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弃妇 “这是休书,我已经签了字,以后你我就没关系了。” 听到这句话,白素锦当时就震惊了,心中犹有不甘的问道:“你说过什么,你忘了吗?” 李承泽轻笑道:“没错,我是说过,和你相守一生,不离不弃。可你也别忘了,那时候家里穷困,我又没本事,想找个比你强的人也不好找,所以才凑合和你过日子。如今我中了探花,马上就要上任了,以后自然找的到比你更好的娘子,你还是收拾收拾,另寻出路吧。” 天啊,这是一个男人应该说的话吗? 白素锦恨恨的咬着牙,真没想到,自己遇人不淑,竟然碰上这么个薄情寡义的男人。想当初,自己稀里糊涂嫁入夫家,没日没夜的辛劳,靠卖烧饼挣钱,而夫君什么也不做,只顾读圣贤书,说等到金榜题名,必要让自己过好日子,结果呢? 白素锦啊白素锦,五年的时间,你竟看不清一个人的本质。你把自己由妙龄少女摧残成了黄脸婆,挣钱养着丈夫读书,甚至因为丈夫进京赶考路费不够,自己又东拼西凑才攒齐了路费。这两个月不停劳作才还清外债,如今丈夫回来了,却是要休弃自己。 白素锦真想大哭一场,为自己的愚蠢,为自己的识人不明。但是,白素锦没有哭,因为事已至此,哭也无用。白素锦强忍心中伤心,冷冷道:“一封休书就想打发了我?” 李承泽瞟了白素锦一眼,沉声道:“你还想要什么?” 白素锦言简意赅的吐出两个字:“银子。” 李承泽定定的看着白素锦,冷哼道:“我果然没看错你,就知道你是个贪慕虚荣的女人,当初跟了我,就是指着我有一天能飞黄腾达,你也过上富家太太的生活。如今见我要休弃你,干脆直接开口要钱了,说吧,你要多少银子?” 白素锦越听越生气,明明是你负我在先,怎么成了我贪慕虚荣了?不过眼下,她已经看清这个男人自私绝情的本质,也不想与他理论,只伸出了一只手。 李承泽大叫出声:“什么,五百两,你这婆娘,想钱想疯了吧,告诉你,没有。” 白素锦瞟了一眼李承泽,淡淡道:“那你有多少呢?” 李承泽从怀中拿出一张银票,一手递给白素锦,却是温和道:“算了,看在你给我做了五年饭的份上,就把这张银票给你吧。这是一百两的银票,再多了我也没有,你若省俭些,这也够你过活五年了,从今以后,我们两不相欠。” 白素锦接过银票,看了一眼,又揣在自己怀中,继续道:“如今你当了官,必定是不住这穷家破舍的,你是把我赶出去,把这房子变卖了银钱,还是留给我住?” 李承泽摆了摆手,满不在乎道:“我可不是那薄情寡义的人,这房子我是不卖的,再说也不值几个钱,你安心住着便是。” 说完这话,二人沉默半晌,李承泽觉得和白素锦已经无话可说,便道:“就此别过,后会无期。” 等到李承泽离去,白素锦强忍着的泪水终于哗哗的流了下来。五年的时间,自己终究是爱错了人,以前看戏时,还为秦香莲打抱不平,没想到如今自己也成秦香莲了。 哭了一会儿,白素锦看着穷破潦倒的家,心里打定了主意,以后自己就没有男人了,经过这次伤痛,短时间内自己不会改嫁,未来的路都要靠自己去打拼了。 回想起五年前,自己还是二十一世纪的一个大学生,在自习室里看一本言情小说看的很入迷,结果一抬头,人都走光了。当时已经是晚上十一点了,而学校正好十一点拉闸断电,自己刚站起身来,教室就成了一片黑暗。 本来自己就胆小,现在到处黑漆漆一片,更是让人害怕。就在这时,手中的书闪现出一道奇异的光芒,正好照着自己的脸,自己还来不及反应,就好像卷进了一股漩涡中,等到再睁眼时,却是在一顶花轿里。 白素锦这才悲催的发现,自己穿越了,而且更令人难以置信的是,自己穿越过来的这副身体,竟然只是一个农家丫头,而且还要嫁给一个穷酸秀才! 好在白素锦天生乐观,嫁入夫家后,很快就适应了现实,并且根据看过的言情小说进行推测,一般穷秀才总会金榜题名,所以自己不必为没穿越成名门贵女而伤心,总有一天,自己也会成为官太太的。 但是白素锦只猜对了一半,穷秀才是金榜题名了,自己却成了弃妇。看来言情小说实在不可信,怨不得那些作者都说本文纯属虚构呢,那些重情重义的男子,果然是虚构! 虽然身处封建社会,但白素锦却有着现代女性的思维,这也就决定了她不会就此沉沦。 此刻,她已经下定决心,准备拿着这一百两银子,开一家红娘铺,一方面帮助那些无知少女寻觅值得信赖终生的夫婿,另一方面,帮助那些弃妇重建信心,再觅良缘。 说干就干,白素锦很快就跑到苏州西坊,想租一间铺子。苏州西坊人流量大,铺子众多,有卖布的,有卖脂粉的,甚至还有街头算命的小摊。好的铺子早被别人抢占先机,等到白素锦向掌管西坊的管事申请时,就剩下几间街头尽处的小铺可用了。 白素锦在管事的引领下,走到那几间小铺面前看了看,这里人流量稀少也就算了,关键是还紧邻着棺材铺,花圈店等铺子,实在是晦气的很,哪家的姑娘闲着没事,会走到这里来。 “王管事,除了这里有几间闲铺子,别的地方难道没有了吗?” 王管事见白素锦相问,斟酌着说:“有倒是有的,前两日,有对外地夫妇因着家中有急事,赶了回去,已经退了铺子。只是那铺子正巧在市坊中间,地方也大,来往的人也多,若要租的话,要比这里每月多上三两银子呢。” 白素锦在脑子里过了一遍帐,这些冷清的小铺月租是二两银子,每年就是二十四两。若是租市坊中间的铺子,每月就是五两银子,一年就要六十两。虽说可以先付半年租金,但店里总要购买一些必要的东西吧! 就算是红娘铺,难不成就买一张桌子,几把椅子,坐等顾客上门? 想了想,白素锦一咬牙道:“那也无妨,街上人来人往的,还怕赚不到钱吗,就是市坊中间的铺子了,我定下了,你不要再许了别人,租金明日给你。” 王管事听了这话,满脸含笑道:“那更好了,我先派人把那里打扫打扫,明日我们就一手交钱,一手交铺。” 这铺子总算租了出去,王管事内心长舒一口气,这两日有好几个人向自己打听那铺子的价格,一听五两银子,都不敢轻易租赁,怕再赔了本。如今难得见这么一个爽利人,自己就算派人把铺子收拾一番也是情愿的,若是一直闲着,不知要少挣多少钱呢。 反正闲着没事,白素锦看过铺子后,就在市坊上闲逛,却见一个地方围着一圈人。出于好奇,白素锦挤了进去,只见一个小丫头正哭的梨花带雨,一身破旧素衣,头上还绑着一根白布条,身后草席上盖着一个中年妇女。 小丫头边哭边道:“各位少爷夫人,求你们行行好吧,小女子自幼丧父,如今连娘亲也因病去世了,家里连给娘亲安葬的钱都没有。若是哪位少爷好心,能安葬奴家的母亲,小女子愿意以身相许,做妻做妾做丫头都行,奴家孤苦无依,还望各位少爷夫人帮帮奴家。” 白素锦听这话说的凄凉,这姑娘也真是可怜,为了埋葬母亲,竟然想要拿自己抵债。 这时,人群中有一身着绸缎的公子哥上前看了看那姑娘,啧啧叹道:“不错,不错,模样还算清秀,我帮你安置你母亲,你给我做通房丫头可好?” 白素锦听不下去了,这简直是趁火打劫,这公子哥也太不要脸,居然想用几两银子就买断一个姑娘的终身。就凭这话,也能断定出这公子哥必定是花心之人,若是这姑娘跟了他去,保不齐玩两天,腻歪了之后,就弃如敝帚了,这姑娘的一生也算是毁了。 只听得那姑娘连声感谢道:“多谢公子,多谢公子相助,公子大恩,奴家只能以身相报。” 姑娘,你明知道他帮你不怀好意,你还谢他做什么,简直是太不把自己当回事了,放到现代,那就是自轻自贱,人家给你点钱,你就以身相许了,你的节操在哪里? 不过,在古代,这姑娘又没本事,除了卖身换钱,短时间内也确实筹不到埋葬费。算了,都是女人,自己不如帮这姑娘一把,一来救她脱离苦海,二来红娘铺即将开业,自己一个人难免忙不过来,她也能帮自己做些事。 打定主意,白素锦开口道:“这位姑娘,你先别忙着道谢,我铺子里正好缺人手,不如你来我铺子里帮工,除了安葬你娘亲之外,每月我还会给你发放月钱,你看如何?” 公子哥看向白素锦,气冲冲道:“胡闹,这丫头我已经买下了,你来插什么嘴?” 白素锦正视公子哥,昂首道:“你有什么证据说你买下了,人家姑娘本就可怜,你还趁火打劫,想把人家占为己有,却只给个通房丫头的名分。等过两日,你新鲜劲过了,还不知这姑娘沦落到什么境地呢?” 那姑娘也知道白素锦说的话句句属实,刚才答应公子哥实在是无奈之举,如今有人肯埋葬母亲,还每月给自己月钱,自己也不用做通房丫头,正是求之不得。 那姑娘忙道:“这位夫人,小女子愿意在您铺子里帮工,多谢夫人。” 公子哥气恨的看了二人一眼,哼了一声,转身离去。 第二章 红娘铺 等到公子哥走远,白素锦这才细细问起那姑娘的身世来,原来,姑娘名叫陈紫鹃,父亲原是个货郎,结果在她很小的时候,不知道父亲因为什么事惹上了官司,据说在牢中畏罪自尽了。母亲辛辛苦苦将她拉扯长大,结果前不久,一场重病夺去了母亲的生命。 本来家里就穷困,母亲一死,家里更是揭锅见底了。更可气的是,同族的叔伯们不仅袖手旁观,还欺她弱女,将家中的物品洗劫一空,连房子都变卖了。 万般无奈之下,紫鹃找到和自己关系还不错的乡邻,借了一辆推车,乡邻怜她体弱,便帮她将母亲推到市坊,然后拉着推车走了。她就跪在此处卖身葬母。 白素锦听了这一番话,也觉得紫鹃甚是可怜,因而温和了语气道:“不要哭了,人死不能复生,我会给你娘买一口好点的棺材,好生安葬的,以后你就和我做个伴吧。” 紫鹃又是一番道谢报恩的言辞,白素锦推辞不提。 第二日,白素锦赶到铺子里,王管事已经在那里等着了,见面就道:“夫人,我已经派人将这里打扫干净了。这里原是卖布的铺子,倒也利落,前面做生意,后堂有个小院和三间厢房,住人也行,做库房用也行,夫人若是满意,就将租金付了吧。” 白素锦环顾四望,这个铺子的门面倒是不小,估计有三十平米,长六宽五。穿过前堂,从隔门进去,确实有一个小院,还有一口井,吃水的问题是不用担心了,在小院中间拉一条绳子,晾晒衣服倒也是好的。 走进这几间厢房看了看,正中间的屋里倒也不是空空如也,还有桌椅等物,更重要的是还有一个暖炕,是用青砖砌成的,底下还有一个小洞,应该是用来生火的。古代没有暖气,冬天睡在上面一定很暖和。 “不错,我看着也很满意,王管事应该把字据准备好了吧,拿出来,我签了字,我们就银铺两清了。”白素锦淡淡的说着。 王管事早等着这句话呢,忙把两份字据拿了出来,白素锦接过细细瞧了一瞧,见上面写的清清楚楚,标价明晰,没有任何问题,便签了字。一份字据留在自己手中,一份字据给了王管事,然后将租金付给王管事。 等到王管事离开,紫鹃才小声问道:“夫人,你说要开红娘铺,这红娘铺租金这么高,能赚着钱吗。再说,跑媒拉纤的哪有开铺子的,都是妇人们找到媒婆,让她们给自己女儿或儿子寻个好人家,媒婆再拣着匹配的人家进行撮合。这在家里就能做的买卖,何必费钱租个铺子呢?” 白素锦瞟了紫鹃一眼,一副“你真愚蠢”的表情,慢条斯理道:“这你就不懂了吧,红娘铺只是表象,我做的可不单单是跑媒拉纤的活计,再说,我也和那起子无良媒婆不同,绝不会为了钱,就随意让俩人成婚。我要花大力气做的,是拯救那些弃妇。” 紫鹃听得也不甚明白,白素锦也知道,紫鹃年纪尚小,许多事没有经历过,解释给她听,她也不见得能听懂,索性道:“你也不用管这些了,我也知道,开始时,单凭说媒自然不行,我会先进一批成婚的用品,像是红绸啊,红烛啊之类的东西,然后你在前面招呼客人就行。” 紫鹃想着,原来白素锦虽说开的是红娘铺,原来是卖婚庆用品的,只是哪有天天结婚的人,还不如开个小饭馆实惠。当然,这话,她没敢向白素锦言明,自己现在只是铺子里的一个帮工,哪里能评议掌柜的意见呢,安心做好工作,领取月钱就行了。 说完这话,白素锦就去了牌匾店。 “什么,红娘铺?”牌匾店老板一听白素锦让自己制作一个“红娘铺”的牌匾,顿时叫出声来,又打量了白素锦几眼。 白素锦也很纳闷,现代有婚姻介绍所,我在古代怎么就不能开一个红娘铺了?不过,看老板这眼神,好像自己在痴人说梦一样, “这位夫人,恕我直言,你租的那地方可是市坊中最得利之处,怎么能开红娘铺呢?说实话,一般跑媒拉纤的都是一些婆子们,也挣不得几个钱。你一个年轻媳妇家,又没经验,只怕连一个月都熬不过去,不若想些别的营生吧。” 这话说的直白,不过白素锦并不着恼,她本就有着现代女性的思维,自然知道如何更好的去经营一个铺子,所以也不理会那老板的劝告。 “我既然开红娘铺,心里肯定是有底的,你只说牌匾多少银钱就是。” 牌匾店老板自然是以赚钱为主,见白素锦坚持,也懒得再劝,反正自己多做一个牌匾,就多赚一份的钱,至于白素锦盈不盈利,与他又没干系,因而接了单子,定下价格。 从牌匾店出来,白素锦又跑到木匠铺定了几把椅子和两张桌子。这古代就是不方便,桌椅还要现做,不过好在木匠铺人多,应该能尽快赶制出来。 等到把零七碎八的必要东西都预制或购置齐全后,白素锦回到铺子里。紫鹃也是个有眼色的,知道白素锦奔波一上午难免劳累,忙端了一杯水来。 一口气把水喝完,白素锦这才叹道:“这一上午,真是累的我不行,不过,我估摸着,三天后,铺子就能开业了。” 紫鹃也道:“夫人,你出去的时候,我想着咱既有了铺子,后面又是住房,以后住在这里更便利些,所以借了隔壁铺子里王大娘的推车,把咱家中一些被褥锅碗都推了过来,已经打点好了。我看了看,厨房虽小,不过做我们俩人的饭应该是没有问题的。” 白素锦连声赞道:“那更好了,我还正说下午再把那些东西弄过来,没想到你就提前动了手,也省了我许多事。买了菜没有,快中午了,也该做饭了。” 紫鹃微微笑道:“我倒是想买菜,也得人家肯赊账给我才行啊。” 白素锦一拍脑门,忙道:“也是我疏忽,你身上哪里有钱买菜,这样吧,咱俩都忙了半天,今个儿就不做饭了,咱也下一次馆子。” 紫鹃喜不自胜,连声附和说好。 市坊果然便利,从铺子里出来,过了隔壁的王婆茶馆,就是一家客栈。白素锦进去后,拣了个靠窗位置坐下,店小二连忙过来招呼:“二位客官,你们吃点什么?” 白素锦想了想,便道:“来一大盘红烧狮子头,再来一大盘油焖春笋,再要两大碗米饭。” 店小二笑了笑,答应着去了,一会儿的功夫,就把米饭和菜端了上来。紫鹃看了满满两大盘子菜,还有两大碗米饭,疑问道:“夫人,这么多,咱们吃的完吗?” 白素锦瞟了紫鹃一眼,方道:“人生在世,吃喝二字,不吃饱喝足,怎么有力气挣钱呢。以前我在家时,什么好吃的都是先紧着你姐夫,结果养了个白眼狼,你姐夫翅膀一硬,就把我休了,拣着高枝飞去了。我也是傻,对负心汉那么好作什么,还不如对自己好一些,把自己养的壮壮的才好。” 紫鹃听了这话,忍不住笑出声来,虽然这是一个悲剧的故事,但从白素锦嘴中说来,却添了几分喜感。 紫鹃故意问道:“这可奇了,白眼狼有翅膀吗,还能飞起来?” 白素锦一边扒拉着米饭,一遍口齿不清地说:“我只是打个比方,你当什么真,你姐夫当了陈世美,我可不是那软弱的秦香莲。按戏本上,最终包大人将那陈世美铡了,但秦香莲却是一分好处也没捞着,依着我的意思,应该想办法先从陈世美手中要些金银,再慢慢折磨他,一下子把他弄死,太不合算了。” 紫鹃听了这一番言论,觉得白素锦与别的良家妇女的思想大不相同。一般良家妇女被休弃后,不是哭的要死要活的,就是干脆一绳子吊死了事。白素锦倒与其他妇人不同,竟然如此坦然的面对被休弃的结局,还能化悲愤为动力,想到开铺谋生。这种境界,几人能有? 二人正吃着,老板娘走了过来,满面笑容的问道:“这位夫人,我听说,你要开一家红娘铺?” 白素锦抬起头来,嗯了一声。老板娘喜笑颜开道:“那可真是太好了,我那不成器的儿子,心气甚高,找了几个媒婆说和,也见了好几个姑娘,我和他爹看着甚好,结果总是不如他的意。你既然是做这一行当的,不如给我儿子说和说和,看能不能如意?” 白素锦一听这话,连忙站起身来,没想到,自己的店铺还没开业,就已经名声在外了。这样想着,更是激动不已,忙道:“你儿子在哪里,让我见见,问问他的要求,我也好找合适的姑娘。” 老板娘当即就领着白素锦去了后堂,白素锦进了屋,见一个长相一般的青年男子正在读书。老板娘忙介绍道:“这就是我儿子。” 那男子抬头看了白素锦一眼,不满道:“娘,这又是哪个媒婆给我说的姑娘,你也不看看就贸然带进来,长得不好看也就算了,来这里见我,穿的也不讲究。粗胳膊大腿的,还不如做饭的厨娘呢,快快打发出去吧,不要影响我读书。” 白素锦越听越气,满脸黑线道:“公子,你多想了,我是你娘请来给你说媒的,可不是来和你相亲的。” 男子哦了一声,方道:“原来你是媒婆,怪不得呢,若和那些婆子们相比,你长的也还说的过去。” 第三章 来历不明的伙计 侮辱,简直是莫大的侮辱! 眼前的这个男子简直太过分了,竟然当着自己的面,对自己评头论足。这品德,这素质,也是没谁了。 白素锦恨不能转身就走,但想到自己如今既然当了红娘,肯定会遇到各种各样难缠的客户,也会听到各种各样的难听话,自己应该是有个心理准备的。没有良好的心理素质和超强的抗打击能力,是做不好红娘这一职业的。 “松儿,这是娘请过来的媒婆,是给你说亲的,你是读书人,可不能失了礼数。” 白素锦温和笑道:“不妨事,我有几个问题想单独问贵公子。公子年轻,有些话,大人在旁边总会不好意思说的。” 老板娘忙道:“正是这话,那你们先聊着,我先到前头去招呼客人。” “你叫什么?”白素锦坐下,张口问道。 “刘世松。”男子一副高傲的表情,好像这是一个不得了的名字。 白素锦在心里冷笑一声,拽什么拽,长着一张大众脸,身高也不过一米七,家里开间客栈,也不见得能赚多少钱,就摆出这样一副嘴脸,真是欠抽! 本着良好的职业素养,白素锦无视他的高傲,继续道:“刘公子想找一个什么样的姑娘呢?” 刘世松哼了一声,方道:“这天下的女子,能配上我的,估计也是没有几个的。第一,长的不说倾国倾城,起码也要沉鱼落雁。第二,品格要好,温柔,贤惠,淑德,善良,一定要谨遵三从四德,对我要绝对服从。第三,最好要烧的一手好菜。第四,最好读过许多书,起码要知道《女则》和《女训》,这样和我也能有话可说。第五……” 没等刘世松说完,白素锦便打断了刘世松的话,冷笑道:“刘公子的要求果真不低啊,只是我有一点不解,你这么强大的信心,是从何而来?” 刘世松瞟了白素锦一眼,不疾不徐道:“这不过是我最低的要求,怎么,你是不是找不到符合条件的姑娘。也是,那些常年做媒的婆子们尚且找不到,更不要说你了。” 出师不利啊!白素锦暗暗感叹,看来今天是遇到极品了,不过,红娘铺即将开业,倘若自己说自己无能,再被传扬出去,岂不是砸自己的招牌吗。还是接下这单子,再作打算吧! 白素锦温和笑道:“这可不尽然,刘公子提的要求,我记下了,若有了合适的人选,我定会前来告知公子。” 刘世松似是不信一般,疑问的哦了一声,又道:“不知你何时能找到符合我条件的姑娘,一个月,三个月,还是一年半载?” 这话明显是在讽刺自己,言下之意就是自己只是敷衍,根本没有可能找到让他中意的姑娘。 白素锦真心不想与这样的极品多费唇舌,随意道:“三个月内,必有佳人可选。” 因着说媒一事,刘大娘不仅没要白素锦的饭钱,还亲自将她送出门来。白素锦也口口声声许诺着一定给刘世松找到合适的姑娘。 回到红娘铺,紫鹃担心道:“夫人,你大口一张,就把话说了出去,你也不想想,这样苛刻的条件,有几个人能达的到。就算真有那样的姑娘,又怎么能看上刘公子呢?” 白素锦一脸平静道:“这不过是缓兵之计,总不能还没开业就砸了自己的牌子吧。再说了,刘公子不是心比天高吗,对付这种人,只能以高治高,我有办法,你不用担心了。” 转眼间,就到了三天之后,红娘铺也在一片鞭炮声中隆重开业了。 然而,整整一上午,来往过路的,却都是看热闹的人,竟然没有一个人踏足红娘铺。临近中午,紫鹃看着依旧淡定的白素锦,忍不住出声道:“夫人,这都开业半天了,也没人登门,你快想想办法啊。” 白素锦心里也是着急,但也知道这种事最是急不得,缓缓道:“急什么,该来的时候,总会来的,且安心等着就是。” 二人正说着,忽见一人走了进来,白素锦定睛一看,却是一个翩翩美男子,眉清目秀,长相甚好。男子身着宝蓝色长衫,腰系一条白色玉带,正满面笑容的看向白素锦。 白素锦第一反应是,太好了,终于要赚到钱了!眼前这男子要长相有长相,要身材有身材,典型的小鲜肉啊,给他找个对象简直太容易了。第二反应是,美男大多花心,自己一定要看清美男清俊的外表下长着一颗什么样的心,可不能轻易让那些外貌协会的无知少女被美男外表所诱惑,进而上当受骗。 “这位公子,快请坐,你可是来托我寻找中意姑娘的?”白素锦满面笑容。 美男并没有坐下,反而温和道:“不,老板娘,你误会了,我只是问问这里需不需要人手,我想在这里帮工?” 白素锦大吃一惊,脱口而出道:“白瞎了这一副好皮囊,原本我还以为你是个富家公子,不想你是来帮工的,我们店里不需要人手。” 美男淡淡一笑,继续道:“老板娘,我不要月钱,只要你给我一口吃的,一铺睡的地方就行。”话及至此,又眨了眨眼,“那个,我会擦桌子扫地,还会洗衣服做饭,你用我,不吃亏。” 白素锦更震惊了,这男子看上去倒也不像缺钱的人,来自己铺子里干这些杂活,只要管吃管住,不要一分钱,实在是令人匪夷所思。 美男许是看出了白素锦的疑惑,叹了一口气,悲声道:“我本青州人士,名叫郭逸风,原本家里是做生意的,奈何经营不善,以致破产。我不愿再留在那个伤心的地方,便一路走来,到了此地,却发现钱袋被人偷走。如今走投无路,身无分文,饥寒交迫。这铺子刚刚开业,必定缺人手,还望老板娘好心收留。” 这时,紫鹃将白素锦拉至一旁,低声道:“夫人,这公子实在可怜,不如我们就收留了他吧,正好我们铺子里也多个帮手。” 白素锦瞥了紫鹃一眼,淡淡道:“你别以为我不知道你这小妮子怎么想的,看到长得好看的男人就迷住啦,你知道他是好人坏人。万一把他留了下来,他一个大男人,我又是个弱女子,他若是对我图谋不轨,那岂不是引狼入室?” 紫鹃轻哼一声,忍不住道:“夫人,你多想了,我都不怕他图谋不轨,你怕什么。”说到此处,紫鹃声音压得更低,“再说了,他长的那么好看,若真敢对夫人图谋不轨,也是夫人占便宜,他吃亏的事。” 白素锦满脸黑线道:“闭嘴,你这小妮子,越来越不像话了。” 不过,白素锦转念一想,留下这个美男,说不定会对自己大有帮助,这也能作为本店的一块招牌。万一有富家姑娘来这里请自己说媒,要找个入赘的夫婿,把这个美男推出去见面,说不定还能卖个好价钱呢! 白素锦想到这里,忍不住轻笑出声,转头看向郭逸风,缓缓道:“我看你可怜,就留下你来,正好到了晌午,你就帮着紫鹃一并去厨房做饭吧!” 紫鹃笑道:“小郭,你跟我来厨房。” 吃罢午饭,郭逸风向白素锦告假道:“我原是住在客栈的,如今没了钱,客栈是不能再住了,今晚我就搬到后院去睡。我想把我放在客栈的东西拿过来,老板娘意下如何?” 白素锦抬了抬手,随意道:“去吧,早去早回。” 等到郭逸风到了客栈,刚进了自己的卧房,一个仆从模样的人就走了进来。郭逸风一边收拾着一边将自己要去红娘铺帮工的事情说了一遍。仆从毕恭毕敬道:“爷,您这是做什么,您怎么能去铺子里帮工呢,没的失了身份。” “李全,你不懂,我去红娘铺自有我的打算,没事你就回去吧。” 李全又劝了几句,郭逸风有些不耐烦,不由出声道:“你是主子还是我是主子,我既然已经做了决定,你就不要多说了。” 李全小声嘀咕道:“爷,您还知道自己是主子呢,您都要给人家做打杂的仆役了。” “你说什么?”郭逸风挑眉问道。 李全忙道:“没说什么,爷既然做了决定,那小的自然无话可说,只能在这里随时等着爷的差遣。” 郭逸风听这话很是受用,笑道:“你知道就好。” 从客栈拿了自己的几件换洗衣服和必需用品,郭逸风就一路哼着小歌回到红娘铺。 郭逸风刚把自己的卧房收拾停当,白素锦便敲开了郭逸风的房门,满面笑容道:“小郭,收拾好了没有?” “嗯,已经收拾好了,老板娘有何吩咐?” 白素锦笑道:“这几天忙得很,一直没顾上洗衣服,正好你来了,你不是说洗衣服做饭样样行吗,你就把院子里那几件衣服洗了吧。” 郭逸风勉强保持着笑意,自己只是说说而已,老板娘也太当真了吧。不过话已经说了出去,覆水难收,只能强迫自己吐出了一个字“好”。 等到白素锦离开,郭逸风走到院子里一看,天啊,竟然有满满一大盆衣服,连盆里的水都变了颜色。 郭逸风腹诽着,这女人到底是有多懒,有多懒! 第四章 拉客 一连几日过去,红娘铺始终冷冷清清,好不容易有几个上门的客人,却只是买一块红绸或者几根红烛。照这样下去,只怕每个月连租金就挣不回来。 这天,白素锦终于按捺不住了,询问紫鹃和郭逸风有什么招揽客人的好方法。 紫鹃眨了眨一双天真无辜的大眼睛,然后一拍脑门,大声说:“有了。”白素锦一听这话,喜上眉梢,忙问:“你有什么主意,赶紧说出来啊?” 紫鹃笑着说:“夫人,前几日你不是答应给刘公子说媒吗,你想想,刘公子那么苛刻的条件,如果你能说成了,那么我们这红娘铺的招牌不就众人皆知了吗。” 白素锦白了紫鹃一眼,没好气道:“废话,不是我不想给姓刘的说媒,只是现在手头上一个姑娘都没有,你让我拿什么去说。”顿了一顿,白素锦突然换了一副热情的模样,一把抓住紫鹃的胳膊,喜道:“有了,你不就是个现成的姑娘吗,眼下店里生意冷清,不如……” 未等白素锦把话说完,紫鹃大惊失色,忙道:“夫人,你,你不能病急乱投医啊,我,我,不行,夫人,你不能这样做啊!” 一旁的郭逸风开口道:“行啦,老板娘,你快别逗紫鹃了,你看你把紫鹃吓得都不会说话了。” 白素锦看向郭逸风,随口道:“行,我不逗她,我问你,你有什么办法没有?” 郭逸风清了清嗓子,整了整衣襟,悠悠地说:“我自然是有办法的,只是这个办法有点欺诈之嫌,不知当讲不当讲?” 白素锦看着郭逸风一副不疾不徐的样子,没好气道:“有话快说。” 郭逸风向前凑了凑,低声说:“离咱们铺子不远的地方,有个算命小摊,我瞅着去那里算姻缘的姑娘也不在少数,不如我们和算命老头合谋,给他些钱,等到再有姑娘去算姻缘,我们就让算命老头将那姑娘介绍到我们铺子里来。老板娘,你觉得此法可不可行。” 白素锦想了一想,一掌拍在郭逸风的脑门上,大声道:“真是笨呐。” 郭逸风不明所以,疑问道:“老板娘,你说什么?” 白素锦欢喜道:“既然那些姑娘去老头那里算姻缘,那我们还给老头钱做什么,我们直接守在算命摊子附近,等到目标出现,我们就把她拽到红娘铺来不就行啦。” 紫鹃和郭逸风都被白素锦这个简单粗暴的想法吓了一跳,紫鹃轻声问道:“夫人,你说的容易,咱和人家那些姑娘素不相识,怎么拽啊,总不能生拉硬扯吧。再说了,就算把人家拽了过来,一时半刻的,哪有合适的公子相见。” 白素锦撇了撇嘴,不以为然道:“谁说没有,不是还有刘公子吗。” 紫鹃哼了一声,方道:“夫人,还是算了吧,就刘公子那苛刻的条件,有几个姑娘能达到要求,你让那些姑娘与刘公子见面,就是自损客源。” 白素锦随口道:“除了刘公子,还有别人啊,眼前不就坐着现成的一个。” 郭逸风指指自己,轻声问道:“老板娘,你是在,在说我吗?” 白素锦嗯了一声,又说:“你不是落难了吗,哪里还有钱娶媳妇,如果正好有富家千金相中了你,那你就可以入赘了,说不定还能得一份家业呢。” 郭逸风苦着一张脸,无奈地说:“老板娘,咱不带这样的,咱说媒就说媒,你不能老拣着店里人往外卖啊。” 白素锦不置可否的笑了笑,紫鹃和郭逸风一脸黑线。 第二天上午,白素锦亲自上阵,在算命摊附近溜达过来溜达过去,时刻准备着拉人。 就在白素锦几乎望眼欲穿的时候,一个打扮的十分光鲜亮丽的小姐坐在了算命摊前。算命老头和白素锦的眼睛里同时发出了光,那种炽热的眸光仿佛一匹饿狼看见了肥肉。 白素锦近前几步,看那姑娘抽了一支签递与老头,只听得算命老头叹了口气,口中念念有词地说:“姑娘,你的姻缘只怕多有波折,不过也并非没有破解之法,你且看,命恨姻缘不到头,此生应有断弦忧,若能高山遇流水,好景佳人共白头。” 姑娘一听这话,立刻现出一副惊恐的神色,连忙道:“这签语好不吉利,先生,我只愿寻一真心之人,与之白首。”顿了一顿,又道,“方才听得先生说,我虽姻缘不顺,但也有破解之法,不知先生能否帮我破解,让我的姻缘顺心遂意?” 白素锦狠狠鄙视了这姑娘一番,算命老头几句话就把你绕晕啦,姑娘,我只想说,你真的很傻很天真。至于破解之法,还不是要钱! 果然不出白素锦所料,算命老头轻捻胡须,缓缓道:“破解自然是能够破解的,只是强行改命,有违天意。” 算命老头言及至此,却停顿不说了。也不知这姑娘是真傻还是装傻,竟然没有领会算命老头的意图,仍然睁着天真的大眼睛问:“先生,我知道改命有违天意,还请先生帮帮我。” 不得不说,白素锦被这姑娘的天真打击的体无完肤,姑娘,你老在口头上说着让算命先生帮你,你倒是拿钱出来啊,你不拿钱,是打算空手套白狼吗? 算命老头已经沉不住气了,可能是觉得对付这种天真无知的姑娘,简单粗暴是最有效的方法。于是,算命老头直接说:“若要破解姻缘逆境,只怕至少要花费两粒碎银。” 姑娘听了算命老头的话,好像脑子终于开了窍,轻声道:“不行,你还没有帮我破解,我怎么能把钱给你呢,万一给了你,你破解不了怎么办。不如这样,你先帮我破解了,等到以后我的姻缘确实顺心遂意了,我再把钱给你。” 白素锦觉得算命老头快被气吐血了,婚姻是否顺心遂意又不是一下子就能看出来的,谁知道中间会出什么变故。就算这姑娘一直到老,婚姻确实顺心遂意,但那时候,估计算命老头早已经奔向西天了,这钱估计要换成冥币烧给算命老头了。 算命老头叹了口气,无奈地说:“姑娘,你走吧,我会帮你破解的,什么时候你姻缘顺利了,你什么时候再来给我钱吧!” 姑娘站起身来,连声道谢。往前走了几步后,白素锦不失时机的抓住这姑娘,满脸堆笑地说:“姑娘,我是红娘铺的掌柜,看你正为姻缘发愁,到我那里坐坐怎么样,我给你介绍几个不错的公子哥?” 第五章 棋逢对手 这姑娘听了这话,略想了想,便说:“你那里都有什么样的公子,一般人我是看不上的。” 白素锦忙道:“姑娘,放心,我那里的公子都是要才有才,要貌有貌的,你跟着我去看看就知道了,若是有中意的,我便让那公子去你家提亲,就算不中意,见上一见,对你又没损失。” 姑娘觉得白素锦这话说的在理,便跟着白素锦一径到了红娘铺。 紫鹃和郭逸风见白素锦真就把人拉来了,不由得在内心深深感慨白素锦脸皮之厚。等到这姑娘落了座,白素锦才盘问起姑娘的家世来。 原来,这姑娘名叫柳巧蝶,年方二八,是一个商人之女,父亲以经营药材为生。因着母亲过世的早,父亲又续了弦,继母很争气的生了一个儿子,所以父亲一心只在继母弟弟身上,对她也疏于管教。到了如今,她已到婚嫁年纪,家中竟无人过问操持。她又不好意思开口直说,正好遇到白素锦,只得亲自找意中人了。 白素锦听了这番话,却是喜道:“这就对了,你爹和你后娘不管也是好事,你自己寻一个如意郎君,总比你爹和你后娘随便安排一个人,就把你嫁出去的好。” 紫鹃听白素锦这话实在有失水准,轻轻的推了白素锦一下。白素锦以为紫鹃是想让自己趁热打铁,连忙对紫鹃说:“去请刘公子来。” 紫鹃瞧着柳巧蝶还算清秀,虽然心中认定柳巧蝶与刘世松绝无可能,但还是遵从了白素锦的话,去叫刘世松前来。 刘世松哪里肯来,竟然认为柳巧蝶应该主动去见他,自己一个读书人,主动来见一个商人之女,简直是自降身份。好在刘大娘说话有些分量,连喊带劝的逼着刘世松过来了。 既然二人见了面,少不得就要说话,刘世松瞧着柳巧蝶面貌清秀,体态婀娜,心里还算有几分中意,便开口问道:“你可知三从四德?” 柳巧蝶眨了眨眼,三从四德,好像没人教过她啊!不禁回问道:“三从四德是个什么东西,既然里面有葱,是不是一道菜啊,好吃吗?” 此语一出,刘世松脸色瞬间变黑,其他人却都忍不住笑出声来。白素锦及时科普道:“三从四德不是一道菜,是一种规矩,就是说,你要是嫁给了一个男人,这个男人就要对你绝对的听从,顺从,服从。如果他胆敢不从,你可以让他死的很难看。” 柳巧蝶连连点头,说:“原来是这个意思,我懂了,这个规矩好,我一定好好把它学会。” 刘世松听白素锦如此曲解三从四德的本意,气的就要拂袖而去,结果柳巧蝶接下来的一句话,直接让他差点吐血。只听柳巧蝶淡定地说:“你站起来是要走吗?我知道了,你是不是觉得自己长的不好看,就算对我三从四德,我也看不上你。你这样想就对了,我也觉得你配不上我。其实在你来之前,我已经看中一个人了。” 刘世松觉得自己受到了侮辱,本来是自己看不上柳巧蝶,打算离开的。没想到,此刻竟变成了柳巧蝶看不上他,是他自觉配不上柳巧蝶而离开。如果这话传了出去,岂不是丢尽了脸面,本着一颗好强之心,刘世松又坐了下来。 “敢问姑娘,不知你看中了何人,我竟比不上?” 柳巧蝶用手指向郭逸风,含羞带怯道:“就是这位公子,我来红娘铺一眼就相中他了,只要这位公子愿意,哪怕让我对他三从四德,为他洗衣做饭,我都是愿意的。” 刘世松沉着脸说:“你一个姑娘家,竟然当着这么多人的面,说出这种话,真是不知羞耻。” 郭逸风也连声道:“姑娘,你可想清楚了,我只是铺子里一个打杂的,你跟着我,你父母是不会同意的,你还是不要胡思乱想了。” 柳巧蝶满不在乎地说:“同不同意又如何,他们又没管过我,只要你同意了就行,如果他们实在不同意,那我们俩就私奔吧。” 白素锦听这话实在是好笑,柳巧蝶也太花痴了吧,见到个长得好看的男人就要私奔,这智商,这情商也是没谁了! 刘世松见柳巧蝶宁可和铺子里的打杂工私奔也看不上自己,更觉得受到了侮辱,不禁大声道:“姑娘,你的举止怎么能这么轻浮,怎么可以随随便便就跟一个陌生男人私奔呢。是,他是长的好看,但好看能当饭吃吗,你跟了他,他自己养活自己都是问题,拿什么养活你?” 柳巧蝶一脸无辜的看向刘世松,缓缓地说:“那我不跟他,我跟你,你拿什么养活我?” 刘世松脱口而出道:“旁边客栈就是我家开的,一年收入不少钱呢,你跟了我,总比跟着这中看不中用的打杂穷小子要强上几分吧。” 柳巧蝶再次发问:“客栈是你家开的,那你在里面做什么,跑堂,还是打杂?” 刘世松颇感自豪道:“我爹是客栈老板,我当然什么也不用做,我现在每天一心只读圣贤书,只等明年春试时,考取功名,光宗耀祖。” 柳巧蝶不以为然地说:“原来你是个读书人,我想问问你,你若是考不中功名,又当如何?” 刘世松一副志比金坚的表情,慷慨激昂地说:“若是考不中,那就再考,人生数十载,总有一天能够考中的。” 柳巧蝶不屑道:“那你的意思是,在考中功名以前,你就一直白吃白喝,靠你的父母养活呗。说句不好听的,我要是跟了你,万一哪天你父母没了,你又是个书呆子,只会读书,不会经营客栈,以致生活窘困,到时候我跟着你喝西北风啊。” 白素锦内心暗暗叫好,她现在最是看不起那些装模作样的读书人,明明是啃老族,却装出一副醉心功名的嘴脸,考中了功名又能怎么样,还不都是一些负心汉。 刘世松被一顿抢白,竟然觉得柳巧蝶的话不无道理,自己已经参试三年,却连个秀才都没有考中。眼下确实可以靠父母养活自己,可是自己一旦成家,难不成也要让父母养活自己的媳妇,或者说,靠媳妇挣钱养家,自己依旧每天读书,做着高中状元的美梦? 白素锦看着刘世松纠结的表情,心里有了主意。 第六章 看对上眼 柳巧蝶继续道:“我选择夫婿,眼光并不高,只要长得英俊,身材高大,略有些谋生本事就可以了,只可惜,这几样你一样都没有。” 白素锦不禁心下感叹,敢情这姑娘是外貌协会的,看来长得好看确实有些用,凭借一张帅气的小白脸,就能成功获取姑娘的芳心。 这样想着,白素锦拉过郭逸风,一脸堆笑道:“巧蝶姑娘,既然你看上了我铺子里的伙计,你就把他领走吧,若是见了你父母,好事成了,你就付我五两银子,就算不成,你们也可以私奔,总之,你们一定会在一起的。巧蝶姑娘,付银吧。” 郭逸风一脸黑线,觉得白素锦说这话,再直白一些就是“卖帅哥了,卖帅哥了,五两银子一个,五两银子你买不了吃亏,五两银子你买不了上当,五两银子就能领回家,既可么么哒,又可,额,你懂得。” 还没等郭逸风据理力争,严厉谴责白素锦的不良行为时,柳巧蝶已经悠悠开口道:“老板娘,五两银子也太多了吧,要不,你给我打个折,二两银子怎么样?” 郭逸风控制不住了,没好气道:“你们俩在干什么,我是人,不是货,怎么能随便卖来卖去,还有,我相貌堂堂,一表人才,难道就值五两银子?” 这时,刘世松忍不住开口道:“喂,我还在这儿坐着呢,你们就这样无视我的存在,这样好吗?是我来这儿相亲,不是来这儿看别人相亲,老板娘,你不想说点什么吗?” 白素锦哦了一声,反问道:“刘公子,那你认为我该说什么呢,姑娘你也见了,你们彼此又看不上对方,既然你们俩没有缘分,那我给巧蝶姑娘另说一门亲事,与你何碍?” 刘世松听了这话,强自镇定道:“谁说我看不上巧蝶姑娘了,其实我进门就相中了巧蝶姑娘,本来我和巧蝶姑娘是情投意合的,结果你店里的伙计仗着自己英俊,横刀夺爱,而你利欲熏心,一心图财,差点引得巧蝶姑娘误入歧途,我绝不能眼见巧蝶姑娘跳入火坑。” 这样说着,刘世松又一把拉过柳巧蝶,缓声道:“巧蝶,你不要被那伙计的英俊面貌所欺骗,长的帅的男人都是花心的,没一个好东西。只有像我这样质朴的人,才会真正对你好,你说得对,我不该一心读书,靠父母养活,从今以后,我要学习经营客栈。我喜欢你,赶明我就去你家提亲,你愿意吗?” 郭逸风早就听得愤愤不平了,试想,一个人平白无故被戴上“花心汉横刀夺爱”的帽子,怎么能有好脸色。当下就想理论,却被白素锦一个眼神顶了回去,一气之下去了后院,眼不见心不烦。 不得不说,白素锦的心理素质不是一般的好,都被人说成利欲熏心,一心图财的**了,却是脸色如常,镇定自若,悠悠开口道:“巧蝶姑娘,你可要想清楚了再说,此事关系你一生的姻缘,切不可随意许诺。” 柳巧蝶定定的看着刘世松,淡淡道:“其实你长的吧,倒也不是一无是处,勉强也能看的过去,如果你以后一心经商,也能养活我,只是,你说你喜欢我,那你喜欢我哪里啊。” 此话一出,刘世松陷入了沉思。是啊,自己不是眼光甚高吗,怎么会喜欢一个连三从四德都不知道的女子,而且还很傻很天真,不过,自己好像确实就是喜欢她啊! 想到这里,刘世松颇有无奈地说:“我也说不清喜欢你哪里,但我就是喜欢,你喜欢我吗?” 一直在一旁默默看着的紫鹃也不由得震惊了,天啊,这还是刘世松吗?当初,他说的那些苛刻条件,怎么现在一样也不说了呢。想了一想,紫鹃猜测,或许像刘世松这种**的男人虽然表面上自作清高,其实心里喜欢的就是那种很傻很天真的姑娘。因为在这种姑娘面前,他会有一种成就感,他的大男子主义也可以得到尽情的展示。 柳巧蝶一听这话,顿时心花怒放,作为一个养在深闺人不识的小姑娘,突然被人表白,任谁也不会不高兴,况且亲爹不疼,后娘不爱,自己缺爱严重。捡不到大帅哥,捡个小帅哥也不错,而且有了这样的心思,更觉得刘世松好像也有点帅,当即便道:“我好像也有点喜欢你,这样吧,你一会儿就去我家提亲吧。” 在一旁看着的白素锦惊的张大嘴巴,这,这恋爱,开展的也太神速了吧,前一分钟还互相看不上,后一分钟就彼此喜欢,而且还要马上谈婚论嫁。等一等,姑娘,你的矜持在哪里? 这姑娘从小缺爱,以致神经不正常,还有情可原,没想到刘世松竟然就顺坡下驴,像是被人下了迷魂药一般,当即表示:“好,一会儿,我回去就跟父母提及此事,就让老板娘送你回去,顺便提了亲,如果伯父伯母同意的话,那我与姑娘就择日成婚。” 白素锦拼命摇了摇头,没有水珠溅出来,看来自己的脑子是正常的,没有进水。这古人结婚效率也太高了吧,刚见了一面,彼此对了眼,就能谈婚论嫁。 不行,自己绝对不能眼见如此啊。自己作为一名红娘,一定要对双方负责,可不能随随便便就促成婚事,万一婚后,刘世松又犯了自视清高的毛病,那可怜天真的巧蝶姑娘说不定要日日被数落不懂规矩。 最最没想到的事情还在后面,当白素锦将柳巧蝶送回家时,可巧柳父柳母都在。既然受人之托,只能忠人之事,白素锦便代刘公子向柳父柳母提亲。柳父柳母只略略问了问刘世松的家世品性,又知柳巧蝶与刘世松已经见过了面,彼此还算中意,竟然直接定了婚期。 当事人同意,当事人父母也同意,那自己这个红娘好像也没什么可说的了,再说了,自己的职责不就是跑媒拉纤,促成姻缘吗。只是从始至终,自己好像都没怎么使劲,这门婚事怎么就稀里糊涂的成了呢? 第七章 顾婉月 “夫人,刚才我上街可听说了,大家都在盛传你是做媒的一把好手,竟然把那么难搞定的刘公子搞定了。”紫鹃高兴地说,“估计在这件事的影响下,咱们红娘铺就要兴盛起来了。” 白素锦听了这话,脸上却隐隐有几分担忧,疑虑道:“成是好成,只是婚后生活什么样,我可就不得而知了,不过照我的判断,说不定他俩以后能成一对欢喜冤家呢。” 二人正说着,只见门外走来两人,看样子,是一个丫环和一位小姐,丫环相貌平平,小姐倒是容颜姣好,举止大方,笑意盈盈的问道:“请问,这里谁是红娘铺的掌柜?” 白素锦看这姑娘的样子,估摸着是来托自己寻找意中人的,赶紧站起身来,笑着迎了上去,亲切地说:“我就是老板娘,不知姑娘来此有何贵干?” “我叫顾婉月,是知府的女儿,来此请夫人说媒。” 白素锦赶紧让顾婉月坐下,又吩咐紫鹃沏茶,热情地说:“原来你是知府的女儿,怪不得有着浑然天成的气质,不知小姐想托我寻一个什么样的人?” 这时,郭逸风从后院穿堂过来,见前堂来了客人,也不避讳,与顾婉月随意招呼后,就向白素锦道:“夫人,给我点钱,我要去买菜。” 顾婉月忍不住咯咯笑出声来,打趣道:“老板娘管的也太严厉了些,既有这么俊俏的夫君,自然心里会担心些,但是不让夫君手里拿一分钱,也未免太过苛刻了。” 郭逸风沉着脸道:“小姐会错意了,我是店里打杂的,与老板娘并非夫妻,再说,小姐觉得我和老板娘哪里相配呢?” 顾婉月眼光掠过二人,笑道:“也是,你长得这么英俊,只怕有的是小丫头喜欢你呢,老板娘与你,确实是……”话及至此,顾婉月停顿下来,再说下去,只怕老板娘要生气了呢。 白素锦只装作没听见顾婉月的话,拿出一粒碎银,挥了挥手,便打发郭逸风去买菜了。然后继续镇定自若地说:“请问小姐想找一个什么样的男子呢,依着小姐的身份,一般人家可是配不上小姐的。” 顾婉月还没说话,身边的丫环却是抢先开口道:“老板娘说话倒是在理,只可惜我们小姐一门心思的要往平常人家里头钻呢。” 顾婉月瞥了丫环一眼,嗔怪道:“你这妮子,越来越不像话了,看我回去不打你。” 白素锦听着这话,猜测着顾婉月已经有了喜欢的男子,只是这男子应该出身卑微,所以连身边的丫环都觉得她明珠暗投,忍不住为她打抱不平。 顾婉月悠悠开口道:“事情是这样的,我已经有了意中人,他叫罗辰,文才是极好的,我爹请他住在府上一心教授弟弟的课业,同在府中,我们难免就会碰面,接触时间久了,我发觉自己与他情意相投,便向爹爹表明,我想嫁与罗辰。结果爹爹死活不同意,还将罗辰赶了出去。我听得您最会说媒,还请老板娘相助,若是能劝服我爹爹,婉月必当重谢。” 又是一出富家千金爱上穷书生的俗套故事啊,按照言情小说的基本套路,一般富家千金爱上穷书生后,富家千金的爹妈肯定是极力反对啊,而且俩人中间肯定要经历重重磨难啊,最后的结局肯定是在一起啊! 但是,自从白素锦被渣男李承泽深深伤害之后,就对文人有了很深的偏见。故而,在心底对这样的爱情并不看好。 白素锦淡淡问道:“小姐可想清楚了,若是你一心爱慕那位叫罗辰的公子,而你的父亲就是死活不同意你们在一起,你又当如何?” 顾婉月几乎不假思索道:“我这一生非罗辰不嫁,若是爹爹执意不肯,那我宁死也是不会嫁给旁人的,相信罗辰和我也是一样的心思。” 白素锦不以为然,非常理智地劝道:“小姐出身官宦世家,想必读了许多书,也知道许多戏本。西汉卓文君与司马相如的故事流传至今,人人称颂,也有戏本上王宝钏与薛平贵的故事,不知姑娘怎么看?” 顾婉月郑重了神色,一脸正色道:“她们皆是忠于爱情的刚烈女子,为了爱情,甘愿放弃富贵荣华,她们正是我要效仿的榜样。” 白素锦冷笑几声,看向顾婉月,心道:这世上,不管现代还是古代,总会有沉迷于虚幻爱情,不能自拔的女人啊! 顾婉月疑惑问道:“老板娘,你笑什么?” 白素锦坦言道:“我笑小姐被这些爱情故事的表面所迷惑,丧失了内心的判断能力。卓文君是富商之女,抛却富贵,跟着司马相如当垆卖酒,结果司马相如一朝得到朝廷重用,就起了休妻的念头,若非卓文君字字泣泪的《白头吟》,只怕最终也只能落得个弃妇的下场。” 顾婉月听了这话,沉思半晌,又道:“话也不能这么说,天下总有值得托付终身的好男儿,就像王宝钏,苦守寒窑十八载,薛平贵也没有变心,最终王宝钏苦尽甘来,当上了皇后。” 白素锦撇了撇嘴,不以为然道:“那薛平贵到西凉,当驸马,与代战公主恩恩爱爱的时候,可曾想起过在寒窑里苦守的王宝钏,整整十八年啊,女人的一生有几个十八年啊,纵使薛平贵后来出于良心不安,让王宝钏当上了皇后,可是当初的情意早就不复存在了。” 顾婉月脸色微变,却是强自坚定道:“不管怎么样,我相信罗辰不会负我,他跟我说过,他爱我,今生非我不娶,我也跟他说过,如果我爹娘不同意我们在一起,我就以死相逼。” 白素锦看过太多的言情小说,对此类的桥段早已屡见不鲜,只是这些话,真真切切的由一个饱读诗书,熟知礼法的官家小姐口中说出来,未免还是有些惊讶。 “小姐,红娘铺对每一个客人都要认真负责,只想为各位公子小姐找到真正值得相守一生的人。你既然如此相信罗公子,那不如由我试探一番,倘若罗公子对你确实真心实意,痴心不悔,我一定能劝服令尊,让他同意你们的婚事。” “试探?”顾婉月自信地笑道:“罗辰对我真心实意,根本用不着试探,我相信他。” 一旁的丫环及时开口道:“小姐,老板娘说的也有些道理,倘若在试探之下,罗公子仍旧对小姐一往情深,那小姐也算选对了人,倘若试探之下,罗公子变了心,也能让小姐早日迷途知返。” 一番话说的顾婉月意念有些松动,想了一想,便问道:“如何试探?” 第八章 谋划 白素锦侧头向顾婉月嘀咕几句,顾婉月抬头看了看紫鹃,眉头微皱。 紫鹃正不知何意,恰好郭逸风买菜回来,顾婉月又用疑惑的眼神看向郭逸风。郭逸风看看自己的衣服,并非衣衫不整,虽然手里拿着一把青菜,但姿态也不是很难看,便忍不住开口道:“小姐,你为何这样看着我?” 白素锦微微一笑,方道:“不用着急,刚才我与顾小姐商量了一件事情,需要你们的协助,可能是顾小姐对你们的演技有所疑虑,所以才这样看着你们。一会儿,我会把这件事情详细说与你们的。” 时近中午,顾婉月也知道白素锦要做饭了,何况事情已经议定,总不好继续再待下去,只道:“如此就多谢老板娘了,只是老板娘口口声声说着文人没一个好东西,罗辰很可能是负心汉,那我想问问老板娘,倘若罗辰在你们的圈套之下,仍不变心,又当如何?” 白素锦略一思索,便道:“若罗辰真如焦仲卿那等痴心不悔之人,我也为小姐高兴,必定会全力以赴,撮合这门亲事。倘若罗辰在名利引.诱之下,一改初心,我为小姐识清人的本质,小姐更应重重答谢与我。” 顾婉月嫣然一笑,方道:“只怕老板娘的一番算计终究是徒劳,罗公子的为人,我是信得过的,我们既有了相守一生的约定,罗公子又怎会为了浮名虚利轻易更改。” 白素锦淡淡道:“是否更改,试过就知。” 等到顾婉月离开红娘铺,郭逸风和紫鹃都忍不住质问白素锦要他们做什么。白素锦仍旧是一副淡然的模样,随意道:“让你们体验体验皇亲国戚的感觉。” 郭逸风微微皱眉,不禁问道:“夫人此话何意?” 白素锦一个白眼飞了过去,忍不住道:“我还没找你算账,你不是一直都叫我老板娘的吗,怎么今天改了称呼,还故意当着客人的面说出来,弄得客人误会,差点害我贞洁不保。” 郭逸风撇了撇嘴,不以为然道:“他们都叫你夫人,为了表示亲近,我也叫你夫人怎么了,我就叫,夫人,夫人,夫人。再说了,我还没娶过亲,夫人都嫁过一次人了,若是别人误会,也是我贞洁不保,夫人担心什么。” “你,你……”白素锦心中气闷,真没想到,郭逸风竟然是个无赖,说出这样的话。好在白素锦天生乐观,自我调节能力较高,也懒得理会。 “一会儿,你换身行头,作为一个王爷,穿着要高贵一些才好。”白素锦话一出口,郭逸风就睁大了眼睛问:“你,你什么时候知道的?” 白素锦朝郭逸风白了一眼,随意道:“知道什么,我是说,我让你装作一个王爷,去试探试探那个叫罗辰的是不是真心喜欢顾小姐。” 郭逸风一时没反应过来,用非常奇怪的眼神看向白素锦,不可置信的问道:“就算我玉树临风,风流倜傥,可我毕竟是个男人,而且没有怪癖,你,你让我装作一个王爷,去,去试探一个男人,这,这……” 白素锦歪着头看了看郭逸风,无奈道:“小哥,你的思想纯洁一些好吗,我才说了一句试探,你就想到那里去了。我的意思是你装作王爷,向那罗辰抛出名利的诱.惑,看他是否上钩?” 一旁的紫鹃忍不住插话道:“夫人,那我呢,你刚才不是说,这里头还有我的事吗,我演什么啊?” 白素锦脱口而出道:“你就演王爷的义妹。” 紫鹃点了点头,又疑问道:“那,那夫人演什么呢?” 白素锦抚额叹道:“额,这个,我演你的随身丫环。” 紫鹃惊的张大了嘴,难以置信道:“夫人的意思是,你让我做小姐,以后你当丫环伺候我?”顿了一顿,又道:“对了,还有一个问题,我既然有了贴身丫环,那,扮演王爷的小郭也该有一个贴身随从吧,这个,怎么解决?” “也是啊,从哪里雇佣一个临时随从呢,要不然,我们去大街上拉一个乞丐过来好了。” 郭逸风被白素锦的脑洞彻底震住了,忍不住反驳道:“夫人的想法也太,太惊奇了些,就算拉一个乞丐过来,给他换上一身干净衣服,可他的举手投足,也不会有半分贵气。再说了,既是伺候王爷的人,必定一言一行都合规合矩,这些,乞丐能做到吗?” “那,那怎么办,要不,我们拜托顾小姐,让她挑一个知府中人送过来,在知府做事的,总会懂得许多规矩吧。”紫鹃不失时机的提出这个自认为很巧妙的建议。 白素锦和郭逸风不约而同的向紫鹃投出鄙视的目光,白素锦微微一笑,随即冷下脸来,叹道:“你脑子里都在想些什么,你没听顾小姐说吗,罗辰在知府里做过一段时间教书先生,那他肯定认识知府里的许多下人,就算没什么交流,抬头不见低头见的,样子也该熟悉吧。让知府的下人充当王爷的随从,简直是在作死。” 紫鹃自悔失言,忙道:“我也是没想到这么多吗,既然此法不可行,那就换一个呗。” 郭逸风眼见二人出的主意一个比一个糟糕,想到了李全,反正他就是自己的贴身侍从,正好真戏假做,于是开口道:“我倒是想起一个人,此人是我朋友,起先我还是富家公子时,曾救助过他,他在大户人家做事,也算和我有些交情,就在附近居住,请他来假装我的随从倒是可行。” 白素锦听了这话,冷哼一声,嘲笑道:“真是好朋友啊,那你当初落难时,都混的快要睡大街了,又是饥寒交迫,又是大诉苦水的让我留下你的时候,怎么不曾听你说过你在这附近还有个朋友,而且你这个朋友好像一次也没来看过你,这会子,你到想起他来了。” 郭逸风真是没想到白素锦的分析洞察能力如此之好,只得自圆其说道:“夫人,我这个朋友也有他的难处,他也只是个下人。当初丢了钱袋后,我怕跟他说了,他会因为没有更好的办法帮助我而惭愧,所以我便没有说。如今我在店里吃住不愁了,也能和他说了。” 白素锦本来也是随便说说,对郭逸风的回答也不甚在意,只说:“既然是这样,那么你就去劝说你这个朋友吧。” 紫鹃见白素锦说了半天,也扯不到正题上,催促道:“夫人,你就别说这些没用的了,赶紧告诉我们,你要我装作王爷义妹具体干什么啊,这个试探计划具体内容是什么啊?” 第九章 争执 白素锦慢慢悠悠的说出了整个计划,郭逸风和紫鹃恍然大悟道:“原来是这样。” 几个人说了这半天话,也觉得腹中饥饿感增加不少,难得白素锦说:“今天我下厨,你们好好歇一歇,等着吃现成饭吧。” 郭逸风欢喜道:“夫人还会下厨,真是难得,我竟从没见过,来了这些日子,都是我和紫鹃一起下厨,我还以为夫人不会做饭呢。” 白素锦瞟了郭逸风一眼,忿忿道:“郭逸风,你这是什么话,什么叫我不会做饭,当初你姐夫还在的时候,哪天不是我做饭。以前我靠卖烧饼赚钱,烧饼做的更是一绝。我不会做饭?真是天大的笑话。” 郭逸风调侃道:“哎呀,可了不得,咱这跑媒拉纤的老板娘,原来还是个烧饼东施啊。” 烧饼东施?白素锦狠狠的瞪了郭逸风一眼,怪不得长得这么帅,还没有老婆,一方面固然是落难富少不如狗的缘故,另一方面,就凭他强大的毒舌吐槽能力,谁和他交往谁得气死。幸亏自己宽容大度,懒得和他这种金玉其外败絮其中的贱男计较。 要是换作在别的门市干活,他敢这么嚣张吗?估计早就被开除八回了。看来做人实在是不能太好,好到连员工都敢当面嘲讽了,这可不行。这样发展下去,我老板娘威严何在? “郭逸风,那我是烧饼东施,你又是个什么东西。你也不看看自己的手艺,每次你给紫鹃帮忙做饭的时候,帮了多少倒忙。糖拌西红柿,你差点弄成盐拌西红柿;包饺子让你调馅,又不是炒菜,你往里面放那么多酱油做什么;最奇葩的是,让你烧水,你竟然能把水烧干,还腆着脸问,冒了这半天热气了,水应该烧开了吧。” 紫鹃在一旁忍不住笑出了声,郭逸风脸色有些不好看,辩解道:“我以前又没做过这些事情,再说了,做饭本来就是女人们该做的事,我一个男人,做这样的事,大材小用。” 白素锦哼了一声,忍不住道:“大材小用?小哥,你的大材在哪呢,小用的事都做不好,你居然还在说大材。还有,你凭什么说,做饭是女人该干的事,你以前也算富家公子,去过不少酒楼吧,那些酒楼的厨师们,好像大多都是男的吧!” “行了行了,你们不饿我都饿了,夫人,别和小郭争辩了,我们去做饭吧。”紫鹃劝道。 白素锦冷眼看着郭逸风,却是温和笑道:“紫鹃,我改主意了,今天,咱俩出去吃饭。”顿了一顿,迎着郭逸风不解的目光,继续用非常友好的语气道:“小哥,至于你嘛,自己做饭吧,我倒要看看,没有紫鹃帮你,你自己做出的饭,能不能让自己咽的下去。” 紫鹃拉了拉白素锦的衣角,轻声说:“夫人,这样不好吧,还是让小郭跟我们一起去吧。” 白素锦很是鄙视的看了紫鹃一眼,没好气道:“姑娘,我的好姑娘,你能不能有点理智,能不能不这么重色轻友,咱俩都是女的,他刚才嘲笑我是东施,你怎么一句打抱不平的话都没有,现在我让他自己做饭,你就舍不得了,真没想到,窝里出了叛徒。” 紫鹃连忙辩解道:“夫人误会了,我,我只是担心,他在厨房笨手笨脚的,万一咱俩出去吃饭,他一个人做饭,一个不小心把厨房烧了怎么办?” 白素锦冷笑道:“哎哟我去,小妮子,你还担心他把厨房烧了,拿这鬼话骗谁呢,别以为我不知道你的心思,他既笨手笨脚,你怎么每天还把他拽到厨房帮忙,而且净帮倒忙。” 紫鹃羞红了脸,小声道:“夫人说什么呢,我可没听明白。” 郭逸风倒是一个不拘小节的人,一脸无谓道:“夫人,当着我的面,就别明里暗里的了,你当谁听不出来啊,人家紫鹃瞧着我长得一表人才,喜欢我,愿意和我在一起干活,好像没碍着夫人什么事吧,夫人这么生气做什么,难不成你也喜欢我,吃醋啊?” 不可救药!不可救药有没有?当初一时心软,把他招进来,就是一个天大的错误。这个郭逸风,除了长得好看,真是百无一用,外加上还老嘲讽自己,就是一个欠扁的贱男。还有紫鹃这个小妮子,被美色.诱惑,也极力的维护他。自己招人不慎,招人不慎啊! 当下,白素锦已经不想再理会郭逸风了,拉着紫鹃的手就往外走。紫鹃被郭逸风挑明心中所想,更是觉得羞赧不已,一径跟着白素锦出去了。 “自己做饭?你以为你不给我钱,我就没钱出去吃饭了,你们出去吃饭,我也去。”郭逸风一边喃喃自语着,一边关了红娘铺的门。 白素锦和紫鹃照例去了刘记客栈,刘大娘见了白素锦,脸上笑出了花,亲自过来接待,还特特请到了雅间。白素锦自知是因为,自己把刘世松棘手的婚事解决了的缘故。也不客气,和紫鹃就坦然的走进了雅间。 刘大娘让店小二端上来四菜一汤,并亲自作陪。等到几人坐定,刘大娘笑道:“白夫人,真没想到,你年纪虽轻,却是做媒的一把好手,把我的心病总算解决了。” 白素锦客套道:“我既然当了这红娘,不过是尽了红娘的本分罢了。” 一番客套过后,刘大娘便直奔主题,开口道:“好不容易我儿子有了看上眼的姑娘,我打心眼里高兴,只是婚期虽然定下,但是彩礼钱,那姑娘家里可曾有了明数。” 白素锦也是第一次做媒,一时也没想到里面的许多讲究,见刘大娘相问,才想起来柳巧蝶家里的人好像并未向她提及彩礼,是柳家疏忽,还是十里八乡的,这一片彩礼早有定数? 想到此处,白素锦便道:“按照以往的惯例,别家彩礼都是多少银钱,到了你这里应该也大差不了多少,回头我再问问,给你个准信。” 刘大娘应了一声,又道:“白夫人为我儿子操心劳力,说成婚事,我也实在过意不去,这是一点心意,还请白夫人收下。”说着便从袖里拿出一两碎银,递给了白素锦。 白素锦认为这是自己应得的酬劳,也不推辞,直接伸手接了过来,又及时推销道:“既然公子成婚,少不得要用到许多婚庆用品,我想着,刘大娘也该及时准备了。” 刘大娘开了客栈多年,早就练就了察言观色、听音识曲的本事,听白素锦这么一说,顿时心下明了,忙道:“正是这话,我还正想托白夫人帮我把婚庆用品购置齐全呢,如此就请白夫人多费心了。” 郭逸风出门之后,便和白素锦背道而驰,走了不过百米,就听到有人在他背后喊了一声“公子”。郭逸风回头一看,果然是他。 第十章 李全 “李全,果然是你,你倒是无时无刻的关注着我,我才一出门,你就跟着了。” 李全走近前来,听了这话,叹了口气,才说:“公子这些日子辛苦了,她们也太过分了些,我瞧着,公子您竟然亲自去买菜,您这金尊玉贵的身体,怎么能受如此折辱。依着小的意思,还是尽快离开红娘铺,回京城吧,在这里逗留的时间也不短了。” 郭逸风左右看了看,见无人注意他们,放缓语气道:“我一时半会的是走不了了,大街上,不是说话的地方,走,我们去饭馆吃饭,正好我有事跟你说。” 李全颇具无奈,只得跟着郭逸风进了一家饭馆。 “二位客官,要点什么?”店小二迎了上来,笑问道。 郭逸风整了整衣衫,贵气十足地问道:“店里可有雅间?” 店小二抬头掠过郭逸风,心道:这小子样貌倒是不错,只是衣着普通,看样子也不像是个有钱人。又看了看跟在他身后的李全,更觉得李全俯首帖耳,一看就是个下人模样,但穿着却与郭逸风大差不了多少。因此,店小二本着以貌取人的原则,便轻慢了许多,懒懒道:“二位客官可知,在雅间用饭,可是要另付八钱银子呢,二位客官身上可曾带了足够的银两?” 郭逸风还未接话,李全已经忍不住开口道:“你这跑堂的,说话也太没道理,我们是何等身份的人,别说八钱,八两银子,我们也付得起。” 郭逸风以目视意,让李全住嘴。李全恍然大悟,郭逸风身份高贵,又是布衣出行,自然想低调行事,自己这话,明显是在炫耀什么。 店小二倒是没有多想,不过细细观察郭逸风,言行举止,倒也有些风范,思忖着应该是个读书人。也是,读书人吗,一般都自视清高,又见李全对郭逸风颇具恭敬,想着也许是家境略好些的少爷简装出行,语气缓和道:“是小的一时嘴快,惹恼了二位客官,二位客官里边请。” 到了雅间,郭逸风点了几道名菜,便让店小二下去准备了。自己这些日子以来,天天吃那些青菜萝卜,早就腻烦了。白素锦这个抠门的铁公鸡,打着勤俭节约的名义,让自己干那么多活,还让自己像兔子一样去啃萝卜,也不说买只烤鸭犒劳自己,真是天下老板一般黑,老板娘更黑! 不过自己也是犯贱,白素锦这么苛刻的对待自己,自己居然还很愿意在她店里干活,这是为什么呢? 等菜端上来,郭逸风再也顾不得风度了,上来就开始大口吃肉。鱼香肉丝,宫爆鸡丁,酱肘子,自己多少天没吃过了,好容易逮着今天这个机会,可要好好解解馋才行。 李全又好笑又心疼的看着郭逸风狼吞虎咽,不禁叹道:“爷,您慢点吃,又没人跟您抢,以前在府里,您最厌烦这些菜了,现在却这么爱吃。唉,您在红娘铺受了多少委屈啊,您看您这些日子以来,都瘦了一圈,小的看了,都心疼的不得了。”一边说着,李全就要落下泪来。 郭逸风白了李全一眼,大声道:“李全,你够了啊,一个男儿家,哭哭啼啼的像什么话,不知道的,还以为我欺负你了呢。” 李全忙止住眼泪,喃喃道:“小的也是担心您啊,对了,刚才在街上,您说有事吩咐小的,什么事啊?” 郭逸风抹了抹嘴,便道:“事情是这样的,红娘铺出了一件事情,需要我来假装王爷,你当我的贴身随从。” 李全不明所以,迷惑的问道:“爷,您没糊涂吧,您假装王爷,让小的扮演随从?您本来就是王爷,我也就是您的贴身随从,这还用假装吗。对了,红娘铺不是以跑媒拉纤,卖婚庆用品为生吗,怎么好端端的要您假装王爷?” 郭逸风想着,不把事情交代清楚,李全是不会明白的。因而,便将顾婉月之事全盘托出。李全听了这一番话,才明白过来,自己在里面的角色,不过起到衬托作用,何况又是本色出演,再说还是自家主子的吩咐,自然只能说好。 想到此处,李全突然冒出了一个大胆的想法,便向郭逸风进言道:“爷,我突然想到一个法子,您看,我虽然是您的贴身侍从,但是您一天天的待在红娘铺里,我在外面,有心服侍您也是不能,不如您向老板娘说说,我也去红娘铺帮工,这样,我就能和您天天在一起了。” 郭逸风点了点头,笑着说:“这个主意不错,一会儿,我就把你带到红娘铺,无论如何,我也要想办法让你留下。你是不知道,老板娘奉行的是女尊男卑的原则,天天让我洗衣做饭,洒扫庭除,我哪里做过这些事情,做不好,她还要嘲笑讽刺。你来了,正好帮帮我。” “爷,您受苦了,咱不在她那里干了,咱回去吧!” “不行,你忘了我出来的目的是什么了吗?”郭逸风一脸正色道:“几个皇兄都是皇上赐婚,娶的都是面都没有见过一次的世家小姐,还没经历过风花雪月和诗情画意,就直接洞房花烛夜了,了无生趣。我此行出来,就是要自己找一个心仪的姑娘,体会一把心动的感觉,然后再把她娶进门,做我的王妃,这样才不算辜负了自己。” 李全忙笑道:“爷,您一表人才,风流倜傥,追求您的姑娘,只怕不在少数呢。” 郭逸风颇感得意道:“那是自然,前几日还有个姓柳的姑娘来铺子里相亲,当面就相中我了呢,那姑娘还真的是天真可爱,只是我没什么感觉。还有,在铺子里一起干活的那个丫头,也挺喜欢我的。对她,我也并不讨厌,只是没有那种心动的感觉。” 李全不无羡慕地说:“小的真是嫉妒爷呢,走到哪里,都有姑娘喜欢。小的上赶着追求人家姑娘,人家也不见得会喜欢呢。” 郭逸风笑道:“这话也不能这么说,你也太看不起自己了,正好,到了红娘铺,有了合适的姑娘,我可以帮你撮合撮合。” 李全点了点头。郭逸风吃饱喝足后,便起身道:“走吧,李全,去红娘铺,等你到了,计划就可以顺利实施了。” 第十一章 设局 等到郭逸风带着李全回到红娘铺,白素锦和紫鹃已经吃饭回来了,见到二人,白素锦还以为李全是郭逸风拉来的客人,忙上前道:“小郭,这位公子是你请过来的?”李全思忖着,自己来此是要留在店里的,所以对白素锦也有了几分恭敬,按照郭逸风之前的指示,上前行了一个拜手礼,笑道:“老板娘,我是郭公子的朋友,我叫李全,他来请我帮忙做他的随从。”白素锦听了这话,忍不住笑道:“郭公子?哈哈,你还真是把他当回事,还没演戏呢,就进戏了,他哪里称得上公子,我们都是直呼其名,或者喊他小郭,你既然是他朋友,更不用客套。”李全瞅了瞅郭逸风,虽然自家王爷用的是化名,但是让他直呼其名,李全还是有些疑虑的。郭逸风随意道:“你不用太拘谨了,虽然我救助过你,也曾经算是富家少爷,但此一时彼一时,如今我和你是一样身份的人,她们如何称呼我的,你也如何称呼便是了。”白素锦随口道:“我说刚才回来怎么不见你的人影,厨房里的菜也没动,紫鹃还以为你恼了我们,一气之下走了呢,原来你去李全那里了,亏了你回来了,要不紫鹃该埋怨我了呢。”紫鹃在旁听了这话,脸色微红,轻声嗔道:“夫人惯会取笑人,说的这都是什么话。”这时,李全见白素锦心情还算不错,忙趁机道:“夫人,我还有个不情之请,不知当说不当说。”白素锦瞅他一眼,沉声道:“不当说的话,就不要说了,最烦你们说这样的话,既然想说,直说便是,不知当说不当说的话,最后还不是都说出来了。”李全听得郭逸风说起白素锦行事泼辣,语言刻薄。本来还有所不信,不过此时初见白素锦,就被白素锦一顿抢白,也算是见识了。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李全只好诚恳道:“夫人,想必你也是知道的,我原来在大户人家做事,只是如今,我因不小心犯下错事,被大户人家打发出来,正愁没个去处。我听得郭,郭逸风说,夫人为人和善,菩萨心肠,对他极为照顾,他既这样说,那夫人必然是极好的人。我也想来夫人这里帮工,求夫人收留。”为人和善?菩萨心肠?白素锦听了这话,有些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自己都发现不了的美好品德,竟然被郭逸风挖掘出来了。不过,是个人都会喜欢被别人赞美,白素锦也不例外,虽然李全说的在她看来不尽不实,但还是欣喜道:“我看你也是个利落人,只是我这红娘铺店小活少,根本不需要添人,你还是再找一家大户人家做事吧。”李全与郭逸风做了短暂的目光交流,李全上前单膝跪地道:“夫人,我就是被大户人家赶出来的,实在不想再进这样的地方,还请夫人好心收留。我知道夫人是极好的人,必然不忍心拒绝我的恳求,哪怕只管吃管住,没有月钱,我也愿意留在此处,求夫人收留。”郭逸风也适时恳求道:“夫人一向热心,李全如今连个吃饭的地方都没有了,难道夫人连一口吃的都不想给李全吗?夫人,你就发发慈悲,留下李全吧。”紫鹃也赶紧劝道:“是啊,夫人,李全既是小郭的朋友,也不算外人,你就留下他吧。再说,他又是在大户人家做过事的,留下他,也能帮上店里许多忙。”话既说到这个份上,白素锦若是再严词拒绝,实在说不过去,只得道:“你这是干吗,男儿膝下有黄金,快快起来,我留下你就是了。”既然人员已经齐全,几个人围坐在杨木圆桌旁,白素锦便开始了“试探会议”。白素锦率先开口道:“大家都知道了,前几日知府之女顾婉月来了铺子里,想要让我劝说知府大人,成全她和教书先生罗辰的婚事。这件事情很是棘手啊,我是被读书人抛弃过的女人,对那些虚情假意的读书人深恨不已,所以本着对顾小姐负责的原则,我想出了一个计划,来试探罗辰的真心,若二人真是郎有情妾有意,我便成全他们。若是罗辰并非良人,我也算帮了顾小姐一个大忙,没让她错付了终身。”紫鹃温和道:“夫人辛苦了,为了顾小姐的婚事,这几日,夫人一直在精心筹谋,如今终于要实施计划了,大家一定要全力配合夫人啊。”郭逸风和李全都道:“一切听夫人安排。”白素锦环视几人一眼,方道:“一会儿,我拿些银子出来,给你们几人买身体面的行头,虽然只是逢场作戏,但也要尽量做到没有破绽,衣着太过普通,惹人生疑。这件事就由李全负责,你以前毕竟在大户人家做过事,对富家少爷小姐的穿着理当更为了解。”李全连连点头应是,白素锦继续道:“顾小姐已经跟我说过那罗辰的具体情况,这几日,知府大人也留了心,不让顾小姐出门,罗辰倒是去了知府几次,可能得了知府的授意,每次连大门都没进,就被看门的小厮冷言冷语的挡了回去。”郭逸风问道:“既是这样,罗辰现在心中应该很难受吧,我听说,但凡遇见这样的事,一般男儿都会借酒消愁,罗辰也不例外吧!”白素锦嗯了一声,便道:“郭逸风,你说的倒还真是,不错,我已打探清楚,罗辰近几日常常一个人在小酒馆酩酊大醉,所以,我们就要从小酒馆入手。”李全插嘴道:“夫人的意思是说,让我们去罗辰经常去的小酒馆,假装偶遇,然后亮明我们的身份,施以名利的诱惑,让他放弃顾小姐,从而试探罗辰是否真心?”白素锦颇为赞赏的看了李全一眼,笑道:“你说的不错,我的确是这个意思,只是作为一个王爷,就算打着爱才的名义,对罗辰施以名利,但是生硬的说,让他放弃顾小姐,实在是没有理由。所以,这时候,就需要紫鹃和我出场了。”接着,白素锦便向几人详细的介绍了整个计划,如何接近罗辰,如何试探罗辰,每一步都计划的天衣无缝。末了,白素锦长舒一口气,笑道:“明天开始行动,大家要努力啊!”当然,此时的罗辰并不知道,一场精心策划的迷局,即将在他身上展开。 第十二章 罗辰 “老板,再拿一壶酒来。” 喊话的人正是罗辰,此时他正在一个小酒馆独饮,因着连喝了十几杯酒呛得咳了几声,脸色也有些红晕。桌子上虽放着几碟小菜,然而并没怎么动过。 酒馆老板瞧了罗辰一眼,轻微的叹了口气,将酒放上桌子,终是忍不住劝道:“客官,有道是一醉解千愁,可是遇着难事,醉一次纾解纾解苦闷也就罢了,你来了这几天了,每次必定要大醉而归。我想客官还是应该想法子解决难事,天天借酒消愁,终归不是常法。” 罗辰听了这话,醉眼朦胧的看了老板一眼,叹道:“如果有法子解决,我又何必在这里喝酒,都是我没用,我最喜欢的姑娘却不能和我在一起,我没用,我没用啊!” 罗辰本就有了几分醉意,此时想到自己和顾婉月不能相见之苦,更觉难受,竟是流下泪来。 这时,一道清亮的嗓音传来“看公子模样俊俏,想必是个读书人,一个读书人,理当以考取功名,报效朝廷为大志,如今公子却为了一个女子沉郁自伤,实在不值。公子既有这喝酒的功夫,还不如多读些圣贤之书,到时金榜题名,光耀门楣,岂不比现在每日喝酒更实在些。” 罗辰向旁边桌子上看了过来,说话的是一个风流倜傥的俊俏男子,一身宝蓝色长衫,颇具大家风范。再看他旁边,坐着一个随从模样的人,看上去对他十分恭敬。不由心内揣测,这位公子应该出身不低,至少也该是富贵人家的子弟。 这位公子自然就是郭逸风,他和李全二人算好了罗辰来这家酒馆的时辰,提前一步赶了过来,然后装作无意中听到罗辰与老板的对话,从而趁机与罗辰搭话,开展计划。 罗辰既是文人,自然就有些文人的清高,越是家境一般的书生,对富家纨绔子弟,向来是毫无好感。不过,因着郭逸风相貌端正,说话又合情合理,罗辰才对他另眼相看。 “这位公子所言不错,但凡读书人,哪个不是盼着金榜题名,忠君报国的。只是公子不是我,自然不知道我内心的苦楚,公子只道我为了一女子沉郁自伤,可是,我们两情相悦,我那么的爱她,爱到深处,却不可得,怎能不伤?等到公子真正爱上一人,方知我此时的感受。” 罗辰一面说着,一面又灌下一杯酒,接着又用袖抹了抹眼泪。 郭逸风和李全走到罗辰的桌旁坐下,郭逸风故作不解道:“恕我冒昧,阁下既说与这女子两情相悦,不知阁下为何又说不可得,难道其中有什么隐情?”顿了一顿,郭逸风又道,“与阁下在此相识也是缘分,若是阁下不介意的话,可以说与我听,看我能否帮助阁下。” 这时,李全适时插嘴道:“是啊,这位公子,你有什么隐情尽管说出来,我们少爷最是热心肠,他若是决定帮你,此事也就成了一半。” 罗辰毕竟和郭逸风是初次见面,心中有所疑虑,但是见郭逸风言谈举止,颇具风范,想着他既然是富家子弟,说不定能帮上自己一把。出于病急乱投医的想法,罗辰将他与顾婉月之事简要的向郭逸风叙述了一番。 郭逸风一边听,一边做出唏嘘的表情,末了,还装出一副很感动的模样,文绉绉的吟了两句诗“两情若是久长时,又岂在朝朝暮暮。”叹了两声,郭逸风才继续道:“公子不必伤心,既然知府之女对你有意,只是知府从中阻拦,那我想办法,让知府同意这门婚事即可。” 罗辰叹了口气,方道:“看公子应该出身大户人家,只是知府大人毕竟是当地的父母官,便是富甲一方的大户,对知府也要礼让几分,知府若执意不肯,公子又能有什么法子?” 李全哼了一声,不无炫耀道:“你大概不知道我们少爷的厉害,只要我们少爷略略在知府面前提上一提,保证你能和他女儿成婚,也是你有缘碰见了我们少爷,才有了这等好事。” 郭逸风佯装嗔怒道:“李全,不得胡说,我告诉你多少次了,出门在外,要低调行事,说话不要过于张扬。下次,再露出这骄狂模样,你就不用跟着我了。” 李全赶紧低下了头,恭谨道:“小的一时嘴快,竟忘了少爷的吩咐,求少爷恕罪。” 主仆二人一唱一和,让罗辰不禁心中起疑,二人到底什么来头,一个仆从竟敢说出这样的大话。还有,既说是出门在外,那二人应该不是本地人,莫非这位公子出身名门世家? 想到这里,罗辰顿觉酒醒一半,若真是遇上官宦人家的子弟,那对自己的婚事必定大有助益。于是,罗辰语气也恭敬了一些,微笑道:“敢问公子是何方人氏?” 郭逸风身为一个王爷,自然不能这么快就露出自己的身份,总要想办法在不经意间,由别人说出来才更能显示出,他作为一个王爷的内敛与沉稳。况且,由自己亲口说出身份,总有一种卖弄之感,反而让人心里有些起疑。 但罗辰既然问出了口,那自己总不能不回答,只得回道:“京城人氏。” 罗辰一听这四个字,隐隐联想到了什么,脱口而出道:“令尊,令尊……” 罗辰本想问郭逸风他爹的职业是什么,但又想到直接开口问不太妥当,但话说了一半,总要说下去吧,因而客套道:“令尊有你这样人品出众的公子,必定十分欢喜吧。” 李全右手朝上,左拳在下,保持着很恭敬的一个尊礼,得意道:“那是,我们少爷何止是人品出众,文韬武略,都不在话下,自然得先,老爷器重。” 走夫贩卒或许不懂这个尊礼的意思,但是罗辰身为读书人,自然深知其含义,在说到一个人,能让他人行尊礼的,除了皇上,还能有谁。况且当今皇上年仅三十,看样子郭逸风也不过二十出头,绝非皇上之子,而仆从说到先字时,中间卡顿了一下,莫非郭逸风是先皇之子,当今皇上之弟,是一位王爷? 有了这样的猜想,罗辰心中一震,自己眼前的这个人,真的是王爷吗?如果真的是王爷,那自己又该怎样去做呢? 郭逸风看着罗辰有些惊喜又有些无措的神情,嘴角露出一丝浅笑,继续道:“公子的事,我记下了,我还有些事情需要处理,明日此时,公子在此等我,我必助公子心愿达成。” 一边说着,郭逸风便站起身来,罗辰也连忙站了起来,行了个拱手礼,缓声道:“多谢公子相助,明日此时,我必定在此等候公子。” 罗辰一边说着,一边亲自将郭逸风送出门去。 第十三章 贺林来了 “嫂子。”白素锦正在铺子里为刘世松的婚事打理红绸红烛,忽然听得这么一句,扭头看时,却是贺林。 贺林原是白素锦前夫李承泽的好友,二人一同进京赶考,后来李承泽中了探花,封了三品侍郎,回家将白素锦休弃。贺林却只考中了进士,分配到了穷山恶水的黔州,当一名县丞。本来李承泽有意扶持贺林,但贺林得知李承泽的休妻行为后,毅然与之绝交,断了往来。此时,他正好途经苏州,想到故人,故而打听到此处,与白素锦相见。 白素锦一向大大咧咧,哪里想得到这层缘故,还以为天下文人一般黑,此时见了贺林,不喜反怒,冷笑道:“我当是谁,这不是贺林吗,如今姓李的当了大官,你跟着他,也拣了不少好处吧,怎么,今日贵足踏贱地,有何贵干?” 贺林本是为白素锦打抱不平,才与李承泽绝交的,却没想到途经这里,来看看白素锦,却是这番待遇。贺林有些恼火道:“嫂子何故如此,嫂子把我贺林当成了那等趋炎附势的小人不成,实话跟嫂子说,自我得知承泽中了探花,抛弃嫂子后,我就为错认知己深感痛心,早与那李承泽恩断义绝,今日过来,特地看望嫂子。” 白素锦听了这一番话,也有几分相信,文人自然都是清高的,类似管宁割席的故事,她也是知道许多的,所以对贺林的做法,觉得还算正常,至少符合主流价值观。 既然贺林都因为李承泽休了自己而断绝了朋友之谊,自己自然对这样的人不能怠慢,因而连忙请贺林坐下,语气也温和了许多,温婉道:“贺林,刚才是嫂子的不是,竟然把你和李承泽想成了一种人,话说回来,你文采也不错,想必也金榜题名了吧,如今在那里高就?” 贺林叹了一口气,摆了摆手,似是有些无奈地说道:“惭愧,惭愧,我即将赴任黔州,任县丞一职,正好车马路过此地,想到了嫂子,便来这里看看。”顿了一顿,贺林又道,“既然事情已经出了,嫂子也不必太过伤心。我看嫂子不似寻常妇人,竟是个有谋划的,还当了红娘铺的掌柜。只是嫂子一个女人家,很多事情总会不趁手,若是有了合适的人,还是尽早考虑吧。” 贺林这话说得直白,白素锦也知道他的意思,只略过不谈。虽然白素锦对李承泽恨之入骨,但毕竟和他在一起生活了五年,纵使他始乱终弃,白素锦对他还是有些情分的,因而装作随意地问道:“姓李的如今可是发达了,他既当了大官,可曾有了新欢?” 贺林目光微暗,觑了白素锦一眼,见白素锦神色如常,一时也分不清这句问话是随意还是刻意。想了想,贺林还是如实回答道:“李承泽已和中书令柳大人之女定下婚约,应该不日就会成婚,旧人已远,嫂子多思无益,以后还是不要再多想了。” 二人正说着话,郭逸风已经和李全回来了,贺林见状,忙道:“有客人来了,那我就不打扰了,嫂子先接待客人吧。” 一旁的紫鹃抢先一步道:“贺大人不必慌张,他们俩可不是什么客人,不过是我们红娘铺的伙计罢了,贺大人安心坐着就是,黔州路途遥远,只怕以后难得再有见面机会,贺大人趁着这个机会,就多坐一会,与我们老板娘多说几句话吧。” 贺林应承了一句,白素锦看向郭逸风,随口问道:“事情办妥了吗?” 郭逸风拍了拍胸脯,自信满满地说:“小郭出马,一个顶俩,妥妥的。”说着又看向贺林,笑问道:“这位公子,刚才我听了一句,你要去黔州,那穷山恶水的地方,你去那里做什么?” 贺林听了这话,只得又把自己赴任的事重复了一遍,末了,贺林见郭逸风的一身打扮竟是贵气十足,没有丝毫伙计的样子。 贺林不禁心中起疑,转头看向白素锦,开口问道:“嫂子,你说他是你这铺子里的伙计?” “嗯”白素锦言简意赅的答了这一个字,又觉得不妥,补充道:“他在执行一个任务,所以打扮的出挑了些。” 贺林皱了皱眉,轻声道:“我有些话,想单独跟嫂子说。” 此言一出,紫鹃率先笑道:“夫人,贺大人既来了,总要吃了晚饭再走,我去厨房做饭。”郭逸风紧随其后出口道:“我帮你。”李全更是个惯会察言观色的,也跟着二人进了后堂。 等到前堂只剩了贺林和白素锦两人,贺林脸上有些气恼,开口道:“我知道嫂子被休后,日子不好过,见嫂子开了红娘铺,我也还宽心些。可万万没想到,嫂子竟用这种方式谋生,嫂子素来贤良,就算是为生活所迫,也断断不能如此啊。” 白素锦听了这话,一头雾水,自己究竟做什么了,竟值得贺林做出如此恼火的样子,因而很是不解的问:“贺林,你有什么话,直说就是,我堂堂正正说媒,怎么就见不得人了?” 贺林沉声道:“我问问嫂子,你那伙计穿的比我还要光鲜,出去做什么了,估计嫂子心里比我更清楚。本以为嫂子开红娘铺是愿天下有情人终成眷属,可是嫂子却是雇佣长得还算清俊的男子,对其进行伪装,让他和真心寻求意中人的姑娘见面,欺骗人家姑娘的感情,这种行为,真真是令我不耻,我竟是看错了嫂子的为人。” 白素锦轻声叹了口气,敢情贺林把自己看成靠托儿挣钱的了,看来自己有必要向他解释一下,但是贺林又是文人,自己就这样明目张胆的告诉他,自己不信任文人,总归不太好。 想来想去,白素锦竟心生一计,故意嗔怒道:“贺林,你把我白素锦当成了什么人,我自己都是被人抛弃过的人,又怎么会去残害那些未经世事的姑娘们呢。实话告诉你吧,那个伙计原本就是富家少爷,他喜欢我身边的那个丫头,可那个丫头似乎不太喜欢他,所以他为了多接触那个丫头,才甘心来我铺子里当伙计的。” 贺林听了这番解释,也觉得合情合理,有些不好意思地说:“原来是我错怪了嫂子,还请嫂子原谅。” 由于好奇,郭逸风便一直躲在后堂门旁偷听,本来他还以为贺林和白素锦有些不正当的关系,独处一室,是为了说些肉麻情话。结果郭逸风却听到这样一番言论,不由内心气愤道:老板娘真是点的一手好鸳鸯,我自己都不知道,原来我来这铺子里是追求紫鹃的。 偏巧,紫鹃恰好过来听到了白素锦这句话,误以为真,正有些不好意思的抿嘴笑着。郭逸风因为听不下去了,猛地一回头,与紫鹃四目相对,仅在一寸之间。 时间似乎静止在这一刻,紫鹃率先反应过来,不知是神经错乱还是一时冲动,竟然朝郭逸风脸颊上吻了一口,还没等郭逸风反应过来,紫鹃已经红着脸跑开了。 第十四章 抉择 郭逸风一时怔住,直到李全喊了一声“风哥”,郭逸风才反应过来。自己竟然被人强吻了,幸亏是脸蛋,自己的初吻可是要留给自己最喜欢的妹子的,这紫鹃也太,太开放了些! 等到回过味来,郭逸风转头看向李全,疑问道:“你刚才喊我什么?” 李全睁着大眼瞧着郭逸风,回答道:“风哥啊,怎么了?” 郭逸风一想就明白了,李全毕竟伺候自己久了,猛然间让他直呼其名,他确实不习惯,况且他又是知道自己身份的,总觉得有违礼制。所以,李全便想出这个巧妙的法子,在称呼后加一个“哥”字,以示敬意。 只是风字和疯字同音,这称呼着实难听了一些,想了想便道:“不要叫我风哥了,听着我好像是个疯子似的,以后,你要是不惯称呼我的化名,就叫郭兄好了,也顺耳些。” 李全嗯了一声,便道:“知道了,郭兄,刚才紫鹃过来……” “紫鹃不是一直在厨房做饭吗?”郭逸风故作随意道,“刚才我一直在这里站着,没见紫鹃过来啊。” 李全跟在郭逸风身边久了,郭逸风一出口,李全就能知道郭逸风的大概意思。很明显,郭逸风并不想李全再提及此事。李全又是个有心思的,哪里能不知道郭逸风的意思,当下便闭了口,不再出声。 闲话少叙,贺林吃完晚饭就离开了红娘铺,白素锦送至门口,又嘱咐了几句,无非是黔州路途遥远,一路多加小心之类的客套话,等到贺林离去,白素锦的脸色立刻沉了下来,眼里似乎也凝了泪珠。 白素锦嘱咐紫鹃收拾碗筷,只说身体乏累,一个人便去了后院歇息。 刚才在人前的强颜欢笑,此刻早已被满面悲伤所代替。自己本以为忘却的,却在别人的提及下再次想起。那种心如刀割的感受,又一次在心底泛滥。 是不是每个女人都是这样呢?纵使自己的男人另寻新欢,纵使自己的男人把自己像丢垃圾一般,毫不留情的抛弃。自己却总是在某一个时刻,想起这个男人,想起曾经一起度过的美好岁月,一再提醒自己,这个男人是个渣男,这个男人你应该恨之入骨。却总是想忘忘不了,想恨恨不成。 白素锦胡思乱想一阵,又想到自己明日的计划,心里揣测着,不知自己精心的筹谋,又能换来什么样的结果! 次日,郭逸风和李全准时赶到小酒馆,却见罗辰早就等候在那里,虽是一身布衫,却是干净利落。罗辰见郭逸风到来,神采奕奕地说:“久违了,公子。” 郭逸风微微一笑,又向酒馆老板道:“可有雅间?”酒馆老板忙道:“有,几位客官请。” 等到几人进了雅间坐定,罗辰突然向郭逸风单膝下跪,行礼道:“在下罗辰,拜见王爷。” 郭逸风和李全二人对视一眼,郭逸风爽朗笑道:“罗公子,你这是做什么,怎么好端端的做出这番举动,我可不是什么王爷。”说着便伸手去扶罗辰起来。 罗辰依旧保持着恭谨的行礼姿态,缓声道:“在下知道,王爷微服出巡,自然不想惹人注目,在下保证绝不会向任何人透露王爷行踪,还请王爷放心。王爷既知在下的难事,还请王爷出手相助,在下不胜感激。” 话已经说到这个份上,郭逸风索性认了自己的身份,只道:“罗辰,你知道知府为什么不把自己的女儿嫁给你吗?” 罗辰咬了咬牙,恨声道:“可恨我身无功名,家无余财,若是有个一官半职,哪怕是小小县丞,与顾小姐也算门当户对,只是如今,唉!” 正说到此处,酒馆老板敲门道:“客官,有位姑娘自称您妹妹,说要见您。” 郭逸风嘴角微笑,随口应道:“真是个不省心的,让她进来吧。”回头一看,罗辰还继续半跪着,郭逸风感慨罗辰的实诚,抬抬手道:“罗辰,你快起来吧!” 罗辰听了这话,便站起身来。此时,紫鹃穿着一身虽不算华美,但也算十分清雅的绿罗裙闪亮登场,后面还跟着穿着常服的白素锦。进了门,紫鹃见了郭逸风,有些不好意思的低了低头,行了一个简礼。 郭逸风忙介绍道:“罗辰,这是我认下的义妹,姓陈,你只管称她陈姑娘就是了。” 紫鹃颔首道:“见过罗公子。”说罢,又抬头看了罗辰一眼,不由夸赞道:“罗公子长得好生俊朗,哥哥一向招贤纳士,我听说哥哥这两日又遇着了才子,心下仰慕,便过来瞧瞧,一见之下,果然不同凡响。” 罗辰这个时候自然要表示谦虚,只道:“姑娘谬赞了,我不过和平常的读书人一样,知晓四书五经,熟读经史子集罢了,哪里就不同凡响了。” 这时,白素锦在后面用手轻轻推了推紫鹃,紫鹃知晓其意,向郭逸风道:“哥哥,你出来,我有几句话跟你说。” 郭逸风听了这话,便跟着紫鹃到了走廊。二人假装窃窃私语,等了半晌,紫鹃故意大声道:“此事就拜托哥哥了。”说着便和白素锦一道离开。 郭逸风又来到雅间,笑道:“罗辰,你可是走了好运,竟得我义妹青眼相加,刚才我义妹说,她一眼就看中了你,想和你在以后多多往来,不知你意下如何?” 罗辰皱了皱眉,最终还是拒绝道:“陈姑娘清丽脱俗,岂是我一介凡夫俗子能够配得上的,更何况,王爷也知道,我心中只有顾小姐一人。” 李全哼了一声,不屑道:“我说姓罗的,你别不知好歹,陈姑娘能看上你,是你的福气,再说了,她可是我们王爷的义妹,若是你俩成了婚,以后你就是皇亲国戚了。你可想清楚了。” 郭逸风佯装恼怒的看了李全一眼,李全低下头不再作声。此时,郭逸风温润笑道:“罗辰,实不相瞒,我这义妹对我有救命之恩。我一直想找个合适的人照顾她,也算报答了她的恩情。她一向心气甚高,刚才偶然见了你一面,竟是一见钟情,托我好生优待与你。不如你和我义妹交往几日如何,若你二人真是互相有意,我便成全了你二人,并举荐你当一个三品文官,你考虑考虑。” 罗辰咬了咬唇,艰难道:“我心匪石,不可转也。承王爷错爱,我不能有负婉月。” 郭逸风挑了挑眉,继续劝说道:“罗辰,读书不要太死板,如今的你,想娶知府之女也不可得。我义妹落落大方,品貌俱佳,不若你有时间多陪陪我义妹,或许你发现,你更喜欢我义妹也说不定。再有,一旦事成,我必给你封官,而且官居三品,光耀门楣,这是多少文人终其一生的目标啊,你再想想,不急,明日给我答复。” 第十五章 预谋 “柳妈,罗公子他怎么样了?”顾婉月趁着柳妈送饭过来的空隙,赶紧开口问道。 柳妈是厨房的一个厨娘,顾婉月对她很是不错,而且体谅她家计艰难,还自己出了银钱,让她儿子到私塾读书。也正因此,柳妈对顾婉月心存感激,对顾婉月与罗辰之事也很支持。加上出入方便,经常来给顾婉月传递消息。 此时的柳妈叹息了一声,才道:“小姐,你和罗公子都是彼此中意的,只是老爷不许,我一个做下人的,也帮不上什么忙。罗公子几次来府想见小姐,奈何老爷下了命令,竟是不能相见,每日喝酒发愁。不过,这两日,罗公子精神倒是好了许多。对了,我按照小姐的吩咐,去了一趟红娘铺,老板娘写了一封信,托我带给小姐。” 顾婉月听了这话,眼前一亮,竟是没来由的高兴起来。也许是因为目前无计可施,顾婉月将所有希望都寄托在白素锦身上,希望她想出办法,能让父亲同意这门婚事。此时,听得白素锦有信传来,抱着一丝希望,赶紧接过来拆开信,认真看了起来。 “柳妈,你先下去吧,对了,这几天你多多去红娘铺,一有消息立刻告诉我。” 等到柳妈离开,贴身丫环芷兰轻声问道:“小姐,信中写了什么,看小姐的模样,好像在担心什么?” 顾婉月叹了口气,对陪伴自己多年的芷兰,她是全身心的信任的。此时,她也不作隐瞒,如实说道:“白夫人在信中说,她设下一个圈套,来试探罗辰对我的真心,相信不出几日,罗辰的为人便可一清二楚,如果罗辰在名利面前,依旧保持对我的真心,她一定会促成我和罗辰的婚事。” 