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修罗一斩鬼神惊 元朔二十一年秋,锦都天府下了一场雪。 这场雪下的很突兀,千里冰封,万里雪飘,是在龙池城破,月照国灭的当天夜里下起来的。似乎冥冥天地也为四百年月照国祚扼腕,一夜之间,漫天鹅毛染苍穹,尸山血海遍地疮痍,尽为白雪覆。 而就在大雪渐歇欲转小雪的清晨时分,一队马车悄然出城,无视南门守卫森严,驶离龙池。马车有十八辆,都有车夫,唯独最后一辆,不知何故,驾车的竟是个七旬老妪。更令人不解的,随行的车马卫队,并非新谷军中的军伍悍卒,倒更似江湖人士多些。 小雪绵绵,无尽处,车马粼粼,碾碎一地雪泥…… 龙池城南三十里,有一云亭,与谁同坐亭,意境悠远,寓意孤绝。亭柱之上有名联:江山如有待,花柳自无私。只随着月照国灭,山河凋敝花柳枯,映着断壁残垣凄凄荒草,就显得格外讽刺。 此时此刻,便有一少年,一袭大红锦袍,喜庆的很,无视冷风如刀,慵懒斜偎在紫虎背上,独享一座亭。一手红玉葫芦对雪饮,喝着烈酒赏着雪,好不逍遥自在。偶尔便听少年很有卖瓜嫌疑地幽怨一句:天下英雄谁敌手?可惜,没有。与谁同坐?高手如我,太寂寞哦太寂寞…… 某一刻,紫虎转头,虎目泛寒光,漫天风雪中,一队车马隐隐绰绰,少年凤眸微亮,顿时精神抖擞,左手揉了揉虎头,嘿嘿一笑道:“芙蓉出龙池,正是采花好时节啊。” 少年伸个懒腰起身,将红玉葫芦别到腰间玉带,望着车马来处,嘴角不禁勾起邪魅笑意,嘀咕道:“小白啊小白,你说是不是先吼一声‘此路是我开,此树是我栽’以壮声势?哎,人家劫道都是小弟无数,到咱怎就成了孤家寡人一个?想不通啊想不通……” 一身雪白皮毛柔似锦只不过多了几道玄妙紫纹便成了十方源圣境镇界神兽的紫韵邪虎竟然翻了个白眼,好一头通灵异兽,好悬不能口吐人言,不然那还了得? 纠结中,车马将近,就见少年一跃出亭,惊鸿一掠踏雪无声更无痕,一出场便尽显高手风范,这要放在繁华闹市,还不得无数人齐喝一声彩?因为一时想不到别开生面有气势够出彩的开场白,少年也就懒得废话,直接动手。劫道嘛,废话太多是很有作死嫌疑的,真当龙池城中的三国联军摆设不成?烧杀抢掠累了一夜小憩而已。 右手朝天一抓,天地气流似诡异一凝,毫无预兆的,平地起龙卷,漫天风雪竟随少年右手划落,化成一柄聚雪天刀直劈而下,惊天动地,气势磅礴,一出手便鬼神惊。 好嘛,眼睁睁看着天神一刀悬在头顶,一众镖客直接傻眼,这还是人么?都不是初涉江湖的愣头青,自然知道修炼极致,修为高到一定境界,世上多有一些可夺天地造化的高手,可这一手也太他~妈高到离谱了吧,简直匪夷所思的仙人做派啊。几百两镖银的买卖,至于这么大阵仗?冷汗都不够流的。 也就在一众镖客眼神呆滞精神恍惚,连畏惧都生的心惊胆颤的间隙,但听红袍少年淡淡道:“不想死的,都滚!女人留下。” 天籁啊,这时候谁还管马车里的是嫔妃还是贵妃,反正连月照的皇帝老儿都成了雀侯阶下囚,小命要紧呐,都不用招呼,只要还没吓尿的,立马作鸟兽散。好歹也是一个锅里吃饭的,大难临头竟还记得拉兄弟一把,吓到腿软的也被同伴在马屁股上一刀,哆嗦着缰绳落荒而逃。 这就可怜了沁园春阁十七个马夫,一时间也不好弄断拴马索策马狂奔,屁滚尿流滚下马车,只恨爹娘当初没多生几条飞毛腿啊。 下山以来第一次大显身手战绩便格外辉煌的少年志得意满,暗嘘口气,刚欲收手清查战果,不想一沙哑嗓音破锣般响起:“哪来的小子?找死不成?” 话音起处,一道灰影兔起鹊落,迎面而来,正是最后一辆马车上的七旬老妪。将进棺材的死老太婆竟是出人意料的身手矫健,比秋后的蚂蚱还能蹦跶。 这可气炸了肺,难不成一手移宫换羽是唬人的不成?还有不怕死的?出师不利的节奏啊。 自来便被师公“放任自流”,只以羚羊挂角随心所欲八字真言指点的少年一声冷哼,也不客气,嘿嘿一笑,在老妪惊愕难以置信的眼神中,踏前一步,天地竟似为之一颤,修罗一斩骤然落下,势若排山倒海,雪浪一层又一层,直接将腾跃而起还未落地的老妪一刀劈飞,连受重创,破麻布一般倒飞而回,人在空中就是鲜血不要钱的往外喷呐,间杂着脏腑碎块,落地时已然重伤垂死,奄奄一息,竟还一时不死瞪着少年咬牙挤出一句不可思议的“浩然正气?” 少年眉头微皱,眉心那道亮银色玄异雷纹就更像第三只眼,轻轻一掠至老妪身前,朝老妪眨了眨眼笑道:“算你还识货。不错,正是浩然正气。怎么?死不瞑目?” 老妪咳血不止,艰难抑住伤势,犹自瞪着少年,不解道:“可……可……” 少年嘴角一勾,冷笑道:“你是想说危园与瑶池向来交好?嘿嘿,你想多了。危园是危园,我是我。何况,这也怨不得我,我都提前打了招呼,你还要找死,这可就不怪我了。说吧,马车里哪个是杨若华?别跟我说雀侯抢去的那个就是,不然我会以为你是在侮辱我的智商跟情报,喏,看到没,紫韵邪虎,你应该听过它最喜欢什么了吧。看你能修到六品归墟也不容易,老实一点,没准我心情一好,看在西王母那老不羞的面上,或许还能让你魂归瑶池。” 老妪神色剧变,不禁瞥了眼不远处意兴阑珊一对血红眸子却依旧邪气凛然的紫韵邪虎,面色顿时愈发惨白,眼中竟是现出不尽恐惧,瞪着少年惊愕道:“原来……你……你竟……” 一袭大红锦袍如血浸的少年忽然叹了口气,颇有些无奈道:“不错,我就是秦楼。不过,桑渊雒阳那一把火真是个意外。哎,都是年少轻狂惹的祸啊。好了,懒得跟你废话,哪辆马车?” 心头翻江倒海突然倍觉荒谬憋屈的老妪神色复杂瞪着秦楼,又是吐出好几口血,体内伤痛似减轻了些,面上却愈发惨无人色,神情惨淡可谓凄凉,竟突然歇斯底里笑了,笑声如夜枭,刺耳难听,眼中却反常的没有多少怨恨,只是神色怪异看着眼前这俊美如妖传说曾一手令桑渊国都雒阳化作灰烬的少年,艰难苦笑摇头道:“不冤,不冤,只怪老妇眼瞎,不识紫虎红袍,这许多年算是白活。你要的人在十七辆马车。可否念在老妇将死,答应老妇一个请求?莫要再让她受苦流离,哪怕只是做一个寻常百姓。” 秦楼眉头微皱,转头看了眼毫无动静的第十七辆马车,神色顿时现出几分怪异。 却见油尽灯枯的老妪面上涌起一阵潮红,双目放光,显然已是回光返照的弥留之际,瞪着秦楼强提一口气道:“你既身怀浩然正气,总不能否认‘人在江湖,身不由己’这句话吧。老妇自问杀人无算,也算堪破生死,却也绝非生来铁石心肠之人。她只是一个身不由己的弱女子而已。老妇一生从不求人,算我求你,让她跟着你,哪怕只是做一个丫鬟。无论如何,她是个善解人意的姑娘。” 秦楼却眨了眨眼,看着面容越发丑恶却实在不能算丑恶的老妪,无动于衷,神色玩味笑道:“丫鬟?一倾国就让月照国灭的杨洛神?你倒真是看得起我。你又怎知我不是与雀候那老色鬼一样的心思?怎么说我也正当年少不是?嘿嘿,秾纤得衷,修短合度,我都好奇怎么个合度法。你想多了,跟你不熟。你说我要是玩的厌了,用她去跟雀候那老色鬼换取月照四州二十六城,他换是不换?你知道,我大哥正在龙池跟他们分赃,一国三家分,狼多肉少啊。” 楞是不咽气的老妪死死盯着秦楼,也不知哪来的自信,竟是嘿嘿一笑,分外笃定道:“不会。虽然我不知道你为何会出现在此处,但我相信,你绝不会是为若华的人而来。我相信,铁崖先生的浩然正气,也绝不会出现在一个阴毒之辈身上。更因为你不是别人,你是秦楼。” 秦楼却不置可否,冷冷笑道:“不用你抬出我师公,至于我秦楼如何行事,从来也只看心情,戴多少高帽都没有用。你不配。当然,如果我说我可以让她死的轻松一点能让你死得瞑目的话,这点我倒是可以答应你。好了,你可以死了。” 老妪瞳孔一缩,神色复杂看了秦楼一眼,竟是艰难笑着点了点头,随即目光越过秦楼,看向不远处第十七辆马车,丑恶似枯树皮的苍老脸上竟是现出几分慈爱之色。 不知何时,马车车帘被一只素手掀起一角,露出一张分外冷漠的容颜,就那样冷冷地注视着这边一切,即便看到苟延残喘的老妪,那清冷容颜也不曾泛起哪怕一丝涟漪,可谓冷到令人心寒。 只就在那一对冷漠到几近麻木的秋水寒眸看向正好转过头来的秦楼的时候,四目相对,似珠落玉盘,清灵悦耳,却是语不惊人死不休:“让她活,我给你做奴。” 秦楼一愣,看着那张清丽婉约却绝对称不上倾国的容颜,眨了眨眼,突然乐了。 第二章 来世莫做人 生而封后,名动九国,月照皇帝为她用九霄环佩作聘礼,新谷雀侯为她发兵二十万挑起国战,鸿都学宫更是为她华章不绝,胭脂评上最美的女人杨洛神,竟然说要给人做奴? 这要传了出去,还不得气疯天下人? 秦楼嘴角一勾,却笑了,一对女人都羡慕不得的凤眸微眯,饶有兴趣打量着手卷“珠帘”身份未知的女子,冷笑道:“凭你?也配?一个累赘而已。莫非这老太婆死了你就能逃出我掌心不成?跟我谈条件,你没资格。何况,这就是你要做奴的样子?啧啧,一张死人脸,床都暖不热吧,老子怕做噩梦。” 气质清冷的女子秀眉微蹙,淡淡道:“不是,我脸上有瑶池水镜。你要是能取得了,就能看到我的真面目。让她活,我可以给你暖床。” 秦楼一乐,哑然失笑,看着一本正经的女子,突然倍觉有趣。眉心雷纹光芒一闪,双目似有璀璨银光一闪而逝,秦楼点了点头,却见地上的老妪苦涩一笑,神色慈爱看着车上的女子,艰难出声道:“小姐,没用的。这圣域如果还有谁可以无法无天,那就是你面前这一人。老身就算能活,也不过废人一个罢了,以后是再也照顾不到小姐了。小姐能替老身开口,就不枉老身照顾你十八年,老身知足。秦公子,我家小姐少不经事,从未出过府苑,自来连男子的面都没见过几个,就不要捉弄她一个可怜的弱女子了吧。还望公子不要忘了答应老身的事。” 挣扎着低吼出最后一句,临死仍念主至少死前不能说是铁石心肠的老妪面带微笑,双目一闭,气绝而死。死的瞑目,死的解脱,死的安详。 秦楼暗叹口气,摊了摊手,无奈道:“如你所见,不是我不想救,是她急着想死。死了也好,再也不用糟心。碰上你这样的主子,只能说她命背。好了,浪费的时间够多了,下车吧,莫非还要我抱你不成?” 扫了眼其他马车车窗上偷窥的视线,秦楼嘿嘿一笑,也懒得理睬这些注定结局不会好到哪里的亡国贵女,朗声道:“不想死的,还不快逃?都等着情郎来救不成?” 片刻寂静后,原本躲车厢或心死麻木或怨天尤人的一众贵女顿时如醍醐灌顶大梦觉醒,虽从未接触过也绝不会想到自己有朝一日竟会做赶车的马夫,却也都跑出车厢,手忙脚乱抓起缰绳,满心迷茫驱车乱跑,一时间人哭马嘶,场面好不热闹混乱。偶尔几个心思灵活的,也只自顾跳下马车跑向远处的荒山野岭。所谓大难临头各自飞,人心自私凉薄,光怪陆离,不外如是。 秦楼漫步走到车前,看着死死瞪着自己的女子,好笑道:“怎么?恨不得我死?可惜,你没那个本事。态度好些,不然将你送到雀侯那老色鬼手中,你应该想的到会是怎样的下场。玩物?不止吧。听说那老色胚还有个活剥美人皮的嗜好,啧啧,血淋淋的想想都恶心。不过,对你他一定会好好珍惜一番的,指不定把玩够了就将你滴成个蜡人带进棺材也说不准哦。你不会真天真到以为我会被一个死老太婆的话影响到吧,对一个死人守信,你看我像白痴么?你是走出来还是爬出来?或者,滚出来?” 正值最美年华曾经最大的渴望也只不过是想到旷野放一次风筝踏一次青所以性子出奇坚韧苟活到现在的女子娇躯一颤,仍旧死死瞪着秦楼,捏着车帘的素手骨节发白,泫然欲泣,神色悲愤可谓极处。 秦楼却没有多少怜香惜玉的心思,亭中吹了大半天冷风本就将不多的耐性磨的七七八八,如今又见一张原该倾国动人的脸竟然变成了僵尸脸,心情简直恶劣到极处。该死的西王母,迟早去瑶池放一把火。 刚想着是不是将这不识时务的小娘皮一把拽出来扛起就走,就见车中女子,这被九国无数权贵觊觎多年更被无数男人意~淫多年而不可得的祸水尤物,竟然撅起小嘴,瞪着秦楼,赌气一般道:“帮我葬了刘姥姥,我就跟你走。” 秦楼一呆,看着眼前这不知该说是天真还是真傻的女子,顿时给逗乐了,倒是对刘姓老妪临死前的话不由信了三分。 点了点头,就在少女目瞪口呆的注视下,秦楼右手一挥,漫天风雪为之凝,洋洋洒洒正好落到刘姥姥身上,飞雪连绵,转眼积雪成丘,映目雪白无垢,一尘不染,好美一座坟。 转回头,秦楼看着少女,笑问道:“如何?要不要再立一块碑?” 也算见多识广的她算是大开眼界,神色复杂看了眼秦楼,痴痴望着白雪新坟,突然叹了口气,眼中也不知哪来许多伤春悲秋的感怀,摇了摇头道:“不用。刘姥姥说过,来世,莫再做人。尤其女人。就让她好好休息吧。没有人打扰,挺好的。” 秦楼无所谓一笑,大煞风景道:“那就下车。大雪天的,磨磨蹭蹭喝西北风不成?” 她,自小便被养在深闺无人能识,艳名远播却几令天下父母不重生男重生女的杨洛神,霍然转头,怒瞪秦楼,举起粉嫩的拳头在恨不得被天雷劈死的讨厌家伙面前晃了一晃,很孩子气的,重重一声冷哼,然后迅速丢开车帘,躲进了车厢。 秦楼哭笑不得。正考虑是不是一巴掌将车厢拍成飞灰,却见车帘又被掀起,秋水眸子明显多了几分灵动活泼的她怀抱一张古琴,望着秦楼可怜兮兮道:“我们去哪儿?” 秦楼揉了揉眉心,莫名有些头疼道:“龙池。” 刚离狼窝又入虎口的她竟也没多少害怕,只是疑惑问道:“就这样走回去么?大雪天的,外面好冷的。要不,你也到车厢里来,我们还坐马车回去?” 秦楼眨了眨眼,愣了半晌,突然给气笑了。蓦然左手一拍车檐,劲气散处,如中败絮,惊呼声中,就见一架上好的马车顿时四分五裂,木屑并白雪纷飞,笑声共马嘶齐鸣,好一场支离破碎人马皆疯。 片片芦花随风扬,天地换银装,映目一片苍茫。 瑟瑟冷风中,紫虎驮着美人,红袍迤逦而行,落雪缤纷一渲染,很奇妙的突然就多了几分莫名的浪漫温馨。 她坐在紫虎背上转头,看着漫步而行神态慵懒的他。 “你是去龙池见你大哥?” “不是。用你去跟雀候换四州二十六城。” “我这个样子雀候会相信么?” “会,因为是我说的。” “那你为什么不原路返回?南门守军才是雀候的手下。” “我喜欢走北门。” “哦!是这样啊。” …… “你真的是秦楼?鸿都学宫也无可奈何的小人屠?” “怎么?是不是没有三头六臂面目狰狞让你有些失望?” “没有,我只是好奇,你是不是真的一把火葬了六十万生灵?” “无可奉告。” …… “听说你十三岁就登顶凤凰台,被紫阳国主寄寓紫阳王朝霍天狼,封作定远校尉,怎么这次紫阳王朝领军的是你大哥不是你?” “因为我不喜欢杀人。” “骗人!你刚才就杀了刘姥姥。” “……” “听说你有一把剑,名叫拂雪?” “……” “我怎么没有看到?” “……” “你为什么沉默?是嫌我烦么?” “是。” “……秦楼,我讨厌你!” …… 半晌沉默,不知该说福缘深厚还是命途多舛的她紧紧抱着怀中名作九霄环佩的古琴,伸出纤细雪白到无可挑剔的手,接住几瓣雪花,眼神空洞,痴痴呢喃道:“小时候,我喜欢堆雪人,有一次,冻伤了手,从那以后,爹娘就再也不让我玩雪。也是从那以后,梧桐苑换了一批丫鬟,以前那些伺候我的丫鬟都不见了。我知道,她们不是被换到了别的地方。是不是很好笑,那时候,我竟然都不确定爹娘他们是心疼我的手冻伤了还是害怕我的手不再好看了。从七岁起,我就再也没有踏出过梧桐苑一步,只知道长大了就要入宫,和一个我从未见过面的老男人同床共枕一辈子。我是杨若华,是一出生就被封作月照皇后的幸运女子。娘亲说皇后就是天底下最尊贵的女人,想要什么都可以得到,是寻常女子求几辈子也得不到的福气。我不知道是不是应该感到高兴,但我却如何也开心不起来。呵呵,想要什么都可以得到,我却连个雪人都不能堆。 十四岁那年,梧桐苑来了一位先生,带着一个少年。教我琴棋书画的鸿都学宫两位先生都对他很恭敬,我看的出来,他们不只是礼仪上的谦逊,是发自内心的尊崇,或者说,崇拜更贴切一些。后来我知道,他叫闻墨生,是鸿都学宫的三大祭酒,圣域三大才子。从那以后,就有了流传圣域的《洛神赋》和《洛神出水图》,我也成了杨洛神,成了新谷雀侯日思夜想趴到身上的禁矞,成了圣域九国无数男人心中意~淫的胯下玩物,连自己亲哥哥都想要染指的女人。也是后来,我才知道,写那篇《洛神赋》和画那幅《洛神出水图》的人,不是闻墨生,是那个少年。如果我没有记错,他也姓秦,叫秦羽。” 如今被整个天下骂作红颜祸水却谈不上恨与不恨的她转头,凝视着秦楼,眼神清澈,微笑着问道:“你认识他么?” 第三章 都该下地狱 秦楼眉头微皱,看了眼被自己亲手从马车抱下来放到紫韵邪虎背上的女子,暗叹口气,笑着点了点头道:“认识。他是我二哥。” “哦,是这样啊。” 没有酸楚,也没有自嘲,从始至终只是无辜背负了诸多骂名的她只是顽皮眨了眨眼,轻轻叹了口气,轻轻的,笑了。 很没来由的,秦楼心下一软,摇了摇头,却也没有说话。 突然,她看着他,眼中带着一丝哀求道:“秦楼,让我堆一个雪人,好不好?” 秦楼眨了眨眼,看着实在有些孩子气天真的她,突然乐了,百思不得其解,好笑地点了点头道:“可以。只要你不怕手冷,堆一路雪人我也不介意。” 然后就见生而封后本该稳重端庄的她一声欢呼,情状俨然与孩童无异,轻轻揉了揉紫韵邪虎的虎头笑道:“小白小白,放我下来好不好?我要堆雪人。” 猫养的,这天生紫泥海最喜摄人魂魄的邪虎血红眸子一眨,竟然没有恼怒之下虎吼一声将背上女子震下来一口咬死,竟真的就听话止步,盘卧下来,直看的秦楼目瞪口呆,心头顿时一万头草泥马呼啸而过。