之间的关系。 太子殿下这一棋一箭双雕，走的可真是巧妙！分明什么也没有做，可是，却能关系到很多即将发生的事情。 “走，不能让他们久等了。人家都上门来道谢了，我们不走，岂不是有失礼仪呢？” 楚玉烟说罢，已经起身了。 正堂。 “殿下马上就到。”卿娘上来为御史大夫与凌云裳斟上茶水，“让二位久等了。” “不久不久。”看着姗姗来迟的卿娘，御史大夫脸上依旧笑眯眯地说道。只是落在卿娘身上的目光有那么些不怀好意了。太子殿下从哪里找来这样一女子？居然贴身服侍？ 这太子殿下小小年纪，但艳福却是不浅啊！ “对了，姑娘。”虽然知晓这只是个侍女，但是似乎这侍女在太子殿下身边颇有地位，御史大夫便也直接唤起姑娘来了。“殿下可还有说别的什么？” 卿娘此时背对着他，正在为凌云裳倒茶。 一听见御史大夫的话，再配上他时不时望向凌云裳的表情，卿娘怎么可能不明白御史大夫打的是什么主意？ 敢情说，御史大夫还想借着凌云裳攀上高枝儿，让太子殿下给凌云裳负责呢？ 且别说可不可能了，就算是凌云裳进门又如何？还指望给她个正妃的位置？ “大人说笑呢。” 152.第152章 求嫁女（2） 卿娘面带笑容说道。“大人可不要为难卿娘，殿下是什么人，怎会是什么人都会多说话的呢？殿下马上就会到，请二位稍加等候方可。” 这话是说，太子殿下是什么人，也不看看你自己的身份，倒贴上门都不要，还指望太子殿下会娶凌云裳？ 先前对于自己父亲的态度，凌云裳只是猜测。 然而当进了太子府的门，她就发现自己的父亲已经按捺不住了。她的唇角划过一丝冷笑，自己的父亲还真是想的远！ “姑娘，我父亲他只是开个玩笑。”她掩唇笑了笑，说道。 前段时间她一直看着这姑娘跟着楚玉烟，这是楚玉烟的贴身侍女吧？ 就连她站在卿娘身边，也觉得自己有几分黯然。 不过心中想的是一码，现在又是一码。话说过来，她这话听着像是在为自己的父亲辩解，实则是暗含了别的意思。 “御史大夫可真是开放的人，”闻言，卿娘笑的更欢，“在太子府也爱开玩笑。果真是觉得太子府好生寂寥欠缺笑意吧？卿娘之前也跟太子殿下这么提过呢。” 这是在说御史大夫不懂规矩，什么玩笑都敢乱开！ 太子府怎会是你这闲杂人等有资格进来的？ “姑娘这话说的就不对了。”凌云裳摇了摇头说道。“太子殿下尚年幼，怎少得了听欢声笑语呢？我父亲也是为了太子殿下好。” “哟——”卿娘故作讶然，“大人对太子殿下可真是着想，就连皇帝也没有这般对太子殿下呢……” 话到这里就已经截然变了味了！ 这二人一唱一和，分明是处处在针对着御史大夫啊！ 但是御史大夫现在当然不会认为自己一向乖巧的小女儿会是其中推波助澜之人。他只是对面前这个卿娘恨得牙痒痒，等凌云裳进了门，这卿娘还会这么嚣张吗？ 主子身边的丫头，说好听点是贴身婢女，说难听点就是个下贱的通房！ 杖毙都不会有人追究的那种！只不过是个贱籍罢了！ “姑娘不要为难了在下了。”御史大夫摸了摸胡子，说道。“在下是万万不敢肖想太子殿下的。” 卿娘点了点头表示理解，“是啊是啊，太子殿下那样的人儿，连大人都不敢肖想，其余闲杂人等怎么可能会有资格呢？大人说是吧？” 这“闲杂人等”看似是排在御史大夫的后面，仔细一想，再配合上卿娘的口气，实则是在暗指他吧！ 御史大夫黑了脸，几乎滴出墨汁来。只能在暗地里将卿娘骂了千遍万遍，但是现在是在太子府里，主子的贴身奴婢就连一般人都要出言讨好。何况他们？ “姑娘说的是。” 如今他也只能陪着笑点头称道。 “聊的这么热闹，别人怕是都忘了本太子这个正主儿了。”遗憾的声音从背后传来，吓得御史大夫一个机灵，却见那卿娘已经躬身行礼。 “殿下！您可算来了，御史大夫这人好生幽默风趣呢。” 她说的话可好不避讳。但看楚玉烟，却也见怪不怪。 153.第153章 求嫁女（3） 楚玉烟笑了笑，那笑容竟然暗含着丝丝宠溺之色，看得人几乎要溺进去了。 “卿娘，御史大夫也是你随便叫的？” 虽然话语如此，可却丝毫没有听出责怪之意。反倒是那微微上挑的音调，让人忍不住沉溺。 “殿下，是奴家放肆了……”卿娘笑着称是，一颦一笑几乎酥到了骨子里，就差整个人缠在楚玉烟身上了。 当然，没有。现在只是要吓退御史大夫罢了。 凌云裳心中知晓楚玉烟的意思，当下知趣道：“殿下，臣女此次登门，是为了谢过殿下前段时间救下臣女的。小小东西不足挂齿，但希望殿下笑纳。” 楚玉烟摆摆手道：“嗯，礼轻情意重嘛，本太子知道。” 只是她的目光全程都落在卿娘身上，连正眼都没有看凌云裳一眼。 御史大夫见此，暗骂一声骚蹄子！这奴婢好不识趣，主子在这里谈话她也敢来勾-引？而且对此太子殿下还很受用？ 被人就这样轻易哄骗，废物果然是废物，再怎么大放异彩也没有办法改掉本性！ 让云裳嫁给她，还算是便宜她了！就这样拱手让出凌云裳，连他都有些舍不得了。但是舍不得孩子套不着狼，为了巩固他的地位，他不得不这么做。 “太子殿下，但是还有一件事情，老臣希望与殿下商量。”御史大夫轻咳几声，正色道。“那日在祭天大典上，众目睽睽之下，殿下是抱了云裳的。小女……这传出去对小女的影响……殿下也知道，小女毕竟还未出阁……” 终于说到正题上了？ 登门拜访就是为了求嫁的吧？ 楚玉烟眼角的余光瞥向他。现在，她也不由得为凌云裳感到惋惜了。这女子才情不错，只是摊上了个这么极品的爹，迟早被他送人！ 怪不得凌云裳那么迫不及待的……想要入宫。 “小年宴上，父皇曾有意封凌小姐为县主。”楚玉烟微微笑了笑，说道。“那祭天一舞，更是坚定了父皇的信念。御史大夫，你有一个好女儿啊。想必父皇的旨意过不久就会颁布下来。” 御史大夫惊喜交加！ 县主？ 楚玉烟说的是真的？小年宴？ 那次小年宴入宫……那是凌云裳自己提出来的，没想到还真的有了效果？他本以为只是有点赏赐而已，权当是小孩子过家家的戏码！ 他转而望向凌云裳，却见对方似乎不愿意提起这件事，感到害羞般别过了头。 眼下更加笃定了楚玉烟说的话是正确的，并不是造假。 楚玉烟又道：“成为县主，便是入了皇族。既然凌小姐被封县主是迟早的事儿，本太子不妨认了她这个义妹，想来传出去会对她的名声更加有利的。” “太子殿下说的是——”御史大夫刚要附和着她的话，却忽然反应过来什么。 等等，义妹？！ 怎么画风变了？他这次来是想逼着楚玉烟娶凌云裳为正妃的！ 凌云裳心中冷笑。 可就在这时，却听一道女声传来—— “太子殿下！” 154.第154章 求嫁女（4） 那女声凌云裳听着似乎熟悉的很，只是楚玉烟却忍不住扶住额头—— 今天到底是什么日子？ 怎么什么妖魔鬼怪都往她这边来啊？ 从外头走来的，不正是玲珑郡主吗？ 她身边还跟着慕清婉！ 当看见二女之后，这一下，楚玉烟不是扶额，而是想直接跑了…… 早知道她就不该答应让御史大夫和凌云裳进来！不就是道个谢吗，当时已经道了就可以了，还扯这么多做什么！古人就是麻烦！礼仪礼仪，礼仪你妹啊！ “表弟。”玲珑郡主居高临下地看着凌云裳，那表情叫一个趾高气昂，言罢又笑意盈盈地跑去唤楚玉烟。“本郡主来京城了！” “哦。”楚玉烟不咸不淡地应了一声，并没有多大的表率。 玲珑郡主习惯了她这态度，倒也没有多大在意，只是当看见她身边婀娜多姿的卿娘时，眸子里几乎喷出火来！ 卿娘前面比她凸后面比她翘，虽然不愿意承认，但卿娘长得比她确实要美…… 这个骚蹄子，趁着她一走就开始勾-引太子殿下了！早知道那时候就应该把这小贱蹄子给废了，让她明白不是什么人都可以随便勾-引的！ 随她一同过来的慕清婉脸色也多有不好。 上元节那次，她废了好大劲儿想追查那穿有鹅黄裙子姑娘的下落……或者更多的是为的她身边的少年。 只是这两个人却像人间蒸发一般。 后来才发现他们根本就没有登记在册，压根儿就不是京城的人！ 却没想到等她从南山一回来，本就又吃了这刁蛮郡主的瘪，她爹居然还点名让她过去陪玲珑郡主逛京城！ 却说那时候，玲珑郡主在回去之后，成日吵着想去京城看看。 德亲王和德亲王妃自然是宠着她，见她又是哭又是闹的终究拗不过她，只能随便寻了个理由来京城住上一段日子。但是离开了潮州城，就要看着皇帝的脸色过日子了，想他们在潮州城算是个土皇帝，如今这般…… 自然心中憋屈的很。 除此之外，玲珑郡主自打来京城就没被人看得起，纵使她美貌却刁钻，那群女孩子明面上巴结讨好她，背地里却把她贬的简直一文不值！ 玲珑郡主这是憋了一肚子火出来呢。好不容易寻了个机会可以来太子府找楚玉烟，却非得让这丞相家的小姐跟着…… 她不气愤才怪了！等她一来，又发现自己心心相念的“表弟”身旁已经有人了！ “见过郡主。” “郡主。” 御史大夫和凌云裳起身行礼，然而半天半天玲珑郡主也没有表态，只能由着他们这样蹲着。 玲珑郡主面色闪过一丝得意。能够接近太子殿下又如何，太子殿下可是她的表弟，而且她身为堂堂郡主，皇室中人，又怎是这群刁民可以比拟的？ 她才是在这里最最尊贵的人！ 慕清婉一点也看不起这个郡主，面色多有不悦，但是看着凌云裳吃瘪，倒也没多说什么。 每每校检，在女子那边凌云裳都是大放光彩的那一个。 155.第155章 求嫁女（5） 要说慕清婉不妒忌，这是不可能的。 因为每一次，无论是琴棋书画还是六艺，凌云裳总是能出色的完成！ 以前好办，还有夏芙蓉比她更蠢，自己单纯却还以为自己把她给利用到了。但是现在，听说夏芙蓉已经被人杖毙了，夏尚书也被贬了官，基本是枚废棋，就只剩下自己一个人去跟凌云裳斗了。 这让她怎么咽得下这口气呢？ 这三女见面啊，可谓仇敌见面分外眼红。 连楚玉烟远远地站在那儿都能闻到火药味。 她不由得扶起额头，忽然很是庆幸好在自己穿越成了太子……如果是穿成了某个世家的女儿，嫡女也就算了，要是庶女呢，斗来斗去还不得累死？ 果然，人生如戏，全靠演技啊。 她现在每天都在很刻苦的练习着裴昭传授于她的武功了…… “殿下，既然没有这么多事情了，那臣女就先行告退了。”见情况不妙，凌云裳也不愿意去与这两个女的纠缠，当下就想带着御史大夫打退堂鼓。 但是，这却不代表御史大夫愿意。 现在他们还福着身呢。 玲珑郡主本想让他们再保持这个姿势多半跪一会儿，一听见凌云裳这么识趣，便立即道：“免礼吧。” 凌云裳谢恩之后就要离去，却被御史大夫一把给拉住了。 “云裳，等等。”御史大夫说着，又怒视楚玉烟，“太子殿下这是什么意思？已经抱过我家云裳了还不负责吗？这传出去对云裳的颜面怎么办？” 好夫家当然是找不到了的，他还瞅着直接把凌云裳嫁到太子府来呢！ 楚玉烟还没有答话呢，闻言，玲珑郡主直接嗤笑出声来。她冷笑道：“你是什么东西？也敢高攀上我表弟？有过问过本郡主吗？还不看看自己的身份，我表弟怎么会是你这样一个人能勾搭的上的？” 一口一个“我表弟”，说的跟楚玉烟与她有多亲昵似的。 有人愿意出头，楚玉烟也乐得自在。她稍微撩了一下墨发，转头对卿娘低声耳语着什么。 惹得卿娘娇笑连连。 要说卿娘个子虽然娇小，但是怎么说却也快十八岁了。但楚玉烟刚过十三不久，所以两个人站在这里，有些悬殊……说不出来的诡异。 但是，却因为卿娘实在太过貌美，而楚玉烟更是俊美，倒好似一对神仙眷侣一般。 看得玲珑郡主气得牙痒痒，当即更是不加客气了：“从哪儿来回哪儿去，太子殿下可不是随随便便哪个人都能勾-引的！” 她特地加重了“勾-引”二字，目光又时不时瞥向卿娘，仿佛意有所指一般。 这说的可就不仅仅只是凌云裳了。 凌云裳出身清高，平日里带人也和气，在国子监内颇受欢迎。面对玲珑郡主的指责，她不慌不忙地说道：“郡主见怪了。郡主既然一口一个表弟——却也只是表弟罢了。太子殿下承认了吗？” 从始至终，身为当事人的楚玉烟可一句话都没有说呢。 凌云裳继续说道：“请郡主拿捏分寸。” 156.第156章 求嫁女（6） “小女虽自知出身比不上郡主，但臣女也是朝廷命官之女。都是为天子服务的，臣女所效忠的只是天子，而不是郡主。郡主把话说的那么难听，让旁人听了去，怕是认不出这是郡主，而是哪个地方来的乡野村妇呢。” 她说的很缓慢，音色淡凉如水，让在一旁看戏的楚玉烟挑了挑眉毛。 这性子倒是跟她有些像了。 分明说的是骂人的话，可却偏偏让人听了觉得很是羞耻，话到嘴边却又说不上来了。 她生的瓜子脸，樱桃唇，柳叶眉，是极为耐看的模样。站在这儿，倒也是个赏心悦目的。 “你——你羞辱本郡主！”玲珑郡主指着她当即呵斥道！居然把她与那些恶心的乡野村妇所比？果真是下贱的东西！ “郡主说笑了。”凌云裳敛了敛眸子，说道。“臣女只是随口一提，郡主宽宏大量，身为皇室中人更应是海纳百川胸怀天下，自然不会与臣女计较，不是吗？” 她将礼仪挂在嘴边，反而教导起玲珑郡主怎么宽容待人了。 偏偏是挑衅人的话，可就让人找不着理由生气。可谓是哑巴吃黄连，有苦说不出了。 慕清婉便在一旁偷偷地笑。 这郡主的性格可实在不讨喜，她跟着郡主一个上午感觉已经度过了人生的黑暗期，比那次与那鹅黄色裙子的少女比试输了还觉得难耐。 眼下郡主被凌云裳堵得说不出话来，即便这女子是她的对手，但是现在，她们却保持着统一的战线——她们，共同都不喜欢这个玲珑郡主。 “本郡主……本郡主……”玲珑郡主嚷嚷着半天说不出个所以然，只能恨恨坐下愤愤然道，“表弟，你也太不注意了，什么人都放进来，让旁人看了去还以为这不是太子府，而是街头的菜市场呢！” 对于凌云裳的话，她居然也开始活学活用了。 “哦？”楚玉烟稍稍拉长了尾音，似笑非笑地看着她。她的眸子生的好看，潋滟着波光，仿佛再看一眼就要让人沦陷一般，尤其是那音调，更引人遐思，看得玲珑郡主脸上微微一红。“本太子也这么认为，如果真的再这么闹下去，怕别人真要以为这儿是菜市场了。来人啊，请玲珑郡主出府！” 这算是下逐客令了。 只是玲珑郡主听着不对头——突然就反应过来。 闹事的明明是凌云裳，怎么被请出去的却是她？！ “等等！表弟！” 当四面而来的下人已经走过来的时候，玲珑郡主终于感到后怕了。看这趋势，怕是不是请她出府，只要她说了一个“不”字，就要把她给扔出去了罢！ 楚玉烟冷笑一声，说道：“郡主这样的人本太子可高攀不起，无须一个一个‘表弟’说的亲密了，郡主还是改口称太子殿下吧，我们不熟。” ——我们不熟。 毫不留情的一句话已经把玲珑郡主的最后一根稻草给拔得干干净净。 玲珑郡主就这样愣愣地望着她…… “慕小姐。”楚玉烟注视着玲珑郡主。 157.第157章 一份大礼（1） “你是陪玲珑郡主过来的，送她出去。” 慕清婉福了福身，这一次倒也是出乎意料的识趣。“是，臣女告退。” 纵使玲珑郡主再不情愿，但迫于他们的威胁，也只能愤愤然跟着出府了。 好一个太子殿下！ 好一个我们不熟！ 楚玉烟轻笑着看向御史大夫与凌云裳：“二位，慕小姐与玲珑郡主都走了，二位还要赖在这不成？” 她索性连面子都不给了，词直接用了“赖”这个字。 凌云裳脸色微红，毕竟是御史大夫拉着她过来的，当下便道：“打扰殿下了。爹，我们走吧。” 御史大夫这一回学机灵了，若是再待下去，怕是太子殿下也会以刚才那种方式“请”他们出去吧。 当下便道：“臣告辞。” 说罢，已经跟着凌云裳出了府。 “等下！”楚玉烟忽然出声叫住了御史大夫。“慕丞相前些日子为本太子准备了一份大礼，现在到了本太子回赠他的时候了。麻烦御史大夫帮本太子送过去。” 她拍了拍手，立即有人抬着个大箱子走过来。 “你们几个，帮御史大夫把礼物送到慕丞相府邸前吧。” 她淡淡道。 “是！” 回答她的声音整齐划一。 御史大夫不知楚玉烟葫芦里卖的什么药，但是见她如此也不好拒绝，只能点点头说道：“臣知道了。” 望着御史大夫和凌云裳离去的背影，楚玉烟若有所思道：“卿娘，向家家主派过来的这群人还挺好用的，早知道当时就应该多让他调一批来了。” 皇家派来的护卫她自然不想用。 于是在那次向家家主过来之时，她点名让向家家主派一批保镖来。嗯……她自会出钱培养着。 到时候还缺一批人把金矿给开采出来呢。 开采金矿可是个大工程，如果要神不知鬼不觉的话，那倒是有点麻烦了……还得让自己仔细想想该怎么办才是。 卿娘笑了笑：“殿下说的是。” “这群人啊，真是聒噪……”楚玉烟摇了摇头，满脸嫌弃。“现在才什么时辰，本太子睡个觉都有人打扰，真是烦人……罢了，拿把剑过来，本太子练练去。” 一下子都赶跑了也好，她乐得耳根子清净呢。 卿娘笑着点头称是。 太子殿下只有在私下相处之时，偶尔才像个孩子。 只是她还想不清楚的是，太子殿下到底是如何说服向家家主的？这个向叔叔她知道，平日里疑心重的很，不像是会轻易答应别人许诺的人…… 这让卿娘百思不得其解了。 不过，主子的事情，她哪有那么多资格去过问呢…… 只是楚玉烟不知道的是，刚才的事情，全程都被一人收入眼底。 茶楼，雅间。 从这位置望去，刚好可以看见太子府。萧昀只望见一个又一个人从太子府鱼贯出入……他不由得皱起了好看的眉头。 楚玉烟的体质是招蜂引蝶吗？ 怎么什么女人都往太子府跑！ 不过……倒也快了。等过会儿，他再去见她一面好了。 想到楚玉烟再次见到自己的样子，萧昀就忍不住轻笑一声。 158.第158章 一份大礼（2） “二皇子。”看着面前慵懒少年若有所思的模样，他对面的人忍不住轻咳一声。 这个二皇子，可不是简单的病秧子…… 你见过病秧子翻墙连气都不喘一下吗？ 你见过病秧子坑人全程都笑眯眯的吗？ “向公子，你继续说。”萧昀懒洋洋地应了一声，眸子里不含任何情绪，仿佛刚才一幕只是人的错觉。 对面之人点了点头。 “对了，我的父亲听说最近与人在合作……” …… 丞相府。 慕丞相被摄政王一句话就吃了哑巴亏，现下只能告病，接连几天都没有上朝，只得听着朝堂上的官员汇报朝中事情。 进来倒也没什么大事情发生。 还有就是……那太子殿下！ 他自己派出去的人，没了消息之后，太子殿下居然安然无恙地活着回来了！他想尽办法套话，却只得了个太子殿下在路上遇险却已经脱险的答案。 分明就是故意的！ 可是……那群派出去的黑衣人，去哪里了呢？ 连楚玉烟都回来了，那群黑衣人却也没有传回来消息，好似人间蒸发了一般。那是自己花重金培养的杀手，虽然派出去的人物不多，但怎么就说失踪就失踪了？ 他心中不自在，也就只能把那些怨恨发泄在家妓身上。 他突然想起小产的淑妃。淑妃说……那流掉的，是他们的孩子…… 一想到这里，慕丞相便觉得自己的内心某一块地方被触动，疼痛得很。 罢了，孩子还会再有的。他能够走到丞相这一步，舍去了多少棋子呢？舍得，有舍才有得，旧的不去，新的不来。 还有家里那丞相夫人……似乎快撑不过今年了，那几个小妾也是不安分的，想方设法就想爬上他的床。 “丞相大人。” 夜色下幽幽走来一身影。是御史大夫？ 却见他身后还跟着几个人……上头抬着个大箱子。御史大夫自然不敢让楚玉烟的人把东西送进丞相府，在门口就已经换上自己的人了。 他虽然不知道楚玉烟到底想要做什么，却心中想着赶紧把这礼物送进去。这几天丞相大人心情阴晴不定的，似乎心情不好，很多人在他手下都没讨到好果子吃…… 如果他知道是什么原因就好了。 “有事吗？”看见御史大夫招呼着人将箱子放下，慕丞相冷冷地说道，面色并不愉快。 见御史大夫好似有要事要谈的样子，正堂里那群舞女倒也没有自讨没趣，有多远都多远了。 “下官今天去见过太子殿下了。”御史大夫深吸一口气，说道。不仅没有占到便宜，反而被别人赶出来……这话他当然不会说的。 “她怎么说？”一听见是太子殿下，慕丞相把牙关都咬的嘎吱嘎吱响亮清脆了。 活着……活着，她为什么会活着？难不成是因为回程时，她突发奇想改了路线，所以让那群派出去的杀手走错了路？ “太、太子殿下说，准备了一份大礼让下官带来给丞相……”看见慕丞相这副模样，御史大夫的声音也跟着没了底气。 159.第159章 一份大礼（3） “打开。” 慕丞相不咸不淡地吐出两个字，他摆摆手，只觉气氛也跟着冷冽诡谲。 夜色肃穆，白寥寥的月光惨烈而清冷。 点燃灯笼与蜡烛，终是看清楚那箱子里所装的东西—— “啪嗒！” 有重物坠落之声。 周围尚在的家丁们，终是忍不住涌上心头的恐惧，大叫出声来——“啊——！” 那是整整十颗血淋淋的人头！ 人头被人齐刀斩下，连割下来的口子处都是平的，依稀可见死者死前表情惊恐。只是奈何似乎上了些日子，死者脸上皮肉已有腐烂。 而且……这些人，慕丞相是分外熟悉的！ 不正是他派过去的那群手下吗？ “啪！”一手拍下，茶几刹那间成为舆粉。“楚琰……楚琰，好一个楚琰，你竟然敢！” 御史大夫此时已经吓得一个哆嗦跪在地上，连大气也不敢出了。这是人头啊，是活生生的人头啊！ 爬上这个位置，是踩着无数人的尸体上来的。御史大夫和丞相都不是没有杀过人，但是……这送人头，还是头一次啊！ 仿佛闭眼都能听见死者在死前的惨叫声。 触目惊心而无痕。 “把这东西拿出去埋了……不，烧掉！”慕丞相恹恹地比划道。却没有一人敢上来，而那方才抬着巷子过来的几个手下，早已吓得连骨节都是泛白的。 他们怎么想到，自己竟然抬着人头走了一路……！ 这种事情，太子殿下竟然还真敢做得出来！很好，很好！这很好！ “废物！废物！”慕丞相闻声更是恨铁不成钢，恨恨道，“来人啊！将这箱子抬下去，烧了！还有现在这群人……保密嘛……” 只有死人，才能保得住秘密。 黑夜中，不知是谁伸出了手，只听见一阵风吹过，家丁和手下齐刷刷都没了呼吸。 装有人头的箱子被缓慢合上，最后抬了出去。 慕丞相一手拍在扶手上，闭上眼睛，依稀可见脸上筋脉的纹路。这几****为了想事情，整个人都瘦了下来。 “过几日……不，现在，去通知摄政王……” …… 近日，京城里发生了一件大事。 告示被印在纸上，如雪花般纷纷扬扬的吹落。 有人拿着从天而降的纸，随后愕然出声来：“柳家灭门之事？那不是十年前就已经发生了的事情吗？” “居然告了慕丞相……？这件事情怎么与慕丞相有关系？那时候慕丞相还不是丞相吧！” “当年柳家上下几百口人不是都被杀死了么。我祖父那时候曾经到过江南，听闻路人说起柳家灭门的案子，那叫一个惨啊……几百口人没有一个活口，连衙役都被吓着了。只是柳家从商，大家都认为是江湖上的人做的……你们也知道，江湖上的人啊，做这种事情都是……不留余地的……” “但是你说，这告示是怎么回事？为什么隔了十年又开始……有人翻案了？” 百姓们面面相觑。 只是这纸的数目实在太多，现在纸虽然普及也算是廉价，但是……土豪到这种程度…… 160.第160章 公堂对峙（1） 京兆府。 “咚——咚——咚——” 府内，府尹刚刚用完午膳，却听见外头传来的缓慢击鼓之声。 鼓声一阵一阵，听着却是寒人的很。京兆府府尹阖了阖眸子问道：“何人在敲鸣冤鼓？” 有人答道：“府尹大人，是个女子。” “她有何冤屈要伸？”京兆府府尹此时已经准备出门了。 “回禀大人。今天一早上，不知是谁洒了一大把写有十年前柳家案的纸，现在京城到处都在传这件事情。那女子自称是柳家唯一的后人，柳五娘，求京兆府尹为柳家翻案。” “柳家？”京兆府府尹眉头皱了皱。说来也巧，他祖籍江南，打小便生在江南，对那儿有种不一样的情感。若换做旁人，自然是不会接下这诉状的，只是却是老乡……京兆府府尹点头道：“既然她敢过来，说明有证据，升堂吧。” 正午，阳光灼灼。四月底的天，日光惨白的几乎像是纸的颜色。尤其是刚过午时，是阳光最为灼热的时刻。 连带着一干人的心也一并变得急躁起来。 “小女子冤枉啊，冤枉啊！” 早已换了一身打扮的卿娘此时衣着朴素，没了那份魅惑之意。若不是熟悉的人在，怕是没人会认出这女子其实是太子殿下的贴身侍女。 “姑娘，”衙役走来，“升堂了。” “……你要告的人，是谁？”京兆府府尹正襟危坐，好不气派。两旁是衙役，后方是围观的老百姓，卿娘丝毫不带惧意。 “小女子要告的，便是当今的——慕丞相！” …… “升堂了？” 听着下方传来的汇报，楚玉烟懒洋洋的咬碎了瓜子壳，顺带继续磕着。 这地方的温差简直可以令人头疼。 “回太子殿下，是的。只是因为柳五娘要告的人是慕丞相……京兆府府尹还不敢办。”小厮唯唯诺诺地回答道。 他是从向家派来的人，本是跟那群人一样，对这废物太子一点都不看好。然而直到有一天……废物太子突然说要单挑，接连一个一个将他们打倒之后…… 再也没有人敢在太子殿下面前瞎说话了，也没有人敢看不起她了。 “他没这个胆量。”楚玉烟打了个呵欠说道。“小小的京兆府尹而已，他哪里敢和慕丞相叫板？万一这事是真的，慕丞相岂不要恨死他。这地方，可不是人人都是包青天狄仁杰啊……” 小厮听着一头雾水，但也只能点头称是，随即心中暗暗想道。 包青天？狄仁杰？那是谁？他怎么没有听说过？ 太子殿下总是喜欢说些奇奇怪怪的东西，奈何说的都是他们听不懂的，难道是真应证了太子殿下的话，不是一个世界的人说不到一块去？ 小厮郁闷了。 “走吧。”却见楚玉烟突然起身，本想说些什么又阻止了小厮跟上来，“罢了，本太子亲自去。” 闻言小厮更加不解了，在后面小跑着跟上。 “等等，殿下，您要去哪里？” 楚玉烟眯着眼睛无声地笑了出来。 “丞相府！” 161.第161章 公堂对峙（2） 慕丞相怎么也没有想到，年少时办的事情，有朝一日，真的惹火上身了。 望着下方急不可耐的幕僚们，慕丞相反倒是显得云淡风轻了。“她区区一弱女子，怎敢与本丞相叫板？呵！到底是乡下来的，规矩都不懂，本丞相倒是要看看，那京兆府尹敢不敢办这个案子！” 京兆府尹敢惹他吗？ 敢把他送进大牢吗？ 那个柳五娘未免也太天真了些！ “看样子丞相大人对这案子很自信啊。”一道漫不经心的声音从远处传来。少年眉眼间都洋溢着顽劣，从上方一跃而下，竟是轻而易举地就翻下了这堵比两人还高的围墙。 虽然她的武功还达不到炉火炖青的地步，但是不可否认她确实是个天生的习武好苗子。难道是因为是玉氏传人的缘故吗？ 众人定睛一看，来人是…… ——太子殿下，楚玉烟！ “你怎么来了！”慕丞相眼中浮现一抹震惊。无事不登三宝殿，这废物太子怎么翻墙过来了？ 她真的是废物吗？！ “怎么，本太子想来就来，想走便走，你管得着吗？”楚玉烟勾起唇角，这话说的是万分的桀骜不驯。“慕丞相好像对这案子很自信，不如与本太子一同去京兆府如何？” 看慕丞相这趋势怕就是根本就不想去，直接叫个人去就完事了！ 他自以为自己做的天衣无缝，实则……自己，就是其中的那个变数。慕丞相做梦也不会想到，想要翻案的幕后主使，就是她！ “去就去！”慕丞相压下心中那口闷气，暗道不能与孩子计较，但还是点了点头，咬着牙一字一顿说道。 楚玉烟嗤笑一声不以为然。 “走吧。” 她好整以暇地走到前方带路，居然还哼着小曲儿，就是调子有些怪异……让人捉摸不透她的态度。是因为慕丞相被人告，所以她现在很开心吗？ 慕丞相不屑一笑。连心情都不会掩饰，果真是个废物！她不知道为高人者万万不可喜形于色吗？ 他哪里知道，楚玉烟这副模样就是在演戏啊！ 楚玉烟压根就没有把一个即将倒台的丞相放到眼里！ 在慕丞相没有看见的地方，楚玉烟纤长的手指悄然比了个手势。 嘿——本太子已经把人给引走了，接下来，看你们的咯。 黑暗中，有看不见的人影一瞬间没入了丞相府，看不到一点风吹草动。那人影来的快，却去的也快，只是匆匆一刻，就已经消失不见了。 “太子殿下看起来心情不错啊。”慕丞相压下内心鄙夷，说道。见到了真人，一想到那天晚上自己受到的羞辱……慕丞相就恨不得把楚玉烟千刀万剐！ “嗯，自然。对了丞相大人，前几日本太子送给你的礼物如何？你看着还满意吗？”楚玉烟眯着眼睛笑了出来，吊儿郎当地问道。 “当然。”慕丞相怒火中烧，但依旧强忍着挤出一抹笑容说道。“太子殿下一定会喜欢老夫的回礼的。” “那么，本太子很期待——”楚玉烟摆摆手，道。“京兆府到了。” 162.第162章 公堂对峙（3） 回礼？ 怕是等出了京兆府，慕丞相已经没有多余的闲情去送她回礼了。 楚玉烟摇了摇头，不紧不慢地走了进去。 慕丞相冷哼一声转而跟过去。 彼时公堂之上，卿娘正跪着叙述。泪珠一颗一颗留下，仿若断了线的珍珠一般不止，我见犹怜。 也不知是谁喊了一声—— “瞧，丞相大人到了！” “慕丞相居然还真来了？那么他身边的……” “那是太子殿下啊！” “就是那个废——” “嘘！太子殿下前段时间做的事情你不知道？当着太子殿下的面你都敢乱喊？不要命了是不是？” “其实我想说，太子殿下长得……很俊美……” 直接无视众人对她的评价，楚玉烟大大方方地一脚踏入公堂。随后随意往旁边一坐，懒洋洋地说道：“本太子来看戏，你们继续，不打扰。” 您站在这儿已经是最大的打扰了好么？！ 京兆府府尹眉角青筋突起。连太子殿下都惊动了，离皇帝也不远了吧！他本来看着是同乡想受理这个案子，却发现这个案子太过复杂，而且……慕丞相，他一个小小的京兆府府尹还惹不起！如果是拿出证据也罢了，但是现在光凭一面之词…… 可慕丞相不仅过来了，还是由太子殿下领过来的。这让他不得不重视柳家一案了。 却还记得当年柳家被灭门之后，还是向家帮忙报的案。只是这案子明眼人都知道根本无法破，也只能草草了事。因为柳家人均已死，远方亲戚不敢出面承认，也无法有人出来为柳家鸣冤。 所以，卿娘活下来并且出现在这里，可谓是一个极大的变数。 慕丞相只是淡淡地瞥了卿娘一眼，不曾把卿娘放在眼里。 “被告人，慕丞相！原告，柳五娘！”京兆府府尹一拍惊堂木，全场肃静下来。 卿娘缓缓说道，她极力压制着自己内心的仇恨，明知寻找了十年的仇人就在眼前，但是……她却只能靠自己的言语来为柳家平反！如果走不好这一步棋，她算是全盘皆输了！ “柳五娘叩见太子殿下，丞相大人。” 慕丞相只是微微颔首，对于这件事情丝毫没有引起多大重视，仿佛他过来也只是露个面罢了。 “柳五娘，你方才的话只是你的片面之词，可有证人？可有证据？”见人已经全然安静下来，京兆府府尹也不去转移话题，直接说到正题上。 卿娘点头。 却见一人踱步而来。向家家主——向天骄！ 向家家主本名向天骄，自小也不负众望，是确确实实的天之骄子。不过……最近生意并不起色。 他见着一旁的楚玉烟内心稍稍有些激动。 因为楚玉烟出的主意，他们在海上的商队已经传来消息，那些瓷器有了绿豆芽的保护并没有破损！ 楚玉烟的话对他来说可谓是雪中送炭！怎么说这也是一份恩情，何况卿娘是他打小看这长大的？当然要帮！ “草民向天骄。”向家家主沉吟一声说道。“柳五娘父之友。” 163.第163章 公堂对峙（4） 他这样一解释倒也理所当然。 十年前谁人不知江南四大家族？哪怕是远在京城人们也略有耳闻。 向家、李家、吴家、柳家！向家可是排在第一位！ 只是柳家被灭门，向家搬来了京城，现下对于江南，大家的耳边已经被李家和吴家占据。柳家早已消失，向家也逐渐淡化了。 此次却没有想到，江南四大家来了两家！ 而且这还是在京城，是远离江南之地！ “证据在此。” 向家家主端着木盘呈给京兆府府尹。 那木盘之上，除了楚玉烟从黑衣人身上截下的令牌之外，还有一沓整整齐齐的纸。京兆府府尹接过那些纸，越看，脸上的神色就越沉几分。 竟然是把丞相这些年来的所作所为罗列的一清二楚！ 江湖上三百六十行，行行出状元。而有一行，名叫做——百晓生！只要肯出银子，知天下之秘事，就看你买不买得起！ 巧的是，向家家主正与这一任的百晓生有些交情。或者……被他当做继承人培养的大儿子，现在正跟着百晓生出去历练呢。 卿娘冷笑道：“当年便是丞相派人来灭柳府的门，五娘敢肯定五娘绝对没有记错！” 慕丞相不以为然，“不过是凭着你的记忆罢了，你可有别的证据？” “……呀！”却听见那旁的楚玉烟惊讶地出了声。“那令牌怎么瞧着有些眼熟？” 她倒是在睁眼说瞎话了。那令牌本来就是她从黑衣人手上拿下的，不觉得眼熟就怪了！楚玉烟揉了揉眼睛看清楚之后，才冷静道：“本太子从南山回来的路上，遇到了一批刺杀本太子的黑衣人。” ——什么？！ 好像听说确实如此。太子路遇刺杀，可是这事情不是已经解决了吗？ “那黑衣人的为首之人身上……所佩戴的，就是这块令牌！” 楚玉烟沉声说道！ 灭了柳府的门事小。毕竟柳府虽然在江南一带赫赫有名，可在京城却是上不了台面的。谁让江南四大家里头，就向家和柳家很少有子弟入朝为官呢？ 可是——刺杀太子殿下，这就是一件大事了！ “你就如何笃定这黑衣人就是本相派出去的？”慕丞相脸色突变，但仍然面色不改。 “丞相大人现在不承认，也罢了。”楚玉烟无所谓地笑笑，接下来才是重头戏。 慕丞相看见她这副模样，也不知道是初生牛犊不怕虎，还是她胜券在握，太过自信呢？ 却见京兆府府尹的手中，忽然掉出了一本账簿！ 慕丞相心一沉！那不是他已经藏好了的东西吗，怎么会出现在向家家主的盘子里？ 见此，楚玉烟挑了挑眉。向家派出去的人还是挺给力的，她稍微打探了下消息，他们就已经把那本账簿给找出来了。 卿娘紧紧咬住下唇。那上头，正是记载了柳家被灭门之前整整十五年的收入支出，以及……被灭门之后的财产去向。 “丞相大人认得这本账簿吗？”卿娘转头问道。 慕丞相冷冷道：“本相从未见过此物。” 164.第164章 公堂对峙（5） 人群之中，唏嘘之声溢于言表。 慕丞相如果不承认，他们现在做出这么多又有何用处呢？ “呵。”卿娘笑了笑，却莫名让人觉得毛骨悚然。 “这是柳家的账簿。”京兆府府尹仔仔细细看了上头的几页，方才点头说道。“柳家被灭门之后朝廷抄了家，发现柳家银子已经所剩无多，大抵是因为柳家捐出去很多吧，索性全部充公，有的拨去赈灾了……” “敢问府尹大人，小女子可不知，这些年来有那么多天灾人祸吗？”卿娘一双丹凤眼翘起。“陛下治国有方，自从陛下登基之后，胡人已经很少入侵，边界小国自然早已俯首称臣。除去四年前的蝗灾、七年前的水灾、十一年前的旱灾以及十五年前的那一次战争，还有别的东西，需要那么多银子吗？” 就算现在与九重国作打，胡人帮势，可已经派了大皇子出去。何况已经传来了消息，已经收回大部分城池，想必不久之后就会凯旋归来。 况且柳家的底蕴深厚，可以说是富得流油！ 仔细翻看账簿会发现，这么多钱，居然在一夕之间就用光了！再看看前头写的，每一笔支出都详详细细…… 怎么可能？朝廷很缺钱吗？为何偏偏要挪用柳家的钱？ 何况卿娘说的时间，都是在柳家被灭门之前！唯二发生大面积灾害的，不过是区区水灾与蝗灾！柳家乐善好施，柳老爷在世之时，每每发生灾害尤其在江南都会捐出不少银子。但再怎么捐，也无法把整个家当都捐出去！ “这……”京兆府府尹被她问住了。 “府尹大人可把账簿给本太子看看？”楚玉烟眉毛一挑，在这气氛僵持之时突然出了声，打破了这沉默。 京兆府府尹点头，纵使楚玉烟没有这个资格，可她的身份摆在那里，他难道敢违抗吗？！ 楚玉烟细细翻着账簿，却紧锁着眉头，也不知道在想些什么。“你是柳五娘？本太子听闻柳家素来以制墨闻名，闻着这账簿虽年代久远却有着浅浅香气，感觉不错，不如看看这账本上用的墨是用什么制成的？改日本太子也去弄一套来！” 向家家主好品茶作画，柳家擅长制墨，所以两家的关系在四大家中是最好的。 只是听了楚玉烟这话，在场却没有一个人是看得起她的。 败家子！ 现在关系到柳家几百口人是否死的无辜，结果这太子反倒是调侃起柳五娘来！还说要用账簿上的墨！头脑果真没有见长啊！ 卿娘乖巧颔首，双手很是小心地接过了账簿。 她凝视良久，低头轻嗅，却随着时间的拉长，脸上神色逐渐有所变化。 “不对……” “什么不对？”楚玉烟挑了挑眉问道。 “这墨，不是我爹娘平时用的那个！”卿娘出声叫道！“有人改动过这账簿！” 也就是说——这巨额的支出与完全不成正比的收入，柳家财产之所以消耗的这么快……其实是有原因的？有人故意为之？ 165.第165章 公堂对峙（6） “柳五娘，此话当真？” 听见有戏，京兆府府尹出声问道。 卿娘眼角的余光瞥向慕丞相，划过一丝仇恨，点头笃定道：“五娘敢以性命担保！府尹大人有所不知，小女子爹娘谨记祖父教诲，对需要之人不手软，但生活却过得拮据。可这书写的墨，分明是一等阁的云头艳！别说是十五年前，纵使是十年前，第一家一等阁也在京城刚刚开业。那还是用的从九重国进来的原料，连当今圣上在当时也只是用了几块，小女子爹娘区区白丁怎么可能用的了？” 她这话说的意有所指。 虽然五年之后乃至现在云头艳已经普及全国，价格依旧贵的惊人，只有皇室贵族才用得起。但是，十年前第一批云头艳生产，九重国送来给楚国的一共只有三块。 两块皇帝自己留着，而还有一块—— 楚玉烟嘴角噙笑，不慌不忙的补刀子：“哦，本太子听闻十年前，父皇喜得三块云头艳。一块留给自己，一块送给了大皇兄，那时候丞相大人才刚刚成为丞相，立下功劳赫赫，所以父皇一喜，就把这云头艳赏给丞相大人了。本太子说的可是真的？” “片面之词，这只是片面之词！”慕丞相听闻，心几乎已经跌入谷底。“本相的云头艳早在九年前就已经用完……” “是么。”楚玉烟微微一笑，“本太子记得，六年之前慕丞相写了一篇惊才艳艳的文章，用的正是云头艳，当时还被父皇夸赞果然墨没赠错人呢！” 慕丞相当年是榜眼，还是探花郎。所以自然才华横溢。 只是浸淫官场多年，早已失了本心。 这下，慕丞相已经无言反驳了。 这些，只有离天子近的人才会知道的一清二楚。纵使是京兆府府尹，也不能说的全面。 楚玉烟一而再再而三的插嘴，已经把慕丞相完全逼到了绝境！ “那又如何？本相挪了款只是去用来为天子办事，你们有什么资格过问？”慕丞相嘴不饶人。 “丞相府装修的金碧辉煌，别人走进去看还以为进了皇宫呢，这就是慕丞相所谓的为天子办事？”楚玉烟嗤笑一声。 “即便是如此，你们依旧不能判定灭了柳家门的就是本相！本相只是用了银子，可却没有动手！” 慕丞相说的话，仔细思考一番其实也没有错。 人呢，是慕丞相派手下杀的，他自己的确没有动过手。 “慕丞相知道那些纸上写的是什么吗？”向家家主突然转过头来，问道。“人在做，天在看。就算慕丞相没有动手灭柳家的门，这些年来在朝堂上捞的也不少了吧。如果曝光了，这大理寺，慕丞相也是少不了进去的了。” 直到手上拿着那些资料，向家家主才知道，这表面上看起来光明无比的慕丞相，其实暗地里是这样一个肮脏不堪的人！ 为了利益，他什么都做得出来！ “况且……”向家家主没有压低声音，仿佛在刻意提醒慕丞相一般。 166.第166章 黄袍（1） “慕丞相可不要忘了，”向家家主淡淡说道，“如果人真的是你派出去的，可就同时担上了刺杀太子与贪污公款两个罪名呢。” 这三个人在公堂上唱唱和和，配合的天衣无缝，直接把慕丞相逼的毫无回旋之地！ 慕丞相只觉得眼前一黑。 怎么办？怎么办！只能指望着摄政王了吗？可是自己到了这等地步，摄政王还会来救他吗？肯定会的，自己怎么说也跟着摄政王办了这么久的事情，况且那些纸上记载的很多都是他为摄政王办的事…… 他突然想起自己前段日子对付淑妃用的手段。 终于知道什么叫做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了！ “那么，慕丞相。”楚玉烟笑了起来，仿佛冰山雪莲盛开那般美得不可方物，看得周围女性纷纷红了脸，“还请丞相大人委屈一下自己，去大理寺待几天吧。” “没做就是没做……”即便已经到了这地步，陆陆续续有人为慕丞相将官袍脱了，他却依旧不肯承认自己所做的事情。 如果不承认，自己还可能有翻盘的机会。但是如果承认了，他就是死罪！ 楚国律法里没有诛九族的罪名，最多只是接连三族。除非是真的十恶不赦，好比谋反……才会让天子动怒，九族抄斩。 但现在，自己可没有这么做。 楚玉烟耸了耸肩，现在可由不得慕丞相嘴硬的时候了。 哪想到，本是站在公堂之上的卿娘，对着楚玉烟就是一跪！ 楚玉烟怔了怔。 “小女子自知贱命一条，活在这世上不过是为了想为家人平反。”卿娘抹了把脸，狼狈至极，却也美艳极致。“今日太子殿下的恩典，小女子铭记在心，太子殿下仁慈，心怀天下，小女子感激不致！” 若不是楚玉烟说出了刚才那些话，连卿娘都没有把握自己该如何反驳慕丞相。 如果楚玉烟今天没有出现，即便是进了这公堂，他慕丞相也能安然无恙的走出去！ 可以说，没有楚玉烟，就没有现在的卿娘！ “为民，本太子不过是做了分内之事。”楚玉烟淡淡地笑了下，说道，“姑娘这样，本太子会觉得不大好意思的。” 这话倒说的像几分小孩子了。此番对话交流，让周围围观群众对楚玉烟的态度也完全改变了。 谁会知道楚玉烟会出言帮一个已经败落的商人之女呢？ 士农工商，即便是商人的嫡女，哪怕嫁个稍微好点的官，也只是做妾的命！ 有些人还是不明白——为什么楚玉烟要帮卿娘？她不是看戏的吗？ “本太子永远只站在真理的这边。”楚玉烟俏皮地眨了眨眼睛，心中却在想着别的事情。 是时候……为这次升堂画上完美的句号了！ “慕丞相做了那么多亏心事，按理说是要抄家的。”楚玉烟说道，“本太子这就去向父皇请旨！” 她怎么说也要做带头的那个！ …… 养心殿。 听了下方的汇报，皇帝正站在炼丹炉面前观望，当下大手一挥，道：“准了！” 167.第167章 黄袍（2） 说罢却又转过头来，若有所思道：“太子殿下今年十三岁了吧？” 管事公公当下应声：“回陛下，是的，殿下今年已经十三了。” “十三了啊……”他的话说的意味深长，让人无法琢磨透情绪。 耐人寻味的很。 …… 那头。 楚玉烟带着一大帮子人往丞相府里走去。 她嘴角挂上恶趣味的笑容，指挥道：“别留情！看到值钱的立马装箱子里搬出来，不够的话咱再加几个箱子！” 然而她却有意无意的往慕丞相的卧房里走去。 更精彩的东西在后头呢。 那群人多是皇帝派来的，专业抄家一百年，但却没见过像太子殿下……咳，这般野蛮的。 但是迫于要维持形象，一个二个只能憋着笑容，一本正经地拿东西，装作没有听见楚玉烟刚才的话。 却见楚玉烟似笑非笑地看着他们：“正堂有什么意思，丞相府有宝贝也藏在他卧房里！叫上几个人，跟本太子走！” “是！” 身后是整齐划一训练有素的回答！ 然而一个二个……已经快憋不住笑了。 这哪里是来抄家的，分明是来趁火打劫的！虽然这东西最后进不了太子殿下的腰包…… 他们就不明白了，太子殿下这么激动干啥啊？又不是她的东西！ 只是他们也无奈啊，皇命难违，只能跟着进去了。 眼下还在大理寺的慕丞相怕是不知道，这边他正思索着该怎么偷偷出去，而那边，楚玉烟已经带着人把他的家给大肆洗劫——了。 也不知道等他好不容易出来的时候，回到府中，看见的是怎样的景象呢？ “你们！你们做什么！” “放开我，我可是丞相家的小姐！” “夫人，夫人去哪了？放肆！放肆！” 那边不断有尖叫声传来。女声男声均有，大抵是那群小姐姨娘还有丫头家丁的声音了。 再者就是领头人的声音：“女的站这边，男的站那边，都给爷乖乖听话！量你们是丞相府的家眷才不对你们粗鲁，你们应该识趣！现在慕丞相马上就要倒台了，你们以为你们还能嚣张到哪里去呢？” 好不容易才送走了玲珑郡主走出来的慕清婉，一出来就见到了这副模样。 ——怎么回事？ 她的家？她娘？爹爹呢？ 病弱的丞相夫人被人扶着摇摇晃晃走来，看起来就像是风中摇曳的花，似乎一吹就倒。 但是面前的都是身经百战的侍卫，不会因为这对丞相夫人产生同情心的。 “到底发生什么事情了？”慕清婉冷冷说道，“我娘都那样子了，你们还不留点心？存心要我娘的命不成？！” 侍卫多是认识她的，丞相府的嫡女，要多风光有多风光……当下毫不忌惮地打量起她来。 慕清婉被他们看得只觉得身上拔凉拔凉的。 “你们！” “慕小姐，现在是看在丞相还是丞相的面子上我才会叫你一声慕小姐，不然……”几个侍卫相视一笑，不怀好意地说道。 女眷皆是面面相觑。 她们哪里见过这等局面？ 忽然听见有人的声音响起，伴随的还有东西落地之声—— 168.第168章 黄袍（3） “不好了——！” 在场之人齐齐一惊！ 那一头，楚玉烟在卧房里百无聊赖地翻箱倒柜着，慕丞相可真是扣，一点有趣的小玩意儿都没有。 却听见后方侍卫大跌眼镜的声音。 精彩的地方要来了？ 她故作惊愕道：“发生什么事情了！瞧你们一个二个成何体统？本太子还在这里——” 一个“呢”字尚未出口，她的声音已经戛然而止。脸上的惊愕，已经转而变成了愤懑！ 那几个侍卫只觉得手上拿着的东西像是烫手山芋，可这不是好东西，是要命的东西啊！ 慕丞相的被单底下，藏着——一件黄袍！ 当今天下，有什么人有资格穿黄袍？ 皇帝！要不然就是太子！何况是这样绣着祥龙的黄袍，从慕丞相的床上找到…… 慕丞相这是想谋反？！ “好、好、好！”楚玉烟看起来似乎是被气急了，一连说了三个“好”字，她的声音冷的几乎将人凝结成冰一般。“好一个慕丞相！怪不得在公堂之上连本太子都看不起，原来是早有预谋！” 谁也不知道，她的表情下面是一颗狂跳不止的心……还是差点笑出声来的那种。 然而现在她继续遵循着一本正经说瞎话的传统。 “若不是柳五娘将当年之事全盘托出，再过段时日，那皇位上就要换人了？”楚玉烟冰冷的声音扫过在场的众人，“那时候本太子也不是太子了是吧？” 明眼人都看得出来她这是被气得不轻！ 当下齐刷刷地跪了一片—— “太子殿下息怒！” “太子殿下恕罪！” “到了这个时候还跟本太子说恕罪？”楚玉烟冷笑道，“呵，慕丞相可真打的一手如意算盘，本太子要禀告父皇去！那群丞相府的人给本太子看好了，一个二个都是未来的皇子公主妃子，得好好照顾着，千万不要出了岔子才是！” 当然嘛，此“照顾”非彼“照顾”，从楚玉烟口里说出来，那“皇子公主妃子”直让人觉得毛骨悚然的很。 “是……” 现在怎有人敢说一个“不”字？ 那边，慕清婉正跟侍卫争执着，却听见已经有人走过来的声音。 “慕丞相的家眷？你们可知道你们的老爷想要做什么？”那侍卫头子阴阴一笑，说道。“贪污公款且不说，刺杀太子放在旁边不提，就在刚才，从慕老爷的卧房里，搜出来一件绣有祥龙的黄袍！” 什么？！ 慕清婉只觉得双膝一软…… “想必身为慕丞相的枕边人，对于这件事情你们不可能不清楚吧？”侍卫头子凉凉的笑容扫过那群姨娘侍妾。 侍卫头子方才在楚玉烟那儿受了气，现在正嫌没处撒呢！这不，有机会了吧？ 而且供他撒气的人还是当朝丞相的家眷！这辈子都想不到自己居然也有能够耀武扬威盛气凌人的一天！ “那么，诸位，跟我走一趟吧！”侍卫头子冷笑一声。 已经有胆小的侍妾哭了出来意图博取同情。 但那些男人压根就不为所动，只能眼睁睁地看着一个二个都被带走。 169.第169章 皇兄帮你（1） 此时，刚刚已经把带来的人怒骂一通的楚玉烟显然心情不错。只是在听见哭闹声之后，她稍稍不悦地皱了皱眉头。 真是的，动不动就哭哭啼啼，女孩子都这样？ “殿下……”有人低声对楚玉烟说道，“皇上叫您去养心殿一趟……” 刚才楚玉烟的气场他也领教过了，当下对于楚玉烟伏低做小，低眉顺眼的很，完全没了嚣张的气焰。 “知道了。”楚玉烟淡然应了一声，只是心下却眉头一皱。 皇帝叫她？ 什么意思？ 无事不登三宝殿…… 对于这个皇帝她一点好感也没有。她已经基本清楚自己母妃当年是被强行带入宫的，虽然不知缘由是何，而且她对母妃父皇都没有感情。 但是母妃将玉家传家之宝交给了她。她已经肩负了这担子，不是想卸就能卸下来的。 想到这里，楚玉烟只觉得右眼皮跳得厉害，当下快步走去。学了点轻功，她走路之时脚下生风，只觉得人如飞燕行动轻捷的很。 当然她自己清楚自己只是个半吊子…… 袖中小刀还是藏好了罢。 她虽然不是什么特工雇佣兵杀手，但是在这步步都惊险的地方，凡事还是留一份心吧。 …… 养心殿。 皇帝已经遣散了众人，炉子就放在旁边，他服下仙丹之后，只觉得整个人犹如登上云端，连行走时也飘飘然了。 直到看见楚玉烟的身影出现在了大殿后面。 这段时间经过楚玉烟的调养，她的身子可谓是如同雨后春笋长得飞起。来这里怎么说也有半年了，个子已经几乎相当可以与十五岁的女孩子媲美。 至少同龄的男子是可以比的过了。 楚玉烟走来的时候没有太监来通报，养心殿里似乎除了皇帝之外别无一人。 她当下便微微皱了皱眉，似乎是刚刚炼过丹，里头的气味只让人觉得眩晕，楚玉烟这段时间把那本草药书啃下来也认得不少药草，自然知道这药是有蛊惑人心神之用。她咬破了舌尖感受着里头的血腥味涌上，刺痛感接踵而至，整个人都清醒了不少，虽然心中不乐意，但还是硬着头皮强忍着不适应往里头走去。 “琉、琉儿……” 看见楚玉烟的纤长的影子出现，那一刹那，皇帝以为自己看见了她的母妃。 楚玉烟的母妃本名便是玉琉。 已经服过仙丹，脑海里渐加神志不清的皇帝，完全把楚玉烟的身影与记忆中的玉琉重叠。他当即不顾皇帝架子奔上去，就想把“玉琉”揽入怀中：“琉儿……朕只是太爱你了，你不要恨朕，千万不要……” 楚玉烟不着痕迹地后退一步，避开了皇帝的怀抱。 怎么回事？ 琉儿？ 玉琉？她母妃的名字？这皇帝在跟她玩哪一茬，把她当做玉琉的替身是不是？！ 她立即怒了！“父皇！你看清楚！儿臣是儿臣，不是母妃！不是玉琉！” 她特地咬重了“母妃”两个字，就希望这皇帝赶紧清醒过来。里头的香味她只闻了一点就有些受不住了，还得以内力护身…… 170.第170章 皇兄帮你（2） 何况是把仙丹当成命根子夜以继日服下的皇帝？！ 早就神志不清了吧！ “玉烟？”听了她的话，皇帝愣了一下，似乎有这么几分清醒。然而，这一回，楚玉烟错了！ 错的彻彻底底！ 她完全不知道这皇帝的感情……执念……居然深到了变态的程度！ 只见这皇帝眼中瞳孔扩大，丝毫没有因为楚玉烟的话停止手中的举动。“玉烟，朕的好玉烟，你真像你母妃啊……你是朕与她的孩子，你是太子，你是这个皇朝最尊贵的人，你想要什么，朕都给你，只要你不像你的母妃那样逃离朕的手心……” 若是旁人单单只听皇帝的话，只是觉得他是个爱妻又护子的。 只是他话说着说着却变了味道！ 以及他眼中是丝毫不加以掩饰的贪婪，更加令楚玉烟警惕起来！ 什么鬼！这皇帝都在说什么！而且……为什么皇帝离她越来越靠近了！ 楚玉烟连连向后退去，只觉得这皇帝大概在仙丹的作用下已经疯了，当下便想离开这是非之地。 却没想到皇帝居然武功也不差，看见楚玉烟意图反抗，竟是直接强行点了她的穴道！ “你——！”楚玉烟怒喝！“父皇！楚国皇帝！你醒醒，我是你儿子，不是玉琉！不是皇贵妃！你想做什么！解开我的穴道！” 皇帝却完全没有因为她的话而清醒过来，而是一把将她按在了榻上。 这让楚玉烟眼前一个刺痛！ 那皇帝随即压了上来，只见他大手一挥，楚玉烟的外袍就被毫不留情地撕裂！ 哎哟我去！这是闹的哪一出！ 楚玉烟已经无法调侃起自己来了，她深深的觉得，自己今天运气可真特么背，刚刚嚣张了一下，现在却…… 她该怎么办啊妈蛋！ “玉烟，朕的好琰儿。”皇帝冰凉的手指划过她白皙干净的脸，“你也十三岁了啊……” 被他这么触碰，楚玉烟胃里一阵翻腾。 怎么会变成这样！ 变态！变态！这狗皇帝就是个变-态！ “朕养着你，就是为了这一时……”皇帝喃喃自语，仿佛已经陷入了回忆之中。却已经开始自己解开自己的衣袍，“琰儿，你知道朕有多爱你的母妃吗？她去世之后，朕每每夜晚都会被她惊醒，都会梦见她在呼唤着朕……你说她怎么这么狠心，丢下你和朕就离去了呢？” 楚玉烟很想说如果是她也会这么做啊喂！！ “皇帝。”楚玉烟深吸一口气，索性连“皇帝”都不叫了，她强迫自己冷静下来，说道。“你冷静！本太子是你儿子！你知道你现在在做什么吗？” “朕很冷静！”皇帝却冷冷地笑了出声来，冰冷的手指在她脸上流连。“朕当然知道自己在做什么。不过是，教朕的好儿子……” 说罢，只闻“撕拉——”一声，又将楚玉烟的一块袍子撕裂！ 楚玉烟几乎要崩溃了。 她深呼吸，怒不可遏道：“你！” 她现在真想一巴掌拍过去！ 皇帝的上衣已经褪下。 171.第171章 皇兄帮你（3） 他的笑容冰凉而无情，仿佛面前的人并不是他的儿子，眸中燃烧着的火焰炙热无比，就好似面对炙手可得的猎物，又仿佛是他心心相念的寄托。 楚玉烟的睫毛闪了闪。 他的脸几乎碰到她的眼睛。 皇帝理当是英俊的，他的面孔专注，可是却只让楚玉烟感到一阵恶心涌上，反胃的即将要吐出来。 摇曳的烛火映衬着纠缠的身影。 楚玉烟只觉得身旁的潮水冰凉，她的衣衫被毫不留情撕下，露出一寸一寸白瓷般的肌肤，雪白而细腻令人贪恋的柔软。气氛旖旎奢扉，仿佛华丽而残忍的圆舞曲一般彰显着命运的不公。 皇帝只是用迷离的目光看着她。 也不知道在叫着谁。 “琉儿……琉儿……朕的琉儿……你看看，这是你与朕的琰儿，看看朕是如何疼爱琰儿的。朕让琰儿做皇帝好不好，朕把楚国的江山给琰儿好不好，只要琰儿不要离开朕，永远不要……” 听着这几尽失去理智的话，楚玉烟几乎绝望的闭上了眼睛。 她咬紧下唇却只能听见衣衫碎裂的“撕拉——”之声。 你会后悔的—— 你一定会后悔的！ “你睁大眼睛瞧清楚……楚融！”楚玉烟甚至叫出了皇帝的名字。“你……一定会后悔……” 紊乱的筋脉在调节下收敛，气息在体内凝聚，仿佛四两拔千斤一般在悄然下聚集起来，朝着那一方冲去—— 犹如漫天罂粟突然间开花。 皇帝正享受着抚摸上那柔软细腻的肌肤，却忽然觉得自己身上一紧。紧接着，几分辗转，气氛突然猛然冷下，变得极致美艳极致残忍。 一把冰凉的刀刃就此插在皇帝的胸口上！ 有血沁出。 那几乎麻木的痛感似乎唤醒了他片刻的理智，在仙丹的刺激下让他承受着肉-体与精神的双重折磨，咿咿呀呀又痛苦无比。 楚玉烟闭上眼睛将那小刀，逐渐从皇帝的胸口拔出。她大口大口喘息着气，眼睁睁看着皇帝的身体冰凉下来而后向后倒去。 他的胸口溢开大片大片的血花。 “狗皇帝。” 楚玉烟支撑着身子缓缓站起来，已经看不出原本样子的衣衫紧贴着她的身体。被抓破的手臂上伤痕累累，触目惊心，疼痛却刺激着她的神智越发越清醒。 她愤愤叫出声来！ 她就说过，她一定……会让这狗皇帝付出代价的！ 楚玉烟扶墙站稳。强行冲破的穴道让她的体内只觉得有一股真气在乱窜，连最基本的路都无法正常行走。 然而她也只是用尽仅剩的力气爬到皇帝身边。 艰难地支起小刀，在他的手臂上割下长长的血痕。 “清醒过来了吗？！”她的声音是出其意料的冷静，仿佛经历了万千沧桑归为平静的潭水，细水长流般却又不带丝毫的情绪。 皇帝那本就快被丹药掏空的身子，此时在折磨下已经看不出本来的模样。 紧锁的眉头似乎在隐忍巨大的痛苦。 楚玉烟只是冷笑一声。 她能感觉到，自己的力气正在一点一点流失。 172.第172章 皇兄帮你（4） 几乎侵蚀了她的理智、掏空了她的身子。 楚玉烟只能扶着软榻，在缓慢中悄然闭上眼睛。 “楚玉烟——” 身后，似乎有人的声音传来。 声线优美而薄凉，却带着极致的残忍，仿佛历经洗涤的曼陀罗花在刹那间展现出所有的锋芒。那双骨节分明的手将她一把搂住，几尽冰凉的体温缓慢将她的理智唤回。 顷刻之间便是涌上的热流。 谁呢？ 少年眸子里有熊熊火焰在燃烧着，只是用冰凉到毫无感情的声音注视着楚国皇帝倒下的方向。 怀中的少女双臂上尽是伤痕。露出的瓷白肌肤染上妖艳般的点点红痕，好在最后一层衣衫仍然在身上，最后一丝理智仍然保存在脑海。小巧的樱唇泛着诱人的光泽，可那本该熠熠的眸子却空洞无神。 他压抑着体内快要止不住的杀意，低哑的嗓音悦耳却没了愉悦之意，让人听着，只会觉得是一种久经沙场、从死人堆爬出来，回荡在奈何桥上来自地狱的鬼魅之音。 冷酷。 冰凉。 他小心翼翼守候着连自己都舍不得动的人…… 这狗皇帝居然还真敢动！ 就差、就差那么一步，他就可以赶到了……许是冥冥之中的感应，他突然顿生的不好预感让他急速从所在的地方奔过来。 还好，还好，不晚…… “他伤了你。” 他一字一顿地阐述着。 “他现在还不能死。”楚玉烟尽量压制着自己的呼吸声，萧昀……居然为她……渡气。 消耗的是他自身的内力！ 他不要修为了？不要武功了吗！ 靠在他的怀中，楚玉烟只觉得少年声音听着薄凉，可怀抱却是温暖的。他低哑的声音仿若情人间的耳语般暧昧，“你怎么样？” 却并不逾越。 他将外袍披在她的肩上，细碎的吻落在了她的伤口上。酥酥麻麻，说不出的感觉。 “……还好。”楚玉烟发出声音的那一刹那，才发现自己的声音生涩的很，已经几乎可以称得上是艰难的发音了。 闻声，萧昀的眸子微微眯起，更加危险而让人不敢靠近。 “萧昀……”楚玉烟轻声叫他的名字。她的声音虚弱而吃力，摇摇欲坠般，仿佛稍加触碰就会破碎的瓷娃娃。 “嗯，我在。”他闭上眼睛，只是任着她靠在自己的怀抱里，她纤细的双臂勾着他的腰身，整个人几乎是紧紧地贴着他。 他是个正常的男人……虽然现在这具身子才十五岁，但是已经发育的差不多了好吗…… 萧昀嘴角挂上一抹苦涩。她的信任让他受用，可这样的依赖让他很煎熬啊！ “你想做什么？”楚玉烟只是目光灼灼地看着他。 那旁，楚玉烟虽然刺伤了皇帝，但及时点住了他的穴道，让他还留着一口气不至于死去。 萧昀不言。 却见楚玉烟突然松开了环住他腰身的手，支起身子，摇摇晃晃地朝着前方走去。 而后——稳稳地坐在了龙椅上。她低头垂眉，静静靠在扶手上，静谧的好似一幅画。 “这个位置，你想要吗？” 萧昀扯了扯嘴角，只是专注地注视着她，仿佛透过江山能够与她的眸在空气里交织一般。 173.第173章 皇兄帮你（5） 就这样与她相望。 萧昀忽然嗤笑出声来。 “你呢？” ——你想不想登上皇位，我的女孩？ 楚玉烟皱了皱眉头，不置可否。 他突然起身，步步向前走去，修长双臂一揽，让她整个人几乎坐在了他的手上。她的身上裹着他宽大的外袍，将那些伤痕尽数遮去，却掩不住狼藉。 他只是轻轻挑起她的一簇发丝。 束发带应声而断，三千青丝随即垂下。楚玉烟本是不理解他的动作，却在自己的长发散开之后，眸中浮现出警惕的光来，就像带刺的刺猬一般，即便受了伤却也不让人靠近。 她本能的排斥萧昀的动作。 他想证明什么？ 证明他知道她是女子是吗？ 证明他接近她是为了玉氏的画皮术？ 萧昀轻笑了下，冰凉的面具触碰到她的脸颊，那是几尽刺骨的寒凉。他的声音薄凉却声声有力，仿佛远方的声音由远及近踱步传来。那是铮铮马蹄与鼓声，那是江山，那是战场，那是厮杀，那是兵刃相向的碰撞摩擦。 “你想如何？” 楚国有摄政王在，摄政王即将会成为萧曜的左膀右臂——他不会让这一事件重新上演。他现在在尽可能的摧毁摄政王与萧曜可能联系上的地点，让尚未出场的萧曜断绝与摄政王的一切可以相见的联系。 但是她呢？ 她不是。她不像他这样是带着深仇大恨重生而来。 她的态度是什么？ 他的神经紧绷着，急促的心跳已经失去了规律。 楚玉烟的眸中，流光溢彩，饱含着太多太多复杂的情绪，让人看不透她的真实想法。她就仿若冰山之巅的那朵雪莲，难以触碰采撷。“一个如同雨中浮萍般气数将尽的王朝，早已失去了存在的意义。不如，就由我来灭了吧。” 直到今天她才看清楚皇帝的真面目。 对于自己的亲生儿子都下得去手，有多昏庸，有多荒-淫，有多****？ 这样的国家，国不成国，四方虎视眈眈，既然如此，不如灭了罢！ “有没有觉得，我的想法很可笑？”楚玉烟阖上眸子，低声问道。“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废物小太子……” “如果我说，”萧昀只是注视着她的眸，好听的嗓音中带着轻佻的邪气。他一字一顿的说着，不似之前的懒散，声音低沉却锋芒毕露。“如果我说，我也想颠覆这皇权呢？” “楚玉烟——我们，合作如何？” 唯有这般，才会让他觉得安心。 楚玉烟愣了一下。 她的声音几不可闻，却在这静谧的大殿里，变得逐渐清晰起来。“画皮之术，还有玉氏手中的势力对吗？萧昀，我现在，便告诉你。” “我是女子。” “我是玉氏现一任的传人。” “我手握着玉氏家主才有的信物，我知晓画皮之术，我更学会了一二。” “萧昀，你接近我，便是为了这些事情吧。凡玉氏家主之嫡女则为继承人，你应当是知道我是女子，为的是那块令牌——拿到楼兰宝藏？” 174.第174章 皇兄帮你（6） 越听着她说的话，萧昀眉毛挑了挑。 谁告诉她这些的？ 难不成是那一次南山？ 她真的遇到裴昭了？ 以她的聪明，肯定会得到裴昭的欣赏的…… 楚玉烟微笑着逼近，只是毫不避讳地凝视着他的脸。她的表情大胆而张扬，面对自己面前似敌似友的人，毫不畏惧地抬起了精致的小脸。 “我们合作吧，萧昀。我提供你想要的东西，然后……” “谁说我要你的东西了？”萧昀勾了勾唇，他的声音听起来多了几分愉悦。“楚玉烟，我在你眼中就是那样不堪入目的小人吗？嗯？” 尤其是那微微上挑的语音拉长，仿佛情人之间的耳鬓厮磨一般令人不由得遐想连篇。 “不然？”楚玉烟优雅地翻了一个白眼，“你一个人突然接近我这个废物太子，是个人都会觉得很奇怪吧？如果不是事出有因，你怎么会这般？我可不相信所谓的一见钟情，而且还是两名男子……哦，现在是女子。我还是个孩子，你没有恋童癖吧？” 萧昀快被她的话给逗笑了。 桀骜的眸子里盛满了懒洋洋的笑意。他低哑的嗓音如同醇厚的美酒般醉人：“你以为我是什么人？既然是同道中人……灭了楚国而已，皇兄帮你。” 他的声音，仿佛穿越了冗长的四季，浮沉在世事里变得飘摇迷离起来。现实明明握在手心，却又觉得像是虚无缥缈的梦，那样的不真实。 ——皇兄帮你？ 真当自己是谁了！ 楚玉烟被他气得有些牙痒痒。 “萧昀，别忘了，你现在才十五岁。”她出声提醒他。 “你也不过十三岁。”萧昀睨了她一眼不以为然。论心智，论计谋，论算计，他们半斤八两。 “无功不受禄。”楚玉烟生冷地说道，“帮我？怎么帮？萧昀，你的势力已经可以达到手段通天的程度了吗？” “唔，”萧昀思考了一下，很是诚恳地摇了摇头，说出了一句万分欠扁的话：“没有。” “……”楚玉烟不着痕迹地挪开了手，从他的怀中挣脱开来。有了萧昀的帮忙，她已经恢复的差不多了，所受的不过是皮外之伤，她根本就不放在眼里。“那就合作。” 对方笑出了声来，让人越发越摸不清他的态度。“合作有什么意思，叫声哥哥听听，皇兄帮你啊。” 楚玉烟：“……滚！” “好了。”他忍不住伸出手揉了揉她的头，却见她本能身体僵硬一下，内心暗暗叹了口气。现在的她对他依旧警惕，重生这种事情太……匪夷所思了些，他就算是说出来……她也不会相信吧。 还是等她什么时候全身心信任他之后，再与她交换他的秘密吧。 “不逗你了。”见她又要生气，萧昀压下玩笑的心思，正色道，“你打算怎么处理？” 楚玉烟斜斜地睨了他一眼，声音带着许些玩弄之意，反而问道：“你不走？” “——什么？” 但是萧昀很快就明白楚玉烟为什么这样反问他了。 175.第175章 殁（1） 楚玉烟捏着嗓子喊道： “来人啊——有刺客啊——” 把那外头巡视的小太监的声音模仿了个八成像。 她瞅了一眼萧昀，当下看都没有看他一眼，自顾自地将衣服整理好，顺带把他的外衣给脱了扔去他怀里。 很心的姑娘！ 萧昀哭笑不得，也只是跟着而去，他的身影很快融化在了夜色里。 “来人，来人……” 听着殿里头突然有人喊话，外头守夜的太监们吓得慌忙跟着喊。侍卫从暗中走过来一推殿堂的大门，便看见了已经倒在地上的皇帝，与身上伤痕累累的太子殿下。 “陛下！太子殿下！”那群侍卫慌了神，“快快捉刺客！传太医！太医啊——” 人声交杂，灯火通明。 今夜，皇宫注定不安分。 …… 皇帝一醒来想必已经忘记了他之前所作所为，接连几天都没有消息，楚玉烟也以养病为由窝在太子府没有出来。 顺带叮嘱那群人好好“照顾照顾”被关在牢里的慕丞相。 那日龙袍被搜出，第二天一早醒来的皇帝勃然大怒，当下便削了慕丞相的权利并且连三族一并关天牢里去了。 龙袍，那可是谋反的大罪啊！！ 况且很快在府邸里搜到了相同的令牌，也抓到了慕丞相暗中培养的势力，江南柳家一案很快曝光，便是慕丞相一手策划的。 再加上慕丞相还派人刺杀太子…… 一连几大罪名按上去，慕丞相是绝对没有活的权利了，连带三族以内一起，男男女女，充军的充军，流放的流放，而丞相府也很快被封了。 平日里还歌舞升平一派华丽的丞相府，想要倒台只是一瞬间的问题。 眼下，丞相府内部已经被搬空，外头的门槛儿几乎被进进出出的人踩踏了，没有人清理，密密麻麻的堆积着杂物。如果是几天前，谁都不可能认为这般寒碜的地方是那华丽气派的慕丞相府。 皇帝圣旨已经下来，过几日便将慕丞相府——不，应该是慕府的人处斩。 不过这个时候，在牢里的丞相府众人还并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情。 丞相夫人在进牢里的当天就已经病倒了。还是慕清婉拿着身上仅剩的钱财掏出来，才给丞相夫人换了个相对而言稍微好点的地方躺着。 实则要是换做在丞相府里，就算是最低等倒夜香的下人也不会睡那种地方！ 现在却要让堂堂丞相夫人去睡！ 而且那狱卒居然还说那是最好的地方……说这里可不是丞相府……还用那种色眯眯的目光看着她…… 夏芙蓉只觉得一阵恶寒。 她这辈子哪里受过这样的委屈啊？还最好的位置，那狱卒分明就是故意的！隔壁牢房的犯人都住的笔他们好，何况那可是丞相明媒正娶的夫人！ 等她……等她出了这牢房，一定要将这群趋炎附势的小人一个一个报复回来！ 只是现在想来，为何已经几天了父亲还没有消息？她好不容易才打听到似乎是因为一个案子父亲被牵扯入狱……但却跟他们不是关在一处。 176.第176章 殁（2） 父亲到底出了什么事情？ 父亲他……还好吗？ 慕清婉觉得连带自己的心情也一并跟着忐忑不安起来。 那牢房的狱卒走过来，却是连正眼都不看他们一下。慕清婉鼓起勇气轻声问道：“大……大哥，能不能问你一个问题？” 说着，她已经摘下了头上的簪子。 那还是她母亲送给她的生辰礼物，名贵的很，但是眼下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只能这么做了！ 狱卒大哥瞅了她一眼，望着这小手嘿嘿一笑，在接过簪子的时候还连带捏了一捏，这才故作矜持道：“说吧，有什么问题？” “我父亲他……” 慕清婉的话还没说完，就已经被另一个狱卒打断了。 另一个狱卒颇带同情地看了他们一眼，而后拉起那个狱卒说道：“快走快走！你还跟在这群人身边做什么？圣旨都下来了，也不觉得晦气啊！” 这里头现在关着的可都成了死囚！ 这种人这狱卒也敢去招惹？还收了那慕清婉的簪子？ 想想都觉得…… 狱卒一惊，但是同伴这么说肯定有他的道理，当下便点了点头：“那走吧。什么丞相家的小姐，说着好听，现在慕丞相都不是丞相了，看你还看不起老子，还嚣张的起来？不过是个千人骑万人睡的！” 狱卒常年待在这里，没有多少文化，当然说不出什么好听的话来。他早就看慕清婉一张脸白白嫩嫩的，还非得装着冰清玉洁，真以为他没有听见慕清婉私底下跟别人交谈时对他们狱卒的评价？ 这个大小姐当然看不起他们！ 想到这里，狱卒又忍不住“呸”了一声，这才搓了搓手离去了。 反正他们马上也笑不出来了，没必要跟死人计较！太子殿下可是说过，要好好“关照关照”慕丞相的家眷呢！ “喂！我说你——”慕清婉刚要继续说下去，可那两个狱卒已经走远，再也没有人愿意搭理慕清婉了。就连对面的死囚也只是讪讪玩着脚下的干草，连头也不抬。 那个狱卒连簪子都没还给她！ 果真是下贱的人！贪得无厌！ 这样一个簪子对慕清婉来说她拥有太多，自然不会放在眼里，但让慕清婉气愤的是那狱卒的态度！什么意思，不就是现在她爹暂时失势了吗？她爹那么厉害，一定有办法摆平的，等她爹起来了，还不让那群狱卒好看？ 她慕清婉第一就让那群下贱的东西活不下去！ “婉姐儿……”其中一个姨娘轻轻说道，她的声音是带着哭腔的，眼睛红肿的厉害，应当是刚才一直在哭着。“婉姐儿，这下可怎么办啊，老爷他……” 现在都在牢里了，他们也不敢乱说话，而且听那狱卒态度不对，也就把“丞相”的称呼改成了“老爷”。 “姨娘别急。”听见那姨娘的哭声，慕清婉只觉得心烦意乱的很，摆摆手说道。“等我好好想想……” 这群人平时仗着父亲还在仗势欺人，只要父亲一没了消息，一个二个都哭成什么样子！ 177.第177章 殁（3） 这还是丞相府的人？ 说笑呢！ “还好婉姐儿在。”那姨娘闻声抹了把脸，堪堪笑了笑，也觉得心上不自在。 慕清婉睁眼都没有看姨娘一眼，自顾自的在牢房里来回踱步着。 父亲到底怎么了，现下还没有一个人能给她消息，她不知道该怎么办才好…… “圣旨到——！” 然而就在这时，门外突然传来一阵高昂的喊声！ 这是准备放他们出去？ 慕清婉心下一喜！她就知道父亲一定有办法，父亲不可能这么轻易倒台的！ “奉天承运，皇帝诏曰——原丞相……灭江南柳家之门、谋杀太子未果、甚至私藏龙袍意图谋反……乃诛三族之大罪……其三代以内家眷斩首示众……九族之内，男子充军，女子流放，凡未及笄者皆充宫婢，嫁为人妇者免罪……” 慕清婉跪下，听着那传旨公公的声音，然而听着听着却觉得不大对劲！ 怎么会？ 斩首示众？！ 她只觉得眼前一黑，整个人都飘飘然了起来！ 这不可能啊！“公公，公公！”慕清婉慌忙跪着说道，“公公，这圣旨是不是传错了？我爹怎么可能会谋反！我爹怎么可能会贪污！这一定有问题，陛下千万不能听信谗言，不，不行……” “慕小姐，接旨吧。”那公公却是连正眼都没有给她一个，冷笑着说道。“你这是在质疑陛下的旨意？怪不得慕丞相想要谋反，连他的女儿都不将陛下放在眼里，罪该当诛！” 这是铁了心不收慕清婉的贿赂，也不为慕清婉说好话了。 慕清婉的脑海已经眩晕一片，整个人都无法好好站起来，她只能跪着，哪怕双腿麻木却也拖着公公的衣角不放，“公公，不是这样的，不可能啊……不可能……” 传旨公公见她迟迟不接旨，也懒得与她这么耗下去，直接将那圣旨往她身上一扔。他自然不敢把圣旨扔地上，放慕清婉的身上是最好的选择了。他一脸嫌恶地掰开慕清婉拉在他衣角上的手，“这是命，慕小姐，认命吧。” 弱肉强食，物竞天择，适者生存。 慕丞相斗不过他人，自己做这些事情证据也确凿了，就只能认命！他现在已经没有了咸鱼翻身的机会！ 只不过，这一回，谋反，要连带着家人一并连累了。 但是，天知道那群家人是不是慕丞相谋反的帮凶呢？可是连龙袍都在慕丞相的房间里找到了啊！他的枕边人怎会不知？ “我……我……”慕清婉双眼空洞，依旧无法接受这个事实。前几****还是高高在上的小姐，受到众星捧月，可是现在，她却一身脏兮兮的囚服跪在这里，比最低等的下人还要狼狈上几分。 或者说——她是，死囚！ “不——！！” 她几尽绝望地大喊出声来！ 瞧见慕清婉都变成了这副模样，几个胆小的姨娘已经晕了过去。丞相夫人紧闭的双眸眉头紧锁，似乎是因为这儿不通风，又因为死人多而阴凉的很，冷的她打了个哆嗦。 178.第178章 殁（4） “婉姐儿……” “你闭嘴！”慕清婉痛苦地说道，她一点也无法接受这个事实。为什么会演变成这个样子？她爹爹呢！爹爹呢，她…… 慕清婉现在已经完全疯癫了。 却见那出来放风的几个囚犯“嘿嘿嘿”地笑出了声来。 “这是丞相家的小姐吧？” “去，是原来的丞相……” “倒也是，现在的丞相已经不是丞相了，而这小姐呢，也不过是个下贱的死囚罢了。既然这样，瞧她长的挺不错，我们哥几个怎么不可以睡呢？” 另一个死囚长的肥壮，油腻腻的手就要碰上慕清婉的脸。“我还没有睡过官家小姐呢，瞧这细皮嫩肉的，也不知道睡起来是不是跟窑子里那些妓子其实是一个滋味呢？” “嘁，不试过怎么会知道呢？” 其中一个说着就要贼笑着走了过来。 “你们滚！滚啊！”已经几乎疯癫状态的慕清婉，只是眼睁睁地看着那几个死囚走来，各个都是五大三粗的汉子，一个二个小豆子般的眼睛里迸射出强烈的欲-望来。 “慕小姐高高在上，肯定没有尝试过醉仙欲死的滋味吧……”有一个色眯眯地搓了搓手。“不如让我们哥几个一起与慕小姐同登快乐的巅峰！” “不……”慕清婉拼命地摇着头，只是被那肮脏的手捂住了嘴。 身边那群慕家的人皆是睁大了眼睛，却只能愣愣地看着慕清婉被这几个高大的男人给拖走，其中一个男人还借此在慕清婉的臀部上摸了一把。 “这小姐可真嫩啊！肯定是个处吧！” “这样才带感，嘻嘻……我们哥几个一起上！” 潮湿阴暗的角落里，慕清婉被男人毫不留情的扔在地上，身上的衣衫已经被扯破。男人的两只大手就这样在她胸前的柔软前肆意把玩起来，甚至挑逗着她的茱萸。 “可别光顾着自己一个人玩啊你！”另一个男人猥琐一笑，将慕清婉那仅剩的肚兜也拉了下来。 “我爹会杀了你们的……我要把你们碎尸万段……”慕清婉咬着牙。 “我们？”其中一个男人抹了把脸，“我明天就要处以剐刑。” “我过几天腰斩。” “我……” 几个男人居然都是些残忍的死法！ “都是快死之人了，小蹄子，你觉得我们还需要你的碎尸万段吗？还不如在死前及时行乐……”说完，那个男人身下的坚挺已经叫嚣而出了。 一个人粗糙的大掌捏着慕清婉的下颚，另一个已经把那粗粗的脏东西就这样塞进了慕清婉的嘴里！ “呜呜……唔……”慕清婉的脸上划过两行清泪，连带喉咙也一并被填满，想叫却也叫不出声来！ 身后被贯穿的感觉猛然刺激着她的神智！前面的男人还在玩弄着她的胸前…… 慕清婉已经绝望了。 她恨不得现在就一头撞死在墙上……！ 男人发出淫笑，“下-贱的东西，弄起来就暴露本性了，是不是喜欢我们这样玩你啊……” 滴答滴答的眼泪落了下来，只是推动了男人的野兽的本性。 179.第179章 殁（5） 诡谲的气氛弥漫在狭小的牢房里。 甚至还有人拍掌围观，却没有任何一个人愿意站起来为慕清婉说话…… …… 死牢。 任凭谁也看不出来，面前那个长发凌乱仿佛一夜之间苍老了十来岁的人，会是以前那个高高在上的慕丞相。 不，不应该叫慕丞相了。他现在还有一个身份——即将被处斩的死囚！ “皇帝不能这样对我……他不能……”慕丞相手中拿着圣旨，手却捶打在墙壁上，已经将墙壁敲的“砰砰”响亮。 “你就别在这费工夫了，敲坏了墙你来赔啊？”狱卒翻了一个白眼，说道。 却听见钥匙相撞的声音，那头突然有了浅浅的光，是外面照进来的。似乎有人过来了？ 走在前面的狱卒点头哈腰一脸殷切，连连说道：“太子殿下请进！不过这种地方过来只会脏了您的眼睛，您还是……” ——竟然是楚玉烟！ 慕丞相的脸上浮现出愤恨的神色来。她居然还有脸过来？ 这几日在牢房他想清楚了很多，为什么事情一件皆一件，在这么巧合的时候接二连三的发生……分明就是被人设计串通好了的！ 而罪魁祸首，就是面前的人！让他恨不得千刀万剐的人！ “不。”楚玉烟笑了笑，无所谓地说道，“本太子只是来慕丞相现在怎么样了。” “哎哟，太子爷，您现在还叫他慕丞相啊？”那狱卒闻声笑了出来，“也不看看——” “过几日就要处斩了，就不能让慕丞相好好享受最后的日子吗？”楚玉烟睨了他一眼，淡淡说道。 狱卒方才堪堪闭上了嘴。 “本太子要单独与慕丞相谈谈，你们到外面去。” 走近慕丞相所在的牢房之后，楚玉烟方才吩咐道。那些狱卒怎敢怠慢，皇帝昨天才赏赐了太子殿下一大堆东西，现在太子殿下正得势着呢！ 待到狱卒的影子完全消失，楚玉烟轻嗤一声，这才不紧不慢地走到慕丞相的面前，轻启朱唇道：“丞相大人，是不是觉得很无奈？孤独？悲凉？乃至绝望？” 慕丞相冷笑一声。“现在还叫我丞相？” 这哪里是来看他的，分明是冷眼相对来冷嘲热讽的！他算是很快明白楚玉烟来这里是为何了。 “看样子慕丞相已经知道本太子想要来说什么了。”被人一眼看穿目的，楚玉烟却脸都不红，俊美的脸上染着顽劣的笑意，该死的慵懒勾人。“既然这样，本太子如果真的不说些什么，岂不是很可惜了？” 她倒是说的坦荡荡。 慕丞相却是知道，这分明就是黄鼠狼给鸡拜年——不安好心！ “慕丞相，反正你三天后就要处斩了，连带你的夫人、你的儿女、你那群******……”楚玉烟微笑着说道。 想当年柳家也是这样！上至老下至小，几百号人没有一个人被放过！ “小小年纪如此狠心，你定然会下地狱的！”慕丞相堪堪诅咒道。 “狠心？”楚玉烟咀嚼着他的话，重复了一边，指着自己问道。 180.第180章 殁（6） 她仿佛听见了全天下最好笑的笑话一般。 “慕丞相，你居然觉得本太子狠心？” 这时，跟在楚玉烟身后的卿娘终于忍不住，强忍着没有痛骂出声来：“十年前你派人灭柳家门之时怎么不觉得狠心？我弟弟他才刚刚满月啊，就这样被你的人拎起来活生生摔死了！还有我的曾祖父，他已经古稀之年了，你们连他都不放过……” 罪不及妇孺。 不及妇孺啊！ “如今，不过是杀三代，你居然觉得太子殿下狠心？！” “你是柳五娘？”慕丞相皱了皱眉头，突然自嘲般地一笑，“当年就应该一寸一寸地搜索屋子，早早杀了你才好！” “你——！” “卿娘。”楚玉烟阻止卿娘接下来要说的话，“狗咬你一口，你难道要咬回去？” 这大概是在安慰她了。卿娘一听乐了，“噗嗤”一笑很是赞同地点头道：“殿下说的是，卿娘受教诲了，不与狗比谁咬人更厉害。” 一唱一和，直接把慕丞相比喻成狗了。一个脏字不带就可以气死人的那种！ 慕丞相几乎咬碎一口牙。 “我都是将死之人了，你还与我说这些？楚琰，你真的不怕下地狱吗？” 楚玉烟挑了挑眉毛，好整以暇地说道：“丞相大人放心，就算是要下地狱，您也是比我先一步下地狱。” 说完，她自己率先哈哈大笑出来。 “况且本太子未来的路如何，该怎么走那是本太子的事情——”她伸出手紧紧扣住慕丞相的下巴，几乎捏碎那里的骨头，“慕丞相管的也太多了些。一个将死之人，就应当把眼一闭，两耳不闻窗外事，一心只想去寻死……呸呸呸，放空思绪。况且慕丞相，你的黄泉之路不会寂寞，你一家老小都会来陪着你走呢！” 慕丞相恨不得将面前的人一刀一刀斩断，才能解他心头之恨！ 摄政王已经这么久没传来消息了，显然是放弃了他这枚棋子。 他现在对于摄政王来讲已经毫无用处。自己，也不过是说利用就被利用的人么…… 想到这里，慕丞相就觉得他很嘲讽。他这一生活的锦衣玉食，自以为高枕无忧，到头来只要一出事情，那棵自己本以为会庇佑他的大树却把他说抛弃就抛弃！ 不过，这倒也符合摄政王的性格。自己对淑妃不也是如此吗？ “话就说到这里。”楚玉烟单手托着下颚，淡淡说道。“接下来呢，就祝慕丞相一路好走，永不超生——” 没听过这么恶毒的祝福！ 慕丞相几乎要被她气的吐血！这哪里是祝福，明明就是诅咒！ 却见楚玉烟已经笑着离去，那狱卒甚至对他“呸”了一声，“就你现在这个身份，太子殿下愿意跟你说话这是你的荣幸，别的人未必会想太子殿下这样看得起你！” 说完，他将门一锁，哼着小曲儿去领赏了。 太子殿下可真会享受，身边那个奴婢，啧啧啧…… 看着连他都心动呢。何况是这小小的太子？ 不过他也是能踩丞相的人了！ 181.第181章 武林大会（1） 那边，慕清婉被几个男人轮流羞辱，已经做的晕厥过去。 她身上都是男人肮脏的液体，青青紫紫的痕迹触目惊心，可是却没有一个人会产生怜惜。 “走了！” 完事的男人拍拍手，将裤子一提准备走人，没有任何一个人将慕清婉放在眼里。 “这回干的可真他妈爽！老子死也安心了，哈哈哈！” “还官家小姐呢，平日里装的那么矜持，叫起来跟个妓子都别无两样……” 慕清婉闭上眼睛，任凭泪水划过她的脸颊。即便是这样被言语羞辱着，她却已经没有力气去反驳他们了。身下污渍斑斑，已经红肿不堪，身前身后都被蹂=躏的不成样子，也不知道是血还是什么…… 她只能用尽最后一丝力气，将她的舌尖狠狠咬破，只有那几乎被咬断般的触感才能让她得到短暂的清醒…… …… 听闻慕清婉在牢房里被几个死囚羞辱，最后自尽了。 然后慕丞相被满门抄斩。 就如同针尖上的一滴水落在大海里，他们的事情很快就沉入了往事的大海，前几日还是人们津津乐道的话题，新鲜劲儿一过，现下却已经很少有人提起了。 六月，夏已经迈着轻捷的脚步走来。 京城的六月，丝毫不比前世在南方要凉快到哪里去。楚玉烟吃着冰镇的水果，身边貌美的婢女打着扇子，还有两个婢女贴身给她捏肩捶腿……日子过的要多自在有多自在。 就是没了空调WiFi西瓜，感觉怎样都不适应啊…… 却说，也不知道那狗皇帝记不记得他做过的事情，难道是被捅了一刀之后他做了春梦？只觉得连带狗皇帝看自己的视线都变了不少，也不知道是夹杂着什么……火热而复杂的情愫在里头。 可自那之后狗皇帝就很少找她了，而是拼命地往她府上搬东西。 对此，楚玉烟也就冷笑一声。旁人只以为狗皇帝对她宠爱无比，只有她知道，狗皇帝这是直接把她当成了……玉琉的替身，又或者是禁脔。 她迟早剁了狗皇帝的狗头！ 一个正常的人都受不了这样的羞辱，何况她现在的身份也…… 夜半，楚玉烟一个人坐在外头下棋。 月光清清冷冷，为这夏夜送来了习习凉爽的清风。她左手执黑子，右手执白子，一个人下却也不觉得有什么不对劲儿之处。 反而下的痛快得很。 前几日都在练剑，多少时日没有好好下过一盘棋了。碰上难得静谧的夏夜，每天呆在这儿也太无聊了一些，无非就是种种花养养草…… “你这日子倒是过的自在。”低沉沙哑的声音在耳畔响起。 楚玉烟头也不抬就知道来人是何：“先前在皇宫里头，你在东宫来去自如跟进自家后花园似的本太子也就不说你了。但这里是太子府，二哥这样莫不是太嚣张了些？可知道收敛？” “心真狠。”对方丝毫没有自知之明般坐了下来，“前短时间还口口声声说着要合作，现在连责都不负了？” 182.第182章 武林大会（2） 楚玉烟淡淡翻白眼：“本太子何时说过要负责？” 对方思索片刻，正色道：“刚刚。” 楚玉烟：“……” 好了，她脸皮很薄的，这种厚颜无耻的事情她还是甘拜下风吧。 “对了，”楚玉烟想罢又问道，“第二块藏宝图碎片的事情……你找到消息了吗？” 说好了去找楼兰宝藏，怎么看他现在一点也不上心似的？ 这回楚玉烟还真给说对了。萧昀可没有想到楚玉烟会突然提出跟他合作，正想着趁着这机会好好培养培养……嗯，感情。 他自然是漫不经心地说道：“那东西又不会长脚，总归是会找到的。急什么？” 楚玉烟：“……”之前说着要找楼兰宝藏的不是你么？！ “有个好玩的事情，要来么。”萧昀挑挑眉毛，索性不再继续逗弄她，而是伏在她的耳畔低声说道。 “什么？”楚玉烟阖了下眸子，问道，似乎不大上心一般。 萧昀与她的目光对视，一字一顿地吐出四个字：“武林大会。” …… 楚玉烟也没有想到，换了个时代都能有一场说走就走的旅行。 理由么自然是之前刺客受了惊，暂时一个月内都不想出来了。留着卿娘看家，楚玉烟居然就这样光明正大的……跟着萧昀走了。 她突然觉得好郁闷怎么破？ 这里以武为尊，尤其是骁勇好战的楚国。 每五年的武林大会便是定在楚国的江南举行。这一年，会有从其他各国的人慕名而来，将小小的江南变得拥挤而热闹。 彼时荷花开的正旺盛。 楚玉烟一身男装出现在了客栈内。她只是简单的将自己的容貌画了下，此番为了不惹眼，她完完全全把自己画成了比大众脸稍微好上一点点…… 作为影后，她还是很注重自己的形象的。虽然现在已经画的相貌平平，但是却衣着整洁干净，打理的有条不紊，即便是站在这里，没有出众的容貌，却莫名的给人一种安稳而沉静的感觉，就好似心如止水般，只觉得看着，什么浮躁的情绪也都没有了。 少年的美，是属于在夜中悄然绽放的昙花一般，虽然短暂，却给予人永恒的印象，让人永远无法忘却。 只是不知道为什么，楚玉烟忽然觉得，如果自己再这么穿着男装下去，会不会有一天连自己的真实性别都混淆了？ 她感觉背后凉凉的一阵毛骨悚然。 她不会……就此弯了吧？ “你在想什么？”萧昀瞅着她表情怪怪的，当下嗤笑一声问道。他的眸子生的极其好看，哪怕是戴上了面具，却也遮不住脉脉风华。仿佛海水般让人溺着似的。 楚国民风开放，女子习武并且参加武林大会并不是罕见的事情，像楚玉烟和萧昀这般看上去虽然年轻的人也不是少数。因为一年一度的武林大会十分隆重，上至老人下至小孩都有耳闻。 有的本想着带孩子来，不过想罢还是放弃。除非是真正想培养……不然这种场面，是说死人就死人的。 183.第183章 武林大会（3） 楚玉烟想到，摄政王人脉广布，在江南也不可能没有他的眼线。 她先是坑了摄政王一次，又扳倒他手下一员大将，楚玉烟并不认为现在的她在摄政王的心目中还是那个任人欺凌的小废物。 或者说，她现在对于摄政王可能已经起到了威胁的作用。 不过——现在她大可不必担心这个。谁笑到最后还不一定呢。 她已经借着金矿在暗中培养起自己的势力来了。 “唔，没事。”楚玉烟随口应了声，“在想这次出发还真是说走就走。” 萧昀闻声笑了出来。 “二位……”刚走进客栈，楚玉烟就明白了什么叫做真正的……人如潮水。这里的人口还不知道比她前世少了多少倍，大概是因为客栈的空间太小……或者说客栈本不小，只是来的人太多太多了，几乎看不见空位。“打尖儿还是住店？” 店小二忙里忙外的，额头上已经汗珠密布如雨水般纷纷扬扬落下。 “两间，上房。”萧昀淡淡说道。 “二位客官……”正在敲着算盘的老板瞅了一眼便说道，“上房都被人预订了，现在只剩下一间。您二位……反正同为男子也不打紧，不如？” 萧昀颔首：“一间就一间。” 楚玉烟：“……” 谁要跟你住一间了！ 可是对方却丝毫没有自知之明的模样，挑唇笑望她：“三弟不上来？还是先喝点茶？” 楚玉烟继续默。 但是还是维持着面上的平静，一脸淡然地跟了上去，与他一同走上了楼梯。 却把步伐踩得蹬蹬响。 听得那老板只觉得背后阴测测的……原来是兄弟，住一间房有什么问题吗？怎么瞅着没来由一股子杀气呢？ 应当是这里人太多，产生的错觉吧。嗯，错觉错觉。 到了房间了，楚玉烟做的第一件事情就是把门窗都关紧。 萧昀似笑非笑地看着她：“你想做什么？我不是断袖，也不会轻易……” “我只是想……”楚玉烟额头青筋微挑。他将萧昀从头到尾打量了一番，忽然笑了出声来，唇边漾开的笑容美得夺目。“试验一下如何密室杀人罢了。” 萧昀顿时噤声…… 但依旧嘴不饶人玩味道：“牡丹花下死，做鬼也风流。密室杀人又如何？只要跟你在一起……” 一柄长剑已经出鞘抵在他的脖子面前。 楚玉烟启唇：“滚！” 萧昀耸了耸肩，觉得自己颇为无辜。其实这样瞅着也挺有趣的，就是这姑娘跟个小刺猬似的警惕的很，看样子不好拐到手啊…… 他突然觉得自己的路还漫漫修远兮。 “好了，不会占你便宜的。”萧昀睨了她一眼，忍着笑说道。“晚上你睡地板，我睡床如何？” 楚玉烟：“——为什么我要睡地板？” 萧昀不置可否勾了勾唇，笑容轻佻而又玩味，“因为有床不睡，你不乐意跟我睡在一张床上，所以只能委屈一下睡地板了。” 楚玉烟深吸一口气，好，很好，这人在一而再再而三挑战她的忍耐力是不是？ 184.第184章 武林大会（4） 她便勾唇浅笑道：“我觉得不用。你睡地板我睡床便可以了。房间是我先要的，先来后到，这个道理你懂吗？” “呀……还真是残忍。”萧昀唏嘘着，声音却是听着越发越戏谑。 楚玉烟并不想与他继续交谈下去。 “你不是要带我来见个朋友么？人呢？”思及此，楚玉烟却忽地想起了什么，问道。 “差点忘了。”萧昀毫不在意地笑了笑，方才醒悟道，“嗯……他现在大概在楼下等着吧，我们晚点过去也不迟，你不是累了吗，先休息下？” 瞧瞧，他多体贴？楚玉烟还不得被他感动到以身相许了？ 可惜萧昀不知道的是，自己已经拥有了一个新技能。 脑补能力满分！ 实则真正的情形是——“如果是我，我以后千万不能跟你这样的人做朋友。”楚玉烟注视着他好看的眸子，叹息一声说道。“不守时还没有自知之明，死人都要被你气活来。” 萧昀恍然大悟道：“不与我做朋友，莫不是做情人？做夫妻？” 楚玉烟闭目，不想再搭理他了。 “萧昀。” 她启唇说道。 “我们现在只是合作伙伴，是盟友，却还没有熟络到朋友的地步吧？你不要忘了……我是你的三弟，你是我的二哥。” 她话音落下，浅浅的，好似冬日吹来的风。不暖，薄凉得很。 房间里无人说话。 也不知过了许久，对面的人才堪堪打破平静道：“走吧。” 萧昀其实挺苦恼的。他在想，到底该在什么时候告诉楚玉烟真相呢？他很想现在就说出来……这是出于私心。但是理智告诉他，现在他跟楚玉烟，可没有达到那么深的信任境界。 从楚玉烟方才的话就可以听出来了。 她对自己的逾越当做不存在，也不过是因为有盟友这层关系罢了。对于自己的调侃当做没有听见，也不过是因为……她，忍耐着，不想发脾气罢了。 “嗯。”楚玉烟阖上眸子，对于萧昀心中所想自然猜测到了几分，不然前世岂不是白活？然而她却一句话也没有说，只是手扶着楼梯的扶手，一步一步地走了下楼。 夏日的风吹过，勾勒着她清冷的背影，莫名觉得形单影只而孤独凉薄。 楚玉烟远远地便望见了轩窗前那抹清冷的身影。宛如水中莲般出淤泥不染而高洁，那身影就坐在那里静心品茶，却又好似一幅画卷。 不同于萧昀的玩世不恭桀骜不驯，莫名的给人一种安心而赏心悦目的感觉。大概是……出于他身上那份宠辱不惊的气质吧。 也不知是为什么，让楚玉烟莫名地认为，面前的青年就是萧昀口中的那个——朋友。 却没有想到真让她猜对了。她的鹅黄裙子随风飘摇，那青年一抬头就看见了萧昀，刚要发作，然而转头却又发现了萧昀身边的楚玉烟。 “萧公子。”青年沉吟片刻，带着不确定地唤道，“你身边的这是……？” “我三弟。”萧昀懒洋洋地坐下，顺带说道。 185.第185章 武林大会（5） ——萧昀的三弟？ 萧昀是当今二皇子，这他是知道的。 若是萧昀的三弟…… 岂不就是当今的太子殿下了？！ 青年乍然间想到了什么，只觉得头更痛了。 没想到萧昀点了点头道：“嗯，她名唤萧烟。阿烟，这是向珏（jue），你应当是知道他的，向家的大公子。” 楚玉烟在听见他那声“阿烟”有些不适应地皱了皱眉——为何她就要跟他姓？但听见向家之后，方才点了点头道：“向公子。你弟弟很可爱。” 此时她已经换好玄袍出来，一身男装穿的倒是习惯了。向珏自然是不知道她的真实性别，这是她和萧昀之间……便是只有他们知道的秘密。 只是听着他二人以公子相称，想来……应当是没有认识到那么熟悉的程度了。 “萧三公子。”向珏礼貌地点了点头。这少年的清冷是发自骨子里的，看着说话也是不咸不淡，不愿意多浪费口舌的那种。“萧三公子见过在下的弟弟？” 想起来他已经有好几年没有见着了，这几年一直跟着百晓生出外云游，顺带学习经商之道，一边打听搜罗着江湖的消息……他差点就快忘了自己身上还肩负着整个向家了。 还记得自己出来之时，弟弟还那么点点大，圆圆的像个球，也不知道现在长成什么样子了？算算时候应当九岁了吧？ 想着想着，向珏已经沉浸在了自己的回忆当中，微微皱了皱好看的眉毛。 “嗯。”楚玉烟只是点了点头。她并没有说向辉对她缠的不行，且不说她跟向珏这是第一次见面，就算稍稍熟悉了些又如何？她没有必要拿向珏的弟弟来开刀啊。 “萧二，你上次找我说的事情……”见萧昀毫不避讳坐下，是他主动把楚玉烟带来的，向珏便知道楚玉烟是萧昀能信任的人。 萧昀在来之前对他声称，他在参加武林大会时化名萧二，想来是不想暴露身份了去，向珏自然也应允下来。 萧昀骨节分明的手指擒着茶杯的把儿，刚要听向珏继续说下去，却忽闻远处一道极为不和谐的声音传来—— “让一让，让一让！” “爷来了，都给爷把道儿让出来！” 马蹄声、嘶鸣声、兵器碰撞声与人飞扬跋扈的声音传来。楚玉烟当即便皱了皱眉头，不着痕迹地将视线挪了开来。 来这里的似乎也有认识他们的人，眼看着他们强盗般的行径却无一人敢出声反驳。 那老板擦擦额头上的冷汗上来招呼道：“大侠，大侠，您坐，但是不要出手伤人……” 为首的大汉身上闻着一条青色的龙，顺着胸膛几块肌肉，就像攀爬在他的胸前一般紧紧勾着他的皮肤。而惹人感到后怕的是，他的脸上有一道长长的疤痕，似乎是被什么利器所伤过，一直刮过左眼的下方，差一点就要触及左眼。 更为他整个人增添了几分凶相。 “老子要住的客栈，还会有人敢不服？”那大汉当即就冷哼一声把袖子一撸。 186.第186章 武林大会（6） 他恶趣味的目光环顾四周，随后将身上扛着的那把有三环的大刀往桌上一放！ “砰！” 几乎可以听见桌子被拍成两半的声音。 四周寂寥而无声，大汉这么一拍，更没有人敢说话了。 “哈哈哈，不敢说话了吧，孬种们！” 大汉嗤笑一声行为更加嚣张狂妄。“这地儿，爷占了！你们都给爷滚出去！” 楚玉烟传音入密道：“那是谁？” 萧昀眉毛挑了挑，回道：“似乎是天恒宗的人吧。天恒宗在上一次武林大会上排行第三，是个秀才，今年他们也是最被看好的宗门之一。除此之外，上一次武林大会上的第一名玄音阁，第二名是八卦门。” 武林帮派，各有各的祖传秘法。天恒宗人均是清一色的汉子，舞刀弄枪，尤其领头人一手好刀法。玄音阁擅长以小化大，飞花走叶的植物在他们手里则是最有力的利器。八卦门顾名思义，所用风水学连皇室中人都要花大价钱请他们看风水，手法诡谲，迷阵重重，难以捉摸。 但是今夕不同往日。 武林大会已经改了规矩，比以往开放了许多，且不说唐门这种亦正亦邪的帮派可以参加，就连天煞教也来了。 所以谁能夺得前三甲还不一定呢。 楚玉烟只是略微思索了片刻便已经懂了个大概。 这里是江湖，可没有朝中那般规矩，到了江湖，自然有江湖的规矩……那大汉似乎瞅见楚玉烟和萧昀在低声窃窃私语着，闻言眉毛一勾便拎着刀道：“那边的，出来！爷爷我在这里，还敢说悄悄话？我看你俩生的唇红齿白的，啧啧啧……” 那笑容有多意味深长。 好吧，被发现了。 楚玉烟耸了耸肩。 “士可杀，不可辱。”楚玉烟站起身来，淡淡说道，“大家都是文明人，就不能好好坐下来喝杯茶吗？” 大汉似乎听见了全天下最好笑的笑话一般哈哈大笑起来，转头问身后的弟兄们： “你们听见她在说什么吗？她跟我们讲道理，说我们都是文明人！” “哈哈哈——” “我们怎么会是文明人呢！” 顿时笑容此起彼伏。 楚玉烟倒也不恼，只是一脸从容地看着他们笑。待他们笑够了，她真如自己刚刚话中所说，坐下来——继续喝茶。 不过……如果再照自己这样喝下去的话，她怀疑自己可能武林大会还没开始就要跑几趟茅厕了…… 还是算了。 “小子！”那为首的大汉拎着刀就往楚玉烟的桌前一扔，大刀“嘭”的一声落在了楚玉烟前方的地板上。 老板看见这一幕心都在滴血。那可都是他辛辛苦苦赚来的血汗钱，是他的银子啊！说砸就砸，他一介草民也不可能从这群江湖人手里要钱回来，瞧瞧这，重新装修一遍要花多少钱啊…… “你破坏爷爷我的规矩，在爷爷我说话的途中插嘴，你说说，爷爷我该如何惩罚你呢？”那大汉把眉毛一扬，就这样瞅着楚玉烟。 楚玉烟叹了口气，看起来倒是甚是无奈。 187.第187章 耳鬓厮磨（1） 那大汉继而哈哈一笑，“喝茶就喝茶！喝了这杯茶，老子替你爷爷好好管教管教你这个不听话的小子！” 说罢，他已经接过茶杯一饮而尽！ 楚玉烟眼底笑意更深，却并不见底。 “大叔，你爹爹难道没有告诉你，在这种公共场合是不适宜舞刀弄枪的吗？那么多双眼睛看着你呢，这样做真的好么？” 她的话语说的模棱两可。 闻言大汉的脸上轻蔑之色更甚。不过是个不知道从哪里冒出来的毛头小子，居然还敢跟他、跟天恒宗叫板？ 只是…… 他瞧着楚玉烟，瞅着瞅着，却突然发现自己不得动了！ “不过不要紧。”楚玉烟耸了耸肩，微笑着说道，“你爹爹没有教你怎么做，我可以教你啊。” 这话说的就得让周围人忍不住笑出来了。 “你——你玩阴的！”大汉愤愤然看着她，却发现自己无法抬起一只手！仿佛这一刻全身的内力都被尽数封掉了一般！ 那杯茶……那杯茶有问题！ “我有吗？”楚玉烟故作惊讶，“哎呀，大叔，你怎么动不了了？看样子连老天爷看你都看不下去，甘愿让我来代替你爹爹管教管教你呢！大叔，想必现在你也知道，在公共场合的待人之道是什么……是不是觉得全身内力尽失，气息紊乱，头脑眩晕，反胃乃至恶心呕吐……？” 她的声音仿佛有一种神奇的魔力一般。 让大汉听了她的声音，甚至随之去遐想。他只觉得小腹中疼痛阵阵，随即眼前晕厥头脑眩晕，全失的内力更是让他感觉到无比的痛苦…… 他叫喊出声来：“啊——！” “到此为止。” 楚玉烟拍了拍手，摇了摇头便道：“大叔，以后可不能这样了。” 她轻轻一笑，已经放下手中茶杯，转身悠悠然落座。 被一个自己口中的毛头小子这样堂而皇之的羞辱，大汉憋红了脸，却惊讶地发现自己突然就能动了！而之前那种疼痛感……却也随着自己能动而消失了！ “你耍我！” “你们在这里做什么？” 大汉一语即出，后方另一道声音传来。走进来的男人身材高大却比大汉看上去要略老上几分，且大汉见了他那气场顿时就蔫了，支支吾吾地低声说道：“爹……” 男人环顾四周，仔细思索一下差不多能明白这里发生了什么事情。 自己这个蠢儿子，又仗着天恒宗的名头在乱惹祸！ “这次武林大会结束之后，你给我会宗门里去关三个月禁闭！” 却没有想到那男人一下来就放如此狠话！他随后看向那大汉的大刀——前面的楚玉烟，当下便辨认出来大抵她就是刚刚被大汉欺负的人，便面带歉意说道：“公子，犬子平日太纵着了，此番冒犯，我替犬子道歉。” 说罢就要拿起茶杯。 “宗主不必。”楚玉烟阻止了他的举动，“方才么，该做的，我已经做过了。所以宗主不必再为他道歉了。” 她这话说的可就丝毫不客气了。 男人脸上笑容僵了僵。 188.第188章 耳鬓厮磨（2） 但依旧笑了笑说道：“希望公子不要放在心上。武林大会即将开始，不知公子师承哪个门派？” 连楚玉烟刚刚都唤他宗主了，想必那些人不可能不知道，他是天恒宗的人。 看这公子方才的作为……难不成她是唐门的人？！ “无门。”楚玉烟微笑道，“宗主，时候不早了，宗主还是请回吧，以免耽误了宗主的事情。” 无门？！那就是另有高人指导了？ 天恒宗宗主皱了皱眉头，但是却依旧没有再继续纠缠下去，而是转身，拎着那大汉走出了客栈。 有了刚才那一码子事情，眼下再也没有人敢看低楚玉烟那一桌了。老板当即庆幸道：“还好还好……”坏了几块木头而已，他还以为这群人会大打出手，然后好好干上一架，到时候赔本的还是他…… 没有想到这公子阻止了这一幕的发生。 现在他对楚玉烟更多的是感激。不过也好在天恒宗的宗主来得及时，否则也不知道事情该达到怎么无法收敛的局面了。 场面终于稳定下来，那方无人打扰，上了一桌子菜来。向珏还是忍不住出声问道：“你方才……是怎么做到的？” 瞧见她只是给大汉喝了一杯茶罢了。况且那壶茶刚才他们都喝过，却也没有出现大汉身上那种现象啊！而大汉……为什么又突然就好了呢？ “心理作用。”楚玉烟答道，她尽量用简洁的语言表示出来，“我越是说，他越是想，他越是去想，就会觉得越感同身受。所以才有了刚刚这一幕。” 她刚才什么也没有做，不过是诱引着那大汉入了她话中的戏罢了。至于效果如何……也看得出来了。 萧昀若有所思道：“心理作用？倒是个很好的点，可以利用……” 从来没有听说过还能这般作何，她又再一次带给他了新鲜的东西。 楚玉烟只是轻轻一笑。 …… 傍晚时分。 夜色撩人。 灯火耀眼从江畔升起，却又转瞬即逝，似乎是在预示着武林大会的到来。这几日，将会有来自四面八方的人慕名而来，将江南围的水泄不通。 只为了观看那一场五年才有一次惊心动魄的武林大会。 只有真正的高手——才能存在着的，武林大会。 最后的结果当然还是楚玉烟睡床，萧昀躺地板。不为别的，就因为这住一间房的事情是萧昀自个儿提出的。不一定要住上房，中房下房只要有两间不都可以么？ 娇生惯养！ 至此，楚玉烟也忍不住吡牙吐槽道。 她睡着睡着，午夜梦回，梦见她前世站在闪光灯下接受着所有人崇拜而火热的目光，又梦见自己在这里那一夜皇帝野兽般的眼神，再后来……面前出现了萧昀的脸。 好像有一双手环住了她的腰。 嗤……什么意思，春梦么？ 楚玉烟啊楚玉烟，你堕落成什么样子了，这里没资源所以就自己做起春梦来了吗？ 等下……这梦好像很真实…… 有人群的躁动之声将她的思绪唤回。 189.第189章 耳鬓厮磨（3） 她猛然睁开了双眼！ 然而却发现，身下并不是柔软的大床，而是……人！还有隐隐约约的血腥味？她感觉错了吗？ “嘘……”那人径自揽着她，身形一转藏在了床榻之下。“这里不宜久留，我们出去。” “……发生什么事情了？”楚玉烟微微皱了皱眉头。听着外面喧闹的很，可是发生了什么不好的事情？“向珏呢？” “那小子自有逃出来的办法。”萧昀满不在乎地应了一声，随即重重把她往身上一揽，血腥味虽然浅但却几乎是扑鼻而来，“现在还是好好想想我们的生命问题吧。” 楚玉烟：“……”如果她没有记错，向珏好像比萧昀大上那么几岁吧？！ 她揉了揉惺忪的双眼道：“怎么走？” “那边湖畔上有画舫……”萧昀挑唇道，“我们去那里。” 已经有人从下方冲上来了。 “让开！让开！” “这里闹人命了，不想死就给我滚出来！” “一定要把那个该死的刺客给抓到！” 人命？刺客？ 楚玉烟扬了扬眉睨着他：“——说的是你？你又去做什么偷鸡摸狗的坏事了？” 萧昀没有否认她的话，而是正色道：“这是正事！”说罢，他瞧着窗口，轻声道：“抱紧了！” 随即纵身一跃——！ 楚玉烟只觉得周围风声加速，她的嗅觉在夜色中变得出奇灵敏。除了血腥味之外，还夹杂着淡淡的清香与男子炙热的呼吸一同传来，满满的撒在了夜空之中，溢满了整片银河。 当那群人冲进萧昀和楚玉烟所在的房间之后，里头空无一人，连刚刚打开的窗户都被楚玉烟顺手给关上了。 “这里头住着的人呢？”为首的眉头深深皱起，问道。 “不、不知道……”老板脸色惨白，本以为今天好不容易才不会摊上事儿，可却发现一波未平一波又起，新的事情马上就出现了！“我记得这里住的是两兄弟，今天晚上有篝火，他们想必是晚上按捺不住寂寞所以出门了吧……” 为首的狠狠瞪了他一眼，大手一挥说道：“给我继续搜！” 若是楚玉烟听见老板这话，一定会优雅地翻一个白眼——你丫的才按捺不住寂寞，你全家都按捺不住寂寞！ 不过眼下，他们已经混到了画舫上，就藏在不知道是杂物房还是什么的里头。萧昀紧紧贴着她，将她揽在怀里，冰凉的面具抵着她的下颚，夹杂着淡淡的清香。 “你到底做什么去了？”楚玉烟有些不自在地皱了皱眉头。“他们追捕的人好像是你吧？” 萧昀只是愉悦地笑了起来。“晚上出去探了探路，好在果然没有令我失望，发现了些有趣的东西。” 楚玉烟：“什么？” “楼兰宝藏，”他的声音听着低沉，一字一顿地说道，“藏宝图碎片。” 记忆里第二块藏宝图碎片实则在某个与朝廷有联系的帮派手上……这会儿帮派看似众多，实则有一些已经暗暗归顺了朝廷。 当年先帝为了笼络民心放才下旨让朝廷与江湖互不干扰。 190.第190章 耳鬓厮磨（4） 但是眼下，楚国已经不似当年风雨飘摇。虽然皇位摇摇欲坠，但是有资格有能力登上那位置的人依旧不缺。 所以朝廷已经在想着暗暗收回拨在江湖的权利了。 其中就包括这第二块藏宝图碎片！ 这才是他此番前来的主要目的。 至于为什么想着带楚玉烟……他们怎么说也是盟友，带她过来看看，也算是开开眼界了？ “你……”楚玉烟的话未说完却已经被其打断。 “有人来了。”他低声说道。 此时大概是在柜子的后方，他们紧贴着靠在一起，彼此之间似乎根本没有距离。楚玉烟深吸一口气索性闭上眼睛，现在的事情发展是她暂时无法控制的住的，既然如此便只有静观其变。 “藏宝图碎片呢？” 传入耳内的声音是那般熟悉，楚玉烟差点惊讶地喊出声来——不过她不傻，这样一喊岂不是暴露了身份了？自然是没有的。 ——是摄政王。 不过此时摄政王做过乔装打扮，他戴着面具裹住半边脸，整个人的气质也变得阴霾低沉，若不是楚玉烟先前对他的声音熟悉入骨，怕是根本就辨认不出来他是谁。 “在这里。”与他交谈的另一个人是个黑衣男子，他闻罢听着摄政王不好的语气却丝毫不在意，只是微微一笑作答道。 说罢他已经打开了手中的盒子。破碎已经泛黄的纸片被小心翼翼的保存包装好，这是能够再度掀起武林腥风血雨的东西，而此时此刻，就在他们的手中。 摄政王喜形于色，却不加表露。他冷冷说道：“不要忘了我们之间的约定。” “自然，”那人笑出了声来摘下脸上的面纱露出半边脸，整个人的气质似乎都发生了变化，侧脸完美而无暇，“教主大可放心，我不会忘。” “本尊……也希望你不会。”摄政王的声音听不出情绪。 楚玉烟注视着那人的侧脸良久，才反应过来让自己没有出声。她怔怔地望着与他只是咫尺之距的萧昀，如果不是萧昀在这里，她差点以为与摄政王交谈的那个人就是萧昀！ 他们的侧脸…… 仅仅是一个侧脸，就已经太过想象，何况是正脸…… 不，还是有区别的。那人的正脸比起萧昀少了几分玩世不恭和桀骜不驯，他看起来仿佛淘尽洗涤一般沉淀，笑意不达眼底，仿佛与他一身黑衣般难以捉摸。 她有注意到萧昀攥在她腰上的手猛然收紧。 她瞳孔骤然间放大却发现自己无法反抗，只能眼睁睁地看着那张俊美的脸离自己越来越近—— 仿佛几尽惩罚般的噬咬，他啃食着她的唇瓣丝毫不带怜香惜玉，那是隐忍许久最后露出的狂风骤雨。他撬开她的贝齿灵活窜入她的口腔，横扫她的每一寸，在她的身上留下只属于他的烙印。 ——萧昀！ 别闹。 他似乎读懂了她眼中的情绪，只是伸出手来在她光滑的脊背下写上两个字。她的衣服穿得很薄，伸手仿佛都能触碰到她的肌肤。 191.第191章 耳鬓厮磨（5） 楚玉烟恼羞成怒地瞪着他。 这种时候就应该享受…… 他竟是无耻地又在她的脊背上写下这句话。 分不清楚是恼怒敢还是眩晕，楚玉烟眸色一凛。 吻就吻，谁怕谁？ 她忽地紧扣住萧昀的后脑勺随即送出了*****她的吻比他更火热更缱绻，仿佛每一次都带着无尽的婀娜诱惑一般刺激着他脑海的神经与最后一根底线。 她一点一点轻佻地挑-逗着他，整个人几乎软在了他的怀中，却只是紧紧贴着他，甚至将手放在他的胸膛上画着圈圈。 可以，这很诱-惑。 那是分不清的靡丽气氛，宛如翩翩纷飞的蝶儿，在黯然的香气里撒满了整片夜空银河。在灯火通明的时刻，彼此紧贴着仿佛不分你我，温度急剧上升时又难舍难分。 外面的人依旧在进行着自己的交谈。 “萧曜，说说看。”摄政王似乎饶有趣味地挑起了眉梢，“身为九重国皇子的你，屡屡以一身黑衣出现与我合作，到底是想做什么？” 他怎么也没有想到那时候与他谈起野心的是个只有十五岁的毛孩子！ 听说九重国的皇室人数众多，要比楚国更加复杂，此次亲眼一见摄政王确实领会了。仅仅一个未成年的皇子都有如此重的野心与心机……何况其他人？ 要是一种怎样的环境，才能将人这般培养出来？九重国皇室内部有多混乱可想而知。 “正如我上次所说，因为我知道，您是一个有野心的人。”萧曜沉吟一声说道。这摄政王疑心太重，与他多待在一起一分钟都觉得是煎熬。但是他知道，自己若想扩大自己的手段与势力，第一个目标就是楚国，想要下手的对象…… 只有这楚国摄政王！ “呵。”摄政王只是冷笑一下，不置可否。 “您真的只愿意困在这小小的楚国皇宫吗？”对于摄政王毫不在意甚至可以说的上是轻蔑的态度，自从萧曜在露出自己的真实面目之后就已经做好了心理准备。他知晓自己在摄政王眼里不过是一个可有可无的存在，但是他也清楚自己终究会让摄政王刮目相看！“**************？一遇风云便化龙。” “萧曜。”摄政王只是伸出手紧紧掐着他的脖颈，“金鳞？化龙？你可知道……你在说些什么吗？” 唯有皇帝……才能被称得上是真龙天子。 萧曜这是在纵容他篡位谋反？！ 萧曜被他掐的几乎喘不过气来，但只是艰难地呼气，低声说道：“我当然知道我在说什么，我也同样知道，尊主有这个能耐，不是么？尊主在这多年……难道不就是为了想要爬得更高看得更远？” 摄政王武功深不可测。 但他练习多年却也不会差。 楚玉烟眉头轻微地皱了皱。 萧曜是谁？听见摄政王所说……似乎是九重国的皇子？ 但面前还有个萧昀，同为姓萧，他们是不是有什么关系？ “唔……” 萧昀突然对着她的唇瓣一口咬了下去，咬的她吃痛一声。 192.第192章 耳鬓厮磨（6） 楚玉烟支起眸子瞅他一眼，抹了把唇淡然松开。 好样的，活学活用是吧？ 自知吻技比不过她就跟她现学起来？ 却见萧昀默默在她背上写下几个字，楚玉烟思索片刻便明白过来了他的意思——跟谁学的？ 这不是第一次吻。 可她的吻技怎么看都比他熟练上太多。 楚玉烟只是淡淡瞥了一眼他，然后写下同样的回复—— 自学成才，熟能生巧。 又附上几个字： 我是天才。 萧昀：“……” 可以，这很楚玉烟。 楚玉烟悠悠然搂着他写下几个字：那人是谁？你认识吗？ 萧昀很笃定地摇了摇头。萧曜是谁？不认识！然后却又一脸从容地答道—— 我不认识他，不过我想杀了他。 楚玉烟：“……” 突然开始同情起那个叫做萧曜的人了。虽然不知道他是谁。还有摄政王……见他们已经差不多要谈妥了，楚玉烟微微皱了皱眉头。 藏宝图碎片现在就在摄政王的手中，他们想做什么呢？ 她突然计上心头，露出狡黠的笑容来。“看起来他们也不是想象当中的那样信任。萧昀，你想不想要那藏宝图碎片？” “……”突然有一种被她罩了的感觉怎么破？应该是错觉吧。萧昀正色道，接了她的话继续传音入密回答：“你想做什么？” 只是就是这两句短短的谈话似乎吸引了那边交谈二人的注意。 “——谁在那里？！”问话的是摄政王，他眸中一片阴沉仿佛要将人内心最深的一面看穿。 楚玉烟心揪紧，萧昀已经从背后遮住了她。 摄政王一眼扫过去，却发现房间里已经了无别人的气息。难道刚才只是因为风吹动了窗户所以自己产生了错觉吗？ 可是眼下的情况也便只有用那种理由才能解释的通了。 “尊主？”萧曜眉毛皱了皱，说道。“我刚才的话……你意下如何？此番武林盟主，你可有把握？” “本尊这一次参加武林大会，呵……”摄政王只是冷冷地笑了笑，“既然参加了，不拿盟主回去，岂不是很没面子呢？” 是个自信又狂妄的男人，只可惜的是他有那个自大的资本。萧曜摇了摇头只是说道：“那么，我便在这里祝尊主凯旋而归了。” 摄政王瞅了他一眼并没有继续说下去，只是将那盒子揣在怀中，淡淡地说道：“你来这里之后有什么打算？” “武林大会而已，我还是有理由出来的。”萧曜毫不在意一笑，“他们怎么会管我这样一个皇子是否还在宫里呢？甚至我是死是活他们都不会在意的。想必现在正在前线跟你们厮杀的痛快吧。” “九重国已经大不如从前了。”摄政王感慨般的说道。 “不会。”萧曜说的很笃定，“等到他们内战完毕之后，便是我们动手之时……九重国战败已经成为定局，我听见你们国家的人说要从九重国带质子过来。到时候我便与你一同去寻找最后一块碎片吧。还有南山那边的事情……” 193.第193章 螳螂捕蝉（1） “我已经亲自去过了。”摄政王冷着一张脸，面具下只是冰凉一片。“什么也没有。” “怎么可能？！” 萧曜眼皮子跳了跳。 他记得那里应当是有金矿的啊……他的消息怎么可能会出错！ “萧曜，”摄政王冷冷说道，“那一次我就当做你在耍本尊，暂且不跟你计较。但是往后……以及这藏宝图碎片，我并不希望看见你是在逗本尊玩。” 萧曜嗤笑一声：“您大可放心。” 现在他的势力尚未崛起，对摄政王只能伏低做小。但是总有一天他会站在摄政王的上面……然后狠狠地踩在他的头上。 小不忍则乱大谋。他忍，他愿意去忍。 楚玉烟只是一直在盯着摄政王手中的盒子，该如何把那藏宝图碎片给偷偷换过来呢？ “尊主！” 彼时有人敲响了房间的门。“尊主，有人请您过去。” “知道了。”摄政王淡淡地应了一声，把盒子放在桌上，萧曜跟在他的后面一同走了出去。 两个人的背影很快消失在了楚玉烟和萧昀的视线里。 “就这样？”楚玉烟讶然地挑了挑眉毛。刚才还在想该如何把藏宝图碎片给偷走，却没想到摄政王主动将碎片给放下了？他这是玩的哪一出，存心的还是故意的？ “小把戏。”萧昀不置可否地轻嗤道。 楚玉烟顿时了然。“摄政王疑心重……他方才觉察到后方有人，此番故意将装有藏宝图碎片的盒子放下，不过是个请君入瓮的戏码。如果盒子真的消失……那么证明他们的谈话已经被人知道了。” “还不蠢。”萧昀睨了她一眼，点了点头。 楚玉烟轻哼一声不愿意搭理他。她从窗户那观望整个画舫，他们所在的是画舫的最上层，从这里看，刚好把下方的景象一览无余。 一览众山小么？ 她看见许许多多衣着各异的男女，身上还带着武器在画舫上鱼贯出入。这似乎是上一任武林盟主包下的画舫，请诸位江湖中人来一同游船。 毕竟过几天武林大会就要开始了。在此之前，武林盟主依旧还是这一次大会的东家。也不知道接下来的武林盟主会不会换了人呢？ 看见摄政王好像势在必得的样子。只是不知道摄政王是哪一个帮派的人？听那边的人都在叫他尊主？这算哪门子称呼，一点信息也没有透露好么！ “带面具出来的人不少。”萧昀突然开口道，比如说现在的他。“只不过一张鬼面的……摄政王怕是天煞教的教主吧。” 天煞教相当于武林里头的魔教，教主自称本尊，教徒皆称他为尊主，而不是教主，有不少信徒，一直信仰着杀戮，然后修仙炼丹，自称能与仙界联系…… 哦，这倒是与摄政王一派的作风给对上一号了。摄政王不就是也因为此蛊惑住了皇帝吗？整日整日给皇帝吃什么仙丹，吃的整个人都快变成精神病了，还有上次…… 想到这里楚玉烟的脸上就划过一抹愤恨的戾色。 194.第194章 螳螂捕蝉（2） 迟早有一天把这狗皇帝从皇位上拉下来！ 却见萧昀眯了眯眼，忽而低笑一声似是感慨般的句子，慵懒入骨的神情仿佛要把人的魂儿给勾了去，楚玉烟暗骂一声，却听见他施施然道：“今晚可真热闹，我们还没有走，又有一拨人来了。” 闻言，楚玉烟眉毛挑了挑。——这里还有人？ “藏好。” 他一伸手已经把人推入怀中。 “为何你每次都要抱我？” “不抱也可以……”萧昀睨了她一眼，唇角挑起眉梢上扬，“再亲一次？不喜欢？那你亲我？我还想跟你一起练练吻技，以后好勾别的姑娘……” 楚玉烟：“跟我吻还想泡别人姑娘？” “那就跟你？” 楚玉烟：“请圆润的走开！” “门主说东西就在这里头，他刚才看见了。”几道身影借着月光钻入了狭小的房间里，一下子连仅剩的空间也没有了。人人皆身着黑衣戴着奇特的面具，声音也经过特地的改变，似乎对于这一次已经计划良久了。 “到底是什么东西惹得门主这么重视？”另外一个跟他穿着相仿的人皱了皱眉头问道。 “不知道。”其中一个人只是淡然道，“但是门主要拿的东西，我们只需要帮他拿到就好，有什么可过问的，当心你的脑袋。” 那个说话的人顿时蔫了气：“……是。” 几个人很快上来将那藏宝图的碎片拿走，却忽然从远处跳出来不少黑衣人！ 摄政王冷笑着从门后面走出来，他的身后便跟着萧曜。刚才是萧曜出的主意让他故意离开，片刻之后再回到这里，把藏宝图的碎片放下再派几个黑衣人守着，来个瓮中捉鳖……却没有想到还真的捉到了这几只鳖。 “说说看，你们是哪里的人？”其中一个手下得了摄政王的命令，故作冷声问道。 那几个人被擒住双手却只是低着头不吱声。 本以为自己时机把握的很准，却没有想到他们才是被算计的那一个！ “不说？”摄政王的嘴角勾起一抹极其冷漠的笑容，“真以为本尊没有让你们开口的手段吗？” 那几个人瞳孔瞬间放大，他们本来想咬舌自尽或者服下毒药，却没有想到对方早率先一步点住了他们的穴道让他们不得动弹封了内力，却也无法自杀！ 自尽未果，摄政王脸上讽刺笑容更甚。 “这是武林盟主玄音阁阁主包下的船……”他的声音低沉而缓慢，仿佛地狱间爬出来的厉鬼般声声索命。“你们不说，本尊也知道是谁派你们来的。一直在暗地里看着本尊是不是？” 其中一个人眼神微缓。 玄音阁阁主？ 这个天煞教的教主倒是为他们创造了很好的机会。 “就有种就弄死我们！”终于有个人按捺不住，哑着嗓子大喊出声来。 “本尊主当然不会让你们死。”摄政王幽幽道，“非但不会让你们死，还会拿出天煞教的看家手段好好‘招待’一下你们。本尊最近又得了几个好法子呢……” 195.第195章 螳螂捕蝉（3） “听闻西域有一种奇特的纸，写上去滑而不腻，又顺手的很，你们知道是什么吗？”一直沉默不语的萧曜突然开口道。 闻声，楚玉烟感觉到萧昀身子一僵。 却听萧曜沉吟开口道：“人皮纸。据说在人还活着的时候，将面部的皮一点一点剥下来，看着那人因为痛苦而死去，那样子的纸才是最佳上乘……” 人皮纸！ 果然是人皮纸！ 萧昀眸中一片阴沉仿佛无底深渊般将人吞噬。 他又想起前世那段冗长而黑暗的岁月了。他记得那时候，自己旗下十名大将，其中有一个就是被萧曜剥皮而活生生痛死的！ 其余的则都被萧曜拿去练习了别的刑罚，而他……则是被关在水牢吊着命，活活折磨了两年之久，最后实在是再也无法承受住堪堪死去。 两年不见得光的生活，每天都在非人的折磨中度过，只是靠着那些丹药吊着最后一口气。萧曜故意让他的神智变得清醒，好仔细睁眼看看感受一下自己到底是如何被折磨死的…… 而这一切都是因为萧曜而起！ 他现在就应该冲上去杀了萧曜！ 但是萧昀知道这并不是绝佳时机，就算他现在杀了萧曜，萧曜暗中培养的那些势力依旧在。现在摄政王并不像前世那般已经开始对萧曜刮目相看，从看着他对萧曜的态度已经可以看出来，摄政王对现在的萧曜一点也不信任。 这样的局势很好。摄政王对萧曜不信任，那么他就不会对萧曜给予援手，那么接下来的一些事情就不会那么快发生…… 萧曜不可能在短时间内拿到楼兰宝藏，也不可能灭了九重国的皇室。 记忆里最先是萧曜登基，然后从楚国到绛国，一个国家一个国家的征服，最后一统大陆…… 不过。 今生，九重国与楚国的战争里，九重国如期战败。前世那时候是自己作为质子去了楚国，得到了摄政王的信任，并且将萧曜推举给摄政王，却成为了为他们搭桥的人……这才为第一个拿下楚国打下了基础。 但是今生他并不在九重国，也不是质子。这一次，会换做谁来做这个质子呢？ 萧曜吗？ 楚玉烟不知道为何萧昀身上总是会出现……那种血腥的杀气。他身上的血腥味依旧有，却已经被那好闻的清香遮掩住了大半。 她只是将头埋在萧昀的肩膀上意图给予他一点安慰，虽然不知道为什么…… 他目光望向她逐渐冷静而温柔下来。 还好她还在！ 萧曜继续说着：“你们几个人，每一个都可以作为一张完完整整的人皮，到时候便送给尊主作为礼物如何？” “你……你！”其中一个人怒视萧曜。 这半路杀出的程咬金是何人？！士可杀不可辱，他们居然想要这般对待他们！ 果然是天煞教！令整个武林都憎恶的存在！ “倒是个不错的提议。”摄政王饶有趣味地说道，他随意点了一个人，“那么，就从你开始好了……” 却忽然出现了变数！ 196.第196章 螳螂捕蝉（4） “兄弟们，士可杀不可辱，我们跟他们拼了！” 其中一个人怒喝出声来，只闻突然天降暴雨一般，仔细看那竟是片片树叶，竟有了与银针可以媲美的力量！ 另一个离摄政王比较近的人当即就伸出了手来，手中暗器迸发意图刺杀摄政王！ “该死！” 摄政王脸色一变，一把将那人抓住，暗器与他的脸擦肩而过，他转身就已经掐住了那个人的脖子！ “咔嚓！” 几乎可以听见喉咙血管断裂的声音。 鲜红的血液呈现放射状汩汩流出，动脉破裂，那人瞪大眼睛已然死亡。 强行冲破穴道，一个二个都是不要命的死士！ 与此同时萧曜也解决了他身边的人。余下的几个很快就被黑衣人制服，却趁着这个当儿寻了死。接下来，他们一点消息都套不到了。 “啪嗒！” 摄政王直接一掌拍碎了离自己最近的木质物体。他将那盒子放在手中仔仔细细摩挲着，声音冷的几乎可以滴出水来：“唐门？玄音阁？” 会用暗器的门派，在江湖上压根就没几个。但是，来这里的之中，会使出这般手法的—— “好一个玄音阁！不就是坐了一次武林盟主的位置，真以为自己就是盟主无法无天了？敢跟本尊枪东西？”摄政王冰冷的目光扫视过那一群尸体。他手下的慕丞相已经被斩杀，现在他身边急需用人，玄音阁却给他们闹这一出！ 很好！很好！这已经成功将他给激怒了！ “既然玄音阁已经这么迫不及待了……”摄政王残忍地笑了出来，“今晚在画舫上，也不要留一个活口了。” “尊主。”这一回却是萧曜出声打岔了，“尊主，您这般做法只会将来的所有门派给得罪了，这样不好。如果是玄音阁动的手，单单杀了玄音阁便是，何必牵扯到其他的帮派呢？再者，如果将那些帮派都杀了……此次武林大会上岂不是无人来比试了？” 摄政王刚才处于暴怒之中，但是现在显然已经逐渐冷静了下来。 他思索片刻深吸一口气便点头道：“罢了，就照你说得这么做吧……” 他的目光如同鹰在注视着自己的猎物一般扫过这偌大的画舫和里面的人，“今晚，给本尊血洗玄音阁！” 似乎，一个帮派的命运，就这样被人玩弄在鼓掌之间给决定了下来。 很快就有黑衣人过来将现场清理掉，血渍擦干净，萧曜和摄政王随之走去。若不是空气中弥漫的血腥味依旧，谁也无法相信……这个地方曾经发生过一场屠杀。 或者说，等时间再过一会儿，过了今晚，他们一定会相信，这里曾经有屠杀过。 “玄音阁？”望着摄政王远去的方向，楚玉烟咀嚼着他刚才的话，然后“噗嗤”一声笑了出来。“怎么可能呢，玄音阁。” ——那群来抢藏宝图碎片的根本就不是玄音阁的人！是有人故意过来栽桩嫁祸给玄音阁的！ “是八卦门的。”萧昀眼皮都未抬一下。 197.第197章 螳螂捕蝉（5） “八卦门啊……” 楚玉烟若有所思地看着远方，说话说的耐人寻味。 “今夜是武林盟主举办的聚会……藏宝图碎片的踪迹已经发现，不玩点有意思的怎么行呢？”她轻笑着，笑容狡黠眼底泛着潋滟的光。 “你是想？”萧昀转头，勾了勾唇挑眉望她。 “走，老规矩，分头行动，一个时辰之后岸上集合。”楚玉烟耸了耸肩，将话说得意味深长。“让你看看……你的盟友，并不是手无缚鸡之力的废物。” “比起我来讲差不多。” 楚玉烟轻嗤一声睨着他：“连接吻都青涩无比的毛头小子，在我面前装大佬？” 萧昀：“……” 如果他知道她的吻技是从哪里学来的，他一定要……把那群人一个一个剥光人他们在大街上裸奔！！ 不过想来他这辈子估计都没有机会了。 …… 一轮明月从银河后缓缓升起，送来夏季带着温热的风溢在夜空。 莺歌燕舞，觥筹交错，举杯对影。有舞女歌姬娇媚声音酥软入骨，仿佛要把人的骨头都软化了似的。更多的，还是人与人之间缓慢的交谈声。 玄音阁阁主——也便是上一任的武林盟主坐在主位上，身边两三个歌姬相伴，正半闭着眼睛享受着这靡丽而奢侈的短暂时光。毕竟他这位置也不知道能不能坐久，很快就要开始了下一届武林大会了。 这么多人都有可能是以后杀出来的黑马呢。 “却没有想到今年唐门也会来参加武林大会啊。”武林盟主发出一声感慨。他面前坐着两排人，神色各异，却均是不知道内心真正在想些什么。其中一个黑衣紧身的男子便坐在里头品酒，他的脸上苍白无比，却没来由的给人一种亦正亦邪之感。 “武林大会，凡江湖帮派都有资格参加。”唐门门主只是嗤笑一声，“天煞教都来了，本门主又有何不可以来的呢？” 一提起天煞教，在场之人的脸色均是微微一变。 谁人不知天煞教就相当于最初的魔教，或者说甚至比魔教要更为可怕残忍上几分。他们的刀子一旦出鞘，见血才会收回。他们有各种各样折磨人的手法却仿佛无穷无尽一般，凡是落入他们手里的人皆无活路，连自尽的机会也没有。 因为天煞教的教主，不喜欢看人痛痛快快的死去。而是喜欢瞧见活人被活生生的折磨而疼痛至死。 天煞教近些年来在武林名声响彻，与不少帮派宗门都接下深仇大恨，武林通缉榜上排行第一的便是这天煞教教主的人头，价值万金却无人敢去拿。 曾经有人堪堪试过，最后不仅仅是他一家老小，连带宗门也在一夜之间被灭亡了。 “也不知盟主这一次的宴会……有没有请天煞教的教主呢？”存心看笑话的人不由得说道。 武林盟主的眉头轻微一皱，随即冷哼道：“同为江湖人，同为参加武林大会之人，本盟主自然会请。” “可是却这么久都没见着天煞教教主的人影呢……” 198.第198章 黄雀在后（1） 另一人不动声色地说道。 却恰到好处地揭发了武林盟主心里的那些小九九。 武林盟主脸上一僵，道：“天煞教教主行踪向来飘忽不定，谁知道他又去了哪里呢。” 八卦门门主只是微笑以示意，却不出声。 那群派出去的人到这么久都没有消息，想来基本可以断定已经被天煞教给发现了……好在他们还留了后路。就是将信息矛头都指向玄音阁阁主，也便是俗称的栽桩嫁祸。 不知道这事情成没成？ 他想方设法才打听到藏宝图碎片那么一点点消息，却忽然瞧见天煞教教主居然就在这画舫上堂而皇之地与一人做交易……而交易之物便是这藏宝图碎片。 这种机会他怎会错过？ 好在他研究玄音阁多年，对于他们的独传秘法不说渗透却也懂得大概，甚至特地暗地培养了一批。他与玄音阁是万年不变的死对头，只想着如果被天煞教发现，也能拉玄音阁下水！ 笑话，天煞教教主万一就此被激怒，教主的怒气岂是他的八卦门可以抵挡的？ 还是能少则少了。 “这是我从波斯带来的舞女。”武林盟主见气氛尴尬，便出言想要缓和些气氛，开口说道。“波斯人人人能歌善舞，那批舞女更是千金难求的存在，今日就让大家饱饱眼福——” 他这话说的就颇带深意了，在场基本都是男子，到底是眼福呢还是艳福？堂堂一武林盟主去给他们找歌姬舞女？ 不过自是没有人吱声。 后台，负责的波斯舞姬正在往里头唤着人。楚玉烟掩藏在船舱之后，突然闪身而出扣住其中一波斯舞姬的脖子，舞姬不会武功，很快就被楚玉烟制服，将她双手双脚反绑又堵住了她的嘴藏在角落里，最后楚玉烟与她互换了衣服，又将脸上装点好了这才走出来。 只是一穿上这衣服她就后悔了。 衣料真他妈少！就跟上辈子穿比基尼似的！好吧，还是比比基尼好上那么点的……金色的流苏点缀着艳红的衣料，衬托着女子清一色柔若无骨而又白皙细腻的肌肤，那薄薄的舞服没有胜似有，除去里头内衣遮住重点隐私部位，就相当于压根没有穿衣服。 楚玉烟黑着脸走了出来。 若是被萧昀看到她这副样子，今天可就真的丢脸丢大发了！ 波斯嘛，在上一世便是说的古希腊拉丁语，她虽然不太认得，但是她上一世因为在国际享有盛名，所以精通六国语言，波斯语怎么说也会说上那么几句，应付这群舞姬没有问题。 舞姬显然对武林盟主感到十分后怕，连楚玉烟变了模样都看不出来。 楚玉烟很快就坑爹的发现……自己打晕的这个人还是领舞！她只得跟着她们在私底下做完最后一次排练，将她们的舞步都烂熟于心，再跟着自己上辈子的经验，结合什么拉丁舞芭蕾舞Z国古典舞之长糅合在一起，自己又创造了几个新动作，方才勉勉强强应付过来。 199.第199章 黄雀在后（2） 想来楚玉烟现在已经深深的明白什么叫做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了。 身为领舞，楚玉烟悲剧的发现自己身上的衣裳是最诱惑同样也是最少的，而且跳舞的时候她还要站在宾客的正前方将自己的身躯毫无保留地暴露在众人的目光之下。 她一脸郁闷地望着自己一马平川的胸前…… 日，不要歧视十三岁的孩子啊！ 想罢，她偷偷从箱子里又拿了几层褒衣，垫了一层又一层，总算是把这平平的胸前垫的稍微像样子了些。随即她想着，还是平胸好，因为回去之后就算穿着男装以这张脸出现也很少会被人认出来真实性别。 只是前世她的36D啊……就这样挥挥手说再见了…… 等恢复真实性别之后她一定要好好锻炼回来！ 总算是跟着一群波斯舞姬出场。波斯舞姬长得聚集了西方人之美，与东方截然不同，舞姿大胆却又无比的诱惑，很快就吸引了所有人的视线。 而就在这时，舞正跳到高-潮，楚玉烟的舞步也随之越发越熟练起来，刚要完成一个漂亮的旋转—— 却只感受到了扑面而来凉凉的阴风。 “玩的这么尽兴，都不叫上本尊？” 若说在朝堂上的摄政王是高高在上而严肃冷酷的，那么此时的摄政王，可以说是完全变了一副样子。那仿佛地狱里的妖精一般，开在彼岸花从中，妖魅而华丽。他一走来，连带身旁的气氛都跟着沉下去了几分，似乎还带着淡淡的血腥气味。那张鬼一般的面具在这夜色里更显得吓人。 因为此时他的身份，可不是楚国的摄政王，而是——天煞教的教主！ 他身后，除了带着萧曜之外，还有一个身着蓝衣的小厮。 只是摄政王这么一进来，就已经几乎可以把所有人给吓傻了。 “天煞教教主！”武林盟主当即站起身来，眼中隐隐流露出一丝愤恨。前几年天煞教杀了他们帮派数百人，这一笔账他还没有跟天煞教教主算！ 那群波斯舞姬只觉得身后阵阵阴风袭来，不由得打了个哆嗦，舞步纷纷都是一顿。只有楚玉烟一人径自还在旋转跳舞，仿佛一朵妖艳无比的彼岸之花那般。 她的步伐稳定平静，似乎丝毫不受外面的影响，只是沉浸在了自己的世界里，享受着淋漓的香汗与舞步带来的快感。 “怎么，你们就这么不希望本尊过来呢？”摄政王的目光缓缓挪到了楚玉烟身上，在看见少女半露的香肩之后眼眸眯了眯。 他身后那跟着的小厮眼底闪过一丝危险的光芒，只是却依旧弯下腰低着头，站在他的后头，仿佛刚才的一切只是幻觉，根本就没有出现过。 “怎么会。”武林盟主依旧是一派清高，他一甩袖便坐下道，“教主既然来了，便一同观赏吧。本盟主先前通知过你的，只是一直没有你的消息。” “现在，本尊不是来了吗？”摄政王哈哈一笑，不以为然，对两旁的人置若罔闻，直接坐在了离武林盟主最近的位置上。 200.第200章 黄雀在后（3） 那坐在原位上的人一见他来便已经被吓得不轻，哪里还会去计较什么抢座位的事情，直接站起来换了别的位置坐。 见此摄政王笑得愈发愈得意洋洋。 看你之后还笑得出来吗！ 武林盟主只是用眼角的余光冷冷地瞪着摄政王，却再也没有多说一句话。 摄政王的手轻轻敲击着桌椅的扶手，听着上方传来有规律的声音，他仿佛很享受一般眯了眯眸子。 “本尊不在，你们倒是很享受。”那派头，就仿佛他已经成为了下一任武林盟主一般。 不过……他似乎确实有这个实力。 “此次本盟主做东，大家只管尽情享受便是。”武林盟主只是笑了下，模棱两可地说着。 “呵……”摄政王凉薄的目光落在了武林盟主的身上。 没有人能够看得懂他现在的态度到底是什么样的。只是自从摄政王一进来，连空气都变得压抑了几分，压得在场众人喘不过气来，连观赏歌舞的心情也没有了。 “你们怎么不跳了？方才不是跳的挺好的吗？”一张鬼面后长长的睫毛挑了挑，摄政王淡薄的声音仿佛不带丝毫情绪。“身为舞姬，如果不跳……便也没有活在这世上的作用了。你们怎么不学学你们那位领舞呢？瞧瞧，打从本尊来到这里她的舞步却也没有紊乱一分。” 他竟是开始夸赞起楚玉烟来，只是用的却是极其残忍的语气。 楚玉烟未语，对他的话置若罔闻，依旧气定神闲，自顾自的跳了起来。 这摄政王已经成精了，现在甭管他怎么想，还是把这舞跳完再说吧。她一直紧紧注视着摄政王的袖子，在随着他敲打扶手的动作下，不经意间，那装有藏宝图碎片的盒子……就这般露了出来。 原来现在被随身携带了啊。 楚玉烟见状就忍不住笑了出来。好在这个时候的动作是背对着摄政王的，摄政王并没有看清楚她现在的表情。只是觉得这少女肌肤白皙身子柔若无骨，体态轻盈，也不知道是个什么滋味呢？ 那群波斯舞姬闻声就已经被吓住，只能更加卖力地跳了起来。 武林盟主找来的这群波斯舞姬都很年轻，只是比楚玉烟大不了多少，应当是十六七岁的年纪。 不过现在十五岁嫁人，十六岁生子，这样一想倒也不觉得有多年轻了。 楚玉烟自然是发现，摄政王的目光从始至终都没有从她身上离开过。伴随着摄政王的，萧曜的打量只是一瞬间，她还觉察到另外一道火热的目光也落在她身上…… 似乎凉凉的，脊背发颤。 不过看她的人太多了，她也分不清到底是谁投来的目光。现在楚玉烟专心致志地盯着摄政王袖子里的盒子，正在细细计算着自己若是偷了摄政王的盒子再走出去……有几分把握。 她还不指望她跟萧昀会信任当来接头的地步，自然靠自己。 且摄政王不是说要血洗这画舫，让武林盟主看看…… 对她来说，倒是个绝佳的机会。 201.第201章 黄雀在后（4） 丝竹声悦耳，她扭动着水蛇般的腰肢，在摇曳的红烛下毫不吝啬般绽放出美好。大红舞服点缀金色流苏，仿佛红与金交替般熠熠的宝石。 只是跳着跳着…… 众人却眼见那领舞的波斯舞姬，竟然跳到了天煞教教主身上去了！ 她继而身形如同矫健的飞燕，轻盈的舞步伴随着大胆而张扬的诱惑，一把坐在了摄政王的怀中。甚至伴随着音乐的节奏举杯为他倒酒。 人们本以为天煞教教主会当场杀了这个大胆的舞姬！ 却未曾想到天煞教教主那张掩藏在鬼面之下的脸居然露出了一抹邪魅的弧度，而后接过酒一饮而尽。 随即那舞姬咯咯笑了出来，仿佛银铃般声声悦耳，一颦一笑都酥到了人骨子里。 她那白皙纤细仿佛柔若无骨的纤纤柔荑，竟是大胆地探入摄政王的衣领，娇嫩的小手顺着他的胸膛滑下。 摄政王只是笑出了声来，一把握住了她的手放在唇边吻了吻，随后把她搂在怀中夸赞道：“这舞姬可真是够味。” 那般台下人都纷纷笑意盎然。 楚玉烟眯了眯眸子。 身后萧曜皱了皱眉，大事未成他不希望自己在这时沉迷于女色当中，况且他现在还没有到那般年纪，有无女人于他而言都没有多大区别。 只是这气氛实在太过靡丽，就是连他也不由得觉得迷离。 纸醉金迷。 楚玉烟身子紧贴着摄政王，半闭着眸子似是享受一般。摄政王把玩着她的葱指将其一根一根掰开，又抿了口酒甚至将杯子递给楚玉烟，陶醉般道：“盟主，你送给本尊这般大的礼物，你觉得……本尊该如何回报你好呢？” 望着面前递过来的酒杯，楚玉烟不悦地颦起了眉头。 摄政王都三十了，还真以为自己正值壮年是个东西！ 虽是强忍着厌恶但她依旧只是露出妩媚的笑容，将那杯酒喝下，甚至借着酒劲在摄政王脸上轻啄一口。她的身子与摄政王贴得更紧，仿佛两个人似是融为一体一般暧昧的难舍难分。 盒子…… 哎呀。 楚玉烟只觉得眼前一亮。 摸到了。 “本次本盟主做东，礼物什么的还是罢了吧，谢过教主好意了。”武林盟主只觉得这一幕让他觉得怪异的很，再配合上摄政王的话……他更觉得……莫名不安心了。 “本尊的东西，你居然敢不收？”却没想到这句话将摄政王激怒了，他单手抓住楚玉烟不安分的手，眸中一闪而逝的嗜血光芒，“那……就要准备更大的礼物才能让盟主欢心了……” 而就在这时！ 只觉眼前寒光一闪，离摄政王最近的那几个护卫，竟是双双倒地。 “天煞教教主！” 武林盟主话音刚落，已经有无数黑衣人从四面八方而来！ 摄政王只是优哉游哉地坐在那位置上，一面欣赏着歌舞，一面观看着这杀戮的舞曲。 惨叫声与血腥味夹杂在一起，兵器的碰撞声乒乒乓乓传来。暧昧与旖旎的气氛在随着温度的上升而变得浓郁。 202.第202章 黄雀在后（5） 波斯歌姬们虽然不能把中原语听得很完全，但是在威胁之下她们只能无休止境地跳着舞蹈，那仿佛令灵魂都为之战栗。 武林盟主已经带着一派人陷入了混战之中。 数不清天煞教到底派来了多少人，也分不清天煞教的势力到底包括了多少人。也许正在厮杀当中，你的队友忽然过来给你当头一棒，在你闭上眼睛之前却也可以看着他被别人杀死…… 一片混乱。 歌姬舞女逃窜的逃窜，哭泣的哭泣，整个画舫摇摇晃晃顿时变成了死亡的乐曲。 外头却无人知道里面的一幕。 他们只能看到从画舫沁出来的鲜血流在了湖面上，将那一片都染成了红色。 “尊主……”楚玉烟甜腻的声音连她自己都觉得一阵鸡皮疙瘩起来，只是瞅着摄政王享受的模样，她也便继续这般下去。她贴在摄政王的耳畔也不知道说了什么，惹得他笑了出来，鬼面下的薄唇勾起诡谲的弧度。 “哎呀，尊主，有什么硬硬的东西搁得奴家好难受。”她故作惊讶脸色潮红，在酒精的作用下似乎理智已经失去大半，整个人已经软成了一汪春水。 “你觉得呢？”摄政王含笑不语，只是用那双深不见底的墨眸看着她。“你面前的，可是个男人——” “真可惜，本姑娘现在没有那个美国时间陪你演戏了……”楚玉烟遗憾地说道，撇了撇嘴角，探向摄政王衣襟的手已经顺着他的腹肌到了手臂上。 “什么意思？”摄政王面色不改，然而声音听着已经去了几分沉迷。 “奴家的意思是……”楚玉烟笑而不答，银铃般清脆的声音与少女含苞欲放般娇嫩的面容在摄政王的视线之内不断扩大，然而紧接着他突然觉得下身一刺痛！ 罪魁祸首打了个呵欠扬了扬她手中的盒子，懒洋洋地说道：“做人啊，尤其是男人，可不是只能用下半身思考的……” “该死！” 摄政王猛然站起身来，酒已经醒了大半，眼中划过一丝嗜血的光芒，他手中银光闪动正对着楚玉烟，“本尊也要告诉你，女人，天生便是要臣服在男人身下的！” 楚玉烟被他步步逼退，甚至已经到了窗边，她怀中依旧揣着那装有藏宝图碎片的盒子，面色丝毫不见惊慌。 却见她突然向后一翻，柔软的身子仿佛水蛇般诡谲变换，整个人就这样从画舫上方笔直坠落！ “给我追——！” 摄政王一声令下自己即将把手中的银丝亮出来！ 然而却忽地觉得肩膀上一阵刺痛！ 身后，那本应跟着他的蓝装小厮，正嘴角噙着嘲讽笑容看着他。那漫不经心的容颜仿佛在嘲弄他的自大而无能。 随后，他眼睁睁地看见那小厮也跟着跳了下去！ 耳边仿佛只剩下了风声，还有散开在夜空中的血腥味道。 随即，楚玉烟感觉到自己很快跌落一个冰冷却带着淡淡清香的怀抱。 将盒子一藏，她似是不满道：“之前去哪儿了？怎么才来？” 203.第203章 黄雀在后（6） “一直在你身边……” 对方惩罚性地咬了一下她的耳垂，顺手勾住了她的下颌，低笑传来：“勾引天煞教教主的感觉如何？” “太老了。”楚玉烟颦了一下眉，“没有什么意思。” 二人的对话自然是被摄政王收入耳内。 他震怒，不仅仅是因为楚玉烟和萧昀联手逃脱，更是因为身为一个男人的尊严被毫不留情的践踏—— 这是在说他？！ 老？ 他虽然而立但可正值壮年，京城多少女子青昧于他？ 等等……只是为何觉得这两人有点耳熟？ “唔……”萧昀揽着她的腰似是在沉思，最后漂亮地落在画舫上，横空踏过一具尸体，似乎对眼前正在厮杀的一幕置若罔闻。“宝贝儿，下次不要勾引那种老男人，要勾引，也是勾引我。” “看你表现。”楚玉烟笑出了声来。“不过勾引老男人确实没什么意思……” 两个人一唱一和直接差点把摄政王给气吐血。 摄政王盯着萧昀，面前少年看似年纪不大，可却戴着银质面具遮去了半边脸，让人看不清楚容颜。而他怀中少女依旧穿着大红的舞服，只是刚好那露出的部位已经掩盖在了夜色之中…… 就在刚才，这少女还大胆地坐在他的腿上！ 所谓硬邦邦的东西其实只是——盒子？！ 想到这里摄政王内心杀人的举动就已经无法抑制住！ “宝贝儿，”冰凉的薄唇贴在她白皙的脸上，闯入眼帘的是一张放大的俊脸正似笑非笑地看着她。“你觉得这个老男人有什么可行之处吗？” 这个问题似乎把楚玉烟给问住了。 她正视着摄政王将他从头到尾打量半晌，就待摄政王即将快忍不住之时终于摇了摇头，勉勉强强地说道：“吓人比较在行吧。” 萧昀笑得开怀而张扬：“花架子吗？” “自然。” “对付你们，真以为本尊要亲自动手吗？”摄政王冷笑一声，只是望着对面打情骂俏的二人，只觉得身为男人的尊严得到了毫不留情的践踏。“本尊的手下足以将你们折磨的求生不得求死不能！” 楚玉烟纠正他的话：“这叫王婆卖瓜，自卖自夸。” “你真的确定不看看你手下已经成了什么样子了？”萧昀扬了扬眉一本正经地看着他。身后黑衣人混在画舫里，身下全是尸体，有舞女歌姬的，也有前来赴宴的江湖中人的。武林盟主带领着一干人已经陷入了混乱的局面当中。 萧昀伸出一只修长的手指。 “三。” 摄政王：“你什么意思？” “二。” “一——！” “哗啦啦啦——” 只闻声音不断，那群黑衣人皆是觉得双腿一软，竟然是纷纷控制不住自己向后栽倒而去！刹那间场面无法收敛。“你怎么踩我的脚？” “等下，我……” “站住！住嘴！” 摄政王看见这一幕只觉得额角青筋突起。 废物！蠢货！ 一点小动作就慌了神，这群人到底是不是他培养出来的手下？ 丢死他的脸了！ 204.第204章 黄雀在后（7） “教主现在还有力气骂人？”楚玉烟挑了挑眉毛，只觉得神采飞扬耀目的很。“也不看看自己如何？” 她的酒，是随随便便人可以接的？ 想让她陪人喝酒……也不看看他敢不敢！ 摄政王猛然发现自己内力被封。 他忽而哈哈大笑出声来：“那点小伎俩对本尊的蠢货手下用用就算了，对本尊下手……你们当真是长了脑子吗？” 说罢，却见他面前那一块地板骤然碎裂，刹那间萧昀没了站立之地，向后退几步踮脚跃起，方才稳住身形。 紧接着接二连三的银丝从四面八方而来，仿佛铺天盖地般密密麻麻的大网要将人笼罩！ 萧昀神色一凛，却从容不迫地避开他的攻击，而后落在了画舫的最后一层。 楚玉烟自顾自地说道：“长没长脑子，现下还说不稳。不过，天煞教教主，你真的觉得身为瓮中之鳖的你站在这里说话……真的好吗？”她瞅了一眼里头的武林盟主众人，传音道：“还不走？在这儿送死吗？” 摄政王自是懒得与她废话，他压根就不理解楚玉烟的意思，因为她在自己的视线中已经是死人。可突然发现楚玉烟根本就没有在跟他开玩笑！ “嘭——！” 他脚下的地板瞬间炸裂，水花阵阵竟是被炸的飞溅四溢开来！ 熊熊大火“唰”地一下蹿的老高。 有人竟是在这船底下埋了炸药！ 火势越来越大已经达到人为无法掌控的地步，接二连三的爆炸声不断传来，而那时萧昀早已因为摄政王那一击离开退到岸上！ “砰！！” 画舫被这突如其来的熊熊大火吞噬，很快，那木质的东西已经被烧得焦黑。在炸药的作用下飞上了空中。周围的空气灼热而难耐，有些难以逃出的黑衣人很快就被火苗吞噬。 而那些刚刚死去还是温热着的尸体，也成为催促火势变大的最佳良药。 摄政王暗骂一声只能向画舫后走去！ 萧曜被困在大火之中像只无头苍蝇，他眉头深深锁起，只能憋住呼吸往水下跳！ 要么天上要么地下，他武功不及摄政王却水性好！ 摄政王刚才的举动可真是让他寒了心！ 他是提供藏宝图碎片与摄政王做交易之人，拿着他的东西，摄政王自己没有保住也就罢了，居然还把他这个正主丢下不管…… 他突然开始怀疑起自己这一步棋走的是不是正确的。 他提供那么多消息和宝物与摄政王做交易……说不定人家根本就不把你放在眼里！ “逃了。”捕捉到了摄政王远去的背影，楚玉烟嗤笑一声说道，“还以为能把他炸死呢。” 这当然只是想想而已。如果天煞教教主这么容易被杀死……他之前的举动也不会那么狂妄了。这下不过是趁着他轻敌，她与萧昀里应外合而做了场戏罢了。 这样的漏洞，之前很少出现，以后……就更难碰见了。 “萧曜……”萧昀只是盯着水下，淡然地吐出这两个字。 他差点忘了萧曜会凫水。 205.第205章 黄雀在后（8） 不过想来，等过了今天，摄政王和萧曜的关系不会像前世发展那样变得很好，甚至……在以后，让摄政王死心塌地为萧曜办事。 嘁，也不错。 “你知道我搞来这些东西有多不容易吗——” 随后从黑暗中走来两名少年，其中一个大喇喇地说话着，满脸抱怨。然而在看见楚玉烟之后眼前一亮：“美女！大美女！楚——萧二，这是你从哪里拐来的？！” 少女分明是含苞待放的模样，娇却不艳，美而不华，便是安定站在那儿，油然给人一种悦目怡心的感觉。 那少年一身紫袍，在黑暗中显得深邃与银河颜色相当，却吊儿郎当地叼着根狗尾巴草，比起萧昀的顽劣来讲有过之而无不及。 或者说萧昀是外露的表象，而这少年……是确确实实从骨子里发出来的贪玩。 他身旁的人楚玉烟熟悉，是向珏。向珏淡淡地站在那儿就如同一座……会走动的活冰山，清清冷冷勾勒着他颀长的轮廓。 此时的向珏皱了皱眉头。 面前的萧昀和楚玉烟两个人依旧抱得难舍难分……好吧，是一个人一脸淡定从容一个人满脸嫌弃想要挣扎未果…… 见那紫衣少年此番言语，楚玉烟一心想着逗弄便妩媚地挑了挑眉毛，甚至差点勾住少年的下颚，“你也觉得他欺压良家少女对不对？我跟你走如何？” 少年大喜：“美女美女，萧二这种人一定是上辈子作孽太多才会戾气这么重，我看你还是跟我这种俊美无比风流倜傥好似神仙下凡般的美男子才是天作之合，不如我们现在就私奔吧！” 萧昀：“……吴祁晟，看见那天煞教教主的惨样了吗？你想跟他一样？” 话中意有所指。 吴祁晟囧。 向珏沉声道：“萧二，你毁了天煞教教主的好事，现在他一定把你记恨上了。” 吴祁晟嚷嚷着抗议道，“为什么光记恨萧二不记恨我？如果不是我弄来那些炸药萧二怎么会成功点燃？” “因为我比你好看。”萧昀睨了他一眼说道，顺带勾起了楚玉烟的下颚，“你说呢，宝贝儿？” 肉麻的声音几乎腻死人了。 楚玉烟阖了阖眸子，一本正经地说道：“自然是我最好看。” 萧昀：“……” 她终是趁着这个当儿从萧昀怀中挣脱下来，道：“带衣服没有？我去换回来，穿这身真是……” 敢情说多少人都在那盯着她身上许久了！若不是萧昀遮着怕是她已经走光了！ 好吧，在萧昀面前已经走光了。在摄政王眼里已经完全没有清白了。 “哎哎哎，美女，我这里有衣服，你穿我的吧……”吴祁晟满脸殷切地凑上来，在一旁瞎嚷嚷着。 萧昀直接向前一步挡住了他的视线。 楚玉烟“噗嗤”一笑，转身拎着手中的一团走进房间里换衣服了。 “你说我现在去偷看能不能看见美女换衣图啊……”吴祁晟背对着向珏悄悄说道。 向珏眼皮子挑了挑，他怎么分明记得跟萧昀出来的是他三弟呢？ 206.第206章 怎能没我（1） 果不出其然…… 当楚玉烟换上男装一脸嫌弃地拎着刚才舞女的衣服出来之时，吴祁晟瞪大了眼睛不可置信地看着她。 彼时楚玉烟正漫不经心地把玩着面具然后戴在了脸上。 “你你你你你——何方妖孽快把美女还来！” 他分明记得那美女的胸前——跟个水蜜桃似的，怎么一下子就又扁又平了？！ 这不科学！不科学！ 楚玉烟睨着他：“本公子已经将那妖孽捉拿。” 向珏伸手扶住额头。 噢，他就知道是这样。他从来没有见过萧昀跟哪个女子如此亲近，除了他之前带过来的三弟……好了，结果还真是他猜测的那样子。 “不可能啊，不可能啊……”吴祁晟正一脸郁闷地打量着楚玉烟良久，“那胸呢，怎么就突然没有了……” 脸还在，肌肤还在，衣服还在手上…… 刹那间他脸上多了几件温热的东西。 楚玉烟嫌弃地看着他：“你喜欢就你穿！” 吴祁晟：“……” 萧昀的语气轻佻似笑非笑，“我说怎么突然就从一马平川变成两座山峰了，原来是因为这个？” 可此话非彼话，他是知道楚玉烟本就是女子的，被他这样堂而皇之的打量着楚玉烟只觉得胸前发凉…… 她强忍着怒气说道：“二哥，你要试试么？刚才不是摸着挺顺手的吗，嗯？” 那个“嗯”字说的要多意味深长就有多意味深长。 “垫出来的东西，手感也不好。”萧昀耸了耸肩说道。 “……”不想理他。“这群是你的狐朋狗友？” “你才狐朋狗友！”吴祁晟出声抗议道，“老子是个男人，还是很俊美很风流倜傥玉树临风芝兰玉树一表人才……” 楚玉烟只是懒洋洋地看了他一眼：“是男是女都分不清，还说自己是真男人？” 吴祁晟再度沉默。 他不过就是……真的看错了好嘛！！楚玉烟穿女装的样子根本就是个女孩子，谁会知道她换上男装也这和谐？？怎么还是觉得她穿女装好看一点……对了还有她唤萧二什么，二哥？ “萧烟。”楚玉烟已经冷着脸报出了名字。 “感谢几位小友相助。”这头还在谈话呢，那边，劫后余生的武林盟主已经带着一帮子人回来。他差点便以为自己不能活着出来了，毕竟谁也没有预料到这一幕，带来的人已经几乎被天煞教教主的人斩杀殆尽…… 画舫也被烧了。这一次，武林盟主可谓损失巨大。 他眸中划过一丝戾色。天煞教教主，终有一日会让你付出代价的！ “为了自己罢了，彼此。”由向珏代替几个人出声抱拳作楫道。 武林盟主笑了笑不置可否，“几位有意留下来赏个脸吗？武林大会就要开始了，不知几位属于哪个帮派的？” 一般来讲师兄弟才会这般熟络。只是看这几个人衣着性格不同，实在无法想得到一块儿去…… 楚玉烟道：“我们只是来观赛的，并无门派。” 她指的是自己和萧昀。 身后吴祁晟跟向珏相继点头。 207.第207章 怎能没我（2） 却见此，楚玉烟忽然发现了一个问题。 他们现在在江南。除去已经败落的柳家，江南三大家分别是向家、李家、吴家。向珏是向家未来的继承人，而吴祁晟……跟吴家有什么关系？ 不会吧，原来的四大家，三个都能认识？ 突然觉得世界有点玄乎。 “那……”武林盟主眸中顿染喜色。既然无帮派，也就是说自己有机会收他们进玄音阁？今夜他们的身手自己也看得到，尤其是那萧昀和萧烟……好像是两兄弟？ 这等身手与才智，如能为己所用……那可就是锦上添花了。现下玄音阁派去画舫的人所剩无几，正是急需用人之时。 “那几位小友有意留下来么，今夜几位小友相救，可否赏这个脸？” “我们也算是不请自来。”楚玉烟微微一笑说道，直接代替了其他三个人接话。看样子他们三个对她说的话都没有反对，那么想必她就可以继续说下去了。“如果盟主愿意，荣幸之至。” “小友说笑，怎会嫌弃呢？请请请——”武林盟主当即挥手唤人来招呼四个人。 眼下路过自己刚才所住的客栈，楚玉烟眉头微皱，也不知道那群人查的如何？有无露馅？ “那边发生什么事情了？” 武林盟主自然也注意到了客栈面前聚集的衙役们，吩咐其中一个属下上前去询问道。 过不久，属下便已经回来汇报。 “回盟主的话，那客栈死了人，也不知道丢失了什么东西，正在找呢……” 说到“东西”这一点，楚玉烟忽然就想起了现在还被她藏在怀中的第二块藏宝图碎片。 如果她没有猜错，第一块藏宝图碎片在萧昀那，而第三块……在哪里呢？ 楼兰宝藏的三块碎片分散在三个国家，一块代表楚国，已经到手，萧曜是九重国人，这块大抵就是从九重国拿来的。也便是说，第三块……可能是在绛国。 楚玉烟眉头微皱，难道说要拿到第三块还要去绛国跑一趟吗？ 下江南因为行程不远，全程半个月搞定，可这个时代可没有什么飞机火车，如果单单骑马去绛国……她有时间，却没有这么多失踪的理由。 看样子只得先把这件事情放一放了。 “死了人？”武林盟主见惯生死自然不把这件事情放在眼里，不过想来衙门重视的并不是死人，而是死人丢失的那个东西吧。“走吧。” 既然跟他们没有关系，还是不要呆在这里免得惹一身骚了。 回了玄音阁，大家都是用过晚膳的人，武林盟主也便直接招呼着几人去厢房入住。 只是白天发生了这么多事情，这一夜，注定是无眠的。 点燃了蜡烛，借着摇曳的烛火，楚玉烟的手摩挲着那装有藏宝图碎片的盒子，脸上神情意味不明。 碎片到手之后，萧昀并没有问他讨要。 他这是什么态度？他想要做什么？ 这碎片对她来说无关紧要，二人已是合作盟友，无论是谁弄到，最终拼成的藏宝图都到他们手上。 208.第208章 怎能没我（3） 她与萧昀亦敌亦友，同样是在争抢藏宝图碎片，虽然不知他目的为何，但是她知道，在约定没有兑现之前——他是不会动她的。 也便是，灭了楚国皇室。 萧昀有这能耐吗？ 楚玉烟原本是怀疑的。 可当她看见萧昀身后跟着的是江南三大家其二的公子时……对于萧昀的话，她突然就不像之前那么绝对否认了。 或许还是有一点可信之处的？ 虽然不知为何？ “来了就进来坐坐，别在外头晾着，采花贼。”她淡然地将盒子重新合上然后收起，似乎根本就不担心有人会觊觎一般。仿佛她手中的并不是令所有江湖人都为之动容的藏宝图碎片，而是……一个普通的胭脂水粉般的小玩意儿。 “看来我又得到新称呼了。”萧昀从窗台上一跃而下，似笑非笑地看着她，“宝贝儿，你最近好像越来越热情了？” “抱歉，我刚吃完饭不久，这种话要说请找一个我用膳很久之后再说。”楚玉烟眉头颦了颦，脸色却未变。 “我觉得挺不错的啊。”萧昀完全没有自知之明，反而更凑近她一分，仿佛情人间的耳语一般耳鬓厮磨，暧昧而旖旎。 但是楚玉烟心里明白这个少年绝对不是善茬。 她不想再去理会，便问道：“你偷了什么东西？那边衙门的人好像都在追杀你。” “一个无关紧要的小玩意儿。”萧昀眸子闪了闪，说道。 “是么。”楚玉烟不置可否。她只是伸出手拿出从武林盟主讨来的楚国地图，在江南那方低眉沉思道。“摄政王还真是玩的一手好明暗棋，难怪他能只手遮天。在京城那一方他是摄政王，而在江南，天煞教的势力广布，相当于整个楚国都在他的眼皮子底下。” 难怪能坐上摄政王的位置。 摄政王一而再再而三在她手上受挫——不对，她是以不同的身份出现的，能不起疑心才怪了。接下来的路会更难走。 她仔仔细细地用朱砂笔将打探到的天煞教地点写出来：“天煞教，摄政王，呵，一个邪一个正，没想到摄政王还有这等癖好。想要灭掉楚国，得先解决掉摄政王这个大势力才行。楚国皇帝基本等同于一个摆设，至于鬼面军……已经不复存在了。哦……还有大皇子，听说年底就会回来了。” 鬼面军统领裴昭是她师父没错，但裴昭对她是真的信任吗？那个锦囊装的什么她不知道，不过却天天带在身边。她与裴昭相识拜师不过一月，鬼面军是皇室的护卫，只效忠皇帝，不能保证会不会翻脸。 到时候大皇子一定会与摄政王对上，鹬蚌相争渔翁得利，他们需要的是培养自己的势力……然后填一把火。 楚玉烟是铁了心要在这里赌上一把了。她本就身为太子，难道真甘心做摄政王一辈子的傀儡吗？既然她穿越来了这里，不做出点什么岂不是愧对这场穿越之旅了？ 萧昀只是瞅着她，静静地听着她分析，只是嘴边戏谑的笑容不曾散去。 209.第209章 怎能没我（4） “楚玉烟，”他又恢复了原本的称呼，骨节分明的手托起精致的下颚，从背后与她相望。“你的分析里有一个问题。” “说。” 对方头也没回。 经历过几次事情姑娘越来越警惕了，这让萧昀很苦恼，想要拐到手感觉似乎越来越艰难了。 楚玉烟越是冷淡，他便背道而驰热情如火贴上：“怎么能没有我？” “你？”楚玉烟睨了他一眼，“你能做什么？” “你杀人，我放火。”萧昀正色道，细细数着自己的用处，“你办事，我善后。还有……” “还有？” 少年轻笑出声来，在静谧的夜色里拉得悠长而缓慢。黑衣掀起，他摘下脸上的银质面具径自往床上一躺，“还有，我还会暖床。” 楚玉烟：“滚！” …… 无论怎么说，在武林盟主这边待了两天下来，还是很安宁的。 楚玉烟从来了之后就开始单独行动起来。萧昀手中势力有多少她不清楚，但她岂能总是依附于他？至少还得把江南的情况摸清楚。 这两天，茶馆酒楼赌坊是她没少去的地方，甚至往青楼跑了几趟。武林大会无疑是五年里江南人最多的时候，她岂能错过这个机会？听听歌姬们的耳语还有说书人的声音……虽然一部分扯淡，但怎么说也得到了些有用的消息。 她方才知道天煞教教主在江湖中的地位……竟然是这般。 若说在朝堂中摄政王叱咤风云令人闻其色变，那么在江湖中，摄政王却也是令人闻风丧胆的存在。他似乎并不是第一任天煞教教主，只是听闻他将天煞教教主一刀一刀剐下最后将尸体晒在天煞教的聚集点口整整三天三夜……让所有人都吓到了。 随后他的手段更是层出不穷，总而言之谁也不知道天煞教教主是个怎样的人，只是他很……神秘而残忍。 毕竟江湖通缉榜上，天煞教教主可是榜上有名的。所有人都想除掉他，如果人人联手倒有可能，他们惹不起的不是天煞教教主，而是……除掉天煞教的，后果！ 说来倒也有趣的很。天煞教教主虽然这般，但是却有女子倾慕。楚玉烟猜想那些女子估计人人抖m，可以想象一下脱光衣服送上去最后被五花大绑拿着皮鞭蜡烛的样子……那酸爽。 反正她是绝对不会投怀送抱的。 当然，去偷藏宝图碎片只是个例外。 武林大会，如约举行。 萧昀在开赛的第一天就已经被吴祁晟和向珏拉着去看了。这两个中二少年一个看起来大大咧咧另一个清清冷冷，但是内心都有一个当大侠的梦，就很媲美楚玉烟前世看见那群粉丝们追着自己时的那种火热眼神…… 不过她看多了，便也习惯了。 楚玉烟如此想着，看了几场只觉得帮派与帮派间的打斗手法令她长进不少。然而再看看却发现，用的也只是相似的手法。 一个上午下来她坐在茶馆里头已经在打呵欠了。 她只得面带歉意地对武林盟主说道：“抱歉，在下失陪了。” 210.第210章 比武招亲（1） 武林盟主在江湖为人处世这么久，当然看得出来楚玉烟两天外带一个上午都兴趣恹恹。 那是因为好戏还在后头呢。 他想着年轻人的性子本就是如此，便挥了挥手大度道：“萧三公子若觉不适便回去吧。” 楚玉烟点头言谢。 在几人的目送下，她转身走出茶馆。这来来往往的人里头，可谓人山人海，比起她前世开发布会的时候都有过之而无不及。不过这是货真价实的武林大会，可不是吊威亚拿红药水番茄汁特效装成血迹，人的生死可是各安天命的。 两天外带一个上午下来她已经看透这点。 放眼望去只是黑压压的一片，连带呼吸的空气都变得沉重而带着几分炙热。 上午的擂台赛天煞教教主果真没有到场，他向来是不屑于这种小比赛，只会在最终评定前三甲的时候出来吧。 楚玉烟嗤笑一声，倒要看看你还会笑多久，摄政王。 用过了午膳，她瞅着擂台的另一头，一边正在火热的进行着。擂鼓敲响人群叫喊声迭起，活生生另一个武林大会啊。 楚玉烟扬了扬眉，这几天打了许久已经宣布休息，相当于决赛将在几天后进行。怎么又是谁在这儿摆起了新擂台？ 这次原来是单打独斗。只看见一个面貌清秀的人正在优哉游哉地与另一个身高八尺的大汉对打，模样却气定神闲，走起路来步子飘逸仿佛十分悠然自得似的。 大概是心中有把握。 果不出其然，靠着四两拨千斤之力，面貌清秀的人很快就将那大汉打下台。大汉出言啐骂几声悻悻而去。 “还有谁要上来挑战的吗？” 那面貌清秀的人已经一连击败了好几个对手显得得意洋洋。楚玉烟凭着他的手法辨认应当是玄音阁的人。 不过，玄音阁的手法他只是学到皮毛，趁着武林大会很多真大侠在休息而逞了这风头罢了。 她摇了摇头，翻身一跃靠着轻功上了台。 楚玉烟挑挑眉道：“我们来试试？如何？” 面貌清秀的人一见她便捂着小腹哈哈大笑出声来：“哪里来的小子，毛都没长全呢还敢跟我叫板？” 楚玉烟耸了耸肩，“敢不敢跟你叫板是一回事，能不能打败你是另一回事，两码事情谁占上风还说不清呢。打败了几个人罢了，你在这儿得意个什么劲儿，有本事去那边试试？” 她指的自然是武林大会。 面貌清秀的人面色一黑，“你怎知道我不敢过去？” “哦？”闻言楚玉烟眉毛愈加上挑，“我看你刚刚手法是玄音阁的人吧。玄音阁选出来的精英都到场了，就你一个人跑过来到这里打擂台，想必就算有这个胆量也没这个实力吧？” 三言两语已经把那本自恃矜持的面貌清秀之人给气得不轻。 面貌清秀之人当即咬牙切齿说道：“欠打！看招！今日我便告诉你什么叫做愿赌服输！” “我的字典里从来没有输这个字。”楚玉烟摇了摇头遗憾道。 211.第211章 比武招亲（2） 只闻耳畔风声过，那面貌清秀之人已然攻击过来。 楚玉烟只是站着微动，悠悠闲闲地瞅着他的攻击。 这两****是住在玄音阁里头的，弟子练习的时候她可没少看。武林盟主本就有意拉拢他们几个入门，此时自然不会反对楚玉烟去学习玄音阁的技巧，甚至愿意把一些独门秘籍传给她。 楚玉烟当然没有接受。 如果接受了，武林盟主手中便是有她的把柄。到时候，她可真的得非加入玄音阁不可了。 只是她这具身子实至是太适合练武，也许是因为玉氏传人的缘故洗涤，内力无穷强大，而且再加上上辈子带来的记忆与学习经验，所以单单靠着理论知识，楚玉烟其实一眼就能看出那面貌清秀的人的破绽。 他太过自信。 过度的自信不是一种自我安慰的表现，而是，自负！ 比如说现在的他。 众人紧紧盯着擂台上，只觉得眼前清风徐徐而忽闪，两个人本是一个追一个逃的状态，转眼就已经打的难舍难分起来。 “你到底是何人，竟会我玄音阁入门的手法！”面貌清秀的人大为吃惊。 “稍微有点脑子的人一看就学会了，只不过你学得不好不是你的错，出来吓人就是你不对了。”楚玉烟叹惋道。 随即一转身已经利索地将面貌清秀的人解决。 周围围观的众人纷纷惊呼喝彩！ 那面貌清秀的人霸占台上已久，众人早已看他不爽。现在居然出现个一炷香之内就把其打败的！ “依着规矩……”楚玉烟轻笑一声道，“是不是我应该问，还有谁愿意上来打的？” 八卦门门主盯着下方的擂台出神。 他本应该在后台准备，可却奇怪的来这里办起了擂台。 不为别的，只因最宠爱的小女儿刚刚及笄，天资过人又容貌美艳，可是一般人她看不上，非得办个比武招亲，还说什么让她自己挑夫婿，趁着武林大会沾沾光…… 谁让他宠小女儿呢，只得由着她胡来了。却没有想到竟然还真的有不少人慕名而来！ 不过也罢，他八卦门门主的小女儿，向来都不可能是被人所忽略的！ 那小女儿姓李名笑字颦颦，回眸一笑百媚生，此时她正盖着红盖头盛装打扮，就在台上远远望着这一幕。 那面目清秀的人看着不过是穷酸书生的模样，李笑一点也不喜欢他，只是穷酸书生反倒把这擂台霸占已久，让她心中也不悦的很。 本是要结束将那人赶下台，却没有想到自己这一等竟是真的发现宝贝了！ 少年虽然看起来年纪与自己相仿，可却出手干脆。且他散漫逍遥看起来无拘无束，简直是未来郎君的绝佳人选…… 李笑当即就把手中的绣球给抛了下来。 前世楚玉烟是众星捧月的存在，当然是见惯了这般场面。现在看见群众的呐喊与喝彩，她反倒是找回了前世的感觉，扬了扬眉还吹起了口哨。 正逢这时有什么东西夹杂着风从后面袭来。 楚玉烟伸手就接住！ 然而—— 212.第212章 比武招亲（3） 当她看清楚自己刚刚接的是什么东西之后，只觉得天打雷劈一般！ 手中大红色的东西绣着花纹，依照她的经验来谈，这十之八九是一个…… 绣球？！ 哎哟我去！ 自己好像是因为太冲动忘记去看这到底是干什么的了！ 她讪讪道：“咳……请问……这是……” “郎君。”楚玉烟刚一抬头，就看见台上走来一少女。少女身姿娇小穿着绣花小鞋与大红喜袍，甚至身上都用红盖头盖着。此时正以轻纱遮面，面含春色满脸娇羞地看着她。 而身后，围观群众的目光几乎把她剥皮抽筋，想来这群人来这里为的便是这少女。 楚玉烟……囧了。 敢情说……还真是她想象的那般？！ “咳、咳，姑娘，别冲动，亲可别乱认……”楚玉烟只觉得手中绣球烫手的很，微微皱眉片刻就已经将它再次掷出，让其稳稳落在了李笑的怀中。“我不过是偶尔路过此地……” “郎君难道不是来参加比武招亲的？”李笑怀中揣着那绣球，只觉得楚玉烟扔过来的动作俊美潇洒，一气呵成宛如行云流水，真想想象一下她温柔的样子啊……然而她说出的话却让人略感不悦。 “姑娘，你误会了，我只是看那兄台不顺眼才上来的。”楚玉烟顿时蔫了，只能承认道。 李笑杏眸瞪起面含怒色：“本姑娘的绣球都接了，还说你不知道这是比武招亲？” 楚玉烟：“……” 刚才只是觉得背后疑有凶器才条件反射接住的，谁知道那东西是绣球啊？ 如果她背后长眼睛，打死她也不会接这东西！ 可是……貌似事情麻烦现在大了…… 哦天哪，这是什么倒霉运气。 但她该怎么说才能委婉一些呢……如果是跟那姑娘说实话的话，岂不是说人家姑娘力气大，抛绣球让人误以为是谋杀……对姑娘毕竟影响不好…… 但是如果不说的话，这不就一错再错下去了？那她还能顺利逃脱吗？ 楚玉烟第一次觉得人生过得如此艰难。她想了想便正色道：“姑娘，你真的误会了，我先前不以为那是绣球，顺手便接了……” “公子这话说的就不对了。”只闻一道沉稳的声音传来。未见其人先闻其声，可见那人内力之丰厚——楚玉烟只是顿时升起一个念头：这个人惹不起！ 然而……偏偏就找上她了！ “我八卦门门主的女儿，怎么是像公子这般说戏弄就戏弄的？”令楚玉烟更加头疼的是，到来的中年人一开口就已经摆起了门主的架子，冷喝道。“公子不知道道上的规矩吗？绣球已接，颦颦就是你的人了，你焉有拒绝一说？颦颦哪里不好，身价还是身手，入不了你的眼？连八卦门都看不上，那岂问世间还有入公子眼的女子？” 这话说着说着就感觉不对头了。 这是在拿道德来威胁她啊！ 楚玉烟颇为无奈了。 “门主息怒，并不是在下不愿意接受令千金。”楚玉烟叹了口气说道。 213.第213章 比武招亲（4） “只是在下此番前来只是为了看武林大会……而且家里已有青梅竹马的未婚妻，这样实在是不好……” 那八卦门门主冷哼一声，他就这么一个闺女，现在这闺女明显是对楚玉烟喜欢的紧，就算是当男宠也要收进来，大不了以后再嫁一个！“公子接了绣球，从今以后便是我李家的人，那青梅竹马，大不了纳个小妾就是，颦颦自然是明媒正娶。公子，本门主就一句话搁在这，本门主岁数大了，就这一个女儿，岂是说戏弄就戏弄的？” 言下之意很明确。 参加了比武招亲也就罢了，但是偏偏就被李笑看上了，你不娶也得娶！ 某个远在玄音阁的青梅竹马“小妾”打了个喷嚏，只是微微皱了皱眉头。 却说这比武招亲吧，其实也是说着好听。绣球在李笑手上，她看上了谁才会把绣球抛过去，即便你有实力，但是没有入李笑的脸，自然是没人搭理你的。 但是一旦被李笑看上了…… 李笑之前已经跟八卦门门主说过，即便是抢也要抢过来！ 对于这强盗父女，楚玉烟表示很无奈，因为她觉得自己跟他们无法沟通，已经不知道该说些什么了。 压根就不可能好好说话好么？！ “那好……”一个“等等”已经被吞在肚子里，李笑见状喜形于色。 “郎君这是答应了？好，那便跟我回八卦门，让我好好招待一下郎君。” 她自然看出楚玉烟是不悦的。但是自己看上的男人焉有让出去一说？ 以及江湖上的规矩就摆在这儿。敢玩比武招亲，就要敢承担这比武招亲的后果。绣球都接了，这么多双眼睛看着，李笑其实也挺为难，如果不说岂不是落得个背信弃义的下场？ 所以无论如何，她也要先把楚玉烟带回去再说！ 没等楚玉烟回复她，已经不知道从哪里冒出八九个人高马大的汉子，个个都不是好热的善茬。 楚玉烟再度郁闷了起来。敢情说，见她不愿意回去，他们就要在众目睽睽之下威胁她？ 她到底是造了什么孽啊这……下次碰见擂台一定不能轻易去碰！ “好吧，我便先随你回去。但是说好了，我需要通知一下家人。”楚玉烟皱了皱眉头，最终只能妥协点头。 李笑心上一喜。楚玉烟想的太过简单，八卦门是什么地方，重重阵法，别人想进来都很困难何况出去？ 楚玉烟这会子，只要是进了八卦门，就没有出去一说了！ 她李笑看上的人，是绝对不会放手的！ “郎君请。”李笑咯咯笑着摆出了“请”的手势。 那大红轿子已经准备好了，只待楚玉烟上来。 楚玉烟道：“备马，我随你们去就是。” 让她坐红轿子？真以为她是去入赘的？ 开什么国际玩笑！她找个机会一定得出来的！ 只是这八卦门……楚玉烟略微颦了颦眉，这几****打听过消息，并不是个容易出来的地方。 罢了，给萧昀留个口信…… 等下，她为什么要想到萧昀？ 214.第214章 真真假假（1） 他们的关系也仅限于灭楚国的盟友，可并没有互相帮助对方一说。 因为这跟灭楚国一点关系也没有。 但又想到萧昀前几天晚上的话…… 楚玉烟脸上微微闪过一丝绯红。 有点怪异，可是，却莫名的，自己已经开始逐渐选择了接受…… 奇怪的情绪。 …… 武林盟主这一边很快就发现了不对劲之处。 直到夜晚，楚玉烟也没有回来。 她不过是中午时出去了片刻……怎不是失踪了不成？ 武林盟主道：“萧三公子也许是去别的地方看热闹了吧。”虽然并没有从萧昀和楚玉烟的口音里听出他们不是江南人，可是他们确确实实承认自己并不是来自本地只是来看看武林大会罢了。所以再加上年纪看上去不大，有这等看热闹的心思也是正常。 萧昀轻嗤一声可并不这么认为。 楚玉烟是一个极有分寸的人。 他们看不见楚玉烟私底下的举动，可他看到了。每每晚上楚玉烟便会把白天的所见所闻在整理，这一次来江南是个很好收集资料的机会，所以她通常都是整晚未睡的。 要说夜不归宿？ 可不像是楚玉烟的作风。 “阁主，阁主！”此时的武林盟主可不是这一任的，现在他们基本已经改口为了玄音阁阁主了。对此武林盟主显然没什么膈应。 “说。”武林盟主抬了抬眼说道。 这是派出去的情报人员，武林盟主还是认识的。 “回、回禀盟主，八卦门在比武招亲，听说已经招到了如意郎君，现在把人给带回去了……而且……而且听闻那人长得很像萧三公子！” 前面一大段都是废话，这最后一句才真正说到了重点上。 吴祁晟一拍桌子：“比武招亲？这种好玩的事情居然不叫上我，萧三实在是太不讲义气了！” 向珏皱了皱眉：“八卦门？” 萧昀敛了敛眸：“被人绑回去当压寨夫君了吧。” 三个人的关注点一听便知…… 武林盟主汗颜，突然为楚玉烟的遭遇有了那么一丝丝的同情。 三个人里头居然只有最后一个稍微关心了她一下？而且关注的还是她被抓去当压寨夫君而不是她的安危？ 能不能不要这么不按常理出牌啊亲们！ 