芷兰劝道:“既是这样,那小姐安心等着便是,罗公子待小姐情比金坚,怎会受到名利的干扰,小姐最后一定能如愿以偿的嫁给罗公子。” 顾婉月轻叹一声,方道:“话虽如此,可我总是有些疑虑,倘若罗辰真为了名利而放弃了与我的约定,我又该如何是好?” 芷兰郑重说道:“倘若罗公子真是那等贪名图利的小人,那就算是小姐认错了人,错付了自己的真心。不过,我相信罗公子不会让小姐失望。” 顾婉月悠悠叹息一声,方道:“但愿如此。” 酒馆。 “怎么样,罗辰,你想好了吗?”郭逸风郑重其事的问道。 罗辰直视着郭逸风的眼睛,神色如常道:“若是在下不同意与王爷义妹交往,王爷又当如何?” 李全瞟了罗辰一眼,冷笑道:“我说姓罗的,你别不知好歹,别给脸不要脸,你要知道,坐在你对面的,是我们身份高贵的凌王爷。抗命不遵,你可没什么好下场。” 郭逸风斜睨了李全一眼,方道:“罗辰,本王告诉你,我义妹难得有喜欢之人,既然她看中了你,我希望你能和她多多交往。若是你执意不从,我也不会逼迫你,只是以后科举考试的金榜上,永远不会出现你的名字,而且,我会亲自给顾小姐指婚,让她嫁给我的门客。” 罗辰的表情有些惊讶,难以置信的看了郭逸风一眼,嘴唇因为愤怒而微微发抖,最终还是大声说道:“堂堂王爷,手段竟是如此卑劣,真真是令人不齿。我今生今世,只爱顾婉月一人,为了她,我可以放弃自己的追求,可以不要功名利禄。我相信,婉月待我亦是如此,就算王爷指婚,婉月也是不会嫁的,哪怕被迫下嫁,婉月也会以死明志,到时,我听到她的死讯之时,也是我赴黄泉寻她之日。” 郭逸风听的有些震撼,他自幼生长于深宫之中,从不曾经历过爱情,只是到了民间游历,才从市井中听了一些故事。最让他感动的故事,是《孔雀东南飞》,一个是“举身赴清池”,一个是“自挂东南枝”,天地同悲,可歌可泣。却不想,在现实中,竟遇到了第二个焦仲卿。 此时的郭逸风,真想马上跑到知府衙门,亮明自己的身份,然后下令让顾婉月和罗辰成婚,让有情人终成眷属。但是,理智告诉他,这样的做法不可取,此事还需从长计议。 “罗辰,看不出来,你竟是个痴心汉子。这样吧,本王退一步,昨日我就说过,只要你同意和我义妹交往,只要你们成婚,我就让你官居三品。那今日我再补充一句,男人三妻四妾是很正常的事,如果你答应了同我义妹交往,将来你们成婚后,我可以允许你把顾小姐接进门来,作为二房,你意下如何?” 罗辰脸色有些僵硬,冷冰冰地说:“王爷把我罗辰当成了什么人,又把顾小姐想成了什么人。不管我日后当贩夫走卒,还是官居高位,我只会将婉月当作我的正妻,并且绝不纳妾。王爷提的办法,看似名利与佳人可以兼得,但在我罗辰眼中,这就是一种侮辱。还请王爷不要再费心思了,我罗辰,宁为玉碎,不为瓦全。” 郭逸风叹了口气,只道:“你会有好报的。”说完后,也不再言语,一径离开酒馆。 等到郭逸风走了片刻,罗辰才猛然想起什么。刚才郭逸风说,会将婉月下嫁给他的一个门客。自己刚才言辞激烈,会不会惹恼郭逸风,婉月会不会很快就被逼下嫁?不行,自己绝对不能让婉月受到伤害,此事还需想个法子才行。 当晚,罗辰找到了柳妈,得知婉月对他也甚是思念,更觉得应该尽快采取行动。 “柳妈,我知道,你一向是支持我与小姐在一起的,小姐对你也很是信任。如今知府誓死不同意我与小姐的婚事,为今之计,只有一条路可走,那就是私奔。” “什么?私奔?”柳妈听到罗辰的想法,有些惊诧,但又想到,似乎确实没有更好的法子可以解决此事。不过,柳妈还是委婉的劝道:“罗公子,此事太过冒险,现在知府正对你心怀不满,总想找个由头处置你。你若是在此时行此举动,一旦被知府发现,必会关进大牢,受尽刑罚的。小姐也必会为你求情,答应下嫁他人。你可想清楚了后果?” 罗辰因为听了郭逸风的话,已经有所担心,此时竟脱口而出:“我当然知道后果,拼一把,或许我和小姐还有在一起的机会。再晚一步,只怕小姐就会下嫁他人了。” 柳妈见罗辰态度坚决,只道:“此事还需从长计议,罗公子至少要准备好逃跑路线,还要准备好马车银钱,安排好时间地点,最重要的是,要找到可靠的人帮助。这一时半会的,只怕准备不及。明日我会跟小姐说起此事,我看罗公子心急如焚,但还是要说一句,若要行此大事,没有十天半月是不行的。” 罗辰忙道:“事急从简,我会尽快安排此事,还请柳妈尽快告知小姐,尽快做准备。” 第十六章 筹谋 “真没想到,罗辰在威逼利诱面前依旧不为所动,真是个绝世好男人。”白素锦听了郭逸风的话,不禁感叹道,“只可惜,我是没那么好的命,竟是遇到个忘恩负义的王八蛋。” 紫鹃抬头看了郭逸风一眼,温婉笑道:“逸风,其实你装王爷还挺像的。罗公子也算是个重情之人了,明知你是个王爷,却依旧不卑不亢。真希望我以后也能找个这样的男人,逸风,如果是你,你会不会只娶一人,永不纳妾?” 郭逸风听出了紫鹃话中意思,微微笑道:“这是自然,我若遇到心仪女子,必会守护她一生,今生只娶她一人作为我的正妻。只是,这样的女子,我至今还没遇到。紫鹃,你也过了及笄之年,也该让夫人给你说一门好亲事了。” 听了郭逸风的委婉拒绝,紫鹃淡淡一笑。爱情本是两个人的事,落花有意,流水无情,终究是枉然。想到此处,紫鹃便将这个话题绕了过去,转头对白素锦道:“夫人,如今已经试探出罗公子对顾小姐实属真心,接下来该怎么做?” 白素锦一脸沉思状,是啊,接下来该怎么办?自己跑到知府衙门去为罗辰求亲,估计知府同意的概率比买彩票中五百万的可能性还小。让罗辰跑到知府衙门前跪上几天几夜,用真情感化知府,估计正好被知府寻到由头抓进大牢。自己当初口口声声说着,一定帮助婉月嫁得如意郎君,可事到临头,竟是没有办法可想! 本着三个臭皮匠赛过诸葛亮的原则,白素锦环视众人一眼,一脸不悦道:“都杵在这里干吗?说话啊!” 几人面面相觑,紫鹃轻声问道:“夫人,你让我们说什么啊?” 白素锦一拍桌子,大声道:“养兵千日用兵一时,事情已经到了这种地步了,你们倒是想个办法出来啊,快想!” 郭逸风眉毛一挑,嘲讽道:“夫人当初一张口,就把大话说了出去,我还以为夫人早有谋划,眼看着事到临头了,夫人竟是没有办法可想,这一时半刻的,我可不会急中生智。” 白素锦一脸黑线,没好气道:“郭逸风,你要是没办法就滚去洗衣服,别在这儿风言风语的,我又不是高明的谋士,哪有那么多办法可想。” 几人正说着话,柳妈已经走了进来。白素锦忙问道:“柳妈,小姐那边可有了消息?” 柳妈叹了一声,方道:“昨日罗公子托我告诉小姐,若是无计可施,只有私奔一条路可走。小姐今日听了消息,竟是十分高兴,说是可以不用私奔,只需要我来红娘铺说明如今的情形,白夫人自会鼎力相助,促成婚事。我今日前来,是想问问白夫人可有了具体的办法,我也可以提早告知小姐,让小姐早做准备。” 既然顾婉月如此信任自己,把所有的赌注都压在自己的身上,那自己就必须担得起顾婉月这份信任。想到此处,白素锦装作一副胸有成竹的样子,信誓旦旦地说:“柳妈,你回去告诉顾小姐,让小姐不必忧虑,只需安心等待,不出几日,知府自会同意小姐与罗公子的婚事。” 柳妈听了这话,露出一抹喜色,忙道:“既如此,我也可以请小姐安心了。” 等到柳妈离去,白素锦脸上又现出愁容,郭逸风露出得意的神情,拍拍胸脯道:“我有办法,夫人要不要听啊?” 白素锦瞧了郭逸风一眼,撇了撇嘴,沉声道:“有办法就说,装腔作势给谁看。” 郭逸风微微笑道:“夫人,你说话能不能温柔些,整天说话粗声大气的,一点淑女风范也没有。” 白素锦听了这话,也不着恼,反而笑着说:“淑女风范是个什么鬼东西,笑不露齿?莲步轻移?我可没那么做作,我说话一向粗声大气,再说了,我卖过五年烧饼,若是天天笑不露齿,烧饼能卖出去吗,就得靠喊。” 李全疑问道:“老板娘,你既有这等手艺,为什么后来不卖烧饼,转行做媒婆了呢?” 白素锦脸色一沉,大声道:“还不是你姐夫的原因,我辛辛苦苦卖了五年烧饼,好不容易把你姐夫养成了探花,有了官职,本以为从此就苦尽甘来,结果你姐夫有权有势之后,嫌弃我是黄脸婆,扔下我娶了别人。所以我就不做烧饼了,每次做烧饼,就会想起负心汉,想起负心汉,我就会生气难过。转行做红娘,就是帮天下的好姑娘擦亮慧眼,让她们不被道貌岸然的文人所欺骗。” 话说到此处,白素锦才猛然想起,刚才郭逸风说有办法,自己尽顾着说这些让人心烦的事,差点误了大事。 “郭逸风,你有什么办法,快说。” 郭逸风淡淡笑道:“夫人,要想解决问题,首先要分析问题,找出根源所在。夫人想想,知府为什么不同意罗辰与顾小姐的婚事?” 白素锦脱口而出道:“那还用说,罗辰家境一般,身无功名。顾婉月再怎么说也是官家之女,像知府这等身份的人,自然不会把自己的女儿嫁给一个穷酸的教书先生。” “既知问题根源所在,那我们就着手解决这个问题即可。”郭逸风风轻云淡地说道:“知府想要的,无非是自己的女儿能嫁给一个门当户对,品貌端正的男子。只要罗辰有了配得上知府女儿的身份,料想知府一定会同意这门婚事。” 白素锦无奈道:“你说的好简单,就算罗辰有惊世才华,起码也要过了明年春试,金榜题名才行。中间这么长时间,谁能保证知府不会强迫顾小姐下嫁他人。难道要眼看着顾小姐以死明志,眼看着有情人黄泉相见吗?” 郭逸风淡淡一笑,似乎很随意地说道:“夫人,你别忘了,我现在的身份是王爷。” 白素锦一怔,旋即明白过来,试探着问:“你是说,你以王爷的身份去知府下令赐婚?” 郭逸风轻轻摇了摇头,笑道:“这种事情,何须本王爷亲自出马,知府上面不是还有巡抚吗,巡抚若是有得意门生看上了知府之女,想必知府一定会同意吧!” 白素锦点了点头,赞同道:“有道理,既是这样,我还有一番试探。为了能让罗辰确确实实的配得上顾婉月,必须有个实在的功名才行。这样,你装作王爷去巡抚里走一趟,让巡抚给知府施加一些压力,务必要保证一年内不将顾婉月外嫁。等明年罗辰凭借自己的实力考取功名后,我想知府就会同意这门亲事的。” 紫鹃听了这话,疑问道:“夫人,你说的好轻巧,若是罗公子没能考取功名,又当如何?” 白素锦正色道:“如果罗辰真心喜欢顾婉月,必然会竭尽全力给她最好的生活。为了能与自己心爱的女子终成眷属,我想罗辰一定会拼尽全力考取功名,等他功成名就之时,他若还是心心念念只有顾婉月,那才算得上是真爱了,这样的话,他们才会真正幸福的生活。” 第十七章 悬梁 “娘亲,我听说今日爹爹把罗辰叫到了府中,心下担心,爹爹没对罗辰怎么样吧?”顾婉月一脸忧虑的问道。 顾母一直视婉月为掌上明珠,自然不希望女儿将来受苦,所以对婉月与罗辰之事并不支持。不过由于婉月意志坚定,顾母也不由得偏向女儿几分,此时见婉月神色忧虑,更是认定婉月对罗辰的感情真心诚挚。 顾母温和笑道:“我正想和你说呢,娘知道,你和罗辰两情相悦,恨不能终身厮守。我也劝过你爹几次,只是你爹一听就着恼,我也不敢深劝。今日也不知走了什么运,你爹去了巡抚府里一趟,回来后,竟是叫来罗辰,说是暂时不会将你外嫁。若是那罗辰在明年春试时考取了功名,就会将你许配与他,倘若不能,便让他再不要与你纠缠。” 顾婉月听了这话,脸上现出一抹喜色,笑道:“罗辰的才华我是信得过的,只要爹爹同意此事,便是让我等上一年又何妨。” 芷兰忍不住道:“小姐也太乐观了些,小姐细想想,倘若那罗公子没能考取功名,只怕老爷会以此为由,迫使罗公子与小姐断了情分。” 顾母郑重了神色道:“月儿,娘是过来人,两情相悦固然是好,但门当户对也是少不了的条件。倘若那罗辰真心爱你,必然不想让你受到太多苦楚。你是大家小姐,他是穷酸书生。他既然作为一个男儿,若想娶你,就应该知道,他必须要有足够配得上你的资本。如果他口口声声说着爱你,自己却不思进取,娶了你,却不能提供像现在这样锦衣玉食的生活,反而让你吃苦受累,过穷苦日子,那他也算不得真心爱你了。” 顾婉月听了这话,觉得也有几分道理,便道:“娘亲说的也是在理,我想罗辰若真是待我一片真心,必会珍惜这次爹爹给他的机会,悬梁刺股,以图功名。” 顾母笑道:“正是这话,既然你爹已经给了他机会,他能不能娶你,就看他自己的造化了。” 黄昏时分,顾婉月正在屋里闲坐发呆,却见柳妈带了一个仆从进来,二人进门后,柳妈连忙把门从里面闩上,低声道:“小姐,罗公子来了。” 顾婉月一怔,等到仆从抬起头来,却是罗辰。 罗辰定定的看向顾婉月,眸中满含深情,轻声道:“婉月,是我,我好想你。” 顾婉月本能的往四周张望一番,压低声音问道:“你怎么进来的,没人瞧见你吧?” 柳妈在一旁道:“小姐,罗公子托我安排,想见小姐一面,我便让他假装送菜小贩,可巧后门新换了个小厮,对罗公子并不熟悉,这才得以侥幸从后门里进来,然后我便赶紧将他带到了小姐这里。罗公子有什么话,就赶紧对小姐说吧,待的时间长了,只怕多生事端。” 罗辰叹了一口气,神色惭愧道:“婉月,今日你父亲找我说的事,想必你已经知道了,听了你父亲的话,我原本是想着,还有一线希望。可是,我又想起一事,只怕这唯一的希望也将变成没有希望。” 顾婉月一脸关切,忙问道:“这是怎么说,莫非你不相信自己能考取功名?” 罗辰眼中流露出一丝无奈,轻声道:“这几天,我遇到了一位贵人,本来可以飞黄腾达,为了和你在一起,我已经拒绝了那位贵人的要求,只怕那位贵人心中有怨,纵使我文才上佳,也不会让我金榜题名的。” 顾婉月早从白素锦那里得了消息,自然知道罗辰所说何事,但自己又不能言明。何况,顾婉月也有自己的盘算,若真是因为自己,罗辰苦心上进,考取功名,那对自己而言,倒是两全其美的好事,既是成就了罗辰的仕途,也是美满了自己的姻缘。 当下,顾婉月故作不解道:“罗辰,你这话什么意思,我怎么听不明白?” 罗辰看向顾婉月,将近几日发生的事情,简明扼要的说给顾婉月听。末了,罗辰叹道:“如今,王爷必然对我怀恨在心,本来我想着哪怕一生不得功名,有你足矣。但我万万没想到,你父亲同意了你我的婚事,条件是我必须考取功名。这下真是两厢为难,我想了又想,为今之计,只有私奔是上上之策。” 顾婉月一时竟无言以对,罗辰所言都是“实情”,自己现在是绝对不能告诉罗辰,这一切都是假的,都是红娘铺子里的人对你的试探。可是自己又拿什么去说服罗辰,能让他心无旁骛的苦心读书,以备明年考取功名呢? 芷兰见状,知道顾婉月为难,便上前沉声道:“罗公子,你身为男子汉大丈夫,怎能连这点担当都没有,畏权怕势,只想着私奔,根本不顾小姐的名节。我家小姐真是看错了你。” 罗辰转头看向芷兰,解释道:“这也是没有办法的办法。” 芷兰哼了一声,冷笑道:“罗公子,若是你真心喜欢我家小姐,就该明媒正娶。我家小姐是知府之女,跟着你私奔算怎么回事,而且私奔后,你又将我家小姐置于何地,让我家小姐跟着你,风餐露宿,颠沛流离吗?” 罗辰听了这话,羞愧的低下了头,芷兰继续道:“再有,王爷不过随口说了一句话,你就当了真。王爷是什么身份,能把你这名不见经传的书生放在心上?估计一时气恼之后,就将你抛在脑后了,可能连你姓甚名谁都忘了。你现在能做的,就是苦心读书,考取功名后,光明正大的迎娶我家小姐。” 罗辰听了芷兰的一番话,更加羞愧,自己的思想竟连一个丫环也不如。芷兰说的对,王爷平日里见的人多了,又岂会把自己一个小小书生挂在心上,何况,以王爷那种高贵的身份,跟别人说,自己刻意为难一个书生,是因为强迫书生娶自己义妹未果。说出去,还不够令人耻笑的。 这样一想,罗辰心下安定,便道:“好,婉月,你等着我,来年我必考取功名,定会八抬大轿,明媒正娶,迎你过门。” 红娘铺。 白素锦看着李全跑了进来,笑问道:“这几日,你打探的怎么样了?” 李全擦了擦头上的汗,回道:“我看那罗辰倒是个刻苦的,他家境一般,每日里白天去私塾教书,挣些银钱谋生,晚上竟是挑灯夜战,经常看书看到子时左右,更让人吃惊的是,他还用一根绳子,一头拴在梁上,一头拴在自己的头发上,来强迫自己读书,真让人佩服。” 白素锦微微一笑,方道:“若非艰苦卓绝,何谈功成名就。罗辰家境一般,又没背景,他若自己再不努力打拼,只怕一辈子也只是个碌碌无为的平凡书生。若是他喜欢一个村野姑娘也就罢了,偏偏他喜欢的是知府之女。从他爱上顾小姐之时,他就应该知道,自己若要将顾小姐明媒正娶,需要付出怎样的代价。” 紫鹃在旁叹了一声,方道:“但愿他和顾小姐能修成正果,有情人终成眷属。” 第十八章 苦命女 红娘铺前的大街上锣鼓喧天,鞭炮齐鸣。这天,是刘世松和柳巧蝶大婚的日子。 白素锦作为撮合二人成婚的红娘,按照礼制,从柳家一路陪同新娘子柳巧蝶来到刘家,又眼见着二人完成拜堂仪式,终于了结了自己的任务。 刘大娘本就是开客栈的,心思活泛,如今儿子成婚,除了邀请亲朋好友,更是借着这个机会,邀请了市坊一整条街的生意人来参加喜宴,并让厨娘们做了丰盛的饭菜款待大家。刘大娘在席间侃侃而谈,左右逢迎,话里话外的将自己的客栈进行了大量的宣传。 白素锦也是个有头脑的,这么大的场面,这么多的人,保不齐参宴客人家中就有适龄婚嫁的男女,此时不作宣传,更待何时。 想到此处,白素锦站了起来,走到正眉飞色舞,侃侃而谈的刘大娘身旁,好像很随意地笑道:“大娘,如今贵公子成了亲,我也算了了一桩心事,贵公子品貌端正,新娘子贤惠大方,二人郎才女貌,正是天作之合,等到来年诞下一儿半女,大娘就能抱上孙子了。” 刘大娘喜上眉梢,连忙笑道:“是啊,是啊,我早盼着这一天呢,说起来,白夫人也有一半的功劳啊,为了我儿子的婚事,跑前跑后的,我也该谢你一番呢。” 白素锦摆了摆手,笑道:“大娘客气了,我既当了红娘,自然是想着,让天下有情人终成眷属,何况我还特意开了红娘铺,就是专门为有情男女牵桥搭线的。” 喜宴上,众宾客谈笑甚欢,白素锦随意扭头一瞥,忽见门前斜靠着一个衣着破旧,披头散发的女子,看样子似乎又累又饿。 白素锦一向古道热肠,当即就走向那女子,俯身问道:“姑娘,你这是咋啦,怎么沦落到这步田地?” 没等那姑娘回答,刘大娘已经端着一碗饭走了过来,温和道:“看这位姑娘应该是遇到了什么难事,不管怎么样,姑娘先吃点东西吧!” 那姑娘感激的看了刘大娘一眼,接过饭来,连声道谢。刘大娘轻轻拽了白素锦的衣角,白素锦知道刘大娘有话要说,二人错开那姑娘几步远。刘大娘低声道:“白夫人,你也是知道的,我不是那冷心冷口的人,只是我儿子今日成婚,这姑娘显然是遇到了难事,让这姑娘进来,宾客们难免会问上几句,万一这姑娘再哭诉起来,在这喜宴上,见哭声总归不吉。” 白素锦也觉得刘大娘说这话有几分道理,也明白刘大娘的意思,便道:“我也正是这样想的,不若这样,我先把这姑娘带到我铺子里去,等宾客散了,大娘若是挂念这姑娘,再来我铺子里了解情况。” 刘大娘嗯了一声,方道:“那就麻烦白夫人了。” 白素锦一手端饭,一手扶着这姑娘到了红娘铺。紫鹃见白素锦回来,连忙迎了上去,一脸疑惑道:“夫人,这是怎么了?” 白素锦也还不知道情况,只说是喜宴上突然遇到的,看这姑娘似乎遭了难,便带了回来。 紫鹃一向有眼色,赶紧去后院端来一盆水,让这姑娘洗脸。这姑娘连忙洗了把脸,又净了手,许是饿得很了,也不再多言,赶紧大口大口的吃起饭来。 紫鹃又从茶壶里倒了一杯水,递给这姑娘,轻声道:“姑娘慢点吃,喝口水顺一顺。” 等到这姑娘吃饱喝足,白素锦早拿来梳子和发簪,将这姑娘的头发梳理起来。却没想到,这姑娘稍一打扮,竟是个美人。虽然身着布衣破衫,却颇具清雅风范。 这姑娘向白素锦和紫鹃连连道谢,白素锦推辞一番,才开口问道:“看姑娘也不像个普通的农家之女,倒像是个知书达礼的,不知姑娘遇到了什么难事,竟会沦落至此?” 一听这话,姑娘的眼泪就止不住的淌了下来,白素锦又将手帕递给姑娘,轻声道:“姑娘不要太伤心,不管遇到什么难事,总有解决的办法。” 姑娘抹了抹泪,方道:“唉,这样的事,真让我羞于启齿。不过,看二位都是好人,索性我就说出来,也让二位长些见识,不要像我这样,被男人的花言巧语所蒙蔽。” 白素锦一听这话,直觉告诉她,这姑娘应该是个弃妇。同病相怜是人的本性,当下,白素锦不禁又对这姑娘多了几分同情,轻声道:“姑娘,你慢慢说。” 这姑娘叹了一声,才道:“我姓李,名唤妙秋,本是京城人氏。因着我父母去世的早,只得投身教坊,学了些曲艺,每天登台献曲,得以谋生。可恨我竟瞎了双眼,本以为听曲的都是些道德高尚的文人雅士,却不想里面还有些披着人皮的畜生,所作所为,让人心寒。” 白素锦认真的听着,见李妙秋又要落泪,忙劝道:“别哭了,伤了身体反倒不值得。” 李妙秋勉强止住泪,继续道:“后来有一位公子常来听曲,还对曲子多有见解。我还以为遇到了知音,把他奉为知己。时间一长,他就送我一些珠钗环佩之类的东西,说他很是仰慕我,希望能和我相依相守。也是我眼皮子浅,耳根子软,竟然就信了他的鬼话。他那一阵子对我嘘寒问暖,很是关心,我以为遇到了可以厮守终生的男人。在他的哄骗之下,我竟然,竟然把身子给了他。” 白素锦既是女人,又是弃妇,听到此处,已经明白了大概,猜测着渣男得到她的身体之后,应该将她无情的抛弃了。虽然这样的故事,白素锦已经听过不少,但真真切切的从当事人口中说出来,白素锦竟是感同身受,也觉得十分悲痛。 不料,事情远比白素锦想象的更加不堪。只听李妙秋继续道:“他原本是进京考取功名的,结果却落了榜,恰在此时,我有了身孕。我跟他说,落榜也不必难过,等到明年再考就是了,然后我提出我有了身孕,想跟着他回他的家乡成婚一事,结果,我没想到,他竟…” 说到此处,李妙秋有些抽噎,白素锦沉着脸问道:“他既做下了这样的事,理应对你负责,他怎么了,他是不是不同意?” 李妙秋摇了摇头,又点了点头,叹息道:“起先他说,他已经落榜,无颜面对家乡父老,带个女人回去更不像话。说是让我在京等他,如果明年他能考取功名,一定会娶我为妻。” 白素锦冷笑道:“这话说的真是轻巧,你都有了身孕,他怎么能说出,让你等上一年这样的话。若真是个男子汉,就该马上把你接回去,明媒正娶,先成家后立业,有何不可?” 李妙秋哀叹一声,苦笑道:“当时我就问他,孩子怎么办,结果他说,他会想办法。我还天真的以为,他会顾虑到孩子,然后会顶着压力,将我带回家乡,明媒正娶。却没想到,我等来的,竟是他亲手端来一碗,名为安胎,实为落胎的药汤。我的孩子,也就这样没了。” 白素锦听了这段经历,眼里也忍不住落下泪来。女人啊,果然很傻,居然把希望寄托在男人身上,女人以为爱情就是生活的全部,却不知道,在男人眼中,所谓爱情,所谓孩子,竟然比不上自己的面子重要。为了不落家乡父老的口实,竟能狠心舍弃自己的孩子。 紫鹃在旁也是眼泪直流,轻声问道:“然后呢,那个男人后来又怎么样了?” 第十九章 怒其不争 李妙秋听此一问,脸色更加悲伤,悲声道:“恨只恨我自己的愚蠢,到了这个时候,竟然还对他心存幻想。他一再表明自己的苦衷,并说落胎也是不得已而为之,等到明年他高中及第,必会娶我为妻。事情到了这种地步,我又能怎么办,只好认命,期待着来年他能榜上有名,这样我也能有个依靠。” 白素锦冷冷道:“这种话你也信,看你如今这样,估计是自那负心汉回了家乡,就再也没有找过你吧?” 紫鹃疑问道:“李姑娘,按理说,你既在教坊做事,又有些收入,就算那薄情郎将你抛弃,你也不该沦落到如今这步田地啊,再者,你住在京城,怎么又到了苏州来?” 李妙秋又是一番叹息,颇具无奈道:“也是造化弄人,我存着心里的念想,盼着有朝一日还能和他在一起。可是等到今年春试时,我还特特跑到张贴榜单的地方看了看,有他的名字,中了进士。我想着,现在他既己中举,必会来寻我,我终于能和他在一起了。却没想到,我日等夜盼,竟是多日不见他的人影。后来我出去打听,才知道,原来他被封了县令,已经荣归故里。我不甘心,所以从京城千里迢迢来寻他,就是要他给我一个说法。” 白素锦听到此处,猛然警醒,试探着问道:“你说的那人,该不会就是苏州安县新上任不久的张润成张县令吧,我听说,张县令籍贯就是安县。” 李妙秋点了点头,哀叹一声,方道:“正是张润成,我一路颠簸跑过来寻他,结果到了他府上,才得知他早在三年前就已经大婚,我冲进去寻他,他竟说根本不认识我,还说我是一个疯婆娘,派人把我赶了出来。屋漏偏逢连夜雨,我正是伤心难过的时候,偏偏在路上又遭遇了劫匪,他们把我的包袱还有身上所带的银钱全都抢走不算,还企图对我不轨,幸亏当时有一辆镖车经过,押镖的镖夫喊了几声,唬住了他们,我这才趁机逃过一劫。然后一路走来,就遇到了你们这些好人。” 说完这些悲惨经历,李妙秋早已泣不成声,白素锦却是怒火中烧,她最恨薄情负心之人,没想到,外人盛传的不忘糟糠之妻的安县县令,原来竟有如此丑恶的一面。 当下,白素锦再也按捺不住,大声道:“道德败坏至此,有什么资格当县令,他既负了你,你为什么不上告巡抚,讨回公道?” 李妙秋叹息道:“这种事情,我怎么上告,何况事关女人的名节。再者,我一个文弱民女,上告堂堂一个县令,又能有几分胜算?就算胜了,但事情到了这种地步,又有何意义,还是算了吧。” 白素锦越听越气,忍不住道:“你这是什么思想,那个姓张的混蛋明明已经成了家,却朝三暮四,在京城向你示好。把你睡了还不算,还亲手把你们的骨肉打掉,还给你一个空念想。在考中进士,封官之后,根本不履行他的承诺。你千里迢迢寻他,他却把你赶出来。这样无情无义的男人,你怎么能轻易的放过他,必须要给他点厉害,才知道你不是好欺负的。” 李妙秋低下了头,羞愧道:“其实,最主要的原因还是,我依旧爱着他,不想害他声誉扫地,不想他因此丢了前途。我得知他早有妻室的消息时,还想着他或许因此而不敢见我,我去他府上,就是要表明情由,哪怕做妾我也是愿意的,没成想,我话还没出口,就被赶出来了。” “什么,他都这样对你了,你居然还想着给他做妾?”白素锦腾的一下站起身来,一脸怒气道,“早知道你下贱到如此地步,我真不该拉你回来,别说姓张的瞧不上你,就连我也瞧不起你。身为一个女人,遭到如此大的羞辱,就该迎头痛击才是,而你却忍气吞声,自轻自贱,真是丢尽我们女人的脸面。” 白素锦显然是气的很了,说话急促,脸色铁青,胸口剧烈的起伏着。 李妙秋听得出来,白素锦虽然生气,却是为自己打抱不平,只是这样的事情发生在自己身上,白素锦就算再古道热肠,怎么会动了这么大的肝火? 紫鹃看到李妙秋有些疑惑的神情,连忙近前向李妙秋低声解释道:“李姑娘,我们夫人平时不这样的,只是因为夫人和你有着类似的遭遇,所以才会激动至此。” 李妙秋一听这话,心下思忖:莫非白素锦也是个弃妇? 紫鹃刚才的话虽然说的时候压低了声音,但还是落入白素锦耳中。眼见着李妙秋用疑惑的眼神看向自己,白素锦想到刚才有些失态,抚胸长舒一口气,复又坐下,尽量平和道:“李姑娘,刚才我一时着急,有些言语不当之处,还请见谅。” 李妙秋连忙道:“你也是为了我好,我知道,只怪我自己不争气,竟是忘不了那负心汉。” 白素锦也跟着叹了一声,苦笑道:“其实你我是一样的人,我比你还好一些,五年前,我稀里糊涂的嫁给了一个穷酸秀才,没日没夜的操劳,辛苦挣钱供他读书,实指望他能一朝及第,我也跟着苦尽甘来。万万没想到,他考中探花后,回家第一件事就是给了我一封休书。” 李妙秋悠悠叹了一声,摇了摇头,悲声道:“哪个女人不是这样的呢,做妻子的,自然是盼着夫君能功成名就,可是到最后,又有多少女人念着‘悔教夫婿觅封侯’独自伤感呢。正像那戏本上说的,一朝觅封侯,珠玉堆满楼,美酒佳人他乡留,斜阳冷照从前梳妆楼。” 白素锦继续道:“我见到休书时,难过自不必说,陪伴我整整五年的男人,在考取功名后,第一件事就是休妻,料谁都会难过,我更多的是心寒,透到骨子里的心寒。但我知道,事情已经无法挽回,他既有了休妻之念,我哭闹着求他,只会让人觉得下贱。所以,我很理智的向他要了一百两银子,既然人已经注定要失去了,那也不能亏了自己,得到钱也是好的。” 李妙秋点了点头,又道:“可怜我失去了身子,又失去了孩子,因为寻他,又失去了盘缠。沦落到如今饥寒交迫的地步,竟是没从他身上得到一分的好处,我真傻,真是傻透了。” 顿了一顿,李妙秋叹了口气,继续道,“如今我是没了指望,你既是红娘,不如看看有没有合适的人家,我这样的残花败柳,也没什么可挑的了,哪怕穷家破户,或者身有残疾,都不打紧,只要待我好,能有一份营生勉强度日也就是了。” 第二十章 各有打算 白素锦听了这话,越发的生气,恨声道:“你这是什么话,你看错了人,错付了真心,受了莫大的委屈,怎么能自甘作为残花败柳呢?那个姓张的混蛋辜负了你,结果他反倒又是当官又是好名声的,还有自己的妻子。你却要因为他的负心,自降身分,去嫁那些穷的娶不起媳妇的,或者身有残疾的人,是何道理?你长得又好,又有才艺,不能这样作践自己啊!” 李妙秋满脸的泪珠,轻轻地用帕拭了拭,无奈道:“女人和男人终究是不一样的,自古多少痴情女子负心汉,负心汉另娶,依旧能找到名门闺秀,三妻四妾也不稀罕,就算外出寻花问柳惹了情债,还能被人称为风流韵事。可痴情女子呢,一旦错付了人,失了贞洁,却是要被人诟病的。就算勉强拖着残躯嫁了人,也难以被夫家重视,不过是苟且偷生罢了。” 白素锦听这话说的伤感,轻声问道:“嫁人也不急于一时,接下来你有何打算?” 李妙秋叹了口气,道:“说实话,我本想着,我亲自跑到那负心汉府门上去求,却遭到如此的羞辱。但凡是个烈性女子,就该一绳子吊死在他府门前,以死明志。可我终究还是怕他功名受了牵累,又想着找个没人的地方寻死,但我又觉得实在不值。如今竟是没个打算。” 白素锦冷笑道:“幸亏你没有寻死,若是得知你死了,姓张的混蛋不知要多开心呢,正好,他也不用再担心你会到处去闹,坏了他的好名声。” 见李妙秋沉默不语,白素锦又道:“说了这半天的话,你也累了,如今你身无分文,就暂且在我这里住下,至于那姓张的混蛋,是必然不能轻易放过的,这件事,我们从长计议。” 李妙秋动了动嘴,终究没再说什么,她都被人羞辱到如此境地了,若是现在还替那张润成说话,也真是太过下贱了。她也是一路劳乏了,便在紫鹃的指引下,去了后院歇息。 白素锦坐在椅上,喝了一杯茶,让自己激动的心情渐渐平复下来。听到紫鹃过来说,李妙秋已经睡下,才略微点了点头。平静似水的神情下,不知在沉思什么? 郭逸风和李全回来的时候,看到白素锦和紫鹃一个作沉思状,一个百无聊赖的发呆。午后的阳光穿堂而过,洒在二人的身上,给人一种安静祥和的感觉。 仿佛就是一瞬间,郭逸风突然觉得白素锦那种眉间含着一抹忧色,却又淡然的神情,给人一种特别温柔的感觉。在阳光的衬托下,白素锦显的格外温和与亲切,郭逸风突然就有了一种想要守护她,想要走上前抱住她的念头。 然而,紫鹃一声“回来了”打破了这份宁静与温暖。白素锦抬起头来,又恢复了平日里泼辣的作风,大声道:“让你们出去办点事,怎么这么久才回来,事情办好了没有?” 这一句粗声大气的话,顿时覆灭了郭逸风刚才心中的幻想,只得道:“办好了,我已经跟柴记绸缎庄的管事说好了,他明日就会派人送货过来。” 白素锦嗯了一声,脸色如常道:“绸缎什么的倒也不着急,只是今天我遇上一个苦命女子,听了她的遭遇,心下悲伤,想着有什么法子能帮帮她,正好你们也听一听,大家也有个商量。” 张府。 “夫人,奴婢打听清楚了,前几日来府里闹的那个姑娘,原来是个京城的歌伎。”翠儿瞅了瞅张韩氏,见张韩氏神色如常,又低声道,“虽然老爷口口声声说,那姑娘是个疯子,把她赶了出去,可奴婢总觉得那姑娘所言,并非空穴来风。” 张韩氏眉目黯然,却道:“老爷一个男人家,上京赶考,一个人在外,时间长了,一时把持不住,着了那歌伎的道,也是有的。只是一样,既是逢场作戏的事,过后也就算了。谁成想,那歌伎也是个贪慕虚荣的,听说老爷得了官职,竟千里迢迢从京城赶来,妄图嫁进张府,被老爷赶出去,也是自找没脸。” 翠儿本是伺候张韩氏久了的,自然与张韩氏一心,此时听了张韩氏的言语,赶紧附和道:“夫人说的是,像那等没皮没脸的贱货,若真称了她的心意,被老爷接进府门,再加上风月场上的女子,又是惯会说道的,到时候万一老爷被她迷惑,那夫人的地位岂不是岌岌可危。” 张韩氏听了这话,越觉有理,咬着牙道:“真是没想到,那贱货也是太没自知之明,老爷与我已经结为夫妻,她还从中作梗,企图破坏我与老爷夫妻之间的感情。她也不想想,自己一个歌伎,连给老爷提鞋都不配,还想做姨太太,真是痴心妄想。” 翠儿连忙点头,对张韩氏的说法表示赞同,转而又道:“夫人,话是这样说,只是奴婢听说,那风月女子最是难缠,根本不知羞耻为何物。若是她因为没能嫁入张府,心怀怨恨,到处去宣扬此事,只怕于老爷名声有碍。再有,倘若这件事传到上面那些官员耳中,只怕那些与老爷有嫌隙的同僚会借此大作文章,到时候,连累了老爷的仕途,就得不偿失了。” 张韩氏听了这话,微微皱眉,若有所思,半晌方道:“还是你机警些,我竟是没想到这一层利害关系。既是这样,你就再出去打听打听,看那姑娘现在何处,若是她还身在苏州,而且有所举动,你及时来告诉我。我也好拿出应对的办法。” 红娘铺。 郭逸风和李全二人听了白素锦的讲述,皆是义愤填膺,郭逸风已经气的坐不住了,站起身大骂道:“世上竟有这样无情无义的男人,真是令人不齿,安县县令?这样的败类也配当县令,就该立刻拿住他,打入天牢才是。” 李全也是脸色铁青,大声道:“这样的负心汉,真是丢尽男人的脸面,一点担当都没有,怎么好意思为人父母官。我若见了他,必定将他拳打脚踢一顿,才算解气。” 白素锦此时却表现的很淡定,见二人愤愤不平的样子,淡淡道:“我刚听了这件事,也是气的不行,缓了一会,才发现,生气也是没用。既然碰上了这件事,我是不能坐视不管的,我想了又想,如今只有一条路可行,那就是上告苏州巡抚,不知你们意下如何?” 郭逸风勉强冷静下来,沉声道:“上告巡抚只怕没用,就算巡抚有心处理此事,但以他的职权,最多只能判姓张的一个有失风化之罪。姓张的如此行径,断不能便宜了他,别说罢官免职,就是判刑入狱也不为过。依我的意思,必须要前往京城,上告刑部才能让姓张的得到应有的惩罚。” 第二十一章 正妻的手段 “夫人,奴婢打听出来了,那个姑娘现在住在苏州市坊的红娘铺,而且好像已经有市坊的人在背后悄悄议论老爷了。”翠儿垂着头,低声说道。 张韩氏冷笑道:“贱人就是贱人,眼看着到手的荣华富贵的生活,一下子落了空,果然就露出了本来面目,开始到处诽谤老爷了。老爷的名声,可不能败坏在这贱人手里。” 翠儿连忙应了声是,又试探着问:“夫人意下如何,要不要请示老爷,寻个由头,随便给这姑娘安排个罪名,将她打入大牢,这样一来,也断了市井的流言。” 张韩氏瞟了翠儿一眼,大声骂道:“糊涂,现在市坊中本就有了流言,若是再将这姑娘抓起来,反倒欲盖弥彰。更何况,这姑娘已经被老爷赶了出去,哪有再往回寻的道理,万一我到老爷跟前一说,老爷再对那姑娘旧情难忘,为了压下流言,把她接进府做姨太太,岂不正好称了那姑娘的心愿。” 翠儿听了张韩氏的斥责,忙道:“是奴婢一时灯油迷了心,竟想出这样的主意,那依着夫人的意思,此事该如何是好?” 张韩氏抬了抬眼皮,语气颇为不屑道:“那贱人打的什么主意,我还不知道吗?你细想想,既然当初她和老爷有染,那老爷离开后,她怎么不立刻寻了来?怎么偏偏老爷中了进士,封了官职,她就正好想起旧情,千里迢迢来寻老爷了?说白了,不就是贪恋荣华富贵吗?” 翠儿点了点头,只听张韩氏又道:“既然她想要的,只是荣华富贵,那我就给她一张银票,然后再唬她几句,让她彻底离开苏州也就是了。风月场上的女子,见识的人多,自然懂得许多人情世故,有些话,我只给她略略说上几句,她若是个聪明的,就应该知道,她一个京城来的姑娘,在苏州,我的地盘上,是翻不了天的。” 红娘铺。 白素锦皱着眉道:“你说的我也想过,只是刑部远在京城,虽说李姑娘是京城人氏,然而并没有什么人脉。况且我与你们都没去过京城,若是就这样贸然去了,就算找到刑部,只怕刑部也不会轻易受理这起案件。此事还须从长计议。” 郭逸风忍不住大声道:“怕什么,这样薄情寡义的男人,就应该受到应有的惩罚,更何况,据我所知,刑部尚书最是刚阿公正,人称‘青天大老爷’,我们只管放心前去就是了。” 几人又争执半晌,李妙秋已经穿堂而来,神色悲慨道:“几位莫要争执了,我知道你们都是好人,只是这样的事情,实在不宜兴师动众。更何况,你们与我非亲非故,又有生意需要打理,跟着我去京城告状,说不定还会连累你们,此事,你们就不要管了。” 白素锦等人又开始对李妙秋进行劝说,不外乎是此事我们必须要管,状,必须要告! “咳,咳。”张韩氏扶着翠儿走了进来。白素锦因未曾见过张韩氏,还只当是客人,连忙调整了一下心绪,笑脸盈盈的上前问道:“这位夫人,您来此有何贵干,我是这里的老板娘,专门说媒,另外,我们铺子里,也卖一些婚庆用品,您是想……” 张韩氏环顾四周一眼,自恃县令夫人的高贵身份,并不接言,只是用眼神示意身边的翠儿。翠儿心领神会,趾高气扬地说:“这是我们张县令的夫人,还不赶快拜见。” 白素锦一听这话,顿时沉下脸来,冷冷道:“我当是谁,原来是那个薄情寡义负心汉的夫人,你来这里做什么?”话刚说完,白素锦又觉得不妥,毕竟是姓张的惹下了这风流债,他夫人说不定也是此时才看清姓张的丑陋嘴脸,一定程度上,他夫人也是受害者。自己怎么能因为痛恨姓张的所作所为,就连带着对他夫人也没好声气呢。 翠儿最是忠心护主,听了这话,用手指向白素锦,愤愤道:“大胆,竟敢顶撞县令夫人,还不快快跪下认错。你可知道,若是府里有人敢这样跟夫人讲话,必要狠狠打一顿板子。” 白素锦本来还有些埋怨自己口直心快,此时听了翠儿的话,更是生气,不禁冷笑道:“我可不是你们府里的人,不懂你们那里的规矩。我只是说话直了些,就该打一顿板子,那要是诱骗良家妇女,岂不是该判死刑了。” 翠儿还想再说些什么,却被张韩氏用手势制止。 “老板娘,今日我过来,是想和暂住在这里的李姑娘说些体己话,还请老板娘行个方便。”张韩氏脸上丝毫不见恼怒,反而有着云淡风轻的笑意。 白素锦想了想,一时揣摩不透张韩氏的心思,但张韩氏既然来了,而且要见李妙秋,说明她应该是想与李妙秋协商此事的解决办法。自己总不好拦着,因而做了一个请的姿势,引着张韩氏到了后院的正屋。 李妙秋与张韩氏分别坐在桌子两旁,白素锦嫌人多碍事,让紫鹃他们在外面等着,自己陪着李妙秋,想看看张韩氏到底会耍什么花招。 张韩氏也不废话,开门见山道:“李姑娘,我知道,老爷和你有过一段旧情,但你是风月场上的女子,也该知道,男人嘛,对风月场上的女子,大都是逢场作戏罢了。只是,没想到李姑娘竟是动了真情,也确实是老爷负了你,今天我来,就是想给李姑娘一个补偿。” 李妙秋面色有些不豫,轻声道:“夫人这话错了,我虽是教坊歌伎,但也是光明正大的做人,可不是夫人口中,那种为了钱财,就和男人逢场做戏的风月女子。” 张韩氏嘴角微微一撇,似是有一丝不屑,不过,这种表情转瞬即逝,取而代之的却是一副悲戚无奈的神情。 张韩氏苦笑道:“我知道李姑娘受了委屈,但我又何尝不委屈,若是李姑娘嫁给一个男人,这个男人却在外面眠花宿柳,找别的女人过活,想来李姑娘也该是心如刀割的吧!女人何苦为难女人呢,说实话,我应该非常痛恨李姑娘勾.引我丈夫的,但是身为女人,我知道女人的无奈,所以并不怪李姑娘,怪只怪我没本事让丈夫专心待我。” 白素锦有些听不下去,忍不住插话道:“行了,都是女人,不必在我们面前演这些苦情戏了,你就直接说,你来这里找李姑娘的最终目的是什么,还有,你说的补偿,又是什么?” 第二十二章 威逼利诱 张韩氏听到这里,拿出了银票,直截了当地说:“李姑娘,这是三百两的银票,你拿着它,离开苏州,从此再不要与老爷有一丝瓜葛了。” 张韩氏此话一出,白素锦想起当初,李承泽就是拿着一百两的银票,与她断然分开的。心下气恼,脱口而出道:“你这是干吗,想用钱摆平这事吗?我告诉你,这不是钱的事。” 李妙秋也觉得受到了侮辱一般,脸色沉了下来,定定的看向张韩氏,质问道:“夫人是觉得我是那等贪慕虚荣的女人吗,拿一张银票来打发我,我就算再穷,也是不会接受的。” 翠儿哼了一声,很是不屑道:“我告诉你,我家夫人肯施舍你三百两银票,那是心地善良,给你面子。别给脸不要脸,你不过就是个婊.子,搁这儿装什么贞洁,谁知道除了我家老爷,你还有多少男人。识相的,拿着这三百两银票,滚出苏州,此事就算完了。不然…” 白素锦与李妙秋听了这话,俱是怒火中烧,李妙秋显然是气的很了,颤声问道:“不然又如何?” 翠儿冷笑道:“李姑娘,实话告诉你,我家老爷现在可是县令,若有人敢造谣生事,中伤我家老爷的名声,我家老爷依照律法,可是有权力把这造谣之人,打入大牢的。大牢里有十八般刑罚,李姑娘一个弱女子,不知道能不能承受得住?” 白素锦再也忍不住了,大声吼道:“天下还有王法没有,堂堂一个县令,若真敢如此行事,那就该罢官免职,就是流放边关也不为过。” 张韩氏许是被白素锦的气势有所震慑,见翠儿又要出言,连忙佯装愤怒,大声道:“住嘴,你一个丫头家,也太不知分寸,这话是你该说的吗。老爷公正廉明,断不会如此行事。” 翠儿听了张韩氏的斥责,低下了头,不再言语。张韩氏这才恢复了神色,又转头看向李妙秋,语气诚恳道:“李姑娘,我想你应该是个明白人,若你真是对老爷还有些情分,就该以老爷的名誉为重。你到处宣扬此事,对你也是毫无助益,既然老爷已经对你不再有情,你也没必要死缠烂打,还是拿着这银票,去寻一个更好的出路吧。” 李妙秋听了这话,又见张韩氏态度诚恳,神色也缓和了下来,竟道:“夫人,说实话,我对老爷一直有情分,我千里迢迢来这里,就是想和老爷能在一起,哪怕是做个妾室我也是愿意的。只是我没料到,老爷竟负心至此,别说让我做妾室,竟是推说不认得我,将我赶了出来。” 张韩氏心道:果然,你这贱人终于说出了心里话,千里迢迢来这里,拿着对老爷旧情难忘做幌子,实质目的,还不是想着麻雀飞上枝头,过穿金戴银的生活。 张韩氏不动声色,只听李妙秋继续道:“既然缘分已断,我也已经死了心,莫说夫人今天来了,说给我些补偿。便是今天夫人不来,我也正打算启程回京,再不与老爷瓜葛。我也是个知廉耻的女子,断不会被人赶出来,还死缠烂打,这事,就此算了吧!” 张韩氏神色如常道:“既然李姑娘肯这样想,那就再好不过了。只是毕竟老爷负你在先,给你些补偿也是应当的,这三百两银票,李姑娘还是收下吧。” 没等李妙秋接话,白素锦一把夺过这三百两银票,冷笑道:“三百两银票,就想了结此事,夫人也太天真了些。李姑娘不仅错付了真心,怀的你家老爷的亲骨肉,也被你家老爷亲手设计打掉,如此狠心的举动,又岂是三百两银票能够补偿的?” 张韩氏听了这话,有些惊诧,原以为张润成和李妙秋不过是逢场作戏,没想到还有了孩子,听这说法,张润成还为了避免麻烦,刻意让李妙秋小产了。 此时,张韩氏心中对张润成的做法也有些看不上,但想到毕竟是自己老爷,作为正妻,理当以夫君为重。便是夫君做下再多的错事,自己也应顾全大局。 想到此处,张韩氏淡淡道:“既然李姑娘已经同意了结此事,老板娘又何必多管闲事。老板娘同情李姑娘,我是知道的,老爷做下这样的事,我也对李姑娘深感愧疚,只是三百两银票已经不是个小数目了,穷苦人家过一辈子只怕都绰绰有余,老板娘认为多少才算多呢?” 虽然表面上,张韩氏神色平和,内心却在盘算着,白素锦和李妙秋该不会是商量好了吧,李妙秋见嫁进张府无望,便到处宣扬此事,她或许料到,我不会眼见老爷名誉受损而无动于衷,便想着等我来了,敲诈一笔银子。或许白素锦从中会得几分好处,所以努力的推波助澜,讹的银子越多,她得到的好处岂不越多。经商之人,果然是利欲熏心! 白素锦依旧沉着脸色,伸出了一个手掌。 “什么,五百两,老板娘这是坐地起价吗?”张韩氏有些不悦,没好气道,“老板娘最好想想清楚,你脚下的地方是苏州,若是为了眼前的利益,失了长远可就不合算了。” 张韩氏话中的意思非常明白了,苏州是我的地盘,就算你拼力敲诈银钱,从中得到几分好处。可是,李妙秋拿了钱,人家就回京城去了,你可是要在苏州长远发展的,为了眼前多得到点分成,你与我撕破了脸面,实在是不合算。我堂堂县令夫人,有的是治你的办法。 白素锦无所畏惧道:“夫人这是在威胁我吗?我可不怕,我这人,一向目光短浅,不知道什么叫做长远打算。我只知道什么叫伸张正义,什么叫帮困扶弱。李姑娘受了这么大的委屈,夫人却说我坐地起价,试问,当夫人怀了孩子,我给夫人灌下一碗落胎药,事后,装模作样的拿些银子,作为补偿,夫人是否会毫无怨言,欣然接受?” 张韩氏有些恼怒,说话的声音也不再平和,几乎是冷冰冰道:“别怪我说话难听,她自己不知廉耻,还没成婚就上了男人的床,以致未婚先孕,落胎也是无奈之举,这又怪得了谁。” 李妙秋本来已经平复的心情,此时再次激动起来,再也坐不住,站起身喊道:“夫人竟说我不知廉耻,他既娶了你,就该一心一意和你过日子,又来勾搭我算怎么回事。更何况,他还跟我说,他没有成婚,口口声声许诺着中了进士,得了官职,必要娶我做正妻。万万没想到,夫人与我皆错认良人,夫人却还百般维护他,竟能说出这样让人心寒的话。” 白素锦扶着李妙秋坐下,低声劝了几句,又对张韩氏道:“别的话,我也不想多说了,回去告诉姓张的,要么拿五万两银子,偿还李姑娘,要么等着刑部下旨,罢官免职吧!” 第二十三章 杀机初现 “什么,五万两,你疯了吧?”张韩氏听到这惊人的数字,忍不住大呼出声,“别说是七品县令,就算是一品大员,只怕家里也没有五万两的银子。就算是狮子大张口,你张的口也太大了吧!” 李妙秋也觉得五万两银子有些骇人听闻,神色亦是十分震惊,半晌方道:“素锦姐姐,我知道你为我鸣不平,只是五万两的银子着实太多了些。那个薄情郎,必定拿不出来,我们这样做,不是强人所难吗?如此一来,岂不坐实了我贪图钱财的恶名。” 张韩氏听了这话,连忙道:“是啊,还是李姑娘明事理,刚才的话,是我说重了些,我向你赔个不是。只是事情发展到这一步,总要有个解决的办法,我们既然坐在了这里,彼此也该有个解决事情的态度,狮子大张口,又算怎么回事?” 白素锦依旧冷着一张脸,似乎没听到刚才俩人的对话,声音不带一丝起伏地说:“张夫人,我已经说过了,五万两,一分都不能少,回去告诉那个负心汉,要么拿钱,要么等着刑部下旨降罪。两天之内,我们见不到银子,就进京告状,让那个负心汉看着办吧!” 张韩氏气的脸色铁青,浑身都有些颤抖,声调也陡然升高许多,恨恨道:“你算个什么东西,不过是一个开商铺的贱妇,竟敢跟我叫板。我实话告诉你,我回去后,不出一时半刻就能派人封了你的铺子,把你抓进大牢,让你受尽刑罚。看你还敢跟我犟嘴。” 李妙秋本来就是打算忍气吞声的,她并不想把事情闹僵,见张韩氏撂下狠话,竟是替白素锦求起情来,连声道:“夫人,此事只是你我之间的事,素锦姐姐也是一时激动才会如此,还望夫人原谅,不要为难素锦姐姐。这三百两银票我收下了,明日我就启程离开,还望夫人高抬贵手,不要因我而牵连了他人。” 张韩氏来此地的目的就是解决问题,见李妙秋松了口,心情也随之好了一半。再加上,以她的身份,和一个民妇吵吵嚷嚷实在不成体统,便道:“既然这样,我就放心了,我是县令夫人,自然是不会和粗鄙妇人一般见识。那就请李姑娘尽早启程吧!” 白素锦还欲上前再说什么,却被李妙秋伸手拦住,并用眼神示意白素锦不要再开口了,以免多生事端。白素锦思虑片刻,终究是没有再发一言。 张韩氏也以为白素锦刚才的激烈言辞,只是出于对同是弃妇的李妙秋的同情,见白素锦不再言语,还只当是自己对她的恐吓起了作用,不由心情转好,施施然起身,也不再多言,由翠儿扶着,一径离开了红娘铺。 张府。 “夫人,我听说今日你去了红娘铺,去找那个疯婆娘了。”张润成语气急促的问道。 张韩氏前脚刚进门,张润成后脚就来询问事情的进展了。不过张韩氏毕竟是个女人家,自己的丈夫做下这种事,没有不生气的道理。因此张韩氏神色表现的很是不悦,语气也生硬了几分,冷冷道:“没错,我去见她了,若不是和那贱人碰了面,我竟不知道你欺瞒了我这么多事情。” 此时的张润成哪里管的了女人之间的醋意,对他而言,当下最重要的事情,就是他的名誉和前途。他也顾不上张韩氏的冷眼相待,更顾不上解释什么,连忙追问道:“那日,我把贱人赶了出去,想着终归不妥,万一那贱人生了恨意,在外面败坏我的名声该如何是好?” 张韩氏冷冷道:“老爷现在倒是想起名声来了,怎么当初做这种事的时候,没想过名声呢?亏了一个县的老百姓夸你中举封官,不忘糟糠之妻,原来外面早就有人了。” 张润成脸色讪讪的,轻声道:“是我一时没控制住,受了那贱人的迷惑,我对不起夫人了。只是如今事态紧急,还请夫人快快告知,那贱人现在如何?” 张韩氏眉毛微皱,盯着张润成看了一会儿,不紧不慢的说:“那贱人说了,你若不纳她为妾,她便在市坊里,把你是如何薄情寡义,又是如何药杀亲子的事情宣扬出来,让整个苏州的人都知道,安县县令竟是如此不堪之人。” 张润成脱口而出道:“她真这么说,唉,若果真如此,为了保全我的名声和前途,少不得就委屈夫人了。那我现在就把她接进府里,给她个名分,好生养着,这样可保万无一失。” 张韩氏一听这话,心中更加生气,以为张润成对李妙秋旧情难忘,趁着这个机会说服自己,同时也为自己早先一步下手,用三百两银子将李妙秋打发走而庆幸。 “不必了,我已经给了那贱人一笔银子,那贱人见钱眼开,赶紧接了过去,说明日就离开苏州,这样一来,老爷再无后顾之忧了。” “真的?”张润成面露喜色,忙道:“如此就更好不过了,还是夫人识大体,顾大局,你可真是我的好夫人啊,帮我解决了一个**烦。” 翠儿神色有些不豫,在一旁插话道:“老爷,您以后可要好好补偿夫人,夫人今天去见李姑娘,可是受了好大的委屈呢,连奴婢都觉得一脑门子的气呢。” 张润成哦了一声,疑惑道:“夫人既是拿着银子去的,给了那贱人,那贱人接过去也就完了,怎么又是生气又是委屈的,莫不是那贱人说了什么不当的话?” 张韩氏本想着既然事情已经解决,就没必要把过往再说一遍了,横竖不过是女人之间的几句争吵罢了。但转念一想,张润成背着自己做下这样见不得人的事,而自己又颇为大度,不仅不哭不闹,还想办法去努力解决此事。 自己如此一个标准的贤妻,已经让张润成有些感动了,若是再添油加醋,夸张的把自己为了保全张润成的名声和前途,而受到莫大的委屈讲述一遍,说不定会起到更好的效果。也许,经此一事,张润成会更加爱惜自己,敬重自己。 想到此处,张韩氏便假装用帕拭泪,做出一副悲伤的表情道:“老爷有所不知,我去了之后,说了老爷的苦衷,给了那贱人一百两银票,让她寻个更好的出路。结果那贱人漫天要价,声称必须要五百两银子,此事才算作罢。我又好说歹说,那贱人才勉强同意用三百两银子了结此事。” 翠儿惯会察言观色,见张韩氏伤心落泪,也赶紧上前道:“是啊,那贱人也太不知好歹,口口声声辱骂夫人夺了她的夫君,说既然不能嫁给老爷,一辈子享受荣华富贵,那就必须给足够的补偿。更可气的是,红娘铺的掌柜,还声称要五万两银子,说两日之内不给,就要和那贱人上京城,到刑部,状告老爷。真是想钱想疯了,竟然狮子大开口到如此地步。” 张润成闻听此言,表情惊诧,连忙站起身来,大声问道:“什么,五万两,拿不出来就要上京告我。夫人,你不是解决了此事吗,怎么还有此一说,这可如何是好?” 张韩氏撇了撇嘴,缓声道:“市井妇人的胡诌,老爷何必放在心上。我不过略吓了吓她,说要把她抓进大牢,她就一声不敢言语了。” 张润成皱了皱眉,眼神中闪过一丝狠厉,起身叹道:“宁可信其有,不可信其无。看来,此事必须要拿出一个周密的计划,才能永绝后患。” 第二十四章 致命毒药 张韩氏见张润成露出狠厉的神色,不由得心一惊,忙道:“老爷,您的意思是把他们抓进大牢?我觉得此举反倒欲盖弥彰了,再说了,他们不过是市井中人,随便说句大话罢了,既然此事已经解决,老爷不必再担心了。” 张润成摇了摇头,沉着脸色道:“妇人之见,你且想想,既是市井中人,理当畏官怕官才是,就算想着得些好处,也不该要出五万两银子这样的天价。而且还口口声声要在两日内见到,否则就要上告刑部,这摆明了跟本官过不去,只怕他们要钱是假,一心上告是真。” 张韩氏低头思忖了一会儿,仍旧坚持己见,缓声道:“老爷太多虑了,我去的时候已经打听清楚,那红娘铺的掌柜没什么来头,出身农家,土生土长的苏州人氏,嫁了个穷酸秀才,结果那穷酸秀才发达之后,就抛弃了她,如今靠着跑媒拉纤为生。就这样一个人,只怕连京城大门朝哪里开都不知道,所谓上告刑部,依着我看,不过是信口胡诌罢了。” 张润成瞥了张韩氏一眼,脸上微有不悦,沉声道:“你啊,就是太宽心了,哪怕他们有万分之一的可能上告,我们也要做好百分百的应对措施。此事你就不要管了,对付他们,我自有办法。” 张韩氏仍是劝道:“老爷,我已经说通了那贱人,那贱人明日就走,老爷还打算如何?” “明日就走?”张润成陷入沉思,手指攥成了拳头,嘴里却不由的说出心中所想,“说不定他们正好拿着这三百两银票作为上京告状的路费,看来事不宜迟,今晚就得下手。” 张韩氏心中有所惊怕,颤着声问:“老爷,你到底要做什么?莫非你想杀了他们,一了百了?” 张润成面无表情道:“夫人所言,正是我心中所想,只有死人是不会开口说话的,那贱人活着一天,我就随时都有身败名裂的危险,只有她死了,才能永绝后患。” 张韩氏脸色大变,但还是强稳心神道:“老爷,事关重大,一旦败露可就完了。” 张润成冷声道:“我若不杀了他们,等到他们告到刑部,我的仕途才算是完了呢。再说了,苏州市坊出了命案,肯定是要先报到知县府上的,到时候,他们是自杀,还是他杀,是自己不慎中毒,还是他人下毒。最终的断言,还不是我说了算,谁敢反驳呢。” 张韩氏轻声问道:“老爷可有了万全之策?” 张润成思忖半晌,沉声道:“夫人可能不知,落胎药中有一味药,叫做奎宁。但凡女子怀孕,只需服用奎宁两钱,不出半个时辰,便会小产。但这奎宁却是一味猛药,人体对它的吸收能力极强,用量只要超过一两,一个时辰内,轻则让人失明,重则吐血而亡。而且人一旦服下奎宁,哪怕立刻察觉,便是华佗再世,也无药可救。” “老爷的意思是,下毒?” 张润成点了点头,却道:“这也是无奈之举,但凡阻挡本官前程的人,只有死路一条。” 是夜,红娘铺。 白素锦见李妙秋已经心如死灰,打定主意拿着这三百两银票回京城了,也实在不好再劝。既然当事人都决定原谅负心汉了,那自己也只能顺其心意了。 白素锦、紫鹃、李妙秋三人絮絮说些闲话,李妙秋又拿出了十两银子答谢白素锦相助之恩,白素锦推辞不过,也就收了下来。天色愈晚,三人便沉沉睡去了。 子夜,郭逸风突感腹部一阵难受,少不得连忙披衣起身往茅厕跑去。等到从茅厕出来,凉风吹得郭逸风睡意全无,竟是精神了许多。就在此时,他听到厨房里竟有悉悉索索的声音,心中不由存了几分警戒,蹑手蹑脚的走到厨房门口,却发现一个黑衣男子正在往水缸里倒着一些粉末。 “你是什么人?”郭逸风一声大喊,震醒了熟睡的所有人。黑衣男子见自己的行踪被人发现,本能的冲出厨房,就要翻墙逃跑。幸亏郭逸风从小练武,这黑衣人也不过三脚猫功夫,不出几个回合,便被郭逸风拿下了。 偏巧今夜月光皎洁,白素锦等人听得打斗之声,也早已披衣起身,出了屋门。李全见此情景,连忙拿了一条绳索,上前帮着郭逸风捆住黑衣男子,看到郭逸风没事,才放下心来。 白素锦看到黑衣男子已被制住,却是露出一丝笑容,轻声问道:“你这毛贼,大晚上的,跑到红娘铺来做什么,是来劫财呢,还是劫色呢?” 郭逸风一脸黑线,沉声道:“夫人,你还有心情跟这儿开玩笑,幸亏我起夜,撞见他往厨房水缸里下毒,不然明天我们怎么死的都不知道。” 白素锦听着事态好像很严重的样子,连忙收起了一脸的调笑之色,庄重地问道:“怎么,他是来害我们的,我素来不与人结怨,是谁要害我?” 紫鹃和李妙秋也是既惊且怕,彼此对视了一眼,又将目光投向黑衣男子。 郭逸风踹了黑衣男子一脚,冷声道:“说,是谁派你来下毒的?” 李全若有所思的看了黑衣男子一眼,又转身低声对郭逸风耳语道:“不会是安王吧,他素来与您不睦,得知您游历至此,便派人前来加害。” 郭逸风皱了皱眉,压低声音道:“不会,即便安王要害我,他身边高手如云,怎么会派这么一个小喽啰来呢,三拳两脚就被我制伏了,只怕幕后之人的谋害对象并非是我。” 白素锦见二人窃窃私语,脸色更不好看,忙喊道:“你们在说什么啊,这人什么来头,你们商量出来没有?” 郭逸风一脸疑惑,反驳道:“他什么来头,你问他啊,我怎么会知道。” 白素锦也懒得跟郭逸风再废话,扭头用恶狠狠的语气道:“快说,你是何人,是谁让你来下毒害我们的?” 黑衣男子一声不吭,白素锦也生了气,冷笑道:“不说是吧,那我就让你看看姑奶奶我的厉害。紫鹃,拿剪刀来。” 紫鹃答应着去了,一会儿的工夫,从屋中拿了一把锋利的剪刀。白素锦蹲下,冷着脸道:“现在我每问你一遍,你如果不说,或者所言不实,我就在你身上划一刀,我看是你的嘴硬,还是我的刀子硬。” “第一个问题,你是谁。” 黑衣男子看着眼前晃动的剪刀,颤声道:“我是赵昌。” 白素锦撇了撇嘴,这句回答一点用也没有,你叫什么名字和我们有关系吗? “第二个问题,你来这里干什么?” 话一出口,白素锦看见郭逸风飘过来一个白眼,顿时感觉自己很脑残,人家都说了是来下毒的,自己还用得着问吗? “我来这里下毒。”黑衣男子依旧颤着声道。 白素锦一脸黑线,终于抛出至关重要的一问“是谁派你来的,还有,你可知道,你的雇主和我们有什么仇?” “是,是……”黑衣男子欲言又止。 白素锦认为不来点实际的,是问不出实话的,便将剪刀抵在黑衣男子的某处,却是用非常温和的语气道:“你是说实话呢,还是想断子绝孙呢?” 黑衣男子还在踌躇,白素锦的剪刀却是已经刺透了黑衣男子的外裤,黑衣男子本就是受雇于人,他可不想自己变成太监,把人生中最美好的乐趣都给弄没了。 “是知县让我这么做的。”黑衣男子到底是没抵住白素锦的凶残手段,如实招了出来。 第二十五章 以命相赌 白素锦听了这话,有片刻的震惊。相比之下,李妙秋惊诧程度更大,难以置信般的张大了嘴,好半天才缓过神来。这个负心汉辜负了自己还不够,竟然还想害了自己性命。若不是及时发现这人下毒,只怕明日自己就命丧黄泉了,甚至还要连累红娘铺这些不相干的好人。 想到此处,李妙秋心底对张润成那一丝残存的爱意也消磨殆尽了,忍不住悲声道:“为什么,他为什么这样对我,我都答应了他,以后不和他有一丝瓜葛,他为何还要赶尽杀绝?” 许是太过悲伤,李妙秋一边说着,一边失声痛哭起来。 白素锦也是生气非常,真没想到,那个负心汉竟会残忍到如此地步,好歹以前也和李妙秋相爱过一场,曾经说着山盟海誓,曾经许着地老天荒,可是所谓的爱情一旦有可能危害到自己的名利,所有的温情都只能化作如今的凌厉狠毒。 郭逸风见李妙秋只顾着痛哭,紫鹃只顾着相劝,白素锦只顾着伤感。便忍不住道:“先别忙着难过,赶紧处理正事吧,这个叫赵昌的,应该怎么处置?若是扣下他,他不能回去向那个混蛋复命,只怕那个混蛋有所察觉,还会再来派人加害,我们侥幸逃了一次,但不可能每次都侥幸逃脱啊。” 白素锦想了想,瞟了赵昌一眼,冷声道:“如今只能先把这人交给知府,让知府为我们主持公道了。” 郭逸风瞧了白素锦一眼,一副“你很傻很天真”的鄙视表情,不屑道:“知府管不了。” 白素锦犹自未解,皱着眉道:“知府怎么可能管不了,你想想,他到底比知县大上一级,总能压制知县几分。更何况,你可别忘了,他女儿顾婉月的终身大事,还是我一手谋划的,就算那知府不念情分,顾婉月看在我为她和罗辰能在一起跑前跑后的份上,也会帮帮我们。” 郭逸风哀叹一声,摇了摇头,缓缓道:“我说夫人啊,官场上的事情,哪里有你想得那么简单,别说顾婉月一个女儿家,说话不顶事,就算知府有心偏袒我们,那又能如何,除了警示劝告,也没更高的职权解决此事。真正能解决此事,给负心汉应有惩罚的,只有刑部。” 白素锦想了想,似乎觉得郭逸风所言甚为有理,忙道:“那你的意思是我们去京城上告?” 郭逸风嗯了一声,轻声道:“夫人,你且想想,那个姓张的混蛋,之所以派人来加害我们,肯定是担心我们明修栈道暗度陈仓,他怕我们收了银子后,依旧会去京城上告,到时候,他的前程就算完了。于是,他为了自己的仕途,便狠下心来,对我们斩草除根。” 白素锦点了点头,又道:“是啊,他既然起了杀心,我们万万不能如同待宰羔羊一般,坐以待毙。如今,就算我们不想上告,也是死路一条,去京城上告,说不定还有一线生机。” 郭逸风皱了眉头,叹了口气,不无忧虑道:“可是,说不定姓张的正在府里等着这人回去复命呢,如果直到天明,这人也不回去,那姓张的必然还会有所动作,说不定会以别的手段,逼迫我们束手就擒。” 李全一脸担忧地问:“是啊,说不定还没到天明,那混蛋觉察出事情败露,狗急跳墙,派几个武功高强的人来对我们痛下杀手,也是有可能的。” 李妙秋和紫鹃本就胆小,听了这话,更是吓得站也站不住了,紫鹃颤着声问:“那可该如何是好,难道我们就在这里站着,等着杀手进来,把我们杀死不成?” 白素锦强稳心神道:“别怕,他小小一个县令,这半夜三更的,哪里去现找几个杀手。”转头一瞧,看着赵昌竟是一副怡然自得的神情,更加没好气,恨声道:“你得意什么,你是不是盼着姓张的派人把我们杀了,把你救了,我告诉你,做梦,我们死了,你也活不成。” 郭逸风看向赵昌,轻声道:“这位壮士,我们做一笔交易如何?” 赵昌打量了郭逸风一眼,语气平和地问:“什么交易?” 郭逸风轻声笑道:“这位壮士应该是个聪明人,我看你武功一般,只怕也不是个专业杀手,我想问问你,你和那姓张的,到底有何关系?” 赵昌思量了一会儿,如实说道:“其实我本是监牢里一名犯人,原先以卖炊饼为生,结果有一天我回家早了些,发现媳妇儿竟然背着我跟别人好了,我进门的时候,他们正在,正在,你懂得,我一生气,就把那奸夫给砍伤了。那奸夫是经营药材的,是个富户,又有些脸面,不仅没事,还诬告我故意伤人,然后我就被打入大牢判了三年。” 白素锦此时竟顾不上考虑目前火烧眉毛的处境,反而一脸好奇的问道:“后来呢,后来怎么样了,你进了大牢,你媳妇儿是不是就名正言顺的嫁给那个奸夫了?” 郭逸风瞟了白素锦一眼,白素锦却浑然不觉,依旧追问道:“说啊,你倒是说啊。” 赵昌继续道:“后来我媳妇果然嫁给了那个奸夫,我觉得生无可恋,便想一心寻死,所幸县令大人有一天来牢房视察,看中了我,把我放了出来,让我有了重新做人的机会,我很感谢他,却恨自己无以为报,所以对他言听计从,只盼着他能高兴些。” 白素锦嗯了一声,感慨道:“你真是太傻了,对姓张的情深意重,只怕他最终还是会辜负你的一片真心。” 郭逸风听了这话,强忍住想要呕吐的冲动,黑着脸道:“夫人,我们是不是该说正事了?” 白素锦不好意思的挠挠头,露出一个俏皮的表情,吐了吐舌头,讨好似的说:“不好意思,我差点忘了。”然后又恢复了冷冰冰的神情,郭逸风差点以为刚才看到的是错觉。 “这样,我跟你打一个赌,用命赌,你敢不敢?”郭逸风一脸笑意。 赵昌疑问道:“你说,怎么赌?” 郭逸风继续道:“既然你对你家老爷唯命是从,那你就回去,告诉你家老爷,说已经把任务完成了,我想,你家老爷会赐你一杯茶吧,我赌你喝了这杯茶,就会倒地身亡。” 赵昌轻笑道:“我与老爷的感情,岂非常人可比,他绝对不会这样对我。” 郭逸风摊了摊手,一脸无畏道:“试试喽,反正死的又不是我。” 赵昌面无表情道:“试试就试试,我相信老爷绝不会是那等过河拆桥之人,至少对我不会,如果我说了任务完成后,安然无恙的话,我就会告诉老爷实情,到时候,你们就只有死路一条了。” 郭逸风上前给赵昌松了绑,冷笑道:“回去复命吧,我们就在这里等死。” 第二十六章 赵昌之死 “郭逸风,你怎么能轻易的放他走了呢,万一他回去后,直接告诉姓张的,事情败露,那我们的生命岂不岌岌可危?”白素锦跺着脚,显得很生气。 郭逸风仍是一脸笑意,浑不在意道:“死就死呗,生而为人,早晚都有一死。” 白素锦狠狠地瞪了郭逸风一眼,忿忿道:“你说的这是什么话,就算是死,也要死的有价值,死在那负心汉的手中,岂不是白活一世。当下,我们该做的,不是等死,而是想办法求生。依着我的意思,连夜收拾行李,明天一早就出城门。” 郭逸风点了点头,貌似随意道:“还不算太笨,和我想到一处去了。” 白素锦见形势如此危急,分分钟都有丧命之忧,郭逸风却是一副云淡风轻的模样,忍不住道:“你倒沉得住气,就算我们出了城门,一路上也不见得安全,说不定姓张的还会派人追杀我们,我们是任重而道远,你就不担心吗?” 郭逸风笑了笑,叹了口气,才道:“我说夫人,你想的也太多了吧,进京之路不止一条,每天进京之人更是不计其数,只需要我们乔装打扮,姓张的混蛋别说拦截我们,就是想找到我们,只怕也是大海捞针。何况,以他小小县令的能力,还能在全国各地布下天罗地网不成?” 白素锦也觉得自己有些脑洞大开了,转头看向李妙秋,见李妙秋仍是泪流不止,又是同情又是替她生气,叹息一声,劝道:“妙秋,你也别哭了,今天你也算因祸得福,看清了姓张的本来面目。如今事无可避,不管我们是不是上告,他都想要了我们的性命。到了此时此刻,我们是箭在弦上,不得不发,只有上告这一条路可走了。” 李妙秋含泪点了点头,又颇愧疚地说:“是我连累了你们,害你们差点因我丧命,事情到了这一步,我对那负心汉已经再无任何情分,我同意上告,明早就启程。” 白素锦嗯了一声,才道:“既然这样,那我们就准备准备,明日一早,我们就进京告状。” 张府。 赵昌推开房门,又迅速掩上,正在屋里来回踱步的张润成赶紧上前问道:“怎么样,事情办妥了吗?” 赵昌眼中闪过一丝犹豫,最终还是一脸平静地说:“老爷,事情已经办的妥当,相信最迟不过明日晌午,就会有人来县衙报案。” 张润成长舒一口气,笑道:“好,自从你跟了我,你还是第一次做这样的事,为了我的前程,让你受累了。” 赵昌忙道:“小的不累,为了老爷的仕途,小的就算是赴汤蹈火,也在所不辞。” 张润成看了赵昌一眼,微微一笑,走到桌旁,拿起一杯热茶,语气温和道:“大半夜的,你也辛苦了,喝杯热茶,就早些去歇息吧。” 赵昌想到郭逸风说过的话,内心有些纠结,但看着张润成真诚的眼神,心一横,便接了过来,一饮而下,却是站在那里,一动不动。 张润成仍旧用温和的语气问道:“赵昌,你还有事吗?” 赵昌觉得自己身体无碍,想了想,觉得郭逸风肯定是在吓唬自己,自己冒着生命危险,喝下这杯热茶,事实证明,自己没有看错人,这杯茶里根本就没有毒药。 想到此处,赵昌便想把实情托盘而出,向前走了一步,忽觉腹中云翻浪涌,一口热血呛出喉咙。赵昌忙用手去擦,把手拿下来,定睛一看,血色发黑,明显是中毒的迹象。 赵昌满含绝望的看着张润成,用尽力气道:“老爷,你,你竟然对我下毒。” 张润成冷眼看着赵昌,漠然道:“一只会咬人的狗,没了用处,自然就该死了,万一哪天他不高兴了,反咬主人一口,那主人的命,岂不就危险了。” 赵昌再也控制不住激动的情绪,眼里满含泪水,悲切道:“原来是我认错了人,我以为老爷对我的好,都是真心实意的,没想到,竟然处处带了算计。” 张润成仍是一副冷漠的神情,赵昌从腰间抽出一把匕首,拼着最后的力气,上前用力抓住张润成。 张润成还以为赵昌是一怒之下要杀了自己,他本是文人,哪里抵得住赵昌的蛮力,忙道:“赵昌,你,你别冲动,我,我给你解药,给你解药好不好。” 赵昌嘴角露出一抹冷笑,哼了一声,苦笑道:“解药,我要解药干什么,你既然无情无义,有心害我,就算我得了你的解药,侥幸活了下来,生命又有什么意义?” 张润成既惊且怕,颤着声问:“你,你究竟想做什么?” 赵昌苦笑道:“当然是一心求死,只是临死前,我有最后一个问题想问你。” 张润成疑惑道:“什么问题?” 赵昌深情的看了张润成一眼,摇了摇头,叹道:“算了,我已经知道了答案。” 紧接着,赵昌便将匕首塞到张润成手中,然后用锋利的刀刃抵向自己的颈间轻声道:“如果真的要死,我想让你亲手杀了我。”说着,赵昌闭上了眼睛。 张润成从未亲手用匕首杀过人,此时,他也有所惊惧。但是,事情已经到了这一步,已经无法回头了,他狠了狠心,最终还是用力一刺,鲜血从赵昌的颈间源源不断流了出来。张润成猛地一撒手,赵昌便倒在了地上。 足足过了一刻钟,张润成都有些缓不过神来,自己竟然亲手杀了一个人。不过,在惊惧之后,他还是迅速稳定了心神,看着地上赵昌的尸体,他嘴角露出一抹不屑,冷笑道:“你不过是一条狗,我从牢里放你出来,还有对你的好吃好喝,不过是看你有些功夫,想利用你在某些时候派上用场罢了,既然你完成了你的使命,也就没有存活的必要了。” 说完这话,张润成叹息了一声,似乎有些疑惑,冲着赵昌的尸体自言自语道:“不过,我不明白的是,既然你喝下了毒茶,已经必死无疑了,为什么还要我亲自刺你一刀呢?还有,你最后一个问题还没问,就说已经知道了答案,到底是什么啊,也没说清楚,让我疑惑。” 张润成叹了一声,不过,他也不想再追究更多了,既然该死的人,很快就会中毒身亡,那自己考虑的问题就是,一早升堂,如何妥善的处理这些死人? 第二十七章 害人终害己 次日清晨,白素锦等人早就打点好行李,早早的跑到城门口候着,等到城门打开的那一刻,白素锦一行人挎着包袱,夹杂在小贩行人之中。等到门口的士兵盘查时,白素锦只说去走亲戚,那士兵每天例行公式的盘查,早就已经疲倦了,挥了挥手,便让他们出了城去。 等到出城之后,没走多久,却见一辆马车等在城门外,车夫与郭逸风对视了一眼,郭逸风对车夫做出了一个肯定的眼色。车夫心领神会,并未对郭逸风鞠躬行礼,只是用平和的语气问:“几位夫人,公子,看你们个个挎着包袱,应该是出远门,走亲戚吧。我是专门候在此处拉客的,几位若是需要,就请上车吧!” 这话正对了白素锦的心意,她本想着几人徒步行走,肯定是不行的,可巧马车就及时出现了,赶紧说:“那就太好了,只是我们是要去京城的,不知你这马车到不到京城?” 车夫笑道:“我是专门拉人载物的,自然哪里都去,只是京城路途遥远,若是晓行夜宿,只怕马车也要走上七天,车马费,怕是不能太少,至少也要五两银子。” 还没等白素锦接话,李妙秋已经拿出三两银子,上前温和道:“车夫,我本是京城人氏,日前因着事情到了苏州,我知道此地距京城有多远。你也算个实诚人,五两银子倒也合理,只是一路上难免波折,我按照惯例,先行支付三两,等到了京城,再支付剩下的二两银子,你意下如何?” 车夫一听这话,便知是个行家,听着李妙秋的口音,的确是京味十足,便接过银子,笑道:“既是这样,那你们就上车吧!” 车夫惯会赶车,一上午的工夫,竟是出去了几十里地。白素锦等人因着昨晚受了惊吓,又连夜收拾东西,坐进车内,顿感困意。好在马车行驶的四平八稳,几人也顾不上说话,一个个都倚着车厢沉沉睡去了。 张府。 张润成为了更少的人知道此事,用力擦干净赵昌身上的血迹,一个人拖着赵昌的尸体,连同那些带血的布料,一并扔到了后院的废井里,并盖上了井盖。忙活完这一堆事,张润成也是疲乏得很了,跑到书房倒头就睡,这一觉,竟是睡到了日上三竿。 等到仆从进来报告,张润成才一激灵,连忙坐起身来,只听仆从不紧不慢地说:“老爷,前面的衙役传过话来,有人来报案。” 张润成大喜过望,还以为红娘铺的那些人中毒死了,但是毕竟是人命大案,自己就算高兴,总不能表现的太明显,于是连忙披衣起身,正色道:“这么大的事,怎么也不趁早叫醒我。” 仆从还不知其中缘由,依旧不慌不忙地说:“早饭时,夫人来书房看了看老爷,见老爷睡得沉稳,吩咐小的们不许惊动了老爷,故而,直到有人报案,我们才敢叫醒老爷。” 张润成一边说着话,也不待人伺候,就自己将衣服穿戴整齐了,大步走向前堂。 等到了公堂一看,张润成见堂下站着两个婆子,正在争执着什么,便咳了一声。那两个婆子见张润成上堂,连忙跪下,其中一个抢先道:“知县大人,你可要替我做主啊。” 张润成不明所以,难道这两个婆子不是来向自己报告,红娘铺出了人命之案吗?看这情形,不像啊! 只听一个婆子道:“大人啊大人,我是东街的赵林氏,我们家养了五只鸡,今天一早,我正在院里给鸡喂食,刘家孩子来我家借个棒槌,我去屋里拿的工夫,刘家孩子又在院里喊着不用了,等我出来的时候,刘家孩子已经没了影,我的一只鸡也跟着不见了。这摆明了,刘家孩子偷了我家的鸡。” 另一个婆子一脸怒气,大声道:“你胡说,我们刘家一向清白做人,怎么会偷你家的鸡,你自己把鸡弄没了,又反过来诬陷好人,我说了,没偷就是没偷,有本事你拿出证据来。” 张润成听的头疼,也没心思管理这些鸡毛蒜皮的偷鸡摸狗之事,见那两个婆子依旧在下面争吵,忍不住大喝一声:“行了,本官还当是什么大事,亏了本官风风火火的赶了过来,没想到,原来就是一只鸡的小事,这件事情,你们自行解决吧,退堂。” 说完这话,张润成再也不管下面两个婆子的吵闹,直接进了后堂。 在后堂徘徊半天,张润成突然想到,既然红娘铺的人已经死了,按理说也该有人报案。到了现在还没人报案,那只有一种可能,就是红娘铺的人吃了早饭,还没顾得上开门营业,就已经死了。那样的话,外人还以为红娘铺因事停业了呢,谁会砸开门去,看里面的情形。 张润成越想越觉得有理,看来指望有人自然报案是不行了,必须要使出一些手段了。 “江冲,我吩咐你一件事。”张润成对心腹小厮江冲耳语了几句,江冲皱了皱眉,点头去了。张润成就在后堂坐着,等人来报案。 果不其然,过了一会儿,终于有人来了。来人正是刘记客栈的老板娘,只见刘大娘慌慌张张的跑进县衙,因着跑的太快,头发也有些披散。张润成赶紧上了公堂,只听刘大娘道:“大人,大事不好了,市坊中的红娘铺起火了,好在各个铺子的伙计们,还有路人拼全力泼水相救,已经把火泼灭了,只是,只是,我们进去的时候,发现,发现……” 张润成再也克制不住,忙问道:“是不是因为着火,有人伤亡?” 刘大娘摇了摇头,却道:“没人伤亡,因为我们进去的时候,铺子里根本就没有人。” “没有人?”张润成似是难以置信一般,怎么会,怎么会没有人? 只听刘大娘继续说:“这不是最重要的,因为救火的原因,伙计们又累又渴,可巧,大人的胞弟路过此地,也参加了救火,率先跑到红娘铺的厨房,从水缸里舀了一瓢水喝,其他伙计还没动手,却发现大人的胞弟眼珠上翻,口吐白沫,伙计们连忙去请大夫来,结果大夫说,他中的毒,无药可救。不多一会儿,大人的胞弟就毒发身亡了。” “你说什么?我弟弟,我弟弟他死了?”张润成睁大眼睛,难以置信。 刘大娘嗯了一声,又道:“千真万确,大人,您快去瞧瞧吧!” 第二十八章 机关算尽 张润成此刻也顾不得多想了,赶紧跟着刘大娘就去了红娘铺,手下的衙役们也跟着一同前往。 等到张润成赶到时,围观的群众连忙让出一条路来,张润成直冲进去,果然看到自己的胞弟七窍流血,嘴唇都已经发紫,正直挺挺的躺在厨房门前的地上。 “弟弟啊!”一声撕心裂肺的呐喊,让所有人都为之一惊。张润成自幼与胞弟感情深厚,却没想到胞弟竟会命丧于此,追其根源,却是自己亲手派人下毒,枉害了亲弟弟的性命。 在弟弟的尸体旁,张润成很是伤心了一会儿,众人也纷纷说些“大人节哀顺变”“人死不能复生”之类的毫无意义的废话。 忽然,张润成想起来一个最重要的问题,红娘铺的人都去哪儿了? 眼下自己还不能只顾着伤心,应该赶紧想办法查清事情真相。想到此处,张润成连忙擦了擦泪,起身询问道:“你们有谁可曾看见红娘铺的人?” 围观群众面面相觑,都只说不知道,恰在此时,一个老头子一拍脑门,恍然道:“我恍惚看见他们了。” 张润成连忙走近那老头,语气急促道:“他们那些人,现在何处?” 许是张润成气势太有震慑力,老头后退了两步,才道:“我是打更人,打了五更,天就蒙蒙亮了,我正说交差回家,在街口可巧看见红娘铺开了门,我还想着,这红娘铺这么早开门干什么,接着就见几个人跨着包袱出来,好像是要出远门的样子,一径往城门口去了。” 张润成气的失了理智,大声吼道:“来人,赶紧去把红娘铺那一伙子罪犯给我抓回来。” 一个还算有些脸面的衙役头子壮着胆子上前道:“大人息怒,那些罪犯早早出了城门,也不知去往何处,现在天近中午,只怕那些罪犯早出去了几十里地,我们去哪里抓人?” 人群中也开始叽叽喳喳的讨论起来,更有人提出质疑,认为红娘铺的人无缘无故怎会离开,就算是离开,为什么会在水缸中放入毒药,而且红娘铺既然没了人,又怎么会无端起火? 种种疑团困扰着围观群众,加上都是市井之人,最是喜欢讨论这些下毒死人之类的奇闻异事,一时间众说纷纭,吵吵嚷嚷,竟是浑然忘却张润成胞弟的尸体还横在他们面前。 张润成本就又是伤心又是生气又是愤怒,结果还有一群男女老少在他耳边絮絮叨叨,甚至还有脑洞大开者已经开始编撰事情的来龙去脉。张润成听的头疼,怒喝道:“都给本官闭嘴,本官胞弟已死,你们还在这里叽叽喳喳,成何体统,都给本官回去。这件事情,本官自会调查清楚,若是让我听到市坊有人胡编乱造,传播流言,我即刻打入大牢,听清楚了吗?” 此言一出,围观群众哪个都不想自找麻烦,赶紧纷纷撤退。衙役头子还算有眼色,连忙让人找来一辆推车,命几个衙役将张润成胞弟的尸体抬上推车,推了回去。 因着张润成胞弟还未娶妻,辈分也小,所以只请了一些同门本户的族人,草草举办了丧礼,饶是如此,张润成作为亲哥哥,方方面面总要打点周到,一时也顾不上其他,等到丧礼彻底办完,胞弟入土为安的时候,五天已经过去了。 好在张润成早有谋算,他担心白素锦会日夜兼程赶往京城告状,在事发当日,就派了心腹侍从快马加鞭赶往京城。他在京城时,偶然得知刑部侍郎虽外表正气,内里却是好色贪财,故而花大价钱贿赂了刑部侍郎,加上又偷偷摸摸的请刑部侍郎喝了几场花酒,也算有些交情,他提前做了这些铺垫,就是指望自己有一天落难时,刑部侍郎能救助自己。 此刻,他想着,心腹侍从大概已经到了侍郎府,只要侍郎接了银子,那么事情基本就算成了。思及至此,张润成忍不住笑了几声,哈哈,你们就算逃出了苏州,进了京城,只怕也不会想到,我张某人在京城也有人脉吧。只要你们敢踏进刑部大门,你们就等着被扣上刁民诬告的罪名吧! 京门客栈。 “夫人,这一路奔波,我们可算到了京城,接下来,我们该如何做?”紫鹃问道。 白素锦却是一脸愁色,转头看向李妙秋,轻声道:“我们说什么,做什么都不作数,最关键的,还是你啊,妙秋,你打算怎么做?” 李妙秋缓了这几天,更加坚定了信念,一脸正色道:“唯今只有一条路可走,那就是上告,我已经想清楚了,一会儿吃过饭,我们就商议定下负心汉所犯罪行,然后请状师写状子,明日一早,我便去刑部门前,击鼓鸣冤。” 另一间客房里,李全很是疑惑地问道:“爷,您说您一路颠簸,陪着白夫人李姑娘来京城告状做什么,以您的权势,只需要给刑部尚书带个话,刑部尚书自然会加倍重视,相信那个姓张的也会受到重罚,您既然有心帮助李姑娘,为什么舍近求远,非要她自己上告呢?” 郭逸风一脸庄重的神色,淡淡道:“你说的对,只是我在想,我碰上了这样的事,可以帮得上忙,但天底下,像此类的案子只怕不在少数,我总不能桩桩件件都能碰巧赶上,所以想来想去,还是让李姑娘自己出头吧,我相信,刑部尚书自会给她一个公道。” 李全还是有些不放心,继续道:“就算刑部尚书公正廉明,万一刑部其他官员徇私枉法,扰乱视听呢,刑部尚书到底不是圣人,一旦偏听误信,以致李姑娘不能讨回公道,又该如何?” 郭逸风神色更加郑重,语气中透着一丝坚定,“你说的我也想到了,所以我才会让李姑娘在不依靠任何权贵的情况下,以一个民女的身份上告,这样才能真正看出刑部的官员到底是不是真正的奉公守法。倘若刑部那些人不能为民做主,甚至维护姓张的混蛋,那他们的下场,只会和姓张的一样。” 李全点了点头,似是自言自语道:“李姑娘到底能不能成功伸冤,明日就可见分晓了。” 刑部侍郎府。 周侍郎瞅了一眼张润成心腹双手奉上的银票,不动声色的伸手接了过去,揣在袖中。语气平平道:“这件事,我已经知道了,回去告诉你家老爷,让他尽管放心,一个小小的教坊歌伎,就算告到刑部,在我的地盘上,她的所有呈堂证供,也只会是假造伪证,所有的证人,也只是她用钱收买的。她犯下诬告之罪,依照例律,必会打入大牢,一辈子翻不了身。” 第二十九章 升堂问案 次日一早,李妙秋就拿着状子,赶到刑部门前,击鼓鸣冤。 “威——武”站在两旁的衙役例行公事般喊了几句。刑部尚书端坐在大堂之上,将惊堂木重重一拍,声音沉稳有力,正色道:“下跪者何人,有何冤屈上报?” 李妙秋双手呈上状子,师爷走过来,接过状子,又呈给了刑部尚书。 刑部尚书略略扫了一眼,皱了皱眉。也许是他任职已久,已经对各种民告官的案件屡见不鲜,故而语气也是无波无澜,依旧正色道:“你要上告苏州安县知县张润成?” 李妙秋点了点头,沉声道:“正是。” “那好,你既说冤屈,就把安县知县张润成所犯罪行如实说来。若经本官查证属实,必会还你一个公道,若是你所言不实,蓄意诬告,本官也会按律给予相应处罚,你可想好了?” 李妙秋一脸无畏道:“民女已经想清楚了,民女保证接下来所言,句句属实。” 紧接着,李妙秋便是一脸的悲愤之色,铿锵有力地陈诉道:“张润成所犯罪行一,家有正妻,却诱骗民女,谎称未娶,此为有失风化之罪。张润成所犯罪行二,刻意药杀亲子,使得民女小产,此为毒杀亲子之罪。张润成所犯罪行三,背信弃义,出尔反尔,不仅不履行对民女的承诺,反而派人下毒,使得民女差点命丧黄泉,此为投毒谋害之罪。” “张润成如今身为县令,你所说的桩桩件件,俱是不可饶恕的大罪,你可有证据?” 李妙秋正色道:“有,人证物证俱在,现在人证就在大堂外等候。” 刑部尚书一拍惊堂木,大声道:“传人证。” 不多时,白素锦和一位青衣姑娘走上堂来,青衣姑娘原是在教坊与李妙秋交好的姐妹,此时率先开口道:“大人,民女和李妙秋俱是教坊中人,民女可以作证,一年前,张润成确与李妙秋相好,并在李妙秋怀孕后,设计使李妙秋小产,还请大人明察。” 白素锦也接着道:“大人,民妇也可作证,李妙秋抵达苏州后,被张润成赶了出来,民妇惜她可怜,让她暂住民妇家中。期间,张润成夫人先行到民妇家中,拿出三百两银票,意欲了结此事,民妇一气之下,说出上告之语。结果张润成心有恐惧,当晚便派人潜入民妇家中,往水缸中投毒。幸亏被伙计及时发现,这才逃过一劫。” 刑部尚书思忖一会儿,方道:“事关重大,况且又是在苏州境内出的事情,这样吧,本官先拟一份文书,下达苏州巡抚,让苏州巡抚先查明此事,若真属实,再行决断。” 刑部尚书刚说完,却见周侍郎从门外缓步走了进来,行了一礼,道:“下官参见大人,方才下官听人说,今天有一起民告官的案子,便过来瞧瞧,在门外听了半晌,觉得此事处理起来十分简单,根本不需经过苏州巡抚。” 刑部尚书经常让周侍郎协助办案,二人共事已久,此时对周侍郎的反驳也并不放在心上,反问道:“周侍郎,依着你的意思,又当如何?” 周侍郎脸上现出一丝不屑,转头环视下跪的几人,轻蔑道:“这几人,纯属诬告。” 刑部尚书皱了皱眉,疑问道:“她们几人,说的有理有据,怎么能凭空判定她们就是诬告呢?” 周侍郎朗声道:“大人且听我说,既然她们状告安县知县,就该拿出有力的证据来,结果她们言辞凿凿,却是空口无凭,岂不可疑?” 白素锦忍不住大声道:“侍郎大人,什么叫空口无凭,我和这位姑娘均可作为人证。” 周侍郎挑了挑眉,嘲讽似的说道:“所谓人证,其实也算不得人证。” 刑部尚书有些疑惑,问道:“周侍郎此话何意?” 周侍郎继续道:“大人细想想,这两位证人与原告的关系,一个是同在教坊的姐妹,说不定与原告关系甚好,自然是要向着原告说话的。一个远在苏州,与原告毫无情分,却千里迢迢跟着原告来了京城告状,只怕是收了原告的好处,才这么卖力赶来作伪证。” 白素锦气不可遏,当即站起身来,大声道:“侍郎说的这是什么话,什么叫做伪证,我千里赶来,为的是公道二字,至于侍郎所说的好处,更是无中生有。” 周侍郎冷笑道:“真是笑话,你若不是收了原告的好处,难道是自己搭着银钱来了京城,然后自掏腰包住在客栈?我敢断定,你口中所谓的公道,不过是利益驱使下的谎话。” 白素锦已经失去了理智,没想到堂堂刑部侍郎竟然说出这样的话。只要是作证的人,有情分的,说的话不能作数,没情分的,就必定是收了钱财,说的话皆是谎言,更不能作数。 白素锦呼吸急促,用手指着周侍郎道:“你胡说,亏了你还是侍郎,竟给人胡乱扣帽子,我明明白白告诉你,我白素锦所言,句句属实,你尽可以去查,如若有假,我甘愿坐牢。” 刑部尚书沉了脸色,狠拍惊堂木,大喊了一声“肃静”,两旁的衙役又开始“威——武”。 “公堂之上,吵吵闹闹,成何体统,还不快跪下。”刑部尚书一脸怒气道,“证人白氏,扰乱公堂,辱骂朝廷官员,拖下去,打二十大板。原告证据不足,暂不立案,退堂。” 周侍郎本想着添油加醋,让刑部尚书判了她们诬告之罪,即刻打入大牢。但见刑部尚书听了自己的话,已经有所恼怒,又宣布了退堂,自己总不好再多言。不过,她们这次吃了亏,如果知道分寸,不再上告,此事也就罢了,反正自己拿人钱财,**。只要不出事,自己也没必要非得想办法把她们打入大牢。如果她们不知好歹,执意上告,那就是自找罪受了。 刑部尚书说完就下堂去了,两个衙役走过来,拖住白素锦走到堂外,把白素锦往长条板凳上一推,毫无留情的一下一下打在白素锦身上。白素锦到底是个女人,疼的咬牙切齿,实在是受不住,哭喊出声来。 李妙秋也是无计可施,只能在一旁哭哭啼啼,说些“都是我不好,是我连累了你”之类的话。等到挨完板子,李妙秋和青衣姑娘一左一右搀扶着白素锦,一路慢慢行至京门客栈。 就在行路途中,白素锦却碰到了自己的前夫李承泽,只见李承泽一身绫罗锦缎,挽着一个打扮艳丽的贵妇,二人欢声笑语。李承泽路过白素锦身边时,白素锦看向李承泽,二人四目相对,不过片刻的工夫,白素锦就转过头去,一脸悲慨之色。 李承泽微微一怔,脸上也出现片刻的惊诧,随即便恢复了神色,装作不认识白素锦一般,依旧和贵妇说笑着去了。 等到了客栈,李妙秋连忙去寻医问药,紫鹃看到白素锦腰下青红一片,心疼的流下眼泪。 第三十章 承泽相劝 等到上了药,白素锦侧着身子躺下,心底却是一片悲凉,真没想到,人人口中盛传的“青天大老爷”行事竟如此草率,被那周侍郎三言两语就扰乱了视听,还打了自己二十大板。 郭逸风和李全自然也得了消息,赶过来询问事情缘由。白素锦因气生恨,对郭逸风大喊道:“亏了你告诉我,刑部尚书刚正不阿,今日见了,也不过是个不分黑白的昏官罢了。我们的陈词句句属实,结果那个周侍郎却说我们是编造事实,刻意诬陷。刑部尚书偏听误信,因为我和侍郎拌了几句嘴,就打了我二十大板,天理何在?” 郭逸风皱了皱眉,疑问道:“怎么会这样呢,那你接下来打算如何?” 白素锦咬牙切齿道:“打算如何?当然是继续上告,姓张的一日不受处罚,我们就一日有性命之忧,总不能就这样打道回府吧,那岂不是自寻死路?” 