这是彻底的威武随时屈啊。 看杨洛神朝自己得意地眨了眨眼,秦楼以手扶额,尴尬到竟突然有些后悔带这头淫~虎下山根本就是个错误。忒也丢脸。 不过,当看到原该母仪天下的她抱着古琴很不淑女的从虎背上溜下来,似个顽童,秦楼却又给逗笑了,无奈摇了摇头,一时竟有些无语。 “帮我抱一下小环好不好?” 秦楼苦笑着接过古琴。 “你要不要也来一起堆雪人啊?很好玩的哦。” 秦楼苦笑着摇了摇头。 她赌气的一哼,自顾去堆雪人,一袭白裘,身姿绰约,寒风中,曼妙身影,灵动风华,比雪更美的风景。 她转头,做了个鬼脸,嬉笑道:“你看,我堆的怎么样?你真的不要一起来么?” 秦楼深吸一口气,强压下莫名的烦躁,笑着摇了摇头。 她却突然叹了口气,有些幽怨看着他,语气带着一丝祈求:“哎,你不要烦我,陪我说说话好不好?你就这样看着,人家都堆的不好意思了。我堆的是不是不好看啊?” 秦楼眨了眨眼,笑着摇了摇头道:“好看。” 她也眨了眨眼,喜笑颜开,欢喜道:“真的么?” 秦楼点了点头,笑道:“我从不骗人。” 她撇了撇嘴,明显的一脸不信道:“我不信。你现在就在骗人。” 秦楼哑然失笑,上前一步,摘下腰间红玉葫芦,拔下葫塞给雪人点睛,将葫塞插到雪人鼻子上又将葫芦放到雪人头上,看着她笑道:“你看,现在是不是很像个傻傻会笑的胖葫芦娃?我没有骗你吧。” 此刻心思单纯的她不可思议地眨了眨眼,看着滑稽可爱的雪人,突然就噗嗤一笑,乐不可支,笑了出来,笑的上气不接下气,不仅笑弯了腰,更是笑出了眼泪。 秦楼就那样看着,只是静静的看着,看她尽情的笑,笑意温和。 似乎是笑的够了,也笑的累了,她却还是身子一抽一抽指着雪人的鼻子好笑道:“哪有葫芦娃的鼻子是葫芦塞的呀?你真好笑。” 嗅了嗅鼻子,丝丝缕缕淡淡的酒香入鼻,笑出眼泪的她水汪汪的眸子一眨,眼巴巴看着秦楼好奇道:“好香,我能不能喝一口?” 秦楼忍俊不禁,笑着摇了摇头,取回红玉葫芦塞上酒塞,帮眼前这傻到可爱的女子轻轻擦去脸上笑出的泪,好笑道:“这不是酒,是毒药。脸上戴个面具,难不难受?” 不想,原本会到瑶池仙境很有几率成为下一个瑶池西王母的她抓住他的手,水汪汪的眸子凝注着这替自己擦掉眼泪的男子,眼底似有些倔强委屈,和一丝忐忑,傻傻问道:“你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 应该是堆雪人的缘故,她的手,有些冰冷,有些凉。 秦楼眨了眨眼,看着原本该是一张绝世容颜的她,无奈笑道:“如果我说只是路过,你信么?” 她眼睛一眨,定定注视着他,眼前这俊美如妖与自己一般名动九国却又与自己情境截然相反到可以随心所欲无法无天的男子,曾经听过他不少传说想象过他无数种样貌的男子,从未对哪个男子心动过的她,使劲点了点头,却将他的手抓的愈紧,紧紧贴到脸上,望着他,流着泪微笑道:“我信。不过,我很开心。真的。” 原本初衷并不是路过只不过是想要借她作磨剑石顺带跟西王母换一个人的他暗叹口气,只好又帮她擦去脸上止不住的泪水,哭笑不得道:“既然开心,你哭什么?” 有些呆傻的她凝望着眼前男子,流着泪笑道:“我是高兴啊。你知道么?从我十二岁那年就知道你的名字了,秦楼。紫阳有红袍,敢踏离江潮。少登凤凰台,拂雪胜天狼。一剑斩琼楼,春水化血流。一剑扫九原,锦蛮世间无。这么样?我没有说错吧。还有好多的……” 秦楼忍俊不禁,摇了摇头,笑着打断道:“没有。你很厉害。” 满心欢喜的她却忽然叹了口气,楚楚可怜看着他道:“可惜,这些都不是我作的。听说,你有一个未婚妻?是鸿都学宫的女东阳?是不是真的?” 秦楼眉头微皱,看着眼中似有些忐忑的女子,神色顿时现出几分古怪,好笑之余,却还是点了点头道:“你没听错。” “哦,是真的啊……” 没有失望,也没有哀伤,只是有点失落的她突然眼珠一转,顽皮眨了眨眼,盯着秦楼,笑的就跟奸诈的小母狐狸似,眼巴巴问道:“那你打算怎么安排我啊?是让我给你暖床么?” 秦楼哑然,神色怪异道:“本来应该是如此。不过,我又改了主意。等我帮你取了瑶池水镜,你想去哪里就去哪里,随你自由。当然,如果你自己有办法的话,现在你就可以走。放心,我会让人送你去你想去的地方。” 本该恨他的她眼底似闪过一丝黯然,却也并没有多少感伤,只不过,隐约中,似乎有点点心痛,是如此剧烈,剧烈到其实并没有想象中那么坚强的她眼睛突然有种说不出的发酸,却还是倔强的没有让泪水流出眼眶。性子坚韧的她只是抓着他的手,眼中有些微祈求,看着他顽皮笑道:“秦楼,陪我堆一次雪人,好不好?” 生性桀骜被危园六脉弟子暗中畏言冷血剑寒心似铁的他眉头微皱,片刻却是笑着点了点头,没有觉的幼稚,没有拒绝。 她笑了。似乎又回到孩提时代,拉着他的手,和他一起欢快的堆起雪人。 一身浩然正气九诀同修的他也没有随手一挥,一蹴而就出十七八个雪罗汉,就那样陪着她滚雪球,用“独钓寒江”替雪人塑形,用手给雪人捏鼻子,用“龙文”神匕给雪人削轮廓,雕眼睛,刻嘴巴…… 她突然发现,他的左手如玉,莹润有光,竟似比右手更灵活。她有些出神,看着他专心给雪人刻衣服,雕眉毛,情不自禁的,她伸出手好奇摸向他眉心那道玄异雷纹,真像第三只眼睛呢。 秦楼却眉头一皱,瞪了她一眼,无奈道:“好了。” 她不好意思地笑了笑,做了个鬼脸,缩回手。 往后退了退,用欣赏的眼光,三个惟妙惟肖俨然可称得上艺术品的雪人就活灵活现在漫天风雪中,等人高,等虎高。一男一女两个雪人前面,趴着一头很是威风凛凛的庞然白虎,栩栩如生。虽然,真正的紫韵邪虎正趴在旁边,虎目微闭,昏昏欲睡,慵懒的很。 但这,却是在她的软磨硬泡苦苦哀求下,他才有些不情愿雕刻出来的。可称得上完美。原来,他还有这样神奇的本事。 如果说,还有一点源于自私的缺憾的话,那就是两个雪人,没能牵着手。 不过,看着站在一起几乎贴到一起的两个雪人,她还是心满意足的笑了。 虽然,她有些奇怪,他为什么能刻出瑶池水镜后自己的容颜。比《洛神出水图》中更真实也更美的杨洛神。 然后,就见她指着左边的雪人笑道:“一个秦楼。”指着旁边的雪人笑道:“一个杨玉环。” 没有盖棺却有定论:“一个人屠,一个祸水,嘿嘿,都该下地狱。” 秦楼眉头微皱,看了眼有些无聊的女子,却终究没有出言反对。只是抬头看了眼天色,阴云密布,小雪依旧缤纷。不过,杨玉环?倒是很好听的名字,至少比杨若华杨洛神好听多了。 闺名正是杨玉环的她痴痴瞧着雪人半晌,忽然叹了口气,转过头,却调皮眨了眨眼,看着秦楼笑道:“好了,我们走吧。你不是还要去龙池么?我饿了。” 秦楼一窒,一时竟无语,只是看了眼雪人。 却见生而玲珑心窍的她咬了咬嘴唇,可怜兮兮道:“不要挥手,就让他们在那里自然融化好不好?” 秦楼眉头一皱,眨了眨眼,深吸口气,又暗叹口气,终究还是没有随手一挥,令雪人化成雪泥,只是望了眼风雪隐约的长路尽头,点了点头,转身往龙池而行。 很有些小小窃喜和满心迷惘的她恋恋不舍最后看了眼雪人,忽然嘴角一勾,露出两个小小酒窝,格外动人。随即,很自觉的,心底不断对自己说着“不要哭不要哭”的她抱起被冷落了半个时辰之久的古琴小环,红着眼睛死死咬着嘴唇费力爬到紫虎背上,满心欢喜紧紧跟在那一袭大红锦袍之上绣着凤舞九天的男子身后。 能和他一起堆雪人,应该满足了,不是么?哪怕雪人不是他,也不是真的自己,至少,融化的时候却可以不分你我,不是么? 落雪,无声…… 良久,就在两人一虎渐渐消失在风雪之中,如鬼似魅,一对年轻男女出现在离雪人七尺处。 青年背剑,少女持箫。一名玄玉,一名昂霞。 剑以狼骨作剑鞘,有名,拂雪。 箫以云锦作箫袋,有名,大圣遗音。 称的上剑眉星目的青年注视着栩栩如生的雪人,片刻,转头看了眼身边少女,苦笑摇头道:“还是你来吧。我下不了手。少主说过,最是狠毒女人心,我觉的很有道理,你以为呢?” 少女充耳不闻,只是神色古怪凝望着神情并茂的雪人,莫名叹了口气道:“她真的很美。与少主很配。可惜……我只劈活人。” 青年哭笑不得,无语道:“那怎么办?少主……” 少女一个白眼,不加掩饰的鄙夷,转身离去,声音懒散道:“刚才我被雪花迷了眼睛,什么都没看到。” “这也可以?” 青年顿时愕然,差点吐血,不由暗骂一声,又看了眼栩栩如生实在狠不下心的冰雕雪人,嘿嘿一笑,点了点头道:“不错不错,这该死的雪,尽迷人眼。我也眼瞎哦,小昂昂,来,帮哥吹吹。” 她,左手握箫,腰佩辰刀,少主亲赐“昂霞”二字的少女,秀眉微蹙,转手就是一刀,不死不休,沧海横流! “我草!” 第四章 好酒! 钟山风雨起苍黄,龙盘虎踞镇大江。 古情不尽东流水,邀笛春风叙永昌。 昔日锦都龙池,金沙绕城美酒飘香春风十里尽画舫的歌舞天堂温柔乡,而今断壁残垣漫天飞雪也难掩去浓郁血腥的乌黑丑陋破城墙,好一个月照亡朝,好一个叙永昌? 谁说的月照之下,风情万种风流更倜傥? 狗屁!尽成野鬼才对。 秦楼停步抬头,无视迎面而来的东门守军,望着龙池城,凤眸微眯,神色古怪转回头,玩笑道:“听说朱厚照为了你在龙池城头遍植芙蓉才有了龙池锦都之名?是真的?” 骑在紫虎背上因为一路而来他都没有再回头哪怕看她一眼而有些小小幽怨沮丧的她赌气一声冷哼,抱着古琴转过头,不睬人家的家伙,人家也不理睬你。 只是看着破败的城池,城头已然换了大王旗的昔日月照国都,这将自己禁锢了十八年的可恶又可恨的牢笼,特意告诉他自己闺名叫杨玉环的她心头却有一种说不出的解气与快意,嘴角一勾,偷偷笑了。 一篇《洛神赋》,让她名动九国,一幅《洛神出水图》,让她艳名远播。 只要是个女人,哪个不羡慕她生而封后的莫大福气?哪个不嫉妒她惊为天人的绝世容颜? 却又有几人知晓,洛神杨若华,这原本该是月照皇后天下最尊贵女人的她,曾经却恨不得龙池锦都化作第二个鬼城雒阳,哪怕与这座城,和城中那座永昌宫,一起同归于尽! 秦楼哑然失笑,摇了摇头,自然懒得跟她较真,不待铁骑近前,朗声道:“北定秦楼大驾光临,速速禀报你家大帅,有贵客登门,上菜上好酒!” 其实只要他好好说一句话她就会很开心的杨玉环顿时目瞪口呆,突然眼睛一眨,噗嗤笑了。 隶属南阳铁骑的军伍悍卒却楞了。直到马蹄近前,看到那紫阳王朝无人不知无人不晓的大红锦袍和紫纹白虎,几个将自己脑袋尽量别裤腰带沙场却盼着敌人脑袋都伸出来摆好姿势然后当西瓜砍过去的杀才这才反应过来,连忙下马,单膝跪地恭敬道:“末将李玄风(属下),见过小王爷。” 秦楼点了点头,玩笑道:“让你们白跑一趟了,抢到一贫如洗了不是?放心,回城就让你们进城,换不认识的来守门。既然遇到我秦楼,定不让你们败兴而回就是。” 的的确确如果碰到个肥羊就想着狠狠宰一刀的李玄风跟几个手下杀才心下大喜,连忙笑道:“殿下说笑了,能接殿下入城,就是末将的福气运气。殿下请上马?” 秦楼一乐,笑着摇了摇头道:“不用,我就走着入城。” 确实只是运气背才守城门心眼却灵活不然也不能活着跑到龙池打秋风更成为手下十多号南阳悍卒队正的李玄风多少也听说过这位殿下的脾气,也就不再客气,一脚踹到运气更背正好与自己最近的夯货屁股上,李玄风骂道:“还不赶快回去禀报大帅,说三殿下到了。” 随后这位突然转运的李队正也没有脑子抽风的自己上马带路,而是落后几步,很识趣的牵马和眼前这红袍之名如雷贯耳的小王爷一起步行入城。至于紫虎背上的抱琴女子,李玄风只是悄悄瞥了一眼,就不敢再看更不敢胡乱献殷勤了。只是心下奇怪之余,不由暗赞一句:到底是我紫阳红袍北定天狼的风范,紫虎驮美人,啧啧,走哪里都是尽显风流啊! 漫步进龙池,不及被暂时征作大帅府的明月洲,就听马踏如雷,整齐划一,烟尘起处,但见一袭白袍马如龙,由远及近,迎了上来。身后十八黑衣黑甲黑战马的黑风铁骑,犹似地狱冲出来的恶鬼凶神,幽冥影卫,即便平时,仍旧杀气冲天,煞气凛然。 人马未近前,倍感亲切的爽朗笑声先入耳,就是以四年前陡逢异变差点一睡不醒之后便心冷如铁的秦楼,看着白马白袍一如往昔的神俊威武,心头也不禁生起一股暖流,竟是眼眶一红,有些发酸。 “好你个小楼,下山也不跟大哥说一声,是要给大哥一个惊喜么,哈哈哈……” 白马一声嘶鸣如龙吟,骤停,被紫阳王朝文臣赞作“南白龙”武将视作“小白衣”的南阳十六万铁骑主帅秦龙一跃下马,大笑声中,上来就将自己弟弟抱起空中,连转三圈,哈哈大笑道:“我的好三弟,大哥可算又见到你了。” 将挂念揪心了整整四年的弟弟放到地上,仔细瞧了半晌,很好,样子没变,更胜从前,俊逸到简直有些不像话,不知又要迷死多少小娘子,至少表面完好无损。 这金沙一战十六万铁骑大破月照王朝五十万札甲兵彻底葬送了月照最后一丝国运将月照踢进历史坟墓的威武汉子看着四年前差点被人冷箭射死的弟弟,竟然眼眶一红,差点掉下泪来,轻轻拍了拍秦楼的肩膀,笑着点了点头道:“好,好,好,还是我秦龙的三弟,是我们的小楼儿。” 不及说完,这朱笔一勾就坑杀活埋了三十五万月照降卒的白衣杀神将自己弟弟狠狠抱住,终究还是一个没忍住,语声发颤微带哽咽,高兴道:“好家伙,这几年,让大哥想的好苦。” 被九原蛮族咒作饮血修罗鸿都学宫也无可奈何的人屠秦楼,双目泛红,使劲眨了眨眼,喉头滚动,终究只是语声发颤,喊了一声:“大哥。” 风雪漫长街。 谁说铁血男儿没有柔情? 麝兰芳霭斜阳院,杜若香飘明月洲。 昔日月照皇家苑,而今紫阳杀神府。 依假山傍活水的立雪堂中,白袍切肉,红袍饮酒,一袭白裘纤纤玉手,笑容恬静喂紫虎。 “哈哈,我就说是谁如此狂妄,竟敢到南门去撩拨常青雀的雀尾,原来竟是你小子。哈哈,折损一营的背巍军,够那鸟人心疼大半月的了,痛快,痛快。是我紫阳天狼的做派。如此说来,你来龙池是为了符离宫?早知如此,你就该提前给大哥传个信,看大哥不将那帮杂碎踏成飞灰。可恨,该杀!大哥无用,虽破了龙池,却还是跑了七夜,就先用这些余孽替你出气。” 秦楼哑然失笑,摇了摇头道:“大哥身负我紫阳众望,更系南阳十六万将士生死,若为我这个不成器的弟弟牛刀乱甩,岂不让人笑话我紫阳小气?一条丧家犬而已,跑不了他。此事大哥就不用操心了,让百战余生的大好男儿折损在这些琐碎上,你不心疼我还可惜,没的皇帝老儿再找我秋后算账,我可头疼。还是让他们跟着大哥继续替我紫阳开疆拓土的好。放心,跑的了和尚跑不了庙,该死的一个都活不了。” 烽火月照连三月,一半为国一半私心的秦龙叹了口气,笑着点了点头道:“不错,不错,倒忘了你小子手里的枫影。也罢,此事大哥就不掺和了,也让那帮犊子消停几天。不过,你可要答应大哥,再不可像当年那般犯傻,不然大哥可不答应。大哥就你两个亲弟弟,伤了哪个大哥都心疼。咱兄弟姐妹几个,都要好好的。解决了符离宫,你就跟大哥一起回去吧,你不知道,老头子这几年老念叨你,他老人家可是想你的紧。” 秦楼灌了一大口龙池剑南春,酒烈如火腹中烧,笑着点了点头道:“好。” 治军素来严谨不然也不能带着十六万南阳铁骑长驱直入所向披靡风扫落叶般直抵月照国都龙池的白衣杀神秦龙大笑,与眼前这越看越疼惜的弟弟酒碗一碰,痛怀畅饮。好酒! 扫了眼观察许久容貌尚且清丽气质却着实动人竟可与紫韵邪虎亲近的抱琴女子,有些惊讶好奇,学喜欢眨眼的弟弟挤眉弄眼的秦龙笑着打趣道:“这是新晋的弟妹?有些面生啊。” 同样也偷偷观察了许久传言席卷月照十三州如入无人之境率先踏破龙池城头的白衣杀神的杨玉环,原本心里还有些诧异竟是如此一个谈笑豪迈形貌却又温润儒雅到让人很有些看不透的年轻儒将,突然看到这打破头也绝然想不到的一幕,神色顿时有些僵硬愕然,不想坑杀了三十五万月照甲兵的杀神竟也有如此童心一面,情不自禁就笑了出来,生出几多亲近。 敛衽一礼,她,原本该是月照皇后的杨洛神,却更喜欢和他赌气的杨玉环,竟然对着秦龙道了一声:“大哥好。小妹杨若雪,见过大哥。” “好,好,很好,哈哈哈……” 最是知道自己这个弟弟身边从不带“累赘”的秦龙不由开怀大笑,点了点头道:“难得难得。一看就是个讨人喜欢的丫头,不错,不错。做大哥的一穷二白,也没多少拿的出手的好东西,好在手下几个夯货也不知从哪里翻出来一件羽衣,最是适合弟妹,就当给弟妹的见面礼了。来人,将那件蓝羽凰纱拿出来。” 秦楼眉头微皱,不由神色古怪瞥了杨玉环一眼。就见突然变成“杨若雪”的她顽皮眨了眨眼,偷偷朝秦楼得意做了个鬼脸,转头有些腼腆看着秦龙,难抑惊喜道:“谢谢大哥。大哥你真好。” 秦楼嘴角一抽,右手可怜到沦落板刀地步的神匕“龙文”一刀切下一块烤全羊的大腿肉,油嫩金黄,锋利到一塌糊涂,断冰切雪的地步。 羊肉塞进嘴中,一番咀嚼,火候正好,筋道味道都十足,满嘴流香又流油,又狠狠灌了一大口烈酒暗叹口气的秦楼却也没有出声,只是有些好笑,无奈摇了摇头,看着烤架下面徐徐跳跃的火焰,突然间有些出神。 