但是谁人都知道八卦门与玄音阁明争暗斗多年，此次天煞教教主出手血洗画舫也是因为八卦门陷害的玄音阁……当然现在武林盟主并不知道事情的真相。对此愤愤然道：“也就只有八卦门才会做出这等丧心病狂的事情！你们放心，本盟主一定会尽本盟主的力量把萧三公子寻回来……” 吴祁晟：“为何要寻？此等艳福不好好享受才怪了！” 向珏：“这么久不回来，想必她玩的挺开心吧。” 萧昀：“说好的手牵手一起走，这种人最背信弃义了，我已经看透。罢了，我需要回房去静静。” PS：我突然很想……默默的为阿烟默哀那么一秒钟。 不怕神一样的对手就怕猪一样的队友哈哈哈哈！请原谅我不厚道的笑了。 楚玉烟：也不看看是谁干的？ 215.第215章 真真假假（2） 却说……那头正在为这件事情讨论的如火如荼……好吧应该是难舍难分外带羡慕嫉妒（？），当事人楚玉烟正一脸郁闷地坐在房间里头，站也不是，坐也不是，进也不是，退也不是。 早有人端来了吃食，一口一个“姑爷”唤的比那街头唱戏的还要顺口。 只是当楚玉烟发现那吃食里面下了能够让内力逐渐涣散的药……她就怎么也笑不出来了。 好一个八卦门啊，明的不行就玩阴的，老子和女儿都是一个德行！ 难怪也就只有他们想的出在当时那般丧心病狂去嫁祸给玄音阁的事情了…… 不过，楚玉烟皱了皱眉头想着，玄音阁也不见得就是个好东西。有一天晚上她曾偷偷闯入玄音阁，却听见玄音阁阁主在与什么人私底下交谈着，而其中就提到了要把楚玉烟和萧昀交出去…… 向珏和吴祁晟毕竟来自江南三大家，而萧昀和楚玉烟不过是“来路不明”的“两兄弟”，况且身手诡异天赋卓绝……不让人打他们注意就怪了。 于是楚玉烟很快发现，武林盟主留他们下来，除去想要拉拢他们之外…… 似乎还在秘密进行着一种更加不为人知的计划。 至于内容是什么，都说了是不为人知的，她怎么打探的出来呢？ 不过如今……楚玉烟想，还是等她好好把自己的事情搞定再说吧。该怎么摆脱那个叫什么李笑的无厘头姑娘的纠缠呢？ 真以为这个世界是总裁文遍地跑，面对一个毫无身份背景的少年还真的说嫁就嫁？ 而那老爹也是眼瞎的，宠闺女也不是这样宠的啊，直接给纵着了，连这般毫不……符合三观的请求也答应了。 画个圈圈诅咒你们八卦门倒闭。 “郎君。”李笑捻着裙子的衣角走了进来。此时她已经换下了那身大红的衣袍，整个人看起来像是小家碧玉。一见着楚玉烟便小鸟依人一般靠在了她的身上。在看见那已经动了几口的点心后眼中更是划过一丝势在必得。“郎君，婚礼已经在筹备了，我们过几日就成亲。” 楚玉烟：“——这么快？” 其实她更想说的是老娘还没答应啊！ 李笑已经知道楚玉烟的化名萧烟了。 “郎君等不及了？”李笑打趣般地笑了出声来，“几日后已经是最快的了，虽然妾身也……” “李小姐。”楚玉烟冷冷地看着她，往后挪了挪将自己与李笑拉开距离，随后淡淡道，“李小姐，我必须给你上一课，作为一个女子，该有的矜持可万万不可抛之脑后。” 李笑脸上一红。 这是在说她……无耻？！ “况且，”楚玉烟不咸不淡地说道，“李小姐，嫁给我你不会幸福的。” 她只想赶快与萧昀联系…… “你都已经接了本小姐的绣球！”李笑当下也不再做作下去，恶狠狠地说道，“不娶也得娶！不喜欢你做什么要参加啊？反正本小姐是看上你了，你无论如何也是本小姐的人！” 楚玉烟：“……” 随后就盯着李笑摔门而去。 216.第216章 真真假假（3） 顺带还扔过来一句话—— “萧烟，你要是有本事，就从这里安然无恙的走出去！” 楚玉烟眸色顿了顿。 她自然是有了解八卦门的。暗象奇生阵法多而复杂，想要出去并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 乾、坤、震、巽、坎、离、根、兑。 ……看不懂，算了。姑且放弃。 方才李笑出去之后，居然吩咐下人把门给打开了，允许楚玉烟在八卦门阵地之内来去自如。走出去也不是不可以，只要她有这个本事。 楚玉烟记得来时都是被蒙着眼睛，然后牵着手才方可平安地走出来的。她辨识能力强没有错，但是……出去的时候是要按照完全相反的方向，她并不能保证自己走的路全都是正确的。 罢了。先在这八卦门里头探探口风好了。 李笑怕是以为她已经服用了那掺了东西的糕点，其实不然，她只是拿过去喂蚂蚁了，结果……死了一堆蚂蚁，可见那药的剂量下的足。 楚玉烟保证她只要咬上两口便会内力尽失，别说跑出去了，就算是用轻功行走跑步也是万分困难的。 此时，八卦门的人正在张罗着他们小姐的婚事——当然，一个愿意一个不情愿。楚玉烟就这般大摇大摆地走出去，那群人见了她还得行礼叫“姑爷”。 不过楚玉烟没有理会便是了。 这里处处都是八卦门的眼线，想要在他门不注意的时候将自己的内力隐藏起来……可是件麻烦的事情。 她就这般踱步而走，步伐缓慢而优哉游哉，气定神闲般令人看不出她是被劫来的……压寨夫君一般。 不过，得到消息的李笑只是嗤笑一声。 “你们不必特地跟着她，本小姐倒要看看她有什么本事！”她看上的人，也要看有没有资格才能做她的夫婿。 如果一不小心丢了性命，那是她的事情，可怪不得李笑自己。 “是！” 然而想必等事后，李笑一定会后悔这一决定的。 人间四月芳菲尽，山寺桃花始盛开。 楚玉烟没有想到在这种时候还能看见盛花期时的桃花。彼时应当是桃花果实成熟而准备收成，可是这里转角处，却有一大片的桃林。 沁人沁脾的幽香令她整个人都感到心旷神怡。 没想到机关重重的八卦门竟是藏着如此之风景？ 她喜上眉梢，阳光下眉角染上飞扬的神采。快步向前走进桃林，漫步在里面感受着灼灼其华的桃花，夭夭而醉人。 桃花香味钻入鼻尖，楚玉烟背靠着桃树深吸一口气，一言不发地坐了下来。 眼前的景象一晃一晃，似乎开始模糊。 “烟烟最棒！You·are·my·Goddess！” 那是自己演完接下的第一部片子不久后好友许潇潇陪她过的生日。 那时候自己才十六岁吧，演的是一部青春校园偶像剧里头的女三号，是个白血病患者，很可怜，没活到一半戏就已经死了。 那天她因为冲撞了演女一号的人被刁难排挤，只有许潇潇一个人冲上来。 217.第217章 真真假假（4） 也只有许潇潇一人知道那天是她的十六岁生日。还大喊着“楚Goddess”。 Goddess，女神嘛。 眼前画面一转，十八岁生日那一天，她已经是红遍大江南北的小花旦，被人称作新生代的素颜女神。 国民偶像、大众女神等称呼纷至沓来，况且她还是娱乐圈最年轻的一批。 于是十八岁那天，全国数以百万计的人坐在电视机前，同时在观看着一个屏幕。 便是那天为她庆生的真人秀。 她记得那一天下了滂沱大雨，真人秀是露天的，要求她唱一首歌，她唱《祝我生日快乐》，结果唱到一半雨落下来了，只得脱下外衣方才能继续唱下去。 于是，全场的观众纷纷陪着她在雨中听着并合唱了《祝你生日快乐》，那是她有史以来过的最开心最感动的一场生日。 直到二十岁她已经走向国际，楚玉烟似乎又看见了在颁奖台上她的身影。 仿佛又回到了穿越而来的那一天，她正赶去一个颁奖典礼，刚刚拍完戏过来十个小时的飞机让她早已疲惫不堪，却强忍着在脸上画着厚厚的妆将黑眼圈遮去，甚至还发V博调侃自己希望粉丝不要嫌弃有黑眼圈的她。 然后…… 然后她看见一辆车朝自己冲过来。 楚玉烟眼睁睁地看着自己即将再一次在自己面前死去！ 而这时，她望见了好友许潇潇在人群之中的脸！因为大巴车的过来令人群失去了方向，许潇潇竟是被人绊倒栽在地上，眼见着踩踏事件即将发生！ “潇潇——” 楚玉烟即将冲上去！ 可是就在这时，她猛然止住了脚步。 等等！她已经穿越过来了，许潇潇怎么会在呢？她应当是在另一个时空过得好好的，可不会去跟自己一样想什么爱因斯坦的相对论…… 楚玉烟很快反应过来一件事情。 ——桃花香有毒！ 当她的心中升起这一念头之时，面前的场景“啪嗒”一声在脑海中碎裂了。仿佛玻璃一般脆弱，哗啦啦的向下掉去。 楚玉烟知道她只是虚幻的存在，她的记忆碎片。 睁开眼睛的时候，她差点被自己吓着了。 原来桃花林种在一片悬崖之上，她自己不知不觉中已经走到了桃花林的尽头，眼看着再向前几步就要往下跳去，要知道前方就是断崖！ 她不由得想要调侃自己，按照穿越女主定律，这种时候掉出去会不会刚好碰见一个洞穴什么的……不过马上被她自己给否决了。这可不是什么玄幻世界，总不能找到个密室里面是个隐居了已经死了的高人吧？ 那这个世界可真就玄幻了。 只是她蓦地发现这里别有洞天。走出了桃花林之后，顺着下方走出去，深处是洞穴。 怪石嶙峋，路线复杂，稍不小心就会跌落，但是仔细一看却发现深处不一般。 “主子……没有拿到藏宝图的碎片。” 当楚玉烟觉得洞穴无趣正要打算离开之后，一道声音很快唤起了她的注意。 她步伐一顿！ 218.第218章 真真假假（5） “废物！” 眼瞅着一声怒斥声。 而第一个说话的人楚玉烟还很熟悉，就是八卦门的门主！却没有想到平日趾高气昂的八卦门门主也有伏低做小的那一天？ 原谅她的关注点有些问题，不太厚道地笑出来了。 不过那训斥八卦门门主的是谁？ 谁有这么大胆子敢训斥八卦门的门主？ 她眼睛轻轻挑了挑继续做着偷听的工作。 “天煞教的教主太谨慎了。”八卦门门主皱着眉头，显然被自己挨骂而感到不愉快。“况且你也不是不知道，他那样的人……” “李宗。”站在他对面的人背对着他，似乎一身戎装尚未卸下，但是整个人身上的气氛却冷的可以。“不要忘记了，在八卦门最困难的时候，是谁帮你度过的。” 八卦门门主闻言，眸中划过狠色。 如果不是那个时候有求于人，怎么会被他抓住把柄禁锢住！ 现在还要挨他的训斥！他堂堂八卦门门主什么时候活的跟条狗似的？ “我已经把事情嫁祸给了玄音阁。”八卦门门主沉默一下终于说道。“但是那天在船上来了两个少年……天煞教教主即将将画舫上的人屠杀殆尽，是他们出主意让天煞教教主落荒而逃的。” “那碎片呢？” “大概还在天煞教教主身上吧。”八卦门门主深吸一口气说道。 那人挑了挑眉毛：“两名少年？三大家的吗？” 八卦门门主摇了摇头道：“我不认识他们，不是江南本地人。但是他们跟三大家那几个小子关系似乎不错……” 江南三大家向家李家吴家，八卦门门主姓李，显而易见，李家是八卦门的亲戚。而另外两个却均是跟萧二和萧三关系不错…… “叫什么？” “一对兄弟，哥哥叫萧二，不知道名字，弟弟叫萧烟。”八卦门门主如实回答。 那人眉毛动了下，没有听说过。不过他出外征战好几年，别说是江南了，就算是回到他从小长大的京城也未必把所有人都用认得出。 “萧家……我打的九重皇室就姓萧。”他喃喃着说道。 “怎么可能。”八卦门门主仿佛听见了天大的笑话一般嗤笑道，“九重国皇室可没有听说过跟他们年纪相仿的……” “有。”他打断了八卦门门主的话，报出一个名字，“萧曜。” 八卦门的门主眉头一皱。 萧曜？！ 九重国战败，即将作为质子被带来楚国的萧曜……？ “我过一两个月就会回来。”那人沉思一声说道，“到时候，一定要从天煞教教主手上……拿到藏宝图碎片！” 八卦门门主没有答话。 又交谈片刻，那人似乎是从洞穴的深处离开了。 其中只字未提楚玉烟与李笑的婚事。 楚玉烟可是当时将天煞教教主逼退的人之一……为何八卦门门主要故意省略这点不提？ 楚玉烟不太明白。 她想罢还是走了出去，身形一闪已经进入了桃花林里。 桃花香味的瘴法已经除去，对她起不到影响，她自然是在桃花林里面来去自如。 219.第219章 抢个亲呗（1） 这几日楚玉烟没事就出去走走，实则已经把八卦门的里面给走了一遍，心中的地图悄然成型。 不过这些，李笑是不知道的。 每日送给楚玉烟的吃食里面都下了药，楚玉烟要想不饿肚子，即便是她发现了，也得吃下去。 不过楚玉烟确实是这样做的。 她要是再不吃真的得饿死了。只是用气压着自己的内力，让她在李笑眼里几乎等同于内力已经丧失。 而且，李笑过来之时，她也是用布满阴霾的目光直视着李笑。 这让李笑更加肯定了楚玉烟已经没有了内力一事。 婚礼，如期而至。 楚玉烟被迫换上一身红装，低着头让那群丫鬟服侍着将喜袍穿好。有规定新郎新娘三天之内不能见面，所以她已经三天没有见着李笑了。 不过，她一点也不想见到李笑！ 最令她郁闷的是，萧昀那群人一个二个都去***了么，看见她被绑居然也不来救她一下…… 还是说八卦门的阵法太复杂了他们破不了？ 就当楚玉烟骑着高头大马，作为一个“没有内力”的人，在八卦门众人的威胁下不得不妥协而出去之时，眼尖的她，终于在人群里瞥见了吴祁晟等人。 她没有看见萧昀。 奇怪…… 吴祁晟满面笑容地看着她，仿佛在问她：兄弟，这几天过的如何，美女环绕当姑爷的滋味是不是很享受啊？ 楚玉烟优雅地翻了一个白眼，不去理会这几个人。 然而她很想说的是，你们到底什么时候来救我啊！！ 在看见武林盟主朝她扔去肯定的眼神之后，楚玉烟本灰暗的眸子终于逐渐有了起色。 虽然萧昀不在，令她心里居然是有……那么一点点失落的。 但是怎么说还是有人愿意救她的！戏嘛要演全套，前戏要做足啊。 看着那吹唢呐敲锣鼓簇拥过来的花轿子，楚玉烟低头低声对站在她身边的小婢女说道：“你知道吗？” 她故意紧贴着小婢女呵气如兰，仿佛想特地看她脸红似的。 小婢女在众人仇恨的目光下，颤巍巍地说道：“姑、姑爷有何吩咐……” “嫁给我，你们小姐是不会幸福的。”楚玉烟微微笑了下，把玩着她的纤纤手指，没来由的忽然来了句这样无厘头的话。 “小姐是这个世界上最幸福的人……” 呀，没有想到还挺忠心护住的。好吧，这本就是李笑的奴婢。 “可是我是说实话。”楚玉烟眉毛扬了扬说道，“你知道我为什么会这么说吗？”她低头含笑望着那小婢女。 小婢女脸如同火烧一般，她甚至可以感觉到远处小姐的贴身大丫头投来几乎吃人的视线。但是一面是小姐一面是未来姑爷…… 楚玉烟的声音是故意放大的，再加上李笑武艺好，自然将他们的对话听了个一清二楚。 她差点咬碎一口银牙。 什么叫做“嫁给她自己是不会幸福的”？！ 那还跟那小丫头眉目传情做什么！ 好啊，她不过是三天没有去见楚玉烟，就让别的贱婢抢了先！ 220.第220章 抢个亲呗（2） 等她跟楚玉烟成亲之后，一定要把那群贱婢一个一个给收拾了…… 李笑恶狠狠地想着，眸子里闪过狠辣的光芒。 这一点，也在楚玉烟的算计之内。 站在人群之中的武林盟主投了个视线过来。楚玉烟闻声已经心领神会。 她微笑着说道：“你们八卦门也没有武林中传的这么神。强行抢别人做夫婿，也只有八卦门做得出来了。” 楚玉烟被带走的当日许多人都看着呢，她的辩解那群人自然也听见了。但是迫于八卦门的势力都没有说什么。 “郎君可真狠……”却没有想到，李笑身边那贴身大丫鬟拿着帕子差点哭出来，当然她是不可能在李笑的大喜之日上哭的。“郎君，你可记得你几年前见到我们小姐，已经与我们小姐暗中定情了？那日比武招亲，小姐一眼就将您认出来了。若不是缘分安排郎君与小姐相遇，又怎会有今日之喜的？” 李笑闻声一喜。 还好她身边的大丫头是个聪明的，在她没有说话之前帮她圆了这个场。 楚玉烟只是低低地笑了笑，可谁也摸不清楚她的态度。 没来由的让人觉得……很是奇怪。 “对面的美女，留步啊！” 彼时却突然从半路杀出个程咬金来拦截。吴祁晟嘴边挂着玩世不恭的笑容，甚至叼了根狗尾巴草在朝李笑吹口哨，“嫁给萧三那个小白脸有什么意思，我比萧三更好，姑娘你感兴趣的话嫁给我呗！” “何人！” 八卦门的几个人已经冲上去意图将吴祁晟拦截。 吴祁晟向后退几步连连摆手说道：“你们不要误会，不要误会，我只是来抢亲的！” 李笑的心狂跳不止。她自然是听见了外头的声音，那大概是男子之声，调笑着十分好听，让人对他的容颜不由得浮想联翩…… 抢亲？ 他是来抢自己的么？ 没有想到自己这么有艳福？果不出其然，只有自己才是天之骄女，是最受欢迎的…… “想来抢我们家小姐？”那几个侍卫冷笑一声，“先过我们这关再说！” 抢亲这件事情算是这边的风俗之一，也不是没有发生。当然有的时候只供娱乐，而有的时候是真的去抢…… 因为这一次，新郎都还在马上呢。 吴祁晟扔下嘴中的狗尾巴草，轻嗤道：“谁说我要抢你们家小姐的？没胸没屁股的，就一男人婆，蛇蝎妇人，谁娶了谁倒霉！你们谁爱谁去娶，本公子可不要！” 没有想到吴祁晟对自己的评价竟是这般！李笑紧紧攥着手中的帕子，“把那个人丢出去，不要破坏本小姐的婚事！” 然而吴祁晟身手过人，那几个人听见小姐被羞辱已经冲了上来，却被他几招打趴下。 吴祁晟幽幽地说道：“难道你们小姐不知道，嫁给萧三是不会幸福的？” 这已经不是李笑第一次听见这种话了。 连楚玉烟自己都说嫁给她是不会幸福的…… 到底是为什么？ “因为啊，”吴祁晟脸上的笑容逐渐扩大，“萧三——有龙阳之癖！” 221.第221章 抢个亲呗（3） 楚玉烟：“……” “姑爷，姑爷，您坐着，不要为他的话而感到激动！这种人自有人会收拾……” 看楚玉烟起身欲冲上去，身边几人都是知道她内力已经被封了的，连忙阻止她。 楚玉烟默然。 妈的，她一定要弄死吴祁晟那丫的！ 你才有龙阳之癖，你全家都有龙阳之癖，老娘是货真价实的妹纸，妹纸！穿成男装那叫帅酷有型！ 这么多双眼睛看着呢，吴祁晟存心毁她形象是不是？！ 这一定是赤果果的报复！不就是因为前几天自己穿了女装耍了吴祁晟吗！ 可女才是她的真实性别好吗，她只是在说实话，她有错吗！！ “不瞒你们说。”吴祁晟遗憾地说道，“我与萧三公子已经私定终身了，在李小姐还没有出来之前……那日在画舫上，萧三公子也是为了我才穿女装的。所以，此次我要抢的，不是李小姐，而是萧三公子！” 李笑羞愧的几欲离开。 她比武招亲好不容易选到了一个夫婿，结果呢？ 结果别人……不仅是个断袖，还跟人私定终身了！ 楚玉烟：你丫的才私定终身，有种过来，我们打一场，分分钟neng死你啊！ “李小姐，对不住了，我要把萧三带走了。”看见楚玉烟的神情如同彩虹一般变幻莫测，吴祁晟脸上得意洋洋的笑容无法止住。 叫她穿女装来糊弄他，这下好了吧，该轮到他来糊弄了！ 怪不得他们总说李笑嫁给楚玉烟是不会幸福的，面对一个有龙阳之癖的丈夫，就算是嫁了也是守活寡，没有性福生活了！ “休想！” 李笑夹杂着哭诉的声音传来。 “虽然我很怜香惜玉，但是现在就由不得你了。”吴祁晟眨了眨眼睛，将一番话说的欠扁无比，“毕竟，真爱无性别。” 楚玉烟：谁特么跟你是真爱，太阳有多远给我滚多远！ 然而没等他们反应过来之时，周围已经响起了“嘭”的爆炸声音。 竟是放了烟雾弹！ 烟雾弥漫，很卡概括了花轿与所有人的视线。当他们再度睁开眼睛之时——马匹还在，可哪有楚玉烟的身影啊？ “追！”准新娘子李笑掀开盖头，从花轿里面走了出来，咬牙切齿地说道，“活要见人死要见尸，给本小姐追回来！本小姐就不信一个没了内力的人还能跑多远——！” 今日本应该是她的喜事，可是新郎是断袖且不说，居然还被一个陌生男子给抢走了！ 这是她毕生都无法洗去的耻辱！ 唯有把楚玉烟带过来，让她亲自折磨……才能解她心头之恨！ “是，小姐！” …… “别拉着我！” “你踩到我了……” “萧三，本公子都说了，本公子长的这般……” “老子踩死你！” “等下，萧三，你踩到的是我……” 一片混乱中，有几个人的声音接连不断的传来，还夹杂着叫苦不迭的“哎哟哎哟”声。 吴祁晟满脸委屈地看着楚玉烟：“我好心将你救出来，你竟是这般对我，我好苦啊……” 222.第222章 抢个亲呗（4） 楚玉烟恶狠狠地说道：“是不是觉得做人好难？那你去做猪吧！” 吴祁晟：“……” 向珏淡淡道：“此番谢谢盟主，借给我们烟雾弹还派人与我们合作救出萧三……” 只是那边，武林盟主负手而立，看着似乎不大对劲。 却见他缓缓转过了头来，淡然道：“如果真的要谢本盟主的话……” “那就……好好的，配合本盟主吧。” 什么——！ 三人还没有无法辨析武林盟主的话之时，已经觉得眼前一黑，陷入了昏迷之中。 楚玉烟昏迷之前的唯一想法便是…… 那烟雾弹里面不仅产生了大量烟雾，还特么放了迷药！ 萧昀，你丫的到底在哪里……！ …… “八卦门的阵法，也不过如此。” 萧昀眉头轻微一皱，随即气定神闲地从最后一处阵法后走来。 笑话，前世他用了整整三个月苦心钻研，才将这阵法逐一破解，几乎将九重皇室有关八卦学的藏书都啃了下来。 这个时候不好好炫一炫他就不叫萧昀了！ “……你！” 八卦门门主站在不远处正在沉思，却忽然感觉到阵法似乎被人破解，随即便见到一黑衣少年优哉游哉地踱步而来。 是那一日的两兄弟之一！ “哟，八卦门门主。”萧昀微微挑了挑眉毛，看起来戏谑而又玩味。“几日未见，你把我三弟怎么了？” “今日是萧烟与颦颦的大喜之日，你说什么胡话？”八卦门门主压下心中震惊之色。面前少年脸上戴着银质面具，即便是如此，那露出的眸子与好看的轮廓却也美得不可方物。 带着致命的危险。 “大喜之日？我三弟？”萧昀扬了扬眉，“八卦门门主，你真的没有听忠告吗？你以为你女儿嫁给我三弟会幸福？” “只要颦颦开心，她做什么都随她。”八卦门门主满不在乎地说道。 “哦……”萧昀说的意味深长，“还真是好一位慈父啊。也不知道李笑的母亲看见此番会怎么想？” “你！！”八卦门门主的眸中随即浮上一抹警惕之色！他其实内心并不喜欢李笑这般性格，或者说他一点也不喜欢女儿，而对李笑好……不过是因为心中对她娘亲有愧罢了。 但是他知道李笑的娘亲看见李笑是这般，是绝对不会开心的。 他偏要气死李笑的娘亲！这个女人…… “门主可不要动怒。”萧昀挑唇，唇边的笑容玩味。他漫不经心地说道：“门主有这个心思与我在这里扯闲话，不如去看看你那女儿到底如何了？她真的嫁的出去吗？” 算算时间，现在想必吴祁晟他们已经把楚玉烟给救出来了。 很好，这一下用不着他过去了。 “与本门主何干。”八卦门门主冷冷说道，他只负责达成李笑的心愿罢了。“你既然有胆子来八卦门，就应当做好出不去的准备。真以为八卦门只有那一点点机关？” 萧昀的声音听起来很是愉悦，他好整以暇地说道：“若不是坐好万全准备，又怎会来八卦门呢？” 223.第223章 英雄救美（1） 八卦门门主只是冷冷地望着他。 萧昀继续笑，他的笑容随性而散漫，动作却优雅无比。他的声线优美而薄凉，似乎带着不可一世般睥睨天下的锋芒：“当然，门主是不会意识到的。我该怎么说门主好呢，门主真的以为抱上了楚家的大腿，就会保你衣食无忧了？” ——他到底知道些什么！ 八卦门门主顿生一种恐惧感。 在这少年面前，他就好似全身上下没有一点秘密，仿佛说什么做什么都已经被那少年看透了一般。 不知道为什么，在见到萧昀的第一眼，听见了他的话之后，就给了八卦门门主一种这样的感觉。 太……诡异了。 “本门主不知道你在说什么。”八卦门门主生硬地回答，“来了这里不如坐下来喝杯茶——” “不必。”萧昀勾了勾唇，不紧不慢地说道，“我还有事情，来这里不过是想见见门主罢了。门主呢，也不用高兴的太早，你做的那点小伎俩明眼人都看在眼里。也不知道玄音阁阁主知道你做了什么之后会是个怎样的反应呢？” “那是命。”八卦门门主僵着脸说道。“你到底知道些什么？！” “哦？是么？”萧昀出言反问，他轻笑一声，似笑非笑地看着八卦门门主。“门主觉得呢？比如说……藏宝图的碎片？比如说天煞教教主？再比如说……楚国皇室？” 他的笑容愉悦而悦耳。 没等八卦门门主反应过来，他已经踮起脚尖，整个人消失在了八卦门门主的视线之内。 只留下愣神的八卦门门主，眼角流露出愤恨而危险的光芒。 …… 当萧昀穿过街道回到玄音阁之后，就很快发现了事情的不对劲之处。 不过，他当然没有从正门走进去，而是翻身爬了窗户。 直至进入之后，他终于反应过来不对劲之处是什么。 楚玉烟呢？ 不仅仅是楚玉烟，吴祁晟、向珏……本应该抢完亲之后回来的人……连带武林盟主一起……怎么都不见了？ 他的心开始一点一点冰凉下来。 该死！ 武林盟主一定是趁着自己不在的这段时间内……对他们动手了！ 尤其是楚玉烟！ 那姑娘天赋奇佳，萧昀敢笃定武林盟主一定看上了楚玉烟的体质…… 不行。萧昀脸上依旧是挂着笑容，只是那笑容未达眼底，只让人觉得冷酷而令人感到战栗。 这几日楚玉烟被困在八卦门，他也没少做些功夫。 比如说，把武林盟主那间建造在地下的秘密场所给挖了出来。 再比如，在八卦门呆了几天之后，把他们新研究的阵法也给破解了。 又比如，他很快发现摄政王已经离开了江南，但是即便如此，他与武林盟主之间……还有一种不得不说的联系。 某些事情，已经没有按照前世的轨道进行了。 不过，这种小事情，他向来是不会放在眼里的。 当务之急是—— 将他们救出来！ 萧昀一跃而下，他的身影很快融入了风里，任凭仔细寻找也捉摸不到了。 224.第224章 英雄救美（2） 什么感觉呢？ 伴随着一阵阵时隐时现的刺痛、与强烈的不适应感，几乎是横冲直撞般闯入脑海内的。 楚玉烟费力地睁开了眼。 然而她很快发现，并且感到整个人都不好了—— 她衣衫完整，但是却是被人锁着。而且，那锁极其诡异，远远地看去，锁头都已经穿进了她的皮肤里。 人体三道防线是什么来着…… 又忘了，作为北影毕业的，她真的……对某些方面并不在行…… 当楚玉烟抬起头来之时，就看见了一张熟悉的、恨不得让她将其撕烂的嘴脸。 “醒了？”武林盟主残忍的笑容在她的视线中逐渐扩大。“很好，只有在醒的时候才能达到最高标准，那么，现在开始吧。” “……等等！你要做什么！” 望着已经几尽疯狂的武林盟主，楚玉烟实在忍不住大呼出声来。活体解剖？这个时代可没有那么先进的技术，而且……而且看着趋势是要将她开膛破肚啊！ “不要做无用功了。”武林盟主微笑着说道，“你现在内力尽失，连最简单的事情都做不了，还妄想着反抗吗？乖乖站在那里不要动，自然……不会有很大的影响。” 只是武林盟主这话…… 一点威慑力也没有。 却没来由的给楚玉烟一种怪蜀黍在拿糖诱拐小朋友的感觉。 “我以为武林盟主向来光明磊落的。”楚玉烟讽刺一笑道，“没有想到，背地里也是这样的人。” “凡是事物，都有双面性。”武林盟主只是笑了笑。 身后，十八般刑具，一应俱全。而旁边的桌上，放着各种各样的药，也不知道是毒药还是草药。 楚玉烟已经反应过来武林盟主想做什么了。 ——拿她做实验？ “你想做什么？把我五马分尸还是先奸后杀？”楚玉烟冷冷淡淡地说道。 武林盟主被她的话给逗笑了：“你想太多了，你的体质不会让你死的那么快。况且就算不行了，我也会留下你的命的。” 楚玉烟支起眸子看着他：“什么意思。” “有一种人，先天便带有浑厚的内力，资质过人，能够在短时间内完成别人一辈子都无法达到的东西……萧烟，我没有想到你是这等体质。” 楚玉烟很早就知道了她的体质是这般。 可是，却没有想到有朝一日……成为了她的毒点。 楚玉烟垂眉。她现在是真的内力尽失了，也便直到这时她才突然想起一个自己已经下意识般忽略了许久的事情。 匹夫无罪，怀璧其罪。 自己的体质，便是那玉璧。这一次是武林盟主，那么下一次呢？下下次呢？ 武林盟主依旧在那里自顾自地说着话：“本盟主总想着该如何折磨天煞教教主，还差一个实验的人。萧烟，你应该为你主动送上门来而感到悲哀。” “大概吧。”楚玉烟扬了扬眉，仿佛被铁链捆着的不是她，而是一个躯壳一般。她的态度淡然而漫不经心，“天煞教教主？就你？” “难道你？”武林盟主不屑道。 225.第225章 英雄救美（3） 说着，他已经拿起了那旁的刑具来。 楚玉烟敛了敛眸子：“你是太低估天煞教教主了呢，还是对自己太过自信了？” 武林盟主不语。 末了他忽然说道：“萧烟，你真以为你乔装打扮一下就藏得天衣无缝吗？你说本盟主应该叫你萧烟……还是楚琰？” 楚玉烟气定神闲，然而心上却是一紧。 他！？ “象征着太子身份的令牌放在你身上，况且你的年纪与作为……呵，废物？他们都瞎了眼了。”武林盟主拿着手中的刑具，爱抚般地摸了摸。“而且还让我诧异的是，他们都不知道一个秘密。楚琰，你说，如果我一旦公布太子殿下其实并不是男子……他们会怎么想呢？” 楚玉烟忽然想起！ 自己是昏迷之后被武林盟主抓过来的…… 他一定会先把自己的全身检查一遍！ 果不出其然，那藏小刀的地方空落落的，腰间的玉佩、锦囊还有装有藏宝图碎片的盒子，都不见了踪迹。 直到这一刻，楚玉烟终于意识到自己到底处于什么样的境界。 不会就要将命留在这里了吧？！ “小姑娘。”武林盟主把玩着从她身上搜下来的玉佩。 萧烟是太子，他原本是不信的。 但是她身上不仅仅有属于太子的信物，还有……刻有“玉烟”二字的玉佩！他才知道原来他抓到了个宝！ “你觉得，现在还有你反抗的余地吗？” 刑具上手，楚玉烟身上的东西摆了一排。武林盟主朝她步步走进，却又皱了下眉头道：“我本以为天煞教教主带着藏宝图碎片逃了，却没有想到在你身上……倒是令我刮目相看了。” 放开太子殿下是女性不谈，一个小姑娘能够做到这般地步…… 能为他所用就更好了。 楚玉烟只是闭上了眼睛。 感受着那冰凉的刀片触碰到自己的皮肉，一道一道的血痕划出甚至令血液来不及凝固。 刺痛的草药带着辛辣的气味涂抹在了她的伤口上，那紧紧绑着她的铁链已经深深地钻进了她的肉里。 这是——蛊！ “你对我做了什么！”楚玉烟猛然睁开眼睛，只觉得自己的小腹如同火烧一般疼痛异常。 “一点开胃小菜罢了。”武林盟主欣赏着她细嫩的皮肤，眸中炙热的火焰也不知道是因为那些刑具，还是因为是……楚玉烟的身体。 逐渐的，楚玉烟的额头已经大汗淋漓。 “你说……本盟主要不要试试，有你这般体质的人，如果是断了一根手指，会不会重生生长出来呢？” 她手臂的皮肉被挑开，然而武林盟主竟是拿了器具来接她的血液！ “再者……如果进行阴阳交合之术，能不能得到你这样的体质呢？”放下手中的器具，武林盟主眸中的光芒炙热。 “撕拉——！” 没有给楚玉烟说话的余地。 他已经伸出大手将衣服撕裂开来！ 楚玉烟紧紧咬着下唇，已经分不清是哪里传来的疼痛。 武林盟主只是放肆地笑着。 “啪嗒——！” 226.第226章 英雄救美（4） 他身后的烛台掉落，燃烧起了一堆星火。 楚玉烟的眸子轻微眯了眯。 “武林盟主……或许不应该叫你武林盟主了，今年的武林盟主，可不会是你。玄音阁的阁主，我是你的客人，这就是你招待客人的方式吗？” “小姑娘，我的方式一定会让你喜欢的！”武林盟主——或者是玄音阁阁主丝毫不理会她话语中的讽刺之意，只是扯下那长长的袍子，露出白瓷般细腻的肌肤。 “吴祁晟和向珏在哪里？” 玄音阁阁主当然不会跟她废话。 “好吧。”楚玉烟叹了口气，说道。“我再问最后一遍，吴祁晟和向珏在哪里？” 没等玄音阁阁主搭话，本是捆绑住楚玉烟的锁链应声而断！ 她咬住细小的铁丝将其吐出来，方才好不容易活动活动筋骨。手上的伤口，已经在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愈合。这铁链绑的真麻烦，有点不好弄开，好在她还是会一点开锁的方式…… 玄音阁阁主继而不可置信地看着她！ 她怎么会有内力？！ 应该是被下了药的，而且不仅仅是八卦门那边下了药，他还亲自下了药！ “阁主应当是对我这种体质不完全了解的。不然的话……怎会连我对基本药效根本起不着作用这一点也会不知道呢？”楚玉烟轻嗤一声，小心翼翼地擦拭了一下手中的血迹，眸中闪过狠辣的光芒。她支起眸子望着远处道：“你再在暗处躲着，我就活不过今天了。” 玄音阁阁主本已经准备好新的方式对付楚玉烟，正欲将她擒拿，然而他却发现，脚下火势越来越旺，一柄长剑不知何时，已经从背后贯穿他的心脏！ “宝贝儿，我看你不是玩的挺尽兴的吗？”拔出贯穿玄音阁阁主的长剑，萧昀伸手，骨节分明的手指细细擦拭着剑身。被磨得血量光滑的剑倒映出那银质面具下慵懒的侧脸。 楚玉烟睨着他：“玩？你哪只眼睛看见我在玩了？我快饿死了好吗！那个八卦门的人送来的东西都是加了料的，压根就不能吃。好不容易有机会逃出来了有又被玄音阁阁主带到这里……” 她越说越觉得自己委屈，差点就声泪俱下了。 萧昀勾了勾唇道：“你饿死了，又与我何干？” “男人都不是好东西。”楚玉烟撇了撇嘴，最后咬牙道：“我饿了，如果一个时辰之内我再吃不到东西，我就吃你！” 纵使萧昀在楚玉烟面前再如此不拘小节，却也被她的豪放……震惊了那么一瞬间而已。 “宝贝儿，你所说的男人之中可是包括了我。你不是说男人都不是好东西吗？那岂不是我也不是好东西了？” “你不是说与你无干吗？” 楚玉烟这边肚子饿得很，然而又听见萧昀那漫不经心的声音。 她简直想跳起来撕了那张俊脸！ “一个乳臭未干的小屁孩也是男人？你碰过女人吗？连处都没破还在这里跟我称男人？赶紧的，把这收拾下带我去吃东西！” 227.第227章 等你吃我（1） 一串如此不拘小节的话连珠炮弹似的从她一张一合的红唇里蹦出来，别说是萧昀了，就连站在旁边半死不活的玄音阁阁主也皆是瞠目结舌地望着她。 你真的是女人吗？ 呸，你真的还是个十三岁的小姑娘吗？ 这种话你也说得出口？ “楚、玉、烟！”萧昀咬牙切齿，几乎是一字一顿般叫着她的名字！“很好，今晚不给你吃的了，你有本事就来吃我！” 楚玉烟：“……” 嗯，好像玩大了。 她搓了搓手上的伤口，皱了皱眉，随后向前走几步将桌上的东西重新拿好。但是……当手触碰到了装有藏宝图碎片的盒子之时，她却将盒子打开，把碎片拿走，而把盒子留在了这里。 随后，在玄音阁阁主震惊的表情下，她懒洋洋地又加了一把火，直至玄音阁阁主最后一口气断裂。 她的肚子在这时又不争气地叫了出来。 在死人面前都能饿着，楚玉烟发现自从来了这里自己变得越来越血腥重口味了…… “吴祁晟和向珏呢？”她稍微皱了下眉头，出声问道。 谈到正事，萧昀难得的没有说话堵她，而是道：“嗯，大概救出来了吧。” 楚玉烟：“——什么叫大概？” “我从进来起第一时间就去找你，你认为我有那个闲心去关注那两个小子吗？”萧昀睨了她一眼。 “行，你赢了。”楚玉烟扶起额头，发出一声深深地叹息。 …… 他们一把火把玄音阁阁主的暗室给烧了。顺带……流露了那么一点点指向天煞教教主的蛛丝马迹。 马上就进入武林大会的最后一场，想必到时候发生了这种事情，即便是天煞教教主夺了第一……也不会好得到哪里去。 会很精彩就是了。 还是吴祁晟够义气，当听见楚玉烟很饿之后，立马带着她去了当地最好的酒楼大快朵颐一顿，并且表示他请客。 有土豪就是好！ 然后楚玉烟发现自己虽然没有吴祁晟有钱，但是令牌一出来，那群老板一定会吓得不敢不给她饭吃的…… 当然现在并不是关注这个问题的时候。 她简单地处理了一下她身上的伤口，果不出其然，伤口没过多久也随之恢复了大半。强大的自愈能力还真是……神奇到匪夷所思。 楚玉烟不是很理解自己到底是为什么才能做到这一点…… 至于那个被戏弄了的李笑，据说不知道是出于什么原因被八卦门门主给带回去了，甚至似乎还为此大闹了一场，最后落得个被关禁闭的下场。 对此楚玉烟撇了撇嘴，八卦门门主想来也并没有表面上那般宠爱女儿。至少，在女儿和面子之间，他选择了面子而不是女儿。 一个真正疼爱女儿的父亲，会为女儿不惜一切……当然，是理智的不惜一切。像八卦门门主这种的，前世每晚八点档的电视剧里头见多了，楚玉烟甚至还亲自演过，自然见怪不怪。 楚玉烟思索着再过几天就回去。 只是当深夜她回到房间之时，却意外地发现床上已经有人。 228.第228章 等你吃我（2） 月光缓慢洒下，勾勒着那人线条分明的轮廓与修长的身影，银质面具在月光的照耀下越发越显得闪烁璀璨。 好似为他整个人都镀上一层月光。 “三更半夜闯入我房间来做什么？” 楚玉烟眉头几不可见地皱了一下。 猜也不用猜她就知道是那个人才会做出这种无聊的事情。 没想到对方却一本正经地说道：“履行承诺。” 楚玉烟：“……EXCUSEME？” 当然这只是心里想想。她眼睁睁地看着萧昀伸出修长的双臂揽过自己的腰身将她抱起，而后天旋地转她已经成了被压在下面的那一个。 对方骨节分明而冰凉白皙的手指抚过她的唇瓣，在月光下让她的唇瓣更显得清晰如火般娇嫩。 好吧，其实主要只是因为之前吃了些辣味的东西罢了。 而后那薄唇就这般毫不犹豫地覆了上来。 他的唇瓣连带他整个人都是冰冰冷冷的，令人看不出他真实的情感。只是那身上传来好闻而又熟悉的清香，在温柔里很容易令人沦陷。 月光下他的锁骨清晰可见，随后往下是半褪的衣衫露出白瓷般的肩膀，精壮的身材上毫无一丝赘肉，是最完美的身形。他的吻似是冰冷到几乎令人窒息，可是所带来的情感又如火般炙热令人无法呼吸。 冰火两重天大抵说的就是如此。 楚玉烟只是感觉到他的薄唇紧贴着自己的红唇，轻佻而又温柔的吻足以让所有人忘乎所以。 甚至在疏忽间已经被攻陷城池轻而易举地沦陷。 恍惚之间她只有一个感觉……嗯，就是对方的吻技似乎又好了。 “怎么，没有动作了？”也不知过了许久那令人贪恋的唇瓣才从她脸上挪开，萧昀勾了勾唇笑得戏谑而又玩味。“不是说要吃了我吗？” 下一秒一双娇嫩而纤细的手已经攀上了他的胸膛。 楚玉烟只是从容地解开他的上衣，让他矫好的身材完全暴露在了自己的视线之内。她小巧的手指灵活，那转瞬即逝的温柔触感宛如昙花一现，却又美好的让人忍不住挽留。 可就在萧昀正欲抓住她的葱指之时，她却好似已经反应过来般敏捷地逃脱了。 他眸色一深，猫捉老鼠的游戏在这一刻可一点都不愉快。因为他敏锐地感觉到自己的某处居然在这般小小的撩拨下已经有了反应。 要知道前世就算是大胆张狂的妓子身上几乎不穿一点衣物……他也能一脸淡定地坐在那里喝茶。 他当然不会让楚玉烟发觉，这岂不是又要被她笑话好久！ “我改变主意了。”楚玉烟小口小口喘着呼吸，正色道，“我已经吃饱了，需要休息。” 意思很明确——所以请你从我身上下来好吗？ 是你自己下来呢还是我请你下去呢？ 话语中威胁意味十足。 对方挑唇笑道：“休息啊。可以，我们一起休息好了。” 身下男装的少女衣衫半褪，依稀可见掩藏在衣物之下的美好。那葱白的肌肤仿佛上好的羊脂玉令人爱不释手。 229.第229章 等你吃我（3） 尤其是她此时现在身着男装，强烈的对比与反差更让人升起最原始的…… 征-服-欲。 她知不知道自己现在有多诱人？ 再看着身下的她，萧昀眼前突然浮现出楚玉烟主动坐到摄政王身上的样子。虽然乱摸只是为了寻找藏宝图的碎片，主动勾引也只是带有目的性的……可是没来由的他就觉得一阵不爽！ 不开心，就是不开心！ 楚玉烟如此怔怔望着他脸上的表情变幻莫测，挑了挑眉毛不置可否。 却没有想到萧昀突然托起她的下颚自言自语道：“不行，这不可以。” 楚玉烟：“什么？” 那道在耳畔萦绕的声音优美而薄凉，本应该是低沉沙哑的声线，在看起来带有不容置疑的磁性。 随即便是铺天盖地的炙热感。 “宝贝儿……”他居高临下地看着她，修长好看的手指摩挲着她已然红肿的唇瓣。“摄政王那个老男人碰过你哪里？” 他的抚摸是有节奏感的轻柔触碰。 楚玉烟微微挑了挑眉。她轻柔的呼吸仿佛羽毛般软软的触碰洒在少年的侧脸上，鬼使神差般说出了实话：“没有，就碰了一下脸。” 她还是很守着自己的贞操的。 上辈子别说激-情戏了，就连吻戏她都很少拍。在娱乐圈她甚至可以称得上是零绯闻零黑历史，就算即便是有也不过因为一部戏而故意炒作的恋情罢了。 至于那些想与她潜规则的导演，她更是正脸都不给直接拒绝，继而换过另一部。即便是他们连手打压她，她也能带领着她的团队从容不迫的应付，因此才有了那时候的辉煌。 只不过这颗星也陨落的挺快的。 萧昀嘴角的笑容玩味，然而眸中却划过一丝弑杀。 迟早弄死摄政王那个老男人！ “脸么，哪边？” 他俯身凑近仿佛亲密情人间的耳语，语气旖旎而暧昧的可以。 楚玉烟愣了一下不予作答。 “既然不知道……”他似乎是在犹豫般叹了一声，悠悠说道，“那就只好两边都清洗一下了。” 随即在楚玉烟的视线中，只看见一张放大的俊脸离自己越来越近，狂热如同暴风骤雨般的吻很快落在了她脸颊的一侧。一边不够，换了一边继续来，仿佛整张如同火烧一般的脸上都留下了只属于他的痕迹。 只属于他—— 他喜欢这个词。 直到楚玉烟终于反应过来他到底在做什么之时，她才咬牙切齿地说道：“萧昀，你到底在做什么！” 如果此时有人闯进来或者就在房梁上偷看怎么办？！ 等下，他未免也太放肆了些！ “做？”他咀嚼了一番这个词，最后低低地笑了出声来：“做——你？” 楚玉烟：“真以为我不动你就可以放肆了吗？！老娘练习的时候你丫的还没出生！” 扔下这句话，她反手扣住少年的肩膀随即翻身压下，一张一合的红唇侵略般咬住了他的薄唇。 那是丝毫不带客气的吻，与其说是吻，不如说是恼羞成怒的啃咬。 230.第230章 等你吃我（4） 丝毫不带温柔，速度狂妄而加快，那噬咬的感觉仿佛咬的连舌尖都酥麻。 楚玉烟就这样——咳，坐在了他的身上，似笑非笑地看着他，眸子里充满了挑衅的锋芒。 “少年……”她低柔的声音就这般落下，含住他的耳垂，而后细碎的吻又顺着他的脖颈落下，最后狠狠咬了一口他精致的锁骨，疼得他倒吸一口凉气。“这种事情你还是太嫩了。看来上次教的不错，作为师父的我有必要给你传授点新知识了，省的以后有妞儿倒贴上来，都嫌你技术太差而抛弃你了。” 萧昀：“……” 他总算知道有什么不对劲之处了。 这些本应该是他做的事情，可是却已经被楚玉烟给做了个遍！ 而且她的三言两语，她的一颦一笑就能轻而易举地撩起他心中的火焰！ 妈的，自己什么时候变得这么不矜持了？！ 看着楚玉烟放大了的白皙小脸正认真地吻着他，吻完的闲暇之余还不忘了说风凉话，他就……很想把她压在身下看看她哭诉的模样！ 等到了真正的时候，看她还男人的起来吗！莫不是扮男人扮上瘾了还！ 只不过……有一点让萧昀无法否认的是……他确实还没几个经验…… 前世又没碰过女人扯那么多犊子做什么！反正以后有的是时间慢慢学好了！ 吻着正带劲儿呢，萧昀索性闭上眸子想要静静享受起来——可那蜜桃般诱人的唇瓣突然就不见了。 楚玉烟懒洋洋地打了个呵欠，随后从萧昀身上一翻身躺了下来，拿了把扇子轻轻扇着风。 她红唇肿胀，半露的衣衫上尽是吻痕——然而萧昀比她的模样好不到哪里去，甚至看上去要更加狼狈上几分。整个人那模样是活生生的……求蹂-躏啊！ 这让楚玉烟总将萧昀的身影与记忆里漫画中温柔的小受重叠！ 少年皱了皱眉头，面具早在不知何时被扔到一边了，勾勒着他完美的侧脸与绝世容颜。只是上方红印尚在让人忍不住浮想联翩…… “怎么不继续了？” 寻思良久，他突然冒出一句这样的话。 楚玉烟：“……给老子滚！” 随后她很快收敛了情绪深吸一口气，想象着前世扮演英国皇室时那优雅淑女的做派，整理了一下脸上的表情之后，优雅地用扇子扇着风。 她总觉得，只要一遇到萧昀，上辈子再加上这辈子攒下来的矜持冷静全都统统喂了狗了！ 请允许她在脑海里再默背三遍社会主义核心价值观。 “好了，宝贝儿……”正想着，修长而温热的身躯很快就主动贴了上来。沙哑的情话带着强烈的磁性在耳边呢喃，然而说出来的话却让人忍不住掀桌……“我累了。” 而后就听见了他均匀的呼吸声。 狭小的床被两个人这么一躺很快就没了空间，还得不得不紧紧贴在一起方才能在床中占有位置。 尤其是这夏天，简直热的想要发燥！ 楚玉烟再度深呼吸，放下手中扇子索性两眼一闭。 231.第231章 新玉氏（1） 佛曰…… 色即是空！ 冷静，冷静，冷静…… 有轻柔的风带来靡靡而甜蜜的味道，满满的溢在了银河间，连星星都璀璨的发亮。 身在本家，吴祁晟很大度地承包了衣食住行这四个方面。这儿环境极好，参天古木与绿油油的灌木丛将生机在夜色里衬托的绿意盎然。 萤火虫洒下星星点点的光。 只是极为不和谐的声音打破了环境的宁静。 “萧昀，你丫的给我把手拿开！往哪放啊你？” “不要，我热。” “我也热好么！” “抱抱就不热了。” “……你以为你身上的体温低了点就能当成冰块来用了吗？” “唔，那你要我怎么做？” “现在、立刻、马上，给我从床上滚下来！” “啊，原来你喜欢在地板上滚，地板上冰冰冷的倒是凉快得很，你喜欢就自己去滚好了……” “……” 一夜难眠。 …… 长安回望绣成堆，山顶千门次第开。 一骑红尘妃子笑，无人知是荔枝来。 ——据说还是从远在绛国那边隔海运过来的。 楚玉烟摘了颗荔枝放入唇中，上面还有着尚未褪去的冰渣子，吃起来甜甜的口齿留香。 然而她还是很怀念哈根达斯和冰雪皇后的味道…… 好吧，在这个时代，能吃上从那么远送过来的冰镇荔枝已经是奢侈了。 她大喇喇地打了个呵欠未语。 从江南那边回来之后，可以收到向家传来的消息，那头武林大会上已经闹翻天了。至于玄音阁阁主死后他手下势力去向嘛……楚玉烟自然是遵循“能顺走一点是一点”的原则。 比如说，面前这块令牌。 日月星辰，山河锦绣，皆刻于眼底。 可却看不出来到底有什么用处。这是从玄音阁阁主身上搜来的，既然是贴身携带，定然有很大的作用……就是目前还没有弄清楚是做什么的。 楚玉烟两根纤细白皙的手指把玩着令牌，思索片刻又将其与藏宝图的碎片放在一起，收于床底未让人看见。 这几日的生活一直都很和谐。 距离狗皇帝被刺杀已经过了一月之久，这段时间狗皇帝一直都在养伤，朝中事情几乎全部都落在了摄政王手上打理。 细细想来，摄政王跟她还有血缘关系。俗称的皇叔，反正同为楚家人。 一个姓而已，她向来不会在意这些子虚乌有的噱头。 因为她的“杰作”，以玄音阁为首的武林正派势力是彻底跟天煞教闹翻了天。而且，他们对于皇家想收回势力的想法颇有些寸步不让的气势。 这些内幕，还是楚玉烟从萧昀那儿得知的。 “殿下，殿下，您去哪儿！”楚玉烟前脚刚踏出门，后脚就有小宫女跟上了，在后方连连呼喊着。 “出去走走，不必跟着。影卫也别跟上来，大热天的，本太子心情一个不好说不定就躁了。”她敛了敛眸子，淡淡地说道。 却话中有话。这影卫嘛，除了皇帝派来的，她敏锐地发现还加了些东西。 摄政王的人？ 不然，也没有谁会这么无聊。 232.第232章 新玉氏（2） 暗处，影卫面面相觑一眼，皆是震惊。 太子殿下这番话，到底是真发现他们了还是假发现了呢？ 算算时间现在应当是刚下朝。 只是当楚玉烟路过之时，却发现那群老臣执拗得很，似乎在争执着什么。 “——皇帝已经成这副样子了，好不容易除掉那个妖女，怎么摄政王又要再弄一个过来？” “想当年都是因为那个妖女，陛下为她做出了多少……唉，不提也罢。甚至还越过大皇子把那妖女生下的儿子封为太子！老夫在朝为官这么多年，看见过因为妖姬而致死的例子比比皆是，古人有云……” 接下来就是一阵沉默。 楚玉烟挑了挑唇走过去，不紧不慢地说道：“妖女？说的谁？” “还有谁啊，不就是玉——”那大臣刚想说什么，却突然意识到问他问题的人是谁！他转头一看吓得两腿差点跪在地上，“老臣直言，罪该万死，请太子殿下饶命！” 另一个人轻哼一声道：“良药苦口利于病，忠言逆耳利于行，这又有什么罪？” 楚玉烟瞅了他一眼，应当是最近意气风发的官，而且……尤其看不起她。 她轻嗤一声说道：“哦，那本太子不得唤你们人人一声陛下了？” 此话一出，直接搬出皇帝来，吓得后方让皆是跪下。 那刚才说忠言逆耳的人依旧不甘心嚷道：“此话何解？！” 楚玉烟继而悠悠说道：“父皇的私事你们都要干涉，这不是想当皇帝是做什么？只要你们当了皇帝就能为所欲为了。嗯，所以现在，你们谁想当皇帝？站出来，本太子可以提供一些关于如何刺杀皇帝的路线。” 众大臣：“……” 不明真相的路人：“……” 这真的是亲生儿子吗？哪有咄使人去刺杀老子的？果然是妖女生下的儿子，一个二个都是这般！ “记住，”楚玉烟眸色一冷，只觉得她的声音仿佛黑暗中抽出一把冰冷的利刃，在空气中迸射出火花来。“现在，这天下，还是楚家的。” 丢下这句话，她已经转身离去。 皇帝不是病了吗？ 刚好……她也可以好好去“照顾照顾”皇帝了！ 一路走过去，楚玉烟终于摸清楚到底是发生了什么事情。 原来是前段时间摄政王下江南，从江南带回了一名女子，长得与病逝已久的玉皇贵妃有八九成相似！听闻她父母双亡，在江南没有亲人，一个人生活，摄政王见她可怜就把她带了回来……果不出其然，皇帝见到之后龙颜大悦，当场就赐了她名为“玉琉”，而且还封了玉贵妃！ 据说这几日，皇帝气色已经好了不少，玉贵妃更是在皇帝身边贴身不离。 现在皇帝在御书房批阅奏折，而玉贵妃估计也在吧。 楚玉烟眸子眯了眯。 下江南？ 好巧不巧，她那时候也在。摄政王根本就没有在路边发现过什么女子——那女子显然是摄政王的人！ 他们想要做些什么？ 她知道玉氏是皇帝最大的软助…… 233.第233章 新玉氏（3） 此番将玉氏搬出来，想必怕是摄政王已经意识到了时机将近，开始蠢蠢欲动了。 烈阳如火灼热。 “父皇呢？” 行至宫门前，楚玉烟轻嗤一声问守在门口的太监。 “陛下在里面……”太监闻声细细道，“还有……玉贵妃娘娘。” 玉贵妃娘娘？ 哎呀，这可真是撞着了好时机。巧的很啊。 楚玉烟咀嚼着这个称呼。“玉贵妃吗……” “太子殿下……” 那太监刚要说些什么，却看见楚玉烟已经推开了门径自往里头走去了。 红纱帐掩下，奏折拍开撒了一地，靡靡香气从香炉中散漫开来，洒满了整个房间。 “谁在那里？”皇帝的声音听起来虽然有气无力，可却比起之前，更多了些……人的样子。 “父皇。”楚玉烟启唇，冷冷说道。 皇帝身子一僵硬，胸口处还在隐隐作痛。那一****的记忆其实是清晰的，本是意图用强……然而却不知楚玉烟武功已经如此之高，直接一刀刺向了他，面对父皇也不留情面！ 不过话也说回来，他面对她的时候，又何时留过情了呢？ 也许是因为心虚，在听见楚玉烟的声音之后，他有那么一瞬间的僵硬。但还是摆了摆手说道：“进来吧。刚好还能见见你的母妃——” 楚玉烟支起眸子，伸手推开珠帘，朝里头走了进去。 一女子伏在床边低喃耳语着。 那是怎样一张脸——仿佛有无数只灵活小巧的手才能创造出这等绝色之姿，她就是上天的宠儿，将万千的美丽集于一身。尤其是身上那火红的袍子，是百鸟朝凤般的鎏金之线。 看样子，得了这新玉氏，皇帝还真是喜爱的不行啊。 “父皇，你刚刚说什么？”楚玉烟似笑非笑地看着皇帝。 没来由的，皇帝觉得一阵心凉。那丝丝寒意无孔不入，似乎要包裹住他的心脏。然他轻咳几声终是说道：“你的母妃。” “就她？”楚玉烟睨着那玉贵妃。 玉贵妃小鸟依人般贴在皇帝的身上，仿佛被楚玉烟方才的气势给吓着了，泫然欲泣。 “琰儿，从今天开始她就是你的母妃！”说出这话之时皇帝也有些底气不足，莫名其妙的让他对现在的楚玉烟产生一种畏惧。然而他是皇帝，是九五之尊，怎么能在这时候退缩？ 楚玉烟再度重复了一遍自己的问话：“就她？” “皇帝，你觉得她有什么资格当我的母妃？” 闻言，皇帝和玉贵妃皆是一愣。 没有想到楚玉烟竟然这么嚣张！直接反问出来！ “我的母妃——”楚玉烟一字一顿地说道，“是玉家家主，唯一传人。手握财富数不胜数，更是素有天下第一美人之称。而她，不过是一个从江南来的无父无母的女子，有什么资格让本太子叫她母妃？” 她的话语里，是毫不加以掩饰的蔑视。 “父皇，一个从江南来的毫无身份背景的陌生女人都能成为贵妃，你的口味还是越发越低下了啊。”她轻嗤一声，话说的冠冕堂皇。 234.第234章 新玉氏（4） 皇帝显然被她气得不轻： “楚琰！你放肆！她是朕亲封的玉贵妃，赐名玉琉，从现在开始她就是你的母妃！你承不承认那是你的事情，这是朕的贵妃，朕承认就可以了！” “哦？是么？”楚玉烟挑了挑眉毛，忽然向前一步，回头对着那站在原地没有动的玉贵妃道：“现在天气燥热的很，趁着本太子心情还没有处于极端，请你出去。否则，本太子并不保证会对你做出些什么来。” 她的眸中闪过嗜血光芒，是毫不遮掩的锋芒。 玉贵妃被她这般模样吓着了，“臣、臣妾……” “琉儿，你是朕的妻子，没有必要听她的，她是你的儿子！”皇帝抓住已经开始按捺不住的玉贵妃。 “按照父皇这么说，随随便便一个人都能当贵妃。是不是等哪天儿臣找个人把太后易容成玉贵妃的模样，父皇你就要把她封为皇后了？”楚玉烟脸上挂着嘲讽的笑意。 皇帝青筋怒凸道：“楚琰！你给朕滚出去好好面壁思过！” 自从那日之后楚玉烟就不知怎么了，不再搭理他不说，还处处说话都与他争锋相对！ 瞧瞧今天，当着玉贵妃的面，楚玉烟一开口就把皇帝和玉贵妃贬的一文不值！ “滚？”楚玉烟咀嚼着这个字，重复一遍轻笑出声来。“除了说这个，你还会说什么呢？楚融，真以为你坐到这个位置上就会安心了吗？你知道母妃在皇宫的时候心中如何想的吗？她生前开心吗？快乐吗？母妃才去世十多年，你竟是被这有跟母妃相似容貌的女子迷惑了心，你让九泉之下的母妃该怎么想？ 本太子的母妃是谁都可以当的？本太子现在就把话搁在这儿，想要她当本太子的母妃，这、不、可、能！” 她的话就好似逼问一般，直视着皇帝的眼睛，眸中似刀刃，声声铮铮有力而逼人。 皇帝许是被她说的略感心虚。 面前楚玉烟倔强的身影，多么像当年不愿意嫁给他的玉琉…… 再一次重叠。 皇帝心中微微一软，竟是没有发怒，终是低声对玉贵妃说道：“朕有话想跟太子谈……你先回宫吧。” 他最后还是对楚玉烟服了软。 玉贵妃福了福身，道：“臣妾遵旨。” 她离开之时与楚玉烟擦肩而过，目光却在楚玉烟身上多停留了片刻。 楚玉烟只留给她了一个清冷却坚毅的背影。 奇怪，不是说皇帝对这个小儿子……而且太子殿下不是个废物吗？只是今日一见，皇帝竟然对太子殿下服软！太子殿下的气势……丝毫不输给…… 玉贵妃心中斟酌着，但是却已经快步离开了。 她知道她的作用是什么。 “琰儿……” 楚玉烟轻嗤一声，纤细的手覆上皇帝的身子。 他躺在龙床上，方才玉贵妃在为他喂药，显然是伤口还没有好。楚玉烟那白皙的手落在皇帝的脖颈上，却猛然握住加大了力量，直掐的皇帝喘不过气来。 她伏在皇帝的耳畔，轻启朱唇，声声有力。 235.第235章 新玉氏（5） “你以为做这些事情，就能掩盖你之前对母妃犯下的那些错误吗？” “你以为纵着本太子，给本太子赏赐，就能让本太子原谅你对本太子做下的事情吗？” “你以为有了跟母妃相似容颜的女子，就能找到新的寄托从而爱上别的人吗？” “楚融，本太子这话就放在这里。本太子告诉你，本太子不需要一个新的母妃，你也别妄想搪塞什么东西出来，而且……”楚玉烟注视着皇帝苍白的脸，轻笑一声似乎听起来很是愉悦，她压低声音，那嗓音空灵仿佛泉水般清脆，“本太子，恨你。” “终有一日，本太子会让你为自己之前的所作所为付出代价的。” 她松开掐在皇帝脖颈上的手，笑了出声来，随后毫不留情地摔门走去。 珠帘被震得互相碰撞，哗啦哗啦地响。 只剩下皇帝仿佛定住一般满脸颓废，只是望着楚玉烟离去的背影喃喃自语： “琉儿……琉儿……” “琰儿说她恨朕……她怎么能很朕呢，朕对她这么好，只要她不离开朕，朕可以给予她朕所拥有的一切……” “琉儿，朕做出了这么多，不过是因为朕爱你啊，朕有错吗？朕只想去爱一个女子，给予她真真实实的全部，朕到底做错了什么？” 门口的太监似乎听见了皇帝的自言自语，虽然不敢说，但是内心还是暗暗摇了摇头。 做错了什么？ 怕是，阻断玉氏与她青梅竹马的联系，从强迫玉氏嫁给皇帝的那一刻，已经注定让玉氏不会爱上皇帝了…… 这一场相思，注定，错付。 …… 回到太子府之后的楚玉烟气定神闲，丝毫看不出刚才与皇帝发了怒的样子。 其实，那不过是一次逢场作戏罢了。她压根就没有生气，自己与皇帝与玉氏都没有什么感情，何必为了他们去动怒呢？ 她不过是——想要威胁威胁皇帝。 她观摩了玉贵妃的举动，猜测她是摄政王的人无疑。 但是令她捉摸不透的是，摄政王到底想做什么？把玉贵妃安插在皇帝的身边……摄政王想要得到些什么吗？ 楚玉烟低头趴在桌上。 摄政王明明有很多种方法，甚至他可以有直接的理由暗杀皇帝，然后自己上位。 但是摄政王没有。 这几年来，摄政王一直都在吊着皇帝的命，从而辅佐他。可他却没有表露出一点想要谋权篡位的意思。 要说摄政王真的想一世为臣？ 这是不可能的事情。他的野心，整个京城都可以看得到。 那么，只有一个说法可以解释的通了—— 皇帝身上还有什么摄政王不知道，但是摄政王很想得到的东西。所以，他才会一直吊着皇帝的命——但是一旦有一天摄政王得到了他想要的东西…… 皇帝就会很快成为一枚弃子沉入大海里。 经过武林大会一事，摄政王明白自己不能再等待下去了。 他要付出实际行动来。 于是——这才动用了自己早已准备好的一步棋！ 那便是……玉贵妃！ 236.第236章 有喜（1） 接连几****未踏出太子府一步。 楚玉烟仔细整理了自己手中拥有的东西——金矿脉、托向家家主组建的影卫队，还有从玄音阁阁主那儿顺来的东西…… 该如何让其成为自己手中的利刃呢？ “殿下。”卿娘叩了叩门，待到得到指示走进来之时，方才将手中饭菜放下低声说道：“向叔叔准备的人送来了。” 这几日殿下都在自己房间里，连一日三餐也是她送进来，旁人不知道她在忙活着什么，但卿娘大抵是清楚的。 “唔，好。”楚玉烟揉了揉眼睛。她忽而眨了眨眸子，“卿娘，有你在真好啊。” 分明只是一句简简单单的话，可却被她说的魅色三分。 卿娘脸上如此一红，望着太子殿下白皙粉嫩的脸，虽然忍不住想去捏一捏……但是还是抑制了自己内心的冲动，福了福身道：“没有太子殿下，就没有卿娘的今天。” 压下心中的打趣，楚玉烟仿若恢复了正常，方才那一幕就好似没有存在过一般。她斜倚在榻上，不紧不慢地问道：“向家家主送来的人呢？” “在暗处候着，殿下需要的话随时可以叫出来。” 楚玉烟的要求很简单，说好听一点就是暗中培养一支影卫，说直白一点——就是她需要一群保镖。 笑话，她自己有身手没错，而且还是以几何倍数增长，但是她怎么可能这么快暴露给别人看？而且有些事情根本用不着她亲自动手，交给那些保镖就好了。 “殿下。” “太子爷。” 此起彼伏的声音在卿娘话音落下之后接连响起。 楚玉烟的眸子挑了挑，望着面前突然出现的几道身影，轻嗤一声道：“名字？” “属下等无名，请太子殿下赐名！” 又是齐刷刷的回答。 楚玉烟转而疑惑地望着卿娘。 卿娘这才为她解释道：“这些影卫是向家亲自培养的……都是祖辈奴籍，不配拥有名字，平日里便以代号相称。如得主人喜欢，主人有权利赐名。” 楚玉烟的眸光闪了闪，嘁，一开口就要求她赐名，这群影卫想来也不是吃素的货。 “本太子脑海里没有灵感，暂时想不出名字。”她单手托着下巴说道。这群影卫毕竟才第一天认识她，不急不急，以后有的是时间慢慢驯服。“就以代号相称吧。” 那群影卫也是训练有素的，方才表现的那么默契，可现在却没有看对方一眼，却异口同声道：“是！” 这无关默契，而是不知训练了多久才能达到的，在同一频率内的契合度。 据说向家独有一套训练影卫的方法……看样子还真的挺好用的啊。 “好了，你们退下吧。”她话音落下，面前的几道身影已经接连不见。楚玉烟转身问卿娘：“这几日宫中动静如何？” 她都忘记关注这个了。 卿娘自然知道她关注的是什么，便说道：“回殿下，玉贵妃这几日在宫中大名几乎传遍了，颇有些恃宠而骄的滋味，但……皇帝对此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237.第237章 有喜（2） 甚至还有想要把玉贵妃晋升为皇贵妃的趋势。 因为玉贵妃的一举一动实在是太像当年的玉琉了！ 无非做多大举动，只要模仿玉琉，再加上她与玉琉那足足有八九成相似的容貌……就足以讨得帝王的欢心。 以至于连之前一直盛宠不衰的丽妃都失宠了。 帝王之爱果然廉价。 楚玉烟感慨般应了一句：“嗯……”似乎沉浸在自己的思路里还没有出来。 “殿下？” 再一次听见卿娘的声音，楚玉烟方才一摆手眸中带着微微的歉意，道：“她是故意的。” 那些嫔妃看不出来，但她怎么可能看不出来呢？ “走。”卿娘正斟酌着楚玉烟话中何意之时，却看见楚玉烟已经优雅地擦了擦手然后起身，望着还有些愣神的她轻笑出声来：“走啊，去会会他们。本太子没记错的话今儿长公主有场宴会，估计那些妃嫔们都在吧。” 她话中所说的长公主是皇帝的妹妹，封号淑敏，先帝在位时她没有出嫁，一直留在宫里说是要为先帝守孝以及陪着太后。根据大楚律法，皇室是必须要养着她的。 于是便留在了宫中，平日里倒也掀不起什么风浪来，不过是与那些嫔妃们赏赏花聊聊天罢。 事实证明，来得早不如来得巧。 楚玉烟到达淑敏长公主宫里之时，那宴会正进行的如火如荼。或者说……诸位嫔妃斗的如火如荼。 现在正是荷花开的艳丽时节，所以桌子上少不了荷花瓣作为铺垫，少不了早上还趁着露珠没有消散前采撷的莲子与莲藕，也少不了个个穿的比花海娇艳的嫔妃。 楚玉烟忽然有种错觉，这其实不是来赏花的，是来赏她们着装打扮的吧？ “哟，什么风把太子殿下给吹来了？”眼尖的人注意到楚玉烟的身影，立即咯咯直笑说道。那声音让楚玉烟背后直泛起鸡皮疙瘩。 她嘴角一阵僵硬，忽然很庆幸自己穿越过来不是嫔妃又或者是嫡女庶女，而是太子殿下，不然的话一天到晚要去面对这群人宫斗宅斗……脑细胞已经成了负数吧。 她瞅了瞅天空斟酌道：“大概是东南风。” 一本正经的模样让人看不出她在开玩笑。 那嫔妃嘴角抽搐很快就说不出话来。却没有想到太子殿下这般直白，她不过是打趣的话人家还真给回答了！还真是……无趣的很啊。 淑敏长公主只是磕了一下手中茶杯，“太子殿下来了便一起坐下吧。” “谢姑姑。”楚玉烟微微笑了下，倒也不客气，坐了下来。她手执茶杯低头望着茶水里自己的倒影，听着那些嫔妃笑里藏刀的话，只觉得无趣的很。 但总比窝在太子府里有趣了。 楚玉烟看见了玉贵妃。 玉贵妃无疑是美的，在这百花斗艳里，她就像盛开的牡丹脱颖而出，即便是坐在那里一言不发却也足以吸引住所有人的视线。 “郡主、郡主——那里是淑敏长公主的宫，娘娘们都在呢，您别乱来啊！” 238.第238章 有喜（3） 楚玉烟低着头不知在想些什么，眼角的余光又瞥向了丽妃。许是因为失宠有一段时间，丽妃没有了那种发自骨子里的妩媚之意，本应该失落的她……没来由的看起来多了几分，大概是轻松？ 还有什么紧张的情绪萦绕在她的身边，楚玉烟都差点以为自己看错了。丽妃竟是让她感觉到松了一口气——果真，丽妃也并不是真的是那般性格，不过都是演出来的罢了。 正想着，一道惊呼声已经打断了她的思路。 后方小宫女踉踉跄跄地追着，却追不回那奔驰远去的马儿以及那道大红的身影。 “郡主、郡主，您倒是慢点儿啊！” ！ 瞧着倒是老熟人。 ——玲珑郡主？ “嫔妃又如何，长公主又如何，他们敢惹本郡主吗？”玲珑郡主嗤笑一声仿佛丝毫没有听见兰心的劝告，依旧自顾自地骑着马奔腾。 马蹄声由远及近，楚玉烟的眉头几不可见地拧了拧。 周围也有人多有不快。 “那是谁？” “敢在宫里纵马，好大的胆子！” “听着似乎是郡主？听都没听说过，谁知道是什么郡主。这年头，只要有点血缘的人都敢自称郡主了，还真是……无法无天了这！” 语气里丝毫不加以掩饰对玲珑郡主的厌恶。 楚玉烟淡然地坐在那儿，她们说她们的，自己喝自己的吃自己的。只是忽然觉得一道灼热的目光落在她的身上——抬头一看却没有人，只看见若无其事的丽妃。 丽妃？ “驾！”玲珑郡主正骑着欢快。来京城好些时日，被父王母妃禁止外出，太子殿下又待在太子府里没有出来。她想方设法找寻太子殿下良久，然而只能看见卿娘那狐狸精的身影而后被阻拦回来！ 早就憋了一肚子火。 这会儿纵马才让她出了好些恶气，只觉得整个人的心都跟着飞扬了起来，更是越发越肆无忌惮。 “我说你，你——啊！！”有嫔妃憋不住心中这口恶气想要呵斥玲珑郡主，然而那方人已经骑着马完全不长眼睛般驰骋了过来，马儿嘶鸣一声竟然直接把蹄子踏在了离那嫔妃近的地面上，吓得她连连尖叫一声！ 玲珑郡主见此哈哈大笑，完全不顾自己的形象坐在马上，一袭红衣潋滟，“没见识！不就是马而已，有什么好怕的？还娘娘呢，比本郡主都娇生惯养！” 楚国民风开放女子也可以骑马，尤其是大户人家的子女会点武功都是常见的事情。这都是当娘娘的人了还这般胆小，尤其玲珑郡主性子直口直心快，这才憋不住心中嘲笑的话直接说了出来。 “你——你！”那嫔妃怒视着她。 “本郡主在这。”玲珑郡主一扬眉却丝毫没有想要从马上下来的趋势，转身忽然捕捉到那抹身影惊喜着说道：“太子表弟！” 楚玉烟扶额，之前的竭力隐藏顿时都喂了狗—— 为什么你要看见我！！ “太子表弟，你怎么在这里！”玲珑郡主显然欣喜若狂般骑着马朝楚玉烟走去。 239.第239章 有喜（4） 这般情况楚玉烟也觉得挺无语的…… 你说吧，京城里美男子这么多，比如说她身边就有一个美少年，上辈子和这辈子加起来都只看过这样一个惊艳了她视线的。这玲珑郡主到底是瞎了眼还是怎么着，像个牛皮糖一样就黏上她了！ 这让楚玉烟倍感头疼。 “本太子现在就走——” “不要！”一句话还没说完呢，玲珑郡主就已经高呼着打断了她。玲珑郡主翻身下马语气张扬而狂妄道。“本郡主在这里，本郡主不允许你走！” 楚玉烟斜睨着她，只是拨开了莲子，随后不紧不慢地说道：“玲珑郡主？你算哪根葱？” 玲珑郡主面色一白，似乎被她的话给噎着了。 然而那马儿仿佛极为不配合，暴躁般蹬了下蹄子，在玲珑郡主正欲翻身下马之时竟是纵身一跃把玲珑郡主强行赶下来！ 方见那马儿奔跑去的方向——正是丽妃所在的地方！ 当丽妃反应过来的时候，那已经陷入癫狂的马蹬着蹄子就朝她跑过来了。 丽妃面色苍白，下意识紧紧护住小腹，那马儿狠狠蹬着蹄子就往她身上靠去！ “啊——！” 她尖叫一声已是脖子一歪晕了过去。 “人呢？”楚玉烟眉头皱起，身边玲珑郡主早已吓的花容失色何况那群丽妃？唯有她冷静道：“救丽妃！” 说罢已然朝着兰心伸手——兰心手上还拿着玲珑郡主的弓。“弓拿来！” 仅仅只是顷刻之间，众人只望见那道箭矢仿若有破空之势般飞出，马儿嚎叫已然被射杀。 等推开马的尸体之后……丽妃面无血色，已经昏迷了过去。 楚玉烟只是望着丽妃的动作，略显深思。 …… 鹂语宫。 听闻丽妃娘娘受惊，玲珑郡主再一次光荣地被关了禁闭，这下没个几个月是不会出来了。而大批大批的补品正往丽妃娘娘宫里送。 “太子殿下！” 那准备去鹂语宫的御医看见楚玉烟从外头走进来，皆是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 他们眼下也知道是太子殿下救了丽妃。若不是太子殿下射出那一箭，丽妃想来已经葬身在马蹄之下。 却见太子殿下动了动唇淡淡道：“本太子要去看下丽妃，已经带了太医，你们退下吧。” 御医们面面相觑，但皇命难违，只得带着一头雾水退下。 楚玉烟冷冷地望着鹂语宫，提起了袖子便走了进去。 丽妃面色苍白，即便是盖着被褥然而却也伸出双手紧紧捂住小腹，仿佛有什么不可失去的东西一般…… 她猛然睁开了眼睛！ 却发现自己已经躺在了鹂语宫里。 还有……面前那踱步而来的少年。 却见她的手忽然被人握住，半晌之后又松开，少年清冷的声音在耳边响起：“你放心，孩子没事。” 都没见着落红，怎么会有事呢？待会儿再叫太医来看看不就好了。 “还好……还好……等等！你！”丽妃刚要庆幸，然而却突然反应过来为她把脉的并不是太医，而是——太子殿下，楚玉烟！ 240.第240章 有喜（5） “本太子不会说出去的。”楚玉烟轻嗤一声，如此这般大喇喇地坐在了一旁。“丽妃娘娘有喜已经有一段时日了吧……” 她忽而靠近，紧贴着丽妃的脸耳语：“为何不告诉陛下呢？” 那声音轻轻的，有一种莫名蛊惑人心的力量。 “本……本宫……”丽妃斟酌片刻，竟是发现自己的声音结巴了。脸上一红，苍白的脸上终是有了些血色。 她……她知道了！ “丽妃娘娘何必那么警惕呢。”楚玉烟挑了挑眉毛，“只要太医一来，丽妃娘娘的秘密就保不住了。何必跟本太子在这里玩大眼瞪小眼的游戏？” 丽妃话语一窒。 她记得这少年帮过云裳一次。 但……这并不代表太子殿下来她这里会安好心。皇家的人，一个二个皆是……不可能令人看得懂的。尤其是，在半年之前，这太子还是一个人人闻声便笑话的废物。 可瞧瞧现在呢？ 绝大部分人已经对她的看法改观了。 何况自己？ “太子殿下想怎么办？”丽妃不动声色地问道。 “嗯，本太子比较喜欢和聪明人打交道。”楚玉烟打了个呵欠，慵懒地说道。“很简单，本太子已经答应过你，自然不会把你有喜的事情说出去……但是能瞒多久，那是丽妃娘娘你自己的事情。只要本太子在，不会让御医发现的。” 无功不受禄。 显然丽妃深知这个道理。她顿了顿随即反问道：“太子殿下想要臣妾做什么？” 连她自己都没有发觉，在楚玉烟面前，她竟是不知不觉间已经改了称呼了。 “这个嘛……”楚玉烟斟酌片刻，似乎是在思索，但是待到丽妃看她表情有所变缓却听见她悠悠说道：“本太子的要求只有一个……尽可能的，去激怒玉贵妃。” 尽可能的，去激怒玉贵妃？ …… “三弟还会医术？把脉把的倒是顺手。” 待到楚玉烟从鹂语宫里出来之时，身形一闪走进不为人知的小巷子，方才挑了挑眉毛。果不出其然，后方传来一道熟悉而带着戏谑的声音。 随后，她很快落入一个还带着许些淡淡清香的怀抱。 在炎炎夏日里，那个本就比常人体温低的冰冷怀抱，让楚玉烟忍不住蹭了蹭。 “你特地选来这里，难道是为了我们两个幽会创造条件？”萧昀嗅着她的发香，随后扯了一缕在指尖把玩，这才说道。他的语气玩味而轻佻，靠近她的耳畔呢喃顿时让二人的姿势暧昧无比。 “本太子只是觉察背后有一只跟屁虫，为了不让人发现才选择这样一个地方。”楚玉烟优雅地翻了一个白眼。 这人越来越自作多情了。 只是没来由的，楚玉烟忽然觉得……自怎么己好像在朝着某个名为抖s的词……越来越近呢？ “呵。”他只是低笑一声。 “我不会医术。”楚玉烟诚恳地说道，“噱头罢了。” 对方眉毛挑了挑。“噱头何解？” 不会医术还三言两语把丽妃哄得深信不疑？ 骗谁呢！ 241.第241章 有喜（6） “那头马蹄逼近丽妃时，她护住的是她的小腹。如果你在她的身边站着，只要观察到她不会不起疑的。我本是疑惑，后来去鹂语宫时特地诈了她一下，没有想到还真的……是这般。” 不过相比那时候大多数人都受了惊，也很少有人去观察每个人脸上的表情吧。 也就她比较细心了。 “挺细心。” “习惯而已。”楚玉烟敛了下眸子。“当时玉贵妃见着那马可没什么反应……她是个会武功的。” 而且不低。 “天煞教的护法，武功能不低么。”萧昀轻嗤一声说道。 “摄政王真把天煞教搬出来了？”楚玉烟讶异皱眉。却没想到摄政王还真是舍得…… “别忘了。”他骨节分明的手指点了点她的唇瓣，“九重国战败了。” “所以？” “约莫下个月大皇子就会回来。带着……九重国的质子。” “萧曜？” 楚玉烟只看着，当她提及这个名字的时候，少年低着头脸上的表情几不可见。然而却没来由的让人想到冬日里的寒冰，亦或者是三月飞扬的鹅毛大雪。 “嗯。”随后她听见他启唇耳语。 “萧昀……”楚玉烟问他，他本以为她问的是他和萧曜的关系，却听见她道：“摄政王派天煞教的人过来，到底要寻什么东西？” 哎呀，好像被她发现自己的不对劲了。不过他也没想过在她面前隐藏，她那样聪明，怎么可能不会起疑呢。但是现在……还没有到达那个时机。“记得吗，先帝没有继位的时候，手中组建了一支军队，人称——鬼面军。” 楚玉烟低了低头。不仅记得，而且——那鬼面军的统领还是她的……临时师父。 “虽然就目前看来解散了，但鬼面军依旧只效忠于皇室——或者说只是皇帝一人。”萧昀低声道。“以一敌百的鬼面军，虽然只有寥寥百人，却可以媲美一支优秀的军队。而且……他们擅长，暗杀！” “你的意思是，摄政王认为鬼面军在皇帝的手中，并且他想得到这支军队？”楚玉烟眨了眨眼，问道。 “鬼面军效忠于皇帝，以令牌号召。”萧昀懒洋洋地说道，忍不住想要揉一揉她毛茸茸的头发。“得到了鬼面军，对付那群朝中大臣和暗势力力就轻松的多了。” 楚玉烟嗤笑道：“没有想到他打的这个主意。”她不着痕迹地拍开了萧昀的手。 她忽然想到那一日裴昭将锦囊交给她，说她没有到达紧要危机的关头不可以打开……冥冥之中似乎有什么关联似的。 “也不看看他能不能得到。”萧昀含笑望了她一眼，待楚玉烟正要发怒之时突然转身离去，只扔下一段飞扬的话：“那么，回见，宝贝儿记得想我啊。” “……” 想死你丫的！ …… 平静的日子下波澜诡谲。 “贵妃娘娘今儿也在啊？”早晨到皇后那儿请安的时候，有嫔妃暗含着酸酸的话响起。 皇后坐在主位上没有吱声。 谁都知道玉贵妃最近风头正盛。 242.第242章 有喜（7） 皇帝将她宠的不行，颇有些要上天的趋势。但玉贵妃却整个跟小家碧玉一样，只让人觉得柔柔弱弱的我见犹怜，用楚玉烟的话来说就是一朵24K纯白莲花。 因此众嫔妃对她皆是不喜。 不就是从江南来的贫家女，长了一副跟玉氏相似的容貌，所以才得了赐名又成了贵妃对吧？ 这样的人在宫里向来是活不长久的。 丽妃只是低着头，目光落在小腹上。她怀孕已接近两个月，正想着不知该如何在肚子逐渐大了之后遮掩住……她并不想怀上楚国皇帝的孩子。 实在不行就打掉。 而淑妃则是因为流产，一直告病假，不知不觉三个月过去，都快被宫中给遗忘了。 “瞧瞧贵妃姐姐今天穿的，那袍子臣妾去讨了好久都没有讨到，一共就三匹，皇上竟拿去给她做衣裳！” “是啊是啊，皇上可真疼爱贵妃娘娘呢。” “就连丽妃姐姐都没有那等待遇……” 嫔妃们你一言我一语的，说的让玉贵妃脸红的不行，支支吾吾着一句话都答不上来。最后只能笑了笑说道：“我、我只是承蒙皇上厚爱……” “啪嗒！” 茶杯摔碎的声音惹得众人向主位望去。 是许久不曾发言的皇后。 皇后理了理手中的袍子，面色依旧淡然如水，让人捉摸不透她的态度，“都是当贵妃的人了，还自称‘我’？” 丽妃的脑海里浮现出楚玉烟的话。 当下她便跟着说道：“玉贵妃娘娘入宫尚晚，不知规矩是理所当然的。” 分明是劝情的话，可仔细一听却有些变了味。 “她不知道不会学？”皇后仿佛跟丽妃较上劲儿了，冷着脸说道。“我们这些人，谁不是从不知道到知道的？身为堂堂贵妃，无规矩不成方圆这道理应该懂的吧？” “……皇后娘娘恕罪！” 那群嫔妃听着是皇后生气了，连连跪下道。 玉贵妃巴掌大的脸上眸光闪动，也跟着跪下，小声道：“臣、臣妾知错……” 皇后将手中杯子重重放下，“本宫还要去太后那儿，今天就到这里，退下吧。” “是，皇后娘娘。” 诸位嫔妃见着玉贵妃挨骂心中都是窃喜的。却没有想到那头丽妃道：“皇后娘娘，玉贵妃不知规矩难道您也不知规矩吗？” 此话一出，全场皆是愕然下来。这几天丽妃受了惊，方才收敛不少，大家皆是差点以为她转了性子。却没有想到这才过几日呢，自己都不是最受宠爱的那一个了，还如此不知规矩。 被众注视着的丽妃，丝毫不见胆怯，而是铮铮道：“犯了错就应该罚。娘娘意下如何？” 皇后紧紧注视着她的眸子。忽然噗嗤一声笑了出来：“丽妃说的不错。无规矩不成方圆！玉贵妃不知规矩，便罚你在祠堂面前跪着诵读一个时辰，看看事后还知道规矩吗！” 皇后已经发话，还有谁敢出声呢。 玉贵妃仇敌无数，自然也不会有人为她说清。只能噙着泪水退了下去。“是。” 243.第243章 萧昀的生辰（1） 其实她原本什么也没有做。 不过是，有皇帝的疼爱，然而本身看着也没有什么本事，所以才被众嫔妃……这种情绪大概是叫嫉妒。 八月底，九月初，微风徐徐。没有夏日那般灼热，可正午的太阳却也毒辣辣的很。 “听说上午玉贵妃被皇后罚了，在祠堂前整整跪了一个时辰，都差点晕倒了，好几个宫人扶着才站起来。”卿娘一边为楚玉烟打着扇子，一边将今日的见闻叙述道。 “嗯……是么。”一个时辰就相当于前世的两个小时，再加上跪着诵读，想必玉贵妃应当是中暑了。楚玉烟不着痕迹地勾了勾唇，差点晕倒？玉贵妃体质当真有这么弱吗？ 摄政王所带来的人，可真会演啊。 “殿下最近一直在府里，不出去走走吗？”正思索着，却听见卿娘的话来。 说起来也有一段时间没有真正出过门了。 楚玉烟想了想便道：“……算了。反正秋猎不是马上要来了么，到时候再出去活动活动筋骨了。” “是。” 说到没有出去……也不知道萧昀这段时间在忙什么，一连几天都没有见着他在她面前刷脸呢。 不过……最该关注的，是离大皇子回宫的日子将近。 摄政王蠢蠢欲动。 玉贵妃一定会寻着机会偷偷去皇帝寝宫寻找令牌。楚玉烟猜测，令牌到手之后，便是……摄政王动手之时。 窗外蓝色渲染着天空。然而这平静的表象又能维持多久呢？ 想来……距离撕裂伪装，也快了吧。 “二皇子府在那儿？”楚玉烟忽然问卿娘。没等卿娘搭话，她已经自顾自地笑了出来：“嗯……本太子应当是记着路的。今晚本太子出去一下，你看着。” 最近她心情不错…… 就当做是暴风雨前的宁静了。 卿娘倍感疑惑，太子殿下好端端的问二皇子府做什么？然她没有过问，只是福了福身道：“是。” “对了，上次皇帝赏下的那几瓶美人醉呢？放在哪里？” “……殿下？” “罢了，本太子自己去找。” “殿下，喝酒伤身，您还是……” “就一瓶！”楚玉烟比了比手指，已经笑着把卿娘推了出去。 还记得以往每每参加发布会之前，都会跟许潇潇去酒吧里好好泡上一整晚……每一次都是许潇潇拖着烂醉如泥的自己回家。 有一次还差点被人拍到，甚至还被扒着国民女神楚玉烟疑似同性恋？ 最后她大大方方的承认反而为她自己带来了一票粉丝。 生活有的时候就是如此玄幻。 听说那美人醉是陈年佳酿，千金难求一瓶，她那时候也是闹一热才去问皇帝……嗯，要。不是讨。皇帝早被她之前的威胁吓着，自然大手一挥把那些美人醉全都赏她府里了。 想起皇帝十年前的辉煌，再看看他今日的颓废窝囊……楚玉烟就忍不住长长地叹了口气。 世事多变。谁知道下一秒什么人是什么的样子呢。 夏至晚风凉。楚玉烟如此拎着美人醉，从二皇子府的围墙上一跃而下。 244.第244章 萧昀的生辰（2） 只不过总觉得今儿府中气氛有些不对。 萧昀是不喜欢有谁伺候着的，所以楚玉烟走了良久，只看见了例行守夜的侍卫，连宫女都没有见着一个。 这人的癖好……还真是奇怪得很。 然而行至他的房间，楚玉烟只看见夜色里，一只白皙修长的手伸出来，而后一子落下—— 他竟是在下棋。 没来由的只觉得这气氛有些孤寂而悲凉。 仿佛很少出现在萧昀的身上一般，又在不经意间显露出来。黑夜勾勒着少年修长的身躯，黑色成了他最好的保护色，让他掩藏而匍匐，可却在暗中伺机，只待行动的那一刹那，一触即发。 楚玉烟倒也不愿意打扰，自顾自地坐在窗台前面，单手托着下颚瞅他下棋。 只是仔细一看再加上局势一分析……他竟是把这楚国皇宫的格局都下在了棋上。 白子，是摄政王以及暗势力一方…… 那黑子呢？ 是他自己吗？ 棋盘上局势僵持着不得动。似乎过了许久，夜畔才响起一声低喃，满满的溢在风中，溢满了整个银河：“宝贝儿，记得我的生辰所以来为我庆生吗？” What？！ 楚玉烟眼皮跳了跳。今天……是他的生辰？ “碰巧而已，无须自作多情。”她淡淡地说道，从窗台上一跃而下。平常都是他来找她，她此番主动来找他还是头一回的稀奇事。其实她也不知道为何要来，也许是冥冥之中的指引……也许只是她最近睡懵了头，又或者被太阳晒傻了。 “可是今天我想自作多情一下。”萧昀低笑出声来，“美人醉都带上了，还说不是特地来为我庆生的？” 今天是他十七岁的生辰。 只有他一个人记得，他本以为是这样。毕竟无论是前世还是今生……都只有他一个人过生日。 却没有想到，在这个时候，重活一世面对冰冷的即将潜行的轨迹……居然出现了一个变数。而那个变数，也成为了第一个也是唯一一个会特地过来为他庆生的人。 碰巧而已，自作多情也罢，可今天他该死的就像自作多情一下。哪怕是自作多情也好，不是吗？ 这样一想，他看向她的目光幽幽，带着些不知名的情绪在其中。 “随便你吧。”楚玉烟耸了耸肩，可是声音却在她没有发觉时不自然地放缓放柔和。今日大概是歪打正着，萧昀如此误解，虽然不想承认，但她的内心……还是有那么一点点小心虚的。 也就一点点而已。 以及……庆幸？ 庆幸自己居然还赶上了他的生日，能来陪伴他一下？ 都是什么奇奇怪怪的想法！ “千金难求的美人醉，没想到今日还有这等荣幸。”萧昀轻笑只是将棋子放下。 “你看局势看的倒是透彻。”楚玉烟摸索着拿出两个小巧的白玉酒杯来，望着这棋盘淡淡说道。“不识庐山真面目，只缘身在此山中？” “庐山？”他略微皱了皱眉头问道。 “随口一诌。”楚玉烟扬了扬眉，将酒杯里的酒满上。 245.第245章 萧昀的生辰（3） 轻柔的月光洒在了大开的窗口上。 楚玉烟正自顾自地倒着酒，然而酒杯刚放下，整个人已经被抵在了后方的墙壁上。 随之而来的是越来越靠近的放大俊脸。 她几乎要叫出声来，然而那喷洒在耳边的热气与话语仿佛有蛊惑人心的魔力一般让她开口却发不出声音。 “哗啦啦啦——”他侧身的时候衣角竟是将棋盘推翻，那本局势已定的棋子如此散落，散了一地。 他的内力楚玉烟是清楚的，如果不是他故意的话是不会让棋子撒乱的。 他的声音低低的，在夜色里，带着难以抗拒的磁性。 “嘘……今天是我的生辰，我们不谈那些事情好吗宝贝儿？” 生辰这天，他不想谈前尘往事。 前世今生他都活在算计里，有什么可想的美好回忆呢。仔仔细细一想，那段他觉得愉快的时光里，竟然都是有她。 有的时候缘分就是这么奇妙。他本尚在犹豫……可现在，却想对她坦白一些东西了。 还记得上一次她问起他的时候，他的回答是，想知道我的秘密，用你的秘密来交换……但是现在他觉得这一切都不重要了。 即便是有秘密那也是过去的事情了，不是吗？现在他的世界里有她就好。 楚玉烟只是阖上了眸子享受着他轻缓而又温柔的吻。 “嗯……能不能不要叫我宝贝儿？” 鸡皮疙瘩都落一地了。 “那叫什么？”萧昀挑了挑眉毛反问她。“烟烟？烟儿？小烟儿？卿卿？” “……你怎么不叫duringhoney？！” 楚玉烟最终还是没有忍住而翻了白眼。 “什么意思？”对方挑唇笑望她。 楚玉烟扶住额头，“沟通障碍，我们之间有代沟。” 隔了一个世界一个时代的代沟。至少现在是这样的。 萧昀不置可否，只是笑得优雅，话说的却顽劣又嚣张，“我不管，就要这样叫。今天是我的生辰……” “行行行，你是寿星就最大。”楚玉烟不想与他争执这个问题，摆摆手说道。 他眸子一亮：“我最大的意思是不是我可以在今天做任何事情？” 望着他眸子里熠熠而愉悦带着期待的光芒，楚玉烟扯了扯嘴角，毫不留情地将他从美好的幻想里拉了出来：“抱歉，不可以，我拒绝。” “啊……”对方亮起来的眸子如此黯然下来，但是转头又勾了勾唇道，“你不愿意就不勉强你了。” 望着他这般模样，楚玉烟深吸一口气只觉得心堵堵的，当下便摇了摇头，“不是说不扯别的话吗？” 萧昀支起眸子望着她：“这算是别的话？” “……喝酒。”楚玉烟不想理会他，拿了酒杯转身一饮而尽。只是她喝的太快，连美人醉具体什么味道都没尝着了。只是觉得酒醇香无比，入腹连唇齿都残留着香味。 一瞬间连眼前的景物都开始变得迷糊起来。那仿佛游走在云端般美妙的情绪，让她整个人都变得飘飘然。 就好似风一般轻盈。 246.第246章 萧昀的生辰（4） 让人分不清楚酒精的度数，却只觉得好似万千娇花开遍，而自己则漫步在这漫山遍野都弥漫着花香气息的道路上。 楚玉烟发誓自己两世为人加起来，都没有喝过这等美酒。 以前应酬的时候有所尝试过，然而却也没有这酒美味无比。 那应当是已经超脱了人的未觉，甚至晋升到了一种精神的满足感。也不知道是要经历过多少年的沉淀，才能制造出如此的佳酿呢？ 瞅着楚玉烟的神情，萧昀便明白这酒确实名不虚传。 他轻抿一口，神情带着怀念：“多少年没有喝过了……” 上一次喝还是上辈子的庆功宴上，草草喝了几口。 只因这酒太容易喝醉，不是那种令人觉得晕沉的醉，而是飞上云端般的感觉，只觉得全身上下都是非一般的舒畅感。而当时第二天还有一场恶战，他不敢喝太多。 却没有想到再一次喝到这等佳酿，已经是重活一世的事情了。 楚玉烟只是又倒了一杯，任酒顺着红唇灌入喉咙。 她酒量不好。但是……这一回，却真的很想放纵一下。 萧昀说不谈她自然没有在表面上说，然而局势究竟如何，二人的内心都很清楚。这太平的日子过不了许久，最迟明年——依着皇帝的身子，就算他不死，也会被人逼死的。 看得就是鹿死谁手……谁才能在这场游戏里，笑到最后。 “宝贝儿？” 萧昀叫了一声，然而楚玉烟看起来眸色迷离，似乎已经被这酒所折服了。 据说一瓶美人醉，可以让人忘乎所以达到几乎飞升般的境界……但是也是在这个时候，人的神智是最为敏感，最容易人的攻略的。 他忽然心生些逗弄的心思。 放下手中的美人醉，萧昀靠近一步，玩味的眸子里带着轻佻而戏谑的意味。 然后翻身就将她压在了墙上。 那还带着美人醉醇香的唇，如此落在了她的唇瓣上。 “唔……”楚玉烟挣扎一下发现未果，只是萧昀又猛喝一口，薄唇直接紧贴着她的红唇吻了下来。 那夹杂着已经不知是酒香还是他身上淡淡的清香扑面而来。“……喂！” “嘘，别动。”他轻笑着伸出手指压住她的唇瓣。“不是说今天我是寿星吗？” “……！” 登徒子！ 不要脸！ 衣冠禽兽！ 楚玉烟半眯着眸子，意识有些恍惚，只能低头接受着他挑逗而慵懒的吻。“我说……你技术好像越来越好了些。” “嗯，还有更好的，要不要？”放开她的唇瓣，在酒精的作用下，他甚至大胆地贴着她的耳垂呢喃。 “……”楚玉烟支着眸子懒洋洋地望着他，恍惚之间与内心记忆深处的影子重叠。她试探性地问道：“潇潇宝贝？” “……！” 潇潇？！ 听起来像个……男生还是女生的名字？ “你刚刚说什么？”萧昀眯起了眸子，里头闪过一丝危险的光芒。潇潇是谁？ “潇潇，知道今天是我的颁奖典礼来特地给我庆祝的吗？”楚玉烟笑眯眯地说道。 247.第247章 萧昀的生辰（5） “……” 颁奖典礼又是什么鬼？！ 萧昀只是低头望着她笑眯眯的模样，只觉得有一种名为“理智”的东西正在从他的脑海中逃脱，溃散。 “潇潇是谁？” 他忍住了自己的声音，尽量让自己变得正常。 没想到他突然感觉到一双纤细的手攀上了他的脖子。楚玉烟把头埋在他的脖颈蹭了蹭，仿佛猫在撒娇一般，“潇潇，我知道你暗恋我很久了，爱就要大胆说出来嘛，藏着掖着做什么是吧。来来来跟着我一起唱，死了都要爱……” 萧昀：“……” 很好。 “楚！玉！烟！” 他一字一顿地叫着楚玉烟的名字。 “嗯……潇潇，我在的。”楚玉烟懒洋洋地摆了摆手，示意自己听见了他说的话。 然而转身下颚被人紧紧扣住，那双放大的墨眸直视着她的眼睛，“宝贝儿，你仔细看看，我是谁？” “你……你是……”楚玉烟揉了揉眼睛，仔细瞅着他，记忆里许潇潇的身影一晃一晃，又突然猛地消失，转而换成了萧昀的怒颜。狭长的眸子挑起，仿佛要勾去人的心神似的。“何方妖孽！把我的潇潇宝贝还回来！” “……”萧昀转而咬住了她喋喋不休的红唇。 在他的身下，叫着不知是男还是女子的名字，也就只有她才会做得出来这种事情！ “宝贝儿，你睁大眼睛看看，嗯？” 楚玉烟仔细眨巴了一番。 她勾着他的脖子不确定地说道：“萧昀？” 萧昀被她气笑了：“还认识我？” “嗯，就是那个绝世小受抖m嘛……”楚玉烟摆了摆手随意道。 绝世小受？ 抖m？ 这又都是些什么！ “楚玉烟！”萧昀紧扣着她的下颚问道，“我在你心中就这样的评价？” 楚玉烟淡定地翻了个白眼，“真是的，等目的达成了就分道扬镳，有什么可在意的……我又不是这里的人。就是……有点不适应……” “那你觉得，萧昀跟你是什么关系呢？”萧昀深吸一口气强迫自己冷静下来。不能跟喝醉了的人计较！没有什么可在意的？可以，这很好！ “萧昀和我……” 他骨节分明的手指落在她的脸颊上，温柔的呼吸上下起伏，“我们。” “我们？”楚玉烟怔了一下。 那久违的理智片刻回到了脑海里让她冷静下来。 他们……是什么关系呢？ 盟友？有盟友会经常爬她的床抱着她睡觉美其名曰为三弟暖床的？！ 似乎比盟友更多了一层暧昧的薄纱。 没等她回话，却已觉天旋地转，人已然被按在榻上。俊美的脸在视线中扩大，狂傲而邪肆的吻铺天盖地般覆下。他的薄唇噙着她的樱唇，那是几尽噬咬般的酥麻感。他甚至撬开她的贝齿挑逗着她的舌尖，肆意地刺激着她的神经与感官。 脑海中的理智在燃烧，周围的温度如火焰烧炽，他步步诱着她攻陷城池，甚至伸手擒住她的腰身，轻佻戏谑的声音，在她耳畔逐渐扩大： “我们是什么关系，嗯？” 248.第248章 萧昀的生辰（6） “我……” 楚玉烟重复着他的话。 “潇潇——萧昀……”她低声重复道，“萧昀……你是萧昀……” “嗯。” 他低声说着。 “我们……你是我的盟友？”楚玉烟支起迷茫的眸子问道。 “……” “楚小烟，你真的觉得我们只是盟友？”萧昀版板着脸，一字一顿地说道。 楚、小、烟……！ 这个名字感觉叫着挺不错。 “……”楚玉烟闭嘴。“你不是我的盟友。” 他瞅着她。是不是她该有什么表态了？ “哦，对，我们不仅仅是盟友。”在他期待的目光下，楚玉烟凝视着他的脸：“你还是我二哥！” “……” 然后，楚玉烟就这般在萧昀的注视下，嗯……睡着了。 就连堵在唇中的话也没能说出来。 本来还打算今天跟她坦白些东西什么的…… 萧昀抬头望天：她真的是来给自己过生辰的吗？！亏自己方才还被她感动着，只是觉得这会儿完全变了味啊！ 但是…… 自己这个身份为什么要是她的二哥呢？！ 为什么！！ …… 这几天的日子过得很是……和谐。 除了最近遇见萧昀，对方的目光都像吃了人一样之外。 对此楚玉烟有点疑惑……嗯，自己到底做了些什么呢？ 她突然想起来上次去萧昀的府里之后，自己不是刚好撞上他生日么，然后两个人一同喝了美人醉……然后……再然后…… 记忆在这个地方就出现了断片。 楚玉烟坚信自己什么事情也没有做，她向来是个很遵守节操的人。 但是萧昀看她的目光……真的有一种“你把我吃干抹净了你特么快给我负责！”的赶脚…… 也许是错觉。 楚玉烟如此对自己说。 走进皇帝的寝宫之时，她瞧见皇帝还在批阅奏折。而玉贵妃就跪坐在他旁边为他捶捶背，还揉了揉他的眉心，让那紧锁的眉头舒展开来。 “琉儿……还好你在……”批着批着，皇帝已经紧握住了玉贵妃的手。“琉儿……朕好想你……” “皇上，”玉贵妃顺势靠在了他的怀中，“皇上，该服用仙丹了。” 在这仙丹的作用下，皇帝越发越神志不清起来。真的大胆地把她当成了玉琉。而她，既然接了这个身份，自然要把这个身份演好。 皇帝一口吞下那仙丹，咀嚼片刻又继续批着奏折。他看起来仿佛苍老了许多，历经沧桑般的感觉，油然多出了些憔悴。 楚玉烟勾了勾唇，径自踏门而入，不顾外头太监的遮拦，不紧不慢地说道：“父皇和玉贵妃可真恩爱啊？” 她即便是直接称呼了玉贵妃为“玉贵妃”，而皇帝则是称呼“父皇”，可总隐隐让人觉得，那一声“父皇”叫的是分外的讽刺。 “琰儿，休得胡闹！”在仙丹的作用下，皇帝的理智大大不同于之前，以往见她这般还会忍一忍，但现在完全就呵斥出声来。 楚玉烟好似完全当他不存在一般，似笑非笑地看着玉贵妃：“听闻玉贵妃前段时间因为不合规矩被皇后娘娘罚跪？” 249.第249章 间接吻（1） 所谓，哪壶不开提哪壶，大抵就是这般。 在她充满挑衅而丝毫不加以掩饰的眸子下，玉贵妃的脸色未显心虚。巴掌大的脸上充满着楚楚可怜的色彩，她轻微福了福身道：“……臣妾那日不知规矩，让太子殿下见笑了。皇后娘娘罚是应该的。” 皇帝见状道：“罚都罚了，你这逆子，还在这说这些做什么！” 这分明就是不悦了。 楚玉烟非但没有住口，反而越发越变本加厉起来，她挑了挑眉毛道：“还听说，玉贵妃你向父皇请求把本太子过继给你？本太子就问问你，没有家世没有身份背景，就连最基本的礼仪与规矩都不知道的冒牌货，你算什么东西，还要让本太子给你过继？本太子上次的话你没听着？” 若说先前提那件事情可以说是口误的话……那么现在就是确确实实的羞辱了。 玉贵妃只是低着头轻声道：“臣、臣妾不是……” “够了！”没想到那头，皇帝一伸手，竟是把那台子掀翻在地。尚未整理好的奏折就此“哗啦啦”地跌了下来。 站在门口待命的宫人见状纷纷是跪了一地。 太子殿下平日里挺收敛的，可是最近却不知道是怎么了，简直……说句不好听的，现在的太子殿下比起当时的玉贵妃还要不合规矩些啊！ “是朕要把你过继给她的！无论她之前的身份是何，她现在就是玉琉！是玉贵妃！”皇帝一字一顿声音铮铮有力道。 楚玉烟只是冷冷地望着他。她的眸中又仿佛浮现出那一晚上皇帝差点做出的丧心病狂之举动，灼灼的眸子就此注视着，仿佛能够一眼看到人的心底。 让皇帝没来由的只觉得心虚，连气势都去了大半。 “本太子，最后一次，重复这一句话。”楚玉烟表现的很平静。她脸上看不出怒色，仿佛一汪池子里静谧的清水一般，又像是春日里湖边高大的柳树，挺立而不拔，看起来高大而坚定。“本太子的母妃，从始至终，都只有玉家玉琉！” 玉家玉琉，而不是这个冒牌货！ “至于父皇……”她轻嗤一声，嘴角勾起的笑容诡谲而带着讽刺，“父皇觉得自己手中握着的这势力……还能安稳多久呢？父皇又觉得，就凭着你上一次对本太子做的举动……本太子还会听你的话吗？何况，皇帝，一个替身罢了，你自己不清楚么，有必要这般自欺欺人下去？” 皇帝愣在当场。 楚玉烟不再说话，而是转身甩袖离去，懒得再在这地方逗留片刻。 皇帝只是不可置信地望着她离去的背影，阳光勾勒着她身影的弧度，这本是九月的秋天，可是却越发越让人觉得连心都是贯彻的寒意。 “她……她……她就真的这么恨朕？” 他只是爱玉琉罢了，爱她爱到不得自拔，在仙丹的助兴下自己的情绪被放大了罢了。 他有错吗？有错吗！ 上天收走了玉琉，却赐给他长得跟玉琉一般相像的女子。他只想补偿玉琉罢了，把那女子当成了玉琉的寄托…… 250.第250章 间接吻（2） 对。 或许楚玉烟说的没错。 其实在他的内心深处，是把玉贵妃当成一种精神上的寄托。只因为她长了一张跟玉氏十分相似的容颜…… “皇上……”玉贵妃俯下身子为皇帝捶着背，软软的声音听起来给予人最大的安慰。“皇上不必自责。太子殿下还年幼，自然不懂规矩。但是等他长大了，皇上对她的好、对她的付出，自然会看得到的……皇上现在不易动怒，还是好生歇着吧……” 她的样子楚楚可怜，再加上声音本就有一种安抚人心的魅力。而且话说的并不逾矩，让皇帝的心中终是有了片刻的安宁。 “琉儿……” 皇帝转身握住了玉贵妃的手。“琉儿，还好在这个时候，你在朕的身边。朕已经失去过你一次了，朕不会让你从朕身边再离开的……” 也许只有在面对玉琉、哪怕只是个替身的时候……这个曾经生杀予夺如今却被丹药掏空了身子的皇帝才会有那么片刻的真情。 只是帝王的承诺，谁又会真正咀嚼下呢。 玉贵妃只是轻声安抚着他。 然而，那一双纯澈平静的眸子里，却波涛汹涌，翻滚着不知名的光芒。 …… 九月已至。 梧桐树的叶子泛黄，当那火红的枫叶渲染起了秋的微凉，寒风飒飒的京城里，终于有了些秋的味道。 风乍起，两旁的树落了一地叶子。红墙绿瓦，往来的宫人行色匆匆，忙碌地打扫着地面。 楚玉烟去见了一眼丽妃。 丽妃多日未外出，只能趁着天气转凉七月流火的借口，让自己穿的多一些，以免小腹的隆起没有那么明显。 随着时间的推移，她的小腹在一日一日的增长，而她也因为怀了孕之后整个人都变得敏感了许多，一点风吹草动都能引起她的无限遐思。 丽妃本想着落了这个孩子，可以当做癸水处理掉。 然而却被楚玉烟阻止了。 楚玉烟只是凝视着她，而后启了启唇道：“丽妃，你爱皇帝吗？” 丽妃一愣，随后苦笑一下，给出了一个模棱两可的回答。“帝王的爱是廉价的，何况嫔妃呢……” “那么，你恨他吗？”楚玉烟的问题同样令她倍感疑惑。可是……却一语说中了丽妃的心事。 若是楚玉烟没有记错，丽妃是被凌家接济的。 凌家的那个御史大夫，从他主动提亲上门想把凌云裳嫁进太子府可以看出来，并不是什么好鸟。凌云裳从那里活下来想必也是个宅斗高手。但是对于当年孑然一身的丽妃……楚玉烟猜测，当时尚在选秀，要求凌家接济丽妃的唯一理由，就是让丽妃进宫。 所以，在这样的条件下，丽妃对皇帝……对凌家……是真的喜欢吗？何况她看这个孩子，丽妃在怀了孕之后只是变得敏感，整日愁容，丝毫未见片刻的喜色。 足以见得，这个孩子，与其说是丽妃孕育的新生命，不如说……是丽妃的累赘。 丽妃轻声道：“嫔妾哪有这个胆子去恨陛下。” 恨皇帝的人，只有一个下场。 251.第251章 间接吻（3） ——可说白了，却也不过一个“死”字。 楚玉烟轻嗤道：“是啊，前后都是死。死的区别在于，轰轰烈烈的死，与默默无闻的死。毫无遗憾的死，与满心仇恨不甘愤懑的死。那么，丽妃娘娘，如果是你，你会选择什么呢？” 她就这般看着丽妃。眸中没有了那玩味的笑意，而是声声仿佛来自古老历史中沉淀的审视一般。她的话说的很简单，却仿佛有千斤重，带着不容置疑的坚定。 其中深意，只有面前的双方才听得懂。 “殿下。”丽妃双手抚上小腹，却摇了摇头道：“孩子，是无辜的。你是男子，定然不知道做母亲的滋味。无论是谁留下的……可毕竟是自己的骨肉啊。” 楚玉烟沉默。 她懂。她自然懂。身为母亲怎么会放弃孩子呢？ 她微微笑了下，只是走到丽妃跟前，一字一顿地说道：“娘娘，不要死脑筋。有时候，人，也是需要变通的。” “娘娘，等到了时候，这个孩子，真的瞒得下去吗？娘娘难道要这样病十个月？大皇子过几日便抵达京城了，彼时所有人都要为他接风洗尘……彼时娘娘认为还能逃过吗？况且先下是本太子拦住了御医。但，但凡会医术的……都能看出来娘娘现在的情况。 娘娘，好自为之吧。” 对于丽妃，她也不想在这里耗下时间了。话已经说到这个地步，该懂的自然会懂。但如果丽妃还是不明白……那就只能是她自己蠢了。 她沉吟片刻，最后没有再多逗留，转身离去了。 …… 原本因为秋的到来已经慵懒的有些昏昏欲睡的京城，终于迎来了一个盛大的消息。 比秋猎还要盛大。 ——前往边疆的大皇子旗开得胜凯旋归来！ 大皇子此番的功劳有多大……嗯，瞧见这一早上就没个消停的皇宫就能看得出来。 尤其是连皇帝也赞不绝口。 皇后满面风光，似是换了人一般，全身上下洋溢着一种名为“自豪”的情绪。以及楚玉烟在场时，对于那些人的明嘲暗讽与挑衅……皇后在暗地里也没少帮腔。 即便是大皇子现在对她威胁重大，她依然表现的很淡定。 淡定到洗尘宴将至，她还云淡风轻地坐在自个儿府里喝茶。 茶和棋，就是她能够用来打发时间的唯二东西了。本来想试着把麻将或者扑克牌什么的搬过来……后来发现还是好困难，放弃。 “喂……楚小烟，洗尘宴马上就要到了，到时候可是大皇子的专场，对你而言目前最大的威胁。你真的一点危机感也没有？”萧昀依旧一身散漫随性，整个人都是那种玩世不恭的气息。 楚玉烟抬了抬眸：“你怎么不说你自己？” “唔，我存在或者不在对于他们而言完全起不到任何的威胁，但是——”萧昀似笑非笑地睨着她，修长好看的手指拿起面前的杯子啜饮一口，“你，在那群人眼里就是一块肥肉。” 楚玉烟凉凉道：“我刚刚喝过。” 252.第252章 间接吻（4） 她抬眸淡然地瞅着他，然而眸中却几乎喷出火来。 有一点自知之明好嘛！！ 对方根本连个表态也没有，嘴角微微抽搐一下，随后说道：“这不重要，楚小烟。” 谈正事时扯闲话，扯闲话时谈正事，他算是摸明白了楚玉烟不按常理出牌的性子！ 楚玉烟面无表情。 “你才小烟，全家都是小不点！” 不就是几次没有追究，这厮叫上瘾了是不是？ “好吧。”萧昀颇为无奈地看着她，“宝贝儿？” 楚玉烟：“……” “你想过么，接下来该怎么办？”压下逗弄她的恶趣味，萧昀歪了歪头，扯扯嘴角斜睨着她。 “没有。”楚玉烟诚恳答道，“还不知道大皇子是个怎样的货色。走一步算一步呗。” ……还真是草率。 萧昀弯了弯唇。 “那么——我就等你的好消息，我、的、太、子、殿、下。” 言罢，已然转身离去，只留下飒飒的风在耳边吹起。 楚玉烟略微皱了皱眉，随后对里头吩咐了句： “更衣，备轿。” …… 秋风扫落叶。 十万大军跨马入京城。 整个京城已经被此起彼伏的欢呼声替代。 在百姓眼里，保家卫国的大皇子殿下，才是真正的英雄。 大皇子骑着战马，风流倜傥的容貌带着独属于沙场的铁血冷酷。将风流与冷血，诠释的淋漓尽致。 他是俊美的。 瞅见那高大巍峨的皇宫，大皇子勾唇一笑道：“下马，进宫！” 那方将士们异口同声道：“是！” 九重宫阙，亭台楼阁，流光溢彩。 大皇子被人簇拥着，脱下战袍换上轻便衣衫进了宫。 皇帝听说又出了点岔子还在宫里，大皇子转身便去了坤宁宫。 皇后在坤宁宫内来回踱步，时不时问身边伺候的宫人：“珞儿回来了没有？” 大皇子姓楚名珞。 宫人笑眯眯地说道：“娘娘别急，大皇子殿下想必现在已经在进宫的路上了。相信过会儿他就来看娘娘的。娘娘可是他的母后啊！” 皇后捂住胸口，这看上去素来矜持冷静的皇后，在听闻自己儿子回来之时，方才出现了紧张的情绪。在听见宫人的话后、脸上爬上一抹自豪的喜悦。 这是她的亲生儿子！是皇帝的嫡子！ 皇后是皇帝的第二任皇后。那时玉贵妃死去已经几年，后宫本就因为前皇后的死空置无人，这才让现在的皇后钻了空子。所以当时，大皇子并不是嫡出，也与太子之位失之交臂。 被那个废物占尽了先！ 而且皇帝竟然十几年都让那个废物坐着太子的位置不放。 皇后，已经忍耐许久了。 好在大皇子在她的培养之下够优秀、够出色，以至于百姓眼里看到的大多不是太子，而是大皇子，甚至都把大皇子当太子看待的。 不过，摄政王控制着朝政，大皇子又常年在外征战沙场，这才被那摄政王占了先机。 但是现在——大皇子楚珞回来了！ “母后！” 远处那抹颀长的身影不疾不徐走来，仿佛一株挺拔的松。 253.第253章 大皇子归（1） 战袍褪下，他穿上华美的衣衫，那千锤百炼而沉淀的气息，将他更衬托的不似凡人。 眉宇飞扬，他就这样径自走来，薄唇勾起一抹浅浅的弧度。 那旁服侍的侍女你看看我我看看你，蒙着脸低下头继续重复着自己手中的动作，只是那趔趄的脚步已经暴露了她们忐忑不安的心理。 大皇子去边疆那时候已经是五年前了，五年过后，大皇子已是弱冠之年，却出落的如此出彩。 这是谁都无法想象的到的。 此番进京，不仅仅是大皇子得胜凯旋，更是大皇子要告诉楚国，他，是存在的。 “母后！” 大皇子踱步走来，微微一笑道。 “珞儿……”皇后在宫人的搀扶下走出了宫门，望着远方那一抹身影喃喃道。她早已没有了那般冷静，视线所及之处满满的全是大皇子的身影。 那是……那是她的儿子啊！ 她的骄傲！ “珞儿，珞儿，你终于回来了……”皇后本想与他相拥，但瞅着自己的身份不便，只是对他露出一抹微笑来，理了理行装，然而红红的双眼还是暴露了她此刻的情绪。 五年没有见儿子，她的心如刀割般疼痛。但是每每听见儿子在战场上立下的那些铁血功劳，她又会为儿子而感到骄傲自豪。她就好似一个矛盾体。 但是今夕不同往日，她儿子回来了！ “母后，儿臣在。”楚珞温柔地说道，“母后不请儿臣去宫里坐坐？这番弄的儿臣很不好意思。” 到底是在边疆多年征战沙场的人，所以他并没有扭扭捏捏。 皇后方才意识到自己的失态，抹了抹脸转而很快恢复了平静，微笑道：“是母后的不是。静香，上茶。” “是！” 宫殿里点燃了熏香，大抵是几味草药混合在一起的清浅气息，闻起来只觉得悠悠然。 皇后与楚珞相对而坐，四目刹那交错而无言。 “珞儿，你此番……” “母后。”楚珞打断她的话，只是用纤长的手指轻轻敲击着茶杯。常年征战让他的手上生了一层厚厚的茧子，却不失美感，使其看上去有力而骨节分明。“我这次大败九重国，对方即日派使节与我们交接。所以儿臣回来，是要见见那九重使节的。” 皇后连连点头道：“珞儿，你刚刚回来，先不谈那些事情。好好与母后说说话好吗？” 楚珞的眸色下闪过一丝不耐烦。 他有周密而详细的计划本想着与皇后交谈，他的时间有限，并不允许他做太多多余的事情。 虽说儿时母亲纵着他，但到底是五年多没有见面，对母亲的思念或多或少没有那么严重。毕竟……他还在为他的千秋大业所着想。 不过皇后对他好那倒是真的。 所以等大业即成，皇后是太后无疑。 心中计划着他自己的事情，楚珞面不改色笑道：“母后，您还记得……” …… 那旁坤宁宫内正上演着母子情深其乐融融的景象。 目光的交错也不知夹杂着多少深意的锋芒。 254.第254章 大皇子归（2） 而相对坤宁宫的和谐而言……这边就显得有些按捺不住了。 来时大皇子楚珞已经去过宫里会见文武百官，而此番是皇帝私下之宴。 周围嫔妃在说话之时都是有意无意点到大皇子回来的事情，而她们的视线——从始至终一直落在了楚玉烟的身上。 其中深意一看便知。 不过是想要看看楚玉烟到底抱有什么的态度罢了！ 楚玉烟近日的变化她们也都看在眼里，自然是心中知道再也无法将楚玉烟当成之前那个废物。 皇帝对此始终抱有不知名的态度。 玉贵妃坐在他的面前，为他捶背捏肩，白眼当然没少受。只是毕竟情况特殊，皇帝还在这里，嫔妃们不敢有多放肆。 皇帝揉了揉疼痛的太阳穴，看着这波涛涌动的众嫔妃只觉得心中烦躁。 也不知是怎么了，他的身体是一天不如一天，只能靠着仙丹来巩固。 但摄政王告诉他他这是快要升天的吉兆，那些道士大师则说，他们已然跟仙人沟通，仙人会带着他的魂魄去天庭。 这让皇帝很是高兴。 丽妃只是尽量让自己看起来从容不迫。她坐在自己的位置上一言不发，倒是难得的沉默，仿佛心里藏有很重的心事一般。 淑妃流产之后便已经杳无音讯了。 但是在这宫中，死一个嫔妃，是太正常不过的事情了。多少亡魂在这红墙绿瓦下飘荡，不过都是红粉骷髅罢了。 “也不知太子殿下对于大皇子殿下回来……” 听着一个不知名嫔妃刚刚开口，楚玉烟已经抿了口果子酒，不咸不淡地说道：“大皇兄回来了是好事。为何诸位娘娘这么在意本太子的意见？” 她的话中难以掩饰的不高兴。 诸嫔妃眼里明显划过一丝不屑。 孩子果真是孩子，连自己的情绪也不擅长掩饰，还不知道等到大皇子回来之后，在大皇子与摄政王的斗争下她能活到几时。 她也是个幸运的，如果不是大皇子在的话，摄政王有一部分精力要分散出来暗中观察大皇子，再加上她自己是个废物没有引起大多注意。而且摄政王需要一个傀儡……否则早就被处理掉了，还能活到今天么。 “既然殿下不悦那就不谈了。”那嫔妃尴尬地笑了笑，而后说道，“大皇子殿下还没有来吗？” 皇帝在此，谁都不敢去做这出头鸟。 玉贵妃轻声说道：“大皇子殿下已经回来了，据说是去了皇后的宫里。” 有人故意打岔：“大皇子殿下与皇后感情可真好。”这不，连皇帝都没看呢，一头跑到皇后的坤宁宫去了。 也难怪，谁让是玉贵妃先开口说话，那些嫔妃哪里坐得住，都来给她使绊子了。 皇帝只觉得头疼的很。一拍扶手道：“你们够了没有？” 声音虽听着无力，可却还是有一种隐隐的怒意。 把嫔妃们都吓着了。 便是默契地跪下道：“臣（嫔）妾逾矩，请皇上恕罪……” “皇上……”玉贵妃依旧看了他一眼，眸中似嗔怪。 255.第255章 大皇子归（3） 皇帝瞧见她这模样瞬间就软了下来，只得摆了摆手说道：“起身吧。” 可是转而又感叹般地说道：“琉儿，你终究是善良的……朕就喜欢你这份善良……” 让玉贵妃脸色红了红，别过脸去，手中动作却尚未停下。“臣妾不过分内之事，皇上好才是我们大家的好。” 这一幕小小的细节让不少嫔妃看见玉贵妃，都暗自咬牙骂了一句狐狸精！ 楚玉烟摇了摇头暗道一声无趣。 “大皇子到——皇后娘娘到——！” 忽闻传话公公高喝之声传来，皇帝方才面露一丝喜悦。 楚珞回来了？ 却见为首那人身材高大颀长，已经隐隐有风采显露。就好似看见了当年意气风发的楚帝一般。 皇帝见此不由得感到沧桑，自己是老了……好在他有玉琉，而且马上就可以羽化成仙，飞天了，所以不急于这一时。 “儿臣见过父皇！” “臣妾参见皇上。” 与之一同来的是皇后。皇后不似以往的沉默，福了福身之余，依稀可见连神采都是飞扬的，望着那些嫔妃不由得带了一抹得意之色。 难得的小情绪，足以见得皇后现下因为儿子的回来，大概是等了五年，已经坐不住了吧。 尤其是楚玉烟感觉到一抹刀子般的视线落在了她的身上。想也不用想，这定然是皇后或者大皇子投来的吧。 楚玉烟抬头，刚好与大皇子的目光对上。 她在打量大皇子，而同样，大皇子也在看着她。 她勾了勾唇不以为然，只是跟着道了一声：“大皇兄。”然而心中暗道怎么都觉得自己在叫大师兄……那她排行老三不就是沙和尚？！ 不不不，都在想些什么鬼。 “这是三皇弟吧。”楚珞微微笑了笑说道。他离开之时楚玉烟还不过八岁，如今与以往大不相同。那个不敢看她而目光躲闪唯唯诺诺的低低，到了现在，那股慵懒的气息好似不把这一切放在眼里一般。 气定神闲。 无论这边有多少锋芒，她都能优哉游哉地坐在那品茶。 他何时不知这太子殿下的气质变化这么大了？ 大概是因为在宫中相处久了，自己或多或少也学到了一些气势，以来让自己有太子的威严一些吧。 楚珞思及此倒也不觉得有什么奇怪。目光只是在楚玉烟的身上停留了片刻，又转而望向了皇帝与摄政王。 摄政王有不用跪拜的特权，所以他只是侧了侧身子，仿佛他的归来对摄政王起不到丝毫影响一般。 楚珞暗自垂了垂眉。 摄政王是个最难搞定的，这些年来他为了看清摄政王费了好大一番力气，这才知道了……他不为人知的一面，和不可告知的秘密。 摄政王的身上也有很多秘密呢。 他又望见了坐在龙椅上的皇帝。 这段时间皇帝瘦了不少，孱弱的似乎必须要人扶着才能不摔倒，弱不禁风的模样。 显然是气数将近了。 ——还真是个蠢货！ “既然人都到齐了，那就坐下吧。”摄政王好整以暇地摆了摆手，说道。 256.第256章 大皇子归（4） 楚珞在心中冷笑一下。 摊上一个这样的父皇，也不知道是他倒霉还是他幸运。想来他应当是幸运的，因为这般控制，他拿到皇位的机会便又多了许多。 听着摄政王的话，仿佛他已经主掌生杀大权一般，楚珞依旧慢悠悠地走向前来，身旁冷酷的气焰与摄政王的视线在空中摩擦出火花来。 楚玉烟漫不经心地吃着东西，楚珞与摄政王的眼神交锋被她尽收眼底。 在她看来，这两个人……都不是什么好东西。 鹬蚌相争渔翁得利，如果他们想做这鹬蚌，那么她也很乐意做那个渔翁。 “此番大败九重国，”落座后，楚珞方才带着许些正色谈了起来。他说话的对象自然是皇帝和摄政王，只是那眸中暗自藏得深意，也便只有他自己懂了。“九重国提出送质子与和亲公主过来。不知父皇意下如何？” ——和亲公主？ 楚玉烟眼皮跳了跳，暗自叫了声不妙。 皇帝子嗣不多，尤其是男***中可以娶亲的……大概就只有大皇子楚珞，二皇子楚景渊——萧昀，还有……她了？！ 以及那些亲王世子、郡王世子了。 大皇子家中已有正妃，那还是他订的娃娃亲，正妃及笄之后便嫁给他了，算起来他们其实连相处的机会都不多，相当于陌生人。而二皇子与他，都是府上空空如也的…… “和亲公主？”摄政王淡淡地咀嚼着他的话，咬重了这个词。“一连送两个皇子，想来这次九重国元气大伤啊。” “那是自然。”楚珞的话带着些得意。若不是没有他，那些楚国的士兵还不知道葬身在哪里。“我军……” 他一一诉说着他的功绩，让皇帝听得龙颜大悦，就连摄政王也不由得皱了皱眉。 是因为楚珞而惊讶。 更别说那些没有子嗣、或者子嗣尚在吃奶的嫔妃们了。皇后坐在高位上俯瞰着这一切，可眉目间却也带着几分骄傲之色。 楚玉烟垂眉不语。 “朕记得，老大你是有正妃的，只有老二老三……”皇帝说着。 楚玉烟已经不咸不淡地回道：“回父皇，儿臣年纪尚小，还不愿娶亲。” 那旁的萧昀挑了挑眉毛。 她是故意的吗？ 她绝对是故意的！唯女子与小人难养也！ 这般顶撞皇帝的话已经可以算是无礼了。然而令楚珞惊讶的是，皇帝非但没有发怒，反而还点了点头颇为赞同楚玉烟的话：“老三既然不愿那就不愿了。朕记得荣亲王世子瞧着不错，就许给他好了。” 坐在后面的荣亲王世子差点栽一个跟头。 他已经默默无声很久了，可却没想到这回又落在他头上来！ 这算什么意思？让他捡楚玉烟不要的东西？ 楚玉烟连看都没有看他一眼，径自坐下来，仿佛与所有人隔绝开来。她是坐在那里的，然而那些事情却无法影响到她的好兴致，就好似所有的事情都与他无关。 “荣亲王世子怎么瞧着不愿意？”哪壶不开提哪壶说的就是楚玉烟现在。 257.第257章 使节（1） 她笑吟吟地望向后方的人，问道：“那是九重国的和亲公主，怎么说也是尊贵的皇室公主，难道荣亲王世子认为她配不上你吗？” 这帽子扣的就有点大了。 荣亲王世子哪敢去反驳她的话？ 被自己父王教训了好多回，他现在看见楚玉烟都是绕道走，况且现在皇帝在，皇帝下面就是楚玉烟最大，他敢说一个“不”字吗？ 他说不起！ “自然没有太子殿下尊贵。”荣亲王世子深吸一口气，说道。贵族的孩子，就算是再骄纵，却不会忘记基本的礼仪，言语再怎么恶劣也不会达到粗鲁的程度。 楚玉烟笑了笑道：“父皇才是这个世界最尊贵的人。” 这番话，皇帝本应是听着很受用的。 但是当他瞧见楚玉烟是，却没来由的……觉得心中一阵慌乱。 这到底是怎么了？！自己这个儿子越来越脱开他的控制范围了，甚至……甚至一而再再而三地威胁他！而他，在楚玉烟的威胁下，居然产生了……惧意？！ 楚玉烟当然不知道皇帝现在所想，她说完话之后便没有再语。任由着那群人争锋相对，自己事不关己，高高挂起好了。 楚珞眸中深邃，这小小的动作自然尽收眼底。 好像……这一次回京之后，很多事情都变得不一样了。 …… 午时过，朝堂之上，正装龙袍的皇帝独自一人走上。 那边是公公的飞扬之声—— “九重使节到——” “嗒！嗒！嗒！” 却闻他话音刚落，那急促而无规律的马蹄声已经有序传来。仔细看，竟是战马由远及近。整齐的骑兵站成几排，在后方飞扬着。 尘土飘扬，在空中弥漫成渺渺大雾。那马蹄声仿佛战场上厮杀的靡靡之音，勾勒着人内心深处最基本原始的恐惧之意。 只是这又吓坏了朝堂上的人。 大臣们到底是没有真正见过这局面。 渐渐的，那马蹄声近了。仿佛万千支破空而来的利刃，在那些急促的节奏中律动—— “啪嗒！” 越是这般时刻，微小的声音就越在这时刻下放大起来。 节奏一旦被打乱，立即紊乱，那股油然而生的恐惧感荡然无存。 几乎所有人的目光在同一时刻落在了楚玉烟的身上。 她身前是已经被打翻的茶壶，茶壶四分五裂成了碎片，里头的茶水还在冒着热气。 她依旧单手托着下颚，仿佛目光不会在那些人的身上做片刻的停留。 音乐，是人类最原始之声。激动的音乐让人们心跳加速，随着音乐去颤抖……舒缓的音乐则能让人心里放松。 刚刚那马蹄声演绎出来的乐章，便是能扰乱人心神的乐曲。 九重国深入内陆远离海岸，远至中原与草原的分界线那边，所以人人骁勇善战也能歌善舞。 此番一来，就表演出了这么一首用马蹄声演奏的乐章。 好一个九重国！ 然而现在楚国的大臣内心都是愤怒的。方才那节奏乱了他们的心神，这九重人虽然战败却也敢给他们一个下马威！ 258.第258章 使节（2） 身为战败之国，这就是九重国给他们的态度？！ 已经有大臣忍不住想要愤愤然出声。 楚珞望着楚玉烟眸中疑惑之色更甚。 他分明看见，那乐曲停下来绝非偶然，而是楚玉烟这一摔碎的茶杯干的！ 茶杯恰到好处地打断了乐曲继续演奏，一旦断裂，那么后面所有的节奏都跟不上原来的节拍了。 为什么楚玉烟会懂这种东西？ 他是因为与九重国作战已久，知晓他们用乐章迷惑人心神的绝技，方才没有中招。但楚玉烟……就像个没事人一样，甚至能出手打断他们！ 楚玉烟漫不经心地开口了：“九重人人人都这般热情吗？朝堂之上踏马而来？” 这话中暗含讽刺之意。 那领头的人翻身下马，对楚玉烟行了个礼。他心中猜测这应当就是楚国的太子殿下，况且……刚才就是这个看似年纪不大的太子殿下，打断了他们自认为完美到天衣无缝的“开场曲”！ “回殿下的话，这是我们九重的开场曲。凡是抵达远方，都会以示荣幸。”他说的不卑不亢。 “但是使节大人不要忘了。”楚玉烟冷冷一笑，说道。“是楚国打败了九重国，你们才会过来的。这里并不是九重国，战争的胜利者，也不是你们！” 她直接毫不留情面地揭开了那最后一层隔阂，同时，九重国来的人也都觉得脸上无光。 使节暗暗咬了咬牙，但他们本就在这场战争中败了下来也不好多声张，便低眉顺眼谦卑地说道：“是我们不知楚国人不喜欢这种礼仪……” 这话听着虽然是道歉，可怎么都觉得很是奇怪。 这是在说楚国人，或者楚玉烟心胸狭窄，容不得别的民族别的国家的习俗礼仪！ 楚珞低头看着楚玉烟。 他倒是想要看看，眼下楚玉烟该如何收场！ “使节大人这话可说的不对。”楚玉烟眯了眯眼，不慌不忙地说道。“这里，是朝堂之上，可不是你们表演的地方。难道九重国的礼仪课上没有尊重这一条吗？” 直接把道义扣在了使节的身上。 甚至连带整个九重国也一并被鄙视了。 感受到落在他身上那些不怀好意与不屑的目光，使节脸上红一阵白一阵，只得咬了咬牙继续行礼道：“是我技不如人！” 楚玉烟不置可否。 寥寥数语，第一轮交锋可以见得，楚玉烟赢了。 “赐坐。”皇帝久久看戏不语，便由摄政王又说了这话。毕竟以往的时候，皇帝坐在主位上也只是个摆设，大多的话都是摄政王来说的。 在楚国以外的人都戏称，皇帝在与不在，其实没什么大的区别。 与此同时，楚玉烟也看到了九重国来的一干人中，那质子，与被送来的和亲公主。 然而她却发现——那质子是一个非常熟悉的人！ 且看那一身蓝袍气质出尘…… 不正是…… 萧曜么！ 那日还没炸死他，他从水下逃了出来。楚玉烟扯了扯嘴角，还真是运气好大难不死……但是看见萧曜的目光多了几分冰凉。 259.第259章 使节（3） 而那和亲公主—— 楚玉烟看了一眼。 她穿着大红纱裙，头戴面纱，栩栩如生的牡丹大片大片的氤氲开来。白皙的肌肤如同凝脂，小巧的樱唇潋滟着波光，凹凸有致的身材在纱裙得到完美的体现，让人的目光在她身上停留便难以逃开。 据说…… 送来的还是九重的京城的第一美人？ 却瞅着她出色的容貌，哪怕称为仙子也不为过了。 因为楚玉烟也看见，那群大臣的目光几乎纷纷落在那和亲公主身上。 听说这公主封号常乐？ 知足常乐，可她并不觉得这公主是个知足的人。常乐公主虽美，却美的妖冶，身上那诡谲的气息，让人觉得她是一朵带刺的玫瑰——又或者是食人花，在悄无声息间绽放出尖锐的獠牙。 尤其是荣亲王世子，在看见常乐公主之后，差点被众人艳羡嫉妒的目光给包围了。 因为皇帝可是亲口说要把常乐公主许配给他的！ 一个断了手的人有这般的待遇……该说他运气好呢还是运气好呢？ “常乐，见过皇帝，万岁万岁万万岁。”常乐公主随即福了福身。 身旁的萧曜只是行了礼。 楚玉烟眼角的余光对望，却只看见萧曜的视线……变得几不可闻起来。 萧曜，一直都是一个奇特的存在。萧昀与他似乎有着不知名的过节，而他本人……更是…… 楚玉烟分明从他的视线中读出了一种欲望。 叫做，野心！ 但是萧曜与摄政王虽然认识，在朝堂之上，两个人旁若无人，仿佛第一次见面，该谦卑，该尊重，得体大方。而那常乐公主也举止有礼，对待未来的夫婿，更是多喝了几杯酒。 很快就讨得大多数人的欢心。 因为这大多数人——并不包括楚玉烟。 楚玉烟想，这个常乐公主，心机太重。 ——不是个好对付的。 一场宴会，便在这微妙的氛围中度过。 楚玉烟算着日子，隔个几天便是秋猎，到时候……想必又要有人来拿其做文章了。她瞅了一眼步伐趔趄的丽妃，眼角余光不可捉摸。 待到人走的差不多了之后，才方听见那常乐公主的声音：“丽妃娘娘是不是腿脚不方便？怎么走得这么慢？” 楚玉烟当然知晓为何九重使节对他们有恶意。 首先就是他们是战败国。 其次在朝堂之上，九重使节被她狠狠打了脸。要说不怀恨在心……开什么国际玩笑。 所以对于楚国的人，常乐公主该谦卑时谦卑，不谦卑是……是不会客气的。 比如现在，简简单单的话，却让丽妃心上一跳。她下意识看了一眼自己的小腹，在瞥见楚玉烟站在前方之时，心中稍稍舒了口气，冷冷道：“谢谢公主关心。但公主有时间去管本宫，不如回宫去，做好身为和亲公主的本分。” 说罢，她已经慢速离开。 之前常乐公主在朝堂上几乎把所有男人的目光吸引了去。因为她绝对可以称得上是一个尤-物。如此，常乐公主那狭长的丹凤眼眯了眯。 260.第260章 使节（4） 屈身来到楚国是有原因的。 楚玉烟只是若无其事地向前走去，辗转片刻后，又转身绕路来到了他们身后。 经过训练，在深厚的内力下，她的武功已经炉火纯青。 所以，实战演练是非常需要的。再加上有前世的基础在…… 萧曜缓缓从常乐公主的身后走了出来。那双清冷的眸子里看不出神采。 他那与萧昀有几分相像的侧脸，在楚玉烟的眼中变得微妙起来。 “有什么发现吗？”他低声开口道。 常乐公主的丹凤眼里划过一丝微光，她的红唇动了动，甚至攀上了萧曜的脖子，在他唇边呵气如兰：“我好像发现了什么有趣的事情。” 萧曜眼中的厌恶之色一闪而逝。“放开！” “啊呀……”这般冷冷淡淡的态度，常乐公主也不恼，只是捂唇笑了出声来。她的笑声银铃般悦耳，带着妩媚的万种风情。“真是的，都多久了对我还这个态度。罢了罢了……萧曜，你想怎么办呢？” 她真的从丽妃身上发现了什么有趣的事情呢。 而且……是在旁人不知情的情况下。 说不定能借此做些文章。 “按照计划进行。”萧曜睨了她一眼，冷冷说道。“不要对无关紧要的事物感兴趣，常乐，你想怎么玩我不管你，玩火上身**之后也是你自己的事情。但是，你要知道你答应过我什么！” “生气啦？”常乐公主眯着眼睛笑了出来，那红唇仿佛沾了酒潋滟着光芒，“好好好，我当然记得我答应过你什么……我见那二皇子瞧着不错……” 侧脸倒是长得挺精致。 “你想尝尝？”萧曜淡淡说道，面不改色。 “嘻嘻嘻……”常乐公主只是在笑。“听说是个病秧子，我怕我还没上他就倒了呢。你觉得……” “不一定。”萧曜不咸不淡，让人捉摸不透他的态度。“不要整出什么幺蛾子来就是。” “行，那都听你的。”常乐公主笑得妩媚。她甚至用自己那傲人的双峰在萧曜的身上蹭了蹭，随后留下一串笑声扬长而去。 萧曜站在原地未语。 千人睡万人骑的蹄子，身为一国公主，却像个妓子一般，若不是因为跟她的合作，萧曜根本就不会多看她一眼。 但是…… 萧曜望着后方，眸中狠戾之色逐渐从眼底浮现。 总归是要付出代价的。 之前也不知道炸了画舫的是何人……此番前来楚国他倒是要联系上摄政王好好查一查！ 待到二人完全离去之后，楚玉烟好似发现了新大陆一般扯了扯嘴角。 常乐公主显然在私底下是个不检点的。那——他们到底想做什么呢？ 好像某人要倒霉了？ 她皱了皱眉头，只觉得刚才在听常乐公主想对萧昀下手之时，心里没来由的一阵不舒服。空气中仿佛还残留着常乐公主身上的脂粉味道，她勾了勾唇，那是一抹冷冽的弧度。 这里，是楚国。 可不是九重！ 发现了什么，那都是无关紧要的事情。谁能够笑下去…… 才是最重要的。 261.第261章 皇家狩猎（1） 风劲角弓鸣，将军猎渭城。草枯鹰眼疾，雪尽马蹄轻。忽过新丰市，还归细柳营。回看射雕处，千里暮云平。 秋猎在十月初。 彼时，楚国迎来了第一场雪。 靠北的楚国，无疑是最早迎来雪的地方。在十月初之时，雪已经挂满枝头。银光素裹的世界里，只看见白皑皑的一片从高大巍峨的建筑物一直蔓延至天边，最后缓缓消失在了地平线。 “天与云、与山、与水，上下一白，唯……”骑在马上，楚玉烟抖了下缰绳，饶有趣味地说着。虽然她很想窝在被窝里就此一睡不起，但是……这种大型的集体活动还是得参加的。 现在虽然还是秋天，可却已经下起了雪。就在如此诡异的氛围下，楚玉烟瞅见那些九重来的人跟在后头，脸上的表情多有不悦。 大抵是被冻的。 唯一还算正常的就是萧曜与常乐公主了。 望着迎面走来的萧昀，楚玉烟朝他勾了勾小指，转而低头悄声道：“那个常乐公主感觉如何？” 萧昀眉头扬了扬，漫不经心地问道，“何意？” “我看她对你挺感兴趣的。”楚玉烟挑了挑眉毛，不置可否地说道。上次还偷听常乐公主想要对萧昀下手来着。 “是么……”然而萧昀在这件事上似乎没有跟她开玩笑的心思。他低下头，低哑的声音在她耳边响起：“跳梁小丑罢了。” 很巧，很巧。 上辈子的他就被常乐公主羞辱过！ 那时候他刚刚认回自己的身份，身为私生子，他面上无光。那时候萧曜对他很好，可是却也只是在私底下。只要一与那些人碰面……萧曜就不会见到人影。 他当时只以为是自己倒霉，现在猜想起来，萧曜根本就懒得管这种事情。领头羞辱他的人便有常乐公主，见他的皮囊好，差点就要做出些不雅之事来。 好在他自幼学武。 但是，那些年来刻在他心上的耻辱，他永远也不会忘记。上辈子没有办法报仇……那就这辈子来让他们偿还！ 多年不见，常乐公主果然还是这个性子。 他嘴角勾起的笑容讽刺至极。 见萧昀过来，常乐公主脸上挂着一抹势在必得的笑意。她都没有看萧曜一眼，径自越过他朝着萧昀走去。 她步伐很急，穿着厚厚的冬装，而就在这时，她似乎踩着石子，一不小心脚踝一扭绊倒下来。 “啊呀！”眼瞧着就要跌到萧昀的身上来！ 萧昀从马上一跃而下，向前走了几步直接从常乐公主的身旁走去。 “噗通！” 常乐公主如此栽倒在了雪地之上。 以一种狼狈的姿态，差点摔了个仰面朝天。积雪纷纷扬扬落下，落在她脸上的妆容，她的黑发，她身上的狐裘。 楚玉烟真想大喊一声干得漂亮。 不过这个时候，身为太子她还是得做出些表态的。“常乐公主，你怎么了？怎么突然就摔下去了？” 常乐公主的目光幽怨，但是依旧整理了仪容，勉勉强强扯出一抹笑容。 262.第262章 皇家狩猎（2） 楚玉烟绝对是故意的！ 她的话巧妙避开了萧昀对她置之不理一事，而提到的是她自己摔倒的。 甚至还颇带深意地怀疑她的摔倒是不是真实。 然而眼下，常乐公主只能踉踉跄跄地从雪地上爬起来，唇角的笑意牵强：“本公主……刚刚没有注意看路，一不小心摔倒了。” 萧昀他到底是不是个男人？ 看见她摔倒怎么都不扶一下！ “咳咳……”萧昀轻咳几声，连话也没有说，直接走过了她的身边站到楚玉烟的面前。“三弟，父皇在那边吧，我们过去？” 楚玉烟点了点头：“好。” 她自然看得出来萧昀对萧曜、对常乐公主的敌意。也可以看到……萧昀刚才绝对是故意的！ 常乐公主从萧昀的动作中明白了些许。 这是在说……他身体不好没有办法扶住她吗？ 常乐公主如此脑补了不少事情，于是拍了拍身上的雪，一跃上了马。 “他都这样了，你怎么还过去？”萧曜皱了皱眉说道。没来由的，他就是对那个二皇子感到一阵不爽快。这到底是为什么呢？就似乎他们是天生的仇家一般……而且那二皇子的背影看着也眼熟。 是不是在哪里见过？ 应该不可能。瞧见那二皇子走几步路累得跟什么似的，他远在九重，快马加鞭过去都要十天半个月，何况让一个病秧子出远门？ 也许是看错了。天下相像的人这么多……但是他又搞不懂常乐公主在玩什么了。 “他可不一定就拒绝了我。”常乐公主笑出了声来。现在又没有哪个狐狸精跟她抢，她的机会多的是。那少年鎏金面具遮住了一般的脸，也不知道面具摘下之后到底是怎样一番风景呢？ 还真想看看……他温柔待人的样子啊。 只是他仿佛千年冰山上的雪莲难以采撷，所及之处必然需要历经重重艰难险阻。而且他自己孤傲而冷冽，就算是有人愿意接近他，他也本能排斥在外。 就好似经历过一切世事，看透红尘沧桑一般。 萧曜嗤笑一声，也懒得与这个自作多情的女人计较。 “随便你。” 反正只要她做的事情不要影响到他便是了。 他跟这个女人只不过是合作的关系，各尽其力，达到双方的目的就可以了。至于其他的……那是她自己的事情，他管不着。 “公主，公主。”荣亲王世子骑着马走来。他为了装酷耍帅，特地表演了几个尤其惊险却考验技术的骑术。 但是现在的常乐公主眼里压根就没有他，看见荣亲王世子来了，也只是敷衍几句，满脑子想的都是萧昀在哪里去找萧昀。 荣亲王世子对于常乐公主的态度虽然有一瞬间的不悦，但是却也没有那般的气恼。 他倒也是知道些什么的。自己能娶到常乐公主那是走了运。虽然这公主长得很美，但看她不检点的行为……自己心中还是憋了一肚子气。 凭什么楚玉烟不要的东西就要给他？！ 他怎么说也是个世子爷！ 263.第263章 皇家狩猎（3） 凭什么他就要捡楚玉烟不要的？ 况且现在他这个未来的夫婿在这里，常乐公主居然连正眼都没有看他！ 真以为她自己是个东西了吗？ 和亲公主，和亲公主，说得好听，其实不过就是个被别国派过来的工具！ 为了讨好楚国而存在的东西，想睡就睡，还真以为自己是什么贞洁烈女，高高在上的公主了？ 只要是九重国皇室有那么爱这个常乐公主，那么他们就绝对不会派她过来和亲。所以常乐公主这一枚基本可以是个废弃的棋子了。 “世子爷……”常乐公主何等人物，周旋已久的她很快就觉察出来了荣亲王世子身上的不满。她暗暗划过一丝不屑，荣亲王世子她当然知道，断了一只手臂，还在她面前秀骑术？ 也不看看自己是什么人物！ 连皇子的一根毛都比不上！但是她又不得不对他谄媚！ “公主，我们走吧，人都在那边。”见常乐公主对他转变了态度，荣亲王世子方才冷哼一声摆起了架子来。 俗话说得好，入乡随俗。常乐公主到了楚国，就要知道楚国的规矩。不是什么人都能在楚国天子脚下放肆的！他怎么说也是皇家人，皇帝的亲侄子！ “是。”常乐公主中规中矩地应了一句，牵着马横跨上去。 这里人人善武，女子会骑马自然不是令人大惊小怪的事情。 常乐公主远远地就望见跟楚玉烟站在一起的萧昀。 奇怪的是，两人虽都看起来是男子，然而站在这里竟然有一种诡异的和谐气氛，这氛围让人不忍心去打扰，真是……别样的令人嫉妒！ “嘁，还真不怜香惜玉。”楚玉烟说的是萧昀刚才的举动。美女都要扑上来了，这人居然看都不看一眼就转身，他就这么忍心让别人美女一头栽在地上？ “也不看看她是不是香是不是玉。”萧昀轻嗤道。“一个从别国来的和亲公主……也有资格在这里放肆了么。” 现在的九重国已经不是当年的九重国。九重国尚未崛起，目前还是落后于楚国的。 “很少看见你这样子哎。”楚玉烟狐疑地瞅着他，“你是不是不喜欢那个常乐公主？” 萧昀指着自己：“你看不出来？” 他表现的已经很明显了啊。 楚玉烟优雅地翻了个白眼：“我看不出来我会问你么？” 萧昀扬了扬眉，“你不用担心，我不喜欢那个常乐公主，但我喜欢你啊。” “……” 楚玉烟现在不想跟他说话。 常乐公主过来的时候，就看见楚玉烟在顺着马儿的毛，而萧昀便站在一旁，嘴角笑意不见。鎏金的面具冰凉，在雪中好似一幅静谧的景。 真是……逼得人想去将这幅景破坏掉啊。 “二皇子殿下和太子殿下好雅致。”常乐公主微微一笑，行了个中规中矩的礼。 倒是一点也看不出来先前栽倒的狼狈了。 然而她此番动作看起来，却并不会入所有人的眼。 方才她摔倒在雪地一事，是大多数人都看在眼里的。 264.第264章 皇家狩猎（4） 战败国送来的和亲公主——本就惹得那些人看不起，尤其是女子。 更重要的是，那女子还长得很美！ 女人的嫉妒心，是远远超乎一个人可以想象的范围。 特别是在这个时刻，在看见常乐公主已经被指给荣亲王世子和亲之时，还想勾-引太子殿下与二皇子殿下的时刻，这些人无一变得额外团结起来。 楚玉烟懒洋洋地站在那里，一言不发，为马儿顺毛捋了捋。 常乐公主继续配合着笑意道：“常乐初来楚国，不知太子殿下可有幸赏脸，让常乐陪同去狩猎？” 她不是说“太子陪常乐去”，而是“常乐陪太子去”。 调换了人物名字的位置，一下子，让她的整句话、整个人的身份，都变得微妙起来。她主动退让，若是楚玉烟再不应允，就显得是楚玉烟失了礼了。 楚玉烟挑了挑眉毛。 这常乐公主想来是铁了心想跟着她这一块儿？ 他们到底葫芦里卖的什么药！ 楚玉烟当即笑道：“常乐公主发出邀请，本太子怎有不去一说？” 看着倒是有趣。常乐公主虽然是对她发出诚挚的邀请，可眼角的余光却一直落在萧昀身上。而当楚玉烟的视线瞥向萧昀之时，得到的只是他嘴角那玩味而戏谑的笑容。 真是一朵白雪中的风骚花！招蜂引蝶！ 楚玉烟哭笑不得地想道。 “我跟你一起去。”见楚玉烟开口，萧昀也没有落后。他的表情虽然掩藏在了面具之下让人无法看透，可那精致的轮廓衬托着白皙的面容，却无一让人沉溺在这无法抗拒的磁性声音之中。 看得让常乐公主微微的愣神。 “二皇子殿下……” 却没想到萧昀理都没有理她，径自对着楚玉烟道：“我这病比起以往也好了不少。今天难得有这个机会，三弟，你不会不欢迎皇兄吧？” 楚玉烟陪着笑，却暗地里咬牙切齿，她只是面带温和的笑容点了点头道：“二皇兄若乐意，自然可以过来。那就，恭敬不如从命！常乐公主，请！” 说罢，她已经一跨上马，在飞扬的碎雪中朝着远方奔腾而去。 萧昀骑马而去，修长挺拔的身影在雪中带起阵阵清风。 他的背影逐渐消失在弥漫的雾气中，只能看见雪地上那留下一长串的脚印，也不知是马还是人。 萧曜站在常乐公主的背后，讽刺地笑了出声来：“二皇子有那么好看？” “你不懂欣赏。”常乐公主嘴角的笑容风情万种，“只是……他也要跟过去啊，可惜了，那礼物是专门为楚琰准备的呢。” 她虽然对萧昀有好感，但——好感是好感，分寸她还是拿捏的很清楚的。她有好感，但这并不代表她会因为这几乎可以称得上是可笑的好感付出代价！ 楚琰得死。 有无关的人上去凑热闹掺和一脚，那是他们自己的命！ 萧曜不置可否。他只是望着常乐公主靓丽的背影，眉角中厌恶之色更甚。 这个女子贵为公主，依旧这么不知廉耻。 265.第265章 惊险（1） 果真是庶出的孩子，即便是成了公主也无法抹去他们血脉里的卑贱。 庶孽！ 他这么一想着，只是望着三人远去的方向，越发越令人捉摸不透起来。 萧昀和楚玉烟看着还是依旧那么眼熟。 到底——是在哪里见过他们呢？ 炸画舫的人还没有找出来……那块藏宝图碎片也不见了踪影！ 摄政王和他好不容易树立起来的信任就这样被破坏了。 趁着这一次的机会，他是定然要做出些什么挽回自己在摄政王心中的地位的！ 他本应不必这么做，是九重国那些人逼着他做的！唯一一个小时候对他好的蠢货萧昀已经死很久了，没有了萧昀在身边当垫背的……他必须自己走下去！ …… 也不知何时天空中开始飘起纷纷扬扬的雪来。 细雪纷至沓来，比起晨起的场景不遑多让。一路参加狩猎的人，跑着跑着，就只剩下了楚玉烟和萧昀的身影。 当然——前方还有一个不速之客。 常乐公主。 “她是冲着你来的，你没有个表态吗？”身后楚玉烟悄悄推了推他。传音入密，她的声音在空气波动中巧妙地隐藏起来。 萧昀的墨眸中划过一丝戾色。 “不。” “她是冲着你来的。” 本来好不容易找到跟楚玉烟单独相处的机会，煞风景的常乐公主，多了个局外人的感觉真的超级不爽！ 如果能杀了她就好了。 无趣。楚玉烟撇了撇嘴不以为意，常乐公主和萧曜那些眼神交流让她早就觉察到了，常乐公主会主动提出一起来狩猎绝对有古怪！ 两旁跟着的侍卫越来越少，楚玉烟箭术精湛过人，不一会儿就已经满载。 “啊——！” 彼时，却听见常乐公主的马嘶鸣一声，向前奔腾几步就再也走不动，居然一甩身子将常乐公主给甩了出来。 楚玉烟眉头一皱。 该说这常乐公主运气不好……还是她骑术太差劲，又或者是她故意而为之？ “常乐公主，你没事吧？”但是作为东家，楚玉烟还是依旧很“友好”地慰问了一下栽倒在地上的常乐公主。 常乐公主在内心深处已经把这两个看戏的人骂了千遍百遍了。 看见美女摔倒能不能有个表态啊？！ 你们都特么是性冷淡【乱入的词——】吗！！ “没、没事……”常乐公主虚弱地说着，她挣扎着起来，然而那马却已经跑远了。 身后的侍卫都走的差不多了，现在可以看见的就是楚玉烟这三人——嗯，两匹马。 常乐公主的眼神就在楚玉烟与萧昀之中徘徊。“二皇子殿下，我……我的马跑了，可不可以和你同骑一匹？” “不可以。”萧昀冷冷淡淡地拒绝了她。 常乐公主简直气得想掀桌了。 楚国的教养就是这样的吗！ “那……太子殿下……” 楚玉烟稍稍皱了皱眉头。她也不想跟常乐公主坐一匹马上，万一她在中途使点什么手段怎么办？到时候一尸两——加上一匹马……不对，如果真算计死的只会是她和马。 266.第266章 惊险（2） “三弟，你下来。” 萧昀旁若无人地对楚玉烟勾了勾手指，嘴角噙着漫不经心的笑容。“把马让出来给常乐公主吧。” 反正楚玉烟现在十三岁，况且他们的身份摆在这里，同骑一匹马并没有什么奇怪之处吧。 楚玉烟犹豫了一会儿，还是认为萧昀这个提议是不错的。于是方才点了点头，慢慢吞吞地从她的马上下来。 她似笑非笑地睨着常乐公主：“公主不乐意吗？还是觉得这马不好？” 常乐公主的好算盘落了空，虽然心中不悦，但仍然脸上陪着笑容道：“二位对常乐的好，让常乐感激不尽。” 说罢，已经翻身上了马。 楚玉烟内心腹诽：这确定是好？唔，她应当不是感激不尽，而是怀恨在心吧。 只是她刚一上马，她就隐隐有些后悔了。 怎么感觉自己上了贼船呢？ 二人虽同骑一匹马，但是萧昀直接把楚玉烟抱起来让她坐在自己的前方——甚至有一半在他的腿上。 就像是靠在他的怀中一般。 而且那只骨节分明的手还毫不客气地揽上她的腰。 完全就是挠痒痒的感觉。楚玉烟现在深深地知道这厮分明就是来捣乱的！她深吸一口气，脸上在出现片刻的恼怒后又很快恢复了平静。 完美到甚至让人看不出一点破绽。 只是当常乐公主刚一上马之时，却发现了有什么不对劲儿之处。在楚玉烟的注视下，她小心翼翼地摸上自己的后背，拽下上方粘着的东西…… 这是在深山老林里，又是下了大雪的日子，有很多无法预知的危险。 在常乐公主有意无意的带领下，实则他们已经走了很远。远到连后面的侍卫都追不上了。 “啊——！”常乐公主再度尖叫一声，她似乎有很重的洁癖，手中的东西不足片刻就已经落在了雪地上。 那是一撮毛。 她的衣服上有尖尖的装饰，沾染之后很容易黏住东西然后拽下来。 瞧见她刚才栽倒的大坑，那里头似乎有着不少相似的毛发。 棕色的毛发还沾染着动物分泌物的气息。 楚玉烟眼皮子跳了跳。她终于知道为什么会有不祥的预感了。 “我们……”楚玉烟深吸一口气，伸手指挥道，“现在、立刻、马上，按照原路，跑！” 刚才常乐公主跌倒的地方分明惊动了什么东西，而且……还把人家的毛给拽下来了！ 眼瞧着那毛，估摸着在这片区域最容易出现的动物——是棕熊！而且，还是在冬眠中的棕熊！常乐公主的马顺着常乐公主摔倒的地方跑过去，天知道会遇见什么……棕熊被从美梦中吵醒，第一件事情会做什么？ 报仇呗！ 然而…… 当楚玉烟说下这话之后，现在，为时已晚。 脚下的大地不可抑止地震动起来，地动山摇的感觉就仿佛整个人颠倒过来，那纷纷扬扬的大雪以一种肉眼可见的速度被打散落了一地。 身后，伸出一只巨大的爪子来。 爪子的上面，几簇皮毛已经被什么东西拽了下来。 267.第267章 惊险（3） 光秃秃的瞅着很是不顺眼。 就好似一片茂密的毛发之中突然就少了那么一块，白色尤其显眼。 “嗷呜——！” 正如楚玉烟所猜测的那般，常乐公主刚刚栽倒的地方，便是棕熊洞穴的入口！ 原来不知不觉中他们已经走了这么久了！ 或者说…… 他们已经走到了一个如此危险的地带！ 要逃已经来不及了。 楚玉烟低声对身后的萧昀说道：“趴下，装死。” 本是棕熊在冬眠之中，不去惹它什么事情都没有。 但奈何……！ 常乐公主刚才已经惊动了它！ 萧昀点头很快一个翻身将她压在雪地上，索性一动不动地趴在上方没有动作。 他炙热的呼吸离得很近。 楚玉烟半闭着眼睛，连大气也不敢出。良好的演员素养让她看起来若无其事，就这样趴在原地。甚至若不靠近，几乎都感觉不到她的呼吸与心跳声。 更别提手脚上的动作了。 常乐公主在现在也来不及去想那些事情，连忙一个趔趄趴了下来。只是仿佛受到了巨大的惊吓，一直竭力地捂住自己的嘴唇不敢吱声。 楚玉烟见状只是冷冷地扯出一抹笑容来。 常乐公主比起她还差远了！棕熊怎么可能出现在这种地方，何况还这么恰巧的惊动了！ 要说没有问题连她都不信！ 但是现在已经由不得她多想。 那棕熊一步一个脚印，缓慢地从雪地里爬了起来。它身材巨大，那脚印几乎有楚玉烟的头那么大。楚玉烟估摸着要按照前世的度量衡来判断……棕熊起码有两米高。 我去！ 棕熊本眼看着要一巴掌拍下，然而它似乎觉察到身前三个人类都趴着一动不动了。 它俯下身子，用鼻子左嗅嗅右嗅嗅，似乎在寻找先前拔了它毛的人。 楚玉烟只是紧闭着双眼，一言不发而面无表情。是出奇的镇定。属于一个专业演员的矜持、冷静，在她的身上得到了完美的体现。 作为一个演员，首先，就要沉得下心。 而身上的萧昀也出奇的有毅力，竟是让棕熊在接近之时也没有发现端倪。 棕熊嗅了嗅发现没有气味，而后又抬起巨大的爪子一巴掌拍了下来。 好好的冬眠被吵醒，它现在很愤怒。即便是死的人类，它也不想放过—— 眼瞧着那棕熊的巴掌就已经落在了常乐公主的身边。棕熊俯下高大的身子，那近在咫尺的鼻子混杂着浓烈的分泌物气息靠近着常乐公主，拥有洁癖的她实在无法忍住，条件反射下，朝着旁边挪动了些许。 而就在这时！ 棕熊很快就发现了不对劲！ 这个人类居然动了！ 棕熊眸中的火焰“腾”地一下燃烧了起来，它感受到了被欺骗的愤怒，对于常乐公主就像拎小鸡一般，一只爪子上尖锐的指甲直接就这般抓住了她的衣服。 “啊！！”常乐公主高声尖叫，撒开了腿就往后跑，一跃上马来，“二皇子，太子殿下，救我！救我！” 这一下子，把楚玉烟和萧昀活着的事实也暴露了。 268.第268章 惊险（4） 楚玉烟实在是忍无可忍，眼瞧着常乐公主这般，她现在已经无法坐以待毙了。 若是再这样忍下去，那棕熊一巴掌就可以把她给拍扁来！ “嘘。”那方身上人修长好看的手指抵在了她的唇瓣上，眼神示意她望向常乐公主。 却看见常乐公主一把坐上了楚玉烟的马，骑着扬长而去。 跑得比兔子还快！ 楚玉烟冷笑一下，阳的不行玩阴的？ “走！”萧昀将她打横抱起，翻身一滚，竟然奇迹般地躲过了棕熊那一巴掌的攻击，转身跳上了马。 他一甩缰绳，那马儿在刺激下越发越跑的飞快起来。 “吼——！” 棕熊怒吼一声，只觉得自己受到了羞辱，手上脱掉的皮毛依稀可见，然而常乐公主逃得快，现在能够让它发泄的只有楚玉烟与萧昀二人。 萧昀骑着马，一边贴在楚玉烟的耳畔与她打趣。“楚小烟，你饿了没有？” 楚玉烟眉头皱了皱：“吓饱了。” 对方笑眯眯地说道：“没事，马上就有能填肚子的东西了。烤熊肉怎么样？那熊的皮毛可以扒下来，嗯……就做成衣裳送给常乐公主好了。然后熊胆也是好东西……” 他眼角的余光时不时睨着那棕熊。声音丝毫不见慌乱，嘴角的笑容依旧玩味。桀骜的性子在此刻得到了体现，但是仔细一看，他的眼底——是一种几尽彻骨的冷酷与冰凉。 常乐公主算计他不成问题。 错就错在——她惹了不该惹的人！ 萧曜，上次的炸画舫还没有享受够吗？这一次……是不是也要送一份大礼给你？ “你认识路吗？”楚玉烟轻声问道，眼中带着狐疑之色。她被他紧紧搂着，但是此刻也没有多余的时间去想什么男女之别还是害羞了，太矫情。因为马在飞快地跑，后面已经恼羞成怒的棕熊在孜孜不倦地追着，他们能不能保住小命都难说。 好在她拿了弓箭在手上！ “不认识。”萧昀的声音慵懒而散漫，他甚至还有那个闲心帮楚玉烟捋了捋被风吹乱的发丝。“不过总有路可以走出去的。弓给我！” 就在楚玉烟还没有来得及回话之时，却见萧昀已经一把拿过她手中的弓箭，快到以至于连楚玉烟都没有看清楚他的动作是何时做出的，只见那支箭“嗖”地一下便从萧昀手中飞出！ 而与此同时，萧昀也抱起楚玉烟一跃而起，完全抛弃了马纵身跃下！ 那支箭呈现漂亮的弧度笔直插入棕熊的腹中。棕熊元气大伤在原地哀嚎，马离开了缰绳，也飞快地朝着不知名的方向疯了一般跑去。 楚玉烟知道萧昀轻功好……可现在方才知晓哪里是好，完全就是出神入化的境界…… 而且他的箭法也很是高超。 至少刚才他出手太快，快到连她都没有看清楚。 “别看。”萧昀遮住了她的眼睛，阻止了她往后面去看的举动。“放心交给我就好。等回去之后你准备好烤架，嗯……今晚加餐，烤熊肉。” 269.第269章 惊险（5） 楚玉烟被他给气笑了。 也便只有他在这种命悬一线的时刻，还能若无其事地与她开玩笑！ “那只熊皮糙肉厚的，有什么好吃的？”楚玉烟撇了撇嘴，说道。也不知为何，在他说出话的那一刻，她竟然能够放心地躺在他的怀中。 所谓的信任吗？ 萧昀细细思索道：“唔，不喜欢吃，那就大卸八块，把皮扒了，然后送到荒山野岭喂狗去好了——” “嗷呜！！” 对于棕熊来讲，不管它听不听得懂萧昀与楚玉烟的对话，但是他们的言行举止在棕熊看来也都是赤-裸裸的挑衅！ 棕熊的怒意已经达到了极致！ “哎呀，真是的。”楚玉烟的胳膊肘撞了撞他，“人家都被你气炸了，你还没有个表态？” “表态么——”萧昀微微一笑，手中数支箭上弓，瞧见那箭仿佛有与风抗衡的速度一般飞了出去！ 千钧一发之时，电光火石之间！ 萧昀已然抱着楚玉烟稍稍一翻滚，从林子里逃了出来！ 外头就是皇家的狩猎场，再这般下去他会暴露他的体质。于是当下放开了楚玉烟，萧昀已经开始大口大口喘着气，苍白的脸上似乎很是虚弱。 与此同时，楚玉烟则是一跃而起，带着凌厉的剑锋，一剑直接朝着棕熊刺了过去！ “那是太子殿下！” “等等……太子殿下后面的……是棕熊！！” 很快就有人发现了楚玉烟的身影。 随后好不容易赶来的常乐公主更是累得上气不接下气，急急忙忙地说道：“我们……我们在林子里发现了棕熊……太子殿下和二皇子殿下为了保护本公主……快去救他们啊！” 先前那群人还不信呢，但是当楚玉烟和萧昀真正出现在了大家的视线之内——又或者是那被激怒的棕熊已经身中数箭而砍了一剑之后力不从心之时，就这样闯入了所有人的视线所及之处。 尤其是皇帝已然被吓坏了。 “来人啊！快派人！射杀那棕熊！琉儿，琉儿去哪了？” 他自然是巴不得棕熊赶紧把楚玉烟撕裂才是好！但是……但是那棕熊眼见着力气所剩不多，而且是冲着皇家狩猎场而来的！ 他们已然都成了红了眼的棕熊眼中的敌人！ “回禀皇上……”那管事公公小心翼翼地说道，不敢去看皇帝的眼睛，“玉贵妃娘娘……玉贵妃娘娘她在那边……” 那边…… 就是楚玉烟，又或者是棕熊所在的方向！ 目光转向楚玉烟。 她后退数步，眼见着棕熊力气已经几乎用尽，踉跄的步伐摇摇晃晃，似乎支撑不住自己的身体了。 玉贵妃和丽妃走在一起，看似友好实则已经交锋了几个回合。 而就在这时……她们只觉得身后被巨大的黑影笼罩，那摇摇欲坠的棕熊即将倒下的地方……竟然是她们所在的方向！ “……啊！” 丽妃下意识地护住了自己的小腹，玉贵妃跟着尖叫。眼见棕熊倒下，玉贵妃则在条件反射下就把丽妃往前面一推！ “砰——” 270.第270章 惊险（6） 丽妃一个不稳，直接向前栽倒过去。 而玉贵妃连连后退数步，只能眼睁睁地看着丽妃的身子在与自己视线齐平的地方逐渐向下！ “丽妃娘娘！” 楚玉烟在后方惊呼一声，而后拔出最后一支箭，搭上了弓，朝着棕熊的心脏部位进行最后一击！ 棕熊身上已经伤痕累累，萧昀对它的攻击几乎要了它的性命，现在只是强撑着吊着一口气罢了。 而楚玉烟这回，已经直接了解了它的性命！ “琉儿！琉儿！” 皇帝的声音在背后响起。那几尽饱含所有害怕、担忧、恐惧的情绪，全部都融入了那声声呐喊之中。 当他看见玉贵妃没有事情依旧站在那里的时候，终究是松了一口气……然而他很快就发现，丽妃已经倒在了一片血泊之中！ “孩子……孩子……”丽妃唇中不断喃喃，那一摔几乎要了她的半条命！棕熊就在她的身边，也不知道到底有没有死透…… “丽妃娘娘。”楚玉烟再度喊了一声，她暗暗一咬牙，朝着丽妃所在的方向冲了过去。 “丽妃！”皇帝在安抚完了玉贵妃之后，终于发现了倒在血泊中的丽妃！“太医！太医！快叫太医啊——” …… 这一场狩猎，在惊险中终于落幕。 又惊又险。 一路快马加鞭回到了皇宫，那群太医马不停蹄地赶到鹂语宫里去救治丽妃。常乐公主跟个没事人一般只是声称受惊了很快回宫，而萧曜更加沉默，甚至没有被所有人所注意。 而大皇子楚珞…… 就像一枚暗中蛰伏的猛兽。 “丽妃娘娘小产了，好在救治的及时，孩子算是保住了，就是……丽妃身子受损，也不知道孩子能不能顺利生下来。”彼时楚玉烟正呆在东宫里听着卿娘的汇报。 手中的毛笔“啪嗒”一声断成两截。 身为她正在培养中的心腹，卿娘是知道一些事情的。 比如说丽妃怀孕一事。 “嗤。”楚玉烟嗤笑一声，“平时林子里什么都没有，常乐公主一来就来了棕熊……” 巧合？ 这绝对是不可能的。 “殿下，您觉得这件事情这是巧合吗？”卿娘问楚玉烟。 “你觉得呢？”楚玉烟反问她。 “有蹊跷。”卿娘倒是毫不避讳的说道。“常乐公主和那个质子……也不知在打着什么主意。殿下，奴婢那日路过他们二人住的行宫，发现他们似乎在秘密谋划着什么……” “九重国是这么容易低头的吗？”楚玉烟不置可否，“就算不是为了国家……他们自己，也不会来这里只是和亲这么单纯。向家主那边怎么样了？” 她并不想在这个话题上继续谈论下去。 卿娘道：“按照殿下给出的方案，向家在京城的发展很顺利。” 楚玉烟眯了眯眸子，淡淡道：“嗯，那就好。希望跟向家家主合作愉快吧。” 在私底下的时候她向来很少自称本太子，倒是让卿娘觉得亲和力增加了不少。 怎么说卿娘也是楚玉烟身边唯一信任些的人…… 271.第271章 作死（1） 月黑风高夜，杀人越货时。 不过……现在可不是杀人越货的时候。 至少这几天除了那日狩猎上面的惊险一刻——一切都显得很平常。 直到…… 不速之客的到来。 “常乐公主。”望着面前走来的红衣美艳女子，萧昀只觉得自己那股内心深处的恨意已经无法抑制住，他恨不得冲上去将这女子掐死——当然他并没有。 他只是不咸不淡地说道。 “二殿下没想到还有赏月的雅兴，真巧，我们有着共同爱好。”常乐公主笑得妩媚动人。 “我不喜欢赏月。”萧昀却连正眼都没有看她一眼，转身正欲从房间回去。 “二殿下一点也不怜香惜玉啊……”常乐公主摇了摇头，浅笑着说道。她的声音仿佛酥软到了骨子里，任何稍稍自制力弱一些的人对她都无法把持得住。 当然……这其中不包括对常乐公主满怀恨意的萧昀。 萧昀勾了勾唇反问道：“常乐公主认为，是什么玉都值得怜惜的吗？有些人，也配得上称‘玉’吗？” 唔，他一点也不介意去怜惜怜惜那另一块——“玉”。当然前提是她乐意。 楚玉烟打了个喷嚏，在床上辗转，摇了摇头继续睡觉。 什么人又在背地里说她坏话，估计是常乐公主或者萧曜吧。再不然……就是被她弄的一身祸的摄政王。 常乐公主脸上划过一丝狠色。 不识时务者，她最讨厌了。 显然这二皇子就是不识时务者其中的一个。 她对萧昀的兴致仍在，但是却在与萧昀的对话中已经被一滴一滴的消磨掉了。因为萧昀甚至能对楚玉烟——他的弟弟，一个男人，露出那般温柔的一面。 却连一个正脸都不曾给过她！ 她到底哪里不好，堂堂九重国京城第一美人居然比不上一个男人？——或者连男人都称不上，只是一个孩子。 “常乐公主如果还要留在这里的话，请自便。”留下这句话，萧昀已经走了进去。 好一个常乐公主！ 还想给他下药……这公主到底是有多饥渴多缺男人？ 这药下的极为巧妙，并不是放在茶里又或者是吃食里，而是……在香囊上。方才常乐公主离他离得这么近，他或多或少吸进了一些。不过依着他的自制力，应当是没有多大效果的。 但是令萧昀没有预料到的是……这药，还是九重国皇室独家配置，只有在闺房之乐里才会用到的…… 既然她这么缺男人……萧昀想着，这皇宫里能够让常乐公主看得上眼的，不正是还有一个男人么？ 老皇帝……想必，她会很喜欢的吧。 只是萧昀已经下意识地前往东宫了。他几个步伐轻功上身，已经从屋檐上一跃而下。 楚玉烟的睡眠很浅。前世她特别忙，通常都是在飞机或者火车高铁上补觉，所以不可能睡得太熟。直到现在也无法将习惯改过来。 所以隐隐约约之间……她总觉得有什么东西在咬她。 她下意识地直接归类到了虫子里面。 272.第272章 作死（2） ——不太对啊。 冬天怎么会有蚊子呢？ 楚玉烟半闭着眼睛，扬起纤细白皙的手就往那脸上一拍—— “你又玩谋杀！”萧昀擒住她的手，一脸幽怨地说道。 楚玉烟揉了揉眼睛，方才睡意朦胧道：“我怎么知道是你？怎么，这夜黑风高的你跑过来做什么，杀人还是放火？” 萧昀挑唇笑道：“不，我是来抢人的。” “……” 月色下，楚玉烟一脸怀疑地瞅着他：“常乐公主追了你这么久还觉得空虚寂寞冷？常乐公主缺男人，你五行缺女人？” 萧昀点了点头，正色道：“我五行缺你啊。” “下次把常乐公主洗干净扒光了打包送你床上，你再说一声试试？”楚玉烟扬了扬眉，三句气死人不偿命对吧？ 可以，这很好。 萧昀叹了声气道：“常乐公主那么饥渴，我么，还是算了吧。” “收敛点。”楚玉烟捋了捋额头的发，这般被打断她也睡不着了，索性抽望着他道：“常乐公主，你想怎么处理？” “不关我的事。”萧昀眯了眯眼，说道，“是她自己作死的。” 除去荣亲王世子之外，这段时间在楚国皇宫，还没嫁出去呢，常乐公主已经勾搭上不少达官贵人。她亲和力好，再加上长相貌美，妩媚气质占七分，所以尤其在男人中很有人缘。 让人完全无法捉摸出常乐公主的想法。 “是啊，自己作死……”楚玉烟长叹了一口气说道。“常乐公主想杀了我。你觉得，她背后是代表着萧曜，还是摄政王？” 萧昀沉默。 依照他对萧曜的了解——这种神奇，是萧曜极有可能做得出来的。 或者说，是常乐公主的咄使下令萧曜默认的。 “药效似乎还没过。”他喃喃自语了一番，在楚玉烟狐疑的目光下，整个人就这样自然地躺了下来。“乖，再亲一下。” “……” …… 第二天醒来的时候，卿娘发现楚玉烟精神状态有些……呃，诡异。 至少在冬日不到午时不起床的太子殿下……突然就抽了风，大清早的爬起来……练剑？！ 问起原因来，楚玉烟只是咬牙切齿地说出了这么一句话。 防火防盗防饿狼！ 卿娘表示不理解。但是看楚玉烟的神情……总感觉活脱脱就像一个被采阴补阳了的……可怜人类？ 天啊，到底是哪只狐狸精敢采楚玉烟的……阴还是阳？ 可是她看昨晚好像并没有发生什么事情啊。 放下手中的长剑，楚玉烟几乎是整个人都卧在了软榻上。 但是这么一活动活动筋骨，倒是不觉得那么冷了。 若是放在前世的北方还有地暖，这里完全就是……靠着木炭了。 “父皇近日如何？”她撇了撇嘴，抿了一口姜汤说道。在尝过姜汤的味道之后眉头深深地皱起。如果她先前知道这是姜汤的话，绝对不会喝那一口的！ 无论是上辈子还是今生她都尤其讨厌生姜的味道。 “似乎是在准备飞升。”卿娘的声音都带着些哂笑。也许是在嘲讽皇帝。 273.第273章 作死（3） “升仙啊……” 楚玉烟喃喃一声。 也是时候该去看看皇帝了。 碧瓦朱甍，瞻天恋阙。 幽幽的灯火在阳光下忽明忽暗。 四处弥漫着一股类似于麝香，又夹杂着曼陀罗幽香的靡靡香气，诡谲而令人沉迷。 楚玉烟推开宫殿的门之时，扑面而来的就是这种说不出的气息。早有准备的她内力上身，终是没有被这种气味影响。 起先她一直在疑惑那“仙丹”到底是什么，许久之后她终于想明白——那极有可能是一种毒品。 在见到皇帝的情况之后…… 她现在几乎可以笃定她的猜测了。 她的动作很轻，很轻。或者说再加上里头的人完全没有意识到会有人在这种时候进来——以至于她可以把后面的动静看得一清二楚。 幔帐轻纱半掩着龙床。在靡靡香气中剥夺人的意识，帝王躺在上方，已经看不出原本的容颜。 “琉儿……琉儿……” 他的声音沙哑而苍老无力，仿佛历经沧桑已经千疮百孔，但是却依旧守候着自己的那一丝执念。 然而，一念成佛，一念成魔。 “琉儿……” 楚玉烟认出那是玉贵妃。 玉贵妃穿着的衣着一如那日玉琉死时的着装。彼时她站在龙床面前用几尽魅惑的嗓音吟道：“我好恨你啊……是你害死了我……” 摄政王又想玩什么花样？ 楚玉烟颦了颦眉，藏在暗处没有做声。 “琉儿……琉儿！”皇帝惊觉大呼出声，“琉儿，朕错了，朕不该这样，朕只是不想你离开朕，琉儿……琉儿你留下来陪陪朕好不好……” “我恨你！”玉贵妃望着痉挛不止的皇帝眼中没有丝毫的怜惜。“如果不是你，我不会这样……我恨你……恨你！你抢了我的东西……瓦解了我的家……我恨你……” 说罢她已经起身正欲离开。 皇帝用那几乎颓废的身体一把拉住了她的手。 “琉儿……你留下来……你要什么朕都答应你！答应你！东西朕还给你，鬼面军朕不要了，朕给你，给你，都给你！” “呵……”玉贵妃冷冷一笑道，“你口口声声说爱我，可是在前几天晚上你的龙床还不知道躺着何人，我的亲生儿子都不愿意开口叫我母妃，甚至连认都不认我这个娘……你觉得我活在这里、我留下来还有什么意义？” “朕去把琰儿叫来！”皇帝不太敢去看玉贵妃的眼睛。“朕把鬼面军的令牌给你，朕把楼兰宝藏的藏宝图碎片给你，朕……朕把琰儿叫来重新认你，你只要不要离开朕……不要离开朕！” “那我问你。”玉贵妃不着痕迹地掰掉扣在她手臂上的手指，一字一顿地说道，“鬼面军的令牌在哪里？楼兰宝藏的碎片又在哪里？” 她必须赶快完成她的任务。什么太子认不认她做这个母妃，她在乎这些做什么，反正她来的本来目的又不是这个…… “藏宝图碎片……朕这里的藏宝图碎片前段时间失踪了……”皇帝声若蚊呐轻声道。 274.第274章 作死（4） 正在偷听的楚玉烟自然是知道，那块藏宝图碎片不在皇帝的手里，而是在……她的手里。 但是鬼面军的令牌…… 看见玉贵妃脸上的失望，皇帝那仅存的理智也已经被吞噬殆尽，慌慌忙忙道：“但是朕还有鬼面军的令牌！朕现在就把令牌给你！不，令牌不在朕身边，令牌在……就在——” “皇叔真的打得一手好算盘。” 就在皇帝几乎要把鬼面军令牌藏匿的位置之处说出来之时，从暗处走来的楚珞拍了拍手，颀长的轮廓在烛火中一代一代清晰起来。 他脸上挂着势在必得的笑容。 梦猛然惊醒。 哪里有什么玉琉，分明是那玉贵妃穿了衣衫假扮的！ 虽然相像……但终究不是真正的玉琉。 而摄政王，就在玉贵妃的身后。 “比起本王，大皇子怕是有过之而无不及。”摄政王讽刺地笑了笑，身后跟着常乐公主与萧曜二人。“在这里装的云淡风轻，你不觉得你笑的还太早了吗？听说你已经派玄音阁阁主拿到了那块令牌？但是很遗憾的是，玄音阁阁主似乎已经被杀了呢……” 虽然不知道真正杀死玄音阁阁主的是何人，但是总归是嫁祸到了他天煞教的头上！ 现在他还承受着江湖的舆论。甚至连武林大会都没有办法参加。 迟早有一日，他会把那些人都杀光！ 楚珞俊美的容颜上扬起一丝笑容。“玄音阁阁主手上的，只是半枚令牌罢了。还有一半，可不在你我二人的手里。玄音阁阁主死了又如何？你可以保证我手上没有令牌吗？” 楚玉烟从他们的话中捕捉到了几个关键词。 玄音阁阁主！ 令牌！ 她突然想起从玄音阁阁主那顺手牵羊来的那块令牌。 雕绘着日月星辰，山河湖泊…… 难道说这一块就是鬼面军的令牌？！ 但是楚珞的上一句话是什么意思？鬼面军的令牌还有一半？ “你们——你们！”皇帝俨然被气得不轻。楚珞不怒反笑，缓缓凑近皇帝的跟前，轻声说道： “我的好父皇啊，你还以为你是当年那个高高在上的皇帝吗？你的令牌、你的藏宝图碎片都已经不在了，没有了，不属于你了！所以你现在，不过是一具任人摆弄的人偶傀儡，你毫无任何用处！真以为玉琉会活过来吗？玉琉已经死了，死了！楚琰也很恨你——” “不是的！”皇帝似乎被他的话激怒了，歇斯底里地反驳道，“琉儿不恨朕，琉儿怎么会恨朕！朕给她最好的，她是这个世界上最尊贵的女子！她的儿子是太子，未来的皇帝，朕把朕的一切都给了她，她为什么要恨朕！” “但是，”楚珞脸上的笑意不减，“她，没有自由啊。” 一句话，好似点醒了皇帝。 皇帝在位这么多年，那张已经毫无生机的脸上，终于，流下了空洞的泪来。 “大皇子，不必废话了。”那旁的常乐公主悠悠道，“现在我们四个人，而你，只有一个。你认为你有机会逃脱吗？” 275.第275章 鬼面军（1） “或者说，你有机会去跟我们抢吗？” “你们想做什么？”楚珞的脸上丝毫不见慌乱之色，“逼宫吗？” “怎么是逼宫？”常乐公主笑得娇媚而妖冶，“摄政王身为楚国皇室血脉，皇帝死了，他也有资格继承皇位！” “可太子还没有死，你们确定要这般？”楚珞挑了挑眉毛，问道。 常乐公主不动声色：“你觉得，一个废物太子，与为百姓造福的摄政王，百姓会选哪个？又或者换句话说，太子在又如何，皇帝如果有遗诏呢——” “你们——你们——！”皇帝那苍白的手指着常乐公主和摄政王，喃喃着说不出话来。 他们要逼死他！ 他做梦也没有想到，摄政王会选择与九重国为伍，只为了逼死他，只为了这个皇位！ 遗诏…… 他们是铁了心要他死！ “皇帝。”萧曜的脸掩藏在了烛火的阴影下，“您还是准备飞升吧。” 说着，他已经缓缓地扬起了手，那越来越多白色粉末研制而成的仙丹送进了炉鼎中炼化，就要往皇帝口中塞进去！ “谁说我是一个人了？” 那旁本处于下风的楚珞，突然笑了出来。 “摄政王，你觉得本皇子会打没有把握的仗吗？！你未免把人看得太低。” 话音刚落，却见从四面八方猛然跳出无数御林军！ “御林军听令！”楚珞一声令下，“摄政王勾结敌国，意图谋害帝王谋权篡位，给本皇子拿下！” “是——！” 许是没有料到楚珞能在短暂的时间中筹集这么多的后手，摄政王冷冷一笑，向后退了一步！ “出来吧。” 他低声说道，“好久没有闻过血的味道了。” 那仿佛从地狱彼岸花中诞生出来的诡异之手，在时间与空间的碰撞中变得扭曲，诡谲得令人毛骨悚然。随着他的话缓缓递进，就有如空间被一双大手撕开了裂口，从里面跑出无数带着黑暗剪翳的黑影来。 不知是谁碰倒了烛台。 在一片漫天火光之中，汩汩流出的鲜血使得血腥味以一种可观的速度在诡异的扩散开来。 直到不知是谁在黑暗中发出惊呼之声—— “有人在那里！” 楚玉烟稍稍向后退了一步。 被发现了啊。 不过，也是意料之中的事情。 手中把玩着那一半的鬼面令，楚玉烟眉头一皱，随后纵身一跃！ 走到了前边来。 “这里可真热闹，摄政王和大皇兄你们都来了。”楚玉烟微笑着，在众人诧异的实现下踱步走了出来。“怎么，常乐公主和九重皇子也来凑热闹吗？还有父皇——” “你怎么会出现在这里！” 说话的是常乐公主。 楚玉烟不置可否，“听说你们在找东西？让本太子猜猜如何？” 摄政王握紧了手心。 楚玉烟放在腰间的手，正在慢慢地解开裴昭给她的锦囊。 她知道如果光凭着她一个绝对不能平安走出去！ 在这种时刻她想起了裴昭的话！ “楼兰宝藏的藏宝图碎片？鬼面军的令牌？”楚玉烟始终挂着一抹从容的笑，“还是——” 276.第276章 鬼面军（2） “还是——” 她的声音缥缈，仿若来自远方穿透光芒、穿透呼吸的袅袅之音。可是，却充满了力量。 铿锵的力量。 锦囊如此，脱落下来。 而从锦囊里出现的……竟然是被斩断的半截令牌！ 鬼面令！ 就在楚玉烟双手的动作下，两块令牌放在一起，缓缓合上。正面，是秀丽的锦绣山河、江河湖泊，而翻过来—— 却是一张青面獠牙的放大鬼面！ 犹如地狱中恶鬼的利爪，将恐惧植入人的内心深处。 在刹那间，楚玉烟便听见了身后有人动作的声音。 她伸出纤细却修长的手，高高扬起，一声令下—— “鬼面军……上！” 一语成谶！ 那仿佛被撕开的裂口，又贸然冒出许多带着青铜面具的影卫来。 鬼面军虽然解散已久，但是却并不是所有人都离开了京城。有一批则一直隐藏在皇宫的暗处，等待的——就是那位鬼面令的真正拥有者的到来！ 他们就像是黑暗中蛰伏的野兽，伺机待发。 四周，似乎只剩下了风声还在呼呼吹动。 “她手中有鬼面令！”楚玉烟这一举让所有人都震惊在了当场。还是楚珞最先反应过来，他的眼底里洋溢着一种名为兴奋的情绪，“去抢！” 霎时，他带进来的所有人马，几乎都在同一时刻朝着楚玉烟冲了上去。 摄政王已经在同一时刻发出了命令：“上。见机行事。” 所谓“机”——自然是在鬼面军与楚珞的人打得难舍难分之时。 而“事”——则是，楚玉烟手中的鬼面令！ 她知道鬼面令，也知道楼兰宝藏……她到底还知道些什么，又或者说，她的手上，到底还有些什么让他们无法觊觎的东西！ “你们就是鬼面军？”楚玉烟饶有趣味地瞅着那戴着白银面具的领头者。其实很好区分，手下的人戴着青铜面具，领头者戴着白银面具，若是再往上……楚玉烟猜测是白金吧。 还记得前世有一个风靡全国的游戏……叫做球球大作战，似乎也是这么划分的？ 这样联想起来，她突然差点就笑出了声。 但是，出于良好的素养，她依然表现的很平静，仿佛让人看不出一丝的破绽。 “一队队长，秦意，见过太子殿下。”为首的将领带着白银面具，玄袍着身。他未着铠甲，看起来似乎年轻得很，然而身上那股气势却不容忽略。面具下只露出下巴的轮廓，随即被眼底那抹永远不曾褪去的冷漠所替代。 “一队？”楚玉烟挑了挑眉，划分的还真是……简单粗暴啊。“你们是鬼面军？实力拿出来瞧瞧？” 秦意未语。 她态度轻佻的很，就犹如常年流连风月的纨绔公子，语气中丝毫没有让人看出一个属于领队者、属于将领、甚至属于太子的风采。 象牙塔的宠儿。 这是秦意的第一印象。他颦了颦剑眉，不悦道：“太子殿下尽情看着便是。” 鬼面军向来不会炫耀自己的能力。因为——他们的实力是可以用肉眼看见，完全不需要去炫耀。 277.第277章 鬼面军（3） 他话中的轻蔑与丝毫不加以掩饰的鄙夷，楚玉烟哪里看不出来。 她只是微微挑了挑眉毛，索性抱臂站在一旁，倒也没有自讨没趣。 鬼面军杀人不讲究华丽的招数。 一招毙命便是他们的宗旨。 兵器既出招，不见血，不回！ 眼见着一具一具尸体倒下，秦意周旋其间悠然自得。他本见着楚玉烟以为她会被这些尸体吓到。然而她只是依旧站在那儿，似乎还在津津有味地观摩着他们出招的手法……？ 错觉吗？ 可是他从她身上确实看不出来丝毫慌张的成分。 秦意敛眉。 不足片刻，无论是大皇子楚珞亦或者是摄政王带来的人，均以毙命。 “摄政王和大皇子还要留在这里吗？”楚玉烟抱臂道。她可不想跟这些人套近乎，哪怕有着血缘关系，依旧是生冷地唤着他们的名字。她的视线不着痕迹地挪到了萧曜与常乐公主身上，“还是说，你们？” 她道现在可没有忘记常乐公主与萧曜的身份。 九重国的皇子与公主！ 到他们楚国的皇位之争里凑热闹？ “你——！”摄政王本想指着她，但是只是深吸一口气转身道，“走。” “对了，摄政王。”楚玉烟似笑非笑地睨了正欲离去的摄政王一眼，“皇位谁都想要想抢。但是下次想抢的时候，记得带咱们本国的人，不然就算你坐上了这个位置，底下那些风言风语也少不了啊。” 话语中讽刺味道十足。 摄政王被气得不轻，索性不再去反驳她，直接大步离开。 楚珞自知理亏，只是看了楚玉烟一眼，目光中暗含深意。 却也带着这般意味深长的眼神，从宫殿里走了出去。 楚玉烟当然知道，她手中有鬼面令一事，摄政王和大皇子绝对不会公布于世！ 他们只会……用任何办法来去争夺这块鬼面令！如今鬼面令已经现世，那么，在这一任皇帝手下，这场皇朝的命运，几乎，已经可以走到了尽头。 所有人都忽视了那个蹲在角落里的玉贵妃。 “不要杀我……不要杀我……”望着步步逼近的楚玉烟，玉贵妃头一时间慌了神。她是天煞教的护法之一，这辈子走下来顺风顺水，可从来没有这般狼狈不堪过。 “我不会杀你。”楚玉烟扬了扬眉，说道。“回去之后跟你的主子……嗯，跟摄政王说。鬼面令在我手里，他也用不着去玩那些背地里的阴招了，还准备了什么尽快拿出来吧。现在的局面你也看得到，谁希望再这样跟他耗下去？” “……太子殿下！” 对敌人仁慈就是对自己残忍，深知这个道理的秦意暗叹一声楚玉烟还是太过年轻，然而却被楚玉烟阻止了。 “玉贵妃？”楚玉烟再度重复了一遍，“如果你再不出去，我手中的剑是不会长眼睛的。想必他们也不介意亲手出面。” 她的话说的很平和，可是却听不出来任何的亲和力。