李妙秋哀叹一声,又道:“素锦姐姐说这话也是在理,只是自古以来,民告官都不是那么容易成功的事,依着我的意思,不如就此作罢,也免得再受皮肉之苦。此事因我而起,我理当对姐姐负责,苏州,姐姐是回不去了,不如这样,我出些银两,帮你们在京城租间铺子,你们以后就在京城做生意吧,想来如此也能相安无事。” 白素锦一脸怒气的看着李妙秋,忿忿道:“妙秋,我挨了板子,都没说要放弃,你怎么如此懦弱,一次上告不成,你就退缩了。若是你决意不再上告,那我的板子也算是白挨了。你走吧,不用顾虑我,也不要给我银钱,我也不是你姐姐,就算我以后饿死街头,也与你无关。” 李妙秋又落下泪来,啜泣道:“姐姐说这话,真是让我无地自容了,姐姐知道我没有别的意思,我只是不忍心看姐姐为我受苦。再说了,既然告了一次,刑部尚书已经判定证人证言均不可信,那我又上哪里找足够的证据呢?” 白素锦想了想,又问道:“证言不可信,那证物总该有几分可信吧,那负心汉可曾给过你什么信物,或者说给你写过的书信。” 此言一出,李妙秋眼里闪出光芒,忙道:“我想起来了,他送过我很多上好的玉佩珠钗,只是这些物件,珠宝铺子里很常见,也算不得证物。若说唯一有些希望的,还是他留给我的一封亲笔书信。” “书信?”郭逸风抢先问道,“什么书信,情书?” 李妙秋摇了摇头,缓声道:“一年前,我落胎之后,他便要走,我苦苦挽留了几日,最终在一天早晨,他还是走了,桌子上留下了一封书信。大意是说他对不起我,落胎后,要我好生休养身体,等到来年金榜题名,他便来寻我,一定会对我明媒正娶,让我安心。” “太好了,这真是一份有利的证据呢。”白素锦也顾不得身上的疼痛,喜道,“若是有这封书信在,那么他的罪行可就是板上钉钉了。” 李妙秋嗯了一声,看着白素锦充满希望的目光,又道:“不如我明日就再去上告,把这封书信呈给刑部尚书,若刑部尚书真是个英明官员,必定会详查此事。” “不急,等过两天,我养好了身子,我陪着你去。”白素锦一脸的坚定神色。 吃罢午饭,几人便各自回房了。这时,店小二跑到白素锦门前传报“夫人,有人找你。” 紫鹃打开了房门,却见一身常服的李承泽站在门前,白素锦在榻上显然是瞧见了他,语气平平道:“紫鹃,这人我不想见,关门。” 李承泽却是无视白素锦的话,趁着紫鹃愣神的工夫,已经走了进来,淡淡道:“这些日子没见你,你倒是越发的胆大妄为了。” 紫鹃眼见李承泽已经进了屋,而且好像和白素锦是旧相识,便掩上了房门。 此时,李妙秋和紫鹃都在屋中,白素锦显然是不想让自己和李承泽接下来的谈话被人所知,朝紫鹃使了一个眼色,紫鹃也是个明白人,拉着李妙秋谎称出去办点事,就去了隔壁郭逸风所在的客房。 “我和你早已经没了半点关系,你来这里做什么?”白素锦冷着脸问。 李承泽坐在榻旁,轻声道:“在街上碰了面,我看你似乎受了杖刑,当时夫人就在一旁,我也不敢相问。回去后,我便让人探查,得知你去刑部告官去了,你怎么这么傻呢?” 白素锦没好气道:“我做什么事,与你何干,你今天贵足踏贱地,有什么事就快说,说完就快走,我不想再见到你。” 李承泽叹了口气,缓声道:“我知道,我休弃了你,你对我心怀怨恨。其实,我也对你深感愧疚,毕竟我们生活在一起五年,我对你也是有些感情的。可是你也该知道,一个穷酸书生就算中了科举,进了官场,也不是那么好混的,总得有人相助才行。” 白素锦冷笑道:“我知道,你嫌弃我不能给你帮助,而且,我又是个卖烧饼的,传出去丢人。所以一纸休书休了我,娶了能在官场上对你有帮助的中书令之女,是吗?” 李承泽半晌不发一言,白素锦继续道:“事情已经到了这一步,你也不必再对我多说什么了。你只管说,你今天来找我的目的是什么,说完就赶紧走。” 李承泽叹了口气。方道:“我今天过来,是想让你放弃上告。你以一个民妇之身,帮着别人上告苏州知县,实在是愚蠢。官场之事,我比你清楚,我今天只派人打听,略略听了听情形,就知道你是告不赢的,趁早收手,还来得及。若是一意孤行,只怕我也救不了你。” 白素锦听李承泽话里有话,忙问道:“你这话什么意思,什么叫我告不赢,你把话说清楚。” 李承泽看了看白素锦,摇了摇头,沉声道:“你细想想,既是刑部尚书审案,侍郎怎么会突然就跑到公堂上去了,还言之凿凿的说你们是诬告。只怕苏州知县早就有了安排,你只是被打了二十大板放回来,已经是很轻的惩罚了,赶紧停手,也许还能保住一条命。” 白素锦陷入了沉思,半晌方道:“多谢提醒,你可以走了。” 李承泽还想再说些什么,却听白素锦继续道:“我说话你没听见啊,走啊!” “这是一百两银票,你拿着它,以后的日子也好过些。”李承泽起身道,“看在夫妻一场的份上,我才跟你说这些话,我也只能帮你到这儿了,以后还是安生度日,不要再做这些看似在帮人,实际上却是害人害己的事了。” 第三十一章 病重知心 李承泽一走,隔壁屋里的几人都赶到白素锦房间,看到白素锦脸色惨白,却是一脸怒气。紫鹃率先问道:“夫人,刚才那人是谁啊,怎么他来了这一遭,夫人看起来更加生气了呢?” 白素锦本就身上有伤,又听了李承泽一番话,更是气血攻心,刚想说话,却是喉头一热,一口血直接喷了出来,慌得紫鹃连忙用手帕去擦,白素锦吐血之后,咳了半晌才缓了过来。 郭逸风连忙命令李全道:“快,快去请大夫来。”李全答应着去了。 白素锦这才缓声道:“刚才来的那人,是你姐夫,如今任礼部侍郎,娶了中书令之女为妻。他来告诉我,姓张的混蛋在刑部有人,我们若是再告,只怕轻则判刑入狱,重则有性命之忧,让我们放弃上告,安心度日,或许还有一线生机。” 李妙秋听了这话,有些惊诧,她没想到张润成竟然在刑部也有人。叹了口气,李妙秋只得道:“既是这样,姐姐也不必再为我费心了,还是听从姐夫的劝告,就此收手吧!” 白素锦冷笑一声,声音不含一丝温情,沉声道:“收手?就算我们就此收手,你能保证,姓张的也会就此收手吗?我们如果不能告下他,只怕他还会对我们不利的。再说,如今我被他逼得是有家不能回,这口气,你咽的下,我也咽不下。就算你不上告,但他派人下毒谋杀一事,差点要了我们的性命,这件大事,我是一定要讨个公道的。” 白素锦越说越气,忍不住又咳了几声。郭逸风看在眼里,心里莫名升起一丝怜惜之感,原以为白素锦只是泼辣好强,却没想到白素锦竟是如此刚毅坚强,如此大义凛然,如此不畏强权。郭逸风越发觉得心痛。 恰当此时,李全请了大夫过来,大夫连忙为白素锦诊脉,期间眉头皱了几皱。紧接着,大夫却是往旁边走了几步,郭逸风心领神会,连忙跟着过去,大夫低声道:“看夫人的脉象,怕是病的不轻了,久劳成疾,保养不善,加上气血攻心,只怕需要静心好生休养。我回去开几味药,不过也只是暂缓病症,具体熬不熬的过去,只能盼着吉人自有天相了。” 郭逸风一听,这话说的好不吉利,神色也不由的添了几分焦虑,赶紧问道:“大夫说明白些,你的意思是,夫人她,她命不久矣?” 大夫看着郭逸风焦急的神情,叹了口气,才道:“既然话说到这份上,我就把话挑明了吧,依着夫人现在的状况,若是安心静养,只怕最多也不过半年了。” 郭逸风摇了摇头,似是不信般的问道:“怎么会,夫人她,她还那么年轻,怎么会呢?” 大夫见惯了生老病死,内心也没了那么多感伤,只是安慰道:“公子也不必惊慌,其实也并非没有解救之法,只是寻常人家难以做到,只怕说也无益。” 郭逸风听这话,似有一线希望,忙问道:“既有解救之法,为何不早说,是不是药材珍贵,需要花费大量银子,你且说来,我们也是大户人家,应该无碍。” 大夫欲言又止,半晌方道:“夫人现在的身体是外强内弱,需要采阳补阴,这个方法就是需要一名童男子与之交合,而且必须是月圆之夜。其后,需要这位童男子,每日割血为药引,连续九九八十一天,如此才可能痊愈。” 郭逸风低头想了一会儿,方道:“这也不难,不过是这位童男子出点血罢了。” 大夫摇了摇头,缓声道:“看似不难,实则最难。我以前也诊断过这样的病人,只是但凡刚烈女子,宁可去死,也不肯做出如此有损名节的事。若是嫁为人妇,夫家更是不会同意行此方法,宁可眼见妻子去世,也不肯让他人玷污的。再者,若非家计艰难,一般童男子也不会做此事。” 郭逸风点了点头,愁绪满怀,轻声道:“有劳大夫了,大夫慢走。” 白素锦见大夫离开,才用微弱的声音问道:“怎么样,大夫怎么说?” 郭逸风想了半天,还是决定将实情相告,便将大夫说的话转述了一遍。话说完后,屋子里的人都陷入了沉默。 足足过了一刻钟,白素锦才苦笑道:“看来我是必死无疑了,大夫说的办法和没说有什么区别,我一个弃妇,到了如今这般地步,还能连累别人不成。既然我大限将至,就更没有什么后顾之忧了,这两日,我吃点药,缓解了身上的疼痛,就再去刑部告状。若是刑部依旧不受理,那我就上告御史台,御史台若也不管,那我就吊死在御史台门前,以死明志。” 一屋子的人听了这话,越发伤感,紫鹃劝道:“夫人,你别这样说,如今你的身体已经这么虚弱了,还是好生休养吧,别的事情,还是不要管了。” 李妙秋心中难过,眼里早流下了泪水,边哭边劝道:“姐姐不要再说傻话了,都是我不好,姐姐为我受了这么大的苦楚,如今生命垂危,姐姐绝对不能再为我操心劳力了,还是安心静养吧。至于告状一事,以民告官,本就是没有胜算之事,还是作罢吧。” 郭逸风皱了皱眉,轻声道:“告状一事,先不着急,那姓张的混蛋,罪证确凿,是逃不过律法的惩处的,不过早晚的事情罢了。眼下最紧要的,还是救治夫人,让夫人好转起来。” 紫鹃抹了抹泪,悲声道:“说的容易,只是哪里就有现成的童男子呢,何况就算有,与夫人又不熟络,怎么能做出那种事情。还有,要那童男子每天割血为引,还要八十一天,只怕夫人病好了,童男子的身体就会变得虚弱不堪了,哪里有人这么傻,肯做这样的事。” 郭逸风咬了咬牙,看着榻上病歪歪的白素锦,一脸正色道:“我愿意。” 此言一出,满室哗然。所有人的目光都投向郭逸风。白素锦更是惊的张大了嘴,脸上的表情竟是十分纠结,好半天才道:“你说什么胡话,我能为了自己,搭上你半条命吗?” 郭逸风再次坚定道:“我没说胡话,只要夫人能够痊愈,就算搭上半条命,我也愿意。” 第三十二章 真情告白 白素锦嘴角动了动,似是在犹豫什么,半晌方道:“你们先出去吧,我有几句话要单独跟郭逸风说。” 众人听了这话,看看白素锦,又看看郭逸风,虽心中有所疑惑,都还是都应声出去了。 白素锦直视着郭逸风,缓声道:“你为什么要这么做?” 郭逸风脱口而出道:“因为我想让你快点好起来,如果我不这样做,你会死的。” 白素锦咳了两声,苦笑道:“郭逸风,你还年轻,也未成亲。我却是已经嫁过一次人了,早就不是贞洁之身,何况我还比你大三岁,你这样做,不是太委屈了自己吗?再者,世上哪有不透风的墙,若是此事传扬出去,恐怕或多或少会影响你的婚姻。” 郭逸风定定的看着白素锦,脸上的表情却是十分坚定,缓缓道:“我娶你为妻。” “什么?”白素锦又咳了两声,抚着胸口,难以置信道,“你在说什么,你要娶我为妻?” 郭逸风郑重的点了点头,语气却是更加坚定,沉声道:“夫人,我原以为我是对你没有感情的,只是看到你病的如此严重,我竟是揪心般的疼痛,我这才知道,原来我不知何时,早已经对你动了心,我想守护你。虽然你平日里泼辣刁蛮,还经常讽刺我,可我却没感到丝毫的生气,反而有几分欢喜。时至今日,我才明白,原来我的内心深处,早已爱上你。” 但凡是女人,听到年轻帅哥向自己深情表白,都会感动。白素锦自然也不例外,但理智告诉她,不能让郭逸风这样做,叹了口气,方道:“说实话,我也很喜欢你。只是,我知道,我是配不上你的,你英俊潇洒,以前又是富家少爷,而我却出身农家,还是个弃妇。” 郭逸风再也忍不住,上前抱住白素锦,紧紧搂在怀里,含情脉脉的看向白素锦,低声道:“我不许你这样说,我不管你出身如何,我也不管你是否嫁过人,这些,我都不在乎,我喜欢的,是眼前的你,是眼前独一无二的你。为了你,我做什么都愿意。” 白素锦湿润了眼眶,泪水划过脸颊,喃喃道:“不值啊,你为了我这样做,真的不值啊。” 郭逸风将白素锦搂得更紧,坚定道:“我认为值得,就一定值得,只要你愿意,等你病好之后,我们就成婚。” 白素锦拼着力气,一把推开郭逸风,正色道:“不行,我不能让你这么做,我绝对不能眼见你为了我,搭上自己半条命。你正当风华正茂,青春年少,若为了我,落个病弱残躯,你让我于心何忍,你什么都不要说了,我宁可死,也不会同意此事,你出去。” 郭逸风只是站在当地,一动不动,眸中满含深情的看着白素锦。白素锦对上他灼烈的目光,扭过头去,大声道:“我让你出去,你出去啊!” 许是房中动静太大,紫鹃等人听到呼喊,连忙推门而入,一脸询问的神色。白素锦见众人进来,再次大声道:“郭逸风,你给我出去,出去啊。” 李全连忙去拉郭逸风的袖子,低声道:“公子,夫人看上去情绪不太好,夫人尚在病中,还是不要惹恼了夫人,不如我们就先出去吧。” 郭逸风低下了头,哀叹一声,便和李全离开了白素锦的房间。 “这可万万使不得,您是王爷啊,身份高贵,怎么能做出割血为引这样的事情。就算王爷年轻,身体健壮,也万万不可行此事啊。每日割血,九九八十一天,就是要在王爷身上留下九九八十一道伤口啊,而且这样一来,只怕王爷的身体会越来越虚弱的。” 郭逸风看着李全惊恐的表情,心中竟是无名火起,一脸怒气道:“为什么,为什么你们每个人都劝我不要这样做,你们都是冷血动物吗,素锦她病的那么严重,我若是不救她,她的身体会越来越虚弱,甚至会死的。只要素锦能活下来,别说每天割血,就是割肉,我也在所不惜。” 李全闻言,有片刻的惊诧,犹豫半晌,咬牙道:“王爷别生气,若是王爷执意要救夫人,那就让小的代劳吧,小的愿意每日割血搭救夫人,只求王爷能平安康健。小的宁可不要自己的半条命,也不希望王爷有事啊。” 郭逸风叹了口气,苦笑道:“此事除了我,别人是再也做不了的,我爱的女子,自然只能我自己救,何况割血之前,还要与她行,行鸳鸯之礼,这样的事,别人怎能代劳?” 李全踌躇半晌,最终还是劝说道:“王爷,您要知道,您是王爷,您若做下了这样的事,传扬出去,岂不让王爷的清誉毁于一旦。到时候,只怕世家小姐都不愿下嫁王爷了。” 郭逸风抬眼看着李全,正色道:“我为正妻割血治病,何来的清誉受损,更何况,我今生最大的愿望就是,愿得一心人,白首不相离。既然我决定娶素锦为妻,我就不会纳妾。别说世家小姐不愿下嫁,就是她们肯,我也是不会再娶的。” 李全听了这话,更加震撼,但仍旧抱着最后一丝希望劝道:“王爷,老板娘再好,终究只是个弃妇,还是个民间女人,皇上和各位朝臣是绝对不会同意此事的。尤其是安王,只怕更是会借此机会打压王爷,王爷,你可要想清楚了。” 郭逸风正色道:“我既然作出了这样的选择,就不会轻而易举改变初衷。就算天怒人怨,就算所有人都反对,就算舍弃王爷的名位,只要能救素锦,只要能和她一生一世在一起,我就不会后悔。我心意已定,你不要再劝了。” 李全动了动嘴唇,终究没有再说话,心里却道,王爷真是傻透了,傻到透透的了。天底下竟有这样的男人,一个未曾成亲的王爷,为了一个弃妇,竟然甘愿舍弃所有名利,甘愿不顾自己的身体,只为了救她,只为了和她在一起。 此时的郭逸风却在为另一件事发愁,明日就是月圆之夜,白素锦肯定是不会同意自己与她行鸳鸯之礼的。自己该怎么办呢,如果真的不行,为了她的病情能有所好转,那自己就只能霸王硬上弓,采取非常手段了。 第三十三章 红帐春深 白素锦本就病重,身子又劳乏,喝过紫鹃煎的药汤,就沉沉睡去了。 郭逸风趁机将紫鹃和李妙秋两人叫到自己屋中,待到四人坐定,郭逸风郑重道:“如今夫人病重,我是一定要救她的,只是她不肯,明日就是月圆之夜,我想,此事不能再耽误了,所以找来你们,我们共同想一个办法,让夫人同意此事。” 说完这话,郭逸风见几人表情都有些错愕,又补充道:“你们也不必顾虑什么,刚才我与夫人都了解了彼此的心意,我已经决定,等到夫人病好,我便娶她为妻。我和夫人提前行此事,也是为了她的病情考虑,也不算越礼。你们只需说出你们的办法即可。” 众人听了这话,面面相觑,一时屋中沉寂无言,等过了大概一刻钟,紫鹃轻声问道:“逸风,婚姻大事,岂可玩笑。你,你是单纯的想救夫人,还是,还是你确实喜欢夫人?若是你只为了救人,又觉得做了此事,需要给夫人一个交代,所以才打算娶夫人,这会误了你的一生的。” 李妙秋也附和道:“紫鹃说的对,婚姻大事,岂可玩笑。你们二人若是没有真心实意的爱,就这样你娶她嫁,只会耽误了彼此啊!” 李全叹了口气,才说:“你们别劝了,郭兄已经同我说过,经过老板娘病重一事,他才知道他对老板娘是一片真心,老板娘也说对他非常喜欢,既是两情相悦,我们也只能祝福他们了。如今,郭兄既然心意已定,你们就想尽办法,帮郭兄达成心愿吧!” 紫鹃看着郭逸风坚定的神情,一时不知该喜还是该悲。白素锦对自己有大恩,若非白素锦出手相助,自己只怕早就沦为凄楚的通房丫头了,如今郭逸风肯救白素锦,白素锦有痊愈的希望,自己当然是应该高兴的。 可是,自己呢,自己对郭逸风一往情深,却终究是徒劳,他,总归不是自己的良人。 李妙秋缓声道:“如今看来,若要姐姐一天之内就同意此事,只怕有些难度,少不得只能先做下此事,然后再让姐姐知晓了,到时候,生米做成了熟饭,姐姐也就只能认了。” 紫鹃摇了摇头,叹息道:“说的容易,这种事情,本来就是你情我愿的事,何况此事必须由夫人亲身经历,以夫人的烈性子,只怕是不会轻易就让逸风做成此事的。夫人还在病中,若是逸风用强,夫人再拼力反抗,只怕夫人的病情不仅不会好转,还会加重病情。” 李妙秋继续道:“用强自然是不行的,我想了又想,只有一个办法,可保万无一失。” 郭逸风急忙问道:“什么办法?” 李妙秋犹豫了一下,看着郭逸风热切的眼神,吐出了三个字“桃花雪。” 此语一出,众人都有些疑惑,郭逸风从未听过“桃花雪”,只得问道:“桃花雪又是什么东西?” 李妙秋见话已经说到这个份上,索性挑明道:“这是一种能惑人心志的药物,但凡女子服用此药,就会神志不清,身体绵软无力,任人摆布。” 说到此处,李妙秋似是想起了伤心事,眼中含了一丝悲哀,缓声道,“当初我跟姓张的约定,我在大婚当夜才会把自己给他。结果,某一日,他给我端来一碗清茶,说是掺了雪露,我也不曾提防,将茶一饮而尽,就在那天,我…后来我才知道茶里放了桃花雪,再后来我就怀了他的孩子,若不是那杯茶,怎会有如今的伤心事。” 李妙秋说着,忍不住又落下泪来,紫鹃只得劝道:“不要难过了,姓张的早晚都会得到惩罚的,桃花雪虽然害了你,但是在如今看来,桃花雪却是能救夫人性命的良药呢。” 郭逸风嗯了一声,方道:“是啊,如今看来,也只能采取这种办法了,虽然这样的手段,在平日看来,有些下三滥,但是在如今,为了夫人的病情,也只能不得已而为之了。” 十五,月圆之夜。 白素锦服用药物后,显得略有了些精神,和李妙秋又絮絮探讨了一些再次上告的事宜,李妙秋只说让她安心静养,暂时不要思虑太多。 正在此时,紫鹃端来了一杯清茶,轻声道:“夫人也累了,喝了这杯茶,我们就休息吧!” 白素锦接过茶来,嘴唇刚接触到茶杯口,忽然又拿了下来。紫鹃心中微微一惊,随即平心静气地问道:“夫人,怎么了,是茶太烫了吗?” 白素锦摇了摇头,叹道:“我只是在想,怎么处理姓张的这件事,心中烦乱,一时也不想喝茶,你先拿下去吧。” 紫鹃看了李妙秋一眼,李妙秋心领神会,温和笑道:“姐姐不必忧虑,既然有了充分的证据,姓张的早晚都会受到惩处。清茶净心,姐姐还是喝了这茶,安心休息吧!” 白素锦见李妙秋相劝,便道:“好吧,我也知道思虑无用,时候不早了,我们都早些休息吧。” 说完这话,白素锦便接过茶来,一饮而尽。 不一会儿,白素锦就觉得头脑有些眩晕,忙道:“我这是怎么了,怎么忽然感觉迷迷糊糊的。” 紫鹃和李妙秋见状,赶紧出了房门。一直守候在门前的郭逸风见二人出来,忙问:“怎么样,事成了吗?”紫鹃别过头去,李妙秋正色道:“现在时机正好,你赶紧进去吧。” 郭逸风没有丝毫犹豫,推门而入,又迅速关上房门,一步步走近了躺在床上的白素锦。 看着白素锦脸颊微红,郭逸风第一次经历此事,也有些忍不住自己心中的悸动。他尽量轻柔的将白素锦的衣带松开,层层绫纱软罗散落。 白素锦只觉得自己浑身燥热,迷迷糊糊中感觉有人褪下了自己的衣衫,她还以为是紫鹃,口中仍旧呢喃道:“好热啊,紫鹃,怎么回事,我好热啊。” 恍若梦中,白素锦忽然觉得一股轻柔温和的气息铺面而来,随后感觉自己身上像是压上重物一般,她感受到一种压迫感,从身到心。她好像是在梦中,然而那腰下传来的一阵阵疼痛感却又是那么的真实。白素锦拼命想睁开眼睛,却睁不开,想推开身上的重物,手上却毫无力气。 红帐春深,满室旖旎。 第三十四章 割血为药引 次日,白素锦醒来时,只觉得浑身酸痛,头脑中依旧有着残存的重物压身的印象。这时,白素锦瞥见紫鹃神色有些不自在,似是有意在躲避她的目光,不禁心中起疑道:“紫鹃,你过来,我有一件事要问你?” 紫鹃走至榻旁,不待白素锦相问,便直言道:“夫人,你不用问了,我知道,这件事情是瞒不住夫人的,夫人早晚也会知晓。昨日临睡前,是我给夫人下了药,让夫人神思恍惚,然后,然后我让郭逸风与夫人,与夫人行了鸳鸯之礼。” “什么?”白素锦闻言,脸上现出震惊的表情,“他,他真这样做了,你把他叫来。” 紫鹃欲言又止,白素锦没好气道:“我跟你说话,你没听见啊,你把他给我叫来。你也太不像话了,我是那么的信任你,你竟然对我下药。” 紫鹃侧过身去,抹了抹泪,才道:“我也是为了夫人能够痊愈,才不得已而为之,郭逸风他,他也是一心一意为了夫人,才会如此。听大夫说,第一天以人血为药引时,要多一些,新鲜一些,所以郭逸风割伤自己的胳膊,滴了整整一碗血,和着药材正在炉子上熬着。郭逸风他,他身子疲乏得很,现在正在休息,等他好些了,再让他来见夫人。” 白素锦又是心惊又是感动,没想到郭逸风竟然为自己的身体能够康复,做到了如此地步。 这时,李妙秋已经端了药碗走了进来,见屋中二人一个垂泪,一个沉思,心里也大概明白了缘由,为了缓解沉郁的气氛,李妙秋故作不解道:“这是怎么了,一大清早就哭哭啼啼的,总归是不好,紫鹃快别哭了。” 紫鹃听到李妙秋的劝说,勉强止住泪,又接过李妙秋手中的药碗,转身走到榻旁,轻声道:“夫人,药熬好了,快趁人喝了吧!” 白素锦本就有了一层心事,此时瞅了瞅那药汤,只觉得一股血.腥味扑面而来,因此也并不伸手去接,淡淡道:“把这药汤倒了去吧!” 紫鹃和李妙秋对视一眼,李妙秋知道紫鹃的意思,上前劝道:“姐姐说的这是什么话,姐姐如今身在病中,不服药,怎么能好的彻底,还是不要耍脾气了,快快喝了吧,若是嫌苦,我去找店小二要些蜜饯来,姐姐喝过药,含一会儿,嘴里就不苦了。” 白素锦摆了摆手,抬眼看向李妙秋,语气却是不容置疑的质问:“你也参与了此事?” 李妙秋垂下了头,神色微微有些不自在,不过很快抬头道:“姐姐,我,我确实也参与了此事,不瞒姐姐说,用什么样的药物迷昏姐姐,都是我出的主意。不过,我也是为了姐姐着想,昨夜就是月圆之夜,若是不尽快走这一步,只怕姐姐的病情不会有所好转。” 白素锦神色变得有些冷淡,语气冰冷道:“原来,我身边的人,个个都是玩心计的高手啊,我以前竟不知道,妹妹还懂什么药物能惑人心智,贴身丫头在下药时也能镇定自若,伙计还能在我没有任何力气反抗的情况下,与我行事。真好,你们做的事,真好,好啊!” 紫鹃一脸愧疚的神色,却道:“夫人,我们这样做,是不太好,只是夫人不同意,我们没有办法,只能采用这种不入流的办法了,还请夫人原谅。” 白素锦苦笑道:“事情既然已经做下了,就别提什么原不原谅的话了,你们的好心我是知道的,只是有一点,我绝不能因为自己,而让郭逸风日日献血。我只要一想到,这碗药汤里含了郭逸风的血,我就难以下咽,你们也不想我每天喝药时,心里都很痛苦吧。” 紫鹃继续劝道:“夫人,您还是赶紧把这碗药汤喝了吧,若是不喝,您的身体怎能康复。郭逸风宁可自己身体虚弱,也希望您好起来,您千万不要辜负郭逸风的一片真心啊!” 白素锦看着紫鹃手中的药汤,皱了皱眉,端了过来,却是高高举起,摆明了要把这碗狠狠摔在地上。紫鹃见状,连忙叫道:“夫人,你要干吗?你不能……” 正在这时,郭逸风推门而入,见到白素锦将要把碗掷于地上的情景,忙道:“夫人且慢。” 白素锦见郭逸风进来,想到昨夜之事,脸颊不觉泛红,但很快就镇定下来,缓声道:“郭逸风,你来了正好,我也让你亲眼见到,只要含有你血的药,我是不会喝的,就算你割再多的血,也是没用。” 说完这话,白素锦便将手中的碗狠狠摔到地上,顿时一地碎片,药汤四溅。紫鹃却是忍不住哭出声来,悲声道:“夫人这是做什么,郭逸风他,他割了整整一碗血,现在胳膊上还缠着纱布,你怎么能,怎么能这样做呢?” 白素锦好似没听见紫鹃的话,面向郭逸风,语气冰冷道:“郭逸风,你看清楚了,我是不会喝你的血治病的,所以你以后就不要做出,用自己的血做药引这类的傻事了。” 郭逸风嘴角露出一丝微笑,叹了口气,也不多言,径自从桌上拿起一把水果刀,又取过一个干净的茶碗。因着早上是割伤了左胳膊取血,这次伸手就往自己的右胳膊上划去。 因着郭逸风的一系列动作太过迅速,紫鹃和李妙秋根本来不及阻止,鲜血就顺着郭逸风的右胳膊一滴一滴的滴到了茶碗里。 ”郭逸风,你疯了吗?你这是在做什么?”白素锦简直不敢相信眼前的情景,忍不住大喊道,“你早上才割了一碗血,你现在又割伤自己,你身上能有多少血啊,再这样下去,你会撑不住的。” 郭逸风却是淡淡一笑:“如果不是你不肯喝药,我又怎么会再次割伤自己呢?如果你真怕我撑不住,那你就好好喝药,我告诉你,只要你摔一次药碗,我就割一次血。我就不信,你会一直不肯喝药,我就在这里守着,如果你这次还摔药碗,那我就继续割血。直到你想通了,肯喝药为止。” 白素锦再也忍不住,大哭出声,口中喊道:“你这个无赖,你真傻,世上怎么会有你这么傻的人?” 郭逸风深情的看着白素锦,语气却是十分坚定道:“是,我是无赖,我是傻子。原来,我并不觉得我有多么傻,可是现在,我发现我自从爱上了你,我心心念念都是你,只有你能痊愈,哪怕为你付出半条生命,我也愿意,我已经傻到无药可救了,无药可救了。我突然觉得,假如以后生活中,没有了你,没有人再敢对我发脾气,没有人再敢笑话我,那我的生活将是一片灰暗,我不能没有你,你一定要好起来。” 白素锦点了点头,泪水再也止不住的往下流,今生今世,有一个男人肯这样对待自己,真是不枉此生了。此时,白素锦已经深受感动,发誓病好后,一定嫁给郭逸风为妻。 第三十五章 真相大白 许是掺着郭逸风鲜血的药汤,药效有很大作用,白素锦在一连服用几日后,身体也渐渐好转起来,面色也红润了些,再加上腰下所受的杖刑本是外伤,恢复起来也相对快些。白素锦如今也能下床行走了。 当然,郭逸风每天割血为药引,就算事后吃再多的补品,身体终归是受损的,不过好在郭逸风通习武术,身子还算硬朗,一时也没什么大事,不过面色却是比原先差了些。 白素锦向来是个闲不住的人,身子刚刚见好,又起了继续上告的心思,这一日,她把众人召集在一起,缓声道:“现在我也能下床走动了,我想着姓张的一事是不能再拖下去了,所以,我打算明日一早,和妙秋继续到刑部上告。” 此话一出口,立刻遭到了众人的反对,郭逸风率先道:“你不要命了,你身子刚刚见好,怎么又要上刑部,万一他们还是咬定你是诬告,那你可就不是挨板子了,打进大牢也是有可能的,你不能这样做啊!” 李妙秋也是一脸忧虑,出口劝道:“逸风说的对啊,姐姐身子才好了些,实在是不宜在这个时候,为了我的事,又把自己卷进官司里,还是好生休养吧!至于姓张的,依着我的意思,我们既有幸活命,就在此处谋个生计,不要再去招惹姓张的,或许能相安无事。” 白素锦听了这话,忍不住咳了两声,生气道:“妙秋,你怎么这么没有主见,那姓张的混蛋是如何对待我们的,你都忘了吗?我们能活下来,是因为我们命大,可是你敢保证,姓张的混蛋不会再对我们不利吗?我们若不上告,说不定过几日,姓张的混蛋还会想出别的计谋残害我们,到时候,我们可不见得还能活命。” 紫鹃脸上有些恐惧,摇了摇头,轻声道:“不至于如此吧?” 这时,李全突然插话道:“夫人说的没错,我刚刚想起一事,只怕于夫人不利。” 白素锦心下疑惑,连忙问道:“什么事,你且说来?” 李全正色道:“这两日,我去街上买东西时,恰好碰见一个交情还不错的老乡,他是个镖师,押镖进京,我与他闲聊了几句,才得知苏州出了一件大事。自从我们走后,红娘铺就着了火,邻里街坊都跑去救火,姓张的胞弟也在其中,结果别人都没事,姓张的胞弟却不幸身亡。” 白素锦皱了皱眉,揣测道:“红娘铺好端端的怎么会起火,莫不是姓张的有意为之?再者,既是救火,怎么别人都没事,偏偏姓张的胞弟就被火烧死了呢?” 李全继续道:“夫人,姓张的胞弟不是被火烧死的,而是因为救火燥热,姓张的胞弟率先跑到水缸里舀了一瓢水喝,中毒身亡。” 白素锦细细想了一想,大概明白了事情的起因,冷笑道:“真是报应啊,姓张的混蛋想毒害我们不成,却把自己的亲弟弟毒死了,真是恶有恶报啊!” 李全叹了口气,才道:“只是这样一来,姓张的混蛋只会对我们更加怨恨,我想着,他是不会轻易饶过我们的。只是,一来,我们已经进京,天子脚下,他一时半会儿的不敢轻举妄动;二来他也没有充分的证据,可以证明是我们蓄意下毒害人,所以也不能对我们定罪追查。但是,他心中肯定是对我们恨之入骨的,早晚会寻找合适机会对我们下手。” 李妙秋此前还有些犹豫,打算息事宁人,听了李全的话,更觉得连苟且偷生的机会都很渺茫,想了一想,便道:“如今看来,不是我们不肯放过那个混蛋,而是那个混蛋不肯放过我们啊,既然这样,我们也实在无路可走,只能继续上告了。” 白素锦点了点头,对李妙秋说的话表示赞同,也道:“上告之事,已经刻不容缓,若是不能尽快让姓张的受到应有的惩处,只怕我们性命堪忧。” 当天夜里,刑部来了一位贵客。 刑部尚书恭敬行礼道:“微臣参见凌王爷,不知王爷大驾光临,有何贵干?” 郭逸风虽然笑的温和,眸中却是一阵冷意,淡淡道:“也没什么大事,只是为了一桩案子而来,本王听说,前几日有人来上告苏州安县知县,被你用二十大板打了回去,是吗?” 刑部尚书混迹官场多年,听这语气有点责怪的意味,忙道:“确实如此,他们没能拿出确切的证据,我也不好立案,而且他们还在公堂上顶撞侍郎,所以按照律法,打了二十大板。” 郭逸风淡淡一笑,语气却变得凌厉了些:“你倒是会办事,作为一个尚书,侍郎几句话就能扰乱了你的判断力,一个连主见都没有的人,实在不适合当刑部尚书,否则不知要造成多少冤假错案呢?” 刑部尚书听了这话,赶紧跪下道:“王爷恕罪,微臣一时失察。王爷深夜前来,定是有要事嘱托微臣,不知王爷对此案有何看法?” 郭逸风扫了刑部尚书一眼,淡淡道:“你应该也是个聪明人,本王没别的要求,只是希望你能公事公办,像那些为官不正的知县,还是严惩为好,这也是你的本分。” 刑部尚书连声应是,郭逸风起身道:“本王就把话说到这里了,具体如何,还请刑部尚书严格依照律法裁度。另外,你告诉侍郎,让他做好内务之事即可,至于审查案件,他能力不足,又容易受人蛊惑,还是尽可能的少参与为好。” 次日一早,刑部大堂。 李妙秋再次重诉申求,并拿出了张润成留给她的信件,作为呈堂证供。 刑部尚书稍稍过问了几句,便道:“若是上次,你们拿出这信件来,岂不是罪证确凿。本官也认为,此案案情基本属实,本官会派人将文书下发给苏州巡抚,让他接到文书之日起,即刻押送张润成进京受审,若是他供认不讳,便可判刑。” 白素锦和李妙秋听了这话,都喜笑颜开,盼着张润成早日受到惩处。 七日后,张润成被押解进京,虽然据理力争,抵死不认,但是铁证如山,无从抵赖。在追查之下,竟发现张润成更多罪行。 最终,刑部尚书判决如下:张润成,罪一,诱骗良家妇女;罪二,药杀亲子;罪三,蓄意谋害他人;罪四,杀害赵昌并沉尸;罪五,收受贿赂。其妻韩氏,包庇人犯,隐瞒罪行。条条大罪,铁证如山,判决如下。张润成,打入天牢,秋后问斩;韩氏,打入天牢,刑期三年。 第三十六章 纠结 随着张润成入狱判了死刑,众人心里的包袱也随之落下,李妙秋也回到了原来的教坊继续以弹琴奏乐为生。因着苏州安县知县空缺,李承泽念及旧情,与吏部尚书进行沟通,将黔州县丞贺林调任苏州。 郭逸风本是王爷,身在京城,很多事情处理起来更得心应手,况且京城名医众多,若是白素锦再有什么病症,也能及时医治,故而劝说白素锦留在京城,只是白素锦一直推脱此事。 这日,郭逸风私下找到李妙秋,开门见山道:“李姑娘,如今那姓张的混蛋已经得了律法惩处,你也可以安心了,今日我单独找你,是有要事与你相商。” 李妙秋心下疑惑,她与郭逸风的关系也不过泛泛而已,并不算多么深厚,一时拿不准郭逸风找自己有何要事,只得道:“逸风,你有什么事情,但说无妨。” 郭逸风正色道:“李姑娘,你也知道,夫人她现在身体抱恙,需要安心静养,我想着京城毕竟名医众多,调养起来更方便些,便劝她留在京城,只是她不肯留京。我想来想去,或许她是碍于银钱上的不便,只有你出面,才能解决此事。” 李妙秋眉头微皱,心里有了几分揣测,疑问道:“你的意思是,让我给姐姐一些银钱,让她得以在京城谋生?其实,我也跟姐姐说过此事,只是姐姐不肯接受。” 郭逸风叹了口气,方道:“她一向性子执拗,为人好强,自然是不肯接受的,况且她也想着,你一个无依无靠的弱女,虽然得了那姓张的银钱,以后日子还长,花钱地方多的很,自然是不肯接受你的银钱的。所以,你不要施舍她银钱,而是借给她银钱。” 李妙秋神色有些疑惑,缓声道:“把银钱借给姐姐,这倒没有问题。只是我怕如此一来,反倒加重姐姐的心理负担,姐姐性子好强,若是接受了这银钱,以此谋生,只怕会想尽办法早日归还,到时候操心劳力的,反倒于姐姐病情不利。” 郭逸风点了点头,眼波流转之间,却是坚定道:“不怕,有我帮着她,她不会太过操劳的。”说着从袖中拿出一百两的银票,递给李妙秋,继续道,“我知道你是真心想帮助她的,只是如此一来,你的日子委实不好过,所以我会给你银票,借你之手,转交给她。” 李妙秋看着这一百两银票,心下疑惑更甚,一个小伙计从哪里得到一百两银票,不由脱口而出道:“这银票是哪里得来的,莫不是你做了什么事?哎呀,你不会做了触犯律法的事,才得来这一百两银票吧。我知道你是会武功的,可是偷钱盗物,被官府抓住了,是要问罪的。” 郭逸风听了这话,又见李妙秋一脸的焦急,觉得又好气又好笑,索性直言道:“实话跟你说了吧,我的真实身份是凌王爷,只是化名郭逸风到处游历罢了。我既身为王爷,别说一百两银票,就是一千两黄金我也拿得出来。” 李妙秋闻言有些震惊,似是不信般地问道:“你别唬我,你真的是王爷?” 郭逸风摇了摇头,又解下腰间的一块令牌,淡淡道:“你可认得这个?” 李妙秋定睛一看,令牌明黄刺眼,上面刻着一个“凌”字。李妙秋本是教坊女子,接触的达官显贵自然不在少数,耳濡目染间,也对这些王子皇孙的所配饰物有所了解。当下,她惊诧了片刻,然后缓过神来,连忙叩头道:“民女拜见王爷。” 郭逸风连忙扶她起来,神色温和道:“不用向我行此大礼,我跟你说出我的身份,只是让你不再有所疑虑,这下,你可以安心的借给素锦银钱了。” 李妙秋连忙应了声是,又疑问道:“民女斗胆,请问王爷,王爷为什么不直接将身份告诉姐姐,这样一来,岂不是省了好多事,直接将姐姐接进王府静养,岂不比在外面更好一些?” 郭逸风眸中含了一丝的无奈,摇了摇头,又叹了口气,才道:“我真想这样做,可是以素锦的个性,得知我是王爷后,是更加不可能接受我每日为她割血做药引的。况且她有病在身,如果突然得知了我的真实身份,只怕她会更加激动,更加忧虑,反倒不利于她养病,我想着,等她病好之后,再告诉她,这样可保万无一失。” 李妙秋叹了口气,感慨道:“王爷对姐姐真是情深意重,王爷顾虑周到,民女一定帮助王爷好生劝劝姐姐,让姐姐务必留在京城。” 京门客栈。 李妙秋笑吟吟道:“看着姐姐的气色是一天比一天好了,我也是打心眼里为姐姐高兴,今日过来,就是想与姐姐商议商议以后的事情。” 白素锦温和道:“我已经打算好了,等过两日,我们就启程回苏州,正好,新换的知县是贺林,和我也算故旧,我想着,回去后,再遇到什么事情,他也会帮衬一把。我昨日得到消息,说他已经到任,第一件事就是把红娘铺进行了整修,已经恢复原样了。如此一来,我也安心许多。” 李妙秋笑道:“看来贺大人和姐姐交情匪浅啊,不知道曾经受过姐姐什么恩惠,竟是如此看重姐姐,还帮着姐姐整修了红娘铺?” 白素锦摆了摆手,不以为意道:“哪里有什么恩惠,不过是你原来姐夫的好友,为人耿直,对我称一声嫂子罢了。” 李妙秋打趣道:“姐姐没听过一句俗语吗?好吃不过饺子,好看不过嫂子,贺林对姐姐也未免太用心了吧,只怕不是姐姐想回去,是贺大人心心念念盼着姐姐回去呢。” 白素锦皱了皱眉,轻捶了李妙秋一拳,嗔怪道:“你说什么胡话,哪有的事?” 李妙秋这才发觉此话确实不太妥当,忙道:“是妹妹失言了,还是说正事吧,这是一百两银票,权当我借给姐姐,还请姐姐在京城谋个营生吧,这样我也宽心些。” 白素锦将一百两银票推还过去,神色不豫,语气里含了几分责怪道:“你往后的路还长,干什么要给我银票,还是自己留着吧。京城,我是不会留在这里的,我一定要回苏州。” 李妙秋继续劝道:“姐姐,你为什么非要回苏州呢,你如今身在病中,怎么经得起奔波劳累,还是安心待在京城吧,况且京城名医众多,对姐姐的病也能及时救治。姐姐若是为银钱担心,这一百两银票不够,那我再给姐姐一百两,只求姐姐能留在京城,也与我做个伴。” 白素锦看着李妙秋殷切期盼的神情,叹了口气,才道:“其实,我回苏州的原因不是因为银钱,那日,你姐夫来看我时,就给了我一百两银票,让我安心度日。我之所以非要回去,也是不想在这京城徒增事端,只有离开京城,我才能彻底与你姐夫那个负心汉不再相见。” 第三十七章 情字难解 李妙秋听了这话,皱了皱眉,终究还是问出了口:“姐姐对姐夫还是旧情难忘吗?” 白素锦低垂双眸,望着自己的手背,沉默半晌,缓声道:“到底也是有五年的情分。” 李妙秋摇了摇头,眸色黯然,却又含了一丝诚挚,定定的看向白素锦,平静道:“到底姐夫也是一封休书与你分开了,如今他身旁又有了佳人,姐姐何必再多想呢,还是珍惜眼前人吧。”说着,神色却又现出几分悲切,叹道,“你到底还是有好命的,虽说一开始嫁错了人,可是如今,到底是因祸得福,有一个可心可意的人陪在你身边,甘愿为你付出一切。” 白素锦自然是知道李妙秋口中的可心可意之人,就是指郭逸风了,不由叹了一口气,仿佛有些歉意般,轻声道:“你说的,我何尝不明白,只是我到底是个弃妇,他正当风华正茂,我却比他大上整整三岁,我实在是愧对他的这一份真情。” 李妙秋唇角勾起一抹浅笑,淡淡道:“情字难解,爱情这种事,有什么可阻挡的。姐姐无须自卑,就算你自认为自己百般不是,可是,在爱你的男人眼里,这些,统统都不重要。年纪也罢,地位也罢,是否婚嫁过也罢,他爱的,就是你这个人。” 说到此处,两个人都陷入了沉默,时间一分一秒过去,屋子里却始终出奇的安静。 李妙秋想了又想,还是言归正传,继续劝道:“我知道,姐姐想回苏州,是不想留在京城,怕再与姐夫相见,产生不必要的纠葛。可我认为,这一点,姐姐大可放心,姐夫既然已经再娶,又是官员,应该是不会再与姐姐有所纠缠了。姐姐还是留在京城吧,就算不为了自己,也总该为了郭逸风着想吧!” 白素锦皱了皱眉,眸中闪过一丝疑惑,轻声道:“我怎么有些听不明白,我回苏州,郭逸风自然是要和我一起回去的,怎么算是不为他着想呢?” 李妙秋温和道:“姐姐细想想,如今郭逸风每日为了给姐姐治病,割血为药引,如此一来,就算铁打的身体,就算每日吃补品休养,只怕时间一久,身体多多少少也会有些亏损。我在京城呆的久了,因着姓张的一事去了苏州,说实话,苏州方方面面,到底是比不上京城的。京城名医众多,若是身体有什么事,诊断开药也更有效些,姐姐意下如何?” 白素锦听了这话,觉得李妙秋说的还算有几分道理,京城到底是天子脚下,寻医问药之类的事情,处理起来肯定是要比苏州要好上许多的。想了想,也只能道:“你说的话,也确实有理,不为了自己,为了郭逸风,我也应该留下来。若是留下来,我也只能重操旧业了,你在京城呆的久了,可知京城哪里的地方比较便利,适合开铺子?” 李妙秋见白素锦想通了,本想着劝她就住在客栈,安心静养,先暂时不要想着开铺一事。但是,转念一想,白素锦性格倔强,对红娘事业肯定放不下,只得道:“姐姐既有了这样的打算,那我就替姐姐跑跑腿,为姐姐寻访一个合适的铺子,等到姐姐看过满意之后,就可以重振旗鼓,继续撮合那些情意相投的青年男女了。” 白素锦调笑道:“还是你懂我的心意,知我者,莫若你也。” 这样又过了几日,郭逸风假借李妙秋之手,为白素锦盘下了市坊中间一个还算得利的铺面,又按照正常价格付了银子。本来郭逸风是打算租下市坊中间最得利的铺面的,虽然租金对郭逸风来说,只是微不足道的一笔开支,但顾虑到白素锦目前的经济状况和心理承受能力,只得退而求其次,选择了这个相对较好的铺面。 白素锦是个闲不住的人,看着自己的身体日益好转,便开始操心劳力起来,在李妙秋的协助下,将红娘铺的东西购置齐全,一阵鞭炮声中,红娘铺再次开业。 可是,大喜之中,总有小小的悲剧发生。 “夫人,郭逸风他,他昏倒了,李全已经请大夫去了,您要不要去看看。”紫鹃慌慌张张道,“看他脸色苍白,许是身体虚弱的很了,今天是十五,已经是一个月的时间了,郭逸风割了一个月的血,只怕是真的撑不住了。” 紫鹃越说越觉得伤心,好像郭逸风真的会撑不住一样,竟是哭出声来。 白素锦看着紫鹃梨花带雨的模样,心中也是十分担心,让紫鹃守在前面迎客,自己则赶紧跑去了后院。 看着郭逸风躺在床上,面容苍白,双目紧闭,白素锦再也忍不住,连忙将他的手抓过来,触手所及,却是一片冰凉,郭逸风的手心里竟是没有一点温度。白素锦更加慌了神,听人说,只有死人是没有温度的,郭逸风他,他不会已经去世了吧? 白素锦既惊且怕,连忙用食指去探寻郭逸风的鼻息,还算温热的气息打破了白素锦的疑虑,幸好幸好,郭逸风只是昏迷,相信等大夫来了,他会好转的。 这样想着,李全已经请了大夫进来,白素锦连忙闪到一旁,给大夫腾了位置,神色紧张的看着大夫为郭逸风诊脉。 看着大夫凝重的神色和摇头的动作,白素锦的心一下子提到嗓子眼,急忙问道:“大夫,他怎么样,他,他不会有事的,他一定不会有事的,对吧?” 大夫看着白素锦担忧的神色,缓声道:“夫人请放心,少爷暂时没有大碍,只是气血不调,再加上连日过度操劳,所以才会昏迷过去。只要我给少爷开几服药,按时服用,相信少爷会早日康复的,只是少爷这段时间必须要好生静养,万不可再费心劳神了。” 李全在一旁长舒一口气,自语道:“少爷没事就好,少爷没事就好。” 白素锦听这话说的蹊跷,李全和郭逸风是一样身份的人,怎么会喊他少爷。想了想,或许是李全担心过度,听着大夫称呼郭逸风为少爷,自己也跟着喊了起来。 看着郭逸风憔悴的面容,再看看他袖子下掩藏的一道道伤痕,白素锦忍不住掉下泪来。他之所以昏倒,都是为了自己啊! 此时,白素锦下定决心:郭逸风,就算你以后身体虚弱至极,就算你以后什么也干不了了,那我也一定会倾尽全力照顾你,一生一世,永不分离。 第三十八章 触目惊心 等到郭逸风睁眼之时,就见到白素锦在床边守着,两眼通红,显然是哭过的模样。 白素锦见郭逸风醒来,脸上现出欢喜的神情,一把抓住郭逸风的手,喜道:“你可算醒了,我守了三个时辰,就盼着你赶紧醒过来,你,你身体虚弱成这样,为什么还要逞强,为了重开红娘铺而日夜操劳,你,你知不知道你现在这样,让我有多心痛。” 一边说着,白素锦又开始用帕拭泪,瞥见李全站在床边,也是一脸欣喜的神色,赶紧道:“对了,你快去把炉子上温着的药端过来,让逸风服下,或许会好一些。” 李全连忙应声去了,郭逸风气若游丝,挣扎着说:“你不要担心我,哪里就这么严重了,我一个大男人,怎么可能轻易有事。你放心,我会没事的,你的病还没有痊愈,我怎么可能倒下呢。” 白素锦悲声道:“你看看,你为了我都磋磨成什么样子了,我不能这么自私,从今天起,你就不要再每天为我割血作药引了,我的身体已经好的差不多了,你现在要做的,就是善自保养自己,千万不要再费心劳神了,你知道吗?” 郭逸风微微侧头,缓声道:“这一切都是我心甘情愿的,为了你,我愿意割血为引,我愿意劳心费神,我是一个男人,我爱你,自然就应该承担这一份责任,护你周全。” 白素锦眼里的泪,更是止不住的流下来,又是感动又是生气,无奈道:“世上怎么会有你这么傻的人,你心甘情愿的付出,可我,怎么能无视你的安危,心安理得的接受呢?你这样做,岂不是让我对你深感愧疚吗?” 郭逸风展露出一个明媚的笑容,轻声道:“但凡男子爱上一个人,都会变傻的吧!我爱你,所以我的付出,都是应该的,不论我为你做什么,你都应该心安理得,不应该愧疚。” 这时,李全已经端来药碗,白素锦接了过来,用勺子轻轻搅动了几下,又舀了一勺药汤,亲自尝了尝,见热度适合,便凑近郭逸风,轻声道:“这是大夫给你喝的药,趁热喝吧!” 郭逸风在李全的搀扶下,半坐起来,便要伸手去接那药碗,白素锦忙道:“你身体弱,别动,我喂你喝。”说着,便舀起一勺药汤,放在嘴边轻轻吹了吹,又递到郭逸风嘴边。郭逸风的心底,瞬间觉得有一股暖流涌过,便很乖觉的张开了嘴,药汤顺着喉咙轻轻流下,流经郭逸风的心田,流到郭逸风的肠胃。 一抹阳光穿透进来,照在郭逸风俊秀的侧脸上,白素锦就这样一勺一勺的喂郭逸风喝药,郭逸风就这样一勺一勺的咽了下去。两人眸中均是含情脉脉,时光仿佛静止了一般,这样的场景显得是那样的温馨和祥和。 郭逸风此时的心中,竟是不盼着病能快点好起来,反而想着,若是多病一些时日,每天,白素锦都会亲尝汤药,亲手喂自己,那真是一种难以名状的幸福。 等到喝过药,白素锦便嘱咐郭逸风好生休息,然后自己下厨,去给郭逸风做些清淡可口的饭菜,一边做着饭菜,白素锦的心中一边回想着与郭逸风的点点滴滴,想着想着,白素锦不禁失笑自语道:“自己这是在做什么,自己都嫁过一次人了,怎么还像个小女孩似的,有着这样的心思,郭逸风每天守着自己呢,自己怎么刚离开,就又开始想他了呢?” 这样的日子一直持续着,白素锦依旧是每顿饭,每碗汤药都亲自喂给郭逸风吃,郭逸风也不再为病情烦恼,反而日益高兴起来。 这天,红娘铺来了一个妙龄女子,不过二十岁的年纪,因着头发用钗挽起,故而白素锦判断她应该已经嫁作人妇,不禁疑问道:“这位夫人,不知您来此有何贵干?” 妙龄女子眼圈通红,面容憔悴,一脸悲伤的模样,沉声道:“我叫江春盈,我来这里,是听说这里的老板娘颇有手段,不仅能促成姻缘,还能帮助弃妇讨回公道,所以特来求助。” 白素锦正色道:“看夫人这样子,只怕是遇到了什么难事,我就是老板娘,你若是有什么事,但说无妨,我能相助的,一定帮忙。” 江春盈并不说话,只是撩开了袖子和裤腿,悲声道:“夫人请看。” 白素锦惊的张大了嘴,触目所及,只见江春盈的胳膊上,腿上遍布伤痕,有的已经结痂,有的还用纱布包裹着,一道道血红的伤痕,一片片淤青,看样子有的是用皮鞭抽打的,有的很可能就是直接拳打脚踢所得,触目惊心,令人发指。 白素锦倒吸一口冷气,没想到这位夫人竟是受到了如此大的虐待,不禁急问道:“这是怎么回事,你,你身上怎么有这么多的伤口,是谁打的你?” 江春盈哭道:“还能有谁,是我的夫君,都怪我当初瞎了眼,错认了人,才会有今天这个下场。如今我后悔莫及,想要一封休书而不可得,所以特来求助,看老板娘有什么办法,能够帮助我正大光明的离开我的夫君?” 白素锦心中不禁也有些悲痛,到底是什么样的男人,才会对自己的妻子下如此狠手?这个男人是有多么铁石心肠,多么冷酷无情,才会毫不怜惜的对妻子鞭打脚踹? 紫鹃在一旁也是震惊非常,颤声道:“这位夫人,这,这到底是怎么回事?你夫君为什么要这般对待你啊?实在是,太残忍了!” 江春盈叹了口气,哭道:“事情是这样的,两年前,我是群芳楼里的一个姑娘。老板娘也是知道的,若非家计十分艰难,没有姑娘愿意到那种地方去。在那里,即便是红牌姑娘,最好的归宿,也不过是给达官显贵做个妾室。像我这种姿色中上的,更是出路渺茫。” 白素锦叹了一声,揣测道:“莫非你夫君嫌弃你的出身,所以才毒打你?” 紫鹃疑惑道:“不对啊,若是嫌弃出身,当初又怎么会娶了这位夫人呢?既然当初能结成婚姻,定然是彼此中意的,可以如今却是这种状况,实在是匪夷所思。” 江春盈抹了抹泪,继续道:“你们且听我说,起初他待我也是很好的,只是到了后来才变成这样。怪只怪,我没早点认清他的人面兽心。” 第三十九章 错嫁误终身 白素锦轻声劝道:“事情到底如何,你且慢慢说来,说不定我们可以帮你一把。” 江春盈叹了口气,方道:“两年前,他也算是上是个文人雅士,偶然来群芳楼听曲子,夸我的曲子弹得极好,又跟我说了很多乐理上的事情。我见他学识渊博,为人正派,窃以为他不同于那等纨绔子弟,便对他有些动心,他当时待我也很好,经常送我一些珠玉首饰。一来二去的,我与他就渐渐产生了感情。” 白素锦经历过李妙秋一事,有了经验,又气又恨道:“江夫人,恕我直言,今天你能有这种结果,也是咎由自取。男人说几句甜言蜜语,送些珠玉首饰,你便以为这个男人可以托付终生了,于是就倾心相待,以身相许,这种表现简直愚蠢至极。” 说到此处,白素锦叹息一声,方道:“可怜天下像你这样傻的女人,竟是大有人在。” 江春盈听了这话,并不着恼,继续道:“老板娘说得对,女人一旦坠入爱情里,就彻底变成傻子了,我就是这样傻的女人。当时,我一心以为他是真心爱我,恰逢一个世家公子说要给我赎身,让我做他的小妾,我就慌了神,便跟那世家公子说了此事。幸亏那世家公子是个通情达理之人,只说君子不夺人所爱,便放手了。” 白素锦脸色沉沉地问道:“如果我猜的没错,然后你现在的夫君,在你的请求下,才为你赎的身吧!” 江春盈微微诧异,随即点头道:“看样子,老板娘是见多识广了,早就看透了男人的本性,可叹当时我竟没有发觉出异样。我跟他说,我想嫁给他,请求他为我赎身,结果他却很为难的告诉我,他只是一个穷酸秀才,没有那么多银子。幸好我存了一些银子,又找楼里相好的姐妹们借了一些银子,托他的手,交给老.鸨,这才得了自由身,然后与他成了婚。” 白素锦瞟了江春盈一眼,冷笑道:“自己都不把自己当回事的女人,也难怪男人不重视,你倒贴着钱,上赶着求着这个男人娶你,除了证明自己下贱,还能证明什么?你这样做,沦落到今天这个地步也是活该。这样也好,也能让你彻底清醒的认识到自己有多么愚蠢。” 江春盈羞愧的低下了头,半晌不再言语,本就是一段伤心事,结果还没说完,白素锦不仅没对自己的悲惨经历有一言半语的劝解,反而口口声声说着自己下贱活该。虽然自己承认白素锦言之有理,说这话也是好意,让自己看清现实,但是,心中还是有些不快。 紫鹃见状,对白素锦低声道:“夫人,你说这话也太刻薄了些,你让人家都不敢言语了。” 白素锦也觉得初次见面,这话说得的确重了些,看着江春盈梨花带雨的模样,再看看她满身的伤痕累累,不觉起了恻隐之心,缓声道:“江夫人,是我言重了,我也是因为一时激动,所以才会口不择言,你别见怪,你接着说吧,后来如何了?” 江春盈抹了抹泪,继续道:“后来我嫁给他之后,他说要一心考取功名,将来做了官,必定给我荣华富贵。为了他能安心读书,我便想着谋个营生,便用自己存的银子买了些家当,每日在家中做好包子,然后推着推车到市坊上叫卖,赚些钱,聊以度日。” 白素锦神色黯然,心道:看来这姑娘是自己的翻版啊,自己还笑话人家识人不明,自己不也一样吗,每天辛苦劳作,洗衣做饭,伺候着一心只读圣贤书的丈夫,最后落得个被抛弃的下场。不,自己比这姑娘好许多了,至少李承泽那负心汉没有打骂过自己。 说到此处,江春盈又是一番叹息,悲声道:“也不知是他才学不够还是别的原因,他竟是两次考试不及第。自从今年春试,他连解元都没考中之后,脾气变得愈加暴躁,动不动就砸锅摔碗,指天骂日,说自己满腹经纶,却无施展之地。开始我还劝解一些,到了后来,他不仅不听劝解,反而指着鼻子骂我,说我是婊.子,生来就带着霉运,他之所以仕途不顺,都是因为我。再后来他就开始每天骂我,稍有不顺,就对我拳打脚踢。” 白素锦脱口而出道:“既然这样,那你还跟着他做什么,还不赶紧离开他,另谋出路。” 江春盈摇了摇头,悲声道:“我此番前来,也是为了此事,我也跟他说过,若是他嫌弃了我,就给我一纸休书,我们好聚好散吧!结果他说的话,真是令人寒心,他说,他是不会给我休书的,他就要看着我低声下气的伺候他,就要每天折磨我,让我生不如死。” 白素锦的一腔怒火再也忍不住,腾的站起身来,大声道:“这世上怎么会有这样变.态的男人,他既这样对你,你还要什么休书,就该找几个人把他打成残废,然后永远离开他。” 江春盈听闻此言,吓了一跳,眼中流露出一丝惊讶,轻声道:“老板娘,这话可不能随便乱说,夫为妻纲,为妻者,按照律法,是不能对夫君动手的,而且如果在没有休书的情况下,离家出走,一去不回,若是夫君上告,一旦抓捕归案,是要判刑的。” 白素锦听了这话,更是生气,大声道:“这是谁定的律法,简直不合情理,难道女人就应该任凭夫君打来骂去,忍气吞声吗?” 紫鹃皱着眉头,想了一想,轻声问道:“江夫人,你夫君既然这样对你,你可曾上告?” 江春盈摆了摆手,叹息道:“快别提了,自古清官难断家务事,前阵子我实在忍受不了了,便想到了上告,等到了公堂之上,他又换了一副嘴脸,求我原谅,说他也是一时生气,才打了我。顺天府尹见状,便以夫妻之间,难免口角争执为由,让我们自行解决此事。” 白素锦头皮一紧,心中有了不好的预感,自行解决,只怕江春盈免不得又要挨重打。 江春盈继续道:“结果回家后,他便露出凶残面目,捆住我的手脚,用鞭子使劲抽打我,还用很难听的话骂我,说我是贱人娼.妇,在我的苦苦求饶下,他才住了手,从那以后,我就更加小心的伺候他,即便这样,他还是对我张口就骂,抬手就打,我真是不知道这样的日子何时是个尽头,有时候,我甚至想着,不如一绳子吊死了事,也省了这许多折磨。” 白素锦轻轻拍了拍江春盈的肩膀,神色坚定道:“放心,我一定会帮你的,我不仅会让他写下休书,而且我还要让他倾家荡产,他给你的痛苦,我必定让他百倍偿还。” 第四十章 重在分析 江春盈此时早已对夫君没了半分感情,有的只是痛苦和厌恨,听了白素锦的话,心里竟是升起了一线希望,连忙道:“若是老板娘能救我脱离苦海,我必当重谢。” 白素锦轻声道:“别说谢不谢的,你受了这样大的苦楚,哪怕一个路人,但凡能有办法帮得上你,估计也会帮你一把的。对了,你夫君叫什么名字,还有,你家住在哪里?” 江春盈沉声道:“他叫霍思远,我们如今住在兴顺街桐花巷尽头,我白日里就在兴顺街口设摊卖包子维持生计。” 白素锦点了点头,又道:“你先回去,我和店里的伙计们商量商量,尽快想出个办法来,争取早日让你重获自由,让霍思远受到应有的惩罚。” 江春盈哀叹一声,言辞诚恳道:“一切就拜托老板娘了。” 是夜。 白素锦和紫鹃、李全在桌旁坐定,郭逸风因为身体虚弱,所以在床上半躺着,靠着枕头。 “大概的事情,你们也都了解了,我想来想去,竟是也没个正经办法。”白素锦环视众人,正色道,“你们若是有什么主意,尽管说来,我们也能有个商量。” 半躺在床上的郭逸风咳了两声,方道:“遇到事情,首先要分析,这就和看病一样,找出病因,对症下药,才能药到病除。” 李全因着听到江春盈的遭遇,对霍思远的行为颇感愤怒,脸色也不好看,双拳紧握,脱口而出道:“依我看,那个霍思远肯定心理有病,亏了他还是个读书人,这样狠心残暴,哪里有半分书生意气。我觉得最好的办法,就是找几个人,将他打成残废,让他再没有打人的力气。” 白素锦郑重道:“一开始,我也是这样想的,只是此法治标不治本,就算他残废了,也不能保证江春盈的日子就会好过,说不定每日还要更加尽心尽力的伺候他,日子反倒难过。再者,就算我们可以不留痕迹的打伤他,那他请医吃药,还不是要花江春盈挣的辛苦钱,而且如此一来,他会更加依赖江春盈,更不可能给她休书了。” 李全又是摇头又是叹息,无奈道:“那可怎么办呢?难道就无计可施吗?” 郭逸风沉声道:“我不是跟你们说了吗,分析,重在分析,霍思远为什么会有这样的行为,他为什么不肯给江春盈一封休书,只有找出根本原因,才能真正帮助江春盈。” 紫鹃若有所思,轻声道:“若说原因,根本上来讲,依着我的见解,就是霍思远读书太死,而且没有谋生的能力。” 白素锦凝眉沉思半晌,方道:“你说的,好像也有几分道理,我们来分析一下整个事情的经过,首先,我认为,霍思远是个风流之人,从一开始,就没有对江春盈付出过真心。他起初接触江春盈,估计只是找乐子而已,却不料江春盈对他动了心,所以他便以没钱为由拒绝为江春盈赎身,但江春盈死缠烂打,迫使他为自己赎身,事已至此,他再也没有借口反驳了,只好不情不愿的给江春盈赎了身,然后娶了江春盈。” 众人聚精会神的听着,紫鹃表示赞同道:“夫人分析的不错。” 白素锦继续分析道:“可是,读书人都有着一种天然的清高,自命不凡。霍思远虽然娶了江春盈,但一直芥蒂她曾经的身份,认为是委屈了自己。于是他对江春盈的付出视为理所应当,而且他也有着一般读书人的理想,就是考取功名。但是在接连落榜之后,他心中便有了怨恨,失意的情绪急需发泄,所以他内心深处根本不喜欢的江春盈,便首当其冲,遭到了他的辱骂和殴打。” 李全点了点头,没好气道:“既然不喜欢,为什么他非要江春盈留在自己身边,而且还要百般折磨呢?” 白素锦接着说:“刚才紫鹃有一句话是对的,他没有了谋生的能力,试想,他每天习惯了衣来伸手饭来张口的日子,习惯了每天读书打发时光的日子,怎么可能会让江春盈离开自己呢?江春盈对他而言,已经不是一个妻子了,而是一棵摇钱树,一棵能保证他日常生活的摇钱树,他自然不会放手,如果江春盈离开了他,只怕他的生活将难以为继。” 李全皱了皱眉,问道:“我还是不明白,既然江春盈对他是如此重要,他为什么还要辱骂殴打江春盈呢?难道他不知道,他越是这样做,江春盈就越想离开他吗?” 郭逸风听了这半天话,沉思半晌,才开口道:“他当然知道,只是他每天窝在家里读书,思维早已经僵化了。书中宣扬的,自然都是仁义道德,他每天活在这些仁人名士的世界里,更认定了自己娶一个青楼女子,是有伤风化之举,所以非常痛恨自己的行为。加上这些书里,很多言论都是对青楼女子的贬低,所以他便越看江春盈越不顺眼,最后的结果就是拳脚相向。” 白素锦嗯了一声,接言道:“不错,据我猜测,他心底里是想休了江春盈,让自己清清白白做人。可是,他一个穷酸书生,已经习惯了被人养活,早已失去了谋生的能力,所以明明不愿再和江春盈纠缠,偏偏又离开她活不下去。在这样纠结的心理下,他才会一边对江春盈拳打脚踢,一边又对江春盈不离不弃。” 白素锦说了这半天的话,也是口渴的很了,自己倒了一杯茶,一口气喝下。转头看见郭逸风嘴唇发白,心中微动,却是神色如常的又倒了一杯茶,起身走到床前,递给郭逸风嘴边,郭逸风就着茶杯将茶水一饮而尽。白素锦这才转身继续道:“这件事,我已经从头到尾分析过一遍了,现在,你们心里有主意了吗?” 紫鹃揉了揉自己的额角,眼珠却是来回转动,突然出声道:“我有一个主意。” 众人听了这话,都望向紫鹃,白素锦更是急不可耐,连忙催促道:“你有什么主意,快说,现在江春盈正处在水深火热之中,急需我们的帮助呢!” 第四十一章 美人计 紫鹃正色道:“现在,我们已经把问题的根源弄明白了,霍思远想要的,无非就是一个身份清白的妻子和衣食无忧的生活,如果这两点同时满足,相信霍思远会立刻休掉江春盈的。” 白素锦点了点头,用手轻叩桌面,沉声道:“你说的不错,你这么一说,我倒有个想法,不如我们就使一招美人计,先将霍思远迷惑住,等到霍思远休妻之后,再金蝉脱壳,到时候,霍思远是后悔也来不及了。” 李全疑问道:“夫人这主意倒是甚好,只是上哪里去找一个美人呢?” 白素锦看了看紫鹃,微微笑道:“远在天边,近在眼前。” 紫鹃表情有些错愕,用手指着自己,似是不信般的问道:“夫人的意思,是在说我吗?” 白素锦嗯了一声,笑道:“紫鹃,你的相貌也算得上十分清秀的,想来由你去引.诱霍思远,他必然会中计,到时候你就假意要嫁给他,再给他些好处,逼迫他休掉江春盈,等到他写下休书,江春盈离开之后,你的任务就算完成了,然后你就彻底离开他,让他人财两空。” 李全抬眼看向白素锦,不悦道:“夫人,这万万使不得,紫鹃一个姑娘家,你怎么能让她做出这样的事,像霍思远那样的人,万一他对紫鹃动手动脚,那紫鹃岂不危险?” 白素锦正色道:“你说的,我自然明白,所以,我想让你暗中保护紫鹃,而且,在整个计划中,我会让紫鹃和霍思远只在白天会面,见面的地方,也会尽量挑在人多的地方。” 紫鹃虽然有些犹豫,但还是温和道:“夫人还是说一说具体计划吧,虽然我万分不愿意接触那个姓霍的混蛋,但是为了江春盈能够早日脱离苦海,我也少不得委屈一下自己了。” 白素锦清了清嗓子,便将整个计划详细说与紫鹃,众人听后,又提出自己的意见,几经商议,才敲定了一个最终方案。 白素锦这才道:“方案已定,我会向江春盈说明,让她配合实施,我们分头行动吧!” 霍家。 江春盈一早就推着推车卖包子去了,霍思远百无聊赖,坐在屋门前,手里捧着一本书,似是在认真的看着。这样的场景,若是不知情者,还以为霍思远是个勤学上进的俏书生呢?谁又能想得到,看上去温和善良的人,内里却是一个不折不扣的家.暴狂呢? 霍思远看了会儿书,许是口渴了,便起身到屋子里倒了一杯茶水,一饮而尽。等到再出来时,却见门前站着一位娇俏可人的姑娘。风髻露鬓,眸含春水,上穿锦绣双蝶钿花衫,下着古纹双蝶云形千水裙,腰间用金丝软烟罗系了一个小小的蝴蝶结,正在日光影里淡淡笑着,端的是翩若惊鸿,婉若游龙。 霍思远一时怔住,呆呆的看了这姑娘半晌,才觉出失礼,继而开口问道:“敢问姑娘是何人,为何在我家门前?” 这姑娘正是紫鹃,本来紫鹃尚且有些不自信,觉得只是换个发式,换一身服饰,难道自己就变得艳若桃李了?不过看霍思远的反应,似乎印证了一句名言:世上没有不美丽的女子,只有不会打扮的女子。再平凡的姑娘,只要用心打扮,也会变得超凡脱俗。 此时,紫鹃也细细将霍思远打量一番,只见他皮肤白皙,五官清秀,眉目分明,丝发如墨。穿着一袭绣着绿竹纹络的紫色长袍,看上去温润如玉,倒是一个风流韵致的书生模样。 紫鹃心中不禁感慨道:这样的清俊模样,放在这样残暴的人身上,真是格格不入。 霍思远见紫鹃盯着自己看了半晌,却不说话,只得继续问道:“姑娘,不知你有什么事?” 紫鹃这才缓过神来,微微一笑,温和道:“这位公子,打扰了,我刚才在市坊上走了一遭,闲来无事,便到这巷子里瞧瞧,走到这里,突然觉得有些口渴,故而来讨杯茶喝,不知公子方便不方便?” 霍思远忙道:“这自然是没问题的,我去给姑娘端来。”说着就往屋中走去。 紫鹃哎呀一声,霍思远又回过头来,出声问道:“姑娘怎么了?” 紫鹃露出一副恳求的神色,轻声道:“走了这半天的路,突然觉得身子乏倦的很,刚才不知怎么回事,脚下一痛,或许是扭到了,不知公子方不方便,让我去屋里歇息片刻?” 霍思远稍一迟疑,接着便上前扶住紫鹃,温和道:“姑娘,我扶你进去。” 紫鹃用手在背后做了一个象征成功的手势,在门外随时准备处理突发状况的李全面上倒是没什么反应,只是心里没来由的有些担心,双手紧握成拳,似是随时准备打人。 等到了屋中坐下,紫鹃喝过茶水,淡淡笑道:“公子真是个好人,多谢公子相助,冒昧的问一句,公子怎么称呼啊?” 霍思远淡淡笑道:“姑娘不必客气,我叫霍思远,不知姑娘可通诗书,《诗经》里有一篇文章叫‘载驰’,里面就有一句‘视而不臧,我思不远’。我的名字就来自于此。” 紫鹃心中很是不以为然,这些读书人是不是都爱标榜自己,问个名字,还要故意说些生涩难懂的诗词,是想以此来证明自己才高八斗吗?你直接说,思念的思,远近的远,不是更容易让人听懂吗。 不过,紫鹃是带着任务而来,自然不能表现出反感的情绪,只得殷殷笑道:“公子学富五车,自然是什么都懂得,我一个女儿家,哪里懂得这么许多,不过是会些琴棋书画,勉强读过几本《女则》《女诫》之类的书罢了。” 此话正投霍思远的心意,他喜欢的,正是这样的女子。霍思远淡淡笑道:“无妨,姑娘多才多艺,又知礼法,能认得一些字,已经是极好了。” 说到此处,霍思远犹疑地问道:“恕在下冒昧,不知姑娘怎么称呼,家住何处?” 紫鹃淡淡一笑,方道:“我姓陈,单名一个玉字,家父是户部尚书。” 霍思远听了这话,有片刻的惊诧,忙道:“在下失礼了,我瞧着小姐气质出众,言行举止一点也不同于平常女子,便知身份不凡,不想你竟是陈尚书的女儿,还请小姐见谅。” 紫鹃摆了摆手,做出一副含羞带怯的模样,轻声笑道:“无妨,我今日偶然见了公子,觉得公子通身的气派,很是清雅呢。公子容貌俊俏,才学上佳,只怕是百里挑一呢,只怕谁有幸嫁给公子,都是一种福气呢。不知公子娶妻了没有?” 说完这话,紫鹃自己都觉得恶心的不行,这个人面兽心的家伙,自己恨不能把他痛骂一顿,暴打一顿出气,但是为了救助江春盈,只能曲意应承,还要昧着良心夸赞,真是难受。 霍思远几乎没有过多的思虑,便脱口而出道:“在下苦心读书,至今未曾娶妻。” 第四十二章 身心俱伤 紫鹃温婉笑道:“今日与公子相见,也算有缘,只是时间不早了,我也该回去了。” 一面说着,紫鹃便起身欲走,霍思远赶紧道:“姑娘只身一人,左右也是无事,不若在下送姑娘回去。” 紫鹃淡淡一笑,方道:“公子请留步,多谢公子盛情,只是一路人多口杂,多有不便。”说着又结下腰间的一块玉坠,轻声道:“我也没什么东西答谢公子,这块玉佩,还请公子收下。” 霍思远连忙双手接了过去,紫鹃便径直向前走去,走到门前,又回眸一笑,看到霍思远正在出神的看着她,温和道:“霍公子,我们会再相见的。”又用帕掩面,半遮笑颜。这才一径去了。 等到紫鹃一走,霍思远便动了心思,这姑娘生的貌美,端庄贤淑,又是户部尚书的女儿。如果自己能够娶她为妻,那可真是八辈子修来的福分,说不定对自己的仕途还会大有帮助。看她含羞带怯的模样,又留下了信物,那必然是对自己有意的。若果真如此,那自己可一定要抓住这个机会啊! 红娘铺。 “装腔作势的,真是累死我了。”紫鹃抱怨道,“我一向自由惯了,如今却要装出官家小姐的气派,还要笑不露齿,莲步轻移,说话也要端着,真是难受死了。” 白素锦闻言,忍不住笑出声来,半晌才道:“你啊,自从跟了我,也和我一样了,言行举止,自然是随意的很,猛不防要装成贤淑女子,确实是比较费劲。好在,你没有露出破绽,那霍思远已经中计了,接下来,我们就能实施计划的第二步了。” 紫鹃笑道:“夫人,接下来,就要看你的表现了。” 霍家。 江春盈拖着疲惫的身体回来,将推车望院中一放,便走到屋中,自己给自己倒了一杯茶喝,却见霍思远一脸冷漠的看着她。 江春盈早已习惯他这副态度,因着对他早已麻木,所以只剩下了心如止水,面如死灰。 霍思远盯着江春盈看了一会儿,冷冷道:“贱人,天天摆出一副死尸脸给谁看,好像我欠你钱似的,你记住,当初是你死乞白赖的求着我娶了你的,如今你伺候我也是应该的,别总给我摆出这一副委屈样,你别忘了,你以前就是个婊.子。我娶了你,那是对你的恩惠,帮着你重新做人,你就应该对我感恩戴德,懂吗?” 江春盈不止一次的听他说这话,早已不胜其烦,起身便去了厨房。 等到饭菜端上来,霍思远吃了几口,许是不对胃口,端起饭碗直接就摔在地上,大声骂道:“你个贱婊.子,你做的这是什么啊,饭菜这么咸,有法吃吗?” 江春盈只作不闻,继续吃着自己的饭菜。霍思远见状,更加生气,直接将江春盈的饭碗夺了过来,狠狠摔在地上,大骂道:“贱人,我跟你说话,你没听见啊,你聋了吗?” 江春盈本就劳累,又见霍思远如此折辱她,连饭也不让她安心吃,脸上也不好看,忍不住道:“霍思远,你到底想怎么样,你天天这样折磨我,有意思吗?这也不对,那也不对,你嫌我不好,你一纸休书把我休了,岂不清净,为什么非要这样对待我?” 霍思远嘴角泛起一丝冷笑,面目也变得狰狞起来,一把掐住江春盈的脖颈,眸中满含怒气,大声道:“你这贱人,竟然还敢跟我顶嘴,若不是你身上的霉运,我又怎么会一直不能中举,是你害的我到了今天这种地步。我就要折磨你,我就要让你每天活在痛苦之中。” 江春盈眸中不含一丝温情,冷冷的回视着他。 霍思远见状,更加生气,不由分说的狠狠甩了江春盈一巴掌,冷笑道:“你哭啊,你怎么不哭呢,赶紧哭啊,你不是最会装可怜吗。” 说着又给了江春盈一巴掌,继续道:“疼不疼啊,疼,你就叫出声来啊,你不是婊.子吗,婊.子不是最会叫吗,你倒是叫啊,你他.妈的倒是给我叫啊!” “你真无耻,只管当初我瞎了眼,嫁给你这么一个无耻下流之人。”江春盈大声喊道,“你这样的德行,一辈子也中不了举。” 霍思远眸中似是要喷出火来,怒声道:“你说什么,有本事你再说一次。” 江春盈迎上他的狠厉的目光,一字一顿道:“我说,你,这辈子,都不可能,中举。” 霍思远怒极反笑,一把将江春盈推倒在地,冷笑道:“你最好别盼着我中举,我中举后,第一件事就是休了你这个贱人。别说你瞎了眼,当初我也是瞎了眼,才会鬼迷心窍的娶了你,你知道街坊四邻都怎么说吗,说我一个清俊上进的书生,竟然娶一个婊.子做媳妇,你让我在乡邻面前丢尽了颜面。我告诉你,只有每天折磨你,看着你遍体鳞伤,我的心里才会有一丝安慰。我就要看着你每天辛苦劳作,看着你每天忍气吞声,你有今天,纯属活该。” 江春盈擦了擦嘴角的血,一言不发,站起身来,再次去了厨房。 一边做饭,江春盈的泪水止不住的往下流,每天都是这样,每天自己都要被霍思远用极其恶劣的言语骂上几句,就算自己什么事情也没做错,霍思远也会想尽办法挑出自己的错处,轻则扇耳光,重则拳打脚踢。 是谁说,穷酸书生就一定要比达官显贵靠谱;是谁说,穷酸书生就一定比贩夫走卒更知晓礼仪。百无一用是书生,贫贱夫妻百事哀。这句话,自己算是真真领教了。 如果当初让自己再选一次,那么自己宁可嫁给达官显贵做妾,宁可嫁给贩夫走卒为妻。也绝不会嫁给穷酸书生了。 江春盈忽然想到自己曾经的姐妹,有一个嫁给达官显贵做妾,还生养了孩子,就算日子久了,情意淡薄了,到底生活上是有保障的,每日不用风吹日晒,也能保证衣食无忧。还有一个嫁给了贩夫走卒,这样的人虽然没读过什么书,典型的头脑简单,四肢发达,但正因此,反而没那么多思虑,一门心思的赚钱,对妻儿也是极好,日子也算幸福。 对比他们,再想想自己,唉,还有人比自己命运更加悲惨吗?倒贴着钱嫁进夫家,一天好日子都没享过,丈夫美名其曰是读书人,实际上就是个懒鬼,每天好吃懒做,分毫不挣。自己不仅要每天出去摆摊,风吹日晒,辛苦劳作赚钱,回家后还要伺候丈夫,稍有不慎,就要挨骂甚至受到丈夫的毒打。 身上一道道的伤痕,心里说不出的苦楚,都让江春盈下定决心,必须要千方百计离开丈夫,离开这个穷破潦倒的家。 第四十三章 泪洒相思地 红娘铺。 紫鹃长叹一声,不解道:“我真是想不通,我与那霍思远见面聊了几句,觉得他倒真像个玉面书生,怎么看,怎么也不像是会毒打妻子的人啊!” 白素锦冷哼一声,正色道:“人心又岂是表面可见的,像他这样的人,只怕有人格分裂也说不定,对外面的人,自然是一副温润如玉,翩翩公子的模样,对妻子,却是残暴狠毒。书生最善于伪装,江春盈若是一开始就知道他有残暴的一面,恐怕就不会嫁给他了。” 紫鹃微微皱眉,轻声反驳道:“夫人说话也太绝对了,即便是书生,也总有重情之人。” 白素锦叹息一声,苦笑道:“重情之人自然是有的,只是少得可怜,自古文人多负心,多少女子泪双垂。你看看那戏本上,才子佳人有几个圆满的,能落得娥皇女英的下场,已经是极其不错了,你可听过《泪洒相思地》这出戏?” 紫鹃想了想,带着犹疑问道:“貌似听过,好像里面讲的,是一个叫王玲娟的女子的悲惨爱情故事。” 白素锦点了点头,方道:“不错,故事是这样的,无锡县令的千金王玲娟月夜邂逅书生张青云,被张青云的风流倜傥与海誓山盟所打动,两人私定终身情意缠绵。结果张青云始乱终弃,为了仕途,决定抛弃王玲娟,另娶豪门千金蒋素琴为妻。” 紫鹃哀叹一声,方道:“这些书生一旦存了功名利禄的心思,自然是会将有助于自己仕途的女子作为合适人选,王玲娟遭遇抛弃,既是可怜,也是无奈啊!” 白素锦脸色有些悲痛,沉声道:“若只是这样,也就罢了,可怜当时王玲娟已经身怀六甲,未婚先孕,又被她父亲发现,认为有辱门楣,在继母的挑唆下,王玲娟被逼沉湖自尽。” 紫鹃心中有所不忍,忙问道:“那,那王玲娟就这样死了?” 白素锦摇了摇头,继续道:“也是天见犹怜,沉湖之后,王玲娟被一个渔婆所救。辗转到苏州,王玲娟派丫鬟小玲送书信给张青云。张青云翻脸无情撕毁书信,并残忍的割掉骂他忘恩负义的小玲的舌头。” 紫鹃听到这里,不禁倒吸一口冷气,惊诧不已,唏嘘道:“可怜的小玲,张青云竟然残忍至此,后来呢,后来怎么样了?” 白素锦也是叹息一番,才接着说:“后来,张青云多次加害王玲娟,欲置王玲娟母子于死地,王玲娟这才悔恨交加,悲愤不已,于是将所生婴儿托付给蒋素琴并交待后事,含恨碰柱而死。许是为了让观众心里舒坦些,最后的结局是张青云也被岳父绳之以法。但王玲娟这一生,为了所谓的爱情,看错良人,不仅辜负了青春,更是搭上了自己的性命。可悲可叹,让人痛心啊!” 紫鹃也是十分感慨,沉声道:“王玲娟的遭遇真真是让人同情。” 白素锦低头沉思半晌,悲声道:“戏本上,有一段王玲娟的台词,我是记得清清楚楚。” 说着,白素锦便轻轻吟诵出来:“ 当初他甜言蜜语把我骗,我还当两心相印情比日月长。 我为他楼台一别肠望断,我为他无心对镜来梳妆。 我为他茶不思来饭不想,我为他身怀六甲瞒爹娘。 我为他被逼跳入太湖内,我为他悠悠死去又还阳。 我为他有家有舍不得归,我为他无脸再见爹和娘。 我为他变卖衣饰做路费,我为他抛头露面背井离乡。 我为他沿途受尽跋涉苦,我为他举目无亲多凄凉。 我为他客店当成安身处,我为他连累小玲造祸秧。 我为他口吃黄连无处诉,我为他黄花弱女生儿郎。 我为他面黄肌瘦人不像,我为他几次三番欲悬梁。 只见新人笑,不知旧人泪淋淋。” 白素锦越说越悲痛,忍不住落下泪来,感慨道:“虽然这只是一个戏本,却是多少女子悲惨的现实写照。比如我,错认良人,辛苦劳作整整五年,最后却是给别人做了嫁衣。再比如李妙秋,又与王玲娟的遭遇多么相似,姓张的混蛋始乱终弃,还药杀了自己的亲生骨肉,并试图加害李妙秋。虽然最后姓张的混蛋恶有恶报,判了死刑,但李妙秋心里的伤痛,只怕是一生都难以平复了。” 紫鹃叹道:“是啊,正因为这样,夫人才会坚定的要开红娘铺吧,我以前还不明白,如今算是懂了,夫人是真心想帮助那些闺中少女嫁得良人,也是千方百计的想帮那些被抛弃的女子讨回公道,让她们不至于沦落到王玲娟的下场。” 白素锦点了点头,方道:“这就是我的本意,如今江春盈的遭遇,比起我和李妙秋,也是有过之而无不及,嫁给这样一个人面兽心、残暴狠毒的混蛋,被抛弃反倒是一件好事。可是对江春盈而言,最痛苦的事情,莫过于想被抛弃而不能,只得日日忍受着谩骂与殴打。” 紫鹃似是想到了什么,微不可闻的叹息了一声,浅浅笑道:“如今,夫人是遇见良人了,郭逸风待夫人极好,想必是夫人可以托付一生的良人了。只是良人可遇而不可求,也不知道我将来能碰见个什么样的人,不求他多么有本事,只愿他能真心对我好,也就是了。” 白素锦轻声笑道:“小丫头,这么快就想着嫁人了,放心,你的事,我一直帮你留意着呢,我心中已经有了一个合适的人选,与你也算般配,只是我需要再考察他一段时间。等忙完了江春盈这件事,我找个机会试探试探他,若是他真心喜欢你,你也对他有意,这事就算是成了。” 紫鹃眼珠转动,凝眉沉思半晌,仍旧没个眉目,只得开口问道:“夫人说的这人是谁啊,我认识吗?” 白素锦敲了紫鹃一记,轻笑道:“你这妮子,没羞没臊的,这么着急做什么。我可告诉你,心急吃不了热豆腐,一辈子的婚姻大事,必须要慢慢来,你以为,意中人是那么容易找的吗?若是没有足够的试探,不知道他到底能为你付出多少的情况下,绝对不能匆匆把自己嫁了,否则只怕会落得个痴情女子负心汉的下场,所以,你就等上一段时间,水到渠自成。” 紫鹃红了脸,叉开话题道:“夫人别说我了,还是准备明天的行动吧,成功与否,就看夫人的了。” 白素锦颇为自信地笑道:“我既然是红娘,本色出演,自然难不到我。江春盈很快就能脱离苦海了,至于姓霍的混蛋,我必定会让他倾家荡产,并受到十倍于江春盈的痛苦。” 第四十四章 七出之条 霍家。 霍思远听到有人叩门,便从屋中走了出来,见白素锦笑意盈盈的站在门前,心下疑惑,便问:“在下看着这位夫人面生,好像不曾见过,不知这位夫人来此何事?” 白素锦笑道:“我姓白,是个媒婆,你就是霍思远霍公子吗?” 这时,江春盈也从屋里走了出来,看了白素锦一眼,心领神会,故意道:“媒婆大概走错了地方,我家官人早已娶我为妻,不知你来此作甚?” 白素锦作出一副惊诧的模样,语气含着不可置信,皱眉道:“什么,霍公子已有妻室,这还了得?”想了想,又道,“莫非是陈尚书弄错了,我回去问问,对公子多有打扰,还请莫要见怪。” 霍思远一听这话,忙道:“且慢,您刚才说,是谁派你来的?” 白素锦见霍思远一副急切的模样,心中早有了筹谋,不紧不慢地说:“是户部尚书陈大人让我来的,我恍惚听着,陈小姐好像出来闲逛,遇到了一个可心人,便将此事说与了尚书大人,幸好,陈尚书也是个极开明的人,说是要托我探察探察,若是公子才学容貌俱是上等,便是出身卑贱些,也无大碍,为了自家女儿,他自然会提拔一些。” 霍思远忙道:“这便没错了,我就是霍思远,就是我与陈小姐相识的,她临走时,还送了我一块玉坠呢。”霍思远一边说着,一边拿出了玉佩,走上前让白素锦仔细瞧看。 江春盈满脸疑惑,不失时机地开口道:“官人,这是怎么回事?” 白素锦也装出恍然大悟的模样,直言道:“原来霍公子早已成家,想来定是那陈小姐误会了,还以为公子未曾娶妻。既然事情说开了,我便回明了陈尚书,也让陈小姐早点断了心思。” 说着,白素锦转身欲走。霍思远匆匆上前拦住白素锦的去路,急道:“白夫人先不要走,你不要理会那婆娘的胡言乱语,她行为不淑,早已经被我休弃了,如今我单身一人,与陈小姐正当般配。” 江春盈立刻大哭出声,扑上前来,拽着霍思远的袖子,一副伤心欲绝的模样,悲声道:“你,你要抛弃我吗?没想到,你这么有本事,趁我不在家的工夫,竟是攀了高枝。好啊,太好了,你有本事就立刻休了我,去娶那个陈小姐吧,这样的日子,我是一天都过不下去了。” 若是在平时,霍思远必定会将江春盈推倒在地,毒打一番才能作罢。只是现在碍于白素锦在旁,只能保持着温润如玉的形象。于是,霍思远故意做出一副无奈的模样,叹息道:“够了,你不要再纠缠了,你已犯了七出之条,还是早早拿着休书离去吧!” 白素锦听这话很是稀奇,江春盈辛苦持家,霍思远竟说她犯了七出之条。白素锦忍不住心中的好奇,想看看霍思远是如何编造故事,来证明江春盈的不淑行为,皱眉问道:“敢问公子,不知贵夫人都犯下了哪些过错,竟让公子不顾夫妻情分,忍心休弃?” 霍思远心中也有自己的打算,若要娶陈小姐,必然要休妻,既然媒婆已经撞见自己有了妻室,那么休妻一事是势在必行,为了给陈家留下好印象,看来自己只能把所有过错推到江春盈身上,以此来证明自己是无辜的,江春盈被休全是罪有应得。 想到这里,霍思远便开口道:“白夫人大概知道,七出之条,其一,无子;其二,淫佚;其三,不顺父母;其四,多口舌;其五,盗窃;其六,妒忌;其七,有恶疾。每一条,都足以被休,而她,却是犯下了其中三条,我怎能不休?” 白素锦疑问道:“三条?不知是哪三条?” 霍思远正气凛然道:“不孝有三,无后为大,她嫁给我两年,至今未能生养,此乃第一大过。” 白素锦撇了撇嘴,心里很是不以为然,江春盈天天累死累活,还要被你打来骂去,在这样艰苦的环境中,身心俱伤,怎么可能会怀孕? 女人不生孩子,就应该被休弃,这古代的礼法也实在对女人太不公平,貌似自己当初被休时,李承泽也用了这个借口。你们怎么也不想想,你们一心读书,我们拼命挣钱养家,哪有时间和精力想着生孩子。再说了,生孩子是两个人的事情,谁知道是不是你们的能力有问题,自己没本事,还要怪到我们女人头上来,还要光明正大的作为休妻理由,真是够了! 霍思远继续大声道:“她多口舌,半年前,我有一好友落难,来这里借住几日,向我寻求帮助,结果她却说,家无余粮,难能相助,让我劝好友离开。而且她在日常生活中,处处顶撞于我,形同泼妇,简直不可理喻。” 江春盈忍不住反驳道:“亏你还好意思说得出口,我养活你一个人读书,已经是很不容易了,你还招别人来家里过活,我一个弱女子,一天能挣几个钱,哪里能养活两个大男人白吃白喝。更何况你那好友也不是什么好人,不仅好吃懒做,而且还对我图谋不轨,这样的人,不赶出去,留在家里做什么。” 霍思远一脸怒气,大声喊道:“闭嘴。”又面向白素锦,长舒一口气,方道:“白夫人,你都听见了吧,现在,你可看的清清楚楚了,她就是一个泼妇,言行无状。” 白素锦看着霍思远作出的一副“我是无辜的,不是我非要休她,是她罪有应得”的表情,虽然很想把霍思远骂个狗血淋头,替江春盈说话,但是,为了计划的成功,白素锦只好忍下一腔怒气,冷眼瞧着江春盈,故意道:“这样的女子,自然是该休弃的,越早越好。” 霍思远继续道:“还有,她善妒,是个妒妇,这也是我必须要休妻的原因。” 白素锦奇道:“善妒,这又作何解释?” 霍思远正色道:“自从娶了她,她便不让我去任何地方,有时心烦,让她拿银子给我,想出去听个曲子看场戏,她也不让,只让我安心读书,以备考取功名。这不是善妒是什么,她就是怕我出去后,与别的姑娘接触,这等妒妇,岂能容她?” 白素锦内心感慨道:这古代的七出之条,真是害死女人啊。这些生搬硬套的说辞,竟然还能作为休妻的有利根据。 不过这样也好,此行没有白来,至少江春盈很快就能脱离苦海了。我再费点力气,让霍思远坚信陈小姐这门婚事必成,到时候唬的他人财两失,到了那时,他才会清清楚楚的知道,打骂女人的男人,下场会有多么的凄惨。惹怒了女人,哼,女人有的是狠毒的手段,让你痛不欲生,让你生不如死! 霍思远,你的好日子,你任意践踏女人的日子,就要到头了! 第四十五章 药吻 白素锦回到红娘铺后,看到紫鹃在铺子里转来转去,一副心事重重的样子,不禁问道:“紫鹃,出什么事了?” 紫鹃这才注意到白素锦进门,连忙走了过来,急切道:“夫人,不好了,郭逸风他,他又昏了过去,李全去请了大夫来,大夫说他气血不足,已经开了药,现在李全正在熬药,现在应该快熬好了。唉,只愿郭逸风他,他能平安无事。” 白素锦一听这话,哪里还能按捺的住,连忙跑到后院屋里,果然看见郭逸风嘴唇发白,脸上毫无血色,闭着眼睛正在床上躺着。 白素锦坐在床边,瞧着郭逸风惨白的脸色,轻声叹了口气,喃喃自语道:“你这又是何苦呢,每日割血为引,便是铁打的身子也受不了啊,你说说,你为了我,这段时间以来,都把自己糟蹋成什么样子了。” 这时,李全正好端药走了进来,眼圈红红的,显然是因为郭逸风的病情而伤心难过。他看见白素锦也是一脸的悲伤神色,不愿再惹白素锦难过,便轻声劝道:“夫人莫要伤心,郭逸风他,他喝了药,想必会没事的。” 白素锦嗯了一声,低声道:“但愿如此。” 一边说着话,白素锦就把药端了过来,用勺子搅拌了一下,尝了一口,温温热热的正合适,便舀了浅浅一勺,往郭逸风口中喂。 可是,郭逸风已经昏迷,牙关紧咬,一勺药汤竟是全顺着嘴唇流了出来。 李全在旁见状,神色更加悲切,急道:“这,这可怎么办啊,他,喂药根本喂不进去啊!” 白素锦也是着急不已,郭逸风能有此症状,全都是因为自己,无论如何,自己也要把这碗药喂下去,只有这样,才能保证郭逸风能尽快醒转过来。 李全来回踱了几步,双手一会相互紧握,一会又抓头挠腮,显得很是着急。突然,李全眼前一亮,大声喊道:“有了,我有办法了。” 白素锦脸上现出一丝欣喜,忙道:“快说,什么办法?” 李全正视着白素锦,一咬牙,心一横,方道:“我想着,事急从宜,不如我强行把他的嘴掰开,然后夫人就往里灌药汤,照目前来看,只能这样做了。” 白素锦低头想了想,似乎一时之间也没有比这更好的办法,只好道:“就照你说的做。” 李全得了许可,便上前用手去掰郭逸风的牙齿,但又顾忌到郭逸风的身份,又怕伤到郭逸风,所以不敢使出太大的力气,掰了半天,竟是没有半点作用。 白素锦突然想到一个典故,东汉时期,景帝病重,昏迷不醒,水米不进,皇后薄氏,亲尝汤药,唇齿相对,以舌相送,终使景帝药下,两日后,景帝醒转,十数日,景帝康复。 想到这里,白素锦突然有了主意,若是效仿皇后薄氏,说不定会起到一些作用。只是李全在侧,自己怎么好意思就这样嘴对嘴的喂药,总要矜持一些才是。 白素锦正想着找一个什么样的借口将李全支出去,可巧紫鹃走了进来,匆匆瞥了床上的郭逸风一眼,又向李全道:“刘记绸缎庄来人了,把咱们定的那批货已经送过来了,你帮着我来前面照应照应。” 白素锦趁机道:“既是这样,李全,你就赶紧去前面帮忙吧,这里,有我就行。” 李全虽然对郭逸风还是有所担心,但是,终究听了白素锦的话,跟着紫鹃去了前堂。 趁着俩人出去的空档,白素锦含了一口药汤,便将自己的嘴唇紧紧贴在郭逸风的嘴唇之上,缓缓的将口中的药汤顺流到郭逸风口中,然而却还是流了大半出来。 怎么办啊?白素锦皱着眉头,一副无奈的表情,难道是自己的方法不对?想了又想,白素锦把心一横,反正自己都是二婚了,也没什么不好意思的,况且郭逸风将来也是要娶自己的,床都上过了,还怕热.吻吗? 白素锦这一次并没有口含药汤,而是直接将嘴唇贴了上去,将舌头伸出自己的牙齿,又穿过郭逸风苍白的嘴唇,抵在郭逸风的牙齿上,轻柔的触碰着。半晌,郭逸风好像有了一丝意识般,竟是微微启齿,将上下牙齿之间露出一条缝隙,白素锦趁势将自己的舌头伸了进去,和郭逸风的舌头纠缠在一起。 片刻之后,白素锦觉得时机成熟,便将舌头从郭逸风口中抽出,连忙转身含了一口药汤,又将嘴唇贴了上去,这一次,药汤果然顺利的随着白素锦的唇舌过渡到郭逸风口中,并顺利的咽了下去。 这样接连喂了几口,白素锦明显感觉到郭逸风呼吸有些急促,喷薄的温热气息直接撞上白素锦的脸颊,白素锦却没有感觉出异样,只当郭逸风还在昏迷,这只是自然反应。 白素锦继续去喝药汤时,郭逸风却是微微睁了睁眼,惨白的脸色挂了一丝微微的笑意。