第五章 确实有点傻 弱水之畔,丹穴之山,有鸟焉,非梧桐不止,非练实不食,非醴泉不饮,五彩而文,其音如铃,是为凤凰…… 凤凰涅槃,天火焚之,置之死地而后长生,有凤羽蜕化,流落凡间…… 古有巨匠节帅,于昆仑之巅,偶遇火凤涅槃,几近身死化作飞灰,绝望而鸣,生死之际,竟有水凰以身化作漫天血雨,助爱侣涅槃,自堕轮回…… 火凤涅槃重生,却失爱侣,仰天长鸣三日三夜,上穷碧落下黄泉,一时鬼神皆泣,有星雨一夜不停,最终,火凤呕血而亡…… 节帅得此奇遇,因有所感,聚火凤水凰羽翼,水火相济,七天七夜,竟成一对羽衣软甲,浑然天成,巧夺天工,水火不侵,诸邪辟易。一名凤舞九天,蓝翎点睛;一名蓝羽凰纱,火翎点睛…… 这当然是个传说,但却从未有人否认过它的美丽。无疑,这是一个很动人的传说。 而众所周知的却是,元朔十三年秋,有少年一袭大红锦袍登旌旗阁,紫阳国主特赐少年锦绣羽衣,有名,凤舞九天。只等少年及冠。 看着手下裨将托着蓝羽凰纱走到“杨若雪”面前,秦龙若有深意看了眼秦楼,朗声笑道:“此物是从月照皇宫而得,据说是月照国主为他那名动九国的洛神皇后杨若华特意准备的嫁衣。嘿嘿,如今倒是便宜了弟妹。以弟妹的气质样貌,有这件蓝羽凰纱,定比那杨若华更胜百倍。哈哈,大哥这见面礼如何?弟妹可还中意?” 她,杨玉环,看着原本就该是她的嫁衣,满心欢喜,却情不自禁看了眼一袭大红锦袍正对着烤全羊发呆出神的他,突然就有些失落委屈,心里一酸,眼眶一红。恨恨的撅了撅嘴,终究,她却还是开心的将蓝羽凰纱接了过来,很有些小小窃喜的抓到手中,对秦龙嬉笑道:“谢谢大哥,我很喜欢呢。我现在就去换上它,也让大哥看一看好不好?怎么说这也是大哥给小妹的第一份见面礼哦。” 生性豪迈的秦龙哑然失笑,顿觉眼前这鬼灵丫头有趣的紧,笑着点了点头道:“去吧去吧,口是心非的丫头,不错,不错,对大哥胃口。” 其实就是杨洛神的她嘿嘿一笑,狠狠瞪了眼不解风情对着烤全羊出神的他,赌气的一哼,嘀咕了一句“真是块木头”,眉开眼笑的去换衣服。 没有人知道,曾经少女现在还是少女的她,是多么希望穿着这件和传说一样美丽的嫁衣,却不是为了朱厚照那老色鬼,而是满怀憧憬对着梦转千回想过他无数样貌注定也会穿上另一件凤舞九天的他问一句,“我嫁给你,好不好?” 秦龙苦笑着摇了摇头,端起酒碗,饮了大半碗烈酒,咂了咂嘴,看着正出神的秦楼笑道:“如果大哥的眼力还不错的话,这丫头脸上似乎不对劲呀,怎么有种怪怪的感觉?” 秦楼眨了眨眼,神色古怪看了眼秦龙,也灌了一口剑南春,又切下一片烤羊腿,点了点头道:“你感觉没错。她脸上有片瑶池水镜。” “哦?” 若非各种缘由早就带着南阳十六万铁骑将瑶池夷为平地的秦龙眉头微皱,倍感诧异,眼中不禁寒光一闪,奇怪道:“怎么?这丫头还跟瑶池有什么瓜葛不成?” 秦楼嚼着羊肉,神色怪异看了眼大哥,淡淡道:“有,瓜葛不小。她就是杨洛神,和她一样,被瑶池看做最有望成下一个西王母的人。” 秦龙一愣,顿时目瞪口呆。片刻,却是突然哈哈大笑道:“原来如此。这倒怪了,那大哥在月照皇宫见到的又是哪个?假的?不应该呀,和《洛神出水图》十足一人。嘿嘿嘿,这要让常青雀那鸟人知晓,费半天劲用七座城抢去的竟是个水货,还不得气疯?哈哈哈,好,好,假的好,假的痛快,老子今天心情最好,白赚一州啊,哈哈哈……” 笑的够了,秦龙有些疑惑道:“是瑶池搞的鬼?” 秦楼却翻了个白眼,有些无语道:“这你就得去问另一个鸟人。我不知道。” 秦龙一怔,忽然叹了口气,苦笑着摇了摇头道:“这事倒也不能怪你……” 很有些不爽的秦楼又切下一片烤羊腿,懒洋洋打断道:“我懒的听。” 做大哥的秦龙又是一声苦笑,摇了摇头,无奈看了自己三弟一眼,莫名竟有些头疼,也端起酒碗灌了一大口烈酒,很识趣的转移话题道:“那这个女人怎么说?” 突然一拍大腿,有些后悔瞪着秦楼道:“你个败家货呦,也不跟大哥提前说一声,不然大哥就不拿出蓝羽凰纱了,留给非烟那丫头多好。还以为非烟那丫头都不得小白亲近的女子怎么说也是板上钉钉的弟妹,哎,小白误我,小白误我啊。” 正津津有味对付熟牛肉的紫韵邪虎瞪了秦龙一眼,竟然翻了个白眼。好一头畜生,要成精啊。 秦楼揉了揉紫韵邪虎虎头,嘿嘿一笑,灌了一大口酒,神清气爽无所谓道:“一件衣服而已,至于如此大惊小怪?” 本就是故作姿态的秦龙仰天打个哈哈,呵呵一笑,点了点头道:“那你打算怎么安排?就这样让她跟在身边?不妥,不妥,这女子既是杨洛神,就有欠考虑了。你带着就是个麻烦,指不定什么时候出大篓子。大哥可不放心。没事干你抢她做什么?既是西王母那老贼婆中意的女子,一刀砍了就是。不要忘了那一箭是谁射出来的,大哥可记的清楚。” 战场上杀伐果决对敌冷酷可谓残忍的白衣杀神,对眼前这个弟弟却格外心疼看重的大哥秦龙,眉头微皱,淡淡道:“不然,就让她去陪月照吧。” 月照,已亡。 心冷如铁的秦楼面色一变,看了眼秦龙,神色古怪眨了眨眼,忽然叹了口气,狠狠灌了一大口烈酒,好一个剑南春,够烈,够辣,够猛。 美酒入喉,为何却突似烈焰灼心?剑穿肠腹? 丝丝缕缕,心口令人窒息的刻骨隐痛! 血沸,杀意生。 秦楼嘿嘿一笑,点了点头,淡淡道:“也好。以后,她就是杨若雪。世间再无杨洛神。” 秦龙大笑,转瞬哑然。 哭笑不得摇了摇头。 酒足饭饱伸了个懒腰,秦楼长身而起,摩挲着腰间玉扣,好一块温润流光触目惊心的墨玉骷髅。秦楼朝大哥鬼笑着眨了眨眼,对着门口扬了扬头,挑衅道:“长远而定?” 秦龙眼睛一瞪,一声冷哼,“怕你不成?” 然后,一个杀神,一个人屠,兄弟两人并肩走出立雪堂,漫天风雪中,对着绕堂而过的名泉活水含羞池,堂而皇之,做出一件惊世骇俗的壮举,比撒尿! 痛快! 已然换好蓝羽凰纱,美若云霞,轻飘飘走到立雪堂前的她,看着含羞池边两个荒唐身影,顿时愕然,目瞪口呆。 飞雪连绵无尽时,原来小雪,渐转大雪,纷纷落。 做大哥的秦龙苦笑着摇了摇头,暗叹口气,拍了拍秦楼肩膀,语重心长道:“大哥没意见。以后,她就是杨若雪。” 大笑一声,洒然离去。 做弟弟的秦楼眉头微皱,眨了眨眼,抬头看了一眼天色,阴云渐转黑,将夜。 良久,秦楼伸出左手,接住几瓣雪,看雪花在掌心缓缓融化,嘴角一勾,笑了。 他转头,看着立雪堂前,一袭蓝羽凰纱倾城动人的她,凤眸微眯,神色玩味笑道:“杀人,怕不怕?” 丝毫不知生死一线却天资聪颖的她顽皮眨了眨眼,笑着摇了摇头道:“有你在,不怕。” 她似乎有些害羞,却更多欢喜,曼妙身姿原地转了一圈,似一只蓝翎孔雀,神采奕奕,摇曳生姿,小脸微红的她望着他,睫毛忽闪,略带忐忑问道:“我好看么?” 秦楼眨了眨眼,哭笑不得,却还是笑着摇了摇头道:“就是有点傻。” 笑意柔和,若春风。 她有些委屈咬了咬嘴唇,转瞬,却是眉开眼笑,笑靥如花,确实有点傻。 一座龙首台,一座紫金山,一座玄武湖,一座符离宫,龙池四象镇永昌,月照千古金沙江。 说的真好,想的太美。 既然龙池城破月照国亡,倾一座金山银山砸出来只为夜观天象预测天机守护国运的符离宫若还完好,岂非太有点不像话?莫非那些香火孝敬就只够一座宫的气运?不应该啊。符离宫**奉的,可还是自家的广寒天尊么?纯金还是镀金?别是弄虚作假中饱私囊只镀了一层铜吧。不然神灵哪怕随便显一显灵也不至于亡国啊。忽悠神明道心不纯,单凭一条大不敬,就该杀! 不然就必须得问一句,到底哪一座才是永昌宫?去你个仙人板板,死道友不死贫道的做派啊。移花接木,更该杀! 懒得废话,收钱不干正经事楞冲天师大尾巴狼的骗子,都该杀! 不然,东南永陵那些传国野鬼岂非都要从坟墓里跳出来大吼一声,还我钱来?给还是不给? 秦楼眨了眨眼,突然转头问道:“我这也算是替天行道了,对不对?活该登仙啊。” 抱着古琴九霄环佩骑在紫韵邪虎背上的她,一袭蓝羽凰纱只要能跟在他身后就会偷偷开心的傻丫头,脸色一红,白了他一眼,忍俊不禁,给逗乐了。 她朝他做了个鬼脸,嘻嘻笑道:“这就是你在栖霞峰上四年读圣贤书读出来的歪理邪说么?铁崖先生怎么会让你下山呢?就不怕流毒无穷贻害苍生?” 秦楼一愣,不禁笑了,若有所思点了点头,抬眼望天,一对眸子微眯,雷光隐隐,寒光四射,迎着漫天风雪,淡淡道:“说的不错。天生我秦楼,就是天下从此无安宁。” 忽然眼睛一眨,看着她笑道:“你个丫头,还敢不怕死的跟着我?就不怕死无葬身之地?” 她,如今只想做杨玉环杨若雪的傻丫头,也眨了眨眼,嘻嘻一笑道:“我有你啊。” 秦楼又是一愣,转瞬无语,哭笑不得。 好笑的摇了摇头,不再理睬这实在无法确定是真傻还是天真的傻丫头,漫步杀向符离宫。大雪纷飞中,一袭大红锦袍似血浸,刺眼更耀眼。 好一场大雪,好一个将夜,正是杀人好时节。 却没有看到身后紫虎背上的她嘴角一勾,偷偷笑了,因为得意,露出两个动人的小酒窝,比雪更美的风景。心里藏了一句:“哪怕灰飞烟灭,人家也陪你。” 第六章 大雪纷纷人头落 符离宫外,抚摸着一头青牛角第一次下山的任千帆当下却很有些发愁啊。 七天前听说那个红袍煞星竟然不读诗书改练剑了,任千帆就大呼不妙,感觉要遭。结果消息传来,小人屠下了栖霞峰,出了灵啸山脉是向东行,还好还好,不是鸿都就是北定,一家遭殃一家欢喜,看热闹咱就不怕事大了。 不曾想那随心所欲的家伙竟是虚晃一枪,也不知搭错了哪根筋,突然就南下。天马行空也不是这么个拐弯法呀。这就让青华山最有望成仙的小任真人措手不及很有些头疼了。 不说《灵源大道歌》都记不住连《法华经》也看的头疼更别提悟《太玄经》的任千帆当时就一阵头大。难不成大师兄托付给自己的第一件重任就要胎死腹中?初师不利的卦象啊。 果不其然,风尘仆仆赶到龙池,屁股在符离宫坐热的空当都不给,天杀的小人屠就让一帮小弟来砸场子。这不是让我一个算卦不准很正常准了才叫真惊奇的小仙师难做人嘛。 瞎猫碰上死耗子的,这一卦算的倒真是他仙人板板的准。 当今天下九国分,虽然九蟒变七雄,可有灵气更有名气的道场也就那么几个,本就少的可怜,不说成仙之前的凡胎肉体吃喝拉撒都需要钱,给几位天尊塑金身修仙炼丹施符水更费钱呐,咋就轮到自己收个保护费就这么不顺涅?那家伙是有一座青枫阁胖财神,不差钱,小道我可是寒酸的紧呐。不然一个注定一肩担道位列仙班的小仙师我能自甘堕落跑这野鬼遍地的破地方来遭罪?说多了都是仙人泪啊。 幸好当年陋洞一起看春~宫品鉴《九美图》结下一段善缘,不然今夜还不得哭死?到底是映月姑娘心肠好给面子,没有立刻动手杀人,给咱留下个跟殿下求情的机会,不然老子这一派仙风道骨岂非立马破功?还不让符离宫那帮王八犊子看低了咱这青华山上最年轻仙人的本事? 一对被某人笑作桃花的眸子滴溜乱转,打量着亭亭玉立宫门前英姿飒爽到霞隐劲装更是胜寒梅手上却很诡异握着一杆很令人无语九尺霸枪的冷傲女子,从未下过青华山的任千帆就有些羡慕嫉妒恨呐。咋世上好看的女子就都喜欢跟在那家伙身边?没天理啊。 还好师父他老人家当年有远见,老早就将咱带上了青华山,不然以咱这样一个人见人爱的俊俏后生走在红尘路上,看人家醉卧美人膝自己却只能咽口水,还不得眼红死? 不过,说到好看,就忍不住想起那年冬天,来山上看九幻流纱的绿衣小姑娘了,粉雕玉琢,灵气四溢,那才真叫个好看。 如果没有记错,那一天好像也是和今夜一样的大雪纷飞,连绵青华山,尽为白雪覆,银装素裹静谧祥和到天寒地冻。她就那样一袭绿衣罗裙上山,也不怕冷,跟在大红锦袍后面活蹦乱跳的,欢快的很,就跟一只碧绿翩翩的观花蝴蝶,看着就让人心旷神怡。天地自然的精灵啊。 当时还在为《金华冲碧经》头疼的自己,一下子就悟了,境界空灵简直飘飘然欲成仙呐。 哎,这几年在山上瞎画天马,当年那个绿衣小姑娘想必也亭亭玉立了吧,肯定比眼前女子更加好看。 一声咳嗽,突然打断了小任神仙的走神,就见眼前女子神色古怪看着自己,突觉不妙的任千帆连忙调了调表情,轻拂了拂崭新道袍上的落雪,立马一本正经道骨仙风到一塌糊涂,转而尴尬一笑,对提醒了自己的含晖兄点头致意,大是感激,对着手提莫问的女子就很有些献媚嫌疑道:“映月姑娘,站这么久可感觉累?要不到爱晚亭中休息休息暖暖身子?要我说你们殿下可真不懂疼人,大冷天的,大家都到里面烤烤火谈谈风月多好的意境,干嘛弄的黑云压城的,这不是大煞风景么。” 也学喜欢眨眼的某人眨了眨眼,却成了色眯眯的挤眉弄眼,这位青华山上年纪甚轻辈分却是高到离谱做事更不着调的小任真人用商量的口吻道:“映月姑娘,能不能跟你们殿下说说,实在不行,少杀几个消消气也就算了,给小仙一个面子,千万别放火。成不成?” 专司莫问枪、少主亲赐“映月”两字的冷傲女子看了眼任神仙,面无表情,连个白眼都欠奉。 旁边背负流横刀的含晖嘿嘿一笑,摇了摇头道:“这恐怕有点难。殿下说过,杀人要是不放火,就跟逛窑子鸟刚拔出来就被家里的母老虎找上门一个道理,意犹未尽呐。想想都膈应。这要是以后偶尔回味,岂非淡出个鸟来?月儿,你以为呢?” 她,腰缠风情鞭袖藏孔雀翎的女子,淡淡看了眼含晖,淡淡道:“你想听?” 嗓音动听,似风铃。 温文尔雅最喜割人头的含晖苦笑摇头,打个哈哈道:“还是算了。你那一鞭的风情,还是留给里面那些杂毛的好。” 不知何时从台阶起身的任千帆面色一苦,手卷《醉中吟》,揉了揉身边青牛的牛头,看着隐隐风雪中漫步登山引天机如履平地而来的大红锦袍,就更郁闷了。 人比不了,坐骑更寒酸呐。 秦楼停步,凤眸微眯,扫了眼可称得上灯火辉煌映流霞的符离宫,神色古怪看着宫门前衣冠楚楚装仙人却不断朝自己使眼色的任千帆,眉头微皱,奇怪道:“骑牛来的?” 的确是骑青牛而来的小任仙师桃花眸子一眨,神色扭捏点了点头。 “几天?” “七天。” “七天四千里,你的牛会飞啊。” “也没有,就是偶尔跑的比马快些。” 秦楼恍然大悟,点了点头,淡淡道:“不放火可以,诛首恶也可以考虑,先剃个光头看看,要是发光发亮,就成全你一个大圆满。如何?够菩萨心肠了吧。任千烦,我这也是帮你得脱苦海,尽去三千烦恼丝啊。你该怎么谢我?” 背负青华山道教祖庭众望和重望的小任道士面色一苦,看着命里克星的家伙可怜兮兮道:“能不能换一个?不是说身体发肤,受之父母,不可轻损么?” 秦楼眨了眨眼,给气乐了,笑着点了点头道:“那照你的意思,雷音寺那些秃驴都是石头缝里蹦出来的不成?可以,那就跟我去雷音寺走一遭。你既然能下山,想来天马已成。我倒是很好奇,到底是你的一手天马厉害些,还是雷音寺的八部天龙更抗揍。” 脾气好到一塌糊涂从来不跟人冷过脸的小任道士面色更苦,很有些委屈道:“殿下这可不是为难人么?小道就一手天马还不听使唤,那些秃驴可是群殴啊。殿下发个慈悲,再换一个呗。” 秦楼嘿嘿一笑,难得好脾气,点了点头道:“可以。刀、枪、剑,随便你挑,接我一招不死,就饶一群狗命。” 不怕死却最怕疼的小任道士心都凉了。残了咋办?虽然一翻经书就头疼眼晕,可眼力劲还是有几分的。真以为青华山的小仙师傻的不成? 讪讪一笑,小任道士用商量的口吻道:“这个,小道还是觉得第一个更心诚些。那些秃驴都有我不入地狱谁入地狱的觉悟,小道这三千烦恼丝,若能救得两百一十八条性命,也算功德无量了吧。要不,咱换个地方,好歹给小道留点面子?” 秦楼眉头微皱,神色古怪瞪了眼这宫门前耍宝的家伙,点了点头道:“可以。不过,既然是我活着上山,有人就得有死的觉悟。开门不见血,我不介意关死门。不摘几颗人头下山,真以为人屠好算计?” “吱哑”一声,符离宫大门缓缓打开,一身青袍鹤骨仙风的符离掌教俞道纯缓步而出,笑着点了点头道:“不错不错,早闻人屠手下有八门枫影,开门见血,死门炼狱。能得人屠手下留情,贫道若再不知趣,这一甲子可真就是白活了。不知贫道一人,可否能让殿下满意?暂平怒火?” 秦楼一声冷笑,神色讥讽看着洒然赴死传言一纸玄都召龙王的俞道纯,讥笑道:“你倒是光棍。听说你能称骨算命,无有不准,怎么,当初没给自己称一称?可有算到今天?” 年近古稀却是精神矍铄其实不过相面奇准的俞道纯叹了口气,苦笑摇头道:“殿下说笑了。不过骗人的把戏,忽悠等闲人而已。此事因果,想来殿下心中早已有数,当年若知那一箭是为殿下而谋,贫道无论如何也不会借于三皇子。以殿下天赋逆轮回,那一箭不过是个笑话罢了。” 秦楼嘿嘿一笑,摇了摇头道:“不敢说笑。那一箭上的十二玄都天魔锁确实厉害的紧,要不是我秦楼命大,说不得还真就魂飞魄散,轮回都不可得啊。嘿嘿,好手段。看你如此光棍,活这么久也不容易,这就自己动手吧。” 俞道纯,一代符离宫掌教,确曾一纸天篆降甘霖解一方黎民倒悬的道家仙师,神色慈和看了眼秦楼,莞尔一笑,点了点头,手起拂尘落,分外洒脱。 大雪纷纷符离宫,好贵一颗仙人头! 灯灭,有悲声。 后山祠堂外,有年轻道士,脚下丢红甲,仰天泪流,抱头痛哭。 第七章 是不是很美 重檐八柱,碧瓦琉璃,符离山上爱晚亭,枫叶金黄渐转红。 大雪夜里一片黑,飒飒风声似鬼哭。 好一颗光头,似明灯。 小任真人也想哭啊。 “殿下,还不下山?会引起众怒的。” “不会,他死他的,我看我的,不冲突。怒了最好,本来就打算一锅端。杀人赏雪,才叫风雅。能懂?” 很识时务自去三千烦恼丝的任千帆摸了摸心疼到滴血的光头,山上风有点冷,就有些眼馋石桌上的红玉葫芦,吞了吞口水,摇了摇头道:“有点玄,不好懂。” 秦楼看了眼分外顺眼的光头,叹了口气,摇了摇头道:“这就是你光头不发亮的缘由啊,太笨。哎,我都替青华山的香火愁啊。” 有些无聊给紫韵邪虎捋颈毛的女子掩嘴偷笑,差点笑抽。 