有的，只有无声的威胁—— 玉贵妃咬了下牙。 278.第278章 鬼面军（4） 却也迈着沉重的步伐，一步一步地走了出去。 那刺鼻的血腥味依旧在鼻尖徘徊。眼前仿佛还浮现出方才鬼面军出手之时的样子。 “你叫秦意？”楚玉烟又转头问他。 秦意点了点头。 第一批鬼面军已死，他是鬼面军白银统领的接班人，弱冠之年，年少轻狂的年纪，又拥有着绝世的武功，看见楚玉烟对他就这般态度自然是不喜。 却听见楚玉烟淡淡的话传来：“带着你的军队到外面守着……到暗处也行。” 秦意：“……” 态度呢？？ 诚意呢？？ 只是没等他反应过来，面前的木门“嘭”地一声被关了上去。 ……真是够利落的。 秦意郁闷地想。楚玉烟在他眼里小屁孩一个，然而现在小屁孩居然过来给他使脸色！ “父皇。”楚玉烟是站在龙床边上的。她单手托着白皙的下颚，只是淡然地睨着皇帝。可是她虽然那般站在那儿，却平静如水，对那后面的惨状熟视无睹一般。“你看见了么？” 皇帝沉默良久。 他躺在龙床上，单手扶着床面，长叹一口气。也不知道是在对人生感到叹惋，还是……对自己的无知愚蠢感到可笑与讽刺。 “那么，你呢？” 玉琉已经死了，他再怎么把玉贵妃当成玉琉的影子，也不过是……满足自己的一厢情愿罢了。真正的玉琉，已经死了。 “很简单。”楚玉烟微微一笑，说道。在这种时候，她依然笑得云淡风轻。“我只需要父皇伸手动笔，写下遗诏罢了。” 皇帝那扩大的瞳孔中映着楚玉烟的倒影。 好似不可置信他刚才听见了什么一般。 楚玉烟却已然将东西准备好，甚至还开始研起了墨。 “父皇，请吧。” 那曾经睥睨天下一生的皇帝，终是，哀伤地闭上了自己的眼睛。然后如临大敌般，接过了楚玉烟的那支毛笔。 仿佛每一个动作都有千钧之重。 …… 那方。 之前的狩猎因为遇到棕熊的缘故在中途被打断，无法安全继续进行。于是便推迟到了十日之后。 但是中间还有一个小插曲。 大病未愈的丽妃，跪在了御书房的门口。 她说着玉贵妃在棕熊面前推了她一把，口口声声要为自己的孩子讨回公道。 这一闹，本就元气大伤的玉贵妃更加是几日几日的不出门。就好似人间蒸发了一般。 若不是再次看见摄政王与楚珞的身影重新出现在狩猎场里，楚玉烟怕是差点就相信自己的想法了。 此次狩猎，不在皇家的狩猎场举行。 而是远在外面的峥山。 经过昼夜不停的赶路，就连皇帝也一并跟了过来。 甚至……甚至他的状况仿佛已经恢复了不少，整个人看起来容光焕发，一瞬间好像回到了十年之前那般。 但是楚玉烟心里明白，对于这种现象，有一个专业名词，叫做回光返照。常年吸食毒品的人，在没有前世那么发达的医疗手段之下，只有死路一条。 只不过，时间早晚问题罢了。 279.第279章 立威（1） 这一次的出发因为路程久远，所以并没有带很多人过来。 不过是皇帝、皇后、宠臣宠妃之类的罢。 当然，楚玉烟依旧还是得出席的。 “就在这儿安营扎寨吧。” 峥山是南山脉的一处。 东临淮水，西至九重国的边塞。 选择这地方不是没有原因的。现在一直在下雪，不少地方的动物都躲了起来，但是按照习俗，狩猎还是必须得进行的。 所以当摄政王下了命令之后，那群在赶路途中便已经累得差不多了的随行人啊，当即二话不说便点了点头。 有如捣蒜似的。 那最华丽气派的帐篷自然是给皇帝住，楚玉烟自然而然落在了皇帝的隔壁。 “常乐公主怎么不进去？”看见站在帐篷门口犹豫的常乐公主，楚玉烟勾了勾唇，问道。“莫不是觉得我们楚国的帐篷没有九重的好，你住不惯？” 小问题都被她扯到国家大事上了。 常乐公主虽然吃瘪，但是她却知道现在她和萧曜站在这里，代表的是整个九重国。 于是她摇了摇头道：“只是还没有欣赏过这雪景，一时之间看呆了罢。” “是吗？”楚玉烟反问道，然而眼角的余光却没有看向她。也不知道这话是她在自言自语，还是在询问常乐公主。 不过也看不出来在征求意见。 “太子殿下何必挂怀这些小事情呢。”常乐公主人还没有进帐篷，那边，萧曜便已经走了过来。 他清冷矜贵的仿佛一株竹，优雅自然。 但是了解他的人却知道，他从骨子里是个怎样的人。 尤其是，在作为质子过来的时候。 “是啊。”没有想到的是楚玉烟却顺着他的话下了去，“一件小事情罢了，常乐公主都进去了，皇子殿下为何还要抓着不放呢？还是说你们此番来楚国根本就没有诚心？” 望着那张与摘下面具之后的萧昀有着五分相似的容颜，有那么一瞬间楚玉烟差点将他误认为了萧昀。 但是当她看清楚萧曜的手段了之后，只觉得恨不得将这张脸给毁掉。 真是讨厌啊，长着那么相似的容颜，可行事风格完全就是背道而驰。所谓暴殄天物，大抵就是如此吧。 “太子殿下这帽子，萧曜不敢接。”萧曜面色不改，微微说道。 “希望皇子殿下心中想的，跟你现在所说的一样。”楚玉烟只是扔下了这么一番话，便转身走进了自己的帐篷。 只留给萧曜在雪中那靓丽的侧影。 干脆而洒脱。 一时之间，萧曜有些愣了神。 不，她分明只是个男子，又或者平心而论，她还只是个孩子。为何身上，有一种莫名的令人折服的亲和力？ 就仿佛她天生就要站在台上，感受着万众瞩目。在璀璨的星光下迎接所有人的欢呼、掌声，乃至崇拜的目光那般。 萧曜讽刺地笑了笑。果真是被那天晚上的她镇住了吗。 但是他却也清楚，他跟楚玉烟——只可能是敌人！ “准备好了么。” 他仿佛是在对空气问话一般。 280.第280章 立威（2） 似乎看见周围的空气有微微的波动，虽然没有人回答萧曜的话，可是，他却勾起了一抹势在必得的——笑容。 楚玉烟。 你觉得，你还能笑多久？ …… 但是现在，楚玉烟已经面临了一个新的难题。 “……你可以出去了吗？”她生冷地望着面前突然出现的秦意。 这大白天的……不，天已经黑了，他突然出现在这里是做什么？ 还嫌她心理承受能力不够强吗？ “殿下。”秦意生硬地回答道，“您是鬼面令的拥有着，身为白银统领，我必须寸步不离您的身边，做您的守护者。” 其实他心里也挺郁闷的。 但是鬼面军的祖训便是，无论手持令牌的是何人，尤其是皇家人，必须守护好他们的性命！ 所以他才不得不选择了贴身跟着楚玉烟…… “本太子去沐浴，你确定跟着？”楚玉烟挑唇望着这个故作镇定的青年。 “都是男子，有何不可。”秦意硬生生地说道，好在他此刻戴着面具，才没有暴露抽搐的脸。 她——她居然还真的敢！ 只是瞅着楚玉烟这满脸的纠结和犹豫……明明是他吃亏好不好！ 却听见楚玉烟随后又懒洋洋地叫道：“卿娘，秦统领愿意跟着那是秦统领的事情，你来伺候本太子沐浴罢。” 那阵扑鼻而来的香风让秦意一瞬间后悔自己为什么有这么灵敏的鼻子。 更是暗暗骂了一声楚玉烟这个荒淫无道的！！ 就算以后当了皇帝也是败家！ 卿娘绝对是个绝色美人。此时她只穿着单薄的衣衫，整个人就这样靠在了楚玉烟的身边，可又有一种诡异的和谐。 楚玉烟平时在沐浴的时候是绝对不允许任何人进来的。但是这回却突然叫了她……卿娘当然知道楚玉烟是故意的！ 要说不是故意的她还不信呢。 于是她便顺着楚玉烟的台阶下：“殿下确定只要卿娘？前几日那边不是送了一批好看的婢子来，各个都是绝色……” 楚玉烟勾了勾嘴角挑起卿娘的下颚。 竟是十足的风流纨绔。 她压低着嗓音，在夜色中静谧撩人。 “卿娘，你吃醋了？” “卿娘不敢。” “嗯……那本太子就要你一个人服侍我。” 哪怕是知道楚玉烟是在做戏，但没来由的，卿娘还是红了脸。只因为……她演的太逼真。每一个表情、每一个动作、乃至每一句谈吐字句，都仿佛是做过无数遍那般行云流水的自然。 甚至让她差点产生了错觉。 但是她知道这绝对是不可能的。 卿娘很快镇定下来，道：“爷……” “走。”楚玉烟直接打断她的话，又顺带笑望了一眼秦意，“秦统领确定现在也要跟着上来吗？” 秦大统领深吸一口气，就连每一次训练的时候都没有这样的……呃，视死如归。 “跟！” 他遵循祖训要全天贴身保护的…… 虽然他一点也不想，但是规矩啊，规矩！ 万恶的规矩！！ 楚玉烟望着他那副表情直叫好笑。于是故意挑了下眉毛，“卿娘，那你把那群婢子叫上来好了。” 281.第281章 立威（3） 她本只是想逗弄一下秦意。 但是她现在已经改变了注意——她很想看看秦意这张脸能绷到何时！ 果不出其然，当听见楚玉烟说出这话之后，秦意先是暗骂了一句荒-淫……然后只得视死如归地摘下了自己的面具。 白银统领都当了，这些牺牲还是很有必要的！ 面具下果真是一张俊美的脸。 只是冷酷着，有一种紧绷的僵硬，似乎……在强行忍耐着什么。 脸上甚至有隐隐的绯红之色。 卿娘忍着笑说道：“殿下，那卿娘去叫来？” “不必。”楚玉烟伸手直接勾着她的肩膀，“找个人去把那些婢子带上来伺候秦统领不就好了，要你去作甚。卿娘，你自然是要留在本太子身边的。” 卿娘咯咯的笑声如同银铃般清脆，渐行渐远。 秦意只能呆呆地望着两个人的身影远去…… 然后他很快迎来了更大的难题。 “爷——” 楚玉烟叫来的那群姑娘，个个衣着暴露只遮住了关键部位。尤其是……尤其是一个二个身材还-他-娘-的劲爆！ 秦意下意识地就捂住了鼻子。 他知道他的脸上现在已经“腾”地升起大片大片的火烧云…… “爷，您躲着奴家作甚，让奴家来伺候你啊……” 他还能感觉到那柔若无骨的小手划过他的胸膛……然后就这样解下了他的衣衫…… 雾艹！ 他这辈子可是连女人都没有真正碰过！ 更别提这样几乎可以称之为赤果果的调戏了…… 我的天！！ 秦意已经完全僵在那儿不动了。 此时，他的脑海里一片空白，甚至连思考的能力都失去了。 紧接着他又听见了那些娇媚的声音： “爷的身材真真儿好啊……” “就是就是！” 紧接着就是他的胸膛与后背都有一群人在乱摸。 秦意捂着鼻子，身后是凌乱不堪的战袍，如瀑般的墨发早就随着风飞乱了，他满脸通红，紧绷的脸逐渐回到了状态，紧接着，望着面前这一堆婢女，终于忍无可忍地大喊一声—— “都他-娘-的给老子滚——！” …… “都他-娘-的给老子滚——！” 这句话自然也不偏不倚地传入了楚玉烟的耳内。 “等一下，等一下。”行至转角，在听见秦意那声大叫之后，楚玉烟突然朝卿娘比了一个手势示意她停下脚步。 卿娘不解：“爷？” 楚玉烟捂着胸口，“请给我一点缓冲的时间。” 就在卿娘内心还在纠结“缓冲”为何意之时，面前已经爆发出一阵大笑： “哈哈哈哈哈……真想去看看那个秦意的表情！哈哈哈哈哈一看就是个雏儿，还不知道那群姑娘把他伺候得什么样了……” 楚玉烟捂着小腹笑得上气不接下气，已经支不起腰来。 卿娘看着也忍不住自己的笑意，跟着楚玉烟一同笑了起来。 笑罢，楚玉烟方才整理好自己的情绪，随后正色道：“卿娘，那群婢子整一下秦意就可以了，你找个时机寻个理由都扔到后院打杂去。” 别人送来的东西哪里是这么单纯。 282.第282章 立威（4） 随着她年龄的增长，那群大臣更是巴不得送些美人来，能爬上她的床是最好不过了。 毕竟现在太子是情窦初开的年纪，还未经人事，不知房中术的奥妙，对第一个女人总是情有独钟的。 他们抓的，便是这个机会。 “是。”卿娘的反应很快。到底也是经历过大风大浪的人，她很快便明白那群人送美人过来，大多数其实都是探子。 为的…… 不过是想看看，到底是出于什么原因，让原本一个废物，在一夕之间转变的这么快。 当然不能直接将这群美人赶出去，毕竟放在后院里还挺养眼的，去打杂什么的……随时随刻都可以看见，就更养眼了。 越过了洗浴的地方，楚玉烟直接从帐篷的后方出去。 星垂平野阔，月涌大江流。 月明星稀，天空中只有薄薄的云层遮去了一半的月光。 在白天，雪已经停下。只是温度太低，即便是停了雪，却也无法让雪完全消融。只是以一种缓慢的速度，在渐渐下沉。 “萧曜……” 他，想做什么事情呢？ 想着想着，楚玉烟半闭着眼睛，呼吸逐渐沉静下来。 直至声音划破了夜空，也打破了这难得的寂寥。 “殿下！殿下！” 就当楚玉烟躺在雪地上差点睡着了的时候，那头卿娘急急忙忙地跑过来，一眼就看见了雪地上的楚玉烟，连忙拉起她道：“殿下怎么躺在这里？会着凉的！” “我没事。”楚玉烟打了个呵欠爬起来，见卿娘如此火急火燎，便开口问道，“发生什么事情了？这么着急。” “有刺客……”卿娘四处张望了一眼，而后低声说道。“现在所有人都集中在了大帐中，殿下您还是赶快过去……” “刺客？”楚玉烟揉了揉惺忪的眸子，倒是被卿娘的话弄得一个机灵醒了过来。 这荒山野岭的…… 怎么会有刺客？！ 楚玉烟赶到主帐的时候，因为主帐的占地面积大，那些主要来参加狩猎的人物，都包括在了里头。 回光返照的皇帝坐在龙椅上，难得的有那么一种十年前的错觉。 只是他瘦骨嶙峋的身子依旧暴露了这一切，不过是短暂的罢了。 “到底是怎么回事？”一脸怒容的皇帝，却气息虚浮，连声音都是虚弱的。 可是大抵是因为这儿足够寂静，以至于即便是皇帝声音这般小，也足以让所有人都听得一清二楚。 皇后的声音更是带着哭腔：“珞儿！珞儿……” “你闭嘴！”皇帝听着越发越烦躁，楚珞还没有死呢，只是中了一箭，有必要哭成这样吗？堂堂一国之母，这里可都是朝中重臣，她胡闹也就罢了，不看场合就是她不对了！ 平日里看着倒是觉得皇后挺沉稳的。 可在关键时候怎么就掉链子了呢？ “陛下……”皇后满脸的泪水，可是在皇帝的呵斥之下，有片刻迟疑之后，终究是回过了神。 她很快意识到了自己现在的处境。她，不可以哭。 “大皇子现在怎么样了？” 283.第283章 立威（5） 对于皇后马上反应过来的态度，皇帝还是比较满意的。 他叹了口气，问道。 “启禀陛下……”有随行的太医从人群中走了出来，屈身道，“箭已经拔了出来，但那箭上淬有剧毒……” 皇帝听着太医不确定的语气，深知套路的他，已经隐隐明白了些许。 “都说养兵千日，用兵一时。朕养你们这么多年，连个大皇子都救不了，那你们留着何用？”他沉声说道。 这愤怒，不是因为大皇子而起。 这是这群太医似乎完全不把他放在眼里！ 就连说话的时候也是偷偷瞄向摄政王！ 皇帝甚至在想，自己是真的坐在这个位置上吗？自己到底还有什么用？如果不是楚玉烟点醒了他，他还会颓废到什么时候？ 这皇位，是不可能交给摄政王的。 大皇子现在成了这样，也很难接任。 不如交给楚玉烟罢了！ 就算是个孩子，可是当那孩子一字一顿口述遗诏的时候……皇帝却从楚玉烟身上看见了玉琉的影子。 如此强烈。 就好像当年反抗的玉琉。 但是当年呢？玉琉还是拗不过他，嫁给了他。那么现在……他还能再让楚玉烟低头一次吗？ 皇帝深知，楚玉烟与玉琉是不一样的！玉琉软弱，但楚玉烟不会！ 他已经发现，楚玉烟……是一个把戏演到了极致的人。 你不能相信她的哭是真正发自内心的哭，她的笑是肺腑之笑，她的一举一动都是跟着心走……她太……擅长伪装了。 皇帝总是觉得其实连楚玉烟自己都看不透自己。 她比玉琉更会演、她擅长隐藏起自己的一切情绪，直到把自己打造成一个，完全成为别人的人。 “陛下……”那太医支支吾吾着已经不敢出声来。“臣等一定会竭尽全力把大皇子救回来……” “你们确定还要在这儿耗着么？” 正当几个人认罪的认罪、定罪的定罪，久久争执不下之时，突然传来了那道带着丝丝不耐烦的声音。 她的声音无疑是好听的。但是在这时，却给人一种油然而生的威压。仿佛乌云笼罩蓝天，看不到任何的光彩。 “这里是山上，可不是皇宫。”楚玉烟耸了耸肩，淡淡地说道。“刺客除非有登天的本事，不然是逃不出这儿的。何况黑灯瞎火的，又下了雪，没被山中野兽啃了已经不错了。他还敢逃？” “你这是……”皇帝皱了皱眉头。 楚玉烟优雅地翻了个白眼，“刺客还没有逃出去。与其在这儿争执，不如封锁道路，搜啊！” 一语惊醒梦中人。 她的话听上去是没错的。 可是说话的却是……一年前还是个小废物的太子殿下啊！ 能信吗？这能让他们相信吗？ “太子殿下你为什么这么确定刺客没有逃走？”其中一位大臣便是这样出声反驳道。“刺客既然敢刺杀大皇子殿下，就已经做好了万全的准备。不然我们怎么会到了现在都找不到他的影子？” 此话一出，立即有附和之声。 284.第284章 帝王心（1） “就是！刺客这么久了都没有出现，说他不逃出去我都不信！” “刺客刺杀了大皇子，身上必然带有血腥味。现在所有人基本都集合在了这里了，你们倒是闻闻，可有觉察到一点血腥味？” 楚玉烟轻嗤一声，直接笑了出来。 几个反驳她的大臣老脸涨得通红。 她虽然没有说话，但那声讽刺意味十足的笑，就好似她高高在上，在俯瞰着他们这群人演着一出戏罢了。 “太子殿下可拿得出证据来？” 终于，有一个人鼓起勇气说道。 “我要是那刺客，我一定会开心死了。”楚玉烟打了个呵欠，毫不在意地说道。对于大臣们怀疑的视线置若罔闻。 她依然那么不紧不慢、不慌不忙地向前走了几步，然后——就这般在众目睽睽之下，优哉游哉地坐了下来。 “为何？！” 有人不理解。 “刺客现在被我们通缉封杀着，还能开心？” “因为啊——”楚玉烟慢悠悠地说道。她的目光扫过摄政王，扫过萧曜，扫过常乐公主，扫过在场的所有人。甚至穿透帐篷，落在了还在救治的大皇子楚珞身上。“碰到一群这么蠢的人。” 就当众人都以为楚玉烟要拿出具有说服力的证据之后，她却突然冒出这样一番话！ 这话激怒了在场的大臣们。 “胡闹！” “陛下，老臣是真心在为大皇子殿下、为太子殿下着想，可您看看太子殿下，太子殿下竟是说老臣蠢！老臣还站在这儿做什么？不如辞官了罢！一个得不到帝王信任的臣子，当着又有什么意义？” 他说的声声铿锵有力，似乎发自肺腑，义愤填膺的很。 话里话外都是在指责楚玉烟的顽劣。 他本以为皇帝会因为他这番话而改变态度，楚玉烟也会因此被他吓到，真正明白是她把这个世界想的太单纯。但是他却看见，那坐在高位上的楚玉烟——笑了。 真的是笑了。 她丝毫不在意地一挥手，对着他道：“你可以走了。” “……？” “不是说要辞官吗？”楚玉烟笑着说道，“你现在就可以脱了你的官袍，告老还乡啊。” “……” 直叫所有人愣在了当场。 挽回、训斥、自责、反省，这些他们本以为可以听见的话……都统统没有！ “你……你！太子殿下！”那老臣指着楚玉烟，气得满脸通红，就是说不出一个完整的句子来。 “怎么，本太子成全你的心愿你还不愿意了？”楚玉烟单手托腮就这样静静地望着他，一副“本太子很宽宏大量”的样子。只是随后听着她话锋转变，声音瞬间降低了几个温度：“难道本太子说的有错吗？大皇子被刺杀在先，你们不去救大皇子、不去找刺客、不去为大家出一份力，在这里跟本太子扯瞎话，有我们在这里扯的时间，难道刺客不可以伪装好一切了？” “你们好好看看你们自己！除了会自以为的进谏，除了会写那些可笑的奏折，可如果碰上事情呢？” 285.第285章 帝王心（2） “一个二个闹着要辞官！要告老还乡！要不管了！” 说到这里，楚玉烟“腾”地一下站了起来。 她眸中依旧懒散，可是身上的力量，却情不自禁地压在在场每一个人的心头上。 “你们可曾想过去找刺客去救人？你推我，我推你，本太子做了这带头出建议的人，可却被当成了出头鸟！你们这态度，连一个小小的刺客都抓不到，何以持家？何以治国？还朝廷命官，这种张口闭口就是辞官的命官，不要也罢！有多少才华横溢的人等着想入朝为官，还缺你们几个？这日子过得逍遥惯了，连皇宫与菜市场都不分了？” 这是她第一次，当着这么多人的面，说出这样一长串的话。 她的情绪，始终是处于一种极其稳定的状态下。 乃至后面说的激昂，她的文字铿锵有力，可整个人，却看不到情绪的起伏变化。 就仿佛这一切都与她没有多大的关系。 可是，她的话，却成为烙印，牢牢地印在了所有听了她的话的人心中。 那些大臣们做梦也没有想到…… 他们有朝一日，会被这个他们从来都没有看得起过的人训斥。 会被一个不满十四的孩子训斥！ 会被一个曾经是废物的人训斥！ 他们倒是忘了—— 楚玉烟虽然是废物，可却也是太子！ 皇帝去世了她就是新皇。她再无能、再无用、再昏庸，也是皇帝！ “朕倒是没想到……”皇帝一句话还没有说完，已经猛然咳嗽起来。咳嗽完毕之后，他缓缓抬起了眸子，“朕倒是没有想到，养你们这么久……还不如……还不如太子的几句话来的有用。” 那些之前起哄的，以及那个嚷嚷着要辞官的老臣羞红了脸，皆是满脸羞愧地低下头，乃至压根就不敢去正视楚玉烟的眼睛。 楚玉烟说完这些话之后已经坐了下来，一个人做着自己的事情。 连多余的目光都没有给这些大臣。 就好似所有人在她心目中都是不起眼的存在，都无关紧要一般。可是她方才说的话，却是让所有人都铭记，都无法忘怀。 “臣等……惭愧……” 一个人跪下了。 几个人跪下了。 一群人接着跪了下来。 不仅仅是被楚玉烟刚才的话所打动，更是为自己的行为所不齿，为自己这些年来的碌碌无为所自省。 他们何时才突然间发现，这个太子殿下，已经不是当年任人宰割的小废物了？ 这一次，他们终于每一个人都开始正视楚玉烟了。 “这件事情就交给太子殿下负责。”皇帝摆了摆手，直接说道。“无论太子殿下说什么，你们都必须照着去做。否则，就是抗旨不尊。” 也许，这些年来，他真的错了。 错就错在不该这般度日，把那些时间都浪费在了可笑的修仙上！ 他总是以为成了仙就能去见玉琉了。 却直到今日才顿悟……玉琉早就回不来了。 皇帝的话，无论何时，都是最有用的。 尤其是在这个封建社会里面。 286.第286章 帝王心（3） “臣等——遵旨——” 在听见那些大臣们的话之后，楚玉烟这般抬起了头，淡定地道：“把所有的出路都封住，在不破坏第一现场的前提下，一个一个帐篷去搜！” 话到这里她又抬头道： “还有。把你们带来的那些奴婢都叫过来，全部集中在这里。除了负责去搜的，外头不允许留任何人！” “是！” 皇帝虚弱地闭上了眼睛。 他感觉他的生命在缓缓地流逝，这个速度，正在以一种肉眼可观的状态，越来越扩大了。 他想起了前几天晚上，摄政王和大皇子集中聚集在了他的宫殿里。 他想起了玉琉。 他想起了十年前，那个策马归来，还是风流倜傥皇子的自己。 他想起了很多很多…… …… “报——！” 楚玉烟随行，就当已经把场面清理的差不多了，她心中也有一个数了之后，突然听见从远处的声音。 “那边的帐篷里发现了一个藏在床底下的人！” “哦？”听了侍卫的汇报，楚玉烟微微挑了下眉。她从座位上站了起来，道，“走，我们去看看。” 正在给她揉肩的卿娘方才止住了动作。 站在一边的秦意早就低下头来不去看这个……败家子！ 他感觉这辈子积攒出来的脸皮在今天都已经用尽了！ 可是却没有想到楚玉烟在正经起来的时候……居然带着一种出乎意料的魅力。那种魅力，足以神奇的让所有人都为此折服。 换句话说，她的身上有一种令人信服的力量。那是属于上位者，拥有号召的能力。 主帐里，熙熙攘攘望过去一片黑压压的人头。 越来越狭小的空间内，温度在不断上升，即便是在寒冷的冬天，也没有感受到寒意的存在。 人的体温足以照亮这主帐里。 只是里面弥漫着复杂的情绪。焦躁、不安、惊恐、害怕、火急火燎、猜疑…… 直到他们的视线，全部落在了被带到正中央，双手双脚均已经反绑住了的婢女身上。 就这般大胆甚至可以称之为嚣张地绕过了皇帝，楚玉烟优雅落座。此刻，她早已抛弃了顽劣的天性，而更像一个身经百战的上位者。 这种气质，叫做，宠辱不惊。 “抬起头来。”她挑了一下眉毛，在所有人的注视下，目光穿透人群落在了那被捆绑的婢女身上。 婢女怯生生地抬起了头，露出一张备受惊讶的脸。那张脸上血迹尚存，似乎让人感觉到还是温热的，她方才也许受到过虐待，因为后背尽是鞭打的痕迹。 下唇早就被咬破了。 “你叫什么名字？” “奴、奴婢小桃……”小桃低着头不敢去看楚玉烟的眼睛。 可那如影随形的目光却一直紧紧地锁定住了她。 “你是哪个宫的？”楚玉烟又问道。 “奴婢是伺候大皇子的……”小桃道。 那旁的皇后差点没有忍住冲出去。她刚才去看了楚珞，伤口因为毒素已经溃烂，他的皮肤正在变得黑死，身体因为痛苦而痉挛不止。 作为母亲，她恨不得把刺杀她儿子的人千刀万剐！ 287.第287章 帝王心（4） “所以，你就是刺杀了大皇子的人？” 楚玉烟看起来依旧漫不经心。 “殿下，错不了！”抓住小桃的侍卫得意洋洋地说道，“她手上还有刺杀大皇子殿下的凶器呢！你们瞧！” 一看，那是一把弓。 楚国人人会武功那是家喻户晓的事情。 婢女会武功更是太正常不过了。 就连卿娘的武艺都这般高强。 “正、正是奴婢……”小桃跪在那儿，整个身子都在抽搐不止。她身上残存的血迹醒目地让人觉察到之前发生的一幕。 “你为什么要刺杀大皇子？”楚玉烟却没有搭理那侍卫的话，继续开始了她的下一个问题。 “殿下，您用得着问这么多吗。这贱婢自己都已经承认刺杀大皇子殿下了……”侍卫开始喋喋不休起来。 楚玉烟似笑非笑地睨着他：“所以？她承认了之后呢？你打算怎么办？” 侍卫被她的问题问住，愣了一下，随后马上说道：“自然是送过去杖毙，然后再……” “就到这里。”楚玉烟打了个响指，“把那侍卫带下去，杖责五十。” 五十大板不会要了一个有武艺傍身的侍卫的命。 但打的半死不活那是肯定的了。 侍卫气得脸上通红当即就大叫道：“为什么！” “本太子在这里说话。”楚玉烟只是指着自己，“什么时候给过你插嘴的资格？” “……” 侍卫哑口无言。 “这件案子，是父皇交予本太子的。”可楚玉烟却说起劲儿了，直接自己就这样站了起来，“你们如果觉得本太子不能胜任，连基本的信任都不给予本太子的话，很好，谁有这个自信能查清楚的，站出来，本太子把权利交给你！” 哪里有人敢接她的话？ 都是噤声了。 甚至都不敢去看那被拖出去的侍卫一眼。 “这样多安静啊。”楚玉烟眯着眼睛笑了出来。“瞧你们刚刚一个二个的，都巴不得上来替本太子出了这风头似的。怎么，有了机会，都不说话了？真是奇怪。” 却听着她又坐了下去，身边的卿娘为她倒了茶，她抿了口本想暖暖身子，却发现是姜汤差点吐出来……当然强忍着自己脸上抽搐的表情还是扯出了一抹笑容来，在卿娘笑吟吟的目光下几乎是吡牙咧嘴地说道：“很好。既然你们都没有意见，那本太子接下来继续说，不会有人再插嘴了吧？” “臣等逾越，太子殿下请责罚！” “本太子罚你们闭嘴！”看着面下这群又要跪下的大臣，楚玉烟实至是头疼。姜汤的味道尝起来刺鼻的很，不是跟卿娘说了以后不准再做姜汤给她了吗！ 卿娘表示很无辜——不喝姜汤怎么暖暖身子啊？您都在雪地上躺那么久了。 许是这气势都把那群大臣吓着了，这下子，终于安静了下来。 楚玉烟舒了一口气，耳根子总算是清净了。于是，她又不紧不慢地开口道了：“小桃对吗？我们继续刚才的问题。你为什么要刺杀大皇子？你难道不知道他是大皇子殿下吗？” 288.第288章 帝王心（5） 小桃可能也是被她吓着了，又或者是她自己本身并没有见过这般局面，现在心虚的很，连说话都舌头打结般结结巴巴的。可是面色带着羞恼的红，仿佛对那个人恨之入骨巴不得除之而后快。“因为……因为大皇子一次醉酒，强占了婢子……婢子深知自己命贱不值钱……可，可婢子还答应过在二十岁那年出宫之后去与表哥成亲……大皇子的一次醉酒，在他看起来不足为道，却毁了婢子的一生！” 说到这件事，小桃已经有了些底气。 她深吸一口气，说道：“太子殿下。您是高高在上的太子，应当是不知道为心爱的人守身如玉是一种怎样的感觉。小桃在宫里第五个年头了，每天盼星星盼月亮着，就是为了等到出去之后与表哥重聚的那一天。婢子父母死的早，是表哥一家将婢子带大，婢子入宫也是迫不得已为了家庭。可大皇子毁了婢子，婢子已经无颜去面对表哥了。心中想着反正清白也毁了家也没了，不如去拼命赌一把罢！” 楚玉烟眯了眯眼。 因为她发现…… 小桃说的是真话。 她的语气、她的表情、她的动作，她那股滔天的恨意…… 自己可以感受得到。 但…… 有很多疑点。 “所以你就决定是刺杀大皇子？”楚玉烟睨眼。 小桃仿佛下定决心，重重地点了点头。把心中憋了许久的话说出来了，她感到一种从未有过的舒畅快感。 “婢子报了仇，已经无怨无悔了。现在决定承认，早就不把命放在眼里，任凭太子殿下发落。” “荒谬！” 楚玉烟还没开口呢，最先激动的却是皇后。 然而当发现所有人的目光几乎在同一时间投向了她，却没有一人站出来为她说话之时……皇后脸色微红，终是将自己后面的话硬生生吞回了肚子。 她儿子是皇子，未来更是很有可能当上九五之尊！要一个贱婢的身体又怎么了？ 这贱婢好不知廉耻，她看着压根就是这贱婢在勾引她儿子！ 不然怎么会这么巧，大皇子一次醉酒上谁不行，偏偏就上了她？ 这婢子无貌无德的，送给她她都看不上呢！ “皇后娘娘好像有偏见？”楚玉烟抬了抬眼，都懒得去跟她装了，连“母后”都放了下。 皇后知晓楚玉烟现在是真的生气了。就目前而言，她也不敢惹楚玉烟。毕竟她的儿子——她唯一的精神支柱现今生死未卜。 而皇帝又把生杀大权交到了楚玉烟的手上。 “本宫只是……有些激动。可能是因为天气太冷了，一时之间精神恍惚吧。” 楚玉烟表示可以理解。“那皇后娘娘要注意一下自己的形象了。看好皇后娘娘，省的她一不小心又‘情绪激动’。” 楚玉烟派出的人一个二个可都是侍卫，哪里跟皇后客气。 皇后心中恼怒但不敢出声。 “小桃。”楚玉烟微微挑唇笑了出来，“本太子相信你的故事。但，你是不是忘了什么呢？” 289.第289章 帝王心（6） 此言一出，全场皆寂静。 人证物证确凿，连对方本人都已经承认做过了这件事情……到底忘记了些什么呢？ 楚玉烟从始至终想表达些什么？ “拿弓给她。”楚玉烟冷淡的视线从在场的人身上一一掠过，就仿佛有一种奇特的力量在人的心底生根发芽。让人们对于她的话，情不自禁的去听从、去遵循、去行动。 小桃愣愣地拽着那张大弓，不知道楚玉烟想要做什么。 “现在，”楚玉烟比了个手势，“你的面前有三支箭，对着本太子射。” “……这怎么行！” “太子殿下，万万不可！” “太子殿下千万不要以身犯险啊！” 楚玉烟无语地眺望着这群突然间就激动了的人。 “小桃，本太子只给你三次机会。”她笑意盈盈地望着小桃，“你既然能用淬了毒的箭射杀大皇子，那么必然会有极其高超的箭术。刚好本太子在箭术上颇有造诣，便试一试你的身手。对着本太子出手吧。你射伤了本太子，本太子不会怪你，但你如果不出手……” 她只是拍了拍手。 有一人端着托盘一步一顿地走了上来。 “本太子虽然有很多方法让你生不如死。但是本太子知道，你既然站在这里，那么，必然已经将生死置身事外。所以死，并不能威胁到你。你觉得……让你表哥为你一家陪葬，这个提议如何？” 她的话逐渐浮出水面，语气依然不咸不淡，尚未起波澜。可是就分明是这平缓的态度，更是慢慢的、慢慢的渗透人的心底里去。 小桃“扑腾”一声就跪了下来。 “……是！” “小桃。”楚玉烟注视着她，也不知道是在对她说表面意思，还是想让小桃去理解话中的深意。“你是有牵挂、有亲人的人。其实，我们在场任何一个人只要动动手指就能查到你的身份。你做出这些事情的同时，有没有想过你在乎的人会不会因此受到生命危险呢？” 小桃紧紧咬着下唇。 那旁萧曜与常乐公主互相对视一眼。 现在的场面已经不是他们可以控制得了。 楚玉烟三言两语便已经把大局牢牢在握。 这是一种，可怕的力量。 终于，也不知小桃做了多久的心里挣扎，方才缓缓地抬起了头来。她艰难地拉开那长弓，几乎是用尽平生的力气，对准楚玉烟射出那一箭。 几乎所有人，在这一刻，都屏住了呼吸。 少年就这般坐在主位之上。 她的视线随着那一箭移动，她眼角的余光在观察着众人的反应，可是她却气定神闲，淡然如水。 仿佛面前朝她飞来的并不是那一箭，而只是融入了空气的一部分那般。 “哐当！” 还没等楚玉烟出手，那箭已经在原地转了个弯，一头栽到了上面的房梁上。 “啪嗒”一声就落在了地上。 小桃的双腿抑制不住地颤抖，她索性把弓扔下来，剩下的那两支箭也不去管了，对着楚玉烟便是跪了下去：“小桃欺骗了太子殿下，小桃该死！” 290.第290章 帝王心（7） 她完全不敢去看楚玉烟的眼睛。 她怕再看一眼，都会为自己所作出的事情而感到羞愧，感到无地自容。 楚玉烟认真地凝视着她，一字一顿道：“本太子要听实话。” 她所说的每一句话、所做的每一个举动，都绝对不是空穴来风。而是为小桃打造了一座心理陷阱，等的就是她主动跳进去的那一刹那。 “是。”小桃瑟瑟缩缩道。那弓她已经拿不动了，掉在了她的脚边，眼瞅着狼狈至极。“小桃并不是杀害大皇子殿下的凶手，小桃只是负责顶罪……指使小桃的、指使小桃的人……是……” 是—— 她一句话还没有说完。 却看见楚玉烟的脸色猛然一变！ 她三下两下从主位上跑下来便要去点小桃的穴道！ 然而，汩汩的鲜血从小桃的七窍之中流了出来。她甚至来不及去看这个世界最后一眼，便已经瞪大着眼睛，失去了呼吸。 几尽残忍的死法，一个年轻的生命，就这般在众目睽睽之下陨落。 小桃倒在地上，仿佛还能听见她刚才歇斯底里的叹息。仿佛还能看见她惊恐胆颤的模样……又或者可以看见她很久以前，对未来的向往。 但是现在，她那瞪大的双眼里只有一片灰色。 ——那是象征绝望的灰色。 全场，是死一般的寂静。 “她死了。”抓着小桃的手腕，感受着上面的体温正在一点一点冰凉下去，血很快爬遍了小桃的尸体，楚玉烟松开了手，冷着脸说出这三个字。 线索，在这一刻，全部断掉。 到底是谁，做出这样的事？ “所有人，呆在这里面。”在场的人听见那道冷静到几乎冰凉的声音，“如有人走出去……秦意！” “殿下。” 高大俊美的青年戴上银质面具，走路时挺拔的步伐掀起一阵微风。 “殿下。”秦意微笑着说道，“我很久没有亲自动手杀过人了。要知道，我动了手，并不喜欢一刀致命，我喜欢看着对方痉挛不止最后倒下的样子……” 他说的极其残忍。 有的女眷已经倍感冰凉，可是奈何只能强忍着不敢发出声音。 谁让现在发生了这样的事情！ “这里交给你。”楚玉烟点了点头，说道。秦意的武功她看不出来，但是驾龄于她之上是肯定的。毕竟秦意自小由鬼面军带大，接受的是最专业的训练……“本太子出去看看。” 扔下这句话，她已经穿过人群，匆匆忙忙地离去。 大雪封锁了整座山，就连来时的路都也找不到了。 何况每一个路口都有带来的御林军把手，几乎连一只小动物都跑不出去。 何况一个大活人。 小桃的死状更是让楚玉烟肯定——那个刺杀楚珞的凶手就在帐篷里面！小桃在之前并没有中毒，毒是在她即将说出话之后突然飞出去的。 她当时刚好发现了小桃的状况不对，但是她终究还是晚了一步。 楚玉烟垂眉。她的身影逐渐掩盖在远去的雪中，就好似行走在风雪里的旅客，看不清前方的路。 291.第291章 计与戏（1） 风雪飘摇，暗香幽动。 在不知名的角落正在上演着有趣的戏。 “那个贱婢死了。” 幽幽的女声说道。“她差一点就说出来了，好在我出手及时……” “但是，已经被太子发现了。你刚才那样太冒险了。”即便是在训斥，可却没有从男声中听出音调的起伏。 “你就是疑心太重。”女声带着少许小小的得意。“她就算发现了又如何，她来不及出手。” “你就这么确定？”那男子皱了皱眉。可他似乎分明看见楚玉烟当时离小桃很近……她做了什么他也看不出来。 烛火燃起，灯光下倒映着两张熟悉的脸。 是常乐公主与萧曜。 “万无一失。”常乐公主说道。 萧曜皱着眉头看着她。如果不是摄政王对他并不全部信任，他还会屈身来找常乐公主么？现下摄政王不信任他，拖拉的很，他的时间已经不允许再继续等待下去了。只能选择跟常乐公主合作…… 他内心其实根本就看不起常乐公主这种女人。 换男人如衣服。 “萧曜，你还在犹豫什么呢？”常乐公主不解地望着萧曜。“回到楚国皇宫之后，有鬼面军在那里，我们下手的机会已经少了很多。所以……这次狩猎，是我们唯一一个动手的最佳时机。不在这个时候动手，又待何时？” 思来想去，常乐公主说的倒也没错。 “准备的如何？” 萧曜问。 “自然——”常乐公主的笑容，在忽明忽暗的烛火中，摇曳的诡谲。 …… “珞儿他怎么样了？怎么样了？” 拗不过皇后的要求，只能放她道后边去探望大皇子。只是皇后一进门，早就抛下了那般优雅矜贵，满脑子都是楚珞的身影。 她的珞儿……她的珞儿现在到底怎么样了…… “娘娘，大皇子殿下现在已经脱离生命危险了，所以娘娘不要激动……”太医颤颤巍巍从里头走出来，安抚皇后道。 他这把年纪可经不起皇后娘娘这般折腾啊。 “让本宫去见珞儿！”皇后冷冷呵斥道。在大帐内被楚玉烟责怪，让她心中本就恼怒，但是奈何不敢说出来。现在楚玉烟不在，她自然是开始耍起了性子。 尤其是看见这太医对她还爱答不理的模样。 不就是皇帝宠爱着楚玉烟吗？ 可皇位是谁的还不一定呢。 到时候写个遗诏，谁还会觉得楚玉烟是太子？ 朝中压根就没有支持她的大臣。 太医只得让皇后进去。 当皇后走进里屋之后，就看见了已经清理好伤口躺在小床上的楚珞。他的手臂被厚厚的纱布绑着，只是因为中了毒，不得不将腐肉挑出来，以至于血在短时间内难以止住，渗透了白布，甚至隐隐约约可以看见红色。 皇后的心就是一痛。 “珞儿，珞儿！”她当即快步坐在楚珞的旁边，小心翼翼地整理了一下他的衣衫。在确定他身上黑色已经褪去大半之后，心更是揪紧般的疼痛。“珞儿，母后来了，母后来了……” 292.第292章 计与戏（2） 楚珞悠悠转醒，一睁眼就对上了母亲焦虑的面容。 “母后，我已经多大的人了，一点小伤而已何足挂齿？” 他不由得感到无奈。 这个皇后他也是了解的，但是平时表现还好，怎么总是在关键时候掉链子？ 皇后脸上笑容一僵。 “这些年来我征战沙场，受过的伤哪一次比这次轻过？”楚珞摆了摆手，颇为无奈道，“母后，您就别操这个心了。我需要一个人静一静，你出去吧。” “珞儿……” 皇后的话终是止住。 她沉默着走了出去。 楚珞已经不是当年那个孩子，她这么多年与楚珞没有见面，一直都是她心中的疙瘩。她知道她与楚珞之间已经有了个隔阂。 可……可怎么说，她也是他的母亲啊！ 母亲终究是拗不过孩子的要求的。她大概是，终于体会到了那种五味杂陈般的感觉。 她不知道的是，在她走后，一个身影从黑暗中走了出来。楚珞听见了那鬼魅般，却几尽诱惑的语气—— “你想，扳倒太子吗？” …… 主帐之内，对于出来的皇后，楚玉烟表示了友好的慰问。 “大皇兄现在没事吧？” 皇后虽然心中是拒绝搭理她的，但是现在这么多双眼睛看着，她还是点了点头道：“珞儿已经醒过来了。太子，你还想做些什么？” 亲疏关系一听便知，过继的孩子哪有自己的亲生儿子在心中的地位来得重要？ 楚玉烟眼中划过一丝不知名的情绪。也许……还是有那么一点点艳羡的？ 谁让，她还没有体验过什么是真正的亲情呢。不过前世倒是演了不少有关于感人亲情的戏码，所以这个词在她的眼里，不过是冰冷的两个字。 “这个刺杀大皇子的凶手，就在我们中间。”楚玉烟一脸从容地扔出了这句惊世骇俗的话。“所以，我们要做的，就是在这里，等。” 等。 一个字，包含了多少不知名的情绪。 此番她好心地问了面前的众人：“本太子的话，你们还有什么意见吗？” 先前那一连串的事情说下来，所有人都看见了楚玉烟的能力。 当下，尽数摇头。虽然并不知道这里面几分真心几分假意，可楚玉烟起初的目的已经达到了。人生如戏全靠演技，演呗。 看看这里，即将上演的一场好戏。 于是，狩猎再一次没去成。这干人在帐篷里，站也不是，坐也不是，只觉得身下的脚有千斤重量。然而看着与他们一同站着的楚玉烟一脸平静，只得捂着这把老骨头继续站立。 太子殿下都站着了，他们焉有坐的道理？这就是大不敬！ 只是……只是看着楚玉烟的模样，绝大多数人在心中都认为楚玉烟是故意的。 尤其是秦意。 秦意倚在那里，小桃已经被他带下去，他也就没了事情，便专心致志地看着这群人。看见楚玉烟不紧不慢的样子，他有点怀疑是这人太会演了……还是她真的这么沉不住气？ 反正，无论哪一点都是极其可怕的。 293.第293章 计与戏（3） 但是令他不明白的是楚玉烟是如何想的。 就这样耗下去吗？ 在这里干等着，凶手会主动跳出来吗？ 开什么玩笑。 也不知等了多久，终是听见了有人不耐烦的声音。 “殿下，这天都快亮了，我们还要等到何时？如果您没有能力抓凶手，还是交给大理寺吧……” 天快亮了？ 楚玉烟掀开了帘子，望着外头没有一点亮光的茫茫黑夜，稍稍撇了撇嘴。她微微一笑，望着迎面走来的常乐公主道：“本太子去看看走走，你们在这等着罢。常乐公主要跟着一起吗？” 说完，便已经转身离去。对于那些心怀质疑的大臣们没有给出任何的回应。这样的态度气到了不少人，只是之前皇帝的话在先，楚玉烟的表现在后，他们也只是敢耍耍嘴皮子功夫，不敢多言。 但是却留了一个意味深长的话题。 常乐公主一颦眉，楚国的皇子邀请她九重国的公主出去走走？，楚玉烟显然就是故意的！“太子殿下已经发出邀请了，常乐不过去岂不是失礼？” 但是楚玉烟肯定不知道——楚玉烟刚才说的话，正合了自己的意。 她之前还在想用什么理由去邀请楚玉烟来呢。 一前一后两道身影消失得很快。 “殿下。”楚玉烟朝着外面走去，常乐公主跟在身后，便出声提议道。“殿下不知道该去哪里吗？” “嗯……漫山遍野的都是雪景，也没什么可看的。”楚玉烟稍稍打了个呵欠，“不过，倒是比呆在那里头好多了。” “殿下不如去看看大皇子？”常乐公主又道，“大皇子怎么说也是您的大皇兄……” 她说话的时候还是带着笑容的。楚玉烟倒也不闹，回过头来似笑非笑地看着她，常乐公主本以为还要与她周旋片刻，却没有想到楚玉烟竟然点了点头：“公主这提议听着不错。那么，我们就去大皇兄那边看看吧。” 常乐公主惊诧了片刻。 她居然同意了？ 可当她回过神来时已经听见楚玉烟的声音传来： “公主还不走吗？” …… 当楚玉烟来到房间里的时候，瞧见楚珞，倒也不避讳，笑了笑道：“大皇兄气色可真真儿好啊。” 可不，还有这个闲心在摆弄他的剑。 楚珞淡淡地说道：“比不上现在意气风发的三皇弟。三皇弟是太子，又有鬼面令在手，现在可谓是风华正茂了。” “大皇兄这么说，让本太子好生惭愧。”楚玉烟走了进来，她步伐优雅作态矜贵，举手投足之间仿佛都是一种艺术美。“大皇兄难道就比本太子差吗？” 楚珞沉默。 他咀嚼着刚才的话，或多或少也有些赌气成分在其中。 她凭什么能够得到这么多呢！自己的努力分明不比她少。 “三皇弟。”楚珞问道，他的声音缓慢，却振振有力。“你不觉得，你没有资格得到这些东西吗？” 话音刚落，楚玉烟却看见他那柄长剑，直接刺向了他的胸膛，而那剑柄一头——正对着自己！ 294.第294章 计与戏（4） 另一头是凌厉剑锋——正刺穿了楚珞的胸膛。 这落点抓的极为巧妙，楚珞看似受伤，但是却没有致命，只是让他的伤口又重新复发了罢。 楚珞不可置信地望着剑柄另一头的楚玉烟，喃喃道：“三皇弟，皇兄哪里不好，你竟然这般对我……既然这样，那皇兄唯有顺从了你的愿望……” 楚玉烟当即就是微微一怔。 她什么也没有做，分明就是楚珞自己将剑刺入自己的胸膛的！ 但是她却又很快反应过来了一件事情—— 栽桩、嫁祸！ “大皇子殿下！” “大皇子殿下，您怎么样！” 直到这个时候，楚玉烟忽然发现不知何时被她远远甩在后头的常乐公主，已经带着一帮人过来。他们一走进——就看见楚玉烟刚好站在握剑的那一头，另一方刺向了楚珞的胸膛。 而楚珞脸色苍白，脸上的血色正一点一点退散下去，手臂上的绷带上有血渗透。他的气息渐渐变得微弱，仿佛受到了很大的伤痛一般。 “三皇弟……罢了……咳咳……”楚珞猛然咳嗽着，可是被刺穿的胸膛却因为他的动作而上下起伏，又是一阵揪心的痛。 敢情说这还是在用生命算计她！ 楚珞为了算计她还真的敢把自己的性命给赌进去？ 楚玉烟挑了挑眉毛，倒也没有去跟楚珞争执，而是抱着手臂好笑地看着楚珞，似乎这在她眼里不过是一场闹剧。 楚珞恨死了她的淡定从容。 他的脸上一点一点沉了下去，想起方才无人时常乐公主与他的对话—— “不说你想当皇帝。就一句话，你想当太子吗？” 常乐公主笑吟吟地望着他。 “摄政王的人……黄鼠狼给鸡拜年。”楚珞冷冷拒绝了她的话。 “不不不，大皇子殿下，我们可不代表着摄政王。摄政王并不信任我们……”说到这里时，常乐公主的脸上划过一抹不敢。 “所以？你这是要逼我通敌卖国？”楚珞面色不改，依旧冷冷淡淡。 常乐公主笑了：“大皇子殿下，我们这只是双方互利的交易，怎么能说是通敌卖国呢？况且……你不想知道，刺杀你的，是何人吗？” 于是就有了刚刚这一幕。 果然——常乐公主的时机掐的很准。 楚珞的心脏现在跳动的剧烈，他不是第一次做这种事情，但楚玉烟的态度让他捉摸不清楚。他甚至没有在她的脸上看见一点名为“慌张”的情绪……就仿佛她已经看穿对这一切了如指掌，而他们，只是她眼中这场闹剧的……戏子。 这不可能！ 楚珞稳住身形，尽量去忽略楚玉烟的脸色。“三皇弟……皇兄最后，已经不知道该说些什么了。只是……只是念在我们兄弟一场的份儿上……照顾好……母后……” 说完这句话，楚珞已经倒了下去。 再一度陷入了昏迷之中。 新伤旧伤齐齐迸发，在这缺乏医疗科技的地方，伤口已经开始溃烂了。 这个时候，皇后冲了进来。 “珞儿！” 295.第295章 计与戏（5） 她完全不顾形象地大喊着楚珞的名字： “珞儿！珞儿！楚琰，珞儿已经身受重伤，你还想怎么样！你们都是废物吗！看见大皇子受伤也不去救一下？” 这一声骂，让那群大臣一个机灵。 就在这个时候，皇帝也被这边闹出的动静给吵醒了。 他在人的搀扶下走了进来，可一过来，就看见了里三层外三层围起来的诸位大臣，以及里面的皇后，躺在床上已经昏厥过去的大皇子楚珞，和依旧漫不经心的楚玉烟。 他自然——也看见了楚玉烟身边的常乐公主，和大皇子身上的剑。 “这又是发生了什么事情？” 皇帝脸上有怒容。 终于有人手忙脚乱地将那剑取出来，小心翼翼地帮大皇子处理着伤口，在场寂静的发指，一群人大气都不敢出。 “卿娘！” 楚玉烟忽然发现，连卿娘都不知何时走到了常乐公主身边了去。 卿娘不是一直跟在她的身边吗？ 楚玉烟皱了皱眉头，深感不解。可是当她想与卿娘取得沟通的时候，她却发现，卿娘压根连正眼都没有看她一下。 “卿娘，你现在可以告诉他们，这不是本太子做的。本太子也刚刚赶到。”虽然心中疑惑，但楚玉烟依旧面不改色，淡淡地说道。 可是卿娘的下一句话就令她大跌眼镜—— “卿娘，”常乐公主的笑容带着三分妩媚，“你来告诉他们，刚才到底是怎么回事。” 卿娘恭恭敬敬地福了福身，又向皇帝行了礼，全然没有去看楚玉烟，便自顾自地道：“回陛下，方才太子殿下与大皇子殿下起了争执，太子殿下一怒之下拔剑刺了大皇子。大皇子新伤旧伤并发，所以昏倒了。” 此话一出，全场寂静。 卿娘是楚玉烟的贴身侍女。 连贴身侍女都这么说了，楚玉烟纵然有上百张嘴巴也无法为自己开脱辩解了。 常乐公主眼角的余光瞥向楚玉烟，带着许些的得意。仿佛在耀武扬威般跟她说：你瞧，连你身边的婢女都听我的话了，你觉得你现在还能如何为自己开脱？ 而楚玉烟同时也看到卿娘满含歉意的目光，又似乎在说：殿下，对不起。但是有些事情，卿娘不得不答应，所以殿下，对不住…… 秦意更是差点恼羞成怒。 虽然这太子殿下品行不怎么好……但是没来由的，他就是相信太子殿下虽然奸诈却不是小人！绝对不会做出这种在冲动之下害人的事情！ 这卿娘到底是怎么想的！连自己的主子都不分了吗！亏他在府里瞧见楚玉烟那般宠爱卿娘、对她那么好，到头来却是个过河拆桥的！ “秦意。”楚玉烟伸出了手，“别急。卿娘，你真的认为这件事情是本太子做的？” 卿娘有些不敢去看楚玉烟的眼睛。但依旧点了点头，沉声道：“殿下，大皇子殿下到底哪里惹到了您，让您不仅派人去刺杀他，甚至一次未成还亲自动手了？您的做法，卿娘已经看不下去了。卿娘必须要揭发您！” 296.第296章 计与戏（6） 她有些不敢去看楚玉烟的眼睛。 皇帝冷冷问道：“你再说一遍，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显然是发怒了。 周围人被这忽然扭转的局势也弄得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 为什么突然一下子，凶手和刺客都变成了楚玉烟？ “是。”卿娘点了点头，娓娓道来。“自大皇子回宫之后，殿下一直很是担忧，她怕自己的地位会因为大皇子而不保。刚巧碰上狩猎，太子殿下便心生计策来，想要把大皇子殿下除之而后快。” “大家还记得小桃吗？太子殿下勒令小桃成为她的替罪羊，小桃被迫只得履行命令，在掩护下抱着太子殿下用过的那把弓藏在了床下。但是一次刺杀，却让大皇子殿下侥幸逃出了。太子殿下为了掩饰自己不是真正凶手的事实，便下令审问小桃，哪想到小桃真的被她说动，差点要把事情的真相说出来，太子殿下惊觉不妙，便用了毒药。” 说到这里的时候，有人去回想。却突然想起来在审问小桃的时候，楚玉烟猛地从座位上站了起来，然后走到了小桃的身边——小桃便暴毙了。 也就是说这二者是有关联的！ 卿娘又缓缓说道：“见一次未果，小桃也被除去。太子殿下心中不快，打算来到大皇子殿下这边伺机行动。当时太子殿下与大皇子殿下争吵，太子殿下一怒之下拔起了挂在那儿的长剑——” 话到这里，卿娘的声音戛然而止。 她低着头向后退去。 事情的真相已经浮出了水面。 有些大臣痛心疾首，尤其是那几个被楚玉烟呵斥过的：“老臣惶恐，老臣惶恐啊！没想到事情的真相竟然是这般……太子殿下小小年纪却有这么狠辣的手段，连自己的亲兄弟都容不下，何以为一国之君？” 皇后更是痛心疾首，望着楚玉烟眸子里溢满了泪水。“年幼的时候，珞儿哪里对你不好？珞儿无心皇位所以才去征战沙场，把太子这个位置让给了你，珞儿已经为你付出了很多，你为什么还要抓着珞儿不放！甚至……甚至想要珞儿的性命！陛下，臣妾今天就算跪死在这里，也要为珞儿讨个公道！” 她说的义正言辞，声声都是楚玉烟害了楚珞。 常乐公主趁着这个时间，终于也开了口：“太子殿下见我生的貌美……刚刚出去的时候，她、她竟然意图对我行不轨之事……所以卿娘终于看不下去，才愿意将这件事情全盘托出的。” 她的言下之意只有一个。 楚玉烟的做法连她手下的奴婢都看不下去自行叛变了，谁还会认为这件事情不是她做的呢？ 不信就怪了。 说到这里的时候，常乐公主双眼含着泪水，已经说道：“太子殿下，常乐虽然知道九重国是战败国，常乐作为和亲公主来到了这里。但是，但是常乐也是公主，是未来的荣亲王世子妃，是太子的表婶，太子殿下不要太过分了！纵然我们是战败国的人，可我们也是人！” 297.第297章 反转（1） 说到这里的时候，她的话音就此停止。 可是，卿娘与常乐公主一个接一个地站了出来，说的全部都是指责楚玉烟的话，几乎已经是把她逼到了角落里去。 然后…… 楚玉烟做了一件令所有人都没有想到的事情。 她伸出手来，饶有趣味地鼓起了掌。 “说的不错。都说九重国人能歌善舞，常乐公主果真有一手唱戏的好功夫，白的都能说成黑的了。” “太子殿下何必逞强！”许是没有料到她这般态度，常乐公主直接当成了楚玉烟在佯装镇定，不去理会她那耐人寻味的眼神，冷然道，“太子殿下，您的婢女都看不下去您的做法，这么多双眼睛在这里看着您，您难道还没有觉悟吗？” “哦？”楚玉烟挑了挑眉毛，“你觉得本太子应当怎样觉悟？” 常乐公主语塞了下。 楚玉烟继续问道：“承认本太子设计刺杀了大皇子？又一剑挥向了他？” 终是得到了想要的答案，常乐公主一喜，马上接下了话茬：“对！就是这样！太子殿下自己做了的事情大家都看着，难道太子殿下以为这样死不认账就能抵赖吗？天子犯法与庶民同罪，我虽然是九重国人，但是却也知道这条道理！” “常乐公主啊……”楚玉烟叹了口气，说道。“到底是谁给你的勇气说出这番话的呢？你当真没有一点心虚吗？” 常乐公主被她给问住了。 “本公主什么都没有做，又为何要心虚？” “你不觉得你唱了一曲绝佳的好戏吗？”楚玉烟扬了扬眉，“可是这戏，不是什么人都能唱的。” “楚琰，你不要再狡辩了，事实摆在这里。陛下，臣妾请求为珞儿讨回一个公道！” 没等楚玉烟继续说话，皇后已经来掺和一脚，她的话几乎可以称得上是威胁了。 “闹够了没有？” 忽闻那道声音响起，宛如鼓点一般，纷纷扬扬地上升了几个八度。 楚玉烟知趣未语。 常乐公主明显错愣地回过了头。 “争、争、争！什么都要争！”帝王怒目而视，对事不关己的众人以及争执不下的几人，似乎恨铁不成钢。他冷冷道：“琰儿还是个孩子，你们就这般咄咄相逼？还有皇后！你身为一国之母，到底有没有一点一国之母的觉悟与模样？事情的状况还没有搞清楚，就这样盲目从众，真是让朕寒心！” “常乐公主。你是九重国的和亲公主，就这么对我们楚国的家室感兴趣吗？你嫁的荣亲王世子，而不是皇子，莫不是想让旁人看了去你要当上某个皇子妃了！” 常乐公主当即跪下。 “常乐没有，常乐罪过！但是常乐既然看到了这一幕，就同样也不想让大皇子殿下蒙上不白之冤！” 楚玉烟叹气道：“你们满口都是本太子做错了本太子怎么怎么样，到底有没有给本太子解释的机会啊。既然这样，本太子也不想浪费时间来解释了，事实说话吧。小桃，到你出来的时候了。” 298.第298章 反转（2） ——小桃，到你出来的时候了。 众目睽睽之下，他们看见常乐公主身旁的“卿娘”缓缓扯下了脸上的面具，露出一张清秀的脸来。 “小桃见过殿下、见过陛下。” 她跪着说道。 常乐公主脸上的神色一点一点垮了下来。 她——不是卿娘吗？！ 怎么会这样！！ “你……你没死？！”常乐公主随后不可置信地惊呼出声来。 小桃轻轻一笑，却仿佛来自地狱里厉鬼的索命之手，“小桃没有死，公主是不是觉得很失望？” 常乐公主早就被“死而复生”的小桃给吓着了，再加上之前楚玉烟三言两语都没有走进她的陷阱，她早就郁闷的很。 再加上这般一吓，她已经开始出现意识的紊乱，难以组织起完整的句子来。“不对，我分明看见你已经死了的……” “小桃当然没有死，”小桃笑了笑，“不过那时候小桃确实以为小桃要死了，是太子殿下救了小桃。” “但你刚刚……” “小桃刚刚扮成卿娘所说的话，不都是公主殿下教小桃的吗？”小桃抹了把脸，竟然是褪去了胆怯，只剩下了淡定与从容。在之前被楚玉烟救下奇迹般地死而复生之后，她突然发现她已经看透了很多事情。 比如说生与死，比如说得与失。 而且她更知道，她这条命是楚玉烟救回来的，所以她必须要扮演好自己的角色！ “太子殿下救下小桃之后，便让小桃扮成卿娘的模样跟在她的身边。正好太子殿下进了帐篷里去，小桃却被公主殿下拉着。公主殿下以性命威胁小桃，逼迫小桃说出刚才那些话，所以小桃便将计就计了下去。但是小桃在这里必须告诉诸位，刚才说的那番话，都是子虚乌有的！” 小桃的声音铮铮有力，仿佛大珠小珠落玉盘一般。 “太子殿下从未离开过小桃身边，怎么可能会做出那些事情来？” 局势一瞬间反转的太快。 小桃瞬间的倒戈，让“理”这个字围在了楚玉烟的身边。 竟然是把之前常乐公主的那番话全部都推翻了。 “那你认为，一个人会用自己的性命去陷害另一个人？大皇子有必要拿性命为赌吗？”常乐公主嘴不饶人，依旧说的有理有据。“你们相信这种可笑的理由？而且那刺客，为什么这么久了都没有找到？房间查了，路也封了，莫不是那刺客有飞天之术不成？显然没有。那么——分明是太子殿下有意放水！她这样做的目的，只不过是因为她自己就是那个刺客！” “公主殿下再这么说下去，本太子都差点相信了。”楚玉烟轻嗤一声，笑了出来。“只是……公主确定说这么多话，接下来不会闪了舌头吗？” 待到众人并不明白楚玉烟要做什么之时，一脸倦容的卿娘，已经从人群的后方迈着急促的步伐走来。 她扬了扬手中的东西喊道：“殿下，找到了。箭上淬的毒就是这种，在常乐公主的帐篷里。” 299.第299章 反转（3） 常乐公主脸色就是唰唰一变：“怎么可能……那毒明明在我身上……” 说完她马上后悔了！ 却看见卿娘笑得分外妖娆，她将她高高扬起的手转了过来——手心处空空如也。 根本就没有什么东西！ “公主殿下，你现在还有什么话说？”楚玉烟微笑道。却忽然听见她话锋一转，手凭空在空气中一抓：“刺杀大皇子，栽桩嫁祸陷害太子……把常乐公主拿下！” 只看见秦意一跃而起，已经扣住了常乐公主的肩膀。 常乐公主刚要反抗，却突然发现自己已经被点了穴道。她只能把求助的目光投向了萧曜，可萧曜别过了头，根本就没有去看她一眼。 “这就是九重国所给予的诚意？”楚玉烟捕捉到了她的举动，笑容逐渐变得冰凉，“本太子看到了。可真是诚恳。这谈和书，我们真的要签吗？” 她的话说的很平缓。 可没有一个人敢回答。 因为他们发现，自己已经不知道该说出什么话来。就当几乎所有人都认为楚玉烟才是真正那个凶手的时候，她却用她的举动让所有人都大跌眼镜！ 细节，决定成败。常乐公主的细节，已经注定了她的结局。 “不是所有人都是这样。九重国此番是向楚国谈和的。”萧曜只能行礼，屈膝道，“希望陛下和太子殿下明鉴。” 他就知道把这件事情拿给常乐公主去办不靠谱！ 所以在当常乐公主信誓旦旦跟他允诺的时候，他自己并没有参与到这件事情来。 侥幸逃过了一劫。 “明鉴？”楚玉烟咀嚼着他的话，噗嗤一声笑了出来。她的声音极其好听，可在萧曜的耳里却听着尤其刺耳。“你们给我们这样的态度，还让我们明鉴？父皇，这事情儿臣不管了。您爱怎么做就怎么去做吧，身为一个受害者，儿臣却感觉到很心寒。九重国敢在楚国的土地上做出这样的事情，说明他们分明就没有把我们当成一个胜利者、一个强国来看待……儿臣惶恐，儿臣也觉得很累。” 扔下这些话，她的声音到了最后，居然带着许些的哀伤。 萧曜愤恨地看着她。 他终于发现了。 这个太子一出口准没好事！ 他从来没有见到有一个人能够像楚玉烟这样把情绪收放的如此自如。点到为止在她身上得到了淋漓尽致的体现，以至于她看起来一点也不虚幻，她是真实的，她用自己演绎着让人信服的话。 这样的人会得到所有人的支持。 而他，却只能站在这里以最谦卑的态度低眉顺眼地说话！ 他头一次发现，楚国的皇宫里，除了摄政王之外，居然还藏着第二个让他这么忌惮的人！果然外面的传言不可信，谁说楚玉烟是个废物？她要是废物……萧曜不觉得自己还会见到一个聪明人。 “卿娘。”楚玉烟抹了一把脸，就好似她受了极大的委屈一般，“本太子很累，所以，我们走吧。这里的事情，谁爱处理谁去处理。” 300.第300章 反转（4） 扔下这句话，她已经没有丝毫眷恋、毫不犹豫地走了出去。 只留给所有人一个潇洒，却清冷孤寂的背影。 皇帝愣在了当场。 不是因为楚玉烟的态度，而是他在楚玉烟的身上，仿佛又看见了当年的玉琉。 那时候的玉琉，也是这般倔强，倔强到让人心疼，让人想去怜惜。 但是楚玉烟没有让人想去怜惜。她只会让人觉得，是一种敬畏——是一种力量。她从来不会让人产生怜惜之情，而是让人愿意去相信她拥有这种统领掌管大事的力量。 她从来不软弱、不退缩，而是以一种从容不迫的姿态，以一种云淡风轻的态度，去面对这所经历的一切。 玉琉，你真的生了一个好孩子。 这是上天在收走你后带给我的礼物吗？ 皇帝知道，经过了这一次狩猎之后，楚玉烟的形象一定会深入人的骨髓…… 成大事者！ 真正的成大事者。 她拥有着去号召人心的能力，她更拥有着去坐在那个最高位置的力量。她有实力、有资格、有资本！ “把常乐公主带下去！”想到这里，皇帝收回了自己的思绪，继续将目光回到了帐篷之中。常乐公主被几个人牵制着，一身的狼狈。“朕，确实要跟九重国谈一谈诚意这件事了。” 雪光漫天。 从这里，一直绵延至地平线，然后被翻卷着的鹅毛大雪吞噬，只剩下连绵起伏的山峦在雪里留下最后一丝痕迹。 东方破晓。 天亮了啊。 …… 回到京城之后，发生了几件精彩的事情。 九重国的公主在狩猎的时候干了一件精彩绝伦的大事。 以至于楚国的皇帝龙颜大怒，让九重国不得不提出加倍的条件才换得跟楚国的和解。 这一次，九重国是赔了夫人又折兵。 再者，就是皇帝让太子殿下听政了。 那个本在人们心中毫不起眼的废物，开始一天一天，走进了人们的视线之中。 因为据说，这件事情就是太子殿下查出来的。太子挽回了楚国的尊严！ “今年的雪可真大。”坐在窗台边上，楚玉烟望着面前堆积成山的奏折，满脸的郁闷。现在已经步入十一月很久了，从那最靠北的地方，开始大片大片的闹雪崩、闹饥荒、闹粮灾。 一时之间那些奏折如同雪花般飘来。 楚玉烟感觉自己几乎要被这些东西给埋了。 皇帝压根就不是想让她参政，她总是怀疑皇帝分明是自己太累了想找个分担的人！ 然后又想打压一下摄政王。 所以把摄政王的事情分了一半给她…… 好了，那么问题来了，请问她的心理阴影面积是多少？ 不过现在她的身边没有人，那群小婢女都被她遣散了，她想自己一个人静一静。 大雪封山，靠北地区的人因为雪崩死了不少。而且还缺少粮食……到处都可以看见逃难而来的灾民。 就连京城，也要不少来投奔亲戚的。 “卿娘。”她说道，“你放话下去，到京城设几个地方，专门免费为那群灾民提供粮食。” 301.第301章 反转（5） “免费提供？”卿娘讶异地颦了颦眉。“殿下，我们与九重国的交战已经消耗了很多粮食了，现在再免费为这么多灾民提供……国库怕是供给不足。” “谁说一定要用国库的了？” 楚玉烟扬眉浅笑道，“让那群官员做不就好了。养着他们可不是专门给人看的。” 卿娘愈加不解：“那群官员……他们会心甘情愿地拿出粮食来吗？” “他们不心甘情愿，也必须心甘情愿。”楚玉烟微微笑了笑，“向家主近年收成挺好的吧？” 她没有继续说下去，可是短短的话已经道出了许多信息。 卿娘的眸子，越发越亮了起来。 …… 江南三大家之一的向家首先捐了几百万石的大米为灾民免费提供，并且设了好几个粥铺，这件事情很快在京城传开了。 楚国的江南还在淮河以南这一带。与九重国和绛国都是相邻之处，所以距离京城是个遥远的名词。 但是向家搬迁京城在十年前可是一件轰动的大事情。 尤其是向家家主做出的这件事情更是惊世骇俗。 而后，京城再一次轰动了。 那群灾民，每一个人带着自己身上仅有的珍贵东西，早早地围在向府门口，句句离不开向家老爷是个大善人。 这事甚至传到了皇帝耳内，帝王听了龙颜大悦，赏赐了向家不少东西。 并且他也感到疑惑。 一个不是商人的官员都自愿拿出这么多的粮食去赈灾……那么，他们自己的官又去哪里了呢？ 这一刻，上朝之时的官员都心感羞愧。要说不愧疚是不可能的。 于是，几天之后，一股捐粮食的运动风靡了整个京城。 楚玉烟盯着手中的奏折，也倍感欣慰。 这是一种从众心理。 一个人做了，两个人做了，五个人做了……越来越多的人做了，便会带动更多的人去做。 这样，就不会让人觉得委屈、不公平，而是心甘情愿。 秦意倚在房梁上，绷着一张脸往下看。 他本以为这想法很荒谬，没想到楚玉烟还真的做出来了。也许……他确实不应该只怀着对她片刻的认知去对待她了。 有必要重新洗牌一下。 “本太子换身衣服出去看看。”楚玉烟道，便头也不回地走了出去。 京城作为楚国的首都，同样也是占地面积最大、人流量最大的城市——这是用前世的现代话来讲。不过这个时候，百姓们也不知道该如何解释。反正越来越多的人都一路逃到了这里来，整个京城好似活了一般拥挤。 这里设下了很多的救灾点，楚玉烟远远地就可以看见向珏在那边帮忙打粥。 “向公子，别来无恙。”楚玉烟心情颇好地走上去。整个方法能够在短时间内起到这样的效果，她看着是挺欣慰的。 而皇帝更是大喜，在短时间内，已经趁机悄无声息地瓦解了摄政王的不少势力，分到了楚玉烟的手里。 当然，这只是表面上看来。私底下还有多少内幕，就目前而言楚玉烟并不清楚。 302.第302章 宫变（1） “殿下。”向珏颔首道。 武林大会一别已然三四个月没有见过了。 “原来是你。”向珏身边的吴祁晟一眼就认出了楚玉烟。“太子殿下？” 那次楚玉烟将他耍了的事情依旧历历在目，对于楚玉烟，吴祁晟可是仇恨值满格。当然……他那时候还抢了一把亲，告诉江南的人楚玉烟是断袖，也算是出了口恶气了。 “怎么，有意见？”楚玉烟说着就跟着他们走到一边。 “你哥呢？”吴祁晟耸了耸肩，“太子殿下过来做啥，干站着吗。” “去你的！”楚玉烟当即给了他一拳。然后又接话道，“他在宫里。” 说起来也有一段时日没有见到他了…… 吴祁晟忍着笑说道：“你这娇生惯养的，来这里不干站着，难道还会帮忙啊？太子殿下会做这种事情吗？” 向珏矜贵的面容上也闪过一丝促狭。“祁晟，不瞒你说，这一次的救灾是太子殿下带头发起的。” 吴祁晟脸上的笑容，就这样，垮了…… “行了行了。”楚玉烟拍了拍他的肩膀，“所以说本太子还是很有爱心的。” 却说那些灾民同时也听见了向珏的话，一个二个放下手中的粥碗，纷纷凑上来。 “见过太子殿下！” “太子殿下大好人啊……” “若不是您发起这一次救灾，我怕我跟我的孩子都会活活饿死在街头……” “殿下，您就是我们的再生父母啊！” 向珏和吴祁晟到底也是见过大世面的人，但这一次可是成了主角，所以脸上也有点窘迫。倒是楚玉烟显得从容不迫的很。她始终面带微笑接受着那些灾民送的礼物，与一声声祝福，并且在很快的时间内给予出解答与回应。 就好似这个舞台天生是属于她的一般。 或多或少吴祁晟也有些不适应，低声说道：“我都没有发现，她身上还有这么……” 呃，用楚玉烟的话来讲应该是人格魅力？ 虽然他并不明白这是什么意思。 “她是太子。”向珏的一句话已经打断了吴祁晟所有的顾虑，“天生就应该这样的。” “是吗……” 楚玉烟一一谢过那些灾民，接连几天她都没有回府。与灾民同吃同住，跑过一个又一个的救灾点，甚至撸起袖子帮忙。 向珏和吴祁晟始终跟在她的身边打下手或者帮忙。 以至于短短几天之内，楚玉烟的名声已经传遍了。 有一句话说得好，水能载舟亦能覆舟。所以民众的力量往往是强大的。这几天来，那些关于废物的传言尽数瓦解，楚玉烟重新为自己在民众的心目中树立起一个亲和伟大的形象，让在短时间内，她迅速的增长起来。 这要比机关算尽去得到那些虚无缥缈的权利，更省力，也节约了资金。 所需要的，只是付出时间罢了。 这几日在大家的努力下，雪已经清理的差不多了，铺出了一条道路来。 就当楚玉烟终于得到了歇息，托着疲倦的身子回到府里之时，却突然听见了传话声。 303.第303章 宫变（2） “殿下！殿下！不好了！皇帝他——” 楚玉烟的笑容僵硬在了嘴角。 那传话公公四处张望几下，好在他还没有楚玉烟想象中的蠢，话到一半，又止住了声音。 “进去说。”楚玉烟冷冷说道。 那传话公公点了点头，小心翼翼地跟着楚玉烟进去，方才深吸一口气说道：“皇上他召殿下进宫，然后……然后皇上他快不行了，所以殿下您说话的时候一定要注意……要注意。” 从狩猎回来的那一刻皇帝就病倒了。 以至于在后面的那段时间，都很少上朝。 直到现在，是完完全全躺在龙床上。 所有人都心里明白，这个王朝的命运，可能就在此刻，即将走到尽头。 他们同样也明白，他们即将迎接的，是一场恶战。 属于摄政王、属于小皇子，又或者也属于楚玉烟的一场战争。 ——皇权！ “我知道了。”楚玉烟点了点头，说道。她望了一眼天边已经阴沉下去的天空，比了个手势：“您请。” 皇帝派来的是服侍他多年的大总管，由此可见对这一次事情的重视程度。虽然大总管在刚才的情绪有些激动，但是他还是很快平息了下来。 他毕竟伺候皇帝多年，这件事情他是最不想见到的。 长夜漫漫。 却灯火通明。 华美的宫殿绵延，在人的视线下抵达不可忘却的地点。 轻掩的幔帐下是已经虚弱无力的人。摄政王坐在床沿，只是低声一字一句地汇报着今日朝堂上的事情。 当然，有些该说的，有些不必说的，他也拿捏得很准。 “皇兄。”摄政王突然低下头来，那张脸上有着无法言喻的兴奋之意。他的声音压得很低，“你在这个位置上坐了二十年……整整二十年，一个王朝从繁荣到衰败，全部都在你手上见证了。你是不是，是时候该把这个权利交出来了呢？” 龙床上，皇帝双目紧闭，流下一丝悔恨的泪水。 晶莹剔透。 可是他已经快连睁开眼睛的力气都没有了。 “本王不管你在圣旨上写的是谁……”摄政王的声音很轻，可是，却有一种说不出的，油然而生的胆颤。“二十年，整整二十年，只要你坐在那个位置上，本王就永远只能被你压一头。现在好了，本王终于可以超过你了，你知道本王为了等这一刻，等了有多久呢？一步一步掏空你的身子，塑造出这很好不需要你操心的假象，哈哈哈——也就只有你这么蠢，才会相信本王的话。你知不知道天下人都会笑你的愚昧无知……” 他，似乎也在哭。 那是一种，兴奋到极致的，难以克制的情绪。 “不过，很快了。”摄政王站起身来，“很快，将会有另一个人替代你，在史书上写下光辉的一笔。你也许永远都是那个昏君，但是我——我有很多机会去改变。” “摄政王本事可真大。” 他听见那道几乎可以称得上是在嘲讽的声音。 “改变——什么呢？你能改变，你自己的命运吗？” 304.第304章 宫变（3） 楚玉烟一步一步的走近。 她就很像古希腊神话里面美与智慧的化身，又或者是主宰命运的神明。 在这一刻，她在烛火的簇拥下出现，她的影子，在烛火交错摇曳下变得很长很长。 融入夜那无边无际的黑色之中。 摄政王先是愣了一下，随后爆发出一阵大笑： “哈哈哈——楚琰！原来如此，原来如此！皇帝把你叫过来，终于还是……选择了你啊！” 他是自己不请自来的。 但是楚玉烟，却是在这个时候被皇帝叫过来的。 皇帝的意图很明显。 “但是——”摄政王突然靠近了皇帝。他的脸上是那种扭曲的疯癫，让他在这一刻从无比高大的形象瞬间跌落在了谷底。他伸手就掐住了皇帝的脖子，“但是皇帝……你有没有想过，你叫她来的后果？” 泪眼交错在了皇帝的脸上。 他艰难地蠕动着嘴唇，他想说出一句话，可是他却什么力气也没有了。 回光返照之后换来的是加倍的痛苦。 他无法做到之前那原本很简单就能完成的事情。 “多一条陪葬的命而已。”摄政王放声大笑，他抹了一把脸，上面竟然满满的都是泪花。“也好。你最爱的女人已经先你一步走了黄泉路，那么，你最爱的儿子，为你陪葬……你的人生也就没有遗憾了。” 没有人回答他。 就仿佛这只是一场属于他一个人的演绎。 他盼了这么久才等到的这一刻，他本应该激动才是……为什么会哭？他为什么要哭！ “你快乐吗？”楚玉烟抬起头来。她的眼底看不见丝毫的慌乱、惊恐，以及畏惧。她只是平静地，问出了这么一句话。 “本王当然快乐！”摄政王毫不犹豫地回答她。“你不懂本王苦心经营这么久的心情，你怎么会懂呢？” “你真的快乐吗？”楚玉烟又一次重复了自己的问题。她的眼神坚定，不再将这一切高高挂起，视为事不关己。而是正面凝视着摄政王。“你告诉我你快乐？那么我问你，除了权力，除了财富，你拥有什么？” 就这样一个短短的问话，让摄政王瞬间愣在了原地。 除了权力，除了财富——他还拥有着什么？ 亲人？爱人？友人？ “不过，你刚刚提到了你会被载入史册……”楚玉烟笑了笑，“你说的没错，过了今天你的确会被载入史册。但是，却不是因为你的英明神武被载入史册，而是……” 她翻转手腕，手指中间夹着那枚合二为一的令牌。“鬼面军听令！摄政王意图谋权篡位，给本太子拿下！” 霎时，四周涌上无数从黑暗分裂出来的黑影。 摄政王在同一时刻怔住，因为他发现，他那只掐着皇帝的手并没有放下。哪怕他没有用多少力气，但是……皇帝，已然没有了呼吸！ 成败在此一举！ 该死！ “摄政王是不是在想你带来的那些人？”楚玉烟抱着手臂看着他。“你是指哪些呢？宫前的宫后的，还是……跟着你一起进来藏在暗处的？” 305.第305章 宫变（4） 她不留余地的，将摄政王所带来的人的藏身之处……逐一袒露出来。 摄政王只是冷冷地看着她。 少年意气风发，站在那儿仿佛一幅画。 她脸上洋溢着的，是一种名为自信的神采。 “你知道吗？”摄政王道，“有这么一句古话，在今日，本王想告诉你。” “置于死地而后生——这皇位，本王，要定了！楚琰，你以为你手中握着的鬼面军一个分部，就已经唯恐天下不乱了吗？本王现在为你上最后一课，你，还是太天真！” 听见摄政王说到了最后一个字的时候，楚玉烟表情突变！ “嘭——！” “秦意！” 那本被他们牵制住的人，竟然几乎在同一时间挣脱了束缚。并且，更多的人从黑暗之处冒了出来。 “掩护太子殿下！” 秦意白银面具上已经沾染了鲜血，也不知道是他自己的，是同伴的，亦或者是敌人的。楚玉烟只看见他没有丝毫犹豫地冲进了人群之中厮杀。 呐喊声、嚎啕声、哀鸣声、兵戎碰撞之声。 突然，只感觉到什么湿漉漉的东西从天上浇下来。 这是…… 水？ 不！不是水！楚玉烟一拍身子脸色大变，这是油！“秦意！快跑，不要去跟他们打了，他们泼油！” 摄政王已经面带笑意地一跃而起，从宫殿之中退了下去。 “你们——就一同跟皇帝，陪葬吧！” 随着他的话音落下，那已经溢满了整片地面的油正在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迅速扩散。紧接着，熊熊的火焰从四面八方接连燃起！ “砰——！” 一个猛烈的爆炸！ 刹那间，整个宫殿变成了火的海洋。皇帝的尸体被火包围着，火舌爬上他的皮肤，渐渐吞噬着他的身体。 楚玉烟站在原地怔了一下。 她抹了一把脸，连连向后退去。身上被泼了不少油，这四周根本找不到任何的水！ 再一看，除了她的鬼面军之外，只有摄政王带着一小部分人逃了出去。他们要把这里烧掉——摄政王甚至连自己人的性命也不管了！ 置于死地而后生……！ 已经数不清自己手中有了多少人的尸体，楚玉烟拼命破坏着阻拦与外界联系的东西企图逃出去，却很快发现摄政王设了一个死局。 或者除了他自己之外，他根本就没有想过让其他人活着出去！ 就这样……要死了吗？ 楚玉烟的眼底划过一丝不甘。她身上伤痕累累，已经被火熏染的看不出原来的容颜。一身狼狈至极，可那双眸子却闪烁着坚定的光明。 “秦意！住手！你疯了！” 她看见秦意脱下身上的袍子，捆扎成一条绳。紧接着身后的人也如此效仿。她很快意识到秦意想要做什么，连忙呼喊着。 “殿下，鬼面军是为了保护持令之人而生的。”秦意缓缓说道，他勾起唇角，洋溢着释然，他身后的将士们，毫无一人对面前的火海露出畏惧之色。“所以殿下，我恳请你，在出去之后，一定——一定要把所有的鬼面军分部找齐！” 306.第306章 宫变（5） 在看见秦意向她伸出手的动作之时，楚玉烟沉默。 她忽然不忍了。 谁也不会知道，今天发生的一切早就在她算计之中。她早就安排好了后面的路，这些人都不会死，但现在她必须继续演下去。因为，她需要一个离宫去寻找玉家的前提。 唯有死，才能出去。 可她千算万算却没有算到，鬼面军真的对她用了真心。 秦意……要救她出去，并代替她死！ 他在用他，和所有将士们的血肉之躯……给她铺出一条逃生之路！ 楚玉烟缓缓地脱下了外袍，递给秦意。她的每一个动作，都是僵硬而沉重的。 “秦意。” 秦意披上她的衣服，毫不在意地笑了笑，“殿下不必伤心。生与死对于秦意而言，只是一个字符罢了。但殿下，你不能死！所以秦意只恳请殿下做一件事。鬼面军分散太久了……秦意有生之年见不到鬼面军集合了，但秦意希望殿下能够将鬼面军……重新召回！” 说罢，他双膝跪下，行了一个此生，他唯一一次做过的礼。 还是对一个比他小上好几岁的人。 楚玉烟紧紧握住他的手，她凝视着秦意的眸子，一字一顿地说道：“我答应你！” 她屈膝跪地，对一个将士——尊敬。 “怎么，二哥离开几天，你们就不得不上演生离死别了？” 在听见那声戏谑的话之后，哪怕早在预料当中，楚玉烟还是怔了怔。 她无法形容自己内心现在的情绪——悲伤、惊讶、欣喜交织，五味杂陈，她只是僵硬地仿若机械一般转过了头来，看见少年身着黑衣，鎏金面具仿佛映衬着火海中最耀眼的光。 他对她伸出了手。 “楚小烟，我带你走。” 楚玉烟望着他。 虽然早知他会过来……但是当真正听见他说出这句话之时，心里，还是有一种奇怪的感觉。 “至于你身边这几个将士么……”萧昀微笑着说道，好看的手指纠缠着楚玉烟的头发。“看样子挺忠心的。如果给你们一条活路，却不是以你们现在的身份……你们，愿意么？” …… 摄政王站在宫殿之外，望着所发生的一切，却冷酷的仿佛无法融化的冰山。 火势越来越大，那么多人，怎么可能会有逃生的机会。 何况还是泼了油的。 皇帝……太子……鬼面军…… 他们都会死在那里！ 身后，是文武百官，在他的身影下，在月光的倒影下，齐齐弯下了他们的腰，双膝跪地。 “恭喜摄政王，大计即成！” 这应当是自己想要的。这么多年来的经营，不就是为了这样一天吗？可是……摄政王想起了之前楚玉烟问他的话。 ——你快乐吗？ 你快乐吗？ 为何仅仅只是短暂的问句，却让他现在……也无法给出答案呢？为何，这隐隐的不安感，在他脑海中徘徊萦绕不散呢？ 你快乐吗……他当然快乐！他的仇人死了，他的对手殁了，他怎么不快乐！ 摄政王脸上扯出一抹放肆的笑容来。他哈哈大笑，笑到连眼泪都流了出来，却丝毫不去理会。 “平——身。” 307.第307章 宫变（6） 幽静的地道，灯火翩然，只有艳红的烛火还在燃烧着光。 仿佛与地狱只有一门之隔。 地下河从他们的脚边流淌，滴答滴答，那是旁人难以想象的地方。 放下手中的工具，楚玉烟的目光掠过鬼面军里剩存的人，掠过秦意，掠过萧昀。 她颇带满意的看着自己的杰作，可脸上却找不到丝毫的喜悦之色。 “秦意，从现在开始，鬼面军必须继续隐藏起来了。” “能活命已经是意料之外的事情了。”秦意耸了耸肩。他没有想到这里居然会有一个暗道，并且他们是从暗道里逃出来的。 这座古老的皇宫……还当真藏着无数的秘密。 “鬼面军，我会去找。”楚玉烟沉声说道，“我曾经遇见过你们的统领裴昭。他跟我的母妃有联系，所以我想……去绛国看看。” 而且……最后一块藏宝图碎片，也可能藏在绛国。那是一个临海的国家，是海盗的发源之地，有无数海盗在这里落户。 玉氏与藏宝图有关，她或许可以顺藤摸瓜找到本家的蛛丝马迹。 秦意有些诧异，那是生离死别之际楚玉烟对他许下的承诺，但是预料之外的是，生离死别没有发生。楚玉烟却依旧要去遵循承诺…… 他更没有想到，楚玉烟遇见过裴昭。 “我们先走了。”眼角的余光瞥见隐隐有些不耐的萧昀，秦意知趣颔首，对楚玉烟拱手作揖。 他没有想到……太子与二皇子同样都是藏得很深之人。尤其是他们两个会有联系。 “帮我给卿娘捎个口信，让她去向家主那儿吧。一定要快。”楚玉烟回以作揖，目送着秦意，以及那些人的身影逐渐远去。“保重。” 相识不久，但这段记忆永远不会忘却。她的神情有些恍惚，似乎是在自嘲，“置于死地而后生……摄政王没有想到的是，他这么做了，我们也这么做了。” “这不是你一早就计划好了的吗？”那旁人嗤笑。 不错。楚玉烟早猜到摄政王近日会行动，早就决定离开这去寻玉家。这一次，不过是将计就计了。 在事情接连发生的之后，她就已经做好有今日的准备了。 “啊，突然有点感慨罢了。”楚玉烟没有回头。刚才在摄政王面前上演了一场生离死别的大戏，她在楚国也算可以落幕了。“萧昀，你今后有什么打算？” “我会跟着萧曜去九重国。”这一次，萧昀出乎意料地告诉了她，他的计划。楚玉烟抬眸望他，就看见身着黑衣的少年眸子里洋溢着……甚至带点宠溺的光芒。“两块碎片交给你，最后一块……我相信你能找到。所以，楚小烟，我们做个约定吧。” “什么？” “等你拼成了楼兰宝藏的地图，把其公之于众如何？到时候……我们在楼兰宝藏的藏宝地见。” “你就这么笃定我能成功到达？”楚玉烟狐疑地看着他。 “亲爱的盟友，”他骨节分明的手穿过她乌黑的长发，“结盟的那一刻起我就相信你的实力了。哦……还有。” “你还有什么想说的吗？” “这一次我救了你的命，你是不是该考虑一下以身相许的问题？” “……”他来接头这不是早就商量好了的事情吗！ 【第一卷·山雨欲来风满楼】【完】 308.第308章 海盗之乡（1） 绛国居东南。 那是淮河最后的汇入之地，四方的河流湖泊全部居流于此，最后流入大海。 这里三面环海，一面与大陆接壤，自古以来，有无数海盗从这里诞生。 所以绛国，又被称为海盗之乡。 三月里，正是草长莺飞的时日。 一年之计在于春，同样也是出海的好季节。 “你们有没有听说，去年年底发生的大事情？楚国的太子放火烧了楚国皇帝的寝宫，结果她没能逃出来，跟皇帝一起被烧死了……” 这是一家茶楼里。说书人绘声绘色地讲着近年来发生的大事情。这里消息不流通，等到一个国家想知道另一个国家的事情之后，通常已经发生已久了。 但是这并不能妨碍群众的热情。 比如说现在。 “那楚国的太子为什么要放火烧皇帝寝宫啊？”有人问道。 说书人摇着折扇，一双眼睛炯炯有神，“他们都说楚国太子是因为篡位。其实啊并不是，这其中还有很多牵扯呢。我告诉你们啊，是因为楚国太子想去偷皇帝手上的藏宝图，但是一不小心碰倒了烛台才导致走水的！” “先生，”角落里传来一道不咸不淡的声音，“你昨天说楚国皇帝抢了楚国太子的宠妾，她一怒之下才去火烧寝宫的。” 那群听众面面相觑，都从彼此眼中捕捉到了疑惑。似乎、好像、可能，是这样的？ 说书人：“……”他吡牙咧嘴道，“昨天那只是江湖的传闻，但是今天这事情真真儿是对的……” 立即有人突然想起了什么：“我记得你前天说是因为楚国的太子想学着皇帝长生不老，所以要去偷皇帝的神丹，结果神丹没偷成，自己栽了个大跟头……” 说书人：“……” 似乎，又是这么一回事？ 他强颜欢笑道：“前天那是群众的猜测，我只是负责把那个讲给你们大家听……” 有身材魁梧的大汉一拍桌子：“每天都有不同的说法，我看你就是诚心想骗我们的赏钱吧！” “就是，就是！” 于是乎，说书人被一群人围攻。然而他们完全忽略了那个最先引起话题的罪魁祸首——那人看上去年纪不大，一身白衣衬托的气质出尘。坐在那里，有一种宠辱不惊的意味。就好似天边的云朵那般淡雅翩然。 但是他嘴角噙着的笑容却恶劣玩味。 好吧——这个他，是她。 楚玉烟悠悠把玩着手中的茶杯。经过了一个月的赶路……在各种悲愤兼集的状态下，她终于还是顺利并且平安的来到了绛国。 她现在很不理解，为什么在前世有那么老外喜欢穷游？作为一个处女作，她表示完全无法接受没有钱只能露宿荒野的生活…… 况且从前世到现在她从来没有缺过钱，也只有当真正换了个身份处于危机状态，她才终于意识到了钱的重要性。好在向家的钱庄遍布天下，想要拿到银子也并不难。 但是当楚玉烟赶到绛国的时候……她发现那天晚上的事情已经被传成数不清的版本了。 309.第309章 海盗之乡（2） 更可怕的是作为主角之一，她的形象被越描越黑……好像已经达到没法挽回的境界了。 这一次，楚玉烟深深地知道了什么叫做无力感。 完全就是欲哭无泪好吗…… 楚琰和皇帝都死了。摄政王扶了一个小皇子上位，于是楚国上下的人都知道，他们的皇帝今年不满两岁，压根就不会走路，出行都是人抱着。 而摄政王继续心安理得地当他的摄政王，只是这一次，没有了阻碍，大皇子楚珞早早被发配到继续去处理与九重国的问题，摄政王可以说是真正的一手遮天了。 但是不管怎么说……还是得处理好自己的事情为好。 离开了楚国之后，楚玉烟是松了一口气的。 因为……没有了那种紧逼的压迫感。也许是因为离开了摄政王的操控范围，让她终于有一种天高任鸟飞海阔凭鱼跃的感觉。 然而楚玉烟心中明白，自己这一次出来不是去旅游的。 绛国无论男女老少，基本人人都是海盗。海盗这个职业在他们眼里，不是杀戮、罪恶的化身，而是至高无上的荣誉。所以显而易见，楚玉烟所在的茶楼里，其实大多数人都是海盗。 楚玉烟站起身来，结了账便离去。只是当她走入茶楼后面的小巷之中时，却突然被人一撞。 影子在视线中一闪而逝，飞快地掠过。楚玉烟被撞得头有些发昏，但是条件反射之下，她下意识地就往自己的腰间放去。 那里的锦囊里装着鬼面军的令牌、藏宝图碎片，以及几张银票。 好在贵重东西没有遗失。但是银票…… 果真——不见了！ 小偷！ 楚玉烟眸色一冷，望着那矮小的影子在视线中渐行渐远。她足尖点地，这段时间她完全就是徒步过来，路遇山贼野兽数不胜数，武功比起之前大有长进，所以，只是短短几下便已经先那人一步，拦在了他的面前。 但是仔细一看，却发现那只是个孩子。 孩子揣着她那几张银票，他在楚玉烟的视线逼迫下抬起头来，脏兮兮的小脸上洋溢着倔强的神情。“我……我只拿了两张，其他的东西我都没有碰，我实在是太饿了，能不能……能不能……” 他不敢去看楚玉烟的眼睛。 楚玉烟噗嗤一声笑了出来。她伸出手，纤细的手抚上那孩子的脸。男孩看起来只比她小上几岁，但是个子娇小，擦去那脸上脏兮兮的污渍，却如同雪莲干净的出尘。 男孩怯生生地看着她，看着楚玉烟的脸步步逼近，然后在他的耳畔轻声说道： “你是一个优秀的戏子。” 男孩的瞳孔在听了她的话之后猛地扩大，里面盛满了诧异之色，还有隐隐约约的内疚。男孩的脸上再也没有了那小鹿乱撞般受惊的感觉，他轻叹了一口气，完全是不符合年龄的成熟。将银票递给楚玉烟：“好吧，既然被你发现了，这出场费我就不收了。” 楚玉烟睨着他：“出场费？”但是却依旧把银票给接了过去。 310.第310章 海盗之乡（3） 两张银票也是钱啊！ 何况她现在很缺钱！ 演的这么差，居然还敢问她要出场费……！虽然最后还给她了。 男孩一抹小脸，上面的泥泞荡然无存，只露出一张肤色白皙的精致脸蛋。他狡黠地眨了眨眼，“哥哥，你是怎么识破我刚才是在演？” “细节。”楚玉烟弹了一下他的额头，“一个心怀道德却不得不因为生活而偷窃的人，他们的目光是挣扎与纠结的。”会以一种可笑的圣母借口来安慰自己的过错，那是一种心虚的感觉。 “但是你没有。你从始至终展现的都是一个落魄的形象，平心而论，你演得不错，却缺少了真实美。” 谁让他遇到的是一个比他经验要更丰富的……嗯，演员呢。 “是吗，那我下次要继续改进了。”男孩的脸上纠结了一下，“那么哥哥，我们有缘再见——” 话说到这里他脸色却猛然一变。 “他在这里！” “臭小子，终于找到你了！” “我们养你养了这么久，你居然一而再再而三的出逃，到底对不对得起妈妈？” “上，把他抓回去！” 望着男孩脸上沉下去的脸色，楚玉烟扬了扬眉毛指着远处的人，“他们是来抓你的？” 幸灾乐祸大抵就是她这般。 男孩捂着脸，“本来不想继续跑下去的……但是既然被他们发现了……哥哥，我就先走了……” 只是他一转头就已经撞上了高大魁岸的身影。 仿佛现实在残忍地告诉他—— 这一切，已经来不及了。 “妖华！”大汉一巴掌就已经扇了过去，在男孩的脸上留下红肿的手印，“叫你跑！叫你跑！等到回去之后我一定打断你的腿，好好去伺候那些客人，看你还怎么跑！” “啊——！” 另一个把妖华拎起来的人尖叫一声，却看见妖华一口咬在了他的手臂上，下口丝毫不留情面，疼得他倒吸一口凉气。“我是不会跟你们回去的！” 说罢，他转身就跑。 楚玉烟皱了皱眉，似乎在纠结这件事情她到底要不要出手。她看见妖华撒开了腿就跑，小脸上满满的都是倔强。那是不屈服的最后反抗。 就有一点……像曾经一度跌落低谷的自己。 她仿佛从妖华的身上，看见了很小的时候自己的影子。同样是小小的身影，对着天空对着命运发出呐喊。 然后逃。 “你确定你还能从我们身边逃出去吗？”大汉居高临下地看着他，就好似在跟他进行一场猫捉老鼠的游戏。每每妖华逃到一个地方，他们就会以更快的速度封锁住妖华的退路。 妖华紧紧咬着下唇没有说话。 “就你这小身板，还是好好养着去伺候客人吧……” “谁说他是一个人了？”那道似笑非笑的声音在背后响起，待到大汉反应过来之时，他身下一个刺痛，只看见眼前白影一闪，巨大的力量让他被扳倒在地。 他身后几个同伴连忙赶过来帮忙。却只见那白衣人游刃有余地在他们中间周旋，漫不经心的动作就好似在进行一场游戏。 311.第311章 海盗之乡（4） “游戏，结束。” 紧接着，却听见她挑了挑唇，声音却如同恶魔撒旦。 几个大汉瞬间倒地。 妖华在一旁看得眼睛都直了。 不过是短短的时间……刚才那些凶猛生龙活虎的大汉一下子就怂了？ “哥哥你好厉害……”他那狂热而崇拜的目光……有一点像前世楚玉烟的粉丝看她时候的样子。 楚玉烟微微一笑，“雕虫小技罢了，是他们太low。” “楼？”妖华不解地看着她。 “就是太弱了。”楚玉烟脸上闪过一丝尴尬，但是依旧面不改色地笑着说道。“你是怎么回事，为什么会被他们……抓着？” 怎么说她也是救了妖华一命…… 听到这里，妖华低下了头，轻声说道：“他们是南风馆的人。” 南风馆……楚玉烟的脑子短路了一瞬间，然后突然反应过来南风馆是什么地方。 “你？” 不过看着妖华的样子，小小年纪气质干净，长大了以后定然是风度翩翩的美男子，也难怪……会是南风馆的。 而且，他身上有一种女子般的柔美秀丽。楚玉烟想着，就好像前世漫画里那种绝世小受……不不不，怎么能对一个未成年比她还小的小孩子下手！ “我是被我的父母……卖过去的。”妖华沉默，他依稀不能忘却那一对男女丑恶的嘴脸。他心中明白他们并不是自己的亲生父母，只是负责养他，但是得了他这么多的钱财……居然，居然还不够，居然还敢把他卖到南风馆去……只因为，他是一个，连亲生父母都不愿意正视一眼的怪物。 在那样的家庭里，男生女相，不是怪物是什么？ 楚玉烟看着他比女孩子还要精致的容颜，突然间就懂了些什么。 在这个社会里，思想上是重男轻女，所以看见妖华长这副模样，与其养在家里，不如……送出去得到更多的钱…… “看见了没有，他们在那边！” “就是她刚刚打了老二他们几个！” “她跟妖华那个臭小子在一起，也不知道妖华从哪里找来一个这样的帮手……生成那种模样就是……” 不堪恶劣的骂声闯入楚玉烟的耳内。她看见一群打手来到她的视线之内，还有花枝招展的**脸上却有着兴奋的光芒。 因为，她看见了楚玉烟的容颜。 那是一种无法用言语可以描述的美。就仿佛沉淀了那股不安与焦躁，墨发垂下，白衣翩然，有那么一瞬间美得不似凡人。 妖华什么时候认识了一个这样的人？ “他们？” 楚玉烟看见妖华躲在自己的身后瑟缩几下，眼中已经去掉了那狡黠之色，有些狐疑。 她很快反应过来了那几个人是怎么样的人。 南风馆的人找上来了。 **的脑海里虽然是被愤怒所占据，但是本能让她捕捉到了商机。于是她微笑道：“这位公子，如果你是路见不平拔刀相助的话，我希望你能够识趣。不是所有人都有救人的资本。你知道你救下的人……是一个什么人吗？” 312.第312章 海盗之乡（5） 她的声音有一种说不出的妩媚意味。 楚玉烟淡淡地望着她。 “你说这个孩子？” 在看见楚玉烟反应的那一刹那，**已经自觉将其归类为了某个大世家的公子——言下之意就是没有见过世面的，被正义感冲昏了头脑，所以才救下了妖华。 只要稍说几句，很快就会乖乖的把妖华交出来的。 “对。”**点了点头道。“他天赋极佳，我们为了培养好他可花了大价钱，而且当初买下他的时候……” “你直接说。”楚玉烟脸上毫无表情，“要给多少钱？” **一愣，但是随即面色大喜。 这种公子她见的多了，同样也最喜欢这样的顾客了！ 因为这种人有钱，而且花起钱来丛不眨眼！ 于是她面露纠结为难之色，犹豫了好久才说道：“公子是要为他赎身吗？可他在未来有大作用，而且我们培养了他这么久……” 楚玉烟伸出两根手指：“双倍。” **脸上的笑容几乎开出了花。 妖华则愣愣地看着楚玉烟。他们才认识不到一个时辰……他是深知这**性格的，所以妖华很快对楚玉烟轻声说道：“你不要这样犯傻，我……我跟他们回去吧。” 他要出去，为自己赎身，也也是他自己去完成的事情。 他不想麻烦别人！ 既然自己逃出来被他们发现，就是他自己技不如人……被抓回去也是他的命。他不想认命，但是，不认命却不代表要别人帮他摆脱命运！ **怒目而视。 这臭小子，培养了他这么久都不会见机说话，真是白让她砸了这么多银子了！ 但是现在好像碰上了个金主儿……如果不好好宰一笔，她这么多年**还不是白当的？ 她的眼珠转着转着，很快就有了主意。望着楚玉烟的脸笑得越发越贴切。如果楚玉烟出不起这个钱嘛……她也有别的办法。 到时候还岂不是一箭双雕了？ 楚玉烟并不理会他的话，她只是注视着**笑得花枝乱颤的脸，淡然地问道：“到底是多少钱？” **伸出了一根手指。 楚玉烟挑了挑眉：“一千两？” 可以，这并没有超出她的预料范围。她身上刚好就有一千两的银票。 **笑着接下了她的话：“是一千两——黄金！” 一千两黄金！ 楚玉烟脸上闪过一丝诧异。 一个小小的孩子，纵使砸了再多的银子……也没有这么可观的数目吧。 这可是黄金！ 这**分明是故意的，抢钱！ **笑眯眯地说道：“一千两黄金，这孩子绝对值这个价。公子您是不知道，早就有很多客人要求点他了，出的价格啊，是一个比一个高。如果您想要为他赎身的话，一口价，没商量！不过……”她却又在这时候适当地卖了个关子。 “不过？”楚玉烟看着**那高深莫测的脸，问道。 “不过，如果公子您出不起这个价格的话。您打伤了我们这里的人，也是要赔银子的……不如你们一起留下来吧！” 313.第313章 海盗之乡（6） **贪婪的目光肆无忌惮地在楚玉烟的身上打量。 看的她背后直发毛。 **断定楚玉烟是外地人，所以对于这最靠海地方的规矩，并不知道。所以入乡随俗……拿不出钱就留下来！这里可是海盗生活的地方，而不是什么内陆。 “我身上没有一千两黄金。”楚玉烟注视着**的脸，忽然轻笑一声回答。“不过鸨妈妈可以带着这封信去向家钱庄取。” 说着，她已经把那张折叠整齐的信从袖子里拿了出来，递给*******一千两黄金自然会送到鸨妈妈的手中。现在，我可以带走妖华了吧？” 那上头是向家钱庄的手信！没有想到这少年身上还有这等东西！**上上下下地打量了楚玉烟一番，笑得花枝乱颤，“当然，当然可以，您请！” 楚玉烟没有看她一眼，只是牵着妖华的手，对方挣扎几下，最后还是乖乖地跟着她，逐渐消失在了**的视线之内。 **幽幽地望着楚玉烟与妖华的背影。 “妈妈……”身后有打手向前一步，说道。 “老规矩。”**抚摸着手中的信，笑得一脸奸诈与满满算计，“钱，要，人，也带来！王单独点了妖华，怎么能就这样放走呢？王什么时候缺过钱，一千两黄金……就当做是给妈妈我的辛苦费！” 背后几人对视一眼，都从眼中看到了那抹势在必得。 有人有点犹豫：“可是那公子……看起来来头不小。” “来头不小又如何？”**的笑容诡谲，“妖华是什么人，他还不照样进了我们南风馆？何况这次是送给王……” 身后几个打手都笑了。 **道：“你们注意点，那小子会武功。就用我们的祖传东西……招待他们。” “是！” …… 拉着妖华兜兜转转，楚玉烟一闪身总算是依着记忆走出了这复杂的巷子。 “你……你……”妖华灵动的脸上难得出现了窘迫之色，还有……复杂的，也许饱含着感激内疚与不甘心。“你为什么要为我赎身？我现在没有钱还给你！” 这孩子就像刺猬，大抵是在南风馆里面受欺凌惯了，只能戴着一张面具度日。所以对于生人，即便是他的救命恩人，也无法撤销那抹警惕之色。 不过楚玉烟也自然知道，妖华看起来不过十一二岁，他……纵使再早熟再聪明，也不可能会对一个陌生人放下警惕。 尤其是一过来就为他一掷千金的陌生人。 “你叫妖华是不是？”楚玉烟忽然止住了脚步，转过身微笑着看着他。“我今天并不是救你，也不是想要你做什么事情，更不是要你还钱给我。我只是觉得你跟曾经的我很像。那么，就如你说的，我们有缘再见。” 话音落下，她已经毫不犹豫地向前走去，身影很快消失在了妖华的视线之中。 妖华抬起那张皱巴巴的小脸，愣愣地望着楚玉烟远去的背影。 她……她还真的走了！ 妖华捂着心口，明明那人看起来不像会帮助人的人…… 314.第314章 将计就计（1） 可为什么……为什么看见她就这样潇洒地走了，自己，会有一点点心痛之色呢。 为什么呢。 他完全不相信这种情绪会出现在自己的身上。仅仅只是因为……那人救了他吗？ 不，她跟那些丑恶的卖家不一样。她的话……也那样的，与众不同。 妖华耷拉着脑袋，兴致恹恹地走在街上。明明终于逃出来了，可他却没有感到一点点的欣喜。他现在觉得非常迷茫，他不知道自己该去哪里…… 直到，他觉得他的脑袋一阵刺痛。 那靡靡香气钻入了他的鼻尖，就仿佛曼陀罗开花时漫山遍野的幽香。伴随着脑门的刺痛，香气萦绕，妖华两眼一黑，昏迷了过去。 “抓到了！” ——这是陷入昏迷之前，他听到的最后一句话。 望着带起妖华远去的人，本应该离去的楚玉烟，却适当地出现在了巷口处。她单手托腮垂眉沉思，果真就如同她猜测的那般，那群人并没有走远，他们依旧盯着妖华…… 妖华对他们的作用一定很大。 而且…… 再一次闻到那股幽香，楚玉烟暗道一声不好，可是整个人也控制不住阖上了眼皮。 “果真是机灵的。”**的冷笑声从她的身后传来，“可惜，道高一尺，魔高一丈。” 她没有注意的是，那本应该陷入昏迷不得动弹的楚玉烟的手……稍微向前挪了挪。 …… 偌大的海盗船舱中，来来往往的人行色匆匆，似乎在忙碌着什么。 “明儿就是出海的日子，你们还不好好把这出海宴给办好！到时候王上怪罪下来，看你们能不能吃得消！” “那边的，盘子不是像你这么放的！还有，你们请来的是什么厨子？这猪肉根本就没熟，能吃吗？给王上吃？扔到海里面喂鱼都没鱼会碰！” “人呢，人呢！伺候王上的自然是最上乘的，你们看看，你们找来的都是些什么货色，膀大腰粗，连我都给恶心到了，换！” 妖华悠悠转醒之时，就看见自己被关在狭小的房间之内。楚玉烟就靠在他的身边，然而此时她早已醒了过来，似乎在四处张望着什么。 “是你！” “嘘——”楚玉烟立即捂住他的嘴，“如果没法管住你自己就装睡。作为一个出色的戏子……你不觉得应该守好自己的本分吗？” 当时她其实早就觉察到了身后藏着人，于是将计就计让她被带过来。因为根本就没有昏迷，所以她清醒得很快。更何况有了上一次的经验，即便是出了楚国她现在依然时时刻刻保持着警惕之心。 防人之心不可无。 妖华被她给说住了。那张精致的脸上闪过一丝黯然。他果真沉默了下来，只是盯着双膝不语。 他们现在围着一根大柱子旁边，而他们的双手均已经被反绑在了上头。 那是铁链，还不是一般的铁。没有一些技巧是完全解不开的。想必那**早就有了警惕心。防的不是年幼无知的妖华，而是——已经清楚会武功的，她。 315.第315章 将计就计（2） 楚玉烟颦了颦眉。 可惜的是，**看人还是看的太浅了。 “他们醒过来了吗？” 她听见有人的声音传来。 接踵而至的是脚步声。 “这是要送给王上享用的，看好他们。完事之后，赏钱不会少给你。” 她又听见一道尖细的声音响起：“当然当然，我一定会好好照顾他们的！” 都听说林妈妈抓到了两个精致的人儿啊，他真想饱饱眼福，看看到底是什么样的人入了林妈妈的眼！ “妖华。” 昏昏欲睡的妖华突然听见耳边的声音，他一惊，这里还有人！只是他抬头四顾，却发现门外的人根本没有发现。而是……传音入密？ 楚玉烟看见了他眼底的震惊，点了点头，接着说道： “你不要动，一切听从我的指挥。” 她怕妖华会在刺激之下展露自己刺猬的一面，所以还是提前给他打一剂预防针为好。 妖华点了点头表示自己会配合。 听着脚步声似乎是另一个人走了，只留下专门看守他们的人还在原地站着。楚玉烟对妖华比了个手势，妖华眼神示意他听懂了，往后面的柱子一靠，拴着他们的铁链发出清脆的碰撞声音，而后妖华在原地大声嚷嚷道： “来人啊！来人啊！” 那人本是睡意朦胧，被妖华这么一喊顿时心生烦躁。但是上头的人叮嘱他要好好伺候，所以他也没有办法。只能不情不愿的拿出手中钥匙把那门打开，对着里头道：“有事？” 然而看了一眼，他就被惊艳到了。 小美人年纪尚幼，可却男生女相精致貌美。大美人把头别在一边，白衣飘飘身姿卓绝，仅仅侧脸就令人流连。 果真是人间极品！真不知林妈妈到底是从哪里弄到这两个货色的！可惜是要送给王上享用的……只是同为男子，他用一下也不会被发现吧？ 何况……他还没有体会到男子的滋味呢。 妖华小脸红红的，似乎有些难言之隐，但是还是鼓足勇气道：“我……我想尿尿！” 若说之前还在犹豫，最后那个词就算是坚定了。 楚玉烟真想给妖华比个大拇指。 这演技她给满分！ “尿尿？”那人愣了一下，最后嘴角扯出一抹淫笑来，刚好省了他去哄骗的时间。于是他自然点了点头道：“可以可以，我现在就给你解开铁链带你去尿尿……” 说着，他已经打算——伸手去扒妖华的衣服。 楚玉烟眼眸一眯，在那人弯下腰来之后，反手一记手肘就将那人牵制住。而后又很快点了他的哑穴。 妖华皱着小脸，低头看着那人腰间的钥匙：“哪一把？” 楚玉烟看了一眼铁链上的锁，目光掠过那钥匙串，眼神示意妖华拿几个来试试。 “呜呜……唔！”那人拼命挣扎着，脸色涨得通红。他摇晃着铁链意图引起旁人的注意。楚玉烟见不妙，便开口道：“别动！烦死了，尿尿而已这么多名堂做什么！还真以为自己是祖宗啊！” 她一说出口的居然与那人的声音相差无几！ 316.第316章 将计就计（3） “这叫口技。”面对妖华震惊到几乎崇拜的目标，楚玉烟微微一笑万分欠扁自恋。 “啪嗒”一下，在妖华与楚玉烟的共同努力下，终于找对了钥匙，那拴住他们的铁链骤然掉落。 终于没有了束缚，手上已经被勒出了红印子，但楚玉烟似乎跟没事人一般，拾起地上的铁链，与那人换了身衣服，再将他重新绑好。 “你最好在这里乖乖地待着……”她通过传音入密让那人听见自己的话。“不然，杀了你哦。” 扔下这句话，她已经欢快地牵起妖华的小手，拿了那串钥匙别在腰间，转身离去。 妖华依旧没有办法接受刚才所发生的那戏剧化的一幕…… 一盏茶之前他们还是阶下囚。 但现在他们却可以悠然自得地在这里行走！ 他不由得偷偷瞄了楚玉烟一眼。却发现她虽然穿着那人满是补丁又脏兮兮的衣服，可却依旧看起来优雅的很。那种气质仿佛从她内心散发出一般，已经沉淀在了她的精神里。 能够拥有这样气质的人……一定是受过很好的教养。 她到底是一个什么样的人呢？ “你……”妖华刚想唤楚玉烟，却发现他连楚玉烟的名字也不知道，一下子就懵了。他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楚玉烟望着他那张纠结的小脸只觉得好笑，便弹了一下他的额头说道：“我叫楚玉烟。” “娘气。”妖华撇了撇嘴，毫不留情地给出了评价。 楚玉烟回以微笑：“那又如何？我有实力。” 妖华：“……” 她说的好有道理我居然无言以对。 “接下来……”楚玉烟嘴角挂着促狭的笑意，“我们该会会那位王了。” 如果她猜的没错，依照他们现在的处境来看……应当是在海上——一条船上。而那王……就是海盗王了。 …… 烛火泯灭。 “我们……唉，不提也罢。”用眼罩遮住一只眼睛的人坐在房间里，可脸上尽是沧桑。 另一个人则愤懑一拍桌子：“这船是我们共同造的，这地是我们共同经营的……他凭什么就坐享其成，而我们永远都只能被他踩在脚底下！这也就算了……他居然……居然还想杀我们灭口！” “老子这只手就是为他而断的。”黑暗之中，幽幽的声音听起来带着隐隐的恨意。仔细一看，他的左手只有半截，另外的半截，则被一根细长的钩子所替代。 “大哥，你就是太仁慈！”那个拍桌子的人恼怒道，“如果不是你当年容忍……我们还会直到现在也只能被困在这小破船上吗？” “可是……我们曾经结拜兄弟，他是老二啊。”大哥的脸上，那仅有的一只眼睛看起来诡谲万分。 当年那么困难，他们同生共死好不容易走出来，这份可贵的情谊，是怎么能用金钱买到的。 “我看你们就是逍遥惯了，已经完全忘记了自己的身份吧？当年裴将军是怎么说的，背情弃义者，杀无赦！鬼面军留不下这种人！” 317.第317章 将计就计（4） 那半截手臂是钩子的人冷冷地说道。“老二现在的做法不就是背情弃义吗！大哥，你把他当兄弟，在他眼里你连屁都不是！看看他对我们的态度就知道了！” “老子才不管什么结拜不结拜！”第二个人拍案而起，“他当时就应该得到惩罚！还谈什么鬼面军不鬼面军，大哥，老四，我知道你们曾经是楚国鬼面军的人。但我老三跟老二不是。你们离开鬼面军那么久了，还管什么劳什子规矩啊！老二都做到这种地步了，你们还要再忍下去吗？我是不干了——” “老三。”大哥沉默，“裴大将军一手将我们栽培起来。我跟老四虽然已经离开鬼面军了，但……我们的心依旧是在鬼面军的。只要令牌一日出江湖，我跟老四就会第一时间抵达！” 自从那一年离开鬼面军，至今已经快二十年了。 而在这二十年之内，楚帝继位，再到楚帝逝世，鬼面军，玉家，都成为了时间里的传说神话。 当年他与老四在鬼面军解散之后，就选择了去云游天下。直到来到绛国，看见了海盗，他们突然发现——这里，才是他们所向往的生活。 然后认识了老二老三，做了拜把子兄弟，按照年龄来排。差一点，他们连自己的名字都忘了。 老三道：“但是现在不是鬼面军不鬼面军的时刻！你们也听见了，老二计划要杀我们！你倒是说说，你少了一只眼睛，老四少了一只胳膊，现在的你们想怎么办？” 没有人说话。 他们不愿意接受，这么多年的兄弟要杀自己的事实。 他们虽然不是亲生兄弟，却比亲兄弟还要亲。上刀山下火海，身上每一笔伤都是他们的情谊所留下的痕迹，他们怎能忘怀！ “我说……”钩子上倒映着老四的脸，“大哥，你已经容忍了他这么多年了。他的野心，难道你看不到吗？你一直在纵容，可这就是你纵容的后果！我反正是不干了，他老二要是敢杀我们，我老四，第一个去跟他决斗！” “老四，你也这样！”大哥不可置信地看着他。他知道老四性子火爆，可是到了正事上……这件事情真的把他给激怒了吗？ “大哥……”老三深深地叹了一口气，他伸手搭在了大哥的肩膀上，“我们，已经不能再失去了。” …… 穿上船上小厮的衣服，楚玉烟与妖华混迹在这里游刃有余。 只是那王上神秘的很，不过没有到时候，楚玉烟自然也不会轻举妄动。 “站住——！” 刚走着，背后已经有一道声音叫住了楚玉烟。 妖华背影一僵，却被楚玉烟按住。她缓缓转过头来，只是低着头，没有以正脸示人。 那人狐疑地看着他们：“王上晚上有出海宴，你们居然还在这里闲逛？没有事情做吗？抬起头来！” 他厉声呵斥着。 妖华的心猛然揪紧，不会要露馅了吧？ 然而他很快看见，当楚玉烟抬起头来时——那是一张平凡到毫不起眼的脸。 318.第318章 将计就计（5） 妖华的眼皮跳了跳。 她什么时候变了装？！ 他居然都没有发现！ “我们是去厨房帮忙的……”楚玉烟小声说道，唯唯诺诺的看起来就像完全被那气场吓着了一般。 那人狐疑片刻，但是看见楚玉烟的态度谦卑，而她身边那小子也怯生生的很，应当是刚招上来的那批杂役。于是便说道：“可以了可以了，你们快过去！” “是。”楚玉烟点头，连忙拉着妖华就往厨房那里走去。 他们当然不知道厨房的位置到底在哪里——但是有一点，眼神和表情是可以暴露的。楚玉烟刚才一直盯着那人的脸，所以敲定了方向。 看着他们确实是往厨房而去的，那人眼中闪过一丝凌厉，原来只是他多虑了。但……真的只是多虑了吗？ 他手上的钩子里倒映着楚玉烟的背影。 突然又意识到有什么不对，大喝道—— “站住！” 几乎是在同一时刻，楚玉烟已经跳了起来，转身擒住那人的脖子。 那人心下一惊，可反应速度却也快的惊人，那长长的弯钩显露出来，直接刺破了楚玉烟的衣服。 妖华的心几乎是提到了嗓子眼。 好像被觉察了！怎么办，怎么办！ 却见只是顷刻之间，楚玉烟已经一脚朝着那人踢过去！ 那人先是伸手想抵住楚玉烟的攻击，可是又想起来了什么，那阴霾密布的眸子里盛满了震惊之色：“裴大将军的绝技……你怎么会知道！” 裴大将军……？！ 裴昭？！ 开玩笑！怎么会这么巧！ 楚玉烟只觉得她的太阳穴又隐隐作痛起来。但是她的反应速度却也很快，在巨大的冲击力之下，她向后退几步，很快脱离了那个人的攻击范围之内。 “鬼面令！” 她手腕翻转，一枚令牌已经出现在了她的手心之中。“我是鬼面令的新一任持有者……你，又是谁？” 那个人先是不可置信，然后盯着楚玉烟手中的鬼面令仔仔细细地看。突然，有晶莹的泪水，从眼角滑落下来。 “怎么会……这么巧……鬼面令……裴大将军……”他仿佛在回忆着什么，声音颤抖，“白银统领陆铭，见过主人！” 只见陆铭忽然单膝跪地，恭恭敬敬地对楚玉烟行了个礼。 刚才那股压迫人的气场荡然无存。 从秦意那里楚玉烟了解到，鬼面军共分为四部，分别由一位白银统领带着。这是除去裴昭之外的最高层领袖。并没有什么青铜黄金一说。 而现在…… “陆铭？”楚玉烟重复着他的话，“鬼面军的白银统领？” 局势反转的太快，恕她还没有完完全全反应过来。但是她现在已经恢复了冷静。 “这个地方不宜说话……”陆铭环顾四周，对着楚玉烟摇了摇头，“主人请随我来。” 他的态度一下子由杀气腾腾变为了恭敬。 “喂，你——”妖华站在原地不知所措，他倍感尴尬。然而却看见楚玉烟转过头来冲着他露出一抹笑容。 “我朋友，妖华。妖华，跟上来，别掉队！” 319.第319章 将计就计（6） 这是一间幽静狭小的密室。 楚玉烟做梦也没有想到，居然会这么巧。 被人抓上了船，结果遇到了鬼面军的人…… “大哥，大哥！” 陆铭带着楚玉烟过来，眉间洋溢着无法言喻的兴奋，他挥手张望对着里头就是医生大喊。“大哥！快出来！” “老四，怎么了，这才什么时辰你就这么吵……”从黑暗里走出来的老三不满地说道。但看见陆铭带过来的楚玉烟之时，有明显的诧异，“你怎么抓了个小白脸过来？” “三哥！”陆铭气冲冲地挥了一下他的那只铁钩，不满道，“你还记得我经常跟你说的鬼面军吗？” 老三点了点头：“记得。” “我和大哥都是鬼面军的人……”陆铭说道，“而她，就是这一任鬼面令的持有者。鬼面令一出，所有鬼面军都会无条件的听从效忠！” 说话之际，大哥已经从里面走了出来。 “鬼面令的新一任持有者？” 他显然已经听见了刚才的对话，并且在为刚才的对话而感到惊诧。当看见陆铭递上来的鬼面令之后，他那布满茧子的手小心翼翼却仔仔细细摩挲着鬼面令，终于确定它是货真价实的之后，情绪似乎很是激动，双眼里面竟然也与陆铭如出一辙有了泪花，“我是孤狼……见过主人！” 鬼面令一共有两块。 一块呢，在裴昭的手里。而另一块，则藏在楚国皇室之中。 这东西哪有那么容易得到的？除非是皇室继承人，同样又得到了裴昭的认可，才能成为鬼面军的下一任主人…… 所以鬼面军要做的，就是无条件听从！ 楚玉烟比了一个手势，“等一下，请给我一点时间让我缓缓。” 她没有料到，她不仅碰见了曾经鬼面军的白银统领……而且一碰就是两个。 这是蝴蝶效应呢，还是……这个世界太玄乎了？ “嘿嘿嘿。”孤狼挠了挠头，那只戴着眼罩的眼睛看起来凶残吓人，只是这憨厚的模样又让人忍不住发笑。“这地方小……您就先歇息会儿，有的是时间缓神。” 楚玉烟扯了扯嘴角。 老三现在是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这……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现在还有时间。”孤狼示意老三坐下，“你等我跟你讲。对了主人……你……你在楚国，是一个怎样的身份？为什么会到绛国来？我以为……我这辈子都不会见到鬼面令，重新成为鬼面军的白银统领了。” 楚玉烟笑了出来。 她的笑容很浅，只是上扬了一个小小的弧度，可是却莫名的有一种安抚人心的力量。 “我是楚国的太子。” 她一字一顿地说道。 “或者说，曾经的太子。楚琰。不过我现在，叫楚玉烟。” 妖华坐在旁边，整个人完全傻掉了。 …… 黄昏时的海岸寂寥。 船停在大海上还没有发动，却正在筹备着一场为未来而准备的狂欢。 与此同时，经过几个时辰的交谈，楚玉烟已经与孤狼与陆铭他们互相认识并熟悉。 320.第320章 群龙聚首（1） “也就是说……”孤狼皱了皱眉，那眼罩随着他的动作也有了片刻的挪移。“您是受秦意的委托来到绛国的？” “嗯。”楚玉烟点了点头说道，“这是我的朋友，妖华。” 顺着她的视线望去——孤狼几个人看见了一个人……呃，一个小孩子。 楚玉烟把这样一个小孩子当朋友？！ 她确定是真的当过太子的人吗！ 而妖华，也因为接受的信息量实在太大，直到现在也没有办法全部吸收并且消化完毕。 现在，他的脑海里只有一个问题在不断浮现重复。 ——就在之前他们在交谈的时候，他是全程都站在旁边默默地听的……而且，他似乎听见了什么不可告人的劲爆消息？ 比如说楚国太子其实没有死，她就在自己的面前……比如说楚国有一支鬼面军…… “对了！”陆铭一拍脑袋，那铁钩磕着桌子发出响声。他似乎反应过来了什么，指着妖华瞪道：“殿下，您确定一个乳臭未干的小屁孩……您说您是在绛国认识他的，您就不怕他……有什么问题吗？” 常年在海上与海打交道，他有很多经历，也明白很多道理。 楚玉烟轻嗤道：“不会。” 她似笑非笑的目光落在妖华身上，惹得妖华直打寒颤，还不是一个两个的那种。“我相信妖华并不会揭发的。况且……如果他想揭发，我们也有我们的方法对待，不是吗？” 身边几个人“嘿嘿”笑了起来，妖华更是心底发毛。他向后退几步，把头摇的跟拨浪鼓似的：“我我我我只是路过！我绝对不会说出去的！” 说着还比了个手势，似乎一脸“我对天发誓说出去就天打雷劈”的样子。 楚玉烟失笑阻止了他，道：“刚刚只是跟你开个玩笑。妖华，我相信你。” 妖华怔了怔。 他是个孩子，即便是早熟也只是孩子。在南风馆的生活，记忆里除了挨打挨骂，就是那无穷无尽的饥饿。他想过逃，也逃过无数次，只有这一次遇见了楚玉烟才得以成功…… 其实从那一刻起他已经决定就跟在楚玉烟的身边了。 而且……从来没有一个人会带着玩笑般的语气跟他说： 妖华，我相信你。 虽然半是戏谑半是玩味，可是妖华固执地就想相信一次。 “殿下，这小子……”孤狼眉头稍稍皱了皱，对于妖华这个外来者好像也并不是很放心。 “你们的老三，不也是绛国人吗？”楚玉烟挑了挑眉毛。 孤狼立即反驳道：“老三是跟我们认识这么多年的拜把子兄弟，他不会——” “可是你们的拜把子兄弟之一自封为王，在上头吃好的喝好的，把你们遗忘了。”楚玉烟淡淡地说道。 孤狼语塞，不知该说些什么。 “所以，就相信妖华一次吧。”楚玉烟随即又勾了勾唇。“不用叫我殿下，楚国太子已经死了，现在站在你们面前的只是楚玉烟……叫我楚公子吧。不需要那么膈应。” 孤狼几人面面相觑。 321.第321章 群龙聚首（2） 对于楚玉烟，他们或多或少也并不可能信服她。 现在，他们所效忠的，只是楚玉烟手中的那枚鬼面令。 如果没有鬼面令，楚玉烟在他们眼里什么也不是。 孤狼他们明白，楚玉烟自然心里也明白。 “我和妖华……就是被抓上来献给蒙奇的。”她淡然说道。 这仇，是一定要报的。 那旁老三道：“大哥、四弟，这不过是个小白脸，你们就这么肯定要追随她……？只是因为你们的鬼面军的信仰？但你们真的确定她有实力吗？鬼面军会在她的手上发扬光大吗？” 一句话，让现场的气氛瞬间紧绷了起来。 孤狼有些不好意思道：“楚……公子，我三弟他性子比较直，不是鬼面军的人，所以……所以说出了什么话，请您见谅。” 只是他的语气态度已经足以说明，他因为老三的话出现了犹豫之色。 他们为什么要相信一个半点大的少年？ 就算她有可能是得到裴昭的认可……就这么确定她不是用非常手段得来的吗？ 听说那楚国太子，压根就没有什么实力，而且当夜的传闻已经成了各个版本，谁也不知道真相。 “他说的没有错。”楚玉烟笑了笑。她扬起线条精致的下颚，“说说看，我到底要用什么办法……才能让你们信服呢？” 孤狼与陆铭对视一眼。 老三说道：“我们兄弟几个，十几年来，什么地方没去过，什么危险没闯过。但是他蒙奇，却首先背叛了我们！我们虽然身为海盗，在你们楚国可能为不耻。可是我们海盗也是重情重义有尊严的！既然蒙奇选择背叛我们……我恳请楚公子为我们报这个仇！” “怎么报？” 望着因为话语的激动已经有些语无伦次的老三，楚玉烟眯了眯眼问道。 老三一字一顿道：“——杀了他！” 孤狼和陆铭齐齐望向老三，似乎没有料到他会说出这样的话。 老三坚定道：“我老三不是鬼面军，但却是大哥和四弟的兄弟！所以如果大哥四弟要追随你，我也会跟着你一起走！但是……如果你连为我们报仇的实力都没有……又有什么资格让我们追随你呢？” “老三！” 孤狼呵斥道。 楚玉烟年纪不大，而那蒙奇则是见惯了大风大浪老奸巨猾之人，让楚玉烟去杀了蒙奇？开什么玩笑，简直就是痴人说梦好吗！ “大哥，屈身在一个小鬼头旁边，难道你甘心？”然而这一次老三却出奇的执拗，他只是凝视着孤狼。 孤狼沉默。 可是令他们意想不到的是，楚玉烟坐在那儿，不慌不忙地说道：“杀了蒙奇……是么？” “正是！”老三点头。 就连妖华，也把目光投向了楚玉烟。 她是什么意思？ “我答应你们！” 她突然猛地站起，步伐随着她的动作带起一阵微风。 “但是，我也同样要向你们讨一个承诺。” “你说。”许久未语的陆铭扬着那半只断臂。“只要我们能做到的，一定会答应你。” 322.第322章 群龙聚首（3） 楚玉烟微微笑了下，似乎随着她的笑容，连空气的流动都有了变化。 “出来之时我答应过秦意，要把分散在中原的鬼面军找齐。所以，如果你们有联系的话……” 孤狼举起了手：“我可以答应你。因为我知道最后一位白银统领在哪里。” 分开之时，他们四个里面，老秦留在皇宫，其余三人则共同奔向了绛国。 因为楚国与九重国是宿敌。 只是没有想到如今物是人非，老秦死了，他的儿子秦意继位，但他们却活着。 “那就好。” 楚玉烟稍稍松了口气。总算是可以完成承诺了。 “你们知不知道……蒙奇他为什么要将你们杀掉灭口？” 孤狼脸上划过一丝痛色，缓缓道：“他好像得了一块藏宝图碎片……但是不想跟我们分享，所以、所以才……” 说到这里他已经是忍痛说出来了。 十几年的感情，就这样没了。那些往昔的记忆仿佛还在眼前萦绕，那让他们怎能忘怀？ 说不在乎，那是哄骗自己的。 “藏宝图碎片？”楚玉烟的眼皮跳了跳，她有些不敢相信地问道：“是不是……有关……楼兰宝藏的？！” …… 花开两朵，各表一枝。 “废物！两个乳臭未干的毛小子都看不住？” 那个被楚玉烟反绑在柱子上的人，好不容易才等到有人过来，终于得以解开。只是一抬头就是劈头盖脸一顿骂。他心里正憋着气呢，现在更是被骂的连大气都不敢出了。 “那少年……她会武功！”那人说道，“我打不过她……她的招数诡异得很。” 外头的人不屑道：“她才多大？你又多大？怎么可能打不过她！我看你就是玩忽职守色-欲熏心！” 眼瞧着又要放话继续骂了。 那个人也不敢多说，只能任由着他骂。但是内心已经恨不得将楚玉烟千刀万剐了。 “你们在这儿做什么？” 前来巡视的孤狼看见这一幕，冷冷地说道。 那两个人自然认识孤狼，他们王的拜把子兄弟，对于孤狼自然是不敢多言。只得道：“我们丢了两个逃犯……” “你是说他们？”孤狼说着已经向旁边走了几步。 而身后，跟着重新被绑在一起的楚玉烟与妖华。 那人心上一喜：“谢谢大人！谢谢大人！就是他们！” “这一次我就不追究你们了，但下一次……”孤狼的神色冷冽，“有人的话得给我看好了！不是什么人都有资格留在这条船上的！” “是……是……”两个人被孤狼的气焰给吓着了，只能一个劲儿的点头称是。随即又恶狠狠地瞪了楚玉烟一眼，“叫你们跑！” 楚玉烟冷笑不语。 妖华则愤愤道：“你以为我们不敢揍你吗！” “你！”那人正欲扬起手给妖华一个巴掌，却被孤狼给扣住了。 “看好他们。”孤狼睨着他们两个，“如果他们身上有了伤出了什么岔子……王可不会要这种。” 那人这才猛地反应过来，这两个人是要献给王上的。方才闭上了嘴巴。 323.第323章 群龙聚首（4） 王上的怒火他们还承受不起！ 看见那人这般模样，孤狼的眼睛里划过一抹痛色。 他与楚玉烟暗暗交换了个眼神，得到肯定之后又说道：“我去别的地方巡视了……你们，最好给我放聪明点……” 扔下这句话，他才施施然走去。 那人一看见孤狼走，立刻变了脸色，恶狠狠对着楚玉烟说道：“我警告你！如果你再敢乱跑……” 楚玉烟耸了耸肩，不以为意。 那人见楚玉烟这里行不通，刚又想打过去，可是一想起孤狼的话和那威胁的眼神……最后还是悻悻地收回了手。 “等到了王上那儿，看他怎么收拾你！” 说着他已经露出一抹淫笑来。 楚玉烟眸色深深，却懒得再搭理这个人。 …… 夜黑风高——啊呸，是月明星稀…… 的夜晚。 楚玉烟和妖华被几个人从地下室里带出跟着他们走去。 这是一场，在海上，属于海盗的狂欢。 “祝王——” 出海之前不宜多饮酒，起身那人有着浓密的络腮胡，哂笑道。“顺风！” 坐在主位之上的男人脸上有着一道刀疤，几乎贯穿了他的左脸，让他看起来凶残无比。 尤其是笑起来的时候，那刀疤也随着他脸部上的动作而变得扭曲起来，更加看起来令人毛骨悚然。 他叫蒙奇。 是这艘船的主人，同样，也自封为王。 往下看去，孤狼、老三和陆铭都分别坐在各自的位置上。 蒙奇突然庆幸，那块藏宝图的碎片是落在自己的手上。只要他找齐其余的两块，就能进入楼兰……来到那神秘的国度寻觅…… 而今晚，在狂欢之际，就是他们兄弟缘分走到尽头的一日。 他要用鲜血为自己铺开一条路！ 铁链的碰撞声闯入耳内。楚玉烟和妖华被推着走了进来，两个人面上都是胆怯与恐惧。尤其是妖华还小，整个人瑟瑟缩缩着。 他们的双手被铁链拴着，就仿佛宠物一般被限制住。走路的时候踉踉跄跄，似乎弱不禁风那般。 只是让在场的人都瞪直了眼。 大美人，小美人！ “这是我为王上精心准备的礼物——”花枝招展的老鸨笑眯眯地行了一个礼，尤其是当她看见蒙奇脸上那丝毫不加以掩饰的贪婪与欲-望之后，更是笑得愈发愈欢。“请王上笑纳。” “抬起头来。”蒙奇没有回答老鸨的话，而是——对着楚玉烟说道。 楚玉烟的肩膀微微发抖，她咬着发白的下唇，就像受惊的鹿，终是小心翼翼地将头抬了起来。 这一抬，可是让众人终于看清楚了她的容颜。 太美了！ “你！”蒙奇指着楚玉烟，“上来给本王端酒！” 楚玉烟跟孤狼他们交谈之后自然是知道，蒙奇霸占了这一整块的海域，并且自封为王。这个最靠海的城市远离京都，不受皇室的束缚。奈何他们同样也是绛国最大的枢纽经济来源，就连皇帝也拿他们没有办法。只能任由着那些海盗们自己将海的区域划分好，归入自己的管辖地带。 324.第324章 群龙聚首（5） 被点名，楚玉烟的眸中闪过一丝促狭。 她端着酒便走了上来。那蒙奇本来想在她身上揩油，但是这么多人在看着，他也不想让自己塑造的高大形象倒了，便坐在那儿让楚玉烟不停地服侍着他。 楚玉烟自上辈子到这辈子，除了在戏里面，还没有服侍过人。对于这个蒙奇的第一印象……自然也已经跌落了谷底。 “明天就要出海了。这是新的一年里头一次出海。”蒙奇端着酒杯，让楚玉烟为他倒满，“我蒙奇，敬诸位一杯！希望我们兄弟，可以友谊长存！” 对于这话，在知情人耳里听着就有些可笑了。 孤狼亲耳听见蒙奇设计要杀他们……居然还在这里假惺惺地谈什么友谊长存。 简直就是黄鼠狼给鸡拜年，不安好心。 果真，楚玉烟眼角的余光瞥见蒙奇——这杯酒，他没有喝。他只是装模作样地抿了一下，又很快把那杯子里的酒给倒在了地下。那酒杯很快被人端了下去，换上了新的酒壶，而从始至终，蒙奇的视线都没有从孤狼三人的身上离开过。 这只说明了一点。 那杯酒……有问题！ 孤狼和对面的陆铭交换了一个眼神。 楚玉烟突然说道：“我为您倒酒。” 说着她已经端起那美貌侍女递过来的酒壶斟酒。对于楚玉烟的反应，那押着她上来的人似乎很满意。而妖华也很是配合，在几个人身边跑跑腿。 并且，他们两个都在重复一个动作。 不停地倒酒，逼迫他们喝酒。 “大美人，今天是出海宴，只有我喝酒，你不喝吗？”那蒙奇被楚玉烟一连灌了几杯下去，已经有些醉态了。 他今天因为激动而心情颇好，而且他分明看见孤狼三个人把那杯毒酒给喝了下去，所以，只要过了今日，他就再也没有后顾之忧了！ “是。”楚玉烟颔首。她福了福身，端起酒杯来一饮而尽。 上辈子时常要应酬所以她酒量不错。至于那一次在萧昀生辰上的醉态……那只是意外。美人醉太过香醇浓郁，度数却也高的吓人。所以从那一次起，楚玉烟再也没有碰过那种酒了。 但是今日不同。 见楚玉烟如此识趣，蒙奇哈哈大笑，大有已经胜券在握的模样。 “大哥啊，我们已经认识了有十三年吧？” 他突然对着孤狼说道。 孤狼不想去看那副惺惺作态的嘴脸，但是当着这么多人的面，还是点了点头。“是啊，十三年了。”话说出口，可是他的心却开始隐隐作痛。就是因为认识了十三年，对于蒙奇的改变他才难以接受！ “作为老二的我，也应当是要送大哥一份礼物的。”蒙奇笑着说道。 孤狼心下一惊。 “大哥是不是觉得开始难受了？有没有一种五脏六腑都颠倒的感觉……”蒙奇说着，嘴角笑容的弧度越发越扩大。 孤狼脸色一变！他捂着小腹看起来模样痛苦，甚至有大颗大颗的汗珠已经从额头上滑了下来。 “蒙奇……你……为什么……” 325.第325章 擒拿（1） 他不可置信地指着蒙奇，与此同时，从唇角泌出了一丝血液。 “蒙奇！” 愤怒之下让了陆铭拔起大刀就站了起来，可是当他准备把大刀挥出之时，头猛地一痛，大刀“哐当”一声落地，他的手——使不上力了。 “别着急，别着急。”蒙奇笑眯眯地说道，“这份礼物，大哥，三弟，四弟，你们都会有的。慢慢来嘛——我已经为你们每一个人准备了一口上好的棺材！扔到海里去喂鱼如何？我听说有一块地方时常有鲨鱼出没……” 冷汗从老三的额角滑了下来。 他瘫软在地，瞪大了双目，仿佛无法相信会做出这件事情的，是蒙奇。 或者他原本是想最后一次试图说服自己，说服自己那一切不过是听错了，蒙奇是不可能做出这种事情的……但是这一刻，蒙奇用他的实际行动告诉了他们，现实的残忍。 “蒙奇……我们兄弟四个出生入死，老四断了手，你毁了容，老大瞎了一只眼睛……我们都是铁打的情谊，你为什么，还要杀我们？！” 他几乎是用尽力气，好不容易才说出这么一番话。 “为什么？”蒙奇本是狂笑不止，在听见老三的问句之后，更是笑得开怀，“为什么？因为我蒙奇就是一个这样的人！你们什么时候把我当兄弟过？你们有事情从来都只是三个人私底下商量，把我排除在圈子之外……既然不想跟我分享，那我就独享好了！但是你们放心，我会尽我自己最后的力量，为你们下葬的。” “你错了。” 幽幽的声音从他的身后响起。 蒙奇的肩膀凉了凉。是谁在说话？他转过头来，却看见——那本双手双脚都被铁链拴着来服侍他的少年，不知何时，已经挣脱了束缚。 “啪嗒”一声，铁链掉在地上的声音发出清脆的声响，却也刺耳的很。 楚玉烟冷冷地说道：“蒙奇，你不过是在为你的贪婪找借口罢了。他们从来都没有忽视过你，而是你自己想要走的更远，却忘记了停止脚步去等你的兄弟！你不用再为你编织一张大网躲起来了，其实你不过就是一个缩头乌龟罢了，就连这一次的计划……也是你蒙蔽自己做出的一个可笑的举动。” “你——”大刀上手，蒙奇显然愣了一下，但随后又笑了起来。“你一个外来的人怎么知道我心里想的是什么！怎么，孤狼，她就是你找来的帮手吗？一个乳臭未干的小白脸？现在你们连自身都难保了，你——” 可是在下一秒，他就再也笑不出来了。 因为他看见一把短刀插入了他的胸口。 而下一秒，楚玉烟已经一闪身距离他几步之遥。 身后那群海盗们却无一人敢上前。因为……那本应该中了毒的孤狼三人，不知何时突然有了力气，已经与那群海盗厮杀在了一起！海盗被他们牵制住，根本抽不出时间来关注蒙奇！ 怎么可能！他们明明喝下了那杯酒！ 326.第326章 擒拿（2） “很诧异是吗？”楚玉烟稍稍扬了扬眉，问道。“你真的以为你的目的……没有被旁人看出来吗？所有人都心知肚明，只是迫于那一份情谊不愿意相信罢了。但是这份情谊是你亲手毁灭的，你今天的下场，是你咎由自取。” 她反扣住蒙奇的手，将那原本捆绑着自己的铁链拴在了蒙奇的身上。 她到底也会开锁的功夫，而且拿了钥匙，有备而来。刚才只不过是演了一出戏给蒙奇看罢了。 “诸位。” 站在人群之中的孤狼踩在了桌子上，让他得以俯瞰在位的众人。他脸上闪过一抹痛色，但是看着蒙奇胸口上那把刀子，却没有了丝毫的同情之色。 “想必之前你们也会很奇怪，我为什么要反抗呢？因为——蒙奇刚刚的话，你们也听到了吧！我们四个人，出生入死，同生共患难，他却为了一己私欲要把我们三个人都杀死！” 说到这里，孤狼的声音已经很是激动了。他甚至忍不住挥动着手臂大喊道：“这样的小人，还配得上做我们这块区域的海盗之王吗？别说王了，他根本不配成为一个海盗！” “大哥之前是死活也不肯相信蒙奇会做出这样的事情的。”与此同时，陆铭也从人群之中走了出来，站在了孤狼的身边。他那只断了半臂被铁钩所取代的手尤其触目惊心。“大哥的那只眼睛都是因为蒙奇而瞎的。但是蒙奇的做法已经超过了我们的底线！我们不得不反抗！难道你们也希望跟着一个这样的人生活？你们不怕他过河拆桥，像对待我、对待大哥、对待老三一样对待你们？” 被接连指责，纵使蒙奇脸皮再厚，却也隐隐有着恼怒的红色。 有海盗已经停止了动作，甚至放下了手中的兵器。 他们的眼中，有惊诧，有怀疑，有不可置信…… 但是不可否认的是，他们的内心已经有所动摇了。 “作为一个外来之人，我本应该没有资格参与这场谈话的。”瞥见那边妖华已经没有事了之后，楚玉烟方才悠悠说道。 她神色自若，气定神闲。可这般气势看起来却并不会让人生气，反倒是有一种莫名的威慑力。 就仿佛她天生应该站在舞台上接受万丈光芒的照耀一般。 “但是现在，我也不得不说一句了。”楚玉烟叹了口气，“孤狼老大几个人已经做到这般地步了。事情的对错，我想你们心中自己已经有了衡量。蒙奇已经被我抓到，但是我不会让他死，我会把决定权交给孤狼老大。同样，我也尊重诸位的意见。成王败寇，这船上不会留心向蒙奇的人了。去还是留，全凭你们自己做主。就算你离去，我们也不会杀了你们，诸位都是在船上多年的兄弟，我们会分给你们应得的报酬。” 然而却在她说话之际，身后的蒙奇突然伸出了手，硬生生将小刀从他胸口间拔出！那铁链应声而断，眼看就要朝着楚玉烟的脖子袭来！ 327.第327章 擒拿（3） 群众本是犹豫不绝，可看见蒙奇的突袭之后，大脑只是一阵空白，完全失去了思考的能力！ 楚玉烟仿佛身后长了眼睛，她后退几步避开了蒙奇的攻击！ 蒙奇的目光从几人身上一一掠过：“孤狼、老三、陆铭……你们很好，很好！我蒙奇一定会让你们付出代价的！兄弟们，这些人想把我们推下位自立为王，你们怎么还不动手反抗？” 可是这一次，底下的海盗却没有因为他的命令而动手了。 蒙奇脸色僵了僵。 “面前的人随时会杀了你们！再留一分钟你们的性命都无法得到保障！你们还不动手？” 他再一度喊道。 依旧无人回答他。 终于有人轻声说道：“王上……孤狼大哥也是我们的兄弟……他们都是我们的兄弟啊，我们何必自相残杀？” “放-屁！”没想到蒙奇似乎被这声“兄弟”给刺激到了，厉声呵斥道。“他们不是我蒙奇的兄弟，他们是叛徒！是海盗船上的叛徒！他们不配成为我们的兄弟！” 一声声如同雷电般打在了孤狼几人的心头。 说时迟那时快，楚玉烟已经足尖点地踱步而起，眼见着她从背后擒住蒙奇！ 蒙奇先前被偷袭中了一刀已经是心有余而力不足。 再加上情绪的激动，那伤口没有得到救治，现在早已开始开裂了。 “嘶——！”他疼得嘴角一个抽搐，身体抑制不住地就僵硬起来。“你们……你们！很好！你们不帮我，老子自己上！” 他连架子都顾不得摆了，也没有多跟楚玉烟废话，神色一凛转身扣住楚玉烟的手腕，一个过肩摔就想把楚玉烟甩过去！ 奈何楚玉烟内力强悍，虽然动作反应要比蒙奇慢一拍，可是身后的孤狼几个人已经前来支援！ 而蒙奇那边，却没有任何一个人出面为他说话，更别提帮助他了。 楚玉烟后退数步，蒙奇力气大的惊人，被差点摔出去的感觉并不好受。她现在胃里翻江倒海，却依旧强撑着甚至勾起一抹浅笑来。 “蒙奇，你心知人心在哪边，何必呢？” 蒙奇一拳就朝着陆铭挥过去：“你们都是叛徒、叛徒——” 陆铭一个没有反应过来，那一拳就落在了他的脸上，力道之大，硬生生把他鼻子给打歪了，还流出了血来。 两个原本情同手足的结拜兄弟就这样扭打在了一起。 “老四，不要打了……”孤狼长叹一口气出言阻止。“老四——！” 老三的动作更快，他和孤狼从两面夹击，一人占一边，已经重新把蒙奇制止住了。 大局已定。 蒙奇闭上眼睛，脸上的皱纹几乎扭曲在了一块。 “各位……”孤狼道，“我孤狼，一生从不奢求什么。到现在也不想希望大家会因为我孤狼，而改变自己内心的信念。蒙奇让我寒心，而你们呢，去，还是留？” ——而你们呢，去，还是留？！ 仿佛重石一般敲击在了在场众人的心头上。 能被蒙奇请来的，都是在船上能说得上话的人。 328.第328章 擒拿（4） 那边的人交给孤狼处理，楚玉烟已经冷笑着走到了蒙奇的身边。 然而——她做了一件令所有人都意想不到的事情。 她撕下身上的衣袍为蒙奇包扎伤口，甚至拿出药来给蒙奇涂上。 蒙奇起初想拼命反抗，可却在挣扎之下未果，只能被按住让楚玉烟进行简单地包扎。 “这是最后一次。”感受到背后的目光刺辣，楚玉烟丝毫没有为自己的动作而感到后悔。“孤狼三人是我的朋友，你曾经是孤狼三人的兄弟，所以，这是我最后一次尊重你。至于其他的……交给孤狼好了。” 蒙奇只是定定地望着她。 他突然，就哭了出来。 …… 这一场出海宴最终不欢而散。 更加诧异的是，大部分人选择了留在了船上。 看来比起蒙奇，他们的内心早已在他们不知情的情况下动摇，站在了孤狼几人那边。 所以当孤狼奋起反抗之时，在两派当中……基本所有人都选择了孤狼。 自然，少数部分出外。 把玩着从蒙奇那儿找来的藏宝图碎片，楚玉烟心知自己已经集齐三块可以召唤神龙——不，可以重新拼凑成一块完整的藏宝图了。于是在烛光下，她将三块藏宝图碎片摆在了一起，正在摆弄着。 妖华在隔壁的房间里，似乎累了正在歇息。 反正没有动静。 而就在这时，孤狼带着人推门而入。“楚公子——” 当他看见楚玉烟在专心致志地摆弄着藏宝图的时候，声音瞬间止住。 “我在。”楚玉烟回过头来，对他微微笑了笑。 “这是从老鸨那拿回来的一千两金子……以及今日之事……谢谢楚公子了。”沉默半晌，孤狼最终说道。楚玉烟看似不起眼，却在整个环节里起到了至关重要的作用。她看起来人畜无害，所以才轻而易举地取得了蒙奇近身的信任。 光靠一张脸可不行，还得会演。所以孤狼现在已经不敢去小看这个鬼面军目前的统领人了。 “没什么可说谢谢的。”楚玉烟摆了摆手，说道。不是她宽宏大量，只是这件事情在她看来是理所当然的。所以，没有必要去说谢谢。“蒙奇怎么样了？” “他自尽了。”说到这里，孤狼心中一痛。老三老四性子直脾气火爆，只有他在四人之中最为理性，所以选择让他去跟蒙奇交涉。 然而当他赶到牢房之时……却只看见了蒙奇的尸体。 他是一个极其骄傲的人，显然也无法忍受自己落败的事实。于是他选择了最快最直接同样也是最残忍的方法——死。 但是他现在死了跟活着也没什么区别，至少在他眼里看来是这样的。 “我本来想……” 仿佛是猜到了孤狼接下来要说的话，楚玉烟打断之后想了想又道：“蒙奇这种人，是无法用物欲来满足的。既然他自己选择了这条路，节哀顺变吧。” “……嗯。”孤狼挣扎片刻，最终点了点头。 这是蒙奇自己选择的路，他没有权利没有资格去干涉。因为最后的受害者是蒙奇自己。 329.第329章 擒拿（5） “那你接下来打算怎么办？” 楚玉烟又转过头来重新坐下，随口问道。 她的目光从孤狼身上转移到了藏宝图上。藏宝图在她的摆弄下已经进行接口，形成了完整的一张。 交谈的时候注意着对方是对人最基本的尊重。所以她刚才并没有看藏宝图。等到她注意起来的时候才发现……她似乎已经拼好了。 “楚公子，这个船需要一个真正的领导人。”孤狼说道。“现在没有了蒙奇，所以我想……” “领导人？”楚玉烟挑了挑眉，“我面前不是有一个么。” 孤狼一愣。 “孤狼，你可以的。” “不是的，楚公子！”听见楚玉烟的话，孤狼慌了神，脑海中有片刻的空白。“孤狼不是这个意思……孤狼是说，想把这艘船交给楚公子……” 楚玉烟注视着他的眼睛，然后缓慢地摇了摇头。 “孤狼，不是我视名利如粪土，而是我没有时间。” 她跟萧昀已经有小半年没有见面了，还约好了在寻找楼兰宝藏的时候会面呢…… 她现在正在想，该如何把她已经集齐藏宝图碎片这个事情通知萧昀呢？ 毕竟现在她连萧昀成了什么样身份的人都不知道。 “您……” “我实话跟你说吧。”楚玉烟道。“你也看见了，我在寻找东西。——就是这块藏宝图碎片。我手中已经有其他的两块，现在，一张完整的藏宝图已经在我的手上了。” “您是想……”孤狼一怔，随即震惊地望着楚玉烟。 “对。”楚玉烟颔首，“我要去找楼兰宝藏。” 话已经说到这里了，孤狼虽然瞠目结舌，但是也不可能去阻止楚玉烟内心的想法。因为既然她花了那么大功夫去寻找藏宝图碎片，自然，是不会轻易放弃的。 所以他们的缘分可能只能在这里了。 “孤狼，”楚玉烟见孤狼这般样子，不由得笑道：“你是一个很好的领导者。怎么，这么多年没有当白银统领所以不习惯了吗？” 仿佛是没有料到楚玉烟也会有跟人打趣的一面，孤狼脸色一红便道：“不是……我只是觉得我……” “这个位置，你不坐，也得坐。”楚玉烟凝视着他，缓慢地道出了这个事实。“不然你认为除了你，还有比你更适合坐在这位置上的人吗？我反正已经走到了这里，接下来由你自己去拿主意吧。” 孤狼只得点头道：“我知道了。楚公子，您之前不是要找最后一位白银统领吗？最后一位白银统领他很神秘，我只知道……他是玉家的人。” “玉家？”楚玉烟眼皮跳了跳。怪不得这么神秘……她也很希望能借着藏宝图的碎片查到玉家的蛛丝马迹呢。“这样吧，孤狼，你帮我一个忙。” “楚公子请讲。” “待会儿我会将楼兰藏宝图用手绘制下来，我希望……你用你手中最大的势力，将这半卷地图公之于众。然后帮我寻到一群探宝的专家……就是对寻找宝藏很在行的人。” 330.第330章 云潇（1） 楚玉烟不紧不慢地说道。 她的眼睛里仿佛闪烁着不一样的光。 “而且，消息要散播的越远越好，如果可以，最好让全世界都知道藏宝图碎片在绛国被收集齐的事实……”她眯了眯眼，眼中算计之意溢于言表。 楚玉烟是想做什么？ 哪有人得了好东西不自己偷偷去找，而要公之于众的？ 孤狼虽然不理解她的做法，但是还是点了点头说道：“楚公子……这样做会不会有什么风险？” 楚玉烟轻嗤道：“那是几百年前就已经沉没的古国了。就算他们得到了半卷的藏宝图又如何？且不说另外一半在我的手上，更何况……谁能保证他们得到了藏宝图就一定能找到宝藏呢？” 这是她能够让萧昀知道，并且跟他取得联系的唯一办法了。 虽然不肯承认……但是楚玉烟发现，自己，好像、似乎、也许，有那么一丁点儿的……想他？！ …… 花开两朵，各表一枝。 “你们听说了没有！楼兰宝藏的藏宝图碎片问世了！” “楼兰宝藏？就是那个已经沉没了几百年的古国？听说那里有着无穷无尽的财宝……” “对对对，就是那个！自古以来，楼兰宝藏的藏宝图分成三块碎片分布在全世界的各地。现在有人找到了它们，而且贡献出了一半的藏宝图，要求组团一起去寻找宝藏！” 无论是大街小巷，亦或者是客栈茶楼，全国各地都在讨论着这件事情。 消息的传播速度总是惊人的。 由于没有公布姓名，再加上在楚玉烟的刻意要求之下——没有任何一个人知道到底是谁散播了这消息。他们只知道有一半的藏宝图问世了。 这也证明，他们有机会去找宝藏了！ 这件事情甚至惊动了绛国的皇室。 皇室发布了通告，谁能找到楼兰宝藏，就封官赏赐。毕竟这是一个拥有着千年文明的古国，能够找到宝藏除了拥有财富之外，更代表着会了解一种文化。 这对国家以后有着至关重要的作用！ 何况这消息最早是从绛国传播出去的……绛国皇室有着绝对的自信，会是绛国的人最先找到宝藏。 这一下子啊，几乎是掀起了一阵讨论宝藏的风暴。 只要是走出了门，就可以看见四处张贴着的告示。 尤其是在说书人绘声绘色的描绘之下，更是把楼兰宝藏说的神乎其神。多少年前的神话故事都搬出来了……更可怕的是还有一票人相信了。 九重国。 “云公子自行思考吧。”萧曜的身影在一片烛火下渐渐消失。 而黑暗之中，有一只白皙修长而骨节分明的手，正拿着一张告示细细看着。 他脸上戴着银质的半边面具，却勾勒着线条完美的下颚。唇边噙着的笑容玩味而戏谑，仿佛在欣赏一件完美的艺术品那般。 “这么快就找到了啊……楚小烟，你是在暗示我你已经迫不及待地想见到我了吗？” 他手中赫然是半张藏宝图。 “那么……就如你所愿好了。” 331.第331章 云潇（2） 与此同时，绛国海岸。 楚玉烟正靠在船的一头吹着海风。 这几天跟着他们出海，楚玉烟才发现做海盗原来也这么潇洒！ 只可惜她肩负着重大的任务，暂时还没有办法卸下这担子……但是她决定等到处理完所有的事情之后，有机会，一定要在这个世界走走看看。 因为有太多太多她没有见过的风景了。 有的时候她真想做一回李白！ 学学李白云游四海，做一个说走就走的人…… 只是当她下船来到巷子里之后，听见人们津津乐道着楼兰的宝藏，不由得为这消息的传播速度——或者说是孤狼的手段而感到诧异。 她原本以为还要等上一段时日的。 “楚公子！” 那头孤狼远远地从后面追过来，冲着楚玉烟摇了摇手。 楚玉烟便转过了头来。“怎么样？” “回楚公子的话……”孤狼说道，“这几天有很多人来跟我们取得联系……我们筛选了许久终于敲定了一些人，楚公子不妨去看一看？” 楚玉烟点了点头。 “好，带我过去吧。” …… 她自然是知道楼兰宝藏对人的吸引力有多大。 所以当她看见来自五湖四海神色各异长相各异的人之后……很好，她没有流露出丝毫震惊之色。 当然也只是表面没有流露出来，其实内心却已经暗暗吃惊了一把。 “皇甫皓宇，来自草原。”其中一个男子说道。他身材高大，却长得并不凶残。反倒是有一种野性的美感。肌理分明的线条藏在了衣袍之下。 “长得怎么跟中原人差不多……”另外一个人嗤笑一声。“不会是为了加入进来假装的吧？” “我们草原人不屑于做这种事情。”皇甫皓宇轻蔑地看了他一眼，“但是我自小在中原长大，而且我的母亲是中原人。” 原来是个混血儿。 “楚公子，这些就是挑选出来的人……还有一些佣兵团。”孤狼站在幕后为楚玉烟介绍道。 楚玉烟挑了挑眉毛，也为这些人吃惊了一下。 她只是想找几个人过来一起挨刀子…… 怎么现在却吸引来了一群？ 感受到楚玉烟的不悦之后，孤狼脸上也闪过一丝为难，便道：“我也不想。只是他们很多人都是一起来的，贸然出去也不好……” 楚玉烟点头表示理解。“我知道了，我看着办。还有就是……不用叫我楚公子了。现在，我姓李。” 她恶趣味地想着，既然没有办法感受李白的生活，那就做一回李白好了。 当然，就偷了个姓而已…… 直到一人的出现。 他身着黑衣，漫不经心地走来。银质的面具遮去了他的容颜，然而却无法遮掩住那从骨子里散发出来的懒散性子。 他的嘴角始终上扬了一抹浅浅的弧度，玩世不恭，仿佛对这一切都充满了恶趣味。 尤其是他的身材极为完美均称，修长而不羁。就这样站在那儿，好似从哪里走来的风流少年。 楚玉烟的眉毛一挑。 等等…… 却听见他已经自报了家门： “九重，云潇。” 332.第332章 云潇（3） ——九重，云潇。 看见他就那样不慌不忙地走进来，孤狼面露一丝为难：“我看他不靠谱的样子，本来并不想让他进来的。可是他硬是说如果不叫他会后悔的，所以我才……楚、李公子如果你不喜欢的话……” 他是看出了楚玉烟刚才的迟疑之色。 这说明了什么？ “不。”孤狼却看见楚玉烟笑了出来。她飞扬的神采仿佛黑暗之中那抹最耀眼的光芒，“孤狼，你做得很好。” 孤狼看过很多次楚玉烟笑。 可是不同的笑总让他觉得缺少了什么，楚玉烟并不是发自内心的笑。有的时候是习惯性的，有的时候只是为了演戏。只有这一次……只有这一次，他从楚玉烟的笑容里看见了真实感。 他若是还不清楚楚玉烟的态度是因为云潇而改变的话，这么多年算是白活了。 那个云潇到底是什么来头？为什么会让楚玉烟……露出这样的笑容？ 却看见楚玉烟似乎迫不及待一般已经从帘帐后面走了出来。 那在场的人在看见楚玉烟之后都面露遗憾。 楚玉烟变了装，同样也为自己重新画了容颜，作为一个处女座，她还做不到把自己变得那么丑。只是把自己耀眼出色的地方画的浅了一点，所以看起来只是寻常家长相稍微好看了一点的公子哥，却毫无出众之色，看久了也就腻了。 而且最重要的是她看起来年纪不大！ 这个人就是发起者？ 然后——然后他们还看见，在楚玉烟的神户，探出了一个小脑袋。那是个孩子，男生女相，有一种阴柔的美丽。这才让他们惊艳片刻。 可两个人怎么看起来……尤其是那个小的，还是个孩子好吗！！ “我姓李。”楚玉烟虽然是在自我介绍着，可是她的目光从始至终都落在那云潇的身上。她的视线仿佛穿透了云潇脸上的银质面具，一眼看见了面具底下那玩味的眸子与上扬的唇角。 一眼万年。 “我就是楼兰宝藏藏宝图的拥有者，同样也是把半张藏宝图碎片散播出去的人。”楚玉烟继而说道，“诸位远道而来，准备一下，这几天可以好好休息。” 其中一个人似乎是皇甫皓宇的手下，已经嚷嚷着说道：“休息什么的就不必了！我们奔着楼兰宝藏而来，各取所需罢了！你现在是不是该把藏宝图给我们看了？” 如果是在其他时候，皇甫皓宇是会阻止他的手下插话的。但是现在，他却只是一言不发地注视着楚玉烟。 那双眸子就如同鹰一般锐利，又好似苍狼，仿佛有着洞察一切的光芒。 他想看看楚玉烟到底有没有本事。 “藏宝图自然在我手上。”楚玉烟轻嗤一声，“但是，现在可不是看的时候。怎么，难道我公布出来的那半张藏宝图还是没有告诉诸位楼兰的确切位置吗？” 众人语塞。 那半张藏宝图上确实标明了确切位置……可仔细那地图一经对比，所在之地，是一片沙漠啊！ 333.第333章 云潇（4） 况且还是在很多年以前就荒废了的沙漠。别说人了，连动物的影子都见不到。 谁会信这半张藏宝图是真的啊？ 但那时候却也有很多人提出了自己的想法—— 楼兰古国曾经确实在沙漠上，是被沙漠淹没的。所以宝藏会在那里也是理所当然…… 但是他们迫切地想要知道的，是另外半张藏宝图的去向。 所以好不容易才根据手头上的小道消息快马加鞭赶来了绛国，与孤狼取得了联系。 “所以李公子是想等到我们寻到位置之后，再给我们看那最后半张地图吗？”皇甫皓宇皱了下眉头，问道。 良好的教养让他始终保持着冷静。 “自然。”楚玉烟点了点头，说道。 皇甫皓宇也不恼，当即道：“那就这样吧。我生在草原，也去过戈壁荒漠，所以对那儿有所了解，希望能够帮到忙。” 他主动示好的态度让楚玉烟讶异地挑了挑眉。 但是她很快欣然接受：“那就希望能跟皇甫公子合作愉快了。” 那先前跟皇甫皓宇搭话的蓝衣人笑道：“皇甫公子不是说他在中原长大的吗？怎么，这时候就提起自己还去过草原了？” 皇甫皓宇面露不悦之色，但是依旧礼貌回答：“我小时候在中原，但是长大之后已经回到草原了。” “那可真是世界各地的人都过来了啊。”蓝衣人轻笑一声，“自我介绍一下，我姓白，白承泽。” 白，乃绛国的国姓。 楚玉烟这段时间对绛国也做了不少了解，尤其是对于皇室……她当即扬了扬眉：“七皇子？” 要说那最风流倜傥不务正业的，不就是面前这七皇子白承泽吗？怎么，他也对楼兰宝藏感兴趣，跑过来掺和一脚凑热闹了？ “我们现在是伙伴，没必要皇子不皇子的。”白承泽笑眯眯地说道，“李兄，接下来承蒙多照顾了。” 楚玉烟随即也跟着拱手作揖：“不敢当。白兄身体金贵，可定然要照顾好自己。沙漠多年无人，而楼兰古国更是机关出奇不穷……” 白承泽点了点头：“多谢李兄的关心。但是白某既然愿意来这里，便是已经放下了自己的身份，想去探索那古老的神秘国度。” 他说的冠冕堂皇。 皇甫皓宇打量着白承泽。怪不得刚才敢堂而皇之跟他顶嘴，原来是有这么大来头。他说为何看着白承泽这么眼熟。 而云潇始终站在一旁，就这样云淡风轻地看着他们。 楚玉烟眼角的余光从始至终也没有从云潇的身上挪开过。在看见了云潇的态度之后，内心也逐渐笃定了自己的猜疑。 “那就请大家带着各自的人歇息，休养几天，我们再出发。” “几天？”这回说话的换成了白承泽。“李兄不必担心，我们既然会来到这里自然做好了万全的准备。明天出发即可。” “这会不会太赶了点……”楚玉烟皱眉道。 “不要紧。”白承泽满不在意，“我想诸位也没有意见吧？” 他的话得到了大多数人的附和。 334.第334章 云潇（5） 显然是都已经迫不及待了。 楚玉烟面露一丝犹豫，思考片刻终于点了点头道：“好吧。既然大家都这么觉得，那就择日不如撞日，明天出发吧。孤狼，你去把东西准备一下，拜托了。” 孤狼抱拳退下。 露从今夜白，月是故乡明。 夜里，楚玉烟睡不着走出出来，站在船上遥望着月色。 她看见船头那抹颀长的身影，不由得笑了出声来：“你还装上瘾了是么？” 连她自己都没有觉察到，她的声音少了压抑，多了几分轻松。 然而……云潇却没有回答她的话。 他的下颚轮廓分明，明明是极其好看的，却非得用一张面具给遮住，让人只觉得好生可惜。楚玉烟见他不回答，倒也不闹，快步向前直接走到了他的面前。 她抬头凝视着云潇的脸，甚至还伸手戳了戳他的胸膛。 “嗯，怎么，你还想如何玩下去？” 云潇闻声挑眉。这少年好生大胆，他伸手，骨节分明的手扣住了楚玉烟的手腕。“李公子很自来熟？” 李公子？ 楚玉烟眉头一皱。 她突然踮起脚尖附在云潇的耳畔轻声道：“好吧……其实我也不想这样的。” 说时迟那时快，只是顷刻之间，她已经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将云潇脸上的银质面具给摘了下来。 云潇错愣片刻，嘴角噙着的玩味笑容还没有褪去，整张脸就已经暴露在了空气——或者说是楚玉烟的视线之中。 然而楚玉烟只是看见了，在那面具后面，隐藏着的分明是一张俊美的脸。可那脸上疤痕遍布，顺着嘴唇，爬上鼻梁，甚至到了眼睛下。 她眼中闪过一丝不知名的情绪。 “揭人短处，这就是李公子的待客之道么？”云潇的神情很快染上了几分冷色。 楚玉烟脸色一僵，但是她反应能力何等之快，已经面不改色地很快将面具重新给云潇戴上，后退几步道：“对不起，是我逾矩了。” 碰上这么尴尬的场面……她应该马上回头离开的。但是思来想去，楚玉烟还是想解释一句：“你长得很像我的一位友人……抱歉，可能是太久不见让我有错觉了。” 扔下这句话，她已经匆匆忙忙离去。好在她前世经验在身，自己的泪水，自己的脸色早已可以收放自如。但是她逃开的时候，颇有几分掩饰心虚的意味。 气氛变得诡异而尴尬…… 如果可以，楚玉烟真想捂住自己的脸逃跑，即便是她觉得自己已经控制的很好了。 真是丢脸丢大发了！！ 心理学上说，当一个人十分想念另一个人的时候，是很容易将与之相似的物体认成心中想象人的模样的…… 她认为她现在很希望云潇拥有视觉阻碍！ 连自己都简直不敢相信好么，她居然因为萧昀产生错觉了……！自己可能是因为前世今生都没有谈过恋爱，所以……一时之间情商短路。还是说难道因为云潇跟萧昀无论是名字还是身材都很像吗？ 除了那张脸。 335.第335章 云潇（6） 想到这里，楚玉烟不由得为云潇惋惜。 多么好一张脸，就这样被那些疤给毁掉了…… 想来这应该是云潇的短处吧。他之所以把自己装成那副样子戴上面具，只是不想让人发觉到…… 算了。 无论萧昀是不是云潇，这都不重要了。既然他自己不想出来……楚玉烟赌气地想着，那就由了他去！她找到楼兰宝藏发现玉氏本家就可以了，管那么多做什么呢！ 她不知道的是，在她落荒而逃之后，云潇的目光追随着她仓皇的背影很久很久。 甚至直到…… 他的唇角，缓缓地勾起了一抹玩味的笑容来。 是自己太明显，还是她太敏感了？ 这可怎么办呢？ 他现在，可是萧曜的幕僚谋士啊。 她同样没有注意到，柱子后面，有一道小小的身影正打量着这一切。眼底划过一抹黯然。 …… 从绛国到沙漠，由东到西，完全跨越了两个国家，很长的一段距离。 楚玉烟突然很后悔自己为什么要选择从绛国出发了…… 但是无论怎么说，他们这群人还是选好了最好的马，以及带上大批干粮与水，也许——可以称得上是浩浩荡荡地出发了。 因为除了她带着几个人、云潇孤身一人之外，白承泽和皇甫皓宇都是带着大批人马的。 不过这也好，省心了不少，因为去沙漠是一件十分危险的事情，也省的让楚玉烟去挑东西准备个半天了。她巴不得自己带的人越少越好，当然几个人还是要有的，她没有把握能够一个人在这沙漠里安然无恙地逃生。 将藏宝图的一半公之于众，除了跟萧昀对头在先，她自己也有真实目的在其中。 “这风景独好啊——”白承泽到底是见过不少世面的人，赶路之余也不忘记感慨道。甚至吟出一首五律来，让那些过路的女孩子纷纷红了脸。 “草原比这里开阔多了。”皇甫皓宇淡淡说道。他从始至终都板着一张脸，仿佛是千年无法融化的冰山似的。但是那双似鹰一般锐利的眸子，却透露出一股气息，让人不容忽视。 “那有机会一定得去草原看看。”白承泽笑眯眯地说道。“云兄，你怎么看？” 不知道为什么，楚玉烟突然有一种“元芳，你怎么看”的错觉。 云潇的态度则很明确：“我骑在马上看。” 白承泽的笑容僵在了嘴角，只是尴尬地“哈哈”了几句。 他很自来熟，碰见什么人都要称兄道弟一番。让人完全看不出他有一点皇子的样子。 楚玉烟发现妖华似乎沉默了许多。看着这气氛僵持，她思索片刻便道：“这种时候，就需要一些歌来烘托气氛了。嗯……苍茫的天涯是我的爱，绵绵的青山脚下花正开？” “噗——！” 皇甫皓宇身后几个在喝水的手下直接一口水喷了出来。 “这歌敢情好！”楚玉烟虽然没有哼调子只是念了歌词，但是已经可以引人无限遐思了。“李兄，是你创作的吗？”白承泽眼睛瞬间就亮了。 336.第336章 人肉客栈（1） 楚玉烟淡定自如：“偶闻塞北民歌，至今依旧记着歌词只可惜忘却调子，望白兄见谅。” 后方人哈哈大笑。 大漠孤烟直，长河落日圆。 一路由东至西，四月里的天，气候越发越炎热无边。 由皇甫皓宇带头，走偏路，穿过广袤无垠的草原一路策马奔腾。直至两周的风景由半人高的草变成戈壁滩，变成大漠，再变成荒无人烟的泥土黄沙。 经过长达一个月的赶路，带来的一行人都是风尘仆仆。一路走走停停，几乎是快马加鞭般，昼夜不停地赶路。 只是有很少的时间抽出来歇息。 “前面有个驿馆。”望见那旁白中带着暗黄的蒙古包，楚玉烟抹了一把脸，说道。她注意保养，一路虽然行色匆匆，但好在在调养之下皮肤没有因为暴晒而开裂。 虽然她觉得这很矫情，但是上辈子养成的习惯已经落地生根在脑海里挥之不去了。那么，不如从了。 她看着蒙古包的附近似乎是个圈养骆驼的，可是只有少数的商队在那里停歇。但是即便如此，已经鲜少没有看见人影还是让他们欣喜了一把。楚玉烟当即提议道：“我们不如在这里歇息一晚，明早再继续赶路吧。” “好。” “就这么定了！” 她的话果真道出了所有人的心声。不过话说回来楚玉烟自己也累了，尤其是还带着妖华这个小孩子。她本不想带妖华出来的，奈何拗不过妖华的请求，而且看着那似曾相识的性子……楚玉烟最后还是同意了。 她只对妖华提出了一个要求，那就是照顾好他自己。因为自己没有义务也没有责任去时时刻刻关注妖华的性命，他的命运掌握在自己的手中。 此番带他出来已经是破例了。 妖华点头表示同意，倒也没有去跟楚玉烟有多争执，一路上不吵不闹没有属于这个年纪孩子的喧嚣，倒是乖巧安分的很。不过也只有楚玉烟心里明白这孩子从骨子里透着的是一股怎样的性子。 只是不愿意透露给外人罢了。 “皇甫兄，白兄。”拉着马走了进去，楚玉烟接下来便跟着吩咐了起来。“我去清点人数安排住宿，我看附近有个圈养骆驼的，你们看着去购置一批吧。” 在沙漠里行走马终究不是长远之计，既然这里有机会找到骆驼，不如先把马换下了罢。 皇甫皓宇与白承泽相继点头表示同意。 后面的人本有不理解为什么自己的主子要听从一个少年，但是从这一路上的所见所闻之后，他们已经发自内心地感受到了楚玉烟的本事。 所以也不敢多言。 午后的阳光慵懒照的人都昏昏欲睡。只有三三两两的旅客坐在客栈里头，连伙计手头上都松的很，居然靠在桌子旁边睡着了。 “老板在吗？”走进蒙古包内，楚玉烟敲了敲桌子问道。 那头惊动了伙计。伙计愣了一下随后用这里的语言朝这里头喊了句。 楚玉烟听懂了，他说的是蒙古语。 337.第337章 人肉客栈（2） 却说这应当可以算是缘分了吧。 因为她曾经拍过一部盗墓的戏，取景就在蒙古那边。她所扮演的是一个当地人，为了演好这个特地去学了些蒙古语。 没想到在这里派上了用处。 但是显而易见，在没有打探到这家类似客栈的蒙古包是什么来头之前，还是不要暴露自己听懂些蒙古语的事实了。 那头两个穿着当地特有民族服饰的男女走来。依着店里伙计对他二人恭恭敬敬的模样，楚玉烟猜测他们应当就是这里头的老板和老板娘了吧。 老板长得矮矮胖胖，脸上的赘肉几乎把眼睛给压垮，笑起来的时候更是看不见眼睛。 而老板娘相对起来就高上了不少，身材高挑皮肤白皙保养得很好，嘴里叽里咕噜地也不知道在说着什么。最后露出一抹笑容来居然用中原的普通话跟着楚玉烟交谈：“远道而来的客人们，你们好！” “我们在这里住一晚上。”望着这奇怪的组合，楚玉烟眸子闪了闪，心中有疑惑但却没有表露，只是淡淡地说道。 那老板满脸欢喜：“欢迎！欢迎！” 观察着二人的举动，楚玉烟更加疑惑了。她眯着眼睛看着老板和老板娘，目光掠过店里几个客人，和一二个帮忙的伙计，眸中闪过一丝不知名的情绪。 随后将人安置下来，她就已经去了那边找皇甫皓宇和白承泽了。 可惜的是这里的骆驼数目不多，但是在皇甫皓宇和白承泽的高价诱惑之下，最终还是把骆驼给买了进来。 他们本想把所有的骆驼都买下来的，却被楚玉烟阻止了。 “先等一等。”楚玉烟说道，她眼角的余光瞥向在那边忙碌的老板与老板娘，“你们不觉得……老板跟老板娘有些奇怪吗？” 白承泽一咧嘴道：“你是说出现在这个鸟不拉屎的地方，所以他们很奇怪？” 皇甫皓宇沉着脸道，“李兄的话说的不错。我们应该留着一份警惕之心的……”虽然他也说不出来为什么，反正没来由的就是觉得这儿古怪得很。 “相信自己的直觉。”楚玉烟打了个响指说道，“防人之心不可无，明白这点准没错。你们去点一下你们自己的人数……还有就是……水和干粮留下一批，如果可以，藏好，马也不要全部都拿去换骆驼，尽量用银子解决。” 女人的直觉向来很准，虽然她现在是男儿的打扮，但依旧难以掩饰她女人的天性。 好在，没有人觉察到。 白承泽托着下颚与皇甫皓宇对视一眼，但是却被双方的默契给恶心到又纷纷别过头去：“李兄，这样会不会太大惊小怪了些？” 白承泽颇为不认同地说道。“只是一个驿馆而已，没必要这样大动干戈吧……” “谁知道呢。”楚玉烟轻嗤一声说道，“白兄如果认为自己有百分百的把握，尽可以依着自己的方法做。” 皇甫皓宇那双鹰一般的眼睛锁定着楚玉烟。 从到来的那一刻楚玉烟占有绝对的主导权。 338.第338章 人肉客栈（3） 无论是在说话的方面，还是在行动亦或者是分配任务上。 虽然楚玉烟可以把任何事情都处理的有条不紊，可是对于一个在草原生活了许久而且还是一个部落首领之子的皇甫皓宇来讲…… 他一点也不适应被人左右的感觉。 更别提白承泽还是个皇子了，想必就这样被人指手画脚着，心里头憋着也挺难受的吧。 “李兄的办法自然是好的，但是我也认同白兄的话，也许我们这样做等同于打草惊蛇呢。”皇甫皓宇冷冷地说道。 楚玉烟耸了耸肩：“如果白兄和皇甫兄认为有更好的办法，那么，请自便。” 她的态度很明确。 白承泽和皇甫皓宇也被她那云淡风轻的态度给气得说不出话来。 随后只听见白承泽感叹一声望着不远处道：“他倒是好，一个人过来乐得清闲。” 他指的是依旧一身一成不变的黑衣，站在蒙古包外眺望远处的云潇。 他身上那股慵懒随性的气质仿佛与生俱来一般，大有天塌下来也不会影响的感觉。只是这种态度第一次见是惊艳，见多了几次……就会让人有一种被忽视而受到轻蔑的不爽之感了。 即便是心中知道这大抵只是性格的缘故，但是高傲的性子依旧不允许自己受到这样轻蔑的态度。 “你也可以。”楚玉烟瞥了他一眼，“把人都撵走，你就一个人了。” 白承泽的笑容僵了僵，只是干笑几声说道：“李兄说笑了……” 他们都心中明白是为了各自的利益而来，顶多只能算是结盟，连友都说不上。因为连什么过命的交情都没有，找到楼兰宝藏就一拍两散，一切的一切都是为了自己。 所以没什么可顾及不顾及的。 皇甫皓宇依旧板着一张脸，那紧绷的脸上，冰冷的神情仿佛千年不化的冰山。他身上有着鹰的锐利与狼的桀骜，甚至狮子般的爆发力，想必是草原女性喜爱的类型。 只可惜不是楚玉烟的菜。 或许他有的时候也可以暖一下。 但是这又有什么呢。一点也不重要。白承泽的性子说起来要更加的散漫，让人压根就捉摸不透他的态度。 “今晚休息一晚，你们去查一下你们的人数，还有带来的行囊……尤其是水。”楚玉烟皱了下眉头，但还是不忘记叮嘱了一声，“我们马上就要进入真正的沙漠无人区了。” 她手上有地图，但是如果是碰上了什么类似沙尘暴的紧急情况，他们完全没有办法保证会发生些什么。 所以现在他们只能牢牢握住手中现有的资源——水和食物。必要的时候，必须得做出一些牺牲。但是在前提是必须得做好万全的准备。 “李兄，你是第一次来这里吗？”白承泽瞥了她一眼终究是说出了内心的疑惑，“我看你很有经验的样子。” 不错，无论是在行动的吩咐与指挥还是对这里的了解，楚玉烟都看起来很是在行。这让他们十分不解。 要说在行，也应当是皇甫皓宇更了解一些。 339.第339章 人肉客栈（4） 楚玉烟眯着眼睛笑了下：“并不，我也是第一次来这儿。” 她的声音听起来温和平淡如水，可是却有着不容小觑的力量。 “只是栽多了跟头，不容许自己有不谨慎之处罢了。” 她的话说的很模棱两可，然而却又恰当好处地回答了白承泽的疑问。 平心而论，她确实栽过跟头——在摄政王那儿，真真儿是栽了个大跟头！ 所以从那一刻起她已经不容许自己再有狂妄自大的表现了。即便是自满一会儿……嗯，那也是藏在心里面，不喜形于色。 “是吗。”白承泽摇着折扇哑笑一下，看见楚玉烟似乎并不想在这个话题上继续聊下去，也就知趣而退。 这儿不是绛国，他也不是单单的绛国皇子。这里汇集来自五湖四海的人，一个二个的身份都更加神秘。 尤其是藏宝图的拥有着楚玉烟——还有那个云潇。他看似孤身一人前来，但是很多事情都处理的有条不紊，并不是单独一个人可以完成的……要么就是他有异于常人的实力，要么就是他身边藏着暗卫。 在这里，所有人都隐藏着自己真正的实力。 他不由得勾起了唇角，感觉十分的有趣。 中午是草草吃过了干粮的，所以没有找老板娘他们做午饭。然而经过一个下午的休整之后，终是到了晚饭的时间。 一桌子呈上来的都是些家常菜，但是在许久没有吃过好菜的众人面前，这已经是人间美味。尤其是饥肠辘辘的状态。更何况，咬下一口馕饼，这里头居然有肉！ 放在上一世或许还会作假，但是这里可并不会。 都是货真价实的肉。一顿饭吃的大快朵颐，不亦乐乎，皇甫皓宇带来的那群人个个都是草原莽汉，倒是皇甫皓宇一人看着养眼。 “李兄，你不吃点什么？”白承泽发现了楚玉烟的不对劲儿，狐疑地问道。就连他也吃下去了一块馕饼，只觉得这是人间美味。 然而楚玉烟好像只喝了点茶水。 “我不饿。”楚玉烟摇了摇头，说道。“你们吃吧。我出去走走。” 说着，她已经走了出去，只留给众人一个清冷的背影。却看见云潇放下手中的筷子，淡淡地离去，甚至连招呼都没有打一声。只是那修长的身影，在夜的勾勒下显得越发越慵懒。几分轻佻，却又带着漠然。 “什么态度！” 白承泽不悦地盯着云潇离去的身影，“当这里是什么地方了，想走就走想来就来？” 到底也是皇子，他这个月来受到楚玉烟的指手画脚也就罢了，就连一个不知道从哪里来的陌生人都敢对他这般放肆。要换做皇宫他早就发脾气了，能忍到现在已经实属难得。 皇甫皓宇皱了皱眉显然也是不满。 “也不知道他是什么人。” 他径自思索着。 妖华在夜色下露出了一双眼睛，似玛瑙般额外的明亮。他放下手中正欲咬开的馕饼，同样道了一声，追随着楚玉烟的脚步而去。 这一下，饭桌上安静了下来。 340.第340章 人肉客栈（5） 大漠的圆月是那种诡谲的蓝色。 楚玉烟想起前世地理课本上面有记载这种月亮的形成，只是具体缘由是什么恕她记忆力不好已经忘却了…… 路过厨房之时，她看见老板娘和老板在里头不知忙碌些什么。 楚玉烟抿了抿唇凑近去问道：“老板，老板娘，你们不去吃吗？” 老板和老板娘背对着她的身影明显一僵。老板未语，还是由老板娘哂笑道：“我们已经吃过了。你们吃着就好。” “我看你们厨房里头……”楚玉烟说着又想凑进去探探，见着老板慌忙用肥胖的身躯挡住才止住了动作，有点尴尬地笑了笑：“是我唐突了。” 那里面露出的一角……好像是行李？ 老板娘笑着说道：“这是别的旅客寄放在我们这儿的。过几日就会来取走。但是店里小无处安放，想了想还是拿到了厨房里。” “哦……”楚玉烟的回答声听起来耐人寻味。她准备转身离去，却看见老板娘掩藏在袍子下的那双手。白皙干净，上面还涂着艳红的花汁。 “对了，老板娘……”楚玉烟忽地想起了什么，又问道，“我怎么感觉有一股……腥味？” 老板娘脸上挂着的笑容僵硬一下。她依旧背对着楚玉烟，但是却声音慌张了不少，还是依旧忍着佯装道：“嗯，杀了牲畜，所以才……” “牲畜？”楚玉烟扬了扬眉，“就是给我们吃的馕饼？” 老板娘点了点头：“那是羊肉。我们吃惯了烤羊肉，总寻思着找些不同寻常的做法，所以才把羊肉夹在馕饼里……” 类似于肉夹馍。 楚玉烟笑了笑，似乎已经放下了顾虑，“老板娘辛苦了。小生就不打扰了。” “客人请。”老板娘心中松了一口气，依旧脸上挂着微笑对楚玉烟说道。 楚玉烟离去。 绕着蒙古包走了一圈，楚玉烟眉头微微颦蹙，却一言不发地走了出去，望着明月出神。 “哥哥，哥哥……”月光的照耀下露出妖华的小脸。他扯了扯楚玉烟的衣袍，四处张望了下看见没有人之后，轻声对楚玉烟说道：“你刚刚去哪里了？是不是发现了什么？” 楚玉烟一惊。 才发现这孩子警觉性这么好。不过也难怪，从那种地方出来的……何况他长成这副模样，也注定了他需要拥有着不同于旁人的警惕之心。她环顾四周，最后比了个手势，对妖华摇了摇头。 “没有羊圈。” 传音入密。 ——没有羊圈？什么意思？ 妖华望着她，玛瑙石般的眸子里盛满了不解。 楚玉烟俯下身子，在他耳畔继续低声说道：“今晚……不要睡着。” 不是不要睡，而是不要睡着。其中深意……自然只有楚玉烟和妖华听得懂。 妖华点了点头，忽然说道：“哥哥，我困了，我回去休息吧！” 楚玉烟配合般揉了揉他的头：“乖，去睡吧。现在也不早了，小孩子要早点休息。” 虽然论年龄她不比妖华大的了多少…… 341.第341章 人肉客栈（6） 但是她毕竟两世为人，很多经验要比妖华丰富不少。 妖华点点头，很识趣地跑回了蒙古包内。 直至目送着妖华的身影走远，楚玉烟方才转身，眼底早已没有了温柔，转而被冰冷所取代。 她回过了头来，已经只剩下一片冷厉之色。 “——谁？！” 她刚刚已经觉察到有人的痕迹，所以才暗示妖华离去，好留的她一个人去应付。还好妖华聪明，很快就明白了她的意思。 只是见月光下，走来一道颀长的黑影。他似乎与夜色融为一体，银质的面具贴合着五官，很好地遮掩住上面的陋色，与流畅分明的线条完美地结合在了一起。有一种说不出的窒息之美。 他的声音喑哑却愉悦得很：“若不是旁人没有看见，还以为李兄身上闪烁着母性的光辉。” 这话说的就颇带深意了。因为楚玉烟一直以男装示人，基本没有穿过女装，也很少告知于他人，就连身边最亲近的卿娘都不知道她的真实性别。 女儿身，是她最大的秘密。但今日被云潇以这般试探性的话说出来……到底是暗示，还是别有深意？ 楚玉烟只是凝视着他黑曜石般的眼睛。 突然轻嗤一声道：“藏头露尾，这就是云公子喜欢的方式吗？我心里有个小秘密，你也有。所以，为什么你可以有，而我不能有呢？” 连她自己都没有发觉，在说出这话之后，居然隐隐有些嗔怪的意味。 云潇直接笑了出来，在夜色的压抑下显得悦耳好听：“秘密啊……” 楚玉烟望着他，“你发现出什么了吗？” 她不管他是云潇还是萧昀，但是如果他喜欢玩，她陪着他玩下去又何妨？反正最后吃亏的又不是自己。 “我跟李兄很熟吗？”云潇挑了挑眉毛，“还是说李兄很喜欢自来熟？” 楚玉烟：“……” “看样子李兄已经觉得这里头有古怪了。”却听见云潇又说道，“那么，希望今晚能给李兄一个愉快的记忆。” 楚玉烟：“……好走，不送。” 她不知道的是，待她走后，有从黑暗中的影子分离出来，站在了云潇的身边。 “云公子，你莫不是忘记了你的身份。为何要跟那李姓人走的那么近！”他的声音仿佛历经沧桑，却又像是来自地狱那般的魔鬼之爪。 仔细一听……似乎与那一次在风月楼里跟摄政王谈话的声音有着七八分相似！ 云潇已经收起了那抹玩味轻佻，眼底只是似深潭般一片沉色。“大人在想什么？藏宝图在她手上，如果我不接近她……怎么得到藏宝图？” 那人这才满意地向后退几步，重新融入了黑暗之中。 然而在他看不见的地方，云潇的眸中划过一抹杀意。如果不是为了一点一点接近再销毁……他早就把这个老东西解决了！ 弄得现在他连……想做的事情都做不了。 真是令人感到郁闷和头疼啊！ 但是……他一定会寻着机会，把萧曜放在他身边的小尾巴处理掉的。 342.第342章 不眠之夜（1） 只不过……不是现在。 因为现在，时机未到。他还得必须这么装下去。 …… 一并来的人睡得很沉。 楚玉烟俯身听着，只听见月色下传来阵阵打呼噜之声。 但是旁人不知道的是……那酒菜里面，下了蒙汗药。配方极其诡异，楚玉烟还是亲自喝了茶之后才体会到的。 这半年来一路走走停停，她没有做别的，倒是把那些医书给啃了下来。不会医术没有关系，她认得中草药，虽然没有真功夫，怎么说给人开点方子还是没有问题的。 尤其是……对于毒药和千奇百怪的奇花异草之类的，她研究的最多。 去厨房绝非偶然，而是她故意而为之。她想要看看老板和老板娘到底是什么来头……不过很幸运的是，她似乎得到了她想要的答案。至少已经找到了蛛丝马迹。 躺在床上辗转难眠，或者说她压根就没有打算睡着过，只是眯着眼睛小睡。这种浅睡眠前世常有，久而久之也习惯了罢。 她在，等。 “准备怎么样？” “动手！” 直到听见那对话声之后，感受着周围两阵风破门而出，那躺在床上本是熟睡模样的楚玉烟突然一跃而起，反手就扣住了那前来的黑衣人的手腕！ 但是这一次来的有两个。另一个身子高挑，想要从背后偷袭楚玉烟，却被楚玉烟一记侧踢给打倒在地！ 随即一刀刺在了那个偷袭之人的臂膀上。 偷袭之人发出一声尖叫，尖锐刺耳，听着居然是个女的！ 她力气没有那人大，但是有一个词，叫做四两拨千斤。 “现在——” 楚玉烟猛地睁开了双眸，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揭下了蒙在那两个前来突袭的黑衣人脸上的面纱。 俨然是——老板和老板娘！ 楚玉烟启唇，缓缓吐出几个字，却冰凉彻骨，将老板娘和老板从头到脚浇了个透心凉。 “游戏，结束。” 与此同时，门已经被人推开了。 云潇出现在了门口。他似笑非笑地睨着楚玉烟，那仿佛能够洞穿了一切的视线让楚玉烟感到很不爽。但是当云潇对着她点了点头之后，楚玉烟知道，这件事情已经搞定了。 不足为惧了。 她随手拿起桌上的抹布堵住了老板的嘴，又点了老板娘的哑穴。老板娘的武功明显比老板高，所以看住她才是必要之事。 “该去见见朋友了。”她自顾自地说着。 “喂，”云潇懒洋洋的声音从她的后面传来，“你传达给我的意思我理解的不错吧？我是不是做得很好？” 居然还带着些邀功的意味。 楚玉烟的背影一僵。 她淡定自若地回过头来，已经恢复了以往的平静色彩，只是不咸不淡地说道：“一般。” 云潇：“……” 明明这么有默契，你怎么就那么冷淡呢！！ 楚玉烟不再理会他，拖着老板和老板娘就走下了楼。 小小的客栈内，却已经挤满了人。楚玉烟粗略算了下，人应当是集齐了。当看见人群之中的妖华之后……她心中的那块石头落了地。 343.第343章 不眠之夜（2） “哥哥！” 妖华小跑过来仿佛邀功似的，“我按照你的吩咐把那群人叫醒了。” 楚玉烟点头微笑着夸赞道：“你做得很好。” 妖华欢欢喜喜地跑回去，仿佛是得了蜜糖的孩子。只是他脸上却闪过一丝不符合年龄的狡黠，尤其是看见迎面走来的云潇之后……就更有点挑衅的意味了。 云潇冷冷地瞅着他，对于这种小孩子表示不屑一顾。 谁能笑到最后还不一定呢！ 楚玉烟自然没有闻到妖华和云潇之间那浓浓的火药味。 她淡然如水的目光掠过在场的众人——皇甫皓宇，白承泽，以及带过来的那些人…… 白承泽脸上还有着刚睡醒的茫然，望着这一切不知所措：“这到底是……发生了什么？” 眼见着被围在中间的，不就是白天招待他们的几个伙计，还有客人吗？ 他们没走？怎么被五花大绑扔在了这里？ 以及楚玉烟身边被绑着的……老板跟老板娘？ 这都是什么跟什么！ 皇甫皓宇则是冷着一张脸，显然遇到了些什么：“你们想杀我们？！” 如果不是他反应的及时，再加上妖华将他叫醒，他怕是武功再高强也是一具尸体了。因为他那时候被人下了蒙汗药，完完全全属于熟睡之中。 也是直到那一刻他在反应过来，在一个小小的客栈内，有着多么大的危险。 “宾果，答对了。”楚玉烟打了个响指，下一秒只见她袖口银光一闪，已经紧贴着老板娘的手飞了过去，稳稳地钉在了那头的墙壁上。 是一支小小的袖箭。但是杀伤力很强也很准，紧贴着老板娘，把她的手背擦破了皮，流出丝丝的血迹来。 “到了这种时刻……你还想着反抗吗？”楚玉烟居高临下地俯视着老板娘。 老板娘看着这个比她要矮上些许的少年。她虽然是直视着对自己说话的，可没来由的给她一种自己弱小，而少年高高在上，带着轻蔑的笑容俯视她的感觉。 她只是别过头不想说话。 “没事。”楚玉烟无所谓地笑了笑，“既然老板娘和老板不愿意说，就由我为大家解答好了。” 说着，却见她已经强行抓住了老板娘的手，让那殷红的指甲完全暴露在众人的视线之内！ 众人面面相觑感到不解。 老板娘更加疑惑。 涂了指甲油有什么奇怪的吗？ 老板始终未语，眼见着似乎有小动作，但是当他回过头来时，却见云潇对他勾了下唇。 那笑容极其诡异，只带给人毛骨悚然之感，阵阵战栗流过他的全身。老板顿时没有下一步的动作了。 “先前我还在疑惑……”楚玉烟缓缓说道，“今天的菜，是老板和老板娘亲自下厨做的。可大家看看这一双手，甚至还涂了花汁，哪里像是一个在沙漠里常年经过暴晒又忙碌的人之手？” 仔细看那双手，肤色白皙保养的很好，五指纤细修长。 一语道破。 老板娘的脸色一白。 “所以，”楚玉烟笑了笑，“一个可能性已经浮出水面。” 344.第344章 不眠之夜（3） 她注视着老板娘的眼睛，一字一顿地说道： “——除非，你们压根就不是这家店的真正主人。” “不一定吧。”皇甫皓宇皱了皱眉头反驳道，“就算她没有下过厨，那也很有可能是老板做的饭啊……怎么光凭着这一点就断定老板娘不是这家店的真正主人呢？” 白承泽点头表示同意皇甫皓宇的疑问。 楚玉烟闻声却笑了出来。 “细节。” 她只说了两个字。 “你们在吃饭的时候，我曾经去过一次厨房。我看见老板和老板娘鬼鬼祟祟的在里头不知在做些什么，我随口问了一句。我问他们，今天给我们吃的馕饼里头是什么肉啊？” 此话一出，满座哗然。 他们自然是都吃了那馕饼。难道……那馕饼有什么奇怪之处吗？ “当时老板娘给我的回答是羊肉。”说到这里，楚玉烟嗤笑一声，“然后我听见是羊肉，我就想着这儿总应该有羊圈吧。不然羊肉从哪里冒出来，总不能是地下长的吗？于是我带着好奇心绕着蒙古包走了一圈。” 她那幽默的话语把大多数人给逗乐了。 “你们觉得呢？” 楚玉烟却不讲下去了，只是看着面前的一干人说道。“你们觉得我得到了一个怎样的答案？” “这……” 白承泽犹豫了一下。“没有羊圈？” “对！”楚玉烟立即点头表示肯定。“我已经仔仔细细把整个蒙古包都搜寻一遍了，可却还是没有找到羊圈！这就奇怪了，没有羊圈，哪来的羊肉呢？老板娘压根就在睁着眼睛说瞎话！” 老板娘脸色苍白。 还记得晚上的时候，妖华跟楚玉烟袒护之时，楚玉烟只对妖华说了四个字。 ——没有羊圈。 原来那时候，她就已经发现了端倪了。 “那……”白承泽的脸色逐渐白了下去，“那今天给我们吃的馕饼里头……是什么肉？” 他突然觉得有阵阵反胃了。 虽然不知道事情的答案是什么，但是总有一种不安的感觉笼罩着他的全身，让他不想去得到那个答案。那肉色泽饱满，不像是老鼠之类的，这沙漠里面应该也没有老鼠……难道是骆驼肉？ 但是骆驼并没有遗失啊。 直到这一刻，老板娘还是试图狡辩道：“我忘了没有养羊！给你们吃的是骆驼肉！” 楚玉烟望着她，脸上已经带着几分嘲讽之色了。她并没有打断老板娘的话，就仿佛在看一个跳梁小丑一般。 “老板娘，事已至此，你还想再说些什么？现在一并说完吧，好到了后头你把你脸打肿了，连抬嘴的力气都没有了。”楚玉烟说道。 老板娘脸色僵了僵。 却没有再说下去了。 “说到我去厨房，我同样发现了一个有趣的事情。”楚玉烟颦了颦眉，虽然说着是有趣的事情，但她的脸上却丝毫没有见着喜色。 皇甫皓宇问：“是什么？” 从楚玉烟嘴里说出来的有趣事情……那还能叫有趣吗？ 她的心思已经缜密到了一种可怕的境界。因为就连他也中招了。 345.第345章 不眠之夜（4） 因为谁也没有想到，在一家小小的驿馆也能遇上这么多事情。都是想着休息好了，明天早早出发早早找到楼兰，然后早早拿了宝藏完事。 可是就正是因为抱着这份念头，让他们在想象的同时也忽略了很多细节。 就比如说现在。 “我在厨房里看见了几件包袱。”楚玉烟微微笑了笑，说道，大有唯恐天下不乱的意味。因为她接下来要说的事情，可一点也不好笑。 就在这个时候，她所带来的人已经将那几件包袱给拎了出来，扔在了地上。 只是再看一眼，就让人忍不住捏起鼻子了。 因为这包袱散发着一种诡异的恶臭味，还夹杂着已经干了几天的血，都发黑了。 又脏又令人恶寒。 当看见这几件包袱都被抛在了自己的面前之时，老板娘觉得眼前一阵晕厥，好似看不见未来的方向了。 为什么……她会发现这么多！ “大家可以看见，这包袱上面有血迹，还有恶臭。”楚玉烟淡淡说道，“不如……打开来看看？” 她虽然是在询问对方，可是她的动作却没有丝毫的客气。手下的人在她放出话的那一刻，已经将包袱给打开了。 首先露出的是一截……基本已经腐烂了的手臂。但是从上面的细节特征依稀可以辨认出来，那是——一只人的手！ 紧接着，包袱里还装着人的其他身体部位，甚至还有一块块切的整齐的肉…… 就这样杂乱无章地堆在了包袱里头。 已经有虫子在里头生长，围着包袱飞着久久不散。楚玉烟伸出手挡住了自己的眼睛，但是在片刻之后又将手放下了。 还真是辣眼睛，即便是已经做好了心理准备，她依旧……有视觉阻碍。 “呕——” “妈呀！” “我的天……呕……” 皇甫皓宇还好一些，但是白承泽已经完全无法忍住，转过身来手扶着柱子干呕起来。那旁的妖华本是一直紧盯着包袱，直到打开之后，脸上被吓得毫无血色，向前快跑几步，比白承泽要更加严重，完全连隔夜饭都吐了出来。 而那些一口气吃了很多馕饼的人……突然意识到了自己之前到底吃了些什么。 他们脸色惨白惨白，这是比吞了苍蝇更加可怕的事情，一个二个掐着喉咙，巴不得把自己吃进肚子里头的东西都全部吐出来。 “各位……”楚玉烟微微讶异地扬了扬眉，没想到他们反应这么大，一个二个都没法接受重口味吗？啊，她差点忘了，前世因为科技发达而且她口味独特，对于一些重口味的东西情有独钟，生化危机什么的……所以在面对刚才的那一幕的时候，心里素养再加上良好的演技，以至于她的脸色压根就没有出现任何的变化。 皇甫皓宇站在一边，只觉得整个人天旋地转。 因为他也吃了那馕饼。 这么一看来—— 那馕饼中夹的馅儿……不是什么猪肉，不是羊肉，更不是骆驼肉。而是——货真价实的人肉啊！ 346.第346章 不眠之夜（5） 一想到自己极有可能，不，应该是肯定吃下去了那么多的人肉…… 那些带来的人恨不得把自己的肠子都掏出来，洗干净之后再装回去。 那可是货真价实的人肉啊！童叟无欺…… 他们盯着楚玉烟，突然明白了为什么当时楚玉烟什么也没有吃。因为早已觉察到了端倪是吗？ 这一次，他们可真是栽了个大跟头了。 “现在，老板娘，老板，你们还有什么话可以说呢？”楚玉烟抱着手臂，冷冷地说道。她的胃里也隐隐有些翻江倒海的趋势，但是她却没有表露出来。 而云潇站在远处，对于这一幕置若罔闻。即便是看见了，却也好似个没事人似的，就仿佛已经见惯了这一场景一般，面不改色。 他甚至还可以对着楚玉烟笑出来。 老板娘只是紧盯着这一幕，终于爆发出一阵类似于癫狂的笑声。 “哈哈哈哈——” 老板的脸惨白着，似乎已经预料到了自己的未来。 等到老板娘笑够了，笑的眼泪都出来了，她才抹了一把脸，说道：“可以，很好，是我输了。我没有你心思缜密。没错，我确实给你们吃了人肉。” 哪怕是心中已经很肯定但是对现实依旧抱有那么一丝丝的希望……却被现实无情地打败了之后，所有人的内心几乎都是崩溃的。 除了基本没怎么吃东西的几个人。 就连皇甫皓宇和白承泽也无法挂的住脸上的表情了。 老板娘笑着说道：“前段时间也有一批像你们这样的游客到了我这里，所以我就将他们杀了，把肉存起来。想着刚好可以代替店主把这家店经营一下……” 楚玉烟的眸子就似寒刃一般笔直地插进老板娘的胸口里。 她只是冷冷地说道：“现在这个时候，你还要说谎吗？” 老板娘脸上的笑容瞬间僵硬。 这个人到底是什么来头……她当然知道，这件事情，完全都是被楚玉烟看破的。 这个人……唯有一个词来形容。她，太可怕了！ 连自己在说谎她都可以一眼看穿。何况那些事情……她想必早有准备吧？怪不得，自己会败在她手上，对她而言不过理所当然吧。 “好吧。”沉默半晌，老板娘最后选择了妥协。“是我们前段时间来到了这里，看见这儿的老板和伙计，就把他们给杀了。” 这是个思想极其封建的年代，人命不过草莽，所以楚玉烟当然不会傻到拿着刀架在老板娘的脖子上然后去质问她“为什么”。 她又不是生母，没有必要。连拿人肉做馕饼这种事情都做得出来，楚玉烟可以肯定老板娘要么就是心理扭曲要么就是心理变态……反正跟心理问题十之八九脱不开关系了。 既然这样，面对一个精神病人，还能正常交流吗？所以不如不去质问。 但是她不说，不代表其他人不说。 “你为什么要杀了这里的老板？”白承泽质问道，“还用他们的肉……你们简直不是人！” 一想到自己吃下去了人肉…… 347.第347章 不眠之夜（6） 白承泽觉得，他可能这几天都没有办法好好吃饭了。 不过倒也好，减少了粮食的损耗。要知道在这里，粮食和水都是十分珍贵的东西。 楚玉烟扯了扯嘴角。 好吧，夜还很长，也有时间让他们浪费。 果不出其然，老板娘笑了出声来：“为什么？我想做什么就去做了，还需要给理由吗？” 白承泽觉得老板娘简直不可理喻。他生在皇家人见惯了生死，但是这种无理取闹而又极其残忍极端的还是头一次见到，所以让这个被骄纵着长大的他没有办法接受。 “好了。”楚玉烟阻止了白承泽接下来想说的话。“你们……到底是什么人？” 楚玉烟总觉得皇家人残忍。所以白承泽居然还拥有一颗圣母之心……也是够奇葩的了。当然这种话她是不会说的，顶多在心中腹诽几句了。 她所指的你们，包括老板和老板娘在内，以及那几个帮衬的伙计，还有……伪装成顾客吸引人过来的，同样也是他们同伙的人。 老板娘神色一僵，但是还是迫于楚玉烟的威压回答了她的话：“楼兰宝藏你们知道吗？半张藏宝图已经问世了，既然这样那还犹豫着什么，出来找呗。” 楚玉烟眼皮跳了跳。 她隐隐约约是猜到了，果真是前来寻宝的人。 “除了你们之外……还有什么人？”楚玉烟又问道。 老板娘看着她觉得有些可笑：“什么还有什么人？我们这批人就这么多。但是藏宝图一经问世，除了那个最先的发布者之外，已经有来自全世界各地的很多人都赶来沙漠寻宝了。” 皇甫皓宇忍不住问道：“不是只有半张藏宝图么，他们急着做什么？” 老板娘更加觉得荒唐：“半张藏宝图怎么了？已经知道楼兰古国的位置了，离宝藏还会远吗？与其去千方百计地寻找着另外半张的藏宝图，不如直接上，去找楼兰古国来得更痛快。” 好吧，还真是一言不合就去寻宝。 楚玉烟眉头深深皱起。 这件事情想必已经完完全全惊动了全世界的人。消息散播出去的速度之快，已经完完全全超乎了她的意料。 怪不得一路走来，总觉得跟书上描绘的不一样。 原来那种奇怪的感觉在于……多了一些人。大漠并不再是荒无人烟的大漠。老板娘又说道：“我看你们这打扮，你们应该不是商队，也是来寻找楼兰宝藏的人吧？我估计你们走的速度还算快的，因为我们用了最快的速度也只是比你们早到一周左右罢了。” 这也解释了为什么人虽然比平时多，却也没有达到老板娘所描述的高峰时期的缘故。 楚玉烟还想问些什么：“你们出发的时候，有没有——” 然而在下一刻，她的心已经猛地揪紧。 因为老板娘的另一只手已经伸向了她的脖子！ 那仿佛将全部力气都聚集在了那只手之上，做着最后一搏般，大有抱着不成功便成仁而必死的信念。 348.第348章 不眠之夜（7） 一切只发生在眨眼之间，快到连楚玉烟的神情都出现了片刻的恍惚之色。 她差点以为自己抱着伤敌一千自损八百了之心。 然而有一只手比她更快！ “咔嚓——” 只听见那声清脆的声响闯入耳内，老板娘却露出解脱的释然笑容，汩汩的血液从她的身上流下，她就这样在众目睽睽之下倒了下来。 紧接着，愈加诡异的一幕发生了。腐烂的味道钻入众人的鼻尖，老板娘的皮肤开始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溃烂……那伤口触碰到了老板，老板惨叫一声，他也只能眼睁睁地看着自己身上同样出现了那样的状况！ 楚玉烟大吃一惊拉着云潇向后连连退了几步！ “不要去碰老板娘！那东西会传染！” 苟延残喘的老板在听见楚玉烟的话之后，突然猛地反应过来了什么，他伸出手就冲着离他最近的人一抓！ “啊——！” 被他触碰到的那个伙计甚至没有反应过来，只能发出最后的哀嚎。 刹那间，那腐烂的感觉仿佛有声音一般，一点一点在逐渐的扩大。楚玉烟推着身边的人向后退去，但是有人还没来得及逃脱就已经被感染上，也不幸成为了腐烂大军的一员。 老板娘最终化为了一滩尸水。而越来越多的人在被感染了之后，也在以一种诡异的速度蔓延…… “这是怎么回事！！” 白承泽完全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却见楚玉烟已然沉声道： “有没有火折子！” “什么？”皇甫皓宇不理解。“我们现在不应该……” “火折子给我！”楚玉烟再度重复道。现在还有那个时间废话吗！ 云潇骨节分明的手指一弹。 皇甫皓宇本要将火折子递出去，见着云潇已经有了动作只得继续追问道：“李兄，你是不是发现了什么——” 然而现在已经来不及解释，楚玉烟接过云潇递过来的火折子，点燃之后往那尸水里头一抛！ 火仿佛长了眼睛一般迅速蔓延。 紧接着，奇迹发生了。火舌所到之处，皮肤停止了腐烂，却被烧灼呈现出大片大片的焦黑。而还没来得及融化成尸水的尸体，在触碰到火苗之后，又好似弱不禁风那般，一触碰就倒，很快在火舌的吞吐之下化为了灰烬。 “果然……” 走出那蒙古包注视着里面发生的一切，眼见着那腐烂已经停止了蔓延，可是楚玉烟却丝毫没有感觉到轻松。 用前世的话来讲，老板娘所感染的可能是一种细菌。高温杀菌，却终究不是长久之计。 这到底是什么东西，连楚玉烟自己都不明白。她理科不好，对于这种东西压根就不了解，更别提经验了。 火势越来越旺盛，很快把整个蒙古包都吞噬。但是除了已经感染上细菌的人之外，蒙古包里头已经没有了活人。 “此地不宜久留。”楚玉烟道，“你们里头如果放着东西，不要去拿了。清点一下人数，看看死了多少人……还有就是，洗手！检查自己有没有感染到什么不干净的东西！” 349.第349章 群蛇乱舞（1） 现在压根就没有弄清楚那种东西是如何传播的。 因为其蔓延速度之快完全超乎了楚玉烟的想象。她也不是专业的医生，所以要做的……除了脑海里仅剩的一些提防意识之外，她只能维持着头脑的冷静清晰。 “还有一些水和食物落在了里面……”皇甫皓宇的眉头深深皱起，“把马牵来了，我们快走，不要在这里多逗留了！” 那些水和食物自然是不能要的。就算想要，现在火势凶猛旺盛，也不见得拿得走。 楚玉烟一声令下：“走！” 马蹄声阵阵，他们已经转身飞快奔驰。还有些许骆驼也一并牵了过来。 只是……当有人坐上那骆驼之后，却突然发现了不对劲之处。 “这骆驼怎么不走啊！”无论其中一人如何催促，那骆驼好似完全没有感觉一般杵在原地一动不动。 “别动！”却听见远方传来一声高喝，楚玉烟从她的马上下来，当机立断，“离开那几头骆驼！” 她有一种不安的预感。 那骆驼，有问题！ 听了楚玉烟的话，那几个人自然不敢怠慢，匆匆跳下了骆驼就往后跑去。只看见楚玉烟拿着刀，往骆驼的皮肤上割了一道细长的口子。 但是——大家却看见，那骆驼没有流血。 只是一张皮？！ 紧接着，另外一幕发生了。从骆驼的皮肤血管毛孔之下，开始鼓起一个一个小包来。仿佛有无数不知名的生物在骆驼的体内挣扎，它们翻腾，将骆驼折磨着，翻倒在地。 不仅仅是楚玉烟割开了口子的那一头，仿佛有共鸣一般，其余几头骆驼也接二连三地倒了下来。 终于，那里头的生物从骆驼的皮肤里探出了头来。仿佛半透明的皮肤以及鲜红的蛇性子，在众人眼里好似耀武扬威一般。 “咝咝……” 窸窸窣窣的声音不断传来，随着那蛇群的翕动，骆驼已经被蛀的千疮百孔，完完全全只剩下了一张皮。 “是老板娘干的……”楚玉烟咬着牙说道，“我先前发现那骆驼的数目跟驿馆里头的人数完全对上，还在奇怪这骆驼是不是有什么端倪……没有想到……” 这蛇应当不是本地生长的，而是老板娘把蛇的卵放在了骆驼的身体里头，以骆驼的血肉之躯滋养着这蛇群！ 瞧见骆驼已经腐烂的皮肤，楚玉烟终于知道了那毒的来源。 ——蛇毒！ 蛇看似不起眼细小而半透明，所以在蛇移动的过程当中可能完全没有人发觉。又或者是老板娘在带来的途中自己一不小心也沾染了蛇卵，于是只要是伤口破皮有接触，蛇卵就极有可能钻入她的皮肤里，最后孵化。 身后的人已经完全傻掉了。还是楚玉烟提醒道：“不想死在这里上马快跑啊！” 他们方才猛地回神，手忙脚乱几乎是带爬着挣扎上马，慌慌张张地逃了出去。 但是因为有些马匹已经拿去换了骆驼，而那些马现在在火海之中，所以他们的马……并不够用。 尤其是当蛇群锁定了目标之后。 350.第350章 群蛇乱舞（2） 楚玉烟离着蛇群最近，她只能眼睁睁地看着自己的马被突如其来的蛇群包围，然后一点一点啃食。 蛇群在骆驼的身体里关了许久，早就饥肠辘辘了。眼下只要看见一点肉，就会像当时对待老板娘一样毫不留情地吃掉。 何况里面还在着火，它们现在要做的只有一件事情—— 远离火场！吃！ “上来。” 就在楚玉烟思索着自己该怎么办为好之余，她突然觉得腰上一紧，而后脚尖离开地面，整个人已经被凌空抱起。 “云潇！” 面前的人未语，只是驾着马快速奔跑。 蛇群虽然个头小，但是速度可见一斑。仅仅数刻，就已经紧紧跟在了他们的身后穷追不舍。 “这蛇铁了心要把我们当食物了！” 白承泽咬牙切齿地说道。一世英名就要败在蛇的身上吗？可马因为长途颠簸，又突然大量运动，已经越发越力不从心了。 楚玉烟紧紧搂着云潇的腰，“它们怕火。还有没有火折子？扔过去！” 仿佛点醒了众人在蒙古包内的回忆，身后马上有人点燃了火折子朝着蛇群投过去！ 果真眼见着火折子落地，蛇群停止动作齐齐后退一步。 那人面露喜色：“有效果了！” 云潇只是似笑非笑地睨着楚玉烟。好在那方大多人的视线都落在蛇群身上，并没有人注意到他们那边。 “不要乱扔，从两侧，打蛇要打七寸……”楚玉烟说着，却感觉到一道灼热的视线落在自己的肩头上。当她回过头来之时，却发现云潇始终望着前方一言不发。 是错觉吗？ 应该是。 很快，越来越多的火折子堆积在了一起，将蛇逼得连连后退。 然而蛇群也仿佛有了智商一般，它们竟是学着蚂蚁那样瑟缩成了一团，在火舌中翻滚，眼见着外围的蛇被烧掉，又有新的蛇去补充上去。这样的方法很快奏效，蛇群已经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从火海中滚了出来。 “我去他娘的！”终于有人忍不住爆了粗口，“这蛇也太他娘的聪明了吧！” 连火都不怕了！ “走！” 楚玉烟低喝一声，再这样耗下去不是办法。必须想到一个能够斩草除根的方法……火显然无法奏效了，那……还有别的吗？ “什么声音？” 云潇的眉头皱了一下，他一扬缰绳，沉默片刻道，“丝竹？” ——不对。 有悠扬的笛声由远及近。 那并不是平日里在宫里听见的乐曲，而是一种说不出的，类似动物的叫声那般。时而尖锐又时而低缓，一下子，不是悠扬，而是说不出的感觉。 身边的人齐齐一怔。 紧接着，只看见那些蛇群听见了乐声之后，有如着了魔一般，又似醉酒的人，开始疯狂地舞蹈起来。 它们一边挥舞着身躯，一边逐步向乐声的发源之处爬去。 在穿过火的时候，它们似乎连痛觉也一并失去了，都完全忘记了去抱成团，任凭着火从它们的身子上掠过。 那笛声还在继续，回荡在天地之间，从遥远的地平线平行而来。 351.第351章 群蛇乱舞（3） 尘土飞扬。 电光火石之间，视线穿透蛇群带起的尘土，终于看清了吹笛人的模样。 他穿着当地特有的民族服饰，宽大的兜帽几乎遮去了他的额头与眼睛。手中拿着的不似长笛，类似一种葫芦似的瓷笛。而随着蛇群渐渐向着他爬去，他的笛声也由急促变得缓慢，最后逐渐消失。 与此同时，那蛇群竟然从沙土中刨开洞，从地下钻了进去。 “你们好。”那人放下了手中的瓷笛，对着瞠目结舌的众人露出了一个自认为友好的笑容。“我的中原名字叫做周云归。” 云归云归，云不知归处。 “你好。”楚玉烟下马礼貌颔首作揖，便道：“谢谢周公子救我们一命。” 瞧见他这模样应当是本地人，楚玉烟曾经听说过有一种职业，叫做驭蛇人。许是这周云归，便是驭蛇人之一吧。 “刚才……刚才是用什么法子做到的？”有人瞪大了眼睛不可置信地喃喃，“您会巫术吗？” 周云归听了这话哈哈大笑。他看起来挺年轻，并不似楚玉烟印象里书中所说晒得面黄肌瘦的老人，想必是新一代驭蛇传人吧。“这是驭蛇之术，我们本地人独有的特色。你们刚刚所遇见的蛇不是这个地方的，我已经让它们回去了。应当是被人特意带过来的吧。” 听见这话，楚玉烟眸中划过一丝狐疑之色。但是当她抬起头来之时，眼底只剩下了友好的笑容。“周公子说的不错。” 却听见周云归又道：“见你们着装是外地人。你们是来寻找楼兰宝藏的吗？” 一语道破。 后面的那群人面面相觑，火势还没有退散，只是有了蛇群以血肉之躯上去堵，已经比之前熄灭了不少。 但是……他是如何知道，他们此行的目的是来寻找楼兰宝藏的呢？ 见气氛尴尬，周云归扯了扯嘴角，干笑道：“是这样的。我是一位自由旅人，一路走过来看见不少跟你们着装相似带着大批人马的旅队。我仔细询问一番才知道，原来是楼兰宝藏问世，所以在见到你们之后我才猜测你们此行的目的。看你们的反应……难道是我猜中了？” 那旁人才不再言语。 楚玉烟微微笑道：“周公子胆识过人，智慧也过人。说的没错，我们正是来这儿寻找楼兰宝藏的。” 楼兰宝藏的藏宝图问世已经告知全天下，现在全天下的人都赶来这里寻找楼兰宝藏，所以这件事情并不是一件秘密。 如果让摄政王和萧曜知道，他们苦心积虑想要寻找的东西，又千方百计想要藏好的东西，到了别人手中被如此暴殄天物直接拿出来公之于众的话…… 想必一定会被气死过去吧。当然，他们并不知道公布半张藏宝图的是何人。就连皇甫皓宇等人，都只是在被选中之后，才有资格见到楚玉烟了。 何况他们见到的，也不是楚玉烟的真实面目。而是在出发之前，已经稍作修改，完全换了身份的。 352.第352章 群蛇乱舞（4） ——“他”。 “兄台果真爽快人！” 见楚玉烟没有拐弯抹角而直言，周云归哈哈大笑几声似乎很是满意，又好像找到了知己那般。他的身上有着专属于大漠人的豪放，却也有着属于中原的拘束礼节。 让人看不出来他的真实身份到底属于哪里。 或者他也跟皇甫皓宇一样，曾经在中原生活过，所以对中原的礼节也铭记于心了。 楚玉烟突然想到周云归已经自报家门，而他们却还没有做自我介绍，唯一一个出来寻找楼兰宝藏还是周云归猜出来的，不由得笑了笑道：“我姓李。” 她的目光从身后的人身上一一掠过：“云潇，皇甫皓宇，白承泽。还有妖华。” 目光所及之处，被介绍的人也礼貌性作揖回礼。 妖华学着那般人的样子，也对着周云归点了点头。他本就长得可爱，滑稽的动作更是让周云归忍俊不禁。 仔细一想却发现，其他几人皆是自报家门有了全名，只有楚玉烟一个人只报了姓。 哦……还不是真姓。 她突然有一种内疚感。 却听见周云归道：“我自上月进入沙漠以来，很久都没有看见过像李兄这般爽快之人了。说起那楼兰宝藏，我也对它有兴趣的很。李兄，既然这样，不如我们同行？我对这里比较了解，也可以为大家当个临时的向导。” 说着，他倒是自己先笑了出来。 “这……”楚玉烟面露犹豫之色。 可是她却不动声色地攥紧了手。周云归提出与他们同行，怕是醉翁之意不在酒，而她现在只觉得周云归的出现太过巧合突然，还没有放下警惕之心。到底，该不该引狼入室，将计就计下去呢？ “既然周兄有意与我们同行，那我们就恭敬不如从命了！”没等楚玉烟说话，已经有人比她更快一步。白承泽依旧摇着他的扇子，仿佛是因为扇子更能凸显出来他的风流倜傥似的。只见他冲着周云归点了点头道，“周兄帮了我们，便是我们的救命恩人。周兄此番既然提出了要求，我们焉有不答应一说？” 他跟周云归相视一笑，仿佛一见如故般。 “白兄乐意的话，我也就君子不夺人所好了。”楚玉烟只是始终保持着云淡风轻的笑容。“能够在这大漠之中结实周兄这样的朋友，也是李某之姓。还有多余的马吗？” 她又回过头来去问道。 只是这不经意间的话似乎让她想起了刚才被蛇毁掉不少马和骆驼的事实。 周云归笑了笑说道：“李兄不必担心。我记得前方十几里处有一个部落，那里估计有骆驼售卖。” 在沙漠中用马没有用骆驼来得好，如果能购置骆驼，那是最好不过的了。 “那就有劳周兄了！”楚玉烟拱手道。“现在只能委屈周兄与我们带来的人同骑一马了。” 说罢，她自己也毫不避讳地跳上了云潇的马，就这样坐在了他的后头，像之前那样抱住他的腰身，淡定自若地看向前方。 353.第353章 海市蜃楼（1） 云潇瞅了她一眼，唇角只是依旧噙着不减的戏谑笑容。 但是却均是默契地没有说话。 周云归对这里熟悉，想想便让他独骑一匹马走在最前头带路。他似乎是个话唠，一路上总能找到话题并喋喋不休起来。 而且周云归见多识广，对于全世界各地的人文都有所了解，跟他聊起来也并不乏味。只是偶尔可以听见他冒出来的口音，反而为这次聊天增进了趣味。 “你们有没有听说过万象阁？” 聊着聊着，却听见周云归突然把话题带到了万象阁的身上。 ——万象阁？ 楚玉烟明显看见连周围空气的波动都跟着僵硬了。 当今天下三国鼎立，往西北是草原，草原再往南走，则是荒凉大漠。 然而有这样一个遍布天下的神秘势力，不属于任何一个国家，自己独立占据了一方天地。并且自名为“万象阁”。取自森罗万象，意为包容天地间所有事物。 而且不取森罗取万象，可见万象阁野心之大而丰富。但同样，当人们听起这个势力的时候，正如万象阁的初衷那般——令人不寒而栗。 看见身后的人脸色多有变化，周云归哈哈大笑道：“我是说真的。我听闻万象阁也对楼兰宝藏感兴趣，好像要派人来找呢……” “他们可没有另一半藏宝图。”皇甫皓宇沉声说道。 “这可不一定，”白承泽摇着折扇，“你没听见老板娘说的吗？公布出来的一半藏宝图已经把地理位置给透露出来了，接下来想要找到楼兰宝藏只是时间问题罢了。何况凭着万象阁的手段，他们如果想要找一件东西，怎么可能拿不到呢？” 楚玉烟的手不由得紧了紧。 楼兰宝藏，是她目前而知唯一跟玉家有关系的东西。而且……还并不知道是猜测偶然，亦或者是巧合。最坏的结果就是玉家已经败落，哪怕找到了楼兰宝藏，也没有玉家的一丁点消息，这一切都是巧合罢了。 但是只要有一点希望就不能放弃。不然她又为什么要过来呢？ 她注意到云潇一路都很少说话，或者连一点想要参与话题的迹象都没有。她隐隐觉得，如果云潇是萧昀的话，依照萧昀的性格绝对不会做出这种事情…… 除非是因为，先前听萧昀说过他要去复仇，而现在，他因为复仇，必须做出点什么。比如说她见着云潇似乎偶尔会出去…… 难道说暗中有人在监视他？ “白兄说的不错。”周云归点了点头说道。“万象阁如果盯上了楼兰宝藏，那我们也只有过去饱饱眼福的份儿了。云兄，我见你一路上都没有说话，难道是有什么别的看法吗？” 三言两语就把人的注意力带到了云潇的身上。 周云归似乎一直在注意着云潇，只是奈何还没有结束话题，不好让他直截了当地把话题引到云潇的身上。但是现在不同，有了引子，看的是怎么引罢了。 云潇动了动薄唇，淡淡道：“没有。” 354.第354章 海市蜃楼（2） 期待良久就等来这样一个回答…… 果真是气死人不偿命。 周云归脸上的笑容就这样僵了一下。但是他很快调和了气氛，说道：“想来云兄心中自有想法。” 云潇依旧面色不改，自顾自地骑着马。 一时之间氛围很是尴尬。 “我们也没想着一定要找到宝藏。”就当白承泽差点想要把另一半藏宝图也在楚玉烟手上这个事实说出来之时，却见楚玉烟单手扶着下颚，不紧不慢地说道。“重在参与，来了看看就好。” 白承泽的眸子里闪过一丝诧异。 他突然反应过来了什么。 楚玉烟比他想的要更加全面广泛。 却听见周云归笑了笑：“是吗？说不定真的得到了呢。” “周兄不是也说，现在这么多人都在忙着找楼兰宝藏吗。”楚玉烟叹了口气，说道，“我们也就来碰碰运气而已。” 她没有对后面的人直说她的意思，但是如果直到现在还不懂，那就只能是他们蠢，怪不得她了。 “李兄还真是诚实的人。”周云归笑了笑，倒也没有在这个话题上继续下去了。 这里走过去都是荒无人烟的大漠。 但是周云归说他们还在外围，并没有进入沙漠的中心地带。中心地带是没有人居住的，他们要想买到骆驼，得先从依着绿洲旁边的小城进入。 楚玉烟几人已经一个月没有跟外界联系过，但是周云归仿佛很是了解。据周云归所言，因为楼兰宝藏的缘故，这里吸引了越来越多的人过来。 然而沙漠里面中午跟夜晚的温差几大。他们佛晓时候出发，还能一路沿着看到了日出，直至中午的时候，烈阳灼灼，再加上身上带着不少东西，早已热的不知所措了。 “再坚持一下，还有几里路就到了。”周云归一面说着，一边将身上的衣服解下来。他在沙漠周游许久，对于这里的天气有着一定的适应能力，所以在头一时刻做出了防范。 但是身后的人即便是做好了万全的准备，依旧感到难受无比。 阳光烘烤着他们的皮肤，在这四月里的天让人感到头晕目眩。尤其是在身上背着水和食物的同时。 汗水打湿了衣衫，与马的毛黏在了一起。久而久之，连马都不愿意走路了。 “真是要命！水有没有？”有人实在无法忍住暗骂了声，而后很快对着后头说道。好在他们水资源充足，现在解渴是没有大问题的。 “早知道就应该深夜出发，不去耗着那么久的时间了……”皇甫皓宇说道。马儿在沙漠里行走，终究是抵不上沙漠之舟骆驼。它们更加敏感，对于水的需求与人一样，一旦得不到及时的补充就要开始罢工了。 这让人头疼难耐。 “还有几里路……”楚玉烟粗略算了算，就按照他们现在的行走速度，如果要把这几里路走完的话，可能最少都要半个时辰。 别提现在无论是人和马都很缺水。 “大家原地休息一下。”她对着后面吩咐道。 355.第355章 海市蜃楼（3） 却听见在不远处换衣服的同行人发出欣喜的欢呼声—— “你们快看！前面是什么！” 他的声音吸引了不少人的注目。 顺着他的视线望去，似乎是距离他们不远的地方，斑驳的阳光折射出倒影来。有一片绿洲矗立于沙漠之上，阴影投下，那是极好的避暑之地，还能看见有汩汩的清泉流露出来。 仿佛光是看着，整个人也变得心旷神怡起来。 他们甚至还看见那若隐若现的城堡，有来来往往的人神色各异，穿着特有的民族服饰鱼贯出入。 这一切美的不真实，幸福感来的太过突然。 “我们快去那边！” 其中一个人说着，就欢呼着带着一堆人跑了过去，完全没有跟后面通报一声。 “我也过去了。”白承泽转过头来说道。虽然他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要跟楚玉烟汇报一声，但大抵是因为这一路上的习惯，已经习惯让楚玉烟指挥着一切了。 即便是心里不爽，但是不得不承认楚玉烟的确有这样的能力，足以让所有人都信服。 楚玉烟颦了颦眉打量着那远处的绿洲良久。 “哥哥……”妖华拉了拉她的袖子，“你有没有觉得，那绿洲好像离我们又更远了些？我感觉我面前出现了好多个绿洲啊……” 楚玉烟闻声脸色出现变化。 不对！这不是绿洲！ “等等——” 她招呼着挥动着手臂对那群朝绿洲奔过去的人喊道。“那不是绿洲！大家停一停，快回来！” “不是绿洲？” 身旁的皇甫皓宇讶异地挑了挑眉。那旁白承泽还没有走远，听见楚玉烟的话之后他条件反射就将头转了过来。 果真，当有人到达他的目光所及绿洲所在的位置之后……发现那只是一片连绵的黄土。 “果真如此。”看见一个个神情颓然的人，楚玉烟面露了然之色。在几个人的注视之下缓缓说出答案，“这是太阳光的作用，叫做海市蜃楼。不过既然能够折射出绿洲，证明这离绿洲也不远了……” 她单手托着下颚沉思道，“兄弟们，再坚持一下，周云归说的没错，我们就快到绿洲了——” 周云归…… 等一下，她是不是忽略了什么，周云归？！ 周云归在沙漠里许久肯定是知道海市蜃楼这种现象的，但是刚才周云归为什么不阻止？他认得去沙漠绿洲和城堡的路，要说被海市蜃楼混淆了视线是绝对不可能的。 除非……除非他是故意的！ “没有想到你对这个还挺了解的啊。”她看见后面的周云归低着头，阳光在他的脸上投下斑驳的影子。“但是现在，还是把你的那套理论给收回来吧。因为——” 因为什么呢？ 楚玉烟瞪大了眼睛，只看见那些朝着绿洲奔过去的人一个一个倒地。只看见地下似乎都在翕动着，有无数不知名的生物正在朝着他们逼近…… 这哪里是什么绿洲，分明就是地狱！连海市蜃楼都比这个好！ 她回过头来，紧紧注视着已经扣住皇甫皓宇的周云归。 356.第356章 海市蜃楼（4） “我不懂周兄是何意。” 周云归拿着瓷笛在那吹，招来了无数从沙漠底下爬出来的毒虫蝎子，让即便是周云归是孑然一人，楚玉烟也不敢去招惹他。 只能慢慢谈。 因为在这里，只有周云归一人懂得驭蛇驭虫之术。 一旦惹恼了他，下场……也是可以看见的。 “这就是……沙漠里的待客之道么？”却听见身旁传来一声低笑。那声音低哑悦耳，可却没来由的让人不寒而栗。 云潇就那般站在那儿，视线却没有像其他人一般用恼怒的目光注视着周云归，而是淡淡地望着他，又似乎并没有在看他，而是在环顾四周一般。 “客？”周云归依旧看起来温文儒雅——前提是他没有做出那些举动。“我现在，不就是在款待你们这些客人吗？” 皇甫皓宇拔起刀就想上前：“该死……当我们是吃素的吗！” 随着皇甫皓宇的动作，他的手下也纷纷亮出自己的武器来，齐齐对准了周云归。 可对方好似完全没有看到自己的生命受到了威胁，只是重新拿起瓷笛自顾自地吹了起来。 “好了。”楚玉烟伸手制止住已经震怒的皇甫皓宇，在皇甫皓宇快说话之际抢先一步对着周云归说道：“有朋自远方来，不亦乐乎？既然周兄告诉我们这就是周兄的待客之道，那么，先把礼尚往来放一边，李某便恭敬不如从命，跟着周兄走一趟了。” 她怎么可以！ 身后的皇甫皓宇只觉得自己的尊严受到了侮辱。 草原人从来不轻易向人低头。 哪怕在战场上，也不会向敌人投向。要么战，要么死，刀既出鞘，不见血，不回！ 他完全无法理解楚玉烟的做法。 “姓李的！”他突然发现自己根本就不知道楚玉烟的全名是什么，支支吾吾了半天才冒出这样一句称呼。“你要做什么？跟着这个周云归走？” 似乎感觉到了皇甫皓宇周围的气氛变化，妖华抢先一步站在楚玉烟的面前，就仿佛在为了她分担一些压力一般。 楚玉烟对着妖华笑了笑。 妖华那小小的眸子掠过皇甫皓宇，最后落在了白承泽的身上。白承泽……你会怎么做呢？你会丢绛国皇室的脸吗？ 楚玉烟继而抬头，可脸上丝毫不见慌张的神色。她只是微微一笑道：“皇甫公子没有听见周公子之前的话吗？他说，这是他们的待客之道。我们不是本地人，自然不知本地人的习俗，俗话说得好，入乡随俗——既然如此，跟周公子走一趟又何妨？皇甫公子不愿意便不愿意了罢，何必这么激动呢？” 那不温不火的话语直接气恼了皇甫皓宇。 他冷酷的俊脸上情绪稍稍变色，手中的刀调转了一个方向指向云潇：“那你呢？” 他已经注意到，楚玉烟在话中连“兄”这样的称呼都懒得加了，直接生疏地称他为“公子”。 只是因为他没有配合楚玉烟吗？ 凭什么要这样做！草原人是不可能低头的！还是以这种方式！ 357.第357章 海市蜃楼（5） 皇甫皓宇表示一点也不能理解楚玉烟的做法。 他只是用那鹰一般锐利的眸子锁定着云潇。 这个人来头神秘，一路人也没有这么多发言。 他想看看——云潇的态度是什么？他也是中原人吧，难道也跟楚玉烟一般……奸诈小人！ “李兄说的不错。”云潇只是淡定地瞥了楚玉烟一眼，完全忽视了皇甫皓宇投过来已经几近恼怒的眼神。“既然沙漠的待客之道是这样的，那就……不妨去看看吧。” 白承泽后退一步，只能眼睁睁地看着楚玉烟带着妖华，而云潇跟在后头，以及他们带来的几个人，一并跟着周云归而去。 “你们中原人都是这样的吗？”皇甫皓宇冷冷地问白承泽。他板着脸，有一种说不出的冷峻之色。 “你也不是在中原生活过好几年吗？”白承泽轻嗤一声看着皇甫皓宇，“我们中原有句古话……识时务者为俊杰。” 扔下这句话，他已经跟着周云归而去了。 是的。识时务者为俊杰。即便是他也不理解楚玉烟要做什么，他也有那么一瞬间认为楚玉烟是一个自私自利的人……但是仔细一想想呢？ 楚玉烟跟他们才认识多久啊。他们有熟悉到出生入死的境界吗？ 当然没有。那么楚玉烟又为什么要为他们着想呢？楚玉烟既然把他们叫过来，就肯定有自己的打算，如果对楼兰宝藏有万全的把握，她是绝对不会把消息扩散至全世界，早就自己叫人上路了好吗。 所以，这一切一定有端倪。 即便如此，白承泽还是觉得心里隐隐有不爽。他堂堂皇子，这辈子哪里受过像今天这样的委屈？尤其是罪魁祸首之一还是个看上去比他要小上几岁的少年。 他还是想不明白一个问题。 到底……凭什么呢？ 白承泽没有注意到的是，在他走的时候，前面有一双小小的眸子一直在打量着他。看见他吃瘪的模样，眸中竟是闪过一丝幸灾乐祸的快感。 哪怕只是个孩子，却也露出了如此……完全不符合年龄的神情。 “我就喜欢跟李公子这样的爽快人打交道。”周云归哈哈一笑，倒也放下了那些客套的话，走在最前头。 他的语气舒缓，但现在的气氛可让人放松不来半点。 因为随着他脚步的移动，周围不断听见沙沙之声，甚至可以看见从沙漠底下的毒虫露出了尖尖的爪子。 楚玉烟饶有趣味地观察着这些沙漠里的毒虫。现在可是正午啊，它们就这样在太阳下暴晒没问题吗？ 她都觉得自己快被晒得脱了一成皮了。果然，大自然的奥妙是无穷无尽的吗？ “云兄是不是也觉得我是个奸诈小人？”眼见着前面还有路，周云归在前面走，楚玉烟跟着他，居然还找了话题来回过头对着云潇笑了笑问道。 云淡风轻的样子让人丝毫看不出来，她现在，正在被人以性命威胁着。而且不止她一个人被威胁——是现在，所有的人。 358.第358章 沙漠土匪（1） “怎么会呢。” 云潇挑了挑眉毛。银质面具紧贴着他线条分明的脸，分明是极其好看俊美的，可是却用面具遮去了大半的风光。 但他即便是站在那儿，也让人觉得赏心悦目，没有油然生出些破坏气氛的感觉来。 “李兄只是做出了对自己最有利的选择。”他顿了顿，低笑着说道。声音带着不可抗拒的磁性，又仿佛诱惑一般，在静谧的氛围中勾的人心痒痒。 楚玉烟没有继续说下去。 因为她确确实实地看见了远处矗立着一座城堡。 四周被绿洲环绕，有一条小河顺着城堡外围缓缓流淌。——不是海市蜃楼，而是货真价实的城堡。因为她清楚地看见那来来往往出入的少数人，是真实的。 想必这里就是周云归所说的……嗯，部落了吧？ “李公子，云公子。”停下了脚步，周云归突然转过身来摆了个手势。那旁个头小的妖华被他选择性地忽略：“请。” “请。”楚玉烟嘴角带笑颔首示意。 她不疾不徐地走了进去，就仿佛是一个前来游玩的旅客那般，不紧不慢。 云潇后脚跟上。 只是待到进城之后，他们才发现这儿的人都有些奇怪。他们穿的衣服，都是统一的样式，就仿佛是一个……组织一般。 “我听闻有一种组织……”楚玉烟扬了扬眉说道，“专门以沙漠里的抢劫……嗯，沙漠土匪，也就是沙匪。” 想到自己还在人家的地盘上待着，就这样贸然直截了当地说出别人是专门抢劫的土匪……好像有那么一点不讲礼貌了，所以楚玉烟还是象征性带过了那些描述。 后面的白承泽低声腹诽道：“沙漠里的土匪依旧是土匪。” 就跟狗改不了吃shi一样，土匪到了沙漠，干的还是抢劫的勾当。 “不。”本以为周云归要发脾气，可他却十分坦然地接受了这个称呼，还回过头来说道：“土匪又如何？你们现在不是不得不跟着土匪走吗？” 白承泽的脸瞬间涨得通红。 皇甫皓宇似乎想清楚了些什么，一路上安安静静不吵不闹的，甚至把他的大刀收回去了。 只是他暗中攥紧的拳头却说明，他的内心并不像他表面这样云淡风轻。 不过哪又怎么样呢？正如周云归说的，现在的他们完全无法做出一点反抗来。所谓刚出狼窝又入虎口，说的就是现在的他们吧。 在这陌生的地方，还真的不能轻而易举地相信一个人啊。难怪刚才楚玉烟没有说出自己拥有整块藏宝图，还是白承泽在半是炫耀的话中透露出了些什么。 想来如果不是白承泽跟周云归的交谈中透露了太多的讯息……自己也不会被周云归带过来吧。 他们还真是蠢，出于炫耀的心理，得了点蜜糖却忘记了，这蜜糖的外围是包裹着砒霜的。 越深入了解，皇甫皓宇就越发越认识到了楚玉烟……不是表面上看起来那样的简单。 但是他依旧无法明白楚玉烟的思维。 359.第359章 沙漠土匪（2） 他们如果试图反抗的话，很可能有机会打过周云归逃出来。 为什么……要答应跟他们来呢？ 进了这城里之后，却看见周云归回过头来，两旁立即有人凑上去与周云归问好。 想来周云归在这沙漠之城里面的声望不低，又或者是他担当着很重要的职位，所以才能让这么多人对其毕恭毕敬。 “带他们下去。”周云归跟他们嘀嘀咕咕了几句之后，吩咐了下去。 周云归用的是本地的语言，后面的人听不懂，但是楚玉烟却听明白了。 然后白承泽很快发现——周云归派出来的人掠过了楚玉烟和云潇，甚至连妖华都继续选择性的忽视了，而是来到了自己跟皇甫皓宇以及他们带来的那群人面前。 他们就没有周云归那么客气了。 “走！” 其中一个人直接冷喝一声，毫不留情地说道。 “我们是远道而来的客人……”白承泽想到周云归之前说的话，闹一热如此反驳道。 那人居然听得懂中原话。只听见他冷笑一声说道：“我们当然会对把我们当朋友的人客气。但是对于不把我们当朋友的……我们也同样会回礼。你们中原不是有一句古话，叫做礼尚往来吗？” 好一个礼尚往来！ 白承泽发现，他自己身为一个本土中原人，居然被一个沙漠人给堵得语无伦次了。 一干人几乎是关押囚犯一般被带了下去，然而他们住的地方——也确确实实是类似监狱。 当然，这是后话了。 把目光重新转向楚玉烟这儿。 “不同的客人自然要有不同的待遇。”望着白承泽一行人被带走，周云归的脸上没有怜惜和友好。而后他转过头来，对着楚玉烟露出一抹笑容：“李公子，云公子，请随我来。” 他似乎很是满意楚玉烟与云潇的识相。所以一路过来对于二人的态度也是客客气气的，当然，如果忽略掉他那些暗处的威胁的话，他看起来就跟之前带他们一般没有变化。 楚玉烟暗暗颦了颦眉。 对于为什么会被带来这里，周云归会跟他们翻脸，楚玉烟的内心已经有了结论了。 ——白承泽太过大意，在跟周云归的谈话之中，有意无意的已经将他们手中拥有很多关于楼兰宝藏的信息这一事实带了出来。 而那时候想必周云归已经有所怀疑，楚玉烟的话倒显得欲盖弥彰了。 所以事实证明，他们会被带过来都是自己作死吗……楚玉烟突然感到很头疼。 “妖华还小。”却听见她忽然沉吟道，“我不希望这几天给他留下什么不好的记忆，好么？” 这完完全全就是一个请求了。 妖华脸色一僵，道：“哥哥，其实不必——” “我答应你。”周云归注视着楚玉烟，突然笑了出来，“我会另外吩咐人把这孩子带下去安排住宿。当然，前提是他肯听话。” 这算是堂而皇之的威胁了。 妖华的眸子里闪过一丝不甘之色。 小孩子，小孩子，永远都是拿这套来打发他！ 360.第360章 沙漠土匪（3） 就连这个看起来不同的哥哥…… 跟那些人，也一样以这个为借口吗？ 他真的就这么不讨人喜欢不招人待见，什么人都觉得他只是个累赘？ “谢谢。”楚玉烟说出了她站在这里的最后一句话。 她甚至没有问周云归，他想带她和云潇去哪里。 她说的唯一的话，只是关心了一下妖华的安危。 这让周云归很是诧异。她之前做出来的举动……不是完完全全像一个自私自利的小人吗？ 可现在却为了妖华着想又是闹哪般？太阳打西边出来了吗？还是……她另有打算？ 周云归笃定这是后者。 “我们的首领要见你。”周云归说道。 首领，哦，楚玉烟反应过来，就是土匪头子啊。你们——指的是她跟云潇吗？ “等一下。”就在楚玉烟已经迈入房间，而云潇正打算走进去之时，却被周云归拦住了。只看见他板着脸，一字一顿地说道：“是见李公子。” 云潇倒也不恼，只是似笑非笑地睨了楚玉烟一眼，然后竟是很是配合地跟着周云归走了。 “苏赫巴鲁，把人带到了没有？” 她听见从里头传来了一个略带沙哑的声音。但是，却隐隐藏着野心与桀骜。 那头准备走的周云归颔首，用蒙古语说道：“阿尔斯楞，我把人带到了。” “苏赫巴鲁？猛虎？”楚玉烟挑了挑眉望着周云归。“没想到你的本地名字是叫这个。但是……” 她的目光从周云归的身上掠过，“你看起来并不猛。” 周云归：“……总比你一个连名字都不知道的人好。” “我有名字啊。”楚玉烟摸了摸鼻子，满面笑容地说道，“我叫李白。” 那旁的云潇听闻首先低笑出声来：“……是，你皮肤确实挺白的。但是在沙漠走了一遭，也被晒黑了。” 楚玉烟：“……就不允许我有点幻想么！” 这般的语气，这般欠扁的内容，让楚玉烟又想起了某个——把云潇名字反过来的人。 我倒要看你什么时候承认你自己的真实身份，迟早收拾你！ 跟姑奶奶玩演技，你还差远了！ “哦，好，李公子请自便。”云潇摊手。 周云归则是望着她：“你……听得懂麦加语？” 噢，原来这里不叫蒙古语，而是叫麦加语啊。 她记得前世的******教里面，麦加似乎是******教的第一个圣城……难怪。不过这儿没有******，这只是一个巧合而已。她很快收敛了情绪淡淡地说道：“我在来这里之前做了不少功课，麦加语只是其中一门罢了。” 闻言周云归又看了她一眼，突然说道：“我还是更喜欢中原的名字。” 比较符合他温文尔雅的气质。 楚玉烟轻嗤一声，虽然有些人会觉得周云归是个伪君子，但是也不得不承认……他是一个有原则的人。 “苏赫巴鲁，还要我等多久？”里头的声音再次响起，已经隐隐有些不耐烦了。他估计听见了楚玉烟跟周云归居然在门口闲聊了起来。 361.第361章 沙漠土匪（4） “阿尔斯楞，人已经带到了。” 苏赫巴鲁，不，周云归重复了一遍他的话，最后没有再跟楚玉烟耗下去，而是带着云潇走了。 充满着民族特色的房间，上面有着兽皮与不知名野兽的皮毛做成的坐垫。 楚玉烟看见一个人坐在上头，周围是服侍他的美貌侍女。 这是一个具有野性的男人。他看起来没有想象中的大，大概也就二十出头，身上发达的肌肉并不让人觉得他像他的名字一样，如同雄狮一般雄壮，而是极其具有一种禁欲的美感。 尤其是当他躺在兽皮里的时候，他身上的衣衫开了大半，露出被晒成小麦色的健康皮肤以及那精壮的肌肉。 楚玉烟数了数，依着这趋势，不多不少刚好……八块总有吧。 “你就是那个中原人？”阿尔斯楞挑眉笑了出来。也不知道是不是错觉，带着丝丝诱人的邪气。尤其是看着他现在这样的打扮，更像是时时刻刻都在勾引人犯罪一样。 楚玉烟在打量着阿尔斯楞，而与此同时，阿尔斯楞也在打量着她。 他看见面前的少年身影颀长，她生的很是好看，面如冠玉，唇瓣是淡淡的粉色。最吸引人的是她身上的气质——中原有个词叫什么来着，宠辱不惊。 看样子他的中原语学的还是很不错的。至少见着楚玉烟的反应，楚玉烟是听懂了他的话的。 “你好。”楚玉烟礼貌地伸手作揖，“这是中原的礼仪。” 阿尔斯楞虽然是沙匪的土匪头子，但是他是一个很讲究的人。 看见这里头的打扮就知道了。 而那几个本服侍着阿尔斯楞的侍女见阿尔斯楞发话，也知趣地退了下去。 “是吗。”阿尔斯楞笑得更欢。“看来你还是一个很讲究的人。中原人，你叫什么名字？” “鄙人姓李。”楚玉烟微微一笑，说道。她的态度显得很友好，看似低眉顺眼，却又很好的让人不觉得逾矩和卑微。 这种恰到好处的拿捏，让阿尔斯楞对楚玉烟的态度很是满意。 他再一次笑：“依照你们中原人的叫法，我是不是该称呼你——李公子？” “首领请便。”楚玉烟拱手说道。 那态度很明确，叫什么无所谓，你开心就好。反正又不是她的真名……哦对了，尊敬的李白爷爷在上，我只用了你的姓，还没有用你的名，所以我真的不是在亵渎您！！ 也希望这群愚蠢的人类不要亵渎您！！ “好吧，李公子。”阿尔斯楞站起身来。他嘴角的笑容不见，说不出的邪妄非凡。那大概是很多草原女性都喜欢的风格。 同样，也是楚玉烟以前喜欢的。不过现在在看着阿尔斯楞之后，楚玉烟的脑海里逐渐被另一张脸所取代。 唔，萧昀摘下面具后比阿尔斯楞好看多了。 还有就是，要不然等到见到之后……哪一天诱哄着萧昀也学阿尔斯楞这样，弄出这么骚包的衣服再摆个pose？ 背后被YY的某人冷不丁地打了个喷嚏。 362.第362章 沙漠土匪（5） 看样子她比他想象当中的还要不矜持？ 那他真的要加快点速度把后面这只难缠的小苍蝇给甩掉了…… 目光转回房间。 “李公子应该知道我此番叫你来是为了什么的。”阿尔斯楞开门见山说道。他的脸是俊美的，这一番话从他的口里说出来，完全没有一点违和感。 “自然。”楚玉烟颔首道。 果真是不怕神一样的对手就怕猪一样的队友……看来以后做什么事情还要更防着些。 “楼兰宝藏。”阿尔斯楞注视着她，一字一顿地说道。“你知道的，确切位置。” 周围的气氛在他的气场压迫下瞬间变化。 能够年纪轻轻就坐上沙匪首领的位置，没有一点真本事是不可能的。 阿尔斯楞的内力极为强悍。 他就这样凝视着楚玉烟，仿佛想要看看她在他的压迫下会有什么反应一般。 但是，他很快就失望了。 楚玉烟依旧漫不经心地站在那里，嘴角的弧度若有若无，然而在阿尔斯楞眼里——这种态度无疑对他是一种挑衅，一种鄙夷，一种……轻蔑。 他有几分恼怒，加大了力量。 但是楚玉烟依旧站在那儿，面色红润，完全看不出来有一丝的反应。阿尔斯楞甚至可以感觉到，她现在连呼吸的速度都是均匀的，没有一点紊乱的迹象。 楚玉烟瞅着阿尔斯楞，阿尔斯楞凝视着她。 紧接着——却听见阿尔斯楞突然哈哈大笑起来：“李公子果然是高手！” 周围那释放的压迫感荡然无存。 楚玉烟的内心却完全没有松了一口气的感觉。阿尔斯楞的实力比她预料当中的要高上一些，这第一回合的过招，两个人看似不相上下，实则根本不知道她表面的云淡风轻下隐藏了些什么。 “首领的实力也出乎在下的意料。”楚玉烟拱了拱手，礼貌地说道。 阿尔斯楞紧紧地盯着她，似乎想从她的身上看见她的破绽。看见她佯装镇定却装不下去而步伐趔趄的瞬间—— 但是他又一次失望了。 并没有。 楚玉烟心中自然明白阿尔斯楞在打量着什么，他想试探她的实力。 想试便试吧。但是她的实力如果真如阿尔斯楞想的那般，想试探就能试探出来的话……那她可真真儿愧对了自己这一身深厚的内力，愧对了裴昭那一个月以来的悉心教导，也愧对了在这之后萧昀偶尔给予她的提点了。 显然，现在阿尔斯楞的想法跟楚玉烟的预料一样。 他的眼底闪过一丝诧异。楚玉烟不是第一个让他看不出来实力的人。她看上去弱不禁风，也不像是那么能打的人……可她却该死的把实力隐藏的很好。 一个善于隐藏的人，远远比那些一上场就开门见山锋芒毕露的人更可怕。 因为你永远也不知道她的内心真正在想些什么——换句话说就是她，很难缠。 三回合下来，不分胜负。 阿尔斯楞终于收回了他所有的试探，似感慨似叹惋：“我听闻你们中原还有句话，英雄出少年。” 363.第363章 沙漠土匪（6） 楚玉烟发现这些人都有一个共同的特征。 就是张口闭口“我听闻你们中原……” 所以他们一个二个都是串通好了的吗？ 但是楚玉烟依旧面色不改，不咸不淡地说道：“看来无论是首领，还是首领带出来的人，都对我们中原文化了解的很深啊。” 一个麦加族人却张口闭口都是中原中原，楚玉烟这话听起来就有些讽刺的意味了。 可是她又恰到好处地避开了那些足以让人愤怒的词，几乎是找不到一丝破绽。 “李公子会说麦加语……也是令我出乎意料的。”这一次，阿尔斯楞的反应比她想象当中的要快上几分。 他的言下之意是在说，彼此彼此，我们压根就谁比谁好不到哪儿去。 楚玉烟轻嗤了一声，不置可否。 “首领把我和我的人带到这里来，到底是为了什么？” 她终于问出了她在内心藏掖已久的一个问题。 当然，其实她的内心早就有了答案了。这一次的问话，只是想缓解下尴尬的气氛，不在这个话题上继续下去而已。 阿尔斯楞也没有料到她会主动转移话题，当下挑了挑眉就说道：“李公子，本首领知道你对楼兰的研究不少。” 这一次他没有用“我”来自称，而是换成了“本首领”。 代表着，他要搬出首领的架子来——与其说这是一场谈判，不如说这是一次威胁。 研究不少吗？楚玉烟嗤笑，确实研究了不少。她可是把那张楼兰宝藏的地图强行记忆下来，在内心反反复复观摩了许多遍的。 为的就是不轻易把它出示给旁人看。 她已经研究过了那张地图，并且将其重新画了一遍，保留了原卷，被她藏在贴身的地方。她打算如果是实在到了万不得已之时，就把她画出来的地图拿出来。 必要的时候，索性直接烧了罢了。因为反正那地图她都记下来了，留着原卷只是因为，她怕接下来的楼兰之行里面，会有什么机关的触动需要地图。 而周云归带他们走的路，也确确实实是地图上标明是去楼兰的必经之路。 所以她在跟着大部队走之余，还是保留了一份警惕之心，只是没有老板娘那会儿那么明显罢了。 这一次出来，她不允许自己做没有把握的事情。包括跟周云归过来，做这一场谈判。 “所以？”楚玉烟接下了他的话茬。 “本首领要与你合作。”阿尔斯楞说道。 不是“本首领想与你合作”，而是“本首领要与你合作”。 这可以说得上是一场毫无悬殊的谈判，因为，楚玉烟没有选择。 阿尔斯楞与其是在询问楚玉烟，不如说，他只是想给楚玉烟一个警告。警告她——在沙漠里，她还嫩得很。 “首领有给我选择吗？”楚玉烟自嘲一笑。 “有。”阿尔斯楞点了点头，“与我合作，或者死。” ——也相当于没有给选择好么！ 楚玉烟决定放弃跟这群麦加人讲道理。 她只问了一句话：“我的同伴呢？” 364.第364章 前往楼兰（1） 阿尔斯楞勾了勾唇道：“李公子是识时务者——所以，你的同伴，自然也被安置在了他们应在的地方。” 楚玉烟淡淡地睨了他一眼。 “首领，我可以答应你。”她的话听起来虽然轻飘飘，可是却只让人觉得振振有力。“但是我只有一个要求。” “你的朋友？”阿尔斯楞笑了出来。 一个男人，还有这等妇人之仁，中原人都这样吗？ “不。”楚玉烟瞅了他一眼，继而笑道：“我希望首领保住我的性命。” 原来不过是贪生怕死之人。他眯了眯眼睛，注视着楚玉烟半晌，突然笑了出来：“李公子爽快人！” 他的话一说出来，这场交锋，终于落下了帷幕。 “我们明日就出发。”阿尔斯楞说道，“还望李公子带路了。” 他盯着楚玉烟，也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看这弱不禁风的样子，等到时候将楼兰宝藏找来了……记住自己的决定吗？ 楚玉烟突然站起了身。 “我想，首领会把我叫来这里的原因，也是因为打探到了我手中有藏宝图一事吧。”她不紧不慢地说道。 阿尔斯楞不解她为何意。只是眯着眸子，仿佛在猜测她的下一步动作。 “我说过，我这个人，比较实在。”楚玉烟沉默了一下，说道。紧接着——只见她从她的袖子里缓缓拿出那一张卷好的卷轴来。 看见这卷轴之时，阿尔斯楞眼前一亮。 她刚才提到了藏宝图……莫非这就是他要找的那—— 楼兰宝藏的藏宝图！ “首领猜得不错。”楚玉烟淡淡地说道。阿尔斯楞刚才在威胁她，那种语气和气势她一点也没有忘记。此时此刻她拿着藏宝图，却站在原地没有动作。 “把藏宝图给——”阿尔斯楞刚要说出来，却突然想到了什么，声音戛然而止，讪笑道，“李公子只要信守承诺把我们带过去便是。” 楚玉烟轻嗤了声。 阿尔斯楞刚才威胁她的模样她依然记在心里。他刚才那想说出来的话，应该是要她把藏宝图交出来吧。 但是—— 楚玉烟踱步向前走去。室内的炉子里燃烧着火焰。 她就站在那炉子旁边，手中拿着藏宝图，然后将其缓缓地摊开。那是被她已经复制下来的图，上面的一草一木都与原图相差无二，当然，对于没有见过原图的人来说，这就是真迹。 “你要做什么？！”没有料到楚玉烟的动作，阿尔斯楞一惊。 她站在火炉边上—— 楚玉烟只是微微笑道：“首领知道，我一向不喜欢被别人威胁。所以……” 这是在说他之前的举动吗？阿尔斯楞脸上的笑容僵了僵，但是他随即又笑了，邪气凛然。“如果李公子不喜欢，那么接下来不会再发生诸如此类的事情。” 那可是楼兰宝藏的藏宝图！ 他基本摸清楚了楚玉烟的性格，说不定她真的做得出将藏宝图烧毁的事情！何况现在她离炉子那么近……无论他接下来的打算如何，哄住她才是要紧之事。 365.第365章 前往楼兰（2） 阿尔斯楞想。 楚玉烟颔首道：“谢谢首领的尊重。” 那摊开来的藏宝图与火炉子只是一步之遥，楚玉烟见阿尔斯楞这般模样，笑了一声，又将藏宝图重新卷好放入了袖子里。 “我还是那句话，希望首领不要忘记自己许下的承诺。我要首领——保住我的性命。” 她不在乎阿尔斯楞怎么看待她，因为阿尔斯楞怎么会清楚她的真实性格如何呢。 她现在，只要把这个自私自利的小人形象给扮演好就行了。 “那是自然。”阿尔斯楞眯着眼睛笑了出来，“定然不会让李公子失望的。那么，请李公子就寝吧。” 楚玉烟那样子分明就是不打算把藏宝图交给他。 但是她已经答应他会为去寻找楼兰宝藏而带路。 他已经得到了楚玉烟的承诺了，这很好。如果楚玉烟做出什么事情……现在，可是在他的地盘。量楚玉烟也不敢。 几番交锋下，他觉得自己基本已经摸清楚楚玉烟的性格了。只要抓着她的软肋……就一定能够把这枚棋子利用好。 就比如说，她的，性命。 “多谢首领款待。”楚玉烟重新作揖，转身从房间里走了出去。 “啪嗒——！”在楚玉烟的背影完全消失在了视线之中后，阿尔斯楞伸手掀翻了那张桌子。 刚刚前来收拾东西的侍女吓得瑟瑟发抖。刚才走出去的那人肯定是惹了首领不愉快，首领的性子他们是很清楚的，首领一旦发起脾气来…… 后果不堪设想。 然而这一回她们却错了。 因为她们分明看见，阿尔斯楞在掀翻桌子的同时，望着这一地的狼藉，又笑了出声来。 “李公子……很好，很好。”已经多久没有遇见过一个敢这么跟他说话的人了呢？她这是在无声地告诉他，他敢威胁她，而她，同样也敢威胁他！ 她绝对是故意的。 “我倒要看看……”阿尔斯楞那张俊美的脸上露出意味深长的笑容，“你还可以能耐到何时。” 中原的古话那么多，他一时之间还真想不起来用什么词来形容他此时的心情了。但是楼兰宝藏么……他确实对那儿挺感兴趣的，既然有了楚玉烟作为向导…… 这样，很好。 …… 出了宫殿后，楚玉烟遇见了周云归。 周云归看着她有些讶异：“你居然能安然无恙地从首领的房间里走出来？” 楚玉烟：“？？？” 周云归单手托着下颚说道：“我还以为首领要对你做些什么……” 不对啊，这李公子怎么说也是个美人，虽然算不上是一等一的，可是看着也养眼的很。依照首领的性格，不早就下手了吗？ 怎么她居然穿戴整齐衣衫没有丝毫凌乱还安然无恙地……出来了？ 楚玉烟无语地瞥了他一眼。 “那你觉得你们首领要对我做什么？”她突然发现除了沙匪这个身份，其实他们还是挺好交流的。至少比那种真小人要方便多了。没有想象当中的这么麻烦。 这很好。 “当然是……” 366.第366章 前往楼兰（3） 周云归似乎想到了什么，已经忍不住笑出了声来。 “你要知道，李兄，我们首领是一个男女通吃的人。” 楚玉烟：“……没事，你们首领男女通吃，但我是直的。” 周云归愣了一下。 直的是什么意思？ 他下意识地脱口而出：“啊，那我还是弯的呢！” 他本是顺着楚玉烟的话就这样自然而然说出口了，只是他很快发现，当他说出这句话之后，楚玉烟看了他一眼，颇为耐人寻味。 “没有看出来啊……你居然是弯的？”不过那首领挺俊美的，而且闷骚的很，周云归跟他相处这么久，会被掰弯也是常理之中的事情。 周云归现在是一头雾水，他压根就不知道直的弯的是什么意思。但是看见楚玉烟都这么说了，他也只能顺着楚玉烟的台阶下：“嗯……我是弯的。” 他怎么可能会让楚玉烟看轻！ 没有想到楚玉烟那表情看着好像有些难受。她的肩膀颤抖着……似乎在强忍着，哭还是笑？ 虽然不知为什么，但是周云归总觉得楚玉烟是在憋笑。 不过确实也如此。楚玉烟忍着笑意，一脸正色地点了点头说道：“弯的其实也没什么。”说罢，她还拍了拍周云归的肩膀，语重心长地说着：“弯的也能有幸福生活的。” 周云归：“……” 为什么又跟幸福生活扯上关系了？！ “那么，云归兄。”憋着怪难受的，楚玉烟佯装镇定，一本正经道，“祝你幸福。” 说完，她已经不再给周云归反应过来的时间，转身离去了。 当着面承认他是弯的什么的——这个时代的人果然还是太单纯哈哈哈哈哈！ 周云归杵在原地许久，最后决定进房间去问一问阿尔斯楞，问他知不知道直的弯的到底是什么意思。 阿尔斯楞闻言只是挑了下眉毛：“直的弯的……大概，就是字面上的意思吧？” 周云归：“那她刚才有没有问你是不是直的弯的？” 阿尔斯楞摇了摇头。虽然他是周云归的上司，但是在私底下他们的交情还是挺好的。“没有。” 他觉得，周云归带来的是个很有趣的人。至少——已经吸引住他的兴趣了。 “奇怪……”周云归摸着下巴说道，“弯的也就算了。她为什么要祝我幸福呢？” 这个问题，可能要困扰他很久很久了。因为他这辈子估计都无法赶上真相出来的那一刻了。 阿尔斯楞道：“你带来的那个人确实有趣的紧。所以，我们明早就出发吧。” 周云归怔了下，“明早？这么快？”又很快想到自己不应该质疑阿尔斯楞的话，点了点头说道，“是，首领，我现在就去准备行囊。” 至于皇甫皓宇和白承泽那群人……他们爱不爱跟那是他们的事情，反正跟他无关就是了。 阿尔斯楞倒也是尽了地主之谊。也许只是因为楚玉烟识相的缘故，不过楚玉烟知道，自己那暗里表露出来的威胁估计可以让阿尔斯楞生气上许久了。 367.第367章 前往楼兰（4） 除非他是个m到了骨子里的男人。 不过不得不说，阿尔斯楞安排的确实挺到位。一路风尘仆仆过来，这还是一个月来楚玉烟第一次睡在这样柔软的大床上。 这一觉她睡得尤其安稳。 唯一觉得有些奇怪的是……听见夜色里好像有什么东西在啃着她的唇瓣。 只闻到一股熟悉而又好闻的淡淡清香。 ……怎么感觉是某个人来了。 应该是错觉吧。 她不知道的是，有一道黑影在她床边停留许久，最后翻窗而去。 云潇把玩着手中的玉扳指，声音带着讽刺：“怎么，萧公子派你来是来帮助我的，你就必须一直监视着我吗？” 帮助，说得好听，但说白了只是一种另类的监视。 夜色下，站在云潇身后的人脸色一白：“公子说了……”免得隔墙有耳，在外面他们称呼萧曜都是以公子自称的。 回到九重国之后萧曜带着他的势力迅速崛起，同样也遇到了云公子。云公子仿佛有预测天机之术似的，说的话与事实的发展滴水不漏，而且他给出来的解决方案，也缜密到位。 但是萧曜依旧没有完全信任他。 要不然，也不会把他训练出来的这批影卫派来守在他身边了。 “公子说了，不怕一万就怕万一，一定要保护好云公子。”那人冷冰冰地说道。 “是么。”云潇不置可否地笑了笑，但是听着都觉得带着些火辣辣的味道。“回去跟萧公子说，不必。如果他依旧不信任我……” 他站在这里，眸子里闪过一丝黯然。 “我只是想报仇罢了。” 他自嘲道。 背后的人面露犹豫之色。云公子看着是真心实意想要投靠萧公子的，但是他是萧公子这边的人…… “好吧，我会看情况的。” 他最后还是心软了一下。 他没有注意到的是，云潇背对着他的脸上，哪里有什么黯然神伤的表情，只是嘴角挂着的笑容讽刺意味十足。 这么多年了，即便是重来一世，萧曜训练出来的人……依旧还是群蠢货啊。 …… 一觉醒来的楚玉烟看着自己绯红的脸，觉得有些郁闷。她回想起昨天晚上的情形……不会是做春-梦了吧？ 她今年才十四，不可能啊…… 思及此，楚玉烟决定还是把这种事情忘了罢。 阿尔斯楞没有限制她的行动，所以楚玉烟在换好衣服之后打算去土司城转一圈之时，并没有受到人的阻拦。 她突然想到了什么，问道：“跟我一起来的那些人被安排在了哪里？” 负责服侍她的侍女听得懂中原话。一想到自己的首领吩咐过一定要好好招待她，不敢怠慢，便毕恭毕敬地答道：“公子要去看吗？” 楚玉烟点了点头。 “请随我来。”公子是中原人的称呼吧，侍女想着，看见楚玉烟的反应，自己这样的称呼看样子是没有错的。 …… 楚玉烟怎么也没有想到……咳，阿尔斯楞也会区别对待。将这里与自己住的地方一对比，可谓是天壤之别啊。 那云潇呢？ 云潇又住在哪儿？ 368.第368章 前往楼兰（5） 楚玉烟最后还是没有问出内心的疑惑。 她只是淡淡地对那侍女说道：“你不必离我这么近，在外头看着我就好。” 她自然看出了侍女的顾虑，她毕竟还是阿尔斯楞防范的人，所以贸然让侍女出去，只会引起阿尔斯楞的怀疑。 不过她并不在乎这种事情。 她既然能够跟阿尔斯楞谈判……她也不会怀疑阿尔斯楞对她有顾虑以及做出防范。 不过那又如何，她做好她自己就行了，至于接下来的，阿尔斯楞爱怎么怀疑那是他的事情，跟她无关。 楚玉烟猜想，这地方应该要比普通的监狱——好一点。麻雀虽小五脏俱全，除了简陋了点之外，基本衣食住都安排好了。 “皇甫兄，白兄。”走近了，楚玉烟微笑着说道。 她只是想看看皇甫皓宇跟白承泽的态度。 皇甫皓宇抿唇沉默不语。看楚玉烟的模样，以及她身上穿着的服装，没有散乱，精神抖擞，显然她昨晚休息的不错。 与自己一经对比……那也不知道是蟑螂还是老鼠在那窸窸窣窣翕动着，一晚上压根就没有睡好觉，想必他现在眼睛都肿了吧。 还真是狼狈。面对楚玉烟这样聪明的人，自己应当是保持着自己草原人的雄风的，可是却一而再再而三的被看低，直到现在还落得如此境界…… “你还跟我们称兄道弟？”白承泽抬起头来，笑了笑说道，“抱歉，李公子，我们高攀不起你。” 楚玉烟耸了耸肩，并没有因为白承泽的话而产生一丝动摇。“那么，白公子请便。” 她来这儿可不是要吵架的，就是单纯的过来问候一下，看看他们现在的处境如何罢了。平心而论，除了白承泽和皇甫皓宇自己作死，她还是并不希望他们两个带着这群人就这样死在这里的。 毕竟白承泽的身份放在那儿，而皇甫皓宇……虽然他没有直白说明他自己的身份，只是说某个部落，但是细节告诉楚玉烟，他的身份也不可能低到哪里去。 一个人所接受的教育和所在的地位如何，是可以从他的言行举止和教养里面看得出来的。皇甫皓宇虽然看似冲动，但是在关键时刻，实则很善于忍耐。 “姓李的，你！”白承泽没有料到楚玉烟会说的这么干脆。他不知道楚玉烟的身份如何，但是想想在码头边上看见她，她也许只是一个海盗罢了。 海盗最后还不得被皇室操控着，所以他压根就没有把楚玉烟放在眼里，跟着楚玉烟过来也只是觉得好玩。 一路上听楚玉烟的话他已经委屈挺久了。更何况他反应过来，其实楚玉烟连自己的名字都没有透露过。 这样一口气让白承泽怎么忍得下去？ “哥哥……”门口妖华探出了一张小脸。他冲着楚玉烟绽放出来一抹笑容，“哥哥，我们收拾一下准备出发吧。” 听到这话，皇甫皓宇有一瞬间的愣神：“出发？去楼兰？”一晚上他已经想通了。楚玉烟这么做可能有她的道理。 369.第369章 前往楼兰（6） “对。”楚玉烟微笑着点了点头。“我此番过来是来通知你们的。首领说了今天就出发，怎么，你们是打算现在跟着我去，还是自己去？” 白承泽说道：“本皇子要回去！” 他是受过楚玉烟的态度了。 妖华的眼中闪过一丝不易觉察的讽意。 白承泽这大概就是……狗急跳墙了？连皇子的架子都端上来了。但是他摆出来，楚玉烟会买账吗？这里可不是绛国。 看来绛国皇室的教养也不过如此。要不然当年怎么会做出这种……可笑的事情呢。 想想也是。 “皇子殿下如果有这个实力，请自便吧。”楚玉烟面色不改，不温不火地说道。从始至终无论别人什么样的态度对她，她都没有生气。她仿佛没有情绪一般，声音依旧是淡淡的，没有起伏的，可是听着却给人一种舒心的感觉。却——也有那隐藏在话语之下的威胁。 “……”白承泽语塞，他只是紧盯着楚玉烟，脸上划过一丝不甘。 他同样也注意到了妖华。但是为什么，他从妖华的身上，感觉到了熟悉感……和一张，说不出来的情绪？ 也许是恨？ 奇怪。一个他连见都没有见过的小孩子，怎么会称得上是恨呢？ “我跟你走。”一直沉默不语的皇甫皓宇突然吱了声。“我相信李公子是个信守承诺的人。既然说了会把我们带到楼兰宝藏那儿，就一定会做到。况且……李公子也需要我们吧。” 他的声音很低。 “那是之前。”楚玉烟优哉游哉地说道，“沙匪的首领愿意帮我了，所以你们存在与不存在已经没有之前那么重要了。但是我依旧会遵循我之前的承诺，如果你们愿意跟我走，我会按照我之前说的做到底。” 趋炎附势的小人！ 白承泽咬牙切齿地想着。如果不是楚玉烟贸然跟着周云归走，自己怎么会落得如此境界……瞧着楚玉烟张口闭口就是沙匪头领那模样，他们一定是达成了某种协议才会这么做的。 他算是已经看穿楚玉烟了。之前还以为她是个少年将才，却没有想到也只是一个为人所不齿的人。 “白公子又为什么要用这种眼神看着我呢？”楚玉烟的目光微微掠过了皇甫皓宇，落在白承泽的身上。她似笑非笑地说着，声音低柔而轻缓，仿佛有一种蛊惑人心的魔力。“你现在，也只不过是阶下之囚，连自身能不能保住都是个问题，又有什么必要来跟我抗呢？” 一句话，已经堵住了白承泽接下来想要说的所有话。 白承泽的脸上浮现出一抹潮红——那绝对不是因为楚玉烟的语气以及那不经意间流露出来的……也许是妩媚而被吸引住，而是恼羞成怒的红。 “我欣赏皇甫兄的识趣。”楚玉烟同时又抬起头来说道。“皇甫兄，请随我来吧。” 那侍女似乎是经过了良好的训练，想来他们的话她应该是听懂了，并且很快就会向阿尔斯楞汇报。 370.第370章 前往楼兰（7） 不过楚玉烟并不在乎这些，因为她刚才跟唐门的谈话毫无一点营养价值可言，就算是被阿尔斯楞听到了又如何？他会产生什么怀疑吗？ 话至此，那侍女已经过来为皇甫皓宇解开了牢房上的锁，并带他出来。 皇甫皓宇紧紧地盯着楚玉烟，仿佛想从她平静的面容下看出些端倪来。 只可惜他什么也没有看见，他忍不住想，这个人……她就藏得这么深吗？ 她真的只是一个小小的海盗？一个出生海盗的人，会把自己的情绪隐藏的这么完美无缺？ 皇甫皓宇不相信。 白承泽在后面轻哼一声，但是，却在被迫之下，他也不得不，终于低下了自己那昂贵的头颅。 …… “我已经将骆驼准备好了。”阿尔斯楞说道。“此番去楼兰，我要亲自跟你们过去。” 他的身边带着一群人，光从气场上可以辨析出来一个个都是精心培养出来的，而且素质极佳，根本无法与人们所了解到那群野蛮的土匪联系在一起。 况且就光凭阿尔斯楞和周云归的长相来看，确实是很养眼的。 楚玉烟点了点头。她从来不会觉得阿尔斯楞不跟着她走，阿尔斯楞想必是觊觎这宝藏已久，才会派出周云归出来查探吧。 她有的时候不由得怀疑，那之前到达的蒙古包里面……老板娘和老板会不会也是这沙匪的人？或者说这一切都是他们设下的局？ 天底下应该不会有这么巧合的事情。 “走吧。”楚玉烟笑了笑，说道。她翻身骑上了骆驼，并且走在了最前面，淡淡地说道。 担当起了领头羊的位置。 阿尔斯楞只是瞅着她，俊美的脸上一抹不知名的情绪一闪而逝：“你不需要拿出地图么。” “有心就可以了。”楚玉烟好整以暇，但是却没有继续说下去了。 她的举动已经表明了一切。 白承泽跟在后头，听见了楚玉烟的话之后不由得不屑一笑。心？一个小人，还会用心吗？就算是用心……用的也不会是真心。 听着也真是可笑。 楚玉烟当然不会去理会别人的看法，她只是说道：“首领如果不放心就与我并排同行吧。” 阿尔斯楞先是一怔，随后哈哈大笑出来，他与昨天的打扮相似，偏要骚包般解开衣襟，露出小麦色的性感肌肤来。“我就喜欢跟李公子这样的人打交道！” 他的中原话里还带着麦加的口音，但听着不别扭，倒别是生出一番风趣来。 云潇那双黑曜石般的眸子锁定着阿尔斯楞，只是发出了一声轻嗤。 这个喜欢……有几层意思呢？！ “走！”楚玉烟喝了一声。那骆驼便跟着向前走去。 一路出了麦加城，一行浩浩荡荡地朝着沙漠的更深处进军。这一次知晓了沙漠的厉害之后，他们轻装上阵，只保留了有用的东西，还有水和食物，除此之外别无他物。 但是因为麦加人的加入，让这队伍在一时之间壮大了不少，看起来倒颇有几分气场。 PS：人种城名有所修改，因为我发现逻辑不通，不确定有没有改全来……包括后文如果有没有改过来的在评论里给我提一句哈。 371.第371章 骷髅大军（1） 当然，与楚玉烟并肩而行的阿尔斯楞，还是有那么一闪而逝的愠怒的。 因为楚玉烟刚才说——记在心里了。 她把地图记在心里了，也就是说之前要把地图烧掉完全就是糊弄他的？ 阿尔斯楞不禁有些怀疑。当时那样的情况，他们是阶下囚瓮中鳖，而楚玉烟非但没有流露出受惊害怕，反而可以有自信反威胁她。 到底是谁给她的自信做到这般？ 楚玉烟当然不知道阿尔斯楞在想些什么，因为她压根就没有注意到阿尔斯楞这边。她眼角的余光只是瞅了一眼不知何时自觉凑上了来的云潇……很默契地低头沉默不语。 妖华挤在云潇跟楚玉烟的中间，霸占了楚玉烟的一边，另一边则是阿尔斯楞。 这个组合看起来诡异的很，而中间萦绕的气氛……也是让人觉得压抑。 沙漠里昼夜温差极大，白天热的似火炉，晚上则冷得不像话。尤其是即将要去沙漠的中心，更是可以得到明显的感触。 所以他们选择整装之后，在下午出发。避过了最灼热的地方，同样也可以看见阳光，看得清楚前方的路。 地图上有标明麦加城的位置，所以楚玉烟知道该往什么方向走。她方向感极强，甚至都没有看见她手上拿着罗盘，就这样一路向前走去。 路上，楚玉烟听见有阿尔斯楞带来的人用麦加话跟他窃窃私语：“她连罗盘都不看，何况是地图……真的能信她吗？” 楚玉烟知道这里一代都叫做麦加，麦加语是他们通用的语言。连带逼近草原那块儿，也用的是麦加语。 阿尔斯楞挑了挑眉，与周云归对视一眼，随后由周云归点了点头说道：“她不会骗我们的。” “因为，她自己的性命，还在我们的手上。” “她还不至于拿自己的命开玩笑。” 几番对话已经可以看出楚玉烟是个惜命之人。既然她说过有把握带他们去楼兰，就不会做没有把握的事情。就算楚玉烟不在乎白承泽不在乎皇甫皓宇的性命，她自己的……总要在乎一下吧？ 所以逻辑上那个猜疑是不成立的。 阿尔斯楞沉默了半晌，突然勾起一抹笑容来，“希望她会识相。” 楚玉烟懒得搭理他们。麦加语自己可是听得懂的，别在这儿扯什么了。 云潇甚至都没有看阿尔斯楞一眼，似乎把全部的注意力都集中在了楚玉烟的身上。那似笑非笑的目光看得她脊背凉凉的。 …… 广漠杳无穷，孤城四面空。马行高碛上，日堕迥沙中。 这已然是出了麦加城的第三个夜晚。 他们一路向东走，那是太阳升起的地方，只是走了许久，遥遥回望都只是广阔无边的沙漠。只有少许动物的骸骨埋藏在黄沙之下，风一吹，已经随着风的方向滚落而去。 阿尔斯楞说道：“原地——” “等等。”楚玉烟皱了皱眉头打断了他的话，“再向前走一会儿。” 这里的地势看着奇怪，是极其危险的地方。 372.第372章 骷髅大军（2） “你每一次都这么说，到底有多少个危险地带啊？” 身后终于有人忍不住反驳道。 “就是就是！这都走了三天了，少说也有几十上百里路，都能穿过一个城了，怎么连楼兰的影子都没有看到？你不会在糊弄我们吧！” “我看你连地图都没有拿出来一下，分明就是根本没有什么地图，而是全凭着你的直觉在走吧！” 就连白承泽和皇甫皓宇已经有些坐不住，觉得自己有一种被欺骗的感觉。 更别提那群跟着阿尔斯楞出来的麦加人了。 他们虽然个个身强力壮，可倒也是人啊。是人都会有累的时候。 楚玉烟沉默了一下。她虽然也知道，自己一而再再而三地阻扰人们休息，却没有给他们一点希望，他们能忍到现在实属不易了。 这是一块危险地带。但是地图上标明，想要找到楼兰遗址的入口，必须经过这里。 也就是说……其实楼兰距离他们已经不远了。只是不知道路在哪里罢了。 “在这里搭帐篷。”阿尔斯楞冷着连说道。一连走了三天，连歇息一下都要被人毫不客气地阻止，这让他也觉得挺不爽的。 他认为这块地方没有问题，那就歇息好了。 “……行。”预料之中的争执没有出现，楚玉烟只是略微皱了一下眉头然后很快就妥协了。她点了点头，“那么，我的帐篷我自己搭。妖华，你跟我一起？” “好。”妖华不假思索地应道。 那抹修长的影子很快覆了上来：“一起。” 这一幕让白承泽看着挺恼的。是人都能看得出来，一路上他们的耐心都快被楚玉烟给磨光了，但是妖华和云潇这两个楚玉烟的死忠脑残粉依旧各种无条件地支持她…… 妖华是小孩子，同样也是楚玉烟带来的，会跟着她这是毋庸置疑的。但是云潇呢？云潇这是在闹哪样，脑子磕到了吗？ 他跟楚玉烟可是头一次见面相处，为啥也无条件各种支持她啊？ 白承泽表示深深的怀疑。 不过，楚玉烟提出要自己搭帐篷一说，众人就觉得她有些自恃清高了。 楚玉烟丝毫不在意别人怎么看她，她继而拿着收好的帐篷，走到离他们所在地较远的地方。 就仿佛较上劲儿了似的，那帮子人也同样在原地扎下了帐篷。 见此，楚玉烟比了一根手指头，摇了摇头感慨道：“图样图森破的人。” “什么意思？”身后的妖华回过头来，眨着眼睛问道。楚玉烟总是会冒出一些他们……听不懂的词汇。 “年轻又天真。”楚玉烟叹了口气，说道。“别睡的太熟，不怕一万就怕万一。” 妖华点了点头。 楚玉烟的话他是一定会听的。 云潇则是睨了他一眼，这小屁孩，在楚玉烟面前装纯真，私底下是什么做派他还看不到么？ 比谁都机灵得很，是个不愿意吃亏的主儿。 也不知道楚玉烟从哪里拐过来的。 楚玉烟内心OS：这怎么能说是拐呢！！分明是他自己凑过来的！ 373.第373章 骷髅大军（3） “云公子不休息吗？” 楚玉烟回头问道。 她看起来不温不火，唇角那若有若无的弧度让人非但不觉得她高傲，反而赏心悦目的很。 “自然。”云潇转身钻入了帐篷，只留下慵懒的声音在夜空中徘徊。 楚玉烟淡定地转身，重新钻入帐篷里。 为了节约资源，帐篷是三个人挤一起。云潇跑到她这边来，显然就是要挤一挤了。不过妖华挤在他俩的中间……避开了云潇的“咸猪手”。 咳，虽然不知道为什么会有这么一个比喻。 晚风飒飒吹过。 夜色深沉。 仿佛有野兽的魂魄在空气中浮沉哀嚎。 忽然不知是谁尖叫了一声，打破了黑夜的寂寥。 那是极为惨烈的叫声：“有谁——有谁在抓着我的脚！” 火折子被点燃，黑夜瞬间被照亮。 “闹什么——”阿尔斯楞皱了下眉头从帐篷里钻了出来，然而他发现不仅仅是那呼叫之人——似乎整片沙漠都开始流动起来。 他脸色大变：“是流沙！” 楚玉烟竟然说对了？！这里真的不宜搭帐篷？不，沙漠里危机四伏，这显然只是一个巧合！ “麦加城的人，检查……”阿尔斯楞起身，用麦加语大喊道。与此同时，皇甫皓宇和白承泽也从睡梦中醒来，他们的见此状况，大吃一惊。 流沙尚未蔓延开来。 只是扩散的范围极大，仿佛流动的液体那般在火光下呈现半透明的颜色。 然而这个时候已经无人有空去顾及这些了。 他们有经验傍身，很快止住了慌乱有条不紊地互相扶持起来。只是却发现了一个问题—— 终于有人几乎是带着受到惊吓的哭腔说道：“有人……有人在下面……在下面拉我！” 他费了好大的劲儿才说出了一个完整的句子。 不是他们越陷越深，而是仿佛有一双只剩下骨架的手，埋藏在流沙的下方，拉着他们被迫前行。 他们—— 不得不陷得更深！ 楚玉烟虽然也出现了同样的状况，但是她离流沙较远，陷得不深。她眉头深深皱起，果不出其然…… 但是她的脚突然被一双冰凉的手抓住！ 惊呼出声的时候，已经来不及了。 “……什么东西！” 紧接着，随着身体的不断下陷，世界陷入了一片寂静之中。 …… 窸窸窣窣。 有不知名的声音从耳畔传来。 当楚玉烟艰难地睁开眼睛之时，却发现四周只有伸手不见五指的黑暗。她暗道一声糟糕，下意识就检查了一下身边—— 好在带来的东西都没少。她倒是不太在意那些零零散散的东西如何，最重要的是……地图。 地图说不定还会起到什么效果。但是地图一旦没了……那就真的是什么都没了。 “都在吗？” 她听见夜色中不知是谁发出了声音。 紧接着眼前因为见久了黑暗突然出现光亮，有那么一瞬间的不适应之后，面前的场景顿时变得清晰可见起来。 “没事……” 周云归艰难地爬起来之时，只觉得自己全身跟散了架那般。 374.第374章 骷髅大军（4） 他还是无法明白一个问题。 当时陷入流沙的时候…… 到底是什么东西拖他们下去的！ 周云归想不明白，楚玉烟也想不明白。按照道理来说，流沙会吞噬比它密度大的物体。然而人的密度要比流沙小，所以只要努力一把，是不难从流沙里面逃出去的。 但是——他们之所以会陷进去，是因为，被什么东西给拉下去了。 “我觉得……我知道是什么东西了。”身后，白承泽带着颤抖的声音传来。 什么？！ 一干人闻声朝着白承泽声音所发出来的方向望去。 他们终于看清楚了他们所身处的地方——那是由大片大片成山的尸骨堆出来的地面，有无数架已经残废的骷髅横七竖八地倒在地上。 也不知道是多少年前前来探险的人一不小心跌落这里，最后却变成了一堆白骨。 难道是那些人冤魂不散？ 不—— 皇甫皓宇沉声道：“快跑！” 眼见着那一架架本倒在地上的骷髅……却像人一样突然有了生命那般支起了身子，迈着僵硬的步伐朝着他们走来。 它们的步伐缓慢，但是却声声有力，那“砰、砰、砰”的脚步声，一下一下，仿佛践踏在人的心上。 当皇甫皓宇的话响起之时，楚玉烟身边的人已经不去管他们的队友，而是撒腿往前面跑去！ “这不会是……闹鬼吧……” 沙漠是最令人匪夷所思的地带。谁都不知道在一片沙漠，尤其是中心的无人区里埋藏了多少白骨。 有的人边跑边猜测道：“如果依照李公子给我们带的路，这条路是通往楼兰的，我们会不会已经误打误撞……” 误打误撞陷入了流沙，然后到达了被埋没的楼兰古国？ 这个猜测引起了所有人的注意。 相传楼兰古国神秘诡异，与很多个朝代乃至外界都有所往来。但是这样一个发达繁荣的国家，却消失了。谁也不知道楼兰古国是怎么消失的，有人说是被沙子埋没，有人说是随着时代的推移衰败了，有人说是闹了瘟疫，在一夕之间，楼兰的人大多都染上了…… 可是这终究还只是个未解之谜。所以在这种地方，在跟楼兰古国有关的地方，什么匪夷所思的事情都有可能发生…… “不可能。”楚玉烟直截了当地掐灭了他的猜测，“这里不是楼兰。” 她已经将地图烂熟于心了。就算他们陷入了流沙之中，随着流沙一起向一个方向流去，只会离地图上所标的位置越远，而不是越近。 但是这种说法还来得及说吗？就算说出去了他们会相信吗？ 所以楚玉烟并不想花时间去解释。 人们本是对她心有余悸，但是一想起她在这之前说过那地方不宜搭帐篷，他们硬是要搭结果就碰上了流沙……所以还是不得不相信楚玉烟的话。毕竟只有她一个人知道地图。 “那那些到底是什么东西？” 楚玉烟回头看了一眼，她的目光穿透人群落在那些骷髅骨架上，好似明白了什么。 375.第375章 忘川河畔（1） 三国时期诸葛亮造出了木牛流马，那东西相当于她前世的机器模型。 而这些骷髅，说不定也是一种机器。流沙来的不可能这么巧，流沙加上骷髅……除非是他们触碰到了某一种机关，启动了流沙，随之触动了骷髅大军。 有人试着将他手中的武器投出去去打骷髅大军。 只看见被打中的骷髅发出“嘎吱”一声清脆的响声，而后，那骷髅很快倒下，却见它身上流出了一种绿色的液体，没入了下方的土地。 那本倒下的骷髅瞬间变为一滩水。 ——骷髅身上带有有问题的毒……不能碰！ 这一下，几乎是把所有人都给吓着了。 “跑啊！” 也不知是谁带头发出了一声呐喊。 这骷髅打不得，一打虽然可以散架，但是带了毒粉。打不得——他们还躲不得吗！ 因为流沙的缘故，他们只剩下可以带的水和一些食物，连骆驼都埋没在流沙里不见了。 也还没有来得及检查人到底有没有到齐。 所以现在可谓是一支残兵，在黑暗中奔跑着。火折子一个没拿稳跌落在地了，却没有人敢俯下身子来捡起来。 生怕一被那骷髅触碰，迎接他们的就是死路一条。 阿尔斯楞的剑眉深深皱起，那俊美邪气的脸上只剩下了冰冷的杀意。——出师不利说的就是如此，他们这一回栽了个大跟头！ 他不由得多看了楚玉烟一眼。她说的真没错，在那地方搭帐篷果真有问题……可是地图上怎么会写这些？她又是如何知道的？ 似乎觉察到了阿尔斯楞投来的目光，楚玉烟抬头回望了他一眼，比了个口型。 阿尔斯楞脸上表情瞬间僵住。 也不知道是被气的，还是在绝望之中的情绪都跟着不稳定了起来。 楚玉烟的口型他似乎看懂了。 那是说他——孤陋寡闻？！ 云潇跑在后头，不悦地皱了皱眉头。楚玉烟跟阿尔斯楞的互动被他收入眼底。她怎么总是这么会惹桃花，分明是男装打扮，却还引来一群男人…… 眉来眼去的。 但是他很快发现，身后少了那空气的波动。也就是说在流沙的作用下，让他们的队伍被冲散，而背后的人——自然也没有跟过来。 云潇勾了勾唇，在夜色下显得越发越俊美起来。 他本不与邪这个字沾的上边，但是此时此刻，他的模样慵懒，没来由的带了几分玩味轻佻的邪气来。 即便是带着银质的面骨，却看起来与阿尔斯楞不争上下。 骷髅大军所及之处，连那些原本存在在这儿的骸骨都被腐蚀掉了。 火光下倒映着人幽幽的倒影。 有人深吸一口气大喊道：“前面……好像有水流声！” 水流声意味着河。 河意味着……出口！ “快跑！” 到了生死关头的一刻，无论是心怀仇恨还是另有图谋的人都暂时地放下了自己的心思，变得异样的团结起来。 他们拼了命地奔跑着，不要命地奔跑着，在骷髅大军的威胁下，只能拿出自己仅剩的力气，展现出之前完全不知道的潜力。 376.第376章 忘川河畔（2） 上方。 黑夜退散，一抹鱼肚白从头顶上浮起。 空气中逐渐出现一道黑色的影子来。 他神情冷漠，脸上仿佛皱纹都扭曲在了一起，本是苍老的容颜，但是身材高大，让人完全看不出是个老年人该有的样子。 但是现在他只关注着一点。 云潇——不见了！ 眼看着这沙漠完好如初，依旧如同昨晚过来时的样子一般平静无波澜。但是——帐篷、骆驼、人……都不见了。 平静的完全让人看不出来这里在之前发生过一次流沙，将所有活的生物的痕迹抹去。 那人脸上闪过一丝暴戾。云潇丢了，萧公子肯定会怪罪下来，到时候……他们都得死！ 不行—— 得再找！ …… 人们的视线中，缓缓流淌着一条河。 河面波光粼粼，却倒影不出人的影子。放眼望去，仿佛一眼望不见尽头。两旁草木幽幽，依稀可闻窸窸窣窣的翕动之声，似乎有无数虫蛇掩藏在草木之下，等待着人的到来。 这里气氛压抑的诡谲。仿佛四周有无数孤魂野鬼，在荒山野岭之外发出哀嚎。又似乎眼前漂浮着无数的灵魂。 有人仔细一看—— “火折子拿来！”楚玉烟对后面说了一句。 孤狼派给她的人很快拿了火折子点燃。楚玉烟拿着火折子凑近河畔，河里只有一片的涟漪波动。仔细一看—— 那河面，竟然呈现出血黄色。 那是一种找不到形容修饰词，无法用言语来描述出的颜色。也许是黄色，可是比起黄色来看，这里掺杂了太多太多的血腥味，又仿佛有无数孤魂野鬼在里面漂浮着，游荡着。 楚玉烟望着那河面，久久没有出声。 从远处幽幽飘荡的歌声，凄惨哀怨—— “奈何桥，路遥迢，一步三里任逍遥；忘川河，千年舍，人面不识徒奈何……” 那歌声凄凄惨惨，一遍又一遍地重复着仅有的两句歌词，仿佛要渗透人的骨子里似的，“奈何桥，路遥迢，一步三里任逍遥；忘川河，千年舍，人面不知徒奈何……” 又似乎是游荡了不知多少年的魂魄，未得到转世重生的机会，只能在这河畔徘徊久久不去。 好似从这河里，前世今生一览无余。 “这是忘川河？” 终于，皇甫皓宇动了动唇，开口说道。 那声音忽远忽近，灯火也忽明忽暗，这四周的环境安静的吓人，而在寂静之中，传来的声音同样也清晰分明的吓人。 从歌词中，只能分辨出一种可能—— 这里，就是传说中的忘川河。 “大概吧。”楚玉烟耸了耸肩。作为一个无神论者，她不相信神明，但是……她却相信鬼斧神工。 因为有些东西，是可以通过双手创造的。楼兰古国底下藏着无数种秘密，也许这儿，就是其中的一种。 后方骷髅大军依旧穷追不舍。 “我们——”皇甫皓宇深吸一口气，说道。“我们游过去吧。” 此话一出，却看见楚玉烟奇怪地看着他。 皇甫皓宇被看着内心有些战栗。 377.第377章 忘川河畔（3） 他望着这两盘的景色。 分明是极好的。可以听见山泉流淌的声音，也可以看见旁边清幽的兰从，甚至可以闻见清浅的香气，扑鼻醉人。 这样一条河，虽然呈现出诡异的血黄色——那是一种无法用言语形容出来的颜色。可是周围的景色是极美的。 想来应该是由这条河滋养。 为什么就不能游过去？周围的一草一木明明长得这么好。 楚玉烟没有说话，她只是蹲下了身子，随意拾起了一块石子。 然后——往河面上一掷。 石子完全没有在河上面浮沉，而是打了几个转儿，就没入了河里面，甚至连最后的残影都没有看到。 这看起来明明浅浅的河水——一经试探，却是这般深不可测。 楚玉烟道：“忘川河，你知道是什么地方吗？” “古有传说，忘川河是冥界的一条河。”身后传来低哑的声音，“阴间的灵魂穿过它，可以进入冥界，然后进入轮回，重获新生。饮下忘川之水，便可忘却前尘往事……” 是云潇。 “是啊。”楚玉烟沉默了半晌，说道。“只有灵魂才可以漂浮在忘川河上。而我们，是活人。” 既然都这么逼真了，那么其中的效用跟忘川河想来也是一般无二的。 无论这塑造的是真是假，这都是忘川河。 “活人想从忘川河游过去，只是死路一条，就像刚才那石子——”楚玉烟扬了扬手，目光落在了那石子消失的地方。 “像那石子一样。” 刚才那沉下去的石子已经完全看不到一点声息了。 旁边的人面面相觑。“哪有这么可怕……” 但是他们心中都清楚，这只是口头上说着安慰人罢了。哪有这么可怕，方才不是已经证明了这一切吗？ 后有骷髅大军作为追兵，前有忘川河畔。 退是死，进也是死！何为进退维谷，这就是啊！ “怎么办？”终于，开始有人感到害怕了。怎么办？留在这里等死？还是游过去？ 游过去也是等死。 “有没有什么其他的办法……”周云归想着，“难不成要在这忘川河上面架一座桥？” 听了周云归的话，阿尔斯楞却笑了出来。他笑的很肆意，那是重获新生重获希望而由衷的喜悦。 “对！你说的没错！我们，就要在忘川河上架一座桥！” 骷髅大军追过来，被骷髅大军弄死，那就是连魂魄都散架了。还不如死在这忘川河里，可以迅速忘却前尘往事重获新生。 后面是死的一干二净，前面是死的有希望，既然还是一个有希望的选择——那为何不选择走忘川河？ 呆在这等死干嘛！ 而且就算走忘川河，身边还有这么多人陪着呢！ 跟这么多人一起死……也算是，不后悔了吧。 况且—— 楚玉烟只是凝视着后面的骷髅大军。在阿尔斯楞说出那句话的时候，她已经懂得了阿尔斯楞的意思。 “是啊。” 她缓缓地，慢慢地说道。 “忘川河上面有奈何桥，这个，我们活人是走不得的。但是，我们可以自己造一座桥！” 378.第378章 忘川河畔（4） 忘川河畔草木丛生。 这一刻，所有人都变得额外地团结了起来。 “准备就绪。” “那堆大块头追了我们这么久，也是时候让它们吃瘪了！” “我检查过了，是因为骷髅年代已久，上面的毒素卡在了关节之中。只要不把它弄碎就没事的。” 也就是说——他们完全可以踩着骷髅的头过去。 身前是汩汩的忘川之水，呈现出血黄色。 身后是穷追不舍的骷髅大军，它们不知疲倦地奔跑，仿佛在向往着前方。 在逆境之中，人总是会激发无数潜能。比如说现在。 人们拿出自己身上仅剩的工具，摆好了一个小小的机关装置。他们借助忘川河畔的环境，藏在了草木之中。 骷髅当然没有灵性，它们不会看，不会听，不会说。 它们只会奔跑，漫无边际的奔跑，朝着它们的目标——或者是说朝着前方奔跑。 阿尔斯楞死死地盯着赶来的骷髅大军，他的脸上，露出了一抹属于胜利者的笑容——那种神情，叫做势在必得。 楚玉烟脸上的笑容弧度越发越扩散起来，她一声令下道：“准备！” “跳——！” 与此同时，骷髅大军眼见着已经逼近他们所在的地方。 就在这一刻，骷髅大军追赶了上来！ 几乎是所有人都在同一时候，从他们的藏身之处跳了出来。有藏在上面岩石的，则是直接从岩石上凭空跳了下来。 “噗通、噗通！” 一个接一个的骷髅跌入了忘川河里面。 因为不是灵魂，它们很快陷入了血黄色的忘川水里面，并且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向河底沉没。 能过来的都是有功夫傍身的人。此时他们以骷髅大军的头为垫脚石，顺着长长的骷髅大军一路向忘川河的前方走去。 本是一眼望不到尽头的忘川河，在他们的视线所及之处，突然变得极其短起来。 仿佛现在，他们已经看见了忘川河的边缘——那是三生石，那是奈何桥，那是孟婆，在搅动着锅子里的汤。 又似乎有着看不见的灵魂魂魄在四周飘摇，他们诉说着前生的功绩，他们诉说着对下辈子的向往，他们诉说着未散尽的离愁，他们诉说着…… 跳下去的那一刻，楚玉烟只觉得有一双手揽住了她的腰身。 她转头，只对上了冰凉的银质面具，抵在了她的额头。 带着熟悉的清香钻入鼻尖，她很快跌入了一个冰冷的怀抱。那人的速度比她更快，他的双臂仿佛有着无尽的力量，带着她腾空而起，甚至她没有看清楚他的脚到底有没有踏在骷髅头上。 楚玉烟只是紧紧环着他精壮的腰身，小心翼翼的声音带着自己都不可解释的呢喃： “云潇……” “不……” “萧昀！” 前方，忘川河水流淌，送来来自冥界的靡靡之音。 “不管世上何雄名，死后都往鬼门关。关外生人犹歌舞，关内魂过黄泉路。奈何桥上回望天，实在奈何不能言。今生已尽无归路，唯向那边去——” “各位……欢迎来到奈何桥。” 379.第379章 相见欢（1） 那仿佛看破红尘阅历沧桑的声音，似乎有着蛊惑人心的力量。 那是属于年迈女子的声音。 她唱着不知名的歌谣，说着欢迎的话语，用几尽诱惑的语气，让人的心神逐渐沦陷…… 紧紧环着那精壮的腰身，楚玉烟缓缓地闭上了眼睛。 她好像，做了一个很长很长的梦。 梦里是车水马龙的城市，有支持她的狂热粉丝，有想黑她扒她私生活的狗仔队，有她那年轻充满魅力却傲娇的经纪人女士，有她无数的合作伙伴…… 有她一切的荣誉，还有，她的家…… 她的视线仿佛跨越了时空。 穿过这忘川之水，到达奈何桥的彼端，到达她内心深处，最柔软的记忆—— “这方盒子……”年幼的楚玉烟坐在家里的沙发上，惊讶地望着摆在客厅里的电视机。“这方盒子好神奇，居然有人在里面唱歌跳舞！” 就是这方盒子看起来又大又笨重，根本不讨人喜欢。 可是，就像魔术盒子一样，藏着无数的奥秘。让它在一夜之间风靡全国，让它成为新世界的代表。 “是啊……”她甚至可以感觉到男人那粗粝的大掌抚上她的额头，慈爱的目光落在她的身上，不其厌烦地介绍道：“这是电视机。” “他们好漂亮……他们是什么人？”楚玉烟懵懵地问道。 “他们啊……”女人嘴角的笑容温和而充满了宠溺，“他们，叫做明星。” 明星…… 这是她第一次接触到这个词。 那时候她记得她在问：“我可不可以成为明星呢？我也好想到这方盒子里面！” 男人点头道：“你当然可以，我们的小烟是最棒的！” 女人微笑道：“你一定可以，有梦想就去实现吧，宝贝，万一成真了呢？” 然后……然后她就真的去做了。 她报北影，她学表演，她开始尝试着去参加各种节目。她开始练习舞蹈，她开始强迫着自己学习自己不喜欢的东西。 因为她想成为一个明星，她想要能歌善舞，出现在那个盒子里！ 后来，笨重的方盒子卸掉了天线。 色彩更加清晰，屏幕愈来愈大，甚至能够挂在墙上。不再用DVD、VCD，而是直接连上网，就可以看到整个世界。 再后来，方盒子不再叫方盒子了。 它逐渐的被一种屏幕更小更薄，可以拿到手上的东西取代。它的功能比方盒子更加全面，可以下载了随身携带，小小的电视节目和动画片已经无法满足人们，他们拥有更多渠道去看这个世界。 一滴泪水从楚玉烟的眼角滑落下来。 画面跳转，那时候立志要走进方盒子的女孩子，开始尝试着去追梦。 歌能识调，舞会基本功，琴会弹几首曲子，画能作几张……可是她的心太大，想学的东西太多太杂，最后一事无成。 她不明白为什么自己不能成功。 可是现在的她，只能像一个局外人一样，眼睁睁地看着年幼的自己去不断的尝试、碰瓷、跌倒，再尝试。 终于，她想要放弃了。 380.第380章 相见欢（2） 她依稀记得，那是一个风雪飘摇的夜晚。 作为南方人，不是时常看得到雪。所以望着窗外飘落的雪花，她总觉得这是天意。连老天都在怜悯她了，谈什么放弃不放弃呢。 那时候爸爸在外面办事还没有回来。 她依然不能忘记当她提出她不想当明星之后妈妈的表情。 她以为他们应该高兴的。因为她去学这些杂七杂八的东西的时候，耗费了太多太多的时间和精力。爸爸妈妈虽然表面上不说，但是其实他们心里是不愿意的吧。 看着女儿不务正业，在这条道路上越走越远，却一事无成。 但是妈妈只是沉默了下来。 “不学了就不学了。”她记得当时妈妈说，“不就是明星吗……我家宝贝做什么都有模有样的，明星她还看不上呢。” 然后她们娘俩都笑了。 只是在画面之外，望着这一幕的楚玉烟却沉默了下来。 她看向桌台上摆放着的日历，想到离家未归的爸爸，突然想到了什么。 那是……28号。 1月的28号。 楚玉烟猛然睁眼，望着里面还在疑惑男人为何迟迟不归的母女，想吼上一句“你们快打电话给他，让他开车的时候不要走那条路……” 可是她说不出来，她只能跟个局外人一样注视着这一切的发生，却无可奈何。 似乎一切已经来得晚了。 一个电话打了进来。 楚玉烟紧盯着座机上显示的号码——那个号码她记得太清楚不过，简直就是她的噩梦。那是小区居委会的，每一次打来……都是一场不幸的发生。 妈妈跟她打了个招呼，站起身来去接电话。楚玉烟屏住呼吸，只觉得自己的脑海里一片空白，那股几乎窒息的眩晕感，在她的脑海里氤氲开来。 历史要重演了吗？ 爸爸还要再离开她一次吗？ 为什么……为什么她要再看见这一幕！ 然而她却看见，妈妈在拿起电话交谈了几句之后，她……忽然笑了出来。 “妈妈？”她不解妈妈是为什么笑。 妈妈回头，看向年幼时的她，只是笑的温柔。“马上过年了，居委会给我们拜年呢。” 楚玉烟觉得自己应该是捂着胸口坐下来的。但是她没有，也做不到。居委会给他们拜年……？怎么会，记忆里根本没有发生这样的事情！ 那个电话明明是告诉妈妈爸爸已经出事了的噩耗…… 而就在这时，是钥匙插入锁孔再转动的声音。原本那声音太寻常不过，在此时楚玉烟的耳里，却成了天籁之音。 她像一个久未归家的燕子，扑入那进门而入的男人的怀抱里。“爸爸——” 那是重未有过的场景。 楚玉烟望着这一幕差点哭出声来。 爸爸没有死，事情没有按照记忆的轨道发展，而是走了另一条路。爸爸没有死，她放弃了当明星…… 然后就如同她所猜测的那样。走过了初中，高中，大学，父母依旧健健康康的，寒暑假会带她去全世界旅游，会跟她调侃。 381.第381章 相见欢（3） 一家人其乐融融，虽然偶尔会出现代沟的分歧，可是却很快又恢复了亲亲热热的样子。 那是……那是她梦想中向往的生活啊。 楚玉烟捂着脸，如果不是这个动作，她想她已经哭成了泪人。 她还记得，如果是在记忆里，爸爸死后一家的精神支柱就倒了，她那时候不得不重拾自己的明星梦，结果她的运气很好，被商家看中，一则广告一鸣惊人，以童星出道。 妈妈却在那时候查出了恶性肿瘤。 然后她的家人都没了，她一个人走南闯北的奋斗。她从童星到最佳新人，到最佳女配女主，最后成了影后。 却依然还是一个人。 她终于发现，自己不适合唱歌不适合跳舞也不适合画画。她什么都不会，却也什么都会。她擅长的……是演戏啊。 楚玉烟想伸出手去触碰妈妈的脸。 然后她发现她竟然可以穿透那无形的墙壁，走了出来。 自己与大学时候的自己融为了一体。她伸手可以碰到这里的一切东西——沙发，桌子，电视机……还能抱住爸爸妈妈。 这个房子是她记忆里没有的。 想来是爸爸妈妈都没有死，他们攒钱再买的。 她回来了？其实之前的都是一场梦？现在，才是她的生活，这里，才是她的家？ 欣喜之情溢于言表。她坐在落地窗前，看着下方小区里的春景，露出了一抹，以往重来没有在她身上出现过的——笑容。 那种笑容叫幸福。 “爸，妈……”她叫着爸爸妈妈，也听着他们应答，这一切来的这么充实，不是梦，这是真实的。 她真的不需要去跟那些人打交道，也不需要为了一个镜头彻夜不眠，她只需要做一个平凡的女生，有一个幸福的家庭，然后一路平凡直到死去入土。 就这样一下子过去了几天。 或者楚玉烟根本就不知道时间到底是怎么流逝的。 躺在床上的时候她总是想着，请时间走慢一点，哪怕这是梦也好，就让她永远也不要醒来吧。这是她所向往的生活，她要在这里生活下去…… “那是什么？”早起吃早点的时候，围在饭桌前，爸爸看见妈妈拿着一张海报，在细细斟酌。 “一个真人秀的节目。”妈妈笑了一下，说道。她盯着手中的海报：“怎么这人看起来这么眼熟呢……” 海报上那被灯光所照耀着的少女，为何她的容颜和神情似曾相识？ 还在吃饭的楚玉烟哽咽道。 她凑上去，却觉得眼前一黑。 这个节目，她参加过。——在记忆里她曾经参加过，并且脱颖而出成为了节目的导师、代言人。海报上的那少女…… “这不就很像我们家小烟吗！”爸爸一语道破。他便回头看向楚玉烟，仔细对比几下，说着，“还真是像！那轮廓……” “去，我们小烟没有那样的气场。”妈妈推了推他。的确，楚玉烟现在只是一个普通的女孩子，但是海报上的女孩子，却是经历过无数次锻炼和海选，陶冶出来的。 382.第382章 相见欢（4） 楚玉烟只是紧盯着那张海报。 什么像不像的…… 海报上的那个人就是她啊！ 她看了一眼那人的名字——楚小烟。还真的…… “你说这是不是缘分啊。”妈妈咧嘴笑了出来，“不但长得跟我们家小烟像，连名字都这么像。” 爸爸跟着附和：“是啊是啊……” 不……那就是我啊！海报上的人是我，是曾经的我，是记忆里的我，是……梦里的我。 楚玉烟沉默了下来。“我吃饱了。” 她放下筷子之后，一言不发地朝着房间里面走去。她只是打开了电脑，搜索了楚小烟的资料。 “童星出道，先是XX品牌的代言人，而后接下了人生中的第一部戏，演的是小时候的女主角，因为长相甜美而多才多艺一炮而红。” “20XX年最佳新人奖。” “20XX年最佳女配角奖。” “20XX年最佳女主角奖……” “20XX年，金马奖影后……” 她的手摩挲着屏幕。在楚小烟资料上写着的，明明就是她……十九岁的她。那些事情全部都是她经历过的，那些荣耀全部都是她得回来的。 不对——楚玉烟猛地摇了摇头。那只是曾经的她，现在她只是一个平凡的女大学生。上天是公平的，让她成为了一个幸福的普通大学生，而安排了另一个人代替她走她原本的生活轨道。 梦里不知身是客。到底什么是梦，什么是真实呢？ “你这孩子怎么了？遇见什么不开心的事情吗？饭菜热了好几回了怎么还不出来吃？”妈妈敲了敲房门，却得不到回应，不由得更加疑惑。 她之前不是这样的。是不是因为曾经有一个明星梦，所以看见跟自己长相相似的少女走得那么高那么远……被刺激到了？ 想到这里妈妈不由得笑了出来：“小烟啊，每个人都有他们自己的生活轨道。你选择了放弃成为明星，但是你走了另外一条路。你虽然平凡，但你很幸福啊。” 对啊……幸福。楚玉烟坐在床上，将头埋在双膝之间。她现在很幸福，可是这幸福太真实、太空虚了。 这真的是她所向往的，她所想要的生活吗？她真的……幸福吗？ “算了……让她好好想一想吧。”爸爸的声音从客厅里传来。 听见妈妈的脚步声远去，楚玉烟扯了扯嘴角。这就是她的爸爸妈妈，永远这么尊重她。无论是印象里还是现在，所以他们一家很少出现沟通障碍，因为总有人去愿意迈出那第一步，也总有人愿意去退出第一步。 “爸爸，妈妈……”她只是拿着手机，手指一遍一遍地摩挲着屏幕，看着楚小烟跟她如出一辙的人生轨迹。 “你们都很好。跟你们生活固然幸福，能够拥有重来一次的机会，对我来说已经是奢望，我已经很满足了。” “但是我却发现，简单的幸福不适合我。我的心很大，只有在舞台上，才会感觉到了梦想的存在，体会到梦想的力量。” 383.第383章 相见欢（5） 她自嘲一笑道：“本来就是平凡的人，却习惯了不平凡的生活。重来一次之后，发现还向往着不平凡……” “但是如果重走那一遍人生轨迹的话，我想我一点也不会后悔。虽然没有了爸爸妈妈，但是我却找到了真实的自我。” “舞台上……才是我向往的地方。” “对不起。” “我爱你们。” 然后，对着手机屏幕上那“报名窗口”几个大字，她摁了下去。 摁下去的那一瞬间，仿佛时过境迁，连春日的飞雪、夏日的冰花、秋日漫山遍野的蝴蝶和冬日暖融融的阳光都无法解释这奇异的感觉。 就好似心口有什么东西突然破碎了。 她看见面前的景象，都在那一时刻扭曲起来，开始逐渐破碎。包括她的家，包括她的爸爸妈妈，在她的眼里也开始变得半透明，开始离她越来越远…… “爸爸，妈妈——” 她试图想伸手抓住他们，但是却无法动弹。 然后她看见，爸爸妈妈望着那报名海选了的她，露出了一抹释然的笑意。 “小烟……有梦想，就去追吧，万一实现了呢。” 一滴晶莹滚烫的泪珠从她的眼角滑下。 爸爸妈妈总是这样，一直都这么尊重她……哪怕这里是幻境，她也……无悔了。 对啊，这里是幻境。她其实一直都很清楚，她还在忘川河畔奈何桥上，怎么会突然回到了现代回到了前世。除非就是之前的声音调出了她内心深处的心结。 但是她就是不想走，她想再享受一下跟爸爸妈妈相处的片段，然后再寻找出口。 结果，真的被她找到了。 忘川河上有一座桥。站在上面俯瞰着忘川河，可以看见那一眼望不到尽头的血黄色河水。 楚玉烟猛然睁眼。 她看见这混沌的空间里，四周只有她一个人。 其他人呢？ 那之前听见的熟悉女子的声音闯入耳内：“你的内心遗憾太多，我以为你会是醒的最晚的一个，或者永远也不会醒来……没想到你是醒得最早的一个。” 女子不见人，只有声音在空气中回荡，看起来诡异的很。 楚玉烟却笑了笑：“什么该放下，什么不该放下，那些事情都已经发生并且过去了，我现在过得很好，我还要奢求什么呢？” 仿佛有人的视线落在了楚玉烟的身上打量了她半晌，然后终于笑了出来。 “你很好。” 楚玉烟没有听明白女子的意思。到底是说她在最短的时间内醒得最早很好，还是……她所做出的选择很好，亦或者只是反语？ “按照规定，你从这里醒过来了，我就可以放你过去。” 女子的声音再度响起。楚玉烟面前的空间裂开了一道口子，随着她的话语说出，那道口子的裂缝越来越大。 “前面是楼兰？”她问道。 她看不见女子，自然也看不见女子的动作。她只是听见那女子的笑声传来：“有缘人自然可以抵达楼兰。” “我的同伴呢？”楚玉烟再度问道。 她始终没有迈出那一步。 384.第384章 相见欢（6） 女子被她的态度弄得有些急，但是还是得镇定下来回答她的话： “他们么，如果没有醒来的话，就永远沉睡下去吧。如果醒来了，就跟你一样，从这里出去。” 有缘人自会到楼兰。 什么意思？这里通往的是很多个地方吗？ 看见楚玉烟的迟疑，女子终于忍不住说道：“行了你要走你快走！如果他们醒来我是必须保护他们周全的！即便是没有到达楼兰也会被传送到沙漠的其他地方！那地方肯会有人的，你放心，他们不会死！” “……”没想到还是个暴躁性格，装深沉装的太久了憋着难受吧？ 楚玉烟不由得笑了起来。 她一脚迈入了那裂开的口子里，感受着时间流逝，她的视线逐渐变得模糊了起来。 她的内心还有一个疑惑。 这里不是玄幻的世界，他们到底是怎样做到把场景塑造的如此逼真？不过想来，等她醒来的时候，她就会知道这事情的答案了吧。 …… “都是幻境罢了。”云潇，又或者是萧昀睁开了眼睛。他只是勾了勾唇，幻境里楚玉烟那样主动……他差点就以为自己醒不来了。 虽然心中很清楚这只是他内心的照应，但是—— 但是那个人是楚琰。是前世的楚琰，而不是今生的楚玉烟。 他内心很清楚的，前世的楚琰跟今生的楚玉烟不是一个人。而他要的，只是今生的楚玉烟。 “这不是你内心的真实照应吗？”女子悠扬的声音从外面传来。“咦，你们男人不都是这样，****熏心，醒不来了多有趣啊，我还想看看那女子发怒的样子呢。” 她太过不温不火，就好似一个没有脾气的人一样，怎么惹都无法发怒。但是，如果惹了她在乎的人……她的反应一定很有趣。 “你想多了。”萧昀抬头睨了一眼，他气定神闲，“人皆有欲，只是看得对象是谁罢了。况且色即是空——空！” “好吧。”女子的声音听起来有点无奈。 “不是她。”萧昀忽然说道。“就算再怎么逼真，梦境里的人也不是她。” 女子也许是被他的话微微怔了一下，没有言语。然后又看见她笑了出来：“你跟刚刚出去的那姑娘很像啊。” 在这里，没有人可以作假。她可以清晰分明地了解楚玉烟的真实性别，了解她的前世今生，也可以知道萧昀的前世，知道他们一切一切的事情…… 同样她也知道，萧昀跟楚玉烟的来头很像。 “像？”萧昀咀嚼着这个字，“是不是越来越有夫妻相了？” 女子被他的话噎着了一瞬间。瞧着男人气质悠闲长相俊美，本以为是个君子，没想到这么……不要脸。 好吧，这种事情也是要看对象的。 于是她又说道：“不，你们的来头很像。” 都是死过一次又重新活过来的人，结果刚好碰到一块了，这算不算是有缘呢？ “承你吉言。”萧昀笑了出来，他的声音悦耳，又带着低微的磁性。“放我出去吧。” 385.第385章 楼兰古国（1） 楚玉烟睁开眼睛。 她望见的是自己身处一片大漠，不由得轻嗤了声—— 果真…… 哪里有什么匪夷所思的事情，刚才大抵是被催眠了罢。 这里是沙漠，埋藏着太多太多的秘密。连驭蛇驭兽都出现了，催个眠也没有什么可稀奇的。 “云——”瞅着逐渐向她走来的人，楚玉烟怔了一下话语戛然而止，望着那熟悉的神情，脸上去了伤疤，熟悉入骨，又道：“萧昀。” 很好，终于还是忍不住露馅了对吧。 还是说跌落了这里之后没了威胁？ 之前想象当中那些什么激动没有出现。 两个人站在这里互相对望只是一时无声。 楚玉烟掰着手指头算了算：“现在可能已经到五月了。分开的时候是去年的十一月……啊呀。” 半年都过去了。 萧昀撇嘴：“看样子你混的挺不错。” ……果真就不指望他会说出些正常一点的话来。楚玉烟索性点了点头说道：“是啊，这一路有风景看又好吃好喝的，美男美女相伴，简直活的跟神仙似的。” 萧昀：“……”这是在埋怨他吗！！ 楚玉烟又道：“不像某个人连见到了都不愿意承认身份。怎么，我混得开了，而你……？” 萧昀没有说话。他只是低着头，指腹摩挲着她那已经有些干涩苍白的唇瓣，然后狠狠地吻了下去。 楚玉烟有那么一瞬间是愣住了的。 然后她却发现，没有想象当中的啃咬、侵略、攻占城池。这个吻很轻柔，仿佛一夜之间千树万树梨花开，又似乎看见了冬日纷纷扬扬的大雪，在以一种触不着的速度落下。 他那小心翼翼地动作，仿佛她就像是个易碎的瓷娃娃，一碰就倒似的。 楚玉烟索性闭上了眼睛，感受着他温柔的吻。 “等下——”楚玉烟伸手扣住了他的腰，支支吾吾间说着。 好像有人来了。 是不是……跟他们同行的人？ 萧昀只是揽着她的腰一翻滚，两个人顺着沙丘滚了下来。 那边，渐渐走来了一道高大的身影。楚玉烟探头望去，是个中年男人，皱纹遮不住那英俊的容颜，只是看见一片沧桑。那是一种，看破了世间万种变化，经历了无数生离死别悲欢离合，已经没有奢求了的，平静的满足。 “有人触发了机关。”他喃喃自语道，“终于……有人来探访楼兰了吗？” 楼兰？！ 他是楼兰的人！ 却紧接着又听见他说道：“不用藏了，我知道你们在那里的。”这里的一草一木他都熟悉得很，这么多年来，他已经来到这儿无数次了。 ——原来已经被发现了啊。 那就没有什么好藏的了。 楚玉烟心下一惊，干脆还是把身上的萧昀给推开了。 萧昀：“……” 她理了理衣襟，将身上的黄沙给拍掉，顺带瞪了萧昀一眼之后站了起来。 她抬起了头，即便是衣衫凌乱身上略显狼狈，但是侧脸优美的线条与优雅的气质却依旧让人看得人赏心悦目。 “您好。”她作揖道，“触发机关的，正是我们。” 386.第386章 楼兰古国（2） 中年人抬起了头来。 他应当是上了年纪的，但是看起来除了皱纹之外，还有晒得健康的肌肤。整个人有一种儒雅，却苍老的气质。 这是只有历经许多艰险，从一把锋利的剑磨成钝器之后，才能陶冶出的气质。 当他看见楚玉烟的第一眼之后，他只觉得仿佛心中有什么东西碎裂了。 紧接着，是那一声不可置信的话：“——琉儿？！” 忘川河前，没有伪装。 楚玉烟之前画上的妆容都被洗了下来，此时露出了她原本的容颜。随着年龄的增长，她现在与玉琉越来越相似。 但——有一点不同。玉琉从始至终都散发着一种惹人怜惜的柔弱，而面前的姑娘，却只是不卑不亢的……也不知道是倔强还是自信。 总给人一种她已经胸有成竹的错觉。 “你不是。”迟滞只是片刻，中年人的反应速度也很快。他只是紧盯着楚玉烟，一字一顿地问道：“你跟玉琉，是什么关系！” 世界上有长得那么像的两个人吗？ 要么就是有血缘关系，要么就是有人故意做出来的皮肤……跟玉琉长得相像的来到楼兰，这就不禁令人怀疑是有阴谋在了。 “阁下。”楚玉烟只是微微一笑，仿佛很疑惑那般问道，“您认识我的母亲？” 母亲——中年人心底的那根弦，终于断裂了。 她拿出了别在腰间的玉佩，上面刻着的“玉烟”二字栩栩如生。“我叫楚玉烟，玉琉是我的母亲。” 玉佩是这一任玉家家主的信物。上一任家主会把这一任家主的名字刻在玉佩上，然后从小佩戴在她的身边。 玉家家主之位，传女不传男。 中年人一个愣神，脸上的表情由惊诧到震惊到不可置信……最后变成了欣喜。 “小烟……！” 他接过楚玉烟递过来的玉佩，终于叫出了她的名字。 玉佩无法作假，玉家的玉佩会有一种特殊的手段，也只有玉家的本家人可以辨认出来，这并不是一般的人可以做到的，也不是可以轻而易举地仿制的。 那么，只有一个可能——面前这身着男装的少女，说的是真的。她的母亲是玉琉，她，则是玉家的这一任家主……楚玉烟。 她不姓玉，而姓了楚。但是她的名字，却有一个玉字。 “您……”许是中年人的称呼太过亲密，楚玉烟微微怔了下。 中年人沉默半晌说道：“我是你四叔父。” 他脱离玉家本家多年了，来到楼兰少说也有二十年。但是他依稀不能忘记那个小侄女，就像是人间的精灵降临在他的身边。 没想到时过境迁，侄女被渣男害的去世了。他本以为这个世界上再无牵挂，但是上天又送给他了一份另外的礼物。 侄女的女儿还活着。 “四叔父……”楚玉烟只是迟疑了一瞬，然后很是自来熟地叫了出来。“贸然打扰，真是很抱歉。” “不……这不要紧。”四叔父的声音难掩激动之色。他本名玉树，取自芝兰玉树，但是却辜负了期望。 387.第387章 楼兰古国（3） 只因为他辜负了所有人，他脱离了玉家的本家，孤身一人来到了这里，来寻找楼兰。 “你身边这个……”玉树这才注意到了站在楚玉烟身边沉默许久的萧昀。 “我二哥。”楚玉烟咧嘴笑了笑，说道。 楚家的人？ 但是会被楚玉烟带来，应该是可以信任的。 也许是出于直觉，又或者是楚玉烟跟玉琉之前的气质截然不同，玉树愿意去信任一回楚玉烟。这大概就是……血脉相连的感觉吧。 “欢迎来到楼兰。”玉树只是笑着，转身领着楚玉烟和萧昀而去。 这里是楼兰—— 延续接近千年的文明，如此，打开了大门。 这里的建筑物呈现出一柱擎天的模样，在阳光的烘烤下呈现出了深红色，却又好似沙漠被烘烤的颜色。只有点点的绿色点缀在建筑物下，为这里增添了色彩。 这是由热烈的红、黄、蓝三色交织，组成一个又一个明艳而火热的色彩，装点着建筑物，成为一道亮丽的风景线。 原来，楼兰真的存在，它并没有完全消失。 楚玉烟注意到在她的左手边，有一条河缓缓流淌。但是流速极为缓慢，呈现出一种浑浊的颜色，就好似忘川河水，但是又比忘川河水的颜色相差了些许。 就好似……她垂下了眼帘，有点像前世工业区后面的那种河。 现在应当是早晨，阳光并不火热，却没有看见人。 “我不知道现在外界是怎么传楼兰的。”玉树叹了口气，停留在了城门前。那边河水静静流淌，对岸却又是风景，但玉树却没有走过去。“楼兰早已不是千年前的楼兰了。这里一分为二，由河为分界线，右边是楼城，左边是兰城。” 他记得他到来的时候，楼兰已经出现分裂了。然后楼城的老城主在临死之前把楼城之主的位置交给了他，他才知道——自己是无法摆脱跟这座古城的渊源了。 是的，现在的楼兰不叫楼兰古国，而叫楼城和兰城两座城。 “我是楼城城主，玉树。”玉树自我介绍道。“但是，有的时候，我也只想做你的四叔父。” 做玉家的人。有的时候他会想，当年跟玉家断绝关系到底是不是明智的举动呢？ 因为来到这里之后，他可以算是彻彻底底跟外界断绝了联系。甚至他连玉琉死了，也没有第一时间得到了消息，而是在她死了之后的几年之后，才通过外界认识的。 虽然已经当了城主，但他的心依然向往着外面的世界。近年来在管辖楼城之余，他也会用特殊的方法走特殊的路，扮作一个普通的土司人，去跟他们交谈。只是他却知道，无论自己再怎么努力伪装，他都回不去了。玉家不会待见他的。 楚玉烟垂了垂眉。 “玉家现在怎么样了？”玉树又问道。 楚玉烟摇了摇头道：“我不知道。”玉家这些年根本就没有与她取得联系，都不知道他们还记不记得她这个下一任家主。 或者在玉琉嫁给楚国皇帝的时候，她已经成了弃子。 388.第388章 楼兰古国（4） 玉树闻声笑了出来。 那是一种说不出的笑容，只觉得他笑的时候极为悲凉。已经这么多年了，对于玉家，他果然还是没有办法把自己看成一个局外的人。 毕竟他生命当中的前二十年还生活在那儿。 “玉家就是这样。”他说道，“肯定就是那些老古董干的，在琉儿嫁出去的时候他们可能已经放弃了。但是小烟，琉儿既然把这玉佩给了你，你就是玉家的下一任家主，你一定要回去！” 楚玉烟点了点头。 如果玉琉希望她与世无争过一辈子，就不会将这玉佩交给她。 况且也算是有缘，她的名字里也有一个“玉”字……这名字听说是玉琉起的，也不知道是巧合，还是特意而为之。 但是无论如何都说明了一个事实——玉琉并不想就此放弃。她离开了玉家，但是女儿是玉家的后人，是玉家的家主，这是毋庸置疑的。 而且她还答应了秦意要找齐鬼面军的人，四大白银统领的最后一位还在玉家，就算是不要这家主之位，她怎么说也要把那白银统领给带过来。 “我明白。”她听见自己说道。她不了解玉家，也不知道玉树在玉家是什么样的角色。但是看见现今的局面她可以猜出来。 十四年来玉家从来没有跟她联系过，哪怕是她作为下一任家主，玉家也可以弃之如敝履。更别提玉树刚刚说他自己已经成了楼城的城主——足以见得玉家不容忍自己的子女成为外界的一员并且不与联系，所以，玉树很可能也跟玉家断绝了来往。 而且他在见到她之后，眉宇间隐隐的悲伤之色，已经可以解释很多事情了。 “你们……是单独过来的吗？”说完之后，玉树倒是自己先笑了出来。沙漠这么大，楚玉烟的性格应该跟玉琉相反，从刚才的几次对话里也可以感觉出来，楚玉烟不会做没有把握的事情。 所以怎么可能会单独过来呢。 要进入楼兰遗址，必须经过忘川河畔。每一个人都会被流沙带往不同的地方，他们会这样孤身出现，想必是与同伴走散了吧。 想当年他进来的时候也是这样的。 楚玉烟摇了摇头。“我跟着一群人过来，但是……”她现在发现，这里除了她跟萧昀之外别无他人。别说皇甫皓宇和白承泽，连阿尔斯楞和周云归都不见了。 她倒不怎么担心那几个人，最让她担心的……是妖华。妖华虽然聪明机敏，但他终究只是个孩子，比她都要小上几岁。况且这具身子的年龄是十四，可她的心理年龄早已超过了这个数字。 所以…… “流沙通向四面八方，他们不会被冲到别的地带的，只有可能在楼城，或者兰城。”玉树沉吟一声说道。“你们的同伴，要么就是跌落在楼城的其他地方，要么……” 自从楼兰分裂成为两个城堡之后，他们就已经成了见面就眼红的敌人。哪怕他不愿意手足相残，兰城的人还是会招惹过来。 389.第389章 楼兰古国（5） 但是比起楼城不同的是，兰城采取了其他的政策。 他们向来对于外来者很热情。 如果他们真的跌落了兰城并且受到了热情的款待……而楚玉烟几个在楼城，他们不就成了对立派吗？ 玉树一点也不想看见这样的情况发生。 楚玉烟微微一笑道：“既然这样我就放心了。” 那几个人都不是小孩子自有分寸，但是妖华……“我担心的是有一个孩子……” 她简单地描述了一下妖华的外貌，玉树显然被她的话给惊到了下。 他们自己来也就算了，居然还带了个孩子来？也是……勇气可嘉啊。 “我知道了。”玉树点了点头说道，“我待会儿就吩咐下去让他们注意一下，看看有没有你所说的那孩子。你们远道而来，一路长途跋涉应该很累了。不妨让我带你们去歇息——” 玉树刚要说些什么，却看见远处的瞭望台上面隐隐有信号发了出来。 他脸色一变：“不好，他们又来了……我先过去，你们拿着我的城主令进去就好。” 兰城的人总是喜欢无故挑衅，一直在招惹他们。但是由于楼兰多年不与外界沟通，人是杀一个少一个，所以他想尽可能和平解决。 于是才依着外界的经验设置了瞭望台，只要有兰城人来侵犯，一定要发送信号，如果他看到了，就会赶来解决。 楼兰在一千年前，是一个繁荣程度可以于外界媲美的国家。那时候三国不是三国，而是四国，从四国到西域，楼兰古城是必经之路。 所以那时候楼兰可以说是一个交通枢纽。 但是不知从何时起，楼兰开始变得衰败，最后直接从人间蒸发了。只有楼兰内部的人知道，他们并不是蒸发，而是被迫放弃了那块原本富饶的土地，选择了往沙漠的更深处隐居起来。 只是因为……沙漠的占地面积越来越大，让他们无法正常的生活下去了。 楚玉烟闻罢接过那递过来的城主令，只是目送着玉树的身影远去。萧昀在后面轻嗤一声：“你这四伯对你真是好，让你把二哥都忘记了。” 楚玉烟：“……”这厮没事又抽什么风。喝西北风去吧还是。 “好了，不要闹。”楚玉烟转头对他说道。她皱了皱眉头，走过脚下的小桥望着下方流淌的河。“你不觉得……这河看着挺不对劲的吗。” 太浑浊了。 “有什么，与我们无关。”萧昀耸了耸肩说道。“不是说要找宝藏么，进城吧。” “嗯——”楚玉烟想想也是，便点头踏入城门。 然而…… 城主令还拿在手上，面前的长枪已经拦住了她前进的步伐。 而且还不只是一根。 身后是源源不断赶来的几个士兵，身着铠甲整装待发，守着城门面目严肃，但是现在他们都有一个共同的动作——齐齐面露凶相，把危险的目光投在了楚玉烟和萧昀的身上，仿佛他们是豺狼猛虎。 为首的那个人皮肤呈现出常年在太阳下晒出的颜色：“拿下！” 390.第390章 楼兰古国（6） 楚玉烟觉得，她的人生是从未有过的……玄幻。 以前世的计时方式来算，三分钟前她还是城主的侄女的女儿……忘了是什么关系了，但是三分钟之后，迎接她的只有这伸手不见五指的漆黑大牢。 哪怕是她已经试图去解释：“我是城主的客人，我手中有城主令。” 结果那军官轻蔑地瞥了她一眼：“我们城主从来没有过客人，更不会接待客人，何况把城主令交给你！满口胡言！” 楚玉烟：“……” 有一点交流障碍。 萧昀便道：“那你们不如看看城主令辨识辨识真伪？” 结果？！结果他们把城主令拿走之后，就再也没有还回来了。 “这好像……是真的城主令！”围在一起捉摸良久，有人惊呼出声道。然而预想之中的一幕并没有发现，这群楼城的士兵只是接连露出憎恶的眼神： “卑鄙的外来人！我们城主好心接待你，你居然偷他的城主令，还想冒充城主的朋友进城！” 楚玉烟：……这前后矛盾毫无逻辑的话对我说真的好吗？？ “无耻的外来人，我看你们就是兰城派过来的奸细吧，潜入到城主身边为了偷他的城主令，然后就可以把我们楼城的军事图给弄到了！” 楚玉烟：……你都看见城主把我带过来了你还把我抓起来！ “绝对不能让这些人得逞！城主现在还在跟那群兰城的人厮杀着，我们内部是不是也需要做一点什么呢？” 楚玉烟：……你们城主为了保护住这个城市付出了这么多你们居然连城主的命令都不遵守！ “就是！城主大人对我们这么好，我们千万不能……” 他们嘀嘀咕咕着说了半天，然后？然后——就把楚玉烟和萧昀给关进来了。 罪名还是偷窃。 最后……楚玉烟始终一言不发，但是内心已经把他们吐槽得体无完肤了。她认为这群楼兰人大概是很多年没有跟外界沟通了，所以他们的脑子退化，变得越来越没有智商了。 罢了，不与智障儿童计较。 与此同时，在那偌大的牢房里，楚玉烟还看见了老熟人。 “阿尔斯楞——你怎么也在这里？！” “是你！” 两道声音不约而同地响起。 这牢房可不比麦加城好待到哪里去，甚至还要更甚，连床都没有，完完全全就是铺了点茅草。而且—— 最重要的是，这里很脏。 阿尔斯楞摆了摆手，俊美的容颜上露出一丝无奈：“他们就是诬赖！我一醒来发现自己被一群人围着，然后就被他们一口一个奸细给扔进来了……” 都完全没有给他解释的时间！ 楚玉烟道：“无事。你就算解释了他们也不会信的。”她算是看出来了，这群楼兰士兵就是一根筋，完全按照自己的主观意识走，别人说什么也不听。 自己和萧昀的下场就是一个鲜明的例子。 阿尔斯楞笑了出来，“所以你们也是被当成奸细抓进来的咯？” 看这一脸幽怨的模样，以及共鸣的话题，倒也可以猜得出来。 391.第391章 阴差阳错（1） “差不多。”楚玉烟点了点头说道。 不仅被当成奸细抓进来了……那城主令也不见了。 楚玉烟感觉也是醉了。 “云公子，怎么，你看起来有些不对劲？”阿尔斯楞随即又转过头来。 萧昀淡淡道：“你不对劲。” 阿尔斯楞：“……”这浓浓的火药味是什么鬼。刚才不是这货把那杀气腾腾的眼神投到自己面前来么！ “其他人呢？” 楚玉烟问道。 阿尔斯楞倒是配合地摇了摇头，邪气俊美的脸上闪过一丝无奈。“不知道。” 他当时在沙漠上醒来的时候是孤身一人的，但是这又成了那群楼城人发现的问题之一——奸细都是分开行动的，他们一定有同伙！ 所以阴差阳错之下，刚好楚玉烟和萧昀的到来证实了楼成人的猜想——哦，原来他们就是这个外来人的同伙啊。 楼城人保留着最传统的思想，拒绝与外界人往来。想必所有的楼兰人都不喜欢跟外界有接触，虽然不知道为什么，但是看着他们似乎很是排斥。 阿尔斯楞有一种张扬的野性之美，但是在这时候却无法展现出来。堂堂沙匪头领，也有沦为阶下囚的一天。 他的脸上露出一个冰冷的笑容。 迟早会让这群人付出代价的。 他的情绪似乎被楚玉烟看出来了，楚玉烟只是瞅了他一眼，冷冷说道：“我们初来这里，如果你要惹是生非，请不要带上我们。” 阿尔斯楞脸上冰冷的笑容瞬间僵住。 自己的想法……有这么容易被看穿么！ 萧昀轻咳一声。他同意楚小烟的话。 …… “咚——咚——咚！” 击鼓声铮铮有力，战火点燃。身着兽皮的人一个接一个跳起舞来。 他们在祭祀老天，希望这一次与楼城人的战斗中他们可以取得胜利。 有人将装好用来祭祀的祭品呈了上来。 这里清一色的都是羊肉，他们将猪视为神明的使者，不吃猪肉。 “伟大的神啊！” 巫师一扬袍子，说道。“请赐予我们力量！赐予我们胜利，赐予我们成功，赐予我们无穷的力量——” 那方后面的人跟着下跪。 “我们祈祷，用战火来求得一场雨——” 就在巫师念着祭词之时，忽然，天空黑了。 有人忍不住询问道：“快看！快看！天黑了！是不是要下雨了？” 这一次神明真的听见了他们的祈祷了！要下雨了！兰城乃至整个楼兰已经很久很久没有下过一场雨了，他们只能依靠着唯一的河水。可是那河水因为承载着太多太多人，也变得浑浊。 而且河水不外流，它的尽头是一片沙漠，水资源在这里，成了一种奢侈。 “要下雨了！要下雨了！”有了第一个人带头就有第二个，有了第二个就有第三个，紧接着所有人都跟着一起手舞足蹈欢庆起来—— 巫师也跟着欣喜。难道他们的祈祷真的灵验了吗？ 却听见上方传来一声叫喊。 “噗通！” “噗通——” 几个身影接连从天而降，以一道优美的弧线摔在了地上。 392.第392章 阴差阳错（2） 周云归揉了揉摔得疼痛的脑袋，首先就发出一声惊叫：“小屁孩你快从我身上下来！” “……”妖华高贵冷艳地瞥了他一眼，然后以一种优雅的姿态站了起来，顺带还踩了周云归一脚。 就是他威胁楚玉烟让她不得不带路去楼兰的！ 周云归疼得吡牙咧嘴，暗道自己不能跟小孩子计较，悻悻了事。 皇甫皓宇依旧一张冷峻的冰块脸，他的目光环绕四周，掠过这些奇怪打扮的人们。 “这里是哪里？” “你们——”大祭司惊诧地看着从天而降的几个人。“你们……你们莫非就是上天赐给我们的圣子！” 大祭司说的是一口流利的中原语。 而且不仅仅是兰城人，楼城人说的也同样是中原语。由此可见，楼兰古国在一千多年前与外界来往关系密切，以至于把他们的语言也学会了，并且代代相传下来。 “圣子！圣子！” 有了大祭司的带头，越来越多的人对着从天而降的几个人喊道。 “圣子大人，圣子大人！” “圣子大人，为我们求雨吧！” “对啊圣子大人，您们从天而降，一定是跟雷公电母取得了联系吧，什么时候可以帮我们下一场雨？” 皇甫皓宇几个人面面相觑……一脸懵逼。 什么鬼！！ 圣子？求雨？连雷公电母都出来了，有没有搞错！ “你们——你们搞错了——”皇甫皓宇想要解释道。他们只不过是好不容易过了忘川河那一关，然后被传送过来的。那女声明显带着恶趣味，让他们从天而降估计也是故意而为之……想到这里皇甫皓宇就觉得气结。 但是……楚玉烟去哪里了？ 他可不管其他人，只记得那一个。 她……为什么没有跟他们一起出现？难道她还被困在忘川河里面没有出来？ 皇甫皓宇的眉头深深皱起。这可怎么办！楚玉烟被困在忘川河里…… 但是与此同时，别人已经不给他们说话的时间了。大祭司一声令下：“我相信这是老天爷的指令，这是老天爷赐给我们的。只要圣子大人们开心了，天上一定会下雨。” “对！对！” “伟大的圣子！伟大的老天爷！” 这群激动不已的人甚至已经朝着天重重跪了下来。他们对大祭司的话深信不疑，在这个急剧缺水的地方，只要有一点点希望，都可以被他们抓着不放。 因为——他们太需要水了。 那条罗布河被楼城的人几乎占去了四分之三，兰城的人压根就没有分到什么。 而且楼城的人还想着要分一点给他们。笑话，兰城的人怎么会接受他们敌人的施舍呢！ 以至于兰城人渴望水已经渴望到了一种境界。 老天爷赐给他们圣子，一定是在告诉他们，兰城人有了水之后，就一定能够战胜罪恶的楼城人，重新统一楼兰！ “圣子大人们，请随我来。”平息群众之后，大祭司对着皇甫皓宇等人露出一抹和蔼的笑容。 白承泽解释道：“我们不是什么圣子——” 393.第393章 阴差阳错（3） 但是大祭司却执拗的很，他说道：“我们现在正在祭天求雨，而后刚好进行到求雨这一环。您们从天而降，显然是老天爷听见了我们的呼声，将您们派来为我们降雨的。也许您们的实力尚未觉醒，又或者您们其实心中有数，但是现在并不想承认自己的身份……这些我们都懂。” 白承泽无语了。 因为他觉得这样下去只会越描越黑，还是……不说好了。 “就算我们是圣子，我们也无法帮你们求得一场雨的。”皇甫皓宇冷冷地说道。他一点也不喜欢这种被误会的感觉，他们从上面掉下来只是巧合，自己的身份自己还清楚得很。 但是话刚刚说出来就被大祭司打了回去：“尊敬的圣子大人，我知道您并不想暴露您的能力。但是我相信我们兰城人一定会用我们的真心感动您的。” “对！对！” 大祭司的话惹来更多群众的附和。 “我们兰城人有了圣子，还怕那群楼城人吗！” “那群楼城人就等着瞧好了，到时候圣子大人为我们求雨，我们可以拥有比他们更多的水资源！” “况且老天爷赐给我们的圣子还不止一个，我们一定要努力感化圣子大人们！” “圣子大人，圣子大人！” “您们看。”大祭司说道，“群众都对您们深信不疑。所以您们就不要再推辞了，再怎么伪装也没有用的。” 皇甫皓宇怀疑地盯着大祭司。这群人的逻辑……真的，没有问题吗？ 这样看起来，应该是有大问题才是。 周云归却接话了：“那么我们就随你走一趟吧。” 妖华刚想说什么，却被大祭司给打回了腹中：“我相信我们已经做到了第一步，圣子大人们愿意入住我们兰城了！” 群众欢呼。 “太棒了！我们已经做到了第一步了！” “想必我们很快就会感化圣子大人的！” 这也怪不得兰城人。他们太渴望水了，又对宗教深信不疑，心中怀着打败楼城的信念，以至于在遇见皇甫皓宇几人之后，才会表现出这么……狂热的一面。 大祭司则是想着，等回去通知城主大人，一定不能把这消息放出去。如果让那群卑鄙的楼城人知道他们得了圣子，依照他们的手段，一定会想出新的办法来制止住圣子大人们的实力的。 况且现在圣子大人们看上去也并不想帮助他们…… “我们跟你走也不是不可以。”妖华深吸一口气，终于说道。“我们有朋友跟我们走散了，如果他们在这块地方，可不可以帮我们找？” 大祭司满口答应：“自然！自然！圣子大人放心，我们会叫人过来把您朋友的画像给画出来，然后挂在兰城的四方，而且只要有消息，我们一定会通知您的！” 皇甫皓宇看了白承泽一眼，都看到了那抹……迟疑。 从他们的话来看，这里应当就是楼兰古国无疑。 但是……为什么变成了楼城和兰城？而且这两个城市好像有什么深仇大恨似的。 394.第394章 阴差阳错（4） 皇甫皓宇想，还是走一步算一步吧。他们初来乍到，什么都不知道，况且现在的身份也很敏感……但是倒也为他们提供了不少便利。 那么，楚玉烟，你到底在哪里呢？ 还有云潇，阿尔斯楞…… 他们，都不见了。 …… 寂静的牢房里。 这儿是互相串通的，中间没有门隔开，而且也只关押着楚玉烟几个……大概是犯人。 由于实在太无聊了，几个人索性有一搭没一搭地聊起天来。 “原来当沙匪也不容易啊……”楚玉烟感慨道。一直以为沙匪就是小说电视剧里面所描绘的那般，但是当真正遇见了之后才大跌眼镜。 “那是。”阿尔斯楞脸上闪过一丝得意。 但是让他想不明白的是，从忘川河出来之后，总感觉楚玉烟和云潇之间……有些变了。 有一种说不出的感觉，就好似有一层无形的墙，让他无法接近，把他隔绝在外。 不过这不要紧，他对云潇又不感兴趣。倒是这个李公子，看上去倒是有趣的很。而且……为什么他觉得，这李公子的面容出现了一点变化？ 秀气。 “你觉得这楼城人什么时候才会过来？”沉默良久之后，萧昀突然问道。 “不知道。”楚玉烟打了个呵欠，靠在了他的肩膀上小憩着，“估计是等他们打完之后吧。” 通过刚才的对话，阿尔斯楞同时也了解到楼兰已经一分为二了。这并不是什么秘密，稍作打听就能知道了，所以楚玉烟也毫不避讳地说了出来。 不过楚玉烟只是说城主看了藏宝图之后才答应她一些事情的，并没有告诉阿尔斯楞城主是她的四叔公。 因为这说来也玄幻的事情……楚玉烟觉得不是三言两语就能解释清楚的。况且她跟阿尔斯楞还没有熟到那种境界。 一段时间前他们还互相威胁来着。 阿尔斯楞狐疑的目光在楚玉烟和萧昀之间流连。 终于知道那种奇怪的感觉是来自哪里了！ 这个李公子跟云潇在之前有那么熟么？已经可以达到互相靠对方肩膀的地步了？ “城主大人来了！” 不知是谁喊了一句，声音大的都能穿过牢房闯入楚玉烟几人的耳内来了。 “城主大人来了？！城主大人怎么样？” 越来越多的人闻罢欣喜地跑了出去，仿佛那边有金子似的。 看样子四叔父在城里的威望很大啊，人家毕竟是城主嘛…… 楚玉烟拖着下颚想到。然而很快她扯了扯嘴角，笑不出来了。因为那边已经开始争论起来—— “卑鄙的兰城人！这一次他们是不是又搞偷袭！” “还好我们城主大人英明，破了他们的局，打败了他们。那群卑鄙的兰城人还不承认自己战败了，一个二个都说他们才是最厉害的……” “他们有什么资格跟我们城主大人比？他们连给城主大人提鞋都不配！自己打不过我们楼城，就来安插奸细想要窃取我们楼城的机密——那群被派来的奸细跟兰城人一样，都是一样的无耻！不是什么好鸟！” 395.第395章 阴差阳错（5） 楚玉烟嘴角抽了抽。 还真是什么话都能扯到他们身上来—— 然后就是他们不是什么奸细好吗！！到底要误会到什么时候！！ 玉树从瞭望台下来的时候，眉头终于有着稍微的松弛。 从楼兰分裂出去的兰城城主骁勇好战。 所以带出了这样一批兰城人。但是楼城人同样也好不到哪里去。上百年的反目，让楼城和兰城已经成了水火不容的地步。 光是为这罗布泊的归属，就已经可以闹得人头大了。 罗布河就是从罗布泊流下来的内流河。这本应是楼兰的母亲河，也同样是楼兰境内的唯一一条河。在楼兰分裂之后，按照地图，它归属于楼城。 不过尾巴却在兰城。 然而即便是楼城已经做出让步，兰城居然狮子大开口，要三分之二的罗布河。 如今外面的罗布泊已经干的差不多了，罗布河也逐渐快成为一条死河了。玉树认为应当寻找新的办法，让罗布河重现生机，而不是在这里争罗布河的归属。 实在到了万不得已的时候，他们还可以尝试像祖先那样，迁移。 楼兰国本是在罗布泊的旁边，依附罗布泊生存。罗布泊断流，他们便顺水而下来到了罗布河。 再迁移一次又有何？ 但是兰城人死活也不肯同意，他们差点就要闹起来了，还好最后由玉树出面，阻止了这一场闹剧的到来。 只是那一场谈判几乎是把兰城和楼城的关系弄得越来越恶化，而他们之间的战火也更加白热化了。 这是玉树一点也不想看见的局面。 “城主大人，城主大人！” 玉树被人们簇拥着走进来，只听见那士兵一脸邀功着跟他汇报，“我们抓到了从兰城来的奸细！而且是三个！” 那群可恶的兰城人，一天到晚就知道在背地里搞些什么小动作，好在被他们一眼识破了，把那几个奸细也抓了过来。 “我们还把您的城主令给找回来了！”另一个人得意洋洋地说道。这一下城主一定会表扬他的！城主令可是象征城主身份的东西，城主丢了该有多着急啊，他这回算是立了大功吧。 本来听着奸细二字玉树的眉头只是微微皱了下，心里并没有想太多。但是当听人提起城主令这个词之后…… 等一下。 楚玉烟去哪里了？ 自己不是把城主令给她了吗？怎么突然又被这群人给找回来了？ 他突然有一种不好的预感。如今情况特殊，他们又说抓到了三个奸细…… 不会真的是自己所猜测的那样吧。 “你们抓到的可是……呃……”玉树本来想说些什么，但是在描述外貌之上，最后还是放弃了。“带我过去吧。” 那人当然不知道玉树在想些什么，只是看着城主大人同意去见那些奸细了，觉得自己立了大功。 “我们真的不是什么奸细。”楚玉烟揉了揉太阳穴，觉得简直无法跟这群楼城人正常沟通。 说的都是麦加语和中原话，但为什么代沟这么……严重呢？ 396.第396章 阴差阳错（6） “你们现在说什么都没用。”那楼城人睨了他们一眼，说的是本土的麦加语。他看着楚玉烟几个人是外地人，就私底下用麦加语把他们给说了一顿。 却没有想到阿尔斯楞冰冷的眼神抛过来：“你真以为我听不懂麦加语吗？” 说的一口麦加语却是流利又通顺。 楼城人震惊了一下，内心更加笃定了他的猜疑。 连麦加语都会说，果然是奸细！ 如果阿尔斯楞知道他说麦加语只是更加证明了楼成人内心的想法……他肯定会巴不得一头撞死在墙上吧。 “城主大人马上就来了，等见到城主大人之后有你们好看的！城主大人对奸细从来都不会心慈手软！” 楼城人哼了一声，继而说道。 阿尔斯楞内心可以确定，属下一个二个都是没有脑子的，想来那城主也不是什么好东西。于是内心的期待感荡然无存。 都不过是为了楼兰宝藏而来的。 但是楼兰……真的有宝藏吗？为什么跟楚玉烟的谈话之中，她压根就没有提到宝藏呢？ “城主大人！” 看守牢房门的小厮见着玉树走了过来，一脸欣喜，连忙领着玉树过来，“城主大人您请！这地方脏——” 玉树没有回答他的话，他只是迫切地向前走去，希望不要是他猜想的那样…… 然而当他看见牢房里蹲着的三个人之后，有一种名叫……也许是羞愧恼怒的情绪在他脑海里逐渐升起。 “嗨。”楚玉烟对他扬了扬手。 “这就是你们所说的奸细？”玉树额角青筋突起。 “对！就是这三个鬼鬼祟祟的男人！莫名其妙地出现在沙漠之中，满口胡言乱语，还拿着您的城主令，不是奸细是什么？”那士兵说的理直气壮。 尤其是其中一个穿着男装，却长得比女人还好看，根本就是……不让人觉得怪异都搞笑了！ 楚玉烟还是趁着时间给自己补了补妆的…… 却没有想到在士兵眼里又成了自己是奸细的一个证据…… “城主大人。”楚玉烟叹了口气，说道。“这就是你给我们的态度。” 玉树老脸一红，尴尬地说道：“小——咳，我现在马上放你们出来……我不是把城主令给你们了吗，怎么还这群人辨认不出来？” 他现在也觉得头大。 他本来刚刚想叫楚玉烟小烟的，但是却被她瞪了回来，连忙止住了口。突然想起来楚玉烟刚才也没有叫她四叔父，而这里还有外人……想来楚玉烟并不希望自己的身份暴露。 那他就只能顺着楚玉烟的台阶下了。 “我把城主令拿出来了。”楚玉烟耸了耸肩，说道。“但是他们见了城主令之后反而一口咬定我们是小偷，这下子更名正言顺地把我们抓进来了。” 玉树：“……” 为什么他突然觉得自己养了一群这么蠢的手下呢！！ 一定是错觉，一定是错觉。怎么办，这下在外侄孙女这边丢尽了脸了…… 他憋着一口气说道：“这是我的客人！你们怎么招待他们的！” 397.第397章 美人出浴（1） 几个士兵在一旁听的是一头雾水，完全没有搞懂现在这是什么情况。 不是说他们是奸细吗？ 他们偷了城主大人的城主令，城主大人应该很愤怒才对！ 但是为什么城主大人非但没对这几个奸细发气……反而对他们发气了？！ “你看。”楚玉烟说道，“城主大人，我也不知道您带出来的人……”会这么蠢。 玉树脸上一僵，只能扯了扯嘴角尴尬地笑着：“孩子啊，你别生气，别生气，这件事情是我的错，我在之前没有安排好，让你见笑了……我马上就去给你安排住宿的地方！” “哼。”楚玉烟轻哼了声未语。 那边的人听的更震惊了！ 城主大人什么时候有这么低声下气哄人的一面了啊！ 城主大人在他们眼里向来都是德高望重的存在……怎么也会有这样的时候！ 而且面对的还是一个他们刚才认为是奸细的人！ 完了完了完了，他们可是把这**细带到最差的牢房里，别说饭菜了，连水都没有给他们喝，倒是他们自顾自地聊起天来，也不嫌口干的，还被他们鄙视了…… 这一下，所有的士兵内心都是崩溃的。 但是玉树倒觉得很是开心，楚玉烟现在的态度代表她并没有怪罪他，只是做做样子罢了。既然这样，那他得更努力把这小祖宗给哄好了…… 玉琉死之后还是隔了三四年才知道这个消息，这让他很是愧疚。还记得小时候玉琉很喜欢他这个四叔，他比玉琉大不到八岁，年龄相近让两个人也玩得很好。 但是却留下了一个这样的遗憾。 玉树本想着一定要对玉琉的孩子好，奈何现在十年过去了，他却连出去到外界看一看的机会都没有，****为这个楼兰操碎了心。 没想到盼到玉琉的孩子自己找上门来了，而且还很亲昵地叫着他，无论是真心还是假意，玉树都觉得这辈子值了。 况且她还说要复兴鬼面军，将四大白银统领找齐，重归玉家夺回家主之位…… 这让玉树看见了未来的希望。这样一个孩子，天生就是应该坐在那高位之上俯瞰众生，而不是屈身于底层之下的。 所以他愿意去帮助楚玉烟。 而且楚玉烟的性格也让他很是满意，拿得起放得下，虽然是个女孩子，但是一点也不矫情，有一种不符合年龄的成熟。 “你们还愣着做什么？”思及此，玉树已经回过头来瞪了身后正在发呆的一群人一眼。“还不把牢房的门打开放他们出去？他们是楼城的贵客，不是像你们这样对待的！你们抓奸细的好心在先，但是也看一看到底是不是奸细！” 他们给出的理由根本就逻辑不同啊。哪里会有人蠢到偷了城主的令牌去大张旗鼓的，这不是此地无银三百两吗。 果真还是自己欠缺了对他们的培养。 玉树这么想着，他摸了摸脸，只觉得他现在一定是铁青的。 因为他的脸在楚玉烟的面前已经丢光了。会不会被笑话啊？ 398.第398章 美人出浴（2） “是、是！” 城主大人都吩咐了，那群士兵先前惹了楚玉烟等人，此刻哪敢怠慢，一个二个麻溜的很，开锁的开锁，招待的招待，倒是变得低眉顺眼必敬必恭的。 看得楚玉烟不由得摇了摇头。 楼城和兰城真的需要好好整顿一下了。 就冲着这智商来看…… 也是够头疼的。她突然开始心疼起玉树来了。 “我已经帮你们把房间安排下去了，你们跟着他们走……你过来一下。”玉树正说着，突然发现自己不知道该怎么称呼楚玉烟，便直接跳过了称呼这个事情。 阿尔斯楞在后面看得也是饶有趣味。 没有想到她有这么大的能耐，这可是楼城的城主…… 看样子楚玉烟之前说的话不假。而且看着那群士兵一个二个的样子，就觉得内心一阵畅快。 也不知道周云归那边怎么样了。 萧昀看了楚玉烟一眼，得到楚玉烟的肯定之后，方才跟着那群士兵走去。 这毕竟是她的四叔父，玉家的事情，自己还是别去干扰的好。 前世对玉家不是很了解，只知道其是一个很神秘的家族。那时候楚玉烟已经是玉家的一枚弃子，所以直到她死玉家也没有出面。 也难怪，像楚玉烟这样的候选人玉家有无数个。令牌他们也可以打造无数块，在万不得已之下，有什么规矩是不能打破的呢。 都不过是为了明哲保身罢了。 目送着两个人远去，楚玉烟一路跟着玉树来到了他的房间。 这里是一座城堡，有无数房屋是用人们的双手亲自垒起，倒也是一种别样的风景。 “四叔父，怎么样了？”还没来得及坐下来，楚玉烟便已经问了出声。 一路走过来的时候她已经告知玉树，除了萧昀之外没有任何人知道她的真实身份，所以在外面还是称呼她为小李吧。 至于阿尔斯楞……楚玉烟觉得，楼城这群士兵粗枝大叶的看不出来，但是作为沙匪头领的阿尔斯楞，他为人谨慎行事小心心思缜密，或许……自己的真实性别他已经开始猜疑了。 都怪那个忘川水，让她准备的着装一下子都暴露了，只能在慌乱之余随便整理了几下把头发束起来，但是可能依旧瞒不过阿尔斯楞的眼睛。 在之前交谈的时候，她就已经有所觉察阿尔斯楞在试探她了。而且她怀疑……自后阿尔斯楞还会再试探她的。 这个人就跟一匹狼一样，伺机待发，只为了捕获自己的猎物。很不幸的是——就目前而言，他的猎物好像是楚玉烟。 “我去瞭望台的时候，似乎听见兰城那边人的欢呼声。”与楚玉烟相对而坐，玉树皱了皱眉说道。 兰城的人远比他们缺水的多。 所以祭祀求雨这种事情在兰城已经见怪不怪了。 但是这一次，天上并没有下雨，为什么会欢呼呢？ “你怀疑——”楚玉烟问道。 她好似已经明白玉树的意思了。 玉树点了点头说道：“很有可能。因为我听见他们似乎在嚷嚷着圣子什么的……” 399.第399章 美人出浴（3） 如果真的是圣子，那么会被兰城人当成底牌的。 他们不可能轻易表露出来，只能派人去打探。 “噗。”一提到这个可能性，楚玉烟就忍不住笑了出来。“但是不知道过去的有几个人……” 万一他们都被分散了怎么办？楚玉烟不在乎其他人的性命，因为她知道这群人有自己的本事保护住自己，况且他们也没有那么熟…… 但她在乎妖华的安危啊。 毕竟是个小孩子。 “我尽量再派一些人到兰城内部去打探打探。”深吸一口气，玉树说道。 似乎从他们这群外来人来了之后，一切都变得不一样了起来。也许是硝烟味更浓了吧。 “麻烦四叔父了。”楚玉烟颔首以示谢意。“但是四叔父，据我了解到……兰城的内部好像缺水很严重？” 听到了她的话，玉树点了点投，发出一声长长的叹息。 “他们本不必这样的。我不知道你来时看见了没有，那条滋养着罗布泊的河，已经很浑浊了。”沉默半晌，玉树终是说道。 兰城城主太倔，怎么也说不动。 现在，只有罗布河的一条河可供楼兰使用。而罗布河唯一清澈的一段……在楼城境内，却也不多了。 “你想过怎么办吗？”楚玉烟问。 “几百年前，这里有一次大开发。”玉树道，“那个时候罗布泊就因为水路改道而断流了。如果实在不行，我想换一个地方，重建楼兰城。” ——前提是兰城的人愿意。 楚玉烟垂眉。看见玉树的表情，显然并没有说动兰城的人，他现在还在想别的办法。 “对了。”玉树问道。“你此番来楼兰，是为了什么？” 他这段时间忙的不可开交，都没有打探过外界的事情，对于楚玉烟的目的不理解也是应该的。 楚玉烟没有说话，只是从袖口里抽出了一张卷轴。 那是——楼兰的地图。 “你居然拿到了这个？！”地图的接口处被修补的很好，看上去完全不像是三块碎片拼合在一起，那样的完美无缺。玉树显然是知道这地图的，不仅如此……“这是……这是楼兰的老祖先画的，却失踪了，已经很多年没有见到过这地图了。” 地图失踪了，世界那么大，他们怎么可能找得到，所以就放弃了。 楚玉烟的眼皮跳了跳。 所以……“所以四叔父，现在全天下的人都知道楼兰有宝藏，楼兰的宝藏，到底是什么呢？” 玉树只是望着她，似乎被她的问话惊到了一瞬，然后，缓缓地，露出一抹苦笑来。 …… 楚玉烟从玉树房间里走出去的时候，已经稍稍缓过了神来。 她到底是还有那么一点不相信玉树的话的。 但……她想，似乎也确实是这样。 推开房间的门，水雾缭绕，一进门就可以闻到那浅浅的香味。 里面……有人？ 哗啦啦的水声闯入耳内。楚玉烟挑了挑眉毛，楼城没有兰城缺水，而且他们是贵客，所以才愿意拿得出水来供他们洗澡吧。 但—— 400.第400章 美人出浴（4） 她可以看见水落在白玉般的石阶上。 雾气缭绕间那瓷白的肌肤仿佛上好的羊脂玉。肌理分明而线条精壮，敞开衣襟仿佛在发出最诚挚的邀请。 水珠落在肌肤上透露出微微的粉红色。氤氲着几尽模糊的一张脸，那大抵是入骨的懒散，可是在那双平静如水的墨眸后面却隐藏着冷冽的锋芒。 直至他听见这开门之声—— “可以，不请自来你倒是学的活灵活现。”将房门关上，楚玉烟后退几步，最后坐下，缓缓说道。 也听不出语气是何。 玉树给她的话题无疑是告诉她楼兰目前面临的问题，这是一个艰难的抉择，也是一项重大的工程。 进退维谷说的大概就是这样。 “有什么不请自来的……”萧昀伸了个懒腰，萦绕的水雾勾勒着他修长的手臂。“你四叔父对你可真好啊。” 楚玉烟睨了他一眼，“却被某人享受了。” 在这个缺水的地方还这么奢侈的洗澡……也真是浪费。 浪费可耻！ “那……为了节约……”萧昀斟酌片刻便冲着她露出一抹笑容来，他勾了勾小指，说道，“你进来我们一起啊。” 楚玉烟：“……” 有你这么节约用水的么！明明应该是拿个盆子要出水倒在身上直接擦身子……算了，有点无法想象萧昀按照那样方法的样子。 想想就好笑。 但是玉树确实考虑的很周到……因为同行皆是男人对于洗浴没什么讲究，可她却是个货真价实的女孩子。大概是看到她一路风尘仆仆的样子，都没有好好洗过一次澡，好不容易落了城，所以想让她好好享受一下，才把水拿出来吧。 结果却被某人占了便宜。 果真是过惯了奢侈生活的人么！！ 但是虽然如此想着，她已经摸索着浴桶的边缘，趴在上面却迟迟没有动作。“你想多了，等你出来再说吧。” 实在不行就简洁一点洗，用不着这么大动干戈。 然而她心中这么想不代表某人愿意——萧昀长臂一捞已经把她连人带衣服都拉入浴桶之中了。 这浴桶足够并不大，一连容纳了两人已经没有了多少活动的空间，楚玉烟只能紧紧被他抱着却无法动作。 “你——”她的声音听起来吧把牙关咬的清脆。 “来来来，节约用水。”萧昀笑眯眯地说着，已经开始解她的衣服。 女装他不熟悉，但楚玉烟现在穿的可是男装。而且还是那种……嗯，便装。将腰带轻微一抽，她的衣服已经松垮下来，露出了半掩的香肩。 这段时间行走，虽然脸和裸-露在外的手臂被晒黑了不少，但是肩膀却没有。依旧瓷白，仿佛一掐就能掐出水来。 楚玉烟扯了扯嘴角。 他的身上依稀有那种淡淡的清香。哪怕是在水里，他的体温也比寻常人低两度，阴阴凉凉。就像是……他原本不是一个人，而是一个厉鬼重活过来了一般。 不过那又如何，她自己就是占了别人身体用了别人身份的厉鬼。 401.第401章 美人出浴（5） 萧昀阖上眸子，却没有了下一步的动作，只是让她靠在了他的肩膀上。 温热的水流波动起伏。 “我不是什么楚国的二皇子。萧昀是我的本名，我的老家，是在九重国。”他也是皇子，只是当时都没有被承认身份，排名封号是什么，他都懒得去记那些，久而久之都忘了。 楚玉烟微微一惊。 什么意思？ 他要跟她分享他的过去了吗？ “我生在九重国的皇室，身份却没有那么见得到光。”萧昀轻叹一声，骨节分明的手搭在她光滑的脊背上。 他甚至撩起她的一簇发丝缠绕在他的尾指上把玩。 “我母亲生我之前，疑似与别的男人有染。哪怕那男人死了，哪怕已经滴血认亲过，他们依旧不承认我是皇帝的孩子，而认为我是一个野种。” 说到这里，萧昀的脸上却没有浮现出任何的惆怅与哀伤。那是一种，已经看透了一切的，平静。楚玉烟本想着安慰他，但是看见他的身上没有出现任何正常人该出现的情绪，倒也作罢。 想必能够跟她说出这些事情，他早已看开了吧。 萧昀是不需要别人安慰的。 “就这样浑浑噩噩过了五年。”他接着说道。“萧曜是我同母的亲生弟弟。” 他的父亲到底是那个男人还是皇帝，他也不知道。只是当时母亲身为皇后，因为他的出生成了废后。 大抵是因为母亲的哀怨，终于让皇帝念起了旧情，再一次宠幸了她。 然后没多久弟弟也出生了。 那时候的他依然在宫里，时时刻刻都被流言蜚语攻击着。母亲把她所有的爱都给了弟弟，弟弟同样也不负众望，在一干皇子中脱颖而出。 而他呢，就成为了一个被秘密训练的暗卫头领，负责保护他弟弟的安危，自幼接受着非人的训练与痛苦的折磨，被迫着学习各种他根本就不喜欢的东西。 不过那时候年龄太小了，也不懂什么，只是知道自己的存在不讨母亲欢心，所以他要努力讨好母亲，保护好弟弟，于是就硬着头皮去学了。 后来呢，母亲就去世了。她到底也还是没能看见弟弟登上皇位的那一刻。但是他却终于站了起来，单凭者一支亲自培养出来的精兵，走南闯北，打天下。 最后被关在水牢折磨致死。 这就是他的前世。 那原本不堪回首的痛苦回忆，却在现在想起来的时候，觉得其实也没什么，一切轻松得很。也许是因为……对象是她吧。 “五岁那年，母亲想了个法子，要让我死。”萧昀按着楚玉烟的肩膀，让她可以靠在他的胸膛上。楚玉烟没有挣扎，只是很配合地环住了他的腰身。他现在或许也需要一个可以依靠的肩膀吧。“当然，是假死。但是按照他们的计划，从那天之后，皇宫里不会有一个名为萧昀的皇子，但暗卫里会有一个无名只有代号的孩子。” “她专门找了一批这样半大的孩子从小开始培养，为的是给她另外一个儿子组建一支精英队伍时刻保护他。” 402.第402章 美人出浴（6） 楚玉烟不知道他当时的心情是怎样的。 但是，如果让一个孩子知道，他被他的亲生母亲培养成了保护他亲生弟弟的暗卫……或者说死士更为恰当，甚至掐灭了他原本可以享受荣华富贵衣食无忧一辈子的机会。 该怎么想呢。 萧昀阖上眸子，想起前世的自己在第一次知道原来他是被当成死士培养的感觉。 这么近，那么远。 “你不好奇吗？” 他低着头，声音带着不可抗拒的磁性。 “好奇什么？”楚玉烟微微愣了一下，反问道。 不好奇我的身世吗，不好奇我到底是什么人吗，不好奇……不好奇为什么我一个九重国的皇子能在楚国皇宫游刃有余吗？ 萧昀有无数问题想要问出。 如果我说我是死而复生之人……她会怎么想？ 但是最终，他还是只问了一个问题：“不好奇我……为什么会来到楚国皇宫，摇身一变成了楚景渊吗？” 楚景渊是楚国二皇子的名字，是楚玉烟真正的二皇兄。 所以他并不是自己的亲生哥哥。 楚玉烟当然也知道，萧昀来历不凡，很可能只是站着楚国二皇子这个身份——而且，你见过哪个哥哥对自己妹妹动手动脚甚至下手了吗！ 这不就是***么！ “你现在不就是在准备说么。”楚玉烟笑了笑，说道。“我还需要问你吗？” 萧昀凝视着她的眸子许久，终于忍不住笑了出来。 他的笑声低沉而悦耳。 为什么……她总是这么懂他呢？为什么每一次都能让他这么欢喜呢？ 他真是中了毒了！ “景渊是我的字。”半晌，萧昀不紧不慢地说道。“我听着这名字挺巧的，就用了这个身份了。” 楚玉烟：“……”就知道他既然问了就不会给出什么正经的回答。 所以还是不问得好。 “其实成为楚景渊的那一年，我五岁。”他突然想起了什么，带着许些戏谑的声音在她的耳畔响起。“楚景渊当时因为病复发死了，我就顺水推舟代替了他的身份生活在了楚国皇宫里。” 楚玉烟迟疑一下。 从九重国到楚国，单枪匹马走过来，就算快马加鞭，没一个星期是无法落脚的。何况还是从九重国的皇宫到楚国的皇宫。 但是萧昀刚才分明告诉她，他五岁那一年才被母亲准备培养成暗卫。 五岁那一年他的母亲要设计，让萧昀这个人永远消失在九重国的皇室里，消失在这个世界上。 况且当时他只有五岁！一个五岁的孩子是如何从九重国来到楚国，还顺理成章代替了楚国皇子的身份的？一个五岁的孩子，又是如何知晓这后面会发生的事情？那可是千里之外的国家！ 除非…… 楚玉烟瞪大了眼睛，好似想到了什么一般，转头看向萧昀。 萧昀只是含笑望着她。他的笑容很随意，如同他的性子一般，就像是哪里走出来的不良少年，还带着些许玩味的气息。 他只是几尽挑-逗般咬着她的耳垂： “你可信——人死，有复生之说？” 403.第403章 意味不明（1） 你可信人死有复生之说—— 你可信人死有复生之说！ 死而复生，死而复生，她楚玉烟不就是死而复生借尸还魂的吗！ 那萧昀为什么会问出她这个问题？难道是说—— 萧昀只是凝视着她的眸子。感觉到她眸子里除了自己的倒影，还有一些不知名的情绪。惊诧、猜疑、不可置信……她果然也不肯相信自己是死而复生来的么！ 也对。这种匪夷所思的事情，她短时间内怎么会接受呢。 不过也罢，他有的是时间让她慢慢接受。她上了他萧昀的船，要么乖乖跟他走当船的女主人……要么就被他绑着走去当压寨夫人！ 反正怎样都必须是他的！ 他可以给她适应的时间。凡是人都需要一个适应期对不对？ “萧——”楚玉烟方要开口想说些什么，只是话到了嘴边却戛然而止。 等等。 有人！ “楼城兰城如今正是缺水，为水资源争抢几乎破了头的时候。”看着面前越来越近的俊美脸庞，楚玉烟下意识地闭上了眼睛，然而，她的思路，被从门外传来的一句话骤然打断。 楚玉烟脸色突变。 萧昀同样也面色不悦。 但当楚玉烟再一次抬头看他，意图想从他那里获取些什么的时候……却发现他似乎没有了再继续刚才那个话题的意思。 门外的声音她很熟悉。 只是现在那声音听起来挺愉悦。 阿尔斯楞……他来这里做什么？ 阿尔斯楞站在门外，他的脸上带着一抹占有十足的邪肆笑容。 之前在牢里他就在奇怪，楚玉烟好像有什么不一样了。她的美中带柔，就好像……就好像是一个女孩子穿上了男装。 与最开始看见他的感觉完全不一样！那时候的楚玉烟线条没有这么明显，如今只是从忘川水里走出来，她就好似变了一个模样。 有过在忘川水面前没有任何伪装的说法……难不成楚玉烟本来就是一个女孩子？ 他现在还只是猜疑。 但是当走到楚玉烟的房间门前之时，似乎更笃定了几分。里面的水声不断，应当是在洗浴。在这种时候为什么会用这么多水来洗浴？ 大男人随便泼几下就好，但女孩子不同。女孩子爱干净有洁癖……况且楚玉烟在平时也从来不跟他们呆在一起，想必什么洁癖严重生人勿近，一半是事实一半是借口吧。 他此番过来，就是想探一探楚玉烟的口风，来套套话的。 如果她真的是个女子——阿尔斯楞的脸上闪过一丝笑容。那，就有趣了。 一个聪明智慧有胆识的女子，敢跟他叫板反过来威胁他的女子，一个宠辱不惊运筹帷幄在危机面前甚至连眼睛都不眨一下的女子…… 这样的女子，正是他喜欢的类型！ “李公子却能独自在这里沐浴，还真是好待遇。”阿尔斯楞不咸不淡的声音再度在楚玉烟的耳边响起。 楚玉烟突然有点后悔承认了自己有武功这一事实。 这种时候就应该装听不见的才是！ 只不过呢，独自一人什么的…… 404.第404章 意味不明（2） 她高贵冷艳地睨了萧昀一眼，准备站起来重新换上干净的衣服。 为了轻装上阵，带来的衣服本就没有多少，这不，一下子就被他糟蹋了。不过这里太阳大，估计过不了多久就能晒干了。 然而好不容易站起来却重新被人拉入水中—— 楚玉烟愤愤然地盯着那双修长的手。 如果可以，真想拿剑来砍掉！ “我知道李公子不愿意回答我这个外来之人的话。”阿尔斯楞遗憾地叹了口气，说道。“贸然闯入他人房间不是一个好的做法，但是我又不是什么君子，我是沙匪首领呢。而且我们同为男子，李公子如果不方便回答我的话，那我就只能进去说了——” 他说着，脚步声已经靠近，正欲开门。 楚玉烟深吸一口气，没有想到阿尔斯楞也这么不要脸。