却在白素锦转身的那一刻消失不见。 白素锦继续将舌头伸进郭逸风口中,药汤随着郭逸风舌头下去的那一刻,白素锦正想抽出舌头,却不料郭逸风的舌头与她的舌头纠缠在一起,竟是如胶似漆,难解难分。 不知怎的,白素锦觉察出,郭逸风竟是有了些主动的意味,温热的气息铺面而来,白素锦不禁脸颊泛红,心跳似乎也快了几拍。就好像情难自制一般,白素锦不仅没有挣扎,反而去迎合郭逸风,两人的嘴唇贴得更紧,舌头似乎也更加用力的在一起纠缠。 空气中弥漫着的一股药香,夹杂着唇齿间的缠绕,白素锦感觉有些喘不上气,口中低低逸出一声声的轻喃。 足足有一刻钟,白素锦好像才清醒过来,强行抽出舌头,猛地摇了摇头,低声叹道:“我这是怎么了,本来是给他强行喂药的,怎么弄的自己好像意.乱.情.迷了?” 猛然回头一看,却见郭逸风微微睁着眼,嘴角挂着一丝满足的笑意。 白素锦顿时明白了,脸色一沉,生气道:“你早醒了是吧,亏了我还为你担心,却没想到,你竟是个骗子,既然醒了,为何不说话,非要我,我嘴对着嘴的给你喂药,故意的吧。” 郭逸风睁大眼睛,眼珠转了又一转,嘴角露出一抹讨好的笑容,轻轻地拽了拽白素锦的衣角,温和道:“好了好了,你生什么气啊,我也是你喂药过程中醒来的,我看着你嘴对嘴的喂药,似乎很享受的样子,所以不忍心打扰你,一时没控制住,就,就多亲了一会儿。念在我是个病人的份上,别生气了,还接着喂吧。” 说着,郭逸风主动张开嘴巴,脸上依旧挂着讨好的笑,眉眼之间,却给人一种贱贱的感觉。白素锦瞟了他一眼,本想给他一拳,可是念在他有病的份上,只好放弃动手的想法,佯装没好气道:“你还知道喝药呢,光顾着吻我,时间长了,药都凉了,我去给你热一热。” 郭逸风依旧贱笑着道:“好啊,热好了,继续像刚才那样喂我好不好?” 白素锦甩给他一个冷冷的眼神,一字一顿道:“药吻是不是还上瘾啦,热好自己喝,我连用勺子喂你都不想,你有劲缠舌,自然也有劲自己端着药喝。” 郭逸风嘟起了嘴,表情幽怨,低声道:“好吧,我是没人管的病人,我自己喝。” ******************************** 作者君有话说:亲爱的读者朋友们,看书这么久了,有什么意见或建议尽管说哈,欢迎广大读者留言指导,一个人打单机的感觉真的很不好,留言快到碗里来。唉,愚蠢的作者君,既不会卖萌,也不会傲娇,留言、评论、快来吧,人家已经等不及了呢。么么哒! 第四十六章 不速之客 江春盈端端正正的坐在椅上,抬眼望着霍思远,轻声道:“你既然已经心中另有所属,况且陈小姐身份尊贵,还等什么,一纸休书休了我,彼此也都能解脱。” 霍思远冷笑道:“休了你?你以为我不想休了你吗,你这个贱人,现在我每多看你一眼,都觉得恶心。你也不想想,你一个青楼女子,承欢卖笑的,下贱透了,我瞎了眼才娶了你,让你重做了一回人,你感恩戴德都不为过,却这么急着让我休掉你。我且问你,我休了你,你打算去哪里?” 江春盈嘴唇微动,半晌方道:“你若休了我,我便与你再无干系,我去哪里,你管不着。” 霍思远轻蔑的瞟了江春盈一眼,大声道:“吆呵,长本事了,休书还没到手呢,就敢对我大呼小叫了,江春盈,你记着,我一天不写休书,就一天是你男人。你再敢跟我顶嘴,我手下可就不留情了。” 江春盈哼了一声,不屑道:“男人,亏了你还说得出口,你算哪门子男人,你抬手就打,哪一次对我留过情,莫说你瞎了眼,我也是瞎了眼,才错嫁误了终身,你休了我,你也不用再因为有我这么一个身份卑贱的妻子而气恼,我也可以获得解脱,不用每日忍气吞声了。” 霍思远冷眼瞟着江春盈,哼了一声,沉声道:“贱人就是贱人,过惯了夜夜笙歌的日子,这平凡的生活,对你而言,竟是忍气吞声。也是,以前你哪里干过什么活啊,每天不就是往男人身上蹭,作出一副妖媚的样子,靠着取悦男人挣钱吗。像你这么肮脏的女人,每次我和你在一起,都让我感觉无比恶心。” 江春盈越听越是气恼,忍不住反驳道:“你说这话真是昧了良心,我出身青楼又如何,青楼女子本性高洁者,大有人在。你若是个知礼的,又怎么会出入青楼,你说我靠着取悦男人挣钱,我倒想知道,在我之前,有多少青楼女子取悦过你?还有,你既然出入青楼,图的又是什么,说白了,你不就是为了和青楼女子共度良宵吗,你既非童男,又有什么资格要求我是贞洁烈女?” 说完这一席话,江春盈顿感松快不少,眼前这个男人真是可气可恨,婚前游手好闲,吃喝玩乐也就罢了,婚后依旧不务正业,每天拿着几本破书翻来翻去,也翻不出什么名堂,不仅靠自己养活,还向自己要钱出去挥霍! 霍思远听到江春盈的一席话,脸色铁青,登时就怒火上涌,一把揪起江春盈,甩手就是一个耳光,嘴里还大骂道:“贱人,你今天是吃了熊心豹胆了,敢这样跟我讲话,给你脸了是吧,一天不打你,你就犯贱是不是,你这个贱人,泼妇。” 霍思远边骂边打,江春盈哪里抵抗得住,一会儿的工夫,江春盈的身上,已经是青一片紫一片了,嘴角也渗出血来。霍思远拳打脚踢了一番,打的累了,一把将江春盈推倒在地,冷声道:“贱人,你记着,等到我与陈小姐成亲之日,就是写下休书,休弃你之时。” 江春盈揉了揉自己的胳膊和大腿,对于身体的疼痛早已经麻木,更多的,是内心的痛苦。眼前的这个男人,残暴狠毒,利欲熏心,一门心思的想要攀上高枝生活。对他,自己早就放弃了,可恨一直没能拿到休书,等到休书在手,就是这个男人落魄之时。 红娘铺。 紫鹃将两个人引至后院,一个是人比花娇,打扮艳丽的姑娘,一个是身穿短袖窄裤,看样子是个贩夫走卒的青年男子。 白素锦在屋里听着动静,早已经走了出来,疑问道:“紫鹃,这两位是?” 紫鹃浅浅一笑,介绍道:“夫人,这是赵暖赵姑娘,这是张寒张公子,这两位贵客登门,说是因为江夫人的事情,特来拜访。” 白素锦心中一盘算,江夫人?想必就是指的江春盈了,这几日除却她,也没有姓江的客人登门。不过为了以防万一,白素锦还是多问了一句:“你们说的江夫人,可是指江氏春盈?” 赵暖忙道:“正是,我们二人正是为此前来,听春盈说,她正为休书之事发愁,已经向你说明了情由,你正在帮助她,只是她怕有些计划,难以实施,一时又脱不开身,所以让我们前来协助。” 白素锦忙做出了一个请进的手礼,笑道:“既是这样,那就屋里谈吧。” 赵暖和张寒也不过多客套,便顺着白素锦的手势,往屋中走去。紫鹃见引见完成,便道:“夫人,我去前堂了。”白素锦嗯了一声,紫鹃便转头去了。 及至三人落座,不待白素锦细问,赵暖便主动开口道:“是这样的,春盈和我也算是姐妹一场,她现在过成这样,我也是于心不忍。当初我就看那姓霍的不靠谱,结果春盈非嫁不可,结果却落得了这样的下场,近日,我在街头看见春盈,便低声谈了几句,她只说快要脱离苦海了,又说什么哄骗的法子,我也没听太明白,所以亲自过来问问。” 白素锦哦了一声,也不隐瞒,便将计划一五一十的向赵暖说了一番,末了又道:“赵姑娘,看你也是诚心帮助江夫人的,你就宽心吧,再过几日,我一定帮江夫人拿到休书。” 赵暖摇了摇头,郑重神色道:“你们的计划,说实话,我觉得有些不妥。你大概还不知道,霍思远打算在成亲当天,再给春盈一纸休书。可是春盈每日还要受那霍思远的拳脚,哪里承受得住,况且,你们用人假冒户部尚书女儿的身份,本身就犯了一个大错,因为实在是太招摇,太容易被人识破了,霍思远只要稍稍打听用点心,只怕就瞒不住了。” 白素锦低头沉思半晌,方道:“赵姑娘言之有理,若是他非要等到迎娶之日休妻,那可实在不好办,不知赵姑娘有何更好的办法?” 赵暖还没说话,在一旁一直没发言的张寒一脸悲戚,缓缓出声道:“可怜春盈每天受苦,我却没有一点办法,幸好赵姑娘是个有主意的,她已经想出一条妙计,保准能救出春盈。如此一来,我也能和春盈早日生活在一起,我必定要加倍疼爱春盈,不让她再受苦楚。” 白素锦听得不甚明白,疑问道:“公子,你又是何人,为何口出此言?” 第四十七章 再起波澜 张寒闻言,低声叹道:“我是一名衙役,经常去春盈包子摊上买包子,一来二去,我们便熟识了,也了解了一些她的事情,得知她过得不好,我也很难过。后来我发现自己喜欢上了春盈,可是她却已为人妇,我也无可奈何,等到碰上赵姑娘,我才心里又有了希望。” 赵暖接言道:“正是这话,春盈是个好姑娘,就这样磋磨一辈子,实在是太委屈了。我看着张寒比那霍思远要强上十倍,像霍思远那样的男人,实在是欠打,张寒早就有心痛打霍思远一顿,为春盈出气。可是,又顾虑到春盈的名声,所以只能作罢。” 白素锦也听明白了几分,原来,张寒和江春盈日久生情,他想和江春盈结婚,但江春盈早己经是霍思远的妻子了,但是江春盈过的并不好,所以张寒便协同赵暖,来红娘铺找自己商议的目的,就是尽快设计让霍思远写下休书,然后他便能和江春盈有情人终成眷属。 “江夫人最近如何?”白素锦关切的问道。 赵暖叹了口气,方道:“能怎么样,摊上这么个不晓事的混蛋,每日辛苦劳作也就罢了,还要挨打受气,这样的日子,我看着都替她难过,只盼着她尽早与那霍思远解除关系,如此还能过上几天安生日子。” 白素锦也叹了口气,缓声问:“赵姑娘既然有备而来,不知赵姑娘有何妙计?” 赵暖正色道:“依着我的意思,老板娘还是及早向霍思远说明,陈小姐的婚事已经无望,让他死心,然后再给他介绍一个富户之女,骗取他的彩礼,并让他写下休书,让他人财两失。” 白素锦皱了皱眉,犹自不解道:“我听的糊涂,赵姑娘再说的详细一些。” 赵暖低声又向白素锦说了几句,白素锦一面听着,一面展眉微笑,末了方道:“赵姑娘的主意果然更好一些,就这样办。” 霍家。 白素锦从一进门,就是一副如丧考妣的模样,霍思远见状,脸色也是变了又变,急忙问道:“白夫人这是怎么了,尚书大人那边怎么说?” 白素锦一副十分气恼的模样,大声道:“你还好意思说,要不是你,我也不会受到尚书大人好一顿排挤,你自己已有妻室,又说休妻,我想着,这也并无大碍,便向尚书大人言明。结果尚书大人雷霆大怒,把我骂了一顿,说是自己的闺女怎么说也是千金小姐,未成婚的青年才俊多的是,怎么会当人家的填房,所以已经一口回绝了这门亲事。” 霍思远闻听此言,脸色也是很不好看,双拳紧握,似乎想要找个人打一顿出气,只是江春盈出去卖包子了,白素锦又是个外人,总不好发作出来,强自平定心神道:“尚书大人既然已经说了话,想必再没有回旋余地,也罢,白夫人辛苦了,既然此事不成,我也知道了,还请回去吧!” 白素锦微微一笑,才道:“有祸就有福,尚书大人那里的不成,却不想有一个富户之女,正当谈婚论嫁,我想着,你已经休妻,如今只有一人,倒也般配。” 霍思远闻言,眼前一亮,忙道:“白夫人这话怎么说?” 白素锦浅浅笑道:“城东有一富户,主家是李老爷,他家做的是珠宝首饰的营生,家里堆金砌银,可是个好过的主子,只可惜,这李老爷膝下只有一女,家业竟是无人可继,所以便托我寻一个身家干净的稳妥之人,入赘李府,帮他打理家业。我看你正当合适。” 霍思远微微皱眉,又问了一句:“白夫人,你说什么?入赘,这,这不大好吧!” 白素锦笑了两声,不以为然道:“我说霍公子,这有什么不好,你想想,如今你一个人,身家干净,现在虽说是入赘,等那李老爷百年之后,这家业不都是你的了,况且出嫁从夫,将来李小姐生下儿子,也是跟着你姓,这可是门好亲事啊!” 霍思远思忖一会,也觉得白素锦所言有理,只是还未曾见过李小姐,也不敢轻易应承。又想着既然此事这么好,想必打算入赘李府的人也不少,不知为何媒婆会找上自己。还有,李小姐到底是个什么样的人,万一膀大腰圆,面貌丑陋,那自己可真是要好好考虑了。” 白素锦看着霍思远一副狐疑的神色,笑道:“我知道公子担心什么,实话告诉公子,李小姐容貌姣好,且自幼学习琴棋书画,是个极清雅的人。而且李小姐是个才女,出了一副上联,只有能对出下联者,才有资格入赘,所以公子需要担心的,是自己的才华。” 霍思远听了这一番话,有些明白过来,原来是自己多虑了。紧接着,霍思远好像故意展现自己的自信一般,拍了拍自己的胸脯,笑道:“若说才华,我自信还是有几分才华的,不知白夫人可知,李小姐出的上联是什么?” 白素锦淡淡一笑,随意道:“我一个女人家,只管跑媒拉纤,哪里懂得那么许多,如果公子有意,我帮你去打听打听,到时候给公子一个准信。” 霍思远笑道:“多谢白夫人,还请白夫人多多费心了。” 白素锦听了这话,咳了一声,笑道:“这也没什么,不过是一个媒婆的本分罢了。”说着又伸出手掌,用大拇指轻轻捻过食指和中指,又咳了两声。 霍思远即便是读书人,也能懂得白素锦的意思,连忙从袖中拿出两粒碎银,笑道:“白夫人辛苦了,为了我的婚事跑前跑后,实在劳累,这点茶水钱还请白夫人收下,事成之后,必有重谢。” 白素锦也不客套,直接将那两粒碎银揣入袖中,这才笑意盈盈道:“霍公子,你就等我的好消息吧,这事要是成了,你以后穿的是锦衣,戴的是金银,吃的是美味佳肴,睡的是芙蓉软枕,到时候,可要多给我些辛苦钱啊!” 霍思远忙道:“一定,一定,还请白夫人多多费心,在下就恭候佳音了。” 白素锦嗯了一声,满脸笑意道:“既如此,那我就先走了,过几日我再来。” 说着,白素锦便转身出了门,等到走得远了些,白素锦沉下了脸色,往地上呸了一声,骂了一句:“什么玩意儿,真是个见钱眼开的渣男,你等着吧,你的好日子快到头了。” 第四十八章 调.戏 不知不觉间,郭逸风每日为白素锦割血为引已经两个多月。未到八十一天之前,白素锦就已经如同常人一般,嬉戏打闹都不碍事了。本想停药,却奈何郭逸风挣扎着病弱的身体,不许她停药,如此这般,终于熬过八十一天。 在此期间,郭逸风经常身虚体弱,几次昏倒,好在请的都是京城有名的大夫,来看过之后,开的药也顶事,几番有病,也总能顺利康复。 白素锦瞧着那熬药的砂锅,长舒了一口气,笑道:“可算是熬到头了,这俩月以来,天天喝药,苦的很,如今却是不用再喝药了。” 紫鹃也跟着淡淡笑了笑,神色却带着一丝不自然,轻声道:“是啊,夫人这些日子喝药苦,可是郭逸风每天割血也疼啊。这些日子,夫人身上流着的,可都是郭逸风的血啊,不知道夫人什么时候,能真正有郭逸风的血脉啊?” 白素锦佯怒道:“你这小妮子,说话总没个正形,谁稀罕和他有血脉。” 紫鹃浅浅笑道:“夫人,我可听郭逸风说了,他等你病好了,就娶你为妻,不知道夫人准备好了没有?” 白素锦伸手轻捶了一下紫鹃,脸色微烫,低头想了想,又转换成一副郑重的模样,看向紫鹃,正色道:“紫鹃,你心里对我,应该是有一分怨恨的吧?” 紫鹃皱了皱眉,不解道:“夫人,你这说的是哪里话,夫人对我有救助之恩,我怎么可能会怨恨夫人。” 白素锦叹了口气,方道:“我知道,你一直是喜欢郭逸风的,按理说,像郭逸风那样俊俏,又那样重情的男人,我是配不上的。我相貌平平,又比他大,还是嫁过一次的女人,而你青春貌美,你和郭逸风倒是一对。可是爱情的事,谁又能说的准呢?” 紫鹃轻叹了口气,才说:“婚嫁,讲究的是郎情妾意,两情相悦才算爱情,夫人和郭逸风既然彼此都是真心,你们才是真正的一对啊。至于我,说实话,哪个女孩不喜欢英俊好看的男人呢,我对郭逸风,也只是喜欢而已,谈不上爱情,夫人不要多想了。” 白素锦听了这话,略略开怀,端起蒸好的鸡蛋羹,笑道:“走,我们去看看郭逸风。” 后院屋内。 郭逸风因着长期割血,面容显得疲倦许多,身子也有些削瘦,此时依旧躺在床上,闭目养神。听得屋里响起了脚步声,郭逸风这才睁开眼睛,看到白素锦笑意盈盈的站在床前,手端羹汤,突然感觉这样的场景竟是十分美好,一时之间,竟然有些怔住。 白素锦看着郭逸风只是定定的看着自己,也不说话,笑道:“发什么呆,我刚为你蒸了一碗鸡蛋羹,你尝尝。对了,这时间也到了,你以后也就不用为我割血做药引了,这几天,你多吃些补品,好好养养身子。” 郭逸风嘴角微扬,露出一个温暖的笑容,眼睛里似乎也含了笑意,温和道:“夫人辛苦了,我没事,等过几日,我还是那个能活蹦乱跳的郭逸风,夫人,你就放心吧!” 白素锦摇了摇头,坐到床前,笑道:“你啊,来,自己端着吃吧!” 郭逸风好像并不顾忌紫鹃在场,竟是调皮的眨了眨眼,语气中明显有着撒娇的成分,轻声道:“哎呀,这两日也不知怎的,胳膊竟是酸的抬不起来,夫人,不如你喂我吃吧!” 紫鹃实在是听不下去了,故意咳了两声,不冷不热地说:“郭逸风,看来你病的不清呢。既然胳膊都抬不起来了,和夫人说话,看上去倒是精神的很。” 白素锦本想说些什么,却又无话可说,一时之间有些怔住。好在紫鹃是个极有眼色的人,说完这句话,竟是直接走了出去,还很知趣的帮他们关上屋门。 郭逸风等到紫鹃走了,愈加变本加厉,嘴角现出一抹邪笑,神色轻佻道:“夫人,那次,你给我喂药汤时,以舌相送,感觉甚好,不如这次,你也这样喂我如何?” 白素锦有些气恼,低声道:“真是无耻,下流,你每天脑子里都在想些什么,难不成天天想的都是这些东西。” 郭逸风轻笑一声,语气更加轻佻,一脸坏笑道:“这些东西怎么够,我每天晚上脑子里,想的都是你啊,我还梦见,你和我行鱼水之欢了呢。” 白素锦轻捶郭逸风一拳,没好气道:“真没想到,你竟然是这种人,我真是看错了你。” 郭逸风耸了耸肩,撇嘴道:“你将来可是要嫁给我的,我这样想想,也不算过分,哪个男人没做过春.梦呢?难不成,我在梦里去想别的女人,和别的女人行鱼水之欢,你就高兴了?” 白素锦听了这话,又好气又好笑,将碗放在旁边桌上,扭过头去,嘴里吐出两个字“无耻”。 郭逸风浑不在意的笑着,却道:“无耻?无耻的事还在后头呢。” 一边说着,郭逸风竟是坐起身来,两只胳膊稍一用力,就把白素锦的身体扭转过来,正冲着他。白素锦瞪了他一眼,恨声道:“亏了我来看你,如今看来,你竟是好人一样,这胳膊也挺有劲的嘛。” 郭逸风正面对着白素锦,突然起了一丝促狭,调笑道:“我身上有劲的地方,可不止胳膊一处,还有别的地方,今天晚上,你要不要试一试?” 还没等白素锦再说话,郭逸风已经将唇轻轻的覆盖住了白素锦的唇,他的舌头穿过两排皓齿主动的去撬白素锦的玉齿,白素锦起先是不肯的,甚至有些抗拒。可是,越抗拒,郭逸风就越加主动,越加激烈的去吻她的唇,甚至唇齿之间,几乎到了连一根发丝都难以插入的地步。 白素锦的脸色越来越红,身体似乎也不受控制,嘴里竟是发出低声呢喃,两排皓齿微启。郭逸风趁势而入,与白素锦的舌头缠绕在一起,竟是感到无比的享受与快意。 郭逸风与白素锦热烈的拥吻着,唇齿紧紧贴在一起,仿佛融为一体。郭逸风双臂也更加用力,两人竟是连上身也紧贴在一起,彼此之间,几乎能明确的听到对方不断加快的心跳。 很快,郭逸风感到身体的某处明显炙热蓬**来,他知道,此时青天白日,不是做这种事情的好时机,只好强自压下内心深处最原始的,几乎想要立刻释放出来的欲.望。 白素锦也有些按捺不住了,生怕这样下去,控制不住自己,意犹未尽的推了推郭逸风。郭逸风也有些不舍,但还是将舌头从白素锦口中抽了出来,将唇齿分开。 两人一时都有些尴尬,白素锦勉强笑道:“你把这碗鸡蛋羹吃了吧,吃了之后,好好休息,我去前面照应生意了。” 一边说着,白素锦便拉开了房门,径自走了出去。 郭逸风端起了鸡蛋羹尝了一口,望着门口,轻声道:“真香,真甜啊!” 第四十九章 明察暗访 霍思远自从那日得了消息,心里总归是有些不放心的,等到江春盈出去卖包子了,霍思远梳洗一番,又对着镜子察看一番,自叹道:“好一个风流公子。”接着便出了门,一个人径自往城东李府而去。 这样一路走来,到了城东,果然看到一处大宅院,朱门大户,上面牌匾上写着李府二字。霍思远心道:这应该就是了吧?可巧一个小贩模样的人走了过来,霍思远忙上前问道:“敢问,眼前这李府是不是做珠宝生意的,李老爷膝下是否只有一女,正当出嫁。” 小贩瞧了瞧李府的牌匾,摇摇头,又点点头,霍思远不明其意,却听小贩道:“这宅子以前的主家确实姓李,不过他家老爷不是做珠宝生意的,是做药材营生的,发了大财,又买了别的更大更好的住处。这宅子因此就闲置了下来,我听说,最近这宅子卖给了一个商人,听说那商人也姓李,具体的,我也不很清楚。” 霍思远作了个揖,温和道:“多谢了。” 小贩似乎对读书人的这一套很是不习惯,摆了摆手,也不答话,直接向前走了。 霍思远猜测着,白素锦所说的李府,应该就是指这一家了。只是既然李老爷家境富有,怎么又买了人家的旧房子?想来想去,霍思远似乎想通了,这处宅子也很不错,李老爷说不定是因为,珠宝生意需要投入大量金银,所以只能暂时做到,买个差不多的房子了。 这样走了一路,霍思远也觉得乏累许多,竟是有些口渴,又往前走了数十米,可巧有一户平常人家敞着门。霍思远走了进去,一个婆子正在院子里择菜,见有陌生人到来,便道:“你是谁啊,你跑我们家来做什么?” 霍思远连忙俯身行了一礼,才说:“恕在下冒昧,在下行路口渴,路过此处,想讨杯水喝。” 那婆子疑惑的看了看霍思远,失声笑道:“你说的都是什么啊,一看你就是读书人,说话也是让人难懂。”话锋一转,那婆子又道:“不过你一大小伙子,自己夸自己貌美,实在是,唉,我这个老婆子听了这话,也是好笑。” 霍思远这才反应过来,原来婆子把“冒昧”听成了“貌美”。不过,霍思远也懒得跟这婆子计较,又见这婆子文化水平有限,只好白话道:“大娘,我走到这儿,渴了,来这里要碗水喝。” 那婆子这才听明白过来,哦了一声,说:“你这么说,我不就懂了吗,我去给你盛一碗。” 说着,那婆子进了屋,片刻的工夫,便端着一碗水走了出来,递给霍思远,随口道:“喝吧。” 霍思远接了过来,发现碗也不甚干净,水虽是温热的,里面却漂浮着许多杂质。霍思远皱了皱眉,看到婆子正盯着他看,出于对婆子善意的尊重,霍思远向婆子展现了一个温和的笑容,逼着自己,将含着杂质的水喝下大半。 将碗递回婆子手上,霍思远便道:“多谢大娘,我走了,有缘再见。” 说着便转身向门外走去,走了几步,又停了下来,似乎想到了什么事情。回转身来,霍思远笑问道:“对了,大娘,我还有一件事,想要问问您。” 婆子倒是个爽利人,笑道:“你有什么想问的,就说吧,我知道的,还能不告诉你啊。” 霍思远这才继续道:“是这样,附近有一大户人家,姓李,他家做珠宝生意,李老爷膝下只有一个女儿待嫁,不知道大娘你可知道此事?” 婆子嗨了一声,不以为意道:“我当是什么事情,原来是这个,我知道,出门左拐,挂着李府牌匾的那一家就是了。他家啊,也是才搬过来不久。他家可能管教也松,里面有个在厨房做事的吴妈,那个婆娘可热情了,从搬过来之后,闲着没事就来左邻右舍串门子。我们这一片的人,都知道李老爷是做珠宝生意的,最近想要嫁女儿,本来我还想着给我侄儿说和说和,后来一想,人家朱门大户的,未必看得上我们,干脆省了这门心思。” 听了这一席话,霍思远心底也有了底,看来白素锦所言不虚,这李府果然是个大户人家,如果真能迎娶李小姐,将来继承了家业,那自己这辈子可就不愁吃穿了。苦心读书,求功名,不就是为了能有飞黄腾达的一天吗?如果这事情要是成了,那自己也省了许多事。 霍思远得到自己想要的答案,便告别离去了。 红娘铺。 白素锦与张寒、赵暖围坐在桌前。赵暖笑道:“我早料到,以霍思远那样狐疑的性格,必定会前去查看,幸好我早有安排,如今,霍思远应该对此事深信不疑,那接下来,就要看白夫人的了。” 白素锦摆了摆手,也是一脸的笑意,随口道:“这也是赵姑娘筹谋有方的缘故,我也不过是在中间跑跑腿,说起来,我还要跟赵姑娘好好学习学习呢。” 赵暖笑道:“白夫人言重了,你既然开了这红娘铺,想必自然有自己的一套办法,我这些法子,不过是在风月场上混久了,对男人早就看透了,所以才能找到他们的弱处,对症下药。” 张寒插话道:“不管怎么说,春盈能不能脱离苦海,全仰仗白夫人了,还请白夫人多多费心了。” 白素锦忙道:“这是自然,江夫人碰到这样一个男人,我也是心疼不已。明日,我就会再次去霍家,然后安排他和你们雇佣的李老爷和李小姐见上一面,把成婚日期敲定,这样,他也会放心的写下休书,江夫人也能得到解脱。” 赵暖冷声道:“多给姓霍的说道说道,争取让他在这几日之内就写下休书,等到春盈休书在手,咱们就能放心大胆的整治姓霍的了。” 张寒表情坚定道:“正是,姓霍的不是喜欢打人吗,等春盈拿到休书,我就让他好好体验一番被狠揍一番的滋味。” 赵暖面色一凛,声音也带了几分狠厉,冷哼道:“揍他一顿还是轻的,救出春盈后,我会让他名正言顺的倾家荡产,流落街头,伤痕累累,生不如死。到时候,他便是告官,也是没用,因为这一切都是他咎由自取。” 白素锦面色微变,旋即又平复下来,马上将自己心底残存的一丝同情收了起来,霍思远如此对待江春盈,便是判刑入狱也不为过,这样的人,便是流落街头讨饭为生,也是活该。 果然,男人永远不要以为女人只有柔情似水的一面,常言道“最毒妇人心”。只不过,你若有情,女人自然会温柔待你,可是,你不仁不义在先,就别怪女人使出狠毒凌厉的手段,让你生不如死了! ************** 作者君抬头望天,感觉最近评论区好清静,看文的朋友们,咱们能不能略微给点评论啊!哪怕发个支持、写的不错,作者君也是很高兴的,不要惜字如金了,评论快到我的怀里来! 第五十章 一纸休书 霍家。 白素锦故意拣了个江春盈在家的时候登门,进门就道:“霍公子,我给你送喜来了!” 霍思远早从屋里迎了出来,笑道:“白夫人,我可等你好几日了,怎么,李老爷那边怎么说?” 正说着话,江春盈也从屋里走了出来,见到白素锦,故意冷声道:“你这媒婆怎么回事,霍思远是我的夫君,你怎么三番五次往这里跑,快快出去。 白素锦装出一脸惊讶的模样,疑问道:“霍公子,这是怎么回事,上次来的时候,你不是说,你夫人犯了七出之条,早已被你休弃吗,怎么她还在这里?” 江春盈冷笑道:“你这媒婆说话真是没有道理,我是犯了七出之条,我恨不得他赶快把我休弃,可是他却舍不得我,所以至今没能休弃,我既然没有被休,还是他的夫人,理当在此。” 白素锦摇了摇头,叹了口气,方道:“既是这样,那我算是白跑一趟了。” 说完这话,白素锦转身欲走,霍思远忙上前拦住,陪笑道:“白夫人别急着走,有话好说,这婆娘,我是一定会休弃的,只等李老爷那边坐实了消息,我便给她一纸休书,让她离开。” 白素锦靠近霍思远,低声道:“霍公子,不瞒你说,我已经得了准信,今天过来,就是让你去见李老爷和李小姐一面,若是人家认可你,此事也就算成了。只是一样,你应该赶快给你夫人一纸休书,让她尽快离开。你想想,李老爷膝下独女,掌上明珠似的,若是嫁人,李老爷自然会将未来女婿的身家打听清楚。有句话怎么说来着,当断不断,必受其乱,霍公子可要想想清楚啊。” 霍思远听了这话,也觉得十分有理,自己不放心,尚且还要去李府察看,那李老爷也是一样,嫁女之前,说不定也会查探自己的身家。 想到此处,霍思远觉得事不宜迟,赶紧问道:“不知李老爷可说了,何时见我?” 白素锦低声道:“今天下午。” 这时,江春盈走了过来,不耐烦道:“你这媒婆,在这里和我夫君嚼什么舌根,神神秘秘的。你不说我也知道,是不是劝我夫君休了我,另娶别人,若真是如此,我可真要好好谢谢你了。” 白素锦见江春盈挑明了此事,干脆道:“是又如何,你一个犯了七出之条的女人,被休也是理所应当的。” 江春盈又面向霍思远,神色冰冷,不带一丝感情的问道:“你说,你舍得休弃我吗?” 霍思远神色有些犹疑,李老爷还未见,成与不成还说不准,怎能贸然休妻?一旁的白素锦自然知道他的心思,却是火上添油道:“霍公子,既然话说到这个份上,那我也问你一句准话,你什么时候能休妻,若是不能,那我可不敢给你保媒了,省的两头不是人。” 霍思远一时陷入两难境地,两个女人都眼睁睁的看着他,等着他的回话。白素锦又道:“你若打算求娶李小姐,不如现在就写下休书,我也放心,还有,保不齐李老爷见了你,随后就派人来打问你的身家,若是知道你还有妻室,只怕这门婚事难成。” 霍思远突然想到了什么,忙问道:“是这样,那个,就算我现在休了她,如果李老爷派人来察看,知道我曾娶过妻,会不会嫌弃。” 白素锦把手一摆,不以为意道:“霍公子,你这读书人,想的也太多了,经商人家,哪里就有这许多讲究了,只有人好就是了,再说,你夫人被休,也是她咎由自取,怨不得别人。” 霍思远想了想,一咬牙,便道:“好,那我今天就休了她,这样,李老爷也能放心。” 白素锦忙道:“既是这样,那你现在就写下休书吧,正好我也做个见证,将来李老爷说起,我也有个说辞。” 霍思远此时是被逼上梁山,不得不写了。心一横,反正自己早就看江春盈不顺眼了,早晚都要休弃她的,事情已经到了这个份上,索性就写下休书,这样也能让媒婆放心保媒。 霍思远既然早有了这样的想法,又逢此契机,便一径走到屋中,江春盈和白素锦相视一笑,带着一丝成功的喜悦,随后又各自收敛神色,跟着霍思远进了屋。 江春盈自然是迫不及待的希望霍思远赶紧写下休书,这样她也能得到解脱,本想着自己立刻去找笔墨纸砚,让霍思远快点写下休书。可是这样做,未免有点太过刻意,毕竟被男人休弃,在外人看来,总归是一件可耻的事,因而只是静静地站着一旁。 霍思远自己找好纸笔,略微想了想,提笔写道: 兹有妇江氏春盈,景德十七年入霍家,两载有余,善妒无德,不敬夫君,至今未能生养子嗣,实在有违妇道。故立此休书,此后各自婚嫁,永无争执,恐后无凭,立此文约为照。 接着,霍思远又写下落款日期以及自己的姓名。这样的休书一共写了三份。 当然,作为一封有效的休书,必须要有见证人的签字。可巧,白素锦正好在此,连忙上前道:“既然休书已经写下,不如我来做个见证,这样以后也少了许多纠纷。” 霍思远想了想,便道:“也好,白夫人,你就在这里签个字,也省了这婆娘以后再来纠缠。” 白素锦一边写下自己的名字,一边心道:你只要写下这休书,江春盈立刻收拾东西,走都走不及,怎么可能会纠缠于你,你就趁早死了这门心思吧! 等到签字完成,江春盈与霍思远、白素锦各执一份休书,江春盈看了两眼,也不说话,走到里屋,简单收拾了一个包袱,就往门外走去。 霍思远看着江春盈的背影,心里突然就有了一丝失落,江春盈到底对自己恨到了什么地步,才会头也不回的离去。突然,他想到一件极为重要的事情,连忙喊住江春盈:“你站住。” 此语一出,江春盈站住转过身来,问道:“你还有什么事吗?” 霍思远露出了他的贪婪本性,大声道:“你走可以,你去哪儿,我也不管,我只要求一点,咱家里的钱,你要留下一半。” 说完这话,霍思远发现白素锦看向他的目光有几分鄙视,轻咳了两声,便道:“那个,这婆娘犯下七出之条,本该净身出户,可是我毕竟与她夫妻一场,还是让她拿些银子过活吧。” 江春盈倒是也不计较,走进屋来,从身上拿出一把碎银,往桌子上一放,没好气道:“我卖包子能挣几个钱,就这些了,全给你,以后,你就自己过吧!” 说完这话,江春盈也不再多言,一径出门而去。白素锦客套两句后,随后也出门去了。 第五十一章 圈套 当天下午,白素锦便带着霍思远来到李府。 轻叩几声朱门,一个中年妇人走出来,见到白素锦,笑道:“白夫人来了,这位就是霍公子吧,快进去吧,老爷和夫人都在大堂里等着呢。” 等到进了门去,一路行来,霍思远发现李府似乎并没有什么佣人,心里不禁产生了一丝疑惑,便问出了口:“白夫人,这李府好生清静,一路走过来,怎么连一个佣人也没有?” 白素锦笑道:“霍公子有所不知,李老爷虽然做的是珠宝生意,家里也有些银钱,但心性却是喜静的,所以也没有聘用过多的人伺候,只雇了一个账房先生和做饭的吴妈,刚才给我们开门的,便是吴妈了。李小姐身边也只有一个侍女,所以你才见不到佣人。” 霍思远点了点头,一副了然的模样,也不再多言。 等到进了大堂,霍思远果然看见李老爷和李夫人正在堂上饮茶。细细一瞧,李老爷倒也罢了,面貌普通,只是穿着寻常的绸缎衣裳,虽然显富,但是却毫无贵气可言。不过李夫人却是穿着考究,戴着上好的流苏耳环,发丝高绾,头上戴着碧玉珠钗,颈间挂着一串上好的珍珠项链,虽然已经是中年妇人,却因保养得宜,面容姣好,通身的雍容华贵之气。 白素锦上前道:“李老爷,我把人带来了,这位就是霍公子。” 霍思远连忙俯身行了一礼,轻声道:“小生霍思远,拜见李老爷、李夫人。” 李老爷和李夫人细细打量了霍思远一番,又彼此点了点头,李老爷笑道:“长的倒是一表人才,你名字叫霍思远,是哪几个字。” 霍思远本来想趁机卖弄一下自己的才华,又想到李老爷毕竟是商人,只怕对文绉绉的诗词听不大懂,便道:“霍去病的霍,思念的思,远近的远。” 刚说完这话,却听后面有一清脆如银铃般的女声传了过来:“爹爹,这是霍公子吗?” 霍思远回头一看,只见一个十六七岁的少女笑意盈盈的走了进来,旁边跟着一个容貌普通的丫头,更衬的少女眉清目秀,似是一朵不染纤尘的水莲。 李老爷因是商人,也没那么多讲究,倒是李夫人是个知书达礼的,嗔怪道:“胡闹,你一个姑娘家,跑过来做什么,快回去。” 李老爷不在意的挥了挥手,笑道:“咱们家哪里多了这些规矩,虽说婚姻大事,有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只是咱们女儿亲自见过之后,不是更放心吗。来都来了,就让他们见一见,彼此说说话,也是好的。” 听了这话,白素锦也道:“是啊,李夫人,贵府小姐与霍公子彼此见了面,若都是有心意的,岂不更好。” 李夫人也没有理由反对李小姐与霍公子交谈,只好道:“好吧,来都来了,正好,你也看看怎么样?” 李小姐看了看霍公子,浅浅一笑,便道:“公子别站着了,我们坐下说吧。” 霍思远与白素锦都落了座,白素锦笑了两声,率先道:“李老爷,我也跟你说过了,霍公子呢,身家清白,父母过世的早,是个读书之人,文采也好,今日见了,不知李老爷意下如何?” 李老爷点了点头,嗯了一声,笑道:“我瞧着倒是挺好的。”又转头面向霍思远,继续道,“读书人自然懂的道理多些,只是不知道,你对经商之道,有什么见解?” 霍思远听了这话,心情有些小小的激动,李老爷竟然向他问经商之道,这就表明,李老爷对他有了几分期许,忙道:“小生虽然不大懂得经商之道,不过愿意承教。” 李小姐向李老爷使了一个眼色,暗示自己有意,李老爷心领神会,开怀笑道:“不会也无妨,哪里有人生来什么都会,以后,我慢慢教你就是了。” 话说到此处,霍思远自知,此事也算是成了大半。 李小姐盈盈笑道:“霍公子,依我的心思,懂得经商之道,固然很好,但是若清华风雅一些,倒是更好。霍公子既通诗词,不如与我答对一番,也让我见识见识霍公子的文采。” 霍思远忙道:“李小姐请出题。” 李小姐思忖半晌,微微笑道:“《诗经》里有一首词,一生只能用一次,题为‘上邪’,不知霍公子可否全文说出?“ 霍思远会心一笑,微微作揖,轻声念道:“我欲与君相知,长命无绝衰,山无棱,江水为竭,冬雷震震,夏雨雪,天地合,乃敢与君绝。” 李小姐点了点头,笑道:“不错,这首词,公子可应该谨记于心,万万不可忘了。” 似是触动心事一般,霍思远脸色有些凝滞,随即又舒缓了下来,淡淡笑道:“这首词,在下必定谨记于心,万万不敢相忘,并且还要以此为念,这首词,也是我对小姐的承诺。” 李小姐含笑点了点头,又道:“车遥遥,马憧憧。君游东山东复东,安得奋飞逐西风。” 话及至此,李小姐不再往下说了。霍思远知道,李小姐这是要让自己接下句呢,便接口道:“愿我如星君如月,夜夜流光相皎洁。月暂晦,星常明。留明待月复,三五共盈盈。” 李小姐嗯了一声,回报给霍思远一个温暖的笑容。 白素锦坐看了这半天好戏,心想,赵暖雇佣的人,倒还真有些才华,这几个人演技倒是不错,装的还挺像那么回事。这样一来,给霍思远设置一点难度,他也会觉得李小姐虽然出身商户人家,但也是个大家闺秀,也瞧不出破绽,更有利于下一步行事。 这样说了一会话,彼此也还中意,白素锦见时机成熟,便道:“时间也不早了,霍公子你们也见过了,有什么话,我们来日再说,今天我们就先告辞了。” 霍思远也行了个礼,表示告辞。他自然知道,就算李老爷心里同意这门亲事,也不能当面就说出口,总要缓和两天,请媒婆做个中人,进行说和才行。 这样想来,霍思远心里竟是有了几分高兴,好像自己真的已经成了李老爷的女婿一般,他仿佛看到了自己尽享荣华富贵的场景,娶了李小姐,可算是美人和事业,双喜临门了。 霍思远万万没想到,他正陷入了一个精心筹谋的圈套之中,等待他的,不是美人和富贵荣华,而是一无所有的命运。 第五十二章 碧水戏鸳鸯 是夜,红娘铺。 郭逸风经过多日调养,身体已无大碍,一脸惬意的模样,正在一个大浴桶里,舒舒服服的泡澡。猛不防,白素锦拿着一叠整齐的衣服,推门走了进来。 白素锦似乎对郭逸风赤果果的身体并没有兴趣,看也不看一眼,直接把衣服往浴桶边的架子上一搭,随口道:“你说你也是,既然洗澡,洗完了总要换一身干净的衣服吧,我给你拿来了,洗完了记得换上。” 说完这话,白素锦转身欲走,却听郭逸风轻笑道:“拿这么多衣服做什么,直接披张衣袍出去就行了,反正一会儿还要脱了睡觉,对了,你要不要也过来洗一洗身子?” 白素锦转身道:“我发现你这人,怎么越来越油嘴滑舌了,以前觉得你还好,如今发现,你竟是个衣冠禽兽,脑子里尽是这些东西。” 郭逸风笑的浑不在意,一派洒脱自如的模样,笑道:“夫人,你说什么我可听不懂,这些东西,是哪些东西啊?” 白素锦轻笑一声,方道:“装什么装,我可不是什么害臊的大姑娘,你以为我说不出口啊,我告诉你,你脑子里想的,不就是和我上床嘛!” 这么直白的语言,从白素锦口中说出来的时候,郭逸风还是微微有些惊诧的,不过想到自己毕竟是和白素锦过了明路的,嘴也亲了,床也上了,这么说来,白素锦说出这话,也不算得羞耻,倒有了一丝调情的意味。 郭逸风朗声笑道:“夫人这话可说对了,男人嘛,谁不想那事。你说我是衣冠禽兽,那我可得告诉你,天下男人都是衣冠禽兽,没得手之前,都是衣冠楚楚的君子,一旦和女人上了床,哪个能把持的住,个个都是禽兽。” 说到这里,郭逸风不怀好意的笑道,“夫人,问你一个问题,你是喜欢没用的衣冠呢,还是喜欢猛烈的禽兽呢?” 白素锦即便是嫁过一次的人,听了这么直白的问话,表情也有些不自在,朝地下啐了一口,生气道:“郭逸风,本来以为你是个正经人,却没想到你这么放荡,果然,天下男人没一个好东西,我算是看错了你。” 说完这话,白素锦不再多言,转身要走,还没走出两步,却听到后面传来一声响动,紧接着,自己竟然被郭逸风从后面拦腰抱住。 白素锦有些气恼,挣扎了一下,没能挣脱开,脸色通红道:“你身上湿漉漉的,把我的衣服都弄湿了,你放开。” 郭逸风却没有放手,反而将唇轻轻的亲在白素锦的耳垂上,白素锦只觉得耳边痒痒的,忍不住用手去抓,却听郭逸风声音中带了几分调戏“夫人,你不是说我放荡吗,那我就让夫人体验一回我放荡起来的滋味,如何?” 白素锦几乎还没反抗,郭逸风已经将白素锦扭转过身来,纤细的手指迅速的解着白素锦的衣扣,并迅速拉下了白素锦的罗裙。 “你这个流氓,你无耻,你给我滚开。”白素锦口不择言的骂道。郭逸风却只是轻声道:“夫人,你再骂大声一些,只怕李全和紫鹃他们都能听见了呢。” 一语惊醒梦中人,白素锦突然意识到,自己这样衣衫不整的和郭逸风纠缠在一起,而屋门只是轻掩,万一紫鹃或者李全不慎闯了进来,岂不是很难堪,忙道:“我去关上房门。” 郭逸风听了这话,一脸的玩味之色,轻笑道:“关了门好,也省的别人打扰,还是夫人想的周全,这样我们也能尽情的放荡了。” 事情已经到了这种地步,而且又不是第一次,白素锦也觉得没什么好害臊的,起身关紧房门后,心里竟是有了几分期许,上一次,还是自己在半梦半醒之间做的,说起来,自己好像还没真切的体验一回郭逸风的爱意。 郭逸风虽是富家子弟出身,不过却习得武术,面貌不错,身材也好,如果体力方面也很出众,那自己嫁给他,倒也不亏啊! 唉,自己都在胡思乱想些什么,自己的矜持去哪了,怎么也想起这些东西来了! 很快,两人就赤诚相见了,不过郭逸风倒是个很有情趣的人,并不急于行事,反而拉着白素锦一起泡到浴桶里。本来一个人的时候,浴桶看起来还算宽敞,不过加上白素锦之后,浴桶却显的有点拥挤。这正称了郭逸风的心,如此一来,身体接触,不就在所难免了吗! 果然,郭逸风一边洗着自己的身子,一边看着白素锦姣好的胴体,身体也有些发热,尤其是某处已经到了炙热的程度,越发显出粗壮有力的一面。 白素锦目光瞥过郭逸风的某处,脸色绯红,突然有些不好意思,嗔道:“我今天才发现,你原来是个坏坏的风流公子,平时装正经,什么时候学的这样调情的手段?” 郭逸风眼睛眨了眨,嘴角扯出一个好看的弧度,轻声道:“无师自通,自学成才。” 白素锦泡了一会,见郭逸风的手指不安分的在她腿间蹭来蹭去,便道:“行了行了,我泡好了,我要起来了。” 郭逸风继续调笑道:“多泡一会吧,这样底下更湿一些,一会儿,我们也能更尽兴。” 白素锦骂了一句“无耻”,接着自己就从浴桶内爬了出来。 浴桶旁边有一张小床,白素锦简单擦了擦身子,就躺在了床上,心里莫名的忐忑和紧张。按理说,自己又不是没有经验,本就是水到渠成的事情,没理由如此紧张。不过,以前是和李承泽做,文人嘛,体力一般,技术也一般,竟是没有太多的感觉。眼下,看起来郭逸风似乎比李承泽要更强壮一些,自己有些紧张也属正常。 不一会儿,郭逸风也从浴桶里爬了出来,笑意盈盈的走到白素锦身旁,却仍旧不急于行事,反而俯身先与白素锦热烈的吻了起来,舌与舌的纠缠,粗暴的动作,让白素锦几乎喘不过气。 很快,郭逸风便开始了下一步动作,舌.吻过后,郭逸风的嘴唇竟是一路直下,白素锦的颈间,锁骨,甚至胸前,都烙下了郭逸风炽热的吻痕。 白素锦有些克制不住,一声声的喘.息从口齿间逸了出来,这几声呻.吟更是激发了郭逸风身体里最原始最粗狂的欲.望。他再也克制不住,双手轻抚着白素锦身上每一寸柔软的肌肤,坚硬如铁的某物,挤进白素锦的身体,在白素锦的娇喘声中,郭逸风加快了律动。 第五十三章 一晌贪欢 阵阵疼痛传来,白素锦的发丝早就凌乱散落,因着豆大的汗珠顺着额头流了下来,白素锦竟是满头大汗,还有几根发丝紧紧贴在脸颊上。 郭逸风的动作粗暴而迅猛,剧烈的运动使得郭逸风脸色红润,身上早就被汗水湿透,然而从未有过的快意却让郭逸风丝毫不觉乏累,反而如同上瘾一般,越来越猛烈的奋战着…… “轻点,轻点,疼,啊,啊……”白素锦抵挡不住郭逸风的奋力进攻,只觉得撕心裂肺般的疼痛,却又感到无比的欢快,竟是顾不得羞耻,口中只是呜呜的叫喊着。 花兵月阵暗交攻,久惯营城一路通。白雪消时还有白,红花落尽更无红。 寸心独晓泉流下,万乐谁知火热中。两身香汗暗沾濡,阵阵春风透玉壶。 乐处疏通迎刃剑,浙机流转走盘珠。暗芳驱迫兴难禁,洞口阳春浅复深。 绿树带风翻翠浪,红花冒雨透芳心。巫山云雨魂欲断,梨花点点落春心。 足足过了有半个时辰之久,郭逸风用尽力气将积蓄已久的精华爆发出来,白素锦早已经被折腾的没有了什么力气,只是急促的呼吸着,叫喊着。 白素锦从来没有体验过如此消.魂.蚀.骨的感觉,只觉得腰膝酸软,骨头似乎都要散架了一般,等到郭逸风从自己的身上起来,白素锦早已嗓音沙哑,一句话也不想多说。 不得不说,郭逸风的体魄真不是盖的,白素锦已经累得只想睡觉了,郭逸风却还是精神饱满,脸上挂着满足的笑意,中气十足地说:“夫人,我厉害吗,我先歇一会儿,然后我们再来一次如何?” 白素锦摇了摇头,有气无力道:“你厉害,你真厉害,我,我不要了,我要睡觉。” 郭逸风继续调笑道:“你就在这里睡,用不用我把你送回房去?” 白素锦瞟了郭逸风一眼,不屑道:“我现在可是连走路的力气都没有了,估计你折腾了半天,也没多少力气了吧!你送我回房,怎么送,难不成你还有力气抱我回去?” 郭逸风一副呆萌的表情,含笑点了点头,很轻松的跳下了床,简单的清洗了一下自己身上沾着的少许梨花,又回头看向白素锦,笑问道:“用不用我帮你清洗一下?” 白素锦本来想说不用了,但这样脏兮兮的回房,自己也罢了,还有个紫鹃,总归是不太好,只好道:“也好,反正我也动不了身,你给我洗一下好了。” 郭逸风乐得自在,连忙走了过来,看了看白素锦的桃红之处,殷勤的用一块湿毛巾擦拭干净,一边露出不怀好意的笑容。 白素锦看着郭逸风俯着身子,眼睛盯着自己的下面,拿着毛巾的手起初只是纯粹的擦拭,到了后来却变成了明显的引.逗,手指轻轻划过红.嫩的蓓.蕾,白素锦又一次陷入热切的期盼之中,欲.罢不能,忍不住轻声呻.吟。 郭逸风本来已经克制住的情.欲,在白素锦的呻.吟声中,又一次被挑动了起来,炙.热与蓬勃,已经让郭逸风情难自禁了,他迅速丢开手中的毛巾,铁.杆.银.枪又一次坚.挺起来。 白素锦本是乏累至极了,赶忙道:“不行,不行,明天再说吧,我今晚真的累得很了,你冷静一下,送我回房去吧!” 郭逸风兴致既起,哪有还未开战,就鸣枪收兵的道理。他不由分说,就把高.涨.蓬.勃如钢如铁的阳.锋用力一挺,轻而易举的就攻进了白素锦湿润的幽谷,随后就开始了疯狂的律.动,猛烈地撞击着白素锦最柔最嫩,最酥最软的花.心之处。 白素锦气喘连连,口中不断发出畅快而勾人的媚.音,这更激起了郭逸风的男儿本能,最原始的欲.望再一次被激发出来,他强势而又快速的律.动着,阳.锋不断的进进出出,剧烈的摩.擦使得白素锦香汗.淋漓,胸.脯起伏着,浑身发热,像是被火烧着一般。 郭逸风快速的律.动了片刻,突然停了下来,玩味的看着白素锦,轻声道:“夫人,还要吗?”白素锦突然感到底下空荡荡的,竟是十分难受,最终,内心的羞.耻战胜了渴望。白素锦怨恨的看了郭逸风一眼,坚定的吐出两个字:“不要。” 郭逸风坏坏的笑道:“不要?那好,那我下去了。” 一边说着,郭逸风竟然作势起身,白素锦又羞又恼,最终还是伸手拽住了郭逸风,主动迎合着他的坚.挺,让自己再一次有了充实的感觉。 郭逸风再次律.动起来,朗声笑道:“嘴上说着不要,身体却诚实的很嘛!” 过了一会儿,郭逸风似乎对这个姿势有所厌倦,将阳.锋从白素锦体内抽出,又用力将白素锦翻过身来,拖住她的翘.臀,铁.杆.银.枪稍一用力,便撞进白素锦的幽.深之处。 两身合一身,到了此刻,两人才算是真真切切的深入了解。你知道我长短,我知道你深浅。你体味了我最猛烈的撞击,我听到了你最娇媚的呻.吟。 云雨春深,又是半个时辰的激战,郭逸风发出一声低吼,终于完成了最后的一击,拔出银.枪,白素锦强撑的身体直接瘫软成一团,倒在床上,软绵绵的,再无半分力气,嗓音都有些嘶哑,连话也说不出来了。 郭逸风经过两场激烈的厮杀,充沛的精力也萎.靡下来,阳.锋渐渐松软下来。不过他到底是个男人,缓了一会儿,精神略好了些。扭头一看,白素锦早已经昏昏睡去了。 发泄完禽.兽的一面,郭逸风又变成了风流倜傥的王爷,他还算有点人性,见白素锦睡的深沉,也不去叫醒她,只是轻轻的擦拭了一下她的身子。起身披了一件袍子,郭逸风走出房门,夜已经深了,但见两间卧室还有着亮光,紫鹃和李全分别在等着自己的主子。 郭逸风走到紫鹃房门前,敲了敲门。紫鹃开了门,却是一脸的冰冷神色,沉声道:“郭逸风,你可真有本事,夫人给你送件衣服,你竟留了夫人一个半时辰之久,你年轻,你精力充沛,可你也要顾虑夫人啊,怎么夫人还没出来,在里面做什么呢?” 郭逸风轻咳两声,神色有些不自在,轻声道:“夫人今晚就在那屋睡了,你拿个枕头,拿床被子过去,给夫人盖上。” 紫鹃恨恨的看了郭逸风一眼,转身从里面拿出一套被褥,往郭逸风身上一推,没好气道:“你做下的那事,当别人不知道呢,在屋里都能听见你们那屋的动静,我一个姑娘家,可不想过去看见什么不该看见的东西,你快.活完了,却让我去照顾夫人,我不去,你自己去吧!” 说完这话,紫鹃将屋门狠狠一推,关上屋门并上了锁,背靠在屋门上,慢慢蹲下身子,眼泪无声的流了下来。 郭逸风无奈,只好抱着被褥,回去给白素锦盖好,见白素锦睡得安详,才转身出来。 到了自己的房中,李全正坐在桌边,看到郭逸风回来,竟是一脸喜色,忙道:“爷,您回来啦,您可真是体魄惊人啊,从夫人进去,到现在都快两个时辰了,您真威武。” 说着,李全还伸出一个大拇指,表示赞叹。郭逸风的神情有些疲惫,也不理会李全的话,解下袍子,直接躺倒在床上,拉过被子就沉沉睡去了。 李全看着郭逸风俊俏的容颜,摇了摇头,自叹道:“王爷,我真羡慕你,不知我什么时候,才能找到一个心仪的姑娘,与她谈情说爱。” 李全自言自语了两句,也上了床,在郭逸风旁边躺下,看着自己的手,心道:兄弟啊,什么时候有个姑娘代替你就好了!唉,睡觉,但愿今晚做个好梦…… 第五十四章 报仇雪恨(一) 自从江春盈离开霍家,赵暖就为她安排好了住处。歇了几日之后,赵暖便将张寒带到江春盈住处,开始对二人进行撮合。 “春盈,姐姐知道,你这些日子受了不少委屈,过去的事就不提了,你既然和那姓霍的断了关系,也该想想往后的路该怎么走了。” 江春盈低声叹道:“我自然是知道的,只是我出身不好,又是嫁过一次的人,哪里有人肯要,我想着,不若自己寻个营生,自己过活好了。” 赵暖向张寒使了个眼色,张寒诚恳道:“春盈,其实,其实我有句话,一直想对你说,我已经喜欢你有些日子了,如果你愿意,我想娶你为妻。” 江春盈表情如常,似乎对此事早已知晓,淡淡道:“张寒,你的心意我看的出来,你是个衙役,生的魁梧,又没成过亲,而我却是个弃妇,你若娶了我,岂不于你名声有碍。” 张寒正色道:“我不在乎,你也不用在乎,是我要娶你,我要和你过日子,管他别人怎么说,我就是想和你在一起。” 赵暖附和道:“是啊,春盈,你不必在意这些,只要你对张寒有情,出身也罢,是否婚嫁过也罢,这都不重要,重要的是,你们两个人在一起,生活的幸福就是了。” 张寒深情的看着江春盈,拉过江春盈的手,情真意切道:“春盈,你嫁给我吧,我会对你好的,我知道你以前受过很多苦,但我保证,以后,我一定会好好疼惜你的。你看看,你这双手都搓磨成什么样子了,你嫁给我,再不要风吹日晒的出去卖包子了,我虽是个衙役,但挣的钱养活我们俩人,却是不成问题的,你嫁给我吧,我会一心一意对待你的。” 被男人深深伤害过的女人,最需要的,就是有一个人能温暖自己的心,让自己早日摆脱旧日伤痕。而此时此刻的江春盈,正是最需要温暖的时候,张寒一席恳切的话,让江春盈动容,心底里也多了几分柔软,轻轻点了点头。 赵暖见状,笑道:“如此可好了,既然你们情投意合,我这个做姐姐的,接下来就要操劳你们的婚事了。”转头又对张寒道,“你是个稳妥人,把春盈交给你,我放心,以后,你一定要善待春盈,让春盈过的幸福,不能让她受半点苦楚,否则我可是不会善罢甘休的。” 张寒连忙保证道:“一定一定,我一定好好爱护春盈,让她幸福。” 赵暖凝眉道:“既是这样,那春盈以前受过那么多的苦楚,如今你也算是她的男人了,以前的事,如今也该好好清算清算了。” 张寒拳头紧握,咬牙切齿道:“是啊,以前还有所顾虑,如今却是什么也不用怕了,谁让春盈受过苦,我必定要让他百倍偿还。” 江春盈从这话中,隐隐觉察到什么,忙道:“你们要做什么,如今霍思远既然写下休书,我与他再无干系了,你们千万不要乱来啊,万一出了事,受了连累,可就不好了。” 赵暖冷声道:“霍思远对你百般欺凌,你能咽下这口气,我可咽不下,张寒更是咽不下,我已经决定了,不让霍思远受点苦楚,难解我心头之恨。这件事,你就不要管了。” 江春盈本想再说些什么,但想到霍思远平日里对自己的恶言暴行,心里不由得泛起恨意,竟然觉得,霍思远无论受到什么样的苦楚,都是活该,都是理所应当,当下默认了此事。 霍家。 暮色四合,霍思远从小饭馆吃完晚饭回来,心情很是不错,一路边走边哼小曲,走到家门口,拿出钥匙开了锁,走到屋中,借着月光点了一根蜡烛,百无聊赖,只好拿了一本书看了起来。 不知不觉,已经是半夜了,霍思远正打算宽衣睡觉,忽然,院内有脚步声响起。霍思远心中生疑,这么晚了,平日里,家中少有人来,不知这是何人。正在思索的工夫,来人已经迈进了门。 霍思远定睛一看,来人一身黑衣,脸上蒙着黑布,显然不是正经人。莫非是来这里刺杀自己的?不可能,自己一个穷书生,又没仇家,谁会来这里杀自己呢。难道是劫财?就算劫财,这黑衣人就算武功不济,也该去一个稍微有点家财的人家劫财,自己这里穷家破户的,这人来了,估计要哭着出去。 还没等霍思远开口,黑衣人上前一步,一把拽住霍思远,淡青色匕首直抵霍思远喉间。 霍思远双腿有些发抖,颤声道:“好汉饶命,我与你无冤无仇,你,你不要杀我,我只是个穷书生,家里也没多少银子,你要是图财的话,我都给你。” 黑衣男子沉声道:“我不图财,我要你的命。” “不,不,不知小的哪里得罪了好汉,有话,有话好好说。”霍思远吓的面如土色,口齿不清的说着。 黑衣男子冷笑一声,不屑道:“原来你也不过是个贪生怕死的穷鬼啊,还以为你有几分骨气呢,想活命,好啊,跪下。” 霍思远本想说“士可杀不可辱”,然后坚决不下跪。然而又想到生命重于泰山,所以虽然十分不愿意,但为了活命,竟然慢慢朝地下跪了下去。 黑衣男子冷哼一声,朝他颈间使劲一击,霍思远翻了个白眼,昏倒在地。 黑衣男子扯下蒙面的黑布,露出线条分明的轮廓,此人不是别人,正是张寒。这时,赵暖也从外面走了进来,看到倒在地上的霍思远,问道:“事都办妥了吗?” 张寒点了点头,方道:“我已经在他身上用了黯魂散,他一时三刻是醒不来的。” 赵暖笑道:“那还等什么,动手吧!” 张寒郑重的点了点头,从身上掏出绳子,把霍思远捆了个结结实实,又找到一个麻袋,把霍思远往里一装,向外看了看,小心翼翼的问道:“外面没有人吧!” 赵暖点了点头,笑道:“放心吧,他家在这巷子尽头,平时少有人来,又是深更半夜的,就更没人来了,你就麻利的扛起他,快走吧!” 张寒这才下定了决心,扛起麻袋,和赵暖出了门,消失在夜色深处。 *********** 走过路过,不要错过,虐渣好戏即将上演。咳咳,最近评论区里静悄悄,只有我一个人打单机,真是让人捉急,看文的朋友们,请留下你们的宝贵意见啊,拜谢啦!么么哒^-^ 第五十五章 报仇雪恨(二) 一勺凉水泼在霍思远的脸上,霍思远醒转过来,发现自己竟然被吊了起来,双手被一条悬在梁上的白绫紧紧捆住,脚底悬空。环顾四望,屋子里竟然到处放着刑具,目光所及之处,有夹棍,有火钳,桌上还有银光闪闪的匕首。 张寒手持一根长鞭,依旧脸蒙黑布,只是用冰冷的眼神看着霍思远。 霍思远此时不由的心生恐惧,颤抖着声音问道:“你,你要干什么?” 张寒冷笑一声,语气带了一丝狠厉,恨恨道:“干什么,你说我费心费力的把你绑到这里来,能干什么。这些刑具你也见了,当然是对你用刑了。” 霍思远虽然害怕,但还是稳了稳心神,强自镇定道:“你是什么人,你敢对我用刑,我告诉你,你这样做是犯法的,你赶快放了我,这事也就算了。否则,等我出去了,我要到官府告你,告你绑架,你会被判刑的。” 张寒哦了一声,不以为意道:“原来你还想着告我呢,那我可不能放你出去啊,不如把你杀了,这些岂不一干二净,我也不用担心有人告我,我会被判刑了。” 霍思远忙道:“不,不,好汉,大侠,你,你究竟是谁,你到底要干吗,我与你无冤无仇,你为什么要这样对我?” 张寒摇了摇头,冷哼道:“干吗?一会你就知道我要干吗了。” 一鞭子狠狠抽在霍思远的身上,几乎用足了力气,鲜血染红了衣襟,又凝聚成一滴一滴,顺着衣角滴答在地上。霍思远一个文人,哪里受过这等皮开肉绽的痛苦,当下便叫喊出声来。 张寒却是早有准备一般,趁着霍思远张嘴大叫的工夫,迅速的往霍思远嘴里塞了一块抹布,将霍思远的嘴堵了个严严实实。 霍思远本就疼痛难耐,又喊不出声来,豆大的汗珠顺着额头流下,心底一片恐惧。 张寒却是丝毫不理会霍思远的痛苦,相反,霍思远的表情越痛苦,他的心里就越解气。霍思远这个道貌岸然的伪君子,人前装的温文儒雅,在家里却是一个不折不扣的残暴混蛋。江春盈身上的每一处疤痕,张寒都看在眼里,疼在心头,恨不能让霍思远百倍千倍的偿还。 又是一鞭子抽了过来,霍思远如同案板上的鱿鱼,毫无反抗之力,只能任人宰割。打了几鞭子后,张寒似乎觉得隔着衣服打人,鞭子的力道在衣服的阻挡下会减轻不少。想了想,便放下鞭子,走过来,连拉带拽的,用最简单粗暴的方法,将霍思远的衣服全褪了下来。 虽然张寒是个男人,但霍思远就这样裸着身子,像个小丑似的,在张寒面前一丝不挂,一股羞耻感让他脸色变的铁青,忍着身上的疼痛,费了半天劲,终于将口中的抹布吐了出来,接着便出声骂道:“你这个杀千刀的匪徒,你这个混蛋,你放我下来。” 张寒懒得和他废话,直接拿起鞭子就开始抽,每一鞭子都抽的十分狠厉。不多时,霍思远身上已经绽开了一枝枝的红梅,鲜艳夺目。渐渐的,霍思远已经叫不出声了,只觉得浑身火辣辣的疼痛,他紧紧咬着牙,几乎快要咬碎了牙齿。 “很疼是吗?”张寒盯着霍思远问道。 霍思远疼的根本不想说话,只是看向张寒的目光充满了恨意。 “我打了你这么多鞭子,你是不是恨不得我碎尸万段,别着急,你不是男人嘛,这点痛苦想来还能承受得住。对了,我差点忘了,我还为你准备了盐水帮你疗伤呢,我去拿。” 说完这话,张寒走到炭盆前,提起上面支着的水壶,放到了桌上,又从里面倒出一杯滚烫的开水,从身上拿出一个小纸包,摊开后,把白色的粉末倒在了茶杯里,又拿起来晃了两晃,慢慢的向张寒走了过来。 看着眼前热气腾腾的盐水,霍思远眼睛睁得很大,慌忙道:“不要,不要,不要啊!” 滚烫的盐水,泼在自己伤痕累累的身上,无异于是火上浇油。霍思远感觉到自己的皮肤似乎已经红肿起来,还烫起了泡,不由得叫喊出声。 张寒冷哼一声,不屑道:“你可真是没骨气,我还没往你伤口上撒盐呢,你叫喊什么?” 霍思远有气无力道:“好汉,大侠,英雄,你放过我吧,你放过我好不好,我求求你,你放过我好不好?” 张寒看着霍思远一副奴颜媚骨,低声下气的模样,心情不由畅快许多,语气中竟是有了一丝温和,淡淡道:“可以啊,那就先不往你伤口上撒盐了,先实行另一种刑罚吧!” 霍思远刚刚燃起的希望,又瞬间消灭下去,惊叫道:“还有,你,你到底要干吗?” 张寒撇撇嘴,转身拿起桌上的匕首,轻声道:“不用怕,手起刀落,一下子就完事了。” 霍思远睁大眼睛,声音嘶哑道:“你,你要杀我,不,就算你要杀我,也让我死个明白,我到底是哪里得罪了你,你竟然百般折磨我,还要对我痛下杀手?” 张寒轻轻摇了摇头,温和笑道:“别怕,我不杀你,我只是想杀了你的子子孙孙而已。” 霍思远本能的低头往下一看,语无伦次道:“不,不,你到底是谁,为什么要这样对我,我还没有孩子,我不要断子绝孙,求求你,好汉,你就高抬贵手吧,我家三代单传,不能断子绝孙啊!” 张寒似乎并没有听见他的诉求,只是用匕首在他下面蹭来蹭去,好像在琢磨着从哪里下刀,吓得霍思远也不敢动,更不敢说话,生怕自己一个闪失,匕首再伤到自己的阳锋。 “我要动手了,你准备好了吗?”张寒冷着脸问了一句。 霍思远依旧乞求道:“不要,求求你,好汉,你是男人,我也是男人,男人何苦为难男人,你知道的,男人全指着这个活着呢,若是没了这东西,那活着还有什么意思,求求你高抬贵手,你放过我吧,只要你不动我那里,你说什么,你想做什么,我都答应你。” 张寒收起了手中匕首,慢慢踱回桌边,霍思远终于松了一口气,却没料到,张寒再一次端起了滚烫的盐水,朝着自己走了过来。 第五十六章 报仇雪恨(三) 霍思远此时早己被折磨的麻木,说了半天的话,求情反抗都没有用,索性也不再多说,干脆闭了眼睛,咬紧牙关,静等着苦痛的降临。 等了半晌,却不见动静,霍思远睁开眼睛,却见张寒仍旧站在他面前,手中拿着茶杯,也不说话,只是轻轻的晃动着里面的液体。 霍思远产生了一丝疑惑,有气无力地问道:“你在干什么?” 话一出口,霍思远又后悔了,这还用问吗,他当然是等着盐水冷却以后,才朝自己身上泼呢,温水总比烫水要好,自己能少受一份苦楚就少受一分苦楚,何必多此一问。 张寒嘴角扯出一丝冷笑,目光暗沉,看着霍思远的阳锋,嘴里发出一声轻哼,紧接着,便将手中茶杯的液体强行灌入霍思远的口中。 霍思远啊了一声,感觉有一种说不出的难受,寻常盐水是咸涩的,而自己刚才却感觉到嘴里发苦,他突然想到,张寒刚才灌下的,会不会是毒药?想到这里,他咬牙问道:“你,你给我往嘴里灌了什么?” “你大概不知道吧,有一种草名叫百岁枯,把它的叶子摘下来,碾磨成粉,暴晒几日,然后用滚烫的开水使其消融,等到水温合适后服下,可以让人绝情断爱,清心无欲。” 虽然张寒刚才说话的语气十分温和,然而在霍思远听来,却是字字惊心,这话的意思再明确不过了,他喝下这杯含有百岁枯的药水,那么自己以后就只是空有其物,而不能物尽其用了。最重要的是,一旦服下百岁枯,世间无药可解。哪怕是最猛烈的春.药,也不能让自己雄风再现。如此一想,自己以后竟是废人一个了。 霍思远再也忍不住,他用足力气喊道:“你到底是谁,你为什么这样对我,我到底和你有什么仇,你要毁了我的一生,你还不如杀了我,直接杀了我,岂不痛快?” 张寒根本不理会他的叫喊,只是面无表情的看着他。霍思远本就浑身是伤,叫喊一会儿,声嘶力竭,只觉得疲惫不已,再也说不出话。 张寒上前在他颈间狠击一掌,霍思远昏了过去。 次日一早,霍思远醒了过来,发现自己躺在自家的床上,旁边还放着一套干净的衣服。但是,身上的伤痕却是真实的存在着,提醒他昨晚的一切不是做梦,他慢慢坐起身来,只觉得浑身疼痛。 突然,他想到一个最重要的问题,他昨晚被强行灌下的到底是不是百岁枯药水! 顾不得身上的疼痛,他在脑海里幻想出了一个美人的模样,然后试图激起自己内心的欲.望,等了半天,内心似乎都要烧出火来了,但是下面却一直松松软软,没有任何昂扬的状态。在用尽各种方法后,霍思远终于认清了悲催的现实,自己以后不能人道了。 霍思远咬了咬牙,心中腾起强烈的恨意,他决定,马上去告官。 然而现实情况却是,他想下床,却发现自己根本挣扎不起来,不经意扭头一看,他发现自己床榻旁边的台几上竟然放着一瓶紫金活血散和几块纱布,还有一笼包子。 这可真是太奇怪了,到底是谁对他痛下狠手,却又把他送回来,知道他动弹不得,还放好了药和食物?简直是有病,这人丧心病狂吧! 不过,霍思远浑身是伤,确实需要疗治,反正自己都已经不举了,还怕什么。细细想来,昨天那人除了往自己身上狠狠抽了十几鞭子,再就是强行灌下百岁枯的药水,似乎并没有使用过别的刑具。 那自己要不要告官呢?告,当然要告。只是怎么去告呢,作为一个男人,怎么好意思把自己不举的事实公之于众呢。再说鞭打,自己自始至终都不知道是何人所为,一点有利的证据都拿不出来,到了大堂上该如何去陈词述供呢? 就算告了,官府也查了,查不出来倒也罢了,查出来了,那人万一在大堂之上公然承认罪行,衙门口每天看热闹的人也多,尤其是告状打官司的消息,传的比猛虎都快。到时候,自己被强行灌药,以致不举的消息流传出去,自己可真是没脸见人了。 思来想去,霍思远还是选择了忍气吞声,默默的自己给自己上药,缠上纱布。 红娘铺。 白素锦、赵暖、张寒、江春盈四人围坐在桌前,赵暖打趣道:“老板娘,最近是得了什么喜事了,面色倒是越来越红润了,看着整个人似乎比以前更精神了呢。” 听了这话,白素锦脸色更红,扯开了这个话题:“春盈得到休书,姓霍的得到报应,自然就是最喜的事了,你们今天过来,可是还有别的什么事?” 赵暖笑道:“当然是有的,我已经和春盈说好了,她既有了休书,如今也是一个人,你也知道,张寒是对春盈有意的,所以,我想着,俩人的婚事就尽早办了吧。只是依着礼法,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到底还是由老板娘出面打理比较妥当。” 白素锦笑道:“这是自然,我只愿,有情人终成眷属,春盈能得到幸福,我也是高兴的。” 江春盈微微有些犹豫,欲言又止,最终还是出口道:“白姐姐,这次出嫁,也没个正经落脚之地,所以我想着,拜姐姐为异姓盟姐,从姐姐这里风光出嫁,不知姐姐意下如何?” 白素锦有些许的错愕,一时反应不过来,赵暖连忙解释道:“老板娘,是这样的,其实春盈倒是不讲究,只是张寒毕竟是正式娶妻,又只有这么一回,总想着八抬大轿,将春盈风光的迎进家门,但是春盈又没娘家,总不能从我那里出去,所以想从老板娘这里出嫁,倒也还算身份清白,也省了别人许多闲话。” 白素锦这才明白过来,忙道:“原来是这样,好说好说,从今以后,春盈就是我亲妹子。” 江春盈连忙俯下身子,轻声道:“妹妹拜见姐姐。”说着又拉了拉张寒的衣襟。 张寒也跟着俯下身子,郑重道:“妹夫拜见姐姐。” 白素锦突然觉得有些好笑,忙道:“快起来吧,我在这京城无亲无故的,竟然有幸得了一个妹子,以后,我们就是一家人,就不要这么见外了。” 说完这话,白素锦似乎想到了什么,又转头对赵暖道:“姓霍的事情,到此,是不是就算了结了?” 赵暖脸色一凛,冷声道:“了结?就这样了结,实在太便宜他了,他不是还有一处房子吗,总要卖了钱,抵偿我们春盈才是。” 白素锦不加思考,脱口而出道:“他没了房子,又没收入,岂不是要睡大街了。” 赵暖哼了一声,方道:“像这样没情没义的男人,就是沿街讨饭,也是罪有应得。” 第五十七章 好事成双 “妙秋,好些日子不见你了,今天怎么有空过来?”白素锦正在前堂打理红绸,却不想一抬眼看见李妙秋走了进来。 李妙秋盈盈一笑,方道:“自然是来和姐姐说件喜事。” 白素锦眼睛一眨,露出疑问的表情,却是笑道:“什么喜事?” 李妙秋微微红了脸,温和说道:“我要成婚了。” 白素锦整理红绸的手突然停了下来,正想着再说些什么,但在前堂说终究是不妥,于是只得道:“既有这样的事,就该早早通知姐姐才是,我也好帮你查看查看,你也太见外了。走,我们去后院里细说。” 后院正屋,白素锦亲自给李妙秋倒了一杯茶,笑道:“什么时候的事,跟姐姐说说。” 李妙秋这才道:“姐姐也是知道的,自从被张润成糟蹋之后,我本想断绝了情爱的心思,谁知道,他待我极好,又不嫌弃我,我终究还是对他动了心,想和他在一起。” 白素锦听这话稀里糊涂,继续问道:“他是谁,你们什么时候认识的?” 李妙秋这才把事情始末全盘托出,原来,自从李妙秋上告张润成,张润成得到应有处罚之后,李妙秋就继续在教坊弹琴奏乐为生。 也算是机缘巧合,有一次李妙秋外出,突逢下雨,只好躲在一家药铺屋檐下避雨,药铺老板是个清俊的青年人,约莫二十五六岁,见李妙秋在檐下避雨,便将她请进屋来。雨势既大,一时半会儿的又走不了,两人就这样干巴巴的坐着也不好,便没话找话的聊了片刻。 谁知,两人竟是越聊越投机,药店老板名叫纪子维,一手好医术自是不必细说,难得的是竟然还精通乐理,家中竟备有箫笛等物,二人闲来无事,趁着下雨的风情,便一箫一笛的合奏起来,竟是丝丝入扣。 等到雨住风停,李妙秋便起身离去,本以为这一段邂逅也就到此为止,可是万万没想到,之后,纪子维便经常去教坊看她的表演,一来二去,二人更加熟识,纪子维便向李妙秋表明了心意。 白素锦听到这里,才大概明白过来,笑着打趣道:“竟是因雨结缘了,话说,那人既然对你有意,你也动了心,只是一点,姐姐可要和你说清楚了,以前的事情,他知道了吗?” 李妙秋点了点头,眼神里仿佛在思虑着什么,淡淡道:“他家里世代行医,倒是个清白人家,只是他至今未婚,而我早不是贞洁之身,还一度小产。我自觉配不上他,便跟他言明前事,我想着,就算他听说此事后,不愿再和我交往,我也不怪他,没想到,他竟情深至此。” 白素锦一脸关切的问道:“这话又是怎么说呢?” 李妙秋淡淡笑道:“也算是我好福气,能遇见这样一个知冷知热的人,他听说了此事,还是一如既往的待我好,不,是比之前待我更好了,他说,他什么不在乎,他喜欢的,就是我这个人,就算我不是贞洁之女,就算我出身不好,可我依旧是个好女孩,值得他深爱的好女孩,从今以后,只要我愿意,我就是他的正房妻室。我当时听了这话,真的很感动。” 白素锦也有些微动容,笑着说:“你的福气真好,竟是碰上了这么一个情深意重的好男人,哪天我也要见见。” 李妙秋打趣道:“姐姐何必羡慕我,你不也有一个现成的好男人吗,人家可是为了你,割过血,奉献了**了呢。” 白素锦似是想到了什么,沉思半晌,悠悠然开口道:“可恨我们没早遇上这样好的男人,不过命运终究是待我们不薄的,虽然我们都经历过一段不堪回首的往事,但还是修成了正果。” 李妙秋附和道:“是啊,只是我心里总觉得有愧似的,毕竟我们都是有过一次的人,却嫁给一个从未结婚的好男人,说句不好听的,我们这算是残花败柳了,却嫁给一心一意对我们好的,未曾娶妻的好男人,心里终究是觉得愧对了这份爱情。” 白素锦却是不以为然道:“这有什么,爱了就是爱了,什么残花什么败柳,我们又不是愿意当残花败柳的,只是碰上了一个不好的男人,白白废了自己的大好年华,我们也很委屈呢。再说了,男人理应大度,就应该对女人包容一些,既然爱了,何必在乎其他的呢?” 李妙秋点了点头,方道:“姐姐说的也是,对了,我和他下个月初六成婚,到时候,姐姐可一定要来啊。” 白素锦却是想起什么似的,笑道:“下月初六,这可真是巧了,看来我是去哪里都不好了。” 李妙秋疑问道:“姐姐这话什么意思?” 白素锦端起桌上的茶杯,喝了一口茶,才道:“是这样的,你有所不知,前些日子,有一位江夫人,跑来找我,说是被丈夫毒打,求我想办法帮她索要一纸休书,我一听火气就上来了。原来,这位江夫人是和你我一样的苦命人,听信了男人的甜言蜜语,嫁人后发现自己上当受骗了,辛苦劳作养活丈夫倒也罢了,偏偏还要受气挨打。我想了个办法,帮她索要了一纸休书,如今,她离开那个家,又找了一个真正对她好的人过日子,也是下月初六成婚。” 李妙秋这样恍惚听了一段话,也不明白什么意思,不过隐约猜个大概,本想细问,又怕显得自己太多事了,只道:“即是如此,我也不好要求姐姐什么,那,下月初六你就参加江夫人的婚礼吧,等我们完婚后,有时间你再过去瞧看。” 白素锦有些过意不去似的,补充道:“你也别太在意,我也实在脱不开身,那位江夫人出身风尘,没个落脚之处,所以认我作了姐姐,要从我这里出嫁,我也算是娘家人,总要顾全周到才是。” 李妙秋忙道:“无妨,姐姐能多帮助一些女子找寻到自己的幸福是好事啊,我怎么会怪姐姐呢。”话及至此,李妙秋又打趣道,“不过,姐姐自己的事,可定了日子?” 白素锦一时没反应过来,问道:“什么事?” 李妙秋掩嘴轻笑道:“当然是你和郭逸风的婚事了。” 第五十八章 连环计(一) 霍思远歇了两日,身上才好了些。刚能下床走动,白素锦就及时赶了过来。 “好消息啊,霍公子,好事来了。”白素锦进门就是大声笑道,“人家李老爷可说了,看着你模样周正,应该是个妥当人,已经定下了这门亲事,让我来跟你提一提。” 一面说着,白素锦走进屋里,发现霍思远正在床上坐着,看上去浑身无力的模样。 “怎么了,霍公子,怎么无精打采的?”白素锦一脸疑惑的问道。 霍思远听到刚才白素锦的话,竟是又喜又悲,喜的是自己得偿所愿,可以娶一个大户人家的女儿为妻,以后自己便可尽享荣华富贵。悲的是自己已经不能人道,娶妻后又如何与妻相处呢? 思索片刻,霍思远强打精神说:“没有,只是这两日病了,身子略有些不爽快。白夫人所言之事,我已经知道了,不知那边可有什么说法?” 白素锦手指划过发丝,似是很随意的说:“这有啥说的,自然是明媒正娶,八抬大轿,不过有一点,李老爷可说了,要看得到你的诚意。” 霍思远问道:“什么诚意?” 白素锦正色道:“李小姐怎么说,也算是千金小姐,就算你穷家薄业的,总要拿出一些像样的聘礼来吧,这样也不失体面。” 霍思远哦了一声,皱眉想了想,方道:“这是自然,只是现在,一时半会的,哪里有配得上李小姐的聘礼呢?” 白素锦见时机成熟,环顾四周,上前一步道:“是这样的,我跟你说句实话,依着我的意思,你不如把这房子变卖了,折算成银钱作为聘礼。” 霍思远听了这话,唬了一跳,忙道:“这是怎么说,这好歹也是祖宗家业,怎么能随意变卖,此举万万不可。” 白素锦撇了撇嘴,不以为然道:“你担心什么,我给你交个实底吧,你细想想,依着李老爷那样的家境,他能让自己的女儿在这等地方过活吗?你明媒正娶,不过是个形式,等到婚后,你还是要住在李府的,到时候,这房子也就没什么用处了。” 霍思远嗯了一声,方道:“白夫人说的倒也算个道理,只是把这房子变卖了,我往哪里娶妻啊?” 白素锦似乎早就想到他会有此一问,忙道:“我今天来,就已经替你想好了这事,依着我的意思,你先找个主家,把这房子变卖了,换成银钱,然后约定交房日期,等到你和李小姐结婚之后,就搬到李府去住,然后再让那人来收房。” 霍思远想了又想,总归是觉得不妥,白素锦笑道:“霍公子还犹豫什么,这是多么大的好事,一般人哪里有这等福气,也是你有才,李小姐喜欢,李老爷看重,才愿意结成这门亲事,所以无论如何,你也要拿出一些积蓄来,换做服装首饰,作为聘礼,这算是尽了心意。” 霍思远嗯了一声,才道:“彩礼的事,我放在心上了,白夫人不要着急,这也算是本分,只是这也需要时间,我总要寻摸一个愿意买房的人才行。” 白素锦笑道:“有心就行,我那边也会给你留意,有什么情况,我随时通知你。” 红娘铺。 紫鹃和李全在前堂打理生意,郭逸风在后院提了几桶水,刚从厨房走出来,却见白素锦回来了,忙道:“夫人回来了,事情办成了吗?” 自从两人过了明路,以前的羞耻害臊竟是都没有了,铺子里的事情,郭逸风也是全帮着出谋划策,不过这一次,白素锦因为有着赵暖的帮助,倒是比以前更好一些。郭逸风也只是随意问了问,私下探讨了一下,对此事有个了解。 白素锦嗯了一声,面无表情的往屋里走,郭逸风从后面跟了上去,等到白素锦进了屋,郭逸风也跟着走了进来,顺手推上房门,从后面一把抱住白素锦,声音却是娇柔道:“夫人,我想要你,今天不知怎么的,感觉很难受。” 白素锦满脸黑线,想要挣脱却挣脱不开,只得道:“放开,青天白日的,说这话也不害臊。” 郭逸风竟是不放手,还把白素锦拖拽到床边,白素锦一个趔趄,倒在了床上,郭逸风顺势欺身而上,一个深情的吻便落在白素锦的额头上。 “放开,你放开,你停下来。”白素锦又怕大喊被人听见,只得低声压抑着说。 郭逸风根本抽不出空应答,只是在白素锦额上留下一排细碎的吻,慢慢的,深情的吻顺着额上滑下,白素锦的眼角眉梢,都烙下了郭逸风的吻痕。 吻了半晌,郭逸风抬起头来,白素锦以为他就要起身时,却没料到,郭逸风瞬间又将头俯了下来,这一次,却是唇与唇的触碰。 白素锦感觉。一条柔软的舌头已经在撬着自己的牙齿,身体的本能竟是张开了嘴,任凭舌头侵入自己的口中,舌与舌的纠缠,白素锦明显感觉到舌尖上的潮湿与细腻,只觉得这种感觉竟是十分消魂。 唇舌的交缠,调动了郭逸风其他器官的欲。望,他开始去解白素锦的衣扣,白素锦残存着一丝理智,想要用力去推开郭逸风,却是徒劳无功。 不知怎的,两人竟是衣衫尽褪,随着郭逸风猛烈的攻势,白素锦再也忍不住,轻声呢喃起来,又怕被人听见,只能压抑着声音。郭逸风也在大口的喘着粗气,只觉得浑身的精力都凝聚在了一处,想让人有快速发泄的欲。望。 动作越来越快,白素锦已经撑不住了,浑身只觉烧得难受,却又叫喊不出,郭逸风压的她几乎有一种快要窒息的感觉,然而微微的疼痛,却又让她无比欢乐。 白素锦的手指忍不住团成一团,直到感觉一股强大的力量贯穿自己体内,郭逸风低吼一声,将阳。锋拔出,白素锦才略略松了口气,手指也舒展开来。 “我爱你”完事之后,郭逸风轻轻的在白素锦耳边说了这样一句话。 白素锦回了一句“有多爱?” 郭逸风几乎用微不可闻的声音说:“爱到深处,无法自拔。” 白素锦不觉脑子里闪过那样的场面,爱到深处,无法自拔,果然,郭逸风确实如此。 看着郭逸风英俊的脸庞,白素锦淡淡回了一句:“我知道。” 第五十九章 连环计(二) 两人歇了片刻,郭逸风搂住白素锦,白素锦就这样依偎在他的怀里,突然感觉时光静好,自己有多久没体验过这样的感觉了。 白素锦不知不觉间,就想了许多,自己没遇见郭逸风之前,只是辛苦劳作,供夫君读书,与李承泽也不过是举案齐眉,并没有太多的旖旎时光。可是遇见郭逸风之后,白素锦内心深处的渴望便展现出来,说到底,自己也只是个女人,喜欢那种被男人爱慕的感觉。 有多久没想到自己的前世了呢,自从到了这里,前尘往事几乎要被忘光了,在现代的时候,自己生于一个普通家庭,母亲在自己很小的时候就离世了,父亲续弦再娶,继母生了一个儿子。父母重男轻女,自己并不受父母宠爱,从小便劳作惯了,高考过后,本来父母是不同意自己上大学的,幸亏自己争气,考的是名牌大学,村长觉得村里出了大学生,脸上有光,便对自己的父母进行劝说,自己这才能上大学。 一个缺爱严重的人,是多么渴求一份爱情,每当看到街上走过的红男绿女,勾肩搭背,有说有笑,白素锦就觉得自己一个人真的好孤单。在这样的情况下,自己闲来无事,便看言情小说来弥补自己内心的需求,通过幻想来达到心理安慰。从那时起,自己就渴望有人跟自己说一句,我喜欢你,然而自己容貌普通,直到穿越也没谈过恋爱。 穿越之后,直接结婚,丈夫是个书生,一心考取功名,平时少有情调,偶然的几次对视与凝望,都是记忆中最美好的片段。直到后来,遇见郭逸风,听到他对自己说的那些话,仿佛久旱逢甘露一般,他竟是不嫌弃自己,还为了自己付出那么多,自己已经麻木的内心这才重新唤起对爱情的渴望。 想了这么多,发现自己还靠在郭逸风胸口上,郭逸风似乎有些不舒服,但却一动不动,任凭白素锦靠着。白素锦轻声道:“怎么,你不舒服?” 郭逸风忙回了一句:“没事,只要你舒服就行。” 两人就这样含情脉脉的对视着,时间仿佛静止了,天也荒了,地也老了,这一刻,天地之大,只有他和她两个人一般,深情的对视,各自的眼中满含着爱意。 直到敲门声响起,两人这才赶紧穿上衣服,慌乱之中,白素锦忙问道:“是谁啊?” “是我。”紫鹃在门外应了一声,又道:“赵姑娘和张公子来了。” 白素锦赶紧整顿好衣裳,随意一瞥,发现郭逸风基本上已经穿好了衣服,便打开了房门,只是这样匆忙之间,难免显得衣衫不整,等到赵暖和张寒进来,白素锦突然想到,床上还一片凌乱呢,让人看见真是羞死人了。 果然,赵暖和张寒一进屋,就发现衣衫不整的两个人,白素锦开了门,就坐在了桌子旁,床边站着的,是郭逸风,发丝凌乱,衣服还系错了扣子,显得很是狼狈。床上的帕子犹在,郭逸风连忙用被子遮住,却不想此举更是让人看了个清楚。 白素锦和郭逸风有些尴尬,郭逸风咳了一声,强自笑道:“没什么事,我就出去了,你们聊。”说着就赶紧出了房门。 赵暖是在风月场上的人,自然经历的事更多一些,对此情此景也不见怪,只是打趣道:“青天白日的,你们衣衫不整的,这是在干什么,我们突然来访,是不是来的不是时候?” 白素锦红着脸道:“赵姑娘这是哪里话,来的正是时候,你们先坐下吧,我给你们沏茶。” 一面说着,白素锦又走出去,洗了洗手脸,梳洗了一下头发,整顿好衣裳,这才拿着一个茶壶走了进来,笑道:“你们应该是为霍思远所来吧,我看着他有了几分卖了宅子的想法,只是我不想催之过急,这样反而引起怀疑,不知你们怎么看?” 郭逸风去了另一个屋子,刚整理好衣裳,却见紫鹃走了进来,一脸的哀怨神色。 “怎么了,为什么这样看着我?”郭逸风疑问道。 紫鹃冷哼一声,颤声道:“如今你是越来越明目张胆了,青天白日的,就干那事,一点都不避讳旁人了是吗?” 郭逸风有些不好意思,轻声道:“这个,我也是,一时没控制住,你,你看上去怎么这么生气?” 紫鹃眼睛定定的看着郭逸风,忍不住说出了压在心里已久的话:“我,我实在不明白,你为什么能看上夫人,却看不上我。夫人是嫁过一次的人,长得也不算好看,我比夫人年轻,比夫人貌美,还是未曾婚嫁的少女。我到底哪里不好,你竟然喜欢夫人,不喜欢我,你说,我到底哪里不好?” 赵暖放下手中的茶杯,一脸的轻蔑神色,冷笑道:“已经是板上钉钉的事情了,霍思远这房子是住不了几日了,老板娘确实不用催之过急,只需要告诉他婚嫁的日期,到时候,他自然会着急的,然后,我安排的中人就会及时出现,向他购买房屋。紧接着,老板娘只需要催他尽快购置配备齐全聘礼,往李府一送,到时候,李府变成了空庭,霍思远可就一无所有了。这一切,也是他罪有应得,活该,我就希望看到他沦落街头行乞的模样。” 张寒附和道:“是啊,春盈受了他那么多苦楚,也该到了他偿还的时候了,这样待他,已经算是极轻的惩治了。” 白素锦点了点头,加上对渣男的本能厌恶,声音也添了一丝冷漠:“是啊,那我这两日就再去一次霍家,争取早日让他变卖了房产,等到收房日期一到,他就什么都没有了。” 郭逸风似乎难以置信紫鹃会说出这样的话,惊诧之余,正色道:“紫鹃,你喜欢我,我是知道的,可是,感情的事情,不能勉强。我就是喜欢夫人,不管她婚嫁过也好,不管她长相如何,我只知道,我离不开她,我爱她,我已经放不了手了。紫鹃,你是个好女孩,你应该找到属于自己的幸福,今天的话,我没有听见,你也没有说过。” 紫鹃满含愤懑的看了郭逸风一眼,擦了擦眼角的泪水,脚步沉重的走出房门。 第六十章 一无所有 “霍公子,你想的怎么样了?”白素锦一进门,就笑问道。 霍思远脸色温和,平心静气地说:“我已经想得清楚了,聘礼是一定要拿的,但是我又没有太多积蓄,这房子是一定要变卖的了,只是我还不知道李老爷那边定下的婚嫁日期呢?” 白素锦笑道:“今天,我就是为此事而来,李老爷那边已经定下了日子,就在下月初三,我想着,你也该着手准备中人了,可巧,我认识一个人,正需要一处房子,我想问问,你这房子打算卖多少银两,我从中间帮你说和说和。” 霍思远思忖了一下,方道:“怎么着,也要八十两银子吧,虽是巷子里,毕竟也算是一处还不错的宅子呢。” 白素锦嗯了一声,笑道:“说的正是呢,我想着,你既有这等想法,那就尽快落实此事,你也好尽快购置聘礼,这样我们都能尽快踏实安心。” 霍思远点了点头,笑着说:“一切有劳白夫人操心了。” 白素锦温和笑道:“应该的,等到事成,只怕你会很感谢我呢,事成之后,你多给我些银子就是了。” 药铺。 一个年纪老迈的大夫摇了摇头,叹了口气,方道:“年轻人,恕老朽无能为力,百岁枯之药,不与任何药物相生相克,一旦服下,便是华佗再世,只怕也回天乏力。” 霍思远自从那日遭受了凌辱之后,便一直不能接受自己不举的事实,连续尝试了几天,都没有任何反应后,他咬了咬牙,心一横,便去药铺瞧病,虽然做好了心理准备,但是听到大夫的宣判,他心存的一线希望,还是坍塌了一个彻底。 走出药铺的时候,偏偏下起了小雨,霍思远就这样淋着雨,一个人,漫无目的,在街上随意走着。抛开自尊,厚着脸皮去了好几家药铺,大夫望闻问切,全都试过了,最终的结果却是非常的一致,这辈子,他霍思远在子孙事上,是再也不用指望了。 雨水顺着他的脸颊流下来,湿透了霍思远的外衫,霍思远也浑然不觉,他也不知道怎么回事,突然就有了一种大哭一场的冲动。自己这二十多年,竟是白活了一般,屡次考试不及第,自己又不甘心去做贩夫走卒的工作,就这样耗着,耗到如今,媳妇也被自己休弃了,自己就剩一个人了。 只是一瞬间,霍思远在这漫天雨幕中,走走停停,突然感觉自己的生活没有任何意义,自己究竟是为什么活着,他也不知道了,他仿佛只是一心醉在功名上,然而郁郁不得志。 如今的他,更是直接选择了堕落,读书既然不能带给自己功名,也不能带给自己荣华富贵,那么自己还能怎么办?读了那么多年的书,有了追名逐利的思想,怎么可能还会承受得了贩夫走卒甚至农夫的处境。选择入赘李府,是走上富贵荣华的一条捷径。 自己如今竟然也变得如此不堪了吗?霍思远在雨中狠狠捶打自己的胸脯,曾几何时,自己也是一个昂扬向上的大好青年,那时的自己,和几个朋友饮酒作诗,讨论前程;那时的自己,苦心读书,对未来充满憧憬。这才过了几年啊,自己怎么就变成这样了呢,没有半点朝气蓬勃的精神,反而一心想着如何快速的走捷径,可以脱贫致富! 为了钱,自己如今要去入赘了,霍思远啊霍思远,你也有今天,你不是一向清高吗,也会有这种肮脏的心理,依靠女人得到荣华富贵,自己和吃软饭的有什么区别,不,吃软饭的都比自己强,至少人家还有体力,而自己,连人道都不能了,就算娶了李小姐,如果不能人道,那又会有什么样的后果呢? 这样胡乱想了半晌,霍思远已经走到了家,雨已经停了,霍思远调整好心情,进屋换下已经湿了的衣服,开始自己动手做饭。 下午,百无聊赖。 一个沉稳的男声适时在门外响起:“请问,霍公子在家吗?” 霍思远走出房门,眼前站着两个人,一个是他认识的担保中人,一个是个中年男子,霍思远已经明白了个大概,打量了中年男子一眼,依旧问道:“我就是,你是?” 中年男人笑道:“鄙人姓刘,名豪。我听说,霍公子要把这房子卖了,所以特来看看。” 霍思远倒是也不客气,张口便道:“既是这样,那我就跟你说个明价,这房子,我少了八十两银子是不卖的,不知你意下如何?” 刘豪也是个爽利人,笑道:“行,我先看看,如果合适,我就买下。” 说着,刘豪走到屋里,环顾四望,又四处看看,方道:“不错,倒也清静,八十两银子,也不算太贵,既是这样,那,那我们就签了合约吧,彼此也放心些。” 霍思远想了想,事情到了这个份上,签就签了吧。然后几人进屋研磨铺纸,忙活了半天,写下了合约,约定下月初六正式交房,而且几人签了字之后,刘豪也足够爽利,竟是直接拿出了一张银票,递交给霍思远。 自此,霍思远再无闲暇顾及其他,他赶紧把一应聘礼准备齐全,又让白素锦把婚庆用品准备好,便由白素锦带着上门交了聘礼,安心准备结婚。 万事俱备之后,好像现在已经什么都不用做了,只等霍思远傻眼了。 赵暖和张寒听说了此事,个个露出得意的神色,张寒甚至有些迫不及待,赶紧找人装作无意之间说闲话,故意让霍思远得知李府已经人去楼空的消息。 果然,霍思远听到了这个消息,立刻跑到了李府去瞧,发现,真的已经人去楼空了。 霍思远真是无可奈何了,只好认栽,等着自己一无所有,倾家荡产的那一天降临。 初六,红娘铺张灯结彩,风风光光的把江春盈嫁了出去。 初六,霍思远宅子被收,被人棍棒驱赶,沦落街头。 很快,霍思远就身无分文了,饥饿战胜了内心的清高,迫于无奈,只好沿街乞讨为生。 第六十一章 真情告白(一) 这日,郭逸风闲来无事,便一个人在街上行走,转了片刻,突然有一人走了过来,压低声音道:“凌王爷,我家主子让小的来请您。” 语气极轻,正巧旁边又没人,郭逸风听得分明,待要细问,又觉得市坊间人多口杂,不宜多问,又思考着,既是知道自己身份的人,想必是宫里的人,说不定是有什么要事,便跟着来人一径行去。 不料,那人却将郭逸风引进了一条巷子,郭逸风走着走着,便觉察出不对劲来,只听得后边有脚步声响起。郭逸风有所警觉,放慢了脚步,猛地回头一看,却是两个身手极其敏捷的男子,看样子倒是常年习武之人。 那两个人见郭逸风回过头来,干脆直接快步奔了过来,郭逸风一时之间,猝不及防,竟是被那两个人挟持住了,还未及叫喊,原来前面带路的人把一块毛巾往他脸上一捂,不多时,郭逸风感觉头脑昏昏沉沉,只觉得有人扛起了自己,再然后就没了知觉。 