天生一对桃花眸的小任真人眨了眨眼,嘿嘿笑道:“殿下给指点指点迷津?” 秦楼点了点头,道:“简单,还俗。再自宫。我就给青华山送十三座金天尊,真金十足。如何?这买卖你赚大了。青华立马变祖庭。” 小任真人心里苦啊。悄悄伸出手,摸向石桌垂涎好久的红葫芦。借酒消消愁。 秦楼眼睛一瞪,一脚将贼心不死不悟太玄悟相思的桃花仙人踹出爱晚亭,淡淡道:“滚!以后再敢惦记我妹妹,老子踏平青华山,让你十里桃花变火花。” 脾气好到一塌糊涂的小任真人当真好脾气,也不伤心不委屈,拍拍屁股,嘿嘿一笑,手握《醉中吟》,牵着青牛离开爱晚亭,屁颠屁颠下了山。很有作死嫌疑作歌道: “有人笑我笨,我笑有人痴。明明有心作无心,好不近人情。太上忘情非无情,冷却故人心。我乃青华山上小神仙,不悟太玄醉中吟,生来一场梦,打死也不醒。不醒不醒,就是不醒。仙人奈我何?” 走下爱晚亭,就是符离宫。 摩挲着腰间骷髅玉扣的秦楼眉头微皱,看着亭外大雪,好笑的摇了摇头,终究没有随手一挥,一招漫卷红尘送那找死的家伙随风滚。 瞥了眼傻傻跟自己上山杀人吹冷风的恬静女子,秦楼心下莫名多了一丝柔和,笑问道:“冷不冷?” 其实有点冷也有点困的她调皮眨了眨眼,笑着摇了摇头道:“不冷。”心里欢喜。 秦楼哑然失笑。 却见她瞥了眼他心口处,只看到一片大红,似血,傻傻问道:“那一箭,很厉害?” 秦楼嘿嘿一笑,摇了摇头,神色讥讽,颇有几分自嘲笑道:“箭是其次,弓才霸道。神殇弓啊,一箭透苍穹,神魔血尽流,万千幽魂同诅咒,乾坤悲鸣没奈何。鬼神都头疼,何况我一人?嘿嘿,幸好我无心。” 曾经杨玉环的她有些奇怪,却更有些好奇,凝视着四年前突然销声匿迹传说被人一箭射穿心口要害让自己担心了好久的他,嫣然一笑道:“听说射那一箭的是个女子?是真的?” 秦楼凤眸微眯,寒光一闪,神色古怪瞥了她一眼,点了点头,叹了口气道:“不错。端木藏泪,和你一样,被瑶池那老贼婆看作最有望成下一个西王母的人。嘿嘿,不好做人楞充神仙?想的美。迟早一把火让瑶池变成火海。想成仙,先给老子来个涅槃。” 她忍俊不禁,笑了出来,却还是看着他好奇道:“听说她曾是桑渊王朝的公主?令曲江红鲤也自惭形愧不敢出水的美丽女子,是不是很美?” 秦楼一愣,顿时愕然,哭笑不得看了眼这思维天马行空到令人无语的傻女人,摇了摇头道:“没看清。好像是。” 有些出神望着亭外雪夜乌森森似鬼影的寒枫林,却也没有多言,自己初见她的时候,她还不过一个十一二岁的小姑娘罢了,依稀的确是有些好看,却像一只惊弓之鸟,容色憔悴只是让人看着有些心疼而已。大晚上的也没瞧个仔细就给自己一指弹晕了过去。不想长大后竟又给自己一箭。 不过,那时候她就已经能拉开神殇弓了啊,大晚上的也无星无月,要不是离恨天婴更显眼些,好悬一箭射死下面的自己,都射伤了自己的离恨天婴,差点成冰雕。 却没有看到对面的她低头揉了揉紫韵邪虎的虎头,嘴角轻轻一勾,偷偷笑了,心里一种说不出的开心与窃喜。 秦楼深吸口气,从石凳起身,走到亭边,神色古怪望着下面灯火惨淡换白联颇有些凄凄惨惨戚戚的符离宫,淡淡道:“还是没有动静?” 亭外手提羁阳环的含晖嘿嘿一笑,摇了摇头道:“没有。真是一帮乌龟孙子。” 秦楼一笑,突然叹了口气道:“那就说明符离宫中还有高人呐。” 含晖一声冷笑,摩拳擦掌很有些跃跃欲试道:“要不少主让我去试试水?” 秦楼哑然失笑,无奈摇了摇头,最后看了眼注定没落结局好不到哪里的符离宫,突然有些意兴索然道:“算了,都是身不由己可怜人。把酒镇玄关,我秦楼就等你破关。恨我,俞道纯也得死,怪只怪他是符离宫掌教。” 秦楼侧头,神色玩味看着含晖,笑问道:“可有七夜的消息?你总不想让我去紫府走一遭吧。” 含晖面色一苦,有些委屈道:“少主再给点时间。那孙子属耗子的,洞太多。不过属下保证,定不让他活着到紫府。属下已让勾魂夜魅两个亲自去追,又有少主的离恨天婴,跑不了他。” 秦楼好笑的摇了摇头,转头看着亭外飞雪,不置可否道:“别小看了那家伙,小心阴沟里翻船。不然有你哭的时候。不说那家伙手下的暗阁,就是月照余孽,也够给你添乱。尽量小心点,我不介意去紫府,暗河却不能有太多损伤。” 含晖嘿嘿一笑,点了点头道:“少主放心。” 秦楼一笑,凝注着亭外苍穹,大雪遮天夜如渊,黑的深邃,白的荒凉,摇了摇头,秦楼轻声笑道:“遍观天下雪,还是我们凤丘雪最美。古大哥,你说是不是?要是当年没有离开凤丘,该多好。” 本名古南轩的含晖一愣,看了眼亭外飞雪,又看了眼秦楼,突然叹了口气道:“不错,天下雪最美,还属我凤丘。少主要是累了,我们这就回去。” 秦楼莞尔一笑,摇了摇头道:“放心,会回去的。但不是现在。该杀的人还没有杀完,我不敢回啊。” 嘿嘿一笑,秦楼眨了眨眼,侧头看着淡红劲装胜红梅越看越赏心却标枪似屹立亭边的冷傲女子,玩笑道:“小月儿,给少主笑一个呗,暖暖心。” 她,风情一鞭碎天灵冷雪性情的女子,看着一如当年无赖的少主,忍俊不禁,腼腆一笑,却似寒梅初放,刹那柔情,温暖人心。 秦楼大笑,含晖想哭。 冷雪寒风中,有声从半山处传来,中气十足,玄功非俗:“新谷雀侯座下石跃亭,问紫虎红袍讨教剑法而来。还请殿下允许上山。” 秦楼眉头微皱,神色古怪看了眼半山,一片黑,一声冷笑道:“剑法不可轻传,若有必死之心,让你上山。” 半山沉默,秦楼却是凤眸微眯,眼中寒光一闪。 无声无息,玄玉昂霞出现在爱晚亭边。刀、枪、剑、箫,各占一角。 过不片刻,两道身影如飞上山,映入视野。一若飘絮,身法灵动;一若奔雷,身法沉凝。 待至近前,一年轻人,一袭流云锦绣,尽显富贵,剑眉虎目,神采飞扬。一中年人,淡蓝长袍,颇具风霜,一柄重剑在手,气势凛然。 秦楼扫了两人一眼,神色玩味笑道:“一个送死,一个收尸?” 气质非俗隐隐透着股桀骜阴毒的年轻人上下打量了秦楼一眼,笑着点了点头道:“只要殿下有那个本事,不用手下留情。都说紫虎红袍艳福非浅,身边尽是美人,今日一见,传言非虚啊。嘿嘿,小弟琅琊羿双飞,羡慕的紧,特来瞻仰人屠风采,与殿下求取《御女心经》,殿下给个面子,千万别对小弟动粗啊。” 秦楼一乐,饶有兴趣打量了眼和自己年纪相当的羿双飞,笑着点了点头道:“好说好说,你要是能完好无损的下山,看到没,正给畜生捋毛的,随你带走,一定让你欲~仙~欲~死。” 一袭蓝羽凰纱绝代风华却很温柔给紫韵邪虎捋虎毛的女子神色一僵手一抖,神情悲愤瞪了某人背影一眼,莫名心头一凉,恨恨低头继续给紫虎捋毛,突然心里有些发酸,眼圈一红。 据说与雀侯兵分两路带着琅琊铁骑肆虐月照两州之地连屠三城奸~杀女子无数更是抢了二十九位嫔妃作玩物的琅琊王世子羿双飞仰天打个哈哈,大笑道:“殿下真会开玩笑,有道是君子不夺人所爱,小弟只要欲~仙就行,欲~死大可不必,可消受不起啊。小弟不过雀侯手下一小卒,专为午时南门一事给雀侯回禀消息,顺便看个热闹,殿下要撒气,尽管找旁边这位就是,可莫要迁怒小弟才对。一位八品扶摇境的小虾米,正好给殿下练练手,殿下不用顾忌,只管下死手招呼就是。小弟一定给殿下大声喝彩。” 第八章 天魔落日 秦楼嘿嘿一笑,蓦然右手一甩,毫无预兆,漫天风雪起波澜,一片惊雪骇浪狠狠拍向羿双飞,势若大雪崩,及至近前却尽化冰锥,寒芒毕露,好悬没将羿双飞直接拍成个刺猬。 好一招北冥龙起卷。 就是一柄重剑倒卷飞流的石跃亭也为之心惊,身形剧震,不想传言竟非虚,亭中小人屠竟已踏扶摇,玄功精妙如斯,妖孽啊。 心中震撼苦笑,终究也是一位八品扶摇境高手,一身玄功绝非泛泛。劲气漫卷周身,总算堪堪抵消这霸道一招的威势。 一觉不妙就闪人的羿双飞却是额头见汗,哭笑不得,面色发苦看向招呼都不打一声的小人屠,心里暗骂,神色委屈道:“殿下,不带这么狠的吧。这哪里是有损?明显要命啊。” 秦楼一乐,凤眸微眯看着羿双飞,笑点了点头道:“你这不是还没死么?别急,下一招一定温柔。” 羿双飞连忙摆手,摇了摇头道:“殿下,小弟认怂。只看热闹成不成?” 秦楼嘿嘿一笑,一声冷哼,身形骤起。脚尖轻轻一点,惊鸿一跃出亭,却似燎原天火,隐隐动天机,天地气流随身转,顺手抽出含晖背上流横刀,凌空就是一招大赦天下。凌厉绝伦,刀芒裂地,不赦活人赦死人。 石跃亭一声大喝,脚下千斤坠,南柯重剑作盾使,一剑撩苍穹,举剑横档。 不料秦楼一刀气势磅礴,临头竟是虚张声势,雷声大雨点小,流横刀在重剑之上轻轻一点,劲气不吐反借力,人在空中,竟是诡异一旋身,倒卷流云从石跃亭头顶掠过,直接一招银河落九天,刀芒万丈,劈向后面的羿双飞。 羿双飞神色大骇,头皮发麻,脚尖一点地,身若飘絮连忙后退,差点就被人屠一刀中分,劈成两段,真的变双飞,却还是不免为刀芒袭身,胸前衣衫尽破碎,一道血痕直贯胸腹,触目惊心,好险连绵到胯下,直接变太监。 狗娘养的,好你个秦楼,太阴险!老子差点鸟残。 秦楼嘿嘿一笑,身形一偏又一转,堪堪避过石跃亭的重剑一招大浪席卷,红袍被剑气斩下一大片,不及随风尽化成灰。人却似鸿飞,刀尖在石跃亭又一招倒卷飞流剑上一点,借力倒转回爱晚亭,行云流水,潇洒之极。 含晖一声冷笑,身形暴起,双手羁阳环一分,上前接过石跃亭,怒战不休。 神色古怪看了眼双目通红的羿双飞,秦楼笑道:“感觉如何?本尊说话可还算数?” 羿双飞恨到牙痒,气极反笑,一摸胸腹血痕,沾血指尖在舌尖一舔,神色阴狠瞪着秦楼,冷笑道:“嘿嘿,感觉不错,殿下刀下留情啊,羿双飞算是见识了。念在大家相识一场,齐聚龙池,殿下就不用赶尽杀绝了吧。小弟不过替雀侯问一句话而已,可曾哪里得罪了人屠?” 秦楼一笑,摇了摇头道:“往日无怨,近日无仇。不过心情不好,下手重了些。你就说,让雀侯见谅则个。” 羿双飞点了点头,怒极大笑道:“好说好说。小弟一定如实回禀。原来是人屠心情不好,怪我新谷将士命背喽。哈哈,话已问完,小弟这就告辞。石跃亭,还不滚回来。没用的东西,真要老子给你收尸不成。” 一招失了先机接连被秦楼戏耍到羞惭无地的南柯剑石跃亭满腔憋屈,脸色涨红,却是有苦难言。 难道说真是物以类聚人以群分?妖孽身边尽妖孽?人屠也就罢了,不想随便一个青年扈从竟也玄功深厚到不可思议,身法迅捷诡异不说,一对奇门兵刃更是阴险毒辣之极,招招取人头,数招之内自己竟令毫无还手空隙,只有招架的份。 听到世子殿下发话,石跃亭羞愤欲死,一时瑕疵欲裂,恨不得真的拼命。不料青年攻势更紧,狂风暴雨似,若想立时抽身,非得重伤不可。 就在石跃亭一声怒吼,一咬牙准备拼死与得理不饶人的青年同归于尽间隙,羿双飞死死瞪着秦楼,冷笑道:“秦楼,真要不死不休么?” 秦楼眉头微皱,瞥了眼亭下黑森森的寒枫林,神色古怪看了眼羿双飞,笑着点了点头道:“含晖,住手。饶他一条狗命。” 含晖一声啸,身形却似电闪,纵闪腾跃,手下羁阳环一阵疾风骤雨九连环,九阳罡气连绵不绝,环环重击石跃亭重剑之上,随即一声长啸,倒纵而回,大笑道:“痛快,痛快,好一个南柯剑,不过尔尔。” 石跃亭手提重剑,身形剧震,血随剑流,一个踉跄后退一步,一时死死瞪着含晖,面如死灰,接连受创之下,又是急怒攻心,蓦然就是一大口鲜血喷出,惊怒交迸,嘶声道:“羁阳环?天魔落日?” 含晖嘿嘿一笑,看了眼秦楼,点了点头道:“算你还有点见识。不错,正是羁阳环。” 石跃亭瞳孔一缩,又是一口鲜血喷出,惨然而笑。 一边见闻颇广知道些隐秘的羿双飞剑眉一挑,眼中不禁闪过一抹异彩,打量了眼含晖,顿时神色古怪看向秦楼,玩味笑道:“殿下好手段。莫非魔宫又要崛起江湖不成?嘿嘿,到时殿下可莫要忘了通知小弟一声,小弟一定重礼前往,恭贺魔宫重开山门。哈哈,告辞。” 身形一跃,如飞下山。丝毫不念手下重伤,几近废人。够冷血,够寡情。 秦楼凤眸微眯,看了眼颇有些落荒而逃意味的羿双飞,片刻哑然失笑,好笑地摇了摇头。 含晖一声冷哼,问道:“少主,要不要截下此人?” 秦楼神色古怪眨了眨眼,叹了口气道:“算了,好歹也是一个妙人,还是留给常青雀去头疼吧。还是少给大哥找点麻烦的好,大战将歇,将士也需要修整,那些琐碎就够他头疼的了。我可不想被皇帝老儿叫去紫禁城听参。” 含晖嘿嘿一笑,点了点头,瞥了眼萧索下山的南柯剑石跃亭,摇了摇头道:“不出意外,此人算是废了。” 秦楼摇了摇头,冷笑道:“不会。好歹也是个八品扶摇境的高手,又不是满地走狗,哪有那么容易做炮灰。说丢就丢,真以为羿双飞白痴?这就是王侯世家的底蕴城府啊,嘿嘿,没有一个是傻的。指不定哪一天就是个九品石跃亭来找你拼命,你可要小心喽。” 含晖大笑道:“少主放心,就是十个石跃亭,照样让他人头落。” 秦楼一笑,转头看向亭下先前静到诡异的寒枫林,笑问道:“王叔,如何?” 却听林中一爽朗笑声回道:“少主放心,一群野狗而已,要是真敢入林,属下定让其有来无回。” 秦楼笑着点了点头道:“王叔辛苦了,让手下兄弟都去休息吧。” 林中笑道:“遵命。” 第九章 得麒麟者得天下 一夜大雪过后,天朗气清,秋风微寒。 有旭日东升,云霞似锦。 明月洲南涵碧山,一袭大红锦袍傲然静立,凝目苍穹,周身气机如潮涌,浩然正气若江河,呼吸之间,浑厚绵长,自成韵律。晨光遍洒天地,一片祥和。 某一刻,一袭白袍缓步而来,停步假山脚下温泉水边,笑望着武道天赋惊才绝艳几近妖孽韧性更是强悍到无匹的弟弟,神色不由多了几分柔和,心中傲气油然而生。 只看着当年意气风发而今依旧却多了不尽沉稳刚毅所以给人感觉有些莫名沧桑的年轻身影,秦龙却是暗叹口气。一想到当年那场紫禁乱流,十六万南阳铁骑席卷了月照半壁江山的秦龙就恨不得带着三十万金翎铁骑扫了天下,将那些所谓的名门正派世家豪阀踏成肉泥,飞灰湮灭。 一声长啸,惊天动地,满地落雪随风起,席卷长空,转眼竟是化作九条雪龙,气势磅礴,悍然冲向云霄,似欲吞日。只随着啸声止歇,又化作漫天飞雪,洋洋洒洒铺天盖地。 秦楼转头,看向假山泉边被吓了一跳的大哥,眨了眨眼,玩笑道:“如何?跟第五天易那家伙偷学的。可惜,没有龙气,徒有其形,不然更猛。” 确实被吓了一跳的秦龙哭笑不得,摇头苦笑道:“这就是铁崖先生的移宫换羽?果然神妙。看你样子,是过了扶摇九霄,离那九品天途也只差临门一脚了吧。看来这几年在栖霞峰上,你也没尽读书啊。” 秦楼嘿嘿一笑,一跃从假山跳到泉边,摇了摇头道:“没那么容易。师公说过,九霄之后,一切都还得看机缘。真以为武评就那么不值钱?何况那篇天惊赋了。我虽过了扶摇九霄,但想踏入九品天途,可就盲人摸象,看运气了。要不师公怎么会让我下山绘龙图。” 秦龙一笑,倒是信心十足道:“以大哥看来,迟早的事。” 秦楼翻了个白眼,转而问道:“怎么?有事?” 秦龙看了眼不远处带着紫韵邪虎出现在掬月亭的女子,一袭蓝羽凰纱如今的杨若雪,暗叹口气,摇了摇头道:“你昨天抢人的时候,是不是放了几个被沁园春阁买去的女子?” 秦楼眉头微皱,点了点头道:“不错。怎么?沁园春阁敢来要人?” 秦龙哑然,颇有些无奈道:“是常青雀那鸟人。也不知怎么抓回去几个,从那些女子口中知道了杨若华的事情,找上门来对质,被我给挡了回去。真不知道你小子当初是怎么想的。” 秦楼嘿嘿一笑,云淡风轻道:“也没想太多,就想的最好天下皆知,好用来练剑。人抢了之后才改的主意。要不,让我去跟那鸟人解释解释?” 首破龙池用冒牌杨洛神赚了一城的秦龙大笑,摇了摇头道:“不用,几个为活命胡说八道的女子,谁信。那鸟人不过是想借机要回一城罢了。一个水货够他乐的了,想的美。怎么?不等大哥一起,今天就要走?” 秦楼看了眼大哥,眨了眨眼笑道:“留在这里又没事干。好不容易起死回生下了山,怎么也得玩个尽兴啊。你又不能陪我天天喝酒。” 秦龙哑然失笑,却看着最了解不过的弟弟神色玩味笑道:“听说你昨夜用了魔宫的名号,怎么?现在就想引蛇出洞?是不是仓促了点?毕竟你还没有踏入天途,大哥有些不放心。要不再等等?” 秦楼一笑,看了眼大哥,忽然叹了口气道:“我想回凤丘了。” 秦龙一愣,忽然也叹了口气,却拍了拍弟弟肩膀,笑着点了点头道:“好。大哥没意见。谁要是敢拦你,大哥就放蛮族过狼山,带着金翎铁骑南下,给你开路。” 座下财使经营一座富可敌国青枫阁的秦楼哑然失笑,眨了眨眼道:“提前说好,军费我可不出。穷。” 秦龙又是一愣,转而大笑,尽显豪迈:“滚蛋!昨天几个夯货也不知从哪里打来几只雪麋鹿,大哥先去前面等你,再陪你好好喝一场。” 若有深意看了眼掬月亭中的女子,朝秦楼眨了眨眼,大笑而去。 秦楼苦笑着摇了摇头,一时无语。漫步走上掬月亭,看着亭中秀发有些散乱似乎没睡好的女子,疑惑道:“怎么?不习惯?起这么早?” 因为睁开眼没看到某人而有些心慌怕他将自己丢下连忙出来找的女子调皮眨了眨眼,嬉笑道:“人家一直有早起的习惯啊。” 秦楼神色古怪点了点头,看着谎话都不会说的傻女人,失笑道:“不错,是个好习惯。那你的小环呢?你不是梦里都抱着它不松手么?” 昨夜以为抱的是他所以抱的很紧梦里也不松手的女子脸色一红,恨恨白了某人一眼,赌气转头道:“不理你了。人家要回去补觉。” 秦楼大笑,看着实在百思不得其解是真傻还是天真的女子,摇了摇头道:“这段时间好好想想要去哪里,我会让人送你。回北定后,我可就没时间再管你。” 