不过在这群沙匪的眼里，估计也不知三观为何物吧。 房间内传来了她冰冷的声音：“首领有什么事情在外面说便是，如果无事，我要歇息了，请首领离开。” 这已经是毫不客气地下了逐客令了。 阿尔斯楞能说出刚才那番话，目的……是想试探她么？ 试探她什么？阿尔斯楞果真已经发现了些什么端倪么！比如——她的容貌，她的真实性别。 这该死的忘川水！早知道她当时就不应该跟那群沙匪的人呆在一起，而是要自己走的远远的！本来可以有不走忘川河就能到达楼兰古城的路，他们偏要向虎山行，还拉着她一起作死！ 自己惹来的麻烦只能自己去处理了。 当听见楚玉烟冰冰冷冷的话传入耳内之时，阿尔斯楞不怒反笑。 果然——这是恼羞成怒了么？不愿意让他进来，估计是有端倪。 男子不会这么膈应的。 不过听说在中原那些貌美的贵公子也是洁癖严重的很，不比他们这些生活在沙漠里的人……所以她，到底是不是他所猜测的那样呢？ 他望着月亮，舒了一口气，道：“我记得小的时候阿爸常对我说，如果你感到困乏的时候就看一看月亮吧。月神会保佑你的。然后迎接我的就是一轮又一轮无尽的魔鬼训练，与地狱般的折磨。用你们中原话来讲，我这些比喻没有用错吧。” 房间另一边的楚玉烟沉默。 不是她不想说话，而是因为—— 另外那低沉沙哑的嗓音已经在她耳边轻轻响起。 “月与美人相伴，多好的美景啊，正是抒发感情的最好时机。” 楚玉烟冷眼看他，刚才那话的事情她还没找他算账呢！又跟她扯些有的没的了！ 萧昀只是挑起了她的下颚，捧着她的脸呵气如兰：“但是可惜，外面的人知道他已经来晚了一步么？” 而后——在楚玉烟错愣之际，已经毫不客气地吻了下去，把楚玉烟即将要说的话硬生生逼了回去。 他的舌尖挑-逗着她的唇瓣，占着绝对的主导权。 那旁阿尔斯楞没有因为楚玉烟不回他的话而恼怒，而是继续慢悠悠地说了下去。 405.第405章 意味不明（3） “阿爸那时候对我下手可真够狠的。”靠在门前，阿尔斯楞似是在感慨。“我们这里的人，对待孩子和手下，向来都是一视同仁。没有什么友爱互助，只有杀戮，强者为尊。所以在成为沙匪首领的那一天，我杀了我的父亲。” “我是踩着我父亲的尸体坐上那首领的位置的。” “你是不是觉得我很残忍？” 他望向里面，声音不自禁地多了一抹玩味。 里头没有人回答他。 但阿尔斯楞并没有在乎这些，只是轻叹一口气，说道：“李公子何必呢。我又不是什么豺狼饿虎，你为什么要这样躲着我？还是说……李公子有什么不可告人的秘密？我记得在大牢之时，初见李公子的容貌，若是不知觉还以为碰见了男装俊俏美人。” 他在外面倾情相诉，殊不知里面……咳，也在倾情相诉。 楚玉烟瞪着萧昀：你闹够了没有！？ 明明一年前初见他的时候，还是个连亲一下都会错愣脸红的少年。可是没想到时间一长，却变成了大尾巴狼！ 这叫什么？这叫—— “这叫近朱者赤近墨者黑。”萧昀笑眯眯地解答了她的疑惑。楚玉烟怔神半晌而后反应过来他在说些什么——他丫的是在怪她自己带坏了他！ 我去你娘的！ 楚玉烟便哼哼道：“倒是没有想到阿尔斯楞也有不为人知的一面。” 房间里他们的声音极小，有萧昀作为掩护，阿尔斯楞压根听不见他们的对话。 “怎么？”萧昀高贵冷艳地睨着她，“是不是觉得他很好，见你身着男装为男子都不嫌弃，想要以身相许了？” 楚玉烟顺着他的话而下，点了点头笑吟吟道：“是啊，这般残忍的人我自是喜欢的。谁让我也是个心狠手辣的呢。” 说罢就已经挣扎站起，转身擦身去换衣裳了。 萧昀好看的眸子紧盯着她离去的背影，咬牙切齿地说道：“楚小烟——” 但是他随即又想到了什么，突然笑出了声来。 阿尔斯楞么…… 阿尔斯楞在外面静待着楚玉烟的回复。他也不恼，只是一个人静静地展在外头，望月沉吟。就仿佛褪去了一身的血腥杀戮之气，也只是一个正直意气风发时期的少年。 很多时候都差点忘却了，他也不过双十年华出头。 他听见了从后方传来的脚步声。 随后只闻“嘎吱”一声——那门开了。 阿尔斯楞脸上笑意愈浓，他就知道他这番话一定会把楚玉烟给打动的！就算不打动，逼也要将她逼出来！ 他轻咳一声整理情绪，露出一抹自认为完美的笑容。在麦加城女子本是极少稀有之物，好不容易有漂亮女子大多都成了他的婢女。 不过，即便楚玉烟是男子，他也不在意。身为沙匪他自在惯了，荤素不忌，性别又如何？他喜欢便好。如果不然——就逼！ 如此想着，阿尔斯楞已经缓缓转过了身准备逼迫楚玉烟就范，只是当他抬起头来之时，却看见了一张俊美却极为碍眼的脸！ 406.第406章 意味不明（4） “怎么——是你！” “我还在想哪个人这么无聊三更半夜找上门来，原来是你啊。” 两道声音几乎是不约而同响起。 只是一个因为震惊而情绪不稳定，另一个云淡风轻淡然自如。 鲜明对比之下——可真，令人气恼啊！ “这是李公子的房间！”望着面前突然出现的人，阿尔斯楞拔高了音调，“你怎么会在这里？云潇？” 好端端的，云潇跟李公子怎么会在一起，而且偏偏还是在这个时候！ 他刚才的话……已经被云潇听了去吧！ 怕是都成了笑话！ 想到这里，阿尔斯楞的眼中就闪过一丝杀意。 这种话他只想对楚玉烟一个人说——可却多了个煞风景的！ “这句话不应该我问你的吗？三更半夜登门作何，阿尔斯楞大首领？”萧昀轻嗤一声，半眯着眸子似笑非笑地睨着阿尔斯楞。 就仿佛他才是这房间的真正主人。 分明他们都是客…… “你——我们同为不请自来的外来之客，我没有资格，你同样也没有资格进去！”阿尔斯楞气急，却终是很快稳定下了自己的情绪，半晌后方才说道。 到底也是沙匪首领，不似那其他的粗汉子，他去过中原，教养也学到不少。此刻的他已经没了先前那样的激动，仿佛已经恢复了正常。 但——这种事情哪有那么容易就能恢复正常的呢？ “不请自来？”萧昀咀嚼着这个词，指着自己突然就笑了出来。“阿尔斯楞大首领，你擅自闯入他人房间这话先搁着，但若说我不请自来——那可就真在开玩笑了。你知道我跟她是什么关系吗？” 他居高临下地俯视着阿尔斯楞，那高高在上的模样仿佛把一切都握在手中，看着实在是欠扁的很。 偏偏——阿尔斯楞不了解情况，也不知这奇怪感从何谈起！ 他分明记得之前楚玉烟跟萧昀的关系非亲非疏，可只有亲密之人才会住一间房间，萧昀这又一副主人的架势，到底是什么意思！ 这都是什么跟什么啊！逗他玩呢！ “我管你跟她是什么关系。李公子有洁癖不好与人相处，云公子这般怕是会惹她恼怒吧。”瞧见这萧昀刚换下衣衫，或许只是在自己之前来。而且楚玉烟至今都没有开一句口，要么就是她已然睡下，要么就是她懒得搭理。 由此可见萧昀跟他一样不受待见。 想到这里，阿尔斯楞的内心终于平衡了一点。云潇果然也是个自作多情的，还有脸说他！ 听了他的话，萧昀沉吟片刻似乎在思索着什么。“哦，你不说我差点都忘了，她确实是有洁癖的。恼怒？首领说笑了，不管她对谁有洁癖对谁恼怒，都不会对我这样的。” 你他娘的当你是谁！ 看见萧昀这口气，阿尔斯楞觉得自己已经无法抑制住体内的洪荒之力了。 奶奶的，到底是谁给这人莫名的自信！ 只是—— 阿尔斯楞看见，那道令他魂牵梦萦的影子，却已经施施然走近。 “二哥？” 407.第407章 意味不明（5） 楚玉烟阖了下眸子，问道。 她刚刚换下衣袍，却发现房间无人，听着脚步声萧昀大抵是往门口去了。 然后就听见了刚才的对话。 虽然不太厚道，但是依旧是事实，她没有忍住差点想要笑出声来。 而后就这么叫了。 等下—— 阿尔斯楞怔怔地望着走来的她。 却听见萧昀低沉悦耳的声音响起：“三弟不是歇下了么？” 楚玉烟点头道：“嗯，听见外面很吵我就起来了。” 言下之意就是，她还是无辜的。 然而阿尔斯楞却觉得有些感伤。他记得她刚才对他说她要歇息了，没想到她真的去歇息了……而且现在的她还是一副被人惊扰了的样子。果真他这是又做错了吗？ 他刚才的话，她到底有没有听到？ 还有——这云潇跟她是什么关系？！二哥，三弟？玩谁呢！这两人之前分明疏离的很，怎么一夕之间都变了！ 他终于知道那种奇怪感来自哪里了。 萧昀瞅了阿尔斯楞一眼，语气不悦地说道：“三弟，你今日赶行程累了，应当是早些休息的。只是总有来找不愉快的人。”他说的意有所指，可却退敛了方才在阿尔斯楞面前的趾高气昂，看得阿尔斯楞只想跺脚，撕了他那张面带笑容的脸。 虚伪！ 伪君子！ 阿尔斯楞深吸一口气，面前这厮铁定是故意的！ 楚玉烟皱了皱眉头，忽然想起了什么说道：“我似乎听见首领的话……你是在开玩笑么？还是说……” 她的声音逐渐变冷，望着阿尔斯楞的眸子也带着许些恼意。“我很像女子？首领为何不去找那些真正的女子，反而跟我在这里周旋！” 说着她表情已然变换，分明是一副被阿尔斯楞羞辱的模样。阿尔斯楞有些出神，却突然明白她在恼怒些什么。 他说的那番话，原来她还是有听见的。只是……他猜错了？ 把她给惹恼了呢。 想到这里，阿尔斯楞突然就释然了。他哈哈笑了出声，“想来是我的话冒犯到李公子了——” “何止冒犯。”萧昀冷不丁地补刀子，“没想到首领看人也不带眼睛，将我三弟当成女儿去。首领要是这么缺女人，等出了这里，窑子里有的是，跟我三弟在这儿纠缠算什么本事？” 他的声色冷冽，却是堵得阿尔斯楞说不出话来。 窑子——这人叫他去逛窑子！就算他不是中原人却也知道，窑子是最下等的地方，那里的女的个个脂粉抹了一层又一层，而且千人骑万人睡毫无风雅，光是想想他都觉得恶心！ 阿尔斯楞强忍着自己的怒意，只能笑着说道：“是是是，是我唐突了，李公子，这件事情是我的不对。希望李公子不要把这放在心上，就当是我喝多了酒，而你做了一场梦罢了。” 虽然他身上并无酒味，也确确实实没有喝酒。 阿尔斯楞至今就没有遇见过这样被人逼得连反抗都不能，只能屈服的地步。 他眼角的余光恶狠狠地瞪着萧昀。 408.第408章 意味不明（6） 他现在倒好，站在楚玉烟面前耀武扬威的很！ 他阿尔斯楞是绝对不会放过这个云潇的！ “哦，是么？”萧昀淡淡地睨了他一眼，“既然没有别的事情，首领还要在这待多久呢？” 阿尔斯楞只觉得自己的理智都快一点一点被磨损掉了。 他压下心中翻江倒海的怒意，强忍着佯装镇定道：“是，时候不早了，确实该回去了。告辞。” 说罢，已经甩袖离去。 被几番刺激，他甚至都忽略了去问萧昀是如何摇身一变成了楚玉烟的二弟的。 想必他回去估计会后悔上很久吧，因为现在不问，以后可能就没有机会了。 但是对于现在盛怒的阿尔斯楞来说，这些他暂时并没有意识到。他只是满脸愤愤然，眸中杀戮之色乍现。 迟早会让他付出代价！ “人都走了。”见着阿尔斯楞远去，楚玉烟毫不客气地转身回了屋子，“你还要耗着何时？” 玩上瘾了是吧？ 楚玉烟不由得觉得头疼。这下跟阿尔斯楞的梁子就结下了。她倒是不怎么在意人际关系如何，她烦的就是万一阿尔斯楞恼羞成怒，去在私底下搞些什么小动作怎么办！ 那可就不妙了。 “怎么，你心疼了？”萧昀嘴角噙笑说道。 对于楚玉烟的性格他可是清楚得很。 不然刚才为什么会迎合他的话唤那声“二哥”呢？ 不就是存心想气阿尔斯楞么！身为沙匪首领，他怕是头一次受到这等奇耻大辱了。 “没有。” 楚玉烟丢出生硬的两个字，把门“嘭”地一下关上了。 萧昀也不恼，跟在她身后将门打开，重新关上再拴上。 “楚小烟，你听好了。” “作甚？” 楚玉烟甚不在意，翻身跃上了床。 “上了我的船，跟我结了盟……”青年的声音带着不可抗拒的磁性。修长的手指挑起了她的下颚，“没有脱离我之前，你只能是我的！ 你……还想逃么？” …… 翌日一早楚玉烟就来到了主屋。 这是极富有民族特色的建筑，各种色彩鲜艳斑斓的事物应接不暇。然而她无心欣赏，只是直奔玉树那里而去。 但是她这一次却没有找到玉树。 “您找城主？城主大人出征去了！”侍卫见了她都不敢怠慢，她问了就赶忙回答，说着又愤愤然道：“这可恶的兰城人！也不知要闹上多少次，近日他们是越发越嚣张了！” 他到底中原话说着不习惯，骂着骂着就换了麦加语。楚玉烟也不甚在意，道了声谢就踱步而去。 这声谢谢倒是把侍卫弄得一愣一愣的。 要知道昨日他们可是把楚玉烟给弄进大牢里了，她却还能对他们这般客气。中原人都是这样的吗？还是说另有深意？ 走在纵横交错的街道上，果真没有多少人。 看样子都是去前线支援了。 本是一国之人，却分裂成两城，想必玉树对此也很是无奈。 “水……水……给我水……” 她一路走一路想着，却听见有微弱的声音闯入耳内。 409.第409章 我有一计（1） 色彩鲜艳明亮的建筑物下却是一片沙地，依稀可见四处被风吹起的石子滚落。除了人工抹上去，这里很少可以见到绿色。 那道声音的来源便匍匐在这地上，阳光照在侧边打下斑驳的影子，白寥寥而灼灼。 是个本地的老婆婆。 她穿着当地特有的民族服饰，宽大的兜帽遮去额头，只露出被阳光晒成古铜色的肌肤，因为缺水而干裂的皮肤紧缩在一起。 水是万物之源，有水则有物。楼兰有文化、有珍宝，遍地都是金子，而没有水。但是他们却不愿意与外界干涉搅扰，所以即便身怀玉璧，却也用不出去，不过花瓶一个。 于是这儿的人和牲畜要均衡分配水，极大地影响了人们的活动。粮食，也是一大难题。 也不知老婆婆是从前线上下来，还是孤身一人生活，即便是看见她倒地，也没有一个人愿意扶起她。 楚玉烟甚至可以听懂过路人的交头接耳： “又是这个老疯子……” “让我们跟兰城重归于好？说笑呢！兰城人分明想把我们赶尽杀绝，我们会跟这种人为伍吗？死了活该！” “就是，活该！晒死你！” 言语污秽恶毒完全没有把老婆婆的生命放在眼里。 楚玉烟眸子闪了闪，转身向前拿出别在腰间的水袋递过去。 在众人惊诧的目光下，老婆婆拿起水袋仿佛找到唯一救命稻草一样，咕噜咕噜喝了下去。眨眼间水袋里的水已经可以见底。 “这什么人啊，居然帮助那个老疯子！” “看衣着打扮是个外地人——楼城什么时候有外地人了？” “都不是什么好东西！赶出去！” “不是外地人就是兰城派过来的探子，赶出去赶出去！” 听见后方人言语楚玉烟冷笑回头，手中翻转城主令夹在指间，用麦加语冷冷说道：“城主令在此！” 随后又听见她说道：“连对与自己朝夕相处的邻居都这般无情。你们，又比你们口中那可恶肮脏罪恶的兰城人好的到哪里去呢？” “你——” 城主令一出确实是把那群人给震住。尤其是这外地打扮的少年还会说麦加语，连瞒都瞒不住了。“我们才不是兰城人！不要把我们跟兰城人放在一起对比！” 楚玉烟脸上冷然不减。她睨了他们一眼，“无须为自己的懦弱找借口。你们看不起兰城人，那是你们两城的私人恩怨。但是你们连作为人最基本的道德礼数都没有了，又有什么资格去骂兰城人？” “说不定你们连兰城人都不如。” 这下实至是激怒了那群楼城人。 “你拿着城主令，我们敬你为客才不与你计较，不要给脸不要脸！” “听你口音来自中原？外来人也不是什么好东西！那老婆子整天到晚就知道胡言乱语，去想那些不切实际东西，这样的人心不在楼城，我们何必要对她好！” 用上麦加语，一个二个说的比之前骂人还溜。 楚玉烟估计自己终于明白为什么楼城和兰城会一直打到现在了。 410.第410章 我有一计（2） “我敬畏楼兰，是因为一千年前楼兰在史书上那震撼的一笔。”楚玉烟环臂道，“所以一心想来楼兰看看。没想到神秘的楼兰也不过如此，没有什么值得去尊重敬畏的。” 她冷冷的目光掠过那群围观的人，视线凌厉而冷酷，在居高临下的审视。 就仿佛可以透过隔阂看见那些人的心底。 把他们说的一个二个都觉得很是心虚。 “你们爱跟兰城人打，那是你们的事情。我不过路见不平递给老人家水，这是我的事情。”说罢楚玉烟已经转身，“城主令也起不到作用么，这一次楼城人确实让我大开眼界了。” 一群人被她说的只觉羞赧无比，一个二个脸上恼怒，但不得言语，只能散开了去。 只剩下楚玉烟跟那老婆婆。 老婆婆饮了足够的水又休息了片刻，终于恢复了一些，脸上也有了血色。她眯着眼睛似乎看路看得不怎么清楚：“都变了啊……” “您怎么样了？”听见身后老婆婆的声音传来，楚玉烟方才转身关切道。 老婆婆冲她友好地笑了笑：“姑娘，谢谢你。” 楚玉烟：“……” 看样子她有必要去多尝试尝试去改良画皮术了。 老婆婆道：“不必惊讶，不是因为你的易容出了问题，而是我根据你的手来判定的。” “手？”楚玉烟挑了挑眉。她敢确定她的表情动作神态都不会暴露她的真实性别，只是这手……就不好伪装了。 然老婆婆却并不打算回答她的话，只是望着那批人远去的身影幽幽道：“变了，都变了啊……” 说着说着她又咳了出来。 “老婆婆……” “姑娘，你别说话，你听我说。”老婆婆缓缓道。“一百多年前的时候，这里还不是这样的。这里还是楼兰……自从几十年前老城主死后，楼城和兰城的关系就愈发愈恶劣了。他们对后代的教育已经把对对方的憎恶深入骨髓了。” 老婆婆说的一口纯正的中原语，绝非一般本地人可以练习的出来。除非——她本就来自中原。 捕捉到楚玉烟神情间的疑惑，老婆婆面带笑容缓缓点了点头道：“我是绛国人。” 她曾身居高位，却一意孤行，放下荣华富贵启程来到楼兰。 却再也回不去了，一直留在这里，直到老，直到死。 “我也是从绛国来的。”楚玉烟微微讶然。 “是吗？那还真是有缘了。”老婆婆哈哈笑了出来。虽然喝了很多水，但是她嗓音的沙哑不是一夕就能好转过来的。“既然如此，陪老婆子我说说话，如何？” 她这一生没有后代，因为她的人生转变的太快，让她不得不放弃拥有后代的机会。所以她当初离开的时候，才走得这么干脆。 “好。”楚玉烟颔首。 “刚刚那群楼城人，你也看见了吧？”老婆婆踉跄起身，楚玉烟连忙搀扶，让她靠在一旁听她言语。“以前，楼城和兰城不是这样的。” “说到底所做的一切不过是为了争夺权力和水源。” 411.第411章 我有一计（3） 楼兰不缺钱也不需要钱，却缺水。 没有了水，纵使再有钱又如何？这是千金换不来的自然元素。 “他们对对方的憎恶已经深入骨髓了……”老婆婆叹气，“我本提出与兰城结盟，大家共同去寻找水源。然而他们却把我的劝告当做疯言疯语，认为我已经疯了，将我扔在这至今。” 说起来也悲凉。本自同根生，相煎何太急呢？ “您说的没错。”玉树也曾经提出两城重归于好的想法，但是民心不团结，就像一盘散沙。 极少有楼城人愿意与兰城人重归于好。 兰城人亦然。 “我本以为我只要心如明镜，坚持着我自己的想法，就一定能够实现我的梦想。”老婆婆道，“但是我的下场却是这般。” 没等楚玉烟说话，老婆婆又道：“缺少水资源加上环境恶化，仅有的河已经受到污染了。楼城和兰城若再不结好共同寻找水源，只知道互打的话，就会被掩埋在这黄沙之中，成为皑皑白骨了。” 思及此，她弯腰捧起一把沙子，看着沙子里有菱角分明的小石子从她的手上流失。 “我真的……一点也不希望看见这样的事情。” “一定会有办法的。”楚玉烟安慰道。玉树已经在试图寻找和解之方，只要有一个人坚持着楼城可以跟兰城和好，这件事情就不会被放弃。 “谢谢你陪我唠嗑这么久。”老婆婆却摇了摇头。她自然知道楚玉烟只是在安慰她罢了。如果真的有办法，现在在前线上楼城还会跟兰城打的不可开交吗？ 她打开那一层又一层的布衣，从里面掏出一面被擦得明亮的镜子来。“相逢是缘，这也不是什么贵重的物品，你拿去吧，就当做是一个见面礼。” 楚玉烟接过一看。 这……这是玻璃镜子？ 如今玻璃镜子还没有被广泛使用，只有大户人家才会偷偷从西洋那运些过来。现在众所周知并且运用广泛的，还是铜镜。 瞧着这玻璃镜子打磨光滑，做工虽然粗糙被磨去了菱角，但是不难看出曾经有多么细致。 这是几十年前的技术了。 作为现代人楚玉烟自然用着比这更好的镜子，所以玻璃镜子在她看来并不是什么稀罕物，点了点头便收下了。 老婆婆看见她镇定自如的模样心中惊讶。 几十年前她拿到玻璃镜子的时候，还是头一批。难道现在外界已经开始广泛使用玻璃镜子了吗？不然这少年怎么会不面露稀奇呢。 只是楚玉烟摩挲着镜子，看见太阳光打在镜子上面，倒映着她的影子来。 这一带是有信仰的地方。无论文化色彩如何，身处何地，他们都很信天。 既然人力无法让楼城和兰城和解，为何不能尝试着……用天来逼一逼他们呢？ 比如说，镜子。 “谢谢您。”心中翻起惊涛骇浪，楚玉烟面色不改，依旧对老婆婆作揖行礼。 “你自己好好想想，我就不打扰你了。”老婆婆含笑拿着自己的东西逐步远去。 412.第412章 我有一计（4） 思忖片刻却又见她转头回来道：“可千万别小看这镜子。你且看镜子背后，我不知那有什么用处，但我听人说这是朔月历，希望能对你起到帮助。” 目送着老婆婆的背影离开自己的视线，楚玉烟却站在原地沉思起来。 心如明镜。 镜子。 她望着镜子中自己纤长的五指，虽然在沙漠里太阳的暴晒之下隐隐颜色加深，但是却依旧细长而骨节分明，架子很漂亮。 她将古铜色的镜子翻转过来，果真看见背后用看不懂的字符刻着什么东西。 但是拭去上面的灰尘，用手指仔仔细细摩挲着那凹下的痕迹，楚玉烟的眸子逐渐变得深沉起来。 这叫朔月历？ 她总记得在前世有一种不一样的叫法。 而且……那老婆婆到底是什么人！可真给予她偌大的帮助了啊！ 她……好像有点办法了。 …… “圣子！圣子大人！” 小厮跌跌撞撞地跑进来，口中还在说着。“圣子大人们，您们……现在如何？” “我们很好。”白承泽没好气地说道。这天还没亮呢，又在闹些什么。 他尚在睡梦里头迷迷糊糊的。赶路赶了好些时日，许久都没有像这样睡过安稳觉了。 虽然不知道他们口中的圣子要做什么，但如今也只有将计就计，把这个圣子给好好当下去了。 “圣子大人！”却看见小厮突然给室内的几个人跪了下来。 白承泽被吓了一跳，差点就想上去抓住小厮的手。但是他在皇宫里也是受人跪拜跪惯了的人，到底也没把那只手给伸出去，而是看着这一幕问道：“你怎么了？” “求圣子大人降雨救命！” 小厮满目伤感，“圣子大人，不瞒您说，兰城现在太缺水了，如果再没有雨的话……那群可恶的楼城人就会打进来！” 这两天兰城人款待了几人，而且已经尽可能地告诉几个人楼城与他们到底有多么大的仇恨。 在场几人都知道这两城是水火不容的。尤其是在他们的描述下，更是设身处地为兰城感到悲哀。 最大的悲哀莫过于心死，兰城与楼城分裂不正是因为心死了吗！ “这——”白承泽愣了愣。他只是因为过了忘川河凑巧才掉下来，莫名其妙来到这里，又莫名其妙被当成了圣子，可问题是，他压根就不会什么降雨啊！ “发生什么事情了？” 皇甫皓宇和周云归从两侧走来。皇甫皓宇皱了皱眉头，望着眼前这一幕倍感不解。 “圣子大人……”小厮见几人都来了，更是感动，就差一把鼻涕一把泪了。“圣子大人，您们也知道兰城跟楼城是死敌，那群可恶的楼城人仗着自己拥有水资源，把我们兰城已经逼到死角了！而我们所拥有的水，都是些受到污染了的废水！楼城人还假惺惺的要资助我们，这分明就是来看我们笑话！” 他再度重重跪了下来。 “所以恳请三位圣子大人为我们降一场雨！” 跪即为重礼了。 皇甫皓宇愕然，连连冷声道：“我们不是——” 413.第413章 我有一计（5） 话到一半他又戛然而止。如果在这个时候他们说他们不是圣子，但他们却享受了圣子的待遇，自己的良心真的过意的去吗！ 但如果他们承认了他们是圣子……这雨，该怎么降啊？ 先前他们早已说过不会降雨，但兰城人已经给他们找了很多理由，由不得他们说话。可这一次……他们真真儿是陷入进退两难的境界了。 “圣子大人不必纠结。”小厮见有戏连忙赔笑道。“城主大人在等您们，不如您们随我过去一趟吧！” 平心而论，他们到底也是在这里白吃白喝白住了，若是现在拒绝他们的请求，在良心上也过意不去。 “那……”皇甫皓宇犹豫片刻还是点了点头道，“我们便跟你去吧。” 虽然草原人性子直爽的，但他毕竟在中原生活了许久。 后方白承泽和周云归都没有意见。 而妖华踉踉跄跄地跑过来之时，只看见了皇甫皓宇几人的背影。 他那无邪的脸上闪过一丝不明的情绪。 白承泽？ “啊呀，圣子大人……”还未远去的小厮发现了妖华，先前他还在纳闷呢，没想到这会儿他自己跑出来了。“圣子大人不一同……” “我有些不适。”妖华淡淡道，装起样子来倒是有模有样的，“由他们去就好了，我回去歇息了。” 小厮迟疑片刻只能点头。 果然不愧是圣子大人，小小年纪都这么有气势。不过圣子大人是老天爷派来的侍者，是天使，所以从表面上看是看不到年龄的吧。 兰城的城主有一双狭长的眸子，那仿佛狐狸一般狡黠而闪烁着意味不明的光芒。他身上充满着桀骜，就如同他时常派人挑起战争一样，野心勃勃。 “啊——圣子大人！” 一见着皇甫皓宇几个人过来，兰城城主满面笑容。 “圣子大人，您们来了！” 这是大祭司亲口承认的圣子大人，同样也是上天赐给他们的礼物。老天爷果真是认为他们兰城人不该被可恶的楼城人打压至今，所以才派出圣子大人作为使者来帮助他们。 他先前已经派人去探查过，圣子大人在这里一日过得十分愉快，并没有什么不满，想来圣子大人应当很开心吧。 开心了是不是就会给他们降雨了呢？ “城主大人。” “城主大人您好。” 皇甫皓宇三人依次向兰城城主以各自的礼仪问好。兰城城主笑得脸上皱纹都几乎扭在了一起，“不敢当不敢当，圣子大人们不必客气。” 皇甫皓宇迟疑一下。 他此番过来其实是想跟兰城城主挑明这个事情。除了降雨之外，如果兰城有别的方面需要他们的帮忙，他们一定会帮助的。 至少他会这样。 只是看兰城城主也是这般趋势，皇甫皓宇有一种即便他说了事实兰城城主也不会相信的感觉。 就跟那群兰城人和什么大祭司一样。 令几个人诧异的是，兰城城主在谈话中并没有刻意去提什么降雨的事情。他的关注点始终在几人住的是否舒适上。 414.第414章 我有一计（6） 这让本做好心理准备的人感到了前所未有的放松。 见皇甫皓宇几个人已经放松了警惕了，兰城城主继而放下了脸上那抹和蔼的笑容，叹了口气。 白承泽见状连忙问道：“城主大人为何唉声叹气？” 他们怎么说也是被人好好招待过的，这关心是必然的。 “我愧对您们啊……”兰城城主长叹一声说道。“我从外头得到了有外人进来的消息，刚要派人出去看看，想想是不是跟您们朋友有关，可那群楼城人——那群万恶的楼城人却攻打进来了。我派出去的人已经没了消息。我只能硬着头皮带着我的军队上了。” 听到前面的话，几个人皆是欣喜。然而在后面，才知道事情并非所料了。 “城主大人……”望着满脸悲伤的兰城城主，不用想也知道这场战斗一定很不愉快。白承泽出声想要安慰。 周云归面无表情。他是见惯了生离死别见惯了战争的，所以对这种哀怨没有什么感觉。但人家到底也是招待过他们，作为一个合格的沙匪，最基本的礼貌还是有的，他也就安慰了下。 但是兰城城主似乎陷入了自我内心纠结的回忆当中。 他低着头一脸内疚：“是我这个做城主的没有用啊！如果不是我，这兰城的百姓们怎么会跟着我来受苦呢！我连保护我的人民的能力都没有，只能任那群楼城人打！不就是因为水么！只是因为我们没有足够的水源啊……” 他说着已经捂着脸想大哭出来。声音哽咽着，整个人看起来苍老无助，就像是一个真切为他的人民着想，却为自己的无能而感到力不从心，为老天爷的不公平而感到愤懑与不满。 他又说道：“我知道老天爷是公平的。所以我不能怨天尤人，我不能怪老天爷。要怪，只能怪我自己没用啊……”兰城城主深吸一口气，擦了一把脸，那被太阳晒成小麦色的肌肤上，隐隐挂着些晶莹，也不知是汗水还是泪水。 看见这个样子的兰城城主，皇甫皓宇几个人面面相觑，都不知道该怎么去说好了。 “但是圣子大人，您们不要担心。”皇甫皓宇几人本思量着安慰的话，谁知道那兰城城主直接摇了摇头将他们的念头打了回去。“我没有用，但是我会保护我的人民，直到流尽我的最后一滴血。即便是没有水……圣子大人，实在是很抱歉，您们下凡远道而来，我们却没有好的资源来招待您们……” 他的声音很轻。 像是经历过无尽沧桑，有一种几尽空洞的绝望感。 “城主大人——城主大人你说笑了，你能够招待我们已经是我们的荣幸。”几个人被兰城城主这些话打的手足无措，连连摆手道。 兰城城主摇头：“这是我应该做的。我知道您们出于某些原因无法降雨，但是这没有关系，我不会怪您们。您们既然来了兰城，就是我们兰城尊贵的客人，您们只要记住兰城就已经是我们最大的荣幸了！” 415.第415章 圣女红妆（1） 周云归和白承泽几乎就要被兰城城主给说动了。 或者说他们已经被打动了。 兰城城主没有像那群兰城人一样，描述楼城人有多么奸诈狡猾险恶。却也没有跟那群小厮一样，想尽办法求着他们降雨。 他只是在扮演着一个为人民着想的可怜城主，因为环境条件不足而感到非常无奈，却没有办法。 真情是最容易打动人的，比那些利诱和以道德来威胁，效果要好上太多太多了。 “城主大人。”白承泽紧紧握住兰城城主的双手，“城主大人，请你放心。我们一定会想办法。如果你有什么地方需要我们的，只要我们可以做到，我们一定在所不辞！” 说话间他的目光扫过身后两个人，得到了一致的赞同。 兰城城主受宠若惊：“不、不必……圣子大人您觉得可以就……” “这不是什么可以不可以的事情。”白承泽摇了摇头说道。“城主大人，我相信你是一个好城主，你可以成为一个好城主，你值得我们去帮助！” 虽然他不知能够帮到城主什么，但是如果有需要的，想必他绝对不会犹豫。 “我——”兰城城主还要说些什么，但是已经被他们打动了。“圣子大人仁心啊……仁心！” …… 那一边在上演着情感大剧，这一边，楚玉烟已经询问了人家拿着地图，一个人不知道跑到哪里去了。 好吧，也不是不知道跑向哪里的。 她手中拿着镜子——或者说是镜子的背后。 镜子里倒映着她的脸，比起之前几日的憔悴，看起来有精神了不少。皮肤虽然在太阳晒之下颜色加深，可却刚好遮掩住了属于女子的秀气，这是无法用画笔来表达出来的。 朔月。 农历每月初一为朔。 算算日子，现在是农历四月，公立便是五月。 这镜子背面刻着的字画，她意外的发现自己好像看得懂。也不知道是原主看得懂……还是楚玉烟看得懂。 不过她更倾向于后者。因为这些文字有点类似于阿拉伯数字。 ——这上面记载着的，是一件大事！并且根据她的猜测，这件大事已经离他们现在所在的时间不久了。这里的人不知道日历，不知道日子，但是她来的时候做好了笔记，可以根据她的标记推算出来大概的日期。 楚玉烟看着镜子中的自己。如果她没有算错，在距离这不久的五月初一，会有一场日全食。 而且西凉中部——也就是楼兰地带，刚好就是这次日全食的最佳观景点之一。 楚玉烟想着自己的前世。 她是楚玉烟。 她不是杀手，不是特工，不是雇佣兵，她依靠的只是演戏里学到的跆拳道等防身术，还有这具身子本身带有的强大内力。 但是她却是一个优秀的演员，她会的是有一支神奇的画笔，像马良一样。只不过不同的是，马良画的东西可以成为实物，而她，需要靠自己的演绎，让她所画的东西变成实物！ 但这样——就已经足够了。 416.第416章 圣女红妆（2） 城主府内。 “那我们就先行告辞了！”思及此，白承泽拱手道。 皇甫皓宇和周云归分别以各自的礼仪作别。兰城城主亦然对他们屈身行礼。 “请圣子大人们一路走好。” 这么大的礼数放下来，到底有些 目送着皇甫皓宇几人的离去，兰城城主脸上的笑容瞬间湮灭。 圣子，呵，想必也只是凡人罢了，这么好骗么，稍加以利用就已经深信不疑了？ “城主大人——”侍从从帘后走来。 兰城城主脸上的笑容愈发诡谲。 “圣子他们已经答应帮助我们了。” 那侍从一愣，随后马上狂喜道：“那就恭喜城主大人喜得圣人相助了！” 兰城城主嗤笑道：“谁知道他们会不会呢。”但是话虽然这么说，可脸上笑容却不减。 “城主大人说的什么话！依着城主大人的能力，就算是圣子也会被城主大人收拾的服服帖帖的！”那侍从满脸赔笑。 “别奉承我了。”兰城城主笑了笑，说道。 他的手缓缓摩挲着上面铺开的军事图，笑得意味深长。 …… 花开两朵，各表一枝。 风飒飒而萧瑟。 萧昀百无聊赖地蹲在小沙丘上，可惜这儿没有狗尾巴草，不然就更有感觉了。 【鸽子：注意形象啊注意形象亲！要高端大气上档次！】 然而对于鸽子的文外咆哮，萧昀置若罔闻。他负手而立，抬头四十五度角仰望天空。 嗯……就是那个忧伤的样子。 淡淡的忧桑气息在他身边萦绕而久久不散。 整整四天！四天！楚玉烟压根就没有找过他！一次也没有！ 他不够好吗！他颜值不够高吗！ 【鸽子：楚小烟男装一换，自己颜值已经爆表了还要看你干嘛！！】 实在是不想再听见鸽子的言语了，萧昀索性选择自动屏蔽。 于是鸽子只能拍着翅膀扑棱棱地飞走了…… 却说楚玉烟这几日都是早出晚归的，也不知道她忙什么去了，除了晚上睡觉之外压根就没有踏足过房间。 整日拿着张地图写写画画，似乎在寻找着什么一样。 可是却也没有叫人来帮忙，自己一个人神秘兮兮的。 虽然重生一次，有些东西因为他而改变了，但是总体还是按照他记忆里的样子在一点一点地进行着。他已经成功混入了萧曜的身边，也不知道萧曜派来的暗卫在跟丢了他之后怎么样了呢？ 是不是气得直跺脚？如果找不到他的话，估计会自刎谢罪吧。 想到这里萧昀就忍不住勾起了唇角。他望着天空那大片大片洁净的浮云，算算日子，他记得前世这个时候好像有一场日全食会出现。 这个名词还是以后很久才得知的，之前他们还不知道是为什么呢。 但是他突然想起来，楚玉烟这几日好像就在念叨着关于日全食的事情？ 她到底在计划些什么？ 她想要…… “利用日全食？”低哑的嗓音响起，萧昀倒是自己先笑了。 …… “利用日全食。” 楼城城内，楚玉烟将摊开的地图平铺在面前的桌上。 417.第417章 圣女红妆（3） 那上面是一张完整的楼兰边界地图，整个楼兰由罗布河隔开，分为楼城与兰城，并且按照一定比例缩小。被扩大而重视的，则是楼兰城的周围那一片地带。 淡淡的墨晕染开来，在地图上留下了深深浅浅的痕迹。 “日全食？”玉树皱起了眉毛，有些不可置信地看着面前的男装少女。 她许是因为在短时间内跑了太多的地方，眼底有浓重的黑眼圈，困倦让整张脸都显得黯然无光起来。甚至还有风沙留下的飞扬尘土，痕迹斑斑。 只是遮掩不住的是那双依旧熠熠的眸子，仿佛因为它们的存在而使整张脸，整个形象都变得模糊了起来，将全身心的注意力都放在了那双眸子上面。 那么的清澈，明亮，有着一种莫名的光。 很久以后，当玉树看着那名少女步步成长，直到站在权力的鼎峰，他才忽然想起这一日的场景。想起少女眼中闪烁的眸光。也就是在那个时候，他才忽然明白。 那种莫名的光，是自信的力量。 “没错。”楚玉烟点了点头，伸手擦去额头的汗水。即便她现在狼狈不堪，但是动作却依然优雅平静，淡然如水，仿佛这几日在筹划的事情在她眼里已经胜券在握，而不是一场豪赌。“我有一种办法。” 她的声音以一种极其低缓的频率，将她所想到的办法诉说了出来。 放慢的语速，似乎有着令人信服的力量。有那么一瞬间，可以让人忘记她话中惊人的内容，甚至充满了信服。 即便连对方也无法解释出来那一种信服是源自哪里。 “你是想——” 玉树瞪大了眸子，从他的表情上看，也不知道是惊恐还是惊讶。 这个举动也太大胆了点吧！要知道，一旦出了点岔子…… 那可能导致所有的计划都因此功亏一篑了。 她到底知不知道自己在说些什么！ “这太危险了！”玉树摇了摇头说道。“你外来是客，我更是你的四叔父，我怎么可能会让你冒这个险！这本来就不是你该掺和的事情，你还是赶紧回去吧。这几天我正在派人去找，可能有你朋友的消息了……” 作为玉家这一代的家主，天知道楚玉烟起到多么至关重要的作用，令牌还在她的手上，易容术最核心最关键的部分在她的手上。 就凭着这点，玉家迟早会上门来。当然，他们估计不是来接楚玉烟回去——而是选一个时间段神不知鬼不觉地取走楚玉烟身上的令牌。 “四叔父。”楚玉烟轻声道，“正是因为危险才要去尝试啊。” “但这……这怎么可能……”玉树还是不敢相信楚玉烟所说的。 她说的话不仅大胆，而且还是他前所未闻的。楚玉烟刚才的想法分明是要——在楼兰几千上万的人口面前做一场惊天大假！ 她怎么能骗过那么多的人？怎么可能做得到！ “没有什么是不可能的，四叔父。”楚玉烟说道。如果可以，她真想把那谁的名言给搬出来。 418.第418章 圣女红妆（4） 可惜的是，她忘了她想说的话是谁说的了。 “可你知道一旦被识破你要付出什么代价吗？”玉树问道。 楚玉烟耸了耸肩：“开什么国际玩笑，他们又不知道我的脸。到时候我变个装，被识破了咱就跑呗。” 这种时候也就只有她笑得出来了。 玉树也不由得被她给逗笑了。 “你倒是看得开。” “四叔父。”玩笑过后，楚玉烟终是正色道。“我既然能说出这番话，我自然有我的打算。四叔父，我已经不小了。难道我就不能按照自己的意愿来做一次事情？” 她指着那张地图： “这几天我已经把楼兰的边境走遍了，也询问过了当地人。”沉默半晌，楚玉烟说道。 这里绝非没有水资源，只是得不到合理的运用罢了。忘川河蓄水量丰富，而且形成奇特。顺着源头找，地下河纵横交错。 “你所画的这些……”玉树叹气道，“我也知道一二。只是你所提出的事情……有些不可思议。” 她想要做什么？单凭着一双手引入水流吗？ “罗布河污染严重，遗弃这条河是万万不行的，就像罗布泊一样。当年楼兰人离开罗布泊之后，也不见见罗布泊成了什么样子？” 那是真正的沙漠中心，荒无人烟之地了。 “所以只能从污染源开始治理。并且，要杜绝。四叔父，既然你也知道那一块地下河发达，为何不尝试将罗布河改道，将地下水引来？”她继续说道。 何必放弃这个家园，去寻找一个又一个有水源的地方呢。 自己亲自去动手将水引来，岂不是更好？楼城和兰城思想拘束，玉树一心想着该怎么劝兰城人，却忽略了一个问题。 他们是人，是一个独立的个体，能走能跑能思考。 “你有多大把握？”玉树盯着她许久，突然说道。 楚玉烟诚恳地摇了摇头：“我没有把握。” 玉树陷入沉默。 没有把握你还敢说！ 却又听见她的下文仍然在继续—— “我没有把握，但是，我有自信。” 自信……自己能把这件事情处理好。 “你……”玉树指着她久久不曾言语。她确实太过大胆了，可仔细一想，她的办法好似其实也有那么点的说服力……说不定真的可行呢。 况且看见她这副胸有成竹的样子，很难让人说出狠心拒绝的话来。 “……好吧。”玉树终于点了点头。“你一定要注意。” 注视着玉树良久，楚玉烟终于笑了出来。其实她也很紧张，什么镇定什么自信都是骗人的。但是——她相信她自己的演技啊。前世能够得到那么多人的欣赏追捧和热爱，这一世换了个地方换了个身份，难道她楚玉烟就不能再演好，再将这个名字发扬光大？ 她屈膝作揖： “谢四叔父成全！” …… 在这个小地方，消息传播的速度是很快的。譬如说，也不知道从哪里飞来的告示，现在无论是兰城还是楼城，都开始在议论了。 “什么东西……天怒……” 419.第419章 圣女红妆（5） “忽悠我们玩的吧，天怒？还会吞食太阳？” “这到底是从哪里传来的消息，是不是嫌我们日子过得太无聊了些？” “伟大的神啊，您千万不要被这些谣言给迷惑了，我们一心只信奉您，是绝对不会相信这等谣言的……” ——这是楼城人心里一致的想法。 而兰城人那边反应更大。 “哈哈哈哈，还天怒，要收了太阳？” 一个听了消息的人简直忍不住笑出声来。“圣子大人就在我们兰城里头！他们就是天派来的使者，有他们在，我们还怕什么呢！” “就是！天怒了又如何，我们有圣子大人！圣子大人会帮我们摆平一切的！” 近几日圣子大人在很多方面都帮助他们指导他们，这让他们喜笑颜开。 毕竟比起这被困在沙漠腹地许久不与外界接触的楼兰人来讲，相对而言，皇甫皓宇和白承泽拥有着丰富的经验和大量的见闻。 两个人到底是出身不凡的。 而周云归身为沙匪跟着阿尔斯楞多年，倒也懂得很多东西，说起话来也能侃侃而谈。 但别人怎么看，那就不干他们的事情了。 反正效果还不错，兰城人似乎对他们的圣子身份简直深信不疑了。 兰城人一致认为，他们有圣子大人在，天不怕地不怕。因为圣子大人是天的使者，圣子大人就代表着天！ 兰城城主府内——皇甫皓宇几个人更是一脸懵逼了。 wtf？？什么天？还怒了？不过这也就算了，跟他们有什么关系啊，解释了多少遍他们根本就不是什么劳什子圣子好嘛！！ 然而——兰城人压根就不相信他们的解释，始终如一的认为皇甫皓宇几个人就是圣子。 听到侍从汇报完消息之后，皇甫皓宇一脸沉思。 半晌他沉吟道：“这消息传播的速度太快了，显然是有人故意而为之的……难道是楼城人？” 楼城和兰城消息封锁，说是说互不干涉，但总免不了打几架，一些消息自然而然也就能够得知了。 “我觉得有可能。”白承泽马上就投了赞同票。 “要是首领在这里就好了……”周云归叹气道。已经多少天没有他们的消息了，阿尔斯楞几个人就像是人间蒸发了一样。 这也不能怪他们，兰城将他们几个藏得死死的，而楼城又何不是将楚玉烟几人来的消息完全封口住呢。 两座城的人总是不希望被对方发现了先机占了便宜。 妖华就坐在一边吃点心，一言不发。 “喂，小鬼头。”白承泽没好气地说了一句。这小鬼头完全就是个拖油瓶，还好不吵不闹的，也不算难照顾。但是当他看见妖华抬起头来时——却被他的眼神给震惊到了。 那是一种怎样复杂的情绪？仿佛饱含了太多太多说不出的感觉。那真的是一个孩子能够拥有的眼睛吗？ 只可惜那复杂的眼神出现只是一瞬，因为妖华很快就将头低下，继续吃点心。 白承泽揉了揉眼睛，认为自己估计是看错了。 420.第420章 圣女红妆（6） “怎么办？” 不知是谁先问道。 他们现在是绑在一条绳上的蚂蚱。几日的相处下来对彼此倒也有一些了解，至少不会冷漠而争锋相对，暂时地放下那些私人恩怨来合作了。 “谁知道呢。”周云归耸了耸肩说道。“你们中原不是说么，既来之，则安之。” 既来之则安之…… 真的能安心么？ …… 不管如何，这消息在有意无意的操控下还是传遍了楼城兰城各地。 兰城城主气得差点掀翻了桌子。怎么会变成这样！事情为何会从这样发展了！ 什么他们引起了天的怒意……这分明就是胡扯！污蔑！ 可现在老百姓对这些消息都将信将疑。 一定又是那群楼城人搞的鬼！ “来人……”兰城城主起身想要叫人就发现了不对。昔日喧嚣的闹市怎么今儿这么安静？安静的不对劲。“人呢？都死了吗！” 他心情不是很好，开口自然没有什么好话可说，直接冷冷地唤了出来。 侍从慌慌张张地跑过来，一见到兰城城主就大喊道：“城主大人！城主大人！不好了！老百姓……老百姓们都去瞭望塔了！” “大喊大叫成何体统！他们去那做什么？”兰城城主皱了皱眉头，没好气地问道。 侍从犹豫了片刻还是声音轻轻地说了出来：“消……消息上说天神会出现在瞭望塔那边……” 兰城城主将军事图直接掀翻在地。 “荒谬！无稽之谈！天神会出现在瞭望塔？分明就是楼城人搞的鬼！”瞭望塔是楼城和兰城的分界处，中间是罗布河。如果都集中在瞭望塔，楼城的人也会在那里！ 这是巧合还是有意而为之？ “但……但是，城主大人……”那侍从被吓得出了一身冷汗，还是鼓起勇气说道。“城主大人，百姓们都去那里了，我们……我们是不是也……” “去个屁！”兰城城主直接爆了粗口。半晌后他还是没有继续说下去，收敛了情绪之后，轻咳一声问道：“圣子大人们呢？” 闻言侍从把头低了又低。 看见他这反应兰城城主就已经能够猜出来了。 果不其然事情的现象跟他想象的一样。“圣子大人他们……也去瞭望塔了。” “走！”兰城城主冷冷地说道。“我们有圣子大人，而且还是三个！害怕什么天神不成？圣子大人下凡，证明老天爷还是很看重兰城的。那群楼城人就做他们的梦去吧！还老天发怒？简直就是异想天开！他们分明是嫉妒我们……” 不对。 圣子大人降临了兰城的消息他们并没有放出去。想来是楼城人狗急跳墙，想出个这样的法子来。 想到这里，兰城城主的内心也释然了不少。 侍从露出一双眼睛，小心翼翼地看着兰城城主。城主最近几天喜怒无常，脾气阴晴不定的，都说要少招惹他，今日一见果然如此…… 挨骂什么的就不要管了，只要能保住自己这条小命已经算不错了。 “本城主倒是要看看……”兰城城主脸上的笑容阴冷。 421.第421章 瞒天过海（1） “这群楼城人，还想玩什么把戏。” 说罢，他已经转身出了房门。 后方侍从连忙踉踉跄跄地跟上，生怕一个不稳惹了这位城主生气。 …… 瞭望塔上方早已挤满了人，下方的空旷场地上也是人海如潮。形形色色的人穿梭在期间，包着宽大的头巾在掩面窃窃私语。 “喂喂，你们听说没有，天要生气了……” “当然！我就是听说天要生气才过来看看的！” “但，天生气，是个怎样的生气法？” “听说天要派出天狗把太阳给吃掉呢……” 楼兰人不与外界接触已经有成千上百年了。这里就如同清朝闭关锁国一样，处于一个与世隔绝的状态，根本就不知道日全食是个怎样的东西。 不过就算时间倒退一千年，即便是与外界有了联系，他们照样也并不知道什么叫做日全食。 果然，一听见其中一个人这么说，倒是真把那群窃窃私语的兰城人给吓到了。 “什么？！要把太阳给吃掉？真的假的！” 虽然太阳毒辣辣的，把大地烘烤的火热，但是无疑太阳也是他们不可缺少的东西。如果没了太阳，连庄稼都没法生长了！天神大人这回可太狠了吧！ 那个先前说派出天狗的人点了点头说道：“是啊。据说是因为天神大人认为，千年之前楼城和兰城既然是一家人，现在还这么大太不成体统了。天神大人还传话说，楼城和兰城现在要做的明明就是去寻找水源，去拯救那已经被污染了的罗布河，而不是在这里自相残杀，所以天神大人对我们很失望。” 这么一说，直接把那群人给说怕了。 “对我们很失望……所以天神大人要亲自出面来除掉我们吗？” “对。”那人点了点头说道。他双手合十，面向天空，似乎是想要祈祷。“上天保佑……天神大人的怒意一定要平息……我们都是迫不得已而为之。但是如果可以，我也不想看见楼城和兰城世代结仇，水源才是我们目前紧缺的问题啊……” 他的话引起太多太多围观人的沉思。 “对啊……我也觉得我们是不是太过分了点。还有必要这么打下去吗？千年前楼城和兰城是一家，千年后为什么也不能重新成为一家呢？” “说什么屁话！楼城和兰城是不可能和好的。楼城人那么可恶，难道你能保证和好之后他们能放过我们吗！不过都是惺惺作态！” “但是……但是这也不一定吧。其实我感觉楼城人没有你们所描述的那么坏，只是我们的认知没有纠正过来……” “你也被那些楼城人洗脑了？你赶快醒醒啊！我跟你讲……” 那群人陷入了激烈的争吵之中。然而他们不知道的是，那个最先挑起话题的人已经趁着人群躁动的当儿钻了出去。 他摘下了头面，露出了一张白皙的脸——是她。 楚玉烟嘀咕着：“看样子计划可以开始了……” 她抬头望向天空。 镜子上刻着的公式与日历，真的可靠吗？--- 422.第422章 瞒天过海（2） 距离日历上得来的时间……未时三刻，还差两刻钟就到了。 楚玉烟攥紧了手。 她转身走下，身形一闪，整个人已经消失在了人群当中了。 “我怎么觉得……有个背影看着很熟悉？”皇甫皓宇皱了皱眉头，只是那影子太快，像是一闪而逝的风，过耳留痕。 “有吗？”白承泽左顾右盼片刻后泄了气，摇头道，“你看错了吧。” 是么。 皇甫皓宇眉头皱得更深，他仔细盯着目光之前所及之处，但是搜寻良久也没有找到那熟悉的身影。 果然是看错了吗？ 但…… “楼城和兰城的人基本都聚集在这里了。”周云归说道，“我应该可以找到首领的。嗯，还有李公子……” 一听见可以找到楚玉烟，妖华的眸子“腾”的一下就亮了起来。 但是即便反应激动，他也没有出声。只要有了条件，他可以自己去找……白承泽……这么多年了，绛国皇室还是那么没用啊。 也不知道现在绛国皇室怎么样了呢？还是跟以前一样……恶心又垃圾吗？ 然而只听见不断有争吵声传来。 “该死的楼城人，你踩到我了！” “你们兰城人就是恶心，谦让一下知不知道？除了自私你们还会做什么！你们的嘴脸跟你们的内心一样丑恶！” “你们楼城人也就只会耍耍嘴皮子功夫，一到战场上怂成什么样子了！怎么，不服啊，不服来战啊！” 互相厌恶对方的观念已经深入脑海，除了被楚玉烟撩拨起的部分兰城人之外，楼城人和兰城人依然是见面就分外眼红。 “没有想到啊……” 那一道虚无缥缈的声音，传入了众人的耳内。 似乎来自很远很远的地方，却又仿佛跟他们里的很近。 因为声音实在太近了，听得真切而清楚。 “千年之前和谐安康的楼兰，在千年之后，会分裂成两座城市。而且两座城，会以这样一种局面存在。” 那声音听着极其悦耳，明明是动听的女声，可是莫名让人泛起阵阵战栗，只觉得毛骨悚然。 “谁在那里说话！” “有种你就出来啊！藏在暗处算什么本事！” “我们有圣子大人，你何必装神弄鬼！” 皇甫皓宇的手已经放在了他的佩刀上。那声音的来源——纵使是武功高强的他，也没有觉察到发自哪里。 通过内力扩散？那真的是内力可以办到的事情？ 如果真的如此，只能说那个人，很强，很强。比他们在场的任何一个人都强。 兰城城主刚刚止住脚步，就听见了那动听的女声所说的话。他脸上讽意盎然：“这就是传说中的天神？” “啊呀……”那女声听着很是遗憾。她叹了口气，说道，“看样子你们都不相信我？” “你敢不敢露脸！” 她那似笑非笑的声音激怒了尤其是好战的兰城人。 一群人站在瞭望塔上，想通过环顾四周来找到声音的发源处，只可惜一无所获。 “对于你们这种人，我何必露脸呢？”楚玉烟轻叹道。 423.第423章 瞒天过海（3） 还有……一刻钟不到吧。 这么一磨叽。 她心里想道。 她的话锋陡然变得高而锋利，声声仿佛跨越了时间的年轮，像一把出鞘之后冰冷而锐利的剑，以一道优美的弧线刺入众人的心脏。 “本是一家之人，却因为一己私心分裂。本是共有的水资源，却成了满足你们贪欲的物品！可以随意亵渎！你们还有什么颜面去见楼兰的祖先，你们又有什么资格住在这里自称楼兰人！” 她选的位置极好。 低头就刚好可以看见静静流淌的罗布河。 罗布河不复当年的清澈见底，就如同黄河一样，只有溢满了整条河的黄沙，浑浊而刺痛人的眼睛。 她的声音仿佛能够抨击人内心深处最柔软的一幕。 那本义愤填膺而发怒的楼城人和兰城人，面面相觑之后，陷入了深思之中。 她的话说的不无道理。楼城人和兰城人这样毫无头脑的打，到底是为了什么呢？为了夺得权利？为了水资源？可如果是为了这些，为什么楼兰要分裂，为什么至今罗布河还没有被治理？ “你们不配拥有这些资源。” 楚玉烟的声音冷冽，“你们根本不懂的珍惜。本座想了想，觉得收回什么，都不如直接摘了这太阳罢。本座虽不能亲自前来，但本座带了天狗，将你们的太阳取走。” “古有后羿射日，十个太阳射下了九个。可这唯一一个太阳你们都不懂得珍惜。既然这般，这太阳留着何用？” “与其让你们暴殄天物——还不如本座将这太阳带回天庭交予玉皇大帝！” 楼兰不同外界，自是不知道全世界都共用一个太阳。但是楚玉烟的湖现在真真儿把他们给吓着了——传言是真的！他们激怒了天神，天神要来取走太阳了！ 有些人已经开始惶恐不安了。 太阳……太阳。如果失去了太阳，他们还能做些什么呢？连唯一的光芒都没有了，他们又有什么呢？ 这些，全都是因为他们啊。这是他们种下的因，结的果也只有他们自己能尝…… “胡说，胡说！满口胡言！这些都是妖言惑众！”兰城城主终于忍不住敲着手杖站了出来。“诸位父老乡亲，那人连自己的面都不露，还自称天神，你们有谁了解到天神会是个女子？分明就是妖女现世，想要哄骗世人！” 这番话点醒了尚在迷茫的众人。 兰城城主拄着他的手杖指向天空——“你们且瞧瞧！这天多蓝多好看啊！现在一切安宁祥和的很，哪有她说的半点迹象？天狗？天狗呢？你们看见了吗？” 他一连问了好几个问题。顺着他的手势望去，果真——天上空空如也。可那耀眼而夺目的太阳却依旧挂在高空之上，散发着熠熠而灼热的白光。 哪里有什么天狗！ “妖言惑众，妖言惑众！你们不要被那个妖女蒙骗了！她就是楼城人派出来想要迷惑我们的！” 有楼城人不满了：“不要强行把帽子扣在我们头上！我们可没做这件事！” 就在这时—— 424.第424章 瞒天过海（4） 倏然，只听见不知是谁的惊呼声闯入耳内！ 有人喃喃指着天空完全愣神：“你们……你们看……” 兰城城主不耐烦地说道：“这些都是谣言！有什么好看的——” 他随着他的话一并抬头。然而，他的动作就停止在了这一瞬间。 有大片大片的云层开始向着那太阳涌去。 周围的光芒忽然黯淡，只剩下天空那太阳在压抑的氛围中还在散发着光芒。 那是一种以肉眼可见的速度黯然下来，这一刻，仿佛穿越了时间，连空气中的尘埃都停止了浮沉。 没有人在说话。 也不知是什么声音打破了这短暂而久违的宁静—— “嗷呜……” “不对。”楚玉烟蹙了蹙眉否决掉，“这是狼叫。” 萧昀：“……” 妈的，难道真的要让他跟狗一样去“汪汪汪”啊？？ 他终于知道为什么楚玉烟甚至不惜以色【和谐】诱——的方式来找他帮忙了。果然就没好事儿！ 她居然还美其名曰找不到狗，而她一个女孩子学那种口技也不好意思，所以还是请他来帮忙…… 女孩子，女孩子你妹啊！你见过哪个女孩子跟你一样这么彪悍，一身男装走天下的！以前调戏别人良家妇女的时候没觉得自己是个女孩子，现在倒是矫情起来了？ “乖。”楚玉烟笑眯眯地说道，“叫几下就好了。你放心，我没有跟他们说，这件事情天知地知你知我知~” 活脱脱……嗯，像个拿出糖诱拐小朋友的怪阿姨。 看见萧昀仍然在纠结当中，楚玉烟索性把节操也放下了，环住他的脖子在那张俊美的脸上落下了蜻蜓点水般的一吻。而后笑吟吟地问道：“现在呢？” 脸不红心不跳，连大气也不喘一下。要么就是掩藏太深太淡定了，脸皮厚到旁人无法想象，要么就是……这种事情做多了。 然而此刻萧昀已经完全丧失了思考能力。 他眯着眼睛只是凝视着自己面前已经换上女装的少女。 红色长裙依然是她的最爱，长裙迤逦而紧凑，勾勒出她窈窕姣好的线条，充满着火热的美感。 最终萧昀视死如归般闭上了眼睛。 “嗷——汪……” 这绝对是他上辈子加上这辈子做过的最耻辱的事情！简直就是在用脸，不，用节操和生命在追女孩子！！ “这狗叫声怎么听着有些奇怪啊？似狼似狗，而且一点气势也没有……” “这可是天狗，跟旁人的狗自然是不同的。” “呃……是么。” “别呃呃呃了，快看！” 快看……太阳在众目睽睽之下，逐渐被黑色所包围，仿佛有一道无形的身影停留在了太阳的身边，而后对着太阳咬了一口。 太阳瞬间缺了一角。 又或者是那一角开始变黑。 “天狗开始吃太阳了！天狗开始吃太阳了！” 这证明——那女声并不是在装神弄鬼，她说的是真的！ 兰城城主直接愣在了当场，半晌他气急败坏地说道：“只是被云遮住了而已，巧合罢了！再看！” 425.第425章 瞒天过海（5） 再看…… “快看太阳！太阳消失的越来越快了……” 凹凸不平的光芒遮挡在太阳的面前，将太阳所散发出来的光一点一点打压下去。 周围的光亮开始随着太阳的消散而一点一点黯然。 有人被那耀眼的白光照的眼睛刺痛，忍不住伸手去捂住了眼，但是却依旧透过手指缝去看那太阳。 真的是天狗出来了……天狗在吃太阳了…… 天神发怒了，天神要让天狗吃掉太阳以达到惩罚他们的目的…… “初亏，食既。”楚玉烟探出了半个头，望着那半挂在天空上的太阳。 看样子到她出场的时候了。 那修长而骨节分明的手遮住了她的眼睛。“别盯着太阳看，刺目。”萧昀的眉头稍微皱了皱，目光却在她的身上流连。 学狗叫的账……等事情完了之后再跟她算！ “嗯。”楚玉烟眯着眼睛笑了出来，拍掉他的手。“那么，我先走一步了。” 她自然觉察到周围的气氛都变化了不少，自己刚才做的……艾玛，好像确实惹怒他了。不过只要一想到他方才做的事情她就忍不住想笑，堂堂一国皇子做这种事情……哈哈哈哈哈！ 想来这个梗可以玩很多年了。 “云公子，原来你在这里啊？”楚玉烟前脚刚走没多久，后脚阿尔斯楞就凑了上来。他的目光环顾四周，似乎是在寻找着什么，却并没有找到那一抹身影。 那个姓李的公子呢？ 云潇怎么在这里。 “随便走走。”萧昀淡淡地说道，面色从容。说罢，他已经径自越过阿尔斯楞，自己走了出去。 这计划除了楚玉烟、他和玉树城主之外，没有其他人知道。因为知道了等同于暴露楚玉烟的真实性别……这些人不过是萍水相逢，没有必要。楚玉烟是女子这一事情，是她最大的秘密，纵然连最亲近的人也不知道。 “李公子呢？”萧昀还没有离去，阿尔斯楞没好气地问道。大概是前世的仇，总之他一秒都不想再看见云潇，总觉得再这么看下去一定会跟他打起来。 “她有事。”萧昀依旧毫不客气地甩了两个字下来，快步离开了这里。 他走路之时步伐极其轻缓，连影子都没有捕捉到。 阿尔斯楞的目光没有在萧昀身上多逗留，他只是回头看向瞭望塔的方向——还有天空。 那被摧残的太阳。 随着时间的推移，天空中的太阳几乎完全被天狗啃食掉了。四周一片漆黑，人群已经陷入了恐慌之中。 只因为，前一秒他们还自信地认为只是妖女现世，下一秒，事实让他们连哭都哭不出来了。因为没有眼泪。 “妖言惑众？”就在人心惶惶之际，他们心心相念——的声音终于再度响起了。 但这一次并不是远到不真实。人们只看见，那整个楼兰最高的瞭望塔顶上，站着一抹身影。她身形纤长，红裙迤逦，仿佛盛开的芍药牡丹般国色天香。 只是再仔细看，却以头纱遮住了容颜。 426.第426章 瞒天过海（6） 果真是个女子。 光看窈窕身段便以可以猜想那婀娜身姿。 然没有人会因为她的长相而为之动容，因为这女子刚才的手段是那样的残忍——直接派天狗夺去了他们的太阳。 让他们怎敢直视，怎敢直视！ “天神大人，天神大人，求天神大人放过我们！” 有第一个便有第二个，也不知道是谁带头叫出了声来，最后人稀里哗啦跪了一地。放眼望去人皆是弯着腰，无一人敢抬头看楚玉烟。 站在最高的瞭望塔上俯瞰，楚玉烟脚步几乎是虚浮着的。她眼角的余光瞥向天空，只有那被遮去日光的天与层层叠叠的云层。 快到了吧。 积雨云呈现浅黑色，颜色逐渐递进，云底变黑。 日食现象与天气是两个概念，日食的出现对于天气并不会有太大的影响。然而这一次，众人不可置信，她也同时在进行一场豪赌。 赌这一次，她有没有凭着自前世带来的记忆看破这天！ “天神大人饶命啊——” “天神大人……天神大人……” “本座非天神。”楚玉烟深吸一口气，端正了心态，继而冷冷地扫视着下方芸芸众生。 她的目光微凉，仿佛从这混沌之天中出鞘的利刃。 “本座，只是天神派来的使者。” 她的声音通过强大而浑厚的内力，传入每个人的耳内，让他们都可以听得清清楚楚。 不就是装么！ “你们也不必让本座饶命。”楚玉烟的语气听起来似笑非笑，“能够引起天的动怒，是你们自己造成的。天道轮回，你们命该如此，纵使本座饶了你们，地府的生死簿上也无法改写这一笔。” 她的话真真儿把底下的人给吓着了。 有更夸张的竟是偷偷哭出了声。当然声音不敢放大，怕惹恼了天神大人派来的使者，那便更是糟了。 这使者分明就是——分明就是来取他们性命的啊！ “何必装神弄鬼！”兰城城主忍不住最先跳了出来。“什么天神大人的使者，不过是用巫蛊之术搞出来的玩意儿！我们的圣子大人才是听见我们的祈祷从天而降，才是正宗的天神使者！圣子大人，快快请圣子大人们出来！” 说到这仿佛为人们拉上了最后一根救命稻草。不知名的楼城人目光投向那些脸上洋溢着兴奋的兰城人，深感不解。 圣子大人又是个什么玩意儿？ 他们在猜疑的同时，楚玉烟也在看着兰城城主。她动作丝毫不见慌乱，只是轻启朱唇道：“圣子大人？” 尾音轻挑，让人不由得为之一颤。她的嗓音无疑是极其动听的，只是这种时候，却没有人有心情去欣赏这嗓音。 却见人群之中缓缓让开了一条路，目光所及之处人皆是跪在地上。 “圣子大人——参见圣子大人——” “圣子大人救命——救命！” 楚玉烟顺着目光望去。却见几人缓缓踱步而来，瞧着却熟悉的很。 圣子大人？ ——这几个人不正是失踪了几日寻找未果的皇甫皓宇、周云归、白承泽与妖华么！ 427.第427章 我即为天（1） 不过自己这女装模样再戴着面纱，他们是不会认出来的。 楚玉烟只觉得嘴角一阵抽搐。 转了一圈儿，却又回到她身上了。 其实被一群百姓推出来的皇甫皓宇几人内心是拒绝的。 谁想被当枪使！他们也不知道这种事情好么！ 然仔细瞧见这天空之中的现象，楼兰人多年不与外界接触不知道也是正常，但是他们——怎么隐隐觉得这么熟悉呢？ “你说你是天神派来的使者？”虽然头皮发麻，但白承泽还是硬着头皮说道。 他虽然认为自己是个无神论者，可这诡谲之事谁能说得清楚呢。况且又是在这种场合之下……这些可都是无知的百姓，知道才怪了！ 而周云归充分地体现了身为沙匪墙头草状的多变性，咧嘴笑了出来：“圣女，既然你是天神派来的使者，那我就不掺和这一脚了，且待我——” 他本就是被拉扯进来的，谁想当这劳什子圣子！巴不得回去找老大走人了！ “等一下。”皇甫皓宇突然摆手说道。 天空依旧漆黑的吓人，只是瞧着似乎在不断的变化，已经隐隐渗透出来了什么——为什么这个现象是那样的熟悉！ 天真的能被人所操控吗？天狗真的能吃了太阳吗？ “你怎么——” 周云归不满话被打断，回头没好气地说道。 却听见皇甫皓宇似乎终是明白了什么，指着楚玉烟便是露出讽刺笑容：“大家不要听她造势弄人了！这不是什么天狗，这是日食！是一种自然现象，不是她能够操控的！就算她不站出来，日食也会发生，根本不存在什么她要惩罚你们让天狗吃了太阳一说！” 是了，他终于想起来为什么会这么熟悉了。 “阿妈，为什么太阳不见了，阿妈，阿妈……！” “别哭，别哭。那是一种自然现象，在中原语里面叫做日食，太阳过不了多久就会重新出现的。” “真的吗？” “阿妈从来不会骗你。” 果不出其然，当皇甫皓宇说出这话之后，群众哗然！ 有的人本没有相信，却听见皇甫皓宇又说道：“若是大家不信我的话，大可耐下性子来等。太阳不会永久消失，过了不久就会重现天日的！那女子不是什么天神大人的使者，她不过是利用了这场日食哄骗你们罢了！” 白承泽听了皇甫皓宇的话，恍然大悟。 “日食？原来这真的是日食？我小时候听说过，但是还没有亲眼见过……” 两个圣子大人同时说了同样的话，这让群众之心开始动摇了。 妖华只是堪堪盯着瞭望塔上的人。那是个风华绝代的少女，一颦一笑美艳极致。却以面纱遮脸，让人看不清她的容颜。 那少女……为何瞧见熟悉得很！ 孩童记忆不比成年人，他们多擅长于从细节发掘。特别是从南风馆的戏班子训练出来的妖华！ 从小学的都是些察言观色的活儿。然而妖华寻思良久，却都没有从那少女身上找到破绽。 “所以——” 428.第428章 我即为天（2） 皇甫皓宇注视着瞭望塔上的人。 所以。 所以什么呢？ 兰城城主一见皇甫皓宇开口心中觉得大喜，这果真是天赐的机遇，圣子大人果然是上天派过来帮助他们的，正宗的圣子！ “那是天派下来的圣子大人。你们当时不在场，肯定不知道吧。圣子大人下凡的时候啊，大祭司正在做法，只闻空中狂风大作——” “我就说嘛，她就是个妖女，这等妖言惑众之人怎么可能会是上天派来的使者！连脸都不敢露，还敢自称圣女！” “妖女，妖女！让她滚出楼兰！我看就是你们楼城人派来的奸细，想要迷惑我们兰城人吧？可我们有圣子大人！哈哈，怕了吧！” 兰城人听着是激动得很。 下方争吵愈发愈激烈，可站在瞭望塔上方的楚玉烟却身形不动。她就这样凝望着这一幕，仿佛在欣赏一出惹人生笑的戏码，单手托着下颚悠闲得很。 “天狗还真会食日？” 属于楼城境内的瞭望塔上，阿尔斯楞望着这一幕先笑了出来。“这个圣女，看着可真是有趣啊……” 有趣的是，圣女出现之后，那个李公子也跟着消失了。他怎么也找不着人。 他不蠢，而且很敏感，隐隐约约之间，他总觉得这事情是不是有着些许的关联。 天底下哪有这么巧的事情，一个人消失，用了另一个身份出现吗？ “首领在想什么？” 正当阿尔斯楞思索之际，他看见那人影闯入自己的视线之内。 他就这样极为自然地倚在栏杆上，从他身上出现的过多是一种阴柔的美，有着雌雄莫辩的俊美。可是内敛却不似女子如水般的柔和，而是一种桀骜与玩味——仿佛将一切拿捏在手中的一种狂妄的乖张。 这种感觉让阿尔斯楞很是不爽。为什么他会从这个云潇身上有了一种威胁的感觉？ 似乎这是个很难缠的人。 “我在想，李公子这时候失踪，那圣女又刚好降临，可真是巧啊。”他眯着眼睛笑了出来，肌理分明的线条掩藏在紧身的衣袍之下，那是一种充斥着野性的征服美，犹如伺机待发的狩猎者等待着自己的猎物。 一触即发。 目光在空气中交错，似乎可以看见无数点燃的火光在空气中四溢蔓延。 “哦，是么，那还真是巧了。”萧昀看着他也笑了出来。他俊美的面容看起来温和，却总是给予人一种无法掌握的……感觉。 不是错觉。 就仿佛你的一切行动都被洞察，在这人的视线下你无从躲闪，只能赤果果地暴露出自己真实的一面。 此时的萧昀给阿尔斯楞的就是这样的一种威胁感。 “是啊，还真是巧了。”阿尔斯楞并不喜欢绕弯子，直接开门见山道：“你不是说你是她哥哥吗？李公子失踪了，难道你不着急？” “失踪？” 萧昀咀嚼着他的话，挑唇笑了。 弧度越发越扩大。 “三弟的行踪，我这个做哥哥的自然是知道的。只是到底是我三弟，不便告知外人罢了。” 429.第429章 我即为天（3） 好一个…… 不便告知！ 好一个…… 外人！ 阿尔斯楞想着想着突然就笑了。 是了，外人！他本来就是外人！ 却也不瞧得这云潇跟李公子之前有多亲近似的。他云潇就凭什么堵他！ 只因为那虚有的哥哥身份？ 笑话！ 中原人就是讨厌！ 阿尔斯楞一言不发扭头就走，留下萧昀在原地表情意味深长。 到底是——太嫩了些。 跟他抢女孩子？ 下辈子吧！ …… 天地不仁，以万物为刍狗。 楚玉烟就这般背对着天空，身后是乌黑的太阳。仿佛隐隐有破空的阵阵雷声由远及近。只是那声音太过节奏分明，配合着人内心的跳动，没有多少人发现罢了。 待到皇甫皓宇几人把话说完之后，楚玉烟笑着带头鼓起了掌。 “本座可不知天庭何时有过这几位圣子了。本座只知本座奉命下凡，惩罚楼兰人，让天狗食日，如此便是本座的任务。” “还是说……”她的声音轻轻的，如同雾气一样满满的洒在了空中。“你们之所以会分裂成楼城与兰城，不过是因为听多了旁人的话？” “也不是任何人都有资格当天神的使者的。就他们，配么？” ——就他们，配么？ 这一巴掌可打的响亮！ 可谓是堂而皇之的打脸了。 皇甫皓宇面色不佳，纵然如此他还是不将怒气形于色，而是抬头淡然道：“姑娘不凡，但卿本佳人，为何为贼？” “为贼？”楚玉烟跟着笑了。“本座是天神使者，本座何来贼一说！” 随着她那加重的语气，仿佛连大地都跟着颤抖了三分。只因为她演的太像太像，入骨三分，就似乎可以看见那隐藏在云雾缭绕中的九重天，那儿有玉皇大帝正襟危坐，那儿有无数天兵天将正在审视着他们。 “利用日全食虚张声势，窃天象，欺瞒世人，这不是为贼么！”皇甫皓宇也跟着怒了。没来由的，一股子火苗就跟着“腾”的一下蹿了出来。 这女子说话倒是可气的很！ “嗯，是啊。”楚玉烟悠悠然道，“本座虚张声势……？本座虚张声势！”她似乎听见了世间最好笑的笑话一般，笑得让皇甫皓宇面色铁青，精彩分然。 兰城城主道：“可不见楼城城主有前来？这分明就是你们的把戏——” 突然，仿佛从人群中投入一枚重磅炸弹，不知是谁尖叫一声，只看见头顶那本阴翳遍布的天空开始退散。 “快看……快看天空……太阳要出来了！” “神明保佑，圣子保佑，圣子大人说的话果然没错，是这妖女在妖言惑众……” “太阳没有被天狗吃了，没有……没有……” 有人禁不住喃喃自语，双手合十开始祈祷。 天空果然应证了皇甫皓宇的话。日食将近，已经开始退散。皇甫皓宇再度抬头看见那瞭望塔上没有出声的女子。 一瞥惊鸿。 “啊呀。”楚玉烟眯着眼睛笑了出来，她分明是处于劣势的，可却从她的身上看不见丝毫的慌乱。 “何须妖言？” 430.第430章 我即为天（4） “我，即为天。” 兰城城主闻罢暗骂一声不知廉耻，方要开口命令人拿火把去烧妖女，可突然见那原本看似要退敛的光芒倏地收缩起来！ 天空重新归为黑暗，刚才那一幕好似不曾发生过一般。 浑浊的天空上，乌云翻滚，一道闪电横空劈下，在天空中划过一道撕裂的口子。紧接着，伴随着雷声不断，电闪雷鸣之际，仿佛连整个世界都跟着一起在颤抖起来！ “日食？” 楚玉烟微笑着重复着皇甫皓宇和白承泽的判断。 “你们真的以为，是你们想象的这么简单吗？” 若是没有为自己准备好退路，她会做出这样一个冒险之举吗？她果真没有算错，——来了！ “轰隆隆——” 惊雷，闪电，狂风。却迟迟见不到大雨倾盆而下。 这本应当是大雨来的前兆，对于这个缺水的地方而言是一次不可多得的赐福机会。可是现在，却没有人欣喜。 有的，只是慌乱，逃窜，惊恐，甚至让恐慌蔓延至心口每一个角落。 何须多言？ 我即为天！ 皇甫皓宇呆呆地望着这一切，耳边仿佛还浮现出那女子狂妄大胆的话。却又无法让人怀疑她，而是对她的话深信不疑。 她分明是这样大胆而嚣张，将自己的锋芒不加以掩饰便暴露了出来，暴露在世人的目光之下，暴露在风口浪尖上。 虽然只乘着一只小船，可她却行的极稳，就仿佛她将一切熟记于心，掐指便可知晓天象。 何须多言，我即为天。我即为天…… 不仅仅是皇甫皓宇呆住了。 兰城城主也呆住了。 这好好的雷电怎么说来就来！偏偏还是这么巧，皇甫皓宇口中的日食来到，遮天蔽日，百姓内心动摇之际，偏偏这么巧，雷电就突然来了！ 玉树在瞭望塔中攥紧了手。天知道他看见这一幕的时候，手心手背全是冷汗，连背后的袍子都湿了。他活了这么多年，甚至连脱离家族的那一刻都没有感到像今天这样紧张。 就仿佛那少女不是站在最高的瞭望塔上，而是站在雷电之上，站在刀尖上，只要稍挪动一步，就会堕入万劫不复的深渊。 “东西……你们准备好了吗？” “回城主大人的话，准备好了！” “那就按照她的吩咐继续做！” 身后小厮拿着那平常人家玩的纸鸢，却一脸凝重地望着手中之物，迟滞片刻后，将其放向天空，又猛地扎在茅草人上，自己则屈身退步数十步远。 刹那间，雷电再一次劈下。所劈之处——皆是玉树所在的方向！然，玉树这边的人，却毫发无损。 日食，雷电。哪有这么巧的事，一切，不都是人算出来的，人做出来的吗？ 这便是人定胜天。这便是……引雷！ “台下三人！” 瞧见已然呆滞的人，楚玉烟脸上未见变色。没有慌张，却也没有喜悦，取代而之的……是凝重。 “冒充天庭圣子，欺瞒百姓，污蔑天庭使者……台下三人，你们觉得，你们该当何罪？！” 431.第431章 我即为天（5） 无人应答。 无人敢应答！ 那般强势，那般睥睨，那般居高临下，那般高高在上，那般霸气嚣张…… 却无人敢出言反驳她的话！ 在风与雷电之中，女子身形纤长却不柔弱。她的腰杆挺得笔直，就仿佛屹立不倒的松，驾龄于天地之间，手中翻云覆雨。 皇甫皓宇沉默。 周云归沉默。 白承泽也沉默。 他本是不信天——皇家人不就是天子么，信何天，自己，便是天！可这一次，他们却真真切切地看见了有操控天空这种匪夷所思的事情的存在…… 让他怎能再去不信天！ 楚玉烟接着说道：“你们且看看这里！这里，便是你们楼城人与兰城人的战场。” “多少白骨皆化为黄土，多少次生离死别，多少次血流成河，这些，本可以减少，本可以避免，你们却偏偏不！” “你们却偏偏要争出高下，你们却偏偏要为了那可笑的信念要打，世界这么大，可你们偏偏只看见了你们自己。” 她的语速平缓，就似乎不是在训斥，而是一个平常的跟人在交谈。可却有着不容忽视的，威严，以及威信。 那一字一句，仿佛刀子般搁在人的头顶。手起刀落，寸寸割的都是人心头上的肉啊！ 人群躁动，兰城城主不知何时已经被人忽略。他被人推在地上，他的手杖在慌乱之中被人踢掉，他双膝发软只能跪下。 谁也不知昔日高高在上的城主，如今却成了这狼狈的模样。 “那儿。”楚玉烟纤长的手指指向一处。顺着她望去，只见那条罗布河依然在静静流淌。河还是河，间距却在不断缩小，水却在不断变浑浊，而人，也在不断的改变。“是孕育了这片土地的母亲河，你们楼兰人，就是这样对待你们母亲的。” “你们本可以改变这一切。” “可你们却不愿意去改变这一切！你们不想低头去改变这一切！” “你们只是把希望寄托在一次又一次的向老天爷祈祷之上。可你们做了什么呢？你们除了会自相残杀，你们除了会祈祷，你们除了会幻想，你们还会做什么？” “已经这般了，你们还想怎么样？非要等到缺水断粮之后才能安心吗？” 她的声音忽然就渐渐变得柔和了下来。 “不要再这样糊涂下去了，楼兰人。千年前你们是一家，千年后，你们亦然可以团结一心。” “连天都看不下去了，你们，还要这样一错再错下去吗？” 不知何时，在随着她说话之际，在随着楼兰人低头忏悔自己之际，天空中的乌云隐隐间已经开始退散。 有光芒从层层叠叠的云中渗透了出来。那是守得云开之后，重获新生的光芒。 第一个人跪了下来。 第二个人跪了下来。 无数个人跪了下来。 甚至连兰城城主，也望着自己的双手。那苍老的已经磨上一层厚厚茧子的手，却被岁月侵蚀了生机。 他想问自己。 悔吗？ “谢圣女大人教诲……” “谢圣女大人……！” 432.第432章 我即为天（6） 楼城。 “这些茅草人都撤掉吧，也被雷劈的差不多了，拿去一并烧了罢。” 匆匆忙忙下了瞭望塔将衣裳换下，楚玉烟吩咐着把那些引雷的工具给撤掉，望着外头还在低头膜拜的众人终于松了一口气。 她这是学富兰克林的办法。她只是单纯的想赌一把，没想到赌对了。 她知道这绝对不是因为她运气不错的缘故，而是因为……她敢赌！敢下注！ “李公子。”身后，有人的声音传来。 楚玉烟脊背一僵，却又在顷刻之后恢复了平静。“首领有事？” “李公子原来在这里啊。”阿尔斯楞说着，可语气却意味不明。 “不，我刚才去找皇甫皓宇他们了。他们估计马上就过来了。”楚玉烟皱了下眉头，不着痕迹地说道。阿尔斯楞的眼神让她感到很不愉快，这样一个男人，太高傲太自大了。 不是惹不起，而是她不想去招惹。 见楚玉烟没有了继续说下去的兴趣，阿尔斯楞也识趣没有在这个话题上继续下去。而是仿佛有意无意地提了起来：“你哥哥对你还真是好啊。” 好吗？ 楚玉烟下意识地就想了一下。 囧，想不出来有什么好的，还是不想了。 “既然马上就要见到周云归了，我们此行就到这里吧。想必这几日首领已经把楼兰找遍了，有没有宝藏，宝藏是什么，首领心里有数。” 楚玉烟淡淡地说道，已经转身打算离开。“这终究不是首领的麦加城，希望首领，能够理解。” 阿尔斯楞就像一枚定时炸弹。你永远无法知道他下一秒在想做些什么，他的内心，又真正归于哪一边的。 或许他哪一边都不是，他只是站在对自己有利的那一边而已。又或者他，根本就只信任自己。 阿尔斯楞的目光落在她的背后，仿佛有些不可置信。 她在赶他走。 哦，赶他走。这里什么时候有她说话的地位了？ 不过，楚玉烟有一点说的没错。他确实趁着这几天的功夫把楼兰给逛了一遍，结果什么劳什子都没有发现，更别提什么狗屁宝藏了。 压根就是骗人的！ 反正也没有什么事情了，索性走了算了。 想罢，阿尔斯楞也没有丝毫犹豫就扭头走了。 …… 傍晚，夜微凉。 “小烟——” 玉树叫道。 “四叔父有什么事吗？”楚玉烟回头笑了一下，诧然。 “进来说。”玉树道。 楚玉烟颔首走进。玉树瞅着挺欣喜，整个人神采飞扬的，想必是发生了什么好事情吧。 对于玉树来说的好事情…… 能有什么呢？ 一个答案，已然在她内心成型。 “兰城城主来找我了。”还未落座，玉树已经说道。 果然。 “他怎么说？”虽然已经猜到了答案，但楚玉烟依然还是问道。 “和解。”玉树忍不住笑了出来。几十年过去了，没想到他还能看见楼兰重新和解。“共同重建家园。” “那真是太好了。”楚玉烟也跟着笑了出来。她不知想到了什么，继而又问道：“四叔父。” 433.第433章 温馨甜蜜（1） “小烟，你想问什么尽管问便是。”玉树不假思索地说道。 “四叔父想必也知道我此行的目的。”楚玉烟道。 她的目光落在了面前摊开的地图上。 那是一张完整的楼兰地图，上方标注着可开发利用的水源。那是新添上去的墨，楚玉烟猜测应当是玉树跟兰城城主谈妥了之后马不停蹄地就开始计划了吧。 “此行的目的……”玉树迟疑了一下。他突然意识到了什么，恍然大悟道，“你说楼兰宝藏？” 楚玉烟点头。 找寻三块碎片拼成的藏宝图，为的，不就是来到楼兰寻找这里面的宝藏吗？ 玉树苦笑了一下，凝视着楚玉烟，一字一顿地问道：“小烟……你真的相信所谓的楼兰宝藏吗？ 楚玉烟怔了怔。 “藏宝图是先祖画的。”他的手摩挲着那张楼兰的地图，“对于先祖们来说，最大的宝藏，便是……” 便是…… 他的视线所及之处，让地图上的楼兰，在明晃晃的烛火下线条变得清晰分明起来。 …… 楚玉烟从城主府内走了出去。 她站在长廊上回望在灯笼下模糊又清晰的景，似乎是哭笑不得。会得到这个答案，其实她早应该想到的。 但是同时，玉树还给了她另外一样礼物。这些年来他只身一人探访神秘的金色国度，来到了楼兰，他将他亲手绘制的地图赠予了楚玉烟。 楚玉烟认为，对她来说，这已经是最好的宝藏了。因为，她已经想到这东西的用武之地了。 “哥哥，哥哥！” 远远地瞧见皇甫皓宇几人走来，妖华更是开心的扑了过去。 楚玉烟对他笑了笑。“我们该离开了，队伍就这样散了吧。” “那——”虽然见楚玉烟的态度基本可以猜到答案，但白承泽仍不甘心，“那楼兰宝藏呢？” “宝藏？”楚玉烟睨了他一眼。“你不觉得有这段经历，来到这样一个奇妙的国度，已经是最大的收货了吗？既然如此，还需要什么宝藏？” 说的倒是也有理。 妖华皱着小脸：“要离开了吗？” 他的声音听起来不舍的很。 “嗯。”楚玉烟点了下头，“我会把你送回绛国的。” 妖华没有说话。他的目光环顾四周，似乎在白承泽的身上有着稍稍的停顿。回绛国啊，那可真是好，他期待很久了呢。 后面楚玉烟草草应付了几句，几人萍水相逢也称不上是朋友，既然两手空空来两手空空去，也只当是长了个见识吧。 皇甫皓宇看她的视线一直挺怪异的，不过楚玉烟并不在意他会怎么看，反正他们马上就要离开了。 只是当楚玉烟推开她的房间门之后，人未进来，就已经被按在了墙壁上。 她吡牙——就知道会这样！ “萧昀！适可而止！” 那人修长的胳膊就这样搭在了她的肩膀上，他真的很瘦，却肌理分明，完美的没有一丝赘肉。 “白天结束了。”萧昀低笑，“现在该好好算算我们的账了。” 他说着已然坐在床边，让楚玉烟顺势坐在了他的腿上。 434.第434章 温馨甜蜜（2） 楚玉烟淡然转头——果断把脸上的心虚给抹掉了。 “很晚了，我要休息，有什么话明天再说。” 她的声音听着波澜不惊。 “嗯，是么。”青年虽然应了她的话，却压根没有用实际行动来证明。“我看你精神好得很。” 楚玉烟：“错觉。” 心虚这个词怎么会出现在她楚玉烟身上！ 所以她的脸上并不见慌乱。 “我这个人啊，”萧昀叹气道，“哪里都好，就是耳朵太灵眼睛太尖反应太灵敏了。所以该知道的我知道了，不该知道的我也知道了。” 楚玉烟：“……你开心就好。” “那你说说，”萧昀悠悠然，“白天的事情该怎么解释？” 楚玉烟装傻：“什么？” 萧昀戏谑的眸子里划过一丝笑意，眯着眼睛看向她：“啊，你不记得了啊？不记得就罢了。” 楚玉烟刚刚还在惊讶依着萧昀的性子居然没有追究下去了，然而她很快就笑不出来了。 当她惊觉不对之时现在一切都晚了。 “——我的衣服！” “不是要休息了么，那就脱了吧。” “……登徒子！” “唔，还有更无耻的。来，躺下，为兄帮你练功。” “……！” “对了。”他低头吻了她一下，却忽然想起什么说道。“你去找楼城城主了？问了楼兰宝藏？” 前世他一直对楼兰宝藏挺好奇，却不知道楼兰宝藏到底是什么。 这辈子终于可以来到这，但是寻遍也不得财富。 其实他应该已经猜到大半的。 夜色中，楚玉烟凝视着他近距离的脸。是难得的正经却又带着几分桀骜不驯。“嗯，问了。你猜猜是什么？” “嗯？” 上挑的尾音绵长引人遐想。 “不告诉你。” “楚小烟，有没有人告诉你，在这种时候不要挑拨一个男人的底线？” “以前没有，现在你告诉我了。” 少女声音淡然。 “嗯。但是我觉得你有必要亲身体验一下才会印象更加深刻。” “……我可以拒绝吗？” …… 楚玉烟被强迫着“何当共剪西窗烛”了一夜，早上醒来之时眼底黑眼圈浓重。 女子报仇三年不晚！ “李公子，我看你精神不佳，昨晚没有休息好吗？”阿尔斯楞缓步来。 楚玉烟微笑着说道：“没有，你看错了，我休息的很好。” 她不着痕迹地将接下来可能发生的话题给推掉。 阿尔斯楞见此也没有继续纠缠下去。他只是瞥了萧昀一眼之后，跨上骆驼带着他的人以及周云归，先是离开了楼兰。 沙匪的行踪向来是游移不定的。麦加城只是相当于他们的大本营。不过，这一次出来竟然没有收获，倒也是一次难得的经历。 其实也不是完全无获，毕竟，他发现了有趣的人。 那头白承泽轻哼一声，对楚玉烟偏见虽然少了一点，但依旧摆起一张高傲的脸，骑着骆驼，在一支楼兰队伍的带领下离开了。 苦苦寻来楼兰却一无所获，是个人都不会觉得心里愉悦吧，不如早早走了算了。 但——真的是一无所获吗？ 435.第435章 温馨甜蜜（3） 白承泽离去的背影干脆，却没有看见身后妖华低下头来脸上的不屑。 这仇恨来的莫名。 楚玉烟只是注视着妖华的背影，启唇道：“也不是毫无收获。” 听了她这话，皇甫皓宇回头，却只看见她在风中飘摇的背影，坚定却也虚幻。 仿佛空中遥远的云层一般无法接近。 晨起她就去找了玉树，提出了最后一个要求。 楼兰，无须再这样继续封闭下去了。 玉树本就有意，听了楚玉烟的话，二人一拍即合，便派了支商队随楚玉烟一同出来。同时赠予她的，还有这张他亲手绘制的地图。 描述的是一整个神秘的金色国度。 皇甫皓宇最后看了楚玉烟一眼，最后也抿唇离去。 殊不知彼时，一枚嫩色的种子已经植入他的心底，并且很快生根发芽。 有缘再会吧。 “小烟——”正当楚玉烟几欲出了城门之时，后方玉树的呼喊声传入耳内。 楚玉烟闻声回眸。 她看见玉树的眸子里盛满了不舍。玉树只是沉默了半晌，那是一个长辈目送晚辈离别时的哀愁。而后，却又很快地将这情绪放了下来。他问：“小烟，你会回玉家吗？” 楚玉烟点头：“会。” “四叔父只求你一件事。”玉树内心挣扎片刻，终是启齿。“如果你回到了玉家，帮我……去看看我的父亲吧。逆子不求能得到他的原谅，但只要看见他安好，就已经足够了。” 他记得他离去的时候是弱冠。现在，家中老父已然花甲之年了吧。还不知老父是否活在这个世上？ 他这辈子没有娶妻生子，因为怕自己对不起这个家。母亲早已去世，他最放不下的就是他的父亲了。 “……好。”楚玉烟再度点头。她的声音很轻却有力，一个简单的字让人感受到了无比沉重的力量。 玉家身居绛国，通往玉家的地图，玉树已经绘制一并交给她了。 只是会问出这问题，还是因为心中不放心吧。 她怎不会回去！家主信物在她手，这是玉琉唯一留下的东西。她是外来灵魂，既然占了这躯壳，也必然要一并完成这身体的使命。 她不仅要回去，还要借着玉家，俗称干票大的！ “一路顺风。”站在城门口，望着守门的护卫开了城门，那一支商队随着楚玉烟几人的身影逐渐远去，玉树轻声说道。 这商队一辈子都没有出过楼兰，成为商人不过是继承了祖辈。实则商人在楼城兰城，自两城关系恶化之后，或多或少作用已经大不如从前。 楚玉烟提出她想法的时候他是欣喜的。为玉家能出一个这样女儿而欣喜，为这些楼兰人而欣喜。他们拥有丰富的文化和手艺，本不应该被困在这小城。现在既然有了机会，怎么会错过。 怎么能错过！ “哥哥。”骑着骆驼的妖华抬起了头，一脸疑惑地望向楚玉烟。“你跟城主大人……很熟？” 天真的问话却让楚玉烟的脸色变了变。 她面色不改继而轻笑。 436.第436章 温馨甜蜜（4） “妖华。”她低头看着妖华白净的脸，柔声道，“你跟白承泽似乎很熟？” 一语即击，一语回击。 以其之道，问彼之身。 妖华到底还是个孩子。虽心智早熟，但在为人处世一方面，依然比不过拥有丰富经验而游刃有余的楚玉烟。 妖华皱巴巴的脸上陡然变色。 楚玉烟望着他笑而不语。她的笑极美，有一种模糊了性别的美，温和的目光下暗含着冷酷之意。 一路跟来，习惯了耳听六路眼观八方，妖华对于白承泽的互动她早已尽收眼底。 为什么一个孩子会对萍水相逢的白承泽那么关注？ 她注视着妖华良久，忽然似乎发现了什么恍然大悟道：“哦——我瞅着你跟白承泽有几分神似，莫不是看见了他你想到了你的亲人……” 尾音微微拉长，却潜藏着极致的危险。 妖华的脸上早已不复那般纯真与无邪，取代而之的，而是一种楚玉烟从未见过的——也从未在孩童身上看见过的情绪。饱含了恨意、杀意、戾意，乃至她说不出的，复杂情感。 从一个孩子身上出现的复杂情感。 “他才不是我的亲人！”妖华直接出声驳回了楚玉烟的话。 他本以为自己故意放大声音可以为自己壮胆。殊不知楚玉烟等的就是他这个反应。 她意味深长的目光落在妖华身上，看得他心底不由得寒了寒。本以为楚玉烟要继续问下去，却看见她只是看了他一眼之后就将目光收回。 “你——” “那是你的事情，与我无关。” 没等妖华说话，楚玉烟已经重新骑上了骆驼，扔下这淡漠的话。“走，回绛。” 这话自然不是对妖华说的，而是对萧昀。 都是要返回绛国，白承泽先行一程，楚玉烟几人随后。 妖华注视着她的背影良久，却紧紧攥住了手。 ——白承泽！ 绛国！ 他会回来。他一定会回来。 他虽看起来只有十一二岁，但那只是因为没有好的待遇发育不良罢了。实则他跟楚玉烟的年龄差不了多少，实际年龄比看起来要大上一点。 只是扮演孩子扮习惯了，已经分不清什么是真实的自己罢了。 这大概就是，戏子无情吧。 “欲擒故纵？你这把戏玩的倒是熟练。之前是不是经常对我这么干？”萧昀挑唇，顺手一捞把楚玉烟抱上了自己的骆驼。只剩下那只原本载着楚玉烟的骆驼孤零零地自己行走，就像一枚移动的发光大灯泡。 周围商队内心：我看不见我看不见我看不见…… “不，我是真的没兴趣。至于你么——”楚玉烟摇了摇头，手指抵在他的唇瓣上。“那大概是因为你比较自作多情。” 萧昀眯眼笑：“没事，反正你喜欢。你的身体很诚实，已经把什么都告诉我了。” 楚玉烟：“……” “行了吧。”她叹了口气，纤长的葱指在萧昀的面前晃了晃，“快醒醒，别在做梦了，现在还是白天。” 萧昀面带笑容：“嗯，那我们晚上再说。” 437.第437章 温馨甜蜜（5） 楚玉烟无话可说。 她伸出双臂环上萧昀的腰身，将下颚靠在他的肩膀上小憩。骆驼走在沙漠上分外平稳，只是缓慢地前进。 身为楼兰专用的商队，对这一带自然熟悉。有了商队的带路，再加上玉树交予楚玉烟的地图，时日不久，便能走出这沙漠。 …… 秦岭至淮河，自古以来就是区域的分界线。 以南为绛，以北为楚，往西方向走，则是隶属九重国境内。 此番路线便是跨越秦岭淮河一带，沿着这条黄金之路走去。被誉为贯穿民族风情的丝带，自西向东，途径中原三国，将民族风情尽收眼底。 夜晚的山路变得异常难走。收了照明的灯笼，山脚的客栈明晃晃的闯入耳内。 身后楼兰人已经换上一身中原服饰，不过即便如此，他们的容貌以及气质依旧引人注目。不过这一带是三国交界枢纽，往来人络绎不绝，来自五湖四海，对于这种从西方来的人，倒也不觉得奇怪。 “几位客官，几位客官……” 店小二招呼着他们进去。 然将带来的东西安置好，楚玉烟方才发现了有什么不对劲之处。 现在分明已经是深夜了，可客栈内却已然人满为患。甚至有不少人因为没有座位，而挤在墙角的缝隙处互相依靠着。他们无一不是脏兮兮的模样，衣衫褴褛，老弱妇孺皆有。但是客栈内的人对此置若罔闻，狠下心来自己做自己的事情。 导致整个客栈内的温度都跟着升高。 出来的时候入了夏，起先感觉不大，越往南走，这种温差带来的感觉就越加明显。 “小二。”好不容易腾出点空位，落座后，楚玉烟低声问招呼的伙计。“为何这里有这么多——” 难民。 这个词，楚玉烟没有直接说出来。 伙计看了她一眼，他的声音放得很轻，四下张望一番才悄声对楚玉烟说道：“客官，说句实在话，我也不清楚这里有什么人……人太多太杂了。那边都是过来逃难的灾民，现在的情况想必您还不清楚，九重国和楚国又打起来了。” “楚国那皇帝还是个小娃娃哟，太子莫名其妙就这样死了，也真是惋惜的很。倒是那个二皇子，本来病入膏肓的，不知道为什么病突然好了不少，几个月前还传来他的消息……也是个藏得深的。” “至于九重国，那更是了。自从楚国皇帝倒了之后，大概是跟楚国出了这个端倪，所以刚战败追了上来。不过我听说，九重不是派了和亲公主和质子过去吗，就是那两个人搞的鬼，九重国去楚国其实并不是投诚……” 店伙计说着说着就停了下来。 有些话，点到为止就好了。 他说的都是人尽皆知的消息，这般小心遮掩不过是为了避免有人危言耸听。 楚玉烟点头。 伙计没有说谎，这些，她大多数都知道，而且还是起身经历过。只是第一句——她默默地瞅了身后之人一眼。 那人悠然自得地坐在她身边。 438.第438章 温馨甜蜜（6） 只是他慵懒的眸子下划过隐匿的危险光芒。 离开不过短短几月，天下局势又开始变化了吗？ 看样子他需要尽快回去一趟了。 身为三国枢纽，秦岭淮河一带并不隶属于某个国家，可以相当于独立的存在。所以在这里，要比在一般国家言论开放的多，听到的消息也不是皇室控制而刻意而为之的，真实性略大。 但同样，因为这里人来自五湖四海，消息传播的速度也快，是舆论的营造地。 商队约莫十人，同坐一大桌，随行几人跟着楚玉烟和萧昀一起同坐另一桌。 有不少灾民眼巴巴地望过来，目光里充满着乞求，沉甸甸的很。 但旅人熟视无睹，只是自顾自的喝自己的吃自己的。 不过都是来去匆匆的旅人，不在此地有多久留，谁有这个怜悯之心去管那些灾民的死活。 将地图摊开平铺在桌上，楚玉烟纤细修长的手指落在秦岭处。 十四岁的男装少女生的极为好看，已显倾国之恣。眉间朱砂一点，神采梭然。最引人注目的却是那份宠辱不惊的坦然，仿佛沉淀了看破红尘的沧桑感。 衣着不华美却秀丽，以上好丝绸为底，绣娘加以点缀。虽无价值连城的装饰，仅一玉佩一锦囊然，可越发越衬托的少年气质出尘。 萧昀便如此笑吟吟地盯着她。 小姑娘长得越发越好看了啊……真想把她藏起来只让他一个人看到。 而时间的轨道同样在进行，自己已经铺足了路，也要准备开始收网了。 “我们现在在秦岭。今天便在这住一晚罢，明一早再上山。”楚玉烟说道。“从这里，到绛国，大概还需要几天。我与皇子已经商议好廿一在京都汇合。到时候，我们先去码头见陆铭大哥他们。” 周遭人面面相觑。 说实话他们还是有一点不明白。 出发前楚玉烟放下拥有楼兰地图的狂言。并且还带了绛国皇子亲自前往楼兰。这件事情，是惊动了绛国皇室的。 可楼兰到了，他们除了带了支商队来之外，别无他物。说好的富可敌国的宝藏呢？ 别说看见了。到现在他们听都没听说过那劳什子宝藏的消息。 那楚玉烟该怎么跟绛国皇帝交代？ 楚玉烟看他们的表情便可以猜到他们在想什么了。 楼兰宝藏，当然是有的。 她只是淡然一笑，却没有在这件事情上做过多解释。 萧昀闲闲地执起酒杯来。白瓷杯晶莹剔透，佳酿醇香的气息溢满了人的鼻尖。 “这是上好的陈年佳酿。你尝尝，过了这个村就没这个店了。” 秦岭的酒素以烈出名，虽味道和价值比不上皇宫里进贡的那些酒，可却名声响彻。凡来秦岭这一带，不喝上秦淮酒，那真是有愧于自己来过这了。 楚玉烟睨了他一眼：“明早还要赶路，不喝。” 她酒量称不上好也不算差，以前应酬能喝下几杯应付了事。萧昀这是存心想灌醉她么！ 萧昀眯眼笑的优雅：“这酒不烈，暖暖身子嘛。” 居然有点……撒娇的味道？ 439.第439章 一个吻（1） 桌上其余人皆是捂脸默不作声。 瞧这两人旁若无人的样子，你们现在还都是男儿身好么，要不要这样基情四射！ 还有那位公子，你睁着眼睛说什么瞎话，全天下人都知道秦淮酒烈，何况现在是夏天，你确定需要暖身子嘛！ 妖华的手敲了敲桌板。 为什么他会有一种——心里隐隐堵着的感觉？ 旁边人可以想到的，楚玉烟自然也可以想到。 她抬眸望去，朱唇一张一合，只吐出三个字：“你、确、定？” “确不确定，尝了便知。”萧昀说着，已经端起了酒杯来。“为兄敬三弟！” 众目睽睽之下，楚玉烟也不好拒绝。她暗地里瞪了萧昀一眼，只得也接过那酒杯，一饮而尽。 似乎是用什么植物泡的，异味不多，唇齿间有种清香。 萧昀眼中笑意见底。 他漫不经心地抿着茶杯最后啜尽。 楚玉烟放下酒杯之后开始继续端详地图。 这酒有种茶的清香，倒是没有想象当中的烈，反而更像是在饮茶，味淡而唇齿留香。 她不由得又倒了一杯，接连下肚。 萧昀见着黑曜石般的眸子笑意欲浓。 马蹄声阵阵，又是新的旅人正欲入住。 “客官客官，几位客官……”店小二忙不迭的招呼着，额头上已经大汗淋漓。为首的是个清秀的少年，身边站着个中年人，后面跟着几个护卫。一行人人派头不大。然那中年人欲言又止，眉宇间尽是轻蔑。 “我们公——” “梁叔，住嘴。”那清秀少年冷眼扫过去，阻止了梁叔的话。“我们住店，要几间房。” 他说着要将手中银锭放下。 店小二面露为难之色：“客官……这房间，不够您住啊。不过草房还有位置，打个地铺还是可以的……” “打地铺？”一说，那梁叔又有意见了。“我们怎么能打地铺！还是睡在……” “但……”店小二咬唇，低眉顺眼道，“您看我们店的人，已经这么多了，您们这……真的很抱歉，可实在是腾不出位置来啊。要不然，您们去别家住？” “秦岭脚下只有这一家落脚的客栈。”清秀少年说道。“梁叔，你就别在挑剔了。” 少年本看上去像那梁叔的顶头上司，可这语气，倒显得梁叔才是这儿的领头人一样。 梁叔瞥眼道：“公……公子，您玉体金贵，怎么能打地铺呢！伙计，要多少钱你尽管说，我们公子不缺钱……” 显然是听不进那清秀少年的话了。 “客官，这不是钱能解决的事情……就算有钱他们也不会让位置啊，这山脚下的……”店小二依旧道。 他知道这批人来头不小，但秦岭缺来头不小的人吗？何况是在这山脚下，只有一家客栈，谁人都不是一样的么。 “钱不行？那官呢？”梁叔计上心来，脸上神情蔑然。他的视线扫过客栈里的人，“你把那些人赶出去！出了事情我们负责，给点钱不就好了——” “梁叔，够了！“ 清秀少年终于忍无可忍，呵斥出声来。 440.第440章 一个吻（2） 见这一幕楚玉烟不由得眯眼。 这梁叔从始至终都不听从管教，一个劲儿的显摆。看他这派头，本是听命少年的，却比少年的气质还要高上三分。显然就是在故意给少年拉仇恨啊！ 清秀少年大抵也是看出来了。 倒还没有想象当中那么蠢。 不过…… 他们这桌离客栈门前近，靠近莱仔细看，楚玉烟发现了个有趣的事情。 这少年哪里是少年，分明是女子穿上了男装。远看像少年，近看一目了然。 真当这儿的人都是眼瞎的，男人女人傻傻分不清楚呢。出来的时候连点妆容都没画，让她叹了叹气。自己这个扮男装的老手还真是……看不下去啊。 她随即又随手拿了杯子，啜饮一口。低头跟萧昀咬耳朵：“那队人有点意思。” 萧昀全程的关注点都在她一脸淡定地拿了他的杯子然后喝了一口上面。 “嗯。“他忍着笑说道，低沉沙哑的声音悦耳动听，“你比他们更有意思。” 楚玉烟：“……” 所有不带心思的谈话都是耍流氓！！ 似乎最终谈妥，那行人还是屈身打了地铺。然而新的问题接踵而至，他们想要落座吃点东西，却也没座位了。 他们视线所及之处，唯一一个还有空位的桌子，就是楚玉烟所在的这一桌了。 那穿男装的女子只身走近。见着萧昀的脸不由得惊艳了一下，只是那俊美男子的目光全程都落在另一个人身上。 男装女子抬手作揖道：“几位兄台，小弟偶路过此，奈何没有空位，有一个不情之请，可否赏脸拼一桌……？” 彼时楚玉烟回过头来。 男装女子——现在还是姑且称为清秀少年差点惊呼出声来。 明眸皓齿，一览风华。 美丽之致。 唇边一笑斐然，那般惹眼绝代。 世间怎有这般人焉？ “相逢是缘，坐吧。”楚玉烟微微一笑说道。 正是这一笑让她看着又呆了呆。 清秀少年怔然片刻回过神道：“谢谢公子。”便转身对背后人说着，“梁叔，坐吧。” 至于身后的……座位不够，便只能站着了。 那梁叔从始至终都摆着一副蔑视的神情，似乎他有多么高高在上似的。但楚玉烟并未将其放在眼里，不过是仍然吃自己的喝自己的。 “几位这是要去何处啊？” 见无人说话，清秀少年便自顾自的找起了话题来。 楚玉烟应道：“京都。” 清秀少年眼前一亮：“巧了，在下也是去京都。想来我们接下来还会同行？” 楚玉烟故作惊讶，也跟着笑了笑，说道：“那还真是巧了。真如我说的，相逢即是缘了。” 她默不作声地收起地图来。 “是啊。“清秀少年笑道。“看你们打扮……莫不是从西域而来？你们可听说过楼兰宝藏？” “偶闻。”楚玉烟道。 清秀少年明显有着失望。 随即转而又听见她道：“啊，我也只是略有耳闻。在下姓安，不知公子贵姓？” “免贵，姓李。” 楚玉烟同时也拱手。 这女扮男装的少年一直在想着跟她套近乎。 441.第441章 一个吻（3） 她抿了抿唇不置可否。 那身着男装的清秀公子虽然看似衣着朴素风尘仆仆，但是面料新且珍贵。 而她身后跟着的那群人从始至终都没有多话，动作整齐训练有素，不是一般人家可以养出来的。 除了这梁叔飞扬跋扈外。 梁叔有意无意找茬，清秀少年是他的领头人，说不定是故意给那清秀少年抹黑。 但有一点，让楚玉烟很奇怪。 身为演员，她以专业的目光来看这位清秀少年。清秀少年扮男装拙劣，方法不佳，搭讪语句老套生涩，倒像是看多了别人的通篇复制而来。 主要是，她身上没有那种清高的气势。她的演技很拙劣，伪装的效果很明显，整个人笑起来都是生硬的假象。似乎不像是楚玉烟所猜测的那种人。 而且……隐藏在她腼腆的面容下，楚玉烟敢肯定以她看了这么多年人的经验来看，这少女身上，有戾气。 她在隐忍和改变。 虽然演技在楚玉烟眼里简直什么都不是。 唯一令楚玉烟注目的，就是那清秀少年身上有一种熟悉的——也许是洒脱自由的气息。 有点意思。 她的记忆停留在梁叔欲言又止的话上。 ——“我们公——” ——“那官呢？” 好像有点头绪了。 但是酒喝的好像有点多，刚才又思考了不少事情，现在她有点昏沉。 清秀少年腼腆一笑。“让在下敬诸位一杯！” 说罢她率先执起酒杯。 楚玉烟伸手拿起手边的酒杯本想跟清秀少年碰撞。身旁的人却推了推她的手臂，骨节分明的手指轻轻敲击着桌畔。 萧昀微笑：“这杯子是我的。你没有发现吗？” 楚玉烟稍稍怔了一下。 而后她发现——自己的杯子似乎在左手边！ 她刚刚还喝了好几杯下去，雾草？？ 她脸上有一瞬间的窘迫。随后镇定道：“发现了又如何，同为男人，有什么见怪的？” 萧昀似笑非笑的目光落在她故作从容的脸上，灼热的很，看得楚玉烟有点发毛。 ——早不说晚不说，他绝对是故意的！ 却听见青年悠悠道：“嗯，对，没什么见怪的。”脸上洋溢着的笑容却戏谑味十足。 “攻气十足……” 清秀少年暗地感叹道。 她自以为她声音极小无人听见，殊不知在她说出话的那一刻，楚玉烟的目光在她身上稍稍一顿。 攻气十足？！ 说谁呢！ 这么——现代化的语言，是那清秀少年说出来的？ 她眯起眸子来，唇边笑容意味深长。 清秀少年自然是不知道她已经被楚玉烟盯上了。她只是注视着这酒杯。 这桌人不简单，也许跟楼兰有关系。 她是做杀手的，只讲究杀人，但碰上这群人……倒是有点意思。 尤其是那少年。 树影婆娑，背后的山岭匍匐在深夜的遮掩下。青纱帐，红烛被风吹起，摇曳不定。 楚玉烟站起来的时候有那么一瞬间神情是恍惚的。 就好似突然一下整个人失去了重心，眼前的视线一下子变得模糊，然后伴随着剧烈的失重感一同袭来。 442.第442章 一个吻（4） 但是她的反应同时很快，几乎是在同一时刻扣住了椅子的扶手。 楚玉烟笑了笑：“让各位见笑了。我先回去了。” 听店小二说房间只有一间，且还不是上房，清秀少年跟他们住店的时间差距不大，想来住的应该也离得不远。 诸人抱拳目送楚玉烟。 “我送你。” 在楚玉烟的注视下，萧昀气定神闲一笑。随后起身来，不紧不慢地跟了上去，语气颇带宠溺。“说了多少次，少喝点，怎么不听呢。” 就完完全全是稍稍年长人的宠溺。 其中的意思只有楚玉烟听懂了。 她漂亮的眸子睨了萧昀一眼，随后轻哼一声，傲娇十足地转身离去。 萧昀在背后悠悠跟上。他生的极为好看，分明说着正经的话，眉宇间却带着一贯的玩味轻佻。 自然——只是对她。 清秀少年在背后盯着二人远去的身影。 真的是傲娇受x腹黑攻的赶脚？ 有点意思啊。 不过，还是谈事情要紧。 也没过多久，清秀少年同时抱拳道：“小弟也失陪了。” 随着她的离去，梁叔以及带来的那批侍从也跟着一并离开。很快，黑夜加沉，客栈比起之前要寂寥上不少。 地字房内。 萧昀闲闲地倚靠在门边上，支起眸子看向楚玉烟。 那眼睛里潋滟着波光，仿佛满满的都是款款真情。只是在楚玉烟眼里——她的脸上写满了“不靠谱”与“不相信”。 但是，只是片刻之后，她又淡然自若地正经道：“啧，可真有趣，又是个穿男装跑出来的。” “不是每一个男装少女都跟你一样招蜂引蝶。”萧昀睨眼，随后悠然地坐下，顺带将她捞了起来。 他的个子日发见长，楚玉烟却停止不动了，以至于拉开了两个人身高距离。 让站起身的时候楚玉烟不得不抬头看他。这一点让她颇为郁闷。放在上辈子她是标准的模特身材，然而……到底是这身子太矮还是面前青年太高呢？ 她不动声色道：“嗯，证明我魅力大。” “你啊……”他修长的手指摩挲着她的红唇。萧昀发出一声叹息，也不知道在感叹着什么。 “那姑娘好像跟我是老乡。”说到这里，楚玉烟眼前亮了亮。“注意到了吗？就冲着那带队的气度，我赌一两银子，这队人不简单！” 萧昀：“……敢不敢多赌一点？” 楚玉烟抬眸，气定神闲的美眸里写满了理直气壮：“因为是个人都能看出来他们不简单。” 萧昀：“……”行，你赢了。 “他们好像对我们有点兴趣。”楚玉烟继续说道，随后又马上补充：“不是每一个对楼兰宝藏感兴趣的人都盯着我们。” 萧昀睁眼看着她。 为什么感觉她好像有点…… 却看见楚玉烟突然伸手地搂住了他的脖子。唇边的热气喷洒在他的肩膀处，“你知道吗，那姑娘偷偷说了句话，攻气十足！你觉得是在说谁呢？” 萧昀挑眉：“攻？什么意思？” 她是不是喝多了，开始胡言乱语了？ “就是——” 443.第443章 一个吻（5） 她悠悠然搂着他的脖子，整个人一个翻身把他压在了床上，眼中闪过促狭。纤长的手指微微抬起他的下颚。 “像这样。” 那种夹杂着秦淮酒类似茶的清香萦绕在他的鼻尖。 似乎还伴随着浓郁的酒气充斥着脑海。 楚玉烟就这般整个人趴在他的身上，颇带几分恶趣味。 当然，前提是忽略她身上的酒香。 女上、男下，就是所谓攻？ “楚玉烟。” 萧昀叫她的名字。 那因为隐忍而变的沙哑的嗓音，带着不可抗拒的磁性。 “我今年十七了。” 这儿民风开放，在城里，女子十五而笄，笄后方才议亲。待到成亲时日，也有十六十七了。而男子相对而言也要晚上一些。 十七岁，若是放在寻常人家，家中估计是有正妻了。即便是没有正妻，也不可能没几个通房侍妾，甚至有的家里连娃都有了。 但他因为对外声称这身子虚弱的缘故，常年用药吊着命，至今连个通房都未有。纵使有丫头想飞上枝头，却因为他是个病秧子也放弃，连床都爬不上。 所以到目前为止，他依旧是童子之身。 “哦，是吗，那恭喜你了啊。”楚玉烟没太明白他的意思，只觉得他话中有话。她脑海里昏昏沉沉的，甚至伴随着隐隐的刺痛感。 说不出的感觉。 萧昀咬牙：“我已经十七了，你再这样勾-引我，真不怕我一个冲动把你办了？” 说出这话的时候，他的脸颊微微发烫。 到底是两世加起来都没有说过这等露骨的话，何况是对一个女孩子。 听了他这话，楚玉烟终于忍不住笑了出声来。“欲盖弥彰，你这般心虚……莫不是你还是处男？” 萧昀神色微微一顿。 处男？ 是什么意思？ 似乎看出了他的疑惑，楚玉烟勾着他的肩膀侧头换了个姿势，随即悠悠道：“处男，就是童子啊——” 萧昀脸上笑容僵住。 “楚！小！烟！” 楚玉烟掏了掏耳朵，倚在身后的墙壁上。“哎，我在呢。潇潇，你这样我会觉得你是恼羞成怒了哟。” 潇潇？萧萧？ 萧昀忽地想起去年他生辰那晚，楚玉烟叫出的名字。 潇潇，到底是谁？为何屡屡从她口中说出？似乎关系很好？ ——这不太可能啊！还有她所说那清秀少年与她可能是老乡……又是何意？ 他勾了勾唇，似笑非笑的模样落在了楚玉烟的眼里，却不复之前的恼怒。 他贴近她的脸语气暧昧，嗓音却仿佛有着蛊惑人心的磁性。“……潇潇，是谁？” “老乡，是什么意思？” 楚玉烟近距离盯着他，黑白分明的双眸在顷刻间恢复了清明。 在酒的刺激下，稍不留神就说了些不该说的话。 这下好，让他怀疑了。 ——真是倒霉！以后再也不沾染酒这种东西了！ 楚玉烟故作醉态，继续顺着他的话道：“萧萧……就是你呀。我玉家祖籍绛国，那姑娘也是绛国人，这不是缘分是什么？自然同为老乡了。” 萧昀眸子微微眯起，只是目不转睛地注视着她。 444.第444章 一个吻（6） 他忽然就嗤笑了出来。 然后，俯身，在她脸颊上落下轻轻的一吻。 他的身上有着那萦绕不散的清香。 “你不愿说，便不说。不必这样勉强自己。” 说罢，他已经站起身来，理了理凌乱的衣衫，步伐缓慢地向外面走去。 只是背影见着只觉得有几分落寞。 楚玉烟稍稍怔了一下。 她沉默不语，只是静静地看着他即将远去的背影，看着他的手落在门闩上，再看着—— 而后她倏地从床上爬了起来。快步走到了门前，从背后抱住了他的腰身。 他身上的体温比旁人总要低上两度，这一点，在楚玉烟身上也有体现。偶尔，她的身体不像旁人那般温热，而是冰凉的。 只是在这个时候，两个情况相似的人站在这里，互相抱住，倒是突然就不觉得凉了。 “二哥。” 楚玉烟如此说道。 她的声音像是细碎的风。 她抬首，踮脚，强迫着他转身，捧起他的脸吻上了那两片冰凉的薄唇。 她素来不是主动的人，但现在，她想主动一次。 她慢慢地吮着他的唇瓣，双手环住了他的脖颈，唇齿触碰，相互纠缠、啃咬、仿佛力气大得想要咬破，尝到那溢满口腔的血腥味。似乎如此交融，才能感受到彼此心跳的律动，才能感受到血液流动那种紧密相连，才能感受到，他们，是绑在一起的，是真实存在的，不是冰冷、虚幻的。 萧昀的手扣住她的肩膀，将她抵在墙角。他的心跳随着她的动作迎合着无规律的跳动，他闭眼，长长的睫羽掠过她的额头，泛起涟漪。 他的额头紧贴着她的额头，相互碰撞她的长发缠绕在他的指尖，仿佛预示着他们的命运，他们的未来，如何挣扎也逃脱不开。 松开的那一刹那，萧昀甚至觉得自己无法呼吸。 却看见楚玉烟只是呼吸上下起伏了片刻，又逐渐的恢复了正常。只是红唇肿胀，似乎还可以看见齿印，清晰的夺目。 他直接扯开她的衣领露出香肩，在上面咬了一口。 唇边有着玩世不恭的笑容，然而此时此刻，却只剩下认真与专注。 “我等。” 我等你愿意说出你的秘密，我愿意说出我的秘密，我们两个坦诚相待的那一天。 楚玉烟微笑点头：“好。” 他等，她也在等。 他们斗情、斗义，同样，也在斗这一颗真心。 她张眼眸子沉阖。“你听。” 在安静的氛围下，所有的声音在一瞬间被尽数放大，从四面八方钻入耳内。 萧昀低头靠近她，语气暧昧：“我听到了，你的心在告诉我你心悦我。” “……”楚玉烟唇瓣抽搐，“听隔壁。” 见她突然想着谈正事，萧昀虽然不情愿，但是却也不想坏了她的事儿。 他微微挑眉说道：“那个人？” 语音上挑，却不是疑问句。 这里隔音效果不好，再加上二人皆是不凡，尤其是离得近，对于隔壁的动静，自然是听得清晰。 “都这么久了，还是没有任何人找到了楼兰宝藏？！” 445.第445章 截杀（1） 有茶碗碰撞的声音传来。说话的是刚才那梁叔，听着语气似乎愤怒的很。随后又听见他说道：“公主，他们办事不周，请公主您息怒……” ——公主！？ 有点意思。 楚玉烟同萧昀对视一眼，却看见萧昀直接一翻身将她打横抱起，推开窗户飞跃而出，落在了屋檐上。将她放下之后，他掀开屋顶的瓦片，露出那忽明忽暗的烛火。 房间里面是梁叔和清秀少年，以及几个下人。 清秀少年正襟危坐，俯首冷冷地掠过跪在地上的几个人。 “废物。”她的声音很沉，却终究没有像梁叔那样发了大脾气。“罢了，你们能力有限，几斤几两本宫还是很清楚的。但是这一次真是出师不利！不仅没有得到楼兰宝藏的消息，再者本想着去找玉家，结果连人家的门儿都没进！” 她听上去恼怒得很。 下面连带梁叔也跟着一起跪了下来，生怕惹恼了她。 “公主息怒，公主息怒……” “呵……真当本宫是吃素的么！”她没管那群跪着的下人，兀自坐在一边，只丢出几个冷冷的字眼。“准备好，明天赶早出发上山！还有就是……我们之前碰见的那几个人……不提也罢。” 她欲言又止。 隔壁桌的人光瞧着容貌，像极了她记忆里的西域人，一看便不是来自中原的。且他们说要去绛国京城……莫不是与楼兰宝藏有关？ 无论是什么，这批人的来历都不简单。 “行了。”她最后还是摆了摆手冷冷道，“都回去吧，本宫要休息了。” “是，公主。” “属下告退。” 夜色凄凄。 “情绪收放控制得当，这个公主，似乎有点意思。”屋檐上，楚玉烟挑了挑眉。“她提到了玉家……哈，还真是得来全不费工夫。” “可惜了，道高一尺，魔高一丈。”萧昀很快给出了他自己的看法。 楚玉烟笑了笑：“不。她或许有点用，留着，静待观察好了。我们注意一下……他们不是说明早要上山吗？很巧，我们，也是明早上山。” 她望着萧昀漆黑的眸子，笑得耐人寻味。 …… 天还未亮之时，楚玉烟已经催促着他们的人出发了。 入夏的天亮的早，但他们出发那会儿，已经有不少旅人收拾东西准备离去了。 想来，这里果真是枢纽。 “哥哥，我们为何这么早出发？你不是说昨天那群人……”一路走来妖华甚是不解。 山路难行，昨夜又大雨倾盆，山体滑坡了好几次。这天边才刚刚泛起鱼肚白呢，这样行色匆匆的赶路岂不是送死啊？ “谁说，我们提前，就一定要走了呢。”楚玉烟的手抵着唇。 她四下张望片刻后，伸出了手，比了止步的手势。 “好了，原地休息吧。” 这块地方有阳光照，刚好把昨夜的雨去了大半。且这儿树木葱茏，是个不可多得的掩护地方。 听了她的吩咐，身后跟着的那群人面面相觑，皆是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 这公子要搞些什么呢？ 446.第446章 截杀（2） 楚玉烟的目光，一点一点从原地落座休憩的人身上掠过。 “我们不用走了。” 不用走？ 这又是闹得哪一出！这么早起来不就是为了赶路么，怎么现在又说不用走了？ “我们只需要……”楚玉烟笑着说道。“等。” 该来的，他一定会来。不该来的，连影子都不会见着。 所以，耐心等待就好了。 等。 一群人坐在原地抱膝，只是在内心却暗暗猜测着楚玉烟到底想做什么。 …… 在楚玉烟等人出发没有多久之后，清秀少年带着的人相继离开了。 大雨冲刷导致山体崩塌，所以现今上山的路只有一条。不过时候尚早，天未破晓，连砍柴樵夫的身影也尚未见着。 “公主——” “说过多少次，出门在外，无论面对自己人还是外人，都要称本公子为公子。”清秀少年不耐烦地回过头去看向梁叔。 梁叔三番四次打着好心却暗地给她找麻烦，看在梁叔跟着自己有一段时间的份儿上她姑且先不计较。但是这一次她连小命都快没了，十之八-九还是跟梁叔有关系的，所以等到回宫之后，她绝对不会放过梁叔的！ 梁叔低下头去，慢慢遮掩住眸中划过的那丝戾色：“……是，公子。” 没想到这个昔日痴傻的小公主这么难对付，他花了时间花了经历好不容易成了这公主可信任的人，结果屡屡下手都未果，如果他还没有意识到公主对他有所防范的话，真辜负了这脑子了。 不过不要紧，他还有时间，还可以慢慢来！ 为了博取她的信任，几年他都忍下来了，何故区区数天？ 上山之时，四处都很安静。 山路颠簸，马寸步难行。所以他们皆是放下了马，自己行走。 清秀少年走在最前头。只是忽见她伸出了手，在空中划过一道弧线：“停下。” 众人：“……？” “嘘。”清秀少年将手抵在唇瓣上。“你们有没有听见什么声音？” 身为杀手她的直觉一向敏锐。 无人应答。 然而，他们的沉默是有原因的——因为他们真的听到了声音。 窸窸窣窣的脚步声，由远及近。仿佛极致的，死亡之前的勾魂之音。 是这样吗？ 清秀少年冷冷一笑。“准备。” 她握紧了腰间的佩剑。“给我——上！” “撕拉——！”一语落地，撕破脸皮只是一瞬间的事情。刹那间，四周狂风大作，有无数黑影从四面八方冒了出来。 刀、剑与箭的碰撞交织，寒光飞驰而闪烁，血液四溅，近人身，寒人心。 清秀少年便发现那些人竟比她想象之中的还要多。不足片刻，他们就已经败下阵来。 听见远处清晰的刀剑碰撞之声闯入耳内，楚玉烟半阖着的眸子猛然睁开。轻声道：“走！” 萧昀问：“作何？” 楚玉烟微笑：“自然是——路见不平，拔刀相助！” 相信你会有好心才怪。 待到楚玉烟等人行至清秀少年所在的地方之时，她只看见周围寒光四射，清秀少年一人周旋其间。 447.第447章 截杀（3） 清秀少年虽然看似力不从心，实则出手凌厉，招招见血。 楚玉烟不由得唏嘘——都是杀人的招数啊。 对于这个可能是她老乡的女子，她有了更深入一层的了解了。 原来世界上并不只有她一个人被套路，比套路更深的是狗血！ 她开始猜测起那位老乡前世的身份和来历了。 “走！”她眯眼微微一笑倾倒众生。“去帮他们。” 众手下觉得自己一定是看走了眼。 这个大坑货居然会主动帮人啊？一路上走过来坑了多少人他们可是看在眼里的！ 心疼一下那个公子一次呼吸的时间。 楚玉烟此番前行带来的，除了船上的陆铭几人派给她的之外，还暗中跟向家人接头，把她自己私底下培养的一批暗卫给调了出来。 毕竟向家底蕴深厚，遍布全天下。 不过她楚国太子未死的消息，她并不想让人知道，说是跟向家人接头，实则不过是悄悄跟向家家主打了个招呼。 向家家主对于她还活着显然不觉得惊讶，他诧异的只是依照当时的情况，楚玉烟是如何逃出来的？ 楚玉烟暗中培养的这批势力显然并不是吃素的。 但是，对手比他们更强。 楚玉烟坐在一旁的石头上单手托腮，望着面前这一幕蹙了蹙眉。不行，她不能让她的人死。 却看见萧昀手轻轻一扬，已然见无数寒光从他袖口中迸射出来。楚玉烟眯眼望去，视线所及之处，那些与她的人厮杀在一起的刺客皆是倒下。 局势在一瞬间尽数反转。 楚玉烟手一扬：“杀了，不留活口！” 这些人一看就是某种大组织派出来的杀手，人手配有一份毒药，在这上面楚玉烟已经栽过一次跟头，她可不想再碰见“我刚问到关键你就死了”的狗血剧情……所以，既然问了也没用，不如杀光，不留后患！ “是！” 就在那些人接二连三地倒下之后，只看见清秀少年身后的梁叔突然抽出了一直藏在腰间的短刀，朝着清秀少年杀去！ 楚玉烟神色一凛！ 刀差一刻就要近清秀少年的身，楚玉烟抄起身后箭筒里的箭矢，没有搭弓直接飞了出去。 “咻——！” 顷刻之间，箭矢没入梁叔的胸口！然与此同时，他也松开了手中的短刀，眼睁着让短刀继而飞出！ “小心！” 楚玉烟足尖点地一跃而起，一脚踢飞短刀，随即揽上清秀少年的腰，一同带起，向后转身，最终落地。 飞扬的衣袂带起了清秀少年的发梢。他们离的如此之近，仿佛可以感受到彼此的呼吸。她看见楚玉烟玛瑙般的眸子里有青山有阳光有盎然的绿，还有她的脸。 那一刻，时间静止。 【画面太美无法用文字描述完全，场景请自觉脑补《老九门》二爷舍身救大土司在原地转了几个圈~~】 她以为时间过得极其缓慢，却不知楚玉烟刚抱上她将短刀踢飞，下一秒已经只手了结了梁叔的性命将其放下。 “唐突了。” 她拱手对着清秀少年说道。 448.第448章 截杀（4） “不……没有……” 饶是清秀少年自诩前世浸**场多年，却从来没有一个人带给她的感觉有今日之深刻。 她甚至有些语无伦次。 【心跳快到无法呼吸】 清秀少年深吸一口气说道：“……此次，多谢你们了。” 在这么多人的围攻下，她无法保证自己可以全力脱身。但她深知，她没有料到梁叔会来这一击。如果不是楚玉烟，她即便不死，重伤也是难免的事情。 楚玉烟眯眼笑了下：“都说了，路见不平，拔刀相助。” 有那么一瞬间，看见楚玉烟的笑容，清秀少年的心跳几乎漏了一拍。 【我家阿烟就是辣么帅~~男女通吃的帅23333没办法，也不看看是谁家的，基因好~】 萧昀似笑非笑的目光落在了楚玉烟的身上，看得她倒吸一口凉气。 糟糕，刚才一直顾着出风头，怎么把这货给忘了。 她仍然维持着表面的矜持，露出了一抹优雅迷人的笑容：“你把你的人清点一下，我们继续赶路吧。” 说着就想往旁边挪离萧昀远点。 让她先想想怎么补偿萧昀再靠近他吧！！ 然而令楚玉烟没有想到的是，清秀少年突然抬头注视着她的眼睛。本是看起来含情脉脉的对视……在楚玉烟眼里只觉得鸡皮疙瘩迭起。 “李公子，待到他日回到皇宫，我定会涌泉相报，以谢你今日救命之恩。” 都当着这么多人的面放了话，若是不接受倒显得自己矫情了。楚玉烟想罢便也作揖道：“那就，恭敬不如从命了。” 两人视线交织，相视一笑。 周围空气温度更低。 楚玉烟囧了。完了，她又把后面这货给忘了……嗯，再往旁边挪一点，就一点点…… 离他远点就好！ “怎么不聊了？”觉察到楚玉烟的视线，萧昀勾了勾唇回头望向她。 楚玉烟有些心虚，但是还是没有挪开目光。笑话，她怎么可能这么轻易举白旗投降！ “不聊了，赶路。” 对对对，正事要紧，赶路赶路，咱们赶路…… 想罢她健步如飞，简直巴不得自己坐上火箭……Duang的一下就到皇宫。当然，这也仅限于幻想之中。 清秀少年看向楚玉烟忙不迭的逃开有些失落。但是这种反应出现在她身上只是一瞬，她随即很快恢复情绪。带着所剩无几的手中人，跟上了楚玉烟的步伐。 一路上安静的吓人。 那些暗卫完成了自己的使命之后自然是继续掩藏在暗处，跟着楚玉烟的这批商队受到了惊吓，还需要一些缓冲的时间。至于妖华则面不改色，淡定的完全不像一个小孩子。 尽管楚玉烟已经不把他当小孩子来看了。 妖华摸着下巴紧盯着清秀少年的背影。 她……看上去有点眼熟。是绛国皇宫的什么人呢？ “截杀你们的是什么人？”到底是觉得这氛围太过诡异，楚玉烟一言不合开始找话题。她收敛了脸上僵硬的笑容，摆出了一个自认为贴切的微笑，问道。 449.第449章 截杀（5） 清秀少年望她良久，摇头道：“不知。” 楚玉烟讶然。 连截杀自己的人是谁都不知道？她是真不知道呢，还是家不知道呢？并且连梁叔都趁着那机会都动手了。谁能确定那人不可能是梁叔派来的？又或者是他只想趁人之危？ “那些不是梁叔的人。”觉察到她的疑惑，清秀少年解释道。“以梁叔的实力，培养不出来这么一批高手刺客。” 但—— 无疑，萧昀的武功远远在他们之上。 楚玉烟随即转头看向萧昀。 目光……带着点可怜兮兮，看得人心都要化了。 萧昀轻哼一声，继续不理她。 楚玉烟：“……”收起你的傲娇，这是在谈正事，谈正事的时候不能耍小性子！ 萧昀显然不吃她这一套，把头一偏，只留给她轮廓分明而清冷的俊脸。 楚玉烟抱臂，冷漠。 “那个……”清秀少年尴尬地笑了笑，为什么她总觉得这两人之间JQ四射？一定是错觉！在这里龙阳之好又不风貌！ “没事。”楚玉烟回头冲着她淡淡一笑，“我二哥有病，笑不起来，从小就是这样板着脸。” ……是么，可是他之前还对你勾了勾唇啊少年。 反正我没有看见，不信也得信了！ 萧昀再度哼声，依旧不理她。 “……哈，是吗。”清秀少年嘴角微微抽搐，显然也闻到了二人之间那浓浓的……火药味。谁能告诉她，为什么她有一种他们在打情骂俏的错觉啊？！ 她今天是怎么了！难道许久没有看小X文，内心腐女的洪荒之力爆发了？！ 只是这一次，没有人再次接她的话了。 楚玉烟埋头向前走，萧昀始终跟她保持着不远却也不近的距离，跟在她的身后。清秀少年想了想便站在了她的身边，在接收到萧昀的冷眼之后，选择了走在她前面。 她到底是绛国人，虽然她也是第一次出这个远门。 …… 闹剧发生之后，一路上很少有人说话。 即便是想打开话题，却因为没有人接话而默默在一旁当自己孤单的冷场王了。 九重和绛国之间隔了一个秦岭淮河，要想抵达绛国境内，还需翻越整个秦岭。 在这个没有交通工具的年代，光凭着双腿走，在一天之内翻越是没有可能了。 于是傍晚时分，一行人决定在山顶露宿。 星稀月朗，隐藏在树梢后。秦岭的夜寂寥空肃。许是因为早上死了不少人的缘故，四处冷冷清清。 各自拿出睡袋来，熄灭了篝火，在深沉的夜色里休憩。 萧昀不喜在人群当中。他睡的地方离大家所在之处较远。然而周围风吹草动，皆不会脱离他的掌控之中。 深夜，楚玉烟悄然从自己的睡袋里钻出。 这并不像前世做工那么精细，而是用动物皮毛做的原始睡袋。不过这个时候能有睡袋可以躺，也已经很不错了。 她环顾四周，只听见了四处钻入耳内的呼吸之声，不由得勾唇一笑。 很好。 月黑风高夜能做什么？ 当然是—— 450.第450章 截杀（6） 天机不可泄露。 况且……对于自己的实力，她还是怀有信心的。 确认没有人会觉察到她的动静之后，楚玉烟稍稍舒了一口气，起身朝萧昀所在的方向走去。 走近看，他的侧颜在眼中一览无余。夜色下，轮廓分明的线条在视线中逐渐清晰起来。然即便是睡着的，他的呼吸依旧很浅。 真是该死的俊美！ 是俊美，却不是妖孽。他身上有一种桀骜的玩味不羁。 好吧。楚玉烟露出视死如归的表情，转身想要掀开萧昀的睡袋。 却被人拉住了手，一把揽入怀中。 闻到那熟悉的清香气息，楚玉烟阖上了眼睛哼了一声。 就知道他只是浅眠并没有熟睡。 但萧昀依旧没有理她，只是径自抱着她继续睡自己的。大有一种泰山崩于前而色不变的意味。 楚玉烟扯了扯嘴角。死傲娇！在这个时候耍什么小性子！没看见本姑娘都主动来现身赔罪了吗！ 只是在她腰间那作乱挠痒痒的手……足以证明他嘴上说着不要身体却很诚实的性格。 嗯，这很好。 “喂……死傲娇。”楚玉烟单手托着脸，戳了戳他。 萧昀闭目，睡觉。 “我发誓这一路只要遇见山泉我就洗了很多很多次手！！”楚玉烟伏在他的耳边，如果不是怕被人发现，早就咆哮出声了。 萧昀继续睡觉。 “我下次不逞威风了啦，不对，是绝对不跟任何同性或者异性有肌肤接触！其实我只是看那个姓安的似乎了解玉氏，也跟绛国皇室有关系，觉得死了可惜，就想拦下那一刀。没想到……没想到就抱住她了。” 楚小烟同学深刻反省着自己的错误。 能够在大黑狼与小白兔的模式中切换自如，我走过最长的路果然是你的套路。 “而且她只是个女的，我已经知道我错了啦……”看见萧昀同学闭着眼睛睡得沉，虽然心知肚明他是在装睡，但是没有达到目的，楚玉烟只能放下身段继续哄他。 “亲爱的，达令，哈尼，我的眼中只有你，你不要想太多……” 她几乎使出浑身解数了。 这辈子就没这么哄过人！ 功夫不负有心人，萧昀终于——睁开了眼睛。然而他问的第一句话是：“达令和哈尼是谁？你果然不爱我！” 楚玉烟：“……” 你的智商能不能不要在这种关键时候掉线啊？！ “那是我对你的爱称！”楚玉烟扶着额头，索性直接用实际行动来证明自己的真心了——她俯身压在他的身上直接攫住了他的薄唇。 这个吻很深。 足足过了一分钟才松口。 萧昀一个翻身反攻为主。他细长的手指扣着她的下巴。 “行了。我已经感受到你的真心了。” 所以，我知道你在安慰我，但能不能不要这么敷衍？装也要装的像一点吧！ 楚玉烟睨着他。 “我只是……”萧昀轻叹了口气，眸中没了玩味，“觉得不爽而已。” 看见她抱着那男装女子之后，觉得很！不！爽！很想把那女子放在她身上的四肢给砍下来。 451.第451章 公主（1） 他的声音很哑，富有极其的磁性，仿佛多听一句就要令人沦陷而无法自拔。然他从骨子里散发出来的冷酷与狠戾，却是气质无法遮掩的。 还有杀意。 楚玉烟埋头蹭了蹭他的肩膀。她乌黑的秀发有一搭没一搭地掠过他的下颌，犹如海藻般柔顺。 “喂，宝贝儿。”萧昀伸手挠了挠她的手心。“傲娇是什么意思？” ……果真还没有忘记她之前的话么！ 要不要这么记仇！ “唔，傲娇啊……”楚玉烟故作沉思。倏地眼前一亮看向他：“傲娇就是你的代名词！” 萧昀：“……” “截杀那批人的是万象阁的人。”他只手将她圈在自己的怀中，掠过她柔软的发梢，“那个梁叔，应该不是万象阁派来的，只是自己想杀了她。” 楚玉烟讶然。 万象阁？！ 那个据说拥有着能与一个国家抗衡实力的强大势力，怎么就跟那女扮男装的姑娘扯上关系了？ “这件事情，我也不清楚。”萧昀沉吟道。“所以楚小烟，我需要回去一趟。” 回去？去哪儿？楚国还是九重国？ 楚玉烟支起眸子凝视着他。 萧昀微笑：“我也不知……但只要能查到消息的地方，就是我需要回去的地方。不过宝贝儿，我一定会很快回来满足你的，不要太想我。” 所以万能的神明啊你还是赶快下来收了他吧！ “我跟那个安公子走一趟。”楚玉烟撑着下巴，饶有趣味地说道。“她的身份，有点意思。” “……”萧昀漆黑的眸子深不见底，只是凝视着她，前所未有的认真。引人无限遐思，然在楚玉烟眼里只有……阵阵战栗。 她立即说道：“我要先把我的事情办完，安公子要跟着我那是她的事情！” 她真的不是故意的！ “哼。”萧昀不再说话，只是撑着脑袋躺了下来，继续闭目养神。他的目光从楚玉烟的身上掠过，“你确定要这样一直趴在我身上？就不怕别人醒来看到了误会点什么？” 楚玉烟好笑地看着他：“误会？这需要误会吗，已经很明显了啊！” 萧昀扯了扯他的衣领向旁侧挪了挪。“要为我的贞操着想。” 怎么不为你的节操着想呢！ 楚玉烟腹诽，嘴角抽了抽，但还是自觉地站了起来，走回了自己的睡袋。 然她刚刚躺下没多久，在夜色中听见周围传来的动静之后，不由得叹了口气说道：“安公子就这么喜欢偷窥别人？” 被一语戳中的清秀少年脸色微红。 她之前且睡得不深，只是觉察到四处有动静想起来看看，却发现根本没有什么。带来的人各自睡在各自所在的地方，除了萧昀离得远远的之外，一切都像刚刚休息下来的那样别无异样。 果然是她多虑了吗？ 而且……她醒来查看居然被这个李公子一眼就发现了。 “李公子误会了。”她低声解释道。 除了逢场作戏，无论前世今生她都没有这么放下身段过。眼角划过的那抹杀意……并不是错觉。 452.第452章 公主（2） 不过一忍字，难道她还受不住么？ “安公子言过了。”楚玉烟淡漠颔首。“休息吧。” 出乎意料的，清秀少年注视着她半晌，竟然真的回睡袋里去休息了。 一夜无话。 众人起早下山，马不停蹄地赶路着，终于在夕阳西下之前，来到了绛国的边界。交了通关文书，终是走进了绛国境内。 果真如萧昀所说，下山之后，他没有往绛国的方向走，而是转身径自离开了。 也没有与楚玉烟道别。 楚玉烟倒是无所谓，该说的话之前早就说完了，还是快点走吧。 绛国…… 妖华的小手攥住了楚玉烟的衣角。 他终于又回来了。 “跟皇子殿下约定的驿馆，就是这里了。”走进打着灯笼的驿馆内，楚玉烟淡然说道。 皇子殿下？清秀少年讶异。然，她果真看见了坐在驿馆一角看似并不起眼的——白承泽。 相互注视。 “五皇兄。” “八皇妹？！” 一前一后两个不同的态度，足以将一个人的性格诠释的淋漓尽致。清秀少年懊恼，没想到暴露的这么快。一不小心就被说漏嘴了。 白承泽则是惊诧无比。为何八皇妹会出现在这里？还是……还是跟这个姓李的在一起？ 不过，妖华在这儿，云潇呢？他跑哪里去了？他不是姓李的二哥吗？ “我二哥他有事先回去了。”捕捉到白承泽的疑惑，楚玉烟礼貌解释道。“皇子殿下，不知这位是？” 好在这驿馆常驻的都是些大人物，他们所处的角落又偏僻，倒也不担心被人看见。八公主出远门这一件事情，基本也是人尽皆知的。 “如你所见，这是我八皇妹，封号韵宁。” 楚玉烟回头就对上了清秀少年——又或者是韵宁公主的眸子。韵宁公主看见，她没有从楚玉烟的眼里捕捉到一丝丝的惊慌。仿佛对于这一切她已经了如指掌。 这个人……韵宁公主想，不太好把握啊。 “原来这位就是韵宁公主，久仰，一路上是在下怠慢了。”楚玉烟故作惊状，连忙拱手道。韵宁公主虽依旧着男装，但却没有人再敢小看她了。 “不……本宫还要谢谢李公子这一路上的帮助。”韵宁公主摇头说道。 “八皇妹，梁叔呢？”白承泽的眉头皱了皱，注视四周却没有看见梁叔的身影。 韵宁公主冷冷说道：“这件事情说来话长。梁叔已经死了。”先前让梁叔在她身边本来就是她故意之举，只不过没想到那个神秘势力一路追来了。 “这……”白承泽眉头皱的更深了。 “五皇兄。”韵宁公主道，“这件事情，我们还是回去说吧。李公子是我的救命恩人，等回宫之后，我自会向父皇禀名。” 说起韵宁公主，绛国举国上下无人不知。 听说这韵宁公主曾经是一个痴傻儿，与骠骑将军之子自小有婚约。将军之子自然嫌弃她，甚至纵容女眷将其推下河。 那一年韵宁公主十三岁。 然后——从她醒来的那一刻，一切，都开始改变了。 453.第453章 公主（3） 韵宁公主醒来的那一刻就觉得很奇怪。 自己分明还在执行任务，只是却被她最亲密的爱人背叛——！一睁眼就到了这里。 于是，诸如每一本小说里写的那样，接下来所发生的一切既套路又玄幻。 韵宁公主醒来的第一时间就把那个推她下河的人给报复了。 紧接着她又在比武上大放异彩，夺得头彩。 这一件事情轰动了整个京城。 随后，韵宁公主就像变了一个人一样，出手狠戾作风老辣，并且学识渊博。她出口成章，做的诗连太傅都自甘佩服，更是帮助绛国皇帝治水治边疆，很快就成为了皇帝身边最疼爱的人之一。 韵宁公主的事情在京城里是个传奇。 “接天莲叶无穷碧，映日荷花别样红——所以这就是你们韵宁公主作出来的诗句吗？” 驿站里，服侍的丫鬟端着盘子，里面放着各种口味的糕点蜜饯。绛国在南方，口味偏甜，小吃自然数不胜数。 “是的公子。”丫鬟说的时候脸上微红，隐隐骄傲。她是韵宁公主派来伺候楚玉烟的人，“这句诗还是我们公主十岁时候作的呢！当时真是惊艳了一批人！您不在场自然不会想到，那时候那群大臣们……” 楚玉烟睨眼，拿了块糕点放入嘴中。 “那么上一句是不是‘毕竟西湖六月中，风光不与四时同’？”她继续懒懒地问道。 丫鬟惊讶：“……对啊！就是这句！公子您怎么也知道？果真是我们公主名声大啊。” “这首诗绛国人已经耳熟能详了。”楚玉烟摆了摆手，前世的人也耳熟能详。 所以她觉得自己还是一个有节操的人。最起码没有像诸如韵宁公主那样的穿越女盗用别人的诗句！她说的可都是原创！原创！ 谁让她是文科生呢。 “你们公主还做了什么？”楚玉烟又问道。 不过，也不需要楚玉烟去问，丫鬟已经迫不及待地把韵宁公主的事情给抖出来了。这些事情，在京城的人基本也知道，稍稍打听，就可以对这个韵宁公主的传奇事迹了解大概。 “我记得那年秋猎啊，公主直接为陛下作了一首词，叫做江城子。好像是……老夫聊发少年狂，左牵黄，右擎苍。锦帽貂裘，千骑卷平冈。为报倾城随太守，亲射虎，看孙郎。酒酣……酒酣……” 似乎是因为词太长她有点忘了。 楚玉烟接了她的话：“酒酣胸胆尚开张。鬓微霜。又何妨。持节云中，何日遣冯唐。会挽雕弓如满月，西北望，射天狼。” 小丫鬟一拍脑袋：“对对对！就是这个！公子对我们公主可了解真深！当时这首词脱口而出，让陛下龙颜大悦呢！尤其是那句‘会挽雕弓如满月，西北望，射天狼’都成为名句了！” 这丫头看起来是韵宁公主的脑残粉啊。 楚玉烟叹了口气决定来拯救小丫鬟的三观。 “公主那时候既然不过十几，为何自称老夫？当时陛下很老吗？” 温馨提示： 接下来的剧情你们会有一个感觉——女主角跟别人的剧本又拿反了QAQ 454.第454章 公主（4） 她纤长的手指放在杯盏上，故作疑惑问道。 却不忘咬了一口蜜饯。 好像是玫瑰花味的，很甜。 “这……”丫鬟没料到楚玉烟会这样问。要说换做寻常人家，他们不都是对公主无比崇拜吗？ “我就随口一问，诗人都这样会想出别人不一样的角度。”楚玉烟摆了摆手，淡淡说道。 她也没什么资格去评头论足那韵宁公主，要说剽窃，带着现代知识来到这儿，利用别人想出来的点子这种事情难道她也没做过吗？ 所以，有些话，还是点到为止好了。 听了楚玉烟这么说，小丫鬟顿时喜笑颜开，连连点头道：“对没错！公主她跟奴婢是不一样的！” 本来就是不一样的…… 她这模样颇有几分为韵宁公主自豪的意味。不过也难怪，到底是韵宁公主派来的人。 “那，”楚玉烟继而问道，“你们公主有什么打算？” “……呃？”小丫鬟满脸茫然。 “好吧，既然没有跟你说，那就拜托你把你们皇子请过来，我有些话想跟他说。”楚玉烟扯了扯嘴角，手上的蜜饯在空中划过漂亮的弧线，稳稳当当落入唇中。 …… “——你要进宫面圣？！” 白承泽因为无法掩饰激动而站了起来。 她也太大胆了点吧！且不说她是一个连来头是哪里都不知道的人，更何况……圣上是你想见就能见的吗？ 【此处可以有BGM】 当然，废话略过。 “不然呢。”楚玉烟翘着二郎腿，气定神闲地坐在那儿。唔，果然是南方的菜合她胃口啊，估计过不了多久她的牙要出问题了……她优雅地翻了个白眼，“五皇子殿下，你认为我千里迢迢一路赶来只为了在这儿赏花吗？！” 立夏确实是荷花开放的季节了。 “难道不——”白承泽的话说了一半还是硬生生给咽了回去。好吧，她确实不是来赏花的。“但是你拿得出楼兰宝藏吗？到时候该怎么跟父皇交代？” 他出去寻找楼兰宝藏一事皇帝是知道的。 这一次他之所以在驿站等楚玉烟与他一同前去，也是因为手中没有拿得出的东西，不知道该如何向皇帝交代。 没想到楚玉烟给他玩了这么一出。 他不由得想起之前在沙漠里这个看似狡诈阴险实则狡诈阴险的人。她总是能把自己掩藏的很好，好到让人根本无法琢磨透她的态度。 这样的人最讨厌了！ “这个，五皇子殿下大可放心。”楚玉烟眯着眼睛笑了出来。“我既然说了这件事情我会处理，那么，就一定不会牵连到你。五皇子殿下是跟我一起去的，就算圣上怪罪，这罪名怎么说也都是落在我身上。” 白承泽沉默。 “这件事情，我会安排。” 他终于还是败在了楚玉烟那迷之自信之下。 不过楚玉烟说的也对，反正出了事情也只会落在楚玉烟的头上，他最多挨几句批评罢了。父皇还是会偏袒他的。 何况他的性子父皇又不是不了解。 “但……你就这么肯定父皇会见你？” 455.第455章 公主（5） 半晌，白承泽还是忍不住问道。 “哦，这个啊。”楚玉烟只手撑着椅子，“你把这个给他看，并且说我手上有楼兰宝藏不就好了。” 说着，她已经从袖口拿出了一份卷轴。 “这是什么？” 接过卷轴，白承泽甚是不解地拆开。楚玉烟倒也没有避讳，任由他去看。这没什么好遮掩的。 她微微一笑，粲然无比。 “楼兰宝藏的，地图。” …… 对于这个五儿子，虽然他风流不服管教，但在皇帝心里还是有地位的。 楚玉烟收到了一封邀请函。 ——是以韵宁公主救命恩人的身份去的，参加皇家的家宴。虽说是皇家家宴，但是有了允许的外人进去也不足为奇。 虽然在理想中楚玉烟是需要跟皇帝在私底下见面，但是理想终究只是理想，她并不觉得现在的她还具备让皇帝亲自见她一面的实力和底细。 不过，马上就会有了。 她并没有盛装打扮，换上一身白衣，随性散漫的很，举手投足之间都透露着闲闲的意味。只是因为年纪渐长，轮廓分明之后，更多了几分俊朗清秀。 入宫，三拜九叩，一系列礼仪楚玉烟如鱼得水运用自如。令人奇怪的是，她分明看起来懒散，然礼仪却步步到位，完美的让人挑不出瑕疵来。 她在人群之中看见了韵宁公主。 韵宁公主落在她身上的视线挺不一般。 歌舞升平，酒过三巡。 宴会中一时无话，即便有人将目光落在这个风华绝代的少年郎身上，却被她身上的气质给拦住了接下来想要问的话。 皇帝不开口，谁也不敢多嘴。 仿佛把楚玉烟当成空气，当成不存在的人。 楚玉烟倒也不在意，自顾自的吃喝。却不抬头看人群一眼。这些歌舞，她实在提不起什么兴趣。 倒是一旁的韵宁公主有些忍不住了。 她放下手中杯盏，露出一抹笑容来。微醺的脸上有几抹陀红。 “父皇。儿臣兴趣上来，想要作诗一首，赠予父皇，同样也赠予儿臣的救命恩人！若不是她这一路的帮衬，儿臣……儿臣还不知能不能见到父皇。” 就在皇帝即将说出“这是什么话”之际，韵宁公主已经说出了第一句。 “君不见黄河之水天上来，奔流到海不复回。君不见高堂明镜悲白发，朝如青丝暮成雪——” 韵宁公主就是这般站在这里。只是刚刚说出一句话，却足以吸引住所有人的视线。 韵宁公主的才华是万众瞩目的。仅仅是第一句，就惊艳了众人。 楚玉烟勾了勾唇。看样子，她有办法了。 “……将进酒，杯莫停！”韵宁公主声情并茂，正是说到情绪高昂之时。 就在众人目光尽数落在她的身上，想要倾听下句是何，却听见角落里，传来了不紧不慢而温润如水的声音。 “与君歌一曲，请君为我倾耳听。” 韵宁公主愣：“钟鼓馔玉不足贵，但愿长醉不愿醒……” “古来圣贤皆寂寞，惟有饮者留其名。”楚玉烟笑道。 456.第456章 戏弄（1） 韵宁公主盯着她的脸目不转睛：“陈王昔时宴平乐，斗酒十千恣欢谑……” “……呼儿将出换美酒，与尔同销万古愁！敬公主！” 酒杯举起，楚玉烟一笑掠过。白衣胜雪，模糊了众人的视线。 在其他人眼里，两人一人一句一唱一和完成整首诗，简直是奇迹。 但对于韵宁公主来讲……楚玉烟看见她的眸子逐渐变得炙热无比。 楚玉烟笑道：“某与公主有相同见解，不胜荣幸。姓李，名白，字太白。” ……李白大大对不起！我真的只是想暂时借用一下你的名字，没想到现在已经停不下来了！ ——就在这一瞬间，几乎宴会上所有人的视线都落在了这一袭白衣的少年郎身上。 她先前一言不发并不惹眼，但是与公主对诗的过程他们却看得清清楚楚。 韵宁公主的传奇事迹绛国举国上下皆知，没想到今天居然出了个能跟公主对的上诗的人，这让人怎不惊奇！ 韵宁公主差点拍案而起。 好在她良好的教养让她抑制住了自己的举动。 ——李白？！她说她叫李白，她说她字太白！等等，这不对……这并不是唐朝…… 韵宁公主看向楚玉烟的眼神变得意味深长。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李白，李白……”绛国皇帝琢磨着她的名字，忽然哈哈大笑出来。“不知李公子认为，你先前与韵宁合作一诗该取何名？” 楚玉烟思忖片刻脱口道：“将进酒，杯莫停。不如，便叫将进酒吧。” 话刚一出口，她就感受到了后方韵宁公主投来的火辣辣的视线。 韵宁公主仔仔细细地想着。 描述中贺知章初见李白他正是一袭白衣，被贺知章称赞为“公非人世之人，可不是太白星精耶？”但这是因为《蜀道难》与《乌栖曲》。这《将进酒》又是闹哪样啊？！ 况且听闻李白使的一手好剑法，是个武林高手……韵宁公主想起楚玉烟救她之时，楚玉烟随意掷出一支箭来的场景。 这到底是巧合，还是…… 李白也穿越了？！ 韵宁公主觉得自己整个人都蒙圈了。 谁能跟她解释一下这到底是咋回事啊？啊？？ “父皇，儿臣也认为‘将进酒’是个好名字。”韵宁公主屈身，微微一笑道。 虽然是白承泽引荐楚玉烟在先，但可见绛国皇帝对楚玉烟并不重视。哪怕她顶着一个“韵宁公主救命恩人”的身份。直到她与韵宁公主合说出一首诗，这才开始对这个少年郎注意起来。 这些，韵宁公主也观察得到。 她的眼线告诉她，楚玉烟能够来这宴会，白承泽也在绛国皇帝面前说了话。 在自己那个世界的记忆里，李白是由公主和贺知章共同称赞，引荐给玄宗的…… 要不要这么巧合？要不要这么像？ “既然韵宁也这么说了，那就把这首诗镌刻下来，赠予李公子吧。”绛国皇帝淡淡说道。这诗确实不错，何况还是二人合作的。 楚玉烟有着略微的心虚。 457.第457章 戏弄（2） 她很快就行礼示意道：“幸不辱命。谢圣上。” 一场宴会下来还不是没有收获的。 至少楚玉烟已经成功在皇帝面前刷了脸。 但有关楼兰宝藏一事……她还需找个时机跟皇帝说说。 目送着楚玉烟的背影远去，韵宁公主也随便找了个借口跟着走了出来。 她现在还不太清楚发生了什么事情。 到底是李白穿越了还是她脑子出问题了啊？！ 嗯，她觉得因为她的穿越引起了蝴蝶效应的可能性比较大。 她又想起了自己之前想要拜访玉家却被轰出来一事，眉头不由得皱得更深了。 “蜀道难，难于上青天……” 她听见红墙绿瓦下少年好听的声音响彻。 卧槽，出现了？蜀道难？！ 韵宁公主的注意力几乎在那一瞬间就提了起来。 楚玉烟双手抱臂，只是望着那与她有着一墙之隔的宫殿发呆。所有人都在期待楼兰宝藏是什么，但只有她知道楼兰宝藏……到底代表着什么。 她的计划，能不能实现呢？ “你——”韵宁公主眉头略皱，看着她颀长的背影，有些不确定地开口道：“李公子？” 来时的一路上楚玉烟只说她姓李，从来没有提及过她的名字。她也不知名字之下居然有着这样的……震撼。 楚玉烟回头，就看见了背光而来的韵宁公主。她身上华丽的流苏被阳光照得闪闪发亮。 “韵宁公主。” 韵宁公主斟酌着说道：“这一路上欺骗了公子……” “无妨。”楚玉烟不甚在意地摆了摆手。要说欺骗，谁比谁都好不到哪里去。 韵宁公主抬头目光中带着感动。说实在看见楚玉烟她还是有些亲切的，因为能够出现在这里，不管是不是蝴蝶效应，都让韵宁公主有一种她并不是一个人的感觉。 “李公子……”韵宁公主轻声说道，“李公子还记得贺知章吗？” 楚玉烟眉毛挑了挑。 她疑惑地回头看向韵宁公主，似乎这个名字对于她来讲无比的陌生，每一个表情与动作都极致的到位：“不知贺知章是？” 韵宁公主那紧绷着的心跳还是不可抑止地颤抖了一下。 “公子，知道长安吗？” 楚玉烟再度狐疑：“长安是什么？听上去像祝福语？” “不，是个地名。”韵宁公主摇了摇头，失落地说道。“无事，只是我从一本奇谈上看见的，见李公子与我有共同的探讨，想要与李公子分享分享罢了。” 没想到李公子并不知道。 当然这话她没有说。 看样子，这一切果然只是巧合。她现在还没有搞清楚这个世界基于她原本所在的世界而言是一个怎样的存在，所以李白……应该是蝴蝶效应吧。 “那还让公主见笑了。”楚玉烟笑了笑，“某学识浅薄，能与公主合作已是至高荣幸，此生无憾了。某也不知为何会作出这诗，只觉得这诗听起来耳熟，仿佛就在脑海里，才情不自禁地脱口而出，望公主不要见笑。” “我怎么会呢。” 458.第458章 戏弄（3） 韵宁公主的笑容看起来有些牵强。 楚玉烟倒也无所谓。 韵宁公主想了想，又开口问道：“公子……是不是有心事？” 李白一生壮志难酬……啊呸，不对，这只是蝴蝶效应引起的而已，她不是真的李白！ 楚玉烟苦笑了一下说道：“也不算是心事。公主知道楼兰宝藏否？” 韵宁公主看着她。 楼兰宝藏…… 是那个楼兰宝藏？！ 韵宁公主压下心中的愕然之色，佯装镇定道：“公子是说那个前段时间传的沸沸扬扬的楼兰宝藏？” 她当然知道，她还专门派人去寻找了呢。结果呢，别说宝藏了，连命都丢在那里了。 与此同时她去摆放了玉家，意图请他们出山与他们合作……刚进玉家门就被赶出来了。 楚玉烟眼角的余光落在了韵宁公主那变幻莫测的表情上。果真有猫腻。她听韵宁公主的谈话里提到了玉家，这个韵宁公主想要玉家做什么呢？ 玉家时代是以做丝绸为生的。虽然玉家隐退已久，但隐退的只是本家，玉家内部操纵的商行还是在全世界各地继续营业了下去。 楚玉烟知趣截止了话题：“罢了。就算跟公主说了也毫无用处，但圣上又怎会同意与我见一面呢……李某与公主聊了几句觉得心情好多了，感谢公主。那，李某就先回去了。” 韵宁公主见此只是笑了一下，“李公子请。”她丝毫不觉得楚玉烟这样对待一个皇室公主的举动没有礼貌，反倒认为她知难而退的方法很讨人欢心。 但内心深处却想到了别的。 圣上？楚玉烟想要见圣上？ 这个李公子，她果然有心事……！既然她提到了楼兰宝藏，让她见圣上一面又何妨？她现在就去找父皇！ 韵宁公主自认为摸清了楚玉烟的烦心事。殊不知…… 楚玉烟一路向前走，在穿越一道宫墙的转弯口突然停了下来。她悄然踏上宫墙，果真望见了韵宁公主急匆匆朝御书房跑去的身影。 嘴角弯了弯，成了。同为现代来的人，怎么这个韵宁公主就这么好骗呢？稍稍暗示一下就懂了。 她从宫墙上一跃而下。 然而，却讶异地皱了皱眉头。她看见那道一闪而逝的身影，垂眉深思。 瞧着有点熟悉。 ——妖华？ 他怎么会出现在这里！自己此番去宫宴可没有把妖华带来，他是自己过来的…… 楚玉烟弯起的嘴角上扬弧度更大了。没想到今天一来能看见两件有意思的事情，韵宁公主，妖华…… 她早就在一路上发现了妖华对待别人的不同寻常……或者说，是对待绛国皇室中人的不同寻常。那是一种完全无法用言语形容出来的复杂情绪，会出现在一个孩子身上…… 这会不会有什么关联呢？ 啊呀，如果是这样，那还真是头疼了。 楚玉烟并没有继续往下想。 她只是掸了掸自己衣袍上的皱褶，转身不带丝毫犹豫地离开了这地方。四周明明是有守卫在巡逻，可是，她的到来仿佛就是一阵风，没有被一个人发现。 459.第459章 戏弄（4） 虽然在宴会上皇帝对楚玉烟跟韵宁公主合作一诗表示出了兴趣，但那也仅仅是一点兴趣罢了。 他并没有让楚玉烟留下。 出了皇宫之后，楚玉烟直接回到了她之前所住的客栈，思虑着是不是要找个时候带那群人见陆铭大哥他们一面…… 白承泽已然离开。身为皇子，他还是要回到属于自己的地方的。 此时天色已晚，楚玉烟不觉得很饿，草草吃了点东西便打算上楼休憩。 萧昀不在，还真觉得自己内心少了些什么。 ……开什么国际玩笑！她居然还会想他？！他这才走多久！楚玉烟啊楚玉烟，你都多大的人了，能不能不要像一个青春期的怀春少女一样啊…… 思及此，楚玉烟一抬头就看见了一道熟悉的身影。 她唇角微微勾起。 “妖华？” 她单手扶着楼梯倚在栏杆上。 妖华的背影一僵。但是楚玉烟却看他很快缓过神来。他慢慢地转身，对着楚玉烟露出了一个纯真无害的笑容：“李哥哥，怎么了，有事吗？” “你好像……刚刚从外面回来？”楚玉烟上上下下打量了他一遍，故作关心状，不经意间问了出来。 妖华知晓瞒不住她，便露出一抹笑容来，大大方方地说道：“嗯。我想买点糕点之类的，没想到差点迷了路，搞得这么晚才回来。” 楚玉烟眉头稍皱：“下次你要买什么跟我说一声，或者跟下面的人吩咐一句。你一个孩子跑到外面去多不安全。还好这次平安回来，万一再出同样的事情怎么办？” 她的声音是难得地染上了厉色。 妖华强笑道：“嗯……我知道了，我以后不会这么做的，李哥哥对不起。” 楚玉烟定定地看着他。 她微微一笑，伸手似乎想去触摸妖华的头，但是最后还是将手放下了。“你没有什么对不起我的。你这条命是你自己的，我能救你一次，却不能保证每一次都能救到你。所以我要做的，是让你把你这条命给保管好。” 妖华也跟着笑：“我知道了！” “时候不早了，你回去休息吧。” 楚玉烟叹息着说道。 “李哥哥……你是不是有什么心事啊？还是因为今天进宫面圣发生了些什么？”近距离看才发现她一脸倦容，妖华心下一惊，快步跑到她跟前问道。 有意无意提起了她今天进宫面圣的事情。 楚玉烟蹙了蹙眉。 她只是转头笑容温和，“不是什么大事，我已经解决得差不多了。但是妖华，你有没有想过你后面的路将怎么走？我不是绛国人，到底还是要离开绛国的。” 扔下这一话，她没有再去管原地沉默的妖华，而是一脚踏入了自己所在的房间。 木门发出碰撞的响声。 妖华手心微微攥紧，双眸中闪烁着不知名的光芒。 楼梯转角放着铜镜，并不是很光滑，抬头看只可以看见一张模糊的脸。 他摸着自己的脸默不作声。这一张脸雌雄莫辩，有着天真无邪足以哄骗过大多数人的童真。可是他觉得，却瞒不过……她。 460.第460章 戏弄（5） 同样，回到房间里，楚玉烟并没有很快睡下。 她只是陡然觉得……有些郁闷。 长夜漫漫无边。她如玉般的葱指摩挲着那块随身携带的玉佩，上面刻有的“玉烟”二字每一条纹路都那么的清晰。 于她而言，韵宁公主是一条很好的线索。 最主要的一点，她知道玉家本家在哪里。只不过她被轰出来，吃了闭门羹罢了。 唔，有点意思。 只是对于妖华…… 楚玉烟还没有拿捏的准他的目的是什么。 从最初在海边的相识，再到与她一同去寻找楼兰宝藏——这一切可能是偶然也可能是人为。如果真的是人为设计，妖华一个半点大的孩子，会拥有如此缜密的心思吗？他的背后另有其人？ 不太对。妖华一直跟在她身边，根本就没有与外界接触的机会。也没有什么可疑的物体在他身边。 唯一一点，她可以确定。 妖华跟绛国皇室拖不了干系！ 也许，可以利用这一点。 比如说…… …… 没过几天，韵宁公主来访了。 她来的很低调，客栈里没有一个人认出她是当今圣上最宠爱的公主。她轻车熟路地走进来，敲了敲楚玉烟房间的门。 “请进。” 楚玉烟并没有刻意压低声音，而是以一种特殊的方式让自己的声音传播了出去。在韵宁公主打开门的同时，她眼角的余光也在观察韵宁公主身后的动静。 韵宁公主关上了门。 她的声音听起来有些不好意思：“嗯……这么早，本宫有没有打扰到李公子？” 前几天是她看见楚玉烟时有点激动，但是她很快调整好了心态，该有的礼节不能落下。怎么说她前世也是受过高等教育的人。 “没有。”楚玉烟摇了摇头，对她微微一笑，“公主不妨坐下喝杯茶。” 韵宁公主点头：“麻烦李公子了。” 她话虽这么说但是却并没有客气，坐在了楚玉烟的对面。看她敛起袖子倒茶，动作优美的仿佛一幅动态的画。 一瞬间她稍稍呆滞。 茶杯触碰到茶盏，轻微的碰撞声音中，楚玉烟的眉毛微微上扬。果然，妖华来了。 “公主殿下这么早找李某所为何事？”放下茶杯后，楚玉烟问道。 她演过的古装戏不在少数，所以一言一行铭记在心，哪怕一个简简单单的喝茶动作都做的极为优雅。 “呃……”韵宁公主整理了情绪之后抬头对楚玉烟笑道：“我跟父皇提了你的事，父皇同意与你见上一面了。” 预料之中。 楚玉烟脸上并没有浮现出惊讶和受宠若惊，这在韵宁公主眼里完全就是一副宠辱不惊的做派，让她愈加敬佩起来。 她问：“什么时候？” 门外的脚步声近了些。看来妖华果然对自己私底下面见圣上这件事情很感兴趣。 “今晚，戌时三刻。”韵宁公主压低声音说道。一般等到皇帝忙完了自己的事物再用过晚膳，差不多已经过了戌时。 楚玉烟道：“戌时三刻？李某知道了。”韵宁公主不想让妖华听见，但她想。 461.第461章 私谈（1） 所以，韵宁公主压低了声音，她却把声音提了提。 韵宁公主神情意味不明。 却看见楚玉烟并没有表态，难道只是她不经意间做出的？不过这附近也不会有人可能会来偷听，说话声大一点也没事。 “那……本宫先告辞。”言罢，韵宁公主起身对楚玉烟稍稍施礼。 楚玉烟回礼：“公主请。” 推门而出时，她看见小小的身影从门后一闪而逝，眸光忽闪。 她故作惊讶道：“妖华，时候不早了，你还没有起来吗？” 当然，她并不指望妖华能够听见。左顾右盼片刻后，带着笑意关上了房门。 妖华的房间里，他背倚着门，悄然叹息。好险……差点就被发现了，楚玉烟的警觉性太高，他还以为自己快暴露了。 但…… 妖华看着自己的手。 应该……不会那么快的。 吧。 …… 楚玉烟没有迟到的习惯，戌时二刻时她已经到了养心殿。 这是一次秘密的夜谈。除了韵宁公主，别无二人知道。但是显然，从皇帝四处安排的守卫来看——他压根儿就没有把自己这个只见过一面的人放在眼里。 尽管韵宁公主在他面前为她说了很多好话，皇帝依然不会怎么看好她。 楚玉烟微微轻嗤，在推门而入的片刻，忽地纵身一跃！ 四处有尘土扬起夹杂着暗箭。 暗流涌动。 “陛下的见面礼也不同凡响。”楚玉烟屈身，低头，行礼。 绛国皇帝闭目而不言。四周烛火燃起，幽幽烛光照耀出他的脸。“李公子的身手，不错。” 只是这个断句实在太令人遐思，也不知道是在夸她，还是，在对她的行为作出评价。 “不及陛下一分。”楚玉烟微笑。绛国皇帝没有让她起身，她索性也保持着这个姿势没有动。 绛国皇帝不再说话。 楚玉烟却可以感受到他的目光落在自己的身上。那是一种深沉而静默，让人看了有由衷气势低焰的感觉。换句话说，绛国皇帝在试探她。 她冷笑，老谋深算的狐狸。 “平身吧。”注目许久，绛国皇帝这才幽幽开口。 楚玉烟起身之后掸了掸衣服上的灰尘。 “怎么，李公子莫不是嫌弃我养心殿脏，有灰尘？”绛国皇帝冷冷一笑，讽刺道。 果真是来使绊子的了。楚玉烟垂眉，对于绛国皇帝亲自使绊子这种小人之举……不放在心上。“陛下龙体佑此，李某乃凡人不敢亵渎。故在真龙天子面前整理衣襟，怕沾染上了罪过。” 话到说的好听，果真是个油嘴滑舌的，也难韵宁公主为她说了那么多好话。绛国皇帝扯了扯嘴角，也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李公子，坐。” 这算是过了第一关了。 楚玉烟完全没有跟他客气，而是坐在了客座上。 能够被赐坐是天大的荣誉，但楚玉烟并不认为这对她而言是件好事。 “李公子是绛国人？”果真，绛国皇帝一开口就问道。 他肯定私底下派人调查了她。 楚玉烟微笑，这个事情她早就想到，并且已经准备好了对策。 462.第462章 私谈（2） “祖籍绛国，不过李某自幼随父亲云游四海，所以不常居住于此。” 一番说辞解释的滴水不漏。 而且她已经处理好了，即便是皇帝查，得到的消息也跟她说的差不多的。 绛国皇帝点了点头。 她的说辞确实跟他调查到的相似。但……却又完美的不真实。这个人，来历实在太古怪。 “那你的父亲呢？” “去世了。”楚玉烟淡淡地说道，有哀伤的感觉浅浅浮上来。 绛国皇帝没有在这个话题上继续下去，因为他清楚楚玉烟早有准备，纵使他再问，也不会问出些所以然的。除非，他自己动手去查。 但他也没有必要在这种小人物上下心思。 “陛下应当知道我是在前来绛国的途中救下公主的。”楚玉烟说道。“那陛下不妨猜一猜，我此番出行的目的是什么？” 她想试探试探，韵宁公主有没有把楼兰宝藏的事情说出去。 看绛国皇帝的神情，显然并没有。 绛国皇帝道：“你直说便好。李白，你有什么目的？”接近公主，又敢在他面前叫板……这少年想要做什么？ 楚玉烟抿唇不语，只是伸手，拿出卷轴摊开。 那正是玉树给她画的楼兰乃至他足迹所行之处的地图。 这是他多年以来的心血凝聚而成的作品。 “楼兰宝藏。”楚玉烟说。 绛国皇帝心跳“咯噔”一下！ “楼兰宝藏在你手上？！” 他几乎拍案而起，但是长久以来身为帝王的果决阻断了他的主观，让他理智地坐在原位上。 “没错。”楚玉烟点了点头。“整张楼兰宝藏完整的地图在我手上。之前将这个消息放出去的人也是我，我刚从楼兰回来。” “你——”绛国皇帝看着她，“你这是什么意思？！” 看她的表态绛国皇帝敢肯定，这件事情绝对没有几个人知道。但，楚玉烟为什么会找他来谈？ 嗯，他是皇帝。楚玉烟想从皇帝——也就是他这里，获取点什么？只要能够拥有楼兰宝藏……不就是封地赏赐吗，他想，他还是给得起的！ “我此次回来……”楚玉烟微微一笑，“是想请陛下帮在下一个忙。” 不要官名，不要财富，不要荣华，只要帮一个忙？ 当然——前提是得看……她想要他帮什么忙。 “你说。”绛国皇帝眯着眼睛，眼中警惕之色没有褪去。现在还没有确定她手上到底有没有楼兰宝藏之前，暂时还是不要跟她撕破脸皮为好。 楚玉烟气定神闲地说道：“我要找玉家本家。” “哪个玉家？”绛国皇帝明知故问。他……只是想确定，是不是那个玉家。 果不出其然，楚玉烟凝视着他的眼睛，再一次一字一顿地说道：“丝绸世家，易容术大家，还有哪个玉家？自然，是那个玉家。” 绛国皇帝的眸子一点一点暗了下来。 那里面装满了不知名的情绪，仿佛想要将楚玉烟从头到尾看透。可是他却蓦地发现，这个少年——他根本就看不透。 463.第463章 私谈（3） 他起身，似乎想要向前一步正视她。 楚玉烟丝毫不畏惧，甚至唇边有一抹浅浅的笑意。 意味不明。 “你找玉家做什么？”绛国皇帝声线冷而充满威压。 楚玉烟原句反问：“您要楼兰宝藏做什么？” 你的答案，就是我的答案。 “朕凭什么相信你？”绛国皇帝嗤笑一声，却在此时此刻突然变得警惕万分。 “无妨。”楚玉烟并没有挽留绛国皇帝的意思。“除了您之外，这世间有千千万万个人想要楼兰宝藏，也就是说，在下有千千万万个可以合作的人，更有千千万万个可以带在下找到玉家的人。您不愿，在下找过便是。” 绛国皇帝冷冷一笑：“你觉得朕不敢杀你？” 风声鹤唳。 隐隐约约之间，有无数暗流在黑暗中涌动。 楚玉烟知道，绛国皇帝的影卫已经从四面八方赶来。他们每一个，都是历来皇帝悉心培养出来的以一敌百的高手。一个不足为惧，但是如果他们一起上，极有可能会要了她的命。 可是，她的脸上，平静，波澜不惊，仿佛无声的海面。一双黑眸淡然如水，似乎对眼前场景毫不畏惧。 她只是点了点头：“陛下可以试试。” 绛国皇帝只是紧紧地盯着她，仿佛要把她的脑门盯出一个洞来。他的视线有如狼的眸子，锁定着他的猎物。似乎只要楚玉烟一露出什么不相干的情绪，她的防御就会立刻瓦解——最后成为了瓮中之鳖。 楚玉烟只是笑。 绛国皇帝分不清这笑声代表着什么。 微笑，冷笑，嗤笑，嘲笑，轻笑。 却每一种——都可以让他瞬间失去理智而抓狂。这是一种，脱离开他的视线范围内，让他无法掌握的感觉。纵然绛国皇帝只手遮天，但上位多年，他已经许久没有被人威胁过了。 场面僵持。 绛国皇帝的手抬起——似乎下一秒他就可以发出足以要了楚玉烟命的号令。 楚玉烟悠然坐下，仿佛根本就没有觉察到身后汹涌的滔天杀意，根本就没有将绛国皇帝的怒意放在眼里。 白皙的葱指捻着茶杯，她甚至为自己倒上了一杯茶。 “朕——答应你！” 一句话，却似乎决定了很多很多人，未来的命运。 楚玉烟微微眯起了眼睛，周围的气息荡然无存。在绛国皇帝说出这句话的一刻，所有的影卫按部就班，不会再插手这件事情。或者，暂时不会。 她安全了。 楚玉烟笑了出来。 她唇角弯起，本就皓齿明眸月朗风华的眉眼，更加夺目灼人。 “合作愉快，陛下。” …… 在绛国皇帝的注视下，楚玉烟淡然自如地走出了养心殿。谁也不会知道，在这平静的地方，就在刚才，发生了一场怎样的生死交锋——当然只是单方面，对于楚玉烟而言。 别看她方才那副把绛国皇帝都气得半死的模样，其实直至从养心殿里走出来的刹那她的步伐都是虚的。 一抚手心，果真冷汗连连，已经渗透了衣袍。 464.第464章 私谈（4） 楚玉烟不由得对自己佩服莫及。 她根本就没有把握能从那群影卫底下逃出——最轻的结果无疑是弄得遍体鳞伤，最重的，尸骨无存吧？ 但她还是做到了—— 去威胁了一国皇帝哎——！ 还有什么比这件事更拉风的么！ 之前威胁摄政王什么的都是渣啊！ ……果然在内心深处还是一秒变回原形了。 她轻微舒了口气，眉头微微蹙起。她感觉到妖华一直跟来了。 他似乎极其熟悉这里的摆设，甚至躲过了那些绛国影卫的耳目，找到一个舒适的位置——偷听。 楚玉烟没有在此地多逗留，踮脚一跃而起，离开了这里。 速度很快。 子夜。 深紫色的夜空像是油墨泼洒的幕布。 妖华蹑手蹑脚地走进了客栈。他紧贴着房门，悄然推开。虽然他不知道，自己这股紧张感从何而来。 他太熟悉绛国影卫了，应该是可以成功躲避开他们的视线的。 可……可为什么还是隐约间有股不安感呢？ 妖华转身推门而入。 他的身影瞬间僵住。 精致的小脸变得煞白。 “说说看。”月色下，窗棂微开，帘影浮动，楚玉烟环臂而站，唇角微勾，“你是谁？” “大……大哥哥，我是妖华啊……”妖华咬着下唇，眼底泪水溢满。 “嘘——”楚玉烟俯下身来，对他眯眼而笑。“这套把戏对我来说不管用哦。很多年前，我已经玩腻了。” 妖华呆了呆。 “我的耐心有限。”她居高临下地俯视着他，“说，或者我自己去查？想想查你这个人，应该不算难。白……妖华？” 此话一出，妖华被吓住，踉踉跄跄一连后退了几步。 白乃绛国之国姓。 冠在妖华名字之前，只觉得沉重无比。那些以往，如同海水蔓延的记忆，又呼啸而至。 “你——你还知道些什么！”到底还是个跟楚玉烟年岁相差不大的孩子，几般询问下来，还未放大招，已经略略有些招架不住了。 楚玉烟心底却清楚这孩子会演的紧。像极了当年的她。所以，她从来没有对他放下过警惕。 “妖华。”楚玉烟叹息，“我以为你会是一个聪明的孩子。” 如果你聪明，你应该知道现在对你而言最好的选择是什么——对我，坦白。 你一味的挣扎反抗，只会让我对你越来越……失望而已。对你，也不见得一定有利。 妖华沉默。 他眸子里升起的水雾渐渐沉了下去。 整个人也不复先前的纯真无邪，双瞳中，楚玉烟只看见了——也许是恨意。那么深，那么强烈，那么的，不像一个孩子。 真实的他，原来是这个样子的啊。 “果然——还是让你发现了。”妖华自嘲一笑，他之前的不祥预感果然绝非偶然啊。 “你的破绽太多了。”楚玉烟皱了皱眉，“道行尚浅就出来学别人装可怜，天真。” “你是什么时候发现的？”妖华却回避了她这个问题，只是坐在一旁，甚至蹬起了腿。 “你还不回答我的问题吗？” 465.第465章 私谈（5） 楚玉烟轻笑一声问道。 从她的语气里，听不出一丝威胁。 可却总觉有阵阵阴风袭来，渗人无比。 妖华瞬间闭嘴。 “我是……” 他低头，眸里充满了……愤恨的怒火。 “对，你说的没错，我就是白妖华，那个早年病逝的九皇子。但是，我讨厌这个名字，我一点也没有得到这个名字……应得的东西。” 幼时的他，男生女相，雌雄莫辩。母妃冲冠后宫，因他而亡。绛国以男为尊，视男生女相而不祥。不久母妃终是在后宫侵蚀下病逝，而后，他也很快被外界宣布身染重疾。 谁也不知，那个夜晚，一辆马车把他偷偷送出了宫。 卖到了——最下贱的***之地。 “我苟延残息活到了现在，不过是想复仇而已。”妖华，白妖华冷冷一笑。 他已然十四，只是因为发育不良，时常被误认为十一二岁。他也乐得装小孩，但心智的成熟，却是毋庸置疑的。 “我的故事就是这些，怎么，你满意了吗，李公子？” 对她的称呼，已经从“大哥哥”变成了“李公子”。戏已经被人揭穿，便没了演下去的意思，他现在是连装，都不愿意装了。 楚玉烟看着他。 她哈哈一笑。 白妖华错愣，只是低头，眸色越发越冷清起来。她在笑他，对，他本以为能够遇到一个对他好的人，结果现在却猜疑他，却笑他。 果然世人皆是如此薄情吗？这些年来他早该看清这个道理，为什么还要去固执的相信呢？可笑，可笑！ “我不满意。”楚玉烟摇摇头，她继而笑，一直在笑，没有停止。笑声在白妖华耳里，讽刺之至。 白妖华神色黯然，转身，便想要从这个伤他心之地离去。 他的计划，他会完成。 但他——再也不想回来了。 再也不想相信任何人了。 他刚欲走，却被人一把抓住了手。回首，却看见楚玉烟弯了弯唇，对他笑得灿烂。“走什么？” “呵。”白妖华冷笑。 “我的意思是——”楚玉烟弯下腰来，让白妖华能够与她平视。“白妖华，我们的遭遇，很像哎。” 白妖华的瞳孔陡然张大。 …… ……所以果然这孩子还是太缺母爱都导致双重人格了吧？ 好不容易把白妖华给哄完了，楚玉烟终于打着呵欠回了房间。 白妖华怎么想她不管，他要做什么那是他自己的事情，她也不管，更管不着。总结就四个字开心就好。 她管住自己就行。 韵宁公主在她见过绛国皇帝之后的第五天准时过来了。 彼时楚玉烟刚醒，整个人散发着缱绻的慵懒。 韵宁公主趔趄向后退了一步。待楚玉烟更衣出来之时，方才推门而入。 细细相处下来，这妹纸其实人也不是她想象的这么差。 楚玉烟觉得，如果萧昀再不出来的话自己真的快要弯了啊！！ 萧昀不在的第一周，绝对不能承认自己很想他。 “公子。”韵宁公主眼角的余光留意到楚玉烟似乎在想些什么。 466.第466章 退婚（1） 想罢便出言道。 “啊……我没事。”楚玉烟歉意笑笑，“只是在想一些事情。” 至于是什么事情，韵宁公主没有多问，点到为止即可。只有这个拥有前世名人一样名字的人，才会给她一点……安慰感。 让她觉得自己不是被背叛伤到绝望的人。 但是她心里很明白，再好，这人也不会是她的。 看得出来楚玉烟对她无意。 “倒是韵宁叨扰公子了。”韵宁公主俯身行礼道。 “公主哪里的话，公主请坐。”楚玉烟笑笑招呼着她坐下。韵宁公主还真是热情，隔三差五往她那儿跑，然而行为举止却不逾矩，优雅的浑然天成。 “父皇他有没有对公子怎样？”韵宁公主秀眉颦蹙，直接开门见山问道。怎么说她来这里也有两年，对这里的事情多多少少也熟悉了解，尤其是那绛国皇帝——她父皇的性子，她算是摸得很透彻了。 这个人，戒心太强。 楚玉烟抿唇一笑：“没有。” 韵宁公主眉头舒展开来：“没有就好。” 这几天她忙的不可开交，后宫里斗得水深火热，她一个公主被牵连进来也是哭笑不得。但是她却也清楚自己这个身份的命运。 皇帝走了个形式，封楚玉烟了一个小官，大抵是翰林里头的职位，楚玉烟记得不太清楚。因为不用上朝，她也没有多大在意，连官袍都扔一边了。 倒是不能总住在客栈，便寻了处府邸住下来，将那批商队也安置在内。时机未到，楚玉烟并不想将他们的身份就此暴露。 由于带的东西不多接近于无，所以来来去去并未消耗多少时间，短短几日基本解决一切。 韵宁公主算是得了新地址之后，马不停蹄地过来了。 思及此，气氛微僵，韵宁公主沉吟片刻脱口而出道：“公子有意同赏荷否？” 这时候，荷花开的旺盛至极。 楚玉烟略一思考，发现自己倒也没有什么事情做，近日闲得发慌，当下点头：“李某却之不恭。” 说实话，一天到晚说些文绉绉的话，快把她逼死了。然而她的身份，让她打交道的人都站在不是一个平面上，该有的礼数还是必须做到。 于是她——还真的随了韵宁公主入了宫。 韵宁公主乃当今圣上最宠爱的女儿，带个人进宫自然无人阻拦。只不过荷花池靠近某个妃子的寝宫，人一多，她倒有些不大乐意了。 楚玉烟和韵宁公主二人沿着荷花池边的小径走，相顾无言，却听见那妃子的声音悠悠转来—— “平日里本宫宴请你们，一个二个跟什么似的。这荷花一开啊，都把你们给吹来了……本宫的洗尘宴还办不办了，啊？” 洗尘宴？ 楚玉烟闻声回头。 入目是个俊秀的青年。一身铁血杀戮之气，似乎铠甲刚卸下，肌理壮实。然容貌多有几分天成之姿，卸下铠甲之后，看上去不像个铁血将军，而不过是个翩翩公子。 “是他啊。”身后的韵宁公主忽然说道。 467.第467章 退婚（2） 楚玉烟闻声望向她。 “嗯？” 老熟人？ “骠骑将军长子。”韵宁公主答道，“苍寒。” 骠骑将军长子——怎么听着有些耳熟呢…… 楚玉烟恍然大悟：“他啊！” 之前那小宫女所说，韵宁公主有一个未婚夫，似乎是自幼的娃娃亲……这另一方的主角嘛便是苍寒。 当时韵宁公主直接堂而皇之地打了苍寒的脸，虽然没有退婚，但二人至今不合，婚约的事情也无人再提。 苍寒已是弱冠之年，战绩赫赫，自然得到不少女子倾慕。只不过再瞧他身旁的粉衣女子…… “那是良妃之女，苍寒的表妹，封号韵安。”韵宁公主说道。 四妃分为贤良淑德，原来那女子是四妃之一啊。良妃之女……也就是说，韵宁公主的妹妹？良妃是苍家人，但韵宁公主并不是，所以，她不是苍寒的表妹。 “原来如此。” 楚玉烟在这跟韵宁公主闲谈，韵安公主远远回头就望见了她俩，瞬间愣住了。 韵宁公主身边何时……多了个这样风华的少年？ 美虽美，但气质太过懒散柔弱，不对她的胃口，她还是喜欢她的寒表哥。 “表哥！”想到这里，韵安公主白倾月嘟起红唇来唤了一声。“表哥，你看那——” 她本脱口而出“那贱人”，但在苍寒面前决不可乱讲，会惹他生厌，连忙改了口，以忙音代替。 苍寒眉头微皱，顺着白倾玥所指方向看去。 