等到醒来的时候,郭逸风发现自己坐在椅子上,自己的双手双脚都被绳索捆绑着,好在自己并没有被堵住嘴巴。环顾四望,眼前的屋子装饰虽然简朴,却让人感受到有着一分武者的庄重。 日影透过窗子,斜斜的在地上铺了几个淡淡的暖色格子,本来是很静好的场景,配上被捆绑在椅子上的郭逸风,显得并不那么美好了。 门被轻轻推开,来人的脚步声铿锵有力,像是久经沙场之人才会有的那种独特的脚步声。郭逸风目不转睛的盯着门口的方向,逆光看去,那张脸晦暗不明,只觉得存着一丝淡淡的忧愁,一道颀长的声影落在眼里,这人不是别人,正是当朝将军,柳南园。 柳南园走了几步,郭逸风才看清他英俊的面庞,线条分明,却独有一份刚毅。 “柳南园,是你派人把我抓到这儿的?”郭逸风脸色铁青,出口质问道。 柳南园直视着郭逸风凌厉的眼神,毫无畏惧地说:“不错,是我把你抓到这里来的,你想说什么,你就说吧,你说完了,我再说。” 郭逸风有些气急败坏,出口骂道:“好啊,柳南园,你身为将军,你敢把我捆绑在这儿,你难道不知道,绑架王爷,是多大的罪过吗,你是不想要你的脑袋了吗?还有,你为什么要这样做,你把我绑来,目的何在?” 柳南园只是斜斜看了郭逸风一眼,淡淡道:“没什么,只是觉得好玩。” “好玩?”郭逸风有些哑口无言了,这柳南园是不是疯了,身为将军,即便是战功赫赫,也不能这样胡作非为啊,绑架王爷,竟然只是为了好玩? 柳南园就在郭逸风对面的桌前坐下,静静的看着郭逸风,不知不觉间,脸上露出一抹笑意,淡淡道:“郭逸风,真是个好名字呢,布衣出行,起的名字倒是不错,只是,遇见的人可比起的名字差远了。” 郭逸风没好气道:“用你管啊,你赶紧给我松绑,否则我一定要将你治罪。” 柳南园努了努嘴,一副不以为然的样子,淡淡笑道:“治罪,真是可笑,你现在落在我的手里,还有什么资格和我谈条件。” 郭逸风大喊道:“你到底想怎么样?” 柳南园一副云淡风轻的语气,笑道:“我出去打仗,一走就是三年,在边关吹了三年的风,只能自己照顾自己,连个说心里话的人都没有。等到回来了,却没想到物是人非啊,我仔细打听过了,你现在喜欢一个叫白素锦的媒婆,是吗?” 郭逸风黑沉着脸,冷冷道:“你到底想说什么?” 柳南园自顾喝了口茶,淡淡道:“没想说什么,只是觉得你的品位真是太低了,堂堂一个王爷,竟然喜欢一个嫁过人的妇女,还是个粗手大脚的市坊小民。若是你喜欢一个大家闺秀也罢了,偏偏你喜欢的竟然是这样的货色,我真是为你不平啊!” 郭逸风神色坚定道:“我喜欢谁,与你何干,我不仅喜欢她,我还要娶她为妻,让她当我的凌王妃呢。” 柳南园眼中闪过一丝失落,随即又道:“皇上不会同意的。” 郭逸风语气更加坚决,颇为自信地说:“我会让皇兄同意的。” 柳南园摇了摇头,似是在想些什么,望着外面的树影,仿佛又回到几年以前。 郭逸风十六岁的时候,便被皇上分到宫外,安排了一处清雅的住宅。帝王都是多心的,郭逸风聪明伶俐,皇上担心他通晓政事后,会生出别的心思,便只给他一个闲散的职务。就在那个时候,皇上便给自己下了一个命令,多多与郭逸风走动。 名为走动,实为监视,每一次上门拜访,郭逸风总是以礼相待,皇上的心思,他知道,自己的心思,他一定也知道,只是,有些事情,不言明,总是美好的,言明了,便生疏了。 还记得有一次自己去看他,夕阳影里,他站在梨花树下,一袭淡蓝色的长袍,眉眼之间,似乎有着淡淡的失落,那样的场景,淡然而悠远,给人的感觉竟是十分美好。他回头看见自己,面上只是极轻极淡的一笑,轻轻的三个字“你来了”。 似乎有什么东西,就在那一刻,已然注定。 “喂,柳南园,你把我抓来,又把我晾在这里,不说话,你什么意思?” 柳南园被这句话惊醒过神来,不知怎么的,口里竟冒出一句大逆不道的话:“你想当皇上吗?” 郭逸风唬了一跳,他早就知道,当年,柳南园是皇兄派来监视自己的人。不过,自己一直闲云野鹤,对政事并不上心,所以皇兄才安心不少。边关出现战乱,柳南园抵御外敌,虽然没人明目张胆的拜访自己了,但皇兄一直暗中派人监视自己,他是知道的。 此时,郭逸风脑海里的念头,只有一个,这句话,是试探,也是杀招。 “是皇兄让你来试探我的吗?皇兄还说什么了?”郭逸风突然想到了什么,脸色不由的变了又变,声音阴沉道:“我说你怎么这么大胆,只怕八成是奉了皇兄的旨意了吧,既然绑了我来,那还不动手,还等什么,皇兄还是不放心我,所以打算斩草除根吗?” 柳南园淡淡道:“你误会了,是我绑你来的,三年,我都没见过你了,就是想见见你。” 第六十二章 真情告白(二) “你有病啊?”郭逸风朝地下啐了一口,没好气道:“既然你想见我,直接把我带过来就是了,为什么还派了人又捆又绑的?” 柳南园淡淡笑道:“没错,我是有病,病的还不轻呢,不过,你来了,我的病就好了。” 郭逸风冷笑道:“我又不是大夫,你有病,就去看大夫,找我来做什么。” 柳南园走近郭逸风,在他耳边轻声道:“你就是药,我这病,都是因你而起。” 郭逸风觉得这话十分不顺耳,挣扎了一下,恨恨的咬着牙,沉着脸说:“给我松绑。” 柳南园并不理会郭逸风的话,只是自顾自的说着:“你还记得吗?你在宫外生活的那一年,你十六岁,正是青春年少的年华,虽然生于帝王之家,你的骨子里却透着一股纯净。皇上不放心你,说让我时刻注意你的一举一动,从那时起,我就常常去你的府宅拜访。原以为你只是装作对政事不感兴趣,一心只顾风花雪月,到了后来,才发现,你确实是个闲散之人。” 郭逸风仿佛也想到了往事,淡淡道:“是啊,我记得那时,你放荡不羁,舞枪弄棒,我的好多功夫也是你教我的,虽然你教的也只是皮毛,然后我们习武乏累了,我们就在院子里的梨花树下饮酒,难得的是,我们有一次打赌,输了就要唱一首民谣,你输了,唱的民谣特别难听,吓得我都不敢和你打赌了。” “是啊,那时的时光真好啊。”柳南园低低叹了一声,又摇了摇头,叹道:“有一次,天色很晚了,我就在你府上的客房住下了,你半夜起来,发现月光皎洁,院中竹影斑驳,庭下积水空明,你突然就有了兴致,也不管别人睡不睡觉,就跑到我房间,把我拉起来,说是不可辜负了这大好月光。当时,我是半睁着眼陪着你看了半天月光。” 郭逸风突然想起来,说了这半天的话,自己还被捆绑着呢,忍不住道:“别废话了,你还知道,当年咱俩还经常在一起喝酒谈天啊,那你还绑我,快点松绑。” 柳南园面色有些犹豫,最终还是说出了口:“郭恒,你喜欢我吗?” 郭逸风是化名,他的本名叫郭恒,听了这话,吓了一跳,脸上瞬间变了色,他还以为自己听错了,试探着又问了一遍:“柳南园,你说什么?你把刚才说的话,再说一遍。” 这一次,柳南园声音带了几分坚定,大声道:“我问你,你喜欢我吗?” 郭逸风还是难以置信,心中没来由的,感觉自己被羞辱了一般,大声道:“柳南园,你有病吧,你跑到边关去打仗,风把你的脑子吹傻了啊,你知道你自己在说什么吗?” 柳南园定定的看着郭逸风,脸上带着一抹笑意,淡淡道:“我知道,我既然敢说出这句话,我就不后悔,我再问你一遍,你喜欢过我吗?” 郭逸风黑沉着脸,大声喊道:“不喜欢,现在不喜欢,将来也不会喜欢,还有,咱俩都是男的,你跟我说这个,简直是有病。我知道了,你在边关三年,没有个女人陪伴,你孤单寂寞是不是,如果是这样,你既然回来了,以你的身份,随便找俩通房丫头也不是难事,又何苦把我绑来,跟我说这些,你说的这些话,简直让我恶心。” 柳南园的脸色变得铁青,恨声道:“恶心?对,我恶心,我就是一个恶心的人,我为你们郭家鞠躬尽瘁,为你们郭家打了天下。现在,我只是问了一句你喜欢我吗,你就觉得恶心了,当初,你和我喝酒看月亮的时候,你怎么不觉得恶心呢?” “松绑,我要离开这个地方,你这个人,我再也不想见到了,我真是没有想到,你竟然会说出刚才那番话,你是将军,我是王爷,两个男人之间,你说这些,你不觉得你有些不正常吗?你醒醒吧,别再执迷不悟了。” 柳南园凝视着郭逸风,冷笑一声,方道:“不正常,你现在居然跟我说,我不正常。我告诉你,就算我不正常,那也是因为你。我本来是个正常的男人,可是自从遇上你,我就变得不正常了,我也不知道为什么,你是个男人,我也是个男人,可我却偏偏喜欢上了你。说实话,边关三年,无数次午夜梦回,脑子里想的都是你。你是我生命中,唯一让我魂牵梦绕的男人,你听好了,是唯一。” 郭逸风的脸色已经不能用难看来形容了,可以说是黑沉如锅底,此刻的他,只是奋力的挣扎着,奈何绳索捆的太结实,竟是挣脱不开,只好道:“柳南园,你给我松绑。” “松绑可以,我想问问你,松绑之后,你要干什么?” “当然是离开这里,走的越远越好,以后再也不想见到你。”听到这句话,柳南园神色有了些许失落。不过,很快,柳南园又恢复了神色,带着一丝无奈,苦笑道:“你是不是非常恨我,你后悔认识我这人了是吧,你迫不及待的想离开我是吗?我告诉你,不可能,不管你认为我有病也好,不管你认为我龌龊也好,我今天把话撂在这里,想走,不可能。” 郭逸风威胁道:“柳南园,你疯了,你彻底疯了,你知道不知道,囚禁一个王爷,可是诛灭九族的死罪,你现在放我走,今日之事,我就当做没发生过,如果你一意孤行,我告诉你,即使是把剑放在我脖子上,我也不会说出你想听到的话,你别逼我恨你。” 柳南园仍旧不死心,正色道:“你可以走,只要你说一句实话,我就放你走。” “不喜欢。”郭逸风斩钉截铁的回答道。 柳南园面上浮现一丝忧伤,换了一种问法:“那我在你心里,到底是什么地位。” 郭逸风见柳南园神色有些淡淡悲伤,知道他是很认真的在问自己,便正色道:“柳南园,说实话,我并不厌烦你,可能有点喜欢吧。但是,这种喜欢,只是一种惺惺相惜的兄弟情谊,绝对不是那种喜欢。在我心里,你只是一个还算有趣,和我投缘的人罢了,至于别的感情,以前没有,现在也没有,将来更不可能有。” 第六十三章 将军和我抢王爷 柳南园眼中闪过一丝失落,叹了口气,走过来将绳索解开,轻声道:“郭恒,你走吧。” 郭逸风巴不得赶紧离开,等到脱了身,赶紧抬脚就走,一刻也未曾停留。却不想柳南园从后面拽住自己的手臂,传来颇为沉重的声音:“你就这么急着离开,我就这么让你恶心?” 郭逸风猛地挣开了柳南园的手,恨恨道:“是,你最好马上放手,有多远给我滚多远,我再也不想看到你,你也不看看你是什么东西,你不就是个将军吗,说白了,不过是我们郭家养的一条狗,你不仅绑了我,还对我出语不敬,我能不追究你,也全是看在以前的情分上,我希望你以后不要再私下见我了,就算见面,我也不希望听到你说那些浑话。” 柳南园嘴角动了几动,终究还是放开了手,任凭郭逸风头也不回的离开了。 红娘铺。 郭逸风很是郁闷的走了回来,到了后院屋里,白素锦正坐在窗边,用针线纳一双鞋垫。见郭逸风回来,不似往常神采飞扬,随口问道:“干什么去了,出去了这大半天,一回来就蔫头耷脑的。” 郭逸风在白素锦面前坐下,想了想,终究还是说出了口:“夫人,今天我要告诉你一件大事。” 白素锦眼皮都没动一下,只是应了一句“说吧。” 郭逸风很认真的说:“那个,其实我不是青州人士,也不是落难公子,我的真实身份是凌王爷,我的真名叫郭恒。” 白素锦并没有表现出太多的惊诧,只是象征性的抬头看了郭逸风一眼,淡淡道:“我知道了,那我也算是有福气,以后可以做凌王妃了。” 郭逸风以为白素锦不信自己的话,所以才表现的如此淡然,又急急道:“我没开玩笑,我说的都是真的,我真的是凌王爷郭恒。” 白素锦放下手中针线,很认真的说:“我早就知道,你是凌王爷。” 事实上,这也怪不得白素锦知道,实在是太明显了。当初,顾婉月和罗辰的事,就是郭逸风一手操办的,从那时起,白素锦便对郭逸风的身份有所怀疑,后来经历了那么多的事情,倘若郭逸风不是王爷,自己又怎么可能,帮着李妙秋上告到刑部,最终却安然无恙呢? 郭逸风见白素锦淡然的神情,心里竟然有了几分空空的感觉,突然道:“你怎么知道的?” 白素锦心里翻过一个念头,嗯,我能说,我看过很多的古言小说,根据很多小说中出现的王爷假扮落难公子,爱上穷家女的情节进行推断的吗? “要想人不知,除非自己不是,这一年来,我们遭遇了多少事情,若你不是王爷,我只怕早就被刑部尚书打入大牢了,细细推断一下,我就猜出了大概缘由。” 郭逸风疑问道:“那你怎么从来就不问我的真实身份呢?” 白素锦一耸肩,随意道:“有什么可问的,你是王爷就是呗,我知道就行了,何必问出来,再说了,在我眼里,你是王爷还是伙计,对我来说,区别并不大。我只知道,你待我好,现在是我的男人。” 郭逸风脱口而出道:“如果有人要和你抢男人呢?” 白素锦听这话不似随口一说,其中一定有什么缘故,却装出一副毫不在意的模样,淡淡问道:“怎么,有人喜欢你啊,没事,你长得英俊帅气,如果没姑娘喜欢你才不正常呢,放心,我不吃醋,当初,柳巧蝶还见了你一面,就相中你了呢,只要你不动心,这也不算什么大事。” 郭逸风想了又想,咬了咬牙,最终还是把实情说了出来:“喜欢我的,是个男人。” “什么?”饶是白素锦再淡定,此刻也坐不住了,一惊之下,竟是站起身来,慌忙问了一句:“你刚才说什么,你喜欢男人?” 郭逸风赶紧辩解道:“不是我喜欢男人,我没有那癖好,是别的男人喜欢我。” 白素锦惊的张大了嘴,忙问道:“那人是谁啊,他,他怎么喜欢上你的,这,这是怎么一回事?” 郭逸风脸色暗沉,没好气道:“他叫柳南园,是个将军,在外头打仗三年,如今回来了,刚才我上街去,他竟然派人把我,把我拉了去,说了些莫名其妙的话,你都不知道,你居然跟我说,他喜欢我,你说他是不是有病啊,俩大男人,他跟我说这个,真让我恶心。” 白素锦仔细打量着郭逸风,冷笑道:“你说实话,你和他到底是什么关系,你们以前是不是在一起过,他在外头打仗三年,回来就赶紧找你,你们以前是旧相识吧!” 郭逸风听了这话,心里无名火起,站起身来,大声道:“白素锦,你知道你刚才在说什么吗,什么叫在一起过,是他上赶着找我,我都不知道怎么回事,没想到你竟这样误会我。是,我们是旧相识,但我们顶多也算是投缘的朋友关系,没你想的那么龌龊。” 白素锦虽然心里是相信郭逸风的,但是还是忍不住质问道:“就算他有病,他上赶着找你,那肯定有所原因吧,如果你和他真的只是朋友之情,他为什么对你念念不忘,还,还说出喜欢你这样的话,你给我一个合理的解释。” 郭逸风彻底恼火了,大声喊道:“白素锦,我现在心里已经是一团乱麻了,跟你说这些,是想让你帮我出个主意,没想到,你竟是如此的不可理喻,我算是看错了你。以前我还觉得你豁达开明,没想到一遇见事情,你就开始胡搅蛮缠,你特么就是个泼妇。” 白素锦遭到这一番夹枪带棒的话,哪里受得住,说话更是不经大脑,直接本能的喊道:“是,我是泼妇,你那个将军应该对你很温柔吧,你找他去啊,你们不是很投缘吗,你们不是旧相识吗,你们……” 还没等白素锦说完,郭逸风却是扬起了手。此举更是激起了白素锦的怒火,语气也变得更加凌厉:“你想干什么,为了那个男人,你要打我是吗,你打啊,有本事你打啊。” 郭逸风呼吸急促,终究还是放下了手,急走几步,气愤的摔门而去。 第六十四章 正妻杠上情敌(一) 是夜。 郭逸风坐在房间里,一个人喝起了闷酒,李全不明所以,低声问道:“爷,您怎么了,怎么一个人喝起酒来了?” 郭逸风瞟了李全一眼,大声道:“走开,我正烦着呢,别来惹我。” 李全只好闭口不言,但见郭逸风一口一口的往里灌酒,实在是担心,只好慢慢踱步出来,走到白素锦房门前,门是虚掩着的。李全敲了敲门,等到里面传来一声“进来”,李全才推门走了进去。 “夫人,不知怎么了,郭兄现在一个人喝起酒来,我刚问了一句,就遭了骂,我实在是担心,平时郭兄最听夫人的话,我想请夫人前去劝解一下。” 白素锦听了这话,神色微微有些不豫,但还是站起身来,回了一句:“我这就去。” 郭逸风听得有脚步声,抬头看见白素锦站在自己面前,冷着脸问了一句:“你不是不信任我吗?不是让我去找柳南园吗?这会子又跑来做什么?” 白素锦本来是想平心静气的和郭逸风好好谈谈,没想到郭逸风竟然是这种态度,忍不住拉下脸来,沉声道:“你有完没完了,气头上的话,你也当真,我过来,是想和你好好说道说道,你要是不想好好说话,我这就走。” 说完这话,白素锦便转身,作势欲走,郭逸风连忙放下手中酒杯,急走几步,扑过来从后面将白素锦抱住,轻声道:“对不起,我也是太在乎你了,所以才说出那些话。” 白素锦眼圈一红,转过身来,轻声道:“其实,我想了想,你也不应该是这种人,我相信你,只是事情已经出现了,我们总要想办法解决啊。” 郭逸风与白素锦相对而坐,郭逸风似是有些羞愧,低声道:“其实,我和他真的没什么的,这只是他一厢情愿,我对他真的没有那种想法。”顿了一顿,又道:“今天我已经很明确的向他表明了我的态度,想来,他要是知趣,应该能主动放手。” 白素锦脸上却是淡淡的神情,带着一丝无奈道:“真不知道,我是该喜还是该悲,你这么出众,连将军这样的铁骨汉子都喜欢你,说明我眼光不错,只是,将军喜欢错了对象。” 郭逸风叹了口气,方道:“是啊,他一个铁骨铮铮的汉子,按理说,是无论如何也不能产生这样的想法的,没想到他却起了这样的心思。他是将军,生来大胆,不怕世俗的口水,也不惧别人的白眼,可是我呢,他这样做,可曾考虑到我的名誉。他若是真喜欢我,就不该和我说这些浑话,打着喜欢我的旗号,说着让人恶心的话,做着毁我名誉的事。” 白素锦嘴角现出一抹苦笑,半晌方道:“这也怪不得他,谁让你如此优秀呢,历史上这样的事情多了,这也不足为奇,汉哀帝与董贤有断袖之癖,魏王与龙阳君有龙阳之好,那你和那个叫柳南园的将军有一场风园之恋,也不算什么。” 郭逸风沉了脸色,大声道:“你都不看看,我为了这事都愁成什么样了,你还打趣我,什么风园之恋,简直是无中生有。白素锦,你能不能好好说话啊。” 白素锦淡淡道:“既然你拒绝他了,你还愁什么啊?” 郭逸风踌躇道:“嗯,那个,我怕他死缠烂打,穷追不舍。” 白素锦差点把眼珠子飞出来,眼前的这个男人是有多自信,才会以为将军只要喜欢上了他,就一定会锲而不舍的追求。除非这个将军有自虐倾向,才会坚持不懈的追求他,不过,这事也不好说。 “好吧,既然将军和我抢男人,我也不能置身事外,你告诉我,那个叫什么柳南园的人目前在哪里,我去和他谈谈心,帮你摆平这事。” 郭逸风听白素锦说这话,竟是十分轻巧,忍不住道:“你和他,谈心?说不定他现在最恨的就是你,你要是去见他,我可不能保证你还能回得来。” 白素锦扑哧一声就笑了出来,半晌才道:“放心,把直男掰弯是个技术活,但是把弯男掰直,我可有的是办法,只要我出手,再弯的男人,我也能让他变成正常男人,何况他又是个将军,我粗略想了一想,就知道他喜欢你的根源在哪了。” 郭逸风听的莫名其妙,白素锦看着郭逸风疑惑的神情,料想郭逸风听不大懂,便说得更直白一些:“放心,我去和他谈一谈,保证他以后只喜欢女人,而不喜欢男人了。” 郭逸风只是点了点头,嘱咐了一句:“那你可要小心一点,要不,我陪你去?” 白素锦挥了挥手,打趣道:“你去,呵呵,你去了之后,估计就回不来了,我和不想和别的男人共享一个男人。” 将军府。 “将军,外面有一个自称是白素锦的妇人,说是求见将军。” 柳南园停下手中的长剑,哦了一声,淡淡道:“让她进来。” 等到白素锦进了院子,却见柳南园正在舞剑,白素锦正想着夸赞一句,只见剑锋偏转,竟是抵在自己的喉间,让人感受到丝丝凉意。 柳南园从上到下打量了白素锦一眼,皱了皱眉,竟是直白道:“果然是个村野妇人,一看就没有半分的端庄,真不明白,他怎么会喜欢你这样的女人,白瞎了他的一副好皮囊。你既然敢独自上门来,想必是做好万全准备了,怎么,你有什么话,就赶紧说,说完就滚,我怕我会一时控制不住,剑走偏锋,伤了你的性命。” 白素锦没有丝毫的惧怕,反而是一脸的淡然,轻声道:“将军征战沙场,一向不拘礼节,莫非将军待人接物,都是如此吗,谁进了门来,都是剑下说话吗?” 柳南园眯起眼睛,冷冷的打量着白素锦,淡淡问道:“你不怕我杀了你吗?” 白素锦嘴角泛起一抹笑意,却是正色道:“将军不会杀我,因为将军知道,杀了我,他会恨你入骨,你不希望他对你产生恨意吧?” 柳南园盯着白素锦看了一会儿,笑道:“不愧是做媒婆的人,果然伶牙俐齿。我倒要听听,今天你过来,到底是想要说些什么?” 说罢,柳南园收起了手中长剑,大步走向屋里,白素锦随后跟了上去。 第六十五章 正妻杠上情敌(二) 两人在桌旁坐下,桌上泡着上好的碧螺春,不过,柳南园的性情和名字可谓相差甚远,许是舞剑时间长了,有些口渴,直接伸手自茶壶里倒出一杯茶,根本不似文人雅士般,徐徐吹了热气,一口一口的啜饮,而是仰头一饮而尽,那样子,倒不像吃茶,反倒是喝酒了。 白素锦见柳南园根本没有给自己倒茶的意思,只好厚着脸皮自己倒了一杯茶出来,慢慢饮了两口,啧啧叹道:“真是好茶呢,这将军府用的茶叶,果然比平常地方要好上许多。” 柳南园定定的看着白素锦,冷声道:“今天你来,就是为了说这些废话吗?” 白素锦也不再客套,直言道:“柳将军,我今天来,是想问个清楚,说吧,你和他,什么时候的事?” 柳南园见这话问的直白,倒也没有不好意思,坦然道:“既然你想听,那我就跟你说,在他十六岁那年,我们就开始了,当时他在宫外有了住宅,我就经常去拜访他,一来二去,我们就熟识了,我教他一些功夫,我们一起喝酒聊天,一起赏雪看月,一起闲逛打闹,后来,我发现,我竟是离开他片刻,便甚为想念,于是,我才明白过来,我喜欢上了他。” 白素锦脑子里突然产生一丝邪邪的念头,脱口而出道:“你喜欢上了他,那我想问问,你上了他没有?” 柳南园没想到,白素锦竟然会问出这么直白的事情,面色变了变,口中挤出生硬的两个字“没有”,接着又追加了一句“在我心里,他是很温和,很干净的一个人,我喜欢他,如果他不愿意,我不会强迫他做那些龌龊的事。” 白素锦嗯了一声,长舒一口气,心道:还好,他还是干净的。但是仍旧忍不住问道:“那么,你们既然没有那个,那你们到了什么程度,牵手亲嘴了吗?” 柳南园面色含了一丝怒意,大声道:“我警告你,我对他是很纯粹的喜欢之情,你不要用这些污言秽语来侮辱我们之间的感情。” 白素锦哦了一声,竟是笑道:“还好,中毒还不算深,既然什么都没有,那就好办了,当然,什么都有了,那就更好办了。” 柳南园听得稀里糊涂,沉着脸问道:“你到底想说些什么?” 白素锦很认真的说:“我想好好了解你的过去,然后对症下药。” 柳南园怒道:“你胡说些什么,我没有病,你能喜欢他,凭什么我就不能,男人喜欢男人怎么了,历史上男人喜欢男人而流芳千古的,不也有很多吗?” 白素锦冷笑道:“是,确实很多,只可惜,所谓的流芳千古,都是有条件的。” 柳南园有些不太明白,沉声问道:“你这话是什么意思?” 白素锦又端起桌上的茶喝了两口,方才平声静气的说:“据我所知,大多历史上有名的男人与男人的恋情,多是帝王专宠臣子,你细想想,我说的对也不对。” 柳南园没有说话,白素锦只当他一介武将,不懂太多历史典故,便开口解释道:“断袖之癖是汉哀帝与董贤;龙阳之好是魏王与龙阳君;分桃之爱是卫灵公与弥子瑕;抱背之欢是景公与羽人。这几个典故流传最广,然而无一例外,主角都是帝王,而专宠的臣子全都是英俊的臣子。由此可见,所谓男人与男人的爱情,也不过是帝王之欢,臣子之颜罢了。” 柳南园脸色暗沉,又一次发问:“你说这些,到底是想说什么?” 白素锦干脆挑明道:“我说这些,就只有一个意思,你们不合适,放手是你唯一的选择。” 柳南园言简意赅的吐出三个字“为什么?” 白素锦叹了一口气,开始了条分缕析,淡淡道:“我先问你,你喜欢他,那么你想和他在一起是吗?” 柳南园嗯了一声,神色依旧冷冷的。 白素锦不知怎的,竟觉得十分好笑,忍不住笑出声来,半晌方道:“那么,你觉得你能和他在一起吗?首先,你和他都不是帝王,你是将军,他是王爷,你们在一起,可曾想过后果。皇室的人会怎样看待这件事情,这件事情传了出去,会给他带来多大影响。” 见柳南园面上沉思,白素锦继续道:“还有,若是你们彼此喜欢也就罢了,关键是他不喜欢你,他喜欢的人是我,我们在一起好好的,你横插进来,破坏我们的感情,你觉得好吗?” 柳南园面色很是难看,恨恨的吐出一句话:“若不是你,他怎么可能不喜欢我。” 白素锦冷哼一声,摇了摇头,无奈道:“算了算了,看来我还是应该给你具体分析分析了,撇开伦理道德不说,单说你喜欢他这一件事,便是一种假象。” 柳南园有些吃惊,皱眉道:“假象?我喜欢他,魂牵梦绕都是他,怎么可能是假象。” 白素锦微微叹息一声,抬眼直视柳南园,正色问:“我且问你,你家世如何?” 柳南园更加疑惑,忍不住问道:“我喜欢他,这跟我的家世有关系吗?” 白素锦很坚定的说道:“有,不仅有,而且关系非常大,很多时候,家世影响性格,经历扭曲心理,也许,你曾经有着非常痛苦的经历,这才导致你心理产生了一种渴望,你产生了一种盼救心理,你渴望被爱或施爱,于是,当有这样一个人出现时,起初,你只是对他有好感,慢慢的,你就会有一种依赖心理,而很多人都会把这种依赖当成爱情。” 柳南园听了这话,陷入沉思之中。 两人沉默许久,柳南园才正色道:“我出身武将世家,说实话,我从小就不喜欢舞枪弄棒,但是父亲对我寄予厚望,逼着我每天练武,我也不能反抗,慢慢的,我知道自己就算不喜欢练武,也必须练下去,所以,后来我就麻木了,父亲让我做什么,我就做什么,有一段时间,我感觉生活毫无乐趣可言,身边除了严厉的父亲和只会劝我认真习武的母亲,便只剩下唯唯诺诺的仆人了,少数的几个朋友,也是整天舞枪弄棒,骑马狩猎,我感到十分孤独,直到遇见了他。” 白素锦嗯了一声,方道:“这就对了,因为从小缺爱,你形成了一种孤僻的心理,在你内心深处,你是空虚寂寞的,你渴望有人爱你,你盼望有人懂你,他的出现,正好让你从孤独中走了出来,于是,你就越来越依赖他,只有和他在一起,你才能感受到人生的快乐,后来,你就把这种好感当成了喜欢。其实,说白了,你喜欢的不是他,而是有人关爱的感觉。” 柳南园定定的看向白素锦,眼前的这人竟是一语道破天机,竟然能通过他的表象,深入解读他的内心。白素锦分析得不错,柳南园确实是因为孤独,而郭逸风恰好让他不再孤独,所以才渐渐喜欢郭逸风的,那么,自己的这种喜欢,真的只是出于依赖而产生的好感吗? 第六十六章 正妻杠上情敌(三) 白素锦见柳南园若有所思,咳了一声,清了清嗓子,继续道:“幸亏你还只是错把这种好感当成了喜欢,若是打着喜欢的名义,你再对他做出什么不理智的事情,那可真是毁了你自己,也毁了他呢。” 柳南园强自镇定道:“你的意思是,所谓的男人喜欢男人,都是假象,那么历史上有名的男人之间的爱情,全都是虚幻的,全都只是好感而已,根本谈不上喜欢?” 白素锦瞟了柳南园一眼,叹了一口气,才道:“你也真是执迷不悟,喜欢钻牛角尖,我且问你,这些男人之间的爱情,到最后是什么样的结果?” 柳南园默不作声,说实话,他只知道这些典故,具体的后果,他还真不清楚。 白素锦瞅着柳南园明明疑惑,却强装淡定的神色,忍不住道:“行,你不知道,那我告诉你,先说董贤,虽然受到汉哀帝专宠,然而哀帝逝世后,立刻就被罢官免职,而且自杀而亡后,又被王莽开棺鞭尸,受尽凌辱。弥子瑕更不用说,色衰爱驰,被君王赐死。” 柳南园一脸的懵逼神情,心道:这女人到底想说什么啊,东拉西扯的,有点主题行不行。 白素锦看到柳南园迷惑的神情,继续道:“我说这些,没有别的意思,只是想告诉你,男人之间的爱情同样不靠谱,你以为的真爱,说到底,也不过是各取所需罢了。” 柳南园冷哼一声,笑道:“我们男人之间不是真爱,那男女之间就是真爱了,你说男人喜欢男人,首先是假象,其次是不靠谱。那你觉得,他喜欢你,就能爱你一辈子了吗?” 白素锦浑不在意的笑道:“说实话,我从来没指望他爱我一辈子。” 柳南园有些不解的看着白素锦,突然觉得眼前的女人,心思并非他能揣测的。只好闭口不言,听着白素锦继续说下文。 白素锦坦然道:“自古以来,痴心女子负心汉的故事实在太多了,数不胜数,比如那些戏本上的书生小姐,开始时,都是郎情妾意,你侬我侬,海誓山盟,生死相许。到了最后,很多书生金榜题名,有几人会记得当初的誓言,有点良心的,或许还能给个名分,没有良心的,或许就此一刀两断,更有甚者,为了自己的前途,杀妻弃子,丧尽天良。” 柳南园脱口而出道:“既然如此,你不相信爱情,为什么又和他纠缠在一起?” 白素锦淡淡道:“我虽然不相信爱情,但我需要男人,需要一个爱我的男人。我不能保证他一定能爱我一生一世,但我可以确认,目前,他是爱我的。也许,等到以后时间长了,他厌倦了,可能会纳妾,说不定还会休弃我。如果真到了那时,我既不会和他吵,更不会和他闹。我一早就看透了男人的本性,他对我有爱,我便对他有情,当有一天,他嫌弃我了,我会抬脚就走,不会流下一滴眼泪,更不会苦苦哀求,因为,对于一个已经不再爱你的男人,这样做只会让人觉得下贱。” 柳南园听了这话,竟是有片刻的怔住,半晌才道:“真没想到,你竟有这样的思想,我也算是大开眼界了。只是,我想知道一点,如果他喜欢我,你会同意我们在一起吗?” 白素锦直视着柳南园询问的眼神,却是反问道:“我都不敢相信一生一世的承诺,你相信吗?如果他喜欢你,他想和你在一起,那我想问,你们如何才算在一起?” 柳南园犹豫了片刻,终究还是没有回答这个问题。 白素锦苦笑道:“这就是了,就算他喜欢你,你们也绝无可能,你想想,你们都是男人,能做的也只有喝酒聊天了,在你心中,他温和有礼,待你极好,你不肯对他有半分亵渎的。那么,在这样的情况下,掩了爱意,你们与朋友何异?你和他做朋友,时常一起闲玩,不是挺好的吗,为什么非要扯上喜欢,弄得彼此见面,分外尴尬呢?有些话,不必说出来,陪伴便是最深情的告白。一旦表明了态度,就回不去了。” 柳南园听了这一番话,竟是觉得白素锦说得十分在理,是啊,自己就算喜欢又能怎么样,爱一个人,首先要做到的,就是不伤害他。他是王爷,自己是将军,注定不可能在一起的两个人,或许做朋友才是最好的选择,喜欢一个人,便不能耽误他的人生,在以后的日子里,自己还是把他当做朋友吧,各自成婚,才是最好的归宿,世俗的压力,他承受不起,而自己若是真喜欢他,也不该,更不能让他承受! 想到这里,柳南园定定的看向白素锦,轻声道:“你说的不错,你既然这么懂得人心,那你告诉我,以后我该怎么办?” 白素锦见柳南园终于转过弯来了,心下暗叹:看来,自己马上就能把一个弯男扳直啦!忍住心中的窃喜,面上依旧淡淡的,缓声道:“这件事,我再从根源上,给你分析分析。” 柳南园为白素锦续上了茶,白素锦喝了一口,放下茶杯,开始分析道:“先从男人喜欢男人说起吧,男人为什么会喜欢男人,一般来说,有三个主要原因。” 顿了一顿,白素锦继续道:“第一,从小见识过女孩不好的一面,对女孩有过不好的精神体验,所以对女孩反感,于是更信赖男孩;第二,从小生活在一个不快乐的环境中,不能做自己想做的事,感觉缺爱严重,于是盼望有人爱自己,或者希望能去关爱和自己境遇一样的人,从而更倾向于男孩;第三,好奇心的驱使,因为早在魏晋时期,就盛行过男风,那时候,男人喜欢男人,无关爱情,只是一种社会风尚,只是当做游戏来进行娱乐,于是,此种风气流传下来,导致了男人之间的错爱。” 柳南园听了这话,点了点头,冷冰冰的脸也融化开了,道:“不错,听你这么一分析,我发现,我就属于第二种,因为缺爱而渴望被爱,于是错爱的那一种人。既然找到了根源,那我想知道,如何对症下药呢?” 白素锦打量了柳南园一眼,笑问道:“你接触过女人吗?” 柳南园不明所以,疑问道:“什么意思,你是指谈恋爱还是上床?” 白素锦见柳南园说得直白,倒是没有一点不好意思,便干脆明了的说:“你是否从内心深处喜欢过一个女人,对她有着迫切的占有欲,有一种想要上了她的冲动。” 柳南园难得的脸红了,低声说了一句:“没有。” 白素锦毫不气馁,大声道:“不可能,你跟我说实话,你想没想过和女人上床?” 柳南园思索了一会,看着白素锦热切询问的目光,脸色更红了,低低答了一句:“想过。”又连忙补充道:“不过,只是想想,我从来没有做过。” ******************** 额,作者君想要什么,你们懂得,来吧,来者不拒!嗯,其实我最想知道的,这本书到底有没有人在看啊!!! 第六十七章 终于把弯男掰直了 白素锦听了这话,竟是笑了起来,长舒一口气,才说:“不怕你想,就怕你不想,你能想这事,说明你还是一个正常男人。你与别人不同,像那些穷家小子,就算再想,也没有做的资本,你是将军,府宅中有一堆丫环,你随便找出两个姿色好的,做通房丫头,也不是难事啊。” 柳南园叹了一声,眼中带着失落,半晌方道:“我既然不喜欢她们,若是为了那事,把人家强行纳为通房,岂不是害了人家,白白耽误了人家的一生。” 白素锦哈哈笑道:“果然是将军,我还想着你一介武夫,只会用强呢,看到喜欢的女人直接就上了,没想到,你还真是个道德君子。你可比那些文人要强多了,那些文人遇着好看的姑娘,表面说着不要,假装清高,故作风雅,内心却是火热的很呢,只恨不能赶紧和姑娘上床。你啊,可算是个好男人了。” 柳南园听着听着,竟是觉得白素锦解读问题鞭辟入里,原本对白素锦还有着几分恨意,如今却是一点恨意都没有了,竟是忍不住好奇道:“你看待问题这么通透,这是从哪里得到的经验,我竟从来不知道。” 白素锦拍了拍胸脯,志得意满道:“你忘了,我是红娘,见过的痴男怨女多了,爱情,也就那么回事,什么负心汉,薄情郎,随便拉出一个来,都是说情话的一把好手。世间很多女子也是傻,男人说什么就是什么。当初他们哪一个不是指天誓日,说着生死与共,哪一个不是赌着鬼戮神诛,说着海誓山盟。结果上床之后,无情分手的事情也不少。” 柳南园沉默片刻,竟道:“你说的倒也真是那么回事,我突然对你有了几分好感,说实话,你看淡了这些,倒也能洒脱一些,不会困于爱情,难以自拔了。” 白素锦嗯了一声,笑道:“其实,所谓爱情,都只是好感的叠加,我劝你啊,看开一些,你是将军,一身的武艺,又这么看重女孩,我想着,你之所以能喜欢郭逸风,也是因为你从来没有和一个女孩真正接触的缘故,要想解决你这个问题,只有一个办法,就是你应该放开自己,大胆的去追寻自己喜欢的女孩。” 柳南园若有所思,定定的看着白素锦,很淡定的说出了一句话:“我可以追求你吗?” 白素锦差点惊掉了下巴,哎呀,自己真是失策,说了这半天的话,好不容易把弯男扳直了,结果刚扳直,就把自己搭进去了,难不成,自己为了让他彻底变直,还要委屈自己,和他谈恋爱不成?这都什么画风啊,将军和我抢王爷,已经是不能忍了,没想到,现在成了将军和王爷抢我了。 白素锦无语叹息,自己这棵烂白菜,还能碰上这么帅,这么有本事的猪。不对,按理说,自己好像才不出众,貌不惊人啊,他怎么可能这么快喜欢我?难道,他得不到自己喜欢的人,于是因爱生恨,想要抢走喜欢的人喜欢的人? 这就是所谓的“既然我和你抢男人抢不过,那我就抢你”的最好解释吗? 白素锦一脸黑线,颇有无奈的说:“拜托,我的大将军,你是不是在边关吹了三年的风,眼里所见都是男人,所以回来之后,好不容易见了一个女人,就喜欢上了。我告诉你,你喜欢我同样是错觉,不现实的。” 柳南园忍不住问道:“我说你这女人怎么回事,我喜欢男人,你说我这是有病,那我喜欢女人,你说我这是错觉,那你告诉我,我怎样做才是正确的选择?” 白素锦听了这话,忍不住开口笑道:“我发现你这人蛮可爱的呢,其实是这样的,你喜欢我呢,那是你很久没见到与你谈心的女人的缘故,所以,即便是母猪,你也会认为她是天仙。这样,我有一个伺候我的丫环,名叫紫鹃,性子温和,我觉得他与你很是般配,不如我让他与你见见,说不定你会喜欢她呢。” 柳南园听了这话,若有所思,嗯了一声,说了一句“好的”。 红娘铺。 “事情解决了吗?”郭逸风见白素锦回来,忙上前问道。 白素锦瞟了郭逸风一眼,冷哼一声,方道:“还不是你做下的好事,真是看不出来,平日里装的像个正经人,没想到勾搭起男人来,也是很有一套的嘛。” 郭逸风有些生气,忍不住喊道:“白素锦,你有完没完了,我都说了,我没有勾搭他,是他主动喜欢我的,我是个正常男人,一直都是,你还想让我说几遍啊!” 白素锦也觉得自己有些过于无理取闹了,缓和了神色道:“已经解决了,经过我的深入分析,他现在认为自己喜欢你只是一种错觉了,为了让他迷途知返,我已经给他物色了一个不错的姑娘,就在眼前。” 郭逸风用一种审视的目光看着白素锦,眸中闪过凌厉,大声问道:“你,好啊,我让你去劝他不喜欢我,是,你做到了,怎么,救人救到底,你还要以身相许,来证明他喜欢的是女人不成?” 白素锦听这话说的莫名其妙,忍不住道:“你在说什么,谁以身相许了,你有病啊,我说的是紫鹃,我打算让他和紫鹃见见面,接触接触,虽说他是将军,紫鹃只是个平凡的女孩,但是若两人有意,紫鹃也算是嫁得如意郎君。说实话,我心里一直对紫鹃是有所愧疚的,如果她能嫁给将军,我也算给她说了一门好亲事,也不枉她跟了我一场。” 郭逸风点了点头,方道:“原来是这样。” 白素锦看了郭逸风一眼,笑道:“以后,你可千万不要对人太好了,免得让人误会。” 郭逸风俯身过来,在白素锦耳边轻声道:“放心,以后,我只对你一个人好。” 白素鸡撇了撇嘴,故意道:“你怎么证明以后只对我一个人好?” 郭逸风嘴角露出一抹邪笑,语带轻佻,笑道:“不用以后,现在我就可以证明。” 说着,郭逸风便将唇覆上白素锦的唇,舌与舌之间忘情的纠缠,二人一边热情的拥吻着,一边走到床榻,郭逸风微微一使劲,白素锦就倒在床上。此时,二人也不再多言,褪了衣衫,便是鸳鸯交颈,抵足缠欢,梨花落尽,满室春光。 第六十八章 逆穿千年 一觉醒来,白素锦突然发现自己竟然再一次穿越了时空,望着眼前古朴典雅的房间,白素锦有些惊诧,不过身体里却残存着原主的记忆,原主名叫夏昭云,是将军之女,有着一身的才华,还有一个喜欢自己的帅气公子,叫凌子轩。 好吧,既来之则安之,也不知道郭逸风在那边怎么样,算了,没了自己,他还不活了不成,或许自己在那边已经死了,这也怪他,力气那么大,本来做的时候就快窒息了,说不定自己就是因此死的。他是王爷,顶多伤心几天,也就找别人了,既然自己重活一世,那自己在这个朝代就好好的,以夏昭云的身份活下去吧! 早春三月,正是“天街小雨润如酥,草色遥看近却无”的季节。碧心湖上,一个身着纯蓝墨玉缎色长袍,腰系白色玉带的清俊少年正坐在小舟之上。与他迎面对坐的,是一个容貌清丽的少女,着一袭淡粉色长裙,明眸浅笑,少年心神荡漾,只是出神的望着少女。 “子轩哥哥,你怎么了?”昭云见子轩盯着自己,不禁出声相问。 子轩回过神来,看着昭云,嘴角逸出一抹浅淡的笑意,轻声道:“没什么,只是觉得你我二人泛舟湖上的场景甚美,不知以后是否能长久与云妹妹相伴?” 昭云听闻此言,脸上现出一抹红晕,双手交织纠结在一处,半晌方道:“子轩哥哥待我极好,我自然愿与之相伴。”顿了一顿,似乎是怕子轩再说些什么,连忙笑意盈盈的说:“近日,我读了易安居士的一首词,意境甚好,也是描绘泛舟湖上的趣事。子轩哥哥博文广识,想必能够猜的出来。” 子轩以手抚额,略一思忖,继而温和笑道:“可是‘如梦令’,常记溪亭日暮,沉醉不知归路这一首?”昭云笑道:“正是,只是还未到夏日,不然便可效仿易安居士,体会到‘兴尽晚回舟,误入藕花深处。争渡,争渡,惊起一滩鸥鹭’的一番情思了。” 子轩闻言,伸手握住昭云,与之十指相扣,郑重道:“李清照是位才女,不仅品行端庄,而且工诗擅词,书画一绝,兼通音律。可是在我眼中,云妹妹比之清照,无出其右。赵明诚赏其才华,在李清照十八岁时上门提亲,婚后二人举案齐眉,相敬如宾,并一同研究金石书画,列书罚茶,传为一段美谈。我之心意,亦如明诚。” 昭云听得子轩表明心意,心中微动,脸上早已滚的发烫,本欲挣脱子轩之手,奈何子轩紧紧相握,难以挣开。昭云看着子轩满含期待之色,喃喃道:“信物何在?”子轩顿时心中明了,连忙应承道:“云妹妹,我早已精心准备数日,这几日便会做好,定让妹妹心安。” “小姐,老爷来信说,不日便要班师回朝了。”昭云侍女小兰一路寻来,远远望见昭云与子轩泛舟湖上,便挥手招呼,待到小舟临近湖边,小兰满脸喜色的向昭云说,“听说老爷打了胜仗,柔然可汗已经投降,夫人十分高兴,想着小姐为了老爷与公子,也是日夜悬心,特特让我前来告诉小姐,让小姐安心。” 昭云闻言,果然欣喜,子轩亦是心情大好,连忙向昭云说:“自从柔然可汗亲率大军十万进攻我朝,上至王公大臣,下至黎民百姓,无不忧心忡忡,都盼着辅国大将军能够凯旋而归,如今心愿达成,实乃国家一大幸事。” 昭云长舒一口气,开怀笑道:“爹爹和哥哥在前线打仗,我和娘亲也是挂念的紧,每逢从前线传来消息,娘亲必定要细细盘问,生怕漏了一星半点,如今爹爹得胜归来,我和娘亲也总算可以安心了。” 子轩看着昭云开心的娇俏模样,不禁心生怜爱,心中暗想:昭云之父乃正二品辅国大将军,其母亦是出身书香世家。我虽不才,但毕竟是监察御史之子,与昭云也算门当户对,何况夏、凌两家本是世交,我与昭云又有从小一起长大的情分。等到夏伯父归来,我便让家父替我向昭云提亲,早日与昭云结为连理。 昭云见子轩发怔,伸手在他眼前晃了一晃,子轩醒过神来,看向昭云。昭云见子轩表情有些呆呆的,不禁扑哧一笑,又用手绢轻掩朱唇,定了定神,淡淡笑道:“子轩哥哥,想必娘亲此刻正在家中等我,我与小兰先行离去了,待过几日有闲再与子轩哥哥相会。” 三日之后,辅国大将军班师回朝,长安城门大开,举国欢庆,长安的百姓们几乎都拥挤到辅国大将军必经街道两侧,夹道欢迎,一时间万人空巷。皇上更是对辅国大将军十分欣慰,亲率众臣在皇宫昭阳正门外相迎。 一路走来,辅国大将军见百姓或热情高呼,或热泪盈眶,心中也是五味杂陈,不知怎的,竟想起“一将功成万骨枯”这句话来。诚然,打了胜仗固然令人欣喜,可是,自古以来,但凡发生战乱,必定殃及百姓,不知有多少无名士兵为国捐躯,又有多少老人失去儿子,多少女子失去夫君。想到这一层,辅国大将军心中有了盘算。 及至昭阳门外,辅国大将军见到皇上,连忙翻身下马,单膝跪地道:“臣,夏清泰不辱圣命,历时一年,终大败柔然,壮我国威,如今得胜归来,也可向皇上交差了。” 皇上连忙俯身扶起夏清泰,喜道:“爱卿乃国之大将,是我大华王朝之栋梁,赤子之心,日月可鉴。如今能够宁胡兴邦,使百姓免于战乱之苦,朕心甚慰。”说完又看向跪于夏清泰身侧的夏东岭,让其免礼平身,向夏东岭笑道:“果然是上阵父子兵,你父亲忠君报国,一生建功立业无数,你作为大将军的儿子,自然也是出类拔萃的人才,朕听说你在前线奋勇杀敌,忠勇可嘉啊!” 夏东岭听了此言,正色道:“微臣自幼秉承父亲教导,作为一名武将,为了国家安宁,人民安康,理当血战沙场,万死不辞。” 监察御史凌瑞上前道:“皇上,夏将军大捷归来,功德可嘉,还请皇上移驾明文殿,对夏将军以及众位武将论功行赏,昭告天下,以示圣明。” 明文殿,皇上端坐于金漆玉镂的龙椅之上,身着明黄色龙袍,以明黄锦缎束发。身边太监总管刘重茂尖声叫道:“辅国大将军夏清泰接旨。”夏清泰跪地俯首,刘重茂继续念道:“奉天承运,皇帝诏曰,辅国大将军夏清泰大败柔然,并奉朕旨意,与柔然签订和战契约,柔然自愿年年进贡,岁岁纳粮,朕心甚慰。擢升夏清泰为从一品骠骑大将军,赐黄金千两,府邸一座,免死金牌一块。其子夏东岭奋勇杀敌,功勋卓著,封为正四品忠武将军。其妻景氏,封为从一品诰命夫人,赐绫罗百匹。千金夏昭云,才貌双全,封为婕妤,赐珠玉十屉,三日后入宫。钦此。” 夏清泰接过圣旨,跪地郑重谢恩道:“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待皇上让其平身后,夏清泰正色道:“皇上,臣有一事上奏。”皇上笑道:“爱卿但说无妨。”夏清泰沉声道:“柔然一战,无数士兵奋勇杀敌,为国捐躯,但其亲人却饱受相思之苦,因家无劳力,生活拮据。臣愿捐出千两黄金,分发给那些战亡的士兵亲属,聊以慰藉。” 皇上闻言,大为赞赏,欣慰道:“爱卿慈心,准奏。” 册封旨意传至将军府,合家上下,无不欣喜。独有昭云悲喜交加,喜的自然是家人被册封厚赏,悲的是因为父亲得到重用,自己也跟着受封,不得不入宫,接受被封宫嫔的命运。 子轩听得消息,震惊非常,自己心心念念的女子,怎么一夕之间便要受封入宫。他望着手中的玲珑骰子,自叹道:“原本采了九百九十九颗红豆,想要撷奖红豆报佳人,如今却真真是应了景。玲珑骰子安红豆,入骨相思知不知?” 昭云亦在自家院内,看着月光皎皎,洒下一地清辉,内心却是颇为伤感。转而念起子轩,望着天上的团团明月,眼中隐有泪意,自语道:“子轩心如金石坚,我心亦如冰雪洁。拟结百岁盟,忽成一朝别,朝云暮雨心来去,千里相思,今后唯明月而已。” 第六十九章 人生无奈是离愁 因着夏清泰升为从一品大将,加上昭云即将被接入宫中,封为婕妤,将军府也是一团喜气。朝中各位大臣纷至沓来,送上贺礼,夏清泰与东岭迎来送往,好不热闹。许多有头有脸的命妇也来庆祝昭云册封之喜,每每来人,景氏便少不得寒暄一番,说些客套之语。 一连两日,将军府门前车水马龙,人来人往,络绎不绝。直到晚间,大臣命妇才渐次散去。景氏忙里抽闲,请了长安城内最好的裁缝,为昭云量体裁衣,又从皇上所赐珠宝中细细挑选,将昭云打扮的十分华丽出挑。 昭云却是情难自抑,为使父母安心,表面上强颜欢笑,内心却是倍感失落。待到晚间,昭云正倚窗垂泪时,忽见小兰有犹豫之色。昭云思虑自己将要进宫,小兰伺候自己多年,难免有所不舍,心绪略平缓些,便抹了抹泪,出言劝道:“小兰,我即将入宫,你年纪渐长,也已过了及笄之年,入宫前,我会托母亲给你寻一个好人家,也不枉你跟了我这么多年。” 小兰听闻此言,悲声道:“小姐自身尚且伤心,快别管我了,有件事,我不知该不该告诉小姐,只怕告诉了小姐,会让小姐更加伤心难过。” 昭云闻言,心内忽然想到子轩,莫不是子轩出了什么事情。想到这里,不禁脱口问道:“可是子轩哥哥有什么事么?”小兰点了点头,方道:“凌公子托我告诉小姐,期盼今夜亥时与小姐在柳林相会。”昭云听了这话,只是怔怔的出神,小兰观其举止,继续道:“我知道,小姐听了消息,必定心内纠结,如果去见凌公子,见面除了徒增伤心,并无好处。如果不见凌公子,又放不下凌公子的一番情意。是否前往,还请小姐自己定个主意。” “相见不如不见,不见难舍思念。”昭云自叹道,“也罢,今晚便放纵自己一次。我与子轩哥哥,缘尽于今晚,只盼相思情断,彼此再无牵挂。” 将军府门前明灯蜡烛,自然是引人注意。昭云本打算孤身一人前往,奈何小兰放心不下,便让小兰跟了前去。二人换上深色服饰,躲过园中守夜小厮,一径从后门溜了出去。 及至柳林,昭云远远看见子轩早已守候在那里,手中还抱着一个玲珑骰子,便让小兰在柳林边上守着,自己一人缓步走了过去。 子轩见到昭云,脸上又是惊喜又是伤心,叹了一口气,方道:“短短几日,事情变化竟是如此之快,云妹妹明日便要入宫当婕妤了,只是苦了相思人。” 昭云闻言动容,面上却不显分毫,反而高兴道:“承蒙皇上赏识,妹妹明日便可入宫,安享荣华富贵,能伺候圣上,妹妹心中很是欢喜,子轩哥哥也应为妹妹感到高兴吧。” 子轩听了这话,殷殷叹道:“云妹妹何必如此,你是什么心性的人,我还不清楚么。妹妹身为将门之女,便是不入宫,也是一生荣华,况且妹妹与圣上素未谋面,既非良人,何来欢喜之说。”顿了一顿,见昭云无言以对,便双手捧了玲珑骰子,望着昭云,悲咽道:“信物在此,还请云妹妹收下。” 昭云本欲拒绝,奈何心中不忍,只得接了过来,打开一看,却是一条用红线穿成的红豆项链,红豆颗颗一般大小,皆是晶莹剔透,一看便知是花了许多精细的功夫。更为难得的是,红豆之上还刻了小字,昭云手持红豆项链,依照字的起始处看了下去,却是一首改过的绝句: 长安有女绝无伦,窈窕婀娜气自华。最是年年春雨后,撷奖红豆报佳人。 底下还有四个小字:轩赠昭云。 昭云看着精雕细琢的红豆项链,摩挲半晌,却冷笑道:“真真是闲人玩物,子轩哥哥的心意,昭云可不敢受。都说红豆不堪看,满眼相思泪。我却觉得,累累本是无情物,谁将闲情共红豆。子轩哥哥还是收回去吧。” 子轩闻言,摇头叹道:“我本想着,红豆最能寄托相思之情,所以特特连夜赶工,虽颇费心思,到底是赶制了出来。原是希望经年之后,你我还能在银烛下,将它拈来,细细谈论年少时彼此爱慕之情,如今看来,却是不能了。” 昭云心念微动,子轩所思,何尝不是她心中所想,奈何大局已定,再无回旋余地。子轩见昭云静默不言,试探着问道:“西汉时期,才女卓文君与司马相如因琴定情,月夜私奔,他们的美满爱情也因此流芳百世,不知妹妹怎么看?” 昭云听了这话,脸上有了一丝嗔怒,随手将红豆项链狠狠掷在地上,颗颗红豆散乱于地,沾满尘土。子轩惊讶的看着她,眉头微皱,急忙出声问道:“妹妹这是为何?”说着便要俯身去拾,却被昭云拦住。 “子轩哥哥,我一直以为你饱读圣贤之书,通礼义,知廉耻,将来必定能报效国家,不想却是个不忠不孝之人。”昭云厉声呵斥,脸上怒意未减。 子轩不明其意,疑惑问道:“妹妹此话何解?”昭云望着子轩,坦言道:“为了儿女私情,你竟置三纲五常于不顾。君为臣纲,如今我已被封为天子宫嫔,你却想要与我私奔,此为不忠;你我私奔,便是欺君罔上,抗旨不尊的死罪,不仅自身难保,父母族人也要受到牵连,此为不孝。” 子轩闻言心惊,半晌方道:“妹妹莫怪,方才是我情令智昏,我本是知道忠孝礼义的,不过是不愿与妹妹分别,急中乱语罢了。”昭云听得子轩如此一说,心下安定许多,继而正色道:“子轩哥哥精通历史,岂不闻功高震主之说,西汉韩信、隋朝宇文颍、唐代郭崇韬,无一不是国之大将,却都因功高震主被杀。爹爹战功卓著,皇上难免不会忌惮几分,此番接我入宫,表面上是嘉赏,却也难保不是把我当做一个筹码,我虽信爹爹忠心耿耿,但也时刻担心爹爹被奸臣所害,落得像岳飞将军一样的下场。所以此番进宫,是必然之举,一可使皇上安心,二是为家族荣宠。为了父母族人,我只能选择入宫,还望子轩哥哥体谅昭云一番苦心。” 昭云语毕,见子轩沉默无言,继而违心说道:“昭云入宫后,自会勤勉侍奉皇上,再无他念,也希望子轩哥哥能尽早找到意中之人,与之相携白首。” 说完这话,昭云见子轩垂首叹息,仍旧不发一言,俯身告辞道:“子轩哥哥,天色已经很晚了,昭云就此告别,还望子轩哥哥珍重。” 回到府中,昭云和小兰依旧从后门进入,悉心避过众人,回到自己闺房,却发现母亲景氏脸色沉沉,正端坐于自己闺房之内。伺候自己的丫环跪了一地,个个面如土色,瑟瑟发抖。 子轩在柳林中长身久立,阵阵凉风吹过,拂乱了他的发丝。夜色如墨,原本林中有一丝淡淡的月光透过来,不知何时乌云遮去了月亮,以致柳色也晦暗许多。子轩却是感觉不到冷意的,红豆散,相思断,脉脉此情谁诉,却道离愁正苦。 直到夜半,子轩才捡起满地散落的颗颗红豆,返身离开柳林,心中自思:只愿来生,我不是御史之子,你也非将门之女,我们不用再受世宦大家的礼制约束,做一对平凡的夫妻,患难与共,相伴终老。 第七十章 新妆宜面锁凝欢 今日是昭云入宫的日子,一大清早,合家上下便开始忙活起来,府门内院,皆是披红挂彩,丫环小厮们的脸上也是喜气洋洋。就连将军府门外,也有好事的妇女婆子们早早候在门前,絮絮说些闲话,都想一睹昭云出阁时的风姿。更为重要的是,她们想见识一下皇家威仪,看皇上是以怎样的架势将昭云风风光光的迎进宫中。 在这个喜庆的日子里,昭云即便内心不愿,表面上也是要装出欣喜之情的。昨夜回府以后,景氏细细询问昭云去了何处,昭云只说是心情烦闷,又不想惊动人,便和小兰出去走走。景氏半信半疑,因着昭云即将入宫,也不好过多苛责,只是将伺候昭云的丫环们一通责骂,方才了事。 景氏为着昭云入宫,听说长安黛坊的老板娘最擅与人描眉敷面,特特让人请了来。黛坊老板娘因着是给昭云妆扮,自然是不敢怠慢分毫,一面细细描眉,一面夸赞道:“小姐天生丽质,便是素面朝天,也是个绝代的佳人,承蒙夫人赏识,我这粗陋的技艺,也不过是锦上添花罢了。” 景氏在旁听了这话,很是欣喜,笑道:“这是自然,老爷是大将军,我亦是书香门第之后,我的女儿当然是名门毓秀。蕙质兰心,岂非寻常人家的女儿可比。况且,云儿不仅姿色天然,在我这个母亲的教导下,才学也是一等。我一向视云儿为掌上明珠,闲时便思索,必要文武双全,相貌清俊的侯门贵府公子才配的上我家云儿。如今,皇上对云儿青眼有加,我也算是得偿所愿了。” 黛坊老板娘听了这话,连声称是,并祝贺道:“小姐才貌双全,秀外慧中,如今又被圣上看重,入宫册封,真是莫大的荣宠,恭喜小姐,恭喜夫人。” “来了,来了。”守在将军府门前的丫环小厮远远望见一队车马浩荡而来,都激动的叫喊起来。早有丫环一径跑了去告知夏清泰和景氏,景氏连忙为昭云整顿衣裳,细细打量一番,见一切妥当,亲自携了昭云的手往门外走去。 一大堆丫环簇拥着景氏和昭云行至门前,夏清泰和东岭也站在门前,看热闹的妇女婆子们围得夏府水泄不通,夏清泰见此情景,满面春风的笑道:“今日,是我夏府千金入宫之日,乡亲们深情厚谊,前来相送,我谨代表将府众人,多谢乡亲们了。” 一众妇女都喜笑颜开,纷纷赞颂大将军平易近人,又见昭云打扮的甚是华丽,都在窃窃私语,有夸昭云冰肌雪肤的,还有夸昭云艳美绝伦的,不一而足。 一队车马皆覆以浅红色纱幔,随行侍卫前前后后也有四十余人,皆着褐红色锦衣。走在最前端的,正是太监总管刘重茂。景氏见刘重茂走上前来拜见,连忙令其免礼平身,并且客套道:“刘总管辛苦了。”说着又取出早准备好的银子,递与刘重茂,笑道:“刘总管一路劳累,虽说是奉旨办事,到底也是为了我夏府长女的缘故,这点心意,还请刘总管收下。” 刘重茂推辞不过,只得接了过来,笑道:“多谢夫人。”又看向昭云,福了一福,面含喜色道:“恭祝婕妤册封之喜,婕妤仪态大方,仙姿玉色,想来必得圣心,入宫后,婕妤只要勤勉侍奉圣上,再得晋封也是有的,奴才先在此祝贺了。” 昭云闻言,含笑道:“刘总管所言甚是,但借刘总管吉言。”景氏在旁笑道:“小女容貌平平,技艺粗浅,对宫中礼仪也不甚精通,能够入宫侍奉圣上,欣喜之余难免惶恐,还请刘总管在宫中多多提点才是。” 一番客套之后,昭云终是登上了春恩红帏马车。虽然离情别绪让人心中不忍,但在众人面前却是不能表现出丝毫的伤心,唯有强颜欢笑罢了。 马车徐徐前进,昭云端坐于车内,心下凄凉,自思:从此一别,我便是天子宫嫔,虽说入宫后,也还有机会与家人见上一面,但到底是聚少离多,不能再尽心侍奉爹娘了。子轩哥哥是对我有意的,只是皇命难为,少不得让他伤心了,只愿他和我都能尽早放下,如此也免了相思之苦。 这样想着,不知不觉便已入宫,马车从偏门行进,及至皇宫内苑,方才停下。刘重茂亲自将昭云扶下马车,殷切道:“皇后娘娘听说婕妤入宫,特特让人将凝欢殿里里外外,洒扫一新,又挑了好些时新花卉摆在殿前,希望婕妤能住的舒心。” 昭云本不在意这些,但入了宫,难免要应承虚礼,只得淡淡笑道:“皇后娘娘有心了,等到收拾妥当,我必要亲自去答谢皇后娘娘。” 一路行至凝欢殿,殿门前早有三个宫女和两个太监候在那里,刘重茂指着众人道:“这便是你们的新主子,夏婕妤,你们还不过来拜见。”听了这话,几人慌忙跪地请安,纷纷道:“夏婕妤吉祥。”刘重茂转身向昭云道:“夏婕妤,奴才已经完成圣命,这便要回去复命了,婕妤若有不明之事,尽可询问白芷,她是宫中待久了的,对宫中事务多有了解。” 那三个宫女中,一个身着浅青色宫装的女子走上前来,向昭云行了一礼,正色道:“奴婢白芷,见过婕妤。”昭云观其丰容盛饰,发髻上斜斜缀着一支镶银珠花,耳上著着翡翠色泽的流苏,腕上还有一串水晶玉镯,便知白芷定非寻常宫女。定了定神,昭云才温婉笑道:“有劳刘总管了,内宫琐事,我自会悉心留意,总管尽可回去复命了。”刘重茂行礼告退。 进了正殿,昭云环顾房内,布置虽是清简淡雅许多,但陈设的物品却都是极好的。昭云心中忖度着,自己只是正三品婕妤,按照礼制确是不该太过繁华的,好在自已心性寡淡,也算顺了心意。 紫檀木桌上有一锦匣,上面放着一套纯紫色宫廷礼服,还有一支七尾祥云纹络凤簪并数串蓝田玉质的流苏,更有玳瑁钉铛,珊瑚环佩等饰物。昭云见服装首饰色色皆是上等,自知是皇后有意安排,因着自己是将门之女,自幼锦衣玉食,缃绮绫罗是见惯了的,便是流金珠钗,纯银手镯自然也不惊奇。虽说应当感念皇后恩德,但心里到底是存了一丝尊贵的,身为将门之女,若是为了这些服饰,沾沾自喜,难免有失大家小姐的气度,岂非让人小瞧,因此面上只是淡淡的。 待昭云落了座,白芷忙奉上一杯茶来,昭云行了一路,也有些口渴,便接了过来,徐徐吹散热气,啜口香甜,又细细品了一回,方才笑道:“这可是顾渚紫笋茶?”白芷笑道:“婕妤所言不错,正是。” 昭云吃了茶,看向众人,见两个小太监偷瞄着自己,目光所及,便又低下头去。昭云见状,便温婉笑道:“我一向是待下人极好的,既然你们跟了我,不用如此约束,你们各自报上名来,我也好知晓。” 不过片刻的功夫,昭云便认全了伺候的宫人,除贴身宫女白芷外,那两个小丫头一个名唤绿杨,一个名唤紫鹃;两个小太监一个叫小林子,一个叫小顺子。白芷原是伺候皇后的宫人,也有些脸面,因为行事稳妥,皇后特意将其调至昭云宫中,悉心照料昭云生活起居。其余四人皆是由尚宫局总管精心挑选的妥当之人。 昭云歇了半晌,款款站起身来,白芷忙上前扶住。昭云温和道:“我既已入宫,理当去拜见皇后,白芷,你随我前去吧!” 白芷轻声道:“婕妤不可前往。” 第七十一章 红妆浅笑人未识 昭云听了这话,心中纳罕:皇后掌管六宫诸事,我既入了宫,理当前去拜见,怎的白芷却说不可前往,莫不是这里面有什么讲究? 白芷见昭云有疑惑之色,继续道:“婕妤有所不知,因着骠骑大将军大捷而归,皇后娘娘和诸位主子也很是欣喜。今日一早,皇后便率众妃嫔前去宫中佛堂祈福,感念先祖护佑,只怕是到了晚间才能回来。” 昭云闻言,温婉笑道:“我方才还心存疑惑,想着这一路行来,又在殿中坐了半日,怎的不见一位妃嫔,想来这其中必有个什么缘故,原是如此。皇后娘娘可曾有什么指示?” 白芷见昭云相问,轻声回道:“皇后娘娘一早吩咐了,婕妤初入宫中,难免一时不适,故而先让婕妤在凝欢殿歇上一晚,明日正是黄道吉日,待婕妤正式行过册封礼后,便可侍寝。” 昭云闻言,淡淡笑道:“既这么着,那我明日行册封礼时再拜谢皇后。天色尚早,在这殿里也是闷闷的,不若出去走走。”话及至此,又向白芷笑道:“我初入宫中,对宫中各处也不熟络,你且随我出去转转吧。” 因着不愿太过招摇,引人注目,昭云特特换了一身家常淡绿色长裙,不过简单梳洗一番,只在发髻上斜斜缀了一串宝蓝色珠钗,便携白芷一径出了凝欢殿。 二人行至御景园,昭云见御景园春光甚好,百花争妍,端的是柳色披衫,桃绽新红。昭云忍不住一面上前去抚弄花瓣,一面对白芷笑道:“我在家时,也常去各处游园赏花,私心觉得安陵王府的丹瑰园已是最好,如今见了御景园,却是比丹瑰园更要好上几分。由此可见,宫里果然不比外头,便是眼前的花花草草,似乎也比宫外艳丽许多。”白芷附和道:“婕妤所言甚是,宫廷里的东西,自然样样都是好的。” 二人正说着,忽听得一阵爽朗的笑声自背后传来,二人一惊,皆转过头望向来人。只见一个身材修长,面容俊逸的年轻男子正自欢笑。昭云观其身着月白色锦缎长袍,腰间系着一条素色玉带,手持一轴画卷。又细细观其容貌,却是眉如墨染,目若晨星,玲珑朱唇,白玉皓齿。昭云不禁暗暗叹道:这世间竟真有如此绝色的男子,真真是潘安抱愧,宋玉无颜了。 来人抬头看见昭云,也是一惊,细细打量一番,心下明白几分,却故意打趣道:“今日皇后和众位妃嫔前去佛堂祈福,你们这些小宫女越发没了管制,竟是成双结对的跑到这御景园耍玩来了。” 白芷上前行了一礼,轻声道:“奴婢见过三皇子。”昭云闻言,暗想:早前曾听得爹爹说,三皇子慕容羽寒俊逸非凡、文武双全,是皇子中最为出色的一个,如今看来,爹爹所言非虚。 思及至此,却见白芷用手指向自己,婉言道:“三皇子有所不知,这是……”未及白芷说完,昭云心中忽然起了一丝促狭,上前接言笑道:“我是皇后宫中的宫女,见过三皇子。” 慕容羽寒听了这话,明知昭云所言不实,却戏谑道:“皇后娘娘调教的人,果然都是好的,方才我还想着,宫中竟有这样倾国倾城,举世无双的佳人,我原以为是哪位宫嫔的姐妹前来宫中探望,不想竟是皇后宫中的宫女,既这么着,赶明儿我向皇后讨了你去,如何?”话及至此,慕容羽寒淡笑着看向昭云。 昭云观其举止,知道三皇子识破了自己的身份,故意说这些玩笑之话,不禁莞尔。白芷蒙在鼓里,见三皇子只是定定的望着昭云,忙上前道:“三皇子,这是今日刚入宫的夏婕妤,方才婕妤不过和您玩笑,还请三皇子勿要当真。” 昭云嫣然笑道:“三皇子只怕早就猜着了,不是我和三皇子玩笑,倒是三皇子和我玩笑呢。” 慕容羽寒闻言笑道:“婕妤果然聪慧过人,不愧为将门之女,按理说,你既为父皇宫嫔,也算是我半个母妃了,不若以后叫我寒儿好了。” 昭云淡淡笑道:“三皇子说笑了,若是大庭广众之下,我唤你寒儿,别人只怕会笑话我不知礼数,若是私下里,又难免惹人非议,寒儿二字,我是断断叫不出口的。” 慕容羽寒淡然一笑,也不多言,话锋一转,欣欣然道:“方才我见婕妤清眸顾盼,步履轻盈,颇具林下风致,竟恍然有班姬续史之姿,谢庭咏雪之态,忽的想起一首词来,形容婕妤最是恰当不过。” 昭云闻言,想了一想,疑问道:“我也是读过许多诗书的,不知三皇子说的是哪首词,看我知否?” 慕容羽寒淡然笑道:“婕妤可知,宋时有一词人名叫王观,人虽不甚有名,但其所作的一首词却是极佳。” 昭云沉思半晌,温婉笑道:“也亏了我自诩精通诗书,竟是没读过王观的词,既说是上佳宋词,我少不得要仔细听上一听了。” 慕容羽寒淡淡笑道:“王观词:最是那低头一笑,千种风情绕眉梢。香腮冰洁,胭脂无染去粉饰;云鬓浸漆,青丝如瀑落玉簪。纤指若兰透骨香,凝眸似水剪心愁。”话及至此,慕容羽寒顿了一顿,又道:“我觉得这几句,形容婕妤也是勉强了,婕妤容颜绝世,只怕最佳的诗词也难能描绘一二。” 昭云听了这话,虽然心内欣喜,却也只是微微笑道:“三皇子过奖了,方才我看着三皇子手中持一轴画卷,走过来时开怀大笑,心里颇有几分好奇,不知是何等画作令三皇子如此高兴?” 慕容羽寒闻言,大笑道:“婕妤有所不知,早前我曾与六弟打赌,比试剑技,胜者便可向对方索要一件珍宝,六弟不幸落败,便将这《千里江山图》赠予了我。” 昭云目光灼灼,略带欣喜的问:“素日我便听闻宋代有一画师,名叫王希孟,他所作的《千里江山图》意境甚好,实乃画中难得佳作,只可惜一直无缘得见,深以为憾,却不想今日竟在这里见得真品,不知三皇子可否与我共赏此画?” 慕容羽寒笑道:“能和婕妤共赏佳画,我自是求之不得,那边有一个八角亭,不若婕妤移步亭内,我与婕妤细细品析如何?” 二人移步亭中,白芷拿出手绢在石凳上拂了一拂,扶着昭云翩翩落座。三皇子轻铺画卷于石桌上,画卷徐徐展开。只见群山连绵,江水浩淼,更兼林木村野、楼台殿阁点缀其中。昭云细细看了半晌,不禁赞道:“我看过许多名人字画,私心想着顾、吴二人所画已算的上佳作,今日见了这《千里江山图》,气势比之顾、吴所作,更加辽阔超凡。能以咫尺画卷,将这锦绣河山描绘的如此秀丽壮美,就连细小如豆的飞鸟游鱼,也能刻画的栩栩如生,可谓绝了。看罢此图,只怕世间再无名画能够入眼了。” 慕容羽寒闻言,唏嘘道:“婕妤所言不错,此画确是上乘佳作,王希孟年仅十八岁便创作出这传世佳作,可谓奇才,只可惜此画完结不久,王希孟便因病去世了,这幅画也成了他的绝笔之作。” 昭云闻言,亦是感伤不已,不由叹道:“古往今来,但凡有大成就者,多有早逝之人。三国周瑜,楚汉项羽,皆是仪表非凡,英勇刚烈之人,却都英年早逝,让人叹惋。” 话及至此,昭云见日已高悬,便转头向慕容羽寒道:“三皇子,时近晌午,我逛了这半日,身体也是乏倦的很了,就先行一步了。”说着浅行一礼,便要离去。 三皇子忙道:“婕妤请留步,我还有一事相求。” 第七十二章 洛神赋 回凝欢殿的路上,昭云想起方才三皇子所求之事,不觉好笑,便向白芷道:“白芷,你是宫中待久了的,三皇子一贯如此吗?”白芷抿嘴笑了笑,才说:“婕妤初入宫中,难免不知三皇子的秉性,我们这些宫女却是知道的。三皇子虽然通读诗书,博览六艺,却也是个不拘小节之人,经常是想到什么便说了出来,也不管人家乐不乐意,我们这些宫女也时常受到三皇子的戏谑呢,前不久,三皇子还打趣奴婢,说他的一个侍从长相不错,人也忠厚,便要撮合奴婢与那个侍从,奴婢听了这话羞赫的很,三皇子却自顾笑了起来。真真是让人又好气又好笑,我看三皇子是故意打趣您,婕妤不要理他就是。” 闲闲过了半日,昭云因着无聊,便向白芷询问宫中之事,得知距凝欢殿不远的钟灵轩住着一位祥婕妤,虽然容貌算不得上佳,却是琴棋书画,样样精通,诗词歌赋,无所不晓。而且气质优雅,端庄大方,皇上曾赞其“普天壤其无俪,旷千载而特生”。昭云心中暗想,宫中竟有这等才女,想来必定志趣高洁,明日我定要前去拜会一番。 次日一早,皇后便传话过来,让昭云前往承元殿行册封之礼。昭云面上犹可,白芷及绿杨、紫鹃却是欢喜的很,三个丫头连忙为昭云精心打扮。一时装扮完毕,昭云因着册封之故,又着意对镜将自己服饰细细察看一番,见并无不妥,方由白芷扶着,绿杨紫鹃在身后紧跟着,一径往承元殿行去。 承元殿里,皇上身着明黄龙袍端坐在正座之上,皇后头戴流金凤冠,身着朱红霞帔端坐于皇上身侧。两旁还有三个漆红的紫檀座椅,分别坐着锦妃、明妃、平妃三人。 昭云进了殿,跪地叩首道:“嫔妾参见皇上,皇后,皇上万福金安,皇后千岁吉祥。” 皇上见昭云身着纯紫色华衣锦服,裙幅褶褶,摇曳于地;三千青丝用一支七尾祥云纹络凤簪挽起,发髻上斜斜缀了几串白玉流苏,耳上著着明光月铛,腰间佩着紫玉水晶,只觉明艳不可方物。目光所及,又见昭云素手纤纤,皓腕如雪,不由赞道:“早听说夏将军有一女儿,聪慧美貌,天赋极高,三岁便知上百首诗词,八岁便能写文作赋,世人虽不能及,今日朕可算见得真容了。” 昭云闻言,抬起头道:“皇上谬赞了,后宫佳丽众多,嫔妾姿色平平,才艺粗浅,不过泯于众人罢了。” 锦妃打量昭云一番,不由笑道:“妹妹风华绝代,何须妄自菲薄。” 皇后温和笑道:“事不宜迟,还是先行册封典礼吧,册封过后,诸位妹妹有的是时间闲话家常呢。” 刘重茂上前一步,展开圣旨,正色念道:“奉天承运,皇帝诏曰,骠骑大将军之长女,夏氏昭云,年十七,出身世家,名门毓秀,才思敏捷,德行出众。蒙天厚赐,得慰朕心,特于武德二十一年三月二十六日,册为婕妤,赐居凝欢殿,钦此。” 昭云接过圣旨,跪地俯首道:“谢主隆恩。”接着又向皇上与皇后行了三跪九叩大礼,又听得皇后教导一些和睦宫闱、诚心侍驾的话,方才礼毕。 皇上等册封仪式结束,便给昭云赐了座,见白芷扶了昭云坐定,便笑问道:“夏婕妤既通诗书,朕便考你一考,不知夏婕妤对《洛神赋》有多少了解?” 昭云温婉答道:“三国时期,曹植听得洛水之神,名曰宓妃,感宋玉对楚王神女之事,遂作此赋。” 皇上笑言:“不错,那婕妤可记得多少赋中佳句?” 昭云略一思忖,浅浅笑道:“嫔妾原是读过《洛神赋》的,皇上猛然问及,嫔妾却一时想不起太多,只记得‘翩若惊鸿,婉若游龙,荣耀秋菊,华茂春松’十六字而已,真真是在皇上面前献拙了。” 皇上闻言笑出声来,半晌方道:“朕觉得这十六字形容婕妤很是贴切。” 昭云听了这话,忙站起身来,垂首道:“皇上谬赞了,嫔妾比之洛神,不及其中一二。” 皇上淡淡笑道:“婕妤过谦了,既然婕妤忘了下面的词句,不若由朕来补上,如何?”说完这话,皇上也不待昭云回话,便自顾轻声吟诵道:“翩若惊鸿,婉若游龙,荣耀秋菊,华茂春松。髣髴兮若轻云之蔽月,飘飖兮若流风之回雪。远而望之,皎若太阳升朝霞。迫而察之,灼若芙蕖出渌波。浓纤得衷,修短合度。肩若削成,腰如约素。延颈秀项,皓如呈露,芳泽无加,铅华弗御。云髻峨峨,修眉联娟,丹唇外朗,皓齿内鲜。明眸善睐,靥辅承权,瓌姿艳逸,仪静体闲。” 昭云听了这话,嫣然笑道:“皇上通古博今,嫔妾才疏学浅,实在汗颜。” 皇上抚掌笑道:“朕少年时便读《洛神赋》,心想如此绝色佳人,只怕世间难有女子及其一二,今日见了你,竟是见得洛神真人了。” 众人听了这话,别人尚可,独平妃嘲讽道:“以前嫔妾封妃时,皇上曾赞嫔妾艳绝天下,冠压群芳,世间再无人能及,今日见了夏妹妹,又说夏妹妹堪比洛神。嫔妾疑惑,在皇上心中,夏妹妹与嫔妾到底谁更胜一筹呢?” 昭云闻言,连忙俯身向平妃行了一礼,正色道:“平妃姐姐天姿国色,华如桃李,岂是妹妹所能比拟,皇上不过打趣嫔妾罢了。” 皇上见状,不由开怀大笑道:“平儿,你也太较真了些,在朕心中,你和夏婕妤同是绝代佳人,你身在妃位,理当自持一些,夏婕妤刚刚入宫,你便要与之比美,真真是一点妃子的气度都没有了,也不怕让人笑话。” 众人听了这话,都忍不住笑了起来,平妃见此情景,许是觉得羞赫,竟是涨红了脸,垂首默默,再不发一言。 皇后温和笑道:“自来册封宫嫔,皇上都要赏赐一件珍品,如今夏婕妤既已受封,皇上可有了赏赐之物?” 皇上闻言笑道:“夏婕妤身为将门之女,想来必见过许多古玩珍器,珠宝玉石,若是赐这些凡俗之物,难免太过寻常。昨日,寒儿来向朕请安时,说是在御景园偶然遇见了夏婕妤,得知夏婕妤很喜书画,还对王希孟所作的《千里江山图》有极高的赞誉。朕私心想着,既然婕妤志趣高洁,不若朕赐其一幅名画如何?” 昭云闻言,忙谢恩道:“多谢皇上,不知皇上说的是何人所作的名画?” 皇上反问道:“婕妤既知《洛神赋》,那想必也知道《洛神赋图》这卷佳作吧?” 昭云微微笑道:“这卷佳作嫔妾有所耳闻,相传东晋时期,有一画家,名叫顾恺之,他读过《洛神赋》后,深受触动,便闭门不出,精心描绘多日,成此佳作。” 皇上赞道:“夏婕妤果然精于书画,朕每每相问,婕妤都能与朕对答,真无愧才女之称。若论容貌,平儿与你各有千秋,但论起才学,你却要更胜平儿几分了。” 平妃闻言,酸言酸语道:“皇上说的极是,夏妹妹既有绝世容颜,又有惊世才华,越发显得嫔妾愚笨不堪了,有夏妹妹侍奉皇上左右,只怕嫔妾以后有的空闲了。” 皇上听了平妃酸溜溜的话,一笑了之,也不接言。又对众人道:“前朝事务繁杂,既然册封礼毕,朕也要去前朝处理政事了,你们各自散了吧。” 众人行礼恭送皇上后,便各自出了承元殿。昭云往前走了不过十数步,忽听得背后有人叫住自己,昭云回头一看,却是平妃。 第七十三章 阳春白雪遇知音 昭云想到平妃方才的言行,心内只觉得平妃并非好相与之人,因此只向平妃施施然行了一礼,便站起身恭谨问道:“不知平妃姐姐有何指教?” 平妃斜睨了昭云一眼,冷笑道:“本宫素来听说婕妤知书识礼,今日见了,也不过如此。” 昭云疑问道:“妹妹愚钝,不知哪里对姐姐无礼了,还请姐姐不吝赐教。”平妃冷哼一声,方道:“婕妤方才向本宫行礼,本宫还未说平身,婕妤就径自站起身来,可是无礼?”未及昭云接话,平妃又故意提高声调,冷冷道:“也是了,你父亲是骠骑大将军,为国立有大功,你身为将门之女,有几分倨傲也是难免的。况且你又生的极其美貌,只怕妲己、褒姒也不及你,婕妤只怕是私心想着,将来必能封妃,甚至比本宫荣宠更多,故而不把本宫放在眼里了。” 昭云见平妃凌言利语,话中含沙射影,竟把自己比作妲己、褒姒这等祸国罪女,心内已然不悦,本想争辩几句,只怕更让平妃找到自己倚仗父功,言行倨傲的话柄,因此强压下不快,正色回道:“妹妹并无此意,若有不周之处,还望姐姐见谅。”说着又向平妃郑重行了一礼。 平妃见昭云恭敬行礼,只是冷眼瞧着昭云,半晌才道:“起来吧。”昭云站起身来,强颜笑道:“平妃姐姐若无他事,妹妹先行告退了。” 平妃瞟了昭云一眼,淡淡道:“婕妤很不乐意和本宫说话么,这么急着要走?” 昭云虽修养甚好,但见平妃故意找茬,咄咄逼人,也是气闷的很了。但顾虑到平妃毕竟身在妃位,自己只是个婕妤,少不得要忍气吞声。因此虽心有愤忿,面上仍是含笑道:“不知平妃姐姐还有何指教?” 平妃淡淡道:“指教倒是不敢,只是有几句话想嘱咐婕妤罢了,婕妤既入了宫,希望婕妤能悉心侍驾,安守本分,不要多生事端。” 昭云听得平妃后半句明显加重了语气,只淡淡笑道:“姐姐教导的极是,妹妹谨记于心。”平妃冷哼一声,说了句“希望婕妤牢记本宫今日的教导”后,便转身离去了。 回宫路上,白芷见昭云面有愠色,在旁劝道:“平妃一贯如此,小主莫要为此生气,若是气坏了身子,白白便宜了别人。皇后娘娘掌管六宫诸事,若是小主真受了什么委屈,尽可向皇后娘娘言明,皇后定会为小主主持公道。” 昭云听了这话,心想:白芷伺候我不过一日有余,见我受辱,竟为我鸣抱不平,可见这深宫里也是有几分人情的。这样一想,不快之意一扫而光,淡淡笑道:“我初入宫中,平妃姐姐不过教导我几句,我为何生气,更谈不上什么委屈。我知道你为我好,只是这话切莫对别人谈及,不然传到平妃耳中,受委屈的可是你了。”白芷垂首道:“奴婢明白。” 劳乏了一上午,昭云用过午膳便躺下歇息,不想一觉睡得极是香甜,醒来后竟是已近黄昏。白芷见昭云醒来,忙奉上茶来,殷切道:“小主好睡,竟是一觉睡了三个时辰,只怕一会儿天都要黑下来了呢。” 昭云接过茶,啜了几口,方才笑道:“我原是不曾睡过这么久的,因着今日受封之故,昨夜竟是辗转难眠,一夜未曾好睡,加之今日受封礼数繁杂,也颇觉劳累,竟是睡过了时辰。”顿了一顿,忽又想起什么,向白芷道:“皇上那边可有什么旨意?” 白芷心下明了,知道昭云是问今晚侍寝之事,笑回道:“祖宗礼法,每逢五、六日,皇上是定要宿在皇后宫中的,想来等到明晚,便会召小主侍寝了。” 昭云听了这话,竟是将悬着的心放了下来,心想:虽然入宫必定侍寝,但能晚一日也是好的。忽的心中又想到子轩,心内自叹道:也不知子轩哥哥现在做些什么,我既入深宫,想来日后也难能再见一面,多想也是无益,倒是放下的好,只是放下又谈何容易呢。 暮色四合,昭云待在殿中颇感无趣,想起昨日白芷说到的祥婕妤,便道:“白芷,夜来无事,不若你陪我去钟灵轩,我颇想见识一下这位‘普天壤其无俪,旷千载而特生’的祥婕妤。” 钟灵轩,祥婕妤听到宫女传报“夏婕妤前来相访”时,面上露出喜色,忙道:“快请进来。”及至昭云进屋,祥婕妤上下打量昭云一番,笑道:“妹妹果真佳人,我刚才还想着要去妹妹那里走走,不想妹妹竟先来了。” 昭云闻言,温婉笑道:“我听得白芷说,姐姐通晓诗书,琴技棋艺更是炉火纯青,内心仰慕不已,故而特来拜访。” 祥婕妤笑道:“妹妹这是哪里的话,你我是一样的人,何谈仰慕拜访。但凡能入宫侍候皇上的人,哪一个不是没有才艺的,有精通诗书的,也有擅长丹青的,姐姐我最喜瑶琴,便在上面多留心一些罢了。” 昭云淡淡笑道:“既如此,妹妹斗胆,想听姐姐弹上一曲,不知姐姐是否愿意让妹妹一听佳音。” 祥婕妤欢喜道:“本来我与妹妹初次见面,我还想着要送什么见面礼给妹妹,既然妹妹不嫌姐姐技艺简陋,不若我弹奏一曲,权作送给妹妹的见面礼了。”昭云颔首微笑。 祥婕妤坐定,拨了一拨琴弦,调好音色,便开始弹奏起来,先时琴音清丽,转而又有掩抑之音,其后却又琴音陡转,渐趋平和,最后竟是以指点琴,泠然一声作结。 昭云听罢,浅浅笑道:“姐姐这是要考我呢,幸得妹妹也看过几本琴谱,对各种古曲也略知一二,不然真要被姐姐难住了呢。” 祥婕妤温婉笑道:“那妹妹便说一说,方才我弹得是哪一曲?” 昭云嫣然笑道:“姐姐初时,弹奏的是《凤求凰》,原是司马相如因慕文君之才,向文君弹奏的思慕之曲,但姐姐尚未弹完,却以琴音陡转,又弹了一曲《阳春》,却以《白雪》曲调结尾,妹妹说的对也不对?” 祥婕妤听了,暗暗称奇,《阳春》与《白雪》两曲及其高雅,若非精于瑶琴,一般人是绝听不出来的,便是乐坊善才,只怕能听得其中一曲也是造诣非凡了,昭云竟能听得出来,可见昭云琴艺,绝不在自己之下。 思及至此,祥婕妤不由赞叹道:“妹妹好耳力,竟听的分毫无差,姐姐佩服。” 昭云闻言,浅浅一笑,又道:“这两曲原是春秋时期晋国著名乐师师旷所作,当时晋人只觉好听,却不知其曲精妙于何处。后来此曲流传至楚,楚国士大夫宋玉评说‘是其曲弥高,其和弥寡’,就连明初朱权所著《神奇秘谱》,其中亦说,《阳春》取万物知春,和风淡荡之意;《白雪》取凛然清洁,雪竹琳琅之音。此两曲,乃琴曲之绝上也。今日能听得姐姐弹奏一曲,妹妹三生有幸。” 祥婕妤闻言,惊叹出声:“我素来听说妹妹精通诗书,不想在琴艺上也有如此高的见地,也亏了姐姐自认琴艺一绝,却是在妹妹面前班门弄斧了。” 昭云淡淡笑道:“妹妹不才,略知一二罢了,听了姐姐弹奏这一曲,便知姐姐定是性情高洁之人,还请姐姐以后多多赐教呢。” 祥婕妤轻声笑道:“妹妹学识可比易安,才情更胜文君,何必如此自谦。”顿了一顿,又道:“昔日,琴师伯牙弹奏《高山》与《流水》时,只有子期能领略琴中意味,二人也因此结为知音,子期逝后,伯牙摔琴以谢,再不弹奏,皆因再无知音。如今看来,妹妹竟算的上我的子期了。” 昭云正欲接话,忽听得一阵笑声自殿外传了进来。 第七十四章 冰宁公主 昭云正自疑惑,祥婕妤却娇笑道:“今个儿倒是热闹,听这笑声,必是柳姐姐无疑,想必柳姐姐去凝欢殿寻你不着,便来了我这里。” 一语未了,柳昭仪已然进了殿,咯咯笑道:“祥妹妹猜的倒是准确,我原是去凝欢殿看望夏妹妹的,听得宫女说,夏妹妹来了你这里,便一路寻了来。”说着转头看向昭云,温婉笑道:“这位必是夏妹妹了,妹妹柔情绰态,骨像应图,怪道皇上夸你洛神再世呢。” 昭云谦让一回,几人落了座,祥婕妤笑道:“夏妹妹不仅容貌绝佳,就连诗书琴艺也是一等的好,方才我弹了一曲《阳春》与《白雪》,夏妹妹竟是评析的分毫不差,我一向心性极高,也不由得对夏妹妹有几分佩服呢。” 柳昭仪淡淡笑道:“在院中我便听着了,夏妹妹果然是个有才的。”顿了一顿,又道:“有才也未必是件好事。” 昭云听了,脸色微变,只是以疑惑的神色看向柳昭仪。柳昭仪继续道:“夏妹妹初入宫中,难免不知皇上的秉性,我们这位奇主,是位明君,也就是因为太过贤明,对有才的女子,竟是有几分礼敬,说是‘可远观而不可亵玩焉’。就像祥妹妹,皇上因爱慕其才,每每过来与祥妹妹谈论诗书,聆听琴音,竟像是红颜知己一般,也不提侍寝一事。祥妹妹入宫一年有余,直到前不久才真正承了圣宠,我看妹妹才华横溢,只怕是也会如此。” 昭云听了这话,心中竟有十分欢喜,但面上却是依旧淡淡的。祥婕妤羞赧道:“姐姐好端端的说这些话做什么,圣上宠与不宠,难道只以侍寝而论么。”又转头对昭云道:“别听你柳姐姐在那里胡话,既然有才华,便要展示出来,以貌侍人者,色衰而爱驰,唯有以才博君心,才能真正得皇上垂怜。” 果不其然,自昭云册封之日起,转眼便过去了半月有余,皇上虽来过凝欢殿一两次,也不过是让昭云陪着下下棋,随意说些闲话而已,竟是没提过让昭云侍寝一事,昭云也渐渐放宽心来。所幸祥婕妤和柳昭仪时常过来相伴,三人具是才女,又都品性高洁,竟是谈诗论画,聊得十分投机,昭云原本入宫忐忑的心情,也日渐轻快起来。 “冰宁公主,这是监察御史凌大人之子,原是在羽林军中任中郎将一职,听说公主因着侍卫总管不合心意,欲寻一武技高超之人,便托臣领他前来一试,看公主是否合心顺意。”羽林军都尉毕恭毕敬的垂首侍立,子轩亦在一旁侍立。 冰宁扫了子轩一眼,淡淡道:“模样倒是俊俏,只是不知武艺如何,别再是个中看不中用的绣花枕头。” 子轩上前一步,正色道:“微臣听闻公主自幼喜爱练武,尤擅剑技,斗胆向公主讨教一番,若是赢了公主,公主可将微臣留下。” 冰宁饶有兴致地问:“倘若落败了呢?”子轩淡淡道:“若是落败,微臣也实难担当中郎将一职,竟是可以辞官不做,让公主当我师父,教我武艺了。” 冰宁不禁大笑出声,连连道:“你也太小瞧了本公主,我虽是一介女流,但也有一颗豪杰之心,虽不喜诗书,但也知道荀灌娘单骑闯重围,谯国夫人威震南疆,花木兰替父从军,梁红玉击鼓战金山的故事,并以此标榜自己,苦练武艺。若非父皇不肯,我早就随军出征,书写一段冰宁公主大战柔然的传奇故事了。今日我便让你见识见识,什么叫女中豪杰,我这师父,看来你是要拜定了呢。” 子轩淡淡道:“既如此,公主现下可与微臣一较高低了。” 冰宁转身向侍女道:“拿我的剑来。”一时侍女双手捧了剑来,冰宁猛地抽剑出鞘,指向子轩,大声道:“中郎将,出招吧,千万不要让着本公主,免得输了难堪,说什么因我是公主,不敢使出十分功力,以致落败这样的话来。” 子轩答道:“若微臣真的落败于公主,只可能是微臣武艺不精之故,绝无其他。” 二人话及至此,也不多言,各自持了一柄长剑便比试起来,冰宁招招凌厉,几乎每剑所出,必指子轩要害。子轩亦是闪转腾挪,悉心避开冰宁剑锋,并用足十分力气抵挡冰宁之剑。二人打斗半晌,子轩趁冰宁不意之际,猛地打断了冰宁手中长剑,冰宁一个步伐不稳,竟向后倒了下去。子轩见状,忙掷了手中长剑,闪身过去,将冰宁堪堪抱住,关切地问:“微臣适才用力过度,可有伤着公主?” 冰宁一向大方爽直,哪里经过这个,见子轩抱着自己,忙道:“我没事,中郎将可以放手了。” 子轩将冰宁扶稳,方垂首道:“公主恕罪,微臣并非有意冒犯公主。” 冰宁这才细细打量子轩一番,方道:“你既是监察御史之子,我想着必定以文才出众,不想武艺也是如此高超,真真是文武全才了,我这公主宫中的侍卫总管,竟是委屈了你。” 子轩淡淡笑道:“能得公主赏识,微臣三生有幸,不知多少人心心念念想当公主宫中的侍卫总管,竟是不能。如今微臣侥幸得此差事,高兴还来不及,又怎会委屈。” 冰宁笑问道:“我瞧着你的剑技竟是远在我之上,倒是我太自傲了些,原说要你拜师的,现下却是我要向你拜师了,不知凌总管收不收我这个徒弟?” 子轩正色答道:“微臣身为人臣,公主乃皇上嫡女,自古道‘君为臣纲’,公主若向微臣拜师,岂不乱了礼法,微臣断断不敢从命。” 冰宁不屑道:“礼法礼法,到底是读书人,思想也太迂腐了些。习武之人,不拘小节,哪里就有了这许多讲究,你若不从,就回羽林军继续当你的中郎将吧,我这里可不留酸腐秀才,整天礼法来礼法去的,我可受不了。” 子轩自那日别了昭云后,一直郁郁寡欢,心中始终惦念昭云。可巧碰上冰宁要招一侍卫总管,心念转动,便自荐了前来,好不容易能留任宫中,有了见昭云的机会,又怎能前功尽弃,因此只得道:“公主莫怪,既然微臣留在公主宫中当差,自然谨遵公主吩咐,公主说什么,微臣从命便是。” 一日,昭云正和祥婕妤在御景园赏花时,祥婕妤忽的感慨道:“白居易诗云‘人间四月芳菲尽,山寺桃花始盛开’,现下已是四月过半了,只怕这春日里的花再开不久便谢了呢。我一向最喜桃花,只可惜每年间也不过观赏数日而已,真真是一件憾事。” 昭云想了一想,笑道:“我也私心觉得御景园春光甚好,只是不能久观,竟是想出了一个愚笨的法子,不若把这满园春色画下来,虽不及实物可闻可触,也能暂作慰藉了。” 祥婕妤一听,忙道:“此主意甚好,只是我在绘画上不甚用心,难成佳作。既然妹妹有心,又在丹青方面颇有见解,姐姐竟是想烦劳妹妹画上一幅《桃李争春图》,不知妹妹意下如何?” 昭云嫣然笑道:“我正有此意。”说着便命人抬了书案过来,又铺开画纸,染了颜墨,正思忖从何处下笔。不经意间,昭云见白芷头上素日簪着的镶银珠花竟换上了一支普通淡粉木钗,手上的水晶玉镯也不见踪影,不禁疑问道:“你素日在打扮上用心,今日怎的这样素淡。”白芷只道跟着昭云久了,心性竟也简淡许多,不喜奢华。昭云闻言欣喜,一时也不作他想。 正画至一半,忽听得一道冷笑声传来“夏婕妤真是一手好丹青”。 第七十五章 侍女垂泪诉隐情 昭云听这话语气不善,心内微有不悦,抬头望去,却见平妃正冷着脸注视着自己。平妃身侧是一个姿色平平的女子,见昭云望向这边,浅浅行了一礼,方道:“美人张氏参见夏婕妤、祥婕妤。” 昭云闻言,忙让其起身,又放下画笔,绕至案前,和祥婕妤一并规规矩矩的向平妃请安。平妃让二人起身后,妖冶笑道:“夏婕妤颇有才华,竟兴师动众的在这御景园作画,难道是怕别人不知自己画艺出众,故而如此招摇么?” 听了这话,昭云内心愈加不快,自己在御景园作幅画,怎的就成了故意招摇了。这样想来,不知不觉语气也有了几分生硬,抬头直视平妃,淡淡道:“平妃姐姐这话可错了,妹妹画艺出众,六宫人人皆知,连皇上亦因此赐一幅《洛神赋图》给妹妹,何来招摇之说?”顿了一顿,又道:“妹妹不过是瞧着满园春色甚好,一时起了雅兴,想画下来罢了,听得平妃姐姐丹青也是极好的,若姐姐也有此雅兴,不若与妹妹共作这《桃李争春图》如何?” 一席话说得平妃竟无言以对,脸色越加难看,心下自思:若是不应昭云所求,显得自己没有雅兴,画艺不精似的,竟是在众人前丢了脸面;若是应了昭云所求,岂不是自己打嘴,好像自己也是怕别人不知自己画艺出众,故意在御景园作画招摇。 这样一想,平妃竟觉进退两难,偏偏张美人又走至案前,夸口赞道:“婕妤画的果然惟妙惟肖,恍然一看,竟是真的桃花在纸上绽开了呢,若是在画上淡淡撒上些桃花粉末,更是色香俱全了呢。” 平妃闻言,神色愤忿地睨了张美人一眼,轻蔑道:“看来张美人也很会品画呢。”张美人听了这话,到底是顾虑平妃身份,讪讪的退到一侧,不再言语。 这时,忽听得有一苍劲有力的声音传来“今日难得热闹,你们聚在一处做什么呢?” 这样的刚劲声音,不是皇上又是谁,众人慌忙请安行礼不迭。皇上令众人免礼平身后,昭云上前一步笑道:“嫔妾闲来无事,便想将这满园春色画下来,不想正画至一半,遇见平妃姐姐,听闻平妃姐姐画艺亦是不错,便相邀姐姐与我共作此画。”话及至此,又转头向平妃道:“不知姐姐肯不肯赏妹妹一个薄面呢?” 平妃未及开口,皇上已然笑道:“若论绣艺,平儿是不错的,只是画艺方面,怕是比你要逊色几分。”平妃听了这话,心中更觉不快,只是碍于皇上在侧,不好在面上表现出来,只得含笑道:“皇上说的是,嫔妾在画艺方面确实不及夏妹妹。” 皇上笑道:“这也强求不得,世间哪里有十全十美的佳人呢,不过是各有所长罢了。”说罢转头又看向昭云,饶有兴致地说:“朕每每闲暇时,也随意作些画聊以自娱,今日既碰上夏婕妤在此作画,不若朕与夏婕妤来合作这幅画,夏婕妤觉得如何?” 昭云忙笑道:“能得皇上妙手丹青,嫔妾求之不得。” 皇上走至案前,细细观赏了昭云所作的半幅图,眉头微皱,旋即又舒展开来,拿起画笔,所落之处,皆是片片桃红,又夹以绿叶相称,疏淡得宜,不过片刻功夫,便画成了这幅《桃李争春图》。 众人皆赞叹不已,纷纷夸赞皇上笔触细腻,敷色恰当,细节明彻入微。