昨夜梦里还梦到与他一起浪迹天涯无限憧憬的她心头一颤,莫名心里一痛,瞪着某人不解道:“你不是说要让人家一直跟着你么?” 秦楼一愣,眉头微皱看着有些不对劲女子,奇怪道:“我说过么?” 其实只是在某人面前才有些天真有些傻的女子小鸡啄米般使劲点头道:“说过的,说过的。你说要让人家给你做暖床丫头的。” 秦楼又是一愣,转而乐了,给气的,一点面子都不给道:“想的美。你想多了。我可不想随身带一个累赘。好了,回去好好睡一觉,醒来我们就要动身。” 暗叹口气,懒得理睬这莫名其妙的傻女人,秦楼转身,离开掬月亭。心冷如铁,语似冰刀。 被浇个透心凉失落委屈到心酸的女子使劲眨了眨眼,泫然欲泣死死瞪着冷酷到无情的某人背影,倔强地咬了咬嘴唇,哼了一声,也没有哭,反而含着泪嘿嘿一笑,有泪跌落掬月亭,女子却揉了揉守了自己一夜不知怎么就无比亲近的紫韵邪虎的虎头,屁颠屁颠跟了上去。有点傻。 秦楼抬头,看了眼天,碧空如洗,朝阳温煦,很没来由,突然就感觉有些头疼,苦笑着摇了摇头。 还是立雪堂,还是剑南春,鹿肉已上火架,乳白油嫩,香气扑鼻,看着就赏心悦目,不愧天下肉最美。 只除了秦龙,却多了一人。 一个文气盎然风流倜傥的俊雅年轻人,曾笑言鸿都学宫尽放屁的鬼谷天纵诸葛流云,却被鸿都学宫骂作竖子的诸葛流毒。 谁也不知,就是此人,谈笑间第一个提出坑杀月照三十五万降卒,只为震慑南越新谷。 最毒书生一张嘴呐。 秦楼神色古怪瞥了眼这曾不知死活调侃自己骑虎倚斜桥满楼红袖惊的家伙,突然乐了,玩笑道:“诸葛流毒,还没死?” 一身青衣无聊做了半部《兵器谱》就引得江湖血雨腥风的诸葛流云瞥了眼秦楼,不急不缓吞下嘴中鹿肉,又灌了一口烈酒润润喉,舒爽地砸了咂嘴,看着秦楼呵呵一笑道:“彼此彼此,红袍都能活蹦乱跳,我这青衣当然更要活的滋润不是?” 瞥了眼秦楼身后一袭蓝羽凰纱风采绰约的女子,突然叹了口气道:“人比人,气死人呐。莫非这世上的女子都眼瞎?” 秦楼凤眸微眯,看了诸葛流毒一眼,嘿嘿一笑,点了点头道:“知道光棍心里苦,老子就不计较了。怎么,有遗言交代?” 秦龙一笑,摇了摇头道:“好不容易聚一次,你两个就不用再斗嘴了吧。来,先干一碗,不醉不归。” 三碗酒一碰,洒了一半,灌了一半,豪气冲天。 诸葛流云一抹嘴,看着秦楼笑道:“听说殿下要回凤丘?能否带我一个?也好让我将《兵器谱》补全呐。” 秦楼眉头一挑,一刀切下一块鹿大腿,斜睨着诸葛流云,淡淡道:“带你还不如带头驴,好歹也能火烧。带个废物,糟心。” 诸葛流云哈哈大笑,转而盯着秦楼笑道:“殿下这几年在栖霞峰上,想必也知道当今天下局势如何吧。” 秦楼灌了一大口酒,无所谓道:“关我屁事。” 诸葛流云摇了摇头,神色古怪道:“殿下可听说麒麟鉴出世的消息?” 大周王朝八百年天下,有传国玉玺,是为麒麟鉴。只随着周幽王一把大火戏了诸侯,笑了美人葬了国祚,天下从此烽烟四起,群雄竟逐鹿,乱世已近四百年。而随着大周王朝分崩离析,传国玉玺麒麟鉴也从此不知所踪,下落不明,却有各种传言甚嚣尘上,引得无数枭雄觊觎,纷争不绝,血流不断。 只因传言,得麒麟者得天下。 第十章 都不让人省心啊 诸葛流云一窒,一时竟无语。 灌了一大口剑南春,诸葛流云拇指一翘,对秦楼道:“殿下威武。” 秦楼哈哈大笑,也灌了一口剑南春,豪气干云:“迟早去昆仑,砸了昆仑镜。” 诸葛流云嘿嘿一笑,举酒与秦楼一碰:“干他娘的。” 秦龙有些头疼看着两个狂人,一时无语。举起酒碗,大笑一声:“干!” 快哉! 酒逢知己千杯少啊。 千杯不到人已醉。 酒到酣处,曾放豪言要为万世开太平的诸葛流云一滩烂泥躺在地上,意气风发,大笑道:“红袍下山,江湖掀翻。大胆秦楼,为何不醉?” 话落,手一松,撒了半碗酒,不醒人事。 秦楼鄙夷看了眼酒量时好时坏随心情的诸葛流云,笑着摇了摇头。 秦龙也是一笑,却叹了口气,看了眼醉过去的诸葛流云,饮下半碗烈酒,缓缓道:“他昨天去了玄武湖。” 秦楼也灌了半碗烈酒,点了点头道:“知道。玄武湖畔武侯祠嘛,想要变法,却碰上个贪花好色玩物丧志的主,不被抄家灭族才是怪事。不说权阉李文忠吓一大跳,就是那些世家豪阀也容他不得。春秋乱世多了去了,不稀奇,还嫩了点。嘿嘿,原本该是月照栋梁,而今做了灭国元凶,不知朱厚照床上有知,趴女人肚皮上会不会来一句‘我~日’?” 秦龙哑然失笑,摇了摇头道:“你小子啊。如何,就让他陪你走一遭吧,权当散散心。” 秦楼灌下半碗酒,点了点头道:“也好。酒醒之后,让他自己先去北定。我还有事,得先去趟紫府。” 秦龙眉头微皱,疑惑道:“是为七夜?” 秦楼叹了口气,看了眼不知何时趴紫虎背上睡过去的女子,好笑地摇了摇头道:“不止。杀人其次,借笔才是主要。也不知师公怎么想的,好好一支摹天笔,竟给女人去画眉。我感觉有种很不好的预感。你说我是直接从南门出城,还是从北门绕行?” 秦龙哭笑不得,摇了摇头道:“还是走北门吧。再撩拨下去,那鸟人会发疯的。” 秦楼嘿嘿一笑,长身而起,淡淡道:“好了,醉一个就够了。” 看着睡过去的女子,秦楼揉了揉额头,颇有些无奈道:“都不让人省心啊。” 秦龙大笑。 没有来一句“莫愁前路无知己,天下谁人不识君”骚情,白衣红袍,兄弟两人只是漫步出城,闲话了些琐碎家常,唯在城门口,看着弟弟身影渐渐消失在视野,秦龙大喊了一声:“早点回北定!” 秦楼也没有回头,只是随意朝后挥了挥手,分外洒脱。 秦龙一声苦笑,抬头看了眼苍穹,将近午时,晴空万里,阳光正明媚。招手唤过幽冥影卫,吩咐了几句。随后便有四只信隼飞离龙池,一去北定,一去紫禁城,一去鸿都学宫,一去危园栖霞峰。 密信内容别无二致:小楼想回凤丘,魔宫将崛起。 一场国战落幕,饿殍遍野,满目疮痍,月照山河尽凋残。真应了云希孟那句“宫阙万间都做了土。兴,百姓苦;亡,百姓苦”。不知昔年的月照御史而今的齐东野人现下是何感想?大笑三声看老夫说的准是不准倒不至于,怒骂一声“昏主荒唐”倒是很有可能。 想想朱厚照也算一个奇葩,人家帝王登基要么雄心壮志大刀阔斧,要么荒淫无度酒池肉林,轮到这位身上,呵,直接闭关做起木匠,倒是做的一手好木活啊。结果临头竟成了不爱江山爱美人的淫~主,想想都冤的慌。 看了眼趴紫虎背上睡的正欢的女子,秦楼就有些头疼。这还是回眸一笑百媚生的杨洛神?明明一个憨货。该死的鸟人秦羽,迟早要问一问《洛神赋》到底写的是谁。 抬眼望天,一人一虎多潇洒,累赘就没说错啊。 不是秦楼不想找辆马车,问题是这天下哪有不要命的马敢与一头猛虎同行?还是异兽紫韵邪虎。龙马也得吓尿啊。 当下有些郁闷,就有不长记性的贱货找上门来求死。不愧是肆虐月照两州之地的琅琊铁骑,卖相着实不错,马蹄扬尘气势倒很有些气吞山河的味道,就是不知经不经砍。 乱世春秋近五百年,对铁骑战力天下早已有过公论,当之无愧是紫阳金翎、孔雀柔然与蛮族泰坦三分天下,三骑绝尘,至于其他所谓的铁骑,呵呵,说句不客气的,也就只有在三家后面吃灰闻马屁的份了。 这倒不是说其他几国的铁骑都是软蛋,就如常青雀那鸟人的八万燕云,良马精甲,悍卒不畏死,是真的彪悍,就是碰上孔雀王朝的柔然铁骑,也能硬刚他两三个冲锋。不然也不能好色如命到第一个对月照开战还能横冲直撞不碰死,真以为新谷雀候脑子抽风不成? 主要是除了紫阳孔雀跟九原蛮族,其他几国要么对铁骑不重视,就如桑渊月照巍巍大国,空有甲兵过百万,大戟重钺,长城连绵,自诩铜墙铁壁无坚不摧,结果如何,烽火三月就被席卷十二州摧枯拉朽不说,金沙一战五十万重钺札甲兵呐,还不照样被南阳十六万铁骑踏成肉泥?追杀到哭爹喊娘叫地不灵? 龙池城头芙蓉开,举国悲鸣尽啼血啊。 剩下如南越新谷之流,就是天然阳痿了,种马尚可高价买进,实在是找不到一片好马场啊,眼红都没辙。难不成将大片沃野平原尽种草籽养畜生?那人还吃啥?不用你养马强国,一场暴~乱直接灰灰。陌斓王朝的前车之鉴还不够一乐?笑话!不然也不会有那句振聋发聩的“水能载舟亦能覆舟”了。要相信,走投无路有组织的人民群众力量可是无穷大呀。 五百年乱世春秋不仅是绞肉机,更像一个骷髅筛,大浪淘沙过后,能屹立至今的王朝就没有一个好相与的,眼看着短短十年桑渊月照就相继亡国,轰然倒塌,造就了如今天下七雄争霸的格局,又有麒麟鉴突然出世,明显是要大一统的节奏啊,哪家脑子抽风还会再给你买卖战马不成?真以为自家将士血流不死? 不然南越英王赵无疆也就不会只带着可怜的六万铁骑只抢了月照三州之地,常青雀那鸟人更不会只有八万燕云。就这,六万战马还是掏空了新谷国库才从紫阳孔雀重金购买而得,心疼到滴血呀。要不是穷的漏腚都快揭不开锅了,谁他~娘的愿意轻启刀兵?回家操~女人岂非更爽更带劲?照样的精兵百万直捣黄龙,杀她个天翻地覆大血崩。 含晖映月玄玉昂霞自不用说,枫影卫中除了休生景杜,惊死伤开四门枫影依次亮相,随便挑出一个放在军伍那都是妥妥的悍将呐。 少主既然要回凤丘,魔宫势必崛起,那也就不用藏着掖着了,就先拿两万琅琊铁骑开刀祭旗,杀他个天地鬼神惊。 第十一章 九星雷塔何时倒 羿双飞心里那个恨啊。 一声虎啸就能让万马蹄软?以后大家都骑虎得了。莫非这就是紫虎红袍虎在前的根源? 草他~娘的,都不讲究啊。 看着大红锦袍手下翻飞的九尺霸枪,羿双飞就一阵阵眼晕。一扫就是一大片血肉横飞,活脱脱一条天蟒下凡啊。狗~娘~养的,这还让腰间两把圆月弯刀的自己活? 羿双飞转头看了眼身边的刚健老者,双目发红道:“韩老?可有把握杀了秦楼?” 被称韩老的老者眉头微皱,深深看了眼不知何时出现在战场一角的一袭黑袍,苦笑摇了摇头道:“不好说。如果老夫没有猜错,那黑袍想来便是人屠手下的三义之一。老夫也没有一击必杀的把握。遑论还有两义未见,更别提那只闻其名的气使。要杀秦楼,难。真不知道这小子是怎么搜罗到如此多的高手,不可思议啊。” 羿双飞面目狰狞,死死瞪着铁骑从中大杀四方的秦楼,冷笑道:“不是说人屠母亲是昔年魔宫的宫主么?手下高手如云有什么稀奇?妈~的,这么多高手,老子都羡慕嫉妒恨呐。怎么就没落老子头上。” 来历不凡的韩老却摇了摇头,神色古怪道:“不然。要知昔年那场紫禁乱流可是连那些隐逸古族都有出手,魔宫高手可是陨落不少,就算活着的,也都元气大伤。那小子母亲能留给他的家底,不多。就眼前这些人,除了那对羁阳环,看着就都不像魔宫出身,十有八九是当年秦啸天替紫阳国主秘密炼出来的斩龙,被留给了这小子。” 羿双飞眉头一挑,惊讶道:“怎么可能?若真是斩龙,紫阳国主会交给一个外人?疯了不成?” 韩老嘿嘿一笑,摇了摇头道:“这就是楚天骄的魄力啊。你不见紫阳王朝最骁勇的两支铁骑都在姓秦的一家人手中?不过,至于斩龙,应该还是握在楚天骄手里,至于这小子手下的八门枫影,就很耐人寻味了。不好说啊。” 羿双飞眉头紧锁,神色凝重看着在万马丛中如入无人之境的秦楼,突然感觉有些牙疼道:“如此说来,狗~日的秦楼手下高手多到逆天?这要是再算上魔宫高手,妈~的,想想都恐怖。莫非魔宫真要崛起?哈哈,那可真就有乐子瞧了。唉,莫非此生真就难与人屠比肩?想想就让人倍受打击啊。人跟人还真是没法比。算了,老子认了。就这点家底,再让那家伙杀下去,就真的喝西北风了。狗~娘~养的常青雀,心思歹毒啊,这是要用一万燕云让老子倾家荡产?嘿嘿,老子也怂一回。” 韩老哑然失笑,叹了口气道:“难得难得,你小子也有服气的时候。人屠哪有那么好杀的,一箭穿心都能起死回生,日后就少招惹吧。武道一途你就别想了,这小子就是个妖孽。扶摇九霄啊。如果没错,这小子如今也就二十年纪吧。不愧是铁崖子,好本事。” 羿双飞摇了摇头,深深看了眼场中杀的兴起的小人屠,红袍过处,麦浪一边倒啊。羿双飞叹了口气,颇有些苦涩自嘲道:“武道不行,沙场未知,老子似乎也就在玩女人上能扳回那家伙一场了。草他~娘的,人家魔宫老子后宫,想想都憋屈。” 突然,羿双飞对着秦楼大喝道:“北定天狼,老子不服!” 意兴阑珊挥了挥手,羿双飞令手下鸣金收兵,有序后撤,倒是光棍洒脱的很。 秦楼大笑,一招龙战于野,劲气漫卷,扫飞一大片,对着退去的羿双飞大笑道:“羿双飞,老子也送你一程!” 提一口气,将九尺莫问插到地上,秦楼双手平摊,周身浩然正气越发磅礴,便似怒涛汹涌,简直波澜壮阔,随着秦楼双手一旋又一推,赫然便见满地刀枪尽浮起,森寒凛冽,但听秦楼一声长啸,漫天刀枪尽铮鸣,寒芒万丈,铺天盖地,流星雨般射向羿双飞。一时间,天地变色。 好一招掀天幕! 羿双飞吓一大跳,看着黑压压风驰电掣而来的刀枪雨,头皮都有些发麻。这要是让落下来,自己琅琊铁骑还能好过? 就见韩姓老者呵呵一笑,双手旋推,云淡风轻,却见周身丝丝缕缕淡黄气劲勾连厚土,转眼尘土飞扬,竟是掀起一片连绵土幕,似一层地皮倒卷而起反扑向天,浑厚沉凝,古拙凛然,将满天刀枪尽拦截,分外随意似。 九品天途? 秦楼凤眸微眯,嘿嘿一笑,却是转头瞥了眼战场边缘的黑袍人,摇了摇头,大笑道:“韩千索,虚怀谷的九星雷塔何时倒?” 确是来自十二玄门虚怀谷的韩千索一声苦笑,深深看了眼狂傲凛然跋扈滔天的秦楼,朗声道:“老夫当在虚怀谷中恭候魔尊大驾。” 秦楼眼中寒光一闪,大笑道:“放心!一个都跑不掉。” 韩千索又是一声苦笑,摇了摇头,眉宇间一抹隐忧一闪而逝,叹了口气,拨马离去。 割下过百人头痛快淋漓的含晖一声长啸,跃到秦楼身畔问道:“少主,要不要追?” 秦楼眉头微皱,看着死伤惨重撤退却依旧颇有法度的琅琊铁骑,苦笑着摇了摇头道:“算了。穷寇莫追。羿双飞不是草包啊。” 含晖嘿嘿一笑,看了眼战场,遍地血流,一场厮杀少说留下琅琊铁骑六七千人马,够琅琊世子心疼郁闷个好些天。 秦楼深吸口气,扫了眼战场,右手一挥,枫影卫徐徐散去,无一死亡,少数轻伤。 抬头看了眼天,万里无云,艳阳温煦,却感觉不到多少暖意,风有些冷,秦楼叹了口气,淡淡道:“你们先走。” 含晖神色一凝,暗叹口气,点了点头,也不废话,看了眼重新拿起莫问枪的映月,两人一起转身回到紫韵邪虎所在,同玄玉昂霞护着莫名其妙的杨若雪先行一步,渐渐消失在战场边缘。 直到整个战场除了远处那一袭黑袍之外,再无活人,秦楼深吸口气,仰头望天,双臂伸展,缓缓闭目,神色隐隐有祥和之意,眉心那道玄异雷纹却是雷光闪烁,越发妖异璀璨。 渐渐的,随着秦楼周身蓦然涌出无尽碧绿火焰,以秦楼为中心四面八方开始蔓延,无论人马,凡被碧火沾染,尽皆化作灰烬虚无,却有丝丝缕缕灰白之气缭绕升天,肉眼不察。 当此时,秦楼身处碧绿火海,缓缓运转魂诀,眉心雷纹光芒也是璀璨至极,竟是缓缓开出第三只眼睛,天眼,逆轮回。 天眼一开,天地风云骤然变色,朗朗晴空竟有雷声隐隐,而凡天眼雷光照耀之处,漫天灰白之气竟是诡异现出不尽狰狞面目,嘶吼怒号,恐惧悲哭。 秦楼神色却是愈发祥和,轻声呢喃,犹如天籁:“万千罪孽,归我一人;世间恩怨,尽归我身。以我秦楼永堕幽冥,渡化尔等魂归离恨。” 不知何故,原本狰狞丑恶的面目,竟渐渐平静下来,归于平和,而那漫天灰白之气,也是有灰气逐渐脱离,醍醐灌顶般没入秦楼眉心天眼之中,白气却是越发柔和圣洁,缓缓飘升,飞跃天眼雷光界限,也不知去了何处。 良久,直到灰气剥离干净,白气尽皆飞升,秦楼眉心天眼方缓缓合闭,雷光隐匿,又化作玄异雷纹,分外妖异,周身碧绿火焰也尽归于体内。 秦楼轻呼口气,缓缓睁开眼,看着蔚蓝苍穹,哈哈大笑,神清气爽道:“贼老天,奈我何?老子天生逆轮回。” 没有晴空一个霹雳令某人灰飞烟灭,不知何时掠到身旁的黑袍义纵却是暗叹口气,摇了摇头道:“少主又是何必,这些人自有取死之道,管它作甚。” 秦楼摇了摇头,看了眼方才还尸山血海转眼空空荡荡的战场,忽然眨了眨眼,嘿嘿一笑,答非所问笑道:“灵叔,你说要是哪天我也死了,有没有人会渡化我?” 本名江云灵的黑袍义纵一愣,看了眼秦楼,笑着摇了摇头道:“不知道。不过,灵叔知道,却会有很多人愿意陪少主一起。不是有一句话说‘此去泉台招旧部,旌旗十万斩阎罗’么?少主何必想太多。” 秦楼哈哈大笑,点了点头道:“不错,不错。师公不是说过,诗酒趁年华么,人生得意须尽欢呐。活就活他个惊天动地。玄门古族,世家豪阀,都该杀!灵叔,可愿陪我一起,掀翻这座江湖捅破这片天?” 昔年《天惊赋》中有句流传的江云灵而今的黑袍义纵,看了眼秦楼,哈哈大笑道:“当然!” 第十二章 诡胜双杀 和新谷雀候带着八万燕云羿双飞带着两万琅琊肆虐月照烧杀抢掠无恶不作的疯狗做派不同,由东南杀入月照稳扎稳打的南越英王赵无疆就显得手段温和多了,虽然血流成河人杀的照样不少,却很少杀完人后又放火,城也就屠了一座。 所以,离了龙池,越往东南,映目山河就顺眼太多,至少没有遍地焦土,看着就面目可憎。 毗邻金沙江,锦溪却不只是一条河,也是一座小城。如果翻一翻当地的风物志,还是一座人杰地灵流传着美丽传说的古城。至少当下,就从锦溪走出了一位梦斩三生的梦痕剑,一位鸿都学宫的小宗师。 “你在想什么?” 僻静小路上,紫虎背上的杨若雪抱着古琴,疑惑看着秦楼。 什么都没想只不过是不想浪费时间用凌波微步走周天的秦楼眼睛一眨,转头看着紫虎背上的“累赘”,一本正经道:“想是不是将你丢了会不会走的快些。” 