华服少女站在少年旁，二人时不时低语，无暇顾及旁人，静谧的像幅画。 揶揄的感觉油然而生，不知名，却愤恨恼怒。 “白倾琬——”叫的正是韵宁公主的名字。 女儿家闺名除了亲人之外，便只有亲密之人可以互相称呼。苍寒这么一叫，要说不是故意的，那都不会有人信了。 韵宁公主手一凝。 “你不喜欢他？”楚玉烟反问。不过问出来她自己倒是先笑了。穿越定律之一，每一个穿越女都不会喜欢那个与自己有婚约的未婚夫！因为，他们都是渣男！ 当然……她除外，因为她是个拿错剧本的奇葩。 “公子不是明知故问吗？”韵宁公主瞥了她一眼。“本宫讨厌这种人。” 说罢，便缓缓走向了苍寒。 看见韵宁公主的动作，白倾玥差点踮脚而起，但苍寒在这儿，她只得忍住自己内心的怒意。咬唇道：“白倾琬，你怎么会在这里？” 韵宁公主看都没有看她一眼，只是淡淡道：“这里是皇宫。” 言下之意，她也是公主，这里，是她的家。所以她出现在这里，不是没有理由。她并不是外人。 “你——”白倾玥不愧是小白花，三言两句就已经把她惹恼了。 “够了。”苍寒皱眉阻止了白倾玥。“白倾琬，你身边那男子是谁？” 说是男子，其实不过是个少年郎。年纪与韵宁公主相仿，然气质却洒脱出尘。以往在皇宫从未见过此人，这是从何而来的？ 还跟白倾琬走得那么近？ 他明明不爱白倾琬甚至厌恶，为何会不悦呢？ 468.第468章 退婚（3） 韵宁公主抬头：“干君何事？” 苍寒语塞。 看向楚玉烟的目光又不由得多了几分煞意。 “你我自幼有婚约！” “白倾琬！”待苍寒说出这句话之际，白倾玥实在忍不住了。“你尚未过门就要红杏出墙了？难为表哥对你这么好，表哥——” 韵宁公主的手高高扬起。 “啪嗒”一下就是一巴掌。 以往白倾玥年纪小她懒得教训她，但现在今非昔比了。 白倾玥再小也有十四了！ 这个时候都可以物色人家准备婚事了！ “白倾玥。”韵宁公主冷冷看着她，“本宫要教你，红杏出墙这个词可不是随随便便就能乱用的。污蔑一个女儿家的清白，呵……” 她说了一个名词，似乎是个地点，但白倾玥闻罢脸色瞬间变得煞白。 那是皇宫里类似冷宫的地方，专门给犯了错的皇子公主待着关禁闭。白倾玥很小的时候曾经听别人提起，每每去了那地方，回来都是神情憔悴，整个人像瞬间老了六十岁。 “白倾琬本宫警告你，你别以为你有父皇的宠爱就可以无法无天——”到底还是要嫁入苍家……！ 韵宁公主噙唇笑：“但本宫现在就是有父皇的宠爱了。” 如不是韵宁公主神情毫无松动，楚玉烟差点以为她的下一句会不会是“你来咬我啊”。 她果断选择事不关己高高挂起，转身继续凝望荷花池。 ……然而并不是她假装自己不存在，就不会有人注意到她。 见韵宁公主那儿行不通，苍寒眯眼紧盯着楚玉烟的背影道：“你是何人！” 楚玉烟现在的身份可不比在楚国，不然她可以直接无视，但现在……她转身笑了笑，堪堪施礼：“苍将军。” 却并未承认自己的身份。 “苍寒，你我早已没有关系，你未免也管得太多了些。”韵宁公主沉声道。 苍寒充满阴霾的眸子注视着她。“我们还有婚约！” “本宫现在就去向父皇请旨，解除婚约！” 说罢，韵宁公主居然扭头就走，丝毫没有要逗留多长时间的意思。白倾玥气得直跳脚，奈何无话可说。苍寒脸色苍白，似乎没有料到韵宁公主真的会说出这种话来。 两年，韵宁公主再怎么样都没有解除跟他的婚约，他以为韵宁公主其实还是在乎他的。 没想到啊没想到。 楚玉烟见此，抬步就跟着走。 苍寒自知理亏，没有再为难。 “表哥。”白倾玥站在他背后，冷笑道。“胡人的使节不是打算请求和亲吗？韵宁公主身为公主，又不想嫁给你，是不是得付出一份责任呢？” 还有她身边那少年…… 白倾琬身边的人，都不是好东西，不能留！ 少数民族统称为胡，趁着中原内战不断，分布在西南方向的少数民族趁机入侵九重、绛边境。并且扬言要和亲，不和亲就开战，态度嚣张至极。 远去的韵宁公主并没有听见她的话。 …… “你真的去找皇帝退婚？”走在韵宁公主身后，楚玉烟双手环臂，问道。 469.第469章 退婚（4） “自然。” 韵宁公主点头。 “本宫虽为一介女流，但也不是任他们欺辱之辈。” 楚玉烟拱手。 “祝公主成功。” 虽然这话听起来略有不厚道，但……她说的可是真真的大实话。 “对了，公子。”韵宁公主想了想，问道。“公子携楼兰宝藏访绛，是想……寻找些什么吗？” 楚玉烟扯了扯嘴角。 倒也还是忍不住问出来了。 韵宁公主见气氛僵硬，尴尬地笑了笑：“是韵宁唐突了，公子不必挂齿。” “公主无须道歉。”楚玉烟道，“也不是什么秘密，在下已经向皇帝禀名了。” 韵宁公主：“什么？” “在下来绛国，只有一个目的。”楚玉烟叹息。“公主可知丝绸世家玉家？” 韵宁公主看着她，突然笑了出来。 “公子怎么不早说？本宫从秦岭回来，可不就是去找玉家了啊！无须父皇出马，本宫可以为公子带路！” 还真……答应了啊？ 楚玉烟嘴角微抽。她本就不抱着找韵宁公主的心来，所以才没有跟她说。没想到刚一说，韵宁公主答应的这么爽快。 “有些麻烦了吧。” 韵宁公主摇头：“没有。本宫也不愿意在这里待着，这地方……”她叹了口气。“只不过公子，那玉家人生性警惕，本宫上次连门都未进就被人轰出，公子前去……怕是不大如意。” 她大大方方承认了自己被轰出去的这一事实。 楚玉烟摆了摆手：“谢过公主关心。李某已经做好了心理准备。”和物质上的准备。玉家不敢轰她出来的，否则不就是欺师灭祖了吗？ 祖传的玉佩象征着家主的身份，他们……敢把她这个现任家主给赶出来吗？ “那就等过了庆元节，本宫亲自带公子去一趟吧。”韵宁公主微笑。 庆元节乃绛国的国庆之日，定在每年的八月廿七。彼时邀请世界各地使节，共同庆祝这一时刻，感受庆元节的热闹非凡。 “拜托公主了。” 嘴上说着，楚玉烟心里还在想别的事情。 她这几天再去码头跑一趟吧。跟孤狼陆铭他们几个商量一下，带些人马……嗯，还是让他们亲自出马好了。 她如果没有底气，纵然手持代表家主之位的玉佩，也还不是只能被轰出来。玉家并不会在意一个死人，只要有玉佩，死的，就可以说成活的。 …… 动不动出去转悠几圈，没有人骚扰，皇帝都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来去自如。楚玉烟在绛国这段时间过的可潇洒自在了。 差点就忘乎所以了。 但随着日子过去，庆元节也即将到来了。 绛国皇帝的退婚圣旨已经下了，但白倾玥和苍寒那边却迟迟没有动作，也不知道在谋划些什么。 后院，楚玉烟掰着手中的小花，一瓣又一瓣。 萧昀啊萧昀，不是说了过段时间就见面的吗，你到底来不来！不来我就走了啊！ 真是…… 她扯了扯嘴角，觉得一点也不愉快。 有点想他啊…… 这段时间绛国皇帝传召她入宫了几次。 470.第470章 退婚（5） 不过呢，却是想试探楼兰宝藏——到底是些个什么。 没有到时机，楚玉烟守口如瓶，天下除了她和玉树之外，没有第三个人知道楼兰宝藏究竟是什么。 对于楼兰人民来说，他们所生活的地方，就是他们最大的宝藏，最大的财富。 但……如果她说了这话的话，肯定分分钟就会被推上断头台的…… 要说，也要拿出些能够为人带来利益的东西。 …… 庆元节的当天。 绛国上下一片热闹。 然大多数人的目光，却被一队队入城的马车所吸引了。 与此同时，楚玉烟正百无聊赖地逛着街。 她自然没有什么资格去参加皇宫的宴会，也……懒得去。纵然韵宁公主发出了邀请。 “那个……那个就是传说中楚国的二皇子吗……” “听说病弱，但近年突然就好了？还亲自前来。” 马车巡游京城一圈，最后在皇宫面前止步。金黄色的流苏上下摆动，碧色车帘被一双手掀起。 白皙，修长。 再往上看，是轮廓分明的下颌，薄唇，挺拔的鼻梁。却被鎏金面具遮挡，看不清真实容貌。 楚玉烟神色微怔。 ——真是想什么来什么啊？ 盯着那马车的背影望了许久，她最后还是转头就走。 她倒也不是什么任性之人，只是看见韵宁公主窈窕的身影朝她走来。 “公主？”她的模样，似乎是有心事？ “胡人请求和亲。”韵宁公主面色沉重，“点名要本宫。” 方才宴会之上，苍寒和白倾玥左一言右一语，她先前还奇怪他们两个怎么对她好言相向，殊不知重头戏在后面。 然后那前来请求和亲的使者一眼就相中了她。 她本想以婚事推脱，却忽地想起自己前几天已经解除了跟苍寒的婚约。她及笄不久，这个时期在皇室里能够嫁出去和亲的公主…… 就只有她和白倾玥了。 终于知道白倾玥打得是什么如意算盘了。亲本来是要白倾玥去和的，但是白倾玥却当着皇帝的面说她已经与苍寒私定终身了。 绛国皇帝虽大怒，但胡人使者还在那里，就只能草草应付了几句，将他给打发走了。最后宴会就这样不欢而散。 听韵宁公主将这一系列的事情叙述完毕之后，楚玉烟摸着下颌不做声。 “那公主是怎么想的？” 韵宁公主摇头：“我不会去和亲的。” 古有五胡侵华，生吃人肉，玩弄妇女，并且还是父子叔侄几代人共用一妻。说白了，纵然是和亲公主，在他们那跟一个妓-女没有区别。 女人，只不过是他们寻欢作乐的工具。 她白倾琬也没那么伟大，做不了王昭君做不了文成公主。她知道自己的意思很明确。 她不想去和亲！ “白倾玥和苍寒可不会这么想。”楚玉烟环臂道。 不远处萧昀刚下马车。眸子深邃带笑，然当他看见楚玉烟身边的韵宁公主之后——笑容止住，转而散在风中。 【PS：有一个比男人还会撩妹的女朋友是一种怎样的体验？】 471.第471章 我娶（1） 韵宁公主扯了扯嘴角：“兵来将挡，水来土掩，我会看着办的。” 转而她又说道：“公子，很抱歉，我本打算明天启程的，奈何……出了这等事，怕是没个几天搞不定了。” 楚玉烟笑笑摇头，眼角的余光瞥见萧昀的身影，随即笑得更加灿烂：“没事，我也不急。对了，公主。” “啊？” “如果实在不行的话，要不，我娶你？” “……？！” “咔嚓。” “哗啦啦啦——” 马车上的珠帘断了一根，珠子哗啦啦碎了一地。 “殿下！” 两旁护卫连忙转身，却看见他们家主子眺望远方，手中捻着一颗珠子，摩挲再摩挲……有粉末从他的指尖流落下来。 麻麻他好可怕我要回家！！ 再看……远处是一对少男少女，唯一不同便是少年容貌出众，美而风华。少女钟灵毓秀，也比较养眼。然瞧着有点眼熟……那不是韵宁公主吗？ 与此同时，白倾玥迈着轻盈的步伐走了上来。 这里是皇宫门前，无数宾客前来早已人山人海，她一眼就看见了韵宁公主。 还看见了……马车前的人影。 纵然现在是绛国的庆元节，他依旧穿着一身黑袍，与旁人相比之下，脱众出尘，却风姿卓越，桀骜，潇洒。 好生俊美的青年…… “他是谁？！”白倾玥低头悄声问身边的侍女。 侍女看的有些呆滞，但听见白倾玥的问话在刹那间回神，忙道：“他……他好像是楚国的……二皇子？” 顺着青年视线而望，却看见——他的目光久久落在了韵宁公主那边。 没有人会认为他在看韵宁公主身边的少年楚玉烟，因为这不可能……在白倾玥的眼里，她只看见萧昀始终专注地看着韵宁公主白倾琬…… 她几乎咬碎了一口银牙。 怎么长得好看的男人都往白倾琬身边跑啊？！ “又是白倾琬那个贱人！”暗骂一声之后，白倾玥起身想要近距离看萧昀的脸。却发现，被半张鎏金面具给遮住了。 对此一幕，楚玉烟恍若不觉。实则她早已觉察到有无数道视线落在了她跟韵宁公主的身上，尤其是那个紧盯着她的目光特别惹眼…… 好似要把她给生吞活剥了。 她没有丝毫的心虚，反倒是轻哼一声，只留了个背影给萧昀看。 “公主，走吧。”她微笑说道。 韵宁公主看着她，还沉浸在楚玉烟刚才那句“要不我娶你”之中久久没有回过神来。很久，没有人对她说过……她想起自己的前世，想起自己被背叛…… 想起很多很多。 她拥有一个赌徒父亲，做杀手只不过是为了帮父亲还债。本想着完成几笔任务还完债就洗手，却没想到这个圈子进去了就没那么简单出来，反而越挣扎越逃不开。 然后就遇见了他。 再到被背叛。 最后……穿越过来。 不敢相信情，可是却在此时此刻，头一次有了迟疑。 “公主？”楚玉烟又唤了声。韵宁公主这反应，不会是被她……吓到了吧？ 472.第472章 我娶（2） 她恶趣味地想，自己好像也没那么……语出惊人吧？ 她只不过是顺着韵宁公主的话，自然而然地说出来了而已啊。 咳。 好像惹出来的后果有点大。 “……嗯，好。”韵宁公主怔然回神，却再也不敢去看楚玉烟的脸了。“我突然想起我还有事……先行告退了，李公子请便。” 楚玉烟颔首：“好。公主请。” 听见她的话后，韵宁公主如释重负，慌慌张张地离开了。 留下楚玉烟一人在原地环臂而站，盯着韵宁公主的背影，只觉得有趣的很。 “殿下，殿下……”身后侍卫悄声催促着。他自然看得出来自己的主子心情并不好，现在催促他只是往火坑上跳，但……但现在他们可是代表楚国来着！“殿下，我们应该……呃，进宫了。” 似乎是被萧昀这一身煞气给吓着了，侍卫说话的声音都结结巴巴的。 生怕萧昀一个生气把他们都解决了。 “走。”将目光收回，萧昀却忽地扬起了唇。然而说话时却一字一顿咬着牙关，似乎很是愠恼似的，“我、们、走！” 如此，几个侍卫把头低的更低了。 好可怕啊好可怕，见到这种时候的主子应该走的远远的，远远的…… “你们怎么都不走了？”萧昀抱臂，似笑非笑地问道。“还是说……你们要本宫请你们走？” “不、不是，主子，主子您请，您请……！” 如果让萧昀亲自动手，他们就不一定能活着走了…… 几个侍卫赶忙说道，连“主子”的称呼都摆出来了。不错，这番过来，萧昀没有带楚国指给他的人，这批人，是他从小暗中培养的一批心腹侍卫，如今，势力已经遍布全天下，自成一派。 这次来绛国，他是抱着带楚玉烟，直接上去撕逼的心态的。所以，点了几个心腹扮成护卫跟了过来。 “对了。”皇宫不允许坐轿，萧昀下车步行，倏然回过了头。“给本宫查……她的住所在哪。” 侍卫甲：“……主子，她是谁啊？”不会是那个少女吧？看她衣着应该是公主啊！ “那个少年！”萧昀头也不回地向前走了。 侍卫乙丙丁面面相觑。 “卧槽，主子怎么会打听一个少年的府邸？！” “怪不得主子都十七了还不近女色，连通房都没有，原来……”原来爱好不正常啊。 “不行不行，我一定要好好查查那少年到底是何方神圣，居然要让主子亲自打听！” “喂喂喂，你们这样真的好吗？为什么我觉得主子在说那少年的时候，带着……一股杀气呢？” 此话一出，只觉得周围阴风阵阵，没来由的泛起阵阵战栗。 “突然感觉好冷。” “呵呵，我也是。” 见萧昀欲走，白倾玥抬脚就要追上去。青年衣着虽简单，可上面刻着的纹路，却灿烂的逼人夺目。他生的极好，几分漫不经心下又掩藏着冷酷与深沉。 走了几步，她却觉脚步趔趄，差点前仰摔出。尖叫道：“啊——” 所对之处正是朝萧昀。 473.第473章 我娶（3） 她本欲朝萧昀后背扑去。 然而，却看见萧昀仿佛后背长了眼睛般，挪了一步。 就是这一步，让白倾玥无人接应，整个人像坠落的风筝，以一种十分微妙的姿势摔了个仰面朝天。 众人哄笑出声，笑得白倾玥脸色煞白。 却看见萧昀连头都不回一下，对身后发生的一切置若罔闻，自顾自地走了。 眼里完全没有注意到白倾玥这个人的存在，仿佛刚才那一步，只是他下意识不经意的一举。 “站住！” 不知哪里出了问题，白倾玥挣扎着爬起来冲萧昀大喊道。 然而没人理她…… “那个楚国二皇子，你给本公主站住！” 白倾玥终于忍不住了，不顾身上的疼痛追了上去。 萧昀终于堪堪停步。 鎏金面具下俊眉皱起，他瞧着不悦的很，却没有说话。 “你到底有没有长眼睛！本公主，本公主……”白倾玥支支吾吾说了个半天，似乎是一口咬定了萧昀对她不敬。 萧昀神色冷漠。 他没有等白倾玥将话说完，只是冷酷地吐出了一个字。 “滚。” 白倾玥愣在当场。 因为，在说完话之后，他已经离开了。步伐极快，那道俊美修长的身影，只是几个呼吸之间，就已经消失在了她的视线之内。 “公主公主！” 几个侍女跌跌撞撞跑过来，就望见自己家公主灰头土脸，狼狈的很，然而脸上神色愤然。“公主您怎么样……” “给本公主滚！”白倾玥不耐烦地锐声呵斥。“本公主要去找父皇……”这个楚国二皇子太过分了…… 不，不对。 她为什么要去找父皇？ 她刚才可看见，不止一个人对这楚国二皇子有兴趣呢。 她还记得，楚国二皇子后院至今无人。据外界传闻，别说是妃妾了，连个通房丫头都没有，真不知道他是怎么过来的。 也就是说，他其实对女人本就是如此冷漠？ 那……自己还有机会！ 想到这里，白倾玥眸光闪烁。 …… 草草走了个过场面见绛国皇帝之后，萧昀看见了韵宁公主的身影。 就是那个站在他家楚小烟旁边的女子？！ 萧昀仔细观察想要从韵宁公主身上寻找吸引人的地方。 脸——得了吧，还没有他好看，他穿上女装比韵宁公主好看一百倍好伐？ 皮肤——太白了，跟吃了砒霜似的，毫无血色，学太白金星啊？ 身材——这个不行，不能看，要为楚小烟守身如玉，反正没他好就是了！ 身份——呵呵，一个公主而已，就算最得宠，手上又拿得出什么权利啊？ 钱财——楚玉烟应该也不会看这点吧……？她可是有金矿的少女哎。 总结——全身上下没有一点比他好，为什么楚小烟会提出要娶那个什么鬼韵宁公主啊？？ 萧昀正在进行自我反思。 彼时，白倾玥刚到。 她一眼就看见萧昀在盯着韵宁公主。 白倾琬，白倾琬，他怎么还在看白倾琬！白倾琬凭什么…… 主观意识太强，白倾玥下意识地忽略了萧昀只是看了一眼之后马上就把自己视线收回的这个事实。 474.第474章 我娶（4） 萧昀的目光并没有在韵宁公主身上停留太久。 因为不屑也看不上啊！ 得出结论之后，他马上就离开了殿堂。 白倾玥想追都追不上。 她只能在身后气得跺脚。 “父皇——” 见四处无人了，白倾玥便走到绛国皇帝面前撒娇。“父皇，这一次您有什么打算……？” 白倾玥认为，自己要采取措施了。 得找个机会，早点把韵宁公主送出去和亲——找一个让她无法推脱，不得不去的理由！ 眸色一闪，她心生一计来。 “你回去吧。”绛国皇帝只是淡淡地看了她一眼。白倾玥那点小把戏他怎么看不到，只是不想管。两个，都是自己的女儿，没有什么宠爱不宠爱之分。 但，身为皇家的女儿……跟别人出身不一样，也是注定要付出不一样的代价的。 胡人逼得紧，总要牺牲一个。 白倾玥愣住，没有想到绛国皇帝这一次连装都不想装了，直接下了逐客令。 她面色一僵，行了个礼后飞快地跑了下去。 ——她要去找苍寒！说说她这个计划，然后找个机会…… 庆元节一共七天，这些人还要在这里待上七天，他们还有时间，还有的是时间可以实施计划！总要想出一个办法，让白倾琬这个小贱-人嫁过去，被那群胡人折磨死！ …… 今夜有月。似白玉镶嵌的弓，挂在天际。 李府。 楚玉烟独自坐在后院的石桌前，摆上一张棋盘，风云涌动。 她是踩着处女座的尾巴而生，前世农历生日便是今天。不过，已经习惯了一个人过了。 这具身体的生辰在年底，纵然在皇宫生辰每年都有过，却不属于她，只会让她觉得，陌生，膈应，觉得自己并不属于这个世界。 早上放出的那句“我娶”，最初还是出于玩笑。也不知道韵宁公主在这之后会有什么反应？ 不，其实她更期待的是萧昀。 她望着桌上的棋盘，星罗棋布，三国鼎立的局面，已经快打散了。 这一年来发生了许多事情，她无法介入。就连边境的少数民族都开始参与进来了。 楚玉烟在想……等到自己找到了玉家，并且重新夺回家主之位后，她要回楚国。 摄政王。 她落下一子，黑色，杀气凛然。 这笔账，我们迟早要算一算。你在楚国摄政王的高位上坐得太久了，是时候下来热热身了。 就在她思考之际，面前伸出一只漂亮的手。 他执起白子，落在棋盘上。 原本煞气涌动的棋局，似乎在这一刻，被改写了命运。 楚玉烟觉得眼前一亮。 她伸手，再一次捻起一枚黑子，放了下来。 对面的青年漫不经心地落下白子。 一身黑袍，仿佛暗夜中的王者，隐隐于林。却遮不住深藏的锋芒。 棋盘的局势，被瞬间扭转。四处浮现的杀气被遮掩住，云开月明。楚玉烟恍然道：“原来是这样……” 然而，对方的重点显然不是这个。 他低哑仿若情人间厮磨耳语的声音响起。 “你输了。” 475.第475章 夫人（1） 楚玉烟点头，没有多余的动作：“哦。” 冷冷淡淡的一个字。 萧昀：“……” 她起身，淡然自若地开始收拾起棋局来。然而手刚伸出，却又被他给握住了。 “胜者为王。” “……谁说要跟你比了？”楚玉烟眯眼，挣脱开来，不受干扰继续收拾。 “你。” 萧昀环臂说道。 他灼热的视线落在了楚玉烟的身上，看得她怪不适应。 有种……被盯上了的感觉，就好像自己身处大草原中，成为一只被孤狼盯上的兔子。 “再见。” 楚玉烟抱着棋盘转身就走。 萧昀突然低低地笑了出来，笑得让楚玉烟听起来浑身都不舒服了。他向前一步，修长白皙的手落在了她的肩膀上。 紧贴着她的耳垂，发出漫不经心的声音：“没想到分开不过短短一月，李公子艳福依然不浅。” 楚玉烟：“呵呵。” 你还知道是一个月！ 短短？已经很长了好伐！ “你输了。”他没有戴面具，近距离贴近的容颜在月光下越发越有一种难以言喻的精致美丽。“输给我，是要付出代价的。” “你到底想要做什么。”楚玉烟终于发现他现在完全是无法正常交流的状态了。她轻哼一声，态度依旧冷冷淡淡，没有流露多余的情绪。 萧昀睨了她一眼。 手一挑，将她怀里的棋盘给夺了过来，放在石桌上。用力的时候发出“嘭”的碰撞之声，里面还有棋子在翻滚。 ……似乎可以体会到从四面八方扑面而来的杀气了。 楚玉烟抿唇，没有说话。 然事实由不得她—— 她忽然被他打横抱起。抽了发带，长长的黑发如同丝绸一般垂下，任凭他的手指穿过，柔软秀丽。 “……你抽哪门子风！” 挣扎未果，楚玉烟扯了扯嘴角还是选择了放弃。只能眼睁睁地看着萧昀一步一步朝房间里走去。 “抽你。” 他看了她一眼，低沉的声音因为刻意的压低，生出几分沙哑来。 此刻近距离看，她可以清楚地看见他黑曜石般的眸子，深邃而带着许些盎然笑意。 脑海中扑哧扑哧闪过很多画面…… 楚玉烟的面部表情瞬间僵硬住了。 他他他他难道有——这种特殊的癖好啊？！ 自己好像玩大了？！ 萧昀没有再说话，只是勾了勾唇，推门而入，将她——也许是扔在了宽大的床上。 “撕拉——”一声，衣衫脱落。 因为是在自己的府邸里，楚玉烟穿的很随意而又轻便。也方便了……咳。此刻她恨不得抽自己，为什么选择在今天穿了套这个…… 长衫脱落，露出里衣。 “……”四目相对无言，只有一长串的省略号。 萧昀继续脱。 他手法熟练，显然平时基本不被人服侍都是亲身为之，一层一层解下，脱到只剩褒裤和束胸布，层层缠绕的白。 烛火很浅，扑闪扑闪的，在夜风下摇曳不定。八月廿七，是已经入了秋的。 楚玉烟再也忍不住问道：“你想做什么？！” 按照正常的逻辑——她现在是不是应该扯开嗓门大喊救命？ 476.第476章 夫人（2） 萧昀没有回答她的话。 他压着她的双手，让她没有挣扎的空间。只是脱到了最后，终于停止了动作。 急促的呼吸喷洒在她的脸上。 他放大的俊美容颜里的那么近—— 近在咫尺的睫毛如同蝉翼。 楚玉烟想闭上眼睛。 可却发现自己控制不了自己，反倒是睁大看得仔细。 然而——萧昀却站了起来。没有再继续了。 楚玉烟：“……” 她脸上不由得带上怒容：“你到底想做什么？” 亏她还这么乖乖配合！ 却看见萧昀转身离开了。 楚玉烟：“……” 马丹你耍我！你耍我！！ 她深吸一口气告诉自己现在不要生气，萧昀只是在报复自己，然后往了一眼四下散落的衣物……继续叹息。 挣扎片刻她从床上坐了起来。 只是门又被推开了。 萧昀回来了。 他的手上还拿着什么东西。借烛光一看，居然是一套衣服？ 看见她起来，萧昀并没有惊讶，而是再度走近了床沿，靠在她的身旁。 衣服被扔在了床上。他居高临下地看着她：“你自己穿……还是我帮你？嗯？” 最后的尾音显得轻佻而又耐人寻味。 楚玉烟的脸有些烫。好在夜色遮去。她面色淡然地向后挪了挪，将那扔在床上的衣服拿起。 此刻的她身上只穿着贴身的衣服，可谓是真的……坦诚相见了。然而她的脸上却丝毫没有看见慌张与迟疑。 楚玉烟背对着他，一步一步将长衫穿上。 仔细看，原来是一套女式的大袖衫。呈现的是华而不艳的红色，丝绸柔软，而又缱绻。 对面的梳妆台上放着打磨光滑的铜镜，铜镜里映衬着她的脸。 三千青丝披在肩头，仿佛镀上暖色流光。 萧昀狭长的眸子里是满意的笑容，“嗯，不错，再把脸上那些伪装卸了。” 楚玉烟：“……”你到底要玩什么，你倒是说啊你说啊！ “怎么，不乐意？”萧昀俯视着她，嗓音慵懒，深邃的眸子里含着几分情愫，远看着都令人心悸。“那我帮你？” “……我自己来。”楚玉烟果断放弃。这种特殊的手段只有玉家传人懂，让萧昀来……呵呵，别把她的脸给刮花就行。 她面对着铜镜，拿出放置于抽屉里的工具，将自己脸上的伪装卸了下来。纤长的双手仿佛富有了魔力，纷飞如蝶。 以清水洁面，铜镜里映衬着一张容颜。 少女面若桃花，双瞳剪水，肌肤胜雪，长裙是不深的红，迤逦有致。 沉鱼落雁，闭月羞花。也许只有这两个词足以形容。 从来到这里，她一共也只穿过两次女装。她很少正视自己的容颜，现在才发现，原来已经出落的这么纯粹彻骨。 宽大的衣袖有点影响行动，楚玉烟不悦地蹙了下眉头，最后还是没有说什么。她对着铜镜转了一圈，随即才出声道：“现在你满意了吗？” 萧昀懒洋洋地说道：“跟我走。”但一想到接下来还有别人会看到这副样子……他又觉得不悦了。 楚玉烟不理解为什么他周围气息反而更冷了。 477.第477章 夫人（3） 但也只得托着裙子跟了上去。 说到底……她穿上女装居然有那么一点点的不适应！ 还是因为穿的次数太少了吧……似乎已经习惯了以男装示人，以男子的身份示人。 ……简直了。 楚玉烟叹了口气，她都怕她自己的性别混淆了。 还好，有萧昀在身边的时候，她觉得自己的性取向还是正常的。 夜色寂寥而无声。 银月藏在云层后，四处染上几分空幽，几分肃清。 小小庭院，假山流水，石桌石凳，一切摆设还是那样的熟悉。 只不过此时此刻——却多了两排人。皆是腰间别着武器，低头看脚下的石地。 楚玉烟很快判断出来了他们的身份。 萧昀的……暗卫？ 萧昀带她来见他的暗卫做什么？ 她扯了扯嘴角，不太理解。 然而接下来，暗卫齐刷刷的声音响起，更令她震惊—— “见过夫人！” 整齐划一，连呼吸停顿都错落有致，完美的不像话，仿佛已经演练许久，只为等今日的到来。 楚玉烟：“……！” 看见她脸上淡定的表情瞬间瓦解，萧昀满意了。 “你的暗卫？”楚玉烟蹙了蹙眉，努力让自己的语气听起来云淡风轻。 “嗯。”萧昀应了声，“从现在开始，也是你的。他们随时在这里照应着，要做什么吩咐一声就行。哦……特别是杀人放火，这个他们比较擅长。” 众暗卫：“……” 说的好随便。所以不要告诉他们，他们因为这短短的一句话就被送给别人了？！ 什么叫做他们比较擅长杀人放火！还是特别！ 拜托主子，这种事情明明是你做的最多最熟练擅长好嘛！！ 哦，还有，夫人不是别人。 一群人瞬间成了烘托萧昀完美形象的牺牲品。 “咳……”楚玉烟轻咳一声，解释道：“我现在没有想杀的人。”也不需要杀人。 赶脚，这群暗卫脸上的表情都挂不住了，一直在抽啊抽啊抽……萧昀果然语出惊人。 “总会有的。”萧昀漫不经心地说道，一脸从容。随即对众暗卫说道：“行了，现在没你们事了，你们可以滚了。” 众暗卫如释重负，一个二个争先恐后跑得比兔子还快——简单来说，就是一溜烟儿的都不见了。 楚玉烟深呼吸，迈着优雅的步子走到石凳旁边坐下。“所以，你叫我换上衣服来就是为了这个？” “不然呢。”萧昀挑眉反问道。 这下子，她总该认清楚自己的性别了吧！她总该知道他比那个韵宁公主不知道好了多少倍了吧！ “……” 楚玉烟揉着太阳穴，努力地压制着脑海里的怒意。好像有什么一下子断裂了，也不觉得心里压抑着堵得慌了。 实话说，这种感觉似乎不错？ 萧昀伸手支着精致的下颌，似乎在沉思着什么，片刻又不紧不慢地说道：“夫人感觉如何？” 楚玉烟的脸僵了僵。 这声“夫人”他唤的极其自然，总让人心生些旖旎之色来。他声音喑哑，此刻却十分悦耳，显然说话人心情很愉悦。 478.第478章 夫人（4） 最终她扯了扯嘴角，轻哼一声道：“你知道吗？” “嗯？”萧昀抬头望她。 “你现在的模样，就像一只渴望得到主人关爱摸头百般讨好而翘起了尾巴的猫。” 萧昀：“……” 等下，为什么她是主人？！ 为什么要把他当成猫那种丑陋又爱装清高的——畜生？ 【以上仅仅为迁怒…… “所以，”楚玉烟嘴角弯了弯，起身踮脚，纤纤玉指落在了他的黑发上并且揉了揉，“准奏，乖~” ……雾艹。 刚刚好像发生了什么不得了的事情。 他他他他……居然被这个少女……摸头了？？！！ 前世今生哪怕自己亲生父母都没有摸过他的头！何况还是个比自己矮的不得不踮起脚来的少女—— “啪嗒”。 萧昀的世界观，碎了。 楚玉烟淡定地撑着下巴，看见他脸上的表情在眼皮底下逐渐变换变换再变换，又强装出一副自己很好自己很从容的模样，就差点忍不住要笑喷了。 很好，终于把那句“夫人”的仇给报回来了。 但为什么……对于这个称呼，她会觉得有种隐隐的愉悦感呢？ “喂，”想到这里，感到十分愉快的楚玉烟再次踮脚，重复了之前的动作，方才懒洋洋地问道：“三更半夜的你找我做什么？” 头顶再次传来的柔软触感让萧昀觉得……自己的尊严受到了无形的践踏。 他深呼吸，手肘支着光滑冰凉的石桌表面，居高临下地俯视着她。“月黑风高夜，你觉得我能做什么呢？” 楚玉烟：“……呃？” “杀人、灭口！” ……麻麻他现在的样子好可怕！！ 楚玉烟也不知道事情的发展为什么忽然就变成了……这样，只是当她神智逐渐回笼的时候，两个人不知何时已经回到房中了。 ——还保持着诡异暧昧的姿势。 “你还想先奸后杀？！”觉察到他的意图，楚玉烟往墙角缩了缩，警惕道。 他的黑眸近在咫尺，低沉又优雅的声音仿佛夏日峡谷间潺潺的流水：“不然，你以为？” 楚玉烟叹息。面前已经不是当年那个纯真带点狡猾的小少年了，他已经长歪了啊长歪了…… “你真的要娶那个什么劳什子公主？”思及此，萧昀靠在她的身边，声音听上去闷闷的，倒也没有再继续了下去。 他可不记得那什么公主的名字。 楚玉烟有意戏弄他，轻嗤一声道：“我看未必。她到底是公主，而我现在是个来路不明的危险人物甲。相差比较悬殊，能不能娶还得看皇帝松不松口。如果皇帝不愿意……那就只能，私奔了。” ……？！ 萧昀的眼瞳陡然瞪大。 想娶也就算了，还要私奔？！ 她到底有没有看见他这个大活人啊喂，不要当他不存在啊！ “不过……”楚玉烟话锋一转，“聘者为妻，奔者为妾。我可以给你一个机会。” 萧昀：“？” 她拿着床上那单薄的女式衣服，推到了萧昀的面前：“换上这个——我亲爱的青、梅、妻、子。” 479.第479章 夫人（5） 萧昀约莫二三时辰后才走。 将她搂的紧紧的，任凭她几番挣扎都舍不得放手。 楚玉烟叹气。 ——等她什么时候把武功练上去了，第一时间就要起兵反抗帝国主义！ 太可恶了！ 但……说实在的，她还真挺期待萧昀穿上女装的样子……一定美得惊艳。 好吧，她承认她还保留着自己的恶趣味。 她睨了窗外一眼，此时天还未亮，隐约间透出些微光来，几抹不同寻常的气息波动在空气中微微闪烁。——大抵是萧昀派来的……呃，给她当小弟？ 检查了一下门窗是否完好，她淡定地走进房间，重新换上那身男装。女装什么的，果然还是别扭死了，还好不会被人看见。 于是，当楚玉烟换好男装又重新上了妆从房间里走出来之时，守在暗处的影卫集体一脸懵逼。 现在该叫……夫人呢，还是，夫？ “别藏了。”楚玉烟没好气地说道，“我都看见了，手拿下来，捂脸也没用。” “……” 四处跳出来三个人。 两男一女，十分妙不可言的组合。 楚玉烟抬头，与他们大眼瞪小眼。那女子黑衣裹身，冷若冰霜的脸，似乎还是被人强行拽下来而感到不是很愉快。 “夫——” 三人刚要行礼。 “打住。”楚玉烟摆手，“后面的‘人’字不用说了。” 三人面面相觑，就连那女子脸上也罕见的出现了表情。 ——所以，主子的性取向到底正常不正常？还是说面前的夫——不正常？！ 萧昀没有说的是，前世他手下十大影卫与他共同出生入死，而面前的，正是十位心腹之三。他仅找到七位，如今，却把一半放在了她那儿。 “名字？”楚玉烟并不在意他们几个怎么想，而是环臂挑起唇角问道。 “咳。”那最先说话的人轻咳一声给自己壮胆。倒是未察觉面前这位……功夫不错，至少能觉察到他们的存在。“……您好！属下一弦。” “属下一柱。”另一人拱了拱手，淡淡道。 “所以……”楚玉烟的目光从三人中唯一一名女子身上掠过，“你叫华年？” 华年眉头微颤：“您怎知？” 楚玉烟保持恰到好处的优雅微笑，不说话。 锦瑟无端五十弦，一弦一柱思华年。这到底是萧昀的恶趣味呢还是萧昀的恶趣味呢！！ 但……他是如何得知这首诗的？这个架空年代，可并没有出现李商隐这位诗人。 压下心中怀疑，楚玉烟扯了扯嘴角，随即笑得更浓。这些名字同时也是他想告诉她，一弦一柱思华年——你瞧，他们三个才是好基（划掉）友，请不要误会我们的关系！ “天机不可泄露。”她故作神秘，微微一笑。“那么，你们能做什么？” 一弦拍拍胸脯：“如夫——如您所见，除了暖床之外，在下都能包揽！” 一柱跟着点头。 华年颇为嫌弃地瞅了这狼狈为奸的两人一眼。本姑娘不认识他们。 “很好。”楚玉烟笑——“现在，你们可以走了。” 480.第480章 投怀送抱（1） 一弦一柱：“？！” 楚玉烟轻嗤：“我想休息，你们太聒噪了。” 一弦一柱：“……” 原来是打扰到别人睡觉了…… 哦，他们想起来了，方才他们在房梁上一直偷偷讨论这位来着。咦，她居然听见了啊。 “以后直接叫公子，别一直结巴了，怪别扭。”扔下这句话之后楚玉烟就没有再跟他们废话了，把门一关走进了房内。 一弦一柱：“……” 所以，他们这是被嫌弃了吗？！！ 华年始终冰块脸。 嗯，我不认识他们。 …… 这场国庆盛宴，会足足持续七天的时间。 楚玉烟本与韵宁公主“相处得当”——直至萧昀的出现，这美好又和谐的一幕就被彻底打破了。 于是楚玉烟在萧昀过来的第二天就放弃了去约韵宁公主。——迫于他的淫-威。 还能不能愉快的泡个老乡妹纸了！ 不过楚玉烟不得不承认，萧昀确实比韵宁公主养眼多啦。 当然前提是忽略他那张臭脸…… 所以，这一整天，楚玉烟都没有出门。 她只是站在府里静静的看着太阳东升西落，然后将自己没有下完的残局收拾好。 寻找玉家因为外族的到来而被推迟了。韵宁公主现在怕是自身难保，本来想帮她一把的，唉……奈何家里有个醋坛子。姑娘，对不住了。 直到她揉了揉眼睛准备休憩，一抬头却看见萧昀的脸之时——有着片刻怔然。 萧昀微笑着，下颌擦过她的额头，骨节分明的手指捏了捏她的脸。低沉的声音带着戏谑：“怎么，看见我来激动坏了？” “……何方妖孽，大晚上不睡觉跑出来作祟！” 楚玉烟的眉毛几不可闻地蹙了蹙。 “自然是——”萧昀嘴角上扬，“采阴补阳。” “再见。” 楚玉烟颇为淡定地撩起长发，笑得很自然。 “好了，不跟你开玩笑。”萧昀摇头轻笑，转而微微捧起她的侧脸，深情婉转——最后败在了楚玉烟“你是不是被妖魔鬼怪附身了”的视线之下……他义正言辞道：“我是来带你出去的。” “嗯？” “去玩啊。绛国的国庆，不想去转转么？” 萧昀挑了挑眉毛。 想！当然想啊！——伦家想跟妹纸约会好不好！ “哦……”他的声音故意拉长引人思绪缭绕，“还是说，你想换一种‘玩’的方式？” ……不知为何，在他这种旖旎的语气中，楚玉烟的脑海里莫名划过某些羞耻play的片段。 “走！” 一刻钟后。 楚玉烟眉头微蹙，最终在决定换上女装之后，以鹅黄色的面纱遮住了自己的脸，只露出一对黑白分明的眸子。 她的眸间没有剪水般的柔弱哀怨，有的只是一派平静如水的黑色空间，如同她的发色一般，似玛瑙深邃。 萧昀瞅见她的装扮，显然颇为满意。 藏在暗处的一弦一柱：“……”所以你到底是少年还是少女啊摔！男人身份却穿女装，还是说主子有这个特殊癖好？ 完了……他们是不是“无意间”发现了主子的小秘密啊？ 481.第481章 投怀送抱（2） 对于他们此刻是怎么想的，萧昀甚不在意。而是抱着楚玉烟，走捷径翻墙片刻便出了门。 楚玉烟：……所以你到底是研究了我府上的墙多久，才会这么轻车熟路的？ 萧昀自然不会去揣测她内心之意。 却是在上了大街之后，单手揽着她的肩膀，语气颇带怀念。 “上一次这般悠闲，还是两年前的事情了吧？” 那时候她还是楚国太子，上元时节，他们也是这样偷偷溜出来看花灯。 楚玉烟微怔，通明灯火收尽眼底，河边人来去，摇曳的花灯很是惹眼，仍是点头应道：“……嗯。” 只是却见他环顾四周，语气中带着一丝嫌弃：“南方的节日也不见得比我们区别到哪儿去。” “自然。”楚玉烟笑。 中原最早是一统的，文化便是从那儿开始起源，所以哪怕天下被分割成南北中三块，却也仍然保留着最初的习俗。 只不过她的话他似乎没有听进去。 他低头，自然而然地将她的黑发捋了捋，附身撩起她淡色的面纱，凝视着她晶莹的眸。 “去放花灯吗？” 他的声音是自己也没有想到的轻柔。 所以…… 这算是约会吧？ 楚玉烟悄然猜测道。随即展露出笑颜来：“行。” 河面波光粼粼。楚玉烟只是站在河畔，连萧昀把花灯买回来了都不曾注意到。 明明现在不是七月半，也没有鬼门开，但是只要一看见花灯，就联想到许愿，就联想到鬼节河灯……就联想到了自己。 “喂，萧昀。”她把玩着指尖的河灯，带着几分促狭的声音在萧昀的耳畔响彻。 萧昀思索：按照正常的发展，楚玉烟的下一句就应该会是“你许了什么愿望”？所以他唇角微勾道：“我许——” 话说到一半。 “你知道吗，萧昀。”楚玉烟轻轻叹了一口气，纤长的五指抚上花灯的花瓣。 ……这事情的发展好像不太对。 “嗯？”此刻他的声音很温柔。因为他很快已经决定，自己还是待会儿再说自己许了什么愿望吧。 楚玉烟叹息道：“听说这花灯能够将人的愿望带向很远很远的地方……如有缘，便会实现愿望。那是对人而言。那，如果是鬼呢？鬼送出的花灯，是不是系着忘川的彼岸？” ……事情发展越来越诡异了。 萧昀看着她的脸。似乎是静待她的下文。 楚玉烟也不知道自己是怎么想的。 只是觉得看见这一幕触景生情，突然很想跟他说这些。她想起了那日在楼兰，他欲言又止被阿尔斯楞打断的话。所以他们……其实，是有些联系的吧？ 她顿了顿：“嗯，我的意思是，如果我是鬼……” 如果我是鬼魂附上了别人的身……你会如何看我？ “你是鬼？”对面青年的嗓音带着几分沙哑的慵懒。而后见他伸手——揉了揉她柔软的黑发。嗓音似美酒，唇齿留香。“我不也是么？” ——我不也是么？ 还来不及咀嚼他话中深意，楚玉烟的视线已经落在不远处。 482.第482章 投怀送抱（3） 那里，有一位不速之客。 所以，真的就不能让她安安静静的约个会了吗？！ “嗯，怎么？” 萧昀正兀自欣赏着她白皙美丽的侧脸，环上她的腰肢，修长如玉的手指悄然划过带起阵阵敏感的涟漪，就发现怀中人的目光似乎不太对。 透过了他—— 直达不远处。 “不请自来。” 楚玉烟扯了扯嘴角，声音听起来闷闷的。什么时候都有煞风景的人出现，真是伤脑筋。 那被人簇拥着前呼后拥身旁还跟着人的——不正是白倾玥么？ “我们走远点。” 她淡定地揪了揪他的衣角，果断选择不去跟白倾玥碰面。 谁想去跟脑残女配搭话啊！ 萧昀点头，显然也并不希望不好的人破坏了她的好兴致，刚欲抱起她走，却听见那道女声蓦地传来—— “二、二殿下……？” 声线微颤。 ……女人，真是个敏感的生物。 这么远都能看清，她属猫的啊？！ 楚玉烟显然忘了是她先看清人家的。 白倾玥环顾四周发现并未惹人注目，捻起衣角小跑几步欲往萧昀身旁靠拢，却发现他身后——不，或者说是萧昀背对着她，而他正环着一名女子。 穿着很素雅，却用面纱遮脸，神神秘秘的。 最重要的是——萧昀抱着她啊！刚刚好像就要亲上去了！ 白倾玥继续擦眼睛，擦眼睛。她没有看错？那是真的？一想起昨天萧昀对自己冷漠甚至厌恶的模样—— 所以他还有被攻略的可能？ “夫人，走吧。” 却见白倾玥尚未近萧昀的身，对方兀自来了句这样的话。而目光所对之处——便是楚玉烟了。 那样温柔得仿佛能溺出水来的神情与声音……真的，是她昨天看到的那个嚣张恶劣又冷酷的青年？！ 夫……人？ “夫君。”楚玉烟一秒入戏，不安地拽了拽萧昀的衣袖。“好、好像有人来了……” 眸中顿生一层朦朦胧胧的水雾。她的声音柔弱得像是一朵风中摇曳的小……白莲花，美的出尘而淤泥不染。 夫……君？！ 白倾玥的下巴差点跌了地。 盈盈剪水、不堪一握……原来萧昀喜欢这一款？ 等一下。他分明是高高在上的二皇子殿下，却与一女子以布衣之谓相称——可见，他对妻子的，疼爱。 “不认识。”萧昀的目光没有半点落在白倾玥的身上，他直接将整个身子都转过去，留给她一个颀长出众的背影，将她小心翼翼地抱了起来。“天色晚了，这儿风大，你身子又弱，我们回去吧，免得你着凉。” 面对不愿意看见的人，如果不想正面起冲突——最好的办法，就是退！ 但殊不知，他的双眸中满满的都是愉悦。 刚才那声“夫君”，她唤着顺口，他听着……也是顺耳到不行了呢！ 好开心好兴奋好激动肿么破！快维持不住自己的形象了嘤嘤嘤！ “嗯。”楚玉烟自然地环上他的脖子，顺带扯了扯面具遮拢自己的脸。 他们的互动旁若无人，把白倾玥无视了个彻底—— 483.第483章 投怀送抱（4） 她气急败坏，终于忍不住出了声—— “站住！” 萧昀前进的步伐未止。 她算哪根葱？ 唔，不对。今天楚小烟难得那么主动，还不是因为这个白倾玥……他似乎还要感谢她啊。 楚玉烟努力地从他带着淡淡清香的怀抱中探出半个头来。柔弱的声音颤颤的，似流水潺潺之声，又如小鹿乱撞，“夫君……那位姑娘似乎在叫我们。” “嗯。” 萧昀应了一声，随后继续全神贯注地打量着她。 “我们……还是，停下，吧？” 楚玉烟继而发挥着她优良的演技，将“楚白莲”进行到底。 “好。” 萧昀没有丝毫犹豫就停住了脚步。态度与方才对白倾玥形成了鲜明对比—— 白倾玥简直被气得不行，但却也只能压下肚子中的怒火佯装羞赧道：“二皇子殿下，真巧……” “夫君，这位姑娘是？”萧昀还没有应答，楚玉烟率先问出了声。她蜷在萧昀怀中弱不禁风的模样，分明就是写满了“求-蹂-躏”—— 当然，仅限于在萧昀眼里。 萧昀瞅了白倾玥一眼，轻描淡写道：“不认识。” 啪嗒。 白倾玥似乎听见了心碎的声音。 “本公主未尝听闻二皇子殿下有皇子妃，却不知夫人是？”一句话表明了两层意思。 楚国二皇子从未传出有皇子妃之类的传闻，那这个夫人是从哪里来的？同时透露了她的身份——本公主。 暗地里的意思是说，就算你现在是夫人，在大庭广众的眼里，你依然没有名分，只能是私底下过把小瘾罢了。 楚玉烟笑了笑，面露羞涩——当然，遮掩在面纱下，白倾玥看不到。“我与夫君自幼一同长大。夫君他对我很好，得夫如此，妻复何求？纵然无名分，妾也一生无悔。” 一番话说的感动天感动地，充分地将小白莲的体质发挥了个彻底。 白倾玥讽刺地笑了一声。被哄骗的女人，不过是金屋里的阿娇。连正脸都不敢露，说不定是奇丑无比，但迫于小时候的情分，萧昀才同她以夫妻相称，实则连名分也没有…… 想到这里，她眉头舒展，放松多了。 “夫人与殿下真是情比金坚。那，夫人如何称呼？为何不愿在本公主面前露出真容？” 她所指的，是“本公主”而不是四处的人群——自然意义和上升的高度就不一样了。比如说，她同时在暗示楚玉烟，一个没有来头的人不要不知羞耻，她是公主。 “妾身怎担当公主大礼，公主若不嫌弃，便唤妾身白莲罢。妾身有隐疾，自小身子阴寒，容貌粗鄙，摘下怕公主见笑。” 萧昀弯了弯唇角，似乎心情不错——白莲？好一朵灿烂的白莲花。 白倾玥心中了然。果真是个没见过世面的无知女人，怕是因为太丑不敢见人了。“白夫人不必自馁，本公主并不嫌弃。” “是吗！”楚玉烟面露喜悦，从萧昀怀中探出头，“公主与夫君是一样的好人呢——咳咳咳……” 话音未落，便已经剧烈咳嗽起来。 484.第484章 来，吃藕（1） 羸弱不堪的模样，仿佛一吹就倒。 她咳起来似乎用尽了力气，伏在萧昀的肩膀上颤抖不停。 “夫人，你怎么样？” 萧昀心下一惊，将怀中人搂得更紧了些，拍着她的肩膀。却又不敢用多大力气，生怕伤了她。“你身子不好，怎么还是这么喜欢逞强，有什么话让为夫来说便可……” 为夫。 怎么办，说得越来越顺口了！ “夫君……”楚玉烟扶住他，轻轻地摇了摇头。咳嗽过后她的嗓音带着丝丝沙哑，“妾身不想让自己成为夫君的笑话。” 萧昀叹息，望着她的目光更加柔和。忍不住在她水嫩的唇瓣上啄了一下。 “别人怎么看，那是别人的事情。为夫一辈子都不会嫌弃你的。” 粉红的泡泡在二人中间咕噜咕噜地冒…… 白倾玥内心的小人受到了一万点伤害。 她忍不住皱起眉头。这楚二皇子怎么找了个这么孱弱的夫人？看她说几句话就咳得厉害的样子，怕是都活不长了。不过是念着旧情分…… “夫君。”楚玉烟叹了口气，将手搭在了他的手指上。“但妾身觉得自己是累赘。夫君，我们不谈这个了好吗？你不是说要带我出来走走吗？瞧，庆元节多热闹啊。” 萧昀很是配合的转移了话题：“外面寒，我们寻个暖和的地方去坐坐吧。” 两个人再一次把白倾玥无视了个彻底。 白倾玥斟酌着找话题：“天香楼今日请来了全城最有名的戏班子，二皇子殿下可愿意随本公主一同去？” 为了讨好萧昀。 她的话中直接掠过了楚玉烟。 “夫人喜欢听戏吗？”萧昀低头看楚玉烟。 楚玉烟面纱下的脸露出一抹羞赧的笑容来：“妾身愿与夫君一同去。——哎！” 却见萧昀转手将她打横抱起，似笑非笑的墨眸中皆是溺出水的暖意。“好，那我们便走吧。” ……喂，等等！ 白倾玥简直瞠目结舌。 真的就抱起来了？ 她先前可是连萧昀的身都没有近！不是说他不爱与人接触吗！ 楚玉烟揪了揪他的衣角，虽然是轻声，可是却又恰好地传入了白倾玥的耳内。“夫君，这样……这样不好吧。还有那么多人看着呢……” “没关系。”萧昀不甚在意，五指穿插在她柔软的黑发间，“我们是夫妻，抱你一下不是理所当然的么。况且你身子弱，还是不要走路了。” 楚玉烟便顺势搂着他的脖子。 眸间促狭。 白倾玥拽着衣角，见二人远去，也只得愤愤然跟上。 “跟寒哥哥说一声，本公主提前去我们订的包间！” “是！” 身后原本跟着白倾玥的人，只留了一部分跟上白倾玥，其余的则继续在原地等候。 …… 天香楼是京城最大的酒楼。 据说今晚天香楼的老板放出大手笔，请了全城最好的戏班子，并且一连唱三个晚上。 不过这几日在这儿的消费数目也是十分可观的了。 然而——已经有人订好包间，并且愿意请客了。 虽然是醉翁之意不在酒。 485.第485章 来，吃藕（2） 然而，当白倾玥姗姗来迟之时，发现楚玉烟和萧昀已经到了。而且…… 楚玉烟堂而皇之地坐在了萧昀的腿上。 此刻她越发越显得身子娇小。在他的怀里肆无忌惮地撒起娇来。并且最重要的是，这撒娇，还对萧昀很是受用。 ——白倾玥气得差点捏碎手中茶杯。 当然她并没有这个力气。 楚玉烟显然觉察到了她的反应，背对着她，简直忍不住要笑出声来。 没错，恶心的就是你！麻烦你最好走得远远的，别回来了！ 他们算来的较晚的了，但此刻苍寒还没有来，菜已经上的差不多了。那旁戏也开唱。萧昀便直接动了筷子，并且喂楚玉烟。 这一幕简直……和谐的不能自已了。 白倾玥哂笑道：“这里有座位，夫人难道连椅子上的凉都受不得吗？还是说，夫人嫌弃天香楼的凳子？” 这帽子扣得就有些大了。 楚玉烟柔柔弱弱的双瞳闪了闪，她咬着下唇似乎想为自己辩解：“不……我……” “怎么，公主原来喜欢掺和本宫的家事吗？”萧昀的声音听起来冷而淡然。 白倾玥冷笑：“本公主只是想告诫夫人规矩罢了。” 暗讽楚玉烟不知规矩，配不上萧昀这个皇室贵族。 听了她的话，楚玉烟似是被说中了心事，低头垂眉黯然神伤。 萧昀面无表情，然扣在她腰上的手却更紧了些：“还不知公主有多管闲事这个爱好。本宫的夫人何时轮到公主来教导了？你有什么资格？” “你——” 许是没有料到萧昀竟真的说出“你有什么资格”这种残忍而嚣张的话。 白倾玥不可置信地看着他。 “二皇子殿下，这里是绛国，可并不是你们楚国！” 她的心微微颤抖，似乎被他的无情给惊住了。 “公主说的不错。”萧昀低头，行云流水般为楚玉烟夹菜，但嘴不饶人，“所以绛国的公主，又有什么资格去评论本宫的夫人？” 他的话，可以说是堵住了白倾玥接下来想要反驳的所有话。 可惜，本来并不想这么快撕破脸皮的。 楚玉烟轻声劝道：“夫君莫要动怒，这样不值。” “嗯。”萧昀应了声，果真是把她的话听进去了，接下来没有再对白倾玥说一句话。 白倾玥的手紧紧攥着筷子。 凭什么楚玉烟可以出现在萧昀的视线里，可以让他温柔对待？她哪里比不上楚玉烟了？楚玉烟只会给萧昀拖后腿！ 但未过片刻，只见楚玉烟却径自从萧昀的腿上下来，坐在了他的旁边。 “妾身觉得已经好了不少了。听公主的话，似乎待会儿还会有人来……”楚玉烟笑了笑，“这样岂不是让人见笑，害了夫君的形象。” 萧昀凝视着她轮廓精致的侧脸，叹息道：“你总是这么善良，处处为我着想。你说，我该怎么办好呢？” “只要夫君过得好，妾身便也无悔了。”楚玉烟眼眸微眯，虽然脸掩于面纱，可是一颦一笑间，却有种别致的魅力与美丽。 486.第486章 来，吃藕（3） 白倾玥深呼吸告诫自己在寒哥哥来之前不要放肆，便起身夹菜。 然而筷子刚触及白瓷盘，却已经被另一双筷子给挡掉了。 抬头看，萧昀正将白瓷盘中的菜夹到楚玉烟的碗里。 “夫人，我记得这糖醋排骨是你爱吃的。” 楚玉烟微笑：“好。” 白倾玥换了盘子继续夹菜。 萧昀起身又抢——“夫人，尝尝这三河鲈鱼。地道的特色菜，回楚之后我们可就吃不到了。不过你若喜欢，我便请几个南方厨子回去。” 说着，还十分贴心地将中间的大鱼刺给剔掉。 鱼肉香嫩入口即化，楚玉烟眯眼笑了笑：“果真美味。不过，美味要在原汁原味的地方尝了才好吃。橘生淮南则为橘，生淮北则为枳。纵然带着南方的厨子，去了北方，也做不出南方的味道了。” “夫人所言极是。”萧昀点头满脸宠溺，再一次将白倾玥正欲夹的那盘菜推到楚玉烟的面前。“赣州的特产莲花血鸭。我素闻大名已久，没想到今天可以尝到原味。夫人，尝尝？” 还、让、不、让、人、好、好、吃、饭、了、啊？！ 可以想象白倾玥此时的脸色，与矜持下的内心想法。也许已经是狂风骤雨了。 楚玉烟故作惊讶，疑惑相望：“公主怎么不动筷子？” 白倾玥面无表情：“夫人觉得是为什么？！” 楚玉烟不解：“妾身不知。公主认为呢？”说罢将手边那盘莲藕推了过去，“公主莫气，来，吃藕。” 白倾玥看了她一眼。 最终愤愤然动了筷子。 楚玉烟微笑，继而将另一盘炒藕推去：“公主请，吃藕。” 白倾玥继续动筷子。 楚玉烟面纱下的眉眼弯弯，夹起藕片来放在白倾玥的碗里：“以赔偿之前三盘餐，公主吃藕。” “你——”白倾玥似要发作，却看见屏风后那姗姗来迟的身影。“寒表哥！” 苍寒总算是来了。 然而当她的目光落在苍寒背后的人之上时，整个人蓦地愣在了原地—— 白倾琬怎么也在这里？！ 不……白倾琬怎么会跟苍寒一起来？ “二皇子殿下也在？”苍寒甚不在意一笑，走到白倾玥身边招呼韵宁公主进来，“公主请坐。”说话间他的视线落在了萧昀身旁的楚玉烟身上。 等等……她是谁？ 萧昀漫不经心地摩挲着筷子：“夫人，这是苍将军。你身体不好，就不必站起来了。想来二位也不会介意的吧？” “见过将军、公主。”楚玉烟本想起身却被萧昀阻止，只是以目示意，依次相对行礼。 殊不知二人的惊讶程度不亚于白倾玥。 韵宁公主本就没有注意到楚国二皇子这号人物，自然不会多在意。但苍寒特意留了个心眼。——他们怎么会凑在一起？ 却说这夫妻二人一个戴面具一个戴面纱…… “夫人不必多礼。”说话间苍寒已然看向白倾玥，“我在路上遇见了韵宁公主，便一并邀请来了。”大抵是在解释。 白倾玥本就气上心头，如今又一听苍寒这般敷衍的话，脸色更黑了。 【PS：吃藕=丑，梗源自二爷。】 487.第487章 来，吃藕（4） 她却是忘了——半路看见人并且把人邀请进包间这件事情，她也做了呢。 韵宁公主不太在意地落了座。 只是目光在楚玉烟身上稍作停留。 李白一整天都没有出门，去府里打听似乎是有事，也不知道是怎么了。 许是因为这事扰乱了心神，韵宁公主压根抛弃了自己敏锐的洞察力…… “这是……”她眉头稍蹙，望见楚玉烟面前放着几盘肉，而一桌菜上的藕，不偏不斜都落在了白倾玥的面前。 楚玉烟内心微笑：我美我吃肉，你丑你吃藕。 当然，这话不能乱说…… “公主有所不知。方才妾身与公主交谈甚欢，妾身瞧见公主似乎对藕很感兴趣，便尽数推了罢。”她笑了笑，声音不大，还隐约间透露着虚弱。 韵宁公主注视着她。 只是面纱将她的大部分脸都遮住，只露出一对黑白分明的眸。隐隐可以判断似乎是个容颜姣好的女子，却不知因为什么原因不肯露脸。 萧昀慢条斯理地剔着鱼骨，并将鱼肉夹在楚玉烟的碗里，随后又把装有藕的盘子推了推。“公主，吃藕啊。” 白倾玥：“……” 她现在一点也不想看见藕！ 她心生使绊子的念头：“寒表哥，你是不是与本公主一样感到很正经呢？素来未闻二皇子殿下有皇子妃，没想到是有了夫人。” 瞧瞧，又把楚玉烟的身份拎出来说话了。 楚玉烟叹息。人蠢还要作茧自缚，看看她寒表哥领不领情先吧。 “倾玥，这是二皇子殿下的家事，我们多问做什么？”苍寒淡淡地看了白倾玥一眼，说道。转而目光又落在了……韵宁公主，身后楼下那还在起舞唱戏的戏班子身上。“韵宁公主对戏感兴趣吗？觉得他们唱的如何？” 白倾玥气急败坏。 苍寒根本就没有心思在回她，现在注意都在白倾琬身上呢！又是这个白倾琬，到底是为什么她才会碰到这个白倾琬的？ 每一次只要她一出现就准没好事！本来早就被寒表哥抛弃了的，为什么现在又来勾-引寒表哥？ 韵宁公主的反应是不出意料的冷冷淡淡：“不如何。本公主对唱戏没有研究。” “是吗。”苍寒不置可否。他似是不经意间看向萧昀，“皇子殿下对夫人真好啊。” “二皇子殿下与夫人的感情自然深厚。”白倾玥接话跟着笑。 楚玉烟轻嗤。虽然说着客套话，但却把对二人的称谓咬的很清楚，白倾玥打什么主意她哪能不知道，不过是再一次想告诉楚玉烟她跟萧昀的身份差距罢了。 况且她现在扮演的还是一朵弱不禁风的小白莲花来着。 想到这里，楚玉烟倏然停下了筷子。 全神贯注凝视着她的萧昀第一时间就发现了不对劲：“夫人，怎么了？” “夫君……”楚玉烟低头，没有被面纱遮住的额头在此刻显得苍白而无力。她笑了笑，却怎么听都觉得哀转：“妾身觉得……有些乏了，妾身还是先回府休息，不打扰夫君了。” 488.第488章 旧友（1） 听了她这话，白倾玥差点咬碎了一口牙。 ——这个做作的女人！ 分明是听懂了她话中的深意，借机针对她！ 她现在终于明白，比起一些一开始就傲慢嚣张无礼的，这种柔柔弱弱的才最为令人痛恨。 所以，萧昀到底看上她哪点啊？ 萧昀没有说话。 他修长的手指紧紧扣着她的手，与她十指相扣。 他低沉的声音，在这包间中听起来十分悦耳：“我说过。你是我的夫人，你是站在我身边的人，是我的妻子，是我的挚爱。……你并没有拖累我什么，你让我的人生感受到了充实，你没有必要感到自责。” 身边…… 妻子…… 挚爱。 楚玉烟目不转睛地看着他。 她演过的电视剧与电影不在少数，男女主深情款款的表白也说过不少。可是唯有这一次，无论现在是否是在演戏，她依旧感受到了…… 心动的感觉。 心跳得很快啊。 几乎是同刻抬眼与他对视。 “夫君。” “嗯。”萧昀微微勾了勾唇。 白倾玥最后一次挑衅失败。 这一场饭局在一次微妙的气氛中度过。 因为彼此都不熟，纵然开口也不知说些什么。到底是白倾玥率先打破了沉默——只是语气不大对。“本公主出去一下。” 苍寒看了她一眼，与她交换了一个眼神。 这样一个小小的互动也不知道韵宁公主看见没有，只是见她低了低头，看不清神情。而与此同时，楚玉烟稍稍抬了下颌，对萧昀颔首。 果然这一次的“偶遇”并非偶然。 楚玉烟扬了扬眉——我要跟出去吗？ 萧昀：你开心就好。 楚玉烟扯了扯嘴角。 却说白倾玥出了屏风，左顾右盼环绕四周之后，暂时放下了警惕。 她特地派人去打探过，那些胡人今天会出现在这里。就是不知道他们是在哪个包间……不过可以排除一些可能，接下来找起来就不那么麻烦了。 既然白倾琬提前出现在这儿，那就把计划提前，照样进行。 总之，一定要让这一次的和亲顺利进行！无论用任何手段！ 她想到这里，想到事情发生后白倾琬的脸色，嘴角笑容幅度越发越扩大起来。白倾琬，你可要好好收下我这份大礼——保证让你下半辈子都过的痛快。 她率先安排了人手暗中穿插进招待胡人的队伍。并且会在这里与她接头。她稍有些武艺傍身，不过武艺在绛国不如楚国盛行，所以只是半桶水，并未有多大用处。 果不出其然，她看见几个接头的人冲她招了招手。 “公主！” “见过公主。” “怎么样了？” 白倾玥端起架子正色道。 那两个人点了点头，指出一个方向，然后伏在白倾玥的耳边悄悄说了几句。 白倾玥嘴角上扬：“很好。现在没你们的事情了，退下吧，回去本公主有赏！” “是！” “谢公主！” 目送两个人离去，白倾玥转身快步朝他们所指的方向跑去。 地方很容易找，隔音效果不佳，隐约间可以听见谈话声。 然而—— 489.第489章 旧友（2） 白倾玥刚刚猫着身子站在包间前，还没有听清楚他们在说什么，便已觉得后脑勺一痛。 随后双目逐渐暗了下去。 …… 楚玉烟和萧昀始终慢条斯理地用餐。 苍寒心系着白倾玥——的计划，醉翁之意不在酒，自是无心吃这些东西。而韵宁公主则是想着别的事情，比如李公子什么的，自然食量也不是很好。 所以，这一桌子菜，由楚玉烟和萧昀二人解决了。 楚玉烟：……呵呵，你的食量真大，没想到你是这样的萧昀。 萧昀：亲爱的，我们半斤八两好吗？ 由于楚玉烟戴着面纱，所以两人的“眉目传情”并没有被人发现。 倒是苍寒说道：“已经过去有半个时辰了，倾玥还没有回来吗？” 他的话打断了韵宁公主的思路。她眉头微皱环顾四周，果真并没有发现白倾玥的身影。就连门口也许久没有风声了。 白倾玥没有回来？这并不像是她的作风。 “我去看看。”她起身，不容置疑地说道。 “我同你一起去吧。”苍寒在背后说了声。 这一次，韵宁公主并没有拒绝，而是点了点头任凭苍寒跟在自己的身后。她拱手道：“二皇子殿下、夫人，在下失陪。” “失陪。” 苍寒同样道。 萧昀放下筷子，算是简单地回了个礼。待到两个人的背影完全消失不见之后，方才回头。以手肘撑着桌面，似笑非笑地看向楚玉烟：“楚白莲，你要跟过去吗？” 楚玉烟高贵冷艳地睨了他一眼：“萧绿茶，你这么在意，怎么不自己去？” 萧昀拧眉沉思道：“我应该再叫一盘饺子的。” “嗯？”楚玉烟微微扬了扬唇角。 “可以蘸醋吃。” “……”面对他一本正经的模样，一时之间她居然想不出什么可以反驳他的话。 手动再见。 “我还是过去看看吧。”楚玉烟沉默半晌，叹息道。“白倾玥出去明显是有阴谋的，我看她跟苍寒眉目传情的样子，这阴谋十之八九是针对白倾琬的。”就是不知道在这种时候他们还想玩些什么花样。难道是……和亲？！ 然而某人的关注点显然跟她不在一个位面上：“白倾琬？那个韵宁公主？你就这么在意她？” “当然啊。”楚玉烟脱口而出，到底还是老乡，妹纸心又不坏，照应一下又什么不好的。况且以后要她还有大用处，现在打好关系玩心理战什么的，是个不错的选择。 某人的脸黑了黑。 他分明记得她一个月前才答应过他不沾花惹草的！男女都不行！ 结果过了一个月就忘了！ 女人的心情六月的天……为什么隐隐有一种被抛弃了的忧伤感。 “好啦，不跟你扯这个。”楚玉烟扯了扯脸上的面纱，踮起脚尖在他俊美的侧颜上吻了一下。“回见，等我。” 就在她即将走出去之时，萧昀却忽然叫住了她。 楚玉烟只得停下脚步。 却看见他脸上是一如既往的玩味笑容，只是此刻却倏然觉得带着几分认真。 490.第490章 旧友（3） “夫人。”他说，低沉而富有磁性的声音很让人联想起山涧的潺潺流水，动人又悦耳：“你是有名分的。” 第一个，也是唯一一个。 楚玉烟怔了片刻，随后忍不住笑了出来。不过面纱遮去了她的脸，也不知道萧昀看不看得见：“妾身知晓。请夫君耐心等待。” 她突然觉得，自己好幸运啊。 好幸运……可以在这样一个完全陌生的时代，遇见这样一个，他。 …… 白倾玥醒来的时候，感觉整个人都是懵的。 窗户半掩，可见时候并没有过去多久。但是此时此刻，她的处境很不乐观——她身后是几个身强力壮的大汉，用绳子束缚住她的双手，各个手持大刀，虎视眈眈地看着她。 而那个坐在包间最后的男子，有着锐利如狼的双眸，带着十足的邪气与野性美感。——他正把玩着手中的茶杯，然而只听见“啪嗒”一声，茶杯应声而碎。 他在示威。 “你是什么人！你知不知道本公主——” 此刻的白倾玥脑海里一片慌乱。可以说她是头一次被绑架，根本就是毫无经验，当下直接把自己的身份给抖出来了。 等等。 看见他们的装束与长相，不是中原人。……他们难道就是那批过来的胡人？ “公主？”为首那胡人男子饶有趣味地挑起了唇，“难道你就是那个要被送去联姻的公主？” 对了……这群人来路不明，手中又拿着武器，无法确保会不会一时动怒迁怒于她身上，到时候她小命就不保了。也许这时刚好可以借白倾琬的身份用一用！ 他们纵然胆子再大，也不会对一个即将被送去和亲的公主动手吧！这样的话岂不是让两地撕破脸皮了？ 于是白倾玥便壮胆道：“你们知道就好！胡人，本公主警告你们，不要妄想对本公主做手脚。本公主以后还会是你们的阏氏——” “呵。”没想到那个胡人男子却笑了出来。虽然是胡人，他却说的一口流利的中原语，字正腔圆：“阏氏？原来你真的是那个要去和亲的公主啊……” 长得也就一般，比起她来说差远了。 倒是便宜了那小子。 “对！”白倾玥冷哼一声，“既然知道了本公主的身份，还不快给本公主松绑？” 那胡人男子看她的目光就像逗小猫似的。 “松绑？”胡人男子更是笑得欢，“公主有所不知，我可不是你未来夫君的人，恰恰相反，他是我的敌人。但是请公主放心，我是不会动公主性命的，不过公主要委屈一下了——把她带下去！” 白倾玥大惊失色。 挣扎，未果。她哪里斗得过那些大汉，支吾几声就被带下去了。 “你们也下去。” 胡人男子又对四处吩咐道。 “是！” 周围的手下很快就散尽，没有人质疑他说出这话的理由。 却见他走到座椅面前，倒上一杯酒。“阁下既然来了，不妨出来见上一面？” 门外，屏风微动，走出一道曼妙的身影来。 “阿尔斯楞。” 491.第491章 旧友（4） 一语，道出了那胡人男子的名字。 还真的——是个老熟人啊。 楚玉烟推了推脸上的面纱，遮得更紧了些。 阿尔斯楞笑了起来，露出洁白的牙：“好久不见啊……李——公子？” 他着重咬在了“公子”二字的发音上。 “随首领想。”楚玉烟不甚在意，在阿尔斯楞的对面坐下。“首领这时还记得我这个老朋友，真是多谢款待了。” “呵呵。”阿尔斯楞愉快地笑了起来。他的脑海里只被一种念头占据——她果然是个女子！ 而且这会儿，没有云潇在她身边！ 她是个女子，那可就好办多了。“其实，如果李公子想的话，我还有更好的款待方式。某人可有幸邀请李公子一叙？” 楚玉烟接过他递来的酒杯，抬手：“首领的大驾，李某担当不起。李某此番前来，只为寻一人。” 说罢，她已经在阿尔斯楞的注目下将手中的酒一饮而尽。 阿尔斯楞在觉察到她过来之时特地倒下这杯酒，目的不就是想看她喝下吗？ ——那她便喝给他看罢。 反正也不会有毒。 “我本无意扣下她。前来请求和亲的部落与我是仇敌，所以听闻那公主说她就是和亲公主，觉得有些感兴趣罢了。”阿尔斯楞笑了笑，“既然你要寻她，那就把她带回去吧。” 和聪明人说话就是这么简单粗暴。 楚玉烟点头：“那么，李某在此谢过首领了。”心下却是暗暗疑惑，和亲公主？被派去和亲的公主不是韵宁公主吗？但失踪的却是白倾玥……白倾玥冒充韵宁公主要去和亲啊？ “不过……”果真如同楚玉烟所预料的那般，阿尔斯楞话锋一转，又在这里打了个岔。“可能要请李公子等待一下了。” 楚玉烟：“她在哪儿？” 阿尔斯楞笑得很欢：“刚好今日，那个部落的首领也会来天香楼。既然她说她是和亲公主，我就顺势把她扔到那个首领所在的包间了。” ——刚好也算是促成他们的姻缘了。反正早嫁晚嫁，总归是要嫁的。 楚玉烟眉头蓦然紧缩！ 瞧见他说的云淡风轻的模样，仿佛是一件无关紧要的小事。但是仔细一想，天香楼是寻欢作乐的地方，若是在这个时候把一女子扔入那群草原人的包间—— 可不想想会是个什么下场。 虽然白倾玥跟她无亲无故甚至屡屡挑衅她，但阿尔斯楞的作风……只是片刻她眉头又重新舒展，看起来就像这件事情对她一点影响也没有：“好，那就麻烦首领了。” 见她一副欲走的样子，阿尔斯楞出声道：“怎么，李公子不留下一起等？” 楚玉烟转头，面纱下的脸看不出表情：“我夫君还在等我。但公主回来我一定会到的。” 她的——夫君？ 阿尔斯楞第一时间想到了云潇。 他那双锐利的眸中闪过一丝不知名的情绪。 “你成亲了？那你的——哥哥呢？” 似是不经意间的提问。 楚玉烟正欲回答，转头却看见那出众的身影，眉梢上扬：“夫君，你来了。” 492.第492章 旧友（5） 阿尔斯楞有一瞬间怔了怔。 他——从未见过，也从来没有想过可以从她的身上看见这种情绪。 似女儿家含苞待放的娇羞状，连声色都染上月光一般的柔和与宁静。但——这却不属于他。 那抹高大颀长的身影缓缓推门而入，勾勒出清晰分明的下颚骨线条，泼墨似的展开酝酿出一抹恰到好处的笑意：“夫人。” “夫君。”楚玉烟闻声将手中酒杯往桌子上一磕，仿佛归巢的燕儿扑入那带着几分冷意的怀抱里，这声唤的更是甜腻入骨。 阿尔斯楞的眸子紧紧眯成了一条线。 眉目飞扬柔情间藏着桀骜，萧昀适当揽她入怀回首神情带着一丝挑衅，温声道：“为夫见你许久未归，便出来寻你了。你身子又弱，以后是绝对不能再乱跑了！” 说着接下身上貂裘大衣披在楚玉烟的身上。 阿尔斯楞眉角跳了跳——身子弱？这是形容楚玉烟的？ 他仔细辨认似乎想要确定面前这两人是否为他熟悉的人。 刚才萧昀那挑衅的眼神他可不是没有收到，相反，他牢牢记在心里了。 “夫君说的是。”楚玉烟笑着答道，温顺地窝在他的怀里。“夫君，想来公主殿下过会儿就会出来了，我们先出去吧。” 萧昀唇角勾了勾：“好。” 两人一言一语来把阿尔斯楞忽视了个彻底。萧昀也尚未问为何楚玉烟会留下跟阿尔斯楞喝茶，似乎是将人信任到了骨子里。 ——正是这份信任同样也令阿尔斯楞嫉妒。 走到一半，身影还背对着他，阿尔斯楞的声音适当响起：“怎么，姑娘且忘了你二哥云潇？” 先前在找寻楼兰宝藏的过程中，就瞅着之后楚玉烟跟云潇二人的互动，看不出来有猫腻那阿尔斯楞这些年练出来的视力算是白瞎了。 他刚才不出声只是在仔仔细细地分辨着萧昀和云潇的不同之处。 二者似乎并不是同一人，就楚玉烟那性子能把她当成柔弱小白莲吗？ 指不定是楚玉烟将萧昀给欺骗了！ 一想到这里，他没来由的带上几分庆幸，更加期待起萧昀接下来的回答起。方才的话是他故意说的，为的就是挑衅楚玉烟同萧昀的关系。 这个女子，就这么值得去信任吗？ 在阿尔斯楞看不见的地方，楚玉烟和萧昀交换了一个眼神。 萧昀便道：“二哥？” 果真不知！ 阿尔斯楞看见楚玉烟的脸上闪过一丝恼怒。那大抵是对自己的。饮酒之后带着几分低哑的声音再度响起：“姑娘当真不记得了？” 他故意唤楚玉烟为“姑娘”而非“夫人”，显然并不承认她现在的身份。 楚玉烟哂笑，只是语气听着却不甚自然：“二哥已经离开了这里。他是我的亲兄长，我怎会忘记他呢？” 倒是萧昀又说：“夫人，我怎不知你还有个二哥？” 这回是连“为夫”的自称都丢下了。 显然是已经生气了。 阿尔斯楞促狭的眸子里有一闪而逝的笑意。 可惜啊可惜，楚玉烟遇见了他。 493.第493章 身在戏中（1） 看着二人先前建起的信任在他这里有所动容，现在阿尔斯楞的心情很好。 他便道：“郎君不知道吗？姑娘有位二哥，前段时间才见过面呢，唤作——” “首领！”楚玉烟适当唤住了他，神色带着恼羞成怒的意味，“首领，你我相识一场无冤无仇，何必锱铢必较？” “呵呵。”阿尔斯楞笑了出来，“因为本首领乐意。郎君是不是还想知道，姑娘是如何认识本首领的？” “夫君。”楚玉烟急了，“妾身与首领，正是在前段时间的路上相识的。妾身……” “好了。” 萧昀轻抿薄唇，微拖眼角上挑但声音却不容拒绝，“回去再说吧。” 楚玉烟愣了愣。 他从未——从未用这样陌生的语气对待她。她叹气眸中似是后悔懊恼，随即又狠狠剜了阿尔斯楞一眼，方才不情不愿地跟着萧昀出去了。 阿尔斯楞眉头稍微舒展，望着楚玉烟的背影出神。之前还那么恩爱，现在倒好了。 她也只不过是个女人。 男人啊——都是这样。但他一定不会。 只不过，被她欺骗太久了，现在当着面拆穿她的伪装，并且可以看见她吃瘪的样子——阿尔斯楞的心情很是愉悦。 看来，他们也没有表面上那样恩恩爱爱了。大概是因为拗着他这个外人在场。但是阿尔斯楞又想，看楚玉烟对他的样子，似乎用情很深？ 不行！ 她是他看上的女人，无论用何方法，都要——抢过来试上一试。 推门出去之时，楚玉烟仍是被萧昀拖着走的。 她扯了扯唇角正欲说些什么，然而剩下的话皆被堵住，融化在了唇齿之中。 他离她那么近，还隐隐带着那熟悉入骨的好闻的味道。 楚玉烟被他吻得身子有些发软，只得推了推他覆上来的宽大身躯：“我也不是……”故意的。示弱在先，语气总带着几分心虚。 “哼。”萧昀不语，只是发出一声鼻音，粗粝的手指在她的唇上轻轻摩挲着。墨眸凝视着她，仿佛要将她的容颜刻在骨子里去。“你说，我该拿你怎么办好？” 声音几分委屈几分不自在。 红颜债也就算了，蓝颜也追上来了。桃花太多，怎么掐？ 楚玉烟眉角扬了扬，笑意盈盈：“我很洁身自好的。” “呵。”萧昀闻声，只是发出一声低低的笑容。 “你做的不错。”思及此，楚玉烟提起了刚才的事情。“但……阿尔斯楞怎么会出现在这里？他对我说前来要求和亲的首领是他的敌人，所以他特地过来看看。可我倒觉得，没那么简单。” 萧昀“嗯哼”了一下，尾指缠上她柔软的黑发，“等回去之后我会派人去查。”阿尔斯楞怎么会突然跟绛国扯上关系了？还是说，这里有他想要的东西？ 他给出来的理由，他可是一点也不信。 “韵安公主她……”楚玉烟眉头微皱，突然想起了自己此行的目标。 刚说着，白倾玥撕裂般的哭闹声已经闯入耳内了。 494.第494章 身在戏中（2） “你们放开我——！” 她撕心呜咽着，似乎被欺负得不轻，一身衣衫早已被撕得七零八落了。 迎面走来的还有苍寒和韵宁公主。 苍寒解下身上的袍子披在她身上，眉间也很是不愉快：“倾玥，你怎么了？刚刚发生了什么？你为什么会变成这样——” 白倾玥只是哭。 她似乎还将苍寒和韵宁公主当成了那包间的人，只是不停地捶打着苍寒的胸膛，哭闹想要挣脱开来。奈何苍寒如何说也是从小习武战功赫赫的将军，不费吹灰之力就擒住了她作乱的手。“倾玥，你冷静一点！是我！” 她身上红红紫紫的痕迹依然历历在目。纵然身披大衣，却也遮不住太多细节。 白倾玥的泪珠如同断了线的珠子，整个人仿佛陷入了癫狂状态，一听见苍寒的声音理智似乎有片刻回笼，但是随之而来的是更激烈的反抗：“寒表哥——寒表哥！我不要寒表哥看见我现在的样子，你走！你快走！本公主……本公主……” 声音断断续续不成完整的句子。 楚玉烟叹息。 刚才到底发生了什么，凭着白倾玥现在的反应大概能猜出一二。 定是被那群胡人给“欺负”紧了。 那些少数民族的彪悍大汉可不是会怜香惜玉的。 苍寒思虑着，最终还是点了白倾玥的穴道，让她沉沉睡去。 她安静下来，这回，终于有了机会近距离打量着她的身子。 陆陆续续的伤痕大小交错，触目惊心，一群男人不带丝毫怜惜之心，再加上她现在的反应，尤其可以猜想到刚才的过程。 ——她还是个待字闺中的姑娘家啊！怎受得了如此折磨！ 总归是从小一起长大的青梅竹马，苍寒对白倾玥不可能没有几分情意的。他眉目凛然尽是冷意：“到底是什么人，让本将军好好看看！” 他甚至手握住腰间的佩剑，欲要拔剑而出。 当然，现在还在酒楼里，他还是不会公然闹事的。只是目光紧锁着白倾玥出来的包间，隐约之间似乎还能听见里面正在继续寻欢作乐着。 “苍将军，冷静。”韵宁公主沉着的声音在苍寒的背后响起：“这件事情，本公主会禀告父皇的。一国公主，这群人欺人太甚！” 说着目光又转向远处，终于发现了当了许久背景屏幕的楚玉烟和萧昀二人。 ——当然，他们现在还在你侬我侬着，压根无暇顾及那边到底发生了什么。 “皇子殿下，夫人。” 听见韵宁公主的唤声，楚玉烟连忙从萧昀的怀中挣脱出来后退两步，在他似笑非笑的注视下回过头来，整理了情绪轻咳道：“公主殿下。我刚才似乎听见韵安公主的声音了，她找——” 话音戛然而止。 因为她的目光已经落在裹着大衣陷入昏迷的白倾玥身上。 眉目闪过痛惜：“这……这！” 修长的五指遮住了她的眼睛，“夫人，不要看。” 萧昀缓了缓，又道：“这是绛国皇室的家事，我们这些外来人不便参与。楚某便不做奉陪，带夫人回去了。” 495.第495章 身在戏中（3） 现今处理白倾玥的事情要紧，对于楚玉烟和萧昀的去向，苍寒已然无暇顾及。倒是韵宁公主的目光在楚玉烟身上多落了几分。 总觉得看上去几分熟悉。 楚玉烟的伪装自然天衣无缝，韵宁公主有这样的熟悉感，无非是因为前世身为杀手的直觉。 轮廓有点熟悉。 楚玉烟的背影渐行渐远，她似乎能感受到有道目光在自己身上多停留了几分，微微抿唇，回头只看见韵宁公主转头的动作。 她发现了什么吗？ 但，这不会对这有什么影响。 楚玉烟同萧昀走的有些早，以至于她没有看见在他们离去之后，阿尔斯楞所在的包间出现的人影。 阿尔斯楞的眉间一片阴翳，他仔细斟酌，五指细细摩挲过楚玉烟曾经用过的茶杯，终究轻笑道：“萧曜公子。” 身后，黑色人影的出现陡然将这恬静的氛围割破。 “首领莫不是想好了？” “想好了。”阿尔斯楞点了点头，“你的条件，我同意。” 萧曜眉间闪过一丝惊讶，却未表露于面，只是隐隐有点疑惑。方才走去的那女人……很得阿尔斯楞上心吗？ 同楚国摄政王的合作虽然在半年前不知被谁介入导致失败了，但这并不能影响他的计划。 楚国不行，还能来绛国。 绛国与九重国是邻国，理应更加容易的是。只是这草原的首领，突然自荐枕席而来。 说到底还是为了成就自己的野心。 萧曜眼下面色的阴翳。如今他势力在暗中扩大，又得背后那股势力的帮助，想来成就大业计日可待。只是现在时机未到，他还需要等待。 等待到，两国真正乱起来的那一天，九重国方能从中收尽渔翁之利。 “那么，就祝我们合作愉快。” 萧曜正欲拿起桌上的酒杯，却被阿尔斯楞的手碰掉了。他微微一笑，又重新换了个杯子为萧曜倒了杯：“那个被别人碰过了，不干净，萧公子请见谅。用这个吧。” 萧曜眯了眯眼，但如今他们刚刚才开始合作，他倒也没有与阿尔斯楞计较，否则显得自己太小肚鸡肠了些，于是说：“首领请。” 那头，本是快走到酒楼门口的萧昀，忽然回过了头。 楚玉烟问：“怎么了？” 萧昀摇了摇头，侧脸轮廓带着几分若隐若现。“没事，走吧。” …… 万籁俱寂，影影绰绰，三两星辰点缀夜空。 回府之后楚玉烟还没换下衣服，只是坐在床边沉思。 ——阿尔斯楞怎么会出现在这里？绛国与草原足足隔了一个国家的距离，他闲的没事从大老远跑过来做什么？ 他给出的那个理由，能信就有鬼了。 “在想什么？”萧昀为她和自己倒了杯茶，行至她身旁坐下，颇有几分兴趣问道。 接过茶杯，楚玉烟恹恹道：“就是觉得有点头疼。” 萧昀便挑了挑唇：“那我们来换个话题吧。你不好奇这一个月，我回楚国都做了些什么？更不好奇我们分开那几个月，我在楚国又做了些什么？” 496.第496章 身在戏中（4） 没想到楚玉烟只是懒洋洋地看了她一眼：“关我屁事？” 萧昀：“……” 如果世界上真的有可以终结一切话题的句子，大概就是“关我屁事”与“关你屁事”。 他扯了扯衣领，硬生生微斜三分露出清瘦锁骨，清晰蜿蜒。眼角微垂，额前黑发散落在眉上，带着几分凌乱。支起的手肘线条修长轮廓分明，湿濡的眉眼间似笑非笑的懒散占三分：“哦，既然你不感兴趣——” 那声“哦”，拉长的尾音带着几分耐人寻味颤音。 楚玉烟被他看着有些不自在，眉眼微挑道：“好了——无论你做什么，我都相信你。” 反正，不会害她。 “嗯哼。”萧昀轻哼了声，心情终是稍好了些，末了有些许疑惑道：“你走的那晚是不是对摄政王说了什么话？这半年来，啧啧，他背地里一直奇怪的很。” 思忖来去也就只有逼宫那天晚上，才有可能对他影响最大了。 “那晚？” 楚玉烟眉头稍皱。 哪个晚上？ 她都差点把这事抛之脑后了——当然，却不会忘记摄政王。毕竟她未来的目标可就是他。 她恍然大悟：“原来是那次啊……我想起来了，我当时跟他探讨了下人生，没想到他听进去了。看样子还对他影响颇大？” 萧昀意味深长地看了她一眼。 不自在又多几分了。 楚玉烟便道：“……能不能不要用这种目光看着我。” 萧昀存心逗弄她，启唇道：“哪种？” 音色低哑磁性，倒是撩人入骨。尤其是在这夜晚……一切尽在不言中。 “大概就是……”楚玉烟似乎在思考该如何用合适的形容词来描述，“嗯，明明猎物已经落网却不去捉，存心戏弄的感觉。” “……” 糟糕，表现的有那么明显吗！居然被她看出来了！ 萧昀眉间有心虚一闪而逝，轻咳一声低哑干净的声音传来：“摄政王暂时不会动我。他大抵是拿我当了外在的挡箭牌。现在在位的那个小皇帝，到底也起不了多少作用。而他，独揽大权太久，也是会引来很多麻烦的。” 况且自己展露在外的实力在摄政王眼里还不足以构成威胁，既然这样，摄政王便任由着他的实力发展壮大。 只是不知等今后他真的栽到了自己手里，会露出怎样一番有趣的表情呢？ 想到这里，他的情绪也跟着兴奋了起来。 但是有一点他一直很奇怪——自重生以来他依着前世的记忆，一边重新组织起自己的势力，一边瓦解萧曜实力的扩散，可萧曜屡屡又能翻身。 他绝对不像表面那么简单，莫不是……背后还有什么势力支撑着？连他的前世也不知道。 萧昀没来由地想起了万象阁。这个无论前世今生也没有接触过的神秘组织。 这其中有关联吗？ “现在很晚了，你还回去么？”楚玉烟淡定地接下身上的貂裘，转身问道。 萧昀看了她一眼。 “既然夫人想，那我便留下来好了。” ……谁要你留下来了！ 497.第497章 缘分（1） 楚玉烟一（mu）脸（bu）嫌（xie）弃（shi）地盯着他缓缓解下衣襟的修长手臂，有几分不自在的轻咳了声。 萧昀淡然自如，继续脱衣服，完全没感到丝毫膈应。他自然地坐了下来，流畅的动作仿佛做了无数遍，牢牢镌刻在心里那般。 他支着眸子，懒散的眸光编织着认真而专注的神情。 “楚小烟……” 他叹气着伸出手去，托着她的下颌，指腹轻轻摩挲着她的红唇。低哑的声音仿佛色泽鲜丽的金属闪烁着不容抗拒的磁性光芒，“我好想你……” 接到通告来的匆匆，所以他走的也匆匆。时间的轨道已经不似前世那般清晰明了，但某些无法避免的事情却依然在有条不紊地进行着。 这辈子他其实没有什么可求的，保护好她，然后将萧曜在没有得到那个最高位置之前——把他拖下来。 然后他现在才发现，不知何时最开始那个念想已经淡忘了许多。因为现在他满脑子都是……她。 楚玉烟沉默了片刻：“我也想你。” 想就是想，她也不想去哭唧唧做作扭捏，自己看着就恶心。 萧昀只是伸出胳膊将她揽了过去，让她的脸埋在自己线条分明的胸膛上。 执起她的手在手背上吻了一下。 他深吸一口气，仿佛作下了关系到他一辈子的重大决定，在最后的内心挣扎后凝视着她的眼睛。 “楚小烟，你感受到了吗？” 感受到了什么？ 楚玉烟细细思索。 感受到了他上下起伏的呼吸带着粗喘的鼻音、他性感迷人的音色加了沙哑的成分、他的胸膛下心跳的飞快似是打破了节奏而无规律的律动、总是比寻常人低上两度的温度，却时常带着些干净的气息，还有那细微却炙热的变化…… “我——” “我是从地狱里爬出来的，死而复生的恶鬼。” 萧昀笑了出来，一字一顿却又不容迟疑地说道。“我带着上一世的记忆上一世的能力，以及上一世的仇恨而来……” 楚玉烟深呼吸。 她能感觉到他的身上因为激动而产生的变化，越来越紊乱的呼吸说明了他此时此刻紧张的心情仿佛火烧…… “对，我重生了。我曾经一度以为我自己做了一个很长很长的梦，梦从我五岁开始直到我人生结束，最后一幕在冰冷的水牢里，我的肉-身被最亲近的人折磨，我以为的人生中最重要的人把我当成最可恨的仇人，我的部下一个一个离我而去，由我双手创造出来的东西一件一件崩溃瓦解最后属于别人……” “后来我才发现这不是梦。一切的一切都按照梦里所叙述的那样在进行发生着，包括我自己——都在以我无比熟悉的剧情在发展着……我终于意识到，我确确实实地重生了。” 楚玉烟看着他。 “所以这一世我要亲手将那些毁了我的人毁掉，亲手将那个杀了我的人杀掉。知道我为什么对萧曜那么仇恨吗？那是因为……” 498.第498章 缘分（2） 萧昀的声音染上几分沙哑，却丝毫不影响音色。下颚的轮廓不断清晰逼近，露出瘦削的锁骨和干净的皮肤，他甚至强制性地按住她的后脑勺让她继续听下去。 “那是因为他就是那个毁了我一切的人……我将一切给了他，视他为最重要的亲人，他却把我当成庶孽，当成他最大的仇人……上天让我有了重生的机会，所以，我是来复仇的。楚小烟……我就是一个恶鬼，一个双手沾染着鲜血连心脏都是墨色的恶鬼，你还敢靠近我吗？” 你还敢像往常那般亲密地挽着我的臂弯吗？ 你还敢与我调侃与甚至毫不犹豫地站在我的身边吗？ 你还敢环住我的腰身感受着我身上传递给你的温度吗？ 楚玉烟没有说话。 可他却强迫性扣着她的下颌，让她不得不与他对视。那张脸依旧俊美绝伦，带着玩味不羁的笑容，气息依旧熟悉逼人，但此时此刻强而有力不留余地。 见她久久不语，萧昀眸中闪过挣扎，理了理她的衣襟，哑着声音道：“好……我知道了……” 他松开了禁锢住她下颌的手，贪婪地感受着指尖划过肌肤余留的触感与温度，然后转身重新将衣服穿上。 看见他转身的举动，还有下颌渐渐失去的温度，楚玉烟几乎是毫不迟疑地坐了起来，从背后抱住了他精壮的腰身，将侧脸紧紧贴着他背部直肩膀的轮廓，稍稍踮起了脚，白皙的肌肤紧挨着他的脖颈边。 “你记不记得我对你说过，我有秘密，但是需要你的秘密来交换？现在，你把你的秘密告诉我了，作为交换，我的秘密，你也可以知道了。 她认真地贴着他的耳廓，一字一顿耳语，“我……是借尸还魂的。我是不属于这里的楚玉烟，但是现在，我就是楚琰。” 萧昀蓦地愣住了。 楚玉烟唇角弯了起来，踮脚攀上他的脖子，“我们现在，是不是打平了？” 哪里是打平了…… 为什么她……总是喜欢给他惊喜呢！ 萧昀猛然转过身来，将她娇小的身影搂在自己的怀里。仿佛面对的是生命中唯一的挚爱宝贝，眼里似海般的炙热能够烧灼心底。 楚玉烟却继续说道：“我借尸还魂，趁着别人死了占了别人的身体，你觉得我这样的举动是不是也可以被称为恶鬼呢？恶鬼跟恶鬼，哈，我们还真是有缘！” 萧昀没有回答她的话，而是以最本能的行动回应了她。 他埋在她的颈窝间深深吸了一口气，感受着她的气息将整个人包围，然后毫不迟疑地咬住了她喋喋不休的唇瓣。 宛如狂风骤雨，将她卷入浓浓的温柔之中。但是却又无法抗拒，只是情不自禁的沉迷、沦陷…… 等到反应过来的时候，已经脱得只剩下褒衣了。 楚玉烟拦住他：“停！” 萧昀抬头。 他的眸子带着似笑非笑的神情：“你放心，我不会碰你，我还不至于禽兽到对一个没及笄的小姑娘下手。” 尽管他也就比她大了不到三岁。 499.第499章 缘分（3） “……” 楚玉烟果断在他脖子上咬了一口。 看见他因为吃痛而皱起的眉毛，她露出满意的笑容。 却转身被他揽进怀中。 他的手指悄然从她丝绸般雪白的背上划过，带起一阵又一阵颤栗。 楚玉烟将头埋在他的胸膛里。虽然入秋七月流火，可她却宁愿挨着这个体温比寻常人低两度的人。“我……楚琰上辈子跟你什么关系？” 既然有了他重生的条件在先，为什么最开始他会找上她的理由——也一目了然了。 但楚玉烟的声音闷闷的，开心不起来。因为只要一想到他会找她的初衷是因为别人……她是她楚琰是楚琰，如果就连他对她的感情也是基于上辈子…… 萧昀轻描淡写地说道：“死了。上一世楚国已经油尽灯枯，岌岌可危，我顺手就把它灭了，楚琰是我亲手杀的。” 她黑白分明的眸子紧锁着他。 萧昀低低地笑了出来：“……我发誓我上辈子只见过楚琰一面！也是最后一面！那时候我根本不知道她是女子！还是他们收尸的时候发现的。然后我就被困在水牢里，死了，重生了。虽然最开始找你的时候是因为前世，但……我已经发现你不是楚琰了。” 不然也不会有了他们第一次见面的那番话。 说着他又贴着她的耳廓轻声耳语：“那你呢？你说你借尸还魂而来，那你曾经是什么？” 楚玉烟皱着一张脸，听了他的话神色才稍微有些缓和，顺口就道：“戏子。” 在他的眸子里看见了意料之中的情绪，楚玉烟飞扬的神采里带着些许得意：“没错，就是话本子里那种无情的戏子。而且还是红遍全世界的戏子。” 难怪……难怪她能在那些人中周旋的游刃有余，难怪她对男女之事最初比他还清楚…… 沉默半晌，萧昀只是贴着她的下颌：“那看样子，是你赚了。” “嗯？” 楚玉烟抬头疑惑地看着他。 萧昀捏着她的葱指放在手心里一根一根把玩：“上一世，我无正妻，无小妾，无通房，无子嗣。嗯还有……” “童子鸡？”楚玉烟哈哈大笑，替他说了他没有说完的话。 萧昀：“……” 突然不想理她了。 “跟你说个秘密吧。”楚玉烟冲他眨了眨眼睛，“赚的是你。因为，我也是。” 萧昀的双眸倏然亮了起来。 他其实并不在意上辈子在她身上到底发生过什么，爱上了便是爱上了，无论身份地位。因为她这辈子，已经被他牢牢握在手心了。 窗外雾歇，露似珍珠月似弓。 少女的娇笑声悦耳的很：“如果我真的很嫌弃你是恶鬼，从此不理你了怎么办？你当真要走，一去不回头？” 男子的声音缓慢却愉悦，带着低微的磁性。 “当然不。我会把你圈在我身边，不让你离开我半步，让你慢慢适应我……并且永远永远的离不开我，直到你发现，就连恶鬼，你也不得不爱上的那一天。” “……变态。” 叹息声悠长。 500.第500章 缘分（4） 青年耸了耸肩，笑着再一次将她圈入怀中。 “你要相信你的选择。” 她跟着启唇而笑。 …… 韵宁公主来寻访李府了。 不过这自然是楚玉烟预料之中的事情。 她打理好衣着，眉头微蹙，走上主厅见客。 韵宁公主似乎是偷偷前来，身边没有带多少仆从，只有一个心腹丫鬟。一见着楚玉烟就朝她低声说道：“李公子，你知不知道昨天晚上发生了什么事情？” 楚玉烟心里有数，但面色不改，冲她摇头。“昨夜我睡得比较早。怎么了，可是发生了什么令公主头疼的事情？” 她的话也在情理之中，不然韵宁公主不会私底下跑来找她的。 韵宁公主深吸一口气，调整了情绪便道：“胡人首领前几天不是来请求和亲么？指明要我，父皇也本欲有此意。但是昨天，他们错把韵安当成我，然后……” 这些事情对于女儿家来说自然不予启齿。她虽然是现代人思想没那么封建，但她面对的还是个古人呢。 韵宁公主可自然不知道楚玉烟是她老乡。 楚玉烟秒懂了她的意思，毕竟她当时也在场，而且还认识罪魁祸首。 “公主想怎么办？” 韵宁公主直摇头：“我不知。父皇听了消息后大怒，要求把韵安嫁过去，然那群胡人——不依，甚至提出要我们姐妹两个都嫁过去的要求！今早在朝堂上还大吵了一架！” 那群胡人简直欺人太甚！ 就连她这个现代人听了那些话也被气得不轻，何况是绛国皇帝？ 楚玉烟脑海里回想起绛国皇帝的脸庞。 “最后谁都没有谈成，不欢而散了。”韵宁公主叹了声气，说道。“李公子，你可知我到底要怎么办？” 她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要来找楚玉烟。也许是因为她的名字听着很熟悉亲近，也许是她自身的亲和力，又或者是这偌大的地方，自己来了几年竟没有一个交心的人…… “让两个公主和亲是不可能的。”楚玉烟道，“此事，且看陛下如何定论吧。” 韵宁公主神情有些黯然。 说来说去最后的皮球还是推给了皇帝。 皇帝……他会怎么做，谁知道呢？ “对了李公子。”她很快调整好情绪，冲着楚玉烟启唇而笑：“我今天来还有一个目的，就是帮李公子带路的。” “现在？”楚玉烟眉毛微挑，“真的方便？” 韵宁公主点头：“胡人能有这般气焰，大抵是因为我绛国沉寂已久。若真闹出些风浪来，还不知是谁压谁一头呢。或许可以趁这个机会，将那些胡人往风口浪尖上推一推。” 楚玉烟看了她一眼，便跟着笑道：“凭公主定夺。” 玉氏隐居地处于边界山峦，离京城甚远，纵然快马加鞭也要几天几夜。 所以过不了几天全城人都知道…… 胡人逼婚圣上让韵宁公主气得逃婚了。 “混账！” 御书房内，绛国皇帝听了传言直接摔碎了手边的砚台。 跪了一地的丫鬟公公无人敢上前去收拾碎片。 501.第501章 玉家（1） 他们圣上满脸怒容，此刻冲上去不正是送死吗。 “那群胡人还真以为我们绛国怕了他不成！” 此刻他心中却也有着对韵安公主的怨念。 说她不洁身自好也好，运气不佳也罢，总之她就是有这么倒霉把身子给了那些胡人，所以让那些胡人得寸进尺甚至要求她做妾嫁过去！ 虽然韵安公主是庶出，但怎么说她也颇为受宠。而且她母妃母族是将军府，势力很大，就算是顾及利益皇帝也不会就这么轻易把云安公主送出去。 为帝多年他深知其中利弊，但戏也要做足。 “陛下……” 几个受宠的公公相觑一眼，纷纷不约而同道。 “从楚国来的客人还在，这下子他们是想让绛国丢脸了。”绛国皇帝冷哼一声，“找！发动影卫，把韵宁公主给朕找出来！记住，把消息压下去，绛国还不至于为了赶跑胡人让一个公主牺牲自己的名誉！” “是！” …… 与此同时，这全城闹得沸沸扬扬的事情的主角——却在荒山野岭里。 韵宁公主前世本就是杀手，再加上这一世有意识地辛勤锻炼，所以体质自然不弱。一路下来翻阅几座山也没见她如何喘气。 到底是将这个世界的武功内力与上一世所学到的手法融合在一起了。 但是走的时间长了，也越发越有许些力不从心。只是看见楚玉烟面色从容的侧脸，也咬着牙关挺身坚持下去了。 先前她本就知道楚玉烟不是一般人，但真正见识到了才惊觉她果真深藏不露。平时一身白衣似书生文弱无害，可到头来才发现她才是最危险的那一个。 她不由得暗暗叹气。 这样的人怎么会屈膝在皇宫里当个小小的官，可不是抱着什么目的来的。 “公子，我之前寻访于此，止步的地方便是这里。” 终究止住脚步，韵宁公主环顾四周，将面前山峦轮廓尽收于眼底之后，方才施施然对楚玉烟开口道。 这里么…… 楚玉烟抬头，左右两处大山中开出一条径道，可供马车通过，这衔接处看起来并不像天然，而是人为炸开的。 只是一眼便可确定这里果真曾经有人活动的痕迹。 此刻不过十月，衰草连天，就连这边也呈现出红与黄的衰败景象。 曾经有人来过，但是后来越来越少的人通过，所以这地方逐渐被荒废了。 见楚玉烟不说话，韵宁公主又开口道：“我当时使了些伎俩见了玉家的人，但是他们对这一带山很熟悉，反而将我甩开并且拒绝了去。所以他们已经对我熟悉了，后面的路，我可能走不了……” 这并不是一段光彩的历史，不过这时候她也没什么隐瞒的必要，直接说了出来。 玉氏擅长便装易容，甩开韵宁公主很正常。这一点楚玉烟心知肚明。 “感谢公主的带路。这段时间实在麻烦公主了，公主，你那边的麻烦还没有解决，虽然公主不在意，但对女儿家名誉的影响是一生的，李某不希望自己的出现给公主带来了困难。” 502.第502章 玉家（2） 楚玉烟微微拱手，对韵宁公主做出了最后的道别。 韵宁公主目不转睛地看着她。 眉、眼睑、鼻梁、下颚骨…… 若不是她主动承认身份，她完全没有看出来这张平淡无奇的脸，会是之前那个谪仙般的李公子。 倒是有一手出神入化的好技术。 韵宁公主知道这叫易容。 只是令她起疑的是，她所见到的楚玉烟，到底哪张脸才是真？就连她的身份……是不是也跟她的面容一样不真实？ 这是一个神秘到骨子里的人。 可同样——却也让自己无法放开手。 不能。 也做不到。 “……保重。” 艰难地动了动唇，韵宁公主抛下脑海中的胡思乱想，转身干脆离去。宽大的衣袖带起飞扬尘土，仿佛这一刻成为了生离死别。 一路他们沿着官道走，途径不少边远地区，也见到了那么多家破人亡的难民。每一时每一刻，都要在生死之际徘徊。 他们深知，平静的日子不会太久。三国终究会有一个统领大局的人，来打破这僵持的局面。 ——而这些明明无关、却不得不牵扯的人啊，只能想尽办法，最后挣扎着苟全性命了。 寻思良久，楚玉烟默默地望着韵宁公主的背影，向前踏出了一步。 萧昀暂时不能离开，而事关自己母家，让萧昀来也不太好。所以这一刻楚玉烟是孤身前来的，除了带路的韵宁公主，连小厮都未带一个。 周围是大片枯黄野草，不见生机的山，一派死气沉沉。沿着这条路一直走，楚玉烟却忽然停下了脚步。 她的目光从这些山峦之中一点一点掠过。 走不了了。 面前是分岔口，每一条路都通往不同的方向，似乎陷入了进退维谷的境界。 却见她倏地踮脚而起，没有选择走任何一条路，而是直接运起轻功上了最近的一座山。 “呵……”楚玉烟轻啧一声，单手撑着树枝攀向高处，远眺四周的景象。 果然没有让她猜错，这些路看似全是分岔口，实则兜兜转转，又会回到原来的一条道上。十八条不同的分岔口，比方位还多，足足绕成一个圆圈，能够衍生的走法复杂多样，足以将人困在里面出不来。 ——换句话说，这里根本就没有出口。 想来这是玉家布下的阵法无疑了。 楚玉烟眉头稍皱，撑着手肘脚踩凸起的石壁，整个人攀附在山上。转手，将那块玉佩拿了出来。 这是象征玉家家主的玉佩，总能从上面找出点门道来吧。 不然每一个家主回来玉家，不都找不到路了吗？ 纵然走过无数次，这样复杂的路，总会出点错的。 楚玉烟将玉佩置于阳光之下。 她白皙纤细的手指轻轻摩挲着玉佩的表面。温润的玉佩因为贴身的缘故，在体温的传递下还保留着余存的热度。 她的拇指指腹，一点一点从玉佩的顶，摩挲至玉佩的底。在那两个字上面，反反复复的感受着上面的轮廓。 玉、煙。 两个字，刚好十八画。 503.第503章 玉家（3） 她微微阖上了眸子。纵身一跃而下，脑海中编织勾勒出玉佩所描述的轮廓，一步一步朝着那分岔口走了过去。 …… 绛国。 一袭长袍玉立的人，修长的手肘搭在桌上，勾勒着姣好完美的线条。慵懒之色浑然天成，仿佛连骨子里都散发着那无法模仿的矜贵与奢华。 他的面前跪着两个人，皆是作统一的打扮，在青年的气势下甘愿低下尊贵的头颅。 “主子。” 其中一个扬了扬下巴，沉声道：“夫人那边——” 姑且称为夫人好了。 瞧主子平时疼夫人的劲儿，这会儿夫人单独出去不带一人，甚至远远跟着的都被主子制止了，这样真的放心？ “让她自己去。” 萧昀微微抬手，竟是笑了。 那是她的家事，那些事情，还是必须得让她自己来解决的好。 而他，就乖乖呆在这儿——做一些别的。 能够为她提供帮助的事情。 “是。”自家主子都发话了，他们不好也不必插嘴，便是乖乖低下了头安心下去了。 走之前方才回头又问：“绛国皇帝的宴请主子去吗？” 他们很奇怪。就凭自家主子的势力，拿下楚国只是一句话的事。为什么还要任凭着那摄政王的势力疯涨？要知道，摄政王表面看着光鲜，但主子仿佛有看破天机的本领，将原本忠心于摄政王的人提前一个一个挖了出来。 除去摄政王原本培养的势力，此刻他新到手的大多都是些花架子——实则内心早已易了主。 还有那楚国大皇子。他虽然是被摄政王早早打发到边疆了去，也曾经被挫过锐气，可他在边塞那么多年，谁知道还有多少势力没有拿出来呢？ 为何主子迟迟不行动？ “自然，是去的。”萧昀眼眸抬了抬，低沉的声音尤其悦耳。 她的打算他可以猜到。她迟早是要回楚国的——那天夜里她对狗皇帝做了什么他不知道，但姑且可以猜到一二。依着她的性格，应当是逼着狗皇帝写了圣旨——而这圣旨，她是肯定要去拿的。 因为，这是属于她的东西。她跟他一样，都是占有欲极强的人。 但是她现在需要的是势力。钱财她不缺，人脉有他就够了。他知道她虽然可以用他的手下，但总归不是自己的——这一点还真是伤脑筋。什么时候她才能把他的当成她的能坦然些？ “殿下，殿下？” 白倾玥很是懊恼。——话又说回来，她虽然因为某些事情被关了禁闭，但并不是她自愿的，而是不知被谁害了去！她是不会忘记那将她丢入胡人圈里的人的！可那都是十几天前的事情了，错不在她，皇帝气消了自然也会放她出来。 她心知她后半辈子怕是毁了，所以一定要为自己谋一条出路！就连苍寒表哥都不看她了，一心在白倾琬那个贱人身上，她只能自己靠自己了。 但这大腿不理她啊！ 萧昀眸中有隐忍的厌恶之色：“公主没事可不要缠着本皇子？本皇子是有夫人的人。” 504.第504章 玉家（4） 提起那夫人，白倾玥甚至可以从这个冷酷的青年身上看见柔情。 她紧咬下唇心有不甘——她白倾玥那么优秀，凭什么萧昀要一心扑在那要出神没出神要容貌没容貌还有一身病的夫人身上！ 不就是一朵白莲花么？有什么值得萧昀爱到死心塌地的！ 她已经想好了，就算做不了正妃，也要成为侧妃！哪个男人没有三妻四妾，到时候只要她有了孩子，再加上外祖家的势力，正妃之位还不是十拿九稳的？ 可问题是萧昀不领情呀——！ 萧昀有点头疼。 前世他戎马一生，真心没怎么接触过女人。所以他的厌恶之情难道没有表现的很明显么！ 还是这女人明明看出来了依然倒贴上来？ 他冷冷道：“公主如果不离开，那只好本皇子离开了。” “——你！” 白倾玥被气得不轻，可萧昀还真的转身就走，只留下清冷卓绝的背影。 她快要崩溃了。 “寒表哥——” 看见苍寒款步而来，她顿时换了目标，转而提着裙子向前了去。却发现苍寒只是望着韵宁公主的方向。 韵宁公主失踪了好几天，不知怎么又回来了。说是自己这几天一直在祠堂祈福让大家见了笑，这才了了作罢。但事情真相是什么大家心里都清楚，只不过是给韵宁公主一个失踪的理由罢了。毕竟传出去，对女儿家的名声影响也不好。 可此刻——！分明同为公主，韵宁公主身旁却围满了优秀的男子。她也到了待嫁的年纪，此番胡人逼婚，谁能娶到公主不就是皇帝的大功臣吗？不会有人肯错过这个机会。 却说今天请来的戏班子，那唱戏的唱功实在不错。看窈窕身姿似乎也是个美人，胡人首领的眼睛都快粘在她身上了。 等下。 那唱戏的怎么倒下去了？ “来人啊——快来人啊——她晕倒了！” 因为主角晕倒，两边乱成一团，正在与大臣聊天的绛国皇帝心中也有不悦。此次请胡人首领来，一是为了转移他的注意力，二是悄然给胡人首领侍卫。 请来的都是最好的戏班子。 他有些头疼——为什么，自己只有这两个年龄适合待嫁的女儿呢？ “陛下、陛下，不好了！” 他的贴身公公慌慌张张地跑过来，绛国皇帝刚要开口训斥他，却看见他小心翼翼地张开手掌，掌心似乎牢牢握着什么东西，凑在皇帝面前，声音低得很，还带着颤抖：“奴婢刚刚去看那主角，却在她身上发现了这个……” 他背对着人群，人们的视线均被那主角所带走，没有多少人注意到皇帝这边。就算有，也不敢开口议论。 掌心摊开，纹路已经被汗水浸透。一枚雕刻着龙纹的玉佩，在小小的空间上翻飞，栩栩如生的雕刻仿佛呼之欲出。 绛国皇帝紧锁的眉头变得沉重。 这玉佩…… 韵宁公主有，韵安公主有，所有的绛国皇室子女，都有。 这是象征身份的玉佩，为什么，会出现在一个名不经传的唱戏的身上？！ 505.第505章 玉家（5） 楚玉烟猛地睁开了眼—— 一成不变的蓝天，泼墨般渲染的山水，身后的小道依然纵横交错，却通往着同一条道路。 向前走，莫回头。 总算是走出来了！ 她前脚刚踏进一步，后脚，已有几柄冷兵器将她拦住。 “来者何人，竟敢闯玉家本家！” 几个以面具遮脸的人，就连声音也是刻意改变了音调。真是一如既往得低调。 楚玉烟眸中划过冷色。 正是因为这低调，这该死的规矩，才让玉家落魄至今。才让玉琉被视为家族的叛徒，折磨而死。 她既然来了，便要毁了这低调！ “叫你们的主人来见我。” 她淡淡地瞥了面前小兵一眼，丝毫不将这几个人放在眼里。连真实身份都不知道的小喽啰，何必费那么大的精力。 面具下的声音不饶人：“玉家本家禁止任何外人出入，从哪来滚哪去！” 还真是不客气。 楚玉烟的神情有着淡淡的嘲弄，外人？只听见她轻嗤一声，晃了晃手中的玉佩，眉宇间有笑容在逐渐扩大：“怎么，你倒是看看，我是不是外人？” 几个人持兵器的手有着片刻僵硬。再仔细看楚玉烟手中的玉佩……竟是全然愣住了。 面前之人相貌平平，纵然站在人海之中也不会被人所瞩目，脸上丝毫看不出伪装的痕迹，却拿着象征着玉家家主之位的令牌！ 玉家本家现在不是有家主了么？怎么又来一个！ “嘘——”几人刚想开口，却看见楚玉烟伸出食指抵在唇瓣上，硬生生将几人接下来想说的话给堵了回去：“看清楚了再说话，别妄下定论。把你们主人叫来，我们好好谈一谈人生。” 眉间几分狡黠，分明是平淡无奇的容貌，可却油然生了几分灵动的美感，直叫人眼前一亮。 楚玉烟换了个方式：“或者，你们想打一架也可以。但事先说明，我是从你们那个迷宫出来的——我的意思是，你们真的要跟我打吗？” 几人面面相觑。 她身上没有压迫的气息，也丝毫看不出多有内力的样子。可几柄冷兵器压迫，却面色不改依旧不紧不慢，似乎是个高人。 于是很快便道：“阁下稍等，请容我等回去禀报家主。” 楚玉烟微笑着点头，既不表态也不说话。大有不见到家主就不回去的意思。“玉佩是不是可以还给我了？” “抱歉阁下，我等还需要拿给家主鉴定……” 话未说完楚玉烟已经打断：“交给你们？我可不放心。跟你们家主通报一声，我亲自过去给他看！” 她咬重了“家主”二字的发音。几人听出了些许嘲弄，不由得面色一红——气恼的。但因为这人身上拿着象征家主身份的玉佩，他们也不好做些什么，只得吃了这暗亏，接着朝里头走去。 楚玉烟接过他们递来的玉佩，真的就这样靠在石块旁不走了。 她有些喃喃：“也不知道，这个家族会是什么样子。” 虽然跟她没有什么直接关系，但她已经成为了这具身体的主人。 506.第506章 玉家（6） 有关她的身份，自然是要替她接下来的。 包括这烂摊子。 她有些无可奈何。 没有等很久，已经看见小厮打扮的人从远处仓促跑来。见着楚玉烟是毕恭毕敬的模样：“贵客请随我走！” 这称呼还是说一句换一句。 楚玉烟有点想笑。 但还是拍了拍身上的灰尘，跟着他朝里走去。 玉家在隔海的南方，这里天气常年温暖，只有两季尤其显著。纵然两旁山峦枯竭，却也并不代表山后的风光无限会就此被阻挡。 ——一看便是有了人居住的痕迹，总归是有所不同的。 古老又巨大的牌匾，字迹如飞，嵌着偌大的石块里，上书“玉家”二字，庄严而肃穆。 只是似乎不曾被人在意过，这牌匾上已经沾染着灰尘，四处弥漫着年代久远而陈旧的气味。 要说这里面别有洞天，但地势复杂，那小厮似乎是专门领路的，对这里的一切轻车熟路的很，绕来绕去终于将楚玉烟给带了进去。 “贵客，家主就在里面等您。”小厮对楚玉烟行了个礼，算是完成了自己的使命，转身退下了。 楚玉烟观察到小厮身上穿着的丝绸，柔滑细腻，就连织工也是上好的，看不见线头，不由得感慨一下即便玉家没落已久，却也还是丝绸大家。 她伸手推开了这古老的大门。木质的大门经历无限沧桑，却依旧崭新如故，无百年沉淀无法做到。 “吱呀——” 心之微颤。 玉家家主之位，自古传女不传男。所有女婿皆为入赘，玉琉是个例外。因为这纺织工的活儿，男子到底不如女子心思柔软。玉家家主是女子，出身在江南商户，白手起家，以独具一格的方式将玉家扩充起来，她设计的图案大胆又不失华美，就连当今圣上也只用玉家专供的丝绸。那时，正是玉家最为辉煌的时候。 楚玉烟抬眼。 她的目光从主厅之中一幅幅字画上掠过，最终落在了主座的女子身上。 她拱手不卑不亢，用简短的七个字介绍了自己：“楚玉烟，家母玉琉。” 不冠以玉姓就令主座上女子眉头稍皱，当她听见后面四个字的时候，更是连情绪都在一瞬间倾泻而出：“你是——玉琉的女儿！” 楚玉烟眉间划过一丝懊恼。 到底是玉家的家主，一眼就看破了她的伪装。 她三下两下就将自己脸上的伪装给卸了下来，露出了那张已经凸显倾国之姿的容颜。 与当年的玉琉，相像有七分。就连那丹凤眼下的眼纹，都几乎是一模一样的。 这一回，玉家家主真的信了。 女子掩目叹息，也不知道是在为玉琉叹惋，又或者是拥有了别的思绪，只是道：“坐下吧。” “谢家主。”将玉佩呈上，楚玉烟识趣便落座。待玉家家主将玉佩仔细反复查看，却听见她叹了口气。 “其实也没什么可查的必要。你既然通过了前方的阵法，便有资格来我玉家。” 楚玉烟挑了挑眉。 可他们在门口把她拦住了又是闹哪样。 507.第507章 宝藏（1） 家主的声音是很寻常的江南女儿家的吴侬软语，不过在位多年，那属于小女儿的天真烂漫早已不再，所以她的声音中还带着几分威压。 “长姐……” 玉家家主只是低头看着手中玉佩。 玉琉是家中嫡长女，也是玉家家主之位唯一的顺理成章的继承人。 见玉家家主沉浸在自己的回忆之中，楚玉烟也不好打扰，便坐在原位上，手指轻轻敲击着木质的桌面。她留意到玉家家主衣领间露出的玉牌上，刻着“玉秀”二字。 玉秀，是家主的名字吧。 钟灵毓秀啊。 “抱歉，很久没有听见长姐的消息了，我有点失控。”也不知过了多久，玉秀才满怀歉意地抬头对楚玉烟说道。 楚玉烟摇头表示自己不甚在意。 只是她疑惑的是，凭着当年玉家的人脉手段，想要打听到玉琉的事情并不难。这家主怎么说很久没有听见玉琉的消息了？ 当年也是玉家逐出玉琉在先，哪怕玉佩在她身上都无法阻止玉家人的做法，立了玉琉的妹妹为新家主。这一刻玉秀跑过来，到底是真情流露，还是想当这个假好人？ 这一点，她从进来的那一刻开始就在思考了。 玉秀又道：“你可以唤我姨母。”思虑间，她的目光从门外望去，仿佛在确定什么一般，舒了口气道：“不瞒你说……现在的玉家由长老院打理，我这个家主只不过是他们手中的傀儡工具，没有实权。他们觊觎玉家已久，早就想把长姐拉下来，是长姐的那件事给了他们机会这才……” 她的目光落在楚玉烟的身上，还是禁不住的心酸，多好一孩子啊……她又想起了玉琉。她那命苦的嫡长姐。同为嫡女，又是一起长大，二人自幼关系向来不错。只是她性格较软弱，所以长老院才选了她作为拿捏的对象。 她无可奈何。却也自知这样下去是不对的。 可她能有什么办法呢？ 几句话已经将楚玉烟内心的疑惑给解答清楚了。 楚玉烟也不想继续跟她绕弯子下去了，直截了当地说明了自己的目的：“姨母，我快及笄了，所以我这次来，一是要入玉牒，二是要将原本属于我的东西拿回来。” 属于她的东西有很多很多。 比如说玉家的家主之位。 比如说楚国的太子之位。 更比如说……她的女子身份。她迟早是要恢复身份的，她不可能穿着男装以男性身份过一辈子。自然，她本人也不愿意。 天知道她有多想当一个安安静静的美少女。 玉秀看着她，寻思良久，也不知道忽然想起了什么，眸子陡然瞪大：“我为何记得玉琉产下的是一男婴，成了楚国太子，而且在半年前就已经——” “殁了。”楚玉烟很干脆地接下了她的话，“没错，那个男婴就是我。十几年来我一直以男性身份见人，殁了也不过是个噱头，只是为我离开找一个合适的理由而已。但我还是我，很好地活在足够世界上呢。” 508.第508章 宝藏（2） 玉秀沉默地看着她。 一个未及笄的女孩子，以男子身份示人十几年，周旋在深宫之中，这是何等的不容易？ 光想想就觉得骇人。 她这个年纪，本应该是觅得一位好郎君，准备及笄订婚然后风风光光地出嫁，相夫教子，与夫君相敬如宾地度过一生。 偏偏她是玉家之女，是玉琉的女儿，摆不脱命运也无可奈何。 楚玉烟笑了下：“我过得很好，姨母不必怜惜我。”她说的是实话，“只是依照姨母所说，长老院的那些人怕是不会承认我的身份。” 她是玉琉的唯一女儿这一点毋庸置疑。既然这样，身为玉家这一任家主，她不可能不入玉家的玉牒。 这个地方，身份看得很重要。这对她以后也有所帮助。 说到这里，玉秀也是冷笑：“那些人好不容易操控到玉家的核心，哪能轻而易举地就交给你？” 楚玉烟耸了耸肩，“那要请姨母帮我一个忙了。我也许，可以跟他们谈谈。” “你一个人？”玉秀惊讶，面对那群野心蓬勃的老顽固？ 楚玉烟微微一笑。 她手中有一张底牌，早就准备很久了，只待用出来的那一天。 不然她跋山涉水跑去那么远的大漠做什么？在这个年代，徒步旅游真不是一件所有人都觉得享受的事儿。 “目标总要有的，万一实现了呢？” 玉秀：……好一碗心灵鸡汤。 姑且在不确定玉秀的目的的前提下，楚玉烟选择了相信玉秀一回。玉秀也没有必要去害她。 她悄悄在玉家住了下来。 但果真如玉秀所说，长老院眼线之快，纵然整座山都是玉家本家的人，他们却也在第一时间得到了玉秀接待了一位外人并留宿的消息。 直到他们得知……还是亲自面见。 …… 绛国。 皇宫。 妖华醒来的时候，便发现自己已经身处于陌生的环境。幽幽的熏香点着，却又不似青楼里那般醉人，反倒是令人心旷神怡。 四处的装饰华丽雅致，尽情地展现着一带的繁华。 他刚醒来便有人去通报了。 “陛下，陛下——他醒了！” 这么美的一个角儿是个少年，他们期初惊讶，后来也没什么反应了。男串女角，是很正常的事情。 只是他们不懂的是陛下为何对这戏子这么上心。 妖华艰难地启唇：“陛、陛下？” 他的声音沙哑，孩童的稚嫩青涩尚未褪去，充斥着不可置信的低喃。仿佛无法相信自己在一瞬间，竟然从最低等的角儿，见着了皇帝陛下。 随即他又垂眉伤感，也为自己的命运担忧。似乎是想着自己未来可能要面对这样一个天底下最尊贵的主子，不知该做出什么反应。 所以在头一时间他就跪了下去。 绛国皇帝施施然而来时，便看见了妖华踉踉跄跄地下了床朝他跪下。 他当即面色一变呵斥四周：“你们怎么看人的！他起床都不注意着！”随后马上向前好似是想扶起妖华：“好孩子，别跪，起来——”只是这手伸出来又收回去了。大抵是想到自己是九五之尊，还是没有去触碰吧。 509.第509章 宝藏（3） 绛国皇帝使了个眼色，那些服侍左右的人马上默契地退了下去。 皇帝此时此刻来，必然有他的理由。他们这些做下人的怎么会有资格去询问皇帝？ “陛、陛下……”妖华简直被吓得说不上话来，整个人由最初的困惑迷茫到现在受到了极度的不安与惊吓。 他如何也不会想到——自己会见到皇帝陛下。 “你别害怕。”绛国皇帝眼神示意他起来回到床上躺下来说话。但此时妖华像只受惊的小动物，本就绝美的容颜此时更加怜人，更重要的是绛国皇帝越看他越跟自己有几分相似之处，眼中怜惜之意更甚。 ——他的儿子，是尊贵的皇子，本应过着锦衣玉食的生活，可却被卖到戏班子，连亲生父亲在面前都无法相认！ “陛下想要……做什么？”妖华挣扎了几下，还是没敢坐回到床上。好在他站起来没有绛国皇帝高，也便支撑着床沿站着罢。 绛国皇帝叹息了声，眼底闪过一丝痛意。这一点，自然没有逃出妖华的眼睛。他拿出那块玉佩道：“朕问你，这玉佩你可认得？” 妖华只是看了一眼便脸色乍变：“这——这是我自幼带着的玉佩！怎么会……等，陛下您喜欢的话您就拿去……不对不对不对，陛下您是整个天下最珍贵的人，一个玉佩算的了什么，是小的唐突……” 他摇头晃脑的样子把绛国皇帝给逗笑了。 在他眼里，妖华就是个不谙世事的孩子。 ——他本来就是孩子。 “你为何能确定这是你的？你连看都没有仔细看。”绛国皇帝随即转为严肃。 妖华笃定道：“这一定是我的玉佩。我从有记忆起就带着了，上面的轮廓我都记得很清楚，所以不需要什么阻碍就能辨认出来。” 但谈话间，却并没有表露自己对玉佩的来历是否知情。 绛国皇帝故作惊讶问道：“那你可知道这玉佩是怎么来的？” 这个问题犹似问住了妖华。 他迟疑了好一阵子，才不确定地道：“我也不知道。嬷嬷说这是我娘留给我的，叫我一定要收好，所以这么多年我都没敢摘下。” 绛国皇帝盯着他许久，终是点了点头。 几乎是可以确定了。 那个称呼即将呼之欲出—— 那是他儿子啊！错不了，错不了！ “你在这好生休息着。有什么事情吩咐一句就是，朕先走了。”说罢，已经匆匆离去，仿佛在那一息之间已经做出了决定。 他注意到那草原首领已经注视着妖华许久了。这段时间他一直都在想该如何让两个女儿都平安无事。 现在，机会来了。 虽然这也是他的儿子，但是他好似想起了有这么一个儿子的存在。男生女相，雌雄莫辩，不祥之兆…… 他走时未回头，自然也没有注意到，身后的妖华确认他离开以后，便已经自顾自地坐回了床上。 “皇帝，也不过如此。” 他的声音夹杂着一丝嘲弄。 …… “皇帝，也不过如此？” 510.第510章 宝藏（4） 一声低笑流泻而出。许些漫不经心，许些讽刺人的意味。男子修长的手臂支撑着下颌，微抬着眼睑，不紧不慢地听着下边属下传来的话。面具放在一旁，露出俊美无双的容颜，此刻带着朦胧又窒息的美。 “真不知道他是如何得出这种想法的。”可说到这里，他的眸中又划出些许惊叹：“小小年纪演技实在是不错，皇帝都能被他耍的团团转，可真是占尽了天时地利人和。” 虽然只是表面上的，但至少也做到了不是吗？ 属下一字一顿地说道：“比起当年的您还差远了。” “呵。”萧昀微微勾唇，带着几分自豪：“那是自然。不然楚小烟怎么会看上我？” 属下：“……”您还是不要说话的好。 “绛国皇帝还是那么想的吗？”话锋一转，他随即又开了口。如玉的手指有一下没一下敲击着桌面。还真是如前世一样，一点也没发生改变呢。 唯一的变化是，这一世，楚玉烟认识了妖华。 “主子果真料事如神。”属下是发自内心的赞叹，“绛国皇帝确实有恢复妖华身份并且送给草原首领的想法。” 萧昀饶有趣味地想，妖华想必已经知道了这件事。也不知道他这个时候想法是怎么样的呢？ 前世妖华的命运，他自然也是知晓的——被送给了草原首领，结果杀了那首领，自封为王。最后死在了他的手下。 只不过他见到妖华时，他已经成了狠戾杀戮的领主，还不是这个青涩稚嫩的少年。 ——当然，只是就表面而言。 萧昀只是漫不经心地说道：“好戏，快要开始了。你觉得，我们可不可以做这渔翁呢？” …… 而彼时，楚玉烟已经做好了迎接长老来的准备。所以当玉秀来找她的时候，她一点也不诧异。 玉秀沉声道：“我并没有把你是玉琉之女的消息放出去，这件事情想必只有长老院和我只得。”因为她并不知道到底有多少人心知楚玉烟的女儿身份，所以早早公布，对楚玉烟的影响不好。 “姨母有心了。”楚玉烟起身为她倒了杯茶。她来玉家不过半日，长老院就已经提出要见她了，真是因为在玉家所以他们肆无忌惮吗？ 她现在还不了解玉家的情况，所以不敢做出太多的判断，只是凭着自己的猜测估量着。 也不知道她离开的这些天，外面的世界怎么样了。 让楚玉烟一直干到狐疑的是，她想知道——妖华想怎么做。他接近绛国皇帝一定是有目的的，恢复皇子身份吗？那么，在她离开的这段时间里，妖华——一定会做出些行动来。 从某些方面来讲，她跟妖华还真的挺像啊。 “客气。”玉秀拿起杯子来，虽然行色匆匆但依旧保持着从容优雅的做派，这是自幼受到教导沉淀的矜贵，“长老院的事情我插手不了，你注意一点……我都有点担心。” 楚玉烟笑了出来：“姨母教训的是。侄女心中自有打算，姨母不必担心。容侄女去换一身衣裳来，再去面见各位长老。” 511.第511章 宝藏（5） 玉秀手中的杯盏与她轻轻触碰，没滞留多久也疾步离去了。 身为一家之主，她还是有许多事情要处理的。 五位长老在主厅正襟危坐，等了许久，才见一青衫少女施施然走来。 眉似远山黛，唇不点而朱，她几乎承载了属于那女子一切的美好，就连那眉眼流光溢彩的笑容，也几乎如出一辙——灼的人睁不开眼。【其实是辣眼睛…楚玉烟（微笑）：滚】 与此同时，楚玉烟也在打量着他们。 这几位，玉家的长老。 她甚至觉得自己有些顺利的过了头——因为原本她已经做好不被待见的心理准备，却没想到面见会来的这么快。 但是显而易见，那几位长老并没有持有与她相似的想法。 那位看起来年事最高也最具权威的长老一撑手上的长杖：“愚钝小辈，在祖先面前还不跪下？” 哦，这四周确实贴满了祖先的东西。 楚玉烟不卑不亢地微笑：“我并未入玉碟，现在还不是玉家人，何以跪之？” 她有种预感，在她说出这句话之后，她在众位长老心中的印象分——马上变负数。 不过，也没指望他们会给她好脸色看。 “好一个不是玉家人！”那长老板着一张脸，原本只是想给她一点威严，现在已经完全变了脸。“那你这次过来做什么？玉琉触犯玉家家规，已经被逐出玉家，你有什么脸面回来？” 楚玉烟又笑了。 被逗乐了。 “敢问长老，我母亲犯的是什么家规？家母身为家主时，将玉家处理得井井有条。玉家账户上可有亏损？难道不是蒸蒸日上？我母亲上对得起列祖列宗，下对得起平民百姓，如何就落得个香消玉损的下场了？倒是几位长老，这些年坚持闭门不出，才使得玉家没落了吧。” 她一张嘴就先发制人，可丝毫没给他们留脸色。 面对这几个间接的杀母仇人，她可一点好感都提不起来。也许是属于这身体本来的情绪还在，对她稍有影响了吧。 “果然、你果然是她女儿，这脾气都是一个模子刻的！”长老怒喝，“她私通外人，犯的是最大一过，平时做什么都无法挽救回来！光这一点，她就已经只能被驱逐！” 楚玉烟有些头疼。 她真不想一上来就开始撕逼的。 但，事情的发展由不得她啊。 “谢谢夸奖，那这一次我还来对了。“她扯了扯嘴角，漫不经心的模样看得让人气愤，太过风轻云淡，似乎那些长老的话根本就无法影响她的情绪。“那在长老心目中，什么，才是自己人呢？退一万步来讲，我母亲是楚帝的宠妃，那玉家就是皇亲国戚，多么风光，怎么就不好了呢？这可比当个小商人好多了。还是说长老忠心于绛国，一心只为自己的国家着想？” 话说的有几分讽刺也显而易见。 也确确实实说到点儿上了。 “不满长老您说。”楚玉烟坐下来，轻嗤道。“长老，对于玉家的现状，您们满意吗？” ——当然是不满意。 512.第512章 宝藏（6） 他们本来以为光凭着玉家的手艺，不用去跟外界打交道，足以自力更生。可是一味地按照老款式来，早已被社会所淘汰。更好更轻便的料子被人发现发明，玉家的布匹现今根本就卖不出去，只能自己穿了。 闭关十几年，他们就像大清王朝一样，输给了时势。 这样的玉家，迟早要完。老祖宗留下的手艺，极有可能毁在他们这一代。 几位长老虽然有心掌控玉家，但看见玉家将要败落在自己的手里，也是心急如焚，根本不知道该怎么处理。 长老冷声道：“你非我玉家人，我玉家之事与你何干？满意与否，跟你有什么关系？” “好吧。”楚玉烟叹气，拿出那刻有她名字的玉佩来。“不认我母亲，那诸位长老可认这玉佩？” 长老只是瞥了一眼在那玉佩上，脸色已然大变。 这背后印着家主的印章。 显然，是玉琉还身为家主之时刻的。 玉琉在在位时已经想好了给继承人。也就是说，即便玉琉已经被废，玉佩的主人，只能是唯一可以继承家主之位的人。 这跟玉琉是否被废没有关系。 玉是老祖宗留下的，面对这玉佩，纵然是长老也不得不低头：“让你入玉碟可以。让你成为玉家之人可以。但是，因为你母亲有错在先，母债子还，你不能继承家主之位。况且你还这么年轻，我怎么会放心把家主之位交给你？” 楚玉烟只是看着长老漆黑如墨的眼睛。 那态度，只叫长老琢磨不透。 “诸位长老，您们听说过楼兰宝藏么？” 她轻声问道。 几位长老皆是脸色一变。 “我此番，正是携着楼兰宝藏而来。希望楼兰宝藏能为玉家的复兴出一分力。” 她纤细的五指落在衣袖上，“不过看来，是不用了。反正诸位有能力，不是么？如果不恢复我母亲的身份，玉家人不当也罢。你真以为我稀罕？” 她还有更大的底牌呢。 现在，楚国太子楚琰已经死了，任谁也不会想到楚琰就是现在的少女楚玉烟。也许长老们的消息可以知道，但他们怎么能想明白为什么玉琉会有女儿？说不定是双胞胎。 她一点也不担心身份会暴露。就算暴露了，也没几个人会相信楚国太子“死而复生“还成了女人。 玉佩重重撞在桌上，竟是还没有出现裂痕。但楚玉烟真的不要了，扭头就离开了。 想必几位长老也不会猜到她真的走的这么干脆。象征家主之位的玉佩，说不要就不要了。 路走到一半，光凭着后面的声音楚玉烟就已经可以猜测到长老们的反应，嘴角不由地带着一抹笑意。 “姑娘请留步！” 当她觉察到脚步声靠近之时，那人已经说出了声来。 楚玉烟回头。 是个中年男子。模样有点眼熟，目测是玉家有些身份的人。但看穿着不差，身份不会低。 “姑娘。”男子声音有几分急促：“你真的有楼兰宝藏？你真的有办法兴复玉家？抱歉，你们刚刚的谈话我听见了。我想……跟你谈一谈。” 513.第513章 宝藏（7） 楚玉烟没有说话。 能听见他们的谈话，只能说明一点。 这男子，武功很高。 男子显然不想为难她，只是看见她迟滞许久，思忖片刻便道：“这样吧，我……” “不必证明了。”楚玉烟突然说，“阁下想要谈什么？” 男子舒了口气：“我们借一步说话。” 楚玉烟抿了抿唇，跟着他向前走去。 男子身形高大，虽然只是步入中年，但眉间总有一抹挥之不去的忧愁。就连声音也缺了些阳刚之气。 楚玉烟一路跟着他走，绕过那水榭亭台。男子转身推门而入，顺手帮楚玉烟斟了杯茶，动作看似自然却又带着些许不易觉察的僵硬。 楚玉烟得出结论。 步伐虚浮不带风，气息收敛自如……她注意到男子斟茶时手中茧子已经积成厚厚的一层。 她想，是个常年使剑的。 在环顾四周发现四周没有剑之类的利器之后，楚玉烟的眉头稍稍松懈。至少证明自己现在是安全的。习武之人大多脾气古怪，她可不敢保证自己如果接下来说了些什么得罪的人话然后…… “姑娘多虑了。” 她如此谨慎的动作自然也收入男子的眼中。男子不由得有几分好笑，却又心生些钦佩来。 小小年纪便有所成，玉家有望了。 “我没有恶意，所以姑娘不必担心。我这一次，只是想跟姑娘谈一谈……楼兰宝藏。” 楚玉烟接过他的茶却没有饮下，只是将茶杯轻轻放在桌上。茶杯与茶桌碰撞发出细微的响声，她的声音已经不疾不徐地响起：“阁下请讲。” 男子没有坐下，只是撩起了长袍差点就要给楚玉烟跪下：“恳请姑娘，救救玉家，戎某愿为姑娘做牛做马，以下半辈子回报姑娘！” 玉家的玉佩、长老们的反应不会骗人，所以他可以笃定面前的少女就是他要找的人。他也相信，楚玉烟不会骗人。 楚玉烟面色有着略微僵硬。 这男子显然很少跟女子打交道，根本就不会说话。若换做寻常女子，听了他这报答一话，怕是已经恼怒的甩袖而去了。 当然她不是寻常女子。 “阁下这是做什么！”楚玉烟眼疾手快，见男子要跪，一双手在下一刻已经扶住了他的手臂，阻止了他接下来的动作。“阁下不是说要与我谈谈吗？好，那就坐下来好好谈。不然这话也没必要继续说下去了。” 男子方才止步。 他只是抬头看了楚玉烟一眼，终究还是坐在了楚玉烟的对面。 楚玉烟开口便道：“我有几个疑惑，请阁下为我解答一番。” 男子点头：“姑娘请讲。” 楚玉烟是不知道，他其实本来就是楚玉烟的属下……但是，他还有他的使命没有完成，现在的他还不能离开玉家。 “阁下明明姓戎，为何会在玉家？”她的第一个问题脱口而出。 男子沉默。 他怔怔地望着楚玉烟良久，似乎在思索这个问题的答案。 “这个恕在下暂时不方便说。但终有一天，姑娘会知道的。” 514.第514章 宝藏（8） “好吧。”楚玉烟眸中闪过转瞬即逝的失望，但很快调整好情绪张口就来：“你就这么笃定我手中拥有的楼兰宝藏会复兴玉家？那些长老可都不信呢。你到底是从哪里来的信任？” 男子到底不善言辞。 楚玉烟三言两语就让她哽咽住了。 他思忖了半天也说不出个所以来：“这……这是因为……” 楚玉烟就这么看着他犹豫了许久，终于听见他说出了答案：“觉得姑娘面善，不会说谎。况且姑娘是玉家这一任家主，也没有必要说谎。” 楚玉烟失声哑笑。 男子或许不会这么认为，但她的心中分明清楚——他还是没有说实话。 就如同她的上一个问题一样。 但是楚玉烟最开始就没有指望他会回答她的问题，他们才第一次见面。 她指着自己：“面善？阁下，我活了这么多年，您还是第一个说我面善的。” 这话看字面上没什么问题，只是从她口里说出，略微带了些讽刺的意味。 也许男子是听出来也这么理解了。此刻他的心很急，直接说出了声：“姑娘，我真的不会害你！无论是出于什么理由我都一定不会害你！请相信我！只是这些问题，我真的不能回答。” 这么单纯善良的武林高手还真是……少见啊。 楚玉烟觉得自己的眉头又开始隐隐作痛了。 跟这么单纯坦率的人，还真是……不太好打交道啊。 “知道了。” 这个问题也作罢吧。 楚玉烟故作恼怒的姿态，已经起身欲走，“阁下什么问题也不愿意回答我，那我们也没有了合作的必要。这样，我没有告诉你楼兰宝藏是什么，你什么都没有告诉我，我们扯平了。” 说罢，便要离去。 男子这回是真的急了，想要伸手拉她却倏地想起她是个女子，拉拉扯扯到底有损女儿家的清誉，只得用言语表达：“姑娘！” “姑娘，我真的很想，拜托您这一次。您母亲在天之灵，也一定……很希望您出手帮助玉家的。” 楚玉烟真的被他气笑了。 她转头毫不客气地问道：“我出手帮助玉家？你看看那些长老的态度，我现在纵然是玉琉之女又如何？玉佩我交了，位置我不要了。他们反正也不想让我入玉牒不是么？我不过是个尚未及笄的孩子，您何能将帮助玉家这么大的帽子扣在我身上？” 越描越黑，当真是越描越黑！ 男子被她说的无地自容。似乎眉宇间的忧愁又增添了几分，“我……” “还有，”楚玉烟又道，“请不要拿我的母亲说事。逝者已逝，何必打扰她？我不知道您与她是什么关系，我也不想知道。但是如此没有诚意的合作，我不想做。到此为止吧，我也要回去了，阁下，有缘再见。” 她的话说的斩钉截铁，不留丝毫余地，仿佛下一刻她就会化作泡沫追随着阳光而去，伸手再也触碰不到了。 “姑娘——！”男子到底还是被她套出了话来，“不瞒姑娘，我……是您母亲的亲卫。” 515.第515章 宝藏（9） 跟单纯的人说话就是这么……轻松不做作。 楚玉烟叹息着想。 还真没花费多大功夫就把自己想知道的东西给套出来了。 “这才对了。”她半开玩笑地说道，“真抱歉阁下，之前说了些不敬的话，还望阁下海涵。阁下既然是我母亲的亲卫，为何不在一开始就道出自己的身份获得我的信任？这样绕来绕去阁下不觉得麻烦？” 男子万年不变的脸上终于出现了一丝裂痕。 “那是因为……”男子低声说道，“我曾经是你母亲的亲卫。也曾经是大楚鬼面军的白银统领。” 他是鬼面军里面唯一一个玉家的人。还是当时玉家提出若将玉琉嫁去，必须派出一个人暗中保护她的要求，他才有了机会。 结果那楚国皇帝直接将他编入了最高级的影卫。 而且，对于楚玉烟的身份，男子也很清楚。 若说这世上，知道楚玉烟是女子的人，萧昀算一个，玉树玉秀是她主动承认的，也算，那么这男子，就是唯一一个早已心中有数的了。 因为当年玉琉诞下楚玉烟之时，他曾受过玉琉的嘱咐。 ——回到玉家。 所以，他这才留在了这里，并且十几年来，一直没有回楚国。他一直对刚刚出生却被迫扮成男子的楚玉烟心存愧疚，也心知她一定会有一天主动回到玉家，没有想到，这一天来得真快。 见到楚玉烟他的第一感觉是欣慰—— 果然不愧是玉琉的女儿。 楚玉烟毫不迟疑地说出心底的猜测：“你知道我的真实身份？” 她指的是——她曾经是楚国太子一事。 男子点头。 还真是得来全不费工夫。她还真将这最后一位白银统领给找到了。但她也心知，就凭只言片语中打探出了这男子的性格——玉家一日没有起色，他就一日不会离开玉家，随她回楚。 这可真是难办了。 “我可能……需要重新跟长老谈一谈了。”楚玉烟说道，“劳烦阁下帮我这个忙。” 男子那没有神采的眸子，在听见她的声音后，缓缓亮起。 也就是说，楚玉烟这是——答应了？！“谢小小姐！我马上就去办这件事情！” 说罢，他已经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出了门。 留下楚玉烟在原地，盯着茶水中自己的倒影发呆。所以……真的没有人关注一下楼兰宝藏到底是什么这个问题……吗？！ …… “你怎么还留在玉家？什么？让我再见她一面？我玉家这些年可亏待过你了，你——你却一心还是向着那玉琉的！你知不知道玉琉她已经被逐出玉家了——” 听了男子的话，那最具权威的长老实在被气得不轻，拐杖被他敲得清脆响亮。“戎绍，不是我说你，玉琉已经死了这么多年了，你——” 男子，也便是戎绍一字一顿地说道：“大小姐救了我的命。我在那一刻就已经发誓过，我戎绍这条命从今以后就是大小姐的。现在大小姐不在了，我能做的，只是报答小小姐罢了。” 516.第516章 宝藏（10） “长老，您真的忍心看玉家这样一天一天败落下来吗？我上一次出去时，外面绛国人已经鲜有知道玉家存在的了。玉家成了这般模样，难道您不痛心？您不想挽救？只要是有一点办法都是好的啊！既然小小姐回来了，为何不让她尝试一下？” 长老盯着他，缄默了很久很久。 虽然他很觊觎玉家的权利，但他到底还是玉家人，心还是向着玉家的。看见玉家败落，他怎么会忍心呢？他当然不忍心！ 他难道没有想办法吗？ 可有用吗！有用吗！ 这一次，难道要把一整个家族的希望都按在这个未及笄的女孩子身上？ 长老动了动唇，到底还是说道：“……我便跟你见上一见。这件事情，不要让其他长老知道。” 戎绍松了口气。 他知道几位长老中，唯有大长老最以玉家利益为中。所以他要说，首先得说动大长老。至于其他的长老，大长老已经发话，他们哪有不同意的道理？ 这样一来，就好办的多了。 …… 翌日。 这是楚玉烟第二次见到这大长老。 因为第一次见面就大吵一架闹得实在是不愉快……所以当她再一次见到大长老的时候，还是有点闹心的。 该死的小情绪啊小情绪。 “我给你时间。”大长老的反应出乎了她的意料：“楚玉烟，现在我就站在这里。我给你时间，若你能说动我，我就让你做。如果你不能，你立刻给我离开玉家！” 不说话还好，这话一放出楚玉烟便开始冷笑：“玉佩我已经交了，你以为我愿意留在玉家？”不过是因为戎绍不愿意走罢了！玉牒她有很多方法可以入，如果和平的办法不行，就强制入，谁想留在这儿受这个老头子的气？ “那你——” 楚玉烟打断大长老的话：“现在不是说废话的时候。大长老，您不是被楼兰宝藏所吸引了吗？” 一提到楼兰宝藏，大长老的脸色终于缓和了一些。楼兰宝藏他确实听说过，也很觊觎，只是却没有条件去那荒漠。听说那形势严峻，又是荒漠大地，楼兰古国又已经消失多年，一个小姑娘能去那并且拿到楼兰宝藏？他是不信的。 “你现在可以说了。楼兰宝藏在哪里？” 大长老心中所认为的楼兰宝藏，应当是一大笔财富。楼兰古国历史悠久，财力自然不在话下。楚玉烟现在一个人肯定带不动，应该是藏在某个地方…… 楚玉烟也不甚在意他的态度，而是自顾自地从袖口拿出一样东西来。 她就这样，当着大长老的面，将手中的东西平铺开来。 ——那是就连绛国皇帝也不曾明白不曾见过的，东西。 可楚玉烟却心知肚明。 那是引得无数人所窥伺的…… 楼兰宝藏。 大长老怒目而视，因为情绪的激动，眸子几乎喷出火来，他一拍桌子站起，差点甩袖：“你——你这是在告诉我，楼兰宝藏是这个？！” 他——他实在无法相信自己所看见的一切了！ 517.第517章 真容（1） 楚玉烟嘴角噙笑：“大长老认为不妥？” 大长老的拐杖杵在地上，重重一敲：“你在玩我？！” 楚玉烟淡定地耸了耸肩。 “大长老莫怒，且听我仔细解释。” 楚玉烟只是笑了笑，并没有因大长老的生气而继续与他争执什么。 大长老屈身来与她谈话，本就心中憋了一肚子火，此刻再看见面前的东西，只觉得自己被这个小辈玩弄于股掌之间！ 哪还会有什么心思去听楚玉烟的话？ 他冷冷地睨着她，苍老的手紧紧握住手杖。 “你是要告诉我，这东西就是所谓的楼兰宝藏？”就是这些年来引得不知多少年搜寻，多少人为之付出生命的楼兰宝藏？ 这桌上——俨然放着张地图。 石墨缓缓在羊皮纸上晕染开来，纵横交错的街道徐徐展开，在纸上一一呈现。上面甚至标注了地名，清晰分明。 这是一张精确度极高的地图。从整个西部地区到楼兰，整整有十几尺长。 但是，在这个时候，一张地图值什么钱？ 楚玉烟的表情很笃定：“这就是楼兰宝藏。” 她记得她在楼兰时曾经问过玉树。 她问，楼兰宝藏到底是什么？ 玉树沉默了许久才苦笑着回答： 哪有什么楼兰宝藏……对我们楼兰人来说，最大最好的宝藏就是我们自己的家园。 不过是曾经有人看见楼兰古国的辉煌灿烂，楼兰有宝藏一事便被越传越神了下去。 或许我们曾经绚烂过，多姿多彩过，可是我们现在，连唯一的家园都快失去了，再多的金银珠宝能够为我们换来完整的土地、换来无污染的水资源与天空吗？ 楼兰人最珍惜的，就是这片土地啊…… 算上日子她离开也接近两月，也不知道楼兰的关系已经处理得如何了？楼城兰城重新恢复为楼兰了吗？玉树过的好不好？如有机会，她一定会回去看看的。 “你就凭着这个，来救玉家？”大长老呵呵冷笑，他在竭力隐忍着怒火中烧的情绪，那根名为理智的弦已经在生死线上徘徊，只待楚玉烟再说出一句惊世骇俗的话，就会马上断裂。 “大长老知道楼兰是什么吗？”楚玉烟反问道。“前朝最灿烂时，楼兰与中原内陆曾交往密切。”那时候大陆连五国都没有分裂，刚刚一统，可谓是最辉煌的时期。 “楼兰身在沙漠边塞，与外界往来方便，一度成为我中原内陆同外界交流的枢纽。正因如此，前朝与外界的交涉才愈加广泛，楼兰文明因此更加绚丽。大长老，你且瞧瞧我手上的地图——这上面详细记载了一整片西部大漠，靠此出入楼兰轻而易举。我们为何不可效仿前朝皇帝，不再闭关锁府，睁大眼睛去看看这世界？” 大长老默不作声地看着她。 身居上位多年，大长老自有一套看人的做派。楚玉烟的话有几分真几分假，他是可以看得出来的。 但现在——楚玉烟想要就这样轻易说动大长老，是不可能的。 518.第518章 真容（2） “我希望，我的话，大长老能够听进去一二。”楚玉烟微微叹息。 她将羊皮卷轴的皱褶扶平，仿佛对待稀世珍宝那般小心翼翼，“这张地图，是现今楼城城主画的。” “他名玉树。” 玉树…… ——玉树！ 难道是那个玉树？ 大长老不可思议的目光落在楚玉烟的身上。可楚玉烟并没有想要对此做出过多解释的意思，头也不回地离去了。 只是她的声音，依旧在狭小的房间回荡，久久绕梁不绝。 “玉家的事，我无权干涉，只希望大长老好好想想。现在玉佩和楼兰宝藏我都交出了，我也可以回去了。希望大长老，能够放戎叔叔走。” 她的语速很平淡，不急不缓，比与大长老谈话时都要平静上许多。 大长老深深地注视着她的背影，直到轮廓都消失在视线之中，都没有挪开目光。 他的手，一点一点收缩。 楚玉烟走出大门，看见在远处等待已久的玉秀，本想抬手对她打招呼，可却觉得眼前一黑—— “小烟！” 耳边只有玉秀的惊呼声在回响。 脑海放空，她的眼前，埋没在无尽的黑暗中。 …… 事情处理得很快。 妖华果真被送给了草原首领。 他恢复了皇子的身份——但所有人都心知肚明，美其名曰是去草原当个外交官，实则就是送给胡人换公主的礼物。 他们总觉得妖华年纪小不懂这些，见到他看见他精致的模样眼中总有遗憾，但却也不敢表露出来。 他们不知，一切之所以会这么巧…… 总要有一双手在暗中操控着。 比如说。 “主子，萧曜那边传来消息。命……呃，他希望主子去跟玉家人进行一场交易。萧曜需要玉家人的谈判。还说完事之后，让主子速回楚国与他接应。” 一弦屈膝跪着，低低地汇报着他所收到的消息。 但是身为萧昀心腹之一，他心里自然清楚得很——这个萧曜，不过是被主子玩弄在股掌之间。 “哦，是吗。”低沉仿佛划过丝绸的磁性。萧昀半阖着眸子，一切都如同他所预料的那样。“即刻便去。” 算算日子，也差不多了。 萧曜对于他并不是给予所有信任，此次派他去玉家，也是料定了玉家不好办。 “是。” 一弦领了命。 萧昀淡定从容地站起，透过窗纱，看着闹剧般的一切，眼底闪过一丝嘲弄。 这京都，还能保持着几日繁华呢。 出去这几个大城市，其余的一路皆是生灵涂炭，民不聊生。 绛国皇帝，也快坐不住了吧。 更别提九重国那只已经准备卷土重来的老狐狸了。 被萧曜玩弄了这么久，还真是够蠢了的。 说起来，他也很久没有回去了。有十几年，没有见到那位……自己的亲生母亲父亲了呢。 不过，迟早会见到的。但不是现在。 萧昀饶有趣味地想，十几年后的第一次重逢，会是在什么时候呢？ 他更乐意，在——战场上。 见到他们的尸体。 拉下帘帐，他的身影宛如黑夜中优雅的精灵。夜色勾勒着他颀长的轮廓，在月光的照耀下逐渐变得清晰分明。 519.第519章 真容（3） 楚玉烟是在一片昏昏沉沉中醒来的。 她的记忆只剩下了从楼兰归来，在绛国待了些日子，再到同韵宁公主一道来玉家…… 便停留在了这里，止住了步伐。 她为何……身着女装？！ 她的伪装呢？ 楼兰宝藏？！ 楚玉烟费劲地眨了下眼睛，只觉得头疼欲裂。 “小烟——！你终于醒了！” 但，在看见匆匆而来、与她有几分相似的女子后，她断片的记忆似乎从那一刻重新浮上了脑海。 就像一团杂乱无章的毛线，终于找到了那根线头。 玉家、大长老、楼兰宝藏、玉秀。 ——她想起来了。 “我……我这是怎么了？”楚玉烟皱着眉头，轻声问道。她的嗓音沙哑，觉得自己全身散了架般疏松。连支撑着站起来的力气都没有了。 玉秀的表情看似不在作假：“已经请大夫给你看过了。说是过度疲劳，才导致突然昏迷。让你这段时间好好休息，不要再熬夜了。” 楚玉烟有些迟疑。 熬夜？ 前段日子确实因为一些事情经常熬夜。 她很是头疼。玉秀神情真切，想来她的话是真的。所以自己这是因为不注意身体操劳过度导致……低血糖昏迷了？ 她什么时候都沦落到这种地步了。这身体不是武功底子好，先前被内力压迫着不足以释放，但经脉一打通就没问题了吗？ 果然，童话里都是骗人的。 “姨母，我昏迷多久了？”她艰难地支撑起了眸子，半倚着床沿问道。 玉秀毫不迟疑地回答：“从昨晚开始，快一天了。”天知道她都快急死了，生怕一个不稳楚玉烟出了什么事。好在现在刚过晌午，她终于醒了。大夫也说了没事，应该只是累着了吧。 楚玉烟顺着看了眼窗外，见果然已经烈日灼灼，便放下了心底的疑惑。 “让姨母担心了。”她带着些内疚说着，“姨母，我饿了，能不能准备些甜的吃食？” 如果是低血糖，补充点糖份……会好一些吧？ 玉秀先是觉得心疼，但在听见她后面的话之后顿时就忍不住笑了。吃甜的，果然还是个小姑娘。 “好好好，姨母这就去给你准备。” 楚玉烟又道：“还有就是，姨母，大长老那边怎么样了？” 一个晚上过去了，也不知道他是怎么想的。 玉秀刚欲出门的背影滞了滞。 “我也不清楚。”她摇了摇头。 她的身影逐渐远去，楚玉烟也只能躺在床上自顾自的叹息，自己居然沦落到这种地步了。 但是她感觉从清醒过来的那一刹那，自己的身体已经开始逐渐恢复了。 至少现在基本上意识已经回笼。 看来，自己以后真的还得好好注意一下自己的身体了。可别让这种情况再一次发现，闹了笑话。毕竟，现在自己身边，可是有了会担心自己的人。 会担心自己的人，这真是一个很美好的名词。 她又歇息了些时候，待玉秀端着糕点吃食来，精神已经恢复了大半。那恹恹的病态，荡然无存了。 玉秀看着也高兴的很。 520.第520章 真容（4） 见自己身体恢复的趋势不错，楚玉烟便也并没有把这件事情放在心上。 眨眼几日过去。 楚玉烟在府里修养着身体，日子过得倒是清闲的很。只是大长老那边实在不好过。 都不知为了楚玉烟先前说的话吵了几回。 她倒也并没有觉得不安，而是乐得自在，等待长老给予的回应。 事实证明，她没有等多久。 当长老再一次派人请她去谈话之时，楚玉烟背对着那侍者，对玉秀露出一抹狡黠的笑容。 玉秀无奈地笑了出来。 已经不是第一次面见着五位长老了。但是面对这几位间接的杀母仇人，楚玉烟是一点好感也提不上来。 她只是象征性地行了个礼，便面无表情地站起身，在原地未动。 五位长老谁都没有说话。 “怎么，”楚玉烟轻轻笑了下。“不是请我来谈话么，怎么现在诸位又不说话了？晚辈自知愚钝，却也经不起长老们这番逗弄。” 说完转身欲走。 一长老气愤：“大哥——！你看看她！你看看她就这态度，你让我怎么放心把玉家交给她？” 可这一刻，大长老只是看了他一眼，却没有像上次那样接了话。 “她年轻气盛，有冒犯是正常的。倒是你，多大年纪的人了，跟个小姑娘一般计较个什么！” 楚玉烟讶异地看了他一眼：几日未见，转变居然这么大？ 大长老只是捋了捋他的胡子。 “我倒是听说玉琉生的是个儿子，这会儿怎么来的是个女儿？”另外一个长老冷笑着说道。 其实这是所有人发自内心的问题，只是没有人点破。但如今大长老都有帮楚玉烟说话的趋势，他们便顺势掀了这张皮。 “玉家闭关这么多年，对外界的事，很清楚吗？”楚玉烟的手指漫不经心地从发髻落下。“连我兄长去世了都不知道。” 她的声音轻轻的，像泉水叮咚，无声地打在人的心头。却泛起一阵不小的涟漪，将原本平静的湖面打破。 几个长老一时说不上话来。 大长老心觉烦躁，挥挥手直接敲定了结果：“别跟小辈计较。就这么办了。小烟啊，玉佩我待会儿就还给你，这是你母亲的东西，可别弄丢了。我们只是暂时保管了下，迟早还是得物归原主的。” 包括，这家主之位。 “但是小烟，我需要看见你说出那番话的证明、和你的资格。” 他的眼神锐利，直勾勾的射向楚玉烟的心底。楚玉烟毫不畏惧，微微抬了眼，只是不紧不慢地与他对视上。 “谢大长老。” 话音即落，她也不管身边几位长老如何看。她只要得到大长老的同意，其他便不是难事。她得跟那些带来的商队传个信儿，然后，还得去见一眼绛国皇帝。 “不过大长老，东西，也可以还给我了吧？” 楚玉烟说道。 她指的是那张地图。 大长老面色微红。心中本已经打好无数草稿，但直到真正见面他才惊觉自己居然不知道该如何去面对一个小辈。 他想了几日，也该得出个答案的。 521.第521章 设计（1） “自然的。” 大长老轻咳一声说道。 “东西我已经派人去取了，待会儿会直接给你。” “行。”楚玉烟点了下头，“如果没有其他事情，我便先走了。告辞。” 这一下，她已经毫不留恋地甩袖离去。 还没待她走远，其中一位长老已经愤愤然拍桌：“大长老，你这是什么意思！”索性连大哥都不叫了，称呼生硬得很。 大长老道：“我的态度难道已经不明显了吗？” “但——这怎么可以！” “多说无益。”大长老瞥了他一眼，“说句实话，我此次叫你们来，就是想告诉你们这个消息的。”——不是与你们商量，是直接告诉。完全不带任何余地。 “你真要把玉家交给她？！”长老感到十分不解。但更多的，是气恼。 她凭什么？！ 她到底给大长老灌了什么迷魂汤，前几天大长老对她态度一点也不好，可才过了几天，就转变成这样！都出面来为她说话了。 大长老“呵呵”一声笑了：“当然不是。” ——不是？ 他的态度，让人再一次捉摸不透了。面对狐疑不解的四个人，大长老只是伸手捋着他白花花的胡子，淡然道：“玉家就在那，她的身份也在那。但她是不是家主是一回事，有没有本事拿，也是一回事。” 几位长老相觑。 …… “太过分了！” 从大长老的府里回来之后，那被堵了话的长老脸上怒火中烧。 “三长老，您息怒……”几个下人跪着，无声地承受着三长老的怒火。他们当然不知道大长老刚刚到底说了什么才惹得三长老如此气愤，但原因也无非就这几个——权利，财富…… 三长老一个人自顾自地气了好一会儿，也没搭理那几个下人。不过下人见怪不怪，只得静静等待他们的主人怒意消去。 “今天有什么人要见我的吗？”三长老倏然说道。他跟那人约好了今天晚上见面的，算算时候差不多快到了，也不知道那人来了没有…… 下人不解：“啊？有人？” 三长老烦躁地摆摆手：“没事没事，你们下去，没事别来烦我。” 下人应声称是，心中巴不得早早离开这片是非之地，三长老的命令恰恰合了他们的心意。 深紫色的夜幕似丝绸悬在银河。三长老一人在房间里来回踱步，纸糊的窗户上，经过烛火投放着他的倒影，看起来忐忑不安。 他真的不确定那人会不会来。 他其实并不怎么相信那人，但冥冥之中似乎让他总觉得，那人的来头不小，且一定能帮到他…… “看来长老已经想好了？” 就当他已经等到快不耐之时，窗外草木微动，定睛再看，一道人影已经出现在视线之内。 三长老心下一惊。 他竟是没有发觉到这人是如何出现，又是怎样出现的。 银质面具与清冷的月光相称，勾勒着他完美到无可挑剔的侧脸。沙哑华丽的声音仿佛地狱鬼魅：“三长老意下如何？跟不跟我们合作？” 522.第522章 设计（2） 三长老嘴唇翕动，思虑许久，仿佛下定决心那般，终是说道：“……你们能帮我什么！” 银面人似乎是在笑。 那漾着薄薄月光的面具也随着他的笑容越发越清晰。 他低低的声音似乎有着蛊惑人心的魔力：“你想要什么？权利，财富，我们自然都可以给你……只需要把玉佩那张卷轴交出来……” 三长老迟疑。 他自然知道，大长老从那小姑娘手中得了一张卷轴。 可那卷轴上记载着的是什么，他却全然不知了。 还有那玉佩，是玉家的传家之宝，也是那小姑娘身上的。 他咬了咬牙道：“——好！”不就是两件东西么？在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小姑娘手里，偷过来还不容易？再不行，就明抢！ 银面人嘴角笑容弧度愈发愈扩大。 “主人会很高兴与三长老这样明智的人合作的……祝我们合作愉快。” 三长老觉得自己的神情有些恍惚。四处犹如有风吹过，细细碎碎的夹杂着人的耳语。再次睁眼，漫天的轻尘洒满了银河，那人却是不见了。 唯有用神出鬼没这四个字来形容。 他心中不由得惊愕。到底是从哪里找来的这般人才？简直是高手中的高手！他背后那股势力……到底是什么？ 他庆幸自己选择了跟那股势力合作。光凭着银面人的作风，那股势力迟早会吞并玉家的。到时候后悔也来不及了。 殊不知，他已经陷入一张早已编织好的大网，再多的挣扎换来的只是让自己越陷越深……到最后完全溺死在里面。 …… 楚玉烟没有休息。 地图已经拿到了手，连带那块她扔给大长老的玉佩，也一并还给她了。大长老有没有这么好心她心里清楚得很，打着什么如意算盘……再不济她也能猜到一二。 她快要及笄，正是入玉牒的好时候。但如果自己不展露些什么，自然不能得到大长老的另眼相看。 她的手指缓缓从那张地图上掠过。 这张地图的作用可大得很。从古至今，便有无数人想要通过那片沙漠。沙漠的另一端连通着另一个世界——通往外国。 那是什么概念？财富，权利，文化的交流……神秘而令人向往。但是纵然有很多人心中有这个想法，却无法穿越那片沙漠。 而如今有了沙漠的地图……人们要穿越沙漠何等轻松！与外界的沟通，也会更加的方便。 楚玉烟深知这张地图能够发挥的作用有多大——所以她有底气去跟玉家人斗，乃至跟绛国皇帝斗。 但现在她只想说动戎绍。将四位白银统领一并带回楚国，鬼面军在她手，还怕无法跟摄政王抗衡吗？ 脑海里杂乱无章的事情像没了头的线，扯得她生痛，辗转无法入眠。 一双冰凉的手从背后环住她的腰身。 楚玉烟眼皮跳了跳，手腕翻转刚要以手肘击他命脉，却倏地落入一个熟悉的怀抱。 那人冰冷的面具触碰着她的脖颈，似乎在细细嗅着她发间的清香。 那股熟悉到令人沉迷的味道。 523.第523章 设计（3） “几日不见，宝贝儿想谋杀亲夫么，嗯？”他线条优美的下颌紧贴着她脖颈的轮廓。 楚玉烟突然觉得脊背有点凉。 哈……现在都快立冬了，应该属于正常现象。 “等你好久了，怎么才来。”她撇了撇嘴，说道。 “萧曜还不信任我。”萧昀在她身边坐下，轻描淡写地说道。自从上次两人秉烛夜谈，基本上什么事情都坦白了个七七八八，所以萧昀跟萧曜的关系——楚玉烟是知道并且很清楚的。“他估计是觉得玉家这块地要不费人力很困难，所以才让我过来了。” 要说武力，萧曜大可直接去征服玉家。但是他有必要吗？ 面对一个岌岌可危早就败落的不成样子的世家，根本没有让他利用的价值。现在玉家能够让他看中的，不过是那些技术。 画皮之术。 楚玉烟深以为然：“说的不错。那萧曜还真有几分本事，真不愧是你弟弟啊。”你们萧家的基因为何都……这么强大呢！ 一想到最开始面见的那话不多的清冷少年，真难想象如果不是萧昀，她不会知道萧曜骨子里是多阴冷……但是萧昀同样也好不到哪里去。 人的第一印象……总是会骗人的！ “他才不是我弟弟。”萧昀眸子里有几分杀意，“从上辈子结束的那一刻，他就已经不是了。” 如果在同样的错误上犯第二次，那真的是他脑子有问题了。 楚玉烟的手肘撞了撞他：“萧曜看中的画皮之术在这儿，你感兴趣吗？” 看见他颇为配合地挑起眉头，楚玉烟心情大好，手中玉佩飞出，翻到那没有刻字的背面。但字迹入骨，背面隐隐已经渗透出来轮廓了。 她的声音带着几分遗憾：“可惜了……东西都被我销毁了，你看不到。”自然，萧曜的人纵使得到了这块玉佩，也得不到画皮之术。 可以说当今世上，知道画皮之术的，除了有可能偷学的玉家人，就只有她一个了。 不过偷学的可能也可以排除。画皮之术通常都会很隐秘地传给下一任家主，学会之后便将其销毁。况且这东西，女子更为适合，太过阴柔，男子用了反而伤了阳刚之气。纵然萧曜消息再灵通，也不可能猜到她是女子，更猜不透她已经掌握了画皮之术的精髓。 萧昀从容地搂着她，低沉的声音在夜间染上几分沙哑：“我已经得到了天下唯一掌握画皮之术的人，销毁与否于我有何意义呢？” 楚玉烟点头，毫不吝啬地收下这份姑且是夸赞：“说的也是。” 萧昀来这里她已经猜到了，自然他会有他的计划，而内容到底是什么，她可懒得去理解。总归是要做的，到时候不就什么都知道了吗？ “你打算什么时候回楚国？” 萧昀将她揽在怀里，指间把玩着她的秀发，漫不经心地问道。 “等我把玉家搞定。”说到这里，楚玉烟不由得觉得很是无奈。“这几个长老……比较顽固。”关键是戎绍不跟她走！ 524.第524章 设计（4） 萧昀的眸子里尽是笑意：“你行吗？亲我一下，我帮你？” 话音即落，楚玉烟抬头扫了他一眼，飞快地在他的唇上落下蜻蜓点水般的一吻。 “事情我自己能搞定，亲你是附赠。” 萧昀：“……” …… 从大长老的态度上，楚玉烟已经得到了自己满意的答案。所以现在——她已经没有了留下的理由，便决定回宫。 楚琰已死，在绛国楚玉烟丝毫不担心有人会认出她来。所以她当着几位长老的面堂而皇之地把自己画成了李公子的模样，看得几位长老震惊地合不拢嘴。 至此，算是终于从她身上看见了昔日玉家家主的影子。 ——凭着那双犹如上天赐的神手。在笔墨丹青上徐徐展开渲染，点缀着只属于她的……传奇。 大长老年事已高不宜出远门，便让三长老同楚玉烟一起离开玉家。 ——这还是玉家决定闭关的十几年来，他们第一次出远门。 萧昀只在这儿逗留了一夜，楚玉烟没有细问，他也就主动地将自己的目的简单地给楚玉烟讲了下，顺带偷了个香之后又匆匆离去了。 不过他说过，在绛国皇宫会合。 到时候，他们可以一同去楚国。 ……谁让这段时间他们都有各自的事情要做。 说白了其实都只是想要拼出一个未来。 这一次快马加鞭，因为有了经验所以轻车熟路了不少，不下一周便抵达了绛国的皇宫，顺带还路过把那些从楼兰来的商队给接了过来。 面见皇帝自然得安排到第二天，当天晚上风尘仆仆的过来实在有损形象，所以还是都回了驿馆休息。 楚玉烟不知道皇帝的态度，但是总归是持有随机应变之心。 也不知道韵宁公主最近过得如何，韵安公主还在作威作福么？一看见有人觊觎萧昀她就觉得心里十分不爽，萧昀可是她家的好么！ “时候不早了，你还不休息吗？” 楚玉烟倚靠在栏杆上吹风，三长老若无其事地从她面前走过，装作云淡风轻的模样，在不经意间开口。 他没有直视楚玉烟的眼睛。 楚玉烟看了他一眼，眸中隐隐有嘲弄在闪烁：“劳烦三长老关心了，晚辈即刻便去歇息。” 说得让三长老很是心虚。谁让他心怀鬼胎，楚玉烟这样虽然是顺着他的台阶下了，可是他为何隐隐还是觉得其实楚玉烟早已猜透了他的想法？ 不可能吧。这件事情除了他跟银面人没有任何人知道……一定只是他的错觉罢了。 “你……”三长老动了动唇，觉得有些难以启齿，“你就别跟我客气了。大长老已经认可了你，我们几个也没有说话的份儿，你干脆就……” 连他自己都没有觉察，在说话的时候他的声音都带着几丝愤懑。 此地无银三百两。 楚玉烟遗憾地摇头。自从知道三长老的意图之后，起先不觉得，可现在只感觉他破绽百出。大概是因为心中已经认定了三长老会在背后动小动作，所以额外耐心警惕。 525.第525章 争（1） “那晚辈不打扰三长老了，三长老请自便。” 她象征性地对三长老行了个礼，便径自掠过了他，倒也去的潇洒。 三长老看着她的背影，气愤溢于言表却又不可说，他只能忍着，等到深夜之后…… 他的目光一直落在楚玉烟腰间的玉佩身上，在月光的照耀下一晃一晃的十分惹眼。 她晚上睡觉的时候会将玉佩摘下来吗？ 三长老现在思考的，是这样的问题。 那张卷轴她应当是不会贴身携带的，那么……又放在哪里呢？ 三长老今年已是知天命之年，但依然精神硬朗，因此在玉家也不少被人羡慕。所以他才对于权力分外的渴望。如今既然有了机会，他并不想派属下，他决定……自己亲自去完成这个任务。 …… 群星在紫色夜幕编织的大网上聚成星宿的模样。 万籁俱寂，便是楚玉烟也背对着身子面靠墙壁在休憩。她的呼吸很浅，但美眸紧闭，让人又觉得她睡得很深。 层层叠叠的云将月光遮挡。三长老盼望了很久才盼到这么一个群云遮月的日子，自然——他也会在这个夜晚迫不及待地出手了。 生怕下次就没了机会。 树木影影绰绰，黑衣蒙面的人从远处小跑过来，步履轻快让人觉察不到声音。而仔细看那黑布下的一双眼睛，果真是三长老的身影。 他只带了一把短匕，长剑在腰间别着，还不打算拿出来。在他眼中看来楚玉烟一个小姑娘，哪里会什么武功，画皮之术只是能够改变人的容貌，再好点连声音也一并改变，但是却跟武功没有半点关系呀！ 说白了，求生有很多条路。他虽然可以看出楚玉烟会些武功……但是他们相处了一路过来，目测可以确定楚玉烟武功在他之下。 所以这一次的行动，再加上还是自己亲自的，三长老十分的放心。 蹑手蹑脚地进了楚玉烟住的房间，衣物叠好平放在书柜上。三长老翻身一跃便轻而易举地穿过了那纸糊的窗户，翻开衣物来寻找着卷轴。 玉佩楚玉烟应当是贴身带着，先作为第二目标放着。 伸手不见五指的黑暗中，三长老翻箱倒柜找了许久，他有些懊恼自己的选择还是出了问题。没有月光看不见人影，可他也同样看不见东西—— 放置整齐的衣物间，那卷轴哗啦一下从几层布料中掉了出来。 原来藏在这里！可让他费劲了心思，还不是被他找到了！ 掂量着手中的卷轴，三长老重新将东西摆放在原来的位置，上扬的嘴角不由得带上几分得意。 楚玉烟背对着他，他欣喜地发现那玉佩的一角正倒映在烛台上显眼的很。 那是由红绳子串起来的，哪怕过了多年，绳子上的鲜红依旧，如同鲜血浸染般的醒目。 三长老暗喜，这小姑娘现今背对着他睡的正香，刚好把那玉佩的一角给露出来了，自己要下手方便得多。 他将卷轴收好，放缓脚步，来到了楚玉烟的床边。 526.第526章 争（2） 四处没有光，他凭借着习武之人这些年来积累的洞察力，小心翼翼地在黑暗里摸索着前进。玉佩产生的光泽仿佛成了他心中唯一的念想，支撑着他在黑暗中匍匐前行。 近了，更近了。 那红得艳丽的绳子，在他的眼前晃来晃去摇摆不定，似乎集结了这个世界上最为美丽炫目的色彩，耀眼得人人睁不开眼睛。 三长老的五指悄然在黑夜中张开，朝着楚玉烟腰间那露出红绳的地方伸去。 彼时楚玉烟一身男装的打扮，就连睡觉也是身着男装，再加上容貌的改变，没有任何人会怀疑她的真实性别。 就当三长老的手即将触碰到那红绳一端之时，却忽见楚玉烟的身形动了动。 三长老一惊，刚刚伸出的手触电般猛地缩回！ 他那藏在暗处的另一只手倏然紧紧扣住那把短匕，好似只要楚玉烟再发出点动静，便呼之欲出。 却见楚玉烟只是微微挪了挪身子，头转了个方向仰着床头，眼睛依然是半闭着的，并没有因此醒过来。可那玉佩，却因为她的动作被藏在了衣服里，压在手臂底下了。 眼前那抹红色不见了。 三长老懊恼之余又带着些许气愤，随即只想着如果可以，自己早应该杀了她直接拿东西。但那银面人却不允许他杀她，说留着她日后还有别的用处，他只管拿东西便是，还真是麻烦得很！ 也不知道她身上到底有哪点值得那银面人留的。 三长老实在没有办法，只得凭借着自己姣好的视力，再一次搜寻着那玉佩的足迹。他想了想，还是从身上拿出小纸包来，将里面的白色粉末投进香炉里，随即自己吞下解药。 浅浅的香味很快从香炉里飘出钻入人的鼻尖，楚玉烟眼睛闭了闭，似乎睡得更沉了。 本来他根本不屑于用这种小手段的，都被这臭丫头逼得连自己的身价都降了……三长老一面愤恨地想着，一面在确定了楚玉烟已经睡熟且短时间内不会醒来之后，将她的手臂轻轻抬起，把那玉佩扯下来了。 顺便拿出了自己花了几日准备好的高仿玉佩，重新放在了她的腰间。 把玩着手中的玉佩，他不由得冷笑——玉佩都没了，看她回玉家之后怎么跟大长老交代，怎么坐上这家主的位置！ 待字闺中不去想着以后嫁人相夫教子，反而学着男儿尽做些没用的事情，以后有你好看的！ 等着看你如何收场吧。 将现场简单收拾了一番，他快步离去。 那个银面人说过，拿了东西之后，玉佩先带在身上，他过段时间自会来取。而那张地图……则是在进了皇宫之后，找到那来访的胡人首领，将东西交予他。 接下来，他会得到他想要的一切。 三长老不知道，等到他走后，香味还没有散去，原本躺在床上已经睡得很沉的楚玉烟，睁开了眼睛。 她的呼吸平稳，面色红润，没有看出一点中毒的迹象。望着腰间已经被换了的玉佩，笑了。 527.第527章 争（3） 无形中带着些许讽意。 她的手指悄然从腰间系着红绳的玉佩上穿插而过。 三长老怎么会知道，在这漆黑的夜晚，若是没了她的帮助，他该如何看清楚这玉佩的位置？ 这红绳的作用果然不错，跟记忆里的有些相当了。 楚玉烟这么想着。 …… 第二天天还未亮她就出了门。 她没有刻意隐瞒自己的行踪，所以三长老地就知道她直奔皇宫而去了。但是现在三长老可不甚在意，他拿着卷轴与玉佩，还在猜测这玉佩到底是什么。 那银面人最后告诉他，不要在之前拆开卷轴。寻个机会与胡人首领见面，并且把卷轴交到他手里，任务就算完成了。接下来，他们会尽他们所能帮助他实现他的梦想。 三长老可不是会轻而易举被糊弄的人。所以在拿到卷轴回房之后，他就把卷轴打开了。 细看才发现，这只是一张沙漠的地图。看上去毫无别的用处。三长老不由得感觉到不可能——楚玉烟扬言这东西能救玉家，大长老还如此宝贝？！ 这张普通到不能再普通的地图，到底有什么地方值得这么多人关注的？ 他自然不知道那地图的内容是沙漠，中心是楼兰。只是知道这地图很重要罢了。 他想不通这个问题，便看起玉佩来。他很快发现，玉佩是真的。 看样子楚玉烟当时确实没有发觉。等到她醒过来之后，肯定一切都晚了。自己，一点嫌疑也不会有。 小丫头片子，怎么可能玩的过他呢？ 听说楚玉烟一大早就进了宫，也不知道是为了什么。三长老想，趁着胡人首领最后几天在京城，他也确实该现在行动了。 免得等胡人首领走了，自己找不到他，任务自然也就完不成了。 还真想知道，那银面人到底是来自哪一股势力呢。 只可惜，他再也没跟银面人见过面。 宫内。 楚玉烟再一次顺利地见到了绛国皇帝。 给三长老的地图自然是假的，她早临摹了一份，真迹还在她手里。至于那玉佩，可就是真的了。只不过，她冒得起这个险。 胡人首领明天就要离开绛国了，他们的谈判也结束了，所以今天绛国皇帝的心情不错，见楚玉烟请求，倒也没怎么为难就答应见她了。 他到底还是记得，楚玉烟手中是有楼兰宝藏的。 遣退了四周的人，熄灭了熏香，下了早朝的绛国皇帝换下正装，淡淡地看着面前跪着的少年。 他确实生的俊秀，也难怪把自己的女儿迷得神魂颠倒。但是绛国皇帝想看的是，他到底有没有真本事？ 楚玉烟毕恭毕敬地行了个礼，随后抬起了眸子。 “陛下，又见面了。不瞒您说，我这一次来，是想履行我的承诺。” 既然韵宁公主已经把她带去了玉家，她自然该履行她所答应的——“我已经将楼兰宝藏带来了。” 绛国皇帝心下一惊——楼兰宝藏？！ 在哪儿？！ 宝藏数目不小，搬过来是个难事。可楚玉烟却两手空空…… 528.第528章 争（4） 话音落下，绛国皇帝的视线紧紧锁定楚玉烟的动作，仿佛下一秒就会有什么呼之欲出一般。 可是令他失望的是，他什么也没有看见。 绛国皇帝的反应与大长老相当，有了上一次的经验，楚玉烟自然早早便做好了心理准备。她从容地从袖中拿出卷轴，平铺开来。 “陛下。我去了楼兰之后，楼兰人告诉我，他们引以为傲的宝藏就是他们的家乡。所以，将他们家乡的地图给了我。” 绛国皇帝不愧在位多年，人情冷暖看的透彻，对于新事物的心理承受能力也很强。他眯着眼睛，目光从楚玉烟手上的地图掠过，似乎在思忖着楚玉烟话中的真实性。毕竟谁会相信这样一张普普通通的羊皮地图就是传说中让人倾城血本无归的楼兰宝藏？ 对于绛国皇帝的反应，楚玉烟很是配合地将宝藏双手呈上，递给了他。 真假一眼便可以辨认出来。这纸张，这墨水，都是绛国不曾拥有的。 “你让朕如何信你的话？”沉默半晌，绛国皇帝到底是开了口。他的语气中有着隐忍的怒意，但是却很好地掩饰了起来，没有让外人发掘。只是看着楚玉烟，面色缄默。 “陛下请看。”楚玉烟将手指放在了地图的表面。“首先是这纸张。结构看似相同，但是单凭味道上判断，与我们现在所用的纸差别很大。已经过去了很久，这纸还没有出现过破损发黄的现象。” 纸是镶嵌在羊皮卷轴上的，可以清清楚楚地辨认上面的材质。 “其次，是这墨。我记得我们中原特产的墨，持久性不强，直到近些年才发掘了更浓更好的墨汁，却也不是一般人能够支付得起的。这张地图绘于几十年前，那时候中原上层都还用不上这么好的墨水，却在这张地图上出现了。” 她话锋一转，从香囊中拿出几枚种子来。 “我去楼兰一趟，问他们讨要了些种子。楼兰与西方国家交往密切，这是从古我们就知道的历史事实，所以我特地询问了当地人。这个，名唤番薯，味甜，椭圆形，呈浅黄色，可以作为食物。这个，名唤辣椒，颜色有红有绿，体型尖扁，味辛辣，种植成功之后可以成为餐桌上很好的调味品……” 她只是将她所知道的一一阐述出来。 “陛下。自古以来，便有无数人想东渡中原向西行走，去见见那西域的风光与风土人情。奈何被大漠阻碍了前进的步伐。但位于交界处的楼兰，却刚好成为了交往的枢纽，左右逢源，得以发展极速。由此可见，没有开放交流，我们的发展便会大打折扣。这张地图意味着什么，陛下知道吗？” 楚玉烟的语速很快，却抑扬顿挫，吐字清晰。每一个字每一句话都清清楚楚地传入了绛国皇帝的耳内。让他想回避，也不得不把楚玉烟的话给听了进去。 并且，是记在心里了。 能够通过那沙漠的作用有多大，绛国皇帝怎不清楚？ 529.第529章 争（5） ——那代表着一个未来。 正如楚玉烟所说，未知的西域神秘而令人向往，率先拥有了这份地图表明先得知了这份机遇……领先于别人的好处不可言喻。 难以想象绛国如果得到了这份宝藏，未来是什么样子的。 ——那是一个崭新的、令人神往的世界，原本可望不可即，现在却近在咫尺。 几十年的精华，尽数凝聚在了这平铺开来的地图上。 “陛下，我们合作吧。”楚玉烟说。“我带着的商队能够将我们的丝绸茶叶送往西域，同样也能将西域的种子与文化带来中原。” 她的面色始终很平静，令人难以想象有朝一日会有这样一个人——站在一国皇帝面前与皇帝做交易。 那是拿着命来赌的交易！ 但是楚玉烟赌对了。 她手中的筹码足以让任何一个人心动，何况是不需要付出多少就能得到回报的事情……世间真的鲜有人会拒绝。 与皇帝谈判做交易的，她是第一个。 同样，也可能是她所在的世纪的，唯一一个。 “你，代表哪一方？”绛国皇帝沉着地望着她。他的眼睛里有着无数复杂而令人沉思的情绪，这是楚玉烟清楚并且早就猜到了的问句。她也毫不畏惧地抬头，微微扬起的眸子对上了绛国皇帝的双眸。 纵然任何人面对一个百般示好却来路不明的人……心中都会有着同样的疑惑。绛国皇帝能够容忍她道今天想必已经是到了极线。 她吐字清晰，一字一顿，仿佛是刻意地想让绛国皇帝将她所说的每一个字都牢牢地记在心里，刻在心中：“我不代表任何一个国家。我来自江南，玉家。” ——江南，玉家！ …… 楚玉烟与绛国皇帝的谈话持续了很久。 她佛晓过来，却是过了午时才回去的。 听说三长老已经出去很久了。 楚玉烟倒是不急，优哉游哉地用完了午膳，决定再去做一件事情。 可是还没等她出门，一位不速之客已经站在了她的——窗前。 她的脸色瞬间冷了下来。 “首领还没有回去？纵然没有回去，首领也不应该出现在这里吧？”语气中的逐客令很是明显。她实在是……不想在这个时候见到阿尔斯楞。 阿尔斯楞冲着她招了招手：“这儿是你家吗，本首领想来不能来？跟我走，我带你看场好戏。” 楚玉烟：“没兴趣，首领请回。” 请不要打扰她办事情。 阿尔斯楞：“如果你错过了这场戏，我想你大概会后悔一辈子。让我想想，主角之一可是跟你一块来的那个老头子，哦……还有那个皇室遗脉。” 楚玉烟怔了怔。 她的脸上明显闪过迟疑。见此阿尔斯楞得寸进尺，继续道：“你真的不感兴趣吗？明天我就回去了，不会再来打扰你了。但是今天是最后一天了，作为朋友，你不想给我送送行？” 阿尔斯楞真的不会说话，他一般都是能动手尽量不BB……所以他再一次成功地浇灭了楚玉烟的兴趣。 530.第530章 争（6） 楚玉烟冷笑了下，眉目间有几分不耐，道：“我倒是不知，我这等人还有幸与首领做朋友？” 阿尔斯楞扯了扯嘴角。 他倒是想起自从上次自己将韵安公主扔进那些人里面之后，楚玉烟对他的态度便更不好了。 “你真的不去吗？”他有些急。这辈子都没怎么哄过人，楚玉烟还真是打破了他的先例。他绞尽脑汁地思考着哄人的句子，但是奈何词汇量不够，中原话都说得结巴了。 楚玉烟心中暗暗笑了笑，觉得自己也挺不容易的。还是说道：“走吧。” 去看看又不会少块肉，去就去吧。况且她还真的挺好奇接下来会发生些什么的。她没问萧昀有什么安排，就算问了，萧昀也只是神秘地冲她眨了眨眼。 阿尔斯楞惊喜地看着她。俊美的脸上生出几分窘迫来，似乎还在纠结于她话的真实性。但是倒也知道，若是真将她惹毛了，可确实不好受的。 他真的不知道自己为什么突然想到要去见她。只是觉得自己这一次要走了，长时间见不到她未免有些遗憾。以往不觉得有什么，只是发觉到能在这个地方见到她，也算是……一种缘分了吧？ 只是让他气恼的是，为何她身边时时刻刻都有那个可恶的人——！甭管他叫云潇还是楚景渊，却一直以来变换着身份跟她在一起。 而且他发现他跟那人竟是拥有着同一个合作伙伴，间接来说可以称得上是盟友。他不知道那人有什么目的，那人看似温顺，实则他心里清楚平静才是最可怕的。今天这件事情，原本也是上面派那人去完成，纵然心中已经猜到结果，他还是想去看一看。 尤其是打听到这件事居然与她有一点关系的时候……他更想去见上一见了。 “不走？” 楚玉烟蹙了蹙眉，见阿尔斯楞久久不动身，有些不耐。