祥婕妤上前一步笑道:“皇上果然好丹青,竟是与夏妹妹之前画的融入一起,旁人看了这幅画,只怕会以为此画是一人所作呢。” 皇上听得高兴,竟是眼含笑意看向昭云,温柔道:“婕妤与朕同心合德,意趣相投,自然笔出一致。” 昭云心中微微一惊,皇上此刻竟这样温柔的目视着自己,莫非……思及至此,昭云只觉心口突突直跳,不经意间瞥了一眼平妃,却见平妃脸色铁青,正斜眼睨着自己,嘴唇微启,虽未出声,但观其口型,却似乎在说“狐媚”二字。 祥婕妤见状,淡然一笑,上前道:“皇上,此画本是嫔妾求妹妹所作的,不想竟得了皇上的笔墨,嫔妾惶恐,竟不知该不该得此佳画?” 皇上闻言,微笑着看向祥婕妤,温柔道:“此画本是夏婕妤所作,朕不过粗略加了几笔罢了,既是夏婕妤要赠给你的,你安心收下便是。” 祥婕妤嫣然笑道:“多谢皇上。” 是夜,昭云心绪还是难能平静,回想白天的一幕幕,竟是有了几分担忧,承欢侍寝是绝对避不过去的,不过早晚的事情罢了。皇上慕容千光虽然只是不惑之年,又精心保养,但因操劳政事的缘故,发间已隐隐有了几根白发。因着前朝事务繁杂,一月间来后宫也不过八九次而已,多半是宿在平妃或皇后宫中,偶尔来昭云宫中一次,也只是问一问昭云的饮食起居,说些关切的话,不等夜幕下来便离去了。对昭云而言,慕容千光更像是自己的一个长辈,若说有情,也只是亲切之情,没有半分爱意。 胡思乱想一通,昭云忽的似是想起了什么,便打开妆奁,竟是将首饰悉数倒在了紫檀木桌上,白芷在一旁脸色微微发白,颤声问道:“小主好端端的,怎的忽然查点起首饰来了?” 昭云正在一心翻寻,并未觉出白芷神色异样,仍旧语气平平道:“白芷,你可在妆奁里看见过一支镶碎玉雪络珠钗?” 白芷见问,强自镇定了神色道:“奴婢不知。”昭云似是自言自语道:“这可奇了,怎会没有了呢,我把它压在妆奁最底下,又没人动过。”白芷试探着说:“小主首饰这样多,样样皆是上等,何必在乎一支寻常的琉璃珠钗呢,许是小主浑忘了,放在了别处也未可知。” 昭云闻言,想了一想,忽的心里起了疑,面向白芷道:“你果真没有见过这支珠钗?”白芷脸色微变,慌忙跪下道:“小主,奴婢真的没见过,莫不是小主以为是奴婢偷拿了这珠钗?”昭云心想,白芷原是皇后的人,按理说不会如此糊涂,只是……想到这里,昭云正色问道:“你既没见过这支珠钗,怎会知道珠钗上嵌了琉璃?”白芷泫然欲泣,只是磕头道:“奴婢不知,奴婢不知啊。” 见白芷叩头不止,昭云心中软了几分,放缓声调道:“白芷,我一向待你不薄,你原是个耿直爽利的人,怎的这般做作起来,你若真喜欢琉璃珠钗,大可言明了告诉我,我赏你一支就是了,怎的糊涂至此,竟用偷窃之术?” 白芷见昭云如此一说,羞愧不已,半晌方道:“小主恕罪,事已至此,奴婢明说了吧,那支珠钗的确是奴婢所拿,奴婢,奴婢贪心,见小主样样首饰皆是上等,艳羡不已,又不敢拣太贵重的拿,翻寻半天,瞧着那支琉璃珠钗还算寻常,私心想着小主首饰繁多,料也不会发觉,便是发觉了,一支寻常珠钗也不会放在心上,故而斗胆窃了来。” 昭云心中凉了几分,每日陪伴在自己身边的侍女竟是如此不堪,不由声音陡然提高几分,斥道:“我素日瞧着你还好,把你当半个知心人,没想到竟是看走了眼。你既喜欢首饰,不如以后去司珍房当差吧,那里是专管制作妃嫔首饰的,你在那里偷珠窃钗的也方便些。” 白芷听了这话,更是羞愧难当,不住叩头请罪。只见绿杨疾步走上前来,跪地俯首道:“小主,白芷姐姐并非因贪心而如此,是因为……” 第七十六章 愿我如星君如月 绿杨说到此处,却见白芷慌忙拦道:“不要为我辩解了,就是因为我贪心,没有别的。” 昭云思忖片刻,料定其中必有隐情,放缓语气对绿杨道:“绿杨,你接着说,如果真是有不得已的苦衷,此事还有待商议,如果你是编造借口来维护白芷,那你以后也不用在我这里当差了。” 绿杨见昭云如此一说,吓得连连磕头,正欲说话,却见白芷泪眼朦胧悲声道:“不要说,不要说啊。”又转头看向昭云,泣道:“小主不要问了,奴婢愿承担一切责罚。” 昭云见状,更认定了白芷有难言之隐,语气加重几分,对绿杨道:“绿杨,你还不说么,难道你要看着白芷担上一个偷窃的罪名吗?” 绿杨正色道:“白芷姐姐是为救人的缘故,才斗胆拿了小主的琉璃珠钗的。”接着绿杨便一五一十的说出了事情的缘由。 原来,白芷有一同乡,是内廷局的太监,叫小川子。二人因着同乡之谊,加上小川子早先曾帮助过白芷,白芷与他颇有几分交情。如今,小川子得了重病,生命垂危,御医自然不把一个小小太监的命放在心上,白芷把头上镶银珠钗以及腕上水晶玉镯折换成了银钱,亲自去御医院打点,御医这才草草开了两服药。但服用下去后,小川子病情虽有好转,但也尚不能痊愈,绿杨无意中得知此事,也将积攒许久的月钱借与白芷,但也只是杯水车薪。白芷实在无法,又不敢让别人知晓,见小川子病情反复,一急之下,理智不清,便私拿了昭云珠钗去换了银钱,这才又从御医手中得了几包草药,小川子病情才稳定下来。 昭云听了这样一段故事,不由气愤道:“医者父母心,这些御医也太过分了,朝廷一年给他们多少俸禄,他们还不满足,竟然中饱私囊,否则就见死不救,真是枉为医者。”顿了一顿,和缓了脸色对白芷道:“也是我疏忽,我一早发现你随身佩戴的首饰不见踪影,竟也没往深里想。只是一样,既有了这样的事,你该早早回禀了我才是,我去御医院说上一嘴,岂不是比你卖钗换药来的更有效些,你那个同乡也可早日病愈。” 白芷听了这话,感动不已,磕头道:“多谢小主体恤,只是宫女与太监私相授受,触犯宫规,奴婢一人也就罢了,小川子尚在病中,倘或再连累了他,奴婢于心不安,故而不敢向小主禀明,还请小主见谅。” 昭云温和道:“原是我错怪了你,明日我去御医院说上一嘴,想来你那个同乡也会很快病愈。你也不用自责了,若是有人疑你私相授受,你只说是我的口谕即可,料他们也不敢再多说什么,况且都在宫中为奴为婢,同乡有难,帮上一把也是人之常情,你有这样的心思,也是难得,我不仅不会处罚你,还会奖赏你呢。” 说到此处,昭云从桌上拣出一支玛瑙缀银玲珑簪,亲自别在白芷发间,温和笑道:“你既是我宫里的人,出来入往的也不能失了体面,还是精心打扮一些吧。”又从桌上拣了一个澄透的水晶玉镯给了白芷,白芷叩头谢恩不止。昭云看见绿杨还跪在当地,忙让二人起身,又走至梳妆台翻出一个香袋,从里面拿了几粒碎银两出来,对二人温婉笑道:“我这里有些碎银两,你们入宫辛勤侍奉,好不容易攒些月钱,也不能白白就这样没了,你们把这几粒碎银拿了去吧,一可顾全家里,二来待以后出了宫,也能周全自己。” 二人皆是感激不已,都道:“小主对奴婢这样好,奴婢无以为报,只能尽心尽力伺候小主,方能报得小主的大恩大德。” 待二人退下后,昭云不免哀叹一番,那支镶碎玉雪络珠钗原是子轩赠与她的,虽不甚名贵,到底也是子轩的一番心意,昭云入宫时割舍不下,便带了进来,压在妆奁最底层,也算是个念想。如今碰上这样的事,昭云不禁心内自叹道:许是天意如此吧,偏偏在这时候发生这样的事,或许珠钗没了更好,也能让我明白,既然入了宫,前缘难续,是该把这些念头断绝的了。 如是几天过去,昭云总是恹恹的,人也懒怠许多。终于有一日,昭云见外面月华隐隐,思量着自己不能再这样愁眉苦脸的过下去了,便打算独自出去走走,舒缓一下心结。因着白芷去看望小川子了,绿杨紫鹃要求跟着前往,昭云严令她们不许跟着,绿杨紫鹃到底地位比白芷低上一些,不敢忤逆昭云,只让昭云一切小心,早些回来。 一径走去,不知不觉间,昭云竟是走到了垂芳苑,垂芳苑在御景园西南,是一个隔开的小园,不同御景园的是,垂芳苑里专门种植一些清丽的花,颜色也多以淡色为主。昭云细细赏了片刻,见百合、结香、含笑等花开得正盛,更是触动心事,悠悠叹道:“年年岁岁花相似,岁岁年年人不同。若是去年,这花开得倒是应景。只可惜斯人难再见,百合,既无百年好合之人,自然难以结香,又让我怎能真正含笑呢,如今看来,这花竟是碍眼的很了。” 思及至此,昭云眼里竟是有了泪意,终究自己还是放不下的。又见天上月亮若隐若现,星辰亦是黯淡少光,不由脱口而出道:“愿我如星君如月,夜夜流光相皎洁。” 一语未了,忽听得身后几声击掌声,有一清亮男声响起“婕妤好兴致啊”。昭云唬了一跳,忙回头去看,却见慕容羽寒笑意盈盈的看着自己。昭云心中一时惴惴不安,也不知自己方才的话有多少被慕容羽寒听了去,匆忙之间也顾不得多想,只向慕容羽寒行了一个平礼,淡淡道:“见过三皇子,我与三皇子真是有缘,夜来观花竟也能碰上。” 慕容羽寒淡淡一笑,戏谑似的问:“婕妤方才吟的诗,是在说我么,我若如月,那婕妤可愿如星么?” 昭云听这话分明带了几分调戏,不禁面上现出不悦之色,正色道:“我乃皇上妃嫔,自然心心念念只有皇上,再无旁人,还请三皇子自重。倘若这话不小心被人窃听误传了去,岂不是让人担心。” 慕容羽寒不以为然的哦了一声,又向昭云轻笑道:“那婕妤是担心我呢,还是担心婕妤自己呢?” 昭云听这话越加不堪了,沉下脸道:“三皇子,我不过一个深宫女子,自然有的是空闲。三皇子既然身为皇子,理当尽心习文练武,为皇上分忧,怎能不务正业,在这深宫内苑到处游荡呢。”说到这里,昭云也不待三皇子接言,转身欲走。 只见慕容羽寒上前拦道:“婕妤且慢,多谢婕妤教导,只是我有一事不明,婕妤既如此知书识礼,怎的自己连‘五常’都做不到?” 昭云不明其意,疑问道:“三皇子此话何意?” 慕容羽寒正视着昭云道:“仁、义、礼、智、信,是君子必修之品德,婕妤既然答应了我的请求,又为何食言呢?” 昭云这才想起自己初入宫那一日,与三皇子共赏《千里江山图》后,三皇子曾让自己绘一幅丹青赠予他,当时自己只当是玩笑,便随口应了下来,说过两日画成便赠给三皇子。不想今日,三皇子竟以此来反驳自己。昭云一时竟无言以对。 第七十七章 原是春闺梦里人 踌躇半晌,昭云才道:“此事确是我食言了,还望三皇子见谅,过两****定绘一幅丹青赠予三皇子,也可全了三皇子的心愿。” 慕容羽寒正欲接话,忽听得有人在喊“小主,小主。”昭云细听了一听,像是白芷与绿杨的声音,不禁心中宽松不少,忙道:“白芷,绿杨,我在这里。”说着又向慕容羽寒正色道:“三皇子,我的随身侍女寻我来了,只怕让她们撞见此情此景,难免有所非议,还请三皇子速速离去吧。” 慕容羽寒许是觉得夜半与昭云独处确实不便,只说:“还请婕妤信守承诺。”言罢便匆匆离去了。 慕容羽寒前脚刚走,白芷和绿杨便寻了过来,昭云假意嗔道:“不是不让你们跟着吗,你们怎么又寻了来?”绿杨嘟嘴道:“小主,您还说呢,白芷姐姐回到宫里,见小主一人独自出去,怪我们不好生跟着,又怕小主再有个闪失,担心了不得了,忙和奴婢匆匆寻了来。” 昭云温和笑道:“我能有什么闪失,白芷也是担心太过了,既然你俩寻了来,正好你俩和我一块回宫去吧。”白芷绿杨二人忙应声说是。 刚走几步,昭云不经意间一瞥,竟发现花丛后面似乎有个人影,不由得心中一惊,忙大声道:“谁在那里?” 花丛后面的人翩翩站起身来,昭云见其身着一身侍卫服饰,再观其容貌,更是震惊非常,那人竟是子轩。昭云骤然与子轩相见,连话也说不完整,只是“你…你…你”个不停。白芷见状,忙大声道:“大胆侍卫,见了婕妤,还不跪下。” 子轩依言上前跪下,声音略带悲腔道:“奴才是冰宁公主宫中的侍卫总管,参见婕妤。” 昭云此时心情略微平和了一些,缓缓道:“你还好吗?”话刚出口,又想起两个侍女还在身侧,实在不宜与子轩过密交谈,以免横生枝节。于是故意提高声调道:“大晚上的,你在这里做什么?” 子轩似是极力压制着自己的情绪,缓声道:“奴才入宫不久,公主托我去一处地方取些东西,奴才一时走迷了路,无意间冒犯了婕妤,还请婕妤恕罪。” 白芷还欲盘问,昭云作了个阻拦的手势,正色道:“既是冰宁公主宫里的人,我也不好过多苛责于你,只是夜晚时分,你独自一人在深宫内苑行走,多有不便,还是尽快回去吧。” 子轩缓声道:“多谢婕妤。”说罢起身,满含深情的看了昭云一眼,转身离去。 回宫路上,白芷忿忿道:“大半夜的,作为一个侍卫总管,不好好待在自己屋里,跑出来做什么,还说帮冰宁公主拿东西,一看就是扯谎。这也罢了,竟然还惊吓到了小主,小主也太仁慈些,依着奴婢的意思,定要把他亲自送到冰宁公主宫中,让公主知道她宫里的侍卫总管是何等样人,定要狠狠罚他一顿才好,免得半夜跑出来吓人。” 昭云听了这话,淡淡道:“不要说了,我本没受什么惊吓,若是闹到公主宫里,一个侍卫也罢了,只是难免会让公主觉得自己失了颜面,还显得我刁钻苛刻似的。今晚遇见冰宁公主宫中侍卫总管之事,你们切莫向外人提起,若是被有心人听去,传到公主耳中,以致我与冰宁公主之间生了嫌隙,那就不好了,你们明白么?” 白芷绿杨都道:“小主顾虑周全,奴婢谨遵小主吩咐。” 回到凝欢殿,昭云遣了白芷绿杨下去,自己独自在内室里回想方才之事。原以为此生再难见上子轩一面,却不想在宫里偶遇。不,这应该不是偶遇,只怕这是子轩的刻意筹划。子轩原在羽林军中任中郎将,怎会突然成了冰宁公主宫中的侍卫总管,想来定是放心不下自己,故而想方设法入了宫。唉,子轩,今生你我已经再无可能携手终老,就算你入宫后,能寻机会见我一面,又有什么用呢?你这样牵挂我,必然心里放不下其他女子,岂不是耽误了你的终身大事。你本是个大有可为的男儿,在公主宫里当个侍卫总管,更是误了你自己的前程。子轩,你怎能如此糊涂呢,我既然已经是皇上的妃嫔了,你该趁早忘了我才是啊! 这样胡乱想了半晌,昭云心中愈加烦闷,索性躺在床上,闭了双目。可是辗转反侧,脑海中尽是子轩的身影,总是神思不定,忽然又想到慕容羽寒在垂芳苑对自己的所言所行,更觉难以入眠。如是一夜过去,昭云第二日起来,竟是憔悴了许多。 子轩回宫后,却见冰宁公主大敞着屋门,门前明灯蜡烛,照得院中十分明亮。冰宁正自坐在门前,见子轩回来,连忙起身问道:“师父,你去哪里了,我去你房里寻你不着,一直等到你现在。” 子轩心中微暖,自己区区一个侍卫总管,虽教习公主一些武艺,但那也是为臣者本分,哪里值得公主如此厚待自己,竟是专门在院中点着这么多明灯蜡烛等着自己回来。 思及至此,子轩忙回道:“多谢公主惦念,夜来无事,微臣觉得闷闷的,便出去走了一走。” 冰宁嗔怪道:“师父就算要出去,也要向我知会一声啊,大半夜的,又是深宫内苑,万一碰巧撞上宫里有兴致闲转的妃嫔,惊扰了人家,就算我想护着你,也总要顾全宫规礼制,倘若你出了事,岂不是让我担心。若你以后闷了,尽可告诉我,我和你一并出去,也能护你周全。” 子轩听了这话,忙道:“是微臣不好,让公主担心了,微臣以后夜出时,定会禀报公主。” 冰宁似是想要再说些什么,欲言又止,顿了半晌,才道:“师父出去这么久,必定口渴了吧,茶已换了三盏了,你要是再不回来,就该换第四盏了,趁着茶还温和,师父快喝了吧。” 子轩在心中默默叹了一口气,入宫这些日子以来,冰宁待自己是真心的好,甚至连对她的贴身侍女流霜也没好到这种程度。子轩是经历过感情的人,虽然猜度着冰宁对自己有意,但是却不敢往深处里想,只愿是冰宁心思恪纯,崇拜自己的武艺,所以才对自己另眼相看。 子轩饮过茶,又和冰宁说了几句闲话,方向冰宁告退,回了自己屋中。 刚进屋躺下,忽听得有敲门之声,子轩只得披衣起床开门,却是流霜,手中还抱着一袭薄薄的崭新锦被。子轩疑惑问道:“流霜姑娘,这是……?” 流霜嫣然笑道:“凌总管,公主说夜来风凉,方才来总管屋中瞧了一瞧,见总管榻上只有一张粗布半旧弹花单衾,说总管即便是习武之人,也要注意身体,若是夜里着了凉,公主只怕会于心难安,故而让我送了这锦被前来。” 子轩忙接了过来,正色回道:“公主有心了,姑娘回去后,就说我多谢公主关怀,请公主安心就是。”流霜点了点头,笑着离去了。 “师父怎么说?”见流霜回来,冰宁急忙问道。等流霜回禀完毕,冰宁脸上有一丝淡淡的失望,喃喃道:“他没说也让我注意身体,夜里别着了凉么?” 流霜看到冰宁脸上有一丝不悦,劝解道:“公主身边服侍的宫人这么多,凌总管或是想着这么多人必能照料好公主,所以也没说这话,公主也不要多想了。” 冰宁心内自叹道:“想是一回事,说是一回事,他既没说,或许心里没我吧。也许是我对他太在意了,所以总希望他能对我有一丝关心吧。” 第七十八章 春夜客来话群芳 恍恍惚惚又是一日过去,白芷见昭云这一日,不仅人懒懒的,面上也始终带着愁意,就连饭菜也没吃上几口,就推说没有胃口,不再进食。白芷心里着急,劝了几句也无济于事,转眼夜幕降临,可巧祥婕妤和柳昭仪前来凝欢殿做客。白芷心想:祥婕妤和柳昭仪素来与小主交好,又有些见识,想来她们见了小主这样,必能巧言劝慰,使小主心情舒畅些。如此一想,白芷也安心几分。 二人进了殿,昭云虽然心情烦闷,少不得也要强颜欢笑道:“两位姐姐来了,快请坐。”一面又让白芷快快奉上茶来。 祥婕妤笑道:“夜来无事,我一个人在屋里也是闷闷的,在灯下织了一会儿梅花络子,觉得也没什么意思,便和柳姐姐前来叨扰妹妹了。” 昭云浅浅笑道:“这是哪里的话,我也正发愁闷得慌呢,可巧两位姐姐就来了,正好我与两位姐姐说说话,也可解解烦闷。” 柳昭仪笑道:“我来时便想着妹妹棋技甚好,左右也是无事,便想与妹妹对弈一番,三局两胜,妹妹意下如何?” 昭云浅浅笑道:“姐姐有此雅兴,妹妹自当奉陪。” 一时白芷上前摆上棋盘,昭云执白子,柳昭仪执黑子,二人一颗接一颗落子,下至一半,柳昭仪嫣然一笑,方道:“妹妹可是有什么心事么,这么漫不经心,连都要输了竟不知觉。” 昭云笑道:“哪里有什么心事,是妹妹棋技不佳,不如姐姐而已。” 祥婕妤淡淡笑道:“当局者迷,旁观者请,妹妹是否认真下棋,姐姐看的出来。”说到此处,祥婕妤又悠悠叹道:“围棋博大精深,玄妙无穷,其实和人生是一样的,都充满了莫测的变化,一步错,尚可挽回,若步步都错,那可就败势难回了。” 昭云听了这话,心念微转,默了半晌,方道:“罢了,今日也不知怎的,总是没什么精神,便是再下十局棋,我也还是个输,倒是辜负了柳姐姐的盛情了。” 柳昭仪笑道:“既这么着,我也不强求妹妹了,妹妹无心下棋,便是我赢了也非真本事。”顿了一顿,继而道:“不若我们猜谜话群芳如何?” 祥婕妤笑道:“猜谜话群芳,这倒是新颖,只是怎样个玩法?” 柳昭仪笑了一笑,道:“这也简单,我们三人俱是有才华的,每人说出历史上某个女子的典故来,其他二人猜测一下典出何人,若有猜不出的,就罚她饮上三杯苦茶如何?” 昭云听着新奇,便也同意了此事。柳昭仪道:“既是我提议的,我就先出一个谜,谜面只有四个字,三斛珍珠,两位妹妹尽可一猜。” 祥婕妤笑道:“我可猜着了,姐姐说的可是西晋石嵩的宠妾绿珠?”柳昭仪笑道:“妹妹猜的不错,正是绿珠。” 昭云哀哀叹道:“绿珠可算得上是一个刚烈女子了,虽然她的身体在别人看来,只值珍珠三斛,然而她为了给石嵩守节,竟是选择了坠楼自尽,此等烈女,可谓绝响。” 柳昭仪道:“可怜上天不公,古往今来,刚烈女子多有红颜薄命者。虞姬为使项羽无后顾之忧,毅然选择了拔剑自刎;柳如是见国破家亡,投水以殉国;貂婵更是为了天下,不惜以身涉险,牺牲自己的坚贞,离间董卓与吕布,最终使董卓这一大害丧命于吕布之手。” 祥婕妤道:“比起这些烈女,那些祸国殃民的所谓红颜竟是妖女了。妺喜媚乱夏朝,致使夏朝国君整日沉迷酒色,百姓生灵涂炭也不闻不问,终致亡国。妲己喜欢听犯人经受炮烙之刑时发出的惨叫声,商纣王竟滥用重刑,以致商朝覆亡。更有周幽王为博褒姒一笑,烽火戏诸侯,致使周朝八百年基业,毁于一旦,这等祸国罪女,真是枉生为人。” 昭云闻言,沉思半晌,饮了一口茶,方道:“这些女子空有美貌,却失德无行,这也罢了,更让人感到悲哀的是,这几个君王竟也是昏庸无能,不听忠臣劝谏,甚至杀害忠臣,更甚者为妖女迷惑,废除贤良王后,改立妖女为后,如此行径,必然造成亡国之祸。” 祥婕妤长舒一口气,感慨道:“所幸我朝皇上圣明,皇后贤良,又有些手段,后宫诸位妃嫔也没有恃宠而骄,媚乱朝纲之人,不然,后果真是不堪设想。”说到此处,祥婕妤似乎又想起什么,嘴角浮现出一抹笑意,淡淡道:“我忽然想到两句诗,也可做个谜面了。” 柳昭仪笑道:“妹妹说来听听,不过我们都是精通诗书之人,想来是难不住的。” 祥婕妤淡淡笑道:“井上新桃偷面色,檐边嫩柳学身轻。” 昭云和柳昭仪相对而视,继而会心一笑,柳昭仪轻笑道:“林下何须远借问,出众风流旧有名。写出如此张扬,如此意气风发的诗句,只怕不通诗书之人,难以想象作诗者竟是唐太宗的长孙皇后。” 昭云笑道:“正是呢,长孙皇后贤为世范,只怕少有人知,原来长孙皇后也有如此女儿情思的一面呢。” 祥婕妤淡淡笑道:“长孙皇后原也是个美貌之人,早年嫁给太宗时,太宗为平天下,南征北战,长孙皇后亦是随军出发,对太宗悉心照料。太宗登基后,长孙皇后在宫中厉行节俭,对后宫众妃也是十分宽容和顺,在军国大事方面亦是很有见地。也正因此,很多人只记住了长孙皇后的贤能,却疏忽了她的尊宠。” 柳昭仪笑道:“说起长孙皇后,我倒觉得咱们的皇后娘娘亦有长孙皇后之遗风。” 昭云疑问道:“柳姐姐此话怎么说?” 柳昭仪继续道:“妹妹入宫不久,加上皇后又免了每日晨昏定省的虚礼,自然对皇后的品性不甚了解。皇后是王太尉之女,本名端和,人如其名,行事也很是端庄温和,最是贤良不过。皇后常以长孙皇后标榜自己,在宫中倡行节俭,并裁度了一批年长的宫女,让她们各返其家,早成婚姻。每每宫中妃嫔有言行失当之处,也总是尽量宽容教导,并常劝皇上重用忠臣,多听谏言,减轻赋税,泽惠黎民。后宫众妃嫔无不对皇后礼敬有加。” 昭云听了这话,心里不觉对皇后产生仰慕之情,又轻声问道:“想来皇上对皇后定是情深意重呢。” 祥婕妤笑道:“咱们姐妹私下说这话呢,平心而论,若说恩宠,或许平妃受皇上恩宠多些,但若是说至爱,恐怕皇上心中只有皇后一人而已。” 昭云想了一想,欲言又止,祥婕妤见状,疑问道:“妹妹可是想说什么,怎的不说?”昭云见问,只得道:“我早想问姐姐一句,平妃似乎与我不太和睦,听得人说,平妃一贯如此,我有几分疑惑,皇上为何盛宠平妃?” 祥婕妤听了这话,竟是羞红了脸,只道:“只怨我们太知礼仪了,受礼制约束的太厉害。” 昭云听了这话,犹是不解其意,柳昭仪看了二人一眼,道:“都是姐妹,有什么好害臊的。”顿了一顿,又向昭云道:“妹妹还年轻,又没经历过男女之事,难免不懂。平妃出身不高,对诗书也不甚精通,所以也对礼义廉耻看的淡一些。我听得说,平妃每每侍寝时,竟是也不羞涩,床笫之事上形同****一般。妹妹也应懂得,皇上再圣明,到底也是个男人,若是妃嫔个个都端庄知礼,反而少了许多兴致,故而平妃虽言语凌厉些,但因很会服侍皇上,皇上也不甚在意,因此偏宠平妃多一些。” 昭云闻言,心里暗道:连圣明如皇上者,都更偏爱平妃这等人,那世俗男子又当如何? 第七十九章 暗波渐涌 又是一日过去,昭云依旧懒懒的,没什么精神。午睡刚醒,朦胧中竟是见皇上在自己床边端坐着,昭云不由心中一惊,连忙整顿衣裳起身,惊讶道:“皇上怎么在这里?”一面又环顾四望,竟发现屋中除了自己与皇上,再无一个侍奉的宫人,所幸屋门还半敞着,心下不定之感略略松了些。 皇上见昭云吃惊的样子,不由笑道:“原是朕走到这里,便想进来看看你,见你正睡得香甜,朕也不忍叫醒你,便遣了宫人下去,自己在这里守着你醒来。”说到此处,却又定定的望着昭云,赞道:“你睡姿很美,青丝落饰,雪臂半露,尤其是刚才那睡眼朦胧的模样,比你平常更见风姿了。” 昭云羞赧道:“嫔妾睡中姿态,哪里值得皇上如此夸赞。”顿了一顿,又浅浅笑道:“皇上来见嫔妾,是想与嫔妾下棋呢,还是看嫔妾行书呢?” 皇上悠悠叹了一口气,道:“前朝事务繁杂,朕正为一件事情忧心,也是烦闷的很,不如朕说与你听听,你也说说对此事的看法。” 昭云连忙正色道:“既是事关朝政,嫔妾不过是个后宫女子,哪里敢多言妄议。” 皇上笑道:“无妨,是朕让你说个意见的,哪里就这么多讲究了,再说,便是有说的不到之处,朕也恕你无罪,你无须太担心了。” 昭云听了这话,只得道:“皇上请讲。” 原来,这一届科举考试的新科状元,文才极好,在殿选时,对朝廷治理方面提出了很多中肯的意见,甚得皇上赏识,将其封为大理寺少卿。结果上任才三天,就被一进士上刑部状告,说新科状元收受贿赂,并且行为不检,出入青楼,有伤风化,要求刑部开堂审理此案。因此事事关重大,刑部尚书便上告皇上,言称不敢私自定案,要求三堂会审。皇上一向求贤若渴,并且自诩有识人之明,没想到竟出了这样的事,故而要求三部细细审问,务必水落石出。结果三部审查的结果竟是证据确凿,要求皇上依法处置,但皇上心中却始终认定新科状元是无辜的,但又不能徇私枉法,故而对这件事很是犯难。 昭云听得这么一说,也起了几分兴致,正色问道:“皇上可曾看过案卷?” 皇上道:“朕看了,新科状元顾南丰,上任当日,便有同乡秀才李成卷了一百两纹银趁夜送于顾南丰,第二日,顾南丰便去了青楼,与一名叫柳诗雨的女子寻欢作乐。审案时,李成供认不讳,柳诗雨虽拒不认罪,但因青楼老鸨作证,情况也应属实。三部综合审定,顾南丰受贿嫖妓,铁证如山,按律应罢官免职,终生不得应试。” 昭云闻言,心下想了一会儿,又道:“李成家世如何?”皇上淡淡道:“朕也看过,不过是个穷酸秀才,家里也没什么积蓄,也不知他从哪里弄了这么一大笔钱财行贿。” 昭云淡淡道:“依嫔妾愚见,此案疑点重重。其一,既说是受贿,李成既然家境贫寒,必定没有那么多银钱,而且案卷中只言受贿,却不提一百两纹银现在何处,岂不蹊跷。其二,既说顾南丰嫖妓,为何那名叫柳诗雨的女子矢口否认,一个青楼女子,便是招认确有此事,受刑者也不过是顾南丰而已,与她又没太大利害,她又何苦隐瞒。再者,青楼老鸨最是图利之人,其所言是否受人指使。嫔妾总觉得,此案远非表面那么简单,幕后必定另有主谋。” 皇上听完这一席话,不由赞叹道:“朕竟是守着诸葛找诸葛,原本朕只以为卿精通诗书,不想竟也如此有智谋,颇具刑狱之才,竟比那起子昏官强上十分,得卿如此,朕心甚慰。” 昭云婉言道:“嫔妾哪里有什么刑狱之才,不过读过一些史书,略懂些道理罢了。”顿了一顿,又道:“此案倒是和宋孝宗时期唐仲友案颇为相似,当时因唐仲友的永康学派反对朱熹的理学,朱熹连上六疏弹劾唐仲友,其中第三、第四状就论及了唐仲友与台州营妓严蕊的风化之罪,黄岩通判抓捕严蕊,施以鞭笞,逼其招供。严蕊宁死不屈,拒不认罪,反道‘身为贱妓,纵合与太守有滥,科亦不至死;然是非真伪,岂可妄言以污士大夫,虽死不可诬也’。此事震惊朝野,孝宗感动,调任朱熹,并由岳霖重审此案,终使真相大白,严蕊亦被释放。嫔妾私心觉得,青楼女子柳诗雨,只怕又是一个严蕊,是个有气节的女子。” 皇上闻言,默了半晌,叹道:“朝堂争斗,牵涉无辜,此事若要水落石出,不知要揪出多少大臣来。以前,确实是朕太纵着他们了,以至于他们在朕眼皮子底下生事欺瞒,若不重重整治一回,他们越发无法无天了。” 昭云见皇上似愁又怒,轻声道:“此事嫔妾也是猜测,如何处理,只有皇上能做主。” 是夜,昭云来到钟灵轩,祥婕妤听到昭云说起白日之事,不无忧心的向昭云道:“妹妹果然还是太年轻些,便是皇上让你议政,你怎么能心里想到什么便说什么呢。” 昭云皱眉,疑惑问道:“姐姐此话何意?” 祥婕妤看了昭云一眼,叹了一口气,欲言又止,终是忍不住道:“原本有些话,我见妹妹心思单纯,不忍对妹妹说的太明白,如今看来,竟是不说不行了。前朝后宫本就有着错综复杂的关系,每个妃嫔背后都牵涉着各自的家族利益,这些,妹妹应该是知道的。妹妹的父亲是骠骑大将军,不知有多少朝臣在背后眼红心热,妹妹又入宫封了婕妤。一是因着将门之女的身份,二是因着皇上对妹妹宠爱不多,所以后宫众妃嫔对妹妹也还算平常。如果妹妹干政不慎,牵连了朝中大臣,惹得那些朝臣心怀怨恨,设法生事,只怕对骠骑大将军和你兄长会有妨碍,这是一层。再者,若是因此惹到后宫某些妃嫔,想方设法找妹妹的麻烦,只怕妹妹以后的日子要难上许多了。” 昭云听了这话,既惊且怕,到底是自己思虑欠周一些,倘或皇上重查此案,只怕自己会被推到风口浪尖上,若是有心人躲在暗处生事,自己在明处岂不岌岌可危。 祥婕妤见昭云有忧惧之色,哀哀叹道:“既然此事已经发生了,妹妹就不要多想了,妹妹以后只要注意,谨言慎行,想来也不会有事。我冷眼瞧着,当今皇后确实贤良,但难免也有顾全不到之处。宫中众妃嫔大多德行是不错的,知书识礼,但也难免会有心计深沉者,妹妹只需当心一些,应该也无大碍。” 昭云听了这话,理智清醒大半,对这后宫竟是生了一丝寒意。自己读过大量史书,怎能不知历朝历代,后宫妃嫔为争盛宠,为争权势,不择手段诬陷、杀害其他宫嫔及其子嗣的故事呢。只是自己一直心怀幻想,希望自己脚下所踏的这后宫真像表面一般祥和。入宫这些日子以来,虽说一直与其他妃嫔相安无事,但倘或因今日之事,触犯了宫中权贵的利益,难保不会有人怀怨。皇上对自己又不甚宠爱,也许就是因为自己是将门之女的缘故,万一皇上借机铲除异己,说是受自己蛊惑,再牵连了爹爹,又当如何是好。 昭云正自沉思,忽听得宫人传报:“禀告两位小主,梦湘姑姑来了。”昭云心下一沉,梦湘是皇后贴身侍女,夜半前来,只怕是有要事,难道与自己有关? 第八十章 皇后端和 次日一早,昭云便去了朝阳宫拜见皇后,心下忐忑。不知昨晚皇后让梦湘姑姑特特来告知,自己今天一早务必来朝阳宫一趟,皇后有话要与自己说,到底会说些什么? 及至进了内殿,却见皇后端坐于漆红梨花木桌前,手持一支狼毫毛笔,正在伏案写些什么,桌子一角的宣纸都被裁剪的整齐四方,倒像是一本书的样子。 见皇后停笔望向自己,昭云盈盈一拜,恭谨道:“嫔妾参见皇后,皇后千岁吉祥。” 皇后只是慈眉善目的笑道:“起来吧。”昭云站起身来,轻声问道:“方才嫔妾见皇后娘娘在专注的写些什么,又见宣纸整齐有致,心下疑惑,皇后娘娘是要撰写一卷书吗?” 皇后看向昭云,眼含笑意,盈盈笑道:“夏婕妤倒是观察细致入微,不错,本宫正打算写一本《贤烈女传》,本宫深慕长孙皇后之德,长孙皇后曾亲手编纂《女则》十卷,这部书是采集古代女子卓著的事迹总合而成,因着是长孙皇后平日翻阅以醒己用,也未曾流传下来,本宫私心想着,不若效仿长孙皇后,编写一本《贤烈女传》,一是供自己日常翻阅,二是多多请人传抄此书,广布天下,让天下女子都能慕贤崇烈,用古代贤女来标榜自己,岂不是造福积德之事。” 昭云温婉笑道:“皇后所言极是,嫔妾觉得皇后此举甚好。” 皇后听了这话,微微一笑,又道:“夏婕妤精通诗书,又懂历史,不知对长孙皇后有几分了解?” 昭云闻言,心下想了片刻,皇后让自己前来,先以《贤烈女传》敲打自己,又问及长孙皇后一事,此中必有深意。思及至此,便道:“长孙皇后是一代贤后,品性贤淑,深明大义,嫔妾很是敬佩,并且,嫔妾私心觉得,娘娘颇有长孙皇后之遗范。” 皇后淡淡笑道:“不错,长孙皇后确实是个品性贤淑,深明大义的贤后。长孙皇后虽然对政事很有见地,但在唐太宗问及时,也只是说了这样一句话‘母鸡司晨,终非正道,妇人预见政事,亦为不祥’,在唐太宗追问下,也只说了八个字‘居安思危,任贤纳谏’。贤能如长孙皇后者,亦知后宫不可干政。本宫觉得,后宫妃嫔都应以长孙皇后之贤德自束,再者,皇上手下能臣谋士众多,自会协助皇上处理好政事。若是后宫妃嫔以一己喜恶,在皇上面前议论朝政,那些堪称比干的忠臣岂不岌岌可危。夏婕妤,你觉得呢?” 虽然皇后说话时满面春风,也没刻意指责昭云,但在昭云听来,却是字字惊心。昭云额上已有冷汗冒出,却犹自镇定回道:“皇后所言不错,后宫干政,牵动前朝,实在不是嫔妃本分,嫔妾谨记娘娘教诲。” 皇后温婉笑道:“夏婕妤聪慧,自然知道以后该如何去做。”说到此处,皇后话锋一转,淡淡道:“方才本宫正写到南宋烈女严蕊,夏婕妤既通诗书,又懂得许多贤烈女子的故事,不若以后每日过来,陪本宫合力编写这本《贤烈女传》如何?” 昭云垂首轻声回道:“蒙娘娘厚爱,嫔妾自当全力协助娘娘。” “六弟来了。”冰宁见六皇子慕容哲远来到自己宫中,笑吟吟道,“哪阵风将六弟吹到我宫里来了。” 慕容哲远豪爽笑道:“自然是来跟姐姐要人了。” 冰宁奇道:“这可新鲜,我这宫里都是些粗笨丫头,六弟是看上哪一个了,想讨了去?” 慕容哲远笑道:“不是丫头,是个又清俊,武艺又好的侍卫。”冰宁心中一惊,忙道“谁?”慕容哲远爽朗笑道:“是你宫里的侍卫总管,凌御史之子凌子轩。” 冰宁沉声道:“若是别人,你讨了去,我也没有二话。唯独子轩不可,我已拜他为师父,让他教习我武艺,世上哪有徒弟将师父拱手让给他人的道理。” 慕容哲远继续道:“不过一个侍卫总管,你再找一个不就行了,我可告诉姐姐,我可是看上他了,今日非要将他抢去不可。” 冰宁急道:“我还看上他了呢,我不许任何人跟我抢,你也不行。” 二人正在争执,忽见子轩走了来。子轩向二人请了安,慕容哲远忙道:“凌总管,我听说你武艺出众,我也正好喜欢练武,不如你收拾收拾跟了我去吧,我们也能互相切磋。”说着又瞟了冰宁一眼,邪邪笑道:“练武吗,本就是男人的事情,男人和男人比较才过瘾,女子应当多做些针线女红,整日舞刀弄剑的,一点女子的风情都没有了,将来谁敢要。” 冰宁听了这话,气愤非常,正欲争辩,却听子轩淡淡道:“微臣多谢六皇子赏识,只是微臣既已是公主宫中的侍卫总管,若非公主许可,微臣断断不可擅自前往其他宫中任职。”冰宁听了这话,故意大声道:“听见没有,我师父不跟你去。” 子轩忽然想到什么,又道:“微臣在羽林军中任中郎将时,有一结拜义兄,名叫郭义山,容貌武艺和微臣不相上下,只是出身卑微,微臣斗胆,向六皇子举荐此人,六皇子若有兴趣,倒可传令让他过来。” 慕容哲远听了这话,哦了一声,眼中闪着喜悦的光芒,对子轩道:“出身卑微也算不得什么,只是羽林军中竟也有和你一样的人才,我竟不知道,不过你都说了你义兄和你不相上下,那我可要见见了。” 不多时,羽林军都尉将郭义山带了来,慕容羽寒见郭义山生的面目俊朗,却又轮廓分明,心中已有几分喜意。郭义山见了六皇子,竟也不行礼,粗声道:“听说六皇子找我,你找我什么事?” 羽林军都尉吓得变了脸色,忙厉声斥道:“大胆,见了六皇子不赶紧行礼拜见,怎能如此放肆,你这是跟六皇子说话该有的语气吗?”一面又满脸堆笑的对慕容哲远道:“郭义山原在羽林军中任校尉一职,说话一向直来直往,因着羽林军中皆是习武之人,也没太多礼法上的讲究,今日骤然得见六皇子,或许是他一时紧张,还请六皇子不要怪罪。” 慕容羽寒爽朗笑道:“无妨,习武之人吗,难免放荡不羁一些,就是这样不受礼法约束才好,我身边的那些人,整天对我拜来拜去的,有时跟他们过几招,他们不是推辞就是礼让,明明有十分的功力,非要藏起八分,故意落败,还虚情假意的说些恭维之词,让人心烦。义山倒是性情中人,不错,我喜欢。” 羽林军都尉推了推郭义山,低声道:“还不谢恩,六皇子抬举你,让你在他宫中任职呢。” 郭义山闻言,只行了一个武士惯用的拱手礼,粗声道:“在下粗陋,六皇子既然赏识我,那我以后跟着六皇子就是,不知六皇子让我做什么?” 慕容哲远略一思忖,笑道:“义山,你当我贴身侍卫如何?” 郭义山垂首道:“多谢六皇子。”话毕,郭义山嘴角微咧,眼中有着一丝冷意,终于等到这一天了,既然进了宫,那么行事就更便利一些,也可早日报仇雪恨,血酬知己。 子轩欣慰笑道:“义兄,你可该感谢我了,你一早便说想入宫任职,让我替你留心,如今有了这样的机遇,你能承蒙六皇子赏识,况且六皇子待武士极好,你也算得偿所愿了。” 郭义山脸上有一丝似有似无的嘲弄般的笑意,不过转瞬即逝,继而正色道:“既入宫中,承蒙六皇子恩典,我定会誓死效命,全力护卫六皇子周全。” 慕容哲远听了这话,满含深意的看了郭义山一眼,嘴角浮现出一抹邪魅的笑。 第八十一章 垂芳苑玉女听箫 是夜,昭云在殿中案架上用红绿两色细线绣了一会儿春景图。渐渐觉得眼酸,瞧着外面月色甚好,便向白芷道:“今夜月光倒是好,你陪我出去转转吧,在这屋里也是乏闷。” 不一会儿,两人来到御景园,见月光皎洁,洒下一地清辉,御景园的花儿披着一层银色,更见风致,昭云心情也更舒畅些,忽又有阵朕清风拂面吹来,昭云轻挽发丝,笑道:“月下赏花果然是不错的,让人觉得更清爽些。” 忽然,昭云听得有箫声传来,不禁驻足细听,竟是《杏花天影》的曲子,曲调清幽,却又透着清新鲜亮,昭云不禁听得痴了,暗叹吹奏者功力深厚,竟有如此高的吹箫技艺。 听了半晌,昭云的脚步不由自主的循声而去,一路行至垂芳苑,只见一身着白衣,墨发散于背后的男子正背对自己吹箫。许是听到了脚步声,白衣男子回首望向昭云。昭云心中一震,那人竟是三皇子慕容羽寒。 慕容羽寒见到昭云,将箫放在手中一面把玩着,一面玩味似的笑道:“我和婕妤真是有缘,又在这里见面了。” 昭云温婉笑道:“方才听得有人吹箫,我道是谁,原来是三皇子,三皇子的《杏花天影》听来意境深远,确实不错。” 慕容羽寒饶有兴致的问道:“箫笛一向是男儿怡情之物,不想婕妤也懂得。” 白芷插嘴道:“我家小主精通曲艺,别说箫笛,就是管弦鼓乐,也没什么不懂的。” 慕容羽寒哦了一声,故意邪笑道:“既然你家小主那么精通曲艺,想来你在身边耳濡目染,也懂得不少,我一向喜欢歌姬舞女,不如我将你讨了去,让你当我的通房丫头,每日给我唱曲,如何?” 昭云听了这话,面色一沉,正色道:“我听得箫声,窃以为三皇子是个品性高雅之人,不想竟动不动说出这些讨人作通房丫头的话,看来我竟是看错了人。” 慕容羽寒笑道:“不过一句玩笑,婕妤何必当真,既说是品性高雅,你侍女又说你精通曲艺,不若请婕妤品析一下我刚才的曲子如何?” 昭云看向慕容羽寒,淡淡道:“有句古语叫‘玉可碎不可损其白,竹可焚不能毁其节’,历朝历代,气节情操高尚的吹箫者多用竹箫,三皇子所用之箫,编竹为之,长尺五寸,可见三皇子很有品味。三皇子方才吹奏的是《杏花天影》这一曲,此曲原是姜白石自度曲,因着此曲需连续六度上行音调,难度极高,对吹奏者亦有很高的要求,三皇子吹奏时,不仅音调错落有致,且箫声含了几分情意,听来清虚淡远,别有一番风情。” 慕容羽寒啧啧赞道:“婕妤所言不错,我竟没想到,婕妤也懂得箫笛,真真是‘美人才调信纵横,非将此骨眉公卿’了。清虚淡远原就是箫性根本,不知婕妤可知其中深意?” 昭云淡淡道:“清者,清静无为也;虚者,虚无缥缈也;淡者,淡泊名利,清心寡欲也;远者,远离尘世,寄情山水也。将清虚淡远之要领寄于箫声,同时传达吹箫者情意,可谓是‘洞箫清吹最关情’了,三皇子有此雅兴,倒是不错。只是三皇子身为皇子,将来会有很多朝中大事需要三皇子参谋,真正能做到清虚淡雅,却是难的很了。只怕只有和尚尼姑这些出家之人,日日伴着青灯古佛,才能有一颗清虚淡雅之心。” 慕容羽寒听了这话,叹道:“婕妤说的倒有一番道理,身在帝王家,有太多的约束,很多时候说话行事也不能率性而为,倒不如那些高人隐士来的自在些。”说到此处,慕容羽寒话锋一转,淡淡道:“距上次见婕妤也有些日子了,不知婕妤答应我的事情如何了?” 昭云心下窘迫,自己何曾想过会在此处遇见慕容羽寒,又被慕容羽寒问及此事,若是说还未准备,岂不是又一次落下‘无信’的话柄。想到此处,昭云淡淡笑道:“原是画好了的,本打算有时间让我的侍女给三皇子送去,不想竟是一个没防备,画卷上竟染了茶渍,我私心觉得画卷有污,不宜让三皇子过目,故而打算重画一卷,还请三皇子体谅。” 白芷何等机灵,听了这话,忙上前道:“是啊,三皇子,奴婢可以作证,小主所画的就是垂芳苑春景图,画的那些百合啊,结香啊,竟是真的一样。也怪奴婢愚笨,竟是不小心打翻了茶杯,污了画卷,奴婢真是该死。” 慕容羽寒见主仆二人一唱一和,仿佛在说真事一般,可是听白芷说话时声音略微发颤,明显是心虚。慕容羽寒故意拉长声音哦了一声,那语气表明自己不信昭云与白芷所言,又淡淡笑道:“污卷也未尝不可,只要是婕妤所画,我都喜欢,这里距婕妤宫中也不算很远,不如我随婕妤走一趟,拿了这幅残卷,也算婕妤应约了,不知婕妤意下如何?” 昭云与白芷对视一眼,二人心中都明白,画卷根本不存在,短时间内从哪里变得出来。昭云眼波流转,心下有了主意,对慕容羽寒嫣然一笑,方道:“既是残卷,我觉得也没什么用处,便将它烧了。不过,既然今日见了三皇子,也不好再次推脱,不如我现去宫里简单画上一卷,赠与三皇子,如何?” 慕容羽寒笑道:“婕妤此举甚好,只是身为皇子,趁夜出入妃嫔内宫,多有不便,不若婕妤画成后,再来这里送于我,婕妤觉得怎样?” 昭云温婉笑道:“如此一来,只怕三皇子要等上一会儿了。”慕容羽寒笑道:“无妨,正好我也再吹奏一曲,也不算负了这皎皎月光。” 过了有多半个时辰,白芷捧着一幅画卷而来,慕容羽寒打开一看,只见月下,有一男子正在吹箫,颇有遗世独立的风范,且背景不用繁花密叶铺陈,却以寥寥几笔,竟是静水流深。慕容羽寒看的欢喜,昭云竟有此心意,不由向白芷问道:“你家小主呢?” 白芷淡淡回道:“小主作画劳累,已经睡下了,小主托我嘱咐三皇子,虽然时令已是初夏,但夜来风大,更深露重,还请三皇子早些回宫歇息,若是不当心染了风寒,小主会担心的。” 慕容羽寒听了这话,更加欢喜,心中暗道:原来昭云内心深处也是惦念我的,可惜昭云是父皇的妃嫔,我和她终究有缘无分,若是和她在一起,只有一个办法,可是…… 慕容羽寒没敢再想下去,因为那是大逆不道的死罪。一眼瞥见白芷还站在那里,慕容羽寒笑道:“回去告诉你家小主,就说我深感婕妤之情,还请婕妤保重自身。” 白芷盈盈行了一礼,正色道:“奴婢知道了,奴婢告退。” 子轩失魂落魄的躺在床上,刚才昭云与慕容羽寒相见的场景一丝不落的全都映入了他的眼帘,他本伏在昭云宫殿附近,希望能有机会和昭云独处,好不容易见昭云出来,却又跟着一个侍女,他不敢鲁莽上前,便借助花丛的遮挡一路尾随,却见昭云与慕容哲远在垂芳苑私会,虽然相离较远,却隐隐见得昭云与慕容羽寒相谈甚欢。这一切深深刺痛了他的心,难道昭云入宫后,这么快就变了心意,喜欢上了三皇子,他不敢再往深里想,只是辗转反侧,难以入眠。 也许自己是早该断了念头的,何必相思,一颗红豆一点情,一寸相思一寸灰。 *******春眠不觉晓,评论有没有?夜来风雨声,收藏涨多少?***** 第八十二章 刺客 不过几日的功夫,又是皇上亲自施压,顾南丰受贿嫖妓案终于真相大白。原来,顾南丰那个同乡李成竟是受榜眼张思元指使,张思元的舅舅恰是户部尚书刘镇。为了给外甥谋求更好的前程,刘镇便定下这样的歹毒计策。先买通了一个进士,让其按照吩咐上告,继而买通李成,让其诬陷顾南丰受贿。 本来户部尚书只打算行此一招,却不想听得说顾南丰竟去青楼寻欢,便找至青楼,得知顾南丰素与柳诗雨相好,便加了这一条风化之罪。谁成想,柳诗雨竟然受刑不招,实在没了办法,刘镇只得再次花钱买通青楼老鸨,这才造成了“铁证如山”的冤案。 事情查明后,皇上龙颜大怒,将刘镇革职查办,张思元也被撤了榜眼,那些作伪证的人也全都打入大牢。独有柳诗雨,皇上对其赞誉有加,在顾南丰官复原职后,将其赐予顾南丰做妾。此案一出,朝臣震惊,尽皆奉公守法,一时倒也清明许多。 这日,皇上突然起了兴致,来到钟灵轩,祥婕妤忽见皇上趁夜前来,自己竟是没有丝毫准备,不禁羞赧道:“皇上怎么突然过来了,也不提前派人告知嫔妾,嫔妾竟是什么也没准备。”一面又叫侍女快快奉茶。 皇上笑道:“不用那么麻烦,有你就够了,近日来,朕觉得劳乏的很,忽然很想听你弹首曲子,便过来了。今晚月色朦胧,颇有意境,不若移步烟翠亭,祥婕妤觉得如何?” 祥婕妤笑道:“难得皇上有此雅兴,嫔妾也觉得在四面空阔的烟翠亭弹琴更自在些,比屋里也少了许多约束,嫔妾这就随皇上前往。” 不过片刻功夫,两个内监便将琴案抬至烟翠亭,祥婕妤坐定径自弹了起来,却是一曲《鹿鸣》,琴声悠悠,曼妙动听。祥婕妤边弹边歌道:“呦呦鹿鸣,食野之苹。我有嘉宾,鼓瑟吹笙。吹笙鼓簧,承筐是将。人之好我,示我周行。” 《鹿鸣》本分三段,祥婕妤弹完此段,见皇上有沉思状,便停止拨弦,只是笑看皇上,片刻后问道:“皇上想到了什么,竟是连嫔妾的琴声都听不见了。” 皇上醒过神来,定定看向祥婕妤,淡淡笑道:“美人在侧,朕还能想到什么,自然是听美人的琴音听的痴迷了。” 祥婕妤淡淡笑道:“嫔妾斗胆,烦请皇上评析一下嫔妾方才所弹之曲,不知皇上意下如何?” 皇上淡淡道:“你刚才弹的是《鹿鸣》无疑,词乃是《诗经/小雅》首篇。原为周朝宴乐群臣嘉宾所用,此谱乃赵彦肃所传,也算的是开元遗声。曲调欢快明丽,表达了作曲者对宾客的热情诚意。朕所说的,可有偏差?” 祥婕妤温婉笑道:“皇上好耳力,评析无差,既然皇上说嫔妾的琴音很是动听,不若嫔妾再把余下的两段弹完,如何?”皇上笑道:“甚好。” 祥婕妤继续拨弦弹唱道:“呦呦鹿鸣,食野之篙。我有嘉宾,德音孔昭。视民不恌,君子是则是效。我有旨酒,嘉宾式燕以敖。” 第二段刚刚弹毕,祥婕妤忽见一蒙面黑衣人凌空而来,手持一把利刃,直向皇上扑将过来。祥婕妤吓得花容失色,因着皇上背对刺客,刺客来势凶猛,祥婕妤来不及叫喊,竟是连忙站起身快走两步,挡在皇上身前,那利刃定定抵在了祥婕妤喉间,只差一寸,祥婕妤便要血溅烟翠亭了,幸亏刺客及时收手。 皇上也转过身来,见此情景,也是吓了一跳,但强自镇定问道:“你是何人,谁派你来刺杀朕的。”刺客也不管皇上的问话,只是对祥婕妤厉声道:“让开,我不杀女人,你为这无道昏君挡刀,实在不值。” 祥婕妤镇定回道:“当今天下,在皇上治理下,官吏奉公守法,百姓安居乐业,并且皇上还减轻赋税,兴修水利,造福百姓,清明国家。不知义士受何人挑唆,竟要刺杀明君?” 刺客仰天大笑几声,方道:“果然是张利嘴,不错,皇上确有许多德政之举,但是听信奸佞之言,妄杀忠臣,也算不得一个贤君了。今日,我就要为枉死的巡盐御史报仇雪恨。” 皇上听了这话,正色道:“义士所言,可是浙广一带的巡盐御史吴英海?” 刺客道:“正是。”皇上气愤道:“吴英海身为巡盐御史,却贪污受贿,结党营私,更有卖官鬻爵的重罪,以致浙广一带百姓怨声载道,民不聊生。便是株连九族也不为过,朕心仁慈,只是将他本人斩首,其家人流放,已是仁至义尽。义士竟为了这等人来刺杀朕,可见义士空有一身好武艺,却是一个糊涂人。” 刺客冷眼瞧了皇上一眼,恨声道:“亏了你还是皇上,你可曾亲眼见到吴御史贪污受贿了,至于卖官鬻爵,更是无中生有,不过是奸佞之臣的一面之词,再加上收买几个小官小吏,伪造出铁证来,又有何难。何况浙广一带离京甚远,那些官员沆瀣一气,狼狈为奸,联合起来整治吴御史,吴御史孤掌难鸣,只能白白受这些不白之冤。那起子小人容不下吴御史的清正廉明,连皇上也容不下么?” 话及至此,却见一队侍卫闻声匆匆赶了来,侍卫总管大声道:“大胆刺客,还不快放下手中利器。刺杀皇上,乃是株连九族的死罪,若是现在住手,皇上仁慈,或许会饶你族人不死,你快快收手吧,不要牵累了族人。” 刺客大笑道:“既然今天我敢来行刺皇上,早把生死置之度外,我父母皆亡,早无族人,孑然一身,又有何惧?”说完这话,却又闪身一转,推开祥婕妤,利刃直抵皇上喉间。 在场之人个个吓得脸色发黄,震惊之下,竟是一句话也说不出来。刺客继续道:“我听得春秋时期,有一刺客,名叫豫让,因着智伯对其有知遇之恩,对其以国士之礼相待。当时韩赵魏三家灭智氏,赵襄子竟以智伯之头作为饮器,豫让曾说‘士为知己者死’,不惜伏桥如厕、吞炭漆身,多次刺杀赵襄子,最后自刎而死。吴御史对我有知遇之恩,今日,我便要效仿豫让,与你这不辨黑白的狗皇帝同归于尽。” 祥婕妤惊呼出声:“义士不可,你报了一己私怨,却置天下万民于何地,若是今日你刺杀了皇上,势必引起朝堂大乱。再者,边境蛮夷一直对我朝虎视眈眈,难免不趁乱攻打我朝,以致百姓流离失所,生灵涂炭。皇上是明君,不若请皇上重查此案,若吴御史真正冤枉,定会让吴御史沉冤昭雪,还请义士三思。” 趁刺客思虑的功夫,侍卫总管快步上前,不及刺客反应,便夺下了刺客手中利刃,反手一擒,便将刺客牢牢控制,其他侍卫也赶紧过来,都上前压住刺客。 侍卫总管正色道:“皇上,刺客如何处置,是现在一剑刺死,还是押入大牢,择日斩首?” 皇上看向刺客,正色问道:“你还有何话说?”刺客冷笑几声,才道:“时穷节乃见,一一垂丹青。在齐太史简,在晋董狐笔;在秦张良棰,在汉苏武节。为严将军头,为嵇侍中血;为张睢阳齿,为颜常山舌。或为辽东帽,清操厉冰雪。或为出师表,鬼神泣壮烈。或为渡江楫,慷慨吞胡羯。或为击贼笏,逆竖头破裂。是气所磅礴,凛冽千古存。当其贯日月,死生安足论!当日文天祥兵败下狱,宁死不屈,我之心意,与文天祥别无二致。人生自古谁无死,留取丹心照汗青。皇上要杀尽管杀,只求皇上能重审吴御史案,还吴御史清白,这样,我也死而无憾了。” 皇上叹了口气,道:“此乃义士也,赵襄子尚能感豫让之义,朕亦可以,放人。” 第八十三章 美人心计 “本宫觉得这几日头痛之症轻了许多,有劳张御医了。”锦妃淡淡笑道,“张御医常在宫外行走,可知本宫的兄长侄儿如何?” 张御医恭谨回道:“娘娘的身体本无大碍,想来过两日就会痊愈。至于光禄寺常卿大人,也一向安好,只是少公子重伤在床,尚需时日调养。” 锦妃听了这话,惊的站起身来,脸色微变,沉声道:“重伤在床,这是怎么回事?” 张御医垂首回道:“微臣听说少公子在逛街时,似乎与一卖香料的女子言语上有些瓜葛,谁成想,忠武将军夏东岭正巧走到此处,不由分说,便对少公子拳打脚踢,将少公子打成了重伤。” 锦妃闻言,心里虽有几分揣度,但还是不禁气愤道:“这也太不像话了,仗着自己打仗有功,眼里就没了王法不成。本宫母家只有这一个侄儿继承香火,若是有什么闪失,如何是好。当然,我那个侄儿,我也是知道的,就算是当街对那卖香料女子有什么轻薄之语,夏东岭也该顾些朝臣之谊,说教两句也没什么,怎能出手伤人。” 张御医见锦妃有几分气恼,不禁劝道:“原是微臣调治少公子的,常卿大人一再嘱咐微臣,说此事万不可让娘娘知晓,否则徒添担心,也是无益。只是娘娘问及,微臣不敢欺瞒娘娘,才告知娘娘实情。少公子只需静心调养数日,想来也就无碍了。娘娘不要太担心了。” 锦妃继续问道:“夏东岭年少气盛也就罢了,难道发生这样的事,骠骑大将军也是不闻不问,置之不理么?”张御医坦言道:“常卿大人说自己官职卑微,不敢招惹大将军,所以只得忍耐些,不愿再多生事端了。大将军倒是差了个下人来府里问了一声,听说没什么大事,便去了,此事也就不了了之了。” 锦妃强自平定心神,缓缓道:“这件事,本宫知道了,你下去吧。”张御医行礼告退。 “咣当”一声,平妃将茶杯摔得粉碎,咬牙切齿道:“夏昭云这个贱人,倒挺会魅惑皇上,撺掇着皇上重审顾南丰案,还牵连了本宫的父亲,此仇不报,难解我心头之恨。夏昭云,你给我等着,等你落势之时,本宫必让你生不如死。” “恭喜姐姐,听说姐姐被封淑妃,还有了身孕?”祥婕妤因救驾有功,惊吓之后又呕又吐,请御医诊治,却是身怀有孕,已有两月左右。皇上龙颜大悦,厚赐祥婕妤许多珍贵古玩,又特特让尚宫局调了几个勤快宫女过来,悉心照料祥婕妤,并将祥婕妤连晋两级,封为淑妃。昭云听说此事,特意过来祝贺。 淑妃温和笑道:“正是,我也不曾想到,不知怎么的,竟有了孩子。”说这话时,淑妃已然红了脸。昭云笑道:“姐姐好福气呢,我听了这消息,不知送什么来庆贺姐姐,翻遍妆奁,竟是看到了一个送子观音的玉坠,想来正是应景,还请姐姐收下。” 淑妃笑着接过昭云所赠玉坠,淡淡笑道:“妹妹有心了。” 一时,柳昭仪也闻讯而来,三人说了一会儿闲话,淑妃懒怠说话,也没几分精神。柳昭仪和昭云见状,念着淑妃有孕,也不好过多叨扰,说笑几句便散了。 后宫妃嫔听说淑妃有孕晋封这件事,眼红嫉妒者有之,心怀鬼胎者有之,一场不见硝烟的血雨腥风之战慢慢的拉开了帷幕。 慕容哲远定定的看着郭义山,丝毫不惧郭义山手中利刃正冲着自己,反而淡淡笑道:“怎么,你做的好事被我发现了,便想杀我灭口么?” 原来,自那日皇上遇刺后,慕容哲远便暗中细细留心,想看谁如此大胆,竟敢行刺皇上,却在不经意间发现郭义山似乎不同寻常。便趁郭义山外出之时,来他房中搜查,结果竟发现了夜行衣。正当此时,郭义山回到屋中,撞见此情此景,以为慕容哲远识破自己身份。出于本能,便拿出随身利刃,直指慕容羽寒。 郭义山听了这话,冷笑道:“我若不杀了你,只怕你会杀我。”慕容羽寒不由笑道:“义山,你想太多了,我若真想杀你,何必等到现在,随便找几个侍卫将你捆绑起来,岂不利落。何况父皇都觉得你忠义可嘉,饶你一命,我又怎会杀你。” 郭义山心念微动,觉得慕容羽寒所言非虚,却仍是冷着脸问:“既然皇上饶我一命,六皇子又为何辛苦寻找我这个刺客?” 慕容哲远笑道:“我听说你刺杀父皇时,无畏无惧,颇有气节,甚至还以豫让自喻,不惜以命来诠释‘士为知己者死’这句话,我很佩服这样的勇气,也很想有这样一个人,不惜以命报我之恩。正因如此,我才想见识见识这位有大义的刺客,与之结义,却没想到,我找了这么几日,刺客竟是我的贴身侍卫,我真是太疏忽了。” 郭义山脸上有了些许暖意,却对慕容哲远道:“既然六皇子也是一个讲义气之人,对我一贯也很好,那就请六皇子脱下衣服吧。” 慕容哲远听了这话,心下一惊,脱口而出道:“你说什么?”郭义山重复道:“请六皇子脱下衣服,难道还要我亲自为六皇子宽衣解带吗,这样岂不失了诚意。” 慕容哲远退后两步,表情复杂地问:“郭义山,你,你想对我做什么。” 郭义山正色道:“我听得‘割袍断义’一说,今日想反其道而行之,来个‘脱袍续义’,六皇子只需脱下外袍,赠与我,如此我也算和六皇子有了‘以袍定义’的情谊,我也信得六皇子方才所言,若是六皇子出门反悔,我只当六皇子是个无义之人,也能‘撕袍绝义’,六皇子意下如何?” 听得这么一说,慕容哲远心下安定不少,忙自己解了腰带,脱下外袍,赠与郭义山。一面又道:“义山,从未有人敢这样跟我说话,你倒是第一个,既然你要和我结义,哪有我脱了,而你不脱的道理,你也脱下外袍赠与我,这样也算结义圆满。” 郭义山想了想,放下手中利刃,亦是宽衣解带,将外衣脱下,一手拿住向慕容哲远身前一扔,方道:“六皇子,这样可以了吧。” 慕容哲远忍不住哈哈笑了几声,郭义山疑问道:“六皇子笑什么?”慕容哲远勉强止住笑,道:“方才我们的举动真真是有趣,倒不像是结义,反倒像是戏园子里的武生在唱台词。” 郭义山也笑了几声,又道:“男子汉大丈夫,想到什么便说什么,哪像女子,说句话都要九曲回肠,让人猜上一猜。六皇子既想谋一死士,自然需要诚意,方才我对六皇子多有不恭之处,六皇子却仍是百般礼让。就在我放下利刃后,六皇子也并未上前擒拿我,可见六皇子之诚心,在下愿为六皇子效命。” 慕容哲远笑道:“好,若你真以诚心报我,我亦以知己之礼待你,从今以后,我将尽我所能,让你在宫里更有尊严,更有地位。” 果然,慕容哲远对郭义山比先前更好。有一日,郭义山向子轩提及六皇子厚恩,子轩听了叹了一口气,道:“《韩非子/说难》里有这样一个故事,昔日,弥子瑕有宠于卫君,窃驾君车,分桃以啖卫君,卫君因为慕其孝义,不罚。及至卫君日久生厌,终将弥子治罪。龙之为虫时,柔顺可狎而骑,然其喉下有逆鳞径尺,若人触及,其必杀人。身为人主,亦有逆鳞。” 郭义山听了这话,心下不定,暗思:人主爱慕其义行,无礼便是个性,一朝生恨,无礼便是有罪,六皇子身上可有逆鳞? 第八十四章 解释春风无限恨 “姐姐在写什么?”昭云听说柳昭仪昨夜承恩获宠,今日一早便过来看望柳昭仪,却见柳昭仪正用狼毫毛笔在宣纸上写些什么,笑着打趣道,“姐姐也想效仿皇后娘娘写一些古代贤烈女子的故事吗?” 柳昭仪却是凄然一笑,昭云觉得不太对劲,便走上前瞧看,却是一首词,是白居易所作的《花非花》,昭云信口念了出来:“花非花,雾非雾,夜半来,天明去。来如春梦几多时?去似朝云无觅处。”念罢叹了口气,又道:“姐姐何必作这伤感之词,白白惹人伤心。” 柳昭仪悠悠叹道:“美好的东西都是短暂的吧,皇上大半年都没来过我宫里了,昨日好不容易来了一次,天还未明便起身走了。有时候想想,身在这后宫真是没什么大意思。皇上几个月才来那么一次,也说不上几句话,天还未明就离去了,白给人留个念想。倒是不来的好,我也就彻底死了心,守着这份孤苦度日也就是了。” 昭云一直以为柳昭仪是个爽朗大气的人,今日忽见柳昭仪作此伤感之语,心里也有几分难过。柳昭仪的念想至少几个月能实现一次,自己呢,对皇上的恩宠本就没什么念想,心上牵挂的人也是可思不可得,这样一想,又觉得自己韶华正好,却不能与相爱的人相守相伴,竟要老死深宫,悲哀之情更加深重。 柳昭仪见昭云有沉思悲戚状,强自笑道:“是我不好,惹妹妹伤心了,后宫女子大多如此,我也是白感慨两句罢了。”转而又道:“咱们的淑妃娘娘如今可算熬出了头,虽然侍寝次数也不算多,但却有了孩子,如此一来,皇上必然更多加宠爱些,等诞下龙子,这一生也算有了依靠。” 昭云温和笑道:“是啊,淑妃姐姐在这深宫里也算是个有福气的人了。自然,柳姐姐也不必伤感,说不定哪天姐姐也有了身孕,便能和淑妃姐姐一样了。” 柳昭仪淡淡笑道:“希望如此。” 倚云宫,锦妃与明妃相对而坐。锦妃徐徐饮了一口茶,淡淡问道:“姐姐,淑妃救驾有功,现下又有身孕,皇上对其很是宠幸,你可有什么打算?”明妃吹散茶杯逸出的热气,温和道:“茶太热了,是该想办法让它凉下来了。”顿了一顿,又道:“淑妃身边有个侍女,名叫鸾雨,家境贫寒,她哥哥是个秀才,却不得官职。妹妹觉得是不是该帮一帮这个侍女。” 锦妃笑的更加温和,道:“这么可怜,我自当施以援手。我还听说,婕妤夏氏和淑妃走的很近,经常送给淑妃一些小玩意儿,若是里面掺些见不得人的东西,想来淑妃只怕疏于防范,会中了那夏氏的阴招。” 明妃淡淡笑道:“给淑妃安胎的是张御医,张御医医术高明,必能护得淑妃周全。”虽然明妃话说的极是温和,但其眼底却透着森森冷意。 锦妃轻轻拔下头上簪着的一支八宝金玉玲珑簪,悠悠道:“这簪子戴的真不舒顺,太亮丽了,反而碍眼,倒是摔了的好。”说罢,重重将簪子掷于地上,簪子瞬时裂作几半。 明妃看了一眼地上的碎簪,悠悠一笑,道:“听说前朝有一个案子牵连到了平妃的父亲,而此案重查又是夏氏在背后唆使,妹妹你说,平妃会怎么样呢?” 锦妃不言,只是和明妃相视而笑,片刻后才道:“天色阴了,看来一场大雨就要来了。” “淑妃姐姐,你有着身孕,怎么不多加歇息,又绣起这肚兜来了?”昭云和柳昭仪相携来看望淑妃,却见淑妃倚在椅上绣着云纹图样的肚兜,昭云不禁打趣道,“淑妃姐姐,不过三个多月,就这么急着抱孩子,一刻也等不得了么。” 淑妃啐了一口,笑骂道:“你这蹄子,没得说这些浑话,原来瞧着你倒稳重,没想到打趣起人来,也是一张利嘴。” 柳昭仪道:“这也没什么,妹妹好不容易有了孩子,自然上心些,只是别太累着自己。我瞧着最近皇上对你倒是极好,吃穿用度,一应都是上等。皇后娘娘还特特请了一个厨娘,候着妹妹的饮食,就连奶母嬷嬷也早早调到妹妹宫中,悉心伺候,妹妹好福气。” 淑妃羞赧道:“快别说了,姐姐有了身孕也是一样的。”说着又对鸾雨道:“你还愣在这里做什么,快快奉上茶来。”鸾雨应声而去。 昭云又拿出一个荷包来,温婉笑道:“时令已是夏至,姐姐是孕中之人,难免心情烦躁,我特特绣了一个荷包,里面是一些清香的花瓣磨成了粉,最是怡神静心,姐姐佩在身上,也可减些烦躁。” 淑妃笑道:“妹妹有心了。最近皇上对妹妹如何?” 昭云淡淡道:“还是老样子,一月最多也不过见上一面,寥寥说上几句话,又就去了。不过,皇上这一月里,倒是十天有五天来看望姐姐,对姐姐倒很是宠爱。” 淑妃叹了口气,又道:“按理说,妹妹灵秀天成,德艺双馨,只怕那些仕宦大家的公子,亦有对妹妹赏识仰慕之人。只是,皇上为何对妹妹只有些许礼敬,而并不宠爱呢?” 柳昭仪悠悠叹道:“也是,皇上既把你召进后宫,却又把你晾在一旁,还不如不进宫的好,倒能找个顺心的夫婿,与之日日相见,白头偕老。” 昭云忙道:“姐姐快别说这话,宫里人多口杂,若是有人听了这话,传扬出去,岂不于姐姐有碍。”一面心下自思:柳昭仪说的这话倒是在理,若是能不进宫,或许现在的日子更自在些,也能和良人相伴相守,只是圣命难违,我又有什么办法。我入宫无宠,难免不是因着将门之女的身份,大好韶华,也只能日常陪着皇后娘娘,编写《贤烈女传》聊以度日了。 一时,鸾雨端上三杯茶来,昭云细细品了一品,笑道:“果然是好茶呢,竟是君山银针。”柳昭仪也品了一口,笑道:“真是呢,这君山银针茶宫中可是少有,只有皇上,皇后和平妃宫中有这种茶,如今姐姐也得了这份恩宠了,可是难得呢。” 昭云笑道:“君山银针原产于洞庭湖中的青螺岛,洞庭湖烟波浩渺,受其熏染,君山银针茶叶不仅色泽鲜绿,香气高爽;而且滋味醇甜,汤色橙黄。实乃茶中珍品,常饮此茶,不仅明目清心,而且对孕妇生产亦有裨益。由茶可见,皇上很是疼爱姐姐。” 淑妃笑道:“偏你懂的多,那我倒要考考你,你对茶道如此精通,可知一首茶诗,首句仅一字,二句二字并陈,三句三字并陈,直至第七句,成七言绝句?” 昭云思忖片刻,温婉笑道:“姐姐这题可难不住我,此诗是唐代元稹所写,诗名便是《茶》,不如我和姐姐各说一句,如何?”柳昭仪插嘴道:“这诗我也晓得,也算上我。” 昭云轻轻吐出一个字:“茶。”柳昭仪接口道:“香叶,嫩芽。”淑妃淡淡一笑,徐徐饮了一口茶,婉声道:“慕诗客,爱僧家。”昭云继续道:“碾雕白玉,罗织红纱。”柳昭仪接言:“铫煎黄蕊色,碗转曲尘花。”淑妃柔声道:“夜后邀陪明月,晨前命对朝霞。” 说到此处,三人相视一笑,齐声道:“洗尽古今人不倦,将至醉后岂堪夸。” 昭云笑道:“元稹倒是有才,竟想得出这样的佳句,‘洗尽古今人不倦’,这一句真是把茶的滋味都写尽了。”淑妃笑道:“可是不然,我饮了这茶,又与你们说了这会子话,可是倦的很。” 昭云忙道:“妹妹疏忽了,姐姐有孕,不宜劳累,妹妹改日再来看望姐姐。” 第八十五章 一箭三雕连环计 “张御医,近日本宫总觉得身乏体倦,又兼时常呕吐,不思饮食。”淑妃倚在榻上,淡淡问道,“虽说这是孕中常有之症,但也实在心烦得很,张御医可有缓解办法?” 张御医恭谨回道:“娘娘既明白这是孕中常有之症,应该有个准备,虽说使用药物可有效缓解娘娘的痛楚,但也难免会伤及娘娘腹中胎儿,还请娘娘忍耐着些,多吃些清淡之物,或许会好些。” 淑妃闻言,哦了一声,便命张御医下去了。 “小主,好消息,今夜皇上说让小主侍寝呢。”白芷一脸喜色的跑进殿内,将这个消息告诉了昭云,“小主终于等到今日了,以后小主可有的恩宠了。” 昭云听了这个消息,不禁一怔。毫无预兆的,怎的今日便要侍寝,看来终究是躲不过了。也罢,总是要有这一遭的,只是…唉,终究还是要辜负他的。 是夜,淑妃服下安胎药,正欲躺下歇息,忽觉胎动不适,原以为是正常症状,却没想到疼痛感却是愈来愈烈,实在无法,只得让人请了张御医来。 此时,皇上銮驾刚行至凝欢殿,听说淑妃疼痛难耐,便连忙赶了过来。宫中风言风语传的最快,尤其是六宫中人都时刻关注淑妃的胎与皇上的举动,不过片刻功夫,这些嫔妃都得了信,说是淑妃胎动的厉害,只怕是不中用了。或出于关心担忧,或出于幸灾乐祸,或出于趁机得见皇上一面,竟是合宫出动,上至皇后,下至才人,但凡有些脸面的竟是一齐涌至淑妃宫中,静观事态发展。 不一会儿,张御医从内室出来,见了皇上,立刻跪地叩首道:“微臣无能,淑妃娘娘她,她,只怕是……”皇上正在着急,哪里受得了张御医的吞吞吐吐,厉声道:“快说,淑妃如何了?”张御医战战兢兢地说:“淑妃腹中胎儿,只怕保不住了。” 正说着,内室里,一个宫女跑了出来,也顾不上向皇上行礼,急声道:“淑妃娘娘血流不止,只怕不行了,御医快快想想办法啊。” 张御医连忙站起身来,又匆匆进了内室。皇上在外等的心急如焚,皇后也只是温言婉劝,后宫众妃嫔中有些人面上竟有了一丝喜色,碍于众妃嫔都在,只得极力隐忍着。 昭云和柳昭仪也在外殿中担心不已,昭云只是哀叹:“怎么会这样,怎么会这样呢?”柳昭仪也是内心腾腾直跳,在嘴中不断念着“阿弥陀佛,佛祖保佑淑妃平安无虞。” 不一会儿,张御医又一次出来,跪地俯首战战道:“经微臣全力救治,淑妃已经暂无大碍,只是,只是……”皇上不耐烦道:“快说。”张御医继续道:“只是淑妃娘娘体内残余大量红花,以后恐怕再难有孕了。” 皇上闻言大惊,声调陡然提高许多,厉声道:“红花?淑妃有孕,忌用红花,谁这么大胆子,给淑妃服下了红花?” 一个宫女跪下轻声道:“淑妃娘娘一直身子不适,但也没什么大碍,今晚服下安胎药不久,就有了疼痛之症,奴婢不知是不是安胎药的问题?” 皇上听了这话,龙颜大怒,咬牙切齿道:“安胎药是谁送来的?”宫女轻声道:“一直是按御医开的方子煎的药,应该并无不妥。” 这时,皇后哦了一声,疑惑道:“既然以前没事,又是在这宫里煎的药。”想到此处,忽然明白了什么,又道:“把淑妃宫里侍候的人全都带上来。” 一时,侍候淑妃的宫人齐整整跪了一地,个个吓得瑟瑟发抖,皇后威严正色问道:“谁给淑妃煎的药,又是谁端来的?” 一个小宫女膝行上前道:“回禀皇后,是奴婢煎的药。”皇后高声道:“药里怎么会有红花,你可知道?”小宫女哭道:“奴婢不知,奴婢不知啊。” 鸾雨也膝行上前一步,轻声道:“是奴婢端药给娘娘的,但奴婢不知为何里面掺了红花。” 锦妃与明妃快速对视一眼,各自眼底都闪过一丝疑惑,随即又各自转头看向跪在地上的宫女。这时,平妃插嘴道:“依嫔妾愚见,此事定与这两个宫女脱不了干系,但小小宫女,为何要加害淑妃,红花又从何而来,幕后必有主谋。” 皇后闻言,厉声道:“来人,把竹签子呈上来,胆敢谋害淑妃,必须要重重责罚才可。”一时,早有内监拼尽全力夹这两个宫女的十指。煎药的小宫女疼痛难耐,不由脱口道:“奴婢有罪,奴婢,奴婢是受夏婕妤指使的。” 皇上令内监停手,眼神冰冷的望向昭云,昭云闻言,亦是一惊,自己将淑妃当做亲姐姐对待,怎会下此毒手。柳昭仪及后宫众人也是满面狐疑的将目光锁定昭云。 昭云连忙跪下道:“嫔妾从未指使人在淑妃姐姐药中下红花,淑妃姐姐一向待嫔妾极好,嫔妾怎会做出这等事来,嫔妾是冤枉的。” 平妃冷笑道:“冤枉,我看是再清楚不过了,夏婕妤因妒生恨,见淑妃有孕受宠,而自己不得圣宠,便怀恨在心,处心积虑想要加害淑妃。知人知面不知心,真没想到,夏婕妤空有美貌,心肠却是毒如蛇蝎,歹毒至此,真是令人不齿。” 皇后闻言道:“此事不能只听宫女一面之词,还须细细审问,看其中是否有什么误会?”一面又对那宫女道:“你既说是夏婕妤指使,空口无凭,你可有什么证据?” 宫女答道:“红花是夏婕妤宫中的紫鹃送来的,紫鹃还给了奴婢一大笔银子,说是事成之后,便可让奴婢带着这笔银子出宫,谋个好出路,奴婢一时见财起意,竟做下这等浑事。奴婢该死,但念在奴婢也是受人指使,还请皇后从轻发落。” 皇上怒道:“传紫鹃来。”这时,张御医又道:“微臣还有一事启奏,淑妃娘娘初有孕时,紫鹃来御医院说奉夏婕妤之命,要了一些迷香,就在前不久,又要了麝香、红花等药材,微臣曾问及紫鹃要来做什么,紫鹃只说不关微臣之事,还说让微臣不要对外说起此事,如今看来,却是心怀叵测。” 锦妃疑问道:“竟然还有迷香、麝香等物,照此说来,若是夏婕妤真心谋害淑妃,想来也定会用这些物件了。” 张御医继续道:“正是,方才微臣曾留心察看,发现淑妃所佩戴的观音坠中含有迷香,而随身荷包中,里面也掺了大量麝香。微臣问淑妃侍女,听说是夏婕妤所赠。” 刚说到此处,紫鹃也被带了来,在皇上逼问之下,叩首道:“皇上饶命,奴婢也是奉命行事,小主对淑妃娘娘心怀怨恨,便遣了奴婢去御医院要了这些东西,又逼着奴婢勾结淑妃宫人,说是不从命,便要杀了奴婢,奴婢无法,只得做下错事,还请皇上饶命。” 平妃冷冷道:“现下人证物证俱在,夏婕妤已无从狡辩,夏婕妤见淑妃怀孕,深受隆恩,便千方百计加害淑妃,先时赠观音坠给淑妃,里面的迷香致使淑妃身乏体倦,心烦意乱。紧随其后,又赠荷包给淑妃,里面的麝香致使淑妃时常胎动不安。照此下去,淑妃小产本是意料中事,奈何夏婕妤急不可耐,见淑妃一直不曾小产,索性铤而走险,买通淑妃宫人,让其在安胎药中下了大量红花,这才使淑妃流产。万万没想到,夏婕妤害人心计竟如此深沉。” 皇上听平妃说的句句在理,也对昭云下药之事信了几分,不禁哀叹道:“卿本佳人,朕真没想到,你知书达礼,却对如何下药害人也颇有见解。”话及至此,陡然提高声调道:“夏婕妤,你心肠如此歹毒,还有什么话说?” 昭云突然遭此变故,脑子一片混乱,一时竟无言以对,只是不断重复着:“嫔妾是冤枉的。” 这时,淑妃也由一个宫女搀扶出来,眼里尽是伤心,痛声道:“妹妹竟如此待我,人情竟凉薄至此,我竟是有眼无珠,看错了人。妹妹此举,真真是令我心寒。” 第八十六章 红颜未老恩先断 昭云听了这话,既惊又痛,不禁哭道:“我从未害过姐姐,旁人也罢了,姐姐怎么也这样想我。” 皇上见淑妃走了出来,忙道:“你刚刚失了孩子,快回内室好生休息,此事,朕定会还你个公道。”淑妃含泪看了昭云一眼,由宫女扶回了内室。 皇上沉声道:“夏婕妤,此事铁证如山,你已无从抵赖。”说着又转身向皇后道:“依照宫规,妃嫔残害皇嗣,罪当如何?” 皇后还未言语,平妃抢先道:“夏婕妤犯下这等重罪,理当杖毙,不过皇上一向仁慈,不如赐她三尺白绫自尽,也算格外恩典了。” 皇后瞧了平妃一眼,语气略有不满道:“平妃对宫规倒是熟记于心,但平妃要记得,本宫才是皇后,如何处置夏婕妤,旁人无权干涉。”说到此处,平妃脸上有些挂不住,索性扭过头去,不再言语。 皇后继续道:“宫规也不外乎人情,虽然夏婕妤犯下此等大罪,但请皇上顾念其母家功德,从轻发落。” 皇上冷眼瞧着跪在地上的昭云,面上含了几分失望,继而沉声道:“夏婕妤,言行有失,残害皇嗣,理应赐死,但朕念其年少无知,母家亦为朝廷出力不少,特赦免其死罪。即日起,贬为庶人,打入冷宫。” 昭云跪地哭着谢恩,紧接着便有御前的人带了昭云前往冷宫。皇上又环顾四望,冷冷道:“凡是参与谋害淑妃的宫女等人,全部杖毙,即刻执行。” 倚云宫,锦妃与明妃相对而坐,锦妃疑问道:“本来我们只是计划让淑妃慢慢胎动不适,以致流产,不知是谁那么多事,竟提前下了手。” 明妃淡淡道:“淑妃有孕,不知后宫有多少人心里不平,本来我们只有鸾雨这一个棋子,我们只是让鸾雨在荷包中掺了少量麝香,但张御医却说荷包里有大量麝香,还有观音坠里也掺了迷香,我想,定是别人在暗处用心,那个熬药的小宫女,还有夏氏宫里的紫鹃,只怕是别人早早埋好的棋子。” 锦妃道:“如此看来,这宫里心计深沉者,竟大有人在,只是不知那个幕后主使是何人?” 明妃皱了皱眉,轻声道:“妹妹细想一想,是谁在淑妃宫中最先说此事另有主谋的。”锦妃凝眉沉思半晌,方道:“好像是一个宫女先说安胎药有问题,紧接着平妃便咬定此事另有主谋,然后经查实,得知是夏氏所为后,平妃竟是极力斥骂夏氏,并劝皇上处死夏氏。难道此事竟是平妃一手策划?” 明妃继续道:“素日我冷眼瞧着,平妃张扬跋扈,做什么事情都浮于表面,应该是个浅薄之人,却没想到竟也有如此心机。又或者,是我们想错了,平妃只是借了这个缘由,对夏氏出口恶气而已。那个城府极深之人,是其他妃嫔也说不定,毕竟宫里有心计者,不在少数。” 锦妃悠悠道:“平妃因着她父亲之事,恨透了夏氏,只怕夏氏在冷宫也不会太好过的。” “公主回来了。”子轩见公主进了殿,一副悲戚的模样,问道,“公主怎么了,脸色这么不好?”冰宁悠悠叹道:“父皇又失了一个孩子,看着这两日也憔悴了许多。” 子轩哦了一声,本不欲再问,冰宁又道:“我真没想到,堂堂将门之女,竟做出残害皇嗣这等事来,真是人心难测。”子轩一听“将门之女”四个字,一个激灵,不禁脱口道:“残害皇嗣,怎么可能,她不是这种人。” 冰宁疑惑的看了子轩一眼,问道:“你认识夏氏?”子轩忙道:“我只是略有耳闻,听说夏府千金聪慧美貌,又通诗书,想来不至于做出残害皇嗣这样歹毒的事情来。” 冰宁叹道:“师父太单纯了,后宫中的妃嫔,为了争宠,为了权势,什么事情做不出来,人心又岂是表面可见的。夏氏入宫久不得宠,难免心里不痛快,又见淑妃怀孕得宠,于是便设法使淑妃流产。心肠如此歹毒,真是丢尽了夏府脸面。父皇要不是念在她爹爹抗击柔然,立有大功的份上,早就将她赐死了,如今只是将她贬为庶人,打入冷宫,也算是法外开恩了,希望夏氏能在冷宫悉心悔过。” 冷宫。昭云已在这里生活了两天,既是冷宫,里面住着的自然都是犯了大错,被皇帝打入这里的嫔妃们,这些嫔妃一入冷宫,只怕一辈子都难能再见皇上一面,自然也就被人冷落。冷宫庭院里杂草丛生,屋里也是破旧不堪,连一个像样的椅子都没有,榻上也只有一袭肮脏破烂的被褥,就连每日送来的膳食也是半生半馊的,直吃的昭云舌头发苦。这些倒还不算什么,只是昭云内心苦楚万分,却无人可诉,心下无比凄凉。 是夜,因着冷宫守卫懈怠,子轩轻而易举的便混了进去,乍进冷宫,却见一排年久失修的房子,子轩自然不知昭云在哪间房中,又不能叫喊,只得一间一间摸索过去。 子轩先推开了最靠东边的一扇房门,里面的人见有人推门,慌得忙上前拽住子轩,口中喃喃道:“皇上你来了,皇上你来看嫔妾了是不是,皇上,嫔妾想你想的好苦啊。”说着便往子轩身上蹭。子轩微微皱眉,一把推开了那女子,只见那女子蓬头散发,口中犹自叫喊着,形同疯妇,且又向子轩扑将过来,子轩不欲与其多做纠缠,闪身出了门去。 子轩心下忐忑,冷宫妃嫔竟沦落至此,也不知昭云是何处境。正想着,又走到一扇门前,门却是半敞着,子轩往里一瞧,不由惊的张大了嘴巴,里面一个弃妃竟是悬梁自尽了,眼睛睁得老大,舌头也吐了一寸出来,情景可怖。子轩慌忙转身离开,又一路向前行去。 子轩又走至一扇门前,却听得里面有嘤咛之声,这次子轩不敢再推门而入,从手指戳了一眼窗孔往里一瞧,眼前的情形不禁让子轩面红耳赤,心跳加速,只见一个粗壮的男子正在一个弃妃身上大力动作着,二人俱是衣衫尽褪,子轩忽又瞧见地上有冷宫侍卫的服饰,心口一紧,满脑子里都是昭云,昭云生的貌美,又没经过世事,会不会…… 这样一想,子轩再顾不得其他,慌得赶紧向前去寻昭云,终于在一间房子中见到昭云。昭云正倚在榻上独自垂泪,忽见子轩前来,竟是惊的一句话也说不出来,只是泪眼迷离的看着子轩。子轩上前抱住昭云,二人抱头痛哭。 过了一会儿,子轩悲声道:“云儿,你,你怎么到了这种地步,这里怎么能住人。”昭云亦悲声道:“子轩哥哥,你怎么来了,子轩,我好怕,她们个个都要害我,这后宫太可怕了。” 子轩缓了缓心神,忙问:“云儿,你这两天还好吧,那些守卫,他们有没有对你怎么样?”昭云哭道:“他们倒是与我没有妨碍,只是我以前没受过的苦楚,进了这冷宫,我也算受得了。”子轩环顾四周,不禁叹了一口气,方道:“云儿,你受苦了,你一向锦衣玉食,香衾软榻是用惯了的,哪里受的了如此苦楚,这屋子破旧不堪,怎能住人。”顿了一顿,又郑重道:“云儿,你放心,我定想办法救你出去。” 昭云闻言一惊,忙道:“不,子轩哥哥,你不要设法救我了,我已经是不中用了,你快走吧,不要管我了。” 子轩定了定神道:“我已经想到了一个绝好的办法帮你逃出宫中,你先听一听,若是可行,你我也能就此浪迹天涯,相守一生了。” 第八十七章 可怜梨花带泪痕 昭云听了这话,止了眼泪,定定的看向子轩。子轩低声道:“云儿,你入了冷宫,想来他人再不会在意你的一举一动。依照惯例,冷宫妃嫔自尽者,看守的侍卫只需向皇后禀报一声,便抬去乱葬岗埋葬。我想了一个法子,不如你假装自尽,然后我想办法买通冷宫看守的侍卫,等你被抬到乱葬岗,我便趁机把你救出,然后我们隐姓埋名,过平凡的日子。” 昭云凝眉沉思半晌,哀切道:“此法断不可行,原先被抬入乱葬岗埋葬的弃妃大多家世平平,自然无人在意。我是将门之女,爹爹又战功赫赫,就算我想假死出宫,只怕皇上和皇后也不会随意派人将我扔在乱葬岗。再者,若是被人知晓此事,只怕我假死也要成真,甚至还会连累你,连累族人。子轩哥哥的心意我是知道的,只是此法太过冒险,还是另寻他法吧。” 子轩听了这话,默了半晌,又道:“云儿,你放心,只要有我在,我定会想尽一切办法救你出宫的。”顿了一顿,继续道:“天色已经很晚了,我先回去了,你善自珍重,我得了空再来瞧你。” 如是一夜过去,昭云辗转反侧,仍是一夜未曾安睡。次日一早,昭云见送来的饭食仍是半生半馊的,勉强尝了一口,又赶紧吐了出来,抚着胸口咳了几声。心中万念俱灰,这样的日子不知要挨到何时,老死冷宫已经是最好的结局。只怕自己会有一日像冷宫的其他弃妃那样,变得疯疯癫癫,痴傻到连人都认不得,甚至难耐冷宫悲苦生活,不得不自缢而亡,早早解脱。 这样一想,昭云忽又想到后宫中人,心下更是寒凉,自己一直谨守本分,又不甚受宠,和其他妃嫔的关系虽算不得很好,扪心自问,也未曾与其他妃嫔有过利害关系。只是不知是何人如此容不下自己,想方设法陷害自己,又或许,自己只是个替罪羊,她们的目的只是使淑妃流产,再嫁祸于自己。昭云忽然觉得后宫是如此残酷,就算你千般忍耐,百般避让,总有人看你不顺眼,处心积虑害你甚至要你性命,终究是自己太过单纯,被人陷害也无从争辩,落得这样凄凉的下场。 已经是六月了,天气也日渐炎热起来,昭云伤感半晌,觉得也没什么用处,只能使自己更难过罢了。索性将一个看着略微好点的圆凳搬到院中,自己坐于凳上,倚着一棵槐树闭目养神,境况已经如此不堪了,何不看开一些,心情也好一点。 只可惜,树欲静而风不止。没过一会儿,平妃就扶着侍女,后面还跟着宫女共太监四人一路行至冷宫。平妃一眼望见昭云正闭目养神,便气不打一处来,她本以为昭云遭此变故,定会一蹶不振,伤心欲绝,此刻正应该在屋里暗自垂泪才是,却不想昭云竟是神态一如平常,甚至还怡然自得的在树下乘凉小憩。 平妃眉头上挑,冷笑一声,继而趾高气扬的对昭云道:“夏氏倒是看得开,落得如此地步,竟还有心思在院里晒太阳。” 话刚说完,只见有两个弃妃从屋里跑了出来,又唱又跳的扑向平妃,守门的侍卫赶紧上前控制住那两个弃妃,其中一个弃妃一面挣扎一面道:“皇上来了没有,我要见皇上,我要见皇上啊,皇上,我要见皇上。”另一个弃妃也是大哭大喊着,甚至开始撕扯自己的衣衫。 平妃厌恶的看了他们一眼,让侍卫把那两个弃妃押进房里,不许她们再出来,继而又对昭云妖媚一笑:“本宫来的路上,看着有两个侍卫把一个吊死的弃妃抬了出去,不知夏氏你作何感想,是不是想着将来也会落得如此下场?” 昭云看着平妃一副居高临下的样子,又想到那日淑妃流产时,她对自己的凌厉态度,心下便有了几分计较,只是站起身来,也不向平妃行礼,直视着平妃,正色道:“娘娘贵足临贱地,是来看嫔妾在冷宫过的如何凄楚么,恐怕令娘娘失望了。” 平妃冷眼瞧着昭云,冷哼一声,又道:“嫔妾?夏氏还当自己是婕妤呢,现在你只是一个被皇上厌恶,打入冷宫的庶人,连本宫的侍女尚且不如,竟还敢如此放肆,跪下。” 昭云只是冷眼瞧着平妃,并不下跪。平妃怒极反笑,厉声道:“来人,夏氏目无尊长,给我掌嘴。” 平妃此话一出,身后两个太监立刻上前把昭云摁压在地,平妃的贴身侍女亲自上前,正欲掌掴昭云,又转头问道:“娘娘,打多少?”平妃笑的更加妖冶,声音却是温柔许多,淡淡道:“一个冷宫庶人,比你地位还要低下,你看着打就是,不拘多少,只是别累着了你,你就狠狠打,打到你手疼为止吧。” 昭云恨恨的咬着牙,不发一言,平妃侍女本就忠心平妃,又知平妃深恨昭云,便狠狠的在昭云脸上左右开弓,直打的昭云嘴角流血,昭云实在受不得疼痛,忍不住叫喊起来。平妃却是冷笑道:“夏氏,你叫啊,这里是冷宫,就算你喊破喉咙,也没人来救你,你还是省点力气吧。” 过了一会儿,昭云已然是受不住,几欲昏倒,那侍女毕竟只是个侍女,不敢把事情闹大,见昭云强撑不住,便住了手,转身回道:“娘娘,奴婢手疼的厉害,不如先到这里吧。” 平妃嗯了一声,又斜睨了一眼昭云,嘲讽道:“亏了你还是将门之女,原来也是个不折不扣的毒妇,既能害的亲如姐妹的淑妃流产,便该想到今日的苦楚,本宫刚才不过是替淑妃出口气。至于你设计害我父亲贬职一事,本宫也绝不会轻易放过。”说着,又看向那两个太监,悠悠道:“夏氏罪孽深重,本宫便罚她在此跪上两个时辰,不,跪上三个时辰,你们在此看守,若是你们胆敢徇私,本宫决不轻饶。”那两个太监忙跪地应声说是。 冷宫年久失修,地面本就坚硬,又是在烈日下跪上三个时辰,昭云心中不平,却无力反抗,只怕自己在三个时辰后,连路也走不得了,因此恨恨地咬着牙。 平妃见到昭云脸含恨意,却又无可奈何的样子,嗤笑一声,便欲转身离开,却见皇后扶着侍女梦湘亲自走了来,平妃心下一惊,忙行礼见过。皇后往院中一瞧,见昭云嘴角流血,还被罚跪在地,不由得面色一沉,语带指责道:“平妃,这是怎么回事?” 平妃素来知皇后贤良,最见不得妃嫔苛纵下人,只是自己私心想着,冷宫素来无人问津,就算自己在这里整治了昭云,恐怕也无人在意,却不知皇后从哪里得了音信,竟是亲自赶了过来。一时,平妃面色惶惶道:“嫔妾,嫔妾路过冷宫,想着和夏氏姐妹一场,便过来看望,教导她诚心思过,谁知夏氏不仅不领情,还出言顶撞嫔妾,嫔妾一时气恼,便让侍女打了她几巴掌,让她罚跪悔过。” 皇后哦了一声,不轻不重地说:“平妃既然喜欢来冷宫教导夏氏,不如搬到冷宫来,这样日日见着,教导岂不更方便些。” 虽是六月,可平妃听了皇后的话,额上竟是起了一层冷汗,连声道:“皇后恕罪,嫔妾也是一时气恼才会如此,夏氏既然已入冷宫,想来已经知错,是嫔妾多此一举了。” 皇后淡淡道:“夏氏既然已入冷宫,你又何必再为难于她,此举是一个贤德妃子该有的么,罢了,这三个月正是暑热难熬,你在自己宫里好好静静心,没事就别出来了,免得又路过冷宫,惹你心烦。” 平妃低声答了声是,身子却是一歪,幸被侍女堪堪扶住,也不敢再多言语,向皇后行了一礼后,由侍女搀着一径回宫去了。 第八十八章 人间处处有真情 平妃离去后,皇后便命昭云起身,昭云勉强行礼见过皇后,轻声道:“多谢皇后。” 皇后看着昭云的样子,终究还是于心不忍道:“夏氏,你受苦了,本宫原想着你已经被打入冷宫,那些人也不会再为难于你了。万万没想到,她们竟还是不肯让你安生度日。”昭云疑惑的看了皇后一眼,总觉得皇后此话另有深意,只是不敢细问。 皇后许是看到了昭云眼中的疑惑,叹了口气,道:“本宫做皇后也有近二十年了,什么事情没经历过,后宫中人都有什么心思,都有哪些手段,本宫还是了解几分的。虽然本宫甚少用权谋之术,但这并不意味着本宫不懂,否则后宫妃嫔众多,图谋后位的自然也不少,如果本宫没有些本事,那么今日本宫早就和你一样的下场了。当然,这其中也有皇上是明君,对本宫十分信任的缘故。” 昭云听了这话,不禁疑问道:“娘娘是一国皇后,母仪天下,何以今日来此处,和罪女说这番话?” 皇后悠悠叹道:“夏氏,你到底年轻,少不更事,在冷宫待一段时间也好,你也该反思一下自己今日为何被打入冷宫,若有一日出去了,也能明智许多。”顿了一顿,又道:“这两日的苦楚,想必你也经过了,现在你又有伤,本宫会酌情善待于你的。”说着便向身旁梦湘道:“一会儿回宫后,你拿一瓶云南白药来,给夏氏袪伤。” 昭云行了一礼,拜谢过皇后,还欲再问些什么,只听皇后道:“想来你待白芷应该是不错的,白芷倒也是个知恩图报的丫头,本宫已经恩准她可以得空来瞧瞧你,以后若你有什么话,可托白芷告诉本宫。”皇后说完,看了昭云一眼,扶着梦湘悠然离去。 皇后说话果然有用,到了午间,御膳房送来的饭菜比之前好了许多,至少可以下咽了。吃罢午饭,昭云正欲躺下歇息,却听得有人在喊“小主”,昭云侧耳细听,竟是白芷的声音,不禁喜出望外,忙道:“白芷,我在这里。” 白芷瞧见昭云在屋里向她招手,忙走了过去,眼中却是落下泪来,紧紧握住了昭云的手,哭道:“小主,几天不见,你怎么憔悴成这个样子。” 虽然短短几天的工夫,但昭云此刻见到白芷,却像是见到了久别的亲人一般,竟是喜极而泣,不住地说:“白芷,能再见到你真是太好了。” 二人哭了半晌,白芷这才打量起房中布置来,不由叹道:“小主受苦了,现在正值六月,往前越来越热,这屋子连下人房尚且不如,只有破榻脏椅,也没个冰碗摇扇,怎能住人。” 昭云悠悠叹道:“这里是冷宫,是庶人住的地方,能有多好呢,幸亏皇后恩旨,今午送来的饭菜勉强能吃,也不至于食不果腹,又有你来瞧我,我已经很知足了。”顿了一顿,又道:“现在你在皇后身边当差?” 白芷嗯了一声,又道:“自从小主出事后,奴婢就被调去仍旧伺候皇后,皇后问及小主平日为人如何,奴婢一一回禀后,皇后似乎说了一句,说小主常去朝阳宫里编写《贤烈女传》,留心察看,小主应该不是那等人。今日,奴婢大着胆子想来冷宫见小主,不想走到门口却见小主受辱,奴婢人微言轻,自知顶不得什么事,一急之下,便将此事告知了皇后。没想到皇后娘娘竟是如此通情达理,不仅及时赶来救了小主,还允了奴婢时时来看望。” 昭云不禁动容道:“难为你还想着我,我都是一个庶人了,却没想到你竟还为我去求情,幸亏皇后大度贤良,若是一个恼怒,再责罚于你,你岂不因我受累?” 白芷恳切道:“昔日,奴婢犯下偷窃小主珠钗的大罪,若按宫规,至少也要打发到浣衣局去,没想到小主不仅没有责罚奴婢,反而还帮奴婢请御医治好了同乡的病,并赏赐了奴婢。小主大恩大德,奴婢没齿难忘,哪怕会受责罚,奴婢也要尽力一试,方不辜负小主素日对奴婢的好处。” 昭云听了这话,心下好受许多,虽然身处冷宫备受凄楚,但至少后宫里也是有真情在的,就像白芷。昔日自己不过举手之劳,竟没想到白芷却如此感激自己。可见,你平日付出了真心,在危难时刻,才显得出付出所带来的回报。 白芷见昭云有悲戚之状,又劝道:“小主不必悲伤,奴婢知道小主必定是受人所害,只是现在证据不足,无法为小主洗清冤屈。但奴婢留心瞧着,皇后似乎也知道小主是受了冤枉的,只是现在皇上正在气头上,皇后一时也无法救助小主,只得让小主暂居冷宫。还有,奴婢那个同乡,也就是小川子,自从病愈后,便苦心向上,如今在内廷局也有些脸面,得知小主的事情,也是忧心,想着能为小主做些什么。如今皇后既然发了话,想来小川子定会把一应日常所用物什拣些好的送过来,如此一来,小主的日子也可好过些。” 昭云闻言感动道:“白芷,你如此待我,我真是不知该说些什么。你放心,若有我出去的那一日,我定会十分厚待于你。”说到此处,忽然心中微念转动,自思:皇后果真贤良淑德,可是,这份贤良又焉知不是因着我将门之女的身份。 如此一想,昭云竟是内心清明不少,自己能在这场诬陷中存活下来,多半是靠家世,自然,或许当今皇后真如长孙皇后一般贤能。如果家世不好,皇上又不信任,恐怕自己早就被赐死了,哪里还能在冷宫等着冤屈昭雪的那一天。 絮絮和白芷说了一会儿话,白芷便离去了。