紫虎背上的她眨了眨眼,可怜巴巴道:“不要好不好。” 嘻嘻一笑,看着秦楼脸色微红问道:“要不,你也到小白背上来?看小白这么肥,驮我们两个人肯定也没问题的。然后我们就让小白快点跑好不好?” 体型威猛却被说成肥的紫韵邪虎翻了个白眼,很是不满低吼了一声。 秦楼哑然,好气又好笑看了眼异想天开的女子,摇了摇头,看着落日余晖下延伸到远处的锦溪古城,淡淡道:“不用,到了锦溪我们就坐船,顺江而下。书香锦溪,这就是齐襄王水葬萧妃的地方?” 杨若雪也看着远处小城,不知何故,忽然叹了口气,有些出神点了点头道:“是啊。传说襄王对他的萧妃很好呢,为此还将锦溪特意改名萧墓。便是萧妃死后,襄王梦里还经常梦到她呢。天下女子,可不知有多羡慕萧妃。” 秦楼却一声冷笑,大煞风景道:“狗屁!那《神女赋》又说的是谁?得亏萧妃病死的早。” 心下刚生出一丝浪漫憧憬和感怀的杨若雪白了秦楼一眼,愤愤哼了一声,转过头,不想理睬这故意破坏气氛的家伙。 秦楼一笑,凤眸微眯,看着颇有些祥和宁静的古城,神色古怪道:“不是说书香锦溪遍地风骨么?我怎么听说赵无疆大军一到,那些满嘴‘国家兴亡匹夫有责’的文人士子就屁颠屁颠献了城,还美其名曰不能让古城毁于战火。哈哈,那龙池算什么?我看是遍地软骨才对。听说锦溪有一座流金淌银的君来美?君来了就美。出了个能招蜂引蝶的花蕊娘,可是连鸿都那位小宗师都倾慕的紧,据说还专门写了一篇《花蕊赞》,嘿嘿,怎么说来着?” 曾私下偷看过某些杂书怪谈的杨若雪脸色一红,原本赌气的她狠狠瞪了某人一眼,咬牙道:“登徒子。不知道!” 秦楼摩挲着腰间骷髅玉扣,哈哈大笑道:“不错不错,就是那一句,此身合似偷香蝶,游戏花丛日几回。月移花影约重来。哈哈哈,好一个鸿都学宫,尽是淫~棍。你说,我要不要给君来美一个面子,也去里面喝杯花酒?不是说人不风流枉少年啊。” 她突然转头,怒瞪秦楼,似有些恨铁不成钢道:“你敢!” 秦楼眉头微皱,忽然给逗乐了,大笑道:“笑话!这世上还有人屠不敢?” 她眨了眨眼,似乎觉得不错,突然嘻嘻一笑,朝秦楼做个鬼脸道:“难道人家就不能陪你喝么?” 秦楼一愣,认真看了眼被瑶池水镜掩去真容却仍旧婉约动人的女子,一脸毫不掩饰的嫌弃道:“我怕我会吐。” 她,一袭蓝羽凰纱只是气质就已风华绝代的女子,愣了一下,转而死死瞪着秦楼,愤怒似一只炸毛的小母猫,恨恨朝某人挥了挥象征我只是揍不过你的拳头,哼了一声,赌气转过头去。再也不要理睬这伤人心的家伙。 秦楼大笑。 锦溪城下的南越守军却算是开了眼界,以前耍猴卖艺走江湖的倒也见过不少,可带着一只斑斓猛虎到处跑的倒真是破天荒头一次见。还真是天下之大,无奇不有啊。要不是看老虎没有随便咬人,那一袭大红锦袍和虎背上的女子衣着更是华贵非凡,指不定守门小吏就当哪里来的妖人当场就叫人给拿下。可这还是引起不小的骚动。 先是进城出城的百姓感觉惊奇,退的远远的指指点点,议论纷纷,说什么应该给老虎拴个大铁链子,不然要是暴起伤人咋办,也有觉得不妥的说该弄一大铁笼子才对,那样才算真正稳妥,更有人反对说就不应该让老虎进城,这要是吓到孩子那还了得。偶尔几个地痞更是不知死活,说该杀了剥皮才对,换了银子去君来美潇洒才是正经。 这却让早已通灵的紫韵邪虎大是恼火,虎目泛红光,低吼不绝,要不是杨若雪摸着虎头连连安抚,指不定就是一声虎啸,将这群不识货的瞎眼畜生给震死。 守门的军士也都啧啧称奇,这就惊动了城门楼上正摸着滚圆挺翘风流快活让小娇娘用嘴喂酒喝的马小勇,听了手下汇报,起先只是觉得有趣,随即突然想到什么,猛然一个激灵,一把将怀中小娇娘推出去,也不理小娘那风情幽怨的眼神,套上头盔就出了城门楼。 从城头往下一看,马小勇当时就瞳孔一缩,我的个乖乖,还真是传说中的紫虎红袍小人屠啊,这煞星是来做什么?杀人不成?一想到那个一把大火葬了六十万生灵让桑渊雒阳化作鬼城的传言,好不容易混到个队正的马小勇就一阵头皮发麻。 不巧此时那人屠正好抬头,微眯着眼睛,看向自己,竟然对自己笑着点了点头。这一笑,可怜马小勇那个冷汗直流啊,简直心惊肉跳腿直打哆嗦。强自打气看着下面的大红锦袍,有些心虚问道:“可是紫虎红袍?” 不知何时与映月一起出现在秦楼身后的含晖嘿嘿一笑,点了点头道:“好眼力!你没看错。” 好你个娘哎,老子宁可眼瞎。马小勇讪讪一笑,扶着垛口尽量不让自己语声发颤,当下就朝下面收城门税的守门小吏喝骂道:“都瞎了狗眼不成?紫虎红袍的税你们也都敢收?放行放行,赶快放行。” 对着秦楼勉强笑道:“殿下快些进城才是。小的琐事缠身,就不送了哈。” 秦楼哑然失笑,含晖却是一乐,妙人呐。随手一甩,一袋少说三十两的银袋丢上去,大笑道:“把总,谢了啊,这些就请兄弟们喝酒。” 马小勇一个哆嗦,吓一大跳,还以为那里出了岔子,人屠翻脸要大开杀戒,定睛一看不是暗器是银袋,顿时松了口气,转而一乐,傻呵呵笑道:“谢殿下赏!” 秦楼一笑,摇了摇头,看了眼城门洞,眉头微皱,缓步进城。 马小勇暗嘘口气,抹了一把额头,尽是冷汗,转头却是面色一变,对着左右恶狠狠骂道:“狗~娘~养的,都眼瞎了不成。还不去禀报将军,就说人屠来了锦溪,来者不善。要不是老子机灵,一进城就差点大开杀戒。” 一巴掌拍到旁边一个运气更背的夯货头盔上,手又是一疼,呲牙咧嘴怒骂道:“一帮废物,还不扶老子回去压压惊。将银子捡起来。人屠啊,老子竟然都没死。活该操~翻小百合你个水灵娘儿们。” 不及说完,一声虎啸惊天动地,脚下城门洞剧烈一颤,似大地震,马小勇面色陡然一变。 杀气未泻,寒光先至,最寻常处方出手,一击远遁,毫不留情。 将出城门洞,竟有杀手蓄谋已久,一刺紫虎背上杨若雪,一刺直取秦楼头。出手刁钻,狠辣至极。 含晖瑕疵欲裂,千里一线追上去:“诡胜双杀,留下命来!” 看着替自己挡了一刺才肩头血流如注的秦楼,不知为何,杨若雪眨了眨眼,突然笑了:“你真傻。” 秦楼一声冷哼,蛮诀运转,肩头隐约青色蛮纹闪烁,止住血流,淡淡道:“狗屁!你才傻。老子不过试试蛮诀而已。” 她,喜欢跟他赌气的杨若雪,嘻嘻一笑,突然眼中就流下泪来,看着秦楼问道:“疼不疼?你原本不该管我的。” 秦楼哑然,好气又好笑道:“滚蛋!老子还没死,用不着你哭丧。” 看了眼身边神色有些担忧的冷傲女子,秦楼笑着摇了摇道:“没事。放心,你家少主没那么容易死。来,笑一个先,少主就带你去吃锦溪一绝红烧鲤鱼哦。” 她,因为要保护少主才没有与含晖一起去追的女子,这次却没有笑,眼神冰冷看了眼紫虎背上的杨若雪,朝秦楼翻了个白眼。 秦楼大笑,捏了捏这心生杀意的傻丫头的脸蛋,做了个鬼脸道:“小月儿,你家少主可饿了啊。” 她,从小跟着少主看少主成长至今的女子,无奈看了眼秦楼,暗叹口气,哼了一声,提着九尺霸枪莫问,默默在前引路。 第十三章 凤凰于飞 因为刀兵未动就献了城所以显得繁华依旧的锦溪古城突然就炸开了锅,热闹到一塌糊涂。先是听说那个能止小儿夜啼的人屠到了锦溪城,然后竟然在城门口遇到杀手行刺,差点丧命。 这可就日了狗了,但凡听过点人屠凶名的都破口大骂那刺客忒没操守,如何只是差点丧命?要没那个本事,就少他~娘的招惹,现在倒好,人屠没死,你倒是千里快哉风,这不是让锦溪城的满城百姓遭殃么?谁不知道惹怒人屠的下场?不说曾经桑渊的国都雒阳现在还是一座鬼城,春水湖畔至今还犹闻鬼哭呐。天杀的贼子,不地道啊。 城主府中,随英王赵无疆杀到龙池方带着三万莫素铁骑回镇锦溪休整的金枪将曹奉先也吓了一跳,皱着眉头听了手下的详细禀报,略微思索,却又神色玩味笑了笑,只是让人传令城外军营盔甲上身以候军令,便带着随身护卫走出城主府,拜访锦溪名楼望江楼。 望江楼上望江流,千古江楼,千古江流,秦楼嘴角一抽,灌了一口酒。锦溪名酒,古河洲。 冷着一张脸心里却有些发酸给少主左肩涂抹灵膏的映月看了秦楼一眼,淡淡道:“少喝一点。” 秦楼眼睛一眨,看了眼面冷心软的冷傲女子,嘿嘿一笑道:“那可不行,疼可以忍,酒却不能不喝。你家少主也就这点乐趣了,就不要狠心剥夺了吧。当然,月儿要是能让你家少主掂一掂那对硕果的分量,嘿嘿,少主一定少喝几口?如何?这买卖划算吧。” 一身淡红劲装胜红梅却也因此将窈窕身躯衬托的越发风情万种尤其胸前那一对浑圆挺翘简直能晃瞎狗眼的冷艳女子看了眼一对凤眸微眯明显有银光闪烁的某人,涂抹灵膏的力道重了两分,淡淡道:“好。” 秦楼倒抽一口冷气,呲牙咧嘴苦笑道:“轻点轻点,你家少主都受伤了哎,就不能温柔一点?” 其实对某个不良家伙用天眼偷窥自己傲人身材已然有些适应从来就没有反感过的女子心里好气又好笑,暗叹口气,神色依旧冷淡道:“还要让她跟到什么时候?” 秦楼眨了眨眼,看了眼映月,转头看向窗外,夜幕深邃,将近中秋,一轮明月当空,似银盘,光辉皎洁有些清冷。 秦楼灌了一口古河洲,醇厚浓烈,忽然叹了口气道:“不知道。” 最是了解少主性情的女子神色柔和看着秦楼,淡淡道:“带她回凤丘吧。” 秦楼眉头微皱,看了映月一眼,摇了摇头道:“曦若会不开心的。” 映月叹了口气,小心帮秦楼穿好红袍,不再说话。 秦楼深吸口气,长身而起,看着窗外夜色,嘿嘿一笑道:“算了,车到山前必有路,想那么多做什么,到时候看吧。话说什么时候那死胖子换了口味,竟然买下这么一座雅致园林,茂林修竹,流水淙淙,意境不俗啊。至少比以前那一座座富丽堂皇顺眼多了。几年不见,死胖子倒是眼光见长,倒是越发会享受了。” 却听门外脚步声响,玄玉问道:“少主,南越威侯曹奉先前来送药,不知少主见是不见?” 秦楼眉头一挑,眨了眨眼,忽然笑了,推门而出,点了点头道:“当然要见。难得故人有心,若是不见岂非说不过去。去,将死胖子调教出来的楚月坊带上楼来,老子今晚要听曲赏月看歌舞,也醉生梦死他一回。” 玄玉嘿嘿一笑,难得少主有心情,屁颠屁颠下了楼。门外昂霞却是哼了一声,狠狠瞪了眼玄玉。 天下皆知,人屠手下有酒、色、财、气四使者,俱非凡俗。只除了财神童飞,其他三使却向来神秘,不说至今无人得见,闻名都难。就是童飞,见过的人也不多。 不过,单就财使一人,传说就能让天下遍布七十二座青枫阁,管中窥豹,其他三使自不消说。 外界传言,童胖子好色风流最会敛财,富可敌国随身带着只聚宝盆,只因用十斛珍珠将胭脂评上两位美人砸到水殿床帏,尽享齐人之福,曾被鸿都学宫戏言滚滚肥豚,但谁也无法否认,这死胖子不仅敛财有道,在词乐一途,实也可算得上一位大家,尤擅编舞。 昔年青枫阆苑,九原蛮族南下掠冬,结果被紫阳王朝金翎铁骑迎头痛击,北定天狼秦楼更是胆大包天,只带着八千修罗便孤军深入,十二个日夜不眠不休,不仅踏遍九原,追过狼山,更是杀到落鸢河畔,不仅将锦原蛮族杀绝了种,差点都将泰坦蛮王给抄了后路,右贤王的脑袋就被堂而皇之镇在十七座京观之首,一时间饮血修罗凶名大盛,九原蛮族皆为之胆寒。 死胖子童飞为秦楼贺,别出心裁,特意花了不少心思,编了一曲《天外飞仙》,内容博大,气象恢弘,绝后难测,无愧空前。黄钟大吕琴瑟笙箫,不说乐师就七十二,只歌女舞姬就三百六十人,几将天袖舞女尽囊括。 歌舞一起,变幻无穷,极尽神韵,震撼人心处,当时就令圣域三大才子闻墨生惊为天人,目眩神驰,笑言“天不生少游,歌舞万古长如夜”。评价之高,无出其右。 而与煌煌歌舞动人心魄,更有一曲天籁《飞天》开篇,一曲《水调歌头》压轴,曲尽空灵美妙,词尽遐想纷呈,真真是“我欲乘风归去,惟恐琼楼玉宇,高处不胜寒。起舞弄清影,何似在人间呐”,便是钟离穿梦,也不禁拍案叫绝,当场痛饮三大白,扬言《飞天》不输《神曲》,大可分庭抗礼。 童胖子词乐一道,可见一斑。若非如此,岂会有那句堪称狂妄的“天下歌舞,尽出天袖”流传至今?十斛珍珠就能将胭脂评上的两位美人压到床上?真以为红棉山庄的胭脂评就那么不值钱? 秦楼漫步走廊,来到厅中,好你个死胖子,好好一座望江楼,竟活脱脱弄成了演乐厅,不说编钟成群,钟鼓琴瑟应有尽有。莫非这就是所谓的一曲风流,一舞江疯? 走到白玉栏边,向下望了一眼,嘿!一袭蓝羽凰纱婉约动人的傻丫头脑子抽风,竟和一头畜生对着楼下一口古井发呆。 说起这口古井,还真是来历非凡。据传乃是昔日画绝徐文长与金河龙女定情所在,传言若能在月圆之夜将自己心上人的名字投入井中,便可心想事成,良缘喜结共白头。故而此井有名,三生井。 秦楼一笑,暗叹口气,落羽随风一跃下楼,落到三生井边。 看着情绪不对望着古井有些魂不守舍的杨若雪,秦楼神色古怪道:“怎么?想跳井不成?” 她,原本该是凤仪天下最美的女子杨洛神杨若华,却喜欢跟他赌气的杨玉环杨若雪,抱着古琴,呆呆地转头,看向秦楼,茫然地眨了眨眼,突然就两行清泪流了下来,眼巴巴看着秦楼道:“我是不是真的是一个累赘啊?” 秦楼眉头微皱,眨了眨眼,一本正经点了点头道:“你现在也这么觉得么?” 她,天资聪慧生而玲珑心窍却在他面前时而天真时而傻的女子,楞了一下,呆呆地看着秦楼,突然就小嘴一瘪,哇的一声大哭了起来,恨恨地将怀中价值连城的古琴九霄环佩扔向秦楼,伤心委屈道:“秦楼,我讨厌你。” 秦楼大笑,随手将古琴接到手中,吹了口气,琴音空灵,分外动听。 秦楼走到这个傻丫头面前,将古琴递给一扔出去就心疼后悔的她手上,看着泪眼朦胧狠狠瞪着自己流泪的女子,秦楼好笑地摇了摇头,却抬头看向天上明月,忽然叹了口气道:“听说你能弹奏《凤凰于飞》?” 确实曾用一曲《凤凰于飞》令百鸟落泪的她眨了眨眼,水汪汪的眸子看着秦楼,突然就多了几分光彩,抽泣道:“你想听么?” 秦楼一笑,看了眼丝毫不会掩饰自己希冀眼神的女子,俯身帮她擦去脸上的泪水,摇了摇头道:“不想。” 她一愣,心里刚生出来的几分欢喜突然就化作满腔悲愤,死死瞪着秦楼,恨不得将眼前这可恶更可恨的家伙给瞪死。 却见用右手轻轻给她擦去眼泪的他眨了眨眼,笑意柔和道:“改天吧。今天有客人。” 她又一愣,傻傻地看着秦楼,突然就眼睛一眨,恶狠狠朝秦楼挥了挥拳头,哼了一声,赌气地转过头去。不想理睬这逗弄人家的家伙。 秦楼忍俊不禁,顿时哈哈大笑。 第十四章 紫禁乱流 如果说太平盛世是看文臣挥毫,乱世江山就得靠武将横刀了。 而一个既能允武又能允文的人,在这如今七国争霸的天下,就更是难得,至少只要不是个无容人之量的帝王君主,都将之视为奇货可居。 嵩阳曹奉先就是这样一个人。不仅写的一手妙手文章,更是耍的一手好金枪,文韬武略,皆非凡俗。毫不客气的说,只要手下军队不过十万,就是如今紫阳王朝的新起之秀白衣杀神秦龙,赢面也不会超过五成。 这一点,当年在玉銮山青枫阆苑一场少有人知的流觞煮酒,就是秦龙也不曾否认。 至于过了十万,结果就显而易见,不说一个出兵最迟还席卷月照十三州第一个踏破龙池,一个却只抢了三州之地,就只金沙一战,高下立判。 不过,即便如此,在秦楼却也从未小觑过曹奉先的潜力本事。毕竟与自己大哥秦龙可以独领南阳十六万铁骑不同,曹奉先头上还有一个英王赵无疆,谁知道这和大哥一般年轻的儒将是不是藏了多少实力,就等着一鸣惊人呢。指不定就和当年对桑渊王朝的瓜分之战,这丫的就是来炼兵混军功长见识的。不然怎么就从一个三品武将突然就一跃成了南越威侯?想想都古怪不可思议。 只想到当年雒阳城外天寒地冻一起狗数星星烤野兔的情景,看着人模狗样毫不见外拿酒喝的家伙,秦楼就想问一句,“尚公主爽不爽”。 “你不是来送药的么?药呢?” 也算对这个被天下人误作人屠的小兄弟性情有些了解的曹奉先嘿嘿一笑,翻了个白眼道:“你都没死,哪来的药。刀倒是有一把,你要?” 秦楼一乐,看着如玉君子都是两个孩子他爹的南越威侯曹驸马,没好气道:“真不要脸。小心第三个还是女儿。” 曹奉先哈哈大笑,一抹也没有蓄多长的胡子,朗笑道:“女儿好啊,以后嫁给你儿子。” 秦楼翻了个白眼,笑骂道:“滚蛋!” 对这个身份立场不同却无关交情的小兄弟确实心生爱护的曹奉先忽然叹了口气,看着秦楼道:“没大碍吧。” 秦楼一笑,灌了一口古河洲,摇了摇头道:“死不了。” 曹奉先点了点头,也灌了一口烈酒,转而问道:“是为叶家来的?” 秦楼眨了眨眼,嘿嘿一笑道:“是,也不是。顺路而已。” 本就是出身世家对如今天下世家豪阀力量也最是了解不过的曹奉先苦笑摇了摇头,若有深意看着秦楼道:“你不会真要将天下的世家豪阀都一个个杀过去吧。杀的完么?说起来,你秦家兵法传世,都与国同休了,可算是天下世家里最拔尖的一撮了吧。你还要杀?会引起众怒的。” 秦楼眉头微皱,看了曹奉先一眼,灌了一口酒,淡淡道:“这跟我秦楼杀人,有关系?” 曹奉先一时哑然,好气又好笑看着秦楼,道:“你个无赖,这可就有些不讲道理了吧。” 秦楼凤眸微眯,看了眼曹奉先,嘿嘿一笑,饮下大半碗烈酒,神色古怪道:“道理?这天下还有道理?谁又跟我讲过道理?不说其他,就当年桑渊的国都雒阳如今的鬼城,到底是先成的人间炼狱还是先起的火,你心里没数?道理,呵呵……” 秦楼一声冷笑,神色讥讽看了眼曹奉先,狠狠灌下一大口烈酒,好笑地摇了摇头,转头看向楼外明月,月光清冷,秦楼眼中尽寒光,轻笑道:“我也想跟天下人讲道理啊,可天下人跟我讲过道理?谁说的魔宫要出山?谁说的要掺和天下的破烂事?