这人突然跑过来不会是耍她的吧？ 阿尔斯楞回过头，突然冲着她笑了出来。薄薄的唇角弯了。 楚玉烟嘴角微微抽搐。 所以刚刚到底发生了什么？他想了些什么啊？ 阿尔斯楞在前面走着，他本有意放慢脚步，却发现无论他的动作如何，楚玉烟始终可以不紧不慢地跟在他的身后不急不缓。 ——楚玉烟比他想象当中的要强。 到底也是……那人改变身份违背命令也要陪伴着的人。 他深深地看了楚玉烟一眼，而后继续向前走去。 这一眼，没有逃过一直在观察他的楚玉烟的眼睛。楚玉烟挺懊恼的，但是却也有些无奈，想必这些天偶尔的几次相处，阿尔斯楞……又产生了些不该产生的情愫。 不过，那是他的事。 楚玉烟倒不是因为韵安公主的事情对阿尔斯楞产生了隔阂。在她的印象里，本就对阿尔斯楞没多少感觉，纵然他做了些什么也跟她没有关系。 人都是那样，从第一眼见到身为沙匪首领的阿尔斯楞的那一刻，她心里就很清楚饿死了是一个怎样的人。 531.第531章 栽桩（1） 这些，阿尔斯楞都不知道。 阿尔斯楞对这里轻车熟路。这件事的出现似乎早就在他的预料之中，所以他的身影穿梭在红墙绿瓦间，很快就抵达了目的地。 楚玉烟不紧不慢地跟上了他的步伐。从她所在的位置可以看见，凉亭的石桌上，已经有两个人在了。 ——其中一个是三长老。另一个，楚玉烟不认识。但是想要猜出也不难——想必就是那个阿尔斯楞的对头了吧。 楚玉烟记得自己曾经模模糊糊地见过他一面。不过对他没有什么好印象就是了。 只是此刻，楚玉烟却倏然发现，阿尔斯楞不见了。 他什么时候走的？ 她手中拳头攥紧，心中自知阿尔斯楞笃定不会走远。想来他已经寻了个看戏的绝佳位置。 “东西呢？” 胡人首领沙哑的声音听起来十分的不耐。 三长老也是久经上位之人，哪受的了这样无力的询问？但胡人首领不知道三长老的真实身份，只认为他是一个送东西的媒介，是生是死……或许都不清楚，方才根本就没有将其放在心中。 三长老冷冷将卷轴拍在桌上：“你说的，是这个？” 语气带有不耐。 虽然不是很明显。 不过，这些在胡人首领见到东西之后全部都烟消云散了——听那人对这东西很重视的样子，难道这就是传说中的宝藏？ 这张小小的卷轴中到底隐藏着怎样的玄机！ “好了。”那胡人首领狭长的眸子眯了起来，久经风吹日晒的脸上绽放出贪婪与残忍的光芒：“你的任务到此结束了。” 手起刀落！ 他的反应如此之快，让三长老在第一时间失去了行动能力！ “你做什么！” 三长老大吃一惊，猛地从石凳上站起，但由于反应不够充分，还是挨了那胡人首领一刀。 “这是秘密。”胡人首领的声音听起来冷血无情，“你难道不知道，只有死人才能保守住秘密？” 三长老的眼睛陡然睁大。 因为有一把剑比他很快，在第一时间刺穿了他的胸膛。 滴答滴答的血顺着他的胸膛流下，很快就凝固在了石桌上。但下手的——却不是胡人首领。 胡人首领惊愕地回头：就在刚才，死亡分明离他那么近！他连那人是什么时候出现在他后面都不清楚！ 那把剑的末端是个男人。银质面具遮住了他的半边脸，却依然无法掩盖住他身上那漫不经心却暗藏杀机的锐利。 很快。 刚刚出手的，就是他。 纵然连他手中的武器——那把剑，都看起来只不过是刚刚从某个侍卫身上抽下来的。可是他确确实实在举手投足之间要了一条人命。 “你做什么！”胡人首领拍案而起。“不是说这人……！” 银面人低低笑了下，自然而然地掠过他身边，拿了那地图，又摘下了三长老腰间的玉佩。此刻，是三长老的尸体。 “首领这句话说得不错，只有死人，才能保守住秘密。” 他用最悦耳的语调，说着最残忍的话。 532.第532章 栽桩（2） “所有人只会认为——是你做的，首领。” 他的嘴角勾起了愉悦的弧度。 “噢，忘了说……这个人，似乎马上要去见皇帝呢。人都有底线的，首领你肯定也清楚。那就交给首领了，告辞。” “你给我把话说清楚！” 胡人首领的中原语发音都开始因为气愤而结巴，他的脸扭曲在了一起，似乎还不可置信半盏茶前所发生的一切。“我们不是说好了合作的吗，你们怎么能……” 远处，有人在笑。 在胡人首领陡然瞪大的瞳孔里，倒映出阿尔斯楞颀长的身影。他真的在笑，笑得很是欢快，他的脑海里似乎已经回荡过胡人首领狼狈如狗的模样，所以此刻看起来嚣张无比。 他的脸是刺眼的，他的笑容更是刺耳的，他的声音是让人抓狂的。 “因为，他们已经找到更好的合作对象了啊。”阿尔斯楞一字一句地说着，仿佛很乐意见到这个曾经与自己抢地盘的人这么狼狈不堪的模样，尤其是像曾经被抢过底盘的他一样，就连眼神都是一样的羞恼、不甘…… 看见他被折磨，这种感觉实在是太美妙了！“就是我——而你，只是一个被抛弃的棋子，一个废物。收拾你的尸体去吧！” 他大笑着，在胡人首领愤恨的目光下扬长而去。 “阿尔斯楞！” 胡人首领的大刀已经上了手。 路走到一半，在听见身后的声音后，阿尔斯楞没有回头：“别忙着追我。你还是好好想想接下来你自己该怎么脱身吧。” 一串一串的笑声，由远及近，由近至远。 “戏看够了没有？” 男人抿着唇，语气带着不悦。面前的楚玉烟睁着眸子，注意力似乎还没从阿尔斯楞身上挪回来。 楚玉烟到底是明白了阿尔斯楞的用意。没想到他们做的这么绝……直接将三长老杀了？ 为什么她总感觉杀三长老是某人额外的关照呢？ 她转身将萧昀脸上的银面具摘掉，露出那张俊美的脸：“还没有。再让我看一场呗。” 语气中有几分撒娇的成分。 萧昀见她转头，直接伸手将她揉进自己的怀里：“没有了。要看你自己演去。” 不过是趁着他不注意，怎么又跟别的男人出去了！ 真是把他气得够呛。 亏他当时还满脑子想着的都是把她的玉佩给拿回来。 楚玉烟摇着他的衣服：“不生气不生气，你看我都没有跟他接触，有什么好吃醋的。” 萧昀轻哼了声，但是手上的动作已经明显表现出他对这一招很是受用——他弯下腰来，将玉佩重新别在了楚玉烟的腰间，将那块假的玉佩捏在手里，不足片刻便已久碾碎了。 他轻描淡写地说道：“假的东西，还是不要留在世上了。三长老都死了，玉家总得有些行动来吧。” 楚玉烟的神色凝了凝。她点了点头：“把消息放出去，玉家想必不会这么坐以待毙下去。至于阿尔斯楞那边……” “别管他。”萧昀语气不悦。提起阿尔斯楞他就不开心。 533.第533章 栽桩（3） 楚玉烟失笑：“幼稚。不管就不管。那那个胡人首领怎么处理？” 萧昀的语气听起来很是轻快：“想杀了他吗？” 仿佛一条人命在他眼里只不过是路边的小花小草那么常见。 楚玉烟摇了摇头。 “他性命的去留与我们有什么关系。我得替你积点德，省得死后去了地狱还得被雷劈那么多次。” 萧昀笑了出来。 “我一定会拉着你一块下。有你陪在身边，多少道雷都不怕。” 他的神色暗了暗。看似玩笑的一句话，被他轻描淡写地说出来，却没有得到质疑真实性。 “好。”楚玉烟点头，同样也说的淡然。 那旁胡人首领愤恨地走了，边走似乎还边骂骂咧咧着什么，说的是他们那边的话，楚玉烟听不懂，也不想去理解。 “我去把地图给萧曜。”萧昀道。前世萧曜拿没拿到宝藏他不知道，那时候他已经死了。但是因为他的重生，现在萧曜已经知道这张地图的真正重要性，并且也生了对这地图势在必得的心思……把假地图送到他手里，倒能安心不少。 楚玉烟“嗯”了一下，她的声音带着一丝笑意，望向三长老尸体的目光里没有一丝怜惜：“该到我了。准备了，麻溜的把东西收拾好，搞定完这里我们就回楚国。” 萧昀伸手，修长的五指从她的发丝间穿插而过：“好，我们回家。” 家，多么美好的词。 …… 御书房。桌上的茶已经凉了，两边的人谁都没有动一口。一个是不会，一个是没心情。 “奇怪。”楚玉烟眉头紧锁，“三长老怎么还没有来……人已经去请了么？” 她问的是刚刚进来的小厮。人是她从玉家带来的，已经把三长老的心腹给找来了。 三长老的心腹早就火急火燎，只是皇帝在这不方便表露得太多，一听见楚玉烟这话马上连珠炮弹似的说了出来：“三长老上午出去了，没带一个人跟着，到现在都没回来……” 好几个时辰都过去了，可大长老分明一点消息也没有……能不让人着急吗？ “陛下。”楚玉烟的眼中也带着些窘迫，“这件事情本……” “朕派人去全面找。”绛国皇帝淡淡地说道，将楚玉烟接下来没有说完的话打回了肚子里。“务必把三长老找出来。” 心腹都给跪下了：“陛下圣明！陛下圣明！” 楚玉烟的食指轻轻敲击着桌面，茶杯中茶叶浮沉，水已经凉了没了饮意，也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棋盘摆在桌上，一盘棋还没有下完，下人终于传来了消息。 只是脸色不佳。 自古都是人等皇帝，还没有皇帝等人的先例。绛国皇帝脸色本就不好看，因为棋盘的局势更甚，待看见下人无礼的跑来，心头的火焰已经快点着了。 “人呢？” “回、回陛下的话，人是找着了，但……” 但。 他小心翼翼地看了楚玉烟一眼，在不确定对方的脾气如何下，还是鼓起勇气说道：“人……死了。” 534.第534章 栽桩（4） 他的声音唯唯诺诺，如蚊呐似的。可是却好似往原本平静的湖面投入一枚石子，将沉默打破。 点着的熏香幽幽地飘向四处，很快溢满了整个房间。屏风上绣着栩栩如生的龙凤呈祥，仿佛彰显着主人身份的不一般与尊贵。 面前的人依然跪着，一滴一滴豆大的冷汗从他的额头上凝聚成型，顺着他的下颚缓缓滑下，落在地面上，发出几乎轻微的“滴答”声—— “死了？！” 时间似乎过的异常缓慢，又似乎只是经历了短短的一瞬。 绛国皇帝的声音波澜起伏：“怎么回事！” 他的语气是愤怒的，还有一种被欺骗了的羞恼、气愤。他在竭力遏制住自己的情绪，哪怕是被耍了，却也要依然保持着镇定。 几乎是在同一刻，楚玉烟手上的动作戛然而止，仿佛有规律的旋律倏地断了音，变得无节奏而紊乱。她站起来就差抓起手边的茶杯朝那小厮砸去了：“你什么意思！三长老不是上午出去了吗？” 看见楚玉烟的动作，小厮下意识捂着头，连声音都带着哭腔：“小的……小的也不知道啊……” 他身边的几个护卫则是一脸冷漠。他们只管找到人，死活与否都跟他们没有关系。而那心腹的反应则是更激烈，满脸通红，“怎么会这样！……我要去见三长老！……” 他怕是还有后话，只是突然反应过来绛国皇帝还在那，立马就给皇帝跪了下来：“陛下！小的愚钝冒犯陛下，但是请陛下为三长老做主啊！小的……” “行了！” 绛国皇帝的声音生硬。“尸体在哪儿？朕去看看，到底是个什么情况！” 侍卫领命，走到两侧自觉领路。 楚玉烟松开握住茶杯的手指，面无表情地跟在了后面。绛国皇帝其实心中只是有片刻的气恼，她心里很清楚绛国之所以做的这么真，是想给她看的——看她的反应。 她觉察到了。 老狐狸。 她心里暗暗想。 “公子，公子……”三长老的心腹从地上爬起来，几乎是连滚带爬地跑到楚玉烟身边拽住她的衣袖，“公子，请一定要给小的做主啊。三长老他……” 楚玉烟不着痕迹地将他的手从自己身上掰了下来，淡淡地说道：“别人说一就是一？去看看便知了。” 听不出什么情绪来。 那心腹也拿不准她的态度，便也不再装下去，安安分分地跟了上来。 绛国皇帝走在最前面，两侧的侍卫一脸严肃地领路，那小厮则是时不时点一下方向。走到一半，绛国皇帝突然问道：“这里是谁住的？” 那是拥有亭台楼榭的殿堂，潺潺水声依稀可闻。只不过少了几分人烟，里头的人手忙脚乱的在收拾东西，看起来显得突兀。 随行的公公说道：“这是那胡人首领住的地方。他明儿便要走了，所以把东西都收拾了下。” 胡人首领？ 绛国皇帝眉头微皱。 小厮倏然说道：“就是这里！陛下，尸体就是在这里面发现的！” 535.第535章 栽桩（5） 此话一出，满目哗然—— 在胡人首领的住处发现了……三长老的尸体？！ 那公公脸色大变，立即沉着脸对小厮说道：“你知道你所说的意味着什么吗？” 小厮点了点头。 公公的话自然就是绛国皇帝的意思。 他笃定道：“我记得很清楚，就是这里，不会错！” “进去看看。”绛国皇帝挥了挥手，淡淡地说道。他倒要看看——里面到底是个什么情况。 只是当人走进去的时候，才发现了不对劲。 四处，空无一人。 未停步，就看见早已受命去探查的暗卫有条不紊地跑来汇报所观察到的情况：“没有看见那个首领，尸体还在里面。我们的人已经把这里剩下的所有人都带到了院子里。” ——尸体所在的院子里。 绛国皇帝神色渐冷，楚玉烟疾步跟上。 三长老的尸体还保持着死时的模样，瞪大的眸彰显着事发突然，尸体没有蜷曲和尸斑出现显然并没有死去很久。最后——她的目光从那群跪着的人身上一一掠过，没有看见胡人首领与……妖华。 楚玉烟在这时候猛地想起了这个被她忽略已久的少年。 也不能说是忽略，只是道不同不相为谋，所以她再也没有关注过白妖华罢了。他今后怎么样，那是他自己的事情…… 三长老的心腹倏地跪了下来： “三长老……三长老！陛下，您看看这！” 楚玉烟也跟着道：“想来这件事情，我们还得往后搁搁了。我玉家派来的人都死在了这儿，陛下怕是压根没把我们玉家放在眼里吧？” 绛国皇帝的脸色简直差到了极点。 都是本国的人，能够不费一兵一卒就到手的好差事他自然选择和平解决。但偏偏有人想要来捣乱——！这胡人首领在他们绛国骗吃骗喝这么久，没想到马上要走还捅娄子！ “直接去他们部落的边界！这件事，朕必须要一个交代！” …… 因为三长老的事情，楚玉烟离开的计划自然往后搁了。但也因此，收到消息倍感愤怒的大长老决定不再坐以待毙，戎绍也成功被大长老带了出来。 楚玉烟很快联系上了孤狼等人，一致决定及笄礼完之后就启程回到楚国。 三长老的死完全出乎意料，她本意就是想把楼兰宝藏交到绛国皇帝手里，之前那些否认不过是做做样子，让她在绛国皇帝内心的形象更加高大上罢了。借此顺水推舟。 刚好如了她的愿。 只是一想到还要等那劳什子及笄礼完了才能回楚国，她就不由得感到烦躁——谁还在乎那种东西！古代的成人礼在她心目中可一点概念都没有，毕竟她早就是个成年人了。 百无聊赖地坐在房间里，楚玉烟觉得自己都快发霉了。她的脑袋昏昏沉沉的，似乎马上就要睡去。谁让这阳光太过散漫，暖的她眼皮都支撑不住了。 以至于连逐渐贴近的脚步声都没有觉察到。 隐隐约约之间好像听见了敲门声，她起身想要把门推开，“吱呀”一下，门推开的瞬间，她也控制不住地向下倒去。 ……！ 【第二卷·风雨不动安如山】【完】 536.第536章 绑（1） 黑。 无尽的黑。 像是深深峡谷中不见底的山涧，蔓延着绝望与痛苦的无助，在心头很快铺开渲染成完整的心态。 近到，什么程度呢？ 似乎现在，还能觉察到那种冰冷。 几近崩溃疯狂。 楚玉烟的眉头紧锁成一块儿。她正在努力回想着自己在前几天所遇到的情况。 三长老死了——被嫁祸给了胡人首领。不知是谁从中作梗，咄使胡人首领跑了。愤怒的玉家终于决定重新出山，并且在她及笄后，任命她为新一任家主。 绛国皇帝同样也有了对方宣战的决定。 然后她带着戎绍，去找到了孤狼和陆铭，踏上回楚的归程。 噢——她似乎想起了什么。妖华，那个如今都差点被她遗忘了的少年，已经很久没有出现过了。这次的事情有他的参与吗？想必是有的。 韵宁公主……怕是也陷入了水深火热之中，忙得不可开交吧。 已经打起来了，难怪走的时候路边的难民越来越多了。少有人摆起粥铺施舍给他们，只是到底心有余而力不足。只能任凭着这些难民在南迁的路上因为饥饿劳累，最后成为脚下的累累白骨。 哪里黄土不埋人？ 但—— 楚玉烟望着自己的现状。 她的眼睛被黑布蒙上，双手双脚均已经被反绑，完全动弹不得，只能维持着最基本的呼吸。她记得她曾经失去过一次意识，想来现在已经有了答案。 醒来就在这里了。 那么，她是如何出现在这里的呢？陆铭他们怎么样了？还有萧昀——她同萧昀约定好在楚国会面的。 楚玉烟艰难地动了动身子。 此时几近寒冬，但南方的冬天是暖的。所以她的身上，只盖着一条薄薄的被子。身下大概是木床，与绛国那边没有什么差别。 不知怎的，她揣摩着自己的现状，竟是生出一条大胆的结论来——或许这些将她绑来的人根本就没有想过要杀她。他们只是需要她来做些什么。 于是她伸腿，用力地撞击着木床。 木床很快嘎吱嘎吱地摇晃起来。——不稳，材质不算很好，楚玉烟猜测他们应该是在客栈。 “来了来了……！” 也不知摇晃来多久，终于有急匆匆的人赶了进来。楚玉烟只听见了一个人的脚步声，正推门而入。他似乎很是吃惊：“怎么绑成这样了！” “呵呵。”楚玉烟笑了一下。 那人好似被吓着了，手忙脚乱地跑上去给楚玉烟摘下眼罩，只是在解绳子之前有些迟疑。哪位说了不准伤到她，但绳子一解开，她岂不是……会跑？ 楚玉烟道：“我不会跑。” 至少，在没弄清楚情况前，她不会跑。 那人似乎在怀疑她话的真实性，经过了几番心里挣扎后，还是给她松了绑。 两人对峙。 楚玉烟终是看清楚了那人。他穿着身得体的衣服，看上去有些底子。大抵是个随从。 楚玉烟：“我饿了。” 至少，她要先确定自己是在哪里。 那人惊讶于她异常的淡定，还是招呼了店小二取食物来。 537.第537章 绑（2） 上头吩咐过尽量满足她的要求，除了不能让她逃跑之外，一切都可以。 他并不知道楚玉烟是什么人，抓过来对他们有什么意义，他只是一个命令的执行者。 上的菜比较简单而且清淡，楚玉烟拿着筷子，只是皱起了眉，一股淡淡的腥味夹杂着风的气息闯入鼻尖。 “我们现在在哪里？” 她搅拌着碗里有着海鲜的粥，开口问道。 那人沉默：“这个我不能告诉你。” “哦。”楚玉烟应了声，意料之中的冷静，“为什么要抓我？” 那人摇头：“不知道，我只是奉命行事。”说着他又警惕地看向楚玉烟。 楚玉烟笑了笑：“我说过不会跑就不会跑，我这人的信誉还是可以的。” 那人愣了一下。 楚玉烟现在是女装打扮，笑起来的时候眸中似乎装满了整个星空，熠熠的很是好看。再加上她原本姿色便是上呈，只是先前遮了眼睛几乎蒙住整个半边脸，他才没有注意到。 楚玉烟问：“怎么了？我脸上有东西吗？”她还伸手在自己的脸上挠了一下，像小猫似的。 “不……没事……”那人强迫着让自己保持冷静沉着，丢下一句话后转身就走，“你在屋子里呆着，外面都是我们的人，别想逃跑。也别想从我嘴里套出什么话，我是不会回答你的。我住在你隔壁，有什么要求可以跟我提。” 楚玉烟瘪了瘪嘴。 看这男人年纪轻轻，未发觉还挺老实的。许是刚从事不久，也不知道他主子是谁，抓她又有何用意。或许他根本就不是那边的人，只不过是一个媒介罢了。 不过，待那人关上门后，楚玉烟重新望着桌上的菜深思。 吃的东西口味偏甜，清淡，还有海鲜，他们现在非但没有离开绛国，还去了更为南方的地方——这气味似乎是从海边传来的。 楚玉烟站起身推开了窗子。 从窗户外面，这间房间刚好背对着阳光，除了清一色长得差不多的建筑，看不见丝毫能够透露出他们所在地的信息。 ——偏南，靠海，海浪声渐进，有重物相挪的声音。 楚玉烟在脑海里很快组织起地图来。 她在怀疑一件事。既然他们住在客栈，证明他们还没有到达目的地。在南方靠海的地方，又要去赶路……只有一个可能，他们要坐船。 也就是说，他们在港口。 绛国对外开放的港口一共有两个。一个与内陆交往，一个联通外界。楚玉烟不能确定他们所在的这个港口是向北走还是向南走的。 她不知道自己昏迷了多久，现在是什么时候，也不知道萧昀有没有觉察到她失踪。 该如何把消息传递出去呢？ 楚玉烟的目光落在柜子上的瓷器上。这个从楚国进口，花纹很眼熟……似乎能够透露着什么信息。 难道这个港口链接内陆？ 下一秒，她的手已经向瓷器伸去，将瓷器砸了下来。 “啪嗒”一声，瓷器在地上破裂开来，成为一瓣一瓣的碎片。 538.第538章 绑（3） “怎么回事？！” 他过来时，衣衫还未来得及整理。似乎是注意到楚玉烟这边动静很久，生怕一个不留神出些什么岔子来。 楚玉烟冷哼了一声。手起被瓷器碎片划破的手腕，目光落在碎了一地的瓷片上：“瓷器打碎了。” 这人警惕性太高，但是行为举止之中又保持着对她的尊重。该如何攻破这道防线呢？ 那人确实被吓着了一下：“怎么会突然掉下来？你受伤没有？要不要……” 上面的人吩咐过可是得将人毫发无伤地带过来，所以纵然把她绑起来，绑的时候也尤其小心，她的皮肤那么嫩，真是生怕在上面留下些红印子来。况且一等她醒来，就马上解开绳子了。但现在…… 却说着，楚玉烟嘴角冷意扩大：“小伤而已，真以为会丢了命不成？本姑娘不过是喜欢在这里，多看了看，一不小心碰倒了瓷器。” 这刁钻劲儿一上来，跟之前简直判若两人。 楚玉烟：“虽然是小伤，但疤痕也会在皮肤留下痕迹的。那些人不是吩咐你要照顾我么？你就是这么照顾的？药呢？” 那人神色中有丝迟疑。这分明才应当是楚玉烟正常的样子，只是现在看出来…… “算了。”楚玉烟的杏眸瞪着他。“其实该知道，照顾我不过是客套话罢了。你留下，回答我几个问题。” 她的语气却是随着她的话软了下来，没了刚才的强硬。大概是想找个人陪她说说话，但是碍于性格没有说出来。 一个人，一个未及笄的少女，被关在这密不透风见不到阳光的小屋子里。那人懊恼了下，差点忘了她还是个小女孩！她之前表现的太过冷静了，加上她的容貌，很容易将她的真实年龄忽略。他思忖了下，觉得只要他保守着就不会将秘密说出去，况且即便是他对于这次行动也不是很了解；便缓和下脸色来，转身道：“行吧。” 楚玉烟唇角勾了勾，笑了出来。 她倒了两杯茶。 “大哥，坐。” 她的笑容明明不深，可是没来由的却有一种奇异的力量，让人觉得心里很是舒服。再加上这近乎善意的举动，那人轻而易举便放下了先前的警惕之心。 到底还是个小姑娘。 “我们这是要去哪儿？”楚玉烟问。她的目光投向窗外，眼中有一丝落寞。 那人自然是懂她为什么会这么问。外门上了锁，这房间在走廊尽头，刚好与前方的港口相背，她根本不知道自己身在何处。想必她也很清楚自己不会告诉他，所以跳过了这个问题。 是个聪明的。 “坐船。” 那人的话简洁明了。 楚玉烟倒也明白了他不会说出目的地。她皱了皱眉头，先前那打碎瓷器的劲儿又上来了：“坐船？跟一群人挤在一起？” “呃……”那人语塞了下，许是问题来的太突然，他不知道该怎么回答她。 是了，差点忘了。这姑娘来头不小，想必以往都是好吃好喝伺候着，哪受过这种委屈？没哭没闹已经算不错了。 539.第539章 绑（4） 所以…… 这会儿她是想干嘛呢？ 那人见她秀眉蹙起，皱的很深，似乎并不乐意。 “那你想如何？” 楚玉烟盯着他的眼睛：“我并未及笄，未出阁的姑娘岂能随一群陌生人去坐船？你们的人想必也不少，索性包辆船不就好了。” 她在赌，赌那个将幕后之人对她的态度。 从那人的种种现象中不难看出，幕后之人另有目的。至少现在不会伤害她——她甚至觉得这人会满足她提出的要求。 果不出其然，那人犹豫了一下，点头道：“好吧。” 船上人多眼杂，那些找她的人有不少，他也担心会让楚玉烟跑了。虽然楚玉烟嘴上说着不会跑，但他终归还是不太信任。 他没有停留多久，桌上的茶凉了，他拿起杯子来一饮而尽，就转身离开了，临走前还是那句话：“有事随时叫我。” 倒一点也看不出来楚玉烟是被绑架的样子。 楚玉烟倚床而站，望着他渐远的背影，缓慢地将门带拢。 现在还在绛国，萧昀纵然有滔天本事，到了异国到底也行事不变。如此一来，只能靠她自己想办法逃出去，向萧昀的人传递消息。 就看萧昀能不能明白她的用意了。 …… 与此同时。 潋滟的雨水落在青石小巷上。雨打屋檐的声音在此时分外扰人心弦。雨水顺着男子手中的剑柄流下，缓缓的穿过他的指尖。 “主子，十二城的城门都找遍了，没有夫人的踪迹。我们在绛国行事多有不便……” 单膝跪地的下属声音像是机械般的没有感情。 “找不到，为什么还要来见我？”他的声音是低沉的，似乎几夜几夜没有入眠的沙哑，“一个州没有，就去找另一个，一个国没有，就去找别的国，一块大陆没有，就去其他的大陆！无论付出什么代价，都要把她找回来！” “……是。” 下属震惊。他实在没有想到素来冷酷的主子，内心的执念竟是这么强。为了一个女人，能够达到这种境界。 他没有见过这位夫人是何人，只是单看主子现在的态度就可以猜测到，夫人在主子心中的地位怕是太不一般。 甚至，纵然连主子也是跑遍了全城，几天几夜没有合眼。 下属不久后便告退。留下萧昀一人站在雨中，附近潺潺的溪水从他脚边淌过，倒映着他精致而完美的侧脸。此时此刻，却是失神的面无表情。 “楚小烟。” 他浓黑的眸子中，似乎有暗流在隐隐涌动，翻卷着不知名的残云。仿佛下一秒就呼之欲出，击垮撕裂他身上的最后一丝理智。 “……等我。” “来找你。” 她在他眼皮子底下消失了——她竟在他眼皮子下消失了！那一刻他犹如窒息，下一刻便再也无法恢复冷静。可一连几日都没有她的消息，万事运筹帷幄的萧昀终于在这一件事上栽了跟头。 有很多很多以往从来没有出现过或已经很久没有出现过的情绪在他身上出现了—— 慌乱，害怕，恐惧…… 540.第540章 绑（5） 似乎上辈子临死前的那种绝望无助的感觉又重新回来了……并且很快占据了他整个胸腔心房意识。 重生以来唯一那抹阳光就这样不见了…… 让他怎会甘心！ 萧昀的手紧紧握住了剑柄。 抿紧的薄唇呈现出病态的苍白，乌黑的眸子中血丝布满，本是无可挑剔的侧颜此刻却多了几分倦态…… 不，他不要。 心不能乱。找到她之前，不能乱！ 一张张地图在他脑海中浮现，属于绛国的城市一点一点在他眼前闪现。周围的城既然已经找过，那他们大抵是出了城的。出城的路太多了，但若是往西北走，便是朝着更深的陆地，在路上翻山越岭肯定要耗掉很多时间。如果他们想在最短的时间内以最快的速度消失的无声无息……那么可以选择的最方便的路只有一条。 水路！ 绛国有两大港口，一个对外一个对内。如果他现在赶过去，大概还需要一两天的路程。 ……一定要，等到他！ …… 这是整个内陆的最南方，所以纵然是十一二月北方早已大雪纷飞的日子，在这里却没有体现，依然温暖如春。 坐船的人仍不在少数，楚玉烟这一包租整条船的要求提出来，立即将时间往后推了几日。因为船的出海日子均已排好，不可能在这个时候还有时间腾出一条空余的船，必须等着排队。 这样排着排着，一连过去了两三日，他们都是在客栈里待着。 楚玉烟想，自己估计是有四五天没有见到过阳光了。感觉整个人都蔫蔫的，一点也不好受。 于是这回，她将一个搅蛮任性小公举的形象演了个彻底。 比方说刚才她就撒泼了一通，将桌上的瓷碗瓷杯瓷瓶什么的通通砸碎制造出极大的动静——反正这些钱都不需要她赔。然后她永远忘不了店小二来收拾的时候见到她退避三舍的眼神…… 倒也算是达到了心目中的效果。 虽然是自损形象的作为。 那个负责看管她的人更是被她的要求折磨的晕头转向，一会儿要北方的特产，还得从这里穿越三条大街，一会儿要小吃，硬生生得顶着烈日排上几个时辰的队，等他回来之后早就大汗淋漓…… 那人内心只有一个想法： 之前到底是为什么才会觉得这个小姑娘面善好控制呢？！甚至有很多次他都提心吊胆的真怕自己一回来小姑娘就逃跑了，好在每次等他回来之后都发现小姑娘乖乖坐在房间里之后……这一口气才放了下来。 至少证明，楚玉烟除了要求多了点难了点之外……还是很守信用的。因为她已经重复了很多遍自己不会跑，就果真没有了逃跑的意向。 那人深深地叹了一口气。 捻着那人排了一上午才买回来一小袋的红豆糕，楚玉烟眯了眯眼睛，指尖很快将这红豆糕给碾碎了。只看见亮晶晶的粉末从她的指尖溢出，顿时香味溢了出来。 她其实一点都不饿。 因为根本就……没什么胃口。 541.第541章 绑（6） 她故意让那人租下一艘船，为的是把声势办大。只希望萧昀能够觉察到。 来来往往的船一共就几艘，查到这里应该还不难。楚玉烟这几天在思考的是，他们想把她往哪里带？ “走了。” 正思忖着，却发现房间的门被打开了。那人推门而入，手中还拿着黑色的布条。“把眼睛蒙上。” 楚玉烟扯了扯嘴角。 几日的相处下来那人对她的警惕已经卸下了不少，所以那人直接把黑布条递给她让她自己绑——该有的警惕之心还是不能丢的。 楚玉烟乖乖地将黑布条蒙在了自己的眼睛上，四处顿时一片漆黑。她便任由着那人将她搀扶带走。 耳边是潺潺浪花之声，船离港口声音渐进，楚玉烟知道他们这时候已经离船近了。 她没有折叠的很深，眼角的余光悄悄捕捉着地面的痕迹。脚踩在柔软的细沙上，面前是蔚蓝的大海无边无际，她被带着上了船。两旁都是脚步声，楚玉烟无法估计这些人里面有多少是押送她的人，但是只多不少。 ——幕后的人对她还真是重视，几个不够，特地派了一群人浩浩荡荡地押着她走。 生怕她不好抓吧。 但是这同时又说明——幕后之人对她有一定的了解。她无法知道幕后之人对她的了解到了哪一程度，这样一来，逃跑的难度指数又增大了不少。 船即将出海，周围的人越来越少，只有嘈杂的声音还在不断地冲击着人的耳膜。 高大修长的身影出现在港口的转角。 萧昀凝视着几艘船所在的位置，低沉的声音带着华丽的磁性与不可违抗的命令：“你们各找一艘，想办法混进去。我去最右的。” 白天已经查过，今天出海的船共有四艘，其中有一艘是不载客的——通过他手中的势力网，他发现这艘船被人承包下来了。 这意味着什么，他不知道。但是冥冥之中有一种直觉告诉他，这里面有猫腻。 绛国共有两个港口，他调了一部分人过去，另外的继续在陆地搜查。这两天，他的人足迹遍布出海的大小船只，还是没有她的消息。 至于为什么要选择这个港口……萧昀的神色染上几分柔和。 她说过，要跟自己一起回楚国，一起回家的。 所以……他要去找她，回家。 他的步伐轻快，黑色的身影几乎是在顷刻之后已经消失在了人的视线里。 …… 楚玉烟上船的时候，眼睛依然是蒙着的。她拄着手杖，被人扶着，看起来就像是行动不便的官家小姐。只是因为眼睛是蒙上的，所以她并没有注意到，她的身后有道一闪而逝的影子。 随后，附近跟着的队伍里少了个人。只觉察到隐隐有重物落地之声，却无人发觉。 上船之后，那人一路领着楚玉烟去了她自己的房间，这才让她自己解下绑在她眼睛前的黑布条。 楚玉烟皱了下眉，刚一推开窗户，灼热的阳光即刻渗透进来。 她的脸色呈现出久未见光芒的苍白。 542.第542章 会面（1） 只是船离港口已远，除了阳光之外，放眼即是水天一线的无尽大海，什么也看不见了。 完全无法找到任何关于地理位置的有用信息。 楚玉烟叹了口气，还是把窗户给合上了。 那人看了她一眼，却很快又走了，不知道在想些什么。也许是觉察到她心中的失望。 他前脚刚一踏出，却没有注意到从身后伸出来的手——只是微微一劈，他就已经无法承受住气力，歪歪扭扭地倒了下去， 面前颀长的身影，还带着些许激动的颤抖。 …… 楚玉烟的目光落在此起彼伏的海浪上，深深地叹了口气——茫茫大海，该如何将消息传递出去呢？ 真是令人头疼。 已经在海上漂了两天了，一切事情都像往常那样有条不紊地进行着。没有人离开，也没有人来。那人没有限制住她的行动，整个船舱都由她随便逛，但是每至一处，都有看守的人穿着跟那人相似的衣服，一双冷眼瞪着她，让她好不自在，索性便回来不出去了。 若是再不付出些行动来，怕是过不了多少时日，就会回到目的地的。 这个港口最终的目的地是楚国。楚玉烟不确定他们还要赶多少路，但是如果真的回了楚，萧昀怕是还在绛国，到时候他们岂不是更难找到她了？ 还要一点，让她起疑。 自从上了船之后，那人不知道受了什么刺激……改变有点大。 一些细节，总是可以看出很多东西。 面前的门被推开。 几乎是在同一时刻，楚玉烟从靠窗的座椅上站了起来。 那人端着托盘走进，将盘子放在楚玉烟面前的桌上，打开，里面是丰盛的午餐。因为她提出的要求，在吃这一方面那人从来不敢亏待她。 “喂。”楚玉烟叫他，“你这几天都不陪我说话了，真无趣。” 那人的背影僵了僵。他似乎在隐忍着什么，却没有转过头来看她。 楚玉烟继续道：“你做什么亏心事了么？这几天都不敢正脸面对我了，一直低着头。这海上还真是无聊啊，连唯一能陪我说话的你都变得这么沉默了，我真是想念前几天你给我买的芙蓉糕……” 她耸了耸肩，样子颇为无奈地坐了下来，却没有动筷子。 “你吃了午饭么？要不坐下来一起？放心，我不会逃跑的。你这么警惕的样子，其实还蛮可爱的……” 话还未说完，那人已经转过身来，虽然没有看她，但楚玉烟总觉得他的目光似乎落在了她身上的每一处。那种无从下手的感觉，让她很是郁闷。 随即，心中更加肯定了自己的猜测。 前几天她只要这么说，那人会立即恼羞成怒。但现在…… 却看见那人走进了一步，突然抓住了她的手。 那只手，五指修长而有力。从她纤长的五指中穿插而过，那是十指相扣的标志。 楚玉烟的眸子陡然瞪大，不可置信地看着他，隐隐有雾光在眼眶中闪烁。 “吃饭。” 他松了手，淡淡地丢下这两个字。 543.第543章 会面（2） 楚玉烟抬头，灿烂地笑了出来：“嗯。” 手心里，似乎还残留着刚刚与他十指相扣留下的余温；他的手指划过她的手背，在上面缓慢地写下几个字—— 我、在、你、身、旁。 …… 那人醒来了之后，发现了许多奇怪之处。 他是什么时候昏迷过去的？！ 他竟是不知道！ 他环顾四周，发现自己在自己的房间里安安静静地躺着。记忆从那一天走到楚玉烟房间里就开始出现了断片，似乎缺少了一块，让整个脑海都变得空洞起来。 总感觉他忘记了什么，但是怎么想都想不起来……他揉了揉脑袋，后脑勺隐隐约约还有被重物撞击的疼痛。他推开房门，发现隔壁房间安安静静，似乎可以看见里面人的影子。 他很快走了进去。 “你——” 他对上了楚玉烟的眸子：“你又来？”楚玉烟皱眉，指着桌上还未凉透的茶杯：“半盏茶前你进来过一次。我说过我不会跑，要跑的话在上船前我就跑了，哪里等得到现在？” 那人愣了下来。 他明明昏迷了过去，为什么她会一副不耐烦的模样？不对，如果他在昏迷中，那么半盏茶之前他应当还是躺在床上……怎么会走进她的房间呢？！ 不对，不对。难道有人冒充他……船上都检查过了，都是自己人，有人混上来的可能性应当不大。还是说他只是太累了，一觉睡过了头？ “……没事。”他动了动唇，扔下这话就走了，留下楚玉烟一脸狐疑。 想不起来，想不起来，他完全想不起来自己是为什么睡过去的……他甚至不知道现在过去了多久。只能勉强看着海上阳光照射的位置判断时辰。 他不知的是，在他走后，一道人影从窗外一跃而下。 “怎么不继续用他的身份了？”楚玉烟的眉头蹙了下，继续漫不经心地搅动着碗中的白粥，淡淡地问道。 “马上要着陆了，不好装下去，留他一条命。”她身后的人走到她的对面坐下。——是萧昀的声音。“我会伪装成随性的属下跟着你。” “嗯。”楚玉烟点头。两天前，萧昀伺机上了船，借那人的身份在船上呆了两天，她没有想到他找上来会这么快。或许这就是缘分？ 她托着下巴：“看来我对他们很重要。看这大动干戈的模样，你可要小心点。” 萧昀唇角勾起。 只要能见到她，一切都是好的。 楚玉烟的目光落在他身上，仔仔细细地打量了他一番：“你瘦了。”两天他一直用着那人的身份，让她不好仔细看他。现在身份已经还给那人了，萧昀自然隐藏在暗中。 有他在身边，她一下子安心了不少。 “是啊，我瘦了。”萧昀叹气，目不转睛地看着她，语气很是幽怨，“我瘦了，某人却很快勾搭上了新欢，听说还跑大老远排一个上午的队去帮忙买芙蓉糕？估计早就把我忘到九霄云外去了。还真是只闻新人笑不见旧人哭。” 544.第544章 会面（3） 幽怨之深，委屈之深，说的跟真的似的。 楚玉烟：“……” 她默了一下，道：“我那是在试探你。” 先前那人表现的跟以往性格太过出入，她不试探下怎能确定真假？结果一试探就试出了是假的。她又补了一句：“我不是故意的。” 萧昀面无表情：“看样子你跟那人挺熟？一点微妙的细节变化都能觉察出来还出言试探。” 那语气，活生生就像个怨妇。 与他的脸太不相称了。 楚玉烟真怕自己会一个忍不住笑出声来，故作镇定道：“嗯，当然熟。这几天他对我可照顾了。” 萧昀神色更冷。 他索性也不装了，轻哼一声转身就要走，嘴边还丢下绝情的话：“我跑遍大半个绛国费尽心思找你，你却跟新欢你侬我侬卿卿我我，太伤我心了，再见。” 楚玉烟终于忍不住“噗嗤”一下笑了，赶忙起身追上他的步伐，从背后环住他的腰，轻声撒娇：“我知道某人对我最好了。我对天发誓，什么也没有做，买东西只是试探幕后的最终之人对我的态度而已。” 萧昀负手而立，一转身，下巴抵在她的额头上：“那你倒是说说，发现什么了？嗯？” 上扬的尾音细佻漫长，硬生生被他说出了几分旖旎之色来。 楚玉烟便道：“如你所见，他们对我态度还不错。至少暂时不会伤害我。”虽然不知缘由，但越是平静的海面背后往往是越加危险的暴风雨，所以她必须时刻做好心理准备。 萧昀点头。 当了两天的看守，他自然也看得出来那些人安排过来的日常起居都很贴心。就好似…… “你在想什么？” 楚玉烟凉凉地对上了萧昀意味深长的目光。 “养肥了再宰。” 萧昀得出了这个结论。 楚玉烟：“……？！” …… 终是熬过了在船上漫长寂寥的时光。又过了几天漂泊，船终于抵达了目的地。 楚玉烟合上房间的窗户，接过那人递来的黑布条，像来时那样把自己的双眼蒙上。 她知道萧昀一定就在这不远处。他的本事她还是相信的，到底也是活了两辈子的人。 “走吧。” 那人说的简洁。楚玉烟路过他身边时，借着眼角的余光观察了一下他的表情，没有发现什么异样之后舒了口气，跟上了队伍。 莫名其妙消失了两天的记忆，换做谁都会觉得奇怪吧？那人怕是憋在心里没有说出来，又或者是已经找出了真相，只是忍着不说罢了。 楚玉烟有自信他在短时间内不会发现萧昀的存在。 “你们想要带我去哪里？” 楚玉烟还是适当性地问了问。她的声音闷闷的，听起来倒没了前几日的锐气，似乎是海上待久了，什么耐心全给消耗掉了。又或者她发现自己已经没有机会逃出，认了这命。 但，真的这么简单吗？ 没有人知道她内心所想。 那人道：“带你去见主子。” ——果然如她所猜测的那样。可惜楚玉烟双目一片漆黑，辨认不清她的处境。 545.第545章 会面（5） 他们走上了马车，帘子不经意间被风吹开，楚玉烟忽然觉得一个哆嗦，很寒。 她呼出的气已经成了白雾。 像是突然一下子从热带到了南极。 她皱了皱眉头，因为从南方过来，那边还是艳阳天，谁知道气温会下降的这么快。此刻她只是穿着薄薄的袍子，之前在船上还嫌热呢。 “你做什么！” 楚玉烟听见马车外响起了那人的声音，夹杂着一丝怒意。 那本就磁性再加上刻意被压低显得更加低哑的嗓音缓缓响起：“给里面的人加件衣服。我们一队只有她是姑娘，现在下雪了，她不觉得冷吗？” 原来下雪了啊…… 楚玉烟恍然大悟。 怪不得这么冷。 随即她又心生丝丝温暖，车外的他用这样的方式向她传递消息。 那人似乎迟疑了下，估计是觉得萧昀言之有理，便对着下面吩咐了句，立即有人送上件狐裘来。披在身上，果真暖和多了。 那人多看了萧昀一眼，只见他始终低着头，低眉顺眼的模样，似乎没有什么出入。 也许只是单纯的出于一种对女性的关怀？ 那人一时半会儿想不出来答案，索性就此作罢，命人驾驶着马车，缓步前去。 车内的楚玉烟双眼被蒙上，她只得靠着后面闭目养神。然而她的脑海里，却在思考着更重要的东西——从刚才的几句对话中，她已经能简单地判断出她现在的处境。 天气寒冷，下雪。马车踩在地上发出的声音接近于无，他们可能正行走在雪地上——现在是十一月，这个时候会下雪的地方……往北。 船只通往北方的港口只有一个。 ——他们到了楚国！ 很显然，这还不够。他们正沿着楚国的边塞行走，也许还要再往西，到达……九重？ 短时间内想要跨越楚国显然不可能。她估计不会很久就会到达目的地，也就是说，那位“主子”所在的地方，在楚国境内。 如此一来，范围便缩小了很多。 扯了扯肩膀上的狐裘，楚玉烟几乎整个身子都缩在了衣服里。尽管已经在北方生活了好几年，但前世身为南方人，怕冷的体质已经深入骨髓了。以往的湿冷，还真不是一般的意志力能受得了的。 她叹了口气。 …… 楚玉烟本想掐指算着时辰，但一路上马车颠颠簸簸，她便也在摇摇晃晃中睡了去。等到醒来之时，他们早已从大雪中脱离，应当是到了府内，没了先前的寒。 楚玉烟的双目蒙着黑布看不见，但不代表萧昀看不见。他眸色一寒——怎么……会是这里？ 萧曜在很久以前便已经被他设计与摄政王产生隔阂了。但为何……他们还会回到这个地方？！ 难道因为他重生而来，还是没有办法……改变事实吗？ 他的眸中有翻滚的黑雾，在不断的浸透，似乎正酝酿着一场黑色的风暴。 与此同时，楚玉烟终是被他们带了下来。眼睛上的黑布被摘掉，久未见阳光的她，瞬间感到一阵刺痛。 546.第546章 父亲（1） 他们走上了马车，帘子不经意间被风吹开，楚玉烟忽然觉得一个哆嗦，很寒。 她呼出的气已经成了白雾。 像是突然一下子从热带到了南极。 她皱了皱眉头，因为从南方过来，那边还是艳阳天，谁知道气温会下降的这么快。此刻她只是穿着薄薄的袍子，之前在船上还嫌热呢。 “你做什么！” 楚玉烟听见马车外响起了那人的声音，夹杂着一丝怒意。 那本就磁性再加上刻意被压低显得更加低哑的嗓音缓缓响起：“给里面的人加件衣服。我们一队只有她是姑娘，现在下雪了，她不觉得冷吗？” 原来下雪了啊…… 楚玉烟恍然大悟。 怪不得这么冷。 随即她又心生丝丝温暖，车外的他用这样的方式向她传递消息。 那人似乎迟疑了下，估计是觉得萧昀言之有理，便对着下面吩咐了句，立即有人送上件狐裘来。披在身上，果真暖和多了。 那人多看了萧昀一眼，只见他始终低着头，低眉顺眼的模样，似乎没有什么出入。 也许只是单纯的出于一种对女性的关怀？ 那人一时半会儿想不出来答案，索性就此作罢，命人驾驶着马车，缓步前去。 车内的楚玉烟双眼被蒙上，她只得靠着后面闭目养神。然而她的脑海里，却在思考着更重要的东西——从刚才的几句对话中，她已经能简单地判断出她现在的处境。 天气寒冷，下雪。马车踩在地上发出的声音接近于无，他们可能正行走在雪地上——现在是十一月，这个时候会下雪的地方……往北。 船只通往北方的港口只有一个。 ——他们到了楚国！ 很显然，这还不够。他们正沿着楚国的边塞行走，也许还要再往西，到达……九重？ 短时间内想要跨越楚国显然不可能。她估计不会很久就会到达目的地，也就是说，那位“主子”所在的地方，在楚国境内。 如此一来，范围便缩小了很多。 扯了扯肩膀上的狐裘，楚玉烟几乎整个身子都缩在了衣服里。尽管已经在北方生活了好几年，但前世身为南方人，怕冷的体质已经深入骨髓了。以往的湿冷，还真不是一般的意志力能受得了的。 她叹了口气。 …… 楚玉烟本想掐指算着时辰，但一路上马车颠颠簸簸，她便也在摇摇晃晃中睡了去。等到醒来之时，他们早已从大雪中脱离，应当是到了府内，没了先前的寒。 楚玉烟的双目蒙着黑布看不见，但不代表萧昀看不见。他眸色一寒——怎么……会是这里？ 萧曜在很久以前便已经被他设计与摄政王产生隔阂了。但为何……他们还会回到这个地方？！ 难道因为他重生而来，还是没有办法……改变事实吗？ 他的眸中有翻滚的黑雾，在不断的浸透，似乎正酝酿着一场黑色的风暴。 与此同时，楚玉烟终是被他们带了下来。眼睛上的黑布被摘掉，久未见阳光的她，瞬间感到一阵刺痛。 547.第547章 父亲（2） “这是象征玉家家主的玉佩，由每一任家主赐名，亲手刻字传给下一代。名字是阿琉起的，字是我刻的，当年用的那把匕首我还保留着，每一个轮廓我都记得很清楚……” 男人的语速倏地变得急促起来，想起了那些美好的事，他的脸上就止不住笑意。 只是，也只能活在回忆里了。 当年那个纯真美好的玉琉，早就成为了虚幻的泡沫。 楚玉烟咬着下唇，从进来到现在她一直没有说几个字，直到现在，她终于想开口了。 “既然您是我的父亲……我的意思是，我现在已经快及笄，为什么要等现在才来找我呢？” 明明听着像怨言，可她的语气中却没有丝毫的抱怨成分，有的只是认真——那是一种近乎陌生的认真。 男人的眼眸沉了下去。 但是他也知道，他们只是刚刚相认，想要她真心接纳她还没这么快。 “我找不到你。”他低声说道，“我的伤，用了整整十年恢复，在此期间我不断扩大自己的势力，让我的眼线能够遍布全世界。我知道你成为了楚国太子，女扮男装十余载，可当我的人找到那儿之时……却传来了你的死讯。” 楚玉烟一个趔趄。 她想起来了，那还是去年她借以脱身，故意跳进摄政王的圈套，想暂时摆脱楚琰这个身份。 女扮男装，他知道她是女扮男装。 似乎可以确认了。 其实楚玉烟并不怀疑这男人会说谎，毕竟是不是亲生父亲对她没有意义。是如何，不是又如何？她对这身体的父母没有任何亲情可言，就算突然冒出来了，她也只是觉得这样限制了她的生活。 在这里，她不渴望亲情。 男人看她没有反驳，内心的真切愈加深，“小烟……” “最后一个问题。”楚玉烟比了一根手指，不过她知道男人背对着她，看不到她这个手势，“我现在在哪里？其实我们可以和平解决，为什么要把我绑过来？” 听到“绑”这个字眼，男子猛地转身来。 只是他带着面具，让人看不清他的脸。只隐隐觉得他似乎出了而立之年，脸色苍白接近于无，光从轮廓来看，还是不减当年俊美。 “我吩咐过他们好好招待你。你现在在楚国，具体位置我不能告知你。但是你要清楚，我是不会害你的。” 我是你的……父亲啊。 楚玉烟点了下头，算是明白了。男人有些失落，没有想象之中的猜疑，又或者是感人的相认场面，她表现出来的是出乎意料的冷静……冷静的就像她是一个局外人一样。 这种不放在心上的冷漠，却又恰恰是最为伤人的。 “小烟，我赶在你及笄之前将你找到，是为了告知你一件事。”男人想了想，还是继续说了下去。“你是不是天生内力超乎常人，打通经脉之后，不费吹灰之力就达到了常人用十几年几十年无法攀登的巅峰？甚至，对于一些简单的毒素，可以做到完全的忽视。” 548.第548章 父亲（3） “但是你有没有想过……到底是什么原因，给你带来这些益处的？” …… 直至那男人离去，留楚玉烟一个人独自在房间里，她还仍然无法从刚才的震惊中回过神来。 那个男人给她讲了很多很多，包括他与她母亲的事，同样也包括她的。 其中最重要的一点，便是……关于她的身体。 其实在之前楚玉烟就有想过，到底是什么促使自己与寻常人不一样？她的内力，用她半个师父的话来说，便是百年难遇的奇才、好苗子…… 但这话听着，怎么都觉得带着些深意。起先楚玉烟并不知道那是什么意思，直到现在听了那男人……也便是她父亲的话之后，才倏然恍然大悟。 那种感情，叫做怜悯。 为什么要怜悯她？ 直到现在，她终于有了答案。 那男人说，楚国皇帝为了让玉琉无法逃走，废了她的武功。甚至不惜以药物迷了她的神智。所以玉琉才会在大好年华中香消玉损，连带肚子里的楚玉烟，一并染上了毒素。 玉琉自幼习武，死前，她的内力孕育着胎儿，在最后，把内力将毒素，全部都传给了她。 因此她拥有着玉琉的内力，再加上那些毒素带来的副作用，竟然巧妙地将她的内力冲上了一个高度。 但同样，经过这么多年的研究，那男人也得出了结论。 楚玉烟记得他刚才问了自己一个问题。 ——你还记得你昏迷了几次吗？ 于此，楚玉烟才真正回想起来自己近日的状况。最开始的昏迷，是在三个月前，那还是在秦岭落脚歇息，她感受到头部晕厥，仅仅只是以为自己喝多了酒。再者便是在一个月前在玉家，那一次愈加严重，人大抵昏睡了十几个时辰，请来的大夫说是疲劳过度。接下来就是半个月前那回……说到底，若不是因为她昏迷，毫无抵抗能力，怎会被这些人绑来？ 坐马车来的时候，她也觉得一路上昏昏沉沉的，似乎一个不留神就会睡去。 听了她的话，那男人的神色愈加愈沉重，最后说道：“……果然，是这样。” 以楚玉烟的身体状况来看，是无法承受住那么强大的内力的。毒素在十几年的日积月累之中，已经开始逐步侵蚀她的身体。 迟早有一天，深入骨髓的毒，会吞并她的心脏。 楚玉烟沉默了很久。 男人道：“恐怕……还有一年。我一定会想办法，找最好的药，请最好的大夫……” 楚玉烟没有说话，只是看着他一个人自言自语，最后忍痛离去。 还有一年，也就是说，她可能最多活不过十六岁。宛如当头一盆冷水浇下，浇的支离破碎。 还以为她的人生才刚刚开始，没想到老天给她开了一个这么大的玩笑。但，还有一年，她还有机会，如果能在一年之中寻得解药…… 唯一的线索便在楚国皇宫了。毒，到底还是楚国皇帝给玉琉下的。 难怪那男人现在会在楚国。 临走前男人坦白了他的身份。 549.第549章 父亲（4） 这个大陆，潜藏着一股神秘的势力，隐匿于江湖。有人说这股势力真正集中起来，能够与大陆上任何一个国家抗衡，也有人说这仅仅只是噱头，因为这股势力并没有怎么介入百姓的生活…… 只是听闻，这股势力融合了江湖上的各大门派，不同于朝廷。江湖人有江湖人一套的规矩，面对朝廷，是两两对立的态度。大抵令人惧怕的，是江湖人十步杀一人千里不留行的作风吧。 楚玉烟只是在去楼兰的时候，听到过这股势力的名字。但是却没有想到，有朝一日，这能与自己扯上关系。 ——万象阁。 她的父亲，那个连姓名都不曾知道的男人，正是万象阁的现任阁主。 房门被推开，高大修长的身影遮住了她纤瘦的影子。萧昀低着头，态度谦卑地将手中的盘子放在楚玉烟面前的桌上，轻手轻脚关上了门。 抬头，面对的就是楚玉烟略带戏谑的眸子。 “小昀子，给本姑娘捏捏腿。”她随意摆了摆手，举手投足之间有种浑然天成的洒脱之意，深深的令人着迷。 萧昀压下墨眸中的深意，逐渐染上一抹笑：“遵命。” 楚玉烟咯咯笑了出来。 闹腾了会儿，她才将刚刚经历的与萧昀说了出来。只是她刻意略去了有关她身体的信息，只是点明了那男人的身份。 萧昀看着她，眉目间有几分恍然大悟。随即……也说出了自己的发现。 “我看见萧曜了。” 并且，前世困扰他许久的一个谜题，终于得出了答案。 楚玉烟停下动筷子的手：“萧曜？！” 萧曜怎么会在这里？难道说萧昀重生让蝴蝶的翅膀扇动了？ 萧昀点头，又说出了另一条发现：“他喊你父亲义父。” ……！ 兜兜转转，又回到了原点。楚玉烟如何也没有想到，那男人居然是萧曜的义父。 萧昀沉声道：“我始终不明白，无论前世今生，萧曜的崛起都那么突然。严格意义上来讲他比我还要小上半岁，而我重生而来，他理应被扼杀在摇篮之中的，却还是一直走到了现在。” 他这些年来一直无法将萧曜的势力连根拔起，根本原因在于——萧曜的背后，有一股强大的势力，支撑着他久兴不衰。 万、象、阁。 “我记得前世杀死……楚琰的时候，萧曜与我怄气了几天。原来是因为楚琰是他义父的女儿啊。”留着楚琰有大用，也就是说萧曜其实早就知道楚玉烟的真实身份？ 楚玉烟秀眉蹙起。 萧昀的手指，轻轻叩了叩桌面。“现在还不清楚萧曜知道些多少，但他在你父亲心目中的形象可见一斑。看来，动手的计划要提前了。” 楚玉烟应声。 萧昀忽然就凑了上来。 他近在咫尺的脸、薄如蝉翼的眉、潋滟般的眸与鼻尖呼出的气息，一同闯入，扰乱了楚玉烟的呼吸与心神。 他缓缓启唇，眉目间有蠢蠢欲动的玩味： “楚小烟，我们来做一件有意思的事情吧。” 楚玉烟：“？！” “私、奔！” 550.第550章 父亲（5） 当然最后，还是没有“奔”出去。 不是因为萧昀没法施行，而是被楚玉烟拒绝了。 她的理由也很明确：“我暂时还不想走。这里面一定有许多有意思的东西，等我先留下来，玩够了再去找你。” 于是接下来的这几天，萧昀幽怨的眼神几乎可以把她砸死了。 活脱脱受了气的小媳妇儿样。 楚玉烟很无奈…… 等到那男人领着另外一名青年走来之时，先前从楚玉烟房中离开的萧昀忽然停下了脚步，躲至一边。纵然是冒着被发现的风险，他也不、走、了！ 因为那男人带来的不是别人，而是——萧曜。 彼时，楚玉烟正在百无聊赖地把玩着梳妆台上的胭脂。见那男人走来，了了行了个礼，才注意到站在他旁边的萧曜。 她压下眼中挥之不去的震惊。 虽然早已发现萧曜和那男人的关系，她也猜到迟早要跟萧曜见一面，但是没想到会来得这么快！ 她曾经是在大庭广众之下见过萧曜的，所以不必担心男人对她知道萧曜身份起疑。但问题是，他们时间有一个变数…… 萧昀啊！ 萧昀变了那么多身份，甚至都混在了萧曜的身边……这些萧曜是不知道的。于是面对萧曜时她还得装傻…… 而后就有了如下一幕。 楚玉烟微微挑起了眉毛。她放下胭脂盒，正视起面前的青年来。 作为与萧昀一母同胞的兄弟，无疑他生的很好看。若说萧昀是放荡不羁爱自由的典型，那么他就是另一种极端——入骨的清冷。 他一言不发地站在那儿，与萧昀几分相似的容颜上没有多余的表情。纵使觉察到楚玉烟在打量他，他也没有做出过多的反应。仿佛面前的只是个陌生人——似乎他们还没有过节。 楚玉烟扯了扯嘴角：“这是，皇子殿下？” 男人这些年来眼界遍布，对楚国太子多有了解，所以他们见过面这一事他是知道的，也不惊讶楚玉烟会认识他。光凭这小子的容貌，怕是要记上好久。 萧曜淡淡地看了楚玉烟一眼。 最开始的见面是在楚国皇宫，那时她穿着中规中矩的太子着装，若不是义父说起，他真不知道这样的人会是一个女子。 一个再三破坏他计划的女子。 那个大雪纷飞的夜，她在帐篷内正襟危坐耀武扬威的模样历久弥新，很难与面前这个巧笑倩兮的人联系起来。 她生的好看，无论男女装打扮，都似乎看不出纰漏。只是觉得这人本应该就是这模样，完美的浑然天成。 他当然不知那是因为楚玉烟在换上男装时，稍稍修正了自己脸上的线条，抹去了那属于女子的阴柔。但如今换回女装，才将脸上的伪装一并卸下。 “是。”男人点了下头，“小曜，这是我女儿，你们是见过面的。” 萧曜轻轻“嗯”了一声。两年未见，他的声音依旧泠泠清冷，没有变过。 “父亲是什么意思？” 楚玉烟蹙眉。 “小曜是我的义子。”男人微笑着说道。 551.第551章 逼嫁（1） 楚玉烟皱了下眉。 她的声音带着些许愕然。 男人继续道：“过几天，你随小曜去九重国。那里相对来说比较安全，有小曜保护你，我放心。” 他顿了顿，道：“你还有半个月就及笄了吧？” 楚玉烟轻轻点了点头，却没有明白男人的意思。 及笄算是古代女子的成人礼了。但是对她来说意义不大，也许她本身就没有把自己融入这个世界吧。 因而她并不在乎及笄。 况且及笄礼由亲人举办，她又没有能够为她办礼的亲人…… “那行。”男人笑了下，看向萧曜，深色染上几份凝重：“交给你的事情办好了吗？” 萧曜扯出一抹笑来：“当然。” 见惯了他阴狠或面无表情的样子，这还是楚玉烟第一次看见他笑。或者说这只能是一个面部发生变化还不能称之为笑的轻微表情。 “那，”男人没有多说，“我就先走了。” 说着，还没等两人发话，就已经踱步而去，似乎生怕接下来会出现什么变数似的。 简简单单几句对话，楚玉烟在心里已经有了初步的估量。 男人并不清楚她的真正关系。或许这一次她跟玉家早已谈好的事情，男人也不知情。也就是说，她现在在男人的眼里，不过是一个无家可归无依无靠的孩子。尤其是楚国太子的身份已废，才会流落到绛国。 这样的认为，还真为她提供了许多便利啊。她先前还想着自己该怎么蒙混过关，继续在这里待下去，甚至想过装失忆……这下好了，失忆不用装了，直接说什么都不知道就行。 但—— 眼前的情况，怎么有点不对？！ 那男人把她和萧曜单独留在了一间屋子里？他什么意思？ 萧曜算是她义兄，这是要让她……多多跟萧曜熟悉吗？ 楚玉烟向后退了几步，坐在了萧曜的对面。伸手轻轻磕了磕桌子，对他说道：“请坐。” 萧曜看了她一眼，也没说多余的话，真的就坐了下来。 “该怎么称呼你呢，皇子殿下，还是……义兄？” 楚玉烟不紧不慢地说了出来。到底是谁也没有想到，这一次见面会以这种滑稽的方式。 萧曜只是似笑非笑地看着她。他那与萧昀神似的脸上，露出相似的神情，有几分重叠的感觉。“你知道你父亲为什么把我们单独留在一起吗，太子殿下？” 一句话，可以默认了称呼。 楚玉烟也皮笑肉不笑：“请皇子殿下为我解惑。” 那句“太子殿下”叫得还真是讽刺啊！听着怎么就这么不顺耳呢？ “因为……”说到这里。萧曜倏地站了起来，他的下颌差一点就贴近了楚玉烟的额头。白皙的肌肤似乎近在咫尺，透露着几分玩味。那清冷的声音此刻听起来，占多的是刻意的冷笑。“他要把你嫁给我。” ……卧槽！ 楚玉烟几乎拍案而起！ 这是闹哪一出？？ 从楚玉烟的脸上看见了想要的神情，萧曜显然很满意，继续说了下去。“我的登基大典即将到来，彼时，你就是皇后。” 552.第552章 逼嫁（2） 陌生的气息逐渐钻入楚玉烟的鼻尖，面前的人表情带着些许讽意，和道不清的情绪。也许，还有着……同情？ 楚玉烟后退了两步，拉开自己与萧曜的距离，冷冷的眸光落在了萧曜身上，锋利如刀刃。 萧曜嘴角的弧度收敛，毫不在意地对视上楚玉烟的视线。 “我也是近日才知道的，为什么这么安排，你得去问问你的父亲。” “你什么态度？”楚玉烟却自觉忽略了他话中的挑衅意味，而是与他对视上。 他比她要大上两岁，算起来也不过是十七岁的年华。他刚刚说他要登基？十七岁便登基？到底是谁沉不住气？ “我？”萧曜咀嚼着她的话，似乎并没有因为楚玉烟与他拉开距离而感到窘迫。“我觉得这个提议，好像还有点意思。”他注视着楚玉烟，直勾勾的模样似乎已经把她当成了势在必得的猎物。 他一点也不在意自己将来要娶的女人是谁，或者说他根本就不想拥有爱情，女人对他而言不过是传宗接代的工具。他的内心装着自己的宏图霸业，所以他要的女人，只需要乖——乖乖地呆在他的府里，照顾好孩子，把自己管好就行。其他的，他一点也不在意。 碰巧的是，楚玉烟光是看上去就与他理想中的伴侣一点也沾不上边。他起先还有些疑惑，后来却猛地明白了男人的良苦用心——绛国和西部草原已经打起来了，楚国不可能按兵不动，这个时候，只有在他身边才是最安全的。 看来他对这个女儿还是真的想宠爱。只不过可惜的是，这女儿却只剩下一年寿命了。也不知道能不能活到十六岁呢？ 一想到这里，先前对楚玉烟的排斥也荡然无存了。纵然她再怎么嚣张，她所剩的也不过短短一年寿命，他看向楚玉烟的目光甚至带着些怜悯。 初见时那嚣张、睥睨到不可一世的人，仿佛运筹帷幄的自信与从容……这些情绪在她身上出现给他敲了大大的警钟，迟早有一天她会成长为他强劲的对手。如果能够在此时成为她的家人，捆绑住她让她为己所用，何乐而不为？ “所以，太子殿下，你应该称我为——夫君了。” 楚玉烟只是面无表情地望着萧曜。 这张脸与萧昀神似，怎么做出来的事就一件比一件闹心呢！？ 真让她不好开口下去。 “呵呵。” 于是她做出了如下反应。 萧曜往凳子上一靠，似乎也并不在意楚玉烟的态度。反正她在他们手上，就算她不愿嫁，他们也有很多办法让她嫁。此刻来，只不过是来通知她罢了——通知她一个注定要接受的事实。 萧曜说道：“我们明日就启程，抵达九重的时间约莫是四天。你还有五天的时间可以消化这个消息。好自为之，未婚妻。” 他看了楚玉烟一眼，话语说出来不带反驳的机会。 他想从这个女孩子的脸上看见惊愕、羞恼甚至愤恨。 但…… 很可惜，并没有。 553.第553章 逼嫁（3） 她的反应，比预想之中……要平静得多。 纵然那些预想之中的复杂情绪有出现，在她脸上停留的时间，也不过是仅仅一瞬间罢了。 好像，有点意思。 “不用了。” 楚玉烟忽然说道。 “什么？”萧曜没跟上她的逻辑。还真想再看看她惊慌失措的脸啊……真可惜，没有了。那些美好的让他疯狂的情绪……没有了。 他压下眸中翻卷的惊涛。 啧，还真是遗憾，没多看一会儿她可怜的样子。 “你不是说要给我五天思考时间么？我现在可以告诉你，我好了。”楚玉烟说道，她的声音淡淡的，没了先前的起伏，似乎是极为平静地接受了这个事实。 “……” 萧曜默然。 为什么总觉得这逻辑有点不大对？！ “明天什么时候启程？”她很快又问道。今晚是不是该收拾下东西……噢，忘了，她是被绑来的，没什么可收拾的东西。 “早上。”萧曜狐疑地看着她，她真的有把他的话听进去吗？总觉得不太靠谱。不过接受了也好，省的他多废嘴皮子功夫，他向来只喜欢逼迫。跟聪明人打交道，就是要方便些。 毕竟识趣。 楚玉烟继续乖巧地点了下头。随即把双手置于身后，抬眼问道：“你已经通知到了，是不是可以走了？” 萧曜以一种略带些不可思议的目光看向她，打量了她许久，似乎是确定了她的话的真实性之后，这才不紧不慢地走了出去。 ……虽然总感觉有什么地方不对，但她答应了总归是好的。还以为要下点功夫。不管她说的是真心话还是假话，总之……先把她带过去再说。 她不认，也得认。 刚刚将门带拢，她却被人从后面抵住。 随即，带着不容抗拒的气息压了上来。这一次，他的吻强势而霸道，一点一点剥夺她的呼吸，剥夺她的意识，仿佛要让她深深沦陷在他的怀抱之中…… 差一点就尝到了咸腥味。 萧昀一遍又一遍咀嚼着这个词，原本低哑的嗓音带着些许的杀意：“未、婚、妻？” 楚玉烟顺毛：“别冲动，留着些精力去秒他们。” 萧昀：“……” 看着她的态度，突然就觉得更加生气了怎么办？ 楚玉烟接着道：“没办法，如果不答应他们的话我就没法继续在这待下去了。你也看见了，后面的路那男人都帮我铺好了，不想走也得走。” 她的语气显得非常无奈。就是有一种……入了个大坑的感觉。 “哼。”萧昀只是将头靠在她的肩膀上，闻着她身上熟悉的气息，才让差点被怒火吞噬的内心一点一点平静下来。他差一点就忍不住冲出来，要同萧曜打生死战了。 那一刻，所有的理智荡然无存。 “我现在就回楚国。”萧昀面色冷冽，“他萧曜不是想要办封后大典吗？我就在当天把你抢过来！”在全国面前好好让萧曜看看，面前的人是他的，不是萧曜的！ 楚玉烟终是把嘴边的话给吞了进去。 554.第554章 逼嫁（4） 吃醋的男人在这个时候是没有理智的，等他的理智回来了自然就不会这么做了！ 正因为她这么想，所以她不会知道……萧昀真不是在开玩笑。 在未来的半个月后，他真的这么做了，做的轰轰烈烈，举国皆知。 “我走了。”萧昀温柔地揉了揉她的头，他的墨眸中酝酿着的是暴风雨前的风暴，复杂得令人无法忽视。他的手指慵懒地穿过楚玉烟的黑发，似乎想让时光在这一刻也变得悠远漫长。 楚玉烟轻轻点了点头。 “半个月……”萧昀道，声音听着咬牙切齿，“不准让他碰你！” 楚玉烟再度点头。 真够幼稚的。 萧昀几乎是一步三回头，最后再恋恋不舍地看了她一眼之后，一闪身离开了这里。 一想到要把自己媳妇儿交到别的男人手上…… 不忍了不忍了！！ 摄政王什么的还是哪儿凉快去哪儿吧！！ 辗转间，他已经做出了一个决定。 这一刻，楚玉烟还不知道……让萧昀听见萧曜的话，到底引发了多少……后果。 …… 这一次离开之时，楚玉烟没有被蒙上黑布，而是坦然地走了出去。 到底没有想过，不过短短几天时间，自己的身份变化这么快。不过……其实本质上也没有改变，她仍然是被带走的。 男人的想法很简单。她在外面没有接应的人也没有亲人，自然不可能有去处，相认之后自然要跟他走的。而萧曜……他始终没有表露他的态度，楚玉烟也拿捏不准。 这个男人，是萧昀一母同胞的兄弟。真正近距离与他接触起来，才发现他如此深不可测。 走上马车时，楚玉烟与萧曜擦肩而过。他骑着马走在前面，似乎颇为深意地看了楚玉烟一眼，眸光意味深长。 楚玉烟不说话。 她只是淡定地走进马车，将帘子带拢之后，便阖上了眸子。 四处，再无声音。 男人说过，她的及笄礼已经开始筹备，她会同萧曜站在一起……被众人所知。 大概吧。 …… 几日后。 萧昀招待了一位特殊的客人。 香炉的熏香徐徐升起，他低头抿了口茶，似笑非笑地睨了一眼对面坐着的人。 “大皇兄，别来无恙。” 楚珞沉默。 楚琰死后，楚国太子之位一直空缺。摄政王上位，楚国皇帝也身死，一时之间权衡天下，无人能比。但就在这个时候，萧昀出来了。 这个从来都被当做空气看待的废物皇子，甚至没有任何一个人将他放在眼里……却在这个时候站了出来。 乃至分了摄政王的势力，一步一步爬的比他们任何一个皇子都要高。 就连他，也在摄政王掌握最后权利的第一时刻，被调去了边疆。 听上去是加官进爵，实则已经将他打发了出去。可以说，他的权利在第一时间被摄政王剥夺了去。 这大概只能说明他在摄政王心目中还算是一个威胁？ 可万万没想到…… 最后出现的，却是他。 他颇带讽刺意味的目光落在萧昀身上。 这一刻，他忍了很久吧？ 555.第555章 逼嫁（5） 还真是不容易啊，这么多年装疯卖傻还要装病，就为了等到皇帝死了这一刻。 楚珞想。 可怜了那群曾经嘲笑过萧昀的人，当时的萧昀怕是不知道在背后笑了他们多少次，只是不喜形于色罢了。 瞧，直到这一刻，什么都现出原形了。 “别来无恙。” 兴许是觉得自己的目光太过赤-裸-裸，楚珞沉吟了一下，收回了自己打量的视线。“二皇弟。” 他咬重了这个称呼。 萧昀不置可否，顺手倒了茶，“大皇兄，请。” 楚珞淡淡道：“恭敬不如从命。” 萧昀的目光落在了楚珞身上。这位大皇兄不请自来，来了之后又扭扭捏捏半天半天不说明来意，他索性开门见山道：“大皇兄所为何事？” “……” 没有想到萧昀会这么快挑明，将那块亲情的布给掀了。 楚珞脸色稍稍变了变。 他便道：“我们兄弟二人许久没有见过面了。说起来，自从三皇弟去世之后……” “啪嗒”。 萧昀手中的茶杯磕到了瓷质的茶壶。 楚珞的话戛然而止。 萧昀微微一笑，不紧不慢道：“大皇兄继续。真是抱歉，最近几天精神不太好，拿杯子都拿不稳了。” 楚珞略无语——你一眼就看破了我的企图，真的是精神不太好吗？怕是你比谁都警觉上三分。 真是老谋深算的狐狸。 “二皇弟精神不太好？”楚珞故作惊讶，他故意忽略了萧昀话里的逐客之意，戏还是得演下去的，哪怕心里腹诽，他的来意还没有说明，他可不想这么快走。 萧昀唇角弯了弯，“不比大皇兄，整日在沙场征战，自然不用担心身体的问题。” 楚珞语塞。 近距离才发现，萧昀只是稍稍笑了下，却俊美的不似凡人。哪怕半边脸淹没在面具之下，可露出来的另外半边精致的轮廓，依然夺目的让人离不开视线。这样的人真的是他同父异母的兄弟吗？身上流着的，是与他相似的血脉…… 忽略他脸上的半边面具，他实在太完美。楚珞发现就连先前见他那病态的苍白都褪了不少，也不知道是真的，还是他原本就是装的。 毕竟这两年来自己一直在边疆，只有到了这几天才好不容易有机会回来。这时候他才发现，楚国的格局，都要变了。 “大皇兄远道而来，就是为了向皇弟问安吗？”萧昀笑了笑，反问道。那笑容看在楚珞眼里，只觉得跟之前的自己有几分相似——不正是略带讽意么？ 心中暗道，但却面色不改。 楚珞道：“还是二皇弟精明。不瞒二皇弟说，我这一次……是想与二皇弟，谈合作。” 萧昀惊讶地挑起了眉毛，似乎真的因为楚珞而牵动了情绪。 但嘴上仍不忘道：“论精明，怎么比得上大皇兄？” 在这种时候这样回嘴，言下之意便是——眼看着局势这般，大皇兄你却突然来示好，还说你自己愚钝不如别人吗？ 接连被堵话，楚珞的脸上有一闪而逝的不自然。 556.第556章 逼嫁（6） 萧昀故意不直面对上楚珞那“谈合作”的话，而是漫不经心地变换着话题，急得楚珞牙痒痒，暗道这人怎么这样…… 也难怪。 若这些小心思少了点，怎么能够在这吃人不吐骨头的皇宫里装疯卖傻十多年过来仍然安然无恙？ “二皇弟。” 楚珞到底是在边疆待久了，最厌烦这些拐弯抹角的对话。既然对方不愿与跟他周旋，他也索性撕破了脸皮，道：“我不想装傻，你知道我想说些什么的。” “呵。” 萧昀盯着他，修长的睫羽此刻在他眼前划过优美的弧线，他倏然低低地笑了起来，磁磁的声音带着些许捉摸不透。 终于还是，沉不住气。 这种人，难为在这场无声的斗争里吃了败仗。 他好整以暇地放下手中杯盏，优美漂亮的五指闪着如玉的光泽，很难想象一个男人是如何做到这般出尘，“大皇兄想，怎么合作？” 低醇的声音有些懒洋洋的散漫。 楚珞压了压语调，深吸一口气道：“你打算，出手吗？” 萧昀不置可否地挑了挑眉毛。 楚珞看了他一眼，看见他漆黑的墨眸下是翻卷的惊涛，突然噤声了。那一刻，他深深的意识到，这个男人的……可怕之处。 …… 华灯初上。 寝宫的后面漆黑一片。 褪下正装的男人点了明烛，安静地批改着奏折。那半点大的小皇帝已经被奶娘抱去，不吵不闹安静的很，就连那堆积如山的折子在明晃晃的烛火下，也变得时隐时现。 “摄政王还真是悠闲。” 来的青年一身黑袍，此刻的他没有戴面具，褪去了面具的遮掩，闯入视线的是让人无法挪开目光的容颜。然这样的他，就如同他的举动一样——嚣张、大胆，目中无人。 摄政王轻轻笑了声。 终于，连伪装都懒得再继续了么？ “不比二皇子。”摄政王眼皮子都没有抬一下，继续批阅着他的奏折，“忍了这么多年，很辛苦吧。” 言下之意是在问他，这么多年都忍了，为何不继续忍下去，在这个时候要出手了呢？ 是因为知道九重国新帝即将登基？还是看见绛国跟西部草原已经打起来了，他也按耐不住蠢蠢欲动了？ 不，他不是这样的性子。 “摄政王自然更胜一筹。”萧昀无所谓地找了处地方坐下，模样懒懒的似是刚刚睡醒，眸子还有着惺忪的倦意。 摄政王不语。 “我一直很奇怪，”萧昀道，“明明你可以登上皇位，为什么还一直当着这个摄政王？喜欢一人之下的感觉？” 小皇帝形同虚设，整个王朝的命运可以说是握在摄政王的手中。所有人都以为他会废帝，没想到一眨眼两年过去，他依然是那个摄政王。 ——但还是很多人觉得，他称帝，是迟早的事。 迟早的。 “这个问题，不得先问问二皇子吗？”摄政王嘲弄地笑了。“忍了这么多年，为什么迟迟不动手？” 试问这天下，谁不喜欢当皇帝？明明可以到手的位置，远远看着不觉得憋屈？ 557.第557章 一世为臣（1） 萧昀只是笑。 他的笑容散漫，有着些许的慵懒。仿佛提起的事情那样寻常，与自己毫无关系。 “这个，就用不着摄政王多心了。” 低低的声音，似乎是暗夜抽鞘而出的利刃，鬼魅惑人，“我只想知道，摄政王的态度。” 摄政王突然起身。 他的手静静地从奏折上掠过，眸光的情绪几不可闻。他的脑海中再一次闪过那一幕幕的画面，尤为深刻的是大火之中，少年伫立仿佛松竹，冷声问他： “你告诉我你快乐？除了权利，除了财富，你有什么？” 有那冷冰冰的，死灰一般寂静的寝宫，与终日不得语的白纸黑字……还有无数玉砌而成的秀眉府邸，一个二个皆不能言语。 高处不胜寒。 摄政王扯了扯唇，用那干涩沙哑的声音，几乎是艰难地言语：“……随你。” “摄政王要知道。”一声轻笑，打破他内心的情绪。过耳刺痛，高高在上的睥睨似乎是在讽刺着他的懦弱，“我是容不下沙子的。” 若事成，摄政王的位置你也待不下去了。 “无所谓。”摄政王沉吟，“给我寻一方宅子，够养老就行。” 说着也是客套话。就凭着他在武林的势力，驰骋江湖，不一样能逍遥度日？ 萧昀望着他，眉目如画，此刻却隐隐闪烁着璀璨的光。他微微一笑，“谢摄政王！” 谁也不知…… 就在龙床下的暗格里，曾放着那少年“生前”对前任皇帝最后的条件。 一则，明黄的，圣旨。 …… 楚玉烟这几天显得特别沉默。 从下马车赶来九重国，再到被带到属于皇后的寝宫，落座，安家。直到今日在锣鼓唢呐连天中被人唤起，面无表情地坐在梳妆台前，让两侧的侍女洁面，更衣，梳妆，绾发。 全程安静的悄无声息，就像是美丽精致的傀儡娃娃。 对此，萧曜不甚在意。他对楚玉烟的态度也仅仅限于欣赏，只要人不死，她怎么弄都行——当然，她也活不了多久。 也不知男人是怎么想的，会做出这样一个大胆而疯狂的举动。萧曜甚至觉得那男人在十多年前认自己为义子的时候，就已经开始布下这个局——为他未谋面女儿找到一位合心的夫婿。 “娘娘长得真好看。” 纵然面前的人不说话，侍女也忍不住赞叹道。短短几个月，从九重帝退位到新帝登基，连皇后都选好了——让人惊讶的是谁都不知道这位皇后是谁。只是听闻她与皇帝自幼一起长大，相伴十多年，感情深厚。 新帝再大也不过十七岁，年幼的很，于是此番新帝登基，那帮子老臣更是算准了他好拿捏，早就开始蠢蠢欲动。第一，就是要把人往后宫塞。 ——所以自然要派人好生看看这皇后到底是何许人也。一个出身都不知道的女子，究竟为什么能当上皇后？ 宫女一汇报，才发现这皇后压根就像个哑巴。非但不说话，脸上连多余的表情也没有。明明要成为九重最尊贵的女人…… 558.第558章 一世为臣（2） 如此一来，在第一印象下，那些得知了消息的大臣纷纷松了口气。 这样的皇后，比较好控制。 也更加方便他们动手脚。 “陛、陛下……” 看见进来的人，宫女手忙脚乱，有大胆的俯身跪下，唯唯诺诺地吱了声，但不敢抬眼去打量这位新帝。 无他，只因未见其容，从新帝身上散发出来的那股阴冷的狠戾气息，足以吓得人退避三舍。那是一种，冷漠到几不可闻的白。 萧曜冷冷的目光望去，如刀刃般冰冷到窒息，小宫女一个趔趄，放下手中的活儿，踉踉跄跄地退了出去。走时连大气都不敢出一下。 房间里只剩下楚玉烟和萧曜两个人。 楚玉烟从容地坐在梳妆台前，铜镜里那张面无表情的脸，清冷的仿佛高山上的梅。 “我喜欢识趣的人。” 他轻声说道，似乎想伸手微微挑起她的下颌。楚玉烟却稍稍往后顷，避开了他的手指。 萧曜也不恼，定定打量他半晌。此时时候甚早，他还没有换上正装，抬了抬眼，仿佛是在欣赏打扮中楚玉烟的模样。 “噢。” 这是这几天以来，楚玉烟对他说的第一句话。 “谢谢欣赏。” 这是第二句。 …… 接下来所发生的一切，都按照流程有条不紊地进行着。 直至楚玉烟穿着盛装，沉甸甸的凤冠压在她的脑门上，被人搀扶着一步一步走上台阶，远远观望萧曜祭祀的身影。掩藏在长袍下的手轻轻摩挲着流苏，似乎在默默地倒计时。 嗯，倒计时。 “什么人？！” 萧曜正虔诚地向祭台祷告，却忽然猛地一睁开眼，觉察到四处风的流通不太顺畅。 甚至……夹杂着几乎轻微到不可寻的，杀意与戾气。 是。 正是杀意。 或许微不足道，但萧曜在琢磨清楚那抹若有若无冰冷的来源之后，眸光骤然冷了下来。 他抬起头—— 似乎四周只有风的声音飒飒地掠了过去。紧接着，人群猛然之间分散成碎片，作为瞩目焦点之一，出现在了本不该出现的位置上。 他眯着眼——他看见了一人男人。 ——男人？！ 那男人没有露出真容，但是脸上的面具却犹为熟悉。萧曜曾见过他——是在那一年楚国皇宫上，与那女子一同出现的身影。 楚国的二皇子，楚景渊。那个在一夕之间崛起，成为当今不亚于摄政王的楚国第二人。 但是，他出现在这里，想来他的目标并不只是第二那么简单。 “皇子殿下莫不是来恭贺朕登基封后的？”萧曜嘴角微弯，声音听起来没有多大的起伏。只是明眼人知道，他们主子的怒火已经升起，一触即发。 “啊，当然。”萧昀懒洋洋地说道。“不仅是来恭贺，本皇子还想来送上大礼。” 你怕是存心来捣乱的吧！ 见萧昀顺着他的台阶下，萧曜内心的警惕不减反增。这人不怀好意的心思太明显了，眼中危险的狠戾锋芒也太旺盛，就差直接冲上来喊一句“有种别站在这下来我们干一架”了。 559.第559章 一世为臣（3） 饶是如此，他仍然压制住自己内心的怒火，皮笑肉不笑道：“哦？什么大礼？” 萧昀抬了抬眼：“我已经派人送上一宫的美人，梳洗干净在寝宫等候陛下。至于这姑娘——”他修长的手指点了点楚玉烟，“我要了。” 他的指腹触碰到楚玉烟的身上，引起她阵阵颤栗。 他话中对楚玉烟的称呼，是“姑娘”而不是皇后。显然在心底里并没有接受。 萧曜自然是看出了楚玉烟的不自然。根据楚玉烟给的以及他自己所了解到的“真相”，他当然知道楚玉烟为什么不自然——面前的乃是她曾经的二皇兄，而且之前关系看上去还不错。如今她换回了女儿身份，萧昀却又来掺合一脚……到底是临时起意还是真的知道了些什么？ 男扮女装，而且扮演的人还死了……呵。真是奇妙啊。 萧昀这一抢，怎么就抢得这么准呢。 萧曜冷冷道：“二皇子这是在开玩笑？” 萧昀当然不是在开玩笑。 他勾了勾唇，也不回答萧曜的问题，不由分说地抱起楚玉烟，双脚一点，步伐疾速而轻盈，只是辗转几下，来的就像一阵风。 身影就这般消失在众目睽睽之下。 萧曜显然没有料到他出手会这么快。当即一声令下道：“追！” 他分明看见被带走时楚玉烟投来的求救信号！ …… 萧昀安排好了马车，一路行了半日，才终于在寻好的客栈落脚。 此间他一直抱着楚玉烟，目光把她身上的上上下下打量了个遍，没有放过一个角落。就似乎生怕楚玉烟身上沾了什么脏东西似的。 “看够了没有？”楚玉烟扯了扯嘴角，笑得有些不自在。 萧昀没有回答。 他将楚玉烟轻柔地放在铺好的床铺上，宽大的手臂微微一伸，就已经将她整个人都揽在了怀里。他的另一只手放在她的后脑勺上，怕她一不小心嗑到了背后的墙壁。 “萧曜都会为你心急了，不错不错。” 虽然是夸赞的话，可怎么听着都很是咬牙切齿。 楚玉烟面不改色：“剧情需要。” 萧昀的目光一点一点从她身上挪下。 “不过不要紧。”他的声音有着醉人的醇厚，“现在全天下都看见我把你抢走了。他不会找到你的。” 楚玉烟“噗嗤”一声笑了：“闹的这么人尽皆知，你这是打算动手了？” 萧昀点头。眸中似乎包揽着星辰大海。 楚玉烟便半开玩笑地问他：“你这么想当皇帝？” 他反问：“你想当皇后吗？” 纯黑的墨眸就这般直视着她，仿佛要让人的心沉溺。 楚玉烟怔了一下，随即嘴角上扬：“可我想当皇帝呢。” 她没有想到，他松开了撑着墙的手，向后退了一步，放大的俊脸直勾勾地看着她：“当然可以。” “那如果我要万人之上，无一人之下呢？” 楚玉烟又问。 萧昀就这么单膝跪地。 他的手紧紧握住了她的纤手，此刻是毫不迟疑地冷静，低低的声音似清冽的酒。 “臣，见过陛下。” 560.第560章 一世为臣（4） 没有迟疑，没有犹豫。 他的动作做得那么流畅自然，一气呵成，仿佛在心底里已经做过无数遍。 用那楚玉烟明明已经听了很多遍却永远不会听腻的，低沉的像是手指拂过钢琴的键盘，的声音，一字一顿地说着这句话。 他的尾音清澈干净，神圣而严肃，似乎令人无法心生亵渎的心思。哑哑的，又泠泠清清间撩人心弦。 ——怎么就可以把一个简单的动作做得这么好看！ 这个人啊，真是上帝最好的宠儿…… “爱卿平身。”楚玉烟眉眼弯弯，双手抓住他的手将他拉了起来，扶上床，声音似猫挠似的，“今晚你来侍寝了。” 萧昀眼角微挑，修长好看的手从她的青丝间慢慢悠悠地穿过，仿佛要将这一刻永远定格，将眼前的人永远锁在心底。 她似乎是真的累了，当他的手指落在她的发尾，轻轻缠绕在指尖上之时，已经可以听见她均匀的呼吸声。 靠在怀里的模样很乖。 似是猫终于卸下了锋利的爪子。 他温柔地替她整理好衣襟，将她缓缓放在床上，而后撩开被褥，侧躺在她的身边。温和的声音有着不可捉摸的阴霾，正在逐渐扩大： “她这样无缘无故地昏迷，有多少次了？” 再也熟悉不过的声音在屋檐上徐徐响起——“三四次了。这应该是第……四次。” 是一弦。 这段时间楚玉烟被万象阁和萧曜的人监视着，他们几个无法趁虚而入，所以并不能确定楚玉烟落在他们手里有没有昏迷过，又昏迷了多少次。 萧昀的声音更冷：“查清楚怎么回事了吗？” 这一次，一弦的声音有着片刻的迟疑：“……大概。她生母生前中过毒，她的毒，极有可能是娘胎里就有的，与生俱来的。” 他几个心腹手下里，就一弦医术最为精湛，所以他毫不迟疑地将一弦留在了楚玉烟的身边。 华年心细如发，一柱武艺高超，再加上一弦，三人互补，他可以放下三成的心。 另外七成想要放下，还是得必须……让他亲自在她身边才是。 瞧，现在不就出事了吗？不然万象阁那些人怎么会寻了空隙将她带走？ “……”萧昀抿了抿唇。“有的治吗？” “很难。” 话音即落，四周陷入了沉寂之中。似乎有无形的手掠过，黑压压地遮住了阳光，也带走了和煦的清风。 “还有多久时间？” 萧昀问了最后一个问题。 “一年。” 他的手不由自主的攥紧——紧紧缠绕在她的那一簇黑发上。想把她搂的更紧，更紧一些。永远也不要放手。 ——她怎么就穿越到这样一具身体上了呢！ 这具身体死后……她的灵魂呢？她还是她吗？还是说她的灵魂已经跟这具身体融为一体了，这具身体一旦死亡，也意味着…… “你走吧。” 他淡淡地说道。 萧昀的目光落在熟睡中的楚玉烟身上，温柔的仿佛可以溺出水来。 ——你若为王，我愿，一世为臣。 尊你，万人之上。 独此一人。 561.第561章 归程（1） 这一觉似乎额外漫长。 楚玉烟也不知道自己睡了多久。只是醒来的时候，惊觉他们已经离开客栈——而且透过窗外的风景可以推测，已经离那家客栈很远了。 还真是马不停蹄地赶路啊。 此时已经年末，两旁萧条的景象可以分明地看出来——大雪愈发愈深厚了。显然，他们在往楚国的方向赶。 她挠了挠身边小憩的青年：“我们现在到哪了？” 懒洋洋的语气还夹杂着刚醒来的惺忪睡意。 萧昀反握住她的手，慢悠悠地放在了自己的膝盖上，方才不紧不慢地说道：“入境了。” 所谓境，指的自然是楚国的境。 楚玉烟讶异地皱了下眉毛：“真快啊！” 她才不过睡了一觉，就从九重国离开了楚国？ 她的话中，很自然地带过了时间。 萧昀的语气颇带洋洋自得的意味：“我亲自选的车，设定好的路线，怎么会不快？” 当然要在最短的时间以最快的速度逃脱。 他也十分默契地避开了时间不谈——谁都知道，纵然要以最快的速度，在一觉醒来之后也绝不可能从一个国家抵达另一个国家的边境。 除非睡觉的时间太长，所谓“醒来已是百年身”大抵如此。 楚玉烟垂下眼帘。 她也很想知道——自己这一次，到底睡了多久？但是萧昀不说，她也不想提。她不清楚萧昀到底知不知道这件事，也许只是她的猜测…… 她低头，目光穿过手指的指缝，落在了独自沉思的青年身上。 萧昀撑着手肘半闭着眼，突然觉得脖颈上多了冰冰凉凉的触感。不——心是温热的。那双手环住了他，他也自然而然地用缠绕着她长发的手指，轻轻握住了那双纤细的小手。 …… “逃的真快。” 萧曜闭上了眼睛。 他自然不指望他的义父——那位在找到楚玉烟之后就已经把所有的重心放在寻找解药身上的男人会做出些什么。 因为他的内心里目标只剩下了一个，就是让他的女儿好好地活下去。 到底是十几年的执念，或许在玉琉死的那一刻，他已经疯癫了吧。 心中只剩下一件信念了。 “主子，天气冷了，添件衣服吧。” 属下默默地将手中的裘袍披在萧曜的身上，又默默地向后退了几步。 为了找他们的准新皇后——主子草草登基了之后，就把手头上的事情一搁，出来了。——哪有新帝不理朝政去找人的先例？这皇后在新帝心中果真分量如此重要。 其实，就连跟随他多年的属下也不确定自己主子内心到底在想些什么。也许是为了他的义父……毕竟他义父最后的执念就是让女儿好好活着。又或者，新生了些别的心思…… 但此时此刻，萧曜只是沉静地与漫山遍野的雪景对峙着。 穿透阳光的雪折射出温柔的弧度与迷人的光泽。 “不找了。” 倏尔，他说出一句这样的话。 脸上的神情微微起伏，自信又迷人。 “主子？！” 属下一头雾水。 “我们回去。” 562.第562章 归程（2） 然后，他们看见，他们伟大的主子站在冰天雪地之中，那白色的貂裘随风起伏着，像是风中摇曳的、最后的雪花；又似河水解冻，悄然复苏，映射着豁然开朗、柳暗花明的光芒—— 他再度开口： “不找了。我们回去。” 属下二脸懵逼：“？！” 萧曜隐约不耐：“还需要朕再说第三遍？” ……当然不用！ 属下手忙脚乱地退下去，打算将东西迅速收拾完，即刻赶回去。 许久，雪地中出现的第二道影子将萧曜的身影重叠【瞧这四射的JQ】。 “陛下不追了？” 若是楚玉烟在此，一定能够认出那人来——正是失踪许久的阿尔斯楞。或者说，他一直都在萧曜的身边。 从未真正离开过。 没有了摄政王，阿尔斯楞成为了萧曜新的合作对象，也是一个好的伙伴。 “不。” 萧曜冷冷地笑了出来。只是微微勾起了嘴角——那一点点弧度，却仿若漫天雪花，纷纷扬扬地洒了下来。俊秀的脸上，分明是温润无害的神情，却似乎带着浓浓的杀意。 “他肯定，在回程等着我。” 他竟是都没有发觉——自己身边有一个这么强大的对手！如果不是因为楚玉烟的事情，萧昀怕是还可以隐忍很久很久，直到……直到真正适合他出手的那一天。 楚玉烟，到底在这之中扮演着什么样的角色？ 他想起楚玉烟被带走后看她的最后一眼——分明是求救的眼神。她分明是不认识萧昀的，萧昀为什么会带走她？果然，是想给自己一个下马威吗？还是说萧昀已经对楚玉烟起疑，怀疑她就是死去多时的楚国太子？ 但，那又是什么时候发现的呢？楚玉烟分明没有以这个身份跟他接触过。 况且那楚国二皇子……到底是个什么来头？ 他一直以云潇的身份待在自己的身边……又是什么目的？ 萧曜现在觉得，一项拿捏在自己手中的局势，似乎在不知不觉中朝着另一个方向转变——一个他无法控制也无法预料到的，出乎意料的方向。而且，越来越不受他的掌控了。 “走！” 越是这么想，他越是觉得烦躁，就越想回九重国。他知道，萧昀一定在等着他——一定在等他回去，然后发兵！ 他绝不会傻傻地追到楚国，他要先下手为强。从楚国边界开始打！ 可为什么……他会觉得，这个楚景渊有那么一丝丝的熟悉呢？楚景渊以云潇的身份在他身边这么久，又是什么目的？ 仿佛空气中紊乱的波动出现也只是一瞬间罢了。阿尔斯楞站在萧曜的后面，却什么也没有说。他只是以看好戏的姿态，饶有趣味地观赏着九重国新帝陷入纠结与沉思的境地，挣扎着挣扎着越陷越深。 似乎很有趣。 他分明是知道些真相的。作为合作伙伴，他明明现在就可以对萧曜说—— 你知道吗？我见过楚玉烟跟以云潇身份出现的楚景渊在一起。 不止一次。 姿态还很亲密。 但，为什么就是不想说呢？ 563.第563章 归程（3） 楚玉烟一脚踏上雪地，目光浅浅地掠过自己走过的地方留下的那一串清晰分明的痕迹。 ——她终于，回来了。 漂泊了整整一年，她到底还是回到了她最初来到的土地上。纵然这里已经不是自己所熟悉的地方，也曾经带给她许多并不好的回忆。 但总归，还是她的家。 虽然在这个世界她一直把自己看做局外人，甚至这一切的一切对于她来说不过像是一场梦境里的游戏……但是直到这时她才恍然反应过来，其实她在不知不觉中已经把这一切当了真。 不然，怎么会在踏上这片土地之后，有了方才那样的情绪呢？ 她觉得自己似乎有些脱离所了解的掌控了。 感受到身后的气息逐渐聚拢，她伸手抓住身后人的手，轻声道：“别闹。” ……被发现了。 即便是被抓到，萧昀依然一脸自然地从她身后走了出来，随即淡然地收拢自己眼底的深意。 他站在她身后很久了，若换做从前她怎么觉察不出？但这一次，却过了足足一盏茶的时间。她纵使再过陷入深思，这一年以来练成的警惕心态，应当也不会那么快消散才是。 ……说没有问题他都不信。 不过，他依然面色不改，低沉的声音似是诱哄：“想不想回你以前的寝宫看看？一直没有动过。” 每天都会有人来打扫，整洁干净，就像主人还没有离开过一样。 楚玉烟摇头：“不必了。没有这个必要。” 只是她环顾四周，雪后隐隐可以看见打扫的宫人，却对此熟视无睹一般，不由得嗤笑：“这年，你的日子倒是过得逍遥。” 萧昀自然知道她只是在开玩笑，却也忍不住莞尔：“物资上过得好又如何，我的心是冷的。” 楚玉烟微微抽了抽嘴角。 瞎扯吧你！我看你比谁都心态好。 “楚小烟。” 就在她正欲抬脚向前走之时，身后却突然传来了萧昀的声音。 楚玉烟：“嗯？” “现在你已经及笄了，有没有想过要嫁人？” ——萧曜那个逼嫁的混蛋除外！楚玉烟非自愿，不算！ 就连萧昀自己都没有发觉，他在说出这句话的时候，语气有一丝不自然。那大概是……紧张。 楚玉烟怎么会听不出来。她故意不顺着他的台阶下，而是笑了出来：“想过呀。非皇后以下的身份，不嫁。” 听她这么一说，萧昀的神色倏然放松了下来。 “那好办，”他轻描淡写地说道，“嫁给我，直接让你登基。” “二皇子这么自信？”楚玉烟仍然没有转头。只是她说话的时候，却染上几分盎然的笑意。 萧昀抬了抬线条分明的下颌，“如果连这个本事都没有，怎样抱得美人归？” 楚玉烟拉长了尾音：“哦——是么？” “走。”他牵起了她的手。“我带你去见人。熟人。” 在这楚国皇宫里的熟人…… 楚玉烟跟上他的步伐，但眼皮却不由自主地跳了跳。看样子，她应该可以猜到见谁。 564.第564章 归程（4） “只不过，”萧昀回头，神秘兮兮地看着她，睨眼笑了出来：“你需要换一个身份。玉佩带了吗？” 楚玉烟秒懂他的深意——也忍不住跟着笑了起来。 到了拼演技的时候了。 她微微一笑：“当然带了。” …… 楚珞临窗而坐，翩然落下的身影遮住了窗外的皑皑白雪。 他表现的很沉默。甚至没有想到他再一次见到这男人会是以这样——戏剧化的方式。 而且就目前看来，这男人所处的地位竟是跟他相似。 到底是从何时开始的？他们到底忽略了那青年多久，导致事情已经演变到这样的程度了？！ 楚珞心有余悸地想着，如果不是他主动求和——他也会是最后那青年手中的玩物罢了。 看不透的人才是最可怕的…… 摄政王缄默得很，冷漠地坐在属于自己的位置上，仿佛置身事外，这一切都入不了他的眼。就是这样的视线，让楚珞又想起了当年自己被贬去边疆之时，摄政王似乎也是这么看他的。 脚步声渐近。 他停下了思考。 都是常年习武的人，捕捉着呼吸，可以推测来的是两个人。只不过后面那个气息浮沉微弱，不知是刻意隐藏，还是本就如此。 楚珞猜不透后面那人是谁。 只是他怎样也没有想到——接下来出现在他视线之中的，是个女子。准确来说，还是名少女。 楚珞现在的表情大概是想表达：你从哪里拐来的小姑娘？！ 却看见萧昀不紧不慢地走了过来，停留在他们对面，然后徐徐坐下。 那姑娘冷着一张脸，也跟着坐了下来。 摄政王开口了：“听说你把九重国的准皇后给抢来了？” 楚珞的心里油然而生一股不祥的预感…… 萧昀眯着眼睛笑了出来：“自然。” 看见他漫不经心的笑容，果不出其然，他身边那姑娘的神色更不好看了。即便是如此，仔细看她的容颜，乍一看惊艳，再看，五官雕琢般精致，逐层逐层散开，让人难以移开眼。纵然素衣着身，却也仍穿出了那出尘脱俗的气质。 怕是没有几个人见此美人不会激动。 “该不会是……”楚珞轻咳一声。 “说你的目的。” 清脆的女声接了他的话。如同琴弦拨动，余音一圈一圈漾开。姑娘的声线俨然已经成熟，澄明得很，只不过却隐约间透着不悦。 楚珞几乎瞪大了眼。 所以，她果然就是传说中的准皇后？！ 平时看萧昀的性子，真是难以想象他居然会做出抢婚这种事情！而且抢的还是一国的皇后！不直接打起来都是轻的！ 这就是冲冠一怒为红颜？果真英雄难过美人关啊！ ……哦，萧昀不是英雄，顶多是个奸雄。 “姑娘别急。”萧昀慢悠悠地开了口，甚至起身亲自倒了茶，“我们坐下来慢慢谈。” 楚玉烟冷冷地说道：“我现在既已在你手上，有话直说，何必卖关子？” 对于萧昀倒的茶，她丝毫不领情。 楚珞再一次体会到了来自这个世界的深深恶意。 565.第565章 归程（5） ——所以之前萧昀在他面前露出的样子……都是骗人的吧骗人的吧骗人的吧？？ 哄起小姑娘倒是一套一套的。 不过，就冲着他那吊儿郎当的性子，也难免猜到一二。倒是不知多少无知的姑娘被他的外表给蒙骗，反应过来之后才后悔莫及了。 好在这一次，那个准皇后似乎是个油盐不进的。 某个“油盐不进”的姑娘抬了抬眼，淡淡地睨了楚珞一眼。 楚珞觉得自己可能是出现了幻觉……他怎么感觉这姑娘在某些方面跟萧昀有点像呢！这绝逼是错觉！ 比如说丢眼刀子，一威胁一个准。 萧昀的嘴角依然挂着温润无害的笑容，那张让任何人看了都会心动的脸，此刻正温柔地注视着楚玉烟。那样的眼神犹如深海，让人忍不住就会溺进去。 “姑娘别着急，我们坐下来好好谈，好么？” 这简简单单的一句话，却让人犹如觉得外面的雪下在了里面——脊背凉凉的。 楚珞想，果真……这种感觉来了。 楚玉烟到底还是知趣，慢慢地坐了下来。只是眉目间却不满到了极点。仿佛很清楚——青年在威胁她，然而她只是阶下之囚，除了被威胁，别无选择。 这种赌气与懊恼感。 摄政王沉默地注视着这场好戏。 “你到底想做什么？”只不过是年纪轻轻的姑娘，楚玉烟坐下没多久，见萧昀始终不动，楚玉烟还是忍不住说了出来。“我来这里可不是陪你喝茶的！我告诉你，阿曜的人马上就会找到这里，你……” “啪嗒”。 萧昀手边的瓷杯碎了。 楚玉烟的话戛然而止。 就仿佛在正中心被人硬生生强制砸下，瓷杯碎的四分五裂，连一处完好都没有。那上面本雕琢的精致图案，此时此刻也只是成为了凌乱的碎片。 面前的人只是微微勾着嘴角，似乎对这一桌的呆滞熟视无睹。用他的行动——彰显着这无声的威胁。 他内心实则想的是： 阿曜阿曜阿曜阿曜……你都没叫过我阿昀你居然叫那个混蛋阿曜！混蛋混蛋混蛋混蛋他装不下去了他要跟萧曜决斗！！ 萧曜又无辜地中了一箭……当然，他本人并不知道。 “小姑娘。”萧昀猛地站了起来，用他那特有的温润嗓音，带着几分慵懒与散漫，直勾勾地注视着楚玉烟。让她被迫与他的目光对上。“这里是楚国皇宫，你的阿曜可进不来——既然我有实力把你带过来，我同样也有实力让他永远找不到你，你懂么？” 楚珞的手僵了僵。 默默为这姑娘点蜡。 楚玉烟似是真的被他吓到了。也没有想到，他会有这么大的反应。即便如此，她嘴上仍逞强道：“你、你——” 却是没有再说下去了。 许是真的明白了，青年最开始没有动手，不是在跟她开玩笑，而是……想继续玩玩罢了。 她只是任他**的蚂蚱。 她终是泄了气，似是心平气和地说道：“好吧。” 在萧昀目光的示意下，她端起茶杯一饮而尽。 566.第566章 归程（6） 摄政王看见她伸手举杯之时，脸上不经意间所露出的表情。 他太清楚这种表情了——那是一种明明知道自己被威胁却无法反抗，想要挣扎却挣脱不开的绝望无助感。他以前做过无数黑暗的事情，那一张张面孔在临死之前或被虏时，也是用这种表情看他的。 他的手指无声地落在杯口。 啧，什么时候才发现，萧昀威胁起小姑娘来……倒是不容小觑的。兴许他自己本身就是一个黑暗的人，只是展露的一面太过无害，存在感弱的让你根本不放在眼里。 ——所以，在他跳出来毫不客气地一刀砍向你之时，你才会感觉到惊愕，以及被欺骗的懊恼。 “你要不要猜一猜？” 萧昀的目光汇聚在楚玉烟拿着的瓷杯上，当看着她饮尽了杯中的茶并且将茶杯放下后，方才颇带恶趣味地勾起了唇角。 “猜一猜接下来我会怎样对待你的阿曜？” 也许是楚珞的错觉，他总觉得萧昀在说出“你的阿曜”这四个字时，像是要活生生将其拆吞入腹似的，满满的都是敌意。 于是，这位处于弱势已经无法反抗只能示弱所以无聊到没事干的大皇子殿下，内心脑补出了一部病弱皇子爱慕少女但少女心系他人甚至要嫁人为后，皇子终于忍不住将她抢走——的戏了。 好在萧昀不知道，阿门。 “你想？”果不出其然，此刻的楚玉烟像是被触中了敏感点而炸毛的猫儿，全身上下的毛发皆是警惕着，与萧昀对峙。 萧昀唇角弯弯，那微微扬起的嘴角非但不让人觉察到明媚的好心情，反而更加阴霾密布了。 “摄政王。” 他倏然点了摄政王的名字。 一直在默默观察局势的摄政王注意到姑娘握着杯子的手紧绷住。 不可否认，在这个时候，作为影后的楚玉烟简直敬业到了极点——连一个小动作都做的天衣无缝。 “你知道你面前的人是谁吗？”说话的是萧昀，可他问话的对象，却是摄政王。 摄政王皱起了眉。 萧昀懒洋洋地倚着椅子，甚至架着腿，一副完全不放在心上的散漫模样。然而说出的话却如同晴天霹雳—— “万象阁阁主的千金。” 摄政王的瞳孔缩了缩。 就连楚珞也趔趄了一下。 这玩的也太大了！ “所以——”萧昀伸出手，骨节分明的手指轻轻挑起对面近在咫尺的少女的一簇黑发，然后缠绕在手指上，一圈又一圈。“我相信，万象阁阁主马上会打过来的。” 一桌俱寂。 楚玉烟因为他的动作而本能的抗拒，向后退了退，却在听见万象阁阁主之后，眸中染上了亮色。仿佛是沉溺在沼泽中的人，抓到了救命稻草。 “所以我们是不是应该先他们一步，在他们没有到来之前，抢先出手呢，摄政王？”他的黑瞳似乎有着威慑人心的魔力，当他聚精会神地注视着某个人之时，你会不由自主地感到害怕与恐惧，仿佛身体都失去了控制。 567.第567章 镜花（1） 视线之中，只剩下他一张一合的薄唇，与哑哑的低沉嗓音，有着蛊惑人心的力量。 楚玉烟的脊背颤了颤。 摄政王抿唇。 萧昀的目的已经很明确，让他交出兵权——自然，他也没有选择的权利，不是么？与其说是萧昀在询问他，不如说只是当着这姑娘的面，给她一个下马威罢了。 他想要告诉这姑娘，当今楚国最具有权威的人，也不过是他手上苟且挣扎的棋子。 瞧，姑娘的反应可以证明，萧昀的目的已经达到了。 “好。”他动了动唇，声音是前所未有的粗粝，似是磨砂般艰难地开了口，“我即刻会派人把虎符奉上，皇子殿下请便。” 萧昀轻笑：“最后一件事。兵权已经交出，摄政王是不是该考虑一下立太子的事情？国不可一日无君，况且太子之位已经空缺了一整年。摄政王年事已高，怕是无法胜任这个位置了。大皇兄，你意下如何？” 突然被点名——毕竟楚珞现在只想扮演一个小透明，在这时候被吓了个机灵。“二、二皇弟说的有道理……” 萧昀的语气因为满意而带上轻快的速率：“嗯，看来摄政王也不会有意见了。” 摄政王哽塞。“请便。” 得到了肯定的回答，萧昀松开缠绕在楚玉烟黑发间的手指，不紧不慢地站起来，面对楚玉烟，笑得友好自然：“远道而来的客人，愿意随我一同去参观参观楚国吗？打仗可不是我们的事情。你的阿曜没这么快过来，在这儿玩几天也不迟。” 他说的轻松，把两国之间的战争只当成了哄女孩子的玩笑——虽然没有一个人会笑。 楚玉烟的眉毛紧紧地拧着，到底还是妥协，声音温顺：“好。” 这个女孩，一定不会就此沉寂，善罢甘休的——楚珞望着楚玉烟远去的背影，这么想着。 摄政王紧盯着瓷杯中上下浮沉的茶叶。 熟悉感，熟悉感，那种久违的熟悉感在这姑娘身上体现了……尘封已久的记忆在他内心再一次徐徐展开……到底是为什么，为什么？ …… 少女明媚的笑声成了雪中难得的一景。至少让身边的青年挪不开眼。 “原来摄政王在你面前已经这么憋屈了吗——哈哈！我还记得第一眼和最后一眼见他时他的模样！而现在，就如同被拔了牙齿的老虎……” 笑够了，她才缓缓地止住前行的脚步，那微微颤抖的肩膀也随之镇定下来。回望青年之时，目光带着一丝邀功的傲慢与得意：“我表现的怎样？” 青年给出的是她理想之中的回答：“不能再完美。” 楚玉烟再一次笑了出来。 言罢，她又想起了什么：“真的要打么？” “你觉得呢？”青年依然抱着无所谓的态度，仿佛战争的起落只不过是看眼前人的心情。 也许他的目的始终只有一个，就是哄好眼前的人。 “好吧……”楚玉烟默了默。照着如今的趋势，仗是迟早要打的，当然没有他说的那么轻松。 568.第568章 镜花（2） 她伸出手，片片雪花落在掌心，转瞬化作冰凉的雪水，从指缝流淌而出。速度快的让人始料不及。 就像现在，她所面对的这些事物一般。 …… 九重国。 与此同时，西部地区也迎来了第一场大雪。 就在这大雪封山的日子里，却没有任何人喜笑开颜。 年轻的皇帝脸上很冷。 在座的人都知道这位年轻的皇帝在登基的短短数日以来经历了些什么——唯一的皇后被楚国人掠走，紧接着又传来势如破竹的绛国吞并草原十二部落的消息。 此刻的绛国在吞并草原十二部落之后声望大增，气焰熊熊，隐隐有燎原之势，仿佛只差一把火，就能点燃整个中原。 刚刚收到消息的皇帝脸上漆黑如墨。 “你的意思是说……绛国新上任了一位太子，由那位年轻的太子领导绛国大军攻下了西南胡人的十二个部落？” 他的声音似是在竭力隐忍着。 来了，来了，终于来了。 盼望了许久的这一刻……这把火，到底还是得被点燃了。 “是的陛下。”得到消息连夜赶来的骑兵双膝跪在大殿上。周围的大臣一个个面面相觑着，不知所云。或许此时他们说什么，都会引起这位年轻皇帝的怒火吧。 “很少有人见过那太子的真容。据说那位太子样貌丑陋身材矮小，而且……而且此次是他只身一人混入胡人部落，获得了首领的信任，最后让他们阴沟翻船，得以取胜的。” 骑兵跪着说出来自己打探到的消息。这样说，只是引来了年轻皇帝更皱的眉头。 “……退朝！” 样貌丑陋身材矮小的太子殿下？ 绛国被他的人紧紧监视着，什么时候多了个这样的人？那群皇室子弟会甘心让他当太子，还昭告了全天下？ 萧曜负手前行，脑海里却依然萦绕着骑兵刚刚说的话。 胡人的十二部落几乎占据了整个西南部，楼兰宝藏也在他们手里，对绛国无疑是如虎添翼。只要他们有足够的时间，完全可以凭借着那张地图走出沙漠寻找外援。 据说西方的文化先进，奇珍异宝不计其数，有很多能够充当秘密武器的东西。到时候打他们个出其不意……离他们最近的是楚国，楚国岌岌可危，九重国还会远吗？ “报——” 他前脚走进御书房，后脚已经传来了声音。 “陛下，前线急报，三十万楚国大军濒临荆州十三都！” 九重国几十个城，自有内外之分。荆州十三都沿着长江共分十三个都城，其中以汜城为首，北临楚，东临绛，再往下就是胡人的边塞。 萧曜的手轻轻放在地图上，眉目间陇上一层阴翳。 “果然，来了。” 他倏尔起身，仿佛积压已久的情绪终于找到了可以宣泄的突破口：“传朕旨意：迎敌！……不，朕要亲自去前线！” 萧曜幼时曾做过很多次质子，因而上过太多次前线。很多人都没有把他放在眼里，却没有想到走到最后坐上最终位置的是他。 569.第569章 镜花（3） 就如同在楚国的萧昀。 年轻皇帝的话让通报的人感到震惊。纵然知晓这位皇帝曾多次前往边塞，但也没有必要亲自去前线吧？ “陛下……” “朕的皇后还在那群楚国人手上。”萧曜冷冷的眼神扫过来，“朕若不去，你是要让全天下人看朕的笑话吗？” 话已经上升到生死的程度，通报的小兵当然没有这个胆量跟劝阻萧曜，当即重重跪地：“遵旨！” 目光跟着小兵离去的背影远去之后，萧曜独自扶着桌案坐了下来。 他挽袖磨墨，手指掠过笔的一端，如浮光掠影。 “阿尔斯楞。” “陛下。” 被点名的沙匪首领施施然走来。阿尔斯楞想起自己已经离开他所生活的大漠近半年了，丢下了那座他从小生活的城堡来到中原。唯一的进步……大概是中原话和中原字越来越好了。 有的时候他也会想，他有朝一日居然会为了一个人抛下自己的一切身份……也是可笑。 可惜，他到底还是无法接近心心相念的那个人。 因为，他们是敌人。 “你觉得呢？”年轻的皇帝用他一贯的清冷嗓音问道，“楚景渊的做法。” 阿尔斯楞如实回答：“很奇怪。” 若说掠走他们的准皇后是因为激怒他们出兵，为何楚国不隐忍，而要先发制人？ 还是说楚国愿意浇上这一把火？ “义父联系上了吗？”萧曜又问道。他这位义父，也不知道这十几年到底是怎么将万象阁传承经营起来的，总觉得每每到了关键时刻都找不着人。呵……一个有弱点的男人，也不配做强大势力的主人。 因为啊，一旦他有了弱点，就不再是无坚不摧，而是马上就会毁于一旦了。 “没有。”阿尔斯楞轻描淡写地回答。与此同时，他却暗暗压下了心底的震惊。如果不是萧曜主动承认，他真的不会知道传说中万象阁的阁主会是他的义父，而自己有朝一日能够见到那位阁主。 因为很小的时候开始，万象阁于他都只是一个遥远悠久的传说罢了。 然而他同时又发现，这一任的万象阁阁主并没有想象中的那样残忍可怕，只不过是一个……痴情的男人。也不知道上一任阁主到底是经历了什么，才会决定把万象阁交到这样一个男人手上。 或许刚刚接手的时候，那男人还是强大的。 只是逐渐的，逐渐的，有什么东西发生变化了。 萧曜的语气染上几分不耐：“……算了。他留下的人手够了。阿尔斯楞，你随大军东征，我去把她救回来。” 只有到了严肃的时候，萧曜说话时会情不自禁地换成“我”。刚登基不久，自称还是无法真正改变。 阿尔斯楞抿了抿唇——其实他也挺想去救人的。 罢了。 “陛下很在意她？” 临走前，他问了最后一个问题。 萧曜怔了片刻。 在意？ 那是什么情绪。 他握起了笔，让漆黑浓密的墨在宣纸上徐徐晕染开来。 “不。比起她，我更好奇他的目的。” 570.第570章 镜花（4） 落笔，墨晕染成花。 …… 楚国。 皇宫。 萧昀与楚玉烟相对而坐。 他的面前平铺着一张完整的大陆俯视图，上面用朱砂笔勾勒着官道要塞。其中正包括了最近取胜的绛国与沦陷的胡人十二城，以及他们刚刚出兵准备攻打的荆州十三都。 “小姑娘，”他修长好看的手指从地图上掠过，声音喑哑带着些许的笑意，“我们已经出兵攻打九重国了，你觉得你的阿曜能撑到何时？” 楚玉烟冷冷地看着他，美眸中只有无尽的愤恨与杀意。 “你很得意？” 她问道。 “当然。”萧昀手肘撑着下颌。他低着头，但却仿佛背后拥有双目，将来人的脚步声捕捉清楚：“摄政王还有事情吗？” 正是因为觉察到门外有个人偷听，他们才按照设定演了下去。最初不是很清楚站在外面偷听的人是谁，直到方才，萧昀终于确定并且发出了声音。 楚玉烟素手轻握。 摄政王款步而来，脸上丝毫没有偷听被发现的窘迫。他平静的望着萧昀：“二皇子殿下已经拨出了三十万大军去攻打九重国？” 萧昀微笑：“自然。说打，怎么能食言？” “二皇子是想一统中原吗？”楚玉烟在身边他也毫不避讳地说出了这句话。 萧昀唇角弯了，再一次肯定了他的问话：“自然想过。但是难道摄政王看不出来？如今绛国势如破竹，我不过是想与他成个两国对峙的局面，要打，肯定是绛国占上风。” “所以你就去打了九重国？” 摄政王字字珠玑，似刀子般一片片割了下来。楚玉烟眸子微闪，在摄政王看来，她大概对他的第一印象是沉默寡言，鲜少知道他会突然露出这样的一面。 不过，要的就是这样的效果。 要让楚玉烟记住——萧曜之所以打九重国，是因为认为九重国处于弱势。落后就要挨打。 “当然。” 萧昀最后一次回答了他的问题。他的语气隐隐不耐，沉沉道：“摄政王还有什么想问的？还是说摄政王远道而来不惜偷听墙角只是为问我这三个问题？” 被这么明目张胆地挑衅着，摄政王的隐忍力是出乎意料的好。 他拱手：“臣只是认为，二皇子殿下有成大事者之胸怀与谋略，既然已出征，二皇子殿下何不亲征，一展雄风，让将士们也看看楚国皇室的风采？” 萧昀眸光骤然冷了下来，紧锁着摄政王的视线，几乎眯成一条线。 摄政王与其对视。 楚玉烟默默地想，总有一种含情脉脉相爱想杀的感觉是怎么回事…… 言归正传。 对视良久，那一方都不肯放松。也不知是过了多久，萧昀突然笑了出来，唇角的弧度很大：“摄政王说的是。我是该亲征了。” 摄政王用有几分疑惑的目光看向他。但很快，他又把自己的情绪掩藏起来，仿佛刚才那一幕只是个幻觉。 他弯着身，一步一步向后退了出去，一字一顿，似有千金重： “那臣，恭候殿下的好消息。” 571.第571章 镜花（5） “真聪明。” 楚玉烟赞叹道。“等我之后去找萧曜嘤嘤嘤地告状，到时候你也去了前线跟萧曜打的如火如荼两败俱伤，他就能坐收渔翁之利了。” 萧昀：“嘤嘤嘤？告状？” ……关注点完全不在一条线上啊喂！ 正经点好不好！ 楚玉烟自然知道他又在跟她闹……好吧真是幼稚傲娇的男人，怎么就长不大呢。 前世作为快二十一岁的人来说，她还真想用看小孩子的目光看萧昀……不过对方重生前的年龄好像也比她大……那么一点儿？ 哦，真伤心。 萧昀静静地注视着她脸上的表情变幻莫测，油然而生笑意。 但…… 他想起了不久之前得到的那个消息。 这样的日子，还能持续多久？他到底还能怎么办？ 也不知道他派出去的人有没有消息…… “对了萧昀。”楚玉烟唤他的名字，“我要跟你一起去。” 萧昀不明所以。 “前线。”她的目光坚定，“我跟你一起去前线。” 萧昀的眉毛挑了挑。纵然已经猜到她接下来想要说些什么，但是从她口中亲口说出来，还是会有一种莫名的情绪……深深地牵引着他内心，影响着他，甚至连目光都不想从她身上挪开了。 为什么世界上会有这么优秀的人，让他怎样也看不够呢？好在老天有眼让他能重来，否则若是错过了这么好的她，那该是多么大的遗憾？也许现在的他会为那时候的他惋惜一辈子。 不，他应该庆幸。好在那时候他死了，不然他怎么能遇见她？ 萧昀伸出了手，小心翼翼地握住她的五指。交叠的影子仿佛相拥的人，成双缠-绵。 …… 出发之前楚玉烟做了两件事。 她联系上了玉家的人，报了个平安之后问他们要了一队人。然后又找到了鬼面军，但是是托萧昀替的，她把令牌交给了萧昀，声称自己不方便露面。 毕竟四大白银统领里除了戎绍……没有人知道她是个女孩子。何况之前自己好像还有意无意戏弄过秦意……真无法想象他得知真相之后是弄死她呢弄死她呢还是弄死她呢？ 于是就有了如下这一幕： 萧昀找到了秦意。 他是见过秦意一面的，而且还救了他，所以听见楚玉烟的委托之后心中小小不爽了一下。 但同时又觉得……她这是太信任我了才会把这么重要的令牌交给我，于是又窃喜。 在心情经历了一上一下的起伏之后，他到底还是跟秦意见上了面。 秦意：“见过二皇子殿下。” 太子楚琰死后他作为影卫还是被留了下来，只是被摄政王剥夺了白银统领的资格。心有不甘了一年多，最后还是面对现实平静了下来。但是无法改变的是，重归职位已经成为了他心上一种信念。 萧昀开门见山：“给你一个机会，让你重新做回白银统领。” 秦意震惊地看着他，仿佛想透过他的墨眸探测他话的真实性。 但是他发现，这男人比他想象中藏得还要深。 572.第572章 镜花（6） “要还是不要？” 萧昀面无表情地说道。他的耐心不对楚玉烟之外的人展现，况且他本来就不是一个有耐心的人。 秦意：“……谢二皇子殿下复职之恩！卑职愿……” “少说废话。”萧昀阻止了他接下来的长篇大论，他稍稍扯了下嘴角，代表身份的令牌从他手中划过漂亮的弧线，“喏，接着。” 秦意伸手接住，指腹摩挲过上面的轮廓。令牌还是温热的，近距离仿佛贴着心能够感受到血液的流动。那是生命的气息——鲜活，迷人，璀璨而充满生机。 他似乎想起了初见太子殿下的时候。 也是这般的……充满着生生不息的希望。 他开了口：“二皇子殿下，太子殿下她……现在过得怎么样？” 虽然回想起来他跟太子殿下并没有什么愉快的回忆，但是一想起那个人……他的情绪会被不由自主的带动。 他心里清楚那时候在地道里她是活着逃出去了的。毕竟，连他都活下来了，二皇子殿下定然会亲自救她。 二皇子殿下好端端地站在这儿，一年来从未离开过皇宫，而她……自然也会在世界上某一个角落开始新的生活。 “她找到其他的白银统领了。”萧昀简洁地回答，一贯的磁性声音听起来十分悦耳。纵然听着有露出不耐，却也让人生不起气来。“让我来通知你。” 言下之意就是她很好，你不必挂念。 秦意瞪大了眼。 “我即日出发启程去前线，彼时所有鬼面军皆会听我号令，你有意见吗？”萧昀问道。 秦意笃定摇头：“唯二皇子殿下命是从！” 鬼面军的存在很简单。 听从手持鬼面令者的皇室，无论是谁，鬼面令在手，便是他们的主人。有的时候，鬼面令的存在可以比白银统领都要重要。 因为鬼面军的将士们在关键时候，都会听发出号令人的命令。 萧昀勾了勾唇，终于露出了满意的笑容。 …… 楚玉烟沉默地看着镜子里自己……手中的手帕。 她怎么也没想到这比偶像剧还偶像剧的剧情居然会发生在自己的身上？！ 手帕上鲜红的一片……真是刺目的很。 铜镜下照应出她的脸，苍白的毫无血色。奇怪的是她竟是不觉得虚弱，难道是因为这具身体本来就不是她的，所以她应当承受的痛楚和情感也为之减少吗？ 这是不是可以说明……她终有一日会离开这具身体？ 她的手指穿过帕子，将手帕扔进炉火里烧成了灰烬。 这感觉就像以为自己游戏通关才发现又开启了新的板块，而且还得面临各种各样更加坑爹的困难…… 真的很心烦。 她抚上胸口，感受着心脏跳跃的节拍。 是冷的。 虚弱的跟感受不到似的。只有此时此刻她才更加清楚的明白，自己不过是一具来自陌生时代的游魂。又也许这里的一切，都只是她车祸后做的一个很长很长的梦境。 如果真的是这样…… 楚玉烟缓缓闭上了眼睛。 就请让她，永远不要醒来吧。 573.第573章 水月（1） 从楚国去往九重，一路上都是连绵不绝的雪山，矗立在苍茫的天地之中，遥远的仿佛只有一道白茫茫的地平线。 一行人在楚珞的带领下浩浩荡荡地沿着这遥远的路途一路前行。 临近新年，到了一年中雪下得最为猛烈的一月。尤其是从十月就开始飘雪的北方，更是冷的彻骨。 就这样一直走了不知多久。 “今晚我们就在这里安营扎寨，明早起来继续赶路。只要再翻过这座山，我们就能抵达荆州十三都了。” 领头的楚珞望向自己手中的地图，与其说是在下命令，不如说是在与身旁的萧昀商量。起先决定由他来带队这是意料之中的事，毕竟他常年征战沙场，但是让他诧异的是，萧昀跟着军队丝毫没有看出孱弱，接连几天翻雪山走雪地，他都没有一点意义，分明动作优雅将皇室礼仪做全，可那可怕的意志力让楚珞觉得，萧昀的沙场经验要比他丰富上太多。 ——这是一个，身为将领的直觉。 不过令他更为惊讶的是那个被萧昀抢【……】回来的女子。虽然一路上她的神情看起来很是不满，然而走过来却没有一句怨言，分明是弱不禁风的模样，可精神状貌是出奇的好。 很少有女孩子跟在行军路上会像她这样一声不吭的。 怪不得会成为九重国的准皇后，怪不得值得萧昀将她抢来。 此时，萧昀的声音已经徐徐响起：“嗯。就这么办吧。” 似流水滴答滴答般有规律地响着。冬日天黑起来总是那么迅速，眨眼间被大雪包裹的地方已经只能看得见雪山的影子，唯有脚下的路和来时的印记依然那样清晰。 苒苒升起的篝火照亮了前方的路。 大帐里，楚珞将地图铺开，对萧昀解释道：“二皇弟，这是最后一座山了。这个夜晚我们要分外小心，也许九重国的人就埋伏在这里。” 虽然这几天前线不断传来的是喜讯，可他总觉得事情没有汇报来的这么简单，九重国的新帝不是吃素的，不然怎么能从一个卑贱的质子一路走到那个位置？ 并且这几天，九重国的新帝一直没有消息。 萧昀点了点头。骨节分明的手指轻轻敲击着桌面，烛台倒映着他轮廓分明的侧脸，美得不真实。 “你说的没错。加派几个人守夜，随时准备出击。” 楚珞看了他一眼——以眼神肯定了他的命令。 …… 为了避嫌，这几天楚玉烟和萧昀一直睡在不同的营帐里，当然依然无法抵挡某人三更半夜偷偷溜进来钻到她被窝里的壮举。 这个时候楚玉烟很想一拳挥过去。 最近她总觉得眼皮很沉，只有两旁冰冷的天气与脚踩下的雪泥才能让她稍微精神一点。楚珞看见她一路沉默，不是因为她不想说话，而是她怕她一说话就会出倪端。 她知道是因为她的病情因为这天气开始恶化了。 转眼从被告知到现在已经过去一个月，她的所剩时间不多了。 574.第574章 水月（2） 难道，她就必须接受命运的安排安心在这里等待着死去吗？ 楚玉烟眉头紧锁，很是……不甘。 但是这病情过了蛰伏期，恶化的太快了。仅仅一个月她就感觉到自己的身体没有原来那么好控制，若是再过十一个月，还不知道会虚弱到什么地步。 夜很深。赶了整整一天的路，她早就累得不行，只是在夜里，神智才会非同一般的清醒。 以至于踏雪而来的脚步声，她觉察的很清晰。 但是…… 她眼皮该死的沉，根本就无法睁开眼睛仔细看在她帐篷外徘徊的人是谁。她知道肯定不是萧昀，因为萧昀根本不屑于去掩饰自己的脚步声——压根就没有几个人能够发现他。 那么，来的人会是谁？ 楚玉烟心中一个答案很明确，呼之欲出—— 不管是谁，就这一次的目的而言，他们的目标不是偷袭，而是……她！ …… 萧昀手中的烛台碎裂。 “很晚了啊。”他抬了抬眼，懒洋洋地说出了这么一句话。 楚珞有点无语，刚才还那么有精神，压根没看出您老脸上有一丝倦意，怎么就转变的这么快呢？ 但是他也清楚这是萧昀在告诉他他不想再谈下去，想回去休息了。 “是啊，很晚了，二皇弟，还是先去休息吧。” 到底还是得由他说出这句话。他知晓萧昀不会主动这么说的。 话虽如此说，从刚才的交谈来看，萧昀虽然话不多，而且每次都是一副懒散的模样，仿佛把这些事不放在心上。但他把局势看得清清楚楚，虽不能张口侃侃而谈，然每一次开口都说到了要点。 这让楚珞心生一种感觉，不是萧昀不会说话，而是人家懒得理他。 ……真令人不爽。 “大皇兄都这么说了，我就恭敬不如从命了。”萧昀懒懒地笑了下，低头睨眼掠过楚珞的脸。 楚珞被他这么打量着，心底有点凉。 却看见萧昀已经不紧不慢地走了出去。 烛台倒了，火也灭了，成了碎片一瓣一瓣地落在了地上。楚珞甚至没有看清他是怎么做到的。他根本就没有动手……利用的是风，是气。 可怕的人。 萧昀快步走过那些帐篷，直奔楚玉烟的营帐而去。楚玉烟的营帐就在他的隔壁，方便他夜半三更来爬墙……只是现在，营帐里却是一片沉寂。 这不对劲。 常年习武让夜色下他的视力也不亚于白天，此刻他的五感在不断扩大，周围的风声、衣袂相撞的摩擦声，清晰到帐篷四处的每一个脚印，都分辨得一清二楚…… 不好！ 萧昀沉着一张脸闯入了帐篷，面向他的，只有空空如也的床铺。 他点燃了烛台。 视线在第一时间变得清晰开阔，那些留下的痕迹被放大数倍，甚至比白天要更加清晰…… 萧、曜！ 你，终于来了。 他的手指落在烛火的上空，轻轻一握便将其熄灭，转身走出了营帐。 “把他们都叫起来，现在我们不能休息了。” 他的声音冷冷地响彻在夜空之中。 575.第575章 水月（3） 睁开眼睛的那一刻，楚玉烟自嘲的想，感觉自己就像个皮球在这被踢来踢去…… 兜兜转转她又过来了。 “吃的在那边，饿了自己去拿。” 对面书桌前的男子背对着她，似乎是觉察到她起身的动静，头也不回地扔下了一句。 “……” 楚玉烟默了默。她现在已经习惯了被绑来绑去的生活了，所以一言不发地起身，为自己倒了杯茶。 “我现在在哪里？你一个人？” 她问了两个简单的问题。 萧曜淡淡的声音从那边传来：“阳城，一个人。” 阳城？ 那是哪儿？ 楚玉烟觉得自己的记忆有一瞬间出现了断片，她努力地想了想，才突然想起来荆州十三都里包括了一座城，就是阳城。 “你的部下呢？”她蹙了蹙眉，问道。如果她没有记错，阿尔斯楞应该是跟在萧曜身边的。还有这具身体的亲身父亲……“我父亲呢？” 这个问题，终于引得萧曜放下了手中的书，回过头来。 楚玉烟觉得有一道无形的目光落在她的手背上，冰凉冰凉的，怪闹心。她沉默了一下，将手从萧曜注视着的地方挪开了。 萧曜也不甚在意她的举动。 “我们的人都在汜城跟楚国打。你父亲的行踪我也不知道，这些年来他一直这样，只要他不想自己被找到，那么就没有人可以找到他。” 好吧，还真是个任性的人。 楚玉烟注意到他话中用的人称是“我们。”她稍稍皱了皱眉，只觉得入腹的茶凉了，陌生又冷。这家客栈的茶真不怎么好喝。不过现在在开战，大多数人力都去了前线，也不指望能喝到满意的茶了。 又不是在楚国皇宫，被萧昀好吃好喝供着。 她腹诽道。 “哦，那好吧。”她将壶盖放在了茶壶上，又把茶壶放回了远处。窗户就在她手边的不远处，抬头可以看见天还没有大亮。但因为冬日天亮得晚，不是很容易分辨现在的时间。“我又睡了一天？” 她粗略地估算了一下，之前楚珞说到荆州十三都还差一座山，一天的时间应当够用。况且萧曜对这里熟悉，他既然能出来，就一定有规划好的路线。 这一次，萧曜的目光中多了几分楚玉烟不是很理解的情绪。 “嗯。” 确实有点聪明。 他这么想着。也难怪楼兰宝藏是从她手中得到，那块象征着玉家家主身份的玉佩，也落在她的手上。 只是可惜，这样的女子会在不久的将来香消玉损。 他感到惋惜。 对，也仅仅只是惋惜。多出来的意味不明的情绪，连他自己都说不清楚是什么。 楚玉烟抿唇。她很清楚，在萧曜的认知中，自己对萧昀是有惧怕的——害怕被他认出自己曾经女扮男装作为太子的尴尬身份，而且站在九重国的立场上，她与萧昀是敌人。 或许，她可以利用这一点，在这边做点什么。 只不过……楚玉烟不太确定阿尔斯楞到底知道了多少。 从萧曜的态度来看，阿尔斯楞没有把他所指的的全部事情都告诉他。 576.第576章 水月（4） 不然，萧曜就不会坐下来心平气和地跟她说话了。 怕是早就对她心生防备之心…… 她有必要找到阿尔斯楞跟他见一面了。 “陛下。”沉默了一瞬，到底还是楚玉烟主动开口，“你来只是为了救我？” 她特地用了“救”这个词，仿佛在楚国皇宫里受到太多的委屈与不适应。纵然萧曜派人去查她也不怕，因为她同萧昀早已在众人面前做戏做了全套。 “嗯。”萧曜应了一声，依旧是不冷不淡的语气，但是却肯定了楚玉烟的问话。他注意到，楚玉烟怔神了片刻。 阿尔斯楞说的不错。任何一个女子在得知一个有权有势的男子会抛下自己的事务专程来救她……说不敢动是假的。 看来，他预想的计划还是奏效了。 “接下来我们去哪里？” 萧曜没有再看书，楚玉烟也没有泡茶，一时气氛僵持，不主动开口她总觉得有点尴尬。 萧曜简洁地回答：“朕去汜城，彼时朕会派人送你回京都，你不必担心。” 楚玉烟不再说话。 “对了，”萧曜倏然问起，“他有刁难你吗？他发现你的身份了吗？” 萧曜的话向来简短，这还是楚玉烟记忆里少有的长句子。 她摇了摇头：“没有。我在楚国的这几天，摄政王一直在有意无意暗示九重与楚国的悬殊局面，大概是想等我见到你之后去告状，然后当这渔翁吧。至于楚景渊……除了最开始带我去见了大皇子和摄政王，他什么也没有做，只是把我安置在寝殿。” 到底是自己曾经的二哥，他们还一起相处了几年。 那时候，他们的关系还挺不错的。 这些是萧曜所知道也很清楚的。在楚玉烟说出那些话的时候，他一直在观察楚玉烟的表情，发现她神态虽然平淡却真切的不似在撒谎。 不过，她也没有对自己撒谎的必要。 “你的病——”萧曜似乎还想说些什么，但是却在这里止住了，“义父这些年来一直在努力寻找解药。” 他看见面前本是少女般明媚的脸庞染上几分阴影。 大概是为自己生命流逝的悲伤。因为现在甚至对于自己偶尔会无缘无故地昏睡过去，自己都习以为常了。 “我知道……”楚玉烟低声说，她放柔了语调，萧曜猜测她也许只是想让自己在人面前看起来更正常。“不管如何，还是很……谢谢他。” 纵然她对他没有感情，但他……想必是真的用了很大的心。 萧曜微微挑了挑眉。 极少看见这女子在他面前有弱势的一面。印象里她一直是披荆斩棘无坚不摧的模样，就连每每说话，都淬上了致命的毒药，稍不留神就会被绕进去，像是仙人掌，全身带刺。 只有在这一刻，她才像个十五岁的女孩子。 拥有着十五岁应该有的感怀。 “陛下，我有一个小请求。” “什么？” “我可以跟你一起去汜城么？” 窗外的霞光缓缓上升，将天边的鱼肚白取而代之。 落入眼里的依然是那一成不变的皑皑白雪。 577.第577章 水月（5） 有点凉。 萧昀握住了落入掌心的雪花。 雪水顺着他的指缝一滴一滴落了下来。 “二皇弟，”楚珞道，“我们到汜城了。” 萧昀眯了眯眼，撑起手肘，只觉得此刻的阳光有些刺眼。 他们走的不是一般的大道，而是翻小路进来的。因而，他们所面对的不是汜城的正门。 但是他现在发现，纵然走正门，其实也没有什么，不会担心被人所发现。 因为汜城的城门已经被破开了。 从这个角度，刚好可以望见远方的城墙上插着破旧的旗帜，空气中还弥漫着血腥的味道。地上随处可见的冷兵器与尸体杂乱无章。 城门这一块已经被大军洗劫过了。 所过之处，看不到一点人的声息。 要找到楚玉烟，无异于大海捞针。 “离前线还有多远？”萧昀环顾四周，倏然问道。 楚珞愣了一下，大致回答了一下：“……不远了。” “那刚好了。” 他的目光冷淡，似是冬日未融化的雪。 “走。” 他抬步，从那些还沾着血的冷兵器上掠过。对周围的一切置若罔闻，仿佛已经见过无数次这样的画面，并且深深地印入骨髓之中。 那是一种，看过太多太多场面而后不再有感触的冷漠。 楚珞的脊背发凉。 他想起自己第一次上战场之时，第一次见到满城的血、兵器与死人，接连好几天都没有好好吃饭，更别提心态花了多久才习惯才调整的。印象里，萧昀这是第一次来到这种地方吧？ 他发现，面前的这个人就像一团迷雾。 你越向前想要了解他，却发现他身上的谜团越多，就连最开始对他的认知，也不过是众多迷雾里片面的一角。 他到底还藏着多少？ …… 这是自己主动对第二个男人说要陪他上战场了。 楚玉烟想。 不过，一个是真心，一个是做戏。也是……有不同的吧。 她的脑海里一张蓝图正在徐徐展开。如果要帮助萧昀的话……她需要得到萧曜的信任，拥有一个进入大营的机会。 然后，才好跟萧昀里应外合。她相信就算连阿尔斯楞也猜不到她跟萧昀的真正关系，所以如果阿尔斯楞站出来指她，她还可以找理由糊弄过去。 只不过那个时候，萧曜对她好不容易降低的戒备心又会重新升起。 所以她必须赶在见到阿尔斯楞之前得到萧曜的信任！ 比如说……扮演一个全心全意想要跟他共度最后时光的痴情女子？ 楚玉烟恶趣味地想，这种角色怎么看着有点熟悉呢……若干年前面对某个公主，她跟萧昀好像也是这么干的？ “陛下。”想到这里，她唤了萧曜的名字。萧曜能够在她一开口提出就答应带她来这里，这也是她搞不懂的一点。 之前萧曜提起要送她回去的事情，分明是已经计划好了的。他像是会轻易改变自己计划的人吗？ 他在计划着什么，楚玉烟不知道。 但——身处这里，她必须步步为营。 “先前跟在你身边的……” 578.第578章 水月（6） “先前跟在你身边的那胡人在哪儿？” 楚玉烟似是不经意间提起。 萧曜却是顿了一下：“你知道阿尔斯楞？” 楚玉烟点头，没有隐瞒这点。 “我去寻找楼兰宝藏的时候遇见过他，曾经跟他合作过一段时间。” 阿尔斯楞对她拥有一些不该有的情感，所以她当然是离得越远越好。 萧曜回忆了一下，好像似乎有这么回事儿。他抿了抿唇，道：“他在前线。” 是吗。 楚玉烟微微叹了叹。 她环顾四周，目光从前面赶车的车夫身上扫过。眼底是浮光掠影般的暗色，持续翻涌。 “此次出征抗楚的，是他？” 萧曜点头：“是。” 楚玉烟的睫毛垂下——也就是说，那块兵符极有可能在阿尔斯楞身上。 首先得找到阿尔斯楞，然后接近他，寻找兵符的可能性才大一些。其次她还得与萧昀联系上，不然她如何将消息传递出去？ 好不容易来了一趟九重国，不带点礼物回去，真是枉费此行了。 “那对于绛国，陛下怎么看？”楚玉烟的手拉上马车的车帘。车碾过柔软的雪地，没有发出较大的声音，所以坐在车里也不觉得颠簸。 有关绛国立太子的事，楚玉烟在萧昀那儿也听说了。只是她听着描述，突然想起了一个人。——一个已经被遗忘了太久的人。 好像一切线索都能与他对上。 楚玉烟曾经与绛国皇帝打过交道，绛国皇帝在几年前废除太子之后至今未立太子，所有人都以为白承泽能够胜任太子之位，却不知最后成为太子的会是一个名不经传的小皇子。 ——妖华。 是不是他？ 楚玉烟能够感受到在她说出这句话之后，萧曜把视线投向了她这边。只不过，那种被觊觎洞察的时候，也不过仅仅一瞬。 “敌人。” 萧曜背靠车厢闭目养神，淡淡地回答。“一切对朕构成威胁的国家，都是朕的敌人。” 随着他的话说出，周围本就是冰冷的天气，变得更加寒冷了。就仿佛落入掌心的雪花重新凝结，变为一粒一粒细小的冰晶。 ——他竟是毫不遮挡自己的野心。萧曜说出这句话时，言下之意不正是表明了他想征服这个世界？ 打败敌人的最好方式——就是让他成为你的仆人。 一时，寂静无声。 “朕，不会让楚国好过的。” 楚玉烟望向他——从他阖上的双目到高挺的鼻梁，再到一张一合的唇。这是一张俊秀的脸，但让人无法忽略的，是此刻从他身上散发出来的，浓烈的，欲望与野心。 这个男人的心，装着的是整个世界。 “所有小看朕的人……” 他翻了个身，依然是毫无起伏的声线，却让人犹如置身于冰天雪地之中。“都会得到他们应该得的下场。” 楚玉烟觉得，也许自己是第一次认识并正视面前的这个男人。平时他伪装的太过无害，导致她差点忽略了，他是与萧昀血脉相连的兄弟，比起萧昀又岂会差到哪里去？ 579.第579章 水月（7） 萧曜没有再说下去。 他睁开了眼，白皙的手撩起一旁的车帘，火辣辣的阳光很快照进了小小的马车内。 离前线越近的地方，那种生与死边缘徘徊的气息就越近。马车外，远远望去，沿着雪白的地平线一路过去的，都是一批又一批的人。 他们或是脸上满目疮痍，或是衣着破烂，褴褛前行。一见到萧曜的马车走过去，连连露出了凶兽般兴奋的目光。兴许是觉得自己遇上了大佬。 萧曜将帘子放了下来，没有去看外面的人一眼，纵然那些人大多都是他的子民。 楚玉烟只是注意到，他那浓黑的眸子下，有黑压压的残云与连绵的漩涡和波涛。 仿佛遇见猎物般。 …… 汜城。 这座原本属于九重国主城之一的地方，此刻已经插上了属于楚国大营的旗帜。飘摇着露出耀武扬威的身姿。 帅营。 年轻俊美的主帅站在营帐后，面无表情地听着将士的汇报。 “我们已经拿下了十二个都城。今夜，我们的人将会从两面，借着这大雪天包抄，将最后一都拿下。” 说话的是副帅。 主帅轻轻点了点头便无再多言语。 众人知趣退下。 已然到了新年，但是在前线，没有一点新年的气氛。半个月过去，这里沉浸在战场的厮杀之中，九重国连连败退，楚国势不可挡，迅速吞没十二个都城。 绛国一直没有新的消息传来，非一般的沉默与寂寥。不知是内部的问题，还是在酝酿着什么更深的东西。 “二皇弟……不，主帅。”楚珞到底还是改了口。他再一次觉得摄政王认命萧昀为主帅到底是一件多么正确的决定……！就连他，也深深地折服在萧昀的风范之下。 这半个月来，数不清他带领楚国打了多少次胜仗。那个孱弱的皇子再也不见，取而代之的，是一个全新的楚元帅！ 之前那些轻视与蔑意全都消失不见，楚国的将士无一不深深为他所折服。 “她在哪儿？” 萧昀不紧不慢地问道。他的神情分明是散漫的，但却带着一丝压迫，连空气都沉重了几分。 “九重国皇帝身边。”楚珞皱了下眉头，“我们的侦察兵发现，那皇帝一直带着她。” 难为萧昀惦记着她。有时候楚珞真不明白萧昀到底在想什么，全天下那么多优秀的女子不要，偏偏惦记着那楚玉烟？ 要知道她可是九重国的准皇后！若不是现在开仗，人家已经成为真正的皇后了！ 毕竟九重国皇帝是当着全天下人的面封她为后的。 期初看见萧昀将楚玉烟带来，楚珞不觉得有什么，只是认为这是萧昀对九重国皇帝的挑衅。但是行军这么多天以来看见萧昀对楚玉烟的态度……让他不得不去想一个可怕的可能：萧昀将她带来，难道是真的动了心？ 那女子究竟有什么能耐？在萧昀把她带来的那会儿，他分明看到那女子对萧昀没有任何的好脸色！ 甚至比不上九重国皇帝。 萧昀淡淡地“嗯”了一声。 580.第580章 暗涌（1） 他只是微微垂下了眼帘，在楚珞看不见的地方，唇角勾了勾。 萧曜。 果然，作为宿敌来说，不能让你笑太久。 毕竟他重生一世，为的不正是报上一世的仇吗？ 等我。 …… “陛下，楚国的人已经到了镐都了……”传报的小兵兢兢业业地说道。他们并不知道他们陛下是怎么想的，竟是一连让他们拿下了十二座都城！ 可以说，突破荆州十三都，就是突破了九重国的第一道防线。 榻上的皇帝不予理睬。他似乎正在休息，士兵的话打扰了他的睡眠，让他很是不爽地皱了皱眉头。 “——滚！” 一盏酒杯甩了下去，乒乒乓乓滚落在小兵的脚边。 碎片扎进小兵的鞋里，将小兵身上厚实的衣服划出了一道不小的口子。 纵使已经这般，小兵还是咬牙劝道：“陛下，您真的不做点表率吗？楚国的人马上就要拿下荆州十三都，到时候我们，我们——” 陛下与元帅分明都在这里，可他们一个二个都置若罔闻，仿佛将群众的生死置身事外。那都是九重国的黎民百姓啊！ 皇帝倏地睁开了眼，深邃的黑瞳似拥有魔力的深渊，将人吞噬殆尽。 “滚。” 小兵向后退了几步。 他迈着沉重的步伐走了出去。 只觉得头顶阴云密布，雾蒙蒙地笼罩着蓝天。正如此刻九重国的前途，昏暗浑浊的像是一滩没有尽头的死水。 为什么会变成这样？ 为什么会变成这样！ 帘帐后方，阿尔斯楞的身影缓缓出现。阳光穿透他高大的身影，折射出覆盖阴霾的影子。 “绛国来人了。”阿尔斯楞说道，“说是要来帮助我们。” 萧曜重新合上了眸子，完全就是不予理睬的模样。连续半个月吃败仗，让他不得不把重心放在了那位楚国的二皇子身上——从几年前的第一眼见面起，他就知道这人不是善茬。 没有想到的是他要比自己想象当中的还要恐怖万分！ “这时候绛国能有什么好心呢？” 接连响起的是女子的声音。宽大的衣服紧裹着她的身躯，面容绝色清丽，仔细一看似乎还很是年轻。“不过是想借刀杀人罢了。” 如今能跟楚国抗衡的只有绛国。九重国连续半个月吃败仗，军队已经萎靡不振了。但是楚玉烟总觉得——事情没有看上去这么简单。 萧曜会这么轻言放弃那整整十三座都城？这半个月以来，他们被迫从汜城退到阳城，再到如今的镐都……已经不知让了多少步。随着时间的流逝，纵然是在西部，这雪却也以遮天之势越下越大，进而向整个南方地区蔓延。 有人预言，这是几十年都不会遇到的大雪天。明明瑞雪兆丰年啊—— “他们想帮？”萧曜眯着眼睛，突然笑了一下，“那就让他们帮好了。” 只是这笑容消逝的太快，还没来得及捕捉，就已经被扼杀在摇篮之中，恢复了那一贯的冷漠了。 楚玉烟注意到，他与阿尔斯楞交换了一个眼神。 581.第581章 暗涌（2） 就是这么不经意间的一个小动作，在楚玉烟连续十几天紧绷神经的关注下，毫无意外地被放大了数倍然后落入她的眼睛里。 与此同时，她的第一反应是松了一口气—— 随即，又变得紧张起来。 经过十几天的相处，她的努力在这一刻见到了成果——她终于能够捕捉到萧曜与阿尔斯楞之间的小动作了。 首先是他们对她放下了初步的警惕，再者，他们一定有什么计划，瞒着九重国上下所有的士兵，在悄然进行着。或许，是为楚国准备了一份惊天大礼。 楚玉烟听见阿尔斯楞的声音：“陛下，这几天的雪会一直下，雪层可以深到掩埋人的膝盖。楚国人只会在这几天行动了。” 她又听见萧曜叹声道：“是啊——” 他们只会在这几天进行最后的行动了。 他不再继续休息，而是扶着软榻，慢慢地站了起来。眼底，有狼般的凶光。 “今夜，开城门，大胆地放他们进来！” 楚玉烟抬头，只对上了萧曜那意味深长的眼睛。 不好的预感瞬间涌上，很快占据了楚玉烟的内心。 ——他们想要做什么？！ 无数道画面从脑海里飞快地闪过，正在进行组织与重新拼接。她仔细搜寻着这些天以来她在九重国军营里获取的信息：难道真的除了得到萧曜和阿尔斯楞在进行秘密行动之外，就一无所获了吗？ 不，一定有的，一定能够发现什么……！ “你怎么了？”萧曜温和的声音打断了楚玉烟的思绪。 楚玉烟的秀眉紧紧蹙起，素手触碰到了额头，缓缓向后退了几步。“没事。” 她的声音比起之前要干哑上几分。 萧曜了然——怕是病情又犯了。“你回去吧。” 楚玉烟点了点头。 眼角的余光扫过阿尔斯楞的脸，她默默地，扬了一下唇角。仿佛挑衅般，在阿尔斯楞的注视下，施施然退了场。 阿尔斯楞的眼瞳眯起，视线牢牢地锁定在了她渐远的身影上——她刚刚那个动作是什么意思？自己这几天确实注意到了她的小动作，但那是基于对她有一定了解的前提……可萧曜并不清楚这些。 她这是，在向他……？！ “阿尔斯楞？”萧曜眉头皱起，不是很愉快地看着阿尔斯楞。从楚玉烟离开的那一刻，他的目光就没有从她身上挪开过一分。“我劝你不要有什么别的想法。” 阿尔斯楞笑了下：“怎么会呢。陛下，我们继续商讨我们之前约定好的计划吧。” 转移话题。 萧曜极其敏感地捕捉到了这丝气息，但是却将这份疑惑藏在了心底。他伸出手来放在冰凉的桌上，似乎这样的温度能够让他狂跳不止的心冷静下来。 “确定他们今夜会来？” 阿尔斯楞的目光含着笃定：“错不了。他们现在急于拿下镐都，如果再迟几天，大雪遮住他们的视线，他们连行走都很困难，何况进攻？夜里是最好的偷袭方式。所以他们若是要偷袭，只可能选择今夜。” 582.第582章 暗涌（3） 无疑，他的想法与萧曜的想法不谋而合。 大概没有人想到在今晚，将会发生什么事情。更没有人会想到他们的帝王会以几近疯狂的方式进行这场进攻——或者说是报复与新的宣战。 他们会让楚国人，有来无回！ …… 萧曜接受了绛国人的邀请。他们似乎早就料到这位皇帝在走投无路之下只能这么做，因而早早便已经抵达了这里，只待萧曜点头说出一个“好”字。 来谈判的人自然不是绛国的那位太子，而是他的使者。说的头头是道，侃侃而谈起来听得萧曜虽昏昏欲睡，却不得不承认若换作别人早就心动不已了。 毕竟对于条件，那位太子只提出了一条：战争结束后，九重国与绛国将保持和平。九重国每年都向绛国进攻物品以示诚心，两国自此结成友谊之邦。 萧曜似笑非笑地望着那使者：“你们太子就这么肯定能帮得到我们？楚国可是出了个神仙下凡般的将军。” 在一旁聆听的楚玉烟差点没忍住笑出来——神仙下凡？怕是撒旦转世吧！不过，世人不会知道萧昀在背地里做过什么的。 走上这条路，谁不是双手沾满鲜血踩着累累白骨爬行的？就连她，也是这样。 她面色不改，很是淡定地在那扮演着装饰品。 “这个，陛下不必担心。”那使者的语气中带着几分神秘。“我们的太子殿下，手中自然握着能够取胜的良方。” 楼兰地图到手之后，绛国第一时间做的事情就是派一队人悄悄出境，穿越沙漠最终抵达了那向往已久的西方。带回来的奇珍异宝丰富得简直数不胜数，其中就有他们需要用到的东西。 萧曜与阿尔斯楞交换了个眼神—— 等的就是你这句话！ 阿尔斯楞在那边清咳一声开口：“陛下预计楚国人今夜便会攻来。彼时，就等公公所言的良方出手了。” 使者脸色不变。他只是觉得太子殿下简直料事如神！临走之前太子殿下就吩咐过让他带上那东西，连打半个月胜仗的楚国人自然会急不可耐地进攻，怕是当九重国皇帝松口，楚国人便会马上打过来。——瞧瞧还真是这样！ “自然。” 一旁，全程围观的楚玉烟微微握了握手，发现竟是一手的冷汗。 她不动声色地向后退了一步。秀眉蹙起，以手掩唇，忍耐着没有咳嗽出声来。萧曜何其敏锐，在楚玉烟有意无意的暗示下发现了她的异样，对她点了下头眼神示意她可以离开。 把她带在身边，纯粹就是当时无聊闪过的念头。只要她不添乱，当个不会说话不会动的花瓶倒也赏心悦目得很。 楚玉烟退后到营帐门口，快步离开了。 她在九重国营观察了半个月，终是发现了兵符的存在——被阿尔斯楞带在身上，放在最贴身的地方护着心。这样一来她除非跟阿尔斯楞近距离接触，否则根本没有拿到的可能。但是，她想到了另外一种方法。 583.第583章 暗涌（4） 在这里，一切军令都需要帅印。那帅印在营帐里她已经见过无数次，习得画皮之术后她本就对线条极其敏感，如此一来二去，几乎是闭着眼睛都能将那帅印摹出来。 再加上她有很认真仔细地研究过萧曜和阿尔斯楞的笔记。虽然不能全部仿下来，但是伪造一张军令不是难事。 由此她忍不住感谢自己学了这个看似鸡肋的东西。关键时候还得靠其保命防身啊！现在她身子快废了，连平时十分之一的内力都发挥不出来。跟普通将士抗衡自然不在话下，然而若是对上阿尔斯楞呢？对上萧曜呢？ 胜算接近于无。 况且萧昀的人都不在她的身边，茫茫人海里她找不到帮手，一切只能靠自己来完成。 今夜。 那场谈话里她已经锁定了几个关键词。 她的脑海迅速闪过无数道信息——这个时候，绛国会从西方带来什么？枪支弹药？不要告诉她是细菌之类的东西！ 在这里生活了这么久，一些信息简单地串联起来隐隐可以找到一些朝代的雏形，所以约莫可以按照上辈子的方法推算年份。这时候西方还处于发展时期，别说细菌横生的科技革命了，连蒸汽机的影子都没看见呢！ ——那么，有什么可以准备的呢？ 楚玉烟思忖了下，拿起笔在偷来的纸上开始模仿萧曜的字迹写了起来。 旁边放着她搜刮来的，准备重新刻帅印的工具。 距离天黑还有三个时辰。希望够用了。 …… 深夜。 深紫色的夜空似是一双无形的眼睛，在默默无闻地注视着地面上所发生的一切。雪依然下的很大——纵然士兵已经很卖力地减轻自己给地面带来的压强，也无济于事。 好在现在，天够黑。 萧昀伸出了手，阻止了身后士兵的步伐。 “元帅？” “奇怪。” 萧昀皱了下眉，黑夜中他的鎏金面具让他的身影更加模糊起来。“没有人的声音。” 九重国人弃城而逃了？ ——不应该！ 他抿唇面色阴沉：“大家都退后！怕是有埋伏！” 他当然懂将士们的心思。都已经连打这么久的胜仗了，能一举拿下楚国自然再好不过。但是，这不可能。 因为对手是萧曜。 他可以为了达到自己的目的不惜一切代价，活脱脱就是一个疯子，不要命的疯子。 这一刻弃城而逃，想来也料到了他们今夜会来。 萧昀向后退了两步。薄唇的线条冷酷：“走。” 楚珞不理解：“就这么走了？” 萧昀点头，低沉的声音一下一下敲击着人的内心，不带丝毫的犹豫：“走。” “元帅，我们都已经走了这么久，好不容易走到这一步，就这么走了，不应该啊！” 已经有士兵开始翕动了。 有人当出头鸟自然再好不过，一些内心蠢蠢欲动的人开始跟着附和起来： “元帅，说的不错。万一九重国人真的逃了呢？怎么说也要进去看看吧！” 甚至有人已经向前走了一步。 但紧接着—— 绚丽的火花从他脚底下绽放！ 584.第584章 暗涌（5） 像是转瞬即逝的烟火，如同尖锐的鸣叫划破夜空的寂寥。 紧接着—— “嘭！” “嘭嘭！” “嘭嘭嘭！” 越来越多的爆炸声接踵而至，仿佛点燃了导火索，让所有埋藏在雪地里的东西尽见了光。 被炸的血肉模糊的躯体，在空中飞溅。每走一步都有可能触碰到一个爆炸点，接着就再也听不见人的声音。 白皑皑的雪地很快被人的血水染红。 萧昀抿着唇，熊熊怒火从他的眸底燃起。——萧曜竟然真的会以牺牲这座城为代价！ 疯子！ 他高举着手中的剑，银晃晃的剑光有着彻骨的寒意：“撤退！速速撤退！不要慌乱，注意脚下——” 他的声音很快被接连而至如潮水般的喊叫声淹没。 “元帅！”楚珞心急大叫一声，却也自顾不暇，便是眼睁睁地看着一个个鲜活的生命消失在视线当中。 战争，不要命的疯狂战争，当真如此之残酷。 随着人脚步的移动，那些埋藏在雪地底下的东西，一个个露出了苗头。 所带来的，是无比剧烈的火花与爆炸，让整片夜空因此亮如白昼。 …… 雪山深处。 仿佛远远都能听见楚国人的惨叫之声。 萧曜满足地眯起了眼睛，眼底是嗜血般的冷酷。 过不了多久他们就会被迫撤退到这里，到时候，就是他们真正绝命之时。 三十万大军，他要他们一个不留！ 绛国派来的使者哆嗦着。没想到九重国皇帝早有准备，当他拿出那东西之后就把他抓了起来，并且让他看到这样的一幕。 虽然距离很远，但是他可以在脑海里想象的到那残忍的一幕。 他带来的东西也被九重国皇帝给没收了。九重国皇帝竟是早有准备！ 却见萧曜冷着一张脸，一步一步走进了帐营。 他看见被束缚住行动的少女面无表情地坐在里面。 萧曜的唇角勾起一抹冷冽的弧度：“你留在我身边，果然另有目的？让朕猜猜你是为了什么？楚国的二皇兄？”他的目光落了下来，“就凭你十个月的残缺生命？” 楚玉烟一言不发。 她的目光紧紧盯着萧曜的胸口——此刻在萧曜的眼中就像她正愤恨地瞪着他，殊不知随着他话语的起伏与身上的动作，帅印的轮廓在他衣服上印的清晰起来。 只要有线条，她就能记住。 就差最后一步就能把帅印仿照出来了，她迟迟不肯落笔就是怕出了差错。当时既然发现有人来，她便顺水推舟将自己暴露在了萧曜的视线之内。 只有这样，她才能近距离观察到萧曜身上的帅印。依照萧曜的性子他绝对不会把她怀有二心的事情声张，况且就如他所说，自己在他眼里不过是个拥有不到十个月生命的人。 就算再恨再厌恶，十个月以后他也见不到她了。 “你认为他会喜欢你吗？还是说在你被带走的几天，他真的给你洗了脑？”萧曜一边说着，却也目不转睛地看着他，仿佛想从她身上找出些端倪来。 585.第585章 相见（1） 目光如炬。 灼热的很。 楚玉烟把下唇咬的发白，只是低着脸，一言不发。秀气的容颜上有的只是倔强。 “……好吧。”大概是发现楚玉烟已经下定决心难以轻易更改，就算自己再问，也问不出所以来。或许他真的有很多种方法能逼着楚玉烟开口，但是目前他并不想拿出来——她总会认知到自己做出的选择是对是错。 萧曜低着头，下颌优美的弧度落入楚玉烟的眼中：“你要知道，朕从不将有问题的人放在身边。” “但你，是个例外。” 说罢，便出了这帐篷。 楚玉烟的眸子抬了抬，有着意味不明的光在眸中翻滚着。 狡猾的狐狸！ 若是换作任何一个普通的女孩子，听了他的话之后定然感动的两眼泪汪汪，怕是脑补出无数虐恋情深的剧本，就差死心塌地地爱着追随着了。 但是楚玉烟看得很清楚—— 萧曜的眼睛里有很多情绪，也许有不甘有算计有失望更多的是控制欲，但是唯独——没有喜欢和爱。 一点都没有。 他不爱她，说再多的话都只不过是装出来的了。况且，她也不爱他。 所以为什么会相信他的话？那些话落在她耳里，只会引起她的笑。 简直就像哄小姑娘。可惜她不是小姑娘。 萧曜没有绑着她，也没有下令束缚住她的行为，甚至没有告知外人她有问题……换作其他人真的会被萧曜感动了。 楚玉烟起身，拍了拍衣服上也许并不存在的皱褶，视线一点一点掠过手边的烛台。 她在回想刚才看见帅印的轮廓，将最后一笔完善。 萧曜不是想做英雄吗？倒是看看，在她面前逞英雄的……代价。 …… 这个夜，过的太漫长。 当那些炸弹终于被消耗殆尽了之后，楚国的战士们才艰难地从雪地里退了出来。 他们走的极其小心，神经紧绷着，生怕一不留神自己就会踩到炸药。更有甚者因为迟迟不敢下脚，麻木的抽筋。 来时的路已经完全被炸毁，这块地方被夷为平地了。大部分镐都的百姓早在这之前走的走逃的逃，又秘密送走了几批，镐都可以算是个空城。此刻，漆黑在蔓延，看不见前方的路。 也许走出了那块埋藏炸药的地方，他们方才打量起自己的处境来。——四周竟都是茫茫的雪山。 荆州十三都本就地处险恶之地，尤其是一到冬天，这里将会被大雪覆盖，比起繁华的京城一带，人不算多。 但是却关系着九重国的第一道防线。 萧昀皱起了眉头，夜色中，修长的手紧握着身侧的宝剑。他和楚珞都没有受多少伤，但是他们带来的人却是死伤惨重。 此次突行，他们只带了一小批人来。经过这么一轰炸，更是所剩无几。然而现在他们找不到路，完全被困在这里，九重国人也许还埋伏在这儿，根本就是瓮中之鳖！ 真是，不要命了。 “我们的人还剩多少？” 他微微眯起眼睛，风吹在脸上似刀子般。 586.第586章 相见（2） 绞的人生痛。 却意外的让思维在此刻被无限放大，变得愈加清晰起来。 “不足千人。” 这无疑是一支训练有素的军队——尽管已经在先前的猛烈轰炸中有些许乱了方寸，但是整理起来却也很快，不足片刻已经恢复了有条不紊的模样。 很快就有负责统计人数的人，堪堪报出了此刻他们所剩的人数。 ——无几。 千人都不足了。 此言一出，周围的空气似乎更冷了些。口中呼出的白气被夜空撕扯着不成样子，就如同那支离破碎的心。 太过寂寥。 “元帅……” 那声音嘶哑，像是战士在死亡的最后一刻发出的不甘与怒吼。 长剑插入雪地，骨节分明的手指紧握剑柄，凛凛剑光上反射着萧昀的脸。俊美却狠戾而充满杀意。 “原地休息。清点人数，我们迟些便行动！” 休息不过是为了调整军心，只是片刻的。九重国的人指不定埋伏在哪里，一不留神就会追过来。他们现在迷了路，如果强迫着将士们赶路，怕是更会将人心失去了彻底。不如让将士们好好看看，他们的元帅会誓与他们共存亡。 ——不，他不能死。他不能死在这冰天雪地之中。他一定会出去。 …… 萧曜已经带着一队人出发了。 据勘察的人来报，楚国人已经如他们所预料的那样入了他们的包围圈。先由萧曜带着一小队人过去，确认情况后大部队即可赶来。 每一个时间点都经过精密的计算，几乎可以称之为天衣无缝。 楚玉烟面无表情地在脑海里回放着她刚刚听到的东西，手指轻轻叩击着桌面，默默算着时辰。 阿尔斯楞跟着萧曜走了，现在军中能够做主的只有副将。副将不跟萧曜朝夕相处，想蒙骗过去不算难。她试探过那副将的武功，就算被发现了，她还有逃生的可能。 ——前提是她不会突然犯病。而且萧曜不会在中途回来。 点燃了烛火，深夜里只剩下这一缕光芒。她拿着烛台走了过去，一眼就看见了正在巡逻的副将。 “将军。” 楚玉烟拎着灯笼，施施然走了过去。 那将军算是年轻气盛，自小在军营里长大，这么久了仍是个副将。本这次有机会当上主将，但新登基的小皇帝和他手下偏要插一脚，于是他又成了副将，早就气愤无比。 尤其是在吃了这么久的败仗之后。 在看清楚向他走来的是一直被萧曜带在身边的花瓶姑娘——虽然不是第一次见面，但是他鲜少直视过楚玉烟的容颜。因为每一次都是萧曜在场，那股子气场还是有些可怕的。 但是这一刻，楚玉烟却主动朝他走了过来。 楚玉烟勾唇一笑，仿佛百花盛开冰雪消融，美得不可方物，看得副将眼睛直了直。 “将军，小女子有话想与将军谈。” 副将不是没有脑子。但一来楚玉烟是萧曜边上的人，他又看萧曜不爽，自然很想跟他对着干；二来楚玉烟本身长得绝色，身在九重营找他谈话难道会有叛国的事？ 587.第587章 相见（3） 于是，副将在脑海里快速过滤了一遍利弊后，对楚玉烟点了点头，而后对身后人道：“你们先去，本将去去便来。” 萧曜和阿尔斯楞都不在，他终于有空逞大将之风了。这股气，他已经在心里憋了很久。 楚玉烟提着灯笼，抬首又对副将嫣然一笑，而后迈着轻盈的步伐走进了营帐里。 副将很快跟上她的步子，坐在了她的对面。 副将弱冠有余，风华正茂之时，但现在却只能跟在后面做一个小小的副将。在漂亮的姑娘面前，难免想露出一丝骄傲来，免得让人看不起。 他当然知道面前的这位是九重国的准皇后——但是在封后当天被楚国二皇子掳走了，让新皇帝成为全国的笑话。但到底只是准皇后，封后大典不是没举行成么？ “陛下临走之前曾拜托我一件事，让我务必在他走半个时辰之后转告副将。”楚玉烟故作严肃，将手放在桌子上。 那只手白皙干净，圆润的指甲泛着浅浅的粉色，处处透露着属于少女的美好气息。身在军营，成天面对着的都是大老爷们儿，丑女人都没有沾过几个，何况是绝色的少女？因而，副将的目光在楚玉烟的手上多停留了一下，心思也没全在这上头：“姑娘请讲。” 说实在，楚玉烟现在的身份其实挺尴尬。只要萧曜一开口说句她是皇后就好，但问题是萧曜迟迟不开口，楚玉烟的身份也便迟迟不落实——大家都猜测是因为皇帝的气未消。所以，都称之为姑娘。 楚玉烟皱了皱眉，有些不自在地将手收了回去，便正色道：“陛下秘密吩咐你，在原计划的基础上提前一个时辰，抄小路出发，杀他们一个措手不及。” 提前一个时辰？！ 副将心上一跳。 一个时辰是多久，也就是说再过不了一下子就得出去？在这天寒地冻的，连阳光都见不到的夜晚？ 她又轻声道：“想必副将也不想……因为自己而耽误了陛下的计划吧。” 她一眼就看出了副将的不满。 副将脸色拉了拉。 连“将军”都不叫了，故意强调副将这个称呼——这可谓是他的逆鳞。换做平时，他从来都不允许属下这么叫他。除非萧曜在这儿，才会舍得去做做样子。 此刻，被一个女人这么讽刺着，他的内心是连续翻涌出来的气愤。 ——连女人都瞧不起他！在小皇帝仗不会打却要带兵，损失这么多东西和人却偏偏要制定个劳什子计划，他在军营十多年难道还比不上那小皇帝？ 提前一个时辰，他在开玩笑？计划哪里是说更改就说更改的？ 副将一点也不相信萧曜有这个能生擒楚国将领的能耐—— 楚玉烟拿出了手中的军令状。 上面刻着清晰分明的帅印。 “副将，这是不愿意？” 副将仔细盯着上面的字——看来楚玉烟所言属实。但……他萧曜让他提前一个时辰去，就提前一个时辰？不论是他，将士都心有怨言吧！ 那便，提后一个时辰好了。 588.第588章 相见（4） 楚玉烟抿嘴笑了下，慢慢的消失在灯火的颜色中，只留下一道被拉长的影子，似浮光。 然后完全在隐于黑暗之中。 她看得到——看得到副将的心情，就如同她所预想的那样，似是铺开一张大网，渐渐的，将所有人都笼罩在其中。 却无人知觉。 她轻咳了几声，冷风钻进她的衣角，嗖嗖的，彻骨的凉。 …… 萧昀迈着优雅的步伐走在冰天雪地之中。 这位年轻俊美的元帅拥有着无可挑剔的容颜和绝无仅有的气质，冰雪成为缄默的悲背景与点缀，仿佛在他面前，只能充当装饰物。 ——哪怕现在他们处于一种极其狼狈的处境。却依然把脊椎骨挺得笔直，高傲地扬着，如同秋日丰收时满目庄严的红高粱。 红那红，是血的颜色。 萧昀走的漫不经心，被困在这带给他的情绪，早已被他消耗殆尽。此刻的他，又恢复了那个自由散漫玩世不恭的青年。 也只有这个时候，才会让人想起他只是个青年。那深邃的眸拥有着不符合年纪的狠戾去与运筹，仿佛溢满了整片星空。 楚珞默默观察着，毫不吝啬自己的形容词。突然觉得——这次跟他出来一趟，也值了。不知道离开了他们，摄政王那尚未褪去的野心是否会复燃呢？还是说他一直以来作出的让步与妥协都是假象？ 但是这都不重要。在这个时候，唯有命才是最重要的。 楚珞难以想象如果是自己遇到这种情况——纵然大仗小仗打过无数，但是萧昀只是个第一次上场的初生牛犊。 能够做到这般冷静应付已经是不可思议。 他没有看见萧昀的唇角在黑暗中勾了勾。 那笑容不见底——也许根本不能称之为笑。只是一种，已经习惯了，面对即将到来的事情作出相对的表情。 优雅，从容。像是黑夜的宠儿，仿佛天生就该站在高处睥睨众生。 “来了。” 低沉的声音缓缓流淌而出，好似有人轻轻拨动了琴弦，随之振动的，是人的心弦。 ——来了？ 什么来了？ 他是怎么觉察到的？ 面对着黑夜中纷至沓来却无法觉察的身影，楚珞看见，那人站在天地之中，眼前是近在咫尺的地平线，脚下，是整个世界。 他在说—— “你来了。” 犹如黄昏的咏叹调。 “九重国的四皇子——贵妃所出，与三皇子为一母同胞的兄弟，十岁丧母，自此被遗弃宫中角落为质子。但手中培养了一支禁军，那是你母妃留下的，我想你夺权篡位就靠他吧？不仅如此，你三岁习武，天纵奇才，八岁作文，十岁便已天资卓绝——十二岁时闯荡江湖，并且已经有了一席地位。还记得那个被你害死的臣子吗？他只不过是因为……” 无数的，埋藏在记忆深处的画面，随着他悠扬起伏的声音——像是有着蛊惑人心的魔力。 灯火下映着萧曜的脸。 “你怎么会知道？” 萧昀轻叹一声，修长漂亮的手指挑开了自己脸上的面具。 589.第589章 相见（5） 动作随性而自然——目光下滑，那是一张萧曜再也无法忘记的脸。 额头，睫毛，眼眸，鼻梁，唇形…… 黑夜里的明火冲击着他的视线。 ——他甚至以为看见了自己。 不……他是谁？ 他又是谁？ 那似梦般的声音……在他耳边回荡着一遍又一遍。 “我知道你所有的过去，我甚至比你更了解你自己——”那声音还在响着，带着惺忪的酥，有点慵懒，却像把利刃。 “你觉得，我是谁？” 没有人了…… 他的人、他的人，全都不见了……他到底是什么时候把自己引开众人的视线，来到这大雪纷飞不见踪迹的地方—— “萧曜。” 萧昀呢喃一声，笑了出来，薄唇上扬的弧度美丽而惊艳。 “我是萧昀，你的皇兄呀——不记得我了么？” …… 楚珞痛苦地觉得，自己跟上来一定是一件错误的选择。早知道应该跟着大部队原地带领，而不是追上偷跑的元帅—— 他想控制住自己的耳朵不去听他们的谈话，但是双脚像灌了铅，根本无法移动。 他是不是……听见了什么不可告人的大秘密？会不会被灭口啊？ 他还没有娶媳妇放过他吧……！ 但，楚国的二皇子居然是九重国皇帝的哥哥？ 有没有搞错？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听着萧曜跟萧昀的对话——楚珞算是逐渐理清了自己的思路。他明白为什么萧昀会把萧曜引出来了，这秘密若被人听了去…… 萧曜后退了一步。 只是出于本能的反应——面前的青年了解他的一切行踪，包括他做过的所有事，甚至将他未来的想法都猜了个八九不离十。他到底是谁……为什么会知道这么多！ 萧昀，萧昀在十二年前不是已经死了吗！ “看见我没死，很惊讶是吗？”萧昀扬起下颌，嘴角笑意盎然。分明他是弱势者——却能让萧曜以狼狈不堪的姿态站在他的面前，这种感觉真美妙。 “呵呵。” 萧曜突然轻蔑地笑了起来。 “但是萧昀……你凭什么打败我呢？在这苍茫的雪原，只有不足千人的你——难道你没有发现，你已经被包围了吗？” 不加掩饰的敌意与恶毒。 “况且，”他说，“朕不知你从哪里得到这么多消息，但是现在，输的人只可能是你。” 身后的阿尔斯楞自觉扮演着木头人。只是他的眉头紧锁着，似乎在思虑。 不，这不对劲——安静的有些吓人。这哪里是他们的人来的预兆？ “陛下。” 少女清脆明亮的声音，猛地闯入萧曜的耳内——像是徐徐升起的烈火。但是在这里出现，却不是什么好的兆头。 “你的部队还在军营里睡大觉，来的人只有我——真是抱歉了。” 她娇笑了起来。 萧曜注意到萧昀的表情——那是他从未从这青年脸上见过的，像是盛着整片银河的碎光。太过炙热，太过闪耀。 他看见萧昀张开了双臂——让那倏然出现的少女像燕子般，翩翩扑入了他的怀里。 590.第590章 相见（6） 毫无预兆，却又衔接的天衣无缝。 他也从未见过那少女，会有这样的动作。脑海中闪过无数画面——严肃的她，冷静的她，缄默的她，小心翼翼的她…… 到底哪一个她才是真实的她？ 萧曜忽然觉得，现在的她，才是真实的她。 “亲爱的，”楚玉烟冲着萧昀眨了眨眼睛，“很高兴我没有来晚。” 萧昀将她搂的更紧了些——他的下颌紧紧贴着她白皙光洁的额头，因为在大雪天行走寻找他们导致她的体温愈加冰凉，但抱在怀里却让他觉得无比温暖。 “你来的很准时，很及时。” 默契，他想，这真是一个美妙的词语。 楚珞完全傻了眼：谁能给他解释一下这到底什么情况？一个月前他们还一个威胁一个相看两生厌争锋相对吧，吧？ 所以说到底那些都是——装的，显而易见。 萧曜却觉得，入目一片冰凉。 不，什么时候……什么时候他们在一起的？两年前，也许初见时的那一眼，他们就处于同一立场，一直一直都没有分开…… 真愚蠢！ 自己居然会犯下这么愚蠢的错误！ 阿尔斯楞抱臂。 还真的，出现了最差的结果。他饶有趣味地看着这一幕——谁输谁赢他都不在乎，他现在就想当一个身在局外的看戏人。 可惜。 似乎现实的条件不允许。 “陛下，”楚玉烟微微一笑，“现在，被包围的，是你们。” 她扬了扬手——似乎可以看见影影绰绰的烽火。那是晃动的人头，正在朝这一方向赶来。 萧曜向后倾。 他握了握藏在袖口中东西，那是他绛国使者带来的，最后一点可用的了。只有在最危险关头，才会选择这个伤敌一千自损八百的下下之策。 他听见自己在说：“我们？但是萧昀，你知道么，你笑不了多久——你知道你怀中抱着的人活不过十个月吗？” 他看见萧昀的脸色陡然沉了下去。 但是却并没有如他想象当中的猜疑，甚至松手……他们的感情出乎了他的预料。垒起一道高高的城墙，仿佛刀枪不入。 纵然听见了这句话。 萧昀，果然是不知道的。 他听见自己继续说：“哦，看样子你并不知道，这真遗憾。可我知道——你爱的人很多事情我都清楚，你知道她现在是我的皇后吗？你很清楚，既然她爱你，为什么会成为我的皇后呢——” 楚玉烟感觉到，那双骨节分明的手在轻轻抚摸着她的脊梁骨。用行动不让她松懈，不让她僵硬、畏惧。 她听得很清楚，身后人一贯的低哑声音，满满的都是无所谓的散漫：“那又如何？” “现在，人在我怀里，就够了。” “那朕要为你们忠贞的爱情鼓掌喝彩——” 萧曜说着，讥讽地，笑了出来。 “毕竟，也许再过一会儿就见不到了。” 火光从他的手中流泻而出——所有的重心都集中在萧昀的身上，他的目标只有一个。 她怔住。 她看见自己毫不犹豫地将身后人紧紧抱住——甚至扑倒在雪地上。 她什么也听不清楚了。 就连视线也黑暗了下来——那是永远看不到尽头的黑夜。 是什么感觉？ 也许她无法识别了——她想。 一瞬间的。 世界，骤然塌陷。 591.第591章 还魂（1） 楚玉烟曾无数次想象过，自己回来之后所面临的状况。 也许她所经历的一切都只是她的臆想——真实的她此刻在精神病医院里，穿着脏兮兮的病服，蓬头垢面，面对一堵墙壁一个人自言自语喃喃傻笑，演绎着这一切。然后报纸微博新闻的头条如雪花般纷飞，报道着年轻影后因为车祸被撞傻从此成了精神病患者。 又或者她成为植物人躺在床上昏迷不醒，她所经历的一切都不过是一个冗长的梦。 正如这般。 所以，她不愿意醒来，不愿意面对事实，不愿意去回想穿越前的事情，甚至逼迫自己遗忘自己原本的生活，全身心的融入这个世界…… 然后她很快发现她做不到。 因为她比任何一个人都清楚——或者她一醒来，就会失去在这里所拥有的一切，包括失去……他。 “嘀嘀——” 心电图趋势平缓。 白色的墙壁散发着无声死寂的光。 门外有无数蜂拥而至的记者几天几夜守在病房面前，背着笨重的摄像机只为打探他们所谓的一手消息，然后将这些公之于众。 还有那个，尚未到手的奖杯。 楚玉烟很清楚自己一旦醒来会面临着什么。——实际上她虽然闭着眼睛，却已经通过声音辨别清楚她的处境，她只是一直不愿意，不愿意睁开眼睛，不愿意接受自己所面对的一切。 ……她应当是死了。 在那一片星火通明的海洋中。 然后她的灵魂脱离了躯体，沿着时空的轨迹，像这样—— 她慢慢的、慢慢的睁开了眼睛。 像这样，她回来了。 这是国内顶尖医院的VIP病房，周围的人都被红色的警戒线隔绝在外，蕾丝花边的窗帘将阳光遮掩，空气中漂浮的尘埃，给予她一种空洞的冰凉。这病房明明隔音效果很好，可她却清晰的听见外面嘈杂的声响，细到每一个人的说话声都可以辨别出来…… 楚玉烟知道自己不是在做梦。那是在那个时代她习武所带来的益处，一起带回了这里。 带回了……她的世界。 “——病人醒了！” 伴随着护士尖叫的声音。 护士见过无数垂死边缘挣扎起身的病人，但是没有一次能够让她这么激动——因为面前的人是新晋的年轻影后，是她曾经数次偷偷观望的女神。 门外围观的那群人是何等敏锐，在头一时间听见了护士小姐的声音。更是不要命了一般挤了进来。 那些穿着统一着装手持横幅的粉丝有条不紊地在医院门口一字排开，横幅上是方方正正的白色宋体字——愿我们的女神醒来。 现在。 如愿以偿。 第一时间上来的是经纪人。医院的保安已经全数出动，差点就叫上了警察，场面大的十分可观。粉丝倒好安慰，最为缠人的是那群记者，把他们拦住要废好大一番功夫。 眼前的场景逐渐清晰，有蒸发的水雾起伏勾勒出经纪人的面孔。纯黑的短发彰显着面前人的成熟干练，烈焰红唇更增添几分女人味。 592.第592章 还魂（2） 也便只有朝夕相处下来的人才会知道，面前这个成熟性-感的女人在工作时有多么卖力和不要命。 “金姐……” 纷至沓来的记忆潮水般汹涌，几乎要将她淹没让她喘不过起来。开口时她的声音极其沙哑，干涸的嘴唇上下张合扎的生痛，白皙的脸上憔悴无光。 然而，无法改变的是她身上的气质。哪怕这时身体与心灵上的疲倦已经将她压倒到不堪，她的眉头依然舒坦，不愿在任何人面前展现自己脆弱的一面。 “醒了。” 连续三个月的紧绷感压着金姐的心头，嗓子因为喊叫而变得粗粝，然现在，千言万语只化作一字。 她比楚玉烟大十岁，一直拿她当妹妹看。三十年的人生尽数奉献给事业，至今单身未嫁，楚玉烟是她最骄傲的艺人。 却在三个月前出了那样的事。 好在，她醒了。 “现在是什么时候了？”楚玉烟动了动唇，其实她不想说话的——现在她最需要的是喝上一口水，湿润她的嗓音，现在她自己都嫌弃她的嗓子——她也需要冷静一下。 她闭眼感受着周围的一切：落地窗后有风的声音和树叶翕动的响声，金姐穿着紧身的黑衣，那大概只有一件。她素来喜欢披头发，额前有汗落下，不知是外面人群带来的还是头发披下以及天气浮动的燥热。 已经，到了春天？ “20XX年3月2日。”金姐飞快地报上一串日期，用眼神把欢喜激动的小护士赶了出去之后走到饮水机面前为楚玉烟倒上一杯水，“你已经昏迷三个月了——你需要做一个全面检查，等下我给你拍张照发条微博安慰粉丝，接下来我会召开记者发布会向广大群众告知你的近况，未来三个月的事务我已经帮你推掉，你可以休假半年，如果可以……一定要快点好起来听到了没有？” 她说话依然改不了急性子，一口气说掉一大串，让楚玉烟不由得想起神探夏洛克里面的夏洛克……她将水一饮而尽却被呛到，吓得金姐赶紧跑上来轻拍她的背。 “没事。” 楚玉烟干涩地说道。出车祸前还没有到新年，连她二十一岁的生日都错过了……真遗憾，总有一种经历了一个世纪的感觉。 三年，她在那个世界呆了三年，在这里却只经过了三个月？原来两个世界的时间是这样换算的么？ “金姐，我会配合检查的。微博我会发，我觉得我现在状态挺好的，可以接受采访，你还是赶紧去休息一下吧——” 她可以从金姐的面部表情判断出，她至少十二个小时没有合过眼。好歹自己沉睡了三个月，金姐显然比她更需要睡眠。 金姐脸上的表情僵了僵——或许有点不可思议楚玉烟突然变得太过善解人意。 毕竟之前年轻气盛的她还是有点小刁钻的。 楚玉烟冲她眨了眨眼睛。 一个盎然的笑。 待金姐起身离开后，楚玉烟很快拿出手机打开屏幕，密码她记得——某部动漫里死亡小学生服过药的代码的最后四位数。 593.第593章 还魂（3） APTX4869，她的锁屏密码就是4869。 正是因为这个锁屏设置的太有个性了，所以她一直记在心里，一记就是三年。 楚玉烟将枕头扶直，而她倚着枕头而坐。拉了拉被子，这具身体做了三个月的植物人，四肢都已经僵硬，方才好不容易抬起手臂，但此刻想要灵活的运用手指依旧很难。 她注意到她的两手都有青色的淤血块。但是，正在逐渐化开。 真悲伤，看来想要身体好起来，还得等一段时间了。 只是那些烂熟于心的技巧，以及明显发达的感官让她明白——她所经历的，并非仅仅是一场梦。 那么，这个世界，有萧昀吗？ 或者说，她该怎么找到萧昀？ 她坐在床沿，突然觉得似是磕到了什么硬硬的东西，还有着余温。掀开白色的被褥，楚玉烟发现那是块玉佩。 ——玉煙。 这块玉佩她摩挲过无数遍，每一笔闭上眼睛都能清晰地描摹出来。 为什么，这块玉佩会跟着她一起来？ 她十岁出道，这块玉佩是她十六岁出演第一部电影的时候，在发布会后粉丝所赠的。那是粉丝后援会一位心灵手巧的粉丝亲手所刻，用心之至，因而她记得很清楚。 玉佩朴素简单，却也意外的符合她的审美，因此，她一直带在身边。 在那个世界，那块玉佩是玉家身份的象征——是否，能以玉佩为媒介？ 但，五年前送她玉佩的粉丝……她现在还能找得到吗？ 楚玉烟手一划，点开了微博。三个月没有开机的手机机身冰凉，但却是满格电，楚玉烟猜测应当是金姐帮她充的。QQ微信都是私人号，纵然如此却依然有99+的消息，更别提微博——@、点赞评论转发私信……粗略一看已经过了百万。 可见事情闹得有多大。 她点开了自己最后一条微博，那还是她因为即将上台领奖而表示荣幸，那条微博此刻评论转发均以过了百万，她看见自己的粉丝在下面排列成整齐的队形—— 最佳女主角还没有到手，烟娘娘，快醒来领奖啊！ 紧接着的就是微博上各知名人物的祈愿，甚至有些跟她并不熟称她为“前辈”的艺人也借这个话题炒作……她找到了之前很火热的一个话题。 #烟娘娘快醒来领奖！# 这个昵称还是因为她之前演的那部古装剧太火热，让观众久久回味无穷。 楚玉烟扯了扯嘴角，没有忍心再看下去。因为这个话题里，很多粉丝都开始回忆起接触她的那些事情，太过缥缈，太过久远，太过……心酸。 是，也许这才是她的世界，这才是她的生活。 她点开了照相机把摄像头对准了自己，手肘放在窗台，撩起长发披在肩上，拍下了侧脸。 因为她的正脸神情太憔悴，她一点也不愿意把自己这样的一面展现给粉丝。 一条微博从她手中落下。 【楚玉烟V：#烟娘娘快醒来领奖！