白芷一走,昭云内心忽然颇感失落,冷宫里那些弃妃非疯即傻,连一个可以正常说话的人都没有。徒自伤感了一会儿,昭云也就渐渐平和下来了。 “白芷,你这是往哪里去?”白芷在回宫路上,神思不定,猛不防撞到一人,却是慕容羽寒。 白芷见问,忙行了一礼,轻声道:“奴婢见过三皇子,方才奴婢得皇后恩旨,去冷宫看望…”说到此处,白芷顿了一顿,一时竟不知如何称呼昭云,若还称小主,已是不妥,若直呼夏氏,心中总觉得无礼。念头一转,继续道:“看望以前的主子。” 慕容羽寒闻言,手中的折扇握的更紧了些,却犹自镇定道:“夏氏,她,她还好吗?”白芷叹了口气,又用手抹了抹泪,神情悲切道:“哪里能好,吃穿用度皆是下等,不过皇后体恤关怀,想来勉强能撑得住。” 慕容羽寒脸色变了又变,终究忍不住道:“素日我瞧着夏氏也是一个品性极好的人,怎么能做出这等事来,真真是可惜了。” 白芷抬头望向慕容羽寒,心下一急,大声道:“小主是冤枉的。”话刚说出口,忽又觉得自己毕竟是个奴婢,这样跟三皇子讲话,有失礼数。于是又行礼道:“三皇子恕罪,奴婢冒犯了。” 慕容羽寒眉头皱了皱,终究没有再追问下去,转而道:“你也是一片忠心,只是这话再不可对别人说了,免得于自己有碍。” 白芷应声说是,正欲转身离开之际,忽听慕容羽寒似有意又似无意地说:“我那宫里有两个侍卫实在不堪用,我把他们打发来看守冷宫了,若是夏氏在冷宫有什么事,和他们说也是一样的。” 白芷心内思忖,瞬间脑海中转过几个念头,只是装作无事一般行礼告退。 *******咳咳,本书明天(2015年3月18号)上架,还望读者朋友们多多支持,明晚四更****** 第八十九章 龙阳之好 “义山,你可听说了,浙广一带巡盐御史吴英海一案,已经水落石出了。”慕容哲远一脸喜色的向郭义山说道,“这下子你也安心了,想来你的旧主在九泉之下也能稍作欣慰了。” 郭义山听得这话,心中刹那间仿佛有一阵暖意流过,一时间悲喜交加,眼角滚下泪来。喜的是吴英海案沉冤昭雪,奸佞已受到处罚,皇上还了吴氏一族公道,悲的是查明真相已晚,旧主已逝。不禁叹了一口气,才道:“想来吴大人也能安息了。” 慕容哲远见状,左手拉过郭义山的胳膊,右手轻轻拍了两拍,安慰道:“义山,你也别太过伤心了,父皇也为误冤了吴大人深感自责,已经将其流放的家人又召了回来,并且给了许多赏赐,如此一来,吴大人家眷的生活必定好过些,你不必太挂怀了。” 郭义山凝视慕容哲远一眼,看着慕容哲远双目微合,容颜也有些憔悴,想来他必定在暗处使了许多功夫的。思及至此,郭义山不禁动容道:“六皇子待我恩重如山,这次吴大人平反,六皇子必定在暗处留心不少,义山无以为报,只有誓死效忠六皇子。” 慕容哲远嗔怪道:“你这是哪里的话,动不动就誓死效忠,越发显得咱们生分了。我不是跟你说过了吗,你只待我如常即可,不要那么多拘束,也免了许多不自在。” 说到此处,慕容哲远脸上现出一抹微笑,继而笑道:“我有一样东西要给你。” 郭义山神色疑惑的看了慕容哲远一眼,只见慕容哲远转身自怀中取了一件什么东西出来,又回转身来朝着郭义山笑道:“看看,你可喜欢?” 郭义山定睛一瞧,原来是一个荷包,荷包上还绣着鸳鸯,心中微感诧异。这样的物品一般都是女儿家送给心爱之人的,六皇子怎么也效仿起女儿家来了。 这样想着的时候,慕容哲远已经把荷包塞到郭义山手中,郭义山觉得荷包偏沉,便打开来瞧里面是什么东西,原来荷包里装着一块通体碧绿晶莹的玉佩和一缕青丝。郭义山疑惑道:“六皇子这是何意,在下只是一个侍卫,不敢承受六皇子的深情厚意,六皇子还是收回去吧。” 慕容羽寒哦了一声,眼中闪现出一丝失落,不过转瞬即逝,继而笑意盈盈道:“哪里有送人东西再拿回来的道理,义山,你好生收着就是了,难道你不喜欢?” 郭义山忙道:“在下多谢六皇子赏赐,既然六皇子有心,在下收着就是了。”慕容哲远看向郭义山,笑道:“这不是赏赐,是我赠与你的,你可要好生收着。” 郭义山点头道:“多谢六皇子,只是你我二人,私相授受,总归不太好,若是旁人知晓,坏了六皇子的名声,岂不是在下的过失。” 慕容哲远轻笑一声,郭义山话中深意,他怎会不知,干脆上前握住郭义山的手,又大笑道:“义山,你放心,有我护着你,谅那起子爱在背后嚼舌根的人也不敢太放肆,倘若你听了闲话,只管告诉我,我来惩治他们,你是我的人,无论如何,只要有我在,绝不会让你受一丝委屈。” 钟灵宫,“娘娘,柳昭仪来了。”淑妃听得侍女传报,挣扎着坐起身来,半靠在锦丝靠枕上。自从那日流产之后,淑妃日渐憔悴,身虚体乏,加之失子之痛,竟是大病一场,精神越加不振。柳昭仪进了屋来,看了一眼淑妃,不禁叹道:“妹妹越发消瘦了。” 淑妃叹了口气,一只纤细的手拂了拂发丝,又咳了两声,方道:“我也知道,这样下去必定是不行的,只是小产以后,身子越发不中用了,御医瞧看也不见好,也不知道哪一天就去了。” 柳昭仪忙劝解道:“妹妹何出此言,不论如何,也该好好调养身子,孩子,总还会有的。”淑妃悠悠叹了口气,苦笑道:“孩子,姐姐不必劝我了,御医都说了,那些药物使我伤了根本,孩子不会有了。”一面说着,眼中又滚下泪来。 柳昭仪见状,亦是感慨一番,又劝解了几句,继续道:“妹妹病了这些日子,可是想明白了一些事情?” 淑妃面上含了悲色,戚戚道:“自从小产后,皇上倒是来过两次,见我伤心,也是不忍,竟有好几日不曾来过,皇后很是贤良,倒是派人悉心照料,来劝了几次,让我安心养病。现下我已心如死灰,再无指望,只是有一件事,我心中难过,便是夏氏下药害我,罔顾了我与她的姐妹情谊,知人知面不知心,我只恨把人心想的太简单,却忘了身处宫廷,再知己的姐妹也可能只是逢场做戏罢了。” 柳昭仪见淑妃出此伤感之语,半晌无言。淑妃许是觉得言语有失,又道:“姐姐不必多心,姐姐为人,妹妹还是信的过,只恨我有眼无珠,错看了歹毒之人。” 柳昭仪看了淑妃一眼,欲言又止,虽然自己总觉得昭云并非那等蛇蝎心肠之人,但事实摆在眼前,也由不得她不信,本来想问问淑妃的看法,但见淑妃伤痛不已,又认定昭云谋害了她腹中孩儿,只得闭口不提此事。 顿了一会儿,淑妃心绪好转一些,柳昭仪郑重了神色,方道:“妹妹,我此次前来,还有一事,不知当说不当说?” 淑妃闻言,往前靠了靠,勉强坐直身子,望着坐在榻侧的柳昭仪,正色道:“姐姐有话,但说无妨。” 柳昭仪指间纠结,思忖一会儿,吞吞吐吐的说:“昨日张美人找到我,知道你再难有孕,说愿意把膝下独女过继给妹妹,觉得直接与妹妹谈此事不妥,故而托了我前来,妹妹意下如何?” 淑妃想了片刻,她素来与张美人交情平平,见面不过礼遇罢了,不过素日冷眼瞧着,张美人家世卑微,在宫中地位也低,皇上偶然宠幸才生下一女,晋了美人,而且一直无事无非,在宫中生活的也还算安稳。只是不知为何,张氏竟舍得把独女过继给自己,莫非里面又有什么隐情? 经过流产一事,淑妃对宫中众人都多了几分防备,遇事总爱多想几分。这样想了半晌,竟是没理出个头绪,只道:“此事事关重大,还要张美人亲自过来一趟才好。” 是夜,风雨交加,阵阵急雨打在门窗上,声音听起来很是凄凉。昭云在冷宫里听着这风声雨声,心里只觉苦痛难耐,此情此景,正应了昭云的凄伤心情,索性蒙了锦衾,失声痛哭起来,明知道哭已无用,可昭云就是想哭,就是想宣泄多日来压抑的伤痛。 昭云一面哭着,一面安慰自己,哭吧,哭了这一场,一定要振作起来,前面的路还很长,如果自己不振作,那更是死路一条,只有自己坚强的活着,才能等到自己冤屈昭雪的一天。 “义山,雨下的这么大,我一个人在这宫里也是冷清,你就留下来陪我如何?”慕容哲远看着外面的大雨,殷殷道,“每逢下雨天,我就感到特别冷,衾褥总觉得凉凉的,一夜不得好睡,有你陪着,想来会好些。” 郭义山看了慕容哲远一眼,不觉失笑道:“既然六皇子发了话,在下焉有不从之理。六皇子怕冷,那在下为六皇子暖床如何?” 慕容哲远听了这话,喜道:“那是再好不过了,你今晚就陪着我睡在榻上吧!” 郭义山退后两步,忙道:“六皇子会错意了,在下是说,为六皇子把衾褥暖了之后,便在榻边陪侍,如果和六皇子同床共枕,只怕多有不便,岂非是在下越矩。” 慕容哲远笑道:“内室之中,除了你以外,别人我是不让他们进的,谁会知道里头的事,你不必太过担心,还有,我的心意想来你是知道的。你不用像龙阳君那样担心,鱼再大再多,对我而言,一条伴终生,便足够了。” 郭义山神情复杂,沉声道:“昔日魏王独宠龙阳君,同床共枕,共船而钓,只是在下平庸,难能和龙阳君比拟。” 慕容哲远哈哈笑道:“不必自谦,在我看来,你可比龙阳君好上几倍,天色不早了,你也该暖床了。”郭义山应声说是。 榻上,郭义山褪下外衣,在榻上躺了一会儿,觉得身下温热了,便让六皇子躺在榻上,自己便要下榻。六皇子哪肯轻易放过,一只胳膊压住郭义山,口中徐徐吐出一口热气,低声道:“义山,我好冷,你就陪着我睡吧。” 郭义山推脱不过,只得应允,二人四目相对,彼此都有些尴尬。慕容哲远心中起了促狭,故意将舌头伸出,绕唇一圈,咽了一口口水,白玉皓齿轻咬下唇。郭义山见状,惊的神色大变,慕容哲远轻声道:“放心,咱俩都是男人,我又不能对你怎么样。”说完这话,眼神在郭义山身上逡巡着,终于一个撑不住,扑哧一声笑了出来。 郭义山心下安定不少,笑道:“六皇子越发会耍坏了。”慕容哲远笑出声来,轻轻的在郭义山耳边道:“今生今世,我只对你一人耍坏,不会再有别人,你是我的,永远是我的。” 红绡帐暖,二人相拥而眠。 第九十章 一片冰心在玉壶 “娘娘,张美人来了。”淑妃听得张氏来访,连忙整顿了一下衣裳,略略理了发丝,端端靠在枕上。 张美人走进屋来,依照规矩行了礼,便落了座。一时二人都无言,过了一会儿,张美人没话找话似的道:“娘娘近来身体可好些了?” 淑妃强自笑道:“已经好了许多,昨日我听了美人所提之事,心里疑惑,所以想当面问美人一个明白。” 张美人眼中含了一丝悲伤,哀哀叹道:“今日嫔妾前来,便是来表明初衷的。”顿了一顿,见淑妃凝眉注视着自己,继续道:“嫔妾此举,确实含了私心的。娘娘也知道,嫔妾出身卑微,又不甚得宠,位分也仅是美人,这样的地位身份,将来断断不能为小公主谋得一个良人。” 淑妃闻言,心中明白几分,暗自感慨:张美人真真是一个慈母,为了公主前途,不惜骨肉分离,只是自己怎能夺人所爱。这样一想,便正色道:“张美人不必多虑,公主毕竟是公主,身上流淌着皇室血液,便是母妃地位低下一些,但到底血统高贵,将来必能嫁得如意郎君。” 张美人苦笑道:“到底是不一样的,有一个体面的母妃,将来就算嫁了郎君,在夫婿家中,地位也会高上几分。嫔妾心心念念唯有这膝下一女,一直为公主前途忧心。说句不敬的话,娘娘伤了身体,只怕再难有孕,而且嫔妾素日瞧着娘娘是个极贤惠之人,又颇具才华,私心想着,若公主得娘娘照料,娘娘必定视如己出,悉心教导。如此一来,嫔妾也就安心了。” 淑妃听了这话,心思也有几分转动,如果自己养了张美人之女,也有一个盼头,宫中生活也不会太过冷清。再者,自己如今已居妃位,由自己亲自教导张氏之女,确实更好许多。这样一想,便道:“妹妹有心了,此事还需你我共同回禀过皇后,得了皇后首肯才可。” 张美人闻言道:“嫔妾替公主谢过娘娘。” 又是一日过去,昭云已经心绪安定,晚间正独坐在屋中看史书,心下自思:白芷这丫头确实有心,知道自己在冷宫寂寞,便拿了几本诗书过来,如此也可聊以解闷了。 正自看着,忽觉门外有响动之音,听其脚步沉沉,料定是一个男子,莫非又是子轩。正在疑惑中,便有一个人推门而入,昭云抬头一看,来人身着一身黑衣,凝眉注视着自己,昭云惊的站起身来,惊呼道:“三皇子,你,你怎么会来这里?” 慕容羽寒关了房门,做了一个噤声的手势,轻声道:“婕妤这两日还好吗?” 昭云嗯了一声,又道:“三皇子不必这样称呼我了,我已不是婕妤了。”顿了一顿,又道:“多谢三皇子关照,那两个侍卫是三皇子有心安排的吧,只是我一个庶人,实在不值得三皇子为我这样劳心费力。” 慕容羽寒知道,昭云冰雪聪明,心思澄明,只怕早就猜到了自己的心意,便大着胆子道:“其实,其实我是很喜欢婕妤,婕妤的才华,心知婕妤并非那等人,我也在暗中探查,希望能早日找到证据,为婕妤洗清冤屈,还请婕妤再忍耐一段时间。” 昭云闻言,正色道:“这几****己经想的明白了,方才翻看史书,看到苏东坡遭遇陷害,被贬江州时,曾说了这样一句话‘人情有所不能忍者,匹夫见辱,拔剑而起,挺身而斗,此不足为勇也。天下有大勇者,卒然临之而不惊,无故加之而不怒。此其所挟持者甚大,而其志远也’。东坡居士被陷害,遭贬职,尚能隐忍,伺机东山再起。我如今也应效仿东坡居士,我一定要在冷宫好好活下去,否则岂不是称了那些害我之人的心思,我相信,总有一天我会洗清冤屈,重见天日。” 慕容羽寒殷殷道:“婕妤有此心,是最好不过了,我也希望婕妤早日出冷宫。”转而又道:“还有一件事,不知婕妤听说了没有?” 昭云疑问道:“三皇子所言何事?” 慕容羽寒欲言又止,半晌方道:“突厥进犯,父皇已经让你父亲和你兄长整军出发,朝廷正在用人之际,想来父皇必会顾虑到你,以后你的生活也会好上许多。只是一件,突厥人素来蛮野,又久处寒地,只怕兵马强壮,此番又是一场硬仗。好在你父亲多年南征北战,想来也不会有事,你也不必过于担心了。” 话虽如此,可昭云听了这番话,面上不免浮现出担忧之情,哀哀叹了一口气,方道:“近年来,朝廷内外总是不安宁,一旦打仗,必定会有死伤,不知经此一战,又有多少人妻离子散,生活困苦。我宁愿爹爹无所作为,每日闲着,也不愿天下再有战事,生灵涂炭。” 慕容羽寒心中暗叹:真真是一个具有家国大义的贤良女子啊,可惜偏偏入宫成了父皇妃嫔,又遭了诬陷打入冷宫,假若我一生中能得这样的佳人,必定爱护终生,不让其受一丁点委屈,也算的是终生无憾了,可惜啊,宁不知倾国与倾城,佳人难再得。 思及至此,慕容羽寒安慰道:“婕妤不必伤感,想来夏将军必能得胜归来,还请婕妤善自珍重,我一定早日救婕妤出来。” “师父,这么晚了,你要到哪里去?”子轩轻手轻脚的出了房门,却不想冰宁公主在宫门口拦住了自己的去路。 子轩只得住了脚步,抬眼对上冰宁疑问的目光,正色道:“夜色正好,在屋里也是烦闷,微臣想出去转转。” 冰宁哦了一声,轻笑道:“师父烦闷的次数也太多了些,隔三差五的便要趁夜出去,在我这宫里,真的就让师父如此烦闷么?” 子轩听了这话,急忙道:“不是,实在是……”一时之间,子轩竟不知如何措辞。 冰宁看着子轩慌张无措的模样,又想到流霜向自己禀报的事,不禁苦笑道:“你进宫原也是不情愿的吧,若非为了她,想来你也不会进宫,既然你心里早有了别人,倒是我自作多情了。” 子轩心中一惊,莫非冰宁已经知晓了自己与昭云之事,正自忐忑,却又听得冰宁道:“宫里人多口杂,便是万般小心,行踪也难免不被他人无意撞见,倘或别人有心,你不仅救不了她,只怕还要搭上自己的性命,冷宫这地方,你以后还是不要再去了。” 子轩听了冰宁的一番说辞,明知冰宁已经尽知此事,却还是不由脱口而出道:“公主都知道了?” 冰宁直视子轩,忽觉心口一痛,每日陪着自己耍剑练武的人,原以为处久了,总有几分感情的,却不想从进宫开始,自己真心实意的对他,他却心有所属,自己只是他与夏氏私会的一道桥梁而已。 想到此处,冰宁面上含了一丝悲伤,戚戚道:“我自然都知道了,因为知道,所以伤心。”说到此处,眼角已莹然有泪,又道:“子轩,你是监察御史之子,待我向父皇请求,封你一官半职也并非难事,如果你愿意,我真想托付终生给你,我有什么不好,都可以为你去改,子轩,这些日子以来,你难道就对我没半分感情吗?” 子轩后退两步,听得冰宁改变了对自己的称呼,加上突如其来的表白,竟是不知该说什么,只得道:“公主厚爱,微臣承受不起。既然公主已知此事,微臣便向公主表明,公主所言不错,我心中唯有她一人而已,我早告诉自己,今生今世,非她不娶。” “可她已经是父皇的妃嫔了,现在还是个庶人,而且心肠歹毒,你真要为了她,而误了自己的终身吗?”冰宁说话的语气已有了几分不悦。 子轩大声道:“她是何等为人,我心中再清楚不过,别说她是冤枉的,就算她真的做了这样的事,我也相信她是有苦衷的,为了她,我情愿放弃一切,我不在乎。” 冰宁抬眼看向子轩,二人对视片刻,却是一句话也不再说。良久,冰宁转身向殿内走去。 冷宫。等到慕容羽寒离去,昭云心绪又不平静了,自己如今地位低下,却同时得到了两个男子的真情相待。子轩是不用说的,从小与他青梅竹马,一起长大,他对自己也是真心实意的好,自己在心中也早就将他作为了可托付终生的良人,可惜造化弄人,难在一起。 可是慕容羽寒呢?犹记得初次见他时,他的明媚笑容,他的打趣,还有与他共赏佳画的场景。其实细细一想,自己好像与他并未刻意接触过,不过是偶然相遇,赏画品萧,以娱性情罢了,最多不过是一时兴起,画了一幅他吹箫的情景图赠给他,却没想到他竟对自己如此上心。作为一个皇子,冒着极大地风险来帮助自己,深情厚意,自己心中不是不感动的。只是…算了,多想无益,他人再好,可惜自己的良人只能是皇上,也必须是皇上。 第九十一章 心如梅络千千结 “小主看上去精神好了许多。”白芷看着昭云气色比初入冷宫时好了许多,不禁喜道,“奴婢瞧着小主已经不再伤心了,私心也为小主感到高兴呢。” 昭云看着白芷,笑道:“有你常来看我,我自然心情会好上许多。经过了这些日子,我也算是看清世事了,后宫本就如此,既碰上了这样的事,伤心也罢,哭也罢,终究无用,倒不如放宽心来。” 白芷见昭云想的透彻,向前两步,对昭云私语道:“奴婢瞧着三皇子对小主很是上心呢。” 昭云皱了眉头,面上显出一丝诧异,疑惑道:“连你也看出来了?”白芷轻声道:“奴婢久在宫中做事,况且三皇子和小主每次相遇时,神情都不同寻常,奴婢自然能忖度几分。” 昭云叹了口气,握住白芷的手臂,真切道:“这些话,也就只有你敢跟我说了,此事万不可再让旁人知晓。” 白芷嗯了一声,笑道:“这也是件好事,有三皇子在暗中帮衬些,小主的日子不仅好过些,想来也能早日脱离冷宫,奴婢冷眼瞧着,三皇子必定会想尽一切办法救助小主出去,便是没有充足的证据,也总有别的法子。而且,奴婢也尽量在皇后面前为小主陈情,皇后又极其贤良,想来小主忍耐一段时间,必定能出冷宫。” 昭云听了这话,内心安慰不少,忽又想起什么似的,轻声问道:“你在外面,消息自然知道的多些,不知淑妃现下如何了,自从淑妃流产后,我便进了这不见天日的地方,前几日只顾着自己伤心,现在才想到淑妃,她失了孩子,必定比我更加痛苦,我心中也是挂念的很。” 白芷望向昭云,忿忿道:“淑妃那样不信任小主,小主还提她作甚。” 昭云面上有了几分恼色,轻声斥责道:“不可胡说,当日淑妃也是被奸人蒙蔽,才对我产生误会,等到真相查明,淑妃自然会与我消除嫌隙,再者,淑妃一向待我很好,我怎能因为一时的误解,就罔顾昔日的姐妹情谊呢?” 白芷听了这话,垂头应了声是,抬眼对上昭云询问的目光,如实说道:“淑妃自从流产后,便大病一场,人也憔悴许多,几乎不能下床行走,柳昭仪时常前去解劝,皇后又多加照拂,还有御医精心调治,均不见效。好在张美人是个贤善人,愿意将膝下独女交由淑妃抚养,皇后也已经恩准此事。淑妃因为有了小公主的陪伴,心情也日渐转好,如今病情已经大好了,小主也可安心了。” 昭云听白芷初始说时,面上含了几分担忧,听得白芷说完,脸色渐渐和缓了些,语气也带了几分喜意,道:“那就好,如今淑妃大好,我也能安心许多。” “夏氏这些日子如何了?”平妃懒懒的倚在榻上,抬眼瞧着身旁侍女,眉目间有几分轻蔑之意。那侍女忙上前道:“娘娘,夏氏最近倒也安分,听说皇后有心照拂,日子也还过的相对不错。” 平妃哦了一声,一双丹凤眼眨了一眨,顺手便将旁边案上放着的一个茶杯用足了力气甩在地上,咣当一声,茶杯碎作数片,侍女连忙后退了一步,劝道:“娘娘莫要生气,夏氏虽然过的还好,但毕竟已经是冷宫庶人,再翻不起什么浪来了。” 平妃听这话很是受用,冷哼一声,方道:“那是,夏氏这个贱人,从她入宫那天,我便见不得她那副狐媚样子,本想着她谨守本分也罢了,竟没想到,她三言两语便挑拨着皇上重审案情,硬是把铁证如山的案件给推翻了。这分明是存心整治本宫的家人。好在皇上召她侍寝当日,便发生了淑妃小产一事,否则这样心计深沉的人,若得了圣宠,本宫只怕再无立足之地了。如今她在冷宫,也算是咎由自取,罪有应得了。” 侍女忙附和道:“娘娘说的极是,夏氏本该赐死,若非皇后一意阻拦,只怕早已身赴黄泉,又岂能挨到今日。” 平妃眉间微皱,冷笑道:“本宫早就料着了,若非她母家得势,犯下这样的大错,又怎会只是打入冷宫这么简单。现如今,她爹爹又在抗战突厥,皇上为了安抚军心,自然会优待夏氏,否则皇后明目张胆的对夏氏多加照拂,皇上又怎会不闻不问。” 侍女听了这话,眉间闪过一丝忧虑,平妃见状,疑问道:“你有什么话就说吧。”侍女轻声道:“奴婢私心想着,倘或大将军得胜归来,夏氏未必没有翻身的可能。” 平妃嗯了一声,用手抚着如墨青丝,淡淡道:“你说的有理,依你的意思该怎么着?” 侍女想了一想,附耳道:“既然不能明着压制夏氏,暗处动手也未尝不可。” 平妃思忖片刻,方道:“罢了,朝廷正在用人之际,本宫虽不通诗书,但也晓得事理,在个人恩怨与国家大事方面,应以国事为重。倘或现在动手,为了本宫一己之私,而导致军心不稳,岂非大错。等大将军得胜归来,朝廷平安过了这场战争,就算夏氏翻身,到那时再整治她也不迟。” 暮色四合,月黑风高。只见一个身手矫捷的蒙面男子从冷宫屋顶翻身而下,径直进了昭云房内。昭云抬眼见到黑衣男子,见其身量,既非慕容羽寒,也非子轩,心下起了疑惑,不知来人有何意图。一时之间心思转过几个念头,莫非来人对自己有不轨企图,想到此处,知道慕容羽寒派来的侍卫就在离自己不远处的侍卫房里,就要大叫出声之际,却被来人一手捂住了嘴。 蒙面男子低声道:“别动,我不是歹人,我是子轩的义兄,他现在没办法来见你,所以托了我前来救你。”说着,又拿出一块玉佩在昭云眼前晃了晃。 昭云定睛一瞧,不错,正是子轩随身所戴玉佩,但眼中犹有几分疑虑。蒙面男子见状,放手松开昭云,扯下自己面上黑纱,又拿出一封书信交于昭云。 昭云瞧着来人极为眼熟,好似哪里见过一般,连忙又拆开书信来看,却见上面写着: 云儿 见字如面 那日一别,本想再找机会见你,奈何公主安排事务繁杂,实在无空得见,望云妹妹勿怪。此事我已告知义兄郭义山,义山侠心,愿意相助,几日来探察冷宫周边,已有周密出宫部署,出宫后也有义士接应,望云妹妹早作打算,以备出宫,详情由义兄告知。 昭云细细看了半晌,确是子轩笔迹无疑。知道这封书信牵涉重大,忙将书信放在蜡烛上烧毁,转头对义山道:“你就是子轩义兄郭义山,我好像在哪里见过你?” 郭义山嗯了一声,又补充道:“我在六皇子身边当差,既在宫中做事,偶然见过也是有的。”顿了一顿,又道:“你和子轩的事,我已经听说了,原想着皇上终究是明君,不想又做了一回昏庸之事。这样也好,你也能趁此机会逃出宫去,与子轩终成眷属。” 昭云闻言,抬眼对上义山的目光,正色道:“子轩为情所误,情令智昏也罢了。义士既为子轩义兄,不去规劝他,反而助他救我。义士本是局外之人,本该旁观者清,怎么也看不清当下形势,竟糊涂至此?” 郭义山粗声问道:“这话什么意思,莫非你想在冷宫埋葬终生吗?” 昭云叹了口气,自己当然是不愿老死冷宫的,只是爹爹正在前方浴血奋战,自己怎能在这紧要关头逃出宫去,万一事发,就算爹爹这一战得胜归来,也必定被朝中奸佞揪着自己的事而名誉受损。倘或不幸落败,更是罪加一等,自己万不可为了一己****而误了家族。 再者,子轩是监察御史之子,又兼文武全才,前途不可限量。就算成功带自己逃出宫去,也只能隐姓埋名,平凡度日,一身才艺就算废了,再无仕途上的指望。 世上没有不透风的墙,也没有能包住火的纸,一己之爱,一族性命,自己断不能冒这样的风险。可是这样的想法是无法向郭义山表明的,索性彻底断了子轩的念头倒好。 想到此处,昭云定了心神,故意道:“请义士回去转告子轩,就说云儿负了他的好意,实不相瞒,云儿原来确实是喜欢过子轩的,不过是因家世相当,他又有些才华罢了。只是现在,云儿心里只有皇上。况且出宫后,为了逃避追查,必定要隐姓埋名,过苦日子,吃穿用度或许还不如冷宫。云儿不想过这样的生活,而云儿有朝一日翻身复宠,势必更加荣华富贵。这些,是子轩给不了的。” 郭义山听了这话,脸色沉郁道:“子轩竟是认错了人,果然是将门之女,富贵惯了的,自然受不得苦楚,眼里只有荣华,我真替子轩感到不平。像你这等无情无义的虚荣女子,你就守着自己的幻想老死冷宫吧,我这就回去告诉子轩,让他再不要为你劳心费力了。” *******如果不出意外,可能明天(3月21号)上架,还请读者朋友们多多支持!***** 第九十二章 长烟落日又逢秋 本来此书今天上架,然而后台又出了意外,今天继续发布免费章节。如果没有意外,明天上架,还请读者多多支持 ************正文分割线**************** “听得姐姐最近患了咳疾,现下可好了许多?”淑妃来到柳昭仪宫中,一脸关切的问道:“御医怎么说?” 柳昭仪温婉笑道:“不过一些小毛病,妹妹无须牵挂,御医院新来了一个御医,名叫许林,人虽年轻,但医术却是不错的,我不过吃了他开的两副药,不仅咳疾消除,连带着精神也比往常更好上几分,姐姐以后若是身体抱恙,也可请他前来调治。” 淑妃听了这话,面上现出一抹喜色,欣然道:“姐姐病愈便好,如此妹妹也就安心了。” “她真这样说?”子轩听了郭义山的话,不由问道,“怎么会,她绝不是这种人,必定是牵绊太多才会如此。” 郭义山瞧了子轩一眼,哼了一声,冷声道:“子轩,你还看不清吗,她有什么羁绊,她父亲为国立功,战功赫赫,她便是跟你逃出宫去,他父亲也不会受太多惩处。这分明是贪恋荣华,意图等她父亲得胜归来,倚仗父功,再度得宠罢了。” 子轩听了这话,不禁心下揣度了几分,郭义山所言也有几分道理。昭云出身名门,自幼便是金尊玉贵,确实没有受过太多苦楚,跟自己出宫肯定生活困苦,又要担惊受怕。或许正因为这样,昭云才不愿出宫。 转念一想,子轩又觉自己把昭云想的太不堪了,昭云什么为人,自己再是清楚不过,就算是金枝玉叶,但其心性却是极高的,断断不会为荣华富贵所绊。那么除了担心家人,只怕还有更深层次的原因。 郭义山看着子轩愁眉不展的样子,轻轻的在他肩膀上拍了拍,劝道:“你不必再多想了,既然她说了心心念念只有皇上,只有荣华富贵。你再多想,也是白费心思,倒是趁早忘了的好。” 一语惊醒了子轩,昭云心心念念只有皇上?偏偏郭义山无意中又道:“还有一事,六皇子常与三皇子比试,我对三皇子侍卫也熟悉几分,看他们也还忠心,昨日我夜访冷宫时,不经意瞧着,门口的守卫仿佛是三皇子随身的人,也不知他们犯了什么错,竟被三皇子打发到了冷宫?” 不过一瞬间,昭云与慕容羽寒在垂芳苑私会的情景又在子轩脑海中呈现。再联系郭义山方才所提之事,子轩心思骤然清明几分,莫不是昭云与三皇子已经私相授受,变了心意?看来,自己的一片痴心,终究是错付了佳人。 一连多日,前方战事频频告急,皇上也是日日忧心,号召群臣为国出力。皇后更是将宫中妃嫔及侍候宫人月俸减半,将节省下来的银钱全部用于援助前方。 在这种紧要关头,后宫妃嫔便是有不识大体,心有怨言的,碍着国事为重,也不得不装出十分情愿的样子,齐声盛赞皇后深明大义。 饶是如此,前线的战事却是越来越危急了。 终于有一日,夏清泰与突厥大将在大战过程中,深受重伤,却是忍着极大的疼痛,拼死一搏,最终将突厥大将斩于马下,而自己也因伤势过重,回营不久后,便撒手人寰。 为了避免士气受挫,夏东岭伤心之余,将父亲死讯暂时压下,继而率领部下众将,拼死攻打突厥,赤血染黄沙,金戈战铁马,历时七天七夜,死伤无数,终于迫使突厥退兵投降。 捷报传来的那一刻,皇上终于松了一口气,然而听说夏清泰拼死抗战,为国捐躯,不禁湿润了眼角,追封夏清泰为一品护国公,夏东岭亦被封为正三品怀化大将军。 秋风吹落了枯萎的黄叶,一切都显得那么萧瑟。为了感念夏清泰功德,皇上下令宫中斋戒三月,并且因着国之大将的失去,心中多少有些悲痛,竟是除了按祖宗法制留宿皇后宫内,其余妃嫔一概没有召其侍寝,平妃的心里多少有些按捺不住了。 “父皇,儿臣有一事请奏。”慕容羽寒恭谨的站在御书房内,向端坐在漆红沉香木椅之上的皇上道,“护国公为国捐躯,忠勇可嘉,还望父皇念其一片忠心,完成护国公之遗愿。” 皇上听了这话,眼中闪过一丝诧异,随即平和问道:“护国公还有遗愿,怎么朕没听到怀化大将军提起?” 慕容羽寒正色回道:“儿臣感慕护国公之忠勇,特特前往府中吊唁,因着出葬礼仪繁杂,加之怀化大将军伤心,所以一直等到护国公入土为安,才向怀化大将军问起护国公临死可有遗愿。怀化大将军只说,护国公最牵挂的,唯有膝下独女。” 说完这话,慕容羽寒微微抬头,小心的觑了皇上一眼,见皇上神色如常,却像是在默默想些什么,又轻声道:“儿臣斗胆,护国公如今已归黄泉,父皇也必然希望他走的安宁,还请父皇念在护国公为国征战多年,立有大功的份上,能够网开一面,完成护国公遗愿,这样也能使怀化大将军感念父皇的仁行,更加忠君报国。” 皇上嗯了一声,赞赏的看了慕容羽寒一眼,方道:“寒儿说的也有道理,你一向对政事多有自己的见解,能想到这一层,朕也深感欣慰。”顿了一顿,又道:“其实这件事情,皇后也向朕略略提了一提,只是朕还未作打算,方才听你这么一说,朕也觉得理应如此。你在诸位皇子中是最出色的,以后更要勤勉,多多为朕分忧才是。” 黄昏时分,刘重茂带着圣旨到了冷宫,宣读了皇上旨意。昭云听得皇上下旨复她婕妤位分,并依旧居于凝欢殿,脸上犹带泪痕的谢了恩,便随着刘重茂出了冷宫。 一路走来,昭云心中感慨万千,自己终究是出了冷宫,然而却不是因为冤屈昭雪,而是依靠着父亲的以身报国换来的,多么可笑,又多么可悲,这样的走出冷宫,不知又有多少人在暗处盯住自己。 复位婕妤,仍居旧殿?经历过伤心与苦楚,又怎么可能回归原来的样子。此番出冷宫,势必以后的道路更加难走,背负着一个残害皇嗣的罪名,失势无宠,只怕以后要眼睁睁的看着别人对自己冷言冷语,甚至避犹不及,而自己可有反驳之力? 这样想着,昭云的脚步越来越沉重,及至走到凝欢殿,看着殿中有些微光亮,白芷绿杨在门口站着相迎。昭云不禁湿了眼眶,自己再怎么不济,终究还是有人肯跟随自己的,宫女虽身份卑微,但是却要比那些所谓的“知书达礼”的世宦大家女子要好上许多,至少,自己对她们好,她们也对自己是真心的,这才是患难见真情呢。 白芷迎了上来,泪眼朦胧道:“小主,你受苦了,如今又和入宫前一样了。” 一样吗?怎么可能一样呢,自己以后还能再和淑妃、柳昭仪亲近的谈琴论画,闲话群芳吗?尽管自己并不指望,可皇上还会再踏足凝欢殿半步吗? 不会的,这一切都不会了,早知道是今天这样的情形,自己为何要进宫,可是,若不进宫,自己可有别的办法? 这样想着的时候,白芷又忿忿道:“小主,如今可见人心了,奴婢原想着小主出了冷宫,先前随侍的人都会再回来,可是却没想到,只有奴婢和绿杨请了皇后的恩旨。小顺子和小林子竟是推搡搪责,宁可在内廷局做下等差事,也不肯再来侍候小主,可见小主平日里对他们的好,他们都忘到脑后去了。” 昭云淡淡道:“这也不怪他们,我如今担着一层罪名,失势无宠,保不齐哪天触犯龙颜,便又就进了冷宫,倘或在我身边再受了牵累,岂非不合算。” 绿杨眼中莹然有泪,劝道:“小主莫再说这样的话,奴婢和白芷姐姐都信小主是清白的,小主待奴婢不薄,奴婢愿意跟随小主。” 昭云感动道:“好,好,宫中的路还很长,以后你们跟了我,必定会受一些委屈,但只要有我在,我必定极力护你们周全。” “夏氏出冷宫了?”平妃斜靠在软枕上,一只手揉着如意手绢,那一只手不断摩挲着。 侍女近身回道:“不错,奴婢亲眼瞧着夏氏随着刘总管回了凝欢殿,听说皇上还复了她的位分。” 嘶拉一声,手绢被扯出长长一道裂痕,也不知平妃究竟使出了多少力气,只是脸上的怒色却看得分明。 “很好,夏氏既出了冷宫,本宫先前那样待她,只怕她又会有一番筹谋。” “娘娘所言甚是,夏氏既能对亲如姐妹的淑妃下手,娘娘又和夏氏有过嫌隙,如若我们不提早下手,万一夏氏设计对我们不利,只怕反受其害。再者,夏氏经此一事,必定不会再用那么浅显的手段,我们更要小心提防才是。” 平妃打量侍女一眼,嗯了一声,方道:“不愧是本宫身边的人,跟本宫久了,也聪慧了不少,你既如此说,那你可有了什么办法?” 侍女上前两步,低声向平妃说了几句,平妃点了点头,嗯了一声,妖冶笑道:“就这样办,切记,要做的干净利落,别落了把柄。”侍女垂首道:“奴婢明白。” 第九十三章 步步惊心 次日正是八月初五,天阴阴的,不见一丝日光。昭云念着自己身居冷宫时,皇后对自己多有照拂,故而在白芷的陪同下去朝阳宫拜谢皇后。 途径烟雨阁时,恰逢张美人和李才人走了出来。张美人向昭云行了一礼,说了句“参见夏婕妤”,昭云道了一声“免礼”,却见李才人神情倨傲的看着自己。 昭云还未说什么,白芷心中却是不平,忿忿道:“李才人,你见了我家小主,为何不拜见,你难道不知低位妃嫔对高位妃嫔无礼,该当何罪吗?” 李才人冷笑一声,却是朝地下狠狠啐了一口,声音带了几分嘲讽,道:“无礼?真是可笑之极,我身家清白,为何要向一个罪女行礼。”顿了一顿,又定睛看向昭云,哼了一声,方道:“婕妤不过倚仗父功,才得皇上垂怜,迁出冷宫,位居婕妤。莫不是婕妤以为出了冷宫,还能承恩获宠,若真是如此,我看婕妤倒是不用再做梦了。” 昭云听这话说的直白,思忖着自己如今的处境果然是不堪了,连一个小小的才人都敢对自己如此放肆,只怕这仅是一个开始,往后不定还有多少辛酸苦楚等着自己。 定了定神,昭云却是温婉笑道:“妹妹身家清白,姐姐也是一样,真相总有大白于天下的那一天,能不能再度承恩获宠,那是姐姐的事,不劳妹妹操心了。想来妹妹入宫数载,又伶牙俐齿,应该很得圣心,如今却仍居才人之位,当真是可惜了。” 一席话说得李才人面上有些难堪,哼了一声,不再搭言。昭云又瞥见张美人脸上讪讪的,似是有什么心事,想到张美人已将膝下独女过继给淑妃,不觉有了几分好感。便上前一步道:“张妹妹倒是知书达礼的人呢。以后若是得了空,也可去我那里走动走动。” 张美人轻轻答了声是,却听李才人冷笑道:“这可使不得,谁知婕妤宫里都有些什么不得见人的玩意。淑妃已是前车之鉴,我们还想活的长远些,倒是离婕妤越远越好,免得怎么死的都不知道。再者,和婕妤交往过密。难保不会让人以为和婕妤一党,残害皇嗣的罪名可不是人人都能承受的起。” 昭云听了这话,面上已经有了几分不悦,白芷忍不住就要上前斥责,却被昭云用手拦住。李才人犹自不觉,又向张美人道:“我早说了这就是个慈面蝎子心的人,亏了姐姐方才还向她行礼,转眼之间,她便想着怎样来加害姐姐了。我劝姐姐小心一些,切莫中了圈套。” 昭云听李才人说话句句针对自己。又不欲多做纠缠,干脆不管她二人,径自向前走了去。 朝阳宫。皇后见昭云前来拜见,忙赐了座,又吩咐梦湘将茶奉上来。昭云见了礼,落座后,殷殷道:“嫔妾今日特特前来拜谢皇后娘娘,嫔妾身处冷宫时,皇后对嫔妾多加照料,嫔妾万分感激。” 皇后微笑道:“妹妹这话可是外道了。本宫身为皇后,掌管六宫诸事,自当和睦宫闱,不会让一个妃嫔蒙冤。妹妹可以放心。本宫已经暗中细细查访,对当日淑妃小产一事已经有了线索,只是事关重大,暂时不能对妹妹言明。不过,此事迟早会给妹妹一个交代。” 昭云听了这话,眼角已是落了泪。呜咽道:“多谢皇后,皇后真是母仪天下的典范,为嫔妾之事如此劳心费神,嫔妾真是无以为报。” 皇后正色道:“本宫既然当了这一国之母,自然要对得起这一国之母的身份。想当年,本宫待字闺中时,每每读起史书,深慕东汉和帝邓皇后之才能,邓皇后在宫中厉行节俭,劝诫皇上招贤纳士,减轻赋税,大赦天下的事迹早已为人熟知,最最难得的是邓皇后心思缜密,在刑狱上也精明体察,常能破除冤情。本宫那时便想着,倘或有一日,本宫成了皇后,必定也要做一个像邓皇后那样的人,才不负了这一生。” 昭云心思转动,自己在冷宫时,竟是有些许疑虑,以为皇后对自己的照拂多半是因自己将门之女的身份。如今看来,皇后却是真贤良,真正识大体,明事理的人。想来也是,若是没有高山伟岸的气度和情怀,只怕也不能身居皇后之位长达二十年了。 从朝阳宫出来,昭云心绪已经好了许多,又想到淑妃,这些日子以来一直惦念着,也不知如今怎么样了,不知淑妃会不会听自己解释? 这样想着,昭云已然走到钟灵宫,钟灵宫门口的两个太监见了昭云,略微行了一礼,也不多言。白芷上前道:“你们去里头通报一声,就说我家小主前来拜见淑妃娘娘。” 正在这时,一个侍女走了出来,冷眼瞧了昭云一眼,也不行礼,冷声道:“我家娘娘身子不适,见不得贵客,还请婕妤回去吧。” 昭云也不怪罪那侍女的无礼,恳切道:“劳烦你再去通禀一声,就说我有很重要的事情要向你们娘娘言明。” 那侍女瞟了昭云一眼,哼道:“怎么,刚才我说的话,婕妤没听懂吗,我家娘娘身子不适,不能见人。莫非婕妤犹嫌害的我们娘娘还不够,又来再次加害不成?再者,谁知道婕妤身上带着什么东西,万一进去看了娘娘,再度引发娘娘的病症,只怕娘娘性命都要难保了。” 昭云被一个侍女如此凌言利语的抢白,心中已有几分气恼。忽又想到,侍女如此说,会不会是淑妃有意指使,难道淑妃不信任自己,甚是怨恨自己到了如此地步? 昭云这样一想,更是心灰意冷,看来自己在宫中已是浮萍一般了。姐妹之情不再,清白身家蒙冤,又有其他妃嫔刻意刁难,以后的路可真是难走。 回到凝欢殿,昭云已是疲乏的很了,索性在榻上躺下,安心休息。 绿杨对白芷道:“姐姐,今日倒是奇怪,浣衣局竟是派了个宫女过来,说是看看小主可有衣服需要浣洗,我挑了一些,那宫女说是拿不得许多,让我一同送过去。我私下跟姐姐说这话呢,小主如今不受宠,浣衣局怎的上赶着来巴结小主?” 白芷到底是经过许多事的,心下不禁起了疑,按照常理,浣衣局的人并未受过小主半分恩惠,确实不该上赶着来向小主索要需洗衣物。再有,若是小主衣物脏了,身旁服侍的人自然是会亲自送到浣衣局的,莫不是里面又有什么缘由? 想到这一层,白芷已经是有了两层担心,一层是担心浣衣局的人会在昭云衣物上动些手脚,另一层恐怕这是有人故意调虎离山,趁机混入小主宫中放置一些见不得人之物。 “绿杨,小主回来了,只怕有人又不安心了,你我二人也该好好收拾收拾内殿了。” 昭云听得屋里有悉悉索索的声音,睁开眼来,看着白芷绿杨在殿中到处搜寻着什么,不禁出声问道:“白芷,你们在做什么?” 白芷见问,俯首回道:“小主醒了,是奴婢不好,惊醒了小主。”又见昭云用疑问的目光看向自己,便将事情缘由道了出来。 昭云闻言,心下又是一惊,自己在冷宫受了那么多苦楚还不够么,那些人仍是不肯放过自己吗? 想到这里,昭云翻身坐了起来,也开始和白芷、绿杨二人一道搜寻起来。 “小主快看,这是什么?”白芷把昭云的被褥掀起,发现一个布偶,上面俨然刻着“大华王朝慕容千光”八个小字,还有几根银针在上面扎着。 昭云看了一眼,不由恨声道:“好歹毒的计策,冤了我一次还不够,还想冤第二次吗?” 白芷正色问道:“小主,这东西该怎么办?” 昭云想也没想便道:“烧毁,不要留痕迹。只怕一会儿这宫里便要来人了呢。” 果不其然,傍晚时分,皇上和平妃一齐来到凝欢殿内,昭云行礼拜见之后,一时几人都无言语。 半晌,皇上才道:“夏婕妤,朕本不想来,只是平妃一力劝解,朕才过来瞧你一眼。你犯下如此罪行,在冷宫想必也已经思过,朕望你以后多多修习德行,若有下次,朕是再不轻饶的。” 昭云低声应了声是,目视平妃道:“嫔妾自从入宫后,平妃姐姐对嫔妾多有教导,如今又请了皇上来看望嫔妾,嫔妾感激不尽,以后定当回报。” 平妃眼底含了一丝冷意,却犹自微笑道:“妹妹客气了。”说着又看了身旁侍女一眼,侍女会意,忙上前道:“我们娘娘宅心仁厚,知道婕妤已经悔过,特特选了几套上好的浅红纱帐幔赠与婕妤,还望婕妤以后静心养德,多多修习自身。” 平妃微微一笑,见皇上用赏识的目光看着自己,又对侍女道:“还不快去给夏妹妹换上帐幔。” 昭云心中明朗,果然是有备而来,幸亏自己早就识破歹人奸计,不然自己今日必定又要蒙冤,或许皇上一怒之下,杀了自己也说不定,想到此处,心中更是涌上一阵寒意。 由于众人皆在,平妃侍女挂了帐幔,又装作无意间的铺了铺锦被,却是搜寻不着那个早先设计好的布偶。只得回转身向平妃以眼神示意,平妃顿时明白布偶只怕早被昭云发现销毁,只得喊了侍女回来。 昭云心中暗想:平妃此计已败,只怕又会有别的一番筹谋,看来自已要更加小心了。(未完待续。) 第九十四章 铤而走险 “娘娘,您说身子不爽快,微臣连忙赶了过来,可从脉象上看,娘娘似乎没有大碍。”许林给柳昭仪把过脉,退在一旁恭谨说道,“不知娘娘身体哪里不适。” 柳昭仪只是笑看着许林,又转头对侍女道:“我有话要跟许御医说,你先下去吧。” 侍女应声退了出去,柳昭仪这才抬起手来,放在胸口,微笑道:“这里不适。” 许林抬头看向柳昭仪,忙问道:“娘娘莫不是胸口痛,还请娘娘具体道来,微臣也好对症下药。” 柳昭仪轻声唤道:“走上前来。” 许林向前走了两步,柳昭仪眼中含了一丝期许,却道:“许御医相貌堂堂,又年轻有为,可有了心仪的女子?” 许林听了这话,眉目间隐有悲色,却道:“自然是有的。”说着又抬眼对上柳昭仪的目光,殷切道:“只是可遇不可求罢了。” 柳昭仪哦了一声,眼底有淡淡的失望,扶着案几站了起来,恳切道:“许御医自从给我诊脉以来,我心中却是欢喜了许多,宫中的愁苦竟是排解了不少,我的心意,许御医难道不知道么?” 许林听了这话,忙跪地俯首道:“娘娘切莫再说这话,若是被人听见,只怕是死罪。” 柳昭仪苦笑一声,方道:“死罪又如何,我在这宫中这不过是活死人一般。若是你心中有我,又何惧死罪。我这些日子瞧着,你也是个有心的,只恨没早认识了你。” 许林抬头看向柳昭仪,欲言又止,半晌方道:“承蒙娘娘错爱,微臣承受不起,还请娘娘好生歇息,微臣告退。” “站住,许林。你心中有我,为何不敢言明,你怕什么?”柳昭仪带着怨恨道:“哦,我知道了。我委身皇上,早已不是贞洁之身,你嫌弃我,是不是?” 许林转过身来,眼中含了一丝悲伤。悲声道:“在昭仪眼中,我许林是这样计较的人么,昭仪委身皇上,也是情非得已,我不在乎昭仪是否贞洁,那都不重要,我真正在乎的,是昭仪的心,是昭仪的安危。” 柳昭仪听了这话,感动道:“许林。有你这句话就够了,你可愿意和我在一起?” 许林闻言吃了一惊,重重的叹了一口气,方道:“我只恨没在昭仪未嫁时相遇,如今便是想和昭仪在一起,却是不能了。” 柳昭仪眼睛闪了一闪,微笑道:“你既有在一起的心,总会有办法的。” 平妃端坐在梨花木椅上,手中的茶氤氲着一缕缕的香气,徐徐吹散以后。平妃才轻轻啜了一口,继而将茶杯放下,语气透着一丝阴冷,却是妖媚笑道:“听说李才人有喜了。” 侍女见平妃说话语气不善。吓得大气也不敢出,轻声道:“不错,御医已经证实,已有了一个多月身孕。” 平妃面上闪过一丝失落,恨恨道:“一年里承恩获宠也不过几次的才人,竟然也有了喜。本宫常年宠眷优渥,肚子却不见半点动静,这让本宫情何以堪。” 侍女战战兢兢,不敢回话,却听平妃吩咐道:“去御医院,找一个医术好的御医过来,切记,本宫要的是在御医院当差不久的人,别找那些老滑头,嘴里没半分实话。” 侍女听了这话,连忙应了声是,便领命下去了。 不一时,侍女带着许林走了进来,待许林把过脉,平妃淡淡道:“本宫身子可好?” 许林恭谨回道:“娘娘身体并无大碍。” “哦,那为什么本宫承宠这么久,竟然还未有身孕?”平妃疑问道。又似想到什么,平妃继续道:“若是有什么隐疾,你但说无妨,本宫不会怪你,若是治好了,本宫重重有赏。” 许林眼波微转,正色道:“娘娘是不是夏日里喜食酸凉之物?” 平妃嗯了一声,又道:“夏日炎热,本宫确实喜欢吃些冰镇的果子之类的东西,可有什么问题?” 许林垂首回道:“恕微臣直言,娘娘体质不同寻常,虽然外面看着是个康健之人,但体内却是肝脾虚火旺盛,故而娘娘会多吃寒凉之物压下火气,但也正因如此,身体受损。” 平妃闻言皱了皱眉,又道:“原是如此,可有调治之法,这些病症多少日子可以治愈?” 许林上前两步,低声道:“这病是可以尽快调理好的,只是娘娘何时有孕,还需要娘娘多多费些心思?” 平妃越加不解道:“御医这话是什么意思?” 许林声音压得更低,直言道:“微臣素日听得娘娘是个极爽利的人,索性明说了吧,若是别的御医是断断不敢说这话的。” 平妃着急道:“你有什么话,快快说来,本宫为子嗣之事也是烦忧的很。” 许林低声道:“皇上年纪大了,难免力不从心,娘娘也过了最佳适孕年纪,比不得那些年轻的妃嫔,若是皇上在而立之年,想必很快便能使娘娘有孕。” 平妃略思忖了一下,微微笑道:“御医所言,本宫已经知道了。皇上精力不济,御医可有良药?” 许林抬首看向平妃,会意道:“明日微臣便向娘娘送良药过来,也祝娘娘早日诞下皇子。” 平妃微笑示意,侍女拿了一锭白银赐予了许林,许林跪地俯首谢恩。 “平妃这个贱人,也不知是使了什么妖媚手段,竟引得皇上夜夜去她那里,现下我怀着身孕,皇上不来看我,却去看她,是何道理。”李才人怒气冲冲的骂着,顺手打烂茶杯。 侍女在一旁劝解道:“小主息怒,平妃一向得宠惯了的,这也不足为奇。” 李才人犹自气恨道:“当初淑妃有孕时,皇上十日里少说也有三四日在她那里,如今我有了身孕,却是按例供奉,再无其他,皇上可真是有情有义啊。” 侍女吓得忙跪地道:“娘娘切莫说这样的话,万一传到他人耳中,又是一场风波。不知情者,还以为娘娘恃宠而骄呢。” 李才人冷笑道:“这话可是错了,恃宠而骄,连宠都没有,又何来骄这一说,自古帝王皆薄情,我今时今日才算见得分明,本想着怀了龙胎,总还有几分希望,现在看来,倒是可以死心了。” 侍女看李才人伤心,继续劝解道:“小主切莫伤心,不为了自己,也要顾及腹中胎儿啊。等到来日诞下皇子,也算终生有靠,比起那些无所出的妃嫔,也算好了许多。” 李才人听了这话,嗯了一声,心想也算有理,神色渐渐平和下来,抚着自己的小腹,喃喃道:“现在我唯一能指望的,也只有这个腹中胎儿了。” 凝欢殿。昭云神色如常道:“李才人有了身孕,只怕宫中又要不太平了。” 白芷皱眉道:“小主可要当心了,那日李才人在烟雨斋门前对小主肆无忌惮的羞辱,只怕如今早已被有心人获知。倘若李才人不慎流产,那些人若说是小主怀恨在心,设计陷害可如何是好?” 昭云闻言,不由叹了口气,方道:“有时候,我真想离了这深宫,这里到处都是机关陷阱,就算我百般防备,那些人躲在暗处,我连她们使哪些手段都不知道,稍有不慎,就被算计,谁知她们这次又使那些阴险手段?” 白芷正色道:“如今看来,只有一法可行,那就是小主装病不出,不和李才人有任何相见的机会,最好也不要让别的宫人进来,只有如此,那些想陷害小主的人才找不到机会下手。” 昭云哀哀叹道:“我活的也真是窝囊,我堂堂将门之女,三品婕妤,竟要担惊受怕的度日,还要给自己禁足。若早知这么一天,还不如入宫前自己了断的好,省的过这些苦日子。” 白芷闻言,连忙劝道:“小主万万不可这样想,宫里的日子还长,总有出头的那一天,眼下的困苦只是暂时的,等到小主冤屈昭雪那日,那些背地里的毒妇必会受到重重的处罚,到那时,小主便可扬眉吐气了。” 昭云淡淡道:“但愿如此。” “最近,夏婕妤如何?”慕容羽寒的脸色一如平常,眼底却是闪现出一丝担心。 白芷本来是去司珍房拿些物品,却在回宫路上遇上了慕容羽寒,见慕容羽寒发问,行礼回道:“小主一切都好,只是偶感风寒,近些日子是出不得门了。” “什么,婕妤她染了风寒,请了御医没有,御医怎么说?”慕容羽寒关切问道。 白芷见慕容羽寒微显着急的语调,知道慕容羽寒担心昭云,却故意道:“小主好与不好,不过是内宫琐事,三皇子何必细问,知道了徒添一份牵挂,也是无益。” 慕容羽寒皱了眉头,不禁着急道:“听你的口气,婕妤是不是病的不轻?” 白芷见慕容羽寒果真着了急,也不再促狭,便近身将昭云装病,以免遭人陷害的事情细细说了一遍,慕容羽寒听了,心下满是难受。 慕容羽寒心中暗想:昭云竟然在宫中过的这么辛苦,如果真有那一日,自己定要让她身居高位,给她自己能给的一切,再不用过这种担惊受怕的日子。(未完待续。) 第九十五章 皇上病重,后宫风起 接连数日,皇上始终宿在平妃宫中。终于有一日,皇上行事完毕,忽觉一阵眩晕,竟是在平妃床上昏了过去。 平妃看着皇上忽然昏倒,心下有些着急,连忙披衣起身,喊来亲近侍女,急道:“完了完了,这可如何是好,皇上晕过去了,估计是药物的原因,这可怎么办啊?” 侍女也是没个主意,赶紧说:“娘娘莫急,既然皇上昏倒了,还是赶紧请御医来调治,才是上上之策。” 平妃脸上闪过一丝犹豫,叹了口气,方道:“你是本宫身边的人,你是知道的,若是御医查了出来,只怕本宫也要受到牵连。” 侍女忽的想起来什么,道:“娘娘,此事也并非全无办法,娘娘细想想,这药是许林送过来的,许林是知情的人,如今和娘娘是一损俱损的命运,不如请他来调治。” 平妃也顾不得再多想,连忙说:“那你还等什么,还不快去。” 侍女应了一声,慌忙跑去请许林来宫中给皇上治病。 虽是夜深人静,但皇上突然在平妃宫中昏倒的消息还是传了出去,首先赶过来的就是皇后,紧随其后赶过来的是明妃和锦妃,还有一些有脸面的嫔妃也赶紧赶了过来。 许林在床榻边诊脉半晌,微微皱着眉,满屋子的宫嫔们也是不敢多说一句话。直到许林将手拿下,站起身来,皇后才问道:“许御医,怎么样,皇上可有什么闪失?” 许林刚想答话,可巧门外又进来了两个御医。明妃向皇后行了一礼,才道:“皇后,嫔妾听说皇上突然晕倒,心里惦念,又怕只有一个御医察看,难免有所差池,便擅自又让人请了两个资历较久的御医前来。” 平妃脸色有些不好看。看来,终究是瞒不住了,也怪自己太心急了些,不然也不会出现这样的事。 皇后忙道:“你做的很好。你们俩,也去瞧看瞧看吧!” 等到那两个御医分别瞧看过之后,三人一同向皇后行了礼,又面面相觑,似乎是想说什么又不敢说的模样。 “皇上到底怎么了。有什么话,直说就是了。”皇后脸上已经有些不悦了。 其中一个御医率先开口道:“启禀皇后娘娘,皇上骤然昏厥,是,是因为体力过度消耗,想来服下几副滋补的药物,也就没有大碍了。” 另一个御医欲言又止,见皇后盯着自己看,战战回道:“启禀皇后,如果微臣没看错的话。皇上应该是服用了大量催情药物,以致体力不支,骤然昏厥。” 皇后听了这话,斜眼看向平妃,冷声道:“平妃,本宫这几天就觉得奇怪,怎么皇上突然对你比以前更上心了,原来是你为了承宠,不顾皇上安危,给皇上服用******的缘故。” 平妃此时本想辩驳几句。一时又无言以对,便坦然承认道:“嫔妾,嫔妾也是一时头脑发热,才做下这等糊涂事。好在皇上并无大碍,还请皇后恕罪。” 此时,锦妃上前道:“妹妹怎么如此糊涂,皇上乃万金之躯,怎可损伤,你。你竟然在这后宫行如此秽乱之事,依照宫规,是要打入冷宫的,妹妹,你实在是太糊涂了。” 平妃恨恨的看了锦妃一眼,真没想到,墙倒众人推啊,自己做下了这一件事,立刻就有人按捺不住了。锦妃,好啊,这个节骨眼上,你还说什么妹妹糊涂,你说的最重要的一句话,不就是我该被打入冷宫吗? 此时,许林却是上前道:“启禀皇后,微臣有事回禀。” 皇后这才想起,从许林诊脉之后,还没有说过一句话,忙道:“你说,你是不是和两位御医诊的脉有所差池。” 许林跪地道:“皇后恕罪,微臣,微臣看皇上的脉象,只怕是难以持久了。” 众妃嫔听了这话,都是一惊。难以持久,这话是什么意思?许林说的含蓄,莫非皇上用药过度,以后就不能人道了?想到此处,一些正值青春的宫嫔脸上已经有些些许愁意。 皇后却是没想到这一层,慌忙问道:“你这话是什么意思,你再说明白些?” 许林叹了口气,才说:“皇上劳心费力,透支过度,伤了根本,便是悉心调养,怕也只能维持数日罢了。微臣说句不当说的话,皇上病重,还请皇后早做打算。” 皇后听了这话,再也撑不住,身子向后一仰,便要倒下去,亏得身边服侍的宫女眼疾手快,连忙扶住,皇后缓了一缓,又向那两位御医道:“你们刚才不是说没事吗,到底实情如何,你们快快说来,再不说实话,本宫一定会重重处罚。” 那两位御医连忙跪地俯首,其中一个道:“皇后娘娘恕罪,微臣,微臣也是怕娘娘过度伤心,所以才,才打算将此事慢慢告知娘娘,皇上确实,确实是不久于人世了。” 此话一出,满屋震惊,宫嫔们的脸色都是变了又变,有些自持能力差的宫嫔竟是低声啜泣起来,倒不是为了皇上,而是为了自己,皇上一死,自己这一生也算是没了指望,只能当个太嫔什么的,自己风华正茂,膝下又没有子嗣,真是,唉,只能一生孤苦,老死宫中。 见有人低声哭泣,这些妃嫔再也顾不得昔日对彼此的防备,皇上都快没了,勾心斗角还有什么意思,竟是一个接一个的哭起来,到了后来,索性三三两两的抱头痛哭。 皇后一声断喝:“行了,先别哭呢,皇上还在这里呢,你们哭什么哭,退下。” 宫嫔们先是一怔,然后都强忍眼泪,行礼退下。等各自到了自己宫殿,全都放声大哭起来,还有一些妃嫔,哭过之后,已经在筹谋自己的后路了。 皇后在此时却是尽量克制着自己的情绪,因为她知道皇上一死,牵连的事情实在太多,自己绝对不能只沉浸在悲伤中,而误了国事。皇后先吩咐一众太监,将皇上抬去明文殿静养,继而冷冷的看着平妃,缓缓说出了四个字:“禁足,终生。”继而离开了平妃宫中。 平妃听了这四个字,脚下一软,瘫倒在地上,完了,自己这一辈子,算是彻底完了。 如是一夜过去,皇后一直在明文殿伺候着皇上,而其他妃嫔们也都没能安睡,各自在想着自己的心事,有子嗣的自然担心子嗣的前途,没子嗣的也在担心自己的前途。(未完待续。) 第九十六章 夺嫡 锦妃宫中。 慕容哲远听得母亲召他入宫,有急事相商,便匆忙赶了过来,待到进了锦妃宫中,行礼过后,方到了内室,与锦妃相对而坐。 侍女自知锦妃与慕容羽寒有要事相商,早就退了下去,并掩上房门。 “不知母亲急匆匆的召儿臣过来所为何事?”慕容哲远开口问道。 锦妃压低声音说:“远儿,昨夜里你父皇骤然昏厥,御医说只怕是不中用了,中宫无子,而且你父皇病的突然,也未立太子,我们总要早作打算才是。” 慕容哲远皱了皱眉,疑问道:“母亲的意思是?” 锦妃声音压得更低:“远儿,昨夜里我翻来覆去,睡不安稳,心里头老是记挂着你的事,我分析了一下当前形势,几个皇子中,若说年岁大些,文才武略又比较出挑的,也就只有你和三皇子而已,但是,我总觉得,皇后更偏心三皇子一些,所以我想着,还是要赶紧筹谋。” 慕容哲远是个聪明人,锦妃略略说上一说,他便明白了几分,慕容羽寒,生母早逝,依照惯例,生母早逝的皇子,一律奉皇后为母后,也就是说,慕容羽寒,是皇后名义上的儿子。 再者,素日瞧着,父皇确实对慕容羽寒更看重一些,若是皇后顾虑到父皇平日的心思,一力主张让慕容羽寒继承大统,中宫的主张,极有分量,如果大臣多数拥护,必定板上钉钉。 见慕容哲远有所思虑,锦妃继续道:“远儿,你放心,你舅舅在朝堂上也还有些势力,在外面自然会帮你打点一些,只是为了以防万一,你还是要做好夺嫡的准备。” 慕容哲远眉头皱得更紧:“夺嫡的准备?如何准备?莫非母亲的意思是,逼宫?” 锦妃郑重的点了点头。正色道:“不错,自古以来,夺嫡都是凶险之事,兄弟相残。势在必行。如果太子之位真的定下了,就是慕容羽寒继承大统,那么,以防万一,他第一个想要除掉的。就是你啊!夺嫡,不是你死,就是我活,玄武门之变的故事,你也该读过吧。” 慕容哲远咬了咬牙,又有些不信似的说:“我瞧着,慕容羽寒应该不是这种人,我看他平日里……” 还没等慕容哲远把话说完,锦妃打断道:“远儿,人心又岂是表面可见的。我在深宫久了,什么不知道,一旦触犯到了自己的利益,什么事情做不出来,更何况是皇位之争。你心思恪纯,你不忍心对别人下手,别人说不定此时正想着怎样压制你,夺得储君之位呢。” 慕容哲远想了半晌,点了点头,正色道:“母亲所言。儿臣已经知晓,还请母亲放心,儿臣定当保护好自己,这几日。我便与舅舅商议,定不让母亲失望。” 锦妃听了这话,略略欢喜,却又对慕容哲远十分担心,忍不住嘱咐道:“你行事,一定要万般小心。” 等到慕容哲远走后。锦妃思来想去,还是有所担心,转头向贴身侍女道:“你去安排一下,看看三皇子府中的厨娘家境如何,能帮的我们也要帮上一把。” 那侍女何等聪明,有些话不必说的太透,一点就明白了。 慕容哲远回到府宅,喊来郭义山,欲言又止。郭义山疑问道:“六皇子,你有什么话要对我说吗?” 慕容哲远这才郑重其事地说:“义山,父皇病重,我打算夺嫡。” 郭义山听了这话,唬了一跳,忙道:“这,这事关重大,六皇子千万不可轻举妄动啊!” 慕容哲远含情脉脉的看着郭义山,缓缓道:“其实,皇位什么的,我本无心去争,只是,不是我不争,就能保的平安的,自古以来,但凡关系到储君之位,要么争,要么等死。我没有别的选择。” 说到这里,慕容哲远更加动情道:“义山,我做的这一切,其实也是为了你啊,只有我站在高位之上,我才能确保你一生平安,若我不争等死,用什么来守护你一生一世啊。” 郭义山听了这话,颇有些感动,情不自禁的与慕容哲远双手交织在一处,声音也含了几丝温情:“六皇子,你放心,不论成功与否,我都陪着你,你若得了这天下,那我就陪你守着这天下,你若不幸丧命,那我也绝不苟活,必定陪你共赴黄泉。” 慕容哲远看着郭义山,一把将他搂在自己怀里,坚定地说:“我必不负你。” 吃过午饭,慕容羽寒突然感到肚子阵阵的难受,不多时,竟是吐出一口血来,慌得服侍的人赶紧去请御医。 等到御医进门瞧看后,皱了皱眉,沉吟着说:“唉,三皇子只怕是中了毒。” 慕容羽寒听这话,吓了一跳,有气无力地说:“什么?中毒,你说清楚些,我中了什么毒,可还有救?” 御医忙道:“三皇子切莫焦躁,所幸下毒之人用量较轻,加上三皇子服食较少,应该并无大碍。微臣开些药,想来三皇子服用下去,调养一个月,应该也就没事了。” 紧接着,御医就开始开药方,然后让人跟着自己去拿药。 想到自己一向与人无冤无仇,不想竟然有人想要谋害他,忍不住道:“来人,把今天做饭、端菜上来的丫环仆妇统统叫进来。” 不一会儿,所有伺候饮食的人全都进来了,这些人都跪在地上,个个吓得面色苍白,好像中毒的不是慕容羽寒,而是她们一样。 “说,是谁在饭菜里动了手脚,又是谁的指使?” 这些人面面相觑,都摇着头,一副不干自己事的态度。 “不说是吗,好,不说,就全都拉出去杖毙。”慕容羽寒愤怒道。 一伙子人全都跪在地上求情,慕容羽寒看的分明,厨房里的吴妈手指抖得格外厉害,心下便有了怀疑,厉声道:“吴妈,你说,是不是你做的。” 吴妈连忙跪地磕头道:“不是啊,不是,奴才怎么会做出这等糊涂事呢,奴才冤枉啊!” 这时,另一个做饭的厨娘似是想起来什么,忙道:“对了,这两日奴才偶然撞见吴妈与一个年轻女子有所来往,好像年轻女子还给了吴妈一包东西,说不定吴妈就是见财起意,所以才下毒谋害三皇子您的,我们都是冤枉的,还请三皇子明察。” 见慕容羽寒怒视着自己,吴妈战战回道:“奴才,奴才有罪,但奴才也是被逼无奈啊!”(未完待续。) 第九十七章 东窗事发 慕容羽寒听这话似乎别有隐情,忙说:“快说,是谁指使你的?” 吴妈只是磕头不止,一个劲的说:“奴才不知道,那姑娘只说让奴才帮她办事,否则便要杀了奴才的丈夫和儿子,奴才实在没了办法,才出此下策。” 慕容羽寒也是个聪明之人,想到当前的形势,早不动手,晚不动手,偏偏挑在这个紧要关头动手,不就是怕自己争储君之位,所以想先下手为强吗? 慕容哲远,好歹兄弟一场,你就这么迫不及待了吗? “那姑娘长什么样子?有什么特征?”慕容羽寒厉声质问道。 吴妈想了一想,才说:“具体的我也说不太清楚,鹅蛋脸,虽然穿着常服,做事气派却像是宫里头的人。对了,她的右手背上有一颗红痣。” 慕容羽寒沉思半晌,先让人把吴妈押下去看管起来,又警告一众丫环仆妇不得张扬此事。等了一会儿,喝过熬的药,感觉好了些,便起身去了宫中。 皇上、皇后都在明文殿,慕容羽寒自然也是要去明文殿拜见的,依照礼制请了安,又转头看向皇后,低声道:“儿臣有要事回禀母后。” 皇后挥了挥手,一众伺候的宫人就下去了,慕容哲远这才细细回明了自己遭人下毒一事。 皇后闻言,勃然大怒,忍不住道:“皇上刚刚病倒,他们就这么迫不及待了吗,不说为皇上病体忧心,反而想着法子害人夺位,我知道了,此事我一定会查明真相,水落石出。” 事不宜迟,皇后留下得力宫人伺候皇上,然后立刻赶至锦妃宫殿,此事锦妃还没得到慕容羽寒进宫的情报,正在和侍女说着话。忽然传来皇后驾到的消息,赶紧迎接出去,一脸悲戚道:“嫔妾参见皇后,皇后怎么过来了。皇上的病情好转些了吗?” 皇后正色道:“皇上病重,龙体不安,不想有人就开始借机生事了。” 锦妃脸上已经挂不住了,膝下不禁软了几分,却还嘴硬道:“皇后这话是什么意思。嫔妾可听不明白。” 皇后冷哼一声,却是笑道:“你不明白?只怕你不明白三皇子为什么还活着,还没有被你毒死吧!” 锦妃听了这话,有些站不住了,侍女连忙扶住,皇后却是冷声道:“锦妃啊,锦妃,不想你竟然为了自己的儿子能够夺位,设计毒害其他皇子,你可真是歹毒啊!” 锦妃却还强自坚持道:“皇后娘娘。你说嫔妾谋害三皇子,可有证据?” 皇后正色道:“当然是有的,三皇子已经跟我说明了,我忖度着,是你指使你的侍女去串通三皇子府中的厨娘吴妈,然后又控制了吴妈的丈夫和儿子,逼迫吴妈为你们做事。幸亏吴妈胆小,只下了一点点药,三皇子中午服食也少,这才勉强逃过一劫。没被你们设计毒死。事实如此清楚,你已无从抵赖。” 锦妃辩驳道:“皇后娘娘也太武断了,不过是三皇子的片面之词,怎可轻信。嫔妾还要说,是三皇子假意中毒,指使府中奴才,对嫔妾进行诬陷呢。” 皇后懒的与锦妃理论,吩咐身边的人:“来人,把锦妃侍女押至慎刑司。严加审问,若是锦妃侍女抵死不招,那此事再从长计议。” 锦妃有些慌了神,忙道:“皇后,事情未经查明,怎么能随便关押审问嫔妾的侍女?” 皇后冷冷的看了锦妃一眼,正色道:“等到审问过后,谁是谁非,自然会真相大白的。若你的侍女抵死不招,那本宫就相信你真的没有做过此事。” 说完这话,几个宫人上前就拉住了锦妃侍女,一径拖往慎刑司而去。皇后看着惊慌无措的锦妃,淡淡道:“锦妃,至于你,就好好的在你自己的宫殿里,面壁思过吧!” 慎刑司。 几个管事嬷嬷是折磨人惯了的,见有人来,又听说是皇后亲自下的旨意,更加尽心,先是将锦妃侍女捆绑在木柱之上,用竹夹子一夹,厉声道:“姑娘,进了我们这里,最好还是乖乖招认的好,免得白白受些皮肉之苦。” 锦妃侍女犹豫之间,十指已经痛彻心扉,因为疼痛,嘴里只是乱喊乱叫着。 “你招不招,你快说,你都犯下什么罪行了,赶紧招认,不要浪费我们的力气了。我们费了力气,你还要受些苦楚,最后还是要招认,何不痛快些。” 一鞭子抽在锦妃侍女身上,锦妃侍女疼的昏了过去,慎刑司的嬷嬷个个心狠手辣,怎么可能会有半点怜惜之情,当即就是一瓢凉水扑面而上。 不过一个时辰的工夫,锦妃侍女便实在受不了了,用微弱的气息说:“我招,我招。” 一个嬷嬷冷笑道:“很好,这就对了,早早招了,你也就少受些苦。” 皇后听了禀报,得知三皇子中毒果然是锦妃指使,心下愤怒不已,又听说淑妃当日小产一事,也有锦妃从中作梗,而且还设计嫁祸昭云,更是气的脸色大变,一道懿旨传下,让锦妃自我了断,六皇子禁足。 望着眼前的三样东西,白绫,毒酒,匕首,锦妃叹了一口气,苦笑道:“远儿,母亲本来是想为你谋得一个好的前程,却没想到,终究是连累了你。” 一杯毒酒饮下,锦妃命丧黄泉。 凝欢殿。 淑妃和柳昭仪相伴前来,听了通报,昭云亲自迎了出来,微微笑道:“二位姐姐来了,快进屋吧。” 等到进了屋,淑妃有些不好意思地说:“妹妹,我今日才知道,原来是我错怪了你。” 柳昭仪也说:“是啊,谁能想到,锦妃竟然是这样心机深重的人,若不是三皇子中了毒,慎刑司严加审问,将此事一并查了出来,我还不知道,妹妹原来受了这么大的委屈。” 昭云浅浅笑道:“事情过去了,也就罢了,既然误会解除了,我们姐妹还是和以前一样的。” 淑妃低声叹道:“唉,皇上病重,只怕不久于人世了,你们都有什么打算呢?” 昭云垂头道:“能有什么打算,守着这份孤苦,老死宫中也罢了。” 柳昭仪却是劝道:“妹妹也太悲观了些,什么叫老死宫中,我们总归是该有些别的念想的。” 昭云抬头看了看柳昭仪,低声问道:“若是皇上没了,我们还能有什么念想?”(未完待续。) 第九十八章 美人思华年 毕竟皇上还没有死,柳昭仪也不好把话说得太透彻,忙用别的话掩了过去,又转头对淑妃道:“姐姐是有念想的,好歹膝下还有个公主,也算有些指望。” 淑妃轻咳一声,许是顾虑到二人膝下无子的感受,叹了口气,才说:“其实我们都是一样的人,我们福薄,在子嗣事上无缘,所谓膝下的公主,也只是过继而来,聊以安慰罢了。” 昭云哀哀叹了口气,方道:“不管如何,公主既在姐姐膝下抚养,姐姐便是她的母妃。” 几人又闲闲说了半晌的话,才各自散了去。 等到二人一走,昭云才向白芷道:“你看出什么来了没有?” 白芷摇了摇头,疑惑道:“奴婢不明白。” 昭云想了又想,最终还是没有向白芷挑明此事,这种事,少一个人知道就多一分安全。昭云心系子轩,自然明白那种满腹心事的感觉,怎么可能看不出柳昭仪所思所想,虽不知那人是谁,但若是柳昭仪有了离宫的念头,自己若有能力,必然会暗中相助。 只听白芷又道:“小主可要早做打算才好。” 昭云淡淡问道:“身处后宫之中,能有什么打算?” 白芷低声道:“奴婢说句不当说的,皇上快要不行了,小主也要有别的计划了,奴婢瞧着三皇子倒是个能成大事的人,若是攀上三皇子这根高枝,小主也算有了依靠。” 昭云闻言,皱了皱眉,方道:“不许胡说,新帝娶先帝妃嫔,岂不是乱了辈分。” 白芷抬头正色道:“小主,奴婢也是为了您好啊,其实这也算不得什么事,史上早有先例,唐朝武媚娘。先后嫁给唐太宗与唐高宗。还有杨贵妃,也是先嫁寿王李瑁,后嫁唐玄宗。况且小主至今冰清玉洁,若是三皇子继承大统。立小主为妃,天下谁人敢说半个不字。” 细细一想,白芷所言,似乎也有几分道理,只是自己总归是不能忘了初心的。等到皇上驾崩。到时宫中各处必定忙乱,大臣嫔妃也会出来入往,然后趁此契机,说不定能逃出宫去。自己一旦存了这样的心思,子轩必定全力配合,只是…… 不知何时,自己总会想起三皇子,他的音容笑貌,似乎经常在眼前浮现,到底该何去何从。昭云一时心中也没有主意。 柳昭仪宫中。 许林奉命前来诊脉,说了几句客套话之后,柳昭仪便直奔主题道:“许林,你跟我说实话,皇上还能维持几天的性命?” 许林直视着柳昭仪的眼睛,低声道:“只怕过不了三日了。” 柳昭仪倒是没显出半分伤心的神色,毕竟自己和皇上没什么感情啊。想来想去,柳昭仪正色道:“许林,你能放弃御医之位吗?” 许林坚定的点了点头,又问:“你是不是都已经计划好了?” 柳昭仪压低声音说:“是。皇上驾崩,宫中势必大乱,各宫自顾不暇,到时候。应该没人注意到我,然后我便趁乱在宫中点一把火,大家都忙着皇上驾崩之事,救火的人手就会减少,我趁机换身服装,伪装成御医的跟班。混出宫去,你只有细心掩护,料也无人察觉。” 许林大概明白了,接口道:“等到火势扑灭,屋里一片灰烬,然后别人就会误以为你已经被烧死化成灰了,因着要处理皇上的后事,自然也无人关心你,只会草草了事。” 柳昭仪重重的点了点头,低声询问道:“许林,从今往后,我所能依靠的,就只有你了,我这般周折,就是为了能出宫和你在一起啊!” 许林轻轻地说:“你放心,有我在,我必不负你。” 三日之后,皇上驾崩。 平妃虽在禁足,但是身边的人还是能出入的,况且国丧大事,举世皆知,消息传来的那一刻,平妃万念俱灰,皇上,没了,那自己呢,自己活着还有什么意思,每日连宫门都出不去,像行尸走肉般的活着,日复一日,年复一年,没有指望的活着,倒不如死了干净。 想到了死,平妃竟是真的打算一条白绫吊死了事。把近身的人都赶了出去后,平妃先是拿出一个盒子,那里面都是皇上赏赐她的东西,一样一样的细细看过之后,苦笑一声,脸上却又挂了泪珠,发出一声长叹:“皇上,臣妾这就下来陪你。” 一条白绫悬于梁上,平妃踩上凳子,将白绫打成死结,凳子一蹬,一缕香魂随风散。 皇后本就忙着处理皇上的后事,又听说平妃自缢了,心下烦躁,不过还是抽出了几个得力的人去处理平妃的事,为了面子上好看,皇后对外宣称,平妃感念皇上恩德,殉情而死,追封为庄元贵妃,以贵妃礼仪下葬。 没过一会儿,皇后又听说柳昭仪的宫殿失火了,更是无暇顾及,随便让一个得脸的宫女前去探查情况了。 明德门的大臣们进进出出,侍卫们也乱了手脚,都是权贵之人,又是在这个节骨眼上,自然不可能一一盘查,柳昭仪化装成提药箱的随从,跟着许林混出了宫。 一众妃嫔和大臣都守在皇帝棺材面前,身穿素衣,或真心或假意的大声痛哭。 此时的皇后却还保持着难得的冷静,等到大家哭过之后,赶紧提出一个至关重要的问题:“皇帝驾崩,举国皆哀,然,国不可一日无主,本宫一介深宫妇人,不敢擅专,还请大家共同拿个主意。” 一些地位较高的老臣举荐三皇子,在这些老臣的带动下,几乎所有官员一边倒,全都成了三皇子一派,还有一些人却是沉默不言,算是默认大多数人的意见。 这中间,自然也有打算举荐六皇子或者其他皇子的大臣,怎奈三皇子呼声太高,人心所向,如果自己持反对意见,不说三皇子登基后会如何对待自己,就是这些拥护三皇子的大臣也不会让自己好过。权衡之下,自然是要以自己的前途为重。 皇后最终还是听从了大多数权臣的意见,三皇子继位大统,守丧七日后登基。 消息传到昭云耳中,昭云还是微微一怔,随意叹了口气,苦笑道:“果然,我是没有看错你的,该来的总会来的,你既然继承了大统,想必我是一定要留在这宫中的了。”(未完待续。) 第九十九章 为君断袖 皇上驾崩,就算锦妃做下糊涂事,但是慕容哲远作为六皇子,自然还是要该尽孝子之礼的,所以皇后暂时解了六皇子的禁足,每天到灵柩前跪拜祭奠。 如是三日过去,暮色四合,慕容哲远回到住处,郭义山连忙迎了上去,为慕容哲远解下外袍,又伺候慕容哲远洗漱过之后,慕容哲远忽的咳了两声。郭义山忙问道:“六皇子,怎么了,不舒服吗,要不要传大夫?” 慕容哲远摆了摆手,缓声道:“这几日守灵操劳,难免身乏体虚,不碍事。” 郭义山叹了口气,方道:“眼见着就要入冬了,六皇子好歹要保重身体,夜里风大,多盖些被子,若是着了凉,岂不是让人担心。” 慕容哲远只是定定的看着郭义山,半晌才说:“义山,你能叫我一声哲远吗?” 郭义山闻言,神色猛地一变,仿佛受到了惊吓,忙道:“六皇子,这可万万使不得,你是身份贵重的皇子,我却是地位卑贱的侍卫,我怎么能直呼你的名讳呢?” 慕容哲远一步步走近郭义山,眼神中却是充满了悲凉,苦笑道:“原来,在你眼里,我始终只是你的主子,始终只是一个皇子,你所谓的在乎,从来只是因为我的身份是吗?” 郭义山欲要辩驳,却又无话可说,最终只是沉默不言。 “你走吧,回你的御林军去吧,继续当你的校尉去吧,这里不需要你了。”慕容哲远转过身,眼底里满含不舍和哀切。 郭义山听了这话,一时着急,脱口而出道:“你要我走,你凭什么要我走,你说过什么你忘了吗,你说过,你会一直和我在一起。你说过,你会护我一生周全的,你忘了吗?” 慕容哲远转过身来,与郭义山的眼睛对视着。嘴角动了几动,却是一副冷冰冰的语气:“滚,你给我滚,我不想再见到你,滚啊。” 郭义山感到一阵眩晕。眼前的这个人,果然是皇子脾性,在意自己时,可以给自己任何承诺,一旦厌弃了自己,却要立刻让自己滚。 郭义山转身就走,并且在离开后,将房门重重的关上。 慕容哲远突然感觉心里空落落的,不顾地板发凉,颓然坐在地下。眼里流下两行清泪,却是自顾自道:“义山,你可知道,我有多么不想让你离开我,可是,我再过几天,就是废人了,说不定还要连累了你,你早早脱离此地,也能保全自己。” 正自感叹着。郭义山突然从门外推门闯了进来,看着慕容哲远,坚定地说:“六皇子,你把我想成了什么人。我只能跟你共富贵,难道就不能跟你共患难吗?你还记得我跟你说过的话吗,你赢了,我陪你君临天下,你输了,我陪你东山再起。你若一败涂地,我陪你共赴黄泉。” 慕容哲远用足力气搂过郭义山,靠在郭义山的肩膀上说:“义山,你,在这种时候,你还没有放弃我,你,你真是,你别傻了,你快走吧。” 郭义山与慕容哲远分开,直视着他,神色坚定地说:“还没到山穷水尽的那一天,你为什么要轻言放弃,你凭什么放弃,你是皇子,再过几天就要封为王爷,你为什么这么悲观?” 慕容哲远摇了摇头,叹了一口气,缓缓道:“不中用了,你是知道的,我的母妃为了助我上位,派人给慕容羽寒下了毒,结果慕容羽寒没什么大碍,我的母妃却被皇后下旨赐死了。”说到这里,慕容羽寒忍不住心里的伤心,竟是哭了起来。 郭义山只得好言宽慰道:“锦妃娘娘也是一片苦心,只可惜功亏一篑,你,你不要太伤心了,不然岂不是白费了锦妃娘娘的一番苦心。” 慕容哲远擦了擦泪,继续道:“如今慕容羽寒继位大统,皇后很快就会是太后,前朝后宫都是他们的了,我没了母妃,舅舅在朝里也顶不得什么事,可以说是彻底失了势,慕容羽寒必定恨我入骨,他要是想除掉我,可是随便找出一百个理由,也许一个月,也许半个月,我身上便会有各种各样的罪名,轻则终身禁足,重则,重则,可能就是……” 郭义山听了这话,也是十分的伤感,连忙劝道:“六皇子,你不要想太多了,也许事情没你想的那么糟糕,三皇子他,他继承大统之后,应该没那么快下手吧,,何况作为君王,总应该会有容人之量吧。” 慕容哲远轻笑一声,叹息道:“你没生在帝王家,你不懂,自古以来,多少人为争江山,兄弟反目,父子成仇。还有一句话,君王之侧,怎容他人酣睡?别说我的母妃害过他,就是我什么都不做,他只怕也有一万个提防我的心思。” 郭义山沉思半晌,才道:“那,那六皇子打算如何?” 慕容哲远却是不答话,只是含情脉脉的看着郭义山,郭义山被看的有些脸红,低下头去,却听慕容哲远淡淡说了一句:“义山,假如我有一天不在了,答应我,好好活下去。” 郭义山连忙抬起头道:“六皇子,你说什么呢,你怎么可能会死,就算真有那一日,我也会陪你一起,在黄泉路上做个伴,我是绝对不会苟且偷生的。” “到了这个时候,你还是不肯叫我一声哲远么?”慕容哲远声音里明显含了几丝请求。 郭义山默了半晌,低低唤了一声:“哲远。” 慕容哲远笑着答应了,眼里满是泪花,慢慢站起身来,走到床边,抬头看着郭义山,轻声道:“义山,累了一天吧,我们休息吧。” 郭义山有片刻的犹豫,终究还是走了过去,挨着慕容羽寒坐下。慕容羽寒搂住了郭义山的肩膀,轻声说着:“在这深宫之中,我从来不知快乐为何物,每天只是枯燥无聊的生活着,直到遇见了你,我才发现,原来世间竟还是有那么多的美好。只可惜,美好的事物都是短暂的,从今之后,你跟着我,只会受苦受难,说不定还有性命之忧。” “我知道,我不在乎。”郭义山的神色刚毅而坚定。 慕容哲远静静的看着郭义山,伸手解下他的腰带,缓声道:“估计这样的日子,没有几天了,义山,你就好好陪我再睡几天吧,以后,我想和你睡,只怕都睡不成了。” 深秋之夜,芙蓉帐暖。帐幔掩映下,光影摇曳。 *****说明:4月1号之前,每日单更,4月1号之后,每日双更。首订成绩不太理想,我也不知道有多少真正的读者在看,如果有的话,还请留言支持一下,让我知道还是有人在看这本书的,不要让我一个人打单机啊!谢谢!(未完待续。) 第一百章 柔然细作 皇上驾崩已经是第五日了,嫔妃们也都劳乏了很了,这一日,昭云刚回到凝欢殿,正打算歇息,却听得有人传报,说是淑妃来了。 昭云连忙迎了出去,却见淑妃满眼都是泪,神色伤心,昭云将淑妃请到屋中,好言劝道:“姐姐不要太伤心了,皇上没了,人死不能复生,还是节哀顺变吧!” 淑妃与昭云相对而坐,用眼神示意,昭云知道淑妃是有话要和自己说,遣了伺候的宫人下去,白芷关上了屋门。 淑妃这才哀哀叹道:“咱们姐妹私下说这话呢,皇上于咱们,其实没有太多的情分,我们略略表现伤心一些也不过是做戏罢了。其实我这么伤心,只为一件事,就是柳昭仪,她,她也是个命苦之人,怎么偏偏寝殿失火,就,就这样没了呢,我听说,柳昭仪的寝殿被烧去大半,宫人们费力寻找,也找不见柳昭仪的尸首,只依稀见得被烧焦的首饰,说不得被烧成灰烬了吧,可怜连骨灰也不完整了。” 昭云却是没有太多的伤心,只是淡淡问道:“皇后怎么说?” 淑妃用帕子拭了拭泪,叹息道:“皇上的丧事,自然是重中之重的,皇后哪里还顾及得了身份低微的柳昭仪,只是让礼部依照以往的妃嫔丧制从简行事。还有平妃的丧事在前头,说不得草草了事。深宫本就孤苦难捱,柳昭仪这一去,连说个体己话的人都没了,只怕以后是更难熬了。” 昭云继续劝道:“姐姐不必伤心,柳昭仪她,她去了倒好,也省的在宫里遭罪。” 淑妃感慨道:“妹妹这话说的也是,没了皇上,咱们在这宫里也不过是如同行尸走肉般的活着,真真是了无生趣,寻死又不值得。活着也是难熬。” 昭云也叹了口气,淡淡说道:“将来的事谁说的准呢,日子还长,有转机也说不定。” 淑妃却以为昭云这话只是劝慰自己。又想到自己膝下好歹还有个女儿,昭云却是一无所有,比自己更加难捱宫中岁月,也只能低声叹气道:“但愿吧,日子还长。总是要过下去的。” 客栈。 许林带着柳婉儿出了京城,一路南下,如今却是到了金陵,连日疲乏,只得在客栈租住了一间屋子,暂作安歇。 “许林,你说,他们会不会发现我们的事情,派人追查?”柳婉儿虽说逃出了宫,却还是有所担心。 许林握住柳婉儿的手。温和安慰道:“婉儿,你放心,没事的,现在皇上驾崩,想来他们是顾不上调查我们的事了,再说了,你想出的点子极妙,料他们也不会发觉,只会当你已经在大火中丧命了。而且我也已经给御医院管事留了字条,声称我要辞去御医之职。他们自然不会将你我这等卑贱之人放在心上。” 话说到此处,许林感到有所不妥,又补充道:“当然,在我心里。你就像一颗明珠,能得到你,是我许林终生之幸。” 柳婉儿靠在了许林肩上,低声道:“我二十多年算是白活了,遇到你,生命才算有了一丝光彩。从今以后,我们好好过日子,等到局势稳定下来,我们就找一处地方,然后安家落户,做一些小买卖,过最幸福的小日子。” 许林想了想,又问道:“婉儿,那你想去哪里呢?” 柳婉儿抬头看着许林,见许林目光温柔的看着自己,轻声道:“我想去云南大理,听说那里风景如画,四季如春,那里的人纯朴善良,那里的小吃美味可口,我待字闺中时便有了这样的心思,只可惜天不遂人愿,我稀里糊涂就入了宫,本以为今生再无指望,好在遇见了你,你答应我,我们去大理定居好不好?” 许林抚着柳婉儿的发丝,口气中满是宠溺,微笑着说:“好,婉儿想去哪里,我们就去哪里,我们在这里歇息一两日,然后我们就启程去大理。” 二人正你侬我侬,柔情蜜意,却不料有人重重的扣门,许林听这力度,倒不像是店小二的举动,心生警戒,沉声喊了一句:“门外何人?” 听了这句话,门外的人竟是直接破门而入,只见两个男子走了进来,一个身着青衣,一个身着粗布褐衣,许林见二人来,大惊失色。却听青衣男子道:“斛律许林,你好大的胆子,父王如此信任你,却没想到你竟然半路上沉迷于敌国女人,忘了大任,你还不认错?” 柳婉儿也是震惊非常,转过头看向许林,惊讶问道:“斛律许林,你,你到底是谁?” 青衣男子冷笑道:“你这女人还不知道呢,那我告诉你,也让你死个明白,他就是柔然三王子,斛律许林。他潜伏到你们国家,就是为了杀掉你们的君王,如今,这个任务完成了,还有一个更重要的任务等着他完成,结果他却为了你,忘了自己的身份。早就听说中原女人惯会狐媚,果不其然,今天我就杀了你,断了他的心思。” 说着,青衣男子拿出手中长剑,便要杀了柳婉儿,却不料许林直挺挺的挡在柳婉儿身前,语气坚定道:“你要杀,就先杀了我,有我在,你休想伤她一分一毫。” 青衣男子摇了摇头,叹了口气,方道:“执迷不悟,你真是执迷不悟,你是柔然三王子,是我的三弟,可是,你看看,你在做些什么,和敌国君王的女人纠缠不清,你真是太让二哥失望了,你,你马上跟我回去,到父王前认错。” 许林坚定道:“二哥,我不会回去的,我,我要和婉儿在一起生活一辈子,别的我都不在乎了,什么王位,什么复仇,现在,我只要和我心爱的人在一起。” 青衣男子听了这话,越加生气,却见许林走上前去向青衣男子说了些什么,结果青衣男子居然一反常态,转身便给了身旁的随从一剑,随从还不知怎么回事,就倒地身亡了。青衣男子又往自己肩上扎了一剑。顿时,肩膀上便流出了血。 柳婉儿还不清楚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许林拉过柳婉儿的手,赶紧道:“婉儿,我们快走,再待下去,我们会没命的。” 说着,许林便拉着柳婉儿飞快的奔下了楼,急匆匆的往门外去了。(未完待续。) 第一零一章 有情长相依 可巧路上有一个人正骑马经过,许林顾不得多想,一把将那人推了下来,连声道:“这位仁兄,对不住了。”说着便跨上这匹黑马,将柳婉儿拉了上来,一甩鞭子,黑马疾驰而去。 一路奔波,也不知行了几十里路,柳婉儿长年在宫中,哪里受过这等奔波,眼见着有些支撑不住了,顺势一倒,便靠在了许林的怀里。 许林见目前暂时安全,进城找了一家客栈,扶着柳婉儿上了楼。 柳婉儿歇息了片刻,又喝了几口水,心情才略略平复些,这才开口问道:“许林,你,你是柔然的三王子,你,是你,是你害死了皇上?” 许林点了点头,握住婉儿的手,真切道:“没错,是我,是我害死了皇上,当日平妃找到我时,我便有了主意,我给平妃的情欢药里,加了一些对身体有极大损伤的药物,皇上纵欲过度,加上受到这些药物伤身,所以才一命呜呼的。你,你恨我吗?” 柳婉儿听了这话,震惊非常,半晌才说:“那,那,那他们又是怎么回事?” 许林慢慢解释道:“婉儿,你听我说,反正你都知道我的真实身份了,我索性向你挑明了吧,刚才来绑我回去的是我的二哥,我知道,他一直忌惮我和大哥的势力,你们中原为了夺位无所不用其极,我们柔然也是一样。我刚才和二哥说,求他放过我们,我只想和你在一起,我回去后,即便父王重罚,我也是三王子,也能与他分庭抗礼,只要他成全我们,我就永不回去,不会妨碍到他将来继承王位。” 柳婉儿到底是在宫廷生活过的人,这些事情。她自然是懂得的,于是便接话道:“那,那他听了你这话,杀了自己的随身仆从。又给了自己一剑,是,是想回去复命,说你拒绝认错,并且还负隅顽抗。剑伤他们,从而让你父王对你彻底失望吗?” 许林点了点头,将柳婉儿的手握的更紧了些,满含深情地说:“婉儿,你相信我,现在,我的心里只有你一个人,我讨厌那种明争暗斗的生活,我讨厌那种戴着面具的生活。你和我是一样的人,我们都厌倦那种生活。所以,我们才要在一起,过我们自己的日子。” 柳婉儿嗯了一声,却是苦笑道:“你,你为了我,放弃王子的身份,放弃荣华富贵,放弃可能得到的王位,值得吗?” 许林直视着柳婉儿,坚定道:“值得。只要和你在一起,我做什么都值得。什么身份地位,什么荣华富贵,我统统都不在乎。我在乎的只有你。婉儿,让我们忘记那些过去,现在的我们就是普通的市井百姓,你不是想去大理吗,我们在这里歇上一歇,然后我们就去大理。到时候,我们做些小买卖,过最平凡的小日子,好吗?” 柳婉儿上前抱住许林,眼角里却满含泪花,道:“好,只要和你在一起,做什么都好。” 后来,许林和柳婉儿到了云南大理,他们买了一处房子,然后开了一家小店,小店的生意很好,他们俩人就这样相亲相爱的在一起了,再后来,柳婉儿生了一个大胖小子,一家人过了和睦美满的生活。当然,这是后话。 皇帝驾崩已经是第七日了,依照礼法,今日便下葬了。待到明日太阳升起的那一刻,便是新皇慕容羽寒继位大统。 然而,在这么重要的时刻,在慕容羽寒继位的前夕夜里,注定不会平凡。 老皇帝的丧事总算处理完了,无论是后宫嫔妃还是王公大臣,这几天都是劳乏的很了,大家在国丧彻底结束以后,都回到自己寝殿休息去了。 慕容羽寒心绪也是难以平静,明天,自己就要登基称帝了,自己将要成为这世间至高无上的人了,从此后,国家大事,都要自己来操劳了,想到这里,慕容羽寒莫名的有些失落。按理说,这应该是顶高兴的事情,可是为什么会失落呢,慕容羽寒也想不明白。 好像是想到了什么,慕容羽寒从内室里拿出一幅画,正是当日昭云送给他的那幅月下吹箫图。意境悠远,举止淡然。可是,自己一旦成为帝王,不知以后还有没有这份闲情雅致。 也罢,出去走走吧,再去垂芳苑走上一遭,算是全了自己的一份心思。 今晚的月光倒也是皎洁的,慕容羽寒不许人跟着,一个人走到了垂芳苑,只是,此时的景色又和以前大不一样了,到底是深秋了,垂芳苑早没了春日的生机盎然,虽不至于荒凉,到底也给人一种秋风萧瑟之感。 在冷风中站了片刻,慕容羽寒正打算回去的时候,却听到后方传来一阵悉悉索索的脚步声,慕容羽寒回头一看,却是昭云和白芷正看着自己。 白芷忙上前行了一礼,道:“奴婢参见,参见……”白芷一时也有些失措,按理说,慕容羽寒既然还未举行登基大典,应该还算是个皇子,可是老皇已逝,慕容羽寒已经是板上钉钉的新皇了,称呼皇子似乎又有些不太合适。 昭云许是看出了白芷心中所想,善意的提醒道:“你磨蹭什么呢,还不拜见皇上。” 白芷这才接口道:“奴婢参见皇上,皇上吉祥。” 慕容羽寒有些怔住,但还是抬了抬手,声音一如往常温和:“平身吧。” 一时几人都无言沉默,昭云率先开口道:“夜来风凉,皇上明日便要登基临朝,还是早些回去歇息吧,身子要紧。” 慕容羽寒就这样定定的看着昭云,半晌方道:“既然夜来风凉,婕妤怎么出来了,这几日这么劳乏,你难道都是这么不爱惜自己的身子吗,你瞧瞧,身子本来就弱,还穿的这么单薄,若是生了病,岂不是让人担心。” 话说出口,慕容羽寒才意识到,自己有些失言了,自己便是有满腹的关心,也要隐忍些,昭云现在毕竟是父皇的妃嫔,也算自己的半个母妃,自己这样说,实在是有些关心太过了。 昭云却仿佛浑不在意一般,只是淡淡的看着慕容羽寒,却是苦笑道:“皇上,我会关心自己的身子的,也请皇上保重自身,这垂芳苑太冷清了,我也该回去了。” 一面说着,昭云简单的行了个礼,转身欲走,却不料有一道黑影闪过。(未完待续。) 第一零二章 杀机再起 有钱的捧个钱场,没钱的捧个人场。收藏推荐来一发,作者君鞠躬感谢! *********正文分割线**************** “是谁?”昭云出于本能,就是一声怒喝。 