我一家人好好生活在凤丘多好,只不过爹爹娘亲回紫阳探一次亲而已,回去就成了我和我妹妹,呵呵,抬棺啊。曹大哥,你还让我跟天下人讲道理?你说,这道理我该怎么讲才算道理?” 当年就是跟眼前这一袭大红锦袍第一个破了雒阳城的曹奉先暗叹口气,看了眼秦楼,也灌下一大口烈酒,苦笑着摇了摇头道:“好吧。那咱就不讲道理。但你总得承认,当年世家豪阀之所以出手,还不是你那位二叔跟楚天骄在翠微草堂赏了次雪就搞出个唯才是举和科举制?大开天下寒士龙门,这是要将世家豪阀釜底抽薪要让其他几国血流至死啊。你不会不知道,当年那场元朔北奔规模庞大到什么地步吧?杀都杀不绝啊。不然会有如今紫阳王朝的文臣鼎盛,武将如云?就是你大哥秦龙再怎么所向披靡风扫落叶,也不能马蹄过处就立马一片祥和吧?” 很是有些悲愤憋屈的曹奉先灌下一大口烈酒,笑骂道:“你大爷的,看看新谷,再看我南越,稳扎稳打才有了三州之地,还得我这个侯爷回镇锦溪,你说,当年不找你紫阳王朝算账去找谁?要不是郭无遗那该死的家伙暗中捣鬼,坏了徐星有的连横大计,早就七国联军伐紫阳了。何况,那一场紫禁乱流,世家豪阀想对付的,可就你二叔秦莹玉跟楚天骄两个人。顶多只是个帮凶而。就是开刀,你也得先去找那些玄门古族啊。这不就有个紫府么,你要是想,老子就带着三万铁骑陪你走一遭,如何?” 秦楼眉头一挑,神色古怪看了眼曹奉先,心下一暖,饮下半碗烈酒,嘿嘿一笑道:“曹奉先,你这话可真就有些不要脸了。一只癞蛤蟆都还想着吃天鹅肉呢,谁规定的这天下就只有那些世家豪阀举荐的才是人才?你世家豪阀不松龙门,想将天下寒士都当狗养,真以为谁都是天生的贱骨头?就是一条狗,也还知道找个好点的主人呢,能吃肉谁他~娘的愿意啃骨头?要说引起众怒,也是那些世家豪阀吧。少跟老子瞎扯淡,主犯该死,从犯更该杀,都不是好东西。既然我秦楼不死,当年踏足紫禁城的,就一个都别想活。” 曹奉先一声苦笑,神色复杂看了眼秦楼,忽然灌了一大口烈酒,摇了摇头,叹了口气道:“算了,你小子是疯了。老子这是作孽啊,当年就不该吃你小子的凤王春雪,更不该跟你小子吃那只野兔,你大爷的,调料都没有啊。随你吧,城外三万铁骑六万大军,你要是想让叶家鸡犬不留,我这就传令入城。紫阳王朝有你秦家,活该楚天骄野心勃勃啊。” 秦楼嘿嘿一笑,烈酒入喉,神色莫名看着曹奉先,眨了眨眼道:“这最后一句可有些心怀叵测的嫌疑啊。要是再让我听到,就算是兄长,我也不介意试一试你的子衿哦,嘿嘿,赵无极的野心似乎也小不到哪里去吧。曹驸马,威侯啊。” 确是包藏一丝祸心的曹奉先哑然失笑,饮下半碗古河洲,扫了眼鱼贯上楼的一众楚乐坊舞女,笑问道:“这就是童少游调教出来的楚乐坊?我就想不通了,一个堂堂天袖王朝的驸马爷,怎么就成了你小子手下的财使?都自诩‘红袍门下走狗’,这还让天袖王朝的皇帝老儿活?” 第十五章 看叶家老祖升天 锦溪有一剑,梦里斩三生,一朝初觉醒,竟然为求死? 求谁死? 望江楼上,秦楼直接给气笑了。 长身而起,走到玉栏杆旁,秦楼看着一叶立江面的梦痕剑仙叶秋痕,凤眸微眯,寒光一闪,冷笑道:“求谁死?” 正当中年春秋鼎盛,一袭白衣却不见风流尽显沧桑的叶秋痕抬头看着秦楼,神色温和,淡淡道:“求叶家满门死,求叶秋痕死。” 声音平和,毫无波澜起伏。 秦楼却是一愣,简直目瞪口呆,看着这语不惊人死不休的叶家剑仙,一时都没反应过来。莫非一梦十四年,将一个武评第七九品天途的剑仙给梦傻了不成?或者说,还没睡醒? 秦楼眨了眨眼,突然乐了,好气又好笑看着叶秋痕道:“给个理由先?” 昔年一剑断江而今一叶踏江原本该是锦溪叶家嫡长孙的叶秋痕一笑,看了眼秦楼,却转头看向西边夜空,不知何故,神色竟突然多了不尽柔和,眼中尽柔情,缓缓道:“只求紫虎红袍能善待一对母女。” 望江楼西,肉~欲横流,也有一座楼,却是青楼,君来美。 君来美上,有一位能招蜂引蝶的花蕊娘,据说才貌动人,尤擅诗词唱和,曾倾倒才子无数,就连钟离穿梦也都点评“嫣然动情,不输欧阳”。只令人奇怪的,一个昔日花魁,按理早该有赎身的本钱,如今徐娘半老,竟仍未隐退,还在接客。可不是听曲清谈,是真上床。而且一天至少有一个地痞恶丐趴肚皮上,也不知哪里来的银子。 秦楼眉头微皱,随叶秋痕视线望去,夜幕深邃,月光如水,没有从天而降一位仙女,却见叶秋痕转头,看向秦楼,神色依旧温和,淡淡道:“她叫花蕊娘。” 正当秦楼莫名其妙的间隙,又听叶秋痕道:“叶家有一位老祖,儒道成圣,天途求索三十年。” “我不读诗书,只悟剑,二十六得窥剑道,踏入天途。” “我不妥协,不忤逆,画地为牢十四年。” “我还是错了。错到离谱。” 叶秋痕,这传言梦里斩三生的梦痕剑仙,神色温和看着秦楼,淡淡道:“只要紫虎红袍答应,叶秋痕当为魔尊杀叶天心,灭叶家满门。” 秦楼一阵头大,不可思议瞪着叶秋痕问道:“你能杀的了叶天心?” 叶秋痕一笑,点了点头道:“可以。同归于尽。” “老祖要问天心,为生民分三六九等,我以为天地无心,生民无高低贵贱。” “我不惧一死,唯一担心一对母女。” “我画地为牢十四年,专为等紫虎红袍。” “这世间,唯紫虎红袍,可值一托。” 秦楼眨了眨眼,彻底糊涂了,看着这才到中年就有白发两鬓生思维比自己还羚羊挂角的白衣剑仙,好气又好笑道:“你确定你不是还没睡醒?” 叶秋痕一笑,摇了摇头。 秦楼嘿嘿一笑,点了点头道:“可以。只要你杀了叶天心,我就帮你灭叶家满门。至于那对母女,其它不好妄言,天下无人再敢闲话。如何?” 叶秋痕一笑,点了点头道:“好,我这就去梅园天堂杀叶天心。” 一叶渡江,洒然转身去。 秦楼懵了。 叶家梦痕剑,去杀叶家老祖叶天心,灭叶家满门? 这他~娘的世道,都疯了不成? 秦楼转头,愣愣看着曹奉先,眨了眨眼道:“刚才不是做梦?” 曹奉先哑然失笑,灌下一口烈酒古河洲,摇了摇头道:“不是。” 秦楼眉头微皱,却见曹奉先若有所思道:“世家门阀最重门户之见,听说叶家的长房嫡长孙叶秋痕恋上一位风尘女子,生下一女,执意娶作妻室,妾都不行。被叶家老祖一怒之下囚禁梦溪,才有了梦里斩三生一说。不想竟是真的。那风尘女子竟是花蕊娘。呵呵……怪不得,原来竟是叶家为让叶秋痕死心,才叫花蕊娘不得赎身。昔日花魁而今夜夜竟为那些地痞恶丐肆意凌辱,啧啧,想想老子都头皮发麻啊。够狠,够毒。你怎么说?” 秦楼面无表情,冷冷瞪了眼曹奉先:“还说个屁!要是叶家没死绝,你就等着楚乐坊去威侯府吧。草他~娘的,叶秋痕还算个男人?” 曹奉先目瞪口呆,啼笑皆非瞪着秦楼,没好气道:“你小子,不地道啊。” 秦楼嘿嘿一笑,懒得理睬,望了眼叶秋痕消失的方向,脚尖一点,惊鸿一跃出了楼,凌波微步,踏江而去。 曹奉先彻底无语,怒吼道:“你去做甚?” 秦楼头也不回,大笑道:“去梅园天堂,看叶家老祖升天。” 锦溪之南,有座浒山,浒山之上有梅园。梅林十三里,植梅八千,盆梅两千,天下梅花尽囊括。每当梅开时节,万千梅花,姹紫嫣红,似云霞出海,万里乾坤尽春风。 此时此夜,梅林梅花未放,枝干光秃,清冷夜色下,就似万千鬼影,阴森森油然一种可畏可怖,衬着夜风萧索,婆娑不断,就更似阴风怒号,如若鬼林。 有一位黑纱少女,也没有疯,却愣是在如此深夜,游曳林间,如鬼似魅。 先前在招鹤亭,少女原本只是想出来透透气,不曾想,那一梦十四年传说梦里斩三生的父亲竟突然出现在亭中,这让从小受尽凄苦白眼却只能自己一个人默默流泪以致白天都不敢出门只有在晚上才敢偷偷摸摸出来透透气也偷偷看看星星月亮的少女当场石化。 少女年方十六,有一个很好听的名字,叶隐娘。 但从她知事起,却从来也没有见过自己的父亲一面,更不知道自己的母亲是谁。她只知道,自己叫叶隐娘,有一个父亲,叫叶秋痕,他有一把梦痕剑,是一位剑仙。 小时候,少女一度憧憬过,自己的父亲是不是就是那传说中天上的仙人啊?以致少女每天夜里都望着星星发呆,期待着哪天父亲会突然从天而降,也带自己到天上去。那时候,天真的少女,奢望不多,就只是想见自己的父亲一面,哪怕只是一面。 曾经单纯的少女是后来才知道,剑仙只不过是一个称呼,自己那个从未谋面的父亲,也从来就不是天上的仙人。 可少女还是单纯的幻想着,还是喜欢每天晚上喜欢看着星星月亮发呆,期待着总有一天,自己父亲会出现在自己面前,至少让自己知道,这世上不只是嘲笑欺负自己的人,还有一个人会关心自己。 十四年的幻想,几近绝望中,自己的父亲突然就出现在自己面前。可当少女看着那陌生到做梦都梦不到的父亲的身影时候,少女却突然发现,原来自己的期待,不知何时,竟已淡然到似乎自己从来就没有过这么个父亲。或者说,自己期待的,只不过是一个偶尔在梦里模糊现身的父亲,只不过是自己的想象而已。 那一刻的她,看着真实出现在自己面前的父亲,梦痕剑仙叶秋痕,名叫叶隐娘的她没有恨,也没有惊喜,在听到那应该就是自己父亲的那一句“对不起”的时候,她也没有多少波澜,就只是笑着点了点头。至于为何会是笑着点了点头,就连她自己也不清楚了。 然后,她就听那个叫叶秋痕的男人笑着说了一句,“我带你离开这里”。 少女点了点头,却不是因为这个男人是自己名义上的父亲。 第十六章 捡到个宝啊 这世上,似乎总有一些人不当自己是人,总以为能将一切都掌控在手中,谁要是敢违逆自己的意愿,就会用最残忍的手段让那人受到惩罚,以彰显自己的绝对正确。【零↑九△小↓說△網】这种人的确已不能算人,却也永远也不会成神,只因连他自己也没有意识到,他已经疯了。 叶家老祖叶天心就是如此。 原该继承叶家千年世家的荣耀继而发扬光大的嫡长孙不读书经只悟剑也就罢了,若能让经世文华传家的叶家出一个绝世名将,也不是不可以接受,但你竟然爱上一个风尘女子,还妄想将那个女子娶作妻室,这就让固守门户之见的叶家老祖怒不可遏。世家门阀的掌舵人叶家未来的家主,怎么可能娶一个人尽可夫的破鞋作妻子?岂非要让叶家成为千古笑谈?就是做妾,都不配。 你既然敢为那个女子画地为牢,我就让你知道,不仅这天下最肮脏龌龊的男人都能将你心爱的女人压到身下任意施为,就是一条野狗,也能在那个女人肚皮上肆意蠕动。什么风尘女子,就是花魁,也是天下最下贱的*******这就是你不妥协的代价。 女人是什么东西?天生就是男人的附庸,一件衣服,玩物而已。这天下既然礼乐崩坏,就由老夫为往圣继绝学,重定方圆,存天理,灭人欲。 老夫儒道成圣,天途求索已三十年,当问天心该做何为。 飞瀑流泉,天心台上,叶家老祖叶天心愤怒欲狂,眼神凌厉,瞪着叶秋痕大喝道:“你个孽子,疯了不成?竟然勾结外人,想要造反?” 声若洪钟,一点也不像一个将近百岁的老人。 手握一把梦痕剑,一袭白衣蓦然就多了几分仙气的叶秋痕看了眼漫山火海,看着青羽凌风抱着女儿上山的一袭大红锦袍,赞赏地点了点头,神色温和看向早已丧心病狂失心疯的老祖宗,摇了摇头,淡淡道:“叶家叶秋痕,请老祖宗问天心,人心所为何?可有天理昭彰?如若不然,便请老祖宗与天同寿。” 叶天心一愣,转而大笑,瞪着这画地为牢十四年不妥协也不忤逆的嫡长孙,点了点头,阴翳笑道:“好一个叶秋痕。就让老夫挖出你这个不肖子孙的人心看看,到底是为何而生。” 一语既落,天心悟道三十载的叶家老祖也没有多少动作,就只是抬眼望天,一声冷哼,却似有天机牵引,点点微光遍洒周身,天心台四周飞瀑流泉竟尽为之摄,滚滚如苍龙出海,转眼大浪滔天起,一波接一波,鸣声如雷,波澜壮阔。 心念一动,我就是天。 天心唯我独尊,万物随我心动。 刚踏上天心台的秦楼顿时目瞪口呆,差点骂娘。这就是天途妙境?梅花点点皆天心? 浩然正气瞬间遍布周身,水泼不进。 叶秋痕却是一笑,神色温和看了眼女儿,若有深意看着秦楼笑道:“不用羡慕,以你随心诀,只要踏入天途,那才是真正的天地万物,尽为走狗。此天心不过旁门左道,天狼野心罢了。看好了,接下来能领悟多少,就看你的本事了。” 抱着叶隐娘就没想着放下来的秦楼嘿嘿一笑,神色古怪看了眼叶秋痕,淡淡道:“不用你说,肯定滴水不漏。你就放心去拼命吧,你女儿这么招人疼,肯定给你养的白白胖胖。” 叶秋痕大笑,摇了摇头道:“好一个无赖小子。” 转头扫了眼已然席卷整个天心台的遮天水幕大雨龙卷,叶秋痕突然叹了口气,看着须发张扬的老祖宗,轻声呢喃道:“非是叶秋痕不读书,只是世间万卷,在秋痕以为,一部情书便足够一生了啊。” “天若有情天亦老,人间正道是沧桑。” 呢喃声中,周身气机却如潮涌,一叠又一叠,似乎连绵无穷尽,叶秋痕也抬眼望天,却是朗声道:“天若有心,莫非无眼?” 一言喝问,蓦然天地风云起,九天皓月光华大放,透过重重水幕,遍洒天心台。 十四年隐忍,这一刻终于爆发。 叶秋痕一声长啸,梦痕剑出鞘,白芒耀月,无视怒涛汹涌,滴水穿石更可穿心,人剑合一,如若游龙,悍然破入漫天水幕。 白衣如雪,仙气盎然,一剑就是破红尘。 漫天水幕为之分,大雨龙卷为之凝。 风云尽变色。 秦楼周身浩然正气,双目雷光闪烁,心下唯有惊叹。 这就是梦痕剑仙啊。 两个九品天途的高手生死相斗,难得一见,难得一见啊。 转头看向无声无息出现在身边的黑袍义纵,秦楼笑道:“灵叔,如何?” 同样踏入天途已二十年的江云灵看着漫天水幕中近身厮杀的两人,摇了摇头道:“未知。一入天途,便是大道万千,因人而异,若说真要分出个高下,尤其生死,除非谁能共鸣众妙之门,还得看众妙之门会不会现身,开到几何,不然很难。不过,叶家老祖叶天心以儒道文华踏入天途,气势磅礴不假,却终究难免虚浮的嫌疑,远不如叶秋痕一剑一剑杀出来的剑道沉凝。叶秋痕这是心急了啊,不然要是再等个几年,也不至于同归于尽。” 秦楼一声冷笑,看了眼怀中不仅冰肌玉骨美若幽兰更是天然生香的女子,摇了摇头道:“不心急,不心急,还是同归于尽的好。都活到如此窝囊,早就该去死了。” 江云灵哑然失笑。 秦楼却是看着神色恬静依偎在自己肩头的少女,眨了眨眼,很有诱拐嫌疑问道:“你叫什么名字?” 自然而然环着某人脖子心境却分外宁和的少女眨了眨眼,双瞳剪水定定看着这都上了山还不将自己放下来的霸道男子,轻声道:“叶隐娘。” 秦楼点了点头,忽然嘿嘿一笑,看着少女道:“以后你就给我暖床,我每天都抱着你,高不高兴?” 她,天生丽质却生来无依受尽悲苦的少女,愣愣地看着某人,睫毛忽闪,没有说话。只是脸色微红,轻轻将头埋到某个思维羚羊挂角的家伙怀里。 秦楼顿时大笑。捡到个宝啊。 再看天心台上可谓惊心动魄的厮杀,就越是赏心悦目,感悟良多。 两个九品天途的高手交锋,自然不比寻常的江湖武夫打斗,一举一动,那可都是大有玄妙,妙不可言。 所谓老而不死是为贼,叶家老祖叶天心读书万卷,历经世事,以心问天,踏入天途,可谓儒道成圣,虽然落了旁门,临了临了还入了魔,一把年纪却还真不是白活,一招一式自有天然法度,就是叶秋痕剑气纵横,一时间也还分不出生死。 高手过招,斗力从来都只是小道,真正的精彩处,还是在各自的斗智斗勇斗狠上,其中关键,则又是自身的气机运转和对时机的把握程度,就更是玄之又玄,若能有幸得窥一二,必然受益良多。 这就是为何江湖高手决斗,总是有许多人围观的缘由。可不只是看热闹,那只是外行,内行就是看门道了。不然江湖水深,也不会还雨后春笋般冒出一个个高手,百家争鸣,百花齐放。真以为埋头苦练就能成为高手?真以为杀的人多就能成为高手?狗屁!那只是夯货莽夫罢了。要不然读万卷书之后,怎还会有那句行万里路?见识啊。 天道万千,最重感悟是不假,可若没点见识,你还感悟个屁?一个人闭门造车?造的出来?那可都是阅尽千帆之后才干的事。所谓无招胜有招,可也不是真的无招啊。真以为灵光一闪就闪的那么随便?闪电还得风云聚呢。 “孽障!你以那剑神龙在天为崇,以剑悟道,就悟出这么点本事?龙在天好歹还有那一句‘一剑在手天下我有’,叶秋痕,你呢?你有什么?哈哈,自己的女儿都不敢活在光天化日之下,就是一条野狗都能在那女人胯下蠕动,叶秋痕,你还活着作甚?你就是一个懦夫。活该梦里斩三生。” 天心台上,风声呼啸,遮天水幕突变大雨连天,叶家老祖猖狂大笑,中气十足,听来却是异常刺耳。 一盏茶不到,两人过招两百六,胜负仍未分。 秦楼却是差点气炸了肺,周身浩然正气澎湃若江河,及时将怀中少女七窍隔绝,大骂道:“叶秋痕,还不求死,更待何时?” 叶秋痕神色依旧温和,转头看了眼秦楼,看着神色茫然的少女,自己的女儿叶隐娘,笑意柔和点了点头。 转头看向颇有些色厉内荏的老祖宗,叶秋痕淡淡道:“天作孽犹可恕,自作孽不可活。叶秋痕今夜只为替天行道,还天地一片朗朗乾坤。老祖宗既不能为天地立心,就让叶秋痕为生民立命。请老祖宗一起同归于尽。” 梦痕剑离手,悬浮中天,白芒万丈,漫天大雨尽蒸发。 一袭白衣随风扬,丝毫不带烟火气,梦痕剑仙叶秋痕,仰头望天,七窍血流,神色一片祥和,朗声道:“天途万道,轮回不息,以我叶秋痕剑斩三生,求众妙门开,万剑来朝。梦痕剑仙叶秋痕,愿魂飞魄散,只为求死!” “梦痕剑仙叶秋痕,求死!” 声音回荡,缭绕九天,涟漪不尽。 谁说剑仙无火气,敢叫日月换新天。 不说浒山天心台,就连整座锦溪城,十万百姓都耳闻。 天地都动容。 天心台上空,蓦然乌云遮月,黑云滚滚,竟现出一巨大诡异漩涡,笼罩整座浒山。 