#如众爱妃所愿，活过来了。[比心][照片]】 594.第594章 还魂（4） 距离新年，已经过去有一段时日了。 萧曜最后一击似乎拼尽全力，萧昀本已经做好准备迎击——但那一刻，怀中的身影扑了上来。 始料不及，猝不及防。 然后他只能眼睁睁地看着，他心爱的姑娘在他怀中慢慢阖上了眼睛。 用生命在爱他的，姑娘。 不—— 他呼唤着楚玉烟的名字。 醒醒啊，醒醒啊。 无论是楚国的人，亦或者是九重国的人，都无法忘记这一夜。他们看见楚国的元帅抱着他心爱的姑娘逐渐冰冷的身躯，以自己的体温温暖她的皮肤，然后单手持剑，冲进了人海中。 他的双目是血一般的猩红，眼底除了尸体和他心爱的姑娘已经看不见其他的颜色，苒苒篝火升起，所有人都没有想到他竟是拥有这般可怕的实力—— 楚珞也是，萧曜也是，阿尔斯楞也是。 这一战，九重国败的彻底。 降？ 尊严不允许萧曜降，但事实呢？ 更令天下没有想到的，是萧昀的举动。他似乎已经完全不在意九重国与楚国的关系，也不逼迫他们投降，只是宣布，楚国再也不攻打九重国了。 这样的，充满讽意的和平。 而后，他拿出了深埋在养心殿的圣旨。掸去上面的灰尘，圣旨上的字，依然清晰可见。 那是让楚琰登基的圣旨。 接连几件事情被公之于众，让全天下的人都为之震惊—— 楚国原太子楚琰是个女子，她的另外身份是九重国的准皇后——现在已经不是了，楚玉烟。 楚国原太子要登基了。 她已经死了。 ——女子也就罢了，萧昀要让一个死人登基。这一举当然得到了全朝的人反对——他们面对的，只是一张面无表情的脸。低沉的嗓音依然富有磁性，空洞的双瞳仿佛蛊惑人心，在那里，一点情感都不复存在。 他的心已经随着心爱的女子而去了。 “一个不同意，我便杀一个。一群不同意，我便杀一群。一城不同意，我便屠城！” 那日战场上的举动，所有人都看到了。看到了萧昀展现出的可怕实力——所以朝臣们都只敢耍嘴皮子功夫，若真要动手，他们是不敢的。 于是，一个荒谬的决定，就这么落实了。 长夜漫漫，披星戴月。青年抱着他心爱姑娘冰冷的娇躯，用白皙的大手一遍又一遍抚过她的脸颊。 “好姑娘，我答应过你让你登基的。从此你就是万人之上了。我说过一世为臣，只尊你为皇的。你醒醒好么，看这一眼也好。” “我不想折磨萧曜了，你想要这天下吗？我帮你把天下打下来好不好？你想要什么我都为你取来，你只需要看我一眼，看我一眼就好……” “不，你肯定不会要这天下的。你那么善良——那我们便守在这里，一辈子守在这里相依到老好吗……” 他痴痴地说着，目光流连。忙碌的宫人在四处穿梭，却没有人敢经过这里。 他们只是想，把时间留给二人。 或许……真的听见了他的祷告。 “主子……绛国的韵宁公主求见。” 595.第595章 还魂（5） 一条微博发出去，引起了轩然大波。 这无疑是在告诉世人，这位年轻美丽的影后在经历过三个月的植物人生涯后，终于苏醒。 一下子，这条话题迅速占据了各大网站的热搜榜。新闻app、报纸头条、乃至八卦娱乐都在报道着这件事情。根据她的自拍照，那家医院也很快被扒了出来。一时之间，医院门口整天人满为患。本就拥挤，现在更甚了。 ——而且都不是来看病的！ 楚玉烟也很无奈。作为艺人最神烦的当然是那群记者，虽然她好朋友也是个记者……但，她想到自己刚刚收到的消息。 好朋友，已经离世了。车祸当天，她也在现场。硬生生丧命在拥挤的人潮之中。 在这个世界，现在的她，一无所有了。况且现在，她连最基本的下床行动都很艰难。虽然有属于那个世界的记忆作为底子，让她康复的速度出人意料——可要想达到正常人的体质，还有很远。 她甚至，不能去好朋友的墓前看一看，为她送上一株花。 她回来了……可潇潇，你却不见了。 自楚玉烟醒来后，每到这个时间点金姐都会过来照顾她。外带手中腰上挂着一大堆粉丝送来的慰问礼物。公司的电话已经被打爆——都是快递员的，不得不分批来签收，几天下来，礼物都快把病房堆满了。 这可是VIP豪华病房啊。 都是那条微博惹的祸！引来的反应——也如金姐意料之中这么大。 金姐坐在楚玉烟的床沿，道：“记者发布会将在一个月后召开。你现在的身体康复的很快，一切数据良好，一定要一直这样保持下去。另外你那天拜托我的事情我已经有了头绪，那块玉佩的制作人没找到，不过我找到了ta买玉的那家店。” 这几天她不仅要忙着处理楚玉烟带来的一切新闻事件，在私底下还得完成她的要求——她简直可以称得上史上最负责的经纪人了。再这样下去她会猝死的好吗！ 楚玉烟投之以一个感动的眼神。 金姐摆摆手：“别对我放电，我承受不住的。”最开始醒来的时候没精打采，这姑娘没几天就恢复了正常。但是，跟了她十年金姐又怎么不会看出来，昏迷三个月之后楚玉烟的变化很大。 她的周围，总是笼罩着一层若有若无的阴霾。就连笑着，都不带几分真心。 在成为植物人的那段时间，她是不是陷入了一个很长的梦境？然后发现醒来之后，物是人非。 不过金姐也可以理解这是为什么。她知道楚玉烟唯一的好友在她出车祸的当日……也丧生了。 那日踩踏事件死了十几个人，加上车祸，林林总总出的事情不少，她好朋友只成为了一组报道的数据，没有人会在意。 焦点，都是她。 “金姐……”楚玉烟轻声说道，有点恳求的意味。“等我能正常行走了，能不能……送我去潇潇的墓前看一眼？一眼就好。” 596.第596章 还魂（6） “主子，绛国的韵宁公主求见。” 说话时，一弦尽量让自己的语气听起来正常到不出差错。周围笼罩的气氛太过压抑，像是无形的乌云，黑压压的一层积在上面。 主子一次又一次的，因为那个女子失态。 他想起了那次那女子失踪，主子恨不得拥有翅膀一日行万里，把整片大陆翻个底朝天，只为找到她。而这次，她成为了一具冰冷的尸体，主子已经濒临崩溃的边缘。 他有种预感，此刻的主子就像踩在一根弦上，若再施加点力，这根弦就会承受不住而断裂。 “不见。” 他连说了两遍，里面才传来一声懒洋洋的回话。简简单单的两个字，让一弦的心底寒了寒——平时喑哑勾人的声音，现在如同失了魂般，不见任何生机。 似乎连多余的情绪都没有了。 爱情的魔力啊…… “主子，韵宁公主说她有救夫人的办法。” 想了想，一弦放出了大招。显而易见，如果他不说出这句话——那么接下来他面临的下场就是被无情地赶出去。 周围气息的波动似乎都顿了顿。 紧接着，一弦面前的门被“啪”地一声推开，毫无形象可言——这一点都不符合萧昀先前的作风。 “她在哪？” 他冷冷的说。脑子里开始迅速过滤，寻找有关韵宁公主的资料——他真的不记得韵宁公主是谁了。 绛国……好像有了点印象。 楚小烟女扮男装的时候说过要娶的那个女孩子？？ 情敌！ 不安好心！ 他看了躺在床上的——楚玉烟的尸体一眼，有着无可奈何的宠溺。 你看看你看看，惹得桃花债到底有多少。你都不能睁开眼睛了，却还有姑娘愿意过来看你…… 一弦望着面前又是无奈又是笑的青年很想咆哮——这个精神病真的是他们玉树临风英俊潇洒的主子？ “回主子，她在宫门前。”没有萧昀的命令一弦当然不敢乱放人进来，只能勉强韵宁公主在外面蹲着——现在的萧昀在楚国皇宫里已经是一手遮天的存在。 话音刚落，面前一阵风掠过，萧昀的影子也不见了。 他轻柔地带上了门，仿佛楚玉烟已经熟睡，而不忍打扰她。 一弦叹了一口气。 世间最苦……是痴情。 最远的距离，无异于，阴阳两隔。 韵宁公主被招待的人迎了进来——她已经在宫门前站了很久了。这大冷天，肩膀上积满了雪絮。好在前世作为特工，她的身体素质很好，这点小冻不算点什么。但倒是看得周围的人倒吸一口凉气——那位二皇子殿下，可真不是会怜香惜玉的人。 那么，作为他的妹妹——而且已经死了的楚玉烟，在他心目中到底是一个怎样的存在？惹得他竟如此痴情。 围观的宫人不敢往下想……纵然内心深处已经有了答案。但这可是，违背伦理的。 “你有可以救她的办法？” 面前的青年摘下面具后，拥有着无可挑剔的容貌。冰冷的声音，淡淡响起。 597.第597章 还魂（7） “我可以去潇潇的墓前……看一眼么。” 穿着病号服的女子长发束成马尾，脸色已经恢复了些许红润，不再像先前醒来那般黯淡无光。只是头顶的悲伤犹如阴云笼罩，说出这句恳求时更是低声啜泣，像只受了惊吓的猫。 潇潇。 金姐有印象。 那是以前跟楚玉烟关系很好的一妹子，但是在她出车祸的当天丧命于踩踏事故中。她的脑海里飘过那个小记者的模样，充满活力和正能量，也难怪楚玉烟能够跟她走到一起。 她于心不忍：“……好。”但还是心软了下来。 毕竟，谁也没有料到，再一次见面已经是天人永隔。 “金姐。”楚玉烟道，“还有那玉佩的事情，你给我细细说一说吧。” 金姐点头：“好。” 楚玉烟醒来第一件事就是提起她那玉佩，如是不说她都快忘了还有这么个东西。粉丝送来的东西太多了，唯有这个对楚玉烟的纪念意义最大，她才保存至今。但她为什么——突然提起玉佩的事情？ 昏迷了三个月后，有很多事情都变得不一样了。 “那是位于江南古城的一家小店。很古老朴素，但是却非常有名。”想到这里金姐不由得发生一声感慨，她真是太认真负责了，在这个信息化的时代，这家店没有百度百科的介绍，没有联网没有GPS定位没有在淘宝天猫上注册上架，却还是被她给翻出来了。 只是因为，一提到那座城市的玉店，人们就不约而同地想到了那家。 “我暂时还没有联系上那家店的老板，他们的电话太难找了，开店的是个老人，基本上不用这种电子设备，寻常人来预定都是写在记事本上，等到约定的日子再来拿，所以那边根本用不着电话。不过我们或许可以从记事本上找到当年买玉人的蛛丝马迹。”金姐叹声道。那家店也实在古怪，只是口碑甚好，来预定玉的人络绎不绝，生意一直绵延至今。 楚玉烟单手撑着病床，托着下巴，漂亮的食指微微动了动，不假思索地说道：“我要去那家店。” 金姐：“……！” 祖宗啊你大病初愈医院还没让你出院就想着去这去那真的好吗？！ 况且你做之前好歹也解释一下到底为什么这么执着于这块玉吧！ 楚玉烟的睫毛垂了下来。 些许阴翳在眸中流转。 金姐最受不了她这模样，只得说道：“行行行，败给你了。你给我好好养着伤，先把自己身体养好，记者发布会我会去开，到时候你如果可以就过来跟他们见上一面跟粉丝打个招呼，然后再去做自己想做的事情好吗？” 已经推掉这半年的事务了，应该还是有时间去完成楚玉烟的愿望的。 “谢谢，金姐。” 楚玉烟勾了勾嘴角。 相处十年，这位经纪人刀子嘴豆腐心的脾性，她可是摸得太清楚了。 她靠着墙解锁手机，却只是盯着屏幕上自己的轮廓，怔了下来。 萧昀，这个世界有没有你？我该如何找到你？ 598.第598章 还魂（8） 红墙的灯火灭了又燃，扑朔阑珊。 一眨眼，午后的一米阳光从宫墙穿透落到地面上堆积的雪层。 “楼兰。” 袅袅的熏香在女子的声音中冉冉而飘。 她继而以较缓和的语速说道：“需要去一趟楼兰。楼兰有一条忘川河，那里或许能够起到帮助——” 起初，身为特工的韵宁公主是不信鬼神之说的。 直到自己身死，穿越。 直到遇见那个自称李白、口述《将进酒》，完全与这个世界格格不入的少年。 直到，少年在一夕之间成为了少女，少女在一夕之间变成了尸体。冰冷的，不会说话的尸体。 她经历过背叛，所以不再相信与异性的感情。得知少年原来是少女之后的第一感觉竟是庆幸——接踵而至的却是死讯。 所谓，刚入百合坑，就阴阳两隔了。 韵宁公主调整了一下自己的呼吸，面前的青年气场太大，压得她简直喘不过气来：“不知道殿下可否听说过黄泉的忘川河？” 那条通往楼兰的路刚一开辟，她就混入大部队，离开了这里。回来时已是物是人非。 但是一路上收获丰富。 途径那条忘川河——她陷入了前世的残局里，九死一生刚才出来，却被那忘川河的看守人一眼识破了陌生的灵魂。 她在脑海里迅速过滤楚玉烟的信息——莫非，她同为穿越者？ 这一切，在重归绛国后，得到了证实。许许多多的疑虑被放大数倍，她终于得到了答案。 楚玉烟，也许真的同为穿越者。 忘川河中卸下世间一切伪装，或许去忘川河……真的有所帮助。 她的语气不是很笃定，但是纵然有一丝希望，她也想试试。若同为穿越者，楚玉烟定然不会像普通人那般说死就真的死了——她的灵魂一定还保留着。 只等，被唤醒。 她话中的不确定，萧昀听得出来。即便如此，他依旧用漂亮的手指捻起红绳。 那还是一次玩笑间，楚玉烟拆了她那枚玉佩上的原装红绳系在他身上，又换了一根重新把玉佩系在她腰间。 现在，那枚玉佩随着楚玉烟的死亡，不见了。他将当时那块战场仔仔细细搜寻了一遍又一遍，还是没有找到玉佩。他坚信这其中一定有什么关联——楚玉烟一定不会死。 她怎么能死的这么轻易？萧曜投出的那自损八百的东西，让他元气大伤，一身内力散了七七八八，才被轻易制服。而萧昀认为，自己对一个废人没啥好计较的。又因为楚玉烟挡在前面，所以萧昀自身没有沾染多少那东西。最后，死的人成了她。 他其实本就有去楼兰的心。那致命的药从楼兰传来，楼兰定有解方——迟迟不动身，是因为楚国留下一堆烂摊子。 但现在…… 希望，有了。 “那走吧。”他毫不迟疑地说道。素来漂亮的黑眸中，除了冰冷的漩涡外，此刻多了几分光芒。“即刻就动身。” “那，登基大典？” 一弦出声。 萧昀轻声道：“我，一定会在登基大典之前赶回来。” 599.第599章 还魂（9） “……三个月前去颁奖典礼的途中出了那样的事情，作为经纪人，我为我的艺人感到痛苦与惋惜。但是好在她现在已经醒过来，并且身体状况日复一日变好。她才二十岁，希望她能够在这次磨练中变得成长……” 镁光灯、摄像机、闪光灯与手机镜头的交错，将发布会现场照的亮如白昼。金姐脸上的笑容如沐春风，那是此刻她发自内心的感觉——楚玉烟能够醒过来，也让她感到由衷的高兴。 更别提，这些粉丝们。自己的偶像在鬼门关前走了一道，全天下的人都看见她的心跳骤缓，紧接着再也睁不开眼睛。但如今却被告知人已经清醒，并且一切情况良好——谁会不因此而激动呢？ 女助理推着轮椅缓缓而来，静的似乎只有轮椅摩挲地面之声。万众瞩目下，楚玉烟单手扶着轮椅，在满目激动的光芒下，站了起来。 霎时，全场的掌声如潮水涌来。欢呼雀跃，喝彩不断。 让一个身体休克三个月的人在醒来后一周之内站起……这是多么伟大的奇迹，多么的不可思议。 金姐也很诧异。明明昨天她还要人搀扶，今天就可以站起来了。恢复速度真是出人意料。 楚玉烟扬了扬唇，女子清澈的声音十分悦耳：“感谢这三个月来，大家对我不离不弃的等待。” 随着她的话，气氛沉寂下来。 “我很荣幸，能够被你们所接纳、认同、欣赏甚至喜爱。希望未来，我能够跟你们一起走下去，走到生命的尽头。” 她的话很短，女助理上来又把她推走，仿佛昙花一现。却让人的目光久久驻足停留。 那一刻，有人哽咽，有人甚至落泪。摄像机让这镜头定格成为永恒，想必他们永远不会忘记——女子坐在轮椅上，说话时明媚的眼睛里满是温暖如春的碎光。 …… 将一株白菊置于墓前，楚玉烟拒绝了金姐的帮助，拄着拐杖站起。 蹲了太久，本就麻痹的腿更是不受控制。她晃了晃神，而后对金姐露出一个微笑。 在金姐眼里，那微笑背后全是苦涩。 “走吧。”楚玉烟低声说道，“她在另一个世界一定会过得很好。” 金姐没有出声。在这一刻，只有她自己想通了才是最好的安慰，旁人说再多的话，其实也没多大用处。 但是金姐不太明白的是，楚玉烟的悲伤，除了朋友之外，似乎还有些什么…… 情伤？ 她压根没谈过恋爱好么！ 怎么可能会有情伤！ 一个不可思议的猜测在金姐脑海里扩大。 莫非她是弯？ “金姐。”楚玉烟凉凉的声音从后面传来，“走吧，去机场。我开不了车，还得麻烦你了。” 金姐轻咳一声，瞬间被楚玉烟拉回了神——她到底是为什么才会想这些奇奇怪怪的东西？ 拉开车门，金姐戴上墨镜，踩下了油门。 楚玉烟的手一直在不停地摩挲着玉佩。 似乎，在这个世界上，只有它成为了她唯一的安慰。 600.第600章 还魂（10） 绵延的黄沙似锦缎铺垫。 韵宁公主在前面带路，她似乎已经将这一段烂熟于心，萧昀记得，他们曾经似乎也来过。 通往忘川河的方向。 他们乘着的骆驼后面拉着一辆车，车里面装着楚玉烟的尸体，她安静地躺在那儿，温顺的如同睡着一般。 但毫无血色的脸和冰凉的温度足以证明了一切。 萧昀用尽一切办法只为让她的身体不腐烂。他多次去往绛国与那绛国太子——不，战后他就登基成为了绛国皇帝交涉。 九重国现在基本算成了楚国的附庸，萧曜武功尽废，没有还手之力。萧昀分明可以出手——只是他已经，不想去管这些了。 他们是兄弟的这个秘密，也被保存了下来，尘封永久。 忘川，忘川，彼岸之畔。 银丝带般，流淌着千年以来的迷梦。 “不管世上何雄名，死后都往鬼门关。关外生人犹歌舞，关内魂过黄泉路。奈何桥上回望天，实在奈何不能言。今生已尽无归路，唯向那边去——” 熟悉的歌声，一遍又一遍的萦绕。几分迷醉靡靡。 双手合十，韵宁公主闭上双目，态度诚恳：“吾辈有一事，相求于守护者。” 那歌声还在继续。 一遍又一遍地唱着，迷惑人的心智，永不停歇。 但在场的只有三个人——全部都来过这里，一个已经是闭上了双目，根本不会受到这歌声的影响。 远方，传来女子若有若无的轻笑，紧接着，那笑容放大，发出声音的人仿佛也变了——似一个苍老的妇人所发出的声音。 眼前的画面，由漫天的黄沙，变为流淌的忘川河水。幽幽的灵草盛放在奈何桥边，河水流淌着的是鲜红的血液。 “欢迎来到忘川。” 衣衫褴褛的老妇人拄着拐杖，不疾不徐地踱步走来。连双鬓都是雪花一般的白色。 若楚玉烟在这里，定然会认出她来——那是她在楼兰时，与她有过一面之缘的老妇人。她给予老妇人水，老妇人赠予她能够演算出月食日的日历。 但是他们第一次来忘川，见到的分明是个年轻的女子。 萧昀低头，面对这老妇人施加的压力，示弱示的十分干脆： “请阁下……帮忙。” 她显然已经洞察一切，来意和目的应当十分明确。能够让他们进来——她一定有解决的办法。 老妇人笑了一下：“你有什么值得我帮忙的？” 萧昀勾了下唇：“尽我所能。” “你的诚意在哪里？”老妇人摇身一变，拐杖消失不见，出现在人面前的是身姿娉婷的女子——一如初见时的模样。 但是她的真实年纪究竟多大，却无从得知了。 萧昀不语。他的手放在盛放楚玉烟尸体的冰棺上，为了不让尸体腐烂，他将尸体置于冰库保存，偶尔会抱出来。 他低声道：“您想要什么？” “呵呵呵……” 女子的笑声银铃般悦耳动听，说出的话却残忍： “跪下，求我。” 她一点也不想看见坚贞不渝的爱情，太虐了。 601.第601章 归根（1） 她只想——看见这骄傲的青年，在她面前卑微一次。 这样很有意思，不是么？ 毫不犹豫的，萧昀几乎是在她话语说出的下一刻，已然双膝跪地，他低哑的声音随之响起： “求您，救我的妻子。” 韵宁公主瞪大了眼睛。 每一次见这青年，他都是高高在上玩世不恭的模样。很少，从他的眼睛里看出认真。 ——但今天，她看到了。 认真的，毫不犹豫的，为了冰棺里的女子可以付出一切的。 哪怕……她只是一具尸体。 韵宁公主比任何一个人都懂得，精神上的折磨有时比肉体上的折磨还要更加磨人。何况在这个年代，男尊女卑，虽然楚国民风开放，但是依然以男人为先。在这个年代成长的人，对女子看法轻蔑，更何况为了一个女子下跪—— 那是闻所未闻的。 纵然放到他们那个时代…… 也许会有，但少。 他说的还是——救我的妻子。 女子觉得她单身这么久，可怜的小心灵再一次被伤害了。 为什么这么的虐QAQ！！ 尽管如此，她动了动唇角，笑得很是玩味：“可是我还没说能帮你呢。” 有那么一瞬间，韵宁公主想，换做上辈子有人这么耍她，她绝对会恁那人一万次。 但，女子面对的人是萧昀。 萧昀只是跪着，动作丝毫没有因为女子的话而改变：“那我就跪到，您愿意帮我为止。” “……哈！”女子咯咯一笑，十分娇媚诱人。“她都死了，你还守着她做什么？世间女子那么多，又不是不可以再爱一个。你就这么肯定她以前没有爱过人？何必这么固执。” 萧昀笑了下。 深邃的墨眸里，只有一尘不染的坚定。 “她没有死。” 他会想到办法，一定会。 重活一世，他本就不想去爱人。现在如今真的明白了这种感情，怎么可能轻易放下，怎么可能轻易改变？ “她的过往没有我的参与，况且纵然已经发生，那也只是过去式，我为什么要介怀？我只要知道现在她是我的，就好了。” “那你就跪着吧。” 女子叹了口气，也许是无奈，懒洋洋地挥了下手，似乎准备转身离去。 “她已经死了，不可能救得活。落叶归根，她总要回到属于她的地方。这个世界于她而言是过去式，她是不该存在在这里的，所以走是迟早的事。” “你与她本就是两个世界的人，如果不是意外你根本就不会遇见她——何必呢？” 凌冽的话如刀割，一寸一寸割着萧昀的心。 他笑了。 苍白的脸上扯出的那抹漫不经心的笑容，如此之放纵随意。 “如果不是因为她来了，我怎么会遇到她？她不来自这里，我却能够和她相遇，这难道不是一种缘吗？” 或许，女子真的头一次遇到这么固执的人。 她揉了揉眉头，有点烦躁地扔下了话：“别跪了，我救不活她，你这样下去会让我夭寿的。她已经走了，落叶归根，回到自己的地方了。如果你想，就去她自己的地方找她吧。” 602.第602章 归根（2） 韵宁公主秀眉皱起—— 她这是在刁难人，显而易见。楚玉烟与萧昀相隔一个世界，要让萧昀怎么去找她？ 做梦呢这。 没想到的是，萧昀却笑了。 这一回的笑，是发自内心的，而不是那种漫不经心的假笑。 落叶归根，落叶归根……他知道了，落叶归根。 “谢阁下！” 目送女子的背影远去，他喊了声，随即慢慢地站了起来。拍拍衣袍上的尘土，站在那儿就似一幅画。 “你……” 韵宁公主欲言又止。 女子告诉他楚玉烟已死，他为什么笑？太过悲伤然后傻掉了？ 韵宁公主表示……她已经难以理解这个古代人的思维了。 “回去吧。”萧昀淡淡说道，“跑过来一趟辛苦你了。” 韵宁公主：“……” 我是为了烟妹子才来的嘤嘤嘤，我以为能救烟妹子结果却被告知她真的死了，明明内疚的是我好么你这是什么反应？！ 不等她再说话，萧昀已经抱着棺材，缓缓地走了出去。 落叶归根。 呵。 好，那就等他吧。 …… 楚国的新帝登基了。 新帝是个女子。 这不是最震撼的。 震撼的是新帝是个死人！ 嗯……让尸体登基，你们楚国人真会玩。 广大人民群众压根跟不上楚国人的脚步了。只能默默地看着，一边吃瓜一边嗑瓜子…… 楚国人民表示，他们也好无奈啊好无奈，可是下命令的是皇宫里头的人，听说阻拦的通通都被砍头了！ 简直不要太凶残。 都到了丧心病狂的地步了。 是夜。 萧昀伸手，抚上楚玉烟的脸。 落叶归根。 我来找你了。 “卧槽？！”听了萧昀的来意之后，楚珞简直傻掉了，忍不住爆了句粗口。 “摄政王若想要权，便把权给他。若他不要，这个国家，就由你来守护吧。”把玩着人冰冷的青丝，萧昀淡淡地说道。 “那你……” “我去陪她。” 萧昀的唇角弯了弯。 “别忘了给我们立个碑，要在一起。” ……这都什么跟什么！ 楚珞还没有消化完萧昀话中的信息，却看见他挥了挥手，已经下了逐客令：“你走吧。” 声音很轻。 长夜中，只看见青年卓绝的身影。 …… 身后是兀立的山峰。层峦叠嶂，深涧遮天蔽日。仿佛只手，就能触及云层。 是他心心相念，期盼了两世的江山。 但是当他真正站在这里俯瞰芸芸众生之时——他却发现，他并没有感受到想象中的喜悦。 反而，很失落。 他到底，还是无心为皇。 那他重生一世，为的是什么呢？ 财富？权利？还是这天下江山？ 站在这山峦之中，他的脑海里浮现一幕幕的画面——女子的脸，那样的短暂如同即逝烟花，却又美的惊艳动人。 他想，他大概是有答案了。 他抱紧了怀中女子冰冷的身体。 他似乎是跃了起来，身影轻盈，像是云彩飘摇，像是迷雾渲染。那些回忆，在他的意识中渐渐远去，只剩下了，他内心深处，最真实的身影。 天下再大，山河再美。 不过想要一个你，而已。 603.第603章 归根（3） 江南古镇。 一阙瘦词，一蓑烟雨，便将这泼墨般的世界笼罩在朦胧之中。 楚玉烟不由得感叹，在这个现代化的世界，居然还会有这么娴静的地方。尤其是，在这个一线城市，更是被大多高楼大厦占据，很难见到传统的古镇。 上一次看见，还是醒来之前的事情了。 在上一个世界。 几经辗转，寻路花了大约一个星期，他们终于找到了那家店。 其实很容易找，只要走进这座古镇，提起玉，便无人不晓那家店。 店名叫做“有匪”，楚玉烟记得是诗经里的句子——有匪君子，如切如磋，如琢如磨。 似乎，确实如玉一般。 她推开店门时，那股萦绕着檀香味道的木门轻微颤了颤。有那么一瞬间，她觉得自己回到了那个世界，其实根本没有回来。 但，身下坐着的轮椅，却清楚分明地告诉她——这是一个现代化信息化的世界，而不是那个世界。 那个世界，不会有这些东西。 她看见一个老人坐在柜台后打着算盘。苍老的皮肤收缩，紧裹着瘦削的手指，但是打起算盘来却十分灵活。 店面不大，入眼只见老人一人，想必他就是这家店的经营者。 目光飞速从那些玉上掠过，楚玉烟摘下口罩与墨镜，自己操作着轮椅摇摇晃晃到了柜台面前，没等老人反应便扶着扶手站了起来，将手中的玉佩呈上。 “那个……”她的脸上浮现出严肃而紧张的神色，“打扰一下，您……” “玉在那边。” 老人沙哑的声音响起。 “不是的，我不是来看玉的。我想请您看一下，这块玉是不是在您这里买的？” 楚玉烟手捧着玉佩。 玉佩的吊绳是醒目的红色，张扬热烈，下面刻着繁体的“玉烟”二字，雕工精湛，入木三分。 可见雕刻者用心之至。 老人皱了下眉，取出金丝边的眼镜戴上，拿起放大镜对着玉仔细地看，随后很快脱口而出：“是我们家的，错不了。” 欣喜。 这是楚玉烟回来之后第一次觉得，原来这个世界会这么美妙。 “请问——”她的声音有着自己都不曾觉察的激动与小心翼翼，“您现在还能够查到是谁买的吗？” 老人点头。 “这些年来我做的每一笔生意都有记录，你告诉我大概的年份，应该是可以的。” 呼—— 楚玉烟压制住紧张的心跳。 几乎都忘记了腿上的麻痹，她甚至推开轮椅向前走了一步——不过走的摇摇晃晃。 她想找到那记录的账本。 金姐捋了捋自己的短发，只是抱臂看着楚玉烟做出这些奇怪的举动。 艺人的隐私，她无从参与。如果楚玉烟愿意说，她肯定早就会说出来。 她总会等到答案，等到楚玉烟亲自来解释的。 楚玉烟道：“四年……不，应该是五年前了。” 老人拿着锁，打开了柜台后的柜子，取出一沓厚厚的记事本。 泛黄的纸落在手上的触感无比真实，楚玉烟几乎是迫不及待地翻开了这些记事本。 604.第604章 归根（4） 楚玉烟在翻，那边老人已经拿着放大镜开始研究起那块玉来。 “这玉——可不一般啊。” 她听见了老人的感叹。 楚玉烟勾了勾嘴角：“当然不一般。” 陪她跨越了两个世界的玉，怎么可能跟寻常的玉一样？ 这是她去往那个世界的唯一证据了。 没想到老人盯着的，是系着玉佩的红绳，口中喃喃着的，是楚玉烟听不懂的话： “百年修得同船渡，千年修得共枕眠……前世孽，今生缘……” 她的心“咯噔”一下。 老人是不是看出了什么？ 却见老人手捧玉佩双手合十，似乎开始颂起经文。 “这是千年血玉……”老人淡淡说道，“我家祖传下来就这么一块，被我那不成器的孙子卖出去的，当时让我气了很久。没想到辗转几年，到了你手上。” 楚玉烟：好像得知了什么不得了的事情…… 她手上翻页的动作不由得慢了下来。 “这玉因为经过血与阴气的滋养，常年埋在地下，适合女性戴，又因流传千年……” 老人眉头稍皱，“只不过，玉上系着的红绳……” 楚玉烟抿了抿唇。 “姑娘，你是不是姻缘未了？” 金姐一个趔趄，差点绊倒。 开什么国际玩笑，楚玉烟连恋爱都没有谈过，哪门子姻缘未了？ 让她更加吃惊的是，这荒谬一问非但没让楚玉烟生气，反而见她……轻轻点了点头。 “见不得，念不得，思不得……”老人古怪地看了楚玉烟一眼，“逆天而行？” 穿越重生……本身就是不符合客观事实的吧。 楚玉烟再次点了点头。 金姐脸上的表情大概可以称之为……惊悚了。 “老先生，您知道我该怎么做吗？我还能见到他吗？我如何……才能见到他？” 越到后面，她的声音愈加微弱了下来。 老人的目光落在血玉与红绳的交错处。因为颜色相称，因而若不仔细，很难找到红绳的踪迹。他追寻着红绳的另一头，目光流转：“本应是不能的。不过，红线未断。” 联系着他们的红线未断，血玉没有褪去颜色，这桩姻缘，应当是没有结束的。 与此同时，楚玉烟也找到了。只要老人说出血玉的名字，其实找出来很简单——因为这血玉，也便只有一块。 她一眼，就看见了署名。 蓝田。 只因为这个人在买了玉之后，还请教雕刻，账本上分明记着他学雕工付的学费。 可惜……没有住址。 五年前的账本，此刻他也可能已经离开了这个城市。大千世界，要找到这样一个人无异于大海捞针。 “红线未断？”放下手中账本，楚玉烟敏锐地觉察到老人话中的关键词。 他们还是有可能的？ “出现了变数。”老人叹了叹，“也算是你们运气好……姑娘，落叶归根，回到初始的地方，你会得到你想要的答案的。” 落叶归根。 光轮流转，红线系起两端，他们，一定会相见的。 楚玉烟愣愣地看着他，紧接着，眼底浮现欣喜若狂的神情： 605.第605章 归根（5）【结局+感言】 “老先生，谢谢您，我明白了……金姐，走吧，我们回去吧。” 金姐还处于没有反应过来的懵逼状态：“去……哪儿？” “订机票，我需要出国一趟。”楚玉烟几乎是跳上了轮椅，手操纵着轮子，老人面目含笑把玉佩给了她。 “这玉佩也算跟你有缘，我便不与你计较了。姑娘，记住，无论什么时候，都不要放弃追寻你的本心。” …… I国，V城。 国际电影大厦。 楚玉烟记得三年……不，三个月前她来参加的颁奖典礼，就是在这里举办的。 由于她出了意外，奖杯由金姐代收，放在了她家的床头柜前。 这段时间她一直在医院住，还没有回过家。等她从I国回去……一定会去看看的。 家啊。 她已经在这徘徊三天了。 她在等他。在最初的地方等他。 入目都是金发碧眼的靓丽女郎与衣着光鲜的男人，来自各国各地，形形色色，各有不同的风采。 楚玉烟扶着轮椅，在大厦前停了下来。这是一个中心广场，音乐喷泉交织，在白天也绽放着别样的靓丽。三两只鸽子扑棱棱地飞落，啄食着人们手中捧的玉米粒。 对这个城市，她的第一印象本就极好。 她没有戴墨镜口罩，甚至没有化妆，卸下了她所有的伪装。在这个不一样的国度，她完全不用担心会被人认出来——将轮椅停在花藤架旁，双脚使力，点地站起。凭着这个，她居然能够简单地走了起来。 Wait—— 她看见了—— 日光下，那道这个世界格格不入的身影。 随即，她的脸上被巨大的喜悦所替代。 他在这里……他真的在这里！ 人群中的青年身姿颀长玉立，一身古典长袍，在初春时节额外惹眼。但是奇怪的是，从他身边经过的行人置若罔闻，似乎根本就没有觉察到他的存在。 ——不过，楚玉烟无暇顾及这些。 她走进那鸽群，鸽子们不怕生，见她来也不飞走，反而慵懒地走来走去。她穿过音乐喷泉，穿越复古花纹雕刻的石柱，穿过拥挤的人群—— 她跑了起来。 脚下生风。 周围外国帅哥想要向前搭讪，却发现这黑发黑瞳的亚洲姑娘漂是漂亮，可压根不搭理人。人家都已经来搭话了，她却一个劲儿的往前冲——前方根本没有在看她的人啊。 漂亮的女孩总有难以理解的地方…… 他们不知道的是——在楚玉烟的眼里，人潮拥挤的街头，身着长袍的青年，已经发现了她的存在。 转身，笑容如沐春风，温柔溺人。 他张开双臂—— 紧紧的，将她拥入怀中。 找到你了。 我的，楚小烟。 【正文完】 昂，Wait。 你们没有看错，这就是结局。 这是去年四月份刚开始写大纲时就设定好了的结局，一直很想这么写，现在刚好趁着读者也不多不怕你们跑，我就随着我的性子写了。 说实在这种感觉开心就好的感觉虽然很不负责任但极大的满足了我2333 开个玩笑。 简单的解释一下最近更新的剧情。是不是觉得跳跃的有点快跟不上思维？我一直在想该如何写才能让你们看懂这个结局，想了想还是以这种朦胧的形式吧。 前文提到小烟的死，她在那个世界确确实实是已经死了。忘川河畔的女子和玉店的老人都说过，落叶归根，想要找到她就得回到最初的起点。 所谓回到起点，就是一切归零。 生常伴，死亦相随。我想，萧昀能够为小烟做到毫不犹豫地跳崖追逐那也许根本不可能实现的愿望，可以算是我所认为中最美好的爱情吧。 所以，我才会这么写了出来。让他们两个全部死去。 这一章结局里面其实有好几处关于萧昀的伏笔，不知道你们有没有看出来。具体是什么我就不透露了。她的出现不是偶然，也不会只是死在那个世界那般容易。 这些，接下来的番外我会写出来，把我能够解释的大多悬念一一解答。 再说说这个世界的世界观。 其实我这个设定特别架空，基本上时空是错乱的，穿越的重生的穿来穿去的都出现了，如果真的存在那空间估计都穿出一个洞来了，哈哈哈。下笔的时候很随性，真的。 严格意义上来讲这个世界不能算是古代，因为有太多没法用理论解释的事情。但也不能说是玄幻世界。我一直认为玄幻不同于修仙，应该偏西方一点，皇帝啊太子啊不会出现。只有修仙才有这种设定。不过现在小说元素都糅合在了一起，要在真正意义上分类倒也蛮困难的，所以这本就当古言看好了。 稍微提一下这文的写作心得。 讲真，写文这几年，这本是我写的最快的了——暑假前一个月写了前四十万字。但又是写的最慢的——后二十万字用了半年时间写完。 哈哈哈哈显而易见尤其开学后改变颇大。 原因有很多，有一点就是学习上的压力太大了，我写文的时候必须集中精神静下心来，就算用不到这么多时间我也要拿出一大把时间来码字，给予自己足够的思考空间。但是现在不行，课表是乱的，我完全没法挤出我想要的写作时间。估计你们看后文二十万字，质量也下降不少了。 还有一点就是……本来就很忙了我又跑去玩游戏【捂脸】这下子更没有时间了，提到这个就惭愧，游戏毁一生啊，有的时候明明有时间码字的挂着游戏情不自禁就……就忘了码字。 因而在上架时候我压根不敢选单订，我承载不了单订的更新说不定会被压迫的直接弃坑，让你们白花钱。但如果换做包月更新压力就少了很多，因为这本已经注定没有前途，不如就按照自己的心情，随性地写下去。 写下去。 于是，就走到了这里。 能够看到这里的妹子估计大多数已经把我其他两本书看完了，有没有发现我一般写到全文80%的时候就会开新书，但现在没有。 这里有必要提一点。 番外写完之后下个学期我不会再开新，大概要等到六月份乃至暑假才会开。不知道到时候你们还在不在呢。 不过忘不忘了我都没关系，只要我写的东西曾经为你们消遣的时光带来乐趣就好。 至少，曾经拥有。 新文我觉得应该是快穿吧，玄幻就等以后有机会开。大概会一直用这个笔名。 最后再说一下番外。番外主要是把能揭的伏笔都揭了，基本上全是现代的虐狗日常……微笑，心理承受能力强的单身汪不要大意的戳进来吧^_^不喜欢看现代的，看到这章就可以关闭这文了，因为古代剧情就此终结，不会再写了。 大概会写到这个寒假结束吧。 我这个话唠……不知不觉又扯了这么多。就写到这里了，一些感谢的名单我想在全文的最后一章列出来。 谢谢你们，陪我至今。 鸽子 2017年1月15日 606.第606章 萧昀的阿飘日常（1） 下午茶餐厅以古朴的中世纪欧式风格装点，来往的女服务生拥有金发碧眼白皮肤，属于北方繁华一带最典型的容貌。 靠着落地窗边缘有位亚洲女子，黑长直发黑眼眸似玛瑙石，肤色偏白十分出众。此刻正晃动着高脚杯中的液体，随意慵懒地坐在沙发上。 似乎在对着对面说些什么。 但……这是双人座，只有她一个人。她的对面空无一人，就像在对空气说话一般。用的还是他们听不懂的语言。 往来的服务生眼底露出一抹遗憾，可惜，美女是个精神病。 但是在楚玉烟眼里——她所看到的，不是这样。 她撩了一下长发，从挎包里拿出一副耳机戴上，又将手机放在小碟提拉米苏的旁边，看上去就像是在跟人打电话一样。 “现在可以了。”她拨动了一下耳机的位置，一张一合的红唇在水晶灯的照耀下像抹了蜜，十分诱人：“给你一盏茶的时间整理思路，然后向我解释这是怎么回事。” 萧昀眨了眨眼，施施然地坐在了她的对面。 “遵命。” 楚玉烟扶着额头，开始回忆起之前所发生的一切——在大街上拥抱之后，她发现了一件不对劲的事情。所有人从他们身边经过，似乎都在指指点点，很是疑惑。 再然后，她终于知道不对劲的地方是什么了。 除了她之外，没有任何人能够看见萧昀！ 简而言之——萧昀以“鬼”的形态出现在了她的世界。 她一定是在做梦。起初她这么想。于是在她给接应人打电话让他们把轮椅带回去之后发现萧昀还在旁边，甚至连那些人来了他都没有消失——而且那些人还没有看见他。 她终于接受了这个事实。 而且……这一路过来对这个陌生的世界萧昀没有表现出惊讶。 所以，她现在是该哭还是该笑？ 就在她吃完碟中的提拉米苏开始搅拌着杯中的热可可之时，萧昀开口了：“宝贝，我大概可以说了。” 楚玉烟眼神示意：说。 “你死之后我去了一趟楼兰，记得那个女子么，她告诉我落叶归根，我想了想，就从悬崖上跳下来了。”他漫不经心地说道，“当时我应该是死了。醒来之后就发现到了这里。徘徊几天之后，我清楚这里的人都看不见我——而且，我知道他们是I国人，我知道你正在喝的是热可可饮料，戴着的叫耳机，手边的是iPhone，坐着的是沙发——我们现在在的是茶餐厅。” “继续说。”楚玉烟饮尽杯中的热可可，继而叉起了盘中的一小块披萨。 ……你真的有认真在听我说话吗？！ 萧昀觉得自己好挫败。 “我想我大概出现了跟你一样的情况——借尸还魂，一个不属于我的记忆植入了我的脑海里。我知道这个世界的一切，但唯独不记得我是谁，我来自哪里。”他抿了抿唇，表情十分无奈，“借来的尸不见了，我成了魂。楚小烟，我真不是故意不提前跟你说明情况的——” 607.第607章 萧昀的阿飘日常（2） 所以不要这样对我了好吗QAQ你这样弄得我好方！！ 楚玉烟淡定地睨了他一眼，纤长的手指搅动着热可可，扑鼻的香气散发出来，让她不由得勾起一抹陶醉的笑容。 为什么大多数人都喜欢喝咖啡？热可可才是人间美味好吗！ 接着——她停止了搅拌的动作，把热可可推到萧昀的面前。 她点的是两人份的下午茶，原谅当时单纯的她还觉得那些人只是眼瞎。 后来发现她在别人眼中宛如一个智障…… 楚玉烟微笑：“喝下去。” 但是妹子你不觉得让别人看见一杯热可可平白无故地消失这点很惊悚吗！ 纵然如此，向来遵循以妻为天的萧昀还是很听话地用骨节分明的手指握住杯柄，一饮而尽。 浓浓的，很甜。这是她喜欢的味道。 “有味觉？”楚玉烟扶着耳机，靠在沙发上，狭长的眼睛似笑非笑地眯起，一个小动作被她做的妩媚动人——回到了她二十一岁的身体，不用装少女的感觉真好。“奇怪啊，你明明可以接触到实物，拥有味觉嗅觉听觉触觉视觉，怎么会是鬼呢？” 嘤嘤嘤这是怎么回事我也想知道啊我也想！ 萧昀看着她，墨色的眸子里分明写满了无辜。薄唇张合，低缓的声音流淌而出：“烟烟宝贝……” 都是经历过生死的人了不要对我这么冷淡好伐！ “换一个称呼。”扯了扯嘴角，楚玉烟的语气颇带嫌弃。但是看见他完好无损地站在自己面前，说不激动是不可能的。“你知道我为什么生气么？” 萧昀顿了顿。 此刻的他——只想伸手，触碰到她的双颊。她的眸子分明那么亮，纤长的睫毛扑闪着完美的弧度，但却几分悲情。 他一点，也不想看见她这样。 “为什么自尽？”手肘撑着桌面，楚玉烟的声音轻的几乎听不见。“为什么不照顾好自己？” “楚小烟，你知道吗。” 萧昀轻声叹息。 入眼，是他俊美的容颜。完美到无可挑剔的轮廓，柔和分明。“你替我挡毒的那一刻，我觉得，你好自私。” 楚玉烟愣住。 “为什么要留我一个人在那里？”声线轻颤，似是大提琴失了旋律。“你知道我有多孤单吗？我恨不得与你一同长眠……” 握住她的素手，萧昀的眼中只有认真： “所以，我做到了。” “我一点也不想照顾好自己——没有你，活着已经失去了意义。” 他勾了勾唇，漫不经心的笑容有几分残忍的光泽：“死了多好。你看，我不是见到你了吗？” 那夜，有一瞬间，他产生过屠城的念头。 最后，还是放过了那些人。只是从战场上走出来——让血染红了雪层。 他觉得自己快疯了。那一根名为理智的弦，在随着他的动作，不断的，存存断裂。 若不是不甘答应她的心愿还没有完成，若不是不甘……他早就在那一夜了结了自己，还会等到现在，还会让她等这么久？ 第一眼时她无助的模样，他看得有多清楚，心里就有多痛。 608.第608章 萧昀的阿飘日常（3） 指尖轻颤。 楚玉烟以手掩面，低垂的睫毛遮住眼帘下晶莹的水珠。 滴答一下掉在了桌上。 一旁的服务员妹纸一脸懵逼：你怎么又笑又哭？等下妹子你不是一个人吗为什么对面还放着个杯子？所以妹子你到底在不在跟人语音聊天啊……？ 她觉得，自己都快被搞得精神分裂了。 Toosad。 不过，落座的一人一鬼皆无暇顾及。 “所以……”萧昀勾唇轻笑，继续顺毛，眼底盈满了认真：“不要再离开我了，好不好？” “好。” 她的眼瞳里满是坚定。 “我去订机票……我们现在回国，去帮你找记忆。” 楚玉烟说着，拿起手机就要去拨打金姐的电话，却被萧昀拦住—— “不急。天气这么好，不逛逛怎么行。好让我体验一下属于你的世界。”他的声音温柔，脑海里迅速浮现了这个词——“我们去约会吧。” 楚玉烟弯了唇：“好！” 这天，微博上的广大人民群众们惊奇地发现，列表弹出了一条消息。 将楚玉烟列为特别关注的，列表叮叮叮地响起。 【楚玉烟V：我看云时很近[图片][玫瑰]】 配图是I国澄澈的天空，大朵大朵的白云绵延无尽，春日里晴空万里，张扬着展现属于季节的独特魅力。隐约可以看见云层后的摩天轮与流水的痕迹，绵延至地平线一点一点消失。 镜头里有太多的人，来自不同国家拥有不同容貌，不过都只露出了背影。 微博上自动显示她用过的滤镜名称——棉花糖，少女般柔和的色彩淡化了背影，隔着屏幕都能感受到拍照人的好心情，浓密的甜腻。 往下翻，评论依然洋溢着热情的情调与色彩—— 【每天都在舔屏一万次up：女神嫁我！！[比心][比心]】 【年年天天年年：不爽，求正脸QAQ[大哭]】 【四个圈儿：只有我想知道云是谁吗[doge]】 【楚玉烟の云：是我呀[笑着哭][笑着哭]】 有了第一个人带头，下方马上掀起一波改名热潮—— 【楚玉烟的小云朵：跟紧队形。】 【楚玉烟的棉花糖云：还有我。】 【楚玉烟的卷积云：→_→】 【楚玉烟的积雨云：……你们这是在重温小学课文《看云识天气》吗？】 【楚玉烟的高积云：楼上，这是初一的课文[偷笑]】 他们并不知道，拍摄这张照片的时候，楚玉烟眼中的镜头里有衣着复古的青年，背影高大而修长，仿佛整个世界都在他的身后。 萧“云”：不知道为什么，就是感觉一大波情敌正在靠近……压力好大QAQ！ 微博上怎么闹楚玉烟当然没有管，作为拥有五千万粉丝的大V，每次发条微博几万条消息已经屡见不鲜。尤其是最近在她身上出了事，她更是成了群众密切关注的对象，因而微博下方的评论比平时更加火爆。 不过，当她看见了自己的微博之后…… 哈哈哈哈哈突然好想笑怎么破！ 609.第609章 萧昀的阿飘日常（4） 她斜了一眼萧昀。 对方浑然不觉，眼中更多的是新世界的惊奇。更为惊奇的说是这些新事物，在他脑海里都会浮现出昵称。 甚至，他听得懂I国人本国的语言。纵然连楚玉烟——跟人交流也都用的是全世界通用的E语。 所以，他在这个世界扮演着什么角色…… 让他，隐隐有些期待。 …… @星探联盟V：收到I国留学生读者投稿，昨天下午逛街时看见一个戴口罩戴墨镜背影很像楚玉烟的长腿亚洲妹子。据本博主鉴定，是@楚玉烟V无疑。照片里只有楚玉烟一个人的背影，但看起来心情很好，再加上楚玉烟昨天下午的微博，显而易见她恢复的不错。想必不久之后我们的楚影后就会重归娱乐圈。祝楚影后早日康复。[图片][图片] @楚玉烟官方后援团V：感谢祝福，我们烟娘娘一定会平安归来。//@星探连盟V 【丧心病狂的二愣子v：烟娘娘为何一个人走在异国他乡的街头？真的没有在跟人约会吗！】 【唯爱love烟：求爆料，是不是在约会qwq@宋祁】 【当时我就……：不说我都快忘了宋影帝现在在I国拍戏！@宋祁求告知！】 【神说要有光丶：求告知+1】 【BeautifulLife：求告知+2，这是要公开的赶脚？烟娘娘一醒来就心情颇好的去逛街一定有猫腻！】 当楚玉烟刚从回国的飞机上下来，点开微博，就看见了铺天盖地的艾特。萧昀凑过来看见满屏幕的“宋祁”二字，皱起眉头面容十分不悦：“宋祁是谁？” 我会说其实我也不记得宋祁是谁了吗qaq！楚玉烟的脑子里现在全都是那多出来的三年记忆，三年前的东西在脑海里都快淡化了。但是这种事情她怎么会说出口，她果断戳开了宋祁的微博。 头像有点眼熟。……去年那个最佳男主角？ 新晋影帝？ 颜值担当男星top3？ ！ 她想起来自己跟宋祁的绯闻是怎么传出来的了！ 出车祸最后一部戏是她跟宋祁搭档拍的，两人双双拿了最佳男主女主奖，当时宋祁已经被封影帝多时，而楚玉烟更是坐实了影后的头衔。 为了提高电视剧的知名度，她跟宋祁是炒作cp，曾经火了一时。但明眼人都知道这绯闻只不过是为了话题而炒作的，只不过楚玉烟出了车祸，这绯闻也就不了了之。但如今楚玉烟没有新作品，又被拍到与宋祁同时出现在I国——广大人民群众终于想起，等下，他们曾经好像有过绯闻？楚玉烟昏迷的时候宋祁还很关心她？ 楚玉烟扯了扯嘴角：“上部电视剧的cp。” 炒作绯闻萧昀当然懂，但看着下方评论已经成为@宋祁的队形，他就控制不住自己的洪荒之力了…… 楚玉烟好笑，勾了勾红唇：“为了炒而凑的而已。我们私底下没关系，真的！” 哄傲娇的青年需要加重语调，顺毛。 610.第610章 萧昀的阿飘日常（5） 若不是微博里提起，她都快忘记宋祁这个人是谁了。 只不过…… 楚玉烟微蹙眉头，宋祁的照片看着有几分眼熟。 有点像，她见过的一个人。 她并没有多想，她本身就跟宋祁合作过，况且宋祁知名度高，会觉得眼熟也是理所当然。 “走了。” 楚玉烟推了推目光紧锁着屏幕的萧昀。她拉了一下头上的鸭舌帽，转身上了金姐派过来接她的车。 她特地坐在后座，腾出位置来给萧昀坐。虽然没有人能够看见萧昀，他的存在也不会给别人造成空间上的障碍——但她还是觉得有几分怪异。 要早日摆脱阿飘生涯才好。 楚玉烟这么想着。 …… 前脚刚踏进她所住的小区大门，后脚，楚玉烟瞅见一道靓丽的人影斜靠在她家门口，齐耳黑发十分抢眼，七厘米的高跟踩得蹬蹬响，直叫她心里拔凉拔凉的。 ——完了！ 她的所作所为，好像，还没有跟这位脾气火爆的经纪人解释…… 所以她该怎么解释才能让经纪人相信？！ 总不能说她昏迷的时间里交了个从异世界来的男朋友，现在变成了鬼魂正站在她旁边，她去I国是为了找到男朋友，发微博是因为在跟男朋友约会所以心情很好？ 这么匪夷所思的事情…… 她的经纪人听了内心大概只会剩下一句话： 骗鬼呢！ 楚玉烟还没来得及露出一抹讨好的笑容，经纪人推了推为了增加威慑力特地戴的眼镜，调开微博热搜榜给楚玉烟看。 #我看云时很近# #楚玉烟只身一人出现在I国街头# #宋祁X楚玉烟# #烟娘娘快醒来！# #《红妆》# #影帝X影后，天生一对# 很好，她已经霸占了所有的头条，热搜榜十条有一半以上都是关于她的。 “看看你都做了些什么。”金姐勾起了唇，笑容温柔至极——在楚玉烟眼里，那是暴风雨的前兆。“一个人在I国玩的开心吗？连轮椅都不要了，都可以直接走回来了。之前的旧绯闻也给我炒上来了。” 说到后面，声音越发越温柔似水，笑容身后蕴藏着的危险像是黑洞。 秒怂。 如果可以，楚玉烟真想狠狠地瞪身后的人一眼——可惜，金姐看不到他。 而他正悠哉地缠绕着她的一缕黑发，乐此不疲地把玩着。 笑得极其无害，压根就没有一点想要帮助她的意思。 罪魁祸首明明是你！是你！ 楚玉烟真想咆哮一句。 但是如果她这么说，只会被金姐认为精神失常…… “金姐……”楚玉烟笑得谄媚，就差身后长出一条尾巴，摇啊摇啊摇啊摇…… “我不会再接受你任何的讨好措施了。”金姐冷冷一笑，直接挡住了楚玉烟的家门把她拦在外面，尽管楚玉烟还拖着行李箱——保持着错愣的姿势。“是不是恢复得挺快？那行，下个月就给我接戏！你知道你昏迷的三个月让我们公司损失了多少吗？你倒好，病还没好就到处跑，万一又病倒了怎么办？” 611.第611章 萧昀的阿飘日常（6） 字字敲在心头，仿佛玻璃渣子，扎的人生痛。 楚玉烟很心虚。 金姐越说，就越掩饰不住她心虚的表情。 金姐是在关心她——她太清楚了，她在金姐心中的地位。金姐气得是她没有经过她的同意就擅自全世界各地跑。被媒体抓拍到是小事，但是如果让一些群众看到，他们会怎么想？ 他们会想，恢复的这么快，莫非先前的昏迷植物人也只是炒作，都是给群众作秀的？ 这对楚玉烟的形象有着极大不好的影响。 “我明白。”楚玉烟压了压声音，终于还是没有说出实话，真假掺半地道出了心中想要说的话：“有些事情……金姐，我现在还不知道该怎么向你解释。给我一点组织语言的时间好么？金姐，现在我只能告诉你，我的这些所作所为，对我来说很重要。所以，希望你可以……理解我。” 声色渐低。 发梢的触感消失，手指被冰凉修长的手握住。 低沉的声音在身后响起：“都怪我……” 平白无故的，给你增添了这么多麻烦。 楚玉烟反握住他的手。她清楚金姐在这里，所以她没有办法回头跟萧昀说话，只能以行动，做出最好的回应。 金姐抿唇，眼镜下的双眸几乎眯成一条线。似乎，在做不小的心里挣扎。 最后，还是选择了相信楚玉烟。 “行吧。我给你时间。” 她随意地摆了摆手。 楚玉烟凝视着她的背影，眼中逐渐拼凑成完整的画面。傍晚月光清澈微凉，星光影影绰绰，映衬着草木翕动的痕迹。 就是忽然觉得，眼睛有点酸。 “金姐——” 她喊住了金姐。 “下个月帮我接戏吧。我已经在娱乐圈消失四个月了，再不出现，都要被人忘记了。” 金姐的背影跄了跄。 睁眼说什么瞎话，你难道没有看见纵然你已经没有在娱乐圈却也占据了热搜榜的半壁江山么QAQ！ 最讨厌这种人了！！ 出于良好的教养，金姐到底还没有爆出粗口来。楚玉烟的话让她又瞬间充满了动力——但是作为前提，她认为楚玉烟还是有必要去接受一次全身检查的。 可不要因为拍戏，出了些什么岔子来。 毕竟，身体最重要。 金姐的身影离开小区，转动锁孔，再把萧昀拉进房间，楚玉烟的动作做得干脆利落。 她转手开了灯。 进门是客厅，鞋架上零零散散放着几双棉拖，显然最后一次离开还在冬天——即便如此，这地方却干净的一尘不染。蒲公英的墙纸让整个房间都笼罩在暖暖的橘黄色中，宽大的落地飘窗上摆放着毛绒玩偶，使得房间的气氛变得温馨从容。 “感到荣幸吧，”楚玉烟打了个响指，随即双手环臂而站，笑容带着几分痞气，“你是第一个进入这间屋子的异性。” 哦不，是男鬼。 萧昀斜眼笑了出来，随性散漫，恢复了他一贯的性格。 他懒懒地将手撑着沙发，似笑非笑地瞅见楚玉烟：“你还想让其他人进来？” 612.第612章 萧昀的阿飘日常（7） “怎么不可以？”楚玉烟笑弯了眉，“有了第一个就会有第二个，有了第二个就会有第三个……未来，还会有很多很多个。” 萧昀轻笑一下，撩起衣袍，悠哉地翘起了二郎腿。 “那么，亲爱的楚玉烟小姐，我该怎么做才能拥有与你共同生活在同一个屋檐下并且没有其他异性的环境里的权利呢？” 他的声音是极其好听的音色，微磁，撩人的紧。尤其是当用缠绵的音调说出来，宛如情人之间亲密的低喃耳语，很是暧昧。 美色当前，不享用的人是傻子。 “付房租。”楚玉烟勾了勾手指。 萧昀顺势凑了过来。 她勾住他的脖子，冲着他的薄唇狠狠地吻了下去—— 前所未有的主动。 唇齿相依交融的快感，犹如触电一般传遍全身，连呼吸都交织在了一起。她用力地啃，想在他的唇瓣上打下属于自己的烙印，继而整个人紧紧贴在他的身上，眸对眸，只有浓浓的深情。 “唔，你需要换个造型。” 楚玉烟舔了一下嘴唇——他的唇齿间有热可可的味道，散发着诱人的香气。不过这头发太长，衣服太不合群，得重新打扮一下。 想到这里，她的眉头微微皱了起来：她家里没有男士的衣服，现在萧昀传什么？ “我可以穿你的衣服。” 戏谑的声音传入耳内。 楚玉烟顿了顿——恶趣味油然而生。 她呵呵了一下，对萧昀露出一抹诱惑十足的笑容。 萧昀：……！ 于是，当楚玉烟微笑着拿出她粉白双色的少女睡衣时，萧昀彻底的——悲剧了。 头发剪短，衣服换掉，由于楚玉烟下达了“不穿睡衣就不准上床”的通牒，萧昀极其无奈地……换上了这件衣服。 难以想象他此时的样子QAQ，他一点也不想照镜子。 但是让人崩溃的是，作为一个演员，楚玉烟的家里基本上每一个转角都放着镜子。巴掌大小、半身、全身、乃至只照双脚的镜子，一应俱全。 萧昀必须捂住眼睛，他根本无法直视自己的容貌。 楚玉烟忍住笑关上了灯，抱住了朝思暮想的人。 只觉得，没有一刻，比现在更加美好。 …… 吵醒她的是手机铃声。 楚玉烟的手机本来一直调的是静音。不过最近惹毛了金姐怕她突然一个电话打来自己却没接让她气上加气——她乖乖地把手机音量调到了最大。 说实在，她在这个世界没有亲人，最好的朋友也离开了，除了金姐之外，她压根没有想过会有别人打来电话。 于是在早晨，拥有浓重起床气的楚小烟同学闭着眼睛将头埋在萧昀的怀里，自动屏蔽手机铃声，换个了姿势继续睡觉。 萧昀早就醒了。 他一直安静地注视着怀中女子的睡颜。她穿的少，此刻全身心地投入到他的怀抱里，这种信任让他的内心充满了感动与爱意。 她不在的日子里，自己没有一天睡的安稳。经常午夜梦回在梦中惊醒，面对的只有冰冷的床沿。 好在，这个世界，有她。 613.第613章 萧昀的阿飘日常（8） 他不由自主地将怀中人搂的更紧了些。 呼吸突然变缓，周围空气稀薄且闷热，楚玉烟蹭了蹭，不安地动了动身子意图逃离。 “别动。” 沙哑的声音带着晨起慵懒而惺忪的酥。 只是听一句，楚玉烟觉得自己整个人几乎都是软的。 尤其是说话时他的下颌紧贴着她的肩膀，呼出的气体痒痒的，不停地戳着她的敏感点，让她在诱惑下完全无法起睡意。 她不满地蹙了蹙眉，没有理会他的话，又想转身。 却再一次落入萧昀的怀抱—— 他压着音量说：“我硬了。如果你再这么动下去，我不能保证会发生些什么。” ……！ 睡意瞬间全无。 楚玉烟当然知道，对于一个男人来说，这意味着什么。早晨嘛…… 手机铃声仍然在孜孜不倦地响着，但是都被在场的两个人自动过滤。 她更多的是好奇：“你不是鬼吗？怎么硬？” ……那种暧昧的气氛一瞬间就消散了。 萧昀忍着内心的蠢蠢欲动，咬牙切齿地说道：“心理，心理不行么！” 真是……好挫败啊…… 楚玉烟斜了他一眼，表情有些好笑。这回睡意也没了，她只得认命拿了床头柜的手机摁下接听。来电显示是陌生的号码，没有归属地。这么早谁会打过来？ “喂您好，您是？……”靠在萧昀的怀里，她懒洋洋地开了口。 “宋祁。” 男人的声音是一贯的清冷。 楚玉烟一个激灵，仅有的瞌睡虫在听见那个名字之后瞬间跑光了。 宋祁……跟她传绯闻的对象。 嘤嘤嘤他现在打电话来是想做什么？难道他不知道他们的绯闻还没有散去吗？ 身后青年的脸色瞬间降至冰点。 “啊……宋先生。” 脑海迅速闪过一系列称呼，楚玉烟在下一秒已经做出了判断，脱口而出，“有事情吗？” 其实在拍戏那会儿，他们已经熟悉到了可以互相称呼名字的阶段。但是楚玉烟在另一个世界待了三年，之前的事情早就忘得差不多了，这才觉得宋祁陌生——在她的印象里，她已经三年没有听过宋祁这个名字、没有见过他了。 不过，他们虽然已经熟悉，但这么单独打电话是第一次。楚玉烟素来不怎么打电话，平时都是短信微信，因而即使交换了电话，楚玉烟也并没有存下来。 “听说你最近好很多了。”电话那头男人的声音染上了些笑意，“有空赏脸来吃个饭吗？上次跟你合作很愉快，希望下次我们依然有机会搭档。” 对方已经说到这个地步，楚玉烟也不好拒绝。背对着萧昀她看不见萧昀的脸色，但是可以感觉到周围的空气如同六月飞雪——但是她还是回到：“可以，什么时候？” “就今晚。” 宋祁微微一笑，“我会给你打电话。” “好……拜拜。” 挂掉电话的时候，楚玉烟还有点懵。 刚刚是……宋祁约她晚上吃饭？ 然后，她答应了？ 当着萧昀的面？ 躺在萧昀的怀里？ 噢……天哪！ 614.第614章 萧昀的阿飘日常（9） 她艰难地挪了挪身子，意图从身后人冰凉的怀抱中挣扎出来。显而易见，她越是挣扎，越是挣脱不开。 如此，楚玉烟做出了最明智的选择—— 乖乖蹲在他的怀里。 脸上洋溢着讨好的笑容。 她发现，自从她回到这里，就再也没有了以前做太子殿下的那种气场嘤嘤嘤…… 果然，人的气质是由于环境而改变的。 她甜甜地叫道：“萧昀，阿昀，小昀昀~” 萧昀唇角的笑容薄凉，那眼神似乎是在说：你继续，我随意。 为什么这招又行不通了呢…… 楚玉烟的内心有一个小小烟，在黑暗里画着圈圈。 “我这次同意跟他出去吃饭呢是想澄清一下我跟他之间的关系，而且现在我们两个属于在娱乐圈地位高前途广的人，未来我可能有很多时候都得跟他合作。所以现在去打好关系，对我的未来相当于做了保障……” 她一本正经地解释着。 萧昀似笑非笑地斜着她。 继续，怎么不继续了？ 楚玉烟顿时泄气：“——我不说了！你爱怎么想就怎么想吧！反正我跟他什么关系都没有！” 说着，她快速钻进被窝，手机往旁边一扔，继续埋头睡觉了。 难得睡个好觉，都怪这劳什子宋祁，大早上的给她打什么电话，扰人清梦。尤其是还不能拒绝！！ 却说若是换做穿越前，她是很乐意跟宋祁这样的人交往的。她记得当时他们关系不错，私底下微信经常来往，炒作也好自愿也罢，微博上互动很多，也时常得到广大网友的关注——都快以假乱真了。 所以，如果宋祁在这暧昧的关系下向她表白，楚玉烟想当时的自己一定会答应。 但是，变故出现在了这里。换做今天，宋祁再向她表白——她会拒绝的，干干脆脆。 三个月后，很多事情已经变得不一样了。她差点都将宋祁忘了——难道这不足以证明宋祁在她心目中的地位其实并不那么重要？ 没有什么，余情未了。更不会有暧昧。不过，都是戏。 萧昀轻叹一声。 瞧瞧，一到他这也开始闹小脾气了。她之前可不是这样的。 可—— 怎么办，他就是爱死了这样的她。 下半辈子，注定被她吃得死死的了。 手机被楚玉烟随意扔在萧昀的手边，他压抑住内心的痒痒，顺手解了锁。 密码他记得，楚玉烟当着他的面解开过手机的锁屏无数遍，他早就把密码印在心里。 点开微博，萧昀低头凝视着这个软件，忽地就觉得有几分眼熟。 楚玉烟的账号自是不用说，未查看的几十万条消息都快把她的消息框刷爆了，响个不停。思虑片刻，萧昀退出了她的账号，在“添加新账号”处输入了一串数字。 账号是一串英文首字母，萧昀盯着良久也没有猜透其中的意思。更不明白——为什么看见微博，自己就输入了这么一串数字。 账号有了，那么，密码是什么？ 他低头，修长好看的手指在键盘上按了几下。 615.第615章 萧昀的阿飘日常（10） 六位数，最简单却也最出其不意。 不正是寻常人输出生年月日的格式吗？ 况且—— 这串数字，他背了很久，闭上眼睛也不会忘记是什么日子。 楚玉烟的，生日。 按下登陆，页面瞬间跳转，这个忽地从脑海里跳出来的账号——就这么，登陆上去了。 饶是聪明如他，萧昀也有一瞬间傻了眼。 用户名特别简单，叫做昀烟。没有加V，粉丝寥寥，关注人只有一个——楚玉烟。 纵观满屏曾经发过的微博—— 昀烟 17-2-18来自weibo.com 转发微博//@楚玉烟官方后援团V：烟娘娘昏迷的第75天。#烟娘娘快醒来！#[可怜][图片] 17-2-17来自weibo.com 转发微博//@楚玉烟的粉丝协会V：烟娘娘昏迷的第74天。#烟娘娘快醒来！#[图片] …… 16-12-25来自手机客户端 转发微博//@楚玉烟全国粉丝后援团V：烟娘娘，圣诞快乐，你说过要跟我们一起度过每一个圣诞节的。#烟娘娘快醒来！#[爱你][图片][图片] 16-12-20来自手机客户端 转发微博//@楚玉烟官方后援团V：烟娘娘昏迷的第7天。21岁生日快乐，愿我们爱的天使能够早日醒来。 …… 16-11-28来自weibo.com 转发微博//@电视剧红妆官方微博V：恭喜@楚玉烟V被评选为年度最受欢迎女星TOP1，今天的烟娘娘依然美腻又充满活力！[撒花][撒花] …… 诸如此类，昏迷之前基本一天转发上三四条，昏迷后每天都会转发@楚玉烟官方后援团V的昏迷天数计算，从来不发表自己的言论，所有微博的全部内容就是冰冰冷冷四个字“转发微博”…… 闷骚得可以。 萧昀郁闷地想。 敢不敢多打一个字表达一下转发微博时内心的想法？！ 然后就是…… 他的内心倏然有了怀疑。 这个天天只转发不评论的痴汉……不会是，他，吧…… 他的脸顿时垮了下来。 手摩挲屏幕向前滑动，最后一条微博停留在了半个月前。这很反常，以往这个号每天都会转发上好几条，萧昀随手翻了一下，这种习惯已经持续好几年，翻都翻不到头。 那么，这个号为何会突然不再发布消息？ 一个大胆的想法闯入他的脑海——出了什么让他没有办法发微博的事？ 毕竟他现在，都只能以灵魂体的状态存活在这个世界，丢掉了有关这个世界一切的记忆。他很笃定自己在这个世界是有身份的——只是忘了。 当然，萧昀觉得这件事情……有点难以向楚玉烟开口。 看见这个痴汉的号她会笑疯的好吗，到时候他的形象何存？ 可如果不告诉他，离找回他借的“尸”就会又远了一步…… 好纠结。 彼时，楚玉烟已经醒了。 姣好的阳光穿透半掩的窗帘。已然，过了九点。 616.第616章 萧昀的阿飘日常（11） 她的唇是那种很浅的粉红色，没有涂唇膏，却丰润饱-满，色泽诱-人。 这具二十一岁并且已经成熟的身体，似乎更为符合她的本来形象。 而自己—— 剪短黑发，稍作打扮，容颜与另一个世界如出一辙，只是更富有这个世界的时代感。 萧昀满意地笑了。 当然，配得上她。 他现在，迫切地需要一个合适的身份，能够配得上她的身份。 因为他面对的，不是单单一个她——而是那未知的五千万情敌。 “在想什么？”楚玉烟眉头稍蹙，一会儿皱眉一会儿又笑的，看不懂你们男人。趁着萧昀晃神，她一把拿走了自己那被攥在他手中的手机。 萧昀猛地回神，脸色顿时就变了。他刚想把手机夺过来——然而为时已晚。 悲剧了。 楚玉烟盯着屏幕，瞪大眼睛愣了整整三十秒，随着手上动作的下滑，她已经控制不住了——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这是你的号吗亲爱的？” 萧昀冷漠脸。 楚玉烟笑得不能自已：“没有想到你是我的迷弟啊哈哈哈哈你这是每天都转发N条微博的节奏吗？” 萧昀继续冷漠。 楚玉烟冲他眨眼睛，笑容灿烂明媚简直要晃花人的眼睛：“痴汉，我现在真的迫不及待想知道你借的尸到底是怎么样的了哈哈哈哈哈哈……” 萧昀……over。 他、可、以、拒、绝、吗……！ 楚玉烟搂着他的脖子，慷慨地拍了拍他的肩：“亲爱的你放心，我一定会帮你找到你的记忆的！” 萧昀：突然就……不想找回记忆了。 不想当人了。 其实这样挺好的，只有她一个人能看见他，可以在别人看不见的地方做一些看不见的事情了。 “宝贝。”萧昀叹了叹气，刚要开口—— “嘘。”楚玉烟伸手点着他的唇瓣，“我知道你很爱我，满屏幕转发关于我的微博已经可以看出来了，不需要再表达爱意了！” 萧昀：“……” 这次，彻底阵亡。 [微笑][微笑] …… 本着把萧昀扔家里的决心，楚玉烟踏上了出门去约饭（hui）的不归之路。 然后等她出门之后才发现……萧昀阴魂不散地出现在她的身后。 行吧，反正也没有什么可以掩藏的事情，他想跟着就让他跟着吧。 这么一想，楚玉烟倒也不觉得心虚了。 萧昀单手搂着她的肩膀，下颌靠着她，姿态十分自然。倒是楚玉烟总觉得……在别人眼里，有一种跟空气暧昧的感觉。 在自家的小区门口，宋祁的车如约而至。如同他的人一般是简约的黑色，他很绅士地为楚玉烟开了车门，灯光下他的脸上挂着抹清浅的笑意。 只是当他想要关上车门时，却发现好似有一股无形的力量握着门把，阻碍了他的动作。他疑惑地皱了皱眉头，废了好大的力气才把车门关上。“嘭”地一声响，连带坐在车内的楚玉烟都觉得车在摇摇晃晃。 宋祁看了她一眼，有些抱歉地笑了笑。 617.第617章 萧昀的阿飘日常（12） 楚玉烟冲着他勾了一下红唇。笑容明媚似春花般美好。 宋祁怔了怔。 殊不知这笑容对于楚玉烟来说只是歉意的回赠——毕竟只有她看得见萧昀面无表情地抓住宋祁的手，给他使绊子。 哎，小心眼的男人啊。 楚玉烟拒绝了宋祁的邀请，坐在车的后座。萧昀顺势坐在她的旁边，淡淡地嗅着她发间的味道——她特地打扮过，擦了口红还仔细打理过发型，只是为了见这个男人。 黑暗里他的视觉特别清晰，这一次，他笃定纵然这男人跟楚玉烟没关系，他也不会看他顺眼。 ——因为，他长了一张跟萧曜有六分相似的脸。 也难怪楚玉烟第一眼只是觉得熟悉而没有认出来。现代的化妆再加上修图技术，完全遮盖了他素颜的容貌。让仅仅的几分相似褪去，而变得模糊起来。 再加上在夜色中，以至于，宋祁看上去与萧昀并不相像。 但仔细看，还是能够找到相似之处的。 “他长得有点像萧曜。”贴着楚玉烟的耳垂，萧昀轻声说道。声音落在她耳内带着微微的酥，以及故意营造的触电般的触感，让她略有不适应。 宋祁还在前面开车，她不敢说话，最多对萧昀瞪了下眼睛。但在这种暧昧的气氛里，有点像……嗯，背着宋祁偷-情。 都怪萧昀QAQ！自己又变得不正常了！ 落在萧昀眼里只是在闹小脾气，又惹得他笑了出来，宠溺无比。 “乖。” 他揉了揉楚玉烟的头发，笑得温和，口吻只有溺人的温柔。 …… 楚玉烟惊觉，所谓外出吃饭，最后的地点落在了—— 宋祁的家里。 站在门口，她的双脚像是灌了铅。 他他他他他他他又是几个意思？ 这样被人拍到怎么办？！ 早知道自己真不该答应来…… “怎么了？” 宋祁转头问她，“有什么不妥吗？” 楚玉烟的语气有深深的无力感：“宋先生，你家附近不会有记者吗……” 他们本就处于绯闻中，在这个时候被人拍到那还得了？外人会怎么想？以往她不在意，可现在……现在她有萧昀呀。 “这套房子是我新买的。”宋祁微微笑了，“记者暂时还没找到。” 言下之意，不用担心。 楚玉烟自恃尴尬，也便就面带笑容地跟着宋祁走了进去。 萧昀紧随其后。 餐桌上已经摆好了精致的菜肴，房间里没有开灯，只有两支蜡烛在黑夜中摇曳。 只差对面放一架钢琴弹奏起肖邦的夜曲了。 萧昀闷声说道：“死心机！还真会玩浪漫！” 楚玉烟回头对他露出一个安抚的笑容。 “宋先生这是何意？”她将对宋祁的称呼咬的很重，拉开了两人的距离。 宋祁不甚在意地说道：“楚小姐不必惊讶，接下来拍的电影依然是我们合作，我只是还原了其中的场景。” 他的声音清清冷冷的，说起话来不带起伏，一下一下冲击着楚玉烟的心灵。 “今天请楚小姐来，是商讨关于剧本的事。” 618.第618章 萧昀的阿飘日常（13） 楚玉烟眨了眨眼。 似乎还在咀嚼宋祁的话。 ——剧本。 什么剧本？ 昨天她刚跟金姐提到接戏，今天就已经有了……计划？她该佩服金姐做事向来讲究速率呢，还是……这本来就是金姐算计好了的QAQ！ 我走过最长的路，就是你的套路。 但是听宋祁提到的是电影，显而易见金姐是真的担忧她身体出事，接了相对起来较为轻松些的电影。不过楚玉烟隐隐觉得，这一次跟宋祁合作…… 有种被算计的感觉。 “楚小姐，请坐。” 清冽平淡的声音响起。宋祁坐在长桌的尽头，邀请楚玉烟同时入座。偌大的房间里似乎只有他们二人，风吹过飘窗让气氛都冷了下来。 肩膀上陡然一重，萧昀的下颌埋在她颈窝间，眼里流露的神情是十足的占有。 “宋先生。” 主人没有动手，楚玉烟也不着急用餐。对宋祁露出一个礼貌的笑容之后，楚玉烟开门见山：“我的经纪人还没有告诉我这件事情。宋先生可以解释一下这是怎么回事吗？” 宋祁露出惊讶之色：“她还没有说？我以为你已经接到通知了。冒昧请你过来，我感到很抱歉。” 他的言谈举止都彬彬有礼，让楚玉烟挑不出瑕疵来。 装。看看谁比谁会装。 楚玉烟勾了下唇角，将手放在桌上，坐姿端庄而优雅。“我相信宋先生不是随便的人。想必宋先生也是性情中人，所以这次，请宋先生不必自谦。” 宋祁便不再说话。 他还没有动餐，只是在楚玉烟的注视下起了身，从客厅摆放的茶几上拿来一本书。 “是这样的楚小姐。不知道你有没有听说过《保守秘密》这本书？” 他吹熄了蜡烛，又打开了灯，让楚玉烟终于得以看清楚客厅的样貌。 一尘不染的白色打底，正如宋祁干净清冷的性格。长桌的另一头，宋祁微笑地与她对视，将手中的书推了过来。 封皮呈现黑色，血淋淋的书名为整本书增添了几分诡异。 《保守秘密》。作者是蓝田。 楚玉烟粗略翻了翻。一边听着宋祁的叙述，心里大概有了答案。 根据腰封的介绍——蓝田是一位非常出色的悬疑推理小说家，七年写文生涯，粉丝遍布全世界，写过的长短篇不计其数。令人佩服的是他拥有广博的学识，小到推理小说必备的微表情心理学、法医知识，大到不同国家的语言文化习俗，天文地理，古今历史皆收入囊中。 读他的小说，又像是在进行一场学习中的冒险。 《保守秘密》是他的一本中篇小说，已经卖出了影视版权。宋祁受到邀请出演男主角。蓝田的书一般没有指定女主，但是在这本小说里，有一个十分重要的女性角色，是男主的十年好搭档。 “我希望楚小姐能够出演这个角色。” 说到这里，宋祁终于点名了自己的来意。他在话中特意用了“我希望”，有种若即若离的暧昧和恳求感，仿佛暗恋的人渴望得到回应。 619.第619章 萧昀的阿飘日常（14） 尤其是，本应当是定好的事，被他以这种商量的口气说出来—— 楚玉烟感受到了作为同行的，尊重。 她也没有多说话。只是拿着书，静静地翻看了起来。 这应该是典藏版，纸张的触感很舒适，从纤纤手指中穿过时，有种精心的美感。 秘密。 secret。 神秘又令人向往的词。 不论你是学生、职员、白领，还是社会败类、罪大莫及的恶人。在这里，你只需要也只能做一件事—— 保守秘密。 简简单单的几行字，就是这个故事的简介。男主是X大三年级心理学系的一名学生，无意中被卷入这场风波中，与六个来自不同地方、拥有不同身份、生活在社会不同层次的人关在一起。 无论经历了什么，他们每个人都只能做一件事。无论遭遇什么情况，也要保守住内心最大的秘密。 故事以阳光活力为开头，但是越往后，整体基调压抑。如同很多悬疑小说一样，疑云重重与扑朔迷离在这本小说中得到完美的体现。你永远也无法知道下一秒会发生什么，人性与道德的美丑在这里得到诠释。尤其是到末尾部分，笔锋一转，原本山回路转的剧情以男主自杀为收尾—— 持续了蓝田的一贯风格。 出其不意，难以料到。 却又震撼人心。 这一行行文字，楚玉烟盯着许久，就连餐桌上的饭菜凉了也没有注意到。 文字的可怕之处在这本小说中得到了体现。楚玉烟难以想象世界上会存在一种这样的人，能够以冰冷的文字给予人生动的画面感。 但。 “蓝田”这个名字，让她觉得很眼熟。 赠送她玉佩的人…… 也叫蓝田。 巧合？ 背后，萧昀缓缓勾唇，冰凉的手落在她的脸颊上。 沙哑的声音徐徐响起： “楚小烟。我好像，有线索了。” …… 以最快的速度解决这场饭局，楚玉烟拒绝了宋祁送她回家的好意，选择自己走回家。 这个时候，只有走路才能让她狂跳不止的内心得到平复。 而且她的防备之心还没有降下来——她与宋祁都是公众人物，这样的聚餐已经是底线，谁能保证没有娱乐记者埋伏在外面，就等抓到他们的把柄呢？ 楚玉烟不想与宋祁有什么牵连。即便这个男人对她的态度，有着隐隐的示好。 她现在所有的注意力都落在了萧昀身上。 “这本书很眼熟。”待到楚玉烟完全离那片区域远远的，萧昀才不紧不慢地开口。他指的是那本《保守秘密》。“我甚至能感觉到——那些文字，就如同赋予了灵魂。” 在他的眼里，都是生活的、跳跃的。 镌刻在他的骨子里，怎么也抹不掉的，血肉相融之感。 楚玉烟翻页的时候，一道道画面从他的脑海中飞快地掠过——有午夜梦回时他临床而坐，打开笔记本电脑一字一字敲下；有他坐一个小时的车前往专业图书馆，不惜一切地查找资料，为的只是不足一千字的篇幅。 620.第620章 萧昀的阿飘日常（15） 有那些熄了灯坐在电脑面前敲击键盘，沉浸在只属于自己心灵震撼中的世界；更有……无数的，一幅幅关于面前女子的画面。 萧昀深刻地认知到，这些记忆是属于他现在所居住的那具身体—— 那么的熟悉。 恍惚间，给予了他一种，前世今生的错觉。 从他来到这个世界的那一刻起，他，即是他。他很清楚地明白，脑海里的那些记忆——现在，都是属于他的。 真的是，前世今生吧。 “你的意思是……”楚玉烟眉头微皱，“你是，蓝田？” 萧昀扬了扬唇，因为即将得知自己的真实身份，有一瞬间快感充斥着他的脑海，“就算不是，也与他脱不了干系。” 不然，怎么会这么熟悉，怎么会无法泯灭？ “你还想起了什么吗？有关你的住址或者……家庭状况。”楚玉烟索性不走了，坐在公园的长椅上，借着路灯的光芒，打开手机屏幕贴在耳廓上。 看上去就如同跟人打电话。 虽然这里没有人，但不保证会发生什么特殊情况——她一点都不想被人误认为是精神病。 萧昀耸了耸肩，靠着她缓缓坐下。“我好像对这些事情挺排斥的。” 关于家庭。 楚玉烟知道此刻自己的大脑正在飞速运转，线索如同碎片，辗转间拼凑在了一起。 萧昀上午登陆的应该是个不为人知的小号。这个小号所有的微博里，在网页端发布的条数占了半数以上，基本上没有换过手机，直到一个月前再也没有发布过微博。 这是典型的宅男。 每一次发微博都不会发表自己的意见，也许不善言辞，本身就是冷漠的人。又或者存在反差——想到这事，楚玉烟瞅了萧昀一眼。 你这样真实对不起这个世界给你霸气冷酷拽的人设了。 萧昀：→_→ 我做错什么了吗！ “萧昀，走吧。”楚玉烟神情严肃，拉起他就向前走，“我们回去做个实验。” 萧昀：“……？” 她背对着他，目光紧紧落在手机屏幕上，倏然回头就问： “李芸她很伤心你知道吗？” 萧昀下意识回答：“那又如何，她已经死了。” …… 沉默三秒。 楚玉烟扬了扬手中的手机，神情笃定：“你看。” 屏幕上显示的是百度百科的网页，关于李芸的介绍写的清清楚楚——这是蓝田一部长篇小说中的死者之一。 真相，终于水落石出。 能够回答上楚玉烟的问题，要么是蓝田的骨灰级粉丝，要么，就是蓝田本人。 只有对这篇小说十分熟悉，才会连一个小小的细节都会记得清晰。 楚玉烟抿了抿唇：“你知道怎么回到你的身体里吗？” 身份已经猜的差不多了，接下来就差找到他了。 既然已经知道蓝田是萧昀的笔名。那么，真正的蓝田——到底在哪里？灵魂都出窍了，躯壳会怎样？ 玉佩与蓝田，又有着什么联系？ 还有那个小号…… 蓝田不会是背地里已经对她默默舔屏好多年了吧…… 621.第621章 萧昀的阿飘日常（16） 一想到这里，她脊背一寒。 想笑又不敢笑的感觉。 见他没有回答，末了楚玉烟轻咳一声还是正色道：“……嗯？” 大手轻抚着她的额头。 萧昀道：“嗯。” 大概可以。 总要，试试才行。 …… 楚玉烟接到了金姐的电话。 金姐提的自然是关于电影的事情，她说话时有点小心，似乎生怕楚玉烟会因为自己的安排而气恼，所以语气都是带着商量的。 没想到楚玉烟答应的爽快。 “我不生气啊金姐。”她笑起来时声音听上去如沐春风，“我很高兴，能够认识一个真心对我好为我着想的经纪人。如果不是你，我还在担心该怎么接到戏——我都快成过气艺人了。” 电话那头金姐跟着笑了出来。 这一次楚玉烟出演的是《保守秘密》中唯二的女性角色。不过刚刚成年，十八岁有余，家境富裕刁蛮任性的小姑娘。被关在房间里之后，她却出乎意料得很沉得住气，可以说除去男主之外，活下来的只有她。 不过，那七个人里面，又有哪一个人身份简单呢？纵然是男主，他也有一个不为人知的秘密——他的父亲，是一个杀-人-犯。 但是最后，能够走出这里的只有一个人。她的结局，便是永远地留在了那一方黑暗的小房间里。 蓝田的文章以诡异的案件与迷雾见著，因而基本没有过CP。不过在这本书里，男主和这小姑娘呼声很高——纵然他们的结局是悲剧的。 “这样吧，还是按照我们说好的，你下个月过来。”金姐撑着手肘说道，“时间不多了。趁着这时候好好锻炼锻炼身体吧。这部电影拍起来其实挺复杂的，很考体力。” 毕竟是推理小说，里面有很多情节都是高难度的，为了不让原著党失望，基本要做到还原性高。 所以一些动作是难免。楚玉烟既然接了这个角色，就要想到后果。 “知道了。”楚玉烟应了声。 跟金姐打好招呼后，她迅速去查了蓝田的编辑部。 网上肯定是查不到他的私人住址，楚玉烟请了专门的黑客，却被告知仅从微博上没法查到蓝田的IP地址。 他似乎是个电脑高手，把地址给隐藏了起来。 楚玉烟想到了一个办法——直接打电话到编辑部，蓝田的责任编辑肯定知道他家在哪。 她倚窗而站，无端已成为一道靓丽的风景线。 …… “……好，我会来接你的。” 挂断电话后，蓝田的编辑禾苗还沉浸在懵逼中。 他站在镜子面前良久，注视着自己的形象：鼻梁戴着副黑框眼镜，身材因为常年坐在电脑前有微微发福，整个人显得邋里邋遢。 但打电话过来的是谁？ 是楚玉烟啊！国际影后，号称六亿宅男心目中的女神！虽然有点夸张，可人家怎么说也有五千万粉！ 这样的人居然会打电话给他……找蓝田？ 她也是蓝田的粉丝？ 盯着手机屏幕犹豫片刻，禾苗还是摁下了回拨。 “楚小姐，有件事情我想告诉你。蓝田他……失踪快一个月了。” 622.第622章 萧昀的阿飘日常（17） 时间在指尖凝固，汇成萦绕不散的微光。 果然。 如此。 难怪一个月前再也没有发过微博。 禾苗听见那头变得沉默，知道自己说了煞风景的话，也只得道：“所以楚小姐你……” 见是肯定见不到的，还决定要找他吗？ 他不知的是楚玉烟此刻在思考一个问题。 ——蓝田本人已经失踪一个月，电影版权是谁卖出去的，谁谈妥的？ 楚玉烟分明记得之前还没有走漏出《保守秘密》要拍电影的风声，可以说是最近才开始选角的。 这件事情本应让身为编剧的蓝田本人来做。 蓝田本人找不到踪影，这些事情，又是谁做下决定的？ “去。”楚玉烟的情绪波动平缓，“带我去他家。” 禾苗盯着手机屏幕良久。 蓝田这是惹上了一个红颜债？ 还是有什么别的事情？ 不然大名鼎鼎的国民影后怎么会来找他？可他人都不见了…… 搞不懂，真是搞不懂名人的心。 …… 楚玉烟再一次背着金姐搭乘飞机离开了她所在的首都。 好在金姐答应过她这段时间不干涉她的私生活，她要做的只是按时吃药，定期去医院复查即可。 接下来，就不是在金姐的管辖范围之内了。 巧的是，蓝田所在的城市与那售出玉佩的地方是同一个。 所以楚玉烟下飞机时已然是轻车熟路了。 她让禾苗保守了这个秘密，作为公众人物，她也不想把事情闹得太大让自己站在风口浪尖之上。 禾苗很守时，如约来机场接她，直接送她去蓝田的住处。 楚玉烟方才正眼打量这个编辑——微微发福的身材配上圆脸，让他看起来十分和蔼可亲。黑框眼镜架在鼻梁上，反倒是增添了几分憨态。 听说，做编辑的都是神奇的生物。 更何况负责的是悬疑推理这块，内心都住着个深藏不露的恶魔，与自己明面上的性格有着极大反差。 但禾苗所表现出来的态度倒是不错。 不过马上，楚玉烟就知道禾苗的好脾气从何而来了。 “说起蓝田吧，他真是个怪人。”禾苗本性何，楚玉烟也就顺势叫了声何先生。一路开着车，对于蓝田的吐槽那是源源不断。“我带了他三年，如果不是因为跟杂志社签约，他的身份证复印件和银行卡都在财务那儿，我都不知道他到底多大，是个什么人。” 楚玉烟颇为感兴趣地眯起了眼睛。 她扫了萧昀一眼，发现他正盯着窗外发呆。 似乎觉察到了楚玉烟的目光，他转头对楚玉烟勾了下唇角。 “我觉得，这里很熟悉。” 他说，低哑的声音缓缓流淌。“我已经想起来很多了。” 也许，等见到躯壳时，他会记起关于这个世界的一切。这具身体可真见多识广，那次他听得懂简单的I语也得到了解释。 楚玉烟挑了挑眉。 那边禾苗还在喋喋不休着：“楚小姐你知道吗，他今年25岁。” 第一次知道蓝田年龄的时候，禾苗也被吓了一跳。 堪称推理界的首席，却只有25岁。 623.第623章 萧昀的阿飘日常（18） 年轻的不可思议。 尤其是他的文中涉及内容极其广泛，没有一定的丰富阅历难以写出来。何以见得，蓝田是多么天才的人物。 上帝的宠儿莫过于这般。 禾苗道：“你也知道，写推理的，或多或少都有点……咳，小怪癖。尤其是推理加上悬疑题材的，内心嘛更向往着些刺激的生活。”就连他也这样，能够在文字中得到满足与快感，所以才当上这编辑。 “嗯。”楚玉烟点了点头，目光不自禁地落在萧昀的身上，带着点耐人寻味。 “蓝田应该是个挺自闭的人，因为平时我跟他聊天他都是电脑在线。写小说的人常年对着电脑，很少出门是正常的。我没有见过他本人，三年来他没有参加过一场签售，卖出去的各种版权都是我代替他签的字，他从来没有以真实面目出现在人群眼里。” 楚玉烟的手已经滑落在了微博上。 蓝田的微博名就是简单的两个字，比起小号，大号更甚，连一个关注人都没有，粉丝倒是有好几百万。 个人简介基本为空，只有一个加V的认证。 意外的是，头像却与他的风格出其地相背——是碧空如洗的蓝天。 所有的微博都没有太多个人主观内容，无关就是些更新以及文的宣传，不过楚玉烟猜测应当是编辑逼迫他转的。 他大号所发的微博寥寥无几到不可思议，比起小号一天三四条的刷屏，简直就是……一个极大的反差。 楚玉烟再一次看向萧昀。 禾苗在开车，专注着看前方，所以没注意到楚玉烟时不时望窗边的动作，不然早就感到疑惑了。 “不过……”一转方向盘，禾苗想到了一点，“我见过他的身份证，他证件照上……挺帅的。” 都说身份证上的照片是一个人最丑的时候，连身份证上的照片都能得到称赞，可见蓝田本人颜值不低。 这一点，楚玉烟只是抿抿唇没说话。 萧昀的容貌的确令人惊艳。 似乎说着有些累了，禾苗一个急刹车，以最后一点吐槽结束了这个话题：“还有一点！蓝田这个人拖延症特别严重！” 楚玉烟：“？？” 萧昀：“……”不要再用这种微妙的眼神看着我了QAQ你这样让我好不自在啊！ 说到这里，禾苗的话就似乎像开了大闸门，源源不断的：“他经常拖稿！！上一个编辑就是因为他拖稿情况太严重了，导致他干不下去，这才让我接手。成为蓝田的编辑真是我这辈子做过最后悔的事……蓝田他很懒，特别懒！” 一个不愿意露面连字都是编辑代签的……楚玉烟隐隐猜测，他不露面其实是因为……懒得走路吧？ 她算是知道禾苗的好脾气从何而来了。 面对一个天天拖稿的作者，三年相处下来，什么棱角都被磨得差不多了。 这些控诉全都抖出来之后禾苗才意识到了不对劲。 坐在他后面的人……可是国民影后啊！ 电视上才会出现的人物！ 他居然，跟国民影后聊了一路？？ 624.第624章 萧昀的阿飘日常（19） 他居然现在才意识到是这么个情况……QAQ！ 反射弧是有多长。 禾苗默默地从包里掏出了记事本，对楚玉烟扯了扯嘴角：“那个，楚小姐，能不能麻烦您一件事？” 楚玉烟不明所以。 禾苗：“您能给我签个名吗？” 楚玉烟：“……噗。” 她干脆利落地接过记事本，签下了自己的大名。禾苗接过后宝贝的不行，连声道谢。 原来他的妻子特别喜欢看《红妆》，当时也为热搜榜贡献了不少力量，楚玉烟昏迷时没少祈祷。 “回去她肯定会开心的。”禾苗喃喃道。 感情真好。 楚玉烟的嘴角不由得微微扬起。 如楚玉烟所想的那样，蓝田的住处是普通的公寓楼。小区绿化做得不错，这个城市比起楚玉烟在的首都要美丽的多，山清水秀，没有那么多雾霾的干扰。 倒是会挑地方。 楼下设置了密码锁，楚玉烟刚要问禾苗，却听见身后萧昀轻声说道：“5119。” 果然是记起来了啊。 在禾苗吃惊的目光下，楚玉烟一言不发就打开了门，面对禾苗的疑惑，她也只是笑了下道：“他有本书里，主角所居住的公寓楼密码锁就是5119，我就是随手一试，没想到真给猜对了。” 当然，这些话也是随口一诌的。 禾苗震惊：“这您都知道？”真爱粉不愧是真爱粉啊！连他都不记得蓝田家楼下的密码是啥，还在想着翻聊天记录来着。更别提什么书了，一点印象也没有。 他压根不会觉得楚玉烟会说谎。更别提他本身也知道，依照蓝田那懒的个性，把公寓楼的密码直接写进小说也无不可能。 只是感慨自己果然年纪大了…… 楚玉烟笑了笑，面色不带丝毫破绽。 推门而入，到了蓝田所在的楼层，却见禾苗径自走到鞋架旁边，翻出了备用钥匙。 他朝着楚玉烟扬了扬：“他跟我说过。” 可以说在蓝田的生活里，跟他交往最多的人就是这位编辑了。 家居的装饰是黑白两色，摆放着的地毯积了灰，似乎有段时间没有人来过了。 “左边是卧室。”萧昀在身后说道，“衣柜后面有个暗格。” 楚玉烟看了他一眼。 萧昀摇头，“我不知道里面有什么，但是我觉得应当对我找回记忆有帮助。” 楚玉烟点头。 卧室与客厅的格调一致，清冷而有几分寂寥。禾苗不知道楚玉烟想做些什么，就看见她进去之后直奔衣柜，然后……将手伸了进去。 有了萧昀的帮助，暗格很好找到，同样有个锁，密码是她的生日。 她……找到了一个箱子。 #当时我就震惊了# 好在有当年习武底子在身，箱子很沉，她搬出来却没废多大力气。衣柜里放着的衣服本身就不多，把一个箱子抱出来轻而易举。 禾苗目瞪口呆地看着这一幕。 箱子上同样有道密码，萧昀准确无误地说了出来——是她名字拼音首字母在九键上代表的数字重复两遍。 299299。 625.第625章 萧昀的阿飘日常（20） 打开箱子之后，禾苗整个人都傻掉了。 萧昀捂眼睛。 我天，如果早知道这箱子里面放着什么，打死他也不会告诉楚玉烟的！！ 放在上面的是各种CD影集录像带，小标签标注着的是楚玉烟早期的作品。 细微到她曾经接过的代言广告，很多物品都有收藏。 大到她的宣传海报，乃至报纸杂志上的剪辑，堆积起来足足有半人高。 压箱底的是几本记事本，楚玉烟猜测应当是日记，她原本想翻开来看的——但是由于萧昀本人还在场，她很明智地遏制住了自己的行为。 不过，禾苗内心对于蓝田的认知肯定崩塌一地了。 破碎的心无法挽回了。 ——他怎么也没有想到，这个笔落写人性道德与复杂案件，吸引全国乃至世界无数粉丝，知识面广博被誉为金光闪闪学神的人，内心……是个重度粉（chi）丝（han）。 尤其是他微博上那么高冷，所有社交软件都简单的可以。 这么强烈的反差……让禾苗难以接受。 但是他心里有一个小人正在叉腰大笑。 终于抓到他把柄了哈哈哈哈以后催稿的时候，他如果不交稿，就把这些事情全都抖出来！ 他行动的很快，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拍下了现场的几张照片作为证据。 楚玉烟无语地扯了扯嘴角，但是内心也笑个不停，只是碍于萧昀还在这，不好笑出声了。 这时，隔壁开了门。 他们没有关门，隔壁的邻居可以清楚地注视到室内。 居住的是个老妇人，戴着老花眼镜似乎腿脚不太利索，但是一见门开了，嗓门倒是挺大：“你们是隔壁居住的那小伙子的亲人吗？” 楚玉烟走了出来。 老妇人看见她似乎惊艳了一下，纵使看的不太清楚，却也觉得女子的轮廓十分迷人，当下又道：“你们跟他什么关系？” 顶着禾苗不可思议的目光，楚玉烟淡淡开口：“老人家，我是他女朋友。你知道他去哪了吗？” 禾苗：“……” #画风这么诡异，绝逼不是电视上那个国民影后！# 老妇人扶了下额头，面露了然，而后脸上表情变化，转变的速度让楚玉烟都没跟上：“你是她女朋友？！你这人怎么当别人女朋友的，这小伙子前段时间在家里昏迷了，我孙子给他叫了救护车，现在还在医院躺着呢。” 楚玉烟心头一跳。 老夫人还在继续说着，话语里满是指责： “我跟你说，这小伙子人挺好的，就是不太爱出门。以前他见到我的时候都会跟我打招呼。我孙子常年在国外，一年也就回来看我个一两次，都是他经常陪我说说话。上次刚好碰到我孙子回来发现他家门开着不对劲，进去一看才发现他已经昏迷了。” 楚玉烟的脸色缓缓沉了下去。 “谢谢您帮我照顾他。我最近……自己的身体也出了些事情，所以没有办法联系到他，现在我好了所以赶紧来找他。请问……他现在在哪？” 626.第626章 萧昀的阿飘日常（21） 她说话时特意放缓语速，生怕老人听不清她在说些什么。 禾苗想到了前些日子媒体上闹得纷纷扬扬的事情。 面前这位可是死过一次的人。 说起来他们两个还挺像的。 禾苗突然觉得脊背一寒。 蓝田这小子……就他这性格，足不出户，是咋勾搭上楚玉烟的？ 别告诉他是网恋？粉丝与作者一见钟情？ Kidding？？ 他或许永远想不到其中的缘由吧。 “第一医院。”老妇人见楚玉烟面容和善清秀，倒也没有多想，只是抱怨了几句便说出了地址。“三楼，多少病房来着……” 她懊恼地捂住雪白的头发，“对不起姑娘，瞧我这记性……” “没事。”楚玉烟笑了下，她可以去咨询前台。想了想她又问：“方便告知我……您孙子的电话吗？” 老妇人犹豫了一下，便将手机递了过去。 调到孙子的备注，楚玉烟飞快地记录下那个号码，又道了声谢，与禾苗一同走了出去。 第一医院离这里并不远，一条马路之隔，用不着开车。在这个没有雾霾的城市戴上口罩未免有点突兀，楚玉烟思索片刻，拿出了一副没有镜片的眼镜。 她低着头飞快地从小路穿过，拨通了老妇人孙子的电话。 脑海里飞快地组织起语言，电话刚一接通，她已经急促地开了口：“您好，您是邵先生吗？我是您奶奶邻居的女朋友。感谢您救了我男朋友并及时将他送往医院，很抱歉这段时间未能及时与您联系。现在您方便给我联系方式吗？我把花费的钱还给你。” 楚玉烟当然一点也不缺钱，她向来不喜欢欠人情，能还清的自然得趁早还清。 许是她那一长串带来的信息量有点大，让对方犹豫了很久才反应过来。响起的男声温文尔雅，谈吐不疾不徐，带着点外语的卷翘：“我的银行卡号是XXXXXXXXXXXX0619，费用的单子等下我会以彩信的方式发给你，转账给我吧。你男朋友是蓝田吗？我超级喜欢他写的小说，他昏迷的时候曾经有人找过他，似乎是为《保守秘密》选角的事。那时候他迷迷糊糊地说了声女主角一定要让楚玉烟来演，我就报上去了。不知道这算不算冒昧……” “那很谢谢你。既然是他的意思，就按照他想要的来吧。” 说完楚玉烟就摁掉了电话。此刻禾苗已经站在前台那儿，看见楚玉烟打完了电话，对她点头示意：“313。” 几乎是不假思索地跑了过去。明明那边有电梯，她却飞快地上了楼。 ……还真是一秒都不想等。 禾苗汗颜，隔着空气都能闻到一股浓浓的狗粮味。 他有种预感，接下来的事情他还是别去介入的好…… 事实证明，禾苗大叔，你真相啦~ …… 三楼的楼梯不高，跑起来费不了多大力气，但楚玉烟平白无故地感到了一丝……紧张和喘气。 因为心跳得飞快。 身后的萧昀一步一步跟了上来。 627.第627章 萧昀的阿飘日常（22） 推开313病房的门，包的居然是豪华间，没有室友，偌大的病房里只有一道人影安静地躺在床上。 他的手上还挂着吊瓶，将无色透明的液体一点一点输进他的身体。 走近。 那张极其熟悉的脸苍白无血色，微抿的薄唇与五官紧锁着，似乎陷入了什么不好的梦境里。只是，他的身子冰凉，像是没了体温的游魂。 更近了。 她的睫毛几乎贴着他的脸。 身后的萧昀伸出双手，捂住了楚玉烟的双眼。 “乖，别看，等我。” 他的声音低柔，温和得似乎要溺出水来。 楚玉烟乖巧地合上了双眸。 睫毛擦过他的手心，带着难以言喻的痒。 萧昀抿了抿唇，马上就好了。 他的心以超出常人的频率跳动，跳得飞快。他缓缓走近病床上躺着的身影，那一刻，无数记忆占据着他的脑海，像是万花筒中的碎片，交错着—— 交错着。 他记得十六岁那年，遇见的小姑娘。 当初只是觉得十二岁的小姑娘可爱，倒也没有多想。但是那时候刚刚步入高一摆脱中考的压力，父亲不想让他松懈，总想着，要为自己树立一个信仰。 哦，信仰。 于是，从十六岁到二十五岁，小姑娘贯穿了他的花季雨季，他的青春年华。 他从来没有喜欢过一个人这么长时间。 从第一眼的强制性的执行任务，到浅浅的喜欢，再到无法割舍的爱。 她出道十年，他喜欢了她整整九年。 每一个广告代言，每一部电影电视剧，每一首她唱过的歌，每一句她说过的话。他从一个默默无闻的小粉丝，当上了她后援团分部的部长。 高中三年，他的人生目标就变成了，让小姑娘演他写出来的东西。 本来是想做编剧的，结果一不小心走歪了，成了悬疑推理作家。 虽然改编电视剧难度更大了，但是，他喜欢具有挑战性的东西。 十六岁那年小姑娘出演了她的第一部电视剧——那时候她不再只成为综艺走秀为广告代言，头一次，走上了她的梦想之路。 他欣喜的去口碑最好的玉店，一笔一笔在玉佩上刻出了她的名字。小姑娘很喜欢，一直带在身边，他有看着呢。 她的名字取自李商隐的《锦瑟》，诗很美，像她的人一样。 所以当十八岁第一次下笔，取笔名时，他就想到了这句诗。 庄生晓梦迷蝴蝶，蓝田日暖玉生烟。 蓝田，玉烟。 瞧，靠得多近。 信仰，就是这么简单的东西。 九年的坚持，他的信仰已经融入他的血脉，凝聚成光。 前世，今生，两股记忆在萧昀的脑海里相交相融，终于，组织成了完整的画面。 他是萧昀。 萧昀是他。 萧昀是蓝田。 蓝田是他。 他有点，艰难地睁开了眼睛。 透明的液体从输液管里一滴一滴流进了他的身体，却刺激的让他的大脑感知无比清晰。 萧昀看见了眼前人。 他看见晶莹湿了她的眼眶。 不知从哪来的力气，让他几乎是迫不及待的，摘下呼吸罩，拔掉手背上的针头，用力一拉—— 628.第628章 萧昀的阿飘日常（23） 让她扑进了他的怀里。 他俯身吻了下去。干涩的喉咙与薄唇在这一刻得到润湿，一手搂着她的腰把她紧紧禁锢在自己的怀里，然后将她扑-倒在病床上。 恨不得掠夺她的每一寸呼吸，吻过她的每一处肌肤将她拆吞入腹。 禾苗站在紧闭着的病房门口，分明有窗户，但是他没忍心看。 自觉捂脸。 在萧昀有意识的那一刻医院已经收到了消息，当医生带着护士急急匆匆赶来时，看到的便是这么一副场景—— 女子温柔安详地坐在青年怀里，听着青年说甜腻的情话。 一种名为岁月静好的光辉笼罩着他们。 青年容颜俊美，与女子出奇的相称。 天地之间，只剩下彼此眼中是全部的世界。 美到令人窒息。 让人不忍打扰。 尤其是——女子的脸看上去非常眼熟。 前些日子经常在各大头条上出现的人物，还和影帝宋祁把绯闻传的纷纷扬扬。 几个护士对视一眼，刚想拿出手机咔嚓咔嚓拍—— 却被禾苗阻止了。 禾苗年过三十，圆圆的脸看上去亲切和蔼：“别冲动，给他们一点私人空间好吗？” #我有特殊助攻技巧# 思忖后，护士点了点头。 虽然想拍照的冲动按捺不住，但是还是——尊重别人的隐私吧。 不过……如果里面的人真的是楚影后，她们能不能……进去要张合影QAQ！签名版的！ 绵长细腻的吻过后，接下来就是检查身体，确定平安无误后就可以办出院手续了。 萧昀的心情如同三月里的春，阳光明媚溢满心田，就连走路时都微微勾起了唇角。 看得楚玉烟觉得心拔凉拔凉的，总感觉养了只大灰狼在身边，末了就会被吃掉。 禾苗面无表情地看着他们手牵手去跟医生交涉办好了手续，又面无表情地看着他们交换一个吻再从电梯里走出来，最后面无表情地开口：“解释一下？” 萧昀斜了他一眼。 “你不是都看到了吗？” 我是看到了可是我根本没法跟上你们的脑回路啊QAQ…… 媳妇儿你在哪里我好想你，我快被这两人虐哭了QAQ…… 禾苗默默地点开淘宝，觉得自己现在需要买一袋狗粮静一静。 做编辑不容易，做爱拖稿作者的编辑更不容易，做爱拖稿又爱虐狗作者的编辑最不容易！ 而他，就是那个倒霉蛋中的倒霉蛋，倒霉蛋中的战斗机。 这个世界啊……真是充满了灰暗，人生都没有一点光彩了。 唉，心好累。 对于自己的身份楚玉烟没有给出多大解释，就算被暴露又如何，她敢单枪匹马来这里就已经不care外人对她什么看法，有利无利那都是浮云。 只要自己过的开心就好。 现在她的内心只有一个愿望。 回到萧昀的家后，将这里简单地收拾了一下，两个人坐在沙发上就开始思忖。 “宝贝，”背靠柔软宽大的沙发，修长的手肘撑着下颌，萧昀脸上的表情严肃认真：“宋祁绝对不可以出演男主角！！” 629.第629章 萧昀的阿飘日常（24） 靠在萧昀的怀里，楚玉烟打了个呵欠，懒洋洋地说道：“合同早就签了，你现在说为时已晚。” 这两天神情都紧绷着，这下总算把事情搞定了，让她有一种苦尽甘来之感。 “我是编剧。”萧昀呵呵几声，“作为原作者，我很乐意为了电影的更好出演而修改剧情。” 只要以更加新奇的剧情博人眼球，想必没有读者会拒绝。 他书里的角色组CP他无所谓，但他看不得热搜榜上天天被#宋祁楚玉烟#霸屏！ 明明应该是#萧昀楚玉烟#才对！ 手机放在床头柜上已经变得冰冷，萧昀勾了勾嘴角，登陆上已经一个月没有碰过的微博。 蓝田 17-3-28来自手机客户端 今夕何夕，见此良人。 又迅速切换了小号，趁着楚玉烟打瞌睡，将两人紧紧交握的手拍下来。修图，滤镜，点击发布。 昀烟 17-3-28来自手机客户端 我爱你 [图片] 与此同时，楚玉烟已经觉察到了他的动作，微微耸了耸肩倒也没有多说什么。 她就是做了一件事情。 对着屏幕上蓝田发布的微博，戳了个赞，并且点击关注。 #我和我的小伙伴们都惊呆了# 等网友们反应过来之后，这个消息甚至比之前宋祁X楚玉烟刷的还要火爆。毕竟这边是一个连面都不曾见过的大作家，而宋祁作为热门话题早已不新鲜。 人们的目光，总是更加为新事物所吸引。 【直教生死相许i：我看到了什么……我的女神给我的男神点了赞……[捂脸][捂脸]】 【他说要幸福。：可能我瞎了。】 【你们亲爱的：老实说……我可能在做梦。】 翻完大部分评论之后，萧昀只是觉得，自己简直不要太机智！！ 然后楚玉烟就接到了金姐的电话。 她只是扫了手机屏幕一眼，就把手机扔给了萧昀。 自己捅出的乱子，自己解决。 萧昀扯了扯嘴角，总觉得有一种女婿见丈母娘的感觉。他的手指微颤，单手搂着楚玉烟，说话时有急促的呼吸在她肩上流连。 “经纪人你好。我叫萧昀，笔名蓝田，今年25岁，X大博士学位，目前全职写作，每年收入稳定，无遗传传染病史。家有一老父亲在N市，有车有房，不与极品亲戚来往，没有欠债桃花史，不抽烟不喝酒不赌博。爱好楚玉烟，喜欢的人是楚玉烟，未来娶的人只有楚玉烟，所有的银行卡都在她手上，随时归她支配。我支持并热爱她的事业，可以接受她的一切包容她的一切，希望经纪人能够祝福我们。如果还有别的要求，我会做到她和你都满意为止。” 被一段话砸懵了的金姐：“……” 她还没有说话呢！ 楚玉烟忍不住笑了出来，在他胸膛上蹭了蹭，手指慢慢摩挲着他刚才丢过来的几张卡。 密码全都是清一色的299299，简单到不能再痴汉。 认识这样一个人，还真是……从来没有一刻觉得，能如现在般幸福。 630.第630章 甜甜甜（1） 从来，没有一刻。 电话的彼端，金姐沉默了一瞬间。 她靠在办公室的桌角，轻抿一口杯中的水润喉，因为她怕她会被那个男人说服。 蓝田。 就是这次楚玉烟接下的电影的原作者。 问题是—— 她为什么一无所知？ 楚玉烟没有能够瞒着她的事情。她是一个随性的人，微博账号跟她共用，没有小号，平时一切行动都是交给自己来打理的。 说白了就是懒。 所以她们之间几乎没有秘密。 但—— 萧昀，如何解释？ 她感觉，自己的压力有点儿大。 “你们什么时候好上的？”喝完杯中的水，金姐问道。 萧昀：“昨天。” 不如不说(╯‵□′)╯︵┻━┻！你咋不上天！ 萧昀开了免提，金姐那边的声音楚玉烟也听得一清二楚。她忍住想笑的冲动，一本正经地解释道：“准确来说是三年前。” “你闭嘴。”金姐那边斩钉截铁的声音传来，“让他来说。是个男人就给我把这一切解释清楚，别让女人来解释。” 从语气中能听出来，金姐真的是气得不轻。 楚玉烟摸了摸下巴，不再说话。 思考一瞬，几乎不假思索地脱口而出：“我喜欢她九年了。” 小说作家最大的优势是什么？ 脑补能力强。 给他一句话，他能脑补出几十万上百万字的大长篇，交杂爱恨情仇贯穿整个主线。 因为小说的本质，就是将你想象的剧情加以扩写，修辞与技巧交织成完整的赏心悦目的篇章。 楚玉烟勾了勾唇，饶有趣味地听着萧昀一本正经地扯瞎话。 “当年她十二岁，我觉得这小姑娘挺可爱，把她当明星追。后来小姑娘拍海报拍电影拍电视剧越来越红，追着追着就成了习惯。高三那时候填志愿，我报的是导演系，平生没什么好追求的，就想当个编剧让小姑娘演我导演的东西。” 萧昀的声音本就好听，这般以低缓的语速说话时，就像一支悠扬的曲子。 “不过走偏了，导演没当成，成了全职作家。”萧昀心情很好地揽着楚玉烟的肩膀，几乎是紧贴着她说着这些话，“不知道经纪人您还记得她十六岁时的事情吗？那天发布会，下大雨，她的第一部片子，有个粉丝送了她玉佩，那个粉丝就是我。” “三年前，也就是她十八岁的时候。我有幸终于能够与她面对面相遇，我们觉得彼此都很好，一拍即合，她告诉我她现在不想谈恋爱，我尊重她的想法愿意做她的蓝颜知己，如果那也算是恋爱，我们大概就是从那时候开始的吧。我等了她很久，期间明示暗示无数次，跟她一直保持关系到现在。她昏迷的三个月我无数无刻都在盼望着她醒来，几乎掰着手指头数。我没有喜欢的人，贯穿我九年的是她，如果这样算的话，我十八岁的初恋是十四岁的她。” 听着有点禽兽，但是仔细一想年龄差距也不算大。 “现在，我二十五，她二十一。” 631.第631章 甜甜甜（2） 最美的年华，最好的他。 “九年我都等下来了，还有什么我等不了的。这么说吧，经纪人。我愿意等，等到您点头为止。但是我想说，无论如何，我依然会爱她。” 这大概是，萧昀两世……啊不，三世为人说过最长的话了。 为的是她。 三生三世，三世三生。 不自禁的，她的眼里有笑意。 突然觉得他现在好帅QWQ！ 好想把他扑-倒，再给他一个大大的么么哒！ 楚玉烟到底还是比较矜持哒，这种事情还是内心想想，就不付出实际行动了。 【萧昀心声：我乐意我愿意我喜欢你快来扑倒我啊QAQ！】 ╮(╯▽╰)╭ 信息量有点大，确实挺感人的。而且楚玉烟还在旁边。 金姐思忖一瞬，萧昀太神秘，她知道的资料不多，所以也不好妄下定论。但是他说的那些，都是真的。 只不过她不知道那个狂热粉丝是萧昀……而已。 她有点郁闷，总有一种养了好久的女儿被别人拐骗了的感觉。 “你们发展到哪一步了？” 金姐不急于表态，而是问出了这个问题。 楚玉烟微笑着斜了萧昀一眼。 萧昀面不改色，一本正经地说道：“我们就拉了拉手，再亲了几下而已。” “这样吧。”金姐的语气听上去很纠结，“她的恋爱是她的私生活我不会干涉，但是小烟现在站在娱乐圈的顶峰，高处不胜寒，多少媒体盯着她等看她的笑话你知道吗？你是聪明人，应当明白我的意思是什么。年轻人心火旺盛我知道，所以如果你们要约会要么给我开个小房间私底下约，要么飞到比较偏僻的国家再享受一下手牵手逛街的恋爱生活，这种时候你们做什么我管不着，记得带套别给我搞怀孕，其他时候给我收敛点懂吗？” 金姐的语速素来快，又是用那种十分严肃正经的语气说出来，从手机播放出来时让人发笑却又不知从哪里启齿。 萧昀握住楚玉烟的手。 “嗯，懂了，谢谢金姐。” 那边已经挂了电话。 萧昀给她比了个“ok”的手势。 楚玉烟撞了一下他的手肘，“行啊你，一出手就把金姐这个顽固给搞定了。” 真是，顺利到不可思议。 萧昀微笑。 他在很早的时候就已经把《如何哄岳母大人》《与岳母打好关系一百招》《心理学教你如何分析岳母大人的内心活动》诸如此类的帖子给烂熟于心了。 天天开小号刷微博逛论坛看多了，怪我咯。 “离跟金姐约定的日子还有几天，我们还是自由的。”楚玉烟眯了眯眼，眼底满是盎然的笑意。“亲爱的，你想做点什么？” 萧昀瞥了她一眼，声音带着些意味深长：“你说呢？” 他的目光有几分炙热。 终于搞定了金姐这个大麻烦，让他的身心都放松下来，他微微捏了捏她的手，皮肤光滑触感柔若无骨，细腻的让人忍不住想把她拥入怀中好好疼爱。 先把人拉到自己怀里，他已经不假思索地吻了上去。 632.第632章 甜甜甜（3） 他吻的很随意，像是清冽的酒般散发着甘甜的芳香。 已经不是第一次吻了，楚玉烟回应的得心应手，她一手缠上他的脖子整个人靠在他怀里，大大小小的吻如雨点般落在唇上，双颊上，额头上，甚至下颌，脖颈，锁骨…… 留下的烙印或深或浅，却只专属于一个人。 吻着吻着许是嫌弃沙发太小，亲了亲她的额头之后，萧昀将她打横抱去了房间。 她勾着他的脖子，双腿攀附在他的腰间，自然而然地配合着他。 让他轻柔地把她放在床上，似乎在竭力隐忍着最后一丝理智。 找出被遗忘已久的手机扔在她边上，手肘撑床，萧昀居高临下地看着她。 整个人把她压在身下。极浓的气息几乎将她包裹，不给她思考的空间。 “我还没有那么禽兽。”他的声音有着刻意压低的沙哑，意乱情迷下额头有隐隐汗珠渗出，衬衫半开露出红痕——那是刚刚楚玉烟留下的痕迹，显得迷离又暧昧。白皙的锁骨轮廓分明，此刻在她的脑海里进一步放大。 “我等得起你。手机在这，你可以打电话给任何一个人求助让他们把你接回去。”他的手指刮着她的脸蛋，细腻的似乎能掐出水来。“给你三分钟，接下来我不能保证能发生些什么。” 楚玉烟扑哧一声笑了出来。 流转的眼波让她看起来妩媚妖娆，几缕秀发揽在肩后，红唇烈焰小脸微红，媚态横生。像是猫收起了锋利的爪子，乖巧温顺到不可思议，却又站在巅峰身姿优雅，让人忍不住控制不住想要采摘想要靠近。 笑容太灿烂，笑声太悦耳。举动太张扬、太大胆。 “活了两辈子，我可不是小姑娘。”她哼哼几声，反揽住他，吻上他的唇：“做不做？” 几乎是在同一时刻，手机关机被丢在可怜的角落，视线骤然昏暗下来。 她没有得到言语上的回应，因为回应她的，是更多的热情—— 全部都笼罩在冗长的光线下。 晕染着迷离的昏黄。 凝聚成幸福的碎光。 …… @扒皮小能手：刚看到你们私信的时候，po主有一瞬间的懵逼。 但是作为微博扒皮界第一大闲人【划掉】这种有趣的事情怎么少得了po主。 经过po主的再三确认:-)楚影后给蓝田大神戳了个赞。 但是蓝田大神这条微博特别耐人寻味——今夕何夕，见此良人。蓝田大神一眼就看上去不像谈恋爱的人。 我们先来介绍一下两位当事人。 女方就是最近热搜榜的霸主楚玉烟楚影后，她就不必多说了，基本上跟外界有点联系的人不会不认识她的。 那么男方，我们来认识一下。 蓝田大神，《XX》杂志白金作家，七年前发表第一篇处女作，从此一飞冲天，成为悬疑推理界一颗冉冉升起的新星，以笔峰诡异瑰丽不按常理出牌著称。但此人行踪成谜，没有参加过一场笔会or签售会，就连yy频道也不曾去过，是男是女咱都没法分清。 633.第633章 甜甜甜（4） 据杂志社透露，蓝田大神性别男这点是毋庸置疑的[你宛如一个智障.jpg]年龄未知，长相未知，籍贯未知，不过po主总有一天会扒出来的[巴拉拉能量.jpg] 但是！ 问题来了！ 这两个人是怎么扯上一块的？？ 首先还得源自一个月黑风高的夜晚，蓝田大神发了一条微博！ [图片] 今夕何夕，见此良人。 这没什么。 重点是，请大家点进楚影后的微博。 她三分钟之内赞过的微博(1) 蓝田17-3-28来自手机客户端 今夕何夕，见此良人。 感谢微博[抱拳]感谢楚影后最近只大概一条微博。 我们可以看的清清楚楚：楚影后几乎是秒赞！ 难道他们现在在一起？还是蓝田成了楚影后的特别关注？ but！ po主也粉楚影后，大家且看这张图。 一个星期前楚影后的关注只有58个。 但就在昨天，变成了59个:-) po主可以断定，楚影后在点赞之余还关注了蓝田大神的微博。 至于我们的蓝田大神，关注地方空空如也，这个就不多说了。 虽然《保守秘密》卖出影视版权，最近也传出楚影后要饰演女一号。 巴特，你们这是想要闹哪样！！有没有感受到po主干劲满满的热情[飞吻] 而且大家有没有注意到一件事情啊。 蓝田，玉烟。 蓝田日暖玉生烟。 这到底是道德的缺陷还是人性的沦失？ 这个春天，请跟着po主一起期待后续吧！！欢迎投稿！！ 微博文章很长。 算下快一千字了。 虽然有大半是废话，但还算是切入要点了。 萧昀忍着笑，抱着怀中的人继续刷微博。 至于他昨天发的那条已经关注爆炸的微博——看不见看不见看不见。 他们爱怎么猜就怎么猜去呗。 如今热搜榜已经被新东西霸屏。 事情还得从昨天夜里，某个楚玉烟的粉，一个苦逼的文科狗刷题刷到李商隐的《锦瑟》。 由于一边刷题一边刷微博，就导致她无意间看到了什么东西。 #蓝田楚玉烟# 蓝田日暖玉生烟…… 蓝田日楚玉烟？ 卧槽？！ 她定了定神，果断地投稿私信。 这激起了@扒皮小能手的兴趣，唰唰唰努力了一个夜晚，这才有了这篇长文章的诞生。 今天一大早上画风就都变成了这样。 #蓝田日暖玉生烟# #蓝田楚玉烟# #今夕何夕见此良人# #楚玉烟# …… #保守秘密# “你怎么了？”楚玉烟靠在他怀里不满地嘟囔着。不知道他在看什么，胸膛不停地在颤抖，枕着都不舒服。 萧昀吻了下她的发顶，磁性的声音温柔沙哑：“没事，你继续睡。” 楚玉烟嗯了一声，埋在他胸膛里又睡下去，睡意惺忪时的她看起来乖巧又呆萌。 可爱到让人忍不住去揉一揉再揉一揉。 她的起床气本就重，抱他抱习惯了之后，不抱着他都睡不着了。 这样的依赖让他很是受用。 萧昀摸了摸她的黑发，放在唇边嗅了一下，转而拿起手机。 美好的一天早上开始，这个时候不刷微博简直太浪费了好么？ 634.第634章 甜甜甜（5） #网瘾boy，你赢了# 两个人精力好，夜里来去反复折腾好多次，最后实在困得没法才勉强停下睡去。一大早醒来第一感觉就是真他么神清气爽。 于是才有闲心来悠悠闲闲地刷起微博。 这时候早上九点多，工作党去上班学生党早早去上学，街道小巷都没什么人。 思考片刻，萧昀放下手机决定跟楚玉烟继续睡下去。 不管微博新闻社区论坛贴吧怎么说怎么评价，此时此刻只想着与她一同享受这美好的时光。 …… 再一次醒来都过了中午。 日上三竿，阳光懒懒的让人心生倦意，楚玉烟打了声呵欠而后好笑地看向揽着她的人。 醒得比她早，却起的比她晚。 她作势便想拿铃声调最大凑近他耳朵，没想到他反应极其敏锐，还没靠近就被他反手扣住扯进怀里。 哑哑的嗓音有点酥。 “刚醒就要谋杀亲夫，嗯？” 伸手就要挠她痒痒。 楚玉烟笑个不停，颤抖几下整个人都缩在他怀里，在他胸膛前拨了几下后懒洋洋地问：“你会做饭吗？” 萧昀没睡醒，睡眼惺忪迷迷糊糊的，拉着她的手放在唇下一路吻过去，“我的食物在这里，做什么饭。” 楚玉烟：“……” 吻着吻着就压了上来。 “我好饿。”她撇撇嘴，神情甚是委屈，“没力气陪你做了。” 萧昀方才有片刻理智回神。 等下……现在几点？！ 啊，她在身边睡得太舒服了，一时忘了时间。 趁他愣神之际楚玉烟已经快速从他怀里挣脱出来，把外套一穿跑去卫生间关上了门。 萧昀失笑。 现在跑得快，到时候还不是会自己乖乖回来？ 不过他心情真的不错，也很乐意跟她闹腾，翻身下了床。 没过多久电话就被接通，回头疑惑目光扫过却听见楚玉烟的声音传来：“我叫的外卖，自己下去拿。” 身为公众人物她可不方便露面，楚玉烟不太相信萧昀能够利用这些电子产品做出人吃的东西，想了想还是叫了外卖。 只不过…… 当萧昀一个一个电话接过再把东西都拎上来时，终于觉察到有什么不对劲了。 为什么多了这么多甜品！ 楚影后丝毫不担心身材发福，露出一个亲切的笑容之后扑向了萧昀……手中的草莓蛋糕。 她已经想念这些甜品整整三年了！！ 萧昀坐在桌的一头，认真地看着她拿叉子一口一口地吃着草莓蛋糕。奶油沾在她的唇瓣上，衣带稍顷露出锁骨上的红痕，让他的思绪飞回昨夜里雪白的脖颈。 喉咙有点干。 “没想到这附近也有分店。”楚玉烟耸耸肩，对桌上的食物进行评价，“果然我还是更喜欢巧克力，草莓的甜中带点酸了……等下你有在听我说话吗？” 语气停顿。 只见他走近，目光锁在楚玉烟的唇上，近在咫尺间露出意味深长的笑。舌尖触碰到她的唇瓣舔掉她唇上的奶油，轻轻摩挲几下。 “不酸。很甜。” 她的耳根迅速染上一片红。 635.第635章 甜甜甜（6） 时间弹指过，转眼到了《保守秘密》的开机日子。 剧情没有多大改动，萧昀作为编剧亮相在剧组面前确实是惊艳了人一把，他已经想好等到发布会那一天就以真容出现在人群中。 至于跟楚玉烟的那些话题，由于当事人都没有给出回应，只好留下悬念放在了那里。但是，他们至今还是被密切关注的对象。 萧昀也不急，跟广大吃瓜群众一样，带好瓜子看好戏。 最近还新冒出很多贴吧。 类似于“蓝烟”等吧开始火了起来，甚至还有的写手专门为此开楼写同人文，花样层出不穷。 ╮(╯▽╰)╭城里人比价会玩。 宋祁接到剧本的那一刻，眉头是皱着的。 说是说剧情没有多大变动，可是却把一些关键的小细节改掉了。 细节的变动，可以造成太多事情发生改变了。 一些小暧昧的片段完全被删掉，女一号摇身一变成了终极boss，跟男主直接相隔天涯咫尺。 可女一号本身就跟终极boss有着千丝万缕的关系，这样一改不过是把剧情顺水推舟，谁也不好说点什么。 宋祁眯眼盯着面前随性懒散的男人。男人的眼里有桀骜与玩味，甚至——挑衅。 这一刻他很清楚，这么改动剧本，面前的男人绝对是故意的。 他跟楚玉烟到底是以往合作过几次，所以配合的很好，几天下来NG的次数屈指可数。定妆照放在官博之后，惹来无数舔屏颜粉。 蝴蝶飞不过沧海v：有没有觉得烟娘娘跟宋影帝简直配一脸啊QWQ！ 吃土狗一只：坚定不移站蓝烟，憋问我为什么。 楚玉烟的卷积云：我烟娘娘人美声甜魅力大，宋祁蓝田统统都收入后宫，有什么好站cp的？ 一斤鸽子蛋：你说的好有道理我居然无言以对！烟娘娘千秋万载一统美男！ 梅川www：+1 +2 +10086 +身份证号 楚玉烟看见评论之后笑喷了。 他们说的……真的很有道理啊QWQ。 问起萧昀时她眉梢带笑：“爱妃，过来。” 萧昀偏头，倒是入戏很快：“陛下，臣妾不是皇后吗？” 埋在他的颈窝蹭了蹭，楚玉烟半眯着眼睛懒懒道，“是是是，你是朕的皇后。但是朕要雨露匀沾，爱妃要有海纳百川的胸怀，不能独占朕的宠爱，否则朕怕后院起火——” 后果当然是……咳，进行了好一番深入交流。 脖子以下不能描写，这种事情我们还是带过吧(≧▽≦)/ …… 《保守秘密》的拍摄十分顺利，在萧昀全程形影不离地跟随下，宋祁没有找到一次约见楚玉烟的机会。 楚玉烟太随意了，手机直接丢一边，好几次他发微信给她时都是被萧昀回了，让他好不生气。 宋影帝完全不明白，不就是追女孩子么，近水楼台先得月了不起啊，为什么要对他敌意那么大！ 对此萧昀淡笑，就凭你这张有几分像萧曜的脸，不玩死你都是多的。 发布会是楚玉烟在三个月之后第一次在公众场合亮相。 636.第636章 甜甜甜（7） 她笑容甜美一举一动皆是风情，却让人远生不可亵渎之感，保持着整整一个屏幕的距离。 不过更令人们惊讶的是，《保守秘密》的原作者蓝田终于露出真容。 第一眼。 网络瞬间爆炸了。 小小小小小鱼：妈呀蓝田居然这这这这这这么帅！！ 无言以对_(:з」∠)_：路转粉，冲着这个颜我也去了，从今往后蓝田大神就是我的男神！ 曾经沧海难为水：你们发现了吗，宋影帝跟蓝田大神站在一起的时候，我居然觉得蓝田大神比宋影帝帅那么一点点…… 然后下面就没啦：完了，作为祁烟党，我居然觉得蓝田大神跟楚影后有那么一丝丝的……般配。#这个世界怎么了# 紧接着，#这个世界怎么了#一度上了话题热搜榜。 紧随其后的是#大神，嫁我可好？# 发布会进行至高-潮，终于轮到记者对萧昀提问，一大堆人将片场围的水泄不通。 萧昀表情随意慵懒，与楚玉烟并肩而站，面对人群时没有丝毫的不适应，反而显得很自然。 “蓝田先生，可以这么称呼你吗？”一位记者好不容易挤了上来，急急忙忙地提问。 萧昀：“我姓萧。” “好的蓝田先生，作为《保守秘密》的编导，对这部电影你的评价是？”小记者一紧张连称呼都忘了改，忙不迭的发表自己的意见。 萧昀倒也不在意，只是看了楚玉烟一眼。 就这一眼，在镁光灯的光线下，被三百六十度的摄像头抓拍下来。 “我很满意。”只听见他的声音徐徐响起，清冽如酒醇香回味，“我希望，你们也能满意。” 一贯的蓝田风格，嚣张大胆。 却没有任何人怀疑他话中的可信度。 这虽然是他第一次当编剧——或许曾经很多人不看好，但是，当电影出来的那一刻，有些东西总会被见证。 后边记者急急匆匆上来，问出了下一个问题：“恕我冒昧的问一句，前段时间萧先生与楚小姐的事情传的纷纷扬扬，是否属实？那句‘今夕何夕，见此良人’的微博，萧先生可否为我们解答一下意思？” 此话一出，全场寂静。 太多太多人心目中都有这个疑惑了。 无数摄像头调好焦距对准萧昀，紧张的似乎连心跳声都清晰可以听见。 所有人都在等待萧昀的回答。 当事人丝毫不见严肃紧张，只看见他耸了耸肩，几分无奈几分宠溺：“她不让我说。” 说这话时，他没有看向任何一个人，眼里只有一片澄澈清明。回答模棱两可，没有指向任何人，甚至连话中的“ta”是男是女他们都不知道。 记者很自然的的理解成了“她”。 “那，方便透露她是谁吗？”记者小心翼翼地问。 萧昀唇角微微勾了勾，回答一如既往。声音干净清澈不带颤音。 “她不让我说。” 简洁明了的五个字，贯穿所有关于萧昀的问答。 #她不让我说#这个话题，再一次爬上了热搜榜的巅峰。 637.第637章 甜甜甜（8） 楚玉烟无所谓公布恋情，但在她玩心未泯之前，她还是很想保持着这个神秘感。 她才二十出头，正年轻风华的时候。 何况这一次拍完电影下来，身体已经好的七七八八，只是过几个月定期去医院复查。 做起事来终于可以暂时的放下拘束。 《保守秘密》定档在国庆上映，正逢金秋又是国庆长假，预告片刚一出来，点击何止千亿。 据说末尾有彩蛋花絮，很多人都是冲着这个去的。不仅仅是因为整部剧的颜值，更是蓝田大神头一回露面公众，与楚玉烟有很多不得不说的事儿。 对此，金姐和禾苗都很头疼。 金姐这边还很好搞定，楚玉烟乖巧服软哄哄就过去，但禾苗…… 呵呵！ 想起前段时间禾苗在QQ上发消息问萧昀他跟楚玉烟怎么回事，萧昀回答的言简意赅：“你所看到的那回事。” (╯‵□′)╯︵┻━┻不如不回答！ 禾苗再问：“你们发展到哪一步了？” 萧昀唇角微勾，飞快敲下一行字：“适当时候就可以嫁了。” 吓得我手中键盘都掉了嘤嘤嘤…… 且不管萧昀是如何勾搭上楚影后的，作为一个编辑要时刻保持着敬业精神，于是禾苗很干脆的问出了最最最关键的问题： “距离你上本书完结已经过去半年，专栏也半年没有写过了，你到底什么时候才会交！稿！子！” 配上一大堆砍死你不偿命的表情包。 看看看看，好脾气就是这么被逼出来的。还好他没有心脏病，活到现在真是太不容易了。 正是因为之前萧昀一言不合就玩失踪，才会等到一个月后发现他人躺在医院里。原因无他，这货拖稿技巧实在太高，说起来能罗列出清单三日绵延不绝。 萧昀心情好不想直接玩失踪走人，懒懒地敲了敲手指回道： “没看见我正忙着谈恋爱么，没空！” 禾苗：“……” 一个大大的感叹号给了他当头一棒，如此阵亡。 不过好在，他还保留着杀手锏。 “蓝田，你还记得之前我去过一次你家吗？” 萧昀回：“嗯。” 果然是心情不错，都忘记下线或者屏蔽他了。 禾苗顺势继续敲字：“呵呵，如果让广大群众知道他们心目中的男神居然是骨灰级痴汉，他们会怎么想？” 萧昀：“……” 那天发生了什么？ 他仔细回想。 好像……他的保险柜被翻出来了。 那里有着九年以来他的珍藏，以及青涩时期写的表白日记…… 禾苗是什么知道的？……！ 禾苗：“_(:з」∠)_我拿手机拍下来了，照片我已经备份备份再备份，别妄想黑我电脑，除非你能做到把所有云盘软件都黑一遍。” 萧昀：“……” 手动再见。 禾苗：“[微笑][微笑]专栏的稿子什么时候交？知道你忙所以长篇不急着写，但一万字的短篇总得交上来吧？” 萧昀：“……马上。” 禾苗：“下个月再不交，我就把照片放专栏上，扒一扒你的过去。” 萧昀：“……现在就写！” 638.第638章 番外大串烧（1） 萧昀很懊恼自己不假思索地发出去的这一行字，但电脑QQ没有撤回功能，他想了想，就把QQ下掉了。 禾苗13:04 截稿日下个月15号，你大概什么时候给我？ 禾苗13:06 [微笑]好了我知道了，15号凌晨对吗？ 禾苗13:15 你已经失踪9分钟了，回个话可以吗？ 禾苗13:31 我给你打电话。 禾苗13:44 CNM蓝田，给老子看QQ看微信看短信接电话！！有本事你不要关机不要下QQ！！ 禾苗14:18 爸爸，交稿好吗？ 禾苗，阵亡。 他现在好需要一个人拯救他QAQ楚影后你在哪里，他为什么这么蠢忘记问女神要联系方式了…… 彼时萧昀早已把电脑屏幕锁掉，至于手机……呵呵，他怎么会只有这么一个手机号？ …… 楚玉烟暂时不想回首都，这几个月来一直在萧昀所住的城市定居，两个人算是已经同居。她不care东奔西走的生活，世界这么大再不跑跑就晚了，反正有司机免费接送_(:з」∠)_ 只是当她回家之后看见萧昀的房间门紧锁，推开却见男人目不转睛地盯着电脑的绿色屏幕，顿时秒懂他在做什么了。 很好，既然他在写稿子，自己就不去打扰他了。 楚玉烟微微地扬起了唇，趁着萧昀全神贯注地码字之时，转身出了家门。 “金姐是吗？上次你跟我提的那个真人秀活动，我一定要去！！现在订机票还来得及吗？” 她一直很少出席真人秀的活动，以前柔柔弱弱一女孩子只会点花拳绣腿的，自从那次演《红妆》让她吃了好大的亏之后，她就给自己制定了一系列的计划。碍于平时太忙没时间天天去健身房参加户外运动，所以对于这一系列考验体质的活动，能不推就不推。 尤其是现在的她早已不是以前的她。在异世界的三年所带给她的心法内力，招招都记在心底。 她真是迫不及待的想秀一把。 她素来是个玩心重的人，这一点金姐十分清楚，况且这一次让楚玉烟出面，也算是告知群众她基本已经完好。 “有的。”金姐的手指敲击着玻璃桌面，窗外天空瓦蓝像是未经雕琢的玉，“我会让人去接你的。” “不用。”楚玉烟言简意赅：“我不回家，现在就去你那里。” 金姐：“Σ(°△°)︴” 她不是忙着谈恋爱么，这个时候怎么不回家？ 难道是吵架了？ 不，今天上午他们还在变着法给她秀恩爱，简直虐死单身狗了。 金姐的心底有名为FFF的火焰在徐徐燃烧着，秉着能拆一对是一对的原则，她回答的非常爽快：“你在哪？地址报上来，我的人随后就到。” 楚玉烟笑了出来：“All-right。” 等到萧昀发现自家女朋友已经跟着别人跑到国外之后…… 想一枪毙了禾苗的心都有了。 禾苗：你自己锁的电脑自己两耳不闻窗外事，怪我咯！ 639.第639章 番外大串烧（2） 这一次的真人秀地点选择在了国外的大森林，这座森林在国际上都享有盛名，且安全系数比较高。 来参加真人秀的基本都是名气很大的明星，楚玉烟甚至碰见了宋祁。 “楚小姐。” 面对楚玉烟，宋祁的笑容灿烂如花。 楚玉烟回以一笑：“宋影帝，真巧啊。” 还真是在哪里都能碰见你。 宋祁微微一笑。 随行的还有一个小鲜肉，楚玉烟隐隐记得他姓左，刚成年不久，叫什么就不大清楚了，毕竟楚玉烟昏迷之前他还不那么出名。不过最近播出的电视剧由他主演，男友力Max的形象立即得到大众的一致好评。 小鲜肉朝她施施然走来，皮肤生的白皙好看笑容腼腼腆腆，但五官很精致，尤其是笑起来时又暖又甜，搞得楚玉烟内心的怪阿姨因子蠢蠢欲动，真想把小鲜肉的头发揉成一团鸡窝。 “楚……楚前辈您好。”小鲜肉见了她似乎有些激动，就连说话都磕巴几下，似乎酌情着什么称呼更加得体。“我叫左书言，初次见面，请多指教！” “你好。”楚玉烟笑靥如花，“说不定等会儿我们还要一块合作，不用叫得这么生分，喊我烟姐就行。” 左书言听了脸上红云更甚：“烟姐。” 女神的笑容太耀眼，三下两下就收获了小迷弟的心。 同行的拍摄者见状赶紧“咔嚓咔嚓”几张，把这一幕录了下来。 随后走过来的还有几个明星，男女都有，或多或少在某部戏与楚玉烟合作过。这么算下来，除了楚玉烟之外，左书言竟是年龄最小的。 _(:з」∠)_突然有了一种我终于不是最小的了的暗爽感。 想到这里，楚玉烟看见左书言时笑得更灿烂了，看上去亲切又迷人，“书言，可以这么叫你吗？” “当然可以。”左书言笑起来时露出几颗小虎牙，阳光又朝气十足。 宋祁在一旁看着很不是滋味。 但他转眼一想到萧昀可能连知都不知道，顿时就开心了。 反正他不是最惨的。 真人秀的背景大概就是设定在一场丛林追踪中，身为慕名宝藏而来的冒险者，参加的明星们分成红蓝黄三队，寻找各自的拼图碎片并且将它拼凑成完整的图片，再根据拼图找到宝藏的真正所在之处。 只不过这森林够大，里面处处是危险，节目组说有些地方甚至他们都没有接触过，所以一定要倍加小心。 在场的都是成年人，面对节目组这小孩子般的叮嘱不置一词，就是隐隐觉得有些好笑。 巧的是，六个人分成三组，宋祁在红队，楚玉烟与左书言分在了蓝队。左书言很是激动地朝着楚玉烟扬了扬手：“烟姐，我们还真是有缘分！” 小孩形象一览无余。 楚玉烟勾了勾唇心情颇好：“对啊，我就说以后我们会合作。” 这一刻她觉得，如果自己有个弟弟该多好。说到底，她还真想把左书言当弟弟疼。 左书言摸摸下巴，不知在想着什么，笑了出来。 640.第640章 番外大串烧（3） 将手机钱包等贵重物品一律上交，楚玉烟发现她身上已经没有东西了。 好在节目组给每个人都分配了对讲机，适合穿的衣服，以及一只求生哨。 但。 第一个难题出现了。 节目组在地面上平铺开一张地毯，地毯上放着不少东西——地图、指南针、火柴、匕首、绳索、水、速食食品、医疗设备，甚至针线盒。 “每个人挑两样。”节目组负责人的脸上有着意味深长的笑容，“不过，除非你们自愿，我们不会将你们手中拥有的东西告诉他人。” 也就是说，所有人面对的都是同一批东西。 #你们城里人真会玩# 楚玉烟要了地图和匕首。 在一个原始无污染的丛林里，要喝到一口泉水不是难事，节目组不至于把他们饿死，楚玉烟坚信，食品的问题他们不用担心。没有地图，盲目的去找东西像个无头苍蝇一样是傻子，至于匕首，万一碰到什么特殊情况这个用来防身。 楚玉烟不知道其他人有没有注意到，但是她发现了两点。 第一，节目组说的是，除非自愿，否则不会透露手中有什么东西。节目组更没有说，红蓝黄三队如果中途碰到可不可以交涉以及互换物品。 那么——如果是自愿呢？ 在左书言选择东西之前，楚玉烟悄悄凑在他身边说了几句话。 左书言露出恍然的神情。 楚玉烟弯了弯唇：“你相信我吗？” 得到的是左书言的点头。 回应很简单，却包含一个男孩的信任。 她当然不会辜负这份信任。 这个小插曲自然被一直关注他们的摄影师拍下，楚玉烟说的声音极小，纵然连摄影师都没有捕捉到她对左书言说了什么，便在剪辑的时候配上了文字。 #我们的烟娘娘似乎胸有成竹# 这便是楚玉烟所发现的第二点。节目组如果给他们发这些东西，直接每个人单独行动就好了，为什么要把他们两两分成一对呢？ 显而易见，他们想考的就是合作。 左书言拿着指南针与火柴出来，对楚玉烟颔首。 “烟姐。” 楚玉烟拍拍他的肩膀动作很自然，“走吧，我们出发。” 说着，两个人有说有笑的身影已经消失在了影影绰绰的丛林中。 宋祁看着心里很不是滋味。跟他合作的是个女明星，名叫席姗，跟楚玉烟年纪相仿，走的是清纯甜美的萌妹形象，基本上她所拍过的电视剧电影都是青春片。 这样一个人会来参加这种类型的真人秀，还真是令人不解。 不过，给大众的形象都是公司包装出来的，真实面目如何那是自己私底下的事情。 他们需要做的不过是把公司推出的形象打造好。 席姗内心暗暗激动，她慕名宋影帝已久，听闻这次宋影帝也会参加这才马不停蹄地跑了过来，居然这么幸运跟宋影帝分到了一组。 那么接下来，一定要在宋影帝面前好好表现表现了。 她在心底给自己鼓了把劲。 明星们的这些举动无一没有逃脱摄像头。 641.第641章 番外大串烧（4） 等到一群人进了丛林开始进行他们的冒险，节目组已经建立起了官方微博。 在@丛林迷踪的官方微博上，楚玉烟跟左书言并肩走的图上了热门。 @丛林迷踪17-9-12来自iPhone6s 楚女神and小鲜肉暖男，相谈甚欢~[顽皮][图片]@楚玉烟V@左书言V#丛林迷踪##丛林迷踪现场版# 这图片让网民内心的八卦之心被点燃。 楚影后年轻貌美，她的恋情一直受众瞩目。与楚影后传出的绯闻有很多，cp不少，像之前的宋祁蓝田，都是众人津津乐道的话题。只不过这一次楚影后身边再换佳丽——一个刚刚火起来的小鲜肉。 小小小小年儿：左书言，是不是那个《再见吧，再见》里面的薄医生？啊啊啊他炒鸡暖的！烟娘娘后宫果真不凡！[比心][比心] 想和太阳肩并肩：_(:з」∠)_我替宋影帝和蓝田大神感到了一丝压力。 楼上，你真相了。 望尽天涯路：女神也参加真人秀了？等着，宋影帝不是也要来吗……qwq好期待！！ 蓝蓝蓝blue：[眼睛][眼睛][眼睛]会不会看见宋影帝和烟娘娘合作，我想看官方发糖…… 萧昀看见评论之后差点摔手机。 为什么！为什么！他为什么要被万恶的稿子埋没！他也想去参加真人秀，也想去看楚小烟QAQ！！ 如果不是禾苗他就不会想到奋发图强，也就不会闭关不会跟楚小烟分开，好生气好生气好生气。 他实在无法理解人民群众的脑回路，为什么楚玉烟跟左书言也会凑成cp，他家楚小烟喜欢的明明是他这种成熟类型的，对小屁孩有什么兴趣…… 不行。 他一定得找到机会进去。 由于取景地在没有信号的丛林，这部真人秀没有办法采取边拍边播的模式，所以预计是等拍完之后进行处理再一起播。 采取的是无人航拍，有时还得近距离拍摄。 有了楚玉烟和宋祁两个实力担当，在之前这部真人秀就已经获得不少人气，一度登上期待榜。所以这一次节目组也额外认真，绞尽脑汁地准备好一切可能吸引群众眼球的东西。 娱乐圈两大王者都在场了，如果收视率不上去，那真就是大问题。 不过看现在群众的反应，节目组也很胸有成竹，想必到时候播出去收视率一定不会太差。如今广告代言各种品牌合作他们已经接到手软，现在就希望他们好好表现了。 …… 此刻。 丛林。 楚玉烟手上拿着地图，他们在蓝队，所以地图上标注着的地点用的是蓝色的线条。对于自己的方向感她还是很有自信，久违的自然，让她有种恍若隔世之感。 由于进行选择他们废了一些时间，此时日薄西山，抬头可以望见金色的余晖。 楚玉烟抿了抿唇：“一来就碰上夜晚，看来我们运气不太好，要先在这里过夜了。” 左书言笑得阳光：“享受生活。” 642.第642章 番外大串烧（5） 楚玉烟抿唇笑了。 从进来的时间来看，她早就做好了第一天什么也不做纯睡觉的准备。首先他们在飞机上过了十几个小时，中途转来转去，整个人都是晕头转向的，现在哪有心思在这个丛林里继续绕？不如停下来补充精力。他们还有足够的时间。 其次夜间行动不变，这边天黑的早，她还带着左书言——在她心目中左书言跟小孩子没有区别，她真担心左书言有个三长两短的。 扎好帐篷之后天已经全黑了。楚玉烟扎的很快，她惊讶地发现左书言动手能力不差。黑夜中少年的侧脸清清秀秀的很是好看，皮肤在夜的衬托下尤为白皙。 这个少年，可没表面看上去那么单纯啊。 她感叹似的叹了口气。 许是因为夜总是引起人无限遐思，尤其是在这块空旷的场地上可以看见群星的身影，时间太早左书言睡不着，他便率先开口打破沉寂： “烟姐，你有喜欢的人吗？” 摄像机另一头的人本昏昏欲睡，此刻一个机灵，随即目不转睛地盯着屏幕。 这是有大八卦啊大八卦。 “我吗？”楚玉烟单手托着瓷白的下颌，似乎真的为这个问题认真思考了一会儿，“我挺喜欢你的啊。” 左书言：“Σ(°△°)︴” 楚玉烟秉着语不惊人死不休的态度继续说下去：“唔，宋祁也不错，我也喜欢我的经纪人金姐。以及我的爸爸我的妈妈……” 左书言：“……” 嘤嘤嘤你真的有理解我的意思吗？ 楚玉烟已经这么说了，证明她不想回答这个问题，左书言怎么可能不理解她的话外之音。唇角微勾，左书言说：“我在很早以前喜欢过一个女孩子。” “嗯？”楚玉烟回头，长发扎成马尾拢在身后，黑瞳在夜里看起来晶亮晶亮的。 “那都是……十几年前的事情了。”一手撑着后脑勺，左书言仰面朝天，这么一看倒有几分慵懒的气质。只可惜隔着黑夜，楚玉烟并没有看清楚他脸上有红云。 他的眉目之间有淡淡的惆怅：“……我答应过她，等我回去就去看她的。但是我明明有机会，却至今没有回来。” 她与他年纪相仿，此刻若是情窦初开，定然也是跟她的竹马在一起了。他曾远远地看过他们，他们感情那么好，女孩笑起来是明媚的像是春暖花开，让他没敢迈出那前行的一步。 “所以？”楚玉烟挑了挑眉，“你现在还喜欢她吗？” “当然！”左书言忙不迭的回答，果断又迅速。 “那不就得了。”拍拍左书言的肩，楚玉烟语重心长地说道，“喜欢就去追啊。你现在有颜有钱有人缘，条件这么好哪个女孩子会不心动？” 说实话左书言生的确实不错，也难怪收获一大批姐姐粉的芳心，脸看上去好软好想去捏一捏啊…… 其实不是姐姐粉而是怪阿姨吧(╯‵□′)╯︵┻━┻ “她不一样。”左书言摇着头，再一次重复着自己的话：“她不一样。” 643.第643章 番外大串烧（6） 楚玉烟望天。 他们谈话的声音很小，摄像机不是近距离三百六十度全方位对准他们，所以只拍摄到了冰山一角，录音也没有完全。 但在楚玉烟说到“我喜欢你呀”这句时，恰恰停顿了一下。 ……之后她就是这么被坑的。 左书言轻声道：“我想等这次真人秀拍好之后就去见她的。”再次抬头时，他的脸上已经挂上灿烂的笑容，“既然烟姐你都觉得我有颜有钱有人缘，那我就放心的去追她啦！” 楚玉烟：“……”CNDY。 原来你是故意的！！ 左书言神秘地冲着她眨眨眼，那样子看上去俏皮的很，谁会知道这厮内心是个大腹黑。 “只有在这种时候我才敢悄悄说出来，希望她看到这个真人秀的时候，反应不会太大。” …… 首先，甭管被左书言暗恋着的那女孩子反应大不大。 观众的反应非！常！大！ @丛林迷踪官方微博V9-13来自iPhone6s [视频][惊讶][惊讶]看来@楚玉烟V和@左书言V相处的不错~ 视频只有短短的十五秒。 丛林中是漫漫无边际的黑夜，密密麻麻的群星将月的阴翳遮掩。 入目是左书言躺在地上看似随意的问句：“烟姐，你有喜欢的人吗？” 被问到的人怔神一瞬，黑暗中的脸模糊不清，使人无法分辨情绪。但是声音干净清澈不带颤音，回复的话流畅而自然似乎脱口而出不带思考。女声清脆得很，在黑夜中尤其惹眼，让人无法挪动视线。仿佛自带bgm，明媚阳光。 “有啊，我挺喜欢你的。” 视频到这里终止。只有短短的两句话。楚玉烟说了一长段，官方微博给出的就只是最劲爆的一句。 这下，把群众的好奇心完全勾起了。 楚玉烟和左书言都是单身，不同的是楚玉烟绯闻满天飞，天天都能看见cp党在微博贴吧论坛部落等软件上相互掐架。 而左书言刚出道不久，受人关注的电视剧只有一部，背景干净面容清澈小鲜肉一枚，比起楚玉烟这种混迹娱乐圈十多年的老前辈他可是嫩中之嫩。 这两个人，却在真人秀里扯上关系了。 且先不管这事是不是真的，总而言之，带来的效果不会太差。 网上对于这件事情的看法已经被刷到爆炸了。 #楚玉烟左书言# #我挺喜欢你的# #楚玉烟对左书言表白# 彼时萧昀刚刚接到电话，打开微博时整张脸都黑了大半。 他顿时语速飞快地回复：“我同意！” 那边听他说话语气咬牙切齿像是磨刀霍霍朝着仇人，都被这气势震了一下。 所以，在蓝田大神犹豫的这短短十五秒钟，到底发生了什么让他的心态改变如此之大？ 萧昀一面在键盘上飞速敲下一串串字，一面联系上禾苗。 “在哪里？我现在就要得到地址。” 禾苗：“……”大哥我是你的编辑不是你的私人助理。 “我同意作为神秘嘉宾出场，赶紧带我过去！” 禾苗：“好！” 644.第644章 番外大串烧（7） 网上的传闻是一回事，主角们此时已经在丛林中为找到碎片而奋斗了。 有地图在手，加上楚玉烟方向感极强，等到天刚亮时他们就醒来出发去寻找了。不足短短一上午，便已经找到了两块碎片，距离最后一块只剩下一小段路。 楚玉烟的表现让左书言刮目相看。她冷静睿智没有这个年龄段该有的女孩子那般迷糊，全身御姐气场全开简直男友力max。 要知道她这个年纪顶多大学刚毕业。 随即心中也对楚玉烟暗自佩服。楚玉烟有着地图之路让他们少绕了很多圈子，几乎每一次都顺利抵达了目的地。 但，随着阳光愈发愈强烈，一个难题出现了。 手表之类的东西都已经上缴了，他们手中没有任何判断时间的工具，仅以小学还是初中时学到的地理知识勉强辨别。 这个时候，左书言再一次对楚玉烟佩服的不得了。 因为她总能又快又准地说出大概的时间位置。 楚玉烟大概可以猜测到左书言心中所想，但对此她只想轻轻松松一笑表示自己毫无压力。 笑话，如果没有这个基本功夫，之前她在那个世界早就饿死累死了好吗？从楚国出去那半年所锻炼出来的技能不是吃素的，至少她有着丰富的野外生存经验。 那个时候的野外才叫真的野外，没有一点人工介入，不像这次真人秀还是有安全保障的，全程都有工作人员从某个角落在跟随着他们。 单单是判断时间，对她来说简直是小菜一碟。 “正午了。”楚玉烟伸手挡去袭来的强烈阳光，“我们原地休息一下吧……” 话还没有说完，迎面就走来了熟人。 宋祁。 他的女搭档楚玉烟有见过面，以前在某部电视剧合作过，具体什么她已经忘了。她记得那女伴似乎叫席姗，没有印象，不清楚她的为人。 “宋先生，席小姐。”在这地方碰见熟人也算是巧，楚玉烟心情不错地冲着他们打了个招呼——不过，这无法改变他们现在的对手关系，反而让楚玉烟更加清楚地认识到。 “很巧。”宋祁微微颔首，身边席姗也回以友好的一笑。 之前席姗什么为人楚玉烟不清楚，但就冲着这一笑她知道，纵然席姗心底或许看楚玉烟不顺眼——但她不会在这里表现出来。 况且，说不定这是个如表面般单纯善良的妹子。 左书言长相讨喜，见楚玉烟都开了口也上来套近乎，笑起来时动人的很，“你们也打算在这里歇息吗？” 方才来时听见他们的对话了。 这地方风景不错，有飞流直下的瀑布和岩层刚好可以供人休憩，只要不嫌弃上面偶尔有苔藓出现，滑溜滑溜的。 还有那高大的树木遮天蔽日。 “是啊。”席姗友好地笑了出来，她有一双很好看的眼睛，笑起来时露出两对甜甜的酒窝，就像邻家妹妹那般。 反而，宋祁不太感冒，扫了左书言一眼之后，目光停顿片刻，点头。 645.第645章 番外大串烧（8） 简单的照面打过之后，两边的人便相对而坐——他们分别穿着的迷彩服上有红队蓝队的标志，此刻却相处和谐，不见撕逼。 当这段视频播出来之后，观众只能感慨这是个连真人秀都要拼演技的世界。 席姗能够以清纯妹妹出道还是有优势的。她以前是个歌手，歌喉甜美动听，唱的都是一些小女生的情歌，软绵绵的犹如置身云端，深受一类人欢迎。后来转型演员正式出道，名声也不小了。 那边楚玉烟和左书言一人找了块岩石坐下后就是真正的打坐休息——甚至两个人都没有交谈，周围只有瀑布拍击岸边的流水声。 但楚玉烟眼角的余光正在环顾四周。 他们顺着地图走，这块应当离崖壁不远，等穿过这个瀑布之后他们需要翻过一线天，就可以抵达第三块碎片所在的地点了。——作为最后一块，它存在的位置也是相当具有难度的。 她还捕捉到了点东西。 宋祁和席姗正在拿出速食饼干充饥。她记得来之前节目组给他们选择的东西包括这些——显然宋祁也跟她同样意识到了这点，为什么要将他们分队，队友资源共享，友好合作才是保证不被淘汰的前提。 却说楚玉烟和左书言只是在早晨吃了点节目组最后留给他们的火腿肠，接下来就什么也没有了，此时看见宋祁和席姗吃东西，让他们的内心也蠢蠢欲动。 楚玉烟与左书言交换了一个眼神，由楚玉烟面带笑容地朝席姗走去。 她才不会面对宋祁这只老狐狸，心里打着什么主意她并不清楚，但是在这次真人秀里她跟宋祁可是名义上的敌人。 “席小姐，”楚玉烟唇角上扬，“我们可以用我们现有的资源与你交换食物吗？” 听见楚玉烟的问话，席姗微愣了一下。 她没想到楚玉烟会来这么一出。但是仔细一思考却发现——等下，节目组在之前似乎并没有说过不可以资源共享？ 甚至交换。 他们只是说过在自愿的前提。 也就是说只要自愿，一切事情不都是顺其自然水到渠成了么？ 她的内心有些微微吃惊，本以为这影后只是花瓶，但此刻认知到影后之奖不是白拿。楚玉烟虽然年轻稚嫩可内心却比谁都丰富。她立即表现出了自己的友善：“你想用什么来交换？” 她从节目组那里得到了足够多的食物，给宋祁分享是因为宋祁是她的男神兼队友，但楚玉烟——是他们的敌人。 “你们找到碎片了吗？”楚玉烟问，“我可以告诉你们一块碎片的具体位置。” 她注意到节目组设定了一个有趣的细节——准备给他们的地图一共只有两张，楚玉烟恰恰拿到了标注最全面的那张。这样一来纵然宋祁他们可能得到另一张地图，他们也没有楚玉烟手中的这份详尽。 不过，这是以牺牲水和食物为代价换来的。 楚玉烟之前这么选择，自然早已做好了未来的打算。 比如说现在。 646.第646章 番外大串烧（9） ——交换，真是个美妙的名词。 席姗细细咀嚼了翻，觉得她的话似乎说的不无道理。 她飞快地从包里拿出几块饼干来：“当然可以。” 楚玉烟笑了。 简单地休息过后，楚玉烟告知了碎片的具体方位。巧的是宋祁与席姗要去的地方与楚玉烟两人在同一条路上，不过是目的地不同，他们很快商量妥协同行。 穿过这条瀑布，银丝带般的流水透明见底，清澈无垠。近处悬崖上地平线淡化，几处阶梯似乎悬浮在空中摇摇晃晃。 从这里到对岸，只有一条路。 四人止步，纷纷一滞。 节目组……你是故意来坑人的吧_(:з」∠)_ “我们，”席姗脸上笑得勉强。近看穿过这地方其实不难，台阶的宽度足以容纳一人，只是因为海拔不低，安全系数不予考虑，既然节目组敢出这样的难题，就肯定做好了十足的准备。 楚玉烟的直觉何其敏锐，已然发现了潜藏在暗处节目组请来的保镖，时刻准备着，以防万一。 这台阶对她来说简单得可以，看左书言面色不变，想来也没什么大难题。宋祁更不用说，她真不觉得宋祁会把这种东西放在眼里。 主观上，她还是把宋祁代入了萧曜。 但席姗不同。 她——恐高啊！ “我……”她咬了咬牙便道，“我走在最后吧……” “我垫后。”楚玉烟飞快地打断了她的话，一前一后的人是最危险的，面前三个大概都是普通人，没有她那段记忆，所以她觉得自己站在最后比较保险。 左书言的内心已经唯楚玉烟至上，听了她的话之后表示没有意见。 “那我站在最前。”宋祁耸了耸肩，看上去不太在意。 最后很快确定下来队形，宋祁走在最前，左书言紧随其后，接下来是席姗，楚玉烟站在最后。 宋祁步伐轻快，走上台阶时只发出浅浅的脚步声，连自己的力道都控制的很好。身后，席姗太紧张，习惯性地握住手——她牵住了楚玉烟的手。 楚玉烟也没有挣脱，感受到席姗手心里全是汗，便冲着她勾了下唇角以示安慰。 席姗点头。 此时此刻，她的内心是充满感激的。 楚玉烟只是动作上做了表率，却没有说话——显而易见她给席姗留足了面子。 虽然他们现在是敌对的关系，但这无法阻拦席姗对楚玉烟飙升的好感。 却看见走在最前的宋祁步伐一顿，继而神长腿迈步。 这台阶中间塌了，不知是风吹雨打之下还是故意而为之。 真不走心。 紧接着左书言也似宋祁方才那般垮了过去。 但席姗走着神，并没有发现脚下有异样。 异变突生。 一脚踩空，她的身体失去平衡，似脚底打了滑，手上不自禁加重了力量，把全身的重心都放在楚玉烟的手上。 楚玉烟被她捏的生痛，却看见席姗的身体因为左右不平衡而向下落去。 掩藏着的工作人员本要跑出来救人—— 却见楚玉烟足尖点地，以公主抱的姿势，竟是借力跃起。 647.第647章 番外大串烧（10） 彼时宋祁和左书言已经到达对岸，他们刚想拉一把跟在后面的席姗与楚玉烟，却见一人影飘飘然而上，仿佛脚踏凌波微步般，衣袂卓绝。 摄影师的眼睛都不敢挪开一下。 女子面无表情地放下怀中的女人，施施然落地。整个过程一气呵成，宛如行云流水，流畅自然。 宋祁：“(°o°；)” 左书言：“(*Φ皿Φ*)” 摄影师：“Σ(°△°)︴” ChineseKongfu！！ 传说中的……轻功！ 楚玉烟步伐轻盈脚踏轻功去救席姗的视频被剪辑下来，放在@丛林迷踪官方微博上，吓傻了所有人。 尤其是@丛林迷踪官方微博给出的话。 无特效，无ps，没有吊威亚，这是楚影后自己做到的！ 妈妈……太可怕了QWQ 工作人员再也忍不住，从藏身之处走了出来，飞快地跑到对岸拉着楚玉烟的胳膊叫个不停：“女神女神女神，你刚刚……那是轻功？！” 席姗都吓傻了。 这一切来得太突然，刚走悬浮在空中那轻飘飘的感觉还历历在目，下一秒她就已经落在了地面上。 #世界这么玄幻，我肯定在做梦吧# 楚玉烟高贵冷艳一笑，不予置词。原则很简单，就不告诉你~ …… 小闹剧过后，楚玉烟几人顺利找到了所有碎片所在的位置。并且以开了挂的速度在第一天就凑齐了地图，找到了宝藏真正埋藏之处。 彼时红队进行一大半，而黄队才刚刚开始…… 等到给出的时间已到，红黄蓝三队从丛林里出来分享自己的见闻。 节目组内心激动，这次真人秀进行的很顺利，楚玉烟尤为耀眼，帅气十足，让他们在期待榜上的排名提了又提。 谁都乐意见到自己偶像的另外一面，何况另外一面的这样的。 节目组笑得神秘兮兮，领着楚玉烟和左书言向里走，“我们请来了神秘嘉宾为红队颁奖。” 楚玉烟步伐止住。 另一头，萧昀双手放在口袋斜倚着，看上去漫不经心。他耸了耸肩，嘴唇一张一合，却是在对楚玉烟说话： “别让我等太久。” 楚玉烟懵逼。 萧昀拿出手机来给她看：“微博。” 她才发现……她对左书言说出的那段惊世骇俗的话，被截出了第一句放在首页，此刻已经成为@丛林迷踪官方微博的热门。 怪、她、咯！ 她随即跟身后的人打招呼：“导演，请放下你手中的手机和摄像机，接下来这一段你如果拍……嗯哼。” 尾音一转。 导演脸色微变，急急忙忙拉着不明所以的左书言走了。 然后，关上房门。 小两口的事情，让他们自己私聊解决不就好啦~ 至于他们么，为了不殃及池鱼，还是自觉离开好了。 撑起手肘，楚玉烟靠近萧昀，好笑地问他：“吃醋了？” “其实我还有后话，等播出去你就看见了。”她俯下身来，凑近吻上他的唇。 “喜欢的人可以有很多，但爱的人，有一个就够了。” 648.第648章 番外大串烧（11） 《丛林迷踪》在半月后顺利播出，当播放到楚玉烟救席姗的那一段，她再一次由【偶像】晋级成了名副其实的【男神】。 每天都有一大堆粉丝在她微博下舔屏喊老公…… #作为一个软妹子，她只觉得自己的心好累# 不说后话，总之一批席姗X楚玉烟的cp粉也冒了出来，让她有种cp粉简直无孔不入的感觉。 啊，这个可怕的世界。 没有多久，她就收到了左书言的邀请。 ——机缘巧合之下，新的剧本里他们成为了合作伙伴。 这是一部关于青春的成长励志剧，原作已经出版并且畅销，最先发布在一本名为《青葱》的杂志上。 左书言邀请她同原作者来见一面。 将自己打扮一番，楚玉烟面带富有亲和力的笑容走上了自己的车。 她当然有驾照，只不过性格比较懒，能叫人接就尽量不自己开车。演员是个长期在外奔波的职业，肯定会有固定司机。 此刻是金姐给予她的短暂假期，不出来露一手怎么行？ 她如约到了餐厅，发现除了左书言和剧本的原作者之外，还有好几个人。 这是包间制，一切皆保密，所以并不存在楚玉烟和左书言被发现的可能。况且来的人比较多，若是真传出什么也容易澄清。 就像楚玉烟之前说过的那句“我喜欢你”，她后面的话也被清晰调大放了出来，之前那些网民才恍然大悟这不过只是个玩笑。 左书言是有喜欢的人的。 原作者姓程，是位娴静文雅的女士，就连她的名字也随了她的性格——宁静，第一印象让楚玉烟感觉很好。 她包养很好气质绝佳，若不是她自己主动承认，楚玉烟还真不敢相信面前的女士年龄都快接近四十，女儿只比她小上几岁。 对此程女士面容羞涩像个小女生：“我们一毕业就结婚了，所以怀的比较早。” 坐在她身边的男士面容清冷始终一言不发，岁月在他脸上留下的痕迹使他更为成熟迷人。姓夏，是她的丈夫。 除此之外还带着一个女孩。聊天才知女孩子是他们的女儿，单名一个婧字。除此之外他们还有一个儿子，比夏婧小上两岁，唤作夏柠。 楚玉烟恍然大悟：“程女士，你先生很爱你啊，孩子的名字都是把你的名字拆开来取的。” 或许语气有艳羡，却是发自内心。 “当然。”夏先生抿唇，楚玉烟从他的话中嗅到了得意——像只傲娇的猫高高翘起了尾巴。 程女士跟着忍不住笑了，“你幼稚不幼稚，本四的人了怎么像个小孩子似的。” 夏先生不置可否：“我爱你，这有什么不对的吗？” 程女士的脸红了大半。 夏婧显然已经习惯自己父母无时无刻都在秀恩爱闪瞎单身狗，一个人坐在自己的位置上搅拌着碗里的布丁。 倒是楚玉烟眼角的余光捕捉到左书言在悄悄看夏婧，并且有意搭讪，开口的第一句是： “……师父。” 楚玉烟：“Wtf？” 649.第649章 番外大串烧（12） 可怕，她真不知道这什么情况，好端端的夏婧的辈分往上提了提。她分明记得左书言与夏婧同龄的。 程女士和夏先生都是极其富有教养的人，现在他们已经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周围笼罩着圣母般的金光分分钟闪瞎人，所以楚玉烟决定不去打扰，专心偷……咳，偷听左书言和夏婧的对话。 “你是谁？”夏婧的头不太一下，眉目间有这个年纪该有的傲然。她生的很好，继承了程女士与夏先生的优点，桀骜不羁的性子让楚玉烟想起了初见的萧昀。 也是这样，玩世不恭——仿佛把这个世界都不放在眼里。 左书言眉目黯然：“我曾经回来偷偷看过你，只是我看见你和于辰星在一起，我……” 当着人家父母的面他不敢大声说，声音极小如蚊呐。 况且他们挨得很近，纵然把音量放小也可以听得清。 至于楚玉烟……这货完全是仗着自己听力好，聚精会神地偷听，脸上的八卦光明正大。 “你什么你？”夏婧拔高了音量，“我们认识都是十几年前的事情了，真难为你现在还记得我。那时候年纪太小什么都分不清，现在跟我叙旧情有什么意思。” 左书言被打击到了。 楚玉烟真是不忍心看见自己心目中的弟弟伤感成这个模样。但是转念一想又不想插手别人的私事，于是当了个安安静静的旁听者。 夏先生和程女士显然很清楚他们俩中间的事情，非常自然地坐在一边，仿佛根本无心观察这场闹剧。却说左书言在此刻提出来也真是很大胆，这是要先讨好未来的岳父岳母咯？ 楚玉烟算是明白，夏婧就是那个之前左书言跟她提过的，内心喜欢的人。 啧啧，瞧这暗恋十几年都不变心，没想到左书言还挺专一的。 左书言便轻声道：“我现在认为，我有能力来见你了。” 一句话道出了很多东西。 饶是跋扈如夏婧也不由得愣了愣，没想到左书言一直记到了现在。 “我……” 到底还是刀子嘴豆腐心，见左书言这模样虽然嘴不饶人，内心却是软了下来，她只得说：“行吧，我给你一个机会，让你重新认识我。” 左书言终于笑了。 …… 之后夏婧跟楚玉烟聊上了。这姑娘意外的挺讨喜，是个大迷妹，交换到微信号之后开心的不得了，大半夜的偷偷跑过来私戳楚玉烟。 0:32 一身仙女气：女神在吗？ 楚玉烟当然没睡，飞快地回了过去。 暖玉生烟：嗯 一身仙女气：女神原来你在啊~你有空吃下我的安利吗，我玩了一款挺有意思的游戏！ 楚玉烟来了兴趣。 她无聊的不行，每天忙来忙去的也不是个头。 这款游戏叫倩女，有网游版，前几个月才刚刚开发出来的手游，刚好有服务器开放，趁着这几天闲下来，楚玉烟还真的玩上了。 这是新服，夏婧重新创了个号，虽然级别不高但她很有经验。一天下来带着楚玉烟能保证不翻。 650.第650章 番外大串烧（13） 所以，在接下来的今天，萧昀发现了一件不对劲之处。 ——自家女票除了工作拍戏之外，一回家就抱着手机戴上耳机直到深夜。 完、全、不、理、他。 只有在睡觉的时候可以让他抱那么一下下，可她通常都睡着了，抱着具尸体舔舔舔有个屁用TAT…… and，你好像暴露了一些什么_(:з」∠)_ 而且这也就算了，她戴着耳机的时候还经常嚷嚷着一些他根本听不懂的东西—— “赌上我今天的节操猜吉星在万妖！” “守财三连翻，今天什么运气……” “三十，不爆鬼就不充钱了！” “再开书就剁手！” “85英雄来甲来奶，这里有蓝光翅膀输出队~” “我就想安安静静的在高昌捡个图，至于追杀到三层么？” 直到有一天，他终于趁着女票累得睡着打开了她的手机。 发现里头多了款游戏，叫倩女。 Wtf，这什么鬼？？ 楚玉烟玩的是女刀客，ID名南风入我怀，去年夏天有部叫做《微微一笑》的电视剧曾经宣传过这款游戏，这里面女刀客与男魅者是官方CP。 游戏一共方士甲士射手异人刀客魅者六种职业，又有男女之分，十二个角色各有千秋。 当萧昀登陆上楚玉烟的账号之后，对着花花绿绿的手机屏幕简直一脸懵逼。 就是这个东西抢走了楚玉烟几乎大半个月的注意力？ 屏幕上的人物身着红衣手拿双刀骑着大凤凰，站在帮会城市里看上去威风凛凛。此刻是七点半行酒令时间，帮会频道里头有群人在争先恐后地答题。 “帮会的兄弟姐妹们听好了，‘黑化肥挥发会发灰’的下一句是什么？” 游戏里可以发语音，萧昀顺手发了句过去。声音清清冷冷的，带着磁性的男音，咬字清晰，一口标准的普通话。 “灰化肥挥发会发黑。” 【帮会】予澈：卧槽，帮主妹子怎么成男生了！背着我撩汉？ 【帮会】慕棠丶：……我听错了？ 【帮会】抽刀断水水更流：帮主这么萌怎么可能是汉子？？ 【帮会】南Chen：也许我还没睡醒 紧接着帮会频道就像被掷入了炸弹，一瞬间就炸开了，帮会里头的人题也顾不上答了，八卦之血沸腾滚烫，正上心头。 “……”萧昀终于意识到自己做了什么，用颤抖的手指按下home键，然后清空后台。 很好，看不见了。 当天夜里，倩女的官方贴吧里多了一则帖子。 【女朋友天天沉迷游戏不理我也不管家务事了怎么办？】 【沙发】偷偷上她号，把她的装备全都拆解掉，然后申请删号，这样她就没法玩了。 【板凳】楼上太狠了，依我说还不如全部回收，拆解起来太麻烦。 【地板】……楼上的话都别听，最好的方法就是陪她玩。 【4楼】楼上+1 【5楼】+2 再往下翻就是一串赞同3楼地板的回帖。 萧昀深思熟虑之后，决定就这么办！ 按照官方给出的官配，他创建了一个男魅者。 651.第651章 番外大串烧（14） 至于ID名，他微微笑了笑，打下了“南风”两个大字。 咦，居然没有跟别人重名！ 快速将新手任务刷了一套，凌晨一点的时候，萧昀已经65级。当前的服务器还没有开等级封印，虽然满级是150级，可在这个服务器最多能升到109。 楚玉烟现在虽然只有89级，但依照萧昀在短短三个小时之内对楚玉烟的认知来看——她玩的非常6，各大排行榜都是名列前茅，称号拿到手软。 而她所在的帮会更是排在前三甲。 望了一眼身边还在熟睡的人，萧昀唇角微勾，点击申请加入帮会。 他小小的充了点钱，毕竟只有三个小时没法将游戏玩的像楚玉烟那样，但是明眼人一眼就能看出来与最基本的新手不一般。他在大学时也玩过游戏，后来觉得那东西浪费时间浪费脑子，所以这款手游对他来说上手很快。 很快，副帮主同意了他加入帮会。此时帮会还沉浸在楚玉烟秒变男音的讨论中，萧昀想了想，便默默的下了，搂着楚玉烟睡觉去。 游戏什么的，时间还长。 …… 楚玉烟一觉醒来登陆游戏并没有发现帮会里多了个人，中午时碰上关宁校场活动，在线人数不少，看见系统一提示她上线，一个二个都涌了上来。 无他，楚玉烟排行高，每每上线系统都要发个公告提示一番，别人不看见都难。 【帮会】予澈：昨晚上行酒令怎么回事，你撩的汉还是你自己就是个汉？小树林作业辣条麻辣烫看星星看月亮的誓言你忘了吗，这么快就抛弃我？ ？？？ 楚玉烟一脸懵。 【帮会】南风入我怀：我做了什么？ 予澈是她游戏结拜系统上的三姐，五人结拜里她排第四，最小的是夏婧。大哥是原帮主，弃坑之后把帮主位置给她了。 在一大堆帮会朋友拉拉扯扯的问候下，楚玉烟终于从这些蛛丝马迹中理清了事情的来龙去脉。 敢情说昨晚趁着她睡觉，有个不知名男生上了她的号在行酒令里用语音答了一道题，然后秒下，再也没上线过，留下一堆八卦给大家。 她一秒就想到了上她号的人是谁。她有些恼怒，昨天她实在太累没心思上游戏，萧昀动她手机也就罢了居然造成这么大的误会！ 她当即发了句语音过去。 【帮会】南风入我怀：澈宝，我是纯纯的妹子，昨晚手机落在别人家，我手机锁屏密码很多人都知道，可能是某个人恶趣味吧。 一本正经的说瞎话不带打草稿。 【帮会】慕棠丶：这年头是有变音软件的→_→ 楚玉烟的手抽了抽。 【帮会】我歌月徘徊：什么朋友呀，不会是男朋友吧帮主~ 楚玉烟不想说话。 【帮会】南风入我怀：有事，下了。 然后飞快地离了线。 “小楚，休息时间到了，回来继续吧。” 那边导演已经在叫她的名字。楚玉烟想了想发现自己这两天确实很忙，跟夏婧打了个招呼后做好了暂时不上游戏的准备。 652.第652章 番外大串烧（15） 天下的巧合总是发生的偶然。 楚玉烟这几天不怎么上，而萧昀便开始混的如鱼得水了。尤其是这游戏不难上手，短短两天他已经能够玩的自如，再加上他愿意砸钱，等级装备飞速跃起，跟帮里的人也有了话题。 然后他才知道，楚玉烟骑着的这只大凤凰获得方式不是活动，而是充值八万八软妹币送的。 _(:з」∠)_好伤心，心里苦但我不说。为了一个游戏抛弃了你老公。 当楚玉烟忙完这阵子之后，已经一星期过去了。 那是一个星期五的下午，她回了家先洗了个热水澡而后靠在床上开始打游戏。 萧昀的脖子上挂着一条毛巾，水珠从他额前的碎发流下湿濡了侧脸，他顺势凑近她，入目全是洗发水的清香。 很好闻，很醉人。 他若无其事地在楚玉烟旁边坐下，学着她的模样把手机放在膝盖上，登陆了游戏。 #论心机boy是怎样练成的# 紧接着，当楚玉烟无意间扫了一眼的时候，就发现了…… 萧昀跟她开着一样的游戏页面。 他们还在聊天。 头像显示男魅者，ID名叫南风。 他们刚刚还在一起下副本…… 她一把拿了萧昀的手机，气鼓鼓的问他：“你在做什么？” 萧昀似笑非笑地看着她：“尝试一下你玩的游戏。” 这样一来，楚玉烟想起他们有账还没算。“上个星期你是不是偷偷上我号还发了句语音？” 萧昀点头，承认的大大方方。 楚玉烟：“你让我被误认成汉子，澄清谣言花了我整整三天。” 萧昀：“我可以补偿你的~”他眉目带笑，语气不怀好意。 “……”楚玉烟忽然就没了脾气。 游戏页面里，还在打着boss，两个人突然没了消息，队伍很是着急。 【队伍】南有乔木：四姐你在吗？快点同意啊！再不打就来不及了！ 【队伍】思无涯：南风，帮主，就等你俩了。 【队伍】南风入我怀：刚刚闪屏了，不好意思。 【队伍】南风：我也是。 两句话几乎在同一时间出现在队伍频道上。 队伍里其他三人突然莫名地觉得被虐了一脸……为什么两个人这么神同步，尤其是当他们ID排在一起的时候，满满都散发着恩爱的味道…… 这个世界如此污浊，唯有我依然散发着单身狗的清香。 【队伍】南有乔木：四姐，老实交代！ 南有乔木自然是夏婧，两个人最近泡在一起的时间多了，说起话来也就不带拘束。 【队伍】南风入我怀：巧合。 南风没有再说过话。在楚玉烟的眼神威胁下，萧昀乖乖地闭了嘴，只想安安静静地把这个副本打完。 晚上九点是帮花大作战的活动，一个名叫胖大海的BOSS会跑进帮会城市，踢倒帮主雕像并随机带走一名成员作为帮花【包括男性】，彼时帮会其他人需要进入胖大海的老巢去拯救帮花。 老巢有两条路可以走，大部队走大道，单独一名玩家进小道抄近路救帮花，还可以获得英雄称号。 653.第653章 番外大串烧（16） 有意思的是，这一次楚玉烟被胖大海抓走成为了帮花。 “……” 楚玉烟一脸无语地盯着屏幕。屏幕上是茫茫雪山，她站在高台上，胖大海就蹲在她面前，她不得动弹也不能释放技能，除了呆在这等众人来救别无他法。 尤其是系统很恶趣味。 【帮会】帮花南风入我怀又被胖大海撕掉一件衣服！ 【帮会】帮花南风入我怀倍感绝望，一头想要自尽，却被胖大海深情搂入怀中。 【帮会】帮花南风入我怀拼命呼救，胖大海：你叫破喉咙也不会有人来的！ 【帮会】抽刀断水水更流：帮主，你就从了大海吧，大海人挺好的，至少每周都会来帮里抢妹子，这种持之以恒的精神值得学习。 【帮会】南风入我怀：…… 【帮会】南有乔木：四姐我会祝你幸福的哈哈哈哈哈哈！ 【帮会】予澈：南宝你等着我来救你！ 哄还没起完，下面突然飞出了提示。 【帮会】你们帮的南风已经通关羊肠小道1/5。 【帮会】你们帮的南风已经通关羊肠小道2/5。 【帮会】予澈：卧槽……不带这样的，趁着我们聊天跟我抢妹子？来打一架！ 然而，有这个闲功夫瞎起哄凑热闹，这个ID名为南风入帮不足一周却飙速升级俗称人民币玩家的人，已经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冲了出来。 【系统】撒花！你们帮的英雄南风出现在了帮花南风入我怀面前！ 【帮会】思无涯：呵呵，现在说你们俩没一腿我都不信了。 楚玉烟嘴角抽搐，简直不知道该说些什么。望见一旁在屏幕上操作飞快却一言不发的男人，突然就觉得……他还一如既往的小孩子心性啊。 好幼稚。 帮里人等级装备都不差，帮花大作战难度适当只要有时间通关不是难事，所以很快，大家都来到了楚玉烟所在的场景里。 一边打着终极boss，一边八卦满屏幕飞。 萧昀也不知是怎么的半天半天都没有动静，直到打死boss成功通关所有人回到帮会城市，楚玉烟收到了屏幕上的消息。 玩家【南风】拿着情定三生向你求婚，请问你是否接受？ ……还是一如既往的幼稚。 楚玉烟一脸嫌弃地点下了接受。 【系统】玩家南风入我怀接受了南风的情定三生，看来三界又要增添一桩美好的姻缘啦！ 不管帮会频道上是怎么讨论的，楚玉烟回头，下颌触及到他的额头，阵阵暖流入心。 “我们公开吧。” 萧昀勾了勾唇，骨节分明的手握住了她的纤指。 “好。” …… 蓝田V：半年前的发布会你们还记得吗？现在她让我说了。 楚玉烟V：只是让你说，没让你得瑟[撅嘴]//@蓝田V半年前的发布会你们还记得吗？现在她让我说了。 两条微博霸屏了整个热搜榜。 头条彻底炸了。 两位当事人丝毫没有身处风口浪尖的自知感，放下手机关灯不再管其他，然后，相视一笑。 一次就好，到天荒地老。 654.第654章 相伴白首【全文完】 @扒皮小能手：大家还记得我吗？我就是那个专业深扒30年的小能手！ 半年前我曾经写过一篇关于@楚玉烟V和@蓝田V的长微博，并且说过一定会把@蓝田V扒干净[巴拉拉能量去污.jpg]，现在本po要来践行承诺了。 经过本po半年的不懈努力，本po终于扒到了@蓝田V的小马甲！ @昀烟 首先，蓝田本名萧昀，昀烟就是他跟楚玉烟的名字。其次请大家注意到这几个时间。 [图片][图片] 我们可以看见，这个账号用pc端发微博的概率大于70%，一日三刷基本天天在家。但是从今年四月起，基本上每次刷微博都是用手机。 这个数据，同样体现在了蓝田这个微博号上。依照本po多年经验，那时候蓝田大神已经从天天坐在电脑桌面前变成了天天坐在床上用手机刷微博。 单凭这些证据还不够，最为突出的证据在4月28号这天。 @蓝田V@昀烟这两个号同时发了一条微博。 @蓝田V：今夕何夕，见此良人。 @昀烟：我爱你[图片] @楚玉烟V当时做了美甲，我们可以从四月份她的照片上看出来，还带着手链，与这张照片上的手相差无二。 这样看来，图片上的手是@楚玉烟V，另一只自然就是@蓝田V了。 ヾ(＠⌒ー⌒＠)ノ他们四月份的时候已经有了奸-情。 现在，最重要的一点，本po要宣布一下。 就在昨晚，距现在九个小时之前，他俩公开了。 [宝宝心里苦但我不说.jpg] 本po果然料事如神，半年来的深扒没有白费！ 最后，希望蓝田大神马甲得穿好，别天天到处溜，暴露本性可不好[邪魅一笑.jpg]祝他们幸福！ 除此之外，当红小鲜肉左书言被拍到与一神秘女子疑似约会，你们要本po去扒吗？ …… “我想，时间快到了。” 温暖的大床笼罩在氤氲的橘黄色灯光下，两人紧紧相拥。 说话的老人声音嘶哑，已经难以吐出完整的句子。她的头发雪白肌肤蜷缩，此刻依偎在丈夫的怀里却像个孩子。 萧昀摸了摸她的头。他深刻地感觉到，自己老了，风烛残年。 他们相伴七十余载，有两个女儿，女儿又生了孩子，孩子也生了孩子，等到晚年，他们家谱壮大，合家幸福。 楚玉烟在五十岁的时候宣布了退出娱乐圈。这个女人，在时光的洗涤下风韵犹存，一路杀到好莱坞，她分明可以继续自己的辉煌，却为自己的人生画上了句号。 那时候，他义无反顾地选择了封笔。 后来的三十多年里，他们周游列国，走遍全世界。去过油画一般的古典欧洲，到零下几十度的阿尔卑斯山滑雪，穿过富饶的美洲大地去观赏新世纪的繁华，最后的十年回到家中，享受天伦之乐。 他们过得很幸福，很幸福。 萧昀的视线开始恍惚起来。 他真的太老了，都分辨不清时间与空间的交错。或许死前能够看见生前最珍贵的画面吧，他仿佛望见当年，月光清朗，十二岁的少女身着男装目光犀利似狼。 然后，她回头，与他的视线对上。 他听见自己的声音玩味：“说吧，你是怎么发现我的？” 画面流转，漆黑的地道，她的眼里有漫天的星光，咄咄逼人的模样尤为灿烂；繁华的画舫上，他们紧紧相拥，将摄政王与萧曜狠狠算计；楼兰古城，沙海迷雾，她衣着华丽带着异域风情，漂亮的让他挪不开眼。后来大雪纷纷，莽荒天地，她抢在他面前，永远闭上了眼睛。再然后跨越时空，他们相遇在这里，一直一直陪伴到今日—— “嗯。”萧昀摸着她雪白的头发，柔声道：“睡吧。” 他也面容枯槁憔悴，经不起岁月的敲打折磨，但他不后悔，一点也不后悔。 怀中人闭上双眼，嘴角有幸福的笑。 “睡吧。”萧昀轻声说。即便已经无人回应，他也想继续说下去。 对她，也是对自己。 在她的额头上落下一吻，面对她苍老的容颜，他的心里只有掩藏不住的爱意。 他抱着她，与她一起永远的闭上了眼睛。 “我爱你。” 人生在世，浮华如梦。总有一人，视你如命。 与你，白首不相离。 【全文完】 QWQ我也好想哭…… 写之前我总是在想，那么多本小说都只是写到男女主在一起之后，可是以后呢，未来呢，是什么结局？ 所以，我想这么写。 原谅你们作者总是时不时抽风…… 现在我们真的要说再见了。 想说的话之前已经说了，再多的也想不出来了。感谢一路陪我走来的作者朋友，感谢游戏里的三姐、侠侣，感谢同桌cxy，感谢追我三本文的傻孩子、娇妹、乖孩子以及所有看到这行字的人，你们老是改网名我都不知道该怎么称呼你们了，但是凡是留过言的我都有记在心。你们也知道我天天都会看书评，名字我都很眼熟了。 最后，我在今年夏天等你们。 不见不散！ 鸽子 2017.1.29