那黑影从花丛后闪了出来,未等昭云反应,便直扑慕容羽寒而去,一把匕首恰到好处的抵在了慕容羽寒喉间,冷声道:“皇上,对不住了,明天你登不了基了。” 昭云吓得花容失色,连声道:“你,你是何人,谁派你来刺杀皇上的?” 刺客冷笑一声,却道:“没人指使。” 慕容羽寒强自定了心神,缓声道:“这位好汉,我是做了什么天怒人怨的事情,值得你深更半夜前来刺杀我?” 昭云也连忙附和道:“是啊,好汉,你可不要是非不分啊,皇上登基,造福万民。在这个节骨眼上,若是皇上被刺杀,只怕天下大乱。” 刺客冷笑道:“够了,你不要再装什么好人了,我早就看清你的丑恶嘴脸了,你不过就是个贪慕荣华富贵的下贱女子,早前便想着勾搭老皇帝,只可惜你福薄,你才出了冷宫没几天,老皇帝就没了。如今,你又来勾搭新皇帝,你如此不希望我杀了皇上,无非是担心你以后的荣华富贵罢了,可怜他到现在,还心心念念的牵挂你,却没想到,你的眼里,只剩下了荣华。今日,我先杀了皇上,再杀了你,彻底断了他的念想,免得受你这贱人毒害。” 昭云听了这话,隐隐约约感到了什么,脱口而出道:“你,你就是他的义兄?” 刺客见昭云问及,索性挑明了身份,大声道:“没错。我就是他的义兄。” 慕容羽寒听得有些云里雾里,疑问道:“你们在说些什么,他是谁,你为什么杀我?” 郭义山冷笑道:“好。反正你是要死的人了,我索性让你做个明白鬼,你眼前的这个女子,水性杨花,只认荣华富贵。别说你当了皇帝,就是换了别人当皇帝,她也是会想方设法前去勾搭的。她没进宫前,就有一个青梅竹马的相好,那人是我的义弟,可是她却不想跟我义弟私奔,非要进宫,到了宫里,却变得心如蛇蝎,谋害皇嗣。被打入冷宫。我义弟再次想要救她出宫,可她放不下权势地位,又一次拒绝了我的义弟。后来他爹征战沙场死了,她侥幸出了冷宫,结果老皇帝又没了。如今,她又来勾搭你,就是为了荣华富贵,你当真以为她对你是真心的吗?你别傻了,后宫的女人,哪一个是真心的。所谓争宠,争的就是权势地位,至于谁是皇帝,她才不在乎。” 慕容羽寒听了这话。脸色慢慢的沉了下来,似是有些不信般问道:“你,你,他说的都是真的吗?” 昭云拼命摇了摇头,连忙道:”不是,我不是这样的人。他,他,他这是污蔑。” 郭义山冷笑道:“污蔑,那我问你,他是不是你的青梅竹马,他是不是三番五次的想救你出宫,却被你拒绝?当日在冷宫,你是不是和我说过,你眼里只有皇上,只有荣华富贵?你不想和他出宫,就是因为怕隐姓埋名,过苦日子?” 昭云想要辩解,但是郭义山说的话句句属实,只好点头承认道:“没错,你说的都是事实。但是……” 慕容羽寒眼里闪过一丝悲凉,看着昭云惊慌失措的样子,心里突然有了被人戏弄的感觉,冷声道:“不用但是了,我真是没有想到,你竟然是这种女人,原来,你喜欢的,只是皇上的身份,无论是谁,都无所谓,可怜我被你玩弄于股掌之间,我真是错了,大错特错。” 郭义山冷笑道:“皇上,现在你已经什么都知道了,也能做个明白鬼,受死吧!” “慢着。”慕容羽寒喊了一声,平静地问:“死亦何苦,只是我死之前,我还想问明白一件事,你到底是谁,你为什么要杀我?” 昭云却是突然想起了什么,赶紧提醒道:“我记起来了,他,他是六皇子的贴身侍卫。” 慕容羽寒一副恍然大悟的模样,哦了一声,方道:“果然如此,没想到啊,慕容哲远竟是如此执迷不悟,他的母妃谋害我未成,如今又派了你来刺杀我,我本来还想念在兄弟之情上,放他一马,如今看来,却是不必了。” 郭义山冷笑道:“真是好笑,你都要死的人了,居然还能说出这样的话。六皇子对我有知遇之恩,我不能眼见他受苦至死,你与他,为争帝位,必要手足相残。不是你死,就是他死,只有你死了,他才能登基,才能一统天下。你没错,他也没错,要怪,只能怪你们都生在了这皇宫内苑,手足相残,是你们必须做的事。” 正在此时,一队御林军匆忙赶到垂芳苑,领头的管事大喊一声:“你这刺客,快放下手中匕首,或许皇上仁慈,还能留你一个全尸。” 郭义山哈哈大笑,眸中却泛着凌冽的光芒,笑道:“既然来了,我就没打算活着离开,不就是一死吗,我的命和皇上的命比起来,卑微低贱,杀了皇上,我自会寻死,不用你们动手。” 说着,郭义山便要将匕首狠狠扎入慕容羽寒的颈间,千钧一发之际,却传来一声断喝:“义山,住手,把匕首放下。” 郭义山一愣神,抬眼一看,却见慕容哲远匆忙赶了过来,怒色满面。 “六皇子,我这是为了你好,他死了,你就可以登基了,你为什么拦着我,你要知道,他若不死,你是不会有好日子过的。”郭义山辩解道。 慕容哲远连声道:“我只知道,他若死了,你也活不成,如果你死了,就算我登基了,又有什么意义?” 趁郭义山愣神之际,慕容羽寒翻身一转,一把推开了郭义山,御林军顺势而上,将郭义山团团围住,不过一瞬间,郭义山脖子上便被架上了十数条银枪头。 慕容哲远却是向慕容羽寒跪了下去,诚恳的乞求道:“皇兄,是臣弟管教不周,还请皇兄放过他吧!” 慕容羽寒冷声道:“他险些要了我的性命,你居然还让我放了他,有时间,你还是担心担心你自己吧。” 说完这话,慕容羽寒朝着御林军头目喊了一句:“就地正法。” 十数把银枪同时插入郭义山身体中,慕容哲远连忙起身疾步走了过去,却见郭义山深情的望向自己,用微弱的声音道:“六皇子,你,你答应我,要,要,要好好,好好活下去。”说完这话,郭义山手一沉,永远闭上了眼睛。 慕容哲远忍不住悲痛,大声哭喊道:“义山,义山,义山……”(未完待续。) 第一零三章 还有诗和远方 看着慕容哲远悲痛欲绝的样子,慕容羽寒却是没有半分伤心,反倒是沉声说:“来人,把这刺客的尸体抬去乱葬岗,不用埋葬,直接丢在那里就行,这样弑君的大罪,没有凌迟处死,而是让那些野狗什么的分尸,也算做是格外恩典了。” “是。”御林军首领干脆的答了一声,便带人上前抬郭义山的尸体。 慕容哲远大喝一声:“你们谁敢动他一下,我立刻杀了你们。” 御林军首领被慕容哲远的气势所震慑,又回头瞅了瞅慕容羽寒,一时进也不是,不进也不是。 “大胆,慕容哲远,你要干什么,他不过是一个区区侍卫,你何必如此维护于他。你不要以为你是皇子,我就不敢动你,我明白告诉你,明日登基之后,我第一个处理的就是你。” “不用等到明日了,你现在就把我杀了,把我和我的侍卫一块抬到乱葬岗,让野狗分食,岂不一干二净,彻底绝了麻烦。”慕容哲远丝毫没有惧意。 慕容羽寒彻底被激怒了,大声道:“你,你不要逼我,现在,你马上回房,明日等我登基之后,念在兄弟情分上,我最多只是监禁你,若是你一意孤行,后果可就不止监禁这么简单了。” 慕容哲远迎头看着慕容羽寒,眸中满含凄凉,缓声道:“是,你明天就是皇上了,你自然是想监禁谁就监禁谁,想让谁死就让谁死,既然这样,那我倒要向皇兄请个恩旨了。明日你登基之后,就下旨赐我自尽好了,这样我就对你再无威胁了。只是一件,今天,我必须把我的侍卫带回去,他生是我的侍卫,他死了。依然是我的侍卫。” 两人彼此对视着,眼神中都是毫不退让的意味。 这时,昭云大着胆子上前一步道:“皇上,得饶人处且饶人。若非六皇子及时相助,只怕皇上早就……还请皇上以仁心为怀,答应六皇子吧。” 慕容哲远打量了昭云一眼,却道:“你是在为六皇子求情吗,看来这刺客说的没错。你果然是个贪慕荣华的女人,你是不是还幻想着,六皇子还有一线夺位可能,所以今日相助,等到来日,一旦我失了势,六皇子上位,你就可以借着这个由头,接近六皇子?” 昭云听了这话,简直是气结。忿忿道:“在皇上心中,原来我是这样不堪的人,也罢,算是我认错良人,白芷,我们走。” 昭云神色又悲又怒,扶着白芷,一路疾步走了。 等到昭云走后,慕容羽寒皱了皱眉,想了又想。才道:“罢了,刺客已死,我就不追究了,来人。护送六皇子和刺客回去。”顿了一顿,又道,“你们今夜就驻守在那里,好好照管六皇子,千万不能有任何闪失。” 慕容哲远拭了拭泪,却是轻声道:“多谢三哥。” 一行人抬着郭义山的尸体。护送着慕容哲远回去了。望着慕容哲远的背影,慕容羽寒忽的有些感伤,以前的他们,还是风华正茂的少年,他们一起比武练剑,他的笑容那样明媚,意气风发,爽快的称呼自己为三哥。 有一次,冬季的晚间,他突然起了兴致,便拉自己到庭院中看雪看月亮,他说,自己是他永远的三哥,三哥是他最亲最近的人了,他不管什么事情,一定都听三哥的。可是,那样的岁月终究是过去了,如今的他与自己,却是像仇人一样,为了皇位,不惜手足相残。 也许,这就是生在帝王家的无奈吧,可是,就算你如此害我,我却舍不得伤害你,因为,在我的心里,你永远是我那个天真无邪的六弟,纵使岁月变迁,你依然是我最爱的六弟。 昭云回到凝欢殿,越想越生气,自己这么隐忍,却没想到遭到如此大的误会,别人随便说了几句话,他就断章取义,认为自己是一个水性杨花,贪慕虚荣的女人。 这样想着,昭云忍不住落下泪来,白芷在旁劝道:“小主莫要伤心,往后的日子还长,总要想想办法啊。” 昭云叹了口气,用帕子抹了抹泪,才说:“你说的倒也是个道理,往后日子还长,深宫凄苦,难道就这么孤孤单单的活下去吗?白芷,你把案上那本书拿来。” 白芷答应了一声,便去案上取了那本书,递到昭云手中,昭云翻开卷角的那一页,缓声念了出来:“项脊轩,旧南阁子也。室仅方丈,可容一人居。百年老屋,尘泥渗漉,雨泽下注;每移案,顾视无可置者。又北向,不能得日,日过午已昏。余稍为修葺,使不上漏。前辟四窗,垣墙周庭,以当南日,日影反照,室始洞然。又杂植兰桂竹木于庭,旧时栏楯,亦遂增胜。借书满架,偃仰啸歌,冥然兀坐,万籁有声;而庭堦寂寂,小鸟时来啄食,人至不去。三五之夜,明月半墙,桂影斑驳,风移影动,珊珊可爱。” 白芷听了这一段,轻声道:“小主,这书中写的风景倒是极好。只是住处未免寒酸。” “是啊。”昭云也不禁感慨道,“这是归有光写的《项脊轩志》,我一直很喜欢这篇文章,归有光虽穷,却能生活的十分诗意。有书,有歌,有小鸟啄食,有明月半墙。虽然住处简陋,门庭寥落,但是其人却不寂寞,生活看似苟且,却又含着满满的诗意。 白芷疑惑的问道:“小主的意思是?” 昭云微微笑道:“生活不止眼前的苟且,还有诗和远方。” 白芷有些不明白,昭云却是明白的,淡淡的解释道:“我想清楚了,等到明天皇上登基之后,我就向太后请旨,我要出宫,入寺带发修行。为国祈福,愿国永昌。” 白芷忍不住道:“小主,你,你没事吧,怎么好端端的,你要出宫修行。” 昭云却是一脸的坚定,语气沉稳地说:“不然还能如何,我风华正茂,难道真的就这样孤苦一生的活下去吗,深宫内苑,永远不见天日,心中所以为的良人,又不可靠,如今,只有出宫,才有出路,不然,只能在眼前的生活中,苟且偷生。” 白芷思忖了一会儿,方道:“奴婢明白了。” 昭云定定的看着白芷,叹了口气,有些不舍的说:“白芷,你是个好姑娘,我想过了,你留在宫里,也是看人脸色,日子难过,我会请了太后的恩旨,让你和绿杨随我一道出宫的。等到出宫后,伺候我几日,稳定下来后,你们就各自回家,去寻自己的出路吧。”(未完待续。) 第一零四章 新皇登基 建武元年,十月十五。 慕容羽寒暂时只穿着一层薄薄的明黄常服,看着圜丘告祭礼,等到礼成之后,一名紫衣校尉搬了金椅放置于郊坛前之东,南向,设冕服案于金椅前。 丞相刘安率诸大臣、百官面向金椅跪下,高声奏曰:“告祭礼成,请即皇帝位”。一群大臣扶着慕容羽寒拥到金椅上。慕容羽寒站在那里,百官这才依次排班站定,执事官员高举冕服案、宝案走到慕容羽寒前面跪下。丞相刘安手奉衮冕也走到案前,跪下将衮冕置于案上。 慕容羽寒道了一句:“平身。”丞相刘安等人这才站了起来,取了衮冕小心翼翼的为慕容羽寒穿戴整齐。然后丞相刘安等入班,通赞唱:“排班”。排班齐后,众大臣鞠躬,奏乐。然后众大臣三拜,平身,乐止。然后再三拜,平身,乐止。 通赞引丞相刘安至皇帝宝座前,通赞唱:“跪,搢笏”。丞相搢笏,承传唱众官皆跪。捧宝官开盒取玉宝(即皇帝的玉玺)授与丞相,丞相刘安谨慎捧宝上言:“皇帝登大位,臣等谨上御宝”。然后尚宝卿受宝,收入盒内。通赞官唱:“就位,拜,平身”,百官按通赞指引拜、平身。通赞官再唱:“复位”,引礼官引丞相自西复归原位。通赞官接着再唱:“鞠躬、拜兴、拜兴、平身、搢笏、鞠躬、三舞蹈、跪左膝、三叩头、山呼万岁、再三呼、跪右膝、出笏”等,百官按通赞官所唱步骤做。做完之后,皇帝解严,通赞唱:“卷班”。百官退下,礼毕。 具卤薄导从,诣太庙,奉上册宝,追尊四代考、妣,告礼节性社稷。还,具衮冕御奉先殿。百官上表称贺。然后丞相等百官各就位,皇帝穿衮冕升御座,大乐鼓吹至乐止。将军卷帘,尚宝卿捧御宝置于案上。拱卫司鸣鞭,引班引文武百官入丹墀拜位中,向北立。乐作,百官在通赞官的指引下行三跪九拜之礼。贺毕,慕容羽寒下旨封诰先帝皇后为太后。至此。皇帝登基礼仪算完成。 朝堂前面一片红火热闹,后宫却是冷冷清清的,很多先皇妃嫔已经心如死灰,只是待在自己的院落里,静静的坐着。为以后漫长难捱的岁月发愁苦恼。 昭云想到自己即将出宫,总要拜别旧人,便和白芷去了淑妃宫里,一进门,却见淑妃正给小公主用纸叠各种小动物,小公主咯咯的笑着。淑妃脸上也是一脸喜悦的表情。 “淑妃姐姐,我来看你来了。”昭云进门笑道。 淑妃笑着站了起来,喜道:“妹妹来了,快坐。” 等到昭云坐定,方道:“今日,我来,是有一件要紧的事告诉姐姐,我打算向太后请旨,出宫入寺带发修行,所以特来和姐姐告别。” 淑妃听了这话。唬了一跳,脱口而出道:“好端端的,你要出宫去做什么,宫里再不济。好歹吃穿用度是极好的,寺里的生活,太过清简,每日素食布衣,常伴青灯古佛,有什么意思。柳妹妹福薄。已经去了,这宫里头,我也就你这么一个能说上话的知心人了,你若走了,我连个说话的人都没了。” “姐姐,你说的这些,我早就想到了,姐姐总是比我要好一些的,至少膝下还有个公主可以伴着。我却是连个公主都没有的,在宫里只能等死,倒是出宫的好。”顿了一顿,又道:“对了,我听说李才人的孩子没了?” 淑妃叹了口气,方道:“也亏了你还想起她,当日你出了冷宫,她是如何羞辱你的,你都忘了吗?” 昭云淡淡道:“过去的事就让它过去吧,李才人虽然牙尖嘴利,却也是一个可怜之人啊,入宫多年,也不怎么受宠,好不容易有了身孕,偏偏又赶上先皇去了,原以为生下孩子,也算有个依靠,结果因为伤心过度,孩子也没能保住,如今又地位低下,只能孤独终老了。” 淑妃叹气道:“妹妹说的倒也是实话,莫说李才人了,就是其他的妃嫔也免不了老死宫中的命运啊,既然妹妹已经下定决心,执意要出宫,我也不好阻拦,外面寺里的生活虽说简朴一些,倒也清净自由。你请旨后,总要等个三两天才能出宫,做姐姐的也没别的可送你的。先皇曾经赏赐给我一副墨宝,你素来是个清雅之人,我便转赠与你吧。” 昭云盈盈笑道:“那可真是再好不过了,姐姐真是有心了。” 黄昏时分,慕容羽寒听得传报,说慕容哲远求见,想了想,终究是将慕容哲远传了进来。 慕容哲远进了明文殿,上前跪下,高声道:“臣弟给皇兄请安。” 慕容羽寒沉着脸说:“你来做什么,朕已经封你为六王爷,让你好生在家中静养,你派侍卫来刺杀朕的事情,朕也没有追究,你还有什么不满足的。莫非你非闹着见朕,是想当面拜谢,朕胸襟宽广,自然不会赶尽杀绝,对兄弟肯定会手下留情,你不用谢了,还是回去吧。” 慕容羽寒冷哼一声,方道:“皇兄这话可是错了,你杀了我最亲近的侍卫,我还要来谢你作甚,今日我来是有一件事,要请恩旨,我打算为父皇守陵,以表孝心。” 慕容羽寒打量了慕容哲远一眼,神色淡然的问:“朕听说,昨天你回去后,就一把火将你的侍卫烧成了灰烬,还把骨灰装进了荷包,你也不嫌晦气。” 慕容哲远神色坚定道:“义山为我而死,我当然会倾心待他。你如今是皇上,是九五之尊,人命在你眼里当然算不得什么,你没把我一并杀了,不就是怕落下残杀兄弟的恶名吗,说到底,你留着我这条命,不就是向世人展示你的仁慈吗,对你而言,我不过就是个命贱如草芥之人,早已经不是你的六弟了。我如今请旨去守皇陵,你只怕心里早就乐坏了吧,皇陵守卫是个闲差,大多不中用,也没什么油水。我去了那里,日子必定艰苦,若有一日被磋磨死了,正好称了你的心。” 慕容羽寒越听越气,忍不住动怒道:“在你眼里,朕竟是如此不堪之人。你也不想想,你屡次想要置朕于死地,朕一直没有动你,是为了什么?若不是朕顾念你是我的六弟,我是你的三哥,你以为你还能跪在这里,说这些冠冕堂皇的话吗,只怕你早死了一百次了。” “既如此,就请皇兄下旨,恩准臣弟前去守皇陵吧!”慕容哲远声音冰冷,不带一丝感情。(未完待续。) 第一零五章 请旨出宫 慕容羽寒听了这话,越发生气,恨声道:“慕容哲远,你到底想干什么?我一再纵容你,你却如此不识好歹,你不是想要守皇陵吗?朕成全你,现在,你就回府收拾东西,收拾完了就马上去守皇陵吧。不过,朕要告诉你,你别后悔,你今天向我请旨守皇陵,朕准了,但是,你要是想再回来当你的王爷,朕可就不准了,你要是执意如此,就做好一辈子守皇陵的准备吧。” 慕容哲远却是冷声道:“多谢皇兄成全,臣弟入宫前,早已收拾好东西,即刻可前去守陵。” 说完这话,慕容哲远站起身来,转身便要出殿。慕容羽寒见状,猛地上前一步,拽住慕容哲远的胳膊,大声道:“朕真是想不明白,你到底为什么要这样做,朕还不够善待你吗,六弟,你到底想让朕怎么做啊,你说,你为什么非要去干守皇陵的苦差事?” 慕容哲远用力推开慕容羽寒握着自己胳膊的那只手,神色冷淡道:“父皇在世时,对我甚好,如今父皇去世,我这个做儿子的,心中难过。想来皇兄和我一样伤心,我这么做,也是想要为自己,也为皇兄尽最后一份孝心。” 慕容羽寒苦笑道:“好,很好,非常好,既然你执意如此,三哥也不拦你了,我知道,你恨透了我,恨我杀了你最亲近的侍卫,可是你也不想想,他差点要了你三哥的命啊!”顿了一顿,慕容羽寒转过身去,淡淡道:“你放心,你去守皇陵,我会尽量善待你的,你从小娇生惯养,哪里受的了那般苦楚,若是缺了什么,只管派人来禀报就是了。” 慕容哲远听了这话,尤其是听到慕容羽寒的自称换成了“我”。心中还是有些许感动的,因而声音也多了一丝温柔,缓声回道:“多谢皇兄。” 慕容羽寒的声音多了几分无奈,叹了口气。方道:“你以前,不都是叫我三哥的吗?” 慕容哲远摇了摇头,轻声道:“皇兄,我们,回不去了。今时不同往日,从今以后,你是皇上,我是臣子,你可以称我六弟,我却只能称你为皇兄了。” “也罢,是朕为难你了,你走吧。”慕容羽寒的语气中,明显有一丝伤感。 慕容哲远也不再多话,迈着坚实的步子。一步一步的走出了宫殿。慕容羽寒看着慕容哲远渐行渐远的背影,不知怎的,眸中闪过一片水雾,极力忍着,才没有掉下泪来。 延年宫。 昭云一路行来,可巧在延年宫门前遇到兰嫔和芳嫔,兰妃和芳嫔原是慕容羽寒当皇子时纳的妾室,如今随着慕容羽寒登基称帝,自然也封为了宫嫔。 这两位嫔妃倒也是很懂规矩,依照礼制屈膝向昭云行了一礼。柔声道:“嫔妾参见夏太婕妤,太婕妤吉祥。” 昭云乍听这一称呼,很是不习惯,自己和这二人年龄相仿。却足足高出了一个辈分,不由的叹了口气,才道:“起来吧,看你们的样子,应该是才从延年宫出来吧,想来太后有些话。已经对你们嘱咐过了,本宫也就不饶舌了,你们既当了妃嫔,更应懂得礼法,今后,你们要一心一意,好生伺候皇上,争取早日为皇家开枝散叶。” 兰嫔和芳嫔都是温婉一笑,柔声回道:“嫔妾谨遵太婕妤教诲。” 二人行礼离去后,昭云这才踏进宫门,却又停了脚步,低头看了看自己的穿着,正当得体。这才准备继续前行,却听得宫门外有细碎的声音,驻足细听,原来是刚才那二位在离去的路上闲话,听得兰嫔好像在说“一个失势无宠,心如蛇蝎的女人,还好意思腆着脸教训你我,切,也不看看自己都沦落的何种田地了”芳嫔附和着:“就是呢,装腔作势给谁看。” 随着二人脚步声渐行渐远,声音再也听不真切。昭云只是淡淡笑着,似乎浑不在意,白芷却是不平道:“哼,这算什么,表面一套背后一套的,娘娘还在这里,她们也不知收敛,刚迈出宫门三五步就开始诋毁娘娘了,这样失德无品的女子,竟然还能封为嫔位。” 昭云却仿佛没听见白芷的话一般,只是径自向前行去。 等进了延年宫正殿,梦湘却是迎了上来,笑道:“奴婢参见夏太婕妤,太后在内室呢。”一面说着,一面引了昭云去了内室。 等到昭云参拜过后,太后温和笑道:“你也不是外人了,不必拘束,坐吧。” 昭云却是跪地不起,声音中带了一丝恳求道:“嫔妾今日前来请旨,先皇辞世,天地同悲,嫔妾内心也是难过不已,思前想后,打算出宫入寺,带发修行,为国祈福,愿国永昌。” 太后却是神色淡然,似乎对昭云的请求没有任何诧异,淡淡道:“也好,你一向行事稳重,前来请旨,必定是做好了打算。哀家知道,先帝去了,你在这后宫也是孤苦一生,若你真的想好了,就收拾收拾东西,等哀家与皇上商议之后,三五日内,便可全了你的心愿。” 昭云没想到太后竟然如此爽利的答应了自己的请求,细细一想,太后在宫里久了,经历过那么多的大风大浪,自然洞察一切,许是太后早就明白自己所思所想,所以连劝慰询问的虚言都省了。 昭云伏地叩首道:“嫔妾多谢太后成全。” 是夜。 “什么,夏,夏太婕妤要出宫修行,这,这怎么使得?”慕容羽寒一听这话,大感诧异。 太后却是淡淡道:“皇上,不过是先帝一个妃嫔出宫修行,又不是什么了不得的大事,何必如此惊诧,一点皇帝的气度都没有了。” “那,那,母后已经答应此事了?”慕容羽寒试探着问。 太后嗯了一声,叹了口气,方道:“夏太婕妤挂念先帝,愿意出宫,为国祈福,哀家断断没有拒绝之理。更何况,这样的事,也不是没有先例,历朝历代,但凡皇帝驾崩,总有一些太妃感念天恩,愿意出宫修行,常伴青灯古佛,为国祈福。” 慕容羽寒沉默许久,才道:“既如此,后宫的事,全凭母后做主便是了。” 太后微微点头,缓缓道:“那好,三日之后,哀家便遣人护送夏太婕妤出宫,就让她在京郊皇家寺院普照寺带发修行吧。”(未完待续。) 第一零六章 前缘难续 普照寺。 寺庙的住持一早听说宫里头要来一位娘娘,便率领众人在庙前迎候,等到昭云由白芷扶着下了马车,住持及众人忙迎上前来,住持双手合十,低头温和道:“贫尼参见太妃。” 昭云因着出宫为国祈福一事,被皇帝封为太妃,此时听闻这样称呼,也觉得正常,忙让住持平身,又轻声道:“住持不必多礼,我入了这寺门,便是寺里的人,今后我和你们是一样的。” 住持诺诺称了声是,便引着昭云到了寺庙正殿。 昭云望着大殿上供着的鎏金佛像,只觉得神势肃穆、仰之弥高,连忙跪地参拜,双手合十,朝着那鎏金佛像磕了三个头,才站起身来。 住持缓声道:“太妃出宫修行的事,贫尼自从知晓后,便赶着安排,已经在东院收拾妥当一间屋子,太妃且随贫尼前去看看,若有不妥之处,贫尼再做准备。” 昭云淡淡道:“不必了,出家之人,最喜清静,只要屋子能住得人便可,哪里就有那么多讲究了,相信住持的安排断断错不了的,我听说,寺庙里的人,各有法号。我今日既然入了这寺庙,自然入乡随俗,还请住持为我拟个法号,从今以后,我便和你们是一样的人。” 住持应声说是,缓缓道:“既然太妃抬爱,那贫尼就大着胆子,为太妃拟一个法号吧,太妃为国祈福,功德无量,不若就拟法号静德罢。” 昭云自己念了两遍,温和笑道:“住持有心了,静德二字甚得我意。” 顿了一顿,昭云又道:“我初来乍到,寺庙的许多规矩难免不懂,还请住持不吝赐教。” 住持不疾不徐道:“其实,寺庙里也没有太多的规矩,不过是素食布衣。晨昏打坐,敲经念佛罢了。只有一件事,要紧嘱咐太妃,佛堂中央。是不得站立或跪拜的。” 昭云颔首微笑道:“这个我是懂得的,佛堂乃是圣地,中位为尊,只有德高望重,久奉香火的住持。才担得起这个资格。一般的寺人只能在偏位参拜。” 住持露出慈祥的微笑,缓声道:“既如此,那也没什么别的事了,入了这寺庙,便是清静之人,再无红尘俗称,以后,寺庙中的人皆要直称你的法号静德了。” 昭云微微颔首,道:“那是自然。” 住持又拉过身旁一位看上去慈眉善目的中年尼姑,微笑道:“静德。这是寺里的执事,法号静安,负责寺里众人的吃穿用度,若是有什么需要,只管向静安开口就是了。” 静安双手合十,颔首示意。昭云还了一礼,温和道:“烦请执事以后多多赐教。” 如是一日过去,昭云在静安的引领下,在寺庙各处看了看,对寺庙有了一个大致了解。等到吃过晚饭,身子也是乏累的很了,便回房间休息了。 此时白芷依旧跟在昭云身边,昭云半靠在枕上。看着白芷道:“我身边也就你这么一个知心人了,绿杨不愿出宫,我也不好太过勉强,倒是你,二话不说就跟了我来。你放心,等过几日。我便找个由头将你打发出去,出宫前,我给你不少银两,你拿着它,回家找个忠厚之人,好生过日子吧。” 白芷眼里含泪道:“娘娘待奴婢这样好,奴婢真是无以为报。” 昭云淡淡道:“傻丫头,我现在可不是什么娘娘了,其实,我倒是挺羡慕你们的,虽说在宫里只是个奴婢,但好歹还有个盼头,放出了宫,还能寻找自己的良人,我却是不能的。” 白芷见昭云语出伤感,这事又无法相劝,只得道:“娘娘累了一天,还是早些安歇吧。” 是夜。 昭云睡得早,迷迷糊糊中,总觉得有些不安稳,好像有人在轻声唤自己“云儿。”昭云起初还以为是幻觉,等到意识到有人触碰到自己的胳膊,心里陡然一惊,揉了揉眼,睁开一瞧,却是子轩站在床前。 昭云连忙坐起身来,子轩也在床榻上坐下,眸中满含关切,轻声道:“云儿,你,你还好吧。” 昭云握住子轩的手,惊问道:“子轩哥哥,你,你怎么来了?” 子轩一把搂住昭云,声音带着几分哽咽,轻声道:“云儿,我想你,听说你要出宫,我真是太高兴了,所以一早就告了假,白天人多眼杂,只好趁夜前来见你一面。” 昭云却是推开了子轩,眉间隐有忧色,淡淡道:“不中用了,你我已经是绝无可能了。” 子轩几乎要叫出声来,但还是拼命压低声音说:“云儿,你说这话是什么意思,我还以为,你特特想出这种办法,就是为了想要和我在一起,难道不是吗?” 昭云淡淡道:“子轩哥哥,你走吧,我现在心性寡淡,一心想吃斋念佛,了此一生,别无他想。” 子轩摇了摇头,神色变了又变,低声道:“不,不,你不可能心里没我,你好不容易出了宫,没有那么多人盯着,你现在可以想很多办法离开这寺庙啊!这寺庙不过是你暂时安置之地,你难道真打算做长久计?难道你不想和我一起浪迹天涯了吗?” 昭云轻声道:“子轩,我们不可能,你还是走吧,我不在宫里了,那个侍卫总管的差事,你尽可以辞去了,你文武双全,理应在朝堂为官,实在不该屈居后宫,做一个小小侍卫总管。” 子轩神色坚定的看着昭云,声音沉稳有力:“云儿,你总是为我着想,你难道就不为自己想想吗?你以为,我入朝为官,我就高兴了吗?若是身边没有你的陪伴,便是拜相封侯,那又有何意义,云儿,你跟我走吧,我们隐姓埋名,过只属于我们两个人的日子好吗?” 昭云神色变得冰冷,语气也似蒙了一层寒霜,冷冷道:“子轩哥哥,你不必纠缠不休了,原本我是不想让你伤心的,可是如今,我是一定要挑明了的,我,我们已经前缘难续了,在我的心里,已经有了别人了,只怕我的一生除了他,再容不下任何人。” 慕容羽寒大吃一惊,他万万没想到,自己和昭云青梅竹马的情分,竟然比不上一个别人。此刻,慕容羽寒铁青了脸问:“那个人,是谁?”(未完待续。) 第一零七章 故人难忘 已经是晚秋了,百花尽谢,秋叶枯黄,大地万物,一片萧瑟。 皇陵前有一处房子,这便是慕容哲远住的地方,房子布置虽是清简,但慕容哲远住的还算舒心。 这一日,慕容哲远一身白衣,在院里的槐树下,躺在摇椅上闭目养神,听得有一个侍从传报道:“启禀王爷,凌总管在门外求见。” 慕容哲远愣了愣神,才道:“是哪个凌总管?” 侍从恭敬回答道:“凌总管是御史大人长子,现在冰宁公主宫中任职。他还说他十分怀念义兄,特来相见,还请王爷成全。” “是他啊,本王记得他,若不是他的引荐,本王也不会……罢了,你让他进来吧。” 子轩进了院子,行了一礼,恭谨道:“微臣参见王爷,王爷万安。” 慕容哲远挥了挥手,示意侍从下去,又看向子轩,淡淡道:“不必拘束,坐吧。” 子轩应声在慕容哲远旁边的石凳上坐定,缓声道:“微臣前来,是想送义兄最后一程,他,他没的突然,后来又经了这许多事,我一直也没能前来见他,如今,还请王爷全了我的心愿。” 慕容哲远从腰间取下荷包,放在石桌上,神色悲戚道:“他就在这里,你想送,就送一程吧。” 子轩朝着荷包鞠了一躬,悲声道:“义兄一路走好。”又端起石桌上一杯清茶,洒在了地面上,单膝跪地拜了一拜,算是送礼完成。 等到重新落座,子轩叹了口气,方道:“我义兄能得王爷如此垂爱,也算不枉此生了。” 慕容哲远叹了口气,方道:“义山也是为我而死的,若不是为了我,他也不会这么年轻就去了。说起来。也是我害了他,我心里也是愧疚的很。” 子轩劝慰道:“斯人已逝,王爷还是不要伤心了,义山和我在一起时。时常说起王爷,说王爷待他很好,愿意为了王爷做一切事情,只求王爷高兴就好。如果义山泉下有知,看到王爷如此颓丧。想来也会很难过的。” 慕容哲远听了这话,心下稍安,缓声道:“义山是个有情有义之人,是本王对不住他。” 子轩欲言又止,最终还是说了出来:“我不知道义山是否跟王爷说过,但他既然没了,有些话,我想我该是告诉王爷了。” “他,他有什么话,你快告诉我?”慕容哲远连声问道。 子轩看着慕容哲远迫切的表情。轻声道:“他说,他这一辈子,心里只有一个人,他爱这个人,爱到愿意一生一世都陪在这个人身边,这个人高兴,他便高兴,这个人难过,他便难过。哪怕他终生都是这个人的贴身侍卫,只要能天天看着这个人。他就心满意足,无怨无悔了。” 慕容哲远脸上划过两行清泪,低声道:“我知道,我心里知道。他的愿望,亦是我的愿望,如今他也算得偿所愿了,我会一生一世把他的骨灰带在身上,这样,我和他也能永远在一起了。” 子轩亦是为之动容。跟着也滚下两行热泪。 冰宁宫中。 “什么,子轩,你,你要走,我待你不好吗?你为什么要离开我?”冰宁大声问道。 子轩垂首道:“公主待微臣极好,只是微臣觉得自己笨拙无能,实在不堪担任公主宫中的侍卫总管,所以特来请辞。” 冰宁打量了子轩一眼,冷笑道:“原来一直是我自作多情,你最喜欢的人不在宫里了,所以你就也不用在我这里当差了。你想的倒好,那个贱人出了宫,你就恨不能立刻离我而去,你这么着急做什么,是不是想着出去后,就能和那个贱人****相见,夜夜欢歌了?” 子轩铁青了脸,大声道:“公主说话请自重,张口闭口就是贱人,真是没有一点皇家风度。” 冰宁听了这话,更加生气,恨恨道:“怎么,我就骂她贱人,你心疼了是不是,她就是贱人,都出了宫当尼姑了,本该清心寡欲,了断红尘,没想到却还和你纠缠不清,这样的女人,何止是下贱,简直是该死,留在世上,也是祸害。” 子轩听了这话,恨得咬牙道:“公主不要太过分了,是我心里一直想着她,不****的事。若说贱人,我才是当之无愧的贱人,公主要骂尽管骂我,不要牵连旁人。” 冰宁冷声道:“你不是想请辞吗,我成全你,我不仅成全你,我还要请皇兄封你官职呢。” 子轩沉声道:“多谢公主成全。” 冰宁继续道:“不必谢我,我堂堂公主,所选的驸马自然身份要高贵一些。” 子轩皱了皱眉,疑惑地问道:“公主此言何意?” 冰宁却是大声笑道:“我说的还不够明白么,我要向皇兄请旨,让他给你封官,给我赐婚。你不是心里只有那个贱人吗,我不在乎,得不到你的心,那我就要得到你的人。” 子轩叹了口气,方道:“公主何苦如此,你这样岂不是糟践了自己,你明明知道,微臣对公主无意,公主下嫁微臣,只怕一辈子都不会过得舒心。” “没关系,只要****见着你,我便是舒心的了。”冰宁一脸的坦然。 普照寺。 昭云如今在这里过了几日,倒也清净,寺庙的人都是寡淡的心性,反觉得比宫里自在了不少。这一日,昭云正在屋里潜心修习佛经,却见白芷走了过来,轻声道:“夏将军来了。” 昭云抬头一看,果然是哥哥夏东岭,只见夏东岭一脸的关切神色,仔仔细细的打量着昭云,半晌方道:“妹妹,你受苦了。” 昭云却是盈盈一笑,站起身道:“哥哥,我这不是好好的吗,哪里就受苦了。白芷,你去沏壶茶来。”白芷应声而去。 二人相对而坐,夏东岭叹气道:“妹妹,你这一生可算是耽误了,家里原指望你入了宫,若得皇上垂爱,生下子嗣,也算有个依靠,谁知道,你入宫受了那么大的委屈,如今先帝去世,你是再无指望了,留在宫里也是无趣,宫禁森严,我们也不能常去看你,出了宫反倒自由些,我们也能多多瞧望你。” 昭云嗯了一声,又问道:“对了,哥哥,母亲她还好吗,自入了宫,我就一直未曾见母亲,心中着实想念的紧。” 夏东岭缓声道:“你放心,母亲她很好,本来想要和我一块来瞧你,只是这两天受了风寒,身上有些不好,我劝母亲等病好些了再看你不迟,好说歹说,母亲才同意在家养病,临行前,还特特嘱咐了我,让我请住持好生照顾你。” 昭云轻声道:“母亲有心了,哥哥回去后,只说我一切都好,让母亲安心便是。”(未完待续。) 第一零八章 玉宁公主 二人正在屋中闲话家常,忽听得白芷在外传报:“玉宁公主来了。” 玉宁公主是先帝淑妃之女,淑妃去世的早,玉宁公主便由当今的太后养在膝下,如今正是二八年华,天真活泼,甚是可爱。昭云也是见过几次的,想着论起情分来,倒也不是很要紧的情分,玉宁公主怎么好端端的会来看自己,必定是奉了太后的旨意。 “快请进来吧。”昭云笑道。 夏东岭起身道:“妹妹,既然公主来了,必是有话要跟你说,我在这里恐怕多有不便,我就先回去了。”说着便转身欲走。 却听门外一阵笑声传来,接着便走进来了一个明媚女子,这人就是玉宁公主了。只听玉宁咯咯笑道:“我来的不巧了,你们兄妹好容易见面说说话,是我多有打扰了。” 夏东岭向玉宁公主行了一礼,低声道:“公主说的这是哪里话,我们兄妹以后见面机会还多着呢,倒是公主,出宫一趟也不容易,微臣就先告退了。” 玉宁忙道:“不用着急走,我也没什么要紧的话,正好,今天你在这里,我也好好瞧瞧你。” 夏东岭听了这话,只得依言坐下,玉宁公主也落了座,看着昭云道:“如今我入了这寺门,就按寺里的规矩称呼你吧,静德师父,你在这里过得还好吗,吃住可还随心?” 昭云淡淡笑道:“劳烦公主挂念,贫尼在这里一切都好。” 玉宁又笑着看向夏东岭,面上满是欢喜:“早就听说夏将军一表人才,武艺卓绝,只是我身在宫中,也没机会见上一见,如今见了,可见传言非虚。” 夏东岭轻声道:“公主谬赞了,微臣可当不起,不过是略有些武艺。能够为国效力罢了。” 玉宁笑道:“夏将军不必太过谦虚,夏将军为国征战,是个英勇之人,我很是羡慕呢。如今朝廷暂得太平,夏将军也该考虑自己的事了。” 夏东岭一脸茫然道:“公主这话是什么意思,微臣怎么听不太懂,微臣能有什么事呢?” 昭云笑了几声,方道:“哥哥啊。说你什么好呢,你外出打仗,整日和男人们在一起,确实也顾及不到这些事情,公主的意思是,你也该张罗自己的婚事了。” 夏东岭这才明白过来,脸色微红,低头道:“公主取笑了,微臣不着急。” 玉宁打趣道:“还不着急啊,你不急。难道夏老夫人也不着急吗?再说了,早日大婚,也可早日传宗接代,你们夏府也能早日再出大将啊。” 夏东岭脸色更是羞的通红,站起身道:“公主莫要打趣微臣了,我在这里呆的时间不短了,就先告退了,公主有什么体己话,和妹妹说罢。” “也好,你在这里。我有很多话也不便相问,你就先回去吧,反正以后多的是见面的机会呢。”玉宁轻声笑道。 等到夏东岭离开,昭云笑问道:“我那哥哥是个木头人。我可是旁观者清,公主此番前来,一定是为了自己的终身大事吧。” 玉宁端起桌上的茶,轻轻抿了一口,方道:“静德师父倒是看得透彻,母后这两日和我说起。说我到了岁数,也该寻个良人了,思前想后,觉得你哥哥是个不错的人选,问我可中意。我自小养在深宫,自然万事凭母后做主,只是婚嫁是一辈子的大事,可马虎不得,于是我便向母后请了恩旨,一方面是来看看你,另一方面,也从你这里大致了解一下你哥哥的情况,谁成想,竟在这里碰巧遇见你哥哥,我也算有了几分了解。” 昭云淡淡笑道:“这是好事啊,说起来,我这个哥哥也算是个忠义之人,虽然出身将门,主要修习武艺,文才略差一些,但是待人是极好的,在征战沙场方面是行家里手,在儿女感情上,却是木讷许多。如蒙公主不弃,我在这里要先喊你一声嫂嫂了。” 玉宁用手绢轻捂着唇,轻声道:“哪里就这么快了,就算议定了,总要选个黄道吉日才能出嫁,一番周折下来,怎么着也要几个月,更何况,母后只是提了一提,皇兄还没下旨赐婚呢,现在说这些,让我怎么好意思呢?” 昭云也笑了,饮了一杯茶。只听玉宁又道:“还有一件事,皇兄听说我要来瞧你,还特地把我叫去嘱咐了两句呢。” 昭云心里猛然一惊,却是不动声色的说:“皇上他,他说什么了?” 玉宁笑道:“也没什么,皇兄说,太妃虽然为国祈福,但也要注意自己的身子,不可太过劳累,好生珍重自己。” 昭云淡淡道:“多谢皇上挂念,你回去后,告诉皇上和太后,我在这里很好,让他们不必挂念我。” 玉宁笑着应了声是。 夏府。 景氏半靠在枕上,见夏东岭回来了,忙问道:“见着你妹妹了吗?她怎么样?” 夏东岭轻声道:“见着了,妹妹虽在寺庙,但是过的还是不错的,她让我告诉母亲,让母亲安心养病,不用挂念她。” 景氏哀哀叹了口气,才道:“说的容易,当母亲的,哪有不挂念自己的女儿的,出了宫也好,也能时常见见面,等我病好了,便去瞧她。” 夏东岭又道:“说来也巧,今个儿我还见着了一个宫里的人,也来探望妹妹呢。” 景氏打起了精神,眼里闪过一丝疑惑,忙问道:“宫里的人,是谁啊?” 夏东岭缓声道:“就是养在太后膝下的玉宁公主。应该是奉了太后的旨意,前去瞧看妹妹,这位公主可真是个爽利人,天真活泼,还拿我打趣呢。” 景氏越发不解,忙问:“玉宁公主都说什么了?” 夏东岭红了脸,低声说:“真是怪难为情的,公主说我该考虑终身大事了,早早娶妻,也能早日传宗接代,还说母亲心里肯定很是着急呢。” 景氏双手一拍,忙道:“正是这话,公主说的没错,只是你以前一直跟你父亲在外打仗,好不容易战事结束,你父亲又没了,紧接着先帝驾崩,你妹妹出宫修行,一桩事接着一桩事,我竟是疏忽了你的婚事。说起来你也不小了,也该成婚了,只是一件,你父亲刚走了没几个月,至少服丧一年期满,才能成婚,少不得要再等上几个月了。”(未完待续。) PS:  亲们,如果你正在看这本书,欢迎留言啊,么么哒! 第一零九章 一往情深 转眼之间,便已经是寒冬了,昭云已经将白芷打发出去了,如今一个人住着,反倒更心静些,听得哥哥说,皇上已经赐婚,要他与玉宁公主明年八月成婚,心里也很是高兴。 腊月十五,天气依旧是冷冷的,昭云这两日感觉恹恹的,有些不想动弹,便在自己的屋里半躺着看书,屋里生着炭火,倒也还算暖和。 忽听得门外有细细碎碎的声音传来,起初并不真切,到了后来,声音越来越近,静安师太打起了棉绣帘子,轻声唤了一句:“静德,皇上今日出宫来寺里上香,听说你身上不好,特地来看望,阿弥陀佛。” 正说着话,慕容羽寒已经是走了进来,静安师太双手合十,微微点头,便退了出去。 “皇上来了,恕贫尼无礼,身子不爽快,不能起身接驾。”昭云神色懒散,语气冷淡。 慕容羽寒自己坐在椅上,看着昭云脸色确实不太好,关切的问道:“天气越发冷了,你总要保重自己的,朕回去后,派一个御医来瞧瞧你,寺中清苦,你总要多多照顾自己才是。” 昭云缓声道:“贫尼多谢皇上挂怀,太后娘娘她,她的身子骨还好么?” 慕容羽寒叹了口气,方道:“自从父皇没了,太后好像也没了什么精神,虽然没什么病,但是人却是懒懒的,尤其是到了冬日里,整日里也懒怠出门,闲着无事便和几位太妃闲话家常,若有了兴致,便打上几回叶子牌,还算不错。” 昭云哦了一声,方道:“那就好,看皇上容色疲倦,想来是日夜忙碌,太过劳心费力的缘故,皇上是一国之君。万民之主,总要善自保养才是。” 慕容羽寒嗯了一声,二人彼此半晌无话,最终。慕容羽寒还是说了出来:“云儿,朕知道你受苦了,你放心,朕总有一日是要将你接回宫里的。” 昭云乍然听了这话,唬了一跳。忙道:“皇上糊涂了,贫尼自愿出宫,祈祷国运昌隆,哪里来的受苦,再者,入了寺,我便是红尘之外的人了,皇上应该称呼我的法号,静德。” 慕容羽寒却是耐不住,上前握住昭云的手。轻声道:“云儿,这里没有外人,你还不跟我说句实话吗?你心里是有我的,是不是?” 昭云苦笑道:“有又如何,没有又如何,注定不能在一起的人,多思亦是了无意义。” 慕容羽寒恳切道:“云儿,你这么好的容貌性情,又知晓许多的诗书,若是在这寺庙里。可真真是把这一生都要耽误了。” 昭云淡淡道:“皇上说的这是哪里的话,天下女子何其多也,有才有貌者更是不在少数,我又算得了什么。我出宫前还遇见了皇上的两位嫔妃呢。好像是芳嫔和兰嫔,容貌是一等的好,也很是知书识礼呢,懂得尊卑礼义,知道尊贵如太后的训诫该恭敬听从,卑贱如我这等出宫修行的人。根本不配劝诫她们呢。” 慕容羽寒皱了皱眉,方道:“什么,有这等事,你告诉我,她们是不是给你难堪了?” 昭云淡淡道:“皇上何必明知故问,我在宫里呆的时间不过几个月,遭了多少委屈,皇上也是知道的,也亏了我出身将门,若是出身卑微一些,只怕早就被人害死了。” 慕容羽寒听了这话,心念微动,缓声道:“我知道了,你是不是怕了,怕宫中那起子人对你不好,你放心,有我在,我绝不会让你受一点委屈的。” 昭云淡淡道:“皇上有心便好,时候不早了,皇上也该回去了。” 怡芳苑。 慕容羽寒脸色铁青,看着跪在地上的兰嫔与芳嫔,冷笑道:“你们俩人倒真是通晓礼义之人啊,朕以前还觉得你们俩还算稳妥,不像如今封了嫔位,越发刁钻了,若是以后,朕再选进几个妃子来,你们是不是就该盘算着如何下手害人了?” 兰嫔和芳嫔对视一眼,都是满脸的委屈,兰嫔哭道:“皇上怎么这样说嫔妾,嫔妾心心念念只有皇上啊,而且一向恭敬守礼,哪里来的害人心思?” 慕容羽寒也懒得与她们多费口舌,冷哼一声,方道:“做了什么,你们自己心里清楚,朕姑念你们跟朕多年,就不多加惩处了,禁足一个月,罚俸三个月,好生反省吧。” 慕容羽寒扔下这句话,就冷着脸大踏步的走了出去。 延年宫。 “皇上,如今你登基也有些日子里,皇家最要紧的便是绵延子嗣,多多开枝散叶。哀家想过了,你既说秀女大选劳民伤财,不愿兴师动众。哀家这两日请了一些命妇进宫,好生询问了一番,听说十数位王公大臣家中皆有适龄女子,正当出嫁,哀家便想着,召她们进宫,你过过目,若是有中意的,便可留下。” 慕容羽寒对这些事情本没什么心思,但是太后如此费力张置,总不好拂了太后的颜面,只好道:“一切但凭母后做主就是了。” 太后咳了两声,又道:“旁人也就罢了,只是一件,程太尉之女,据说貌美才绝,自然,你喜欢更好,若是不喜欢,也是要召她进宫的,哪怕封个婕妤,养在宫中也就是了。” 慕容羽寒很是不解,皱眉问道:“母后,这是为什么,儿子不明白?” 太后叹了口气,才说:“先帝登基时,全都仰仗程太尉的父亲程太师倾力推崇才能继位,你登基时,程太尉亦是出力不少,而且程太尉忠心耿耿,正是国之栋梁,只可惜他膝下子嗣单薄,只有一儿一女。哀家想着,这样的有功之臣,总不能薄待了才是。” 慕容羽寒何等聪明,有些话不需要说的太透,心中已然明白了,低声道:“是,儿子记住了,儿子会对程太尉之女多多上心的。” 太后笑着点了点头,又道:“还有一件事,冰宁那丫头一向心直口快,一早跑来跟我说,玉宁都赐婚了,她也想要嫁人了,哀家问那人是谁,冰宁说是凌御史之子。哀家想着,既然是冰宁亲自挑选的人,何况听说凌御史之子人品相貌俱是极好的,哀家便答应了下来,说是与皇上商议之后再做决定,不知皇上对此有何见解?” 慕容羽寒笑道:“这是好事啊,既然母后提及,那朕过两日,便给冰宁赐婚。”(未完待续。) 第一一零章 程展如进宫 因着将近年底,宫中事务繁杂,所以选择王公大臣之女入宫为妃嫔一事便耽搁下来,几经周折,终于定下在二月十八召见各位闺秀。 一转眼间,便到了日子。二月十八,诸位待选的王公大臣之女都乘着马车赶进宫来。 天气晴朗,万里无云,抬头望去,只见天空碧蓝如洗,给人一种清澈之感。闺秀们都打扮的花枝招展,心里盼着能够入了皇上的眼,在后宫保的一份荣宠,王公大臣们自然也是这样打算的。一说女儿是嫔妃,是多么体面的一件事,再者,皇上刚刚登基,还未立后,若是皇上中意,自家女儿再争气些,说不定还有封后的可能呢。 虽说是内臣女儿的挑选,人数也不过十八位,留谁不留谁,也是一件不好办的事,这些女子的品性容貌自然是要考虑在内的,但其身后牵扯的家族势力也是一个重要的参考因素,因而慕容羽寒和太后早在这些闺秀们进宫之前已经有了各自的盘算。 延年宫门前。 皇上坐在紫檀漆红雕花木椅上,穿在身上的龙袍,在阳光的映衬下,越发金光灿烂。太后在皇上身旁坐下,相貌慈祥,微微笑着,给人一种亲切之感。 十八位闺秀六个一排,一共站了三排,等到行过参拜礼之后,便恭敬的站着,谁也不敢多说一句话,各自的脸上都保持着恰到好处的微笑。 慕容羽寒清了清嗓子,缓声道:“你们都是哪家的女儿啊,一个一个说来。” 站在东边第一排开头的女子率先行了一礼,恭谨道:“臣女参见皇上,臣女姓吴,单名一个玉字,家父任大理寺少卿。” 慕容羽寒淡淡道:“朕知道,你父亲很是能干,有过不少政绩呢,朕还打算过些日子给你父亲升职呢。川西,赠玉牌。” 吴玉喜道:“多谢皇上。”其她的闺秀脸上掩饰不住的羡慕,赠玉牌便说明,皇上中意。可以留在宫中了,依着吴玉的家世,至少也能封为婕妤吧。 紧接着,东边第一排第二个女子也行了一礼,开口缓声道:“皇上吉祥。臣女甄婉儿,家父任兵部尚书。” 慕容羽寒笑道:“你父亲做事很好,为国出力不少,不想还有你这么好的一个女儿,你可读过什么书?” 甄婉儿恭谨回道:“臣女愚钝,只粗粗读过《女则》,略识得几个字。” 太后微微笑道:“女儿家多以针织女红为要,再者就是琴棋书画,杂书不读也罢,拣着要紧的。像是《女则》《女诫》什么的,多读一读才是正经。说来可是巧了,哀家还在修撰一本《贤烈女传》,正好,你以后就每天来哀家宫里走走,也能帮着哀家修撰。” 甄婉儿忙道:“多谢太后,臣女入宫后,必定勤加侍奉太后。” 慕容羽寒笑道:“川西,你还等什么,赠玉牌。” 甄婉儿接过玉牌。又向慕容羽寒行了一礼,低声道:“多谢皇上。” 东边第一排第三个女子上前一步,简单行了一礼,大声道:“臣女参见皇上。臣女姓程名展如,家父是太尉。” 慕容羽寒着意打量了程展如一眼,只觉得程展如样貌虽然美丽光艳,却透着一股彪悍之气,而且刚才的言行举止,一点也没有大家闺秀的风范。 慕容羽寒咳了一声。问道:“展如,这两字可是取自香山居士诗‘缓声展引长有条,有条直直如笔描。’一句?” 程展如皱了皱眉,不解其意,开口问道:“香山居士,这是何人,还有这首诗,我听都没听过啊。” 此话一出,众人皆惊,有些闺秀已经在暗自撇嘴,沉不住气的,面上早已露出嘲讽的表情。 慕容羽寒干咳一声,笑道:“香山居士就是唐代著名诗人白居易,这首诗名叫《小童薛阳陶吹觱篥歌——和浙西李大》,看来你对诗书不甚精通啊。” 太后心里也犯了嘀咕,听说程太尉之女是个琴棋书画、诗词歌赋样样精通的女子啊,怎么会连这个都不知道,不过,为了顾全颜面,太后还是笑着打了个圆场,缓声道:“女孩子家,怎么可能懂得这么许多,能够一心一意伺候皇上便好,别的倒也不必苛求。” 慕容羽寒笑着说了声是,想了想,又问了一句:“展如,你既不通诗书,可见必定是在其他地方用了心思,你且说说,那你在家里都学过些什么?” 程展如皱着眉头想了半晌,却是默默不语,慕容羽寒只得开口提醒道:“展如,琴棋书画,针织女红你总是有几样娴熟的吧。” 程展如咬了咬牙,才说:“回皇上,您说的这几样,我一样都不会。” 满场的人听了这话都是惊的合不上嘴,天啊,堂堂太尉之女,竟然什么都不会!慕容羽寒心道:眼前这女子,简直不可思议,哪有一个大家闺秀什么都不会的道理? 太后也叹了一口气,觉得连打圆场的话都没有了,不通诗书还能勉强说得过去,连女儿家最基本的技艺都没有,还能再怎么说啊! 慕容羽寒以手抚额,悠悠叹道:“那你在家里都做什么啊?” 程展如见慕容羽寒一再逼问,索性道:“我,我会骑马,我还会打架呢。”说着竟然撸起了袖子,把腰一叉,大声道:“说起打架来,那可没几个人是我的对手,我看你啊,长的文文弱弱的,不知道你武力怎么样,反正我哥哥都是我的手下败将。你是皇上,应该从小修习武艺吧,如果我和你比一场,你能打得过我吗?” 站在院中的闺秀们简直是震惊了,有些闺秀已经忍不住交头接耳道:“天啊,她,她好大的胆子,敢和皇上比试,她不想活了吗。”有人接口道,“是啊,这成什么样子,简直像个市井泼妇,当着这么多人,真是太不要脸面了。” 太后干咳了两声,有些不好意思地说:“皇上,是哀家考虑欠周了些,你若实在不中意,就,就……” 慕容羽寒哈哈笑道:“母后这是哪里的话,儿子满意的很,川西,赠玉牌。” 等到程展如接过玉牌,慕容羽寒满面笑容道:“展如,朕记住你了,今日是没空了,等到来日有了空,朕是一定要和你比试一番的。” 程展如爽快的笑道:“那可太好了,我还正想着入宫连个能打架的人都没有呢,你瞧瞧站在院子里的这些,一个个文文弱弱的,一阵风都要吹倒了,走路还要人扶着,看来也就你还壮实点,能陪我练一练武,她们啊,只怕我一碰就要半死不活了呢。” 院中的闺秀们听了这话,又气又恨,这样言行冒失,行事不当之人,居然还能进宫,一想到以后若是进了宫,天天见着这么一个嚣张跋扈之人,真是睡着觉都能气醒了。 又过了半个时辰,慕容羽寒从入宫人选的十八位里挑出了六位,其余的赠花回府了。(未完待续。) 第一一一章 兄弟真心 怡芳苑。 兰嫔脸色很是不好看,手中端着的茶杯也是摇摇晃晃的,随时有坠地破碎的危险。芳嫔看着兰嫔的脸色,温和劝道:“姐姐莫要生气,宫里哪能有不添新人的道理呢?” 兰嫔冷哼一声,重重的将茶杯放在桌上,眼里满是恨意,冷笑道:“这个道理我自然懂得,我不是为这个生气,旁人也罢了,听说还有一个什么程太尉之女,竟是对文墨曲艺一窍不通,而且还争强好胜,喜欢用武教训别人,偏偏皇上还喜欢她,赠了牌子。” 芳嫔淡淡道:“这有什么,左不过入了宫,也是一个普通嫔妃,况且我听说,新晋闺秀中已经有多人对她很是不满了,她在延年宫门前闹了那么一出,不仅有失体统,而且还丢尽了脸面,只怕太后也不喜她。我想着,皇上也是顾虑她的家族身份,勉强召她入宫罢了。” 兰嫔叹了口气,又道:“如今宫里添了这许多新人,皇上又恼了咱们,也不知道咱们以后还有没有出头之日,说来也是奇怪,我们也不曾做过什么,怎么皇上就把咱们禁足了。” 芳嫔凝眉轻声道:“这两日,我想了又想,竟是有了一丝头绪,皇上是出宫入寺上香回来后,才对我们发的火,姐姐你想,宫外头不就只有那一位吗?” 一语点醒梦中人,兰嫔眼珠转了几转,沉声道:“你是说,是,是夏太妃?” 芳嫔点了点头,轻声道:“姐姐细想想,那日在延年宫,刚出了宫门,咱们就嘲笑了夏太妃几句,说不定正好传到夏太妃耳中,趁着皇上出宫的机会,夏太妃趁机告了咱们一状。” 兰嫔嘴唇动了几动。咬牙切齿地说:“真是千算万算,没想到还是出了疏漏,夏太妃也真是太小心眼了,都出了宫做尼姑的人了。不说以慈悲为怀,却还记恨这些小事,害的咱们跟着禁了足,咱们不得圣宠,与她有什么好处。这样的人,真是,哼!” 芳嫔劝道:“姐姐莫要伤心动气,现在最要紧的便是重获圣宠啊,咱们跟了圣上多年,圣上对咱们早就不再新鲜了,如今这些风华正茂的闺秀们入宫,只怕对我们目前的处境,更是雪上加霜,我们总要想个办法才行啊。” 兰嫔哀哀叹道:“能有什么办法可想。我是一点招都没有了。” 芳嫔在兰嫔耳边嘀咕了几句,兰嫔越听越是欢喜,不禁赞道:“妹妹说的极好,就这样办,且让那些新晋闺秀们得意几日,宫中日子还长着呢,咱们走着瞧。” 皇陵。 慕容羽寒今日心情还算不错,只着便装,身边跟着川西和两个侍卫来到皇陵。 慕容哲远此刻正在石桌旁坐着,手中拿着一本书。但却是满脸的心事。等到慕容羽寒走近,才蓦然发觉,不过是片刻的惊诧,慕容哲远便起身行了一礼。淡淡问道:“皇兄怎么来了,是来看看臣弟到了何种田地,也好及时准备为臣弟办理丧事么?” 慕容羽寒挥了挥手,跟随的人都退至门外,慕容羽寒自顾自的坐下,伸手从石桌上拿起茶杯。里面的茶还是温热的,慕容羽寒轻抿了一口,笑道:“果然清苦,你在这里到底是受苦了,我不是说过吗,有什么缺的,尽管向我开口,这么粗劣的茶怎能喝得下去呢。” 慕容哲远定定的看着慕容羽寒,嘴角满是不屑,冷声道:“皇兄何必惺惺作态,你只盼着我早早死了,才算称了你的心,在我面前,装出这关心体贴的样子,真是让人恶心。” 慕容羽寒叹了口气,无奈道:“六弟啊,为什么我对你的好,你都要这样理解呢,我知道,因为我的缘故,你的母妃和你的内侍都与你阴阳两隔了。你恨我,但我今天要问一句,倘若你的母妃或者你的贴身侍卫把我害死了,我与你阴阳两隔了,你又当如何?只怕你不会有一丝的伤心难过吧,你口口声声说,我盼着你死,我却觉得,只怕你心底一直盼着你三哥我早早死了呢,这样你心里就痛快了,是吗?” 慕容哲远听了这一席话,有片刻的反思,最终还是叹了口气,方道:“皇兄,是臣弟对不起你,只是,我的母妃和我的内侍行事确实与我无关,我从来不曾让他们去害你,是他们太爱我了,所以瞒着我去做这种事情。若是我真心害你,当日在垂芳苑,只要我不阻止,你早就成了刀下亡魂了,怎么可能今天还坐在这里和我说话。” “只要你愿意,你还是王爷,听三哥一句劝,回去吧。”慕容羽寒言辞诚恳地说。 慕容哲远苦笑道:“回不去了,皇兄还是别费心思了,好好做你的皇帝,天下那么多大事都等着你来处理,你实在不值得在我身上耗费太多时间。” 慕容羽寒叹了口气,又道:“你在这里苦守着有什么趣呢,每天就这样空空度日吗,这样的生活,和行尸走肉有什么区别,你文才武略十分精进,朝廷需要你,我也需要你,你就跟我回去好吗?你说过的,你说,什么事都听三哥的,走吧,跟三哥回去吧。” 慕容哲远苦笑道:“是啊,那时年少,我总以为皇兄无所不能,天天跟在皇兄身边,像个跟班一样。如今看来,皇兄确实是无所不能的,既然当了皇帝,自然是天下万民都要听从你的指令了,我区区一个守陵人,更应该唯命是从,是吧。” 慕容羽寒站起身来,脸色有些不好看,怒道:“六弟,你到底想怎么样,为什么我和你好说歹说,你就是听不进去呢?你,你太让三哥伤心了。” 慕容哲远也跟着站起身来,却道:“皇兄要走了吗,皇兄慢走,臣弟就不送了。” 慕容羽寒定定的看着慕容哲远,突然扑上去一把将慕容哲远抱住,慕容哲远有些惊诧,却听慕容羽寒一字一顿地说:“慕容哲远,你记住,你是我的六弟,是我最爱的六弟,现在是,以后也是,一辈子都是。我,太累了,你回来,帮帮你的三哥,好吗?” 慕容哲远轻轻推开了慕容羽寒,最终还是拒绝道:“皇兄,时候不早了,你该走了。” “你,你,你就不能再叫我一声三哥吗?”慕容羽寒语气几近乞求。 慕容哲远始终沉默不语,慕容羽寒苦笑道:“我知道了,我知道了,你和我,回不去了。” 等到慕容羽寒走远了,慕容哲远才低声道:“三哥,其实在我心里,你一直也都是我,最爱的,三哥。” 天色忽然阴沉了下来,刮起了阵阵凉风,槐树上的鸟儿喳喳的叫着,飞出了庭院。(未完待续。) 第一一二章 相思不如相守 普照寺。 昭云在这里已经度过了好几个月,期间子轩来看过昭云一次,告知他将要和冰宁大婚的消息,昭云还很是祝福了一番,子轩看到昭云丝毫没有伤心之意,负气走了,从那以后便再也没有来过。 如今天气是越发暖和了,但仍是春意料峭,乍暖还寒的时节,昭云因着保养不善,这几日便有些恹恹的,不思饮食,独自躺在自己的屋子里歇着。 静安师太打起帘子走了进来,将一碗粥并两个馒头一叠小菜放在桌上,轻声唤道:“静德,起来吧,好歹吃些饭菜,也能精神一些。” 寺庙执事亲自给昭云送过饭菜来,昭云也不好推脱,勉强挣扎起身子,看了一眼桌上的饭菜,叹了口气,才道:“最近也不知怎么的,总是没什么胃口。” 静安师太缓声劝道:“你也不必烦恼,春困秋乏,本是自然定律,很多人都有此状。” 昭云略略吃了几口饭菜,半靠在枕上,似是自叹道:“日子还长,总要慢慢熬着的。” 静安师太欲言又止,昭云看到静安师太似乎有话想说,便道:“师太有什么话,尽管说就是了,我在这寺里也住了几个月了,师太不必见外。” 静安师太缓缓开口道:“阿弥陀佛,恕贫尼直言了,娘子正是风华正茂的年纪,实在不必苦守在这里,往后还有漫漫几十载,天天伴着青灯古佛,想来也不是娘子心中所愿。” 昭云苦笑道:“师太这话说的不错,我确实不是那等看透世事、堪破红尘之人,只是我也没别的办法可想了,不在这里,就是在深宫内苑,说白了,处境都是一样的。” 静安师太摇了摇头,脸上却挂上一丝笑意。缓声道:“娘子,贫尼说句实在话,只要娘子有心,便是没有什么事情不成的。守在这里实实的委屈了娘子。像娘子这样才貌皆是一等的人,总该有个最好的郎君疼惜着,享受着金尊玉贵的生活才是。” 这话说的有了几分直白,昭云不是糊涂人,话中意思已然明了。只装作不知一般,淡淡道:“我是先皇的嫔妃,早就没有了再寻良人的可能,师太糊涂了吧。” 静安师太淡淡笑道:“娘子心里明镜似的,贫尼也不过是多一句嘴罢了,只要当今圣上有了这份心思,其他的人也只能默默听从。听说圣上下个月十五要来寺中上香,娘子还是好好想想自己的前路吧,贫尼可听说,宫里头又添了几位小主呢。新人越多,只怕对娘子就越不利啊,若是再拖下去,当今圣上没了耐性,娘子便是不想在寺中过一辈子,也来不及了。” 昭云听了这话,倒也不感到惊诧,静安师太已经是有岁数的人了,看事情自然通透,更何况。静安师太与自己也并非十分亲近,绝不会贸然说出这些话,定是有人通络。 也罢,他既有心。自己又何惧流言如沸,只要和他在一起,便是千夫所指,自己也不在乎了。与其相思,不如相守,自己也是该为自己做打算了。 延年宫。 太后看着跪在地下的敬事房管事。淡淡问道:“最近皇上这些日子,都在哪些宫嫔处留宿,你且详细说来。” 敬事房管事诺诺称是,恭谨回道:“皇上在如妃娘娘那里留宿的最多,其余妃嫔那里每月不过一两次而已,还有兰嫔和芳嫔两位小主,自从新晋的小主入宫,就,就没被翻过牌子。” 太后摆了摆手,缓声道:“知道了,你下去吧。” 转头看着梦湘,太后悠悠开口道:“看来是哀家错看了程家那个丫头,原以为皇上召她入宫,也只是在宫里养着。却没想到,皇上竟是如此看重她,入宫不过三月,便由起初封的嫔位升为妃位,若是有朝一日诞下皇子,岂不是要封为皇后?” 梦湘缓声劝道:“太后多虑了,皇上也只是喜欢如妃洒脱的性子,太后也是知道的,皇上是最注重体统的人,断断不会让如妃这样性子的人当上皇后。只是宫中多是闺娇,一言一行都十分符合礼法,皇上看惯了这样的女子,自然会喜欢稍稍不那么知礼的女子。” 太后叹了口气,方道:“随他吧,他喜欢谁,不喜欢谁,哀家也不能十分干涉,只是哀家觉得,此事真是蹊跷,程太尉也算是个文官,怎么就养出这样一个刁蛮任性的女儿,而且一点才艺都没有,真是越看越不顺眼,罢了,只要不出大错,哀家也就由着他去吧。” 梦湘给太后递上一杯茶,缓缓说道:“刚才敬事房的管事说,兰嫔和芳嫔已经几个月都没有侍寝了,其他嫔妃侍寝次数也是寥寥无几,这样下去,只怕在皇家子嗣上,极为不利。” 太后徐徐喝了口茶,将茶杯轻轻放在桌上,皱眉道:“你说的,倒也是个道理,哀家身为他的嫡母,总要想着法子劝劝他才是。那个丫头,也是该教训她懂些礼仪了。既然话说到这里,不如你现在就去一趟如妃宫里,让她过来,哀家与她说道说道。” 梦湘答应着应声而去。 不一会儿,程展如便来到延年宫,还算恭敬的向太后行了一礼,请了个安。 太后让程展如在自己下首的椅上坐下,不轻不重地说:“如妃,这些日子你伺候皇上辛苦了,在宫中生活,可还习惯。” 程展如哀叹一声,才道:“宫里哪比得上外面有趣,每日无聊,我又不识几个字,琴棋书画也是一样不会,幸亏啊,有皇上时常来陪着我,和我耍刀练剑的,生活才算有点意思。” 顿了一顿,程展如脸上又现出欢喜的神色,笑着说:“前几日,我在宫里闲逛,寻到个好地方,是驯兽园,那里正好有马,我便要上去骑马,结果那几个奴才怎么也不让,我就把他们打了一顿,然后策马扬鞭,在驯兽园玩了一圈,心情大好。” 梦湘听这话实在是有失体统,轻咳一声,提醒道:“如妃娘娘,你现在是在向太后回话。” 程展如一脸的莫名其妙,开口道:“没错啊,我是在向太后回话啊,太后这不是听着呢吗。” 太后咳了一声,清了清嗓子,温和道:“如妃,你天真活泼,这是好事,只是该懂的礼法,还是要懂的。皇上不是你一个人的皇上,是整个后宫的皇上,你天天霸占着皇上不放,怎么让皇上雨露均沾,怎么让其他妃嫔为皇家开枝散叶。” 程展如一脸的委屈,辩解道:“太后误会了,我没占着皇上不放,是皇上天天跑来纠缠我,打都打不走,这能怨我吗?太后要是有空,也劝劝皇上,让他不要来的那么勤快,每天晚上都折腾半宿,弄得我都睡不好觉了,我好几天都没能好好歇一歇了。” 太后听了这话,脸色变了又变,最后强自镇定道:“哀家会劝皇上的,你先告退吧!”(未完待续。) 第一一三章 鸾凤和鸣 毓秀宫。 被封为婕妤的吴玉和甄婉儿,还有一个被封为修仪的林玉娇,三个人正坐在一处相谈。 “这事真真的能把人气死,也不知咱们的圣上是什么心思,对我们这些才貌双全、知书识礼的大家闺秀视而不见,满心满眼的,全是程展如那个狐媚子。”吴玉很是不忿道。 甄婉儿嘘了一声,又环顾四望,低声道:“妹妹不要胡言乱语,虽说伺候的宫人都打发了出去,也难保不隔墙有耳,若是冲撞了谁,日子可就不好过了。” 林玉娇开口道:“如今我们和在冷宫里有什么两样,一个月也不见得能见到圣上一面,心里本就窝火,便是那狐媚子知道了我们在背后说她,又能如何?” 甄婉儿低声道:“姐姐的心思我是明白的,延年宫那边来了信,说是太后会好好劝劝皇上的,相信皇上也只是图一时新鲜,等过阵子就好了。” 吴玉冷哼一声,方道:“就算太后劝上一劝,又有什么用,除不了根儿,我们始终是出不了头的。当下,除了太后,就属如妃在后宫地位最高,我们见了她,还要行礼拜见,她还摆出一副爱搭不理的架势,真是让人生气。” 甄婉儿凝眉道:“姐姐这话的意思是什么,除根儿,难道姐姐想要……不行,这可万万使不得啊,若是被查了出来,我们死无葬身之地啊。” 林玉娇撇了撇嘴,嗔道:“瞧你这沉不住气的样子,玉妹妹话还没说,你就吓成这副模样,你且听听,玉妹妹有何见解。不过是想要那贱人不再专宠,又没说要害她性命。” 吴玉点了点头,方道:“还是姐姐了解我,妹妹是这样想的,虽然程展如那贱人颇受皇上青睐。可是除了皇上,后宫中,没一人喜她,太后也对她颇有微词。那贱人不是素来跋扈吗。不如我们陪她演上一场好戏,听说皇上三月十五出宫,也没几天了,我们就在那天寻个由头,把她告到太后那儿去。宫里的其他姐妹,不消细说,只要得了信,肯定都要前往延年宫告状,如此一来,太后必定生气,梦湘姑姑在旁边再扇扇风,那贱人必定会被重重处罚。” 甄婉儿连忙点头道:“姐姐说的极是,不知姐姐可有了什么办法?” 吴玉做了个手势,其他二人附耳过来。只听吴玉嘀咕了几声,其他二人频频点头,脸上露出得意的微笑。 三月十五,普照寺。 慕容羽寒入寺上香之后,便由静安师太引着去了后院看望昭云。 等到慕容羽寒进了屋,静安师太便退了出去,掩上了房门。 昭云今天的打扮却是格外素净,穿着暗蓝色布衣,发丝也只是简单打了个结,盈盈一拜。柔声道:“参见皇上,皇上万福金安。” 慕容羽寒忙让昭云坐下,然后自己落了座,看着昭云道:“云儿。你还好吧?” 昭云看着慕容羽寒英俊的面庞和关切的表情,低低答了声是,心想如此良机,绝对不能失去了,慕容羽寒不会在这里呆上很长时间,下一次再来也不知是什么时候。自己若不主动些,宫里新人那么多,只怕慕容羽寒慢慢淡忘了自己,那自己可就彻底完了。 到了今天这种地步,什么矜持啊,脸面啊,哪里比得上天天见到自己相爱的人重要。 “云儿,你在想什么?”慕容羽寒见昭云若有所思,忍不住出声询问。 昭云端起桌上茶杯,轻声道:“没有,只是长久不见皇上来了,突然见了,我,我很高兴,一时之间,倒不知该做些什么了。” 一面说着,一面站起身递过茶去,轻声道:“皇上请喝茶。” 也不知是有意还是无意,偏偏在慕容羽寒即将接过茶杯的那一瞬间,茶杯咣当一声摔在了地上,茶水虽然是温热的,但昭云却做出一副烫着了的表情。 “云儿,你,你没事吧。”慕容羽寒满脸的关切。 昭云却是缓步走到床上坐下,脱下鞋袜,看着光洁的脚面,硬生生地说:“好像没什么大碍,烫的不是很严重。” 慕容羽寒心里也转起了念头,昭云素来知书达礼,怎的今日在自己面前除了鞋袜,要知道,一个女儿家,在男子面前露出自己的脚,是最最不合礼仪的。 此时的昭云也是心中忐忑,轻声道:“皇上,你,你不过来看看吗?” 慕容羽寒疑问的啊了一声,但还是走了过去,看到昭云的脚并未受伤,皱着眉问:“云儿,你这不是好好的吗,你今天怎么了,怎么和往常不太一样?” 昭云此刻也顾不得什么羞耻了,咬了咬牙,深情的看着慕容羽寒,恳切道:“皇上,我喜欢你,我真的很喜欢你,从我们在御景园第一次见面,我就喜欢上你了。我们一起赏画,我还给你画过一副你吹箫的画儿呢,皇上,你,你的心意,是和我一样的吧。” 慕容羽寒嗯了一声,含情脉脉的看着昭云,柔声道:“若不是惦念着你,我怎么会想尽办法来这里看你,看到你那好,我也就放心了。” 时机很好,看来,是时候做进一步的行动了。 昭云一把搂住慕容羽寒,声音更加温和柔婉:“皇上,在这里的每一天,我都想着你,日思夜想,我真想天天见着你,你答应我,你以后一定要常来看我,好吗?” 慕容羽寒也搂紧了昭云,轻声道:“是,朕以后一定常来看你。” 昭云的手伸向慕容羽寒的腰间,轻轻的扯下慕容羽寒的腰带,慕容羽寒察觉到昭云的动作,与昭云对视着,轻声道:“云儿,你,你这是……” 还没等慕容羽寒说完话,昭云已经将唇贴了上去,慕容羽寒在唇舌纠缠之间,大脑一片空白,任凭昭云解下了自己的腰带,褪去了自己的外衣。 感觉到蓬勃与炙热,慕容羽寒顺势压倒了昭云,一边吻着一边情不自禁的扯下昭云薄薄的衣衫,身体越来越热,慕容羽寒更激烈的吻着昭云,舌与舌纠缠在一处,加快速度律动着。 鸾凤和鸣,鸳鸯交颈,梨花点点透春心,落红片片染珠玑。 足足过了半个时辰,慕容羽寒才涨红了脸从昭云身上爬了起来,想要说些什么,却终究没能说出口,只留下一句:“以后,朕,朕再来瞧你。”便急忙穿衣起床,推开门离去了。 昭云看着慕容羽寒的背影,想到今天早起喝过的助孕汤药,脸上露出了一抹笑意。(未完待续。) 第一一四章 大闹延年宫 御景园。 程展如正和婢女站在一从牡丹花前面,程展如笑着说:“这牡丹开的倒是好看。”说着便顺手折了一枝下来。 这时,只听得背后有声音传来:“如妃娘娘吉祥。” 程展如转过身来,却是甄婉儿和吴玉还有林玉娇三人,程展如和她们也没什么话可说,便挥了挥手,不耐烦道:“你们也来闲逛啊,本宫也没什么事,你们想去哪儿就去吧。” 三人彼此对视一眼,林玉娇上前一步道:“嫔妾能有什么事啊,可巧看见娘娘在这里,正好也能说上一会儿话,娘娘喜欢牡丹花啊?” 程展如随意嗯了一声,便不再搭话。 林玉娇见程展如又摆出一副居高临下、目中无人的样子,本就心里有火,趁机嘲讽道:“娘娘出身书香世家,却连基本的礼仪都不懂,真是丢尽了皇家颜面。” 程展如皱起眉头,脸色不善的问道:“我警告你,说话不要太过分了。我不懂礼仪怎么了,皇上喜欢我不懂礼仪,你们倒都是知书达礼啊,怎么皇上一个月也不想见你们一面啊。” 吴玉也上前一步道:“娘娘,您怎么这么生气啊,生气可不好,嫔妾听说,高门贵府出身的闺秀,都是极有修养的,像那等动不动就生气着恼的人,不过是市井下贱妇人的行径。” 程展如听了这话,越发生气,尤其是听到“市井下贱妇人”这几个字着意加重语调,简直觉得不可忍受,撸了撸袖子,上去就给了吴玉一个大嘴巴子,冷声道:“你算个什么东西,一个小小的婕妤,也配教训我吗,简直是找打。” 林玉娇见状,心里忍不住的得意。看来程展如这么容易就上钩了,自己也该加把火了。默不作声的上前,狠狠踩了程展如一脚。 程展如见林玉娇还敢过来踩自己,一脚过去。便将林玉娇踹了个倒仰。 甄婉儿忙用手绢捂住嘴,脸上一副惊恐的表情,又转头跑去,一边跑,一边大声叫喊着:“快来人啊。如妃娘娘打人了,快要把林修仪和吴婕妤打死了。” 程展如还闹不清怎么回事,又见林玉娇被自己踹到地上,还不安分,竟然目光凶狠的瞪着自己,更加生气,只觉得背后有人一推,自己一个站不住,便倒在了林玉娇身上。 林玉娇高声呼喊着:“娘娘饶命啊,救命。救命啊。” 一时,各个宫里的人都听得了动静,赶紧赶到御景园看好戏,几个宫女上前,把如妃拉了起来,林玉娇哭的梨花带雨,一径往延年宫奔去,各宫的妃嫔们一瞧,知道林玉娇要去告状,无一不喜笑颜开。有出头的人做筏子,自己得渔翁之利,何乐不为,赶紧跟了过去。 延年宫。 太后看着跪在地下的满屋子宫嫔。沉下脸来,叹气道:“这是怎么了,一个个狼狈不堪的,好端端的哭什么,有什么事,如实说来。” 林玉娇勉强止住了泪。悲声道:“嫔妾求太后做主啊,太后有所不知,今日嫔妾和甄婕妤还有吴婕妤在御景园偶遇如妃娘娘,向如妃娘娘请了安,吴婕妤看娘娘手里拿了一枝牡丹,便问了一句,娘娘是否喜欢牡丹,结果如妃便是冷言冷语的羞辱了吴婕妤一顿,说吴婕妤多管闲事,吴婕妤辩解了两句,如妃抬手就给了吴婕妤一巴掌。嫔妾上前与如妃娘娘理论,结果如妃娘娘二话不说,上来就用脚踹倒了嫔妾,还扑到嫔妾身上,狠狠的捶打,求太后一定要为嫔妾做主啊。”说完这一席话,林玉娇已经是泣不成声。 程展如连忙辩解道:“太后,她们胡说,分明是她们嘲笑我不知礼仪,我才动了手。” 太后看着跪在地上的众人,又道:“吴婕妤,你抬起头来。” 吴玉慢慢抬起了头,太后凝眉注视着吴玉的脸颊,果然右半边脸一片红肿。又望向程展如,忍不住气愤道:“你本来就不知礼仪,她们还说错了不成,你身在妃位,居然不分青红皂白,就动手打人,真是一点大体都不识得。原以为你能改过,看来哀家不该对你抱有希望,你真是让哀家非常,非常失望。” 程展如听太后这话,明显是在指责自己,忍不住道:“太后,你怎么是非不分啊,是她们,是她们惹我的,我堂堂一个妃子,教训低位嫔妃,何错之有啊。” 太后听程展如不仅不认错,还指责自己是非不分,脸上已有怒意,拍着椅背喊道:“反了反了,看来皇上是太娇惯你了,你都忘了自己是什么身份了吗,你眼里还有没有哀家这个太后。” 见太后有了火气,底下的一众嫔妃心里乐开了花,兰嫔想着,自己到底是有些资历的,此时也该是拿出点款儿的时候,便抬起头,温和道:“还请太后息怒,太后身子要紧啊,如妃娘娘一贯如此,上次嫔妾无缘无故,还被如妃娘娘厉声责骂过,但嫔妾也没说什么。如妃娘娘身在妃位,自然是想打就打,想骂就骂,嫔妾们忍气吞声,都是应该的。” 太后听了这话,更加生气,忙道:“什么,一贯如此,这还了得?”顿了一顿,抚着胸口长舒几口气,又道:“哀家还只当你不懂礼仪,没想到你身在妃位,却如市井泼妇,真是,真是,真是气煞哀家了。” 随着兰嫔的话出口,其他小主们便有的没的,都开始向太后陈情,甚至有的妃嫔夸大其词,把程展如几句闲言碎语都渲染成了自己被欺凌被侮辱的惨象。 满屋子里一片悲声哭泣,太后也是被吵的头疼不已,瞧着程展如还是一副倔强的模样,更是怒火中烧,大声道:“如妃,好啊,很好,你现在身份高贵,嚣张跋扈到这种地步了。后宫这么多嫔妃,竟然都受过你的欺凌,看来哀家是太纵容你了,若是不对你施以惩罚,实在是难以抚平众位妃嫔的心头之怨,来人,把如妃……” 话还没说完,只见程展如脸色苍白,作势要呕。太后眸中闪过一丝疑云,忙道:“来人,快传御医。” 殿中开始窃窃私语,有些妃嫔已经在低声谈论着:“如妃该不会是有喜了吧”“不会吧,哪里这么凑巧,怎么偏偏这时候有了反应”“那也说不定啊,最近皇上都是在她那里留宿呢。” 不一会儿,御医来了,程展如被扶上椅子,御医细细诊了诊脉,跪地笑道:“恭喜太后,如妃娘娘她有喜了,已经有一个多月的身孕了。”(未完待续。) 第一一五章 谋宠 一听说程展如有了身孕,太后的怒气顿时消减下去不少,忙道:“你这孩子也真是的,有了身孕还不自知,这么毛毛躁躁的性子,如何照顾好自己的身子,从今日起,你只管在你自己宫里安心调养吧,没事就不要出来了,免得有人惹你生气,再连累了哀家的皇孙儿。” 程展如听说自己有了孩子,喜笑颜开,忙道:“是,嫔妾记住了。” 太后看着跪在地下,哭得梨花带雨的众人,淡淡道:“都不要哭了,不过是些小事,闹的哀家头疼,你们都下去吧。” 众妃嫔只得诺诺称是,一个接一个的退了出来。 怡芳苑。 兰嫔气呼呼的说:“真没想到,那贱人竟然还有了孩子,本来我还想着,今日经此一着,那贱人最不济也要降位禁足,不想却偏偏有了身孕,有了这层倚仗,只怕诞下皇子,就要封为贵妃了。也怪我们太心急了,现在看来,那贱人经过今天的事,只怕对我们更加怨恨了。” 芳嫔也是一副愁眉苦脸的模样,哀叹道:“这可怎么办啊,要是如妃她,她有心对付我们,只要在皇上面前随便说上几句,只怕我们更是永无翻身之日了。” 兰嫔瞥了一眼芳嫔,淡淡道:“你也不必着急,事情哪里就糟糕到这种地步了,你且想想,又不是我们挑的头,我们只不过随声附和了几句,后宫妃嫔都对那贱人不满,那贱人还能向皇上状告后宫所有妃嫔吗。再者,太后也是个明白人,不是已经让那贱人好生在宫里养着,无事不得外出吗,这也算是一件好事。” 芳嫔疑问道:“姐姐这话是什么意思,这算什么好事,太后只是嘴上说了一说,又没正式下懿旨禁足。那贱人若想出来,肯定还会出来,依照那贱人的性子,她能在自己宫里呆得住。” 兰嫔咳了一声。解释道:“妹妹,她出不出来,与我们何干,关键是她怀孕了,这不是一件好事吗?你想想。她既然有了身孕,自然不能再好生伺候皇上了,皇上年轻,总不可能一直守着个不能侍寝的孕妇吧,如此一来,我们的机会不就更多了吗。” 芳嫔听了这话,半喜半愁道:“姐姐言之有理,只是那贱人有孕,后宫的嫔妃们哪一个不是虎视眈眈的,只怕会争相邀宠呢。她们是新人,我们是伺候好几年的了,只怕皇上会喜新厌旧,不来我们宫里了呢。” 兰嫔却是淡淡说了一句:“我托娘家给我送进宫里来一个婢女,想来会有些用。” 芳嫔更是疑惑,猜测道:“姐姐这话是什么意思,莫不是你想用婢女固宠,这可万万使不得,我们本就处境堪忧,你怎能还给自己找对手呢。那婢女妥当吗,万一她真得了圣宠,然后步步高升,只怕我们就再也控制不住了。姐姐这不是引火自、焚吗?” 兰嫔端起桌上茶杯,徐徐饮了一口,才道:“妹妹可知先帝为何那么喜欢平太妃?” 芳嫔脸色一红,羞赧道:“姐姐好端端的,怎么说起这样的话来,姐姐莫不是想效仿平太妃?” 兰嫔嗯了一声。理所当然地说:“你说的不错,我正有这个打算,皇上也是男人,男人嘛,都是一样的,表面上都是衣冠楚楚,一派正气,其实不过是披着一层斯文外衣的禽兽。我仔细思虑过了,那贱人平日里就放荡不羁,只怕在床上也是个贱货,不定怎么发、浪勾引皇上呢,我们若是再这样放不开,可万万不行了,哪个男人会喜欢在床上像一条死鱼一样的女人,我们总要会迎合才行啊。” 芳嫔脸色更加通红,低声道:“姐姐说话注意些,这话哪里是一个大家闺秀该说出口的。” 兰嫔冷眼瞧了芳嫔一眼,哼道:“你啊,一直就是这样懦弱胆小,我们趁现在这个机会,不赶紧勾住皇上,等到那贱人生下孩子,或者别人抢占先机,我们就更没机会了。” 芳嫔点了点头,又问道:“那,那,那婢女是怎么回事?” 兰嫔淡淡道:“那婢女是我托娘家哥哥找的一个青楼女子,哥哥也是男人,他送来的人,肯定是亲自试过的,错不了。虽然我也不愿如此,但是为了家族荣宠,少不得放手一搏了。毕竟,家里人都指望着我深得圣宠,能够借机高升呢。” 如妃宫中。 慕容羽寒从寺庙回来,就听说如妃有孕的消息,高兴的合不拢嘴,连忙就赶到如妃宫里看望。 程展如笑着行了一礼,高兴道:“皇上,我有咱俩的孩子了。” 慕容羽寒也跟着笑道:“真是天大的好事,朕高兴得很呢,这是朕第一个孩子,你说,你想要什么,朕都给你。” 程展如展颜一笑,开心道:“只要皇上天天陪着我,我就很高兴了。” 慕容羽寒点了点头,笑道:“好,朕天天陪着你和咱们的孩子,等到你生下孩子,朕就封你为贵妃,好不好。” 程展如满脸笑容,依偎在慕容羽寒怀里,开心道:“好,你天天陪着我就好。” 延年宫。 太后脸色有些不满,淡淡道:“皇上,听说你最近还是天天宿在如妃宫里?” 慕容羽寒却是满脸笑意,语气欢快道:“没错,如妃怀的是朕第一个孩子,朕想多陪陪她。” 太后清了清嗓子,缓声道:“皇上,你有这份心固然很好,只是后宫中还有其他许多嫔妃,都天天盼着皇上去她们那里走上一遭呢,她们也都是内臣之女,言行举止又十分得体,皇上总不该冷落了才是。还有一件,兰嫔和芳嫔是服侍你久了的,如今也是几个月都不曾侍寝了,她们也是想念的紧,你总该去看看她们的,有了新人,也不能忘了旧人啊。” 慕容羽寒想了想,觉得太后所言也有几分道理,自己确实冷落兰嫔和芳嫔太久了些,便笑着应承道:“母后说的是,儿子谨记在心,这两日,儿子便到后宫各处走走,让那些妃嫔多多的为皇家绵延子嗣。” 太后展颜一笑:“你能这么想,那便更好不过了,往后也是一样,六宫妃嫔,你可以有所偏宠,但尽量做到雨露均沾,如此一来,皇家子嗣才会越来越多,这也是千秋万世,代代传承的保障啊。”(未完待续。) 第一一六章 贵妃回宫 如是一个多月过去,慕容羽寒听着太后的劝解,往各宫里都走了一走,但是,很快,宫里的人又开始眼红起来,因为,兰嫔承宠的次数越来越多,皇上似乎自从如妃有了身孕,便开始偏宠兰嫔了,这让那些新晋嫔妃们又气又恨,她们怎么也想不到,好不容易如妃有了身孕,不能侍寝了,没想到又出来一个兰嫔,抢尽了风头,一个伺候过圣上几年的女子,也不知圣上怎么突然就这么喜欢她了呢? 普照寺。 昭云这日正吃着饭,忽然觉得胸闷恶心,忍不住跑到院中呕吐起来,却又吐不出什么东西,心道:莫非是有喜了? 这样的事,昭云怎么敢耽误,连忙托人给家里递了个口信,让家里找一个熟识的稳妥的御医过来。夏东岭和景氏自然放心不下,也跟了来。 昭云半靠着枕头,御医细细诊了诊脉,却是一脸的惊恐,跪地惶然道:“太妃不是生了病,而是,而是有喜了。” 夏东岭和景氏听了这话,皆是吓了一跳,景氏难以置信道:“这,这怎么可能,我的女儿,我还不清楚么,她入寺清修,何来有喜一说,定是你这糊涂御医弄错了。” 御医跪地俯首道:“老妇人莫要怪罪,微臣行医数载,喜脉断断不会弄错,太妃确实有喜了。” 景氏神色复杂的看着昭云,沉吟道:“云儿,这,这是怎么回事,孩子是,是谁的?” 夏东岭也是一副又急又恼的表情,厉声斥责道:“妹妹怎么如此糊涂,干下这样不得见人的勾当,你一个入寺清修的人,还有着太妃的身份,竟然有了身孕。你,你真是,这事情要是传了出去,我们满门的人都要受你牵连。你说。和你私通的那人是谁,我非宰了他不可。” 昭云却是一副淡然的表情:“哥哥何必恼怒,私通的人,哥哥还要向他跪拜呢,他不是别人。正是当今圣上。” 夏东岭一时没反应过来,怔了半晌,有些难以置信的问:“什么,你说,你说你肚子里的骨肉是,是皇上的?” 昭云坚定地点了点头,笑道:“不错,母亲和哥哥听了这消息,怎么愁眉苦脸的,难道你们一个要做外婆。一个要做舅舅,不高兴吗?” 夏东岭哀叹一声,恨恨道:“哎呀,真是,皇上怎么能这样,妹妹啊,你有何打算?” 昭云看着跪在地上的御医,笑道:“御医,你起来吧,你也不必惊慌。回去告诉皇上,就说我有了身孕,现下茶饭不思,皇上若是有心。自然知道该怎么做。” 御医诺诺称了声是,连忙行礼告退。 景氏殷殷道:“云儿啊,娘知道你不愿意一辈子守着这青灯古佛度日,只是,娘没想到,你。你竟然兵行险招。你也没和家里人商量商量,事情到了这一步,我们也没有主意了,只盼着你能够平安无事。” 夏东岭脸上现出一抹愁云,哀叹道:“现如今,我们确实再无办法可想,一切都只能听天由命了。若是皇上对你还有些情意,一力保你入宫,那自然更好,若是皇上是个无情的,为了皇家颜面,逼你落胎,我们也强求不得,妹妹还是做好双重准备吧。” 昭云却是一副成竹在胸的样子,缓声道:“哥哥不必担心,我心里有数。” 延年宫。 “什么,夏太妃她,她有了你的骨肉?”太后闻言,大吃一惊,颤抖着身体站了起来,一副难以置信的表情。 慕容羽寒轻咳一声,垂首道:“母后不必太过惊诧,这,这,这都怪儿子一时没控制住,做下这种事情,只是云儿她,她毕竟怀的是皇家血脉,儿子想,想接她回宫。” 太后勉强平复心神,又慢慢坐下,缓声道:“那,那皇上打算以什么理由接她回宫呢?” 慕容羽寒正色回答道:“夏氏昭云,本是朕的妾室,在先皇去世后,代朕入寺清修,为国祈福,如今已满一年,特迎回宫中,封为贵妃。” 太后闻言,又是一震,忙出声道:“什么,封为贵妃?她现在怀了皇上的骨肉,本就有所仗势,你竟然还要封她为贵妃,等到来日她诞下皇子,是不是要封她做皇后,让她的儿子做太子啊?” 慕容羽寒看着太后十分生气的样子,凝眉道:“母后以前不是很喜欢云儿的吗,怎么如今这么生气,要说错,那也是儿子的错,云儿在普照寺受了那许多苦楚,儿子想风风光光的将她接入宫中。” 太后越听越气,抚着胸口道:“你是要气死哀家吗,今时不同往日,以前她是你父皇的嫔妃,知书达礼,哀家自然欢喜。如今,她却以太妃之尊行不检之事,哀家怎能不生气。还有你,张口闭口就是云儿,你别忘了,她以前可是你半个母妃啊。真是气死我了,堂堂一个高大俊朗的皇帝,要什么女人没有,居然还和先皇太妃相好,还有了孩子,真是,哀家现在没法看你,出去,快快出去。” 慕容羽寒语气有了几分恭敬,缓声劝道:“母后不要太生气了,还是消消气吧,儿子已经决定将云儿接回宫中了,任凭谁阻拦都不行,往后云儿和母后见面的机会还多着呢,母后还是宽心一些吧。” 一面说着,一面便要行礼告退,太后又喊了一句:“皇上,你站住。” 慕容羽寒应声站住,问道:“母后还有什么事吗?” 太后抚着胸口道:“皇上,除非哀家闭了眼,否则,哀家绝不会让夏氏登上皇后之位。” 慕容羽寒嘴角微颤,最终还是恭谨道:“是,儿子记住了,儿子答应母后,绝不会立夏氏为后。” 怡芳苑。 兰嫔一脸的气愤,冷声道:“真是够了,前门驱狼,后门迎虎啊,我还想着我总算有了熬出来的机会,却没想到宫里的人还不够闹心的,宫外头还要来人。夏昭云,夏贵妃,哼,你可真有手段,不好好在寺里清修,专门想着怎么勾搭皇上,行啊,你要回宫,那好,那我们就新账旧账一起算,我管你是什么贵妃,惹恼了我,就是这个。” 一面说着,兰嫔顺手便将手中的茶杯狠命掷于地上,茶杯咣当一声,碎成了十几块。(未完待续。) 第一一七章 大结局 昭云回宫后,依旧住在凝欢殿。 看着故景如旧,昭云心中也是感慨万分,前往延年宫拜见太后的时候,太后态度还算是温和,只叮嘱自己保养好身子。 出了延年宫,便到了淑太妃宫中。 淑太妃见了昭云,满脸的欢喜,忙让昭云坐下,又吩咐人沏茶,笑道:“我真是没有想到,你还能再回来,我还想着,你这一离宫,只怕再也见不到你了呢。” 昭云笑道:“太妃这是哪里的话,许久不见太妃,太妃风采如旧呢。” 淑太妃也跟着笑道:“哪里还有什么风采,不过将就度日罢了。” 昭云笑问道:“公主怎么样?” 淑太妃叹了一口气,方道:“公主她很好,也多亏了有公主的陪伴,我才能熬到今日,只可惜她亲娘早早的去了,红颜薄命啊。” 昭云疑问道:“太妃说的是原来的张美人,好端端的,她怎么会殁了呢?” 淑太妃叹了口气,方道:“自从先皇去世,她就一直身子不好,后来听御医说,已经病入膏肓,药石无救。年前就去了,因着位分低微,也不过草草办了个丧礼了事。” 昭云也叹息了一声,跟着说:“到底公主是有福的,虽然没了亲娘,好在有你这么一个贤良的养母,以后也能有些指望。” 流年似水,岁月如歌,宫中岁月依旧,只是少了当初那一份心情。 程展如诞下了皇长女,慕容羽寒很是高兴,果然提升她做了贵妃。 昭云诞下皇长子后,就去世了。 十年后,太后驾崩。 十二年后,慕容羽寒立昭云所生嫡长子慕容维桢为太子,追封昭云为纯孝皇后。 十八年后,慕容羽寒驾崩,慕容维桢继位,年号章楼。 ********后记********** 亲爱的读者朋友们,实在是抱歉,本书以这么草率的方式完本,我深感羞愧。 这本书瑕疵实在太多,本来打算把红娘白素锦的故事一直写完的,结果中间出了点事,只好在第一卷的时候精简了一些,只写了十五万字。 说实话,第一卷的结束,也是我想申请完本之时,然而当初签那个约,签了六十万字,我的天哪,我也不知道当初哪里来的信心,竟然真的以为自己可以写完六十万字。 但是,事实证明,我错了,错的一塌糊涂,我早该申请完本了,结果一拖就拖到了现在。可能大家也发现了,第二卷和第一卷没有丝毫关联,基本上等同于另开一本书,在这种情况下,我竟然不知羞耻的上架了。 于是,预料之中,订阅很差劲,扑街扑的很惨淡,惨淡到我根本没心情继续写下去。 本来我还想着,都没人看的作品了,要不就这样随便乱写吧,好歹混点全勤啊!但是,理智阻止了我这个投机取巧的办法,一本没人看的扑街之书,我这样单机写下去真的有必要吗,答案是没有必要。 时间是宝贵的,我怎么能浪费时间做这些无用的事呢,赶鸭子上架的去拼凑那些嚼之无味的文字,我自己写的费劲又痛苦,读者读着也是倒胃口,这简直是自毁名誉。 我想在点娘长久发展下去,所以我最终忍痛舍弃了全勤的诱惑,我觉得,自己应该利用宝贵的时间,去构思更好的剧情,去写更好的作品,而不是生搬硬造的,很痛苦的去写这些枯燥无聊的文字。 所以,这本书就这样完结了。我会继续努力,争取下本书写的更好。 这是一个血泪教训,没有细纲,没有存稿,白天工作,晚上写作,实在是扛不住了,头疼。看来,我是需要好好休息一下,放松一下,精心构造下一本作品了,大家拭目以待吧。 我保证,下本绝对不坑,为此我需要做很长时间的准备,预计下本书七月份开书,请读者一定要相信我,神啊,我是真心的! 七月初,我们不见不散。(未完待续。) 新书《锦春缘 《锦春缘》简介: 上的了公堂,下的了班房,斗的过恶霸,打的过流氓。 苏锦春表示,本姑娘有三宝:验尸、破案、武功好! 沈兰泽不服道,本公子也有三宝:颜好、腰软、易推倒! 顾云恒冷笑道,本王爷也有三宝:多金、吐血、好不了! 柳弘文怒了,都闪一边去,你们有三宝,有个毛用,锦春是我的。 众人问,你有啥三宝?柳弘文笑道:宠她、爱她、喜欢她! 总而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