黑袍义纵江云灵暗叹口气,看了眼秦楼,无奈笑道:“少主肩伤未愈,就不用借力了吧。” 秦楼也叹了口气,神色惋惜摇了摇头,却看着怀中不知何时突然流下两行清泪的少女,淡淡道:“灵叔还是先躲吧,谅他叶秋痕也不敢让天雷劈到我身上。” 江云灵哑然,好笑地摇了摇头,看了眼生机渐失的叶秋痕,飘然跃下天心台。 叶家老祖神色大变,好一个孽障,竟已可与众妙之门共鸣。心随意动,蓦然周身万千文华绽放,字字泛青光。 “老夫叶天心为天地立心,求众妙门开,替天行道!” 秦楼一乐,差点笑抽,没反应。 唯黑云漩涡天开一线,众妙门开,有万剑倾泻,黑雷九道。 不仅天谴,更是天劫。 梦痕剑仙叶秋痕,轻轻转头,双目血流,深深看了眼北方,笑了。那里有一座楼,楼中有座花蕊房,花蕊房中,有一位花蕊娘。 下一刻,灰飞烟灭。 独留秦楼方寸之地,完好无损。 这一夜,梦痕剑仙叶秋痕,魂飞魄散,剑斩三生。 这一夜,有大红锦袍,开了天眼,逆轮回。 “他算不上一位好父亲。” “你有一个父亲,是梦痕剑仙,叫叶秋痕。” “记住了么?” 第十七章 世间恶毒,莫过人心 君来美的老鸨快要疯了。也不知怎么就得罪了城主府那位南越威侯曹驸马,竟然派兵将自己的君来美给围了起来。不应该啊,曹驸马那日进城的时候,当天夜里自己可就让人送过去六个还未梳笼的美娇娘,曹驸马可是收了的,怎么突然就翻了脸?何况这君来美可不是自己一个人的,后面站着的,可是锦溪一叶世家千年的叶家。你南越大军当初能不动一兵一卒就入了锦溪城,可是与叶家有过暗约的,难道就不怕叶家翻脸?还是说,想卸磨杀驴? 能从一个床上娱人的***爬到君来美如今的老鸨位置,林大娘当然不是个简单的人,至少心思玲珑,好吃好喝招待前来的官兵,也不动声色,只是悄悄让人去浒山叶家报信,问问究竟是怎么回事。 只当那句“梦痕剑仙叶秋痕求死”平地炸雷似响彻锦溪城上空的时候,突然林大娘的脸色就变了,而当强颜欢笑陪着一众军爷继续插科打诨,等报信的人一回来,竟然说浒山叶家被南越大军围剿,只进不出,十三里梅林都成了一片火海的时候,林大娘当场目瞪口呆,顿时心就凉了。我的个娘哎,这是要变天啊。 一瞬间林大娘脑子里就飘过无数个念头,最多的就是两句话,“赶紧打包细软,逃命要紧呐”。尤其是知道某些隐秘,想到花蕊房中那跟梦痕剑仙叶秋痕有着不为人知关系的女人,林大娘灵光一闪,就更是头皮发麻,莫名有种大祸临头的感觉。只恨不得自己也修过玄,跟那两个差点令小人屠丧命的刺客都还能远遁千里似,直接背着这些年攒下的家当来个飞檐走壁千里快哉风。就是随便跑到哪个地方找个人老实人嫁了过一辈子,好歹也吃喝不愁啊。 只看着那些抱着姑娘们只在胸脯胯下揉捏玩弄吃的挺欢滴酒却是不沾的一众军爷,林大娘却是欲哭无泪,这是明显的和叶家一样,也只进不出啊。心念一动,眼珠一转,林大娘就想带着几个心腹龟公赶紧去后面的花蕊房。看这光景,想要活命,还得去求那个女人才是正经。虽然这些年“身不由己”受叶家驱使,将那个昔日花魁给祸害的不轻,化好妆给野狗喂春药趴那女人肚皮上当场画春宫之类的就不说了,当下就还有个浑身发臭的恶丐趴那女人肚皮上做那肮脏龌龊的事呢,可大家都是勾栏混的,只要将那个恶丐当场打死,再给自己扇几个耳光,低声下气祈求一番,没准那女人会发一发慈悲呢。机会都是自己创造出来的,无论如何也得尽力尝试一下不是,不然谁知道最后结果。指不定这世上就突然有脑子抽风的人呢。 谁知还不等自己往后面溜,突然就有一袭大红锦袍从天而降。是真的从天而降,直接从屋顶破顶而入,蛮横的很,好悬都没将偌大的客厅给直接震塌,一时间瓦片横飞尘土飞扬,还没落地就砸伤不少军爷姑娘,鸡飞狗跳啊。得亏自己躲得快,不然差点就被没准头的碎片飞瓦给射个脑袋洞穿,横尸当场。 揉了揉受了惊吓的小心肝,徐娘半老风韵犹存胸前一对饱满更是依旧汹涌壮观的林大娘,偷摸着抬头一瞥,嘿,房顶没了大半,窟窿后面就是一轮明月啊,明亮的很。真真是举头明月光了。 然后就见那一袭大红锦袍嘿嘿一笑,明显来者不善道:“哪个是君来美的老鸨,滚出来!” 林大娘当时就那个股颤心惊带肉跳哦,差点都没当场吓尿。就这一袭大红锦袍,都不带想的,除了那刚入城的紫虎红袍小人屠还能有谁。听说当年就是因为天下青楼最风骚的沁园春阁用了“琼楼”两个字,就被小人屠给一剑斩成了飞灰,春水湖畔,至今犹闻鬼哭呐。以致天下六十四座琼楼,立马改名沁园春阁,小人屠的威名,可见一斑。这位煞星,也不知是不是名字的关系,似乎天生就跟青楼犯冲。莫非是心血来潮,又想让自己的君来美来个锦溪湖畔犹闻鬼哭?我的个娘哦,这飞来横祸,也忒没缘由。 只伸头一刀缩头更一刀,也知道这君来美就是条狗都能跑唯独自己跑不掉的林大娘也就心下一横,战战兢兢从柱子后面哆嗦出来,一见那红袍如火,林大娘登时眼前一亮,好一个丰神俊朗俊美如妖的少年郎,这是要活生生迷死个万千美娇娘哦。早就听闻紫虎红袍不仅杀人盈野,更是个世所罕见的美男子,就连沁园春阁那位魁首魅姬都嗲声嗲气叫一声“情哥哥”,情愿双修,果真是传言不假。一瞬间林大娘心头竟生出一个要是难逃一死就让自己被眼前这美男子***至死的荒谬念头,莫名竟生出一丝饥渴,恐惧之心都淡了几分。 秦楼眉头微皱,神色古怪看着有些不对劲的老女人,冷冷道:“你就是君来美的老鸨?花蕊娘在哪个院子,带路。” 林大娘顿时心头一跳,寒意陡盛,心惊胆战看着皱眉都别有味道的美少年,勉强笑道:“殿下莫非是看上了我们这里的花蕊娘?她都老的不成,过气了,要不让妾身给殿下找几个还未出道的可人儿?一定嫩出水来,床上功夫了得,保准将殿下伺候的……” 只见秦楼凤眸微眯,寒光一闪,林大娘脸色一变,立马转口道:“殿下莫要生气,妾身这就让人去叫花蕊娘打扮妥当,来见殿下。不然要是污了殿下的眼,岂非是妾身的罪过。” 秦楼眨了眨眼,看着这给几个龟公偷使眼色明显故意拖延的死女人,给气笑了,随手一挥将两个不知死活敢溜的龟公摔成墙上肉泥,神色古怪,嘿嘿一笑道:“你要是再敢多说一句,信不信让人绑你到猪槽上,摆大街找野狗操翻你。带路,马上。” 林大娘心头一颤,立时想到这些年自己对那女人做下的种种恶行,简直头皮发麻,遍体生寒,脊椎骨都冷飕飕的发凉,恶心想吐。脸色发白看了眼这的确俊美如“妖”的少年,再也不敢打马虎眼,一路哆嗦往后院的花蕊房带路,浑身直冒冷汗,真跟被野狗操翻了似,贴身里衣尽汗湿。 不得不说,到底是声名在外的青楼,君来美,亭台楼阁,廊腰缦回,布局雅致,自有一股江南风情,情调旖旎,处处透着风韵迷人。 唯独一座花蕊房,灯火琉璃,映目辉煌,四下却是冷冷清清,倍荒凉。 世间恶毒,莫过人心。 既要让一个美丽女子为地痞恶丐极尽凌辱,又将院落修饰的格外华丽,让那个女人时刻忘不了昔日花魁的风光。恶毒之极,可恨,该杀! 登楼而上,推门而入,林大娘却是突然嘘了口气,没有见到一个浑身恶臭的乞丐趴在一位妆容精致的女人肚皮上肆意蠕动,却有一股血腥气弥漫房间,浓郁之极,迎面扑来,更有淡淡死气,一种说不出的诡异压抑。 秦楼眉头微皱,缓步走进房间,四下一扫,触目惊心。 房中一个浴桶,热气蒸腾,一个极尽憔悴的女人正在桶中洗澡,浑浊双目尽是柔情,神色更是隐约柔和笑意,就那样轻轻的,轻轻的擦拭着身上每一存肌肤,似乎就是在抚摸自己的情人。而不知何故,虽然容颜憔悴,她的肌肤竟还是温润白嫩,极尽丰腴。 而在浴桶之外,床前地上,和一堆破烂衣物,却有一具近乎被乱刀扎死的尸体,血肉模糊,已然没了人形,就那样一堆肉泥似铺在鲜红的地毯上,最为刺眼的,一截子孙根,就那样明晃晃的,丢在肉泥胯下,格外渗人。 女人就那样神色柔和的洗着澡,也不知是不是太过专注,连房门大开,秦楼进来都没察觉,眼都没抬。 秦楼眉头皱的更深,眼中寒意陡然大盛,只觉心头无名火起,腾腾乱窜,直想将一切都一把火烧个灰烬。随手一挥,浩然正气四溢,房中窗户大开,房中污浊之气尽被一扫而空。脚下更是碧绿火焰缭绕而出,将床前那堆污秽化作虚无。 秦楼深吸口气,看着沉浸在一个人的世界安静洗澡的女人,天然生香招蜂引蝶昔日的花魁美人花蕊娘,梦痕剑仙叶秋痕只想娶作妻室的女人,淡淡道:“叶秋痕死了。” 她,因为能让自己的女儿活着才保持了如今丰腴身材任由那些肮脏龌龊的地痞恶丐肆意玩弄凌辱的女人,轻轻抬头,看了眼秦楼,神色柔和笑道:“我听见了。让我洗完澡,好么?” 秦楼暗叹口气,怒火更炽,点了点头,转身离开房间,顺手关上房门。 瞥了眼门外战战兢兢陪着笑脸的君来美老鸨林大娘,秦楼眨了眨眼,嘿嘿一笑,都不待林大娘巧舌如簧,随手一挥,就是碧绿火焰缭绕而出,将其化作虚无。眼不见为净。 抬头望天,明月高悬,月光柔和,清冷似水。 午夜的秋风,有些冷。 秦楼背于身后的右手却是松了又紧,紧了又松,反复三次。 真想一把火,将这这肮脏的人世间烧成灰烬啊! 第十八章 一壶玉露一把火 房门缓缓打开,不见方才的容颜憔悴,一袭素衣也依旧难掩的风情,动人的容颜,眼神也不在浑浊,如月光的柔和似水。【零↑九△小↓說△網】 “殿下请进。” 秦楼暗叹口气,笑着点了点头,重新走入花蕊房中。房中显然是经过细心的清理,很整洁,很素雅,床头的云炉点着熏香,味道清淡,给人的感觉分外清爽。 “听说殿下喜欢喝酒。妾身也没有什么招待殿下,好在还有一壶尘封的玉露,就与殿下聊作渴饮,可莫要说妾身怠慢才是。” 秦楼一笑,摇了摇头,也不客气坐到梅桌锦凳,看着风韵犹比醇酒的坚韧女子,好笑道:“金风玉露一相逢,便胜却人间无数。能得不输欧阳一壶玉露,秦楼可是饮尽天下风流了啊。” 她莞尔一笑,摇了摇头道:“殿下说笑了。” 娴雅端庄坐到对面,帮秦楼斟満一杯酒,神色柔和看着秦楼,有一丝忐忑,问道:“想来殿下已去过梅园,可曾见到我那女儿隐娘?她,可还活着么?” 秦楼饮下一杯玉露,芳香入喉,回味无穷,看着这不知是为谁才活到现在的女人,叹了口气道:“活着。要不要去见见她?” 她一笑,帮秦楼又斟满一杯玉露,叹了口气道:“不用。活着就好。如果可以,就让她永远不要知道有我这个娘亲才好。做她的娘亲,我不配啊。” 看着秦楼,笑问道:“我女儿一定很美吧。” 秦楼一愣,灌下一杯绵酒,看着风情依旧动人的女人,点了点头道:“很美。和你一样美。以后一定也能招蜂引蝶,迷死天下无数男人。所以未免生灵涂炭,我打算以后不再让她见人,就给我暖床。你没意见吧。” 她忍俊不禁,神色柔和看着秦楼,又帮秦楼斟满一杯玉露,好笑地点了点头道:“那样就很好啊。能给紫虎红袍暖床,是那丫头的福气。要知道就连天下魁首魅姬可都没那个福分呢。说明我女儿可比那魅姬更出采多了。” 秦楼哑然失笑,好笑地摇了摇头道:“这酒可喝的我飘飘然要脸红呐。” 她一笑,尽是风情,将桌上一方精美雕琢的玉盒推到秦楼手边,叹了口气道:“我这个娘亲原不配给她什么,免得玷污了她。只是实在想留个念想,就请殿下将这枚幽芬似梦转交给她,也不用提及妾身,就当是殿下赏给她的。这枚钗子很干净,戴在她头上,一定很好看。给殿下暖床的时候,也一定更暖人心。” 秦楼眨了眨眼,将玉盒接过来,嘿嘿一笑,点了点头道:“好说,赏赐嘛,我最在行。最近穷的连酒都喝不起,正愁怎么哄骗那个傻丫头呢,你倒是解了燃眉之急。” 她莞尔一笑,摇了摇头,柔情似水看着秦楼,神情似有些恍惚,轻轻道:“殿下喝完这壶酒,就自去吧。走的时候,还请殿下放一把火。听说殿下最喜欢放火,我想,那一定是天下最美的焰火。对不对?” 秦楼眉头微皱,看了眼这恐怕早已心死的女人,暗叹口气,饮下杯中玉露酒,点了点头道:“当然。这是我的强项,一定不让你失望,天下最美的焰火。” 她一笑,点了点头,却起身,走向床头。 床头有一口大箱子,箱子里面都是衣服。 婴儿的衣服,孩童的衣服,少女的衣服,从小到大,很多很多,还有一件嫁衣。都是一针一线亲自缝纫的,都很精致,很漂亮,从来没有人穿过。 她就那样坐在床头,神色柔和拿出一件件衣服,轻轻的抚摸着,一件又一件,拿出来,眼中尽是慈爱。 突然,她抬头,看向不知何时走到面前的秦楼,笑着眨了眨眼,问道:“好看么?” 秦楼笑着点了点头,神色柔和道:“穿在她身上,一定是天下最美的女人。” 破天荒的,她白了秦楼一眼,尽显妩媚,一刹那的风情,便已胜却人间无数,好笑地摇了摇头道:“真不知道,以后会有多少女子为你痴迷呢。” 秦楼大笑,酒壶对嘴,灌下一大口玉露。好酒! 随即就见她叹了口气,神色有些恍惚道:“不过,我想也是呢。” 秦楼嘿嘿一笑,将壶中玉露酒尽数灌入腹中,一扔酒壶,很霸道地将她头抬起,看着自己,眨了眨眼道:“你真美。我要是早生二十年,一定用八抬大轿带你私奔,就两个人!” 就在她愣神的功夫,秦楼大笑,转身离去。 片刻,呆呆地看着那脚下一路碧绿火焰飘然离去的身影,突然,她,这曾在那年梅开时节,也曾对他说过,若能携手白头宁愿与你私奔的女子,莫名笑了,神色间尽是柔情,无限憧憬。 随后,碧绿的火焰漫卷,映入眼中,的确天下最美的焰火。 这一夜,君来美化作一片火海。有大红锦袍,在昔日的花蕊房外,开了天眼,逆轮回。 “你小子,一夜两把火,烧得挺欢啊。” 望江楼上,方将浒山梅林的千年世家锦溪一叶抄家灭族的南越威侯曹奉先无语苦笑,狠狠灌了一大口烈酒,古河洲。 痛快! 秦楼嘿嘿一笑,瞥了眼曹奉先,也灌了一口烈酒,淡淡道:“要不是看你不容易,老子还想再放一把火。凑个焰火三生,一定好听。” 曹奉先哑然,好气又好笑道:“别,我南越也就抢了这么几座完城,就不用赶尽杀绝了吧。” 秦楼一声冷笑,神色玩味看着曹奉先道:“叶家都死绝了?” 曹奉先眨了眨眼,苦笑摇了摇头道:“怎么可能。鸿都学宫还有一位小宗师呢,你看着办吧,火可是你放的。不过,浒山的一个没跑就是。” 秦楼也眨了眨眼,神色古怪看着曹奉先,突然乐了,给气的,大骂道:“那你他娘的就一个人过来?千年的世家,好东西不少吧,你也好意思?” 曹奉先饮下半碗酒,看了眼秦楼,突然叹了口气道:“穷啊。” 秦楼一愣,看着曹奉先,这嵩阳曹家的嫡长子未来的家主,南越威侯曹驸马,一时竟无言以对。 够不要脸! 深吸口气,秦楼灌下半碗烈酒,点了点头道:“心情不太好,作首诗先。作的好了,一字千金。做的不好,就是聘礼。” 昔年有七步成诗的曹奉先哈哈大笑,也灌下一大口古河洲,点了点头道:“好说。” 长身而起,提着酒壶走到玉栏杆旁,看着楼外明月,清冷依旧如水,月落西山,夜将尽,曹奉先灌下一大口烈酒,张口就来:“对酒当歌,人生几何,譬如朝露,去日苦多。慨当以慷,忧思难忘,何以解忧,唯有杜康。青青子衿,悠悠我心,但为君故,沉吟至今。呦呦鹿鸣,食野之苹。我有嘉宾,鼓瑟吹笙。如何,可还值一字千金否?” 秦楼哑然失笑,也从绒椅起身,提着酒壶漫步走到玉栏杆前,与曹奉先一并眺望楼下江水,江水滔滔,连绵不绝,真是江流千古,秦楼神色有些恍惚,点了点头道:“万金。” 曹奉先一笑,深深看了眼秦楼,暗叹口气,望着下面江水,淡淡道:“滚滚长江东逝水,浪花淘尽英雄。是非成败转头空,青山依旧在,几度夕阳红。白发渔樵江渚上,惯看秋月春风。一壶浊酒喜相逢,古今多少事,都付笑谈中。湖海散人一曲临江仙,道尽千古风流意,尽是沧桑啊。真不要我陪你去紫府?” 秦楼一笑,摇了摇头道:“不用。那样有朝一日你死在我大哥手上,我也心安理得。” 曹奉先却翻了个白眼,没好气笑骂道:“滚蛋!谁生谁死还不一定呢。只要到时候你别突然跳出来就行。” 秦楼哈哈大笑,灌了一大口古河洲,瞥了眼曹奉先,望着滚滚江水,淡淡道:“想的美。秦家死我一个就够了。不然,我一定不介意用整个天下去陪葬。” 曹奉先一时哑然,好气又好笑瞪着这蛮不讲道理的家伙,摇了摇头道:“你小子,这可就有些不要脸了啊。明显耍赖啊。” 秦楼眨了眨眼,斜睨着曹奉先,嘿嘿一笑道:“没办法。跟你学的。” 曹奉先一愣,转而大笑,狠狠灌了一大口烈酒。 秦楼却突然叹了口气,若有深意看了眼曹奉先,南越威侯曹驸马。 将壶中烈酒尽数灌入腹中,随手一扔,秦楼神色莫名看着下面奔流不息的金沙江,轻声道:“天下大势,分久必合,合久必分,是定数。乱世江山近五百年,是该一统的时候了啊。这是我师公说的。这次,我要是能活着回凤丘,就再也不出来了。以后,你若也能活着,就来凤丘吧。还请你吃凤王春雪。” 曹奉先一笑,也将壶中烈酒尽数灌入腹中,随手一扔,看了眼秦楼,望着下面川流不息,点了点头道:“好!” 片刻,一袭大红锦袍,紫阳天狼,一袭淡蓝锦袍,南越金枪,在望江楼上,相视大笑,肆无忌惮。 夜尽,天明。 一线晨曦望江楼上,有清风。 “能不能问一句,你这红玉葫芦叫什么名字?” “红莲业火。” “里面装的什么?” “血菩提。” “最后一句,你到底醉过没?” “你猜。” “滚!” “哈哈哈……” 第十九章 凤栖离石 顺流金沙江,才知江南美。 旭日东升,秋风微寒。 锦溪城外,风陵渡口,四层楼船就是三座,巍峨堂皇,船家巨擘马扶风亲自构图统筹,玄刚龙骨,更有两百能工巧匠精心打造,异常华美,奇巧坚实,一名飞云,一名余皇,一名镇海,不仅江湖内海横行无阻,苍茫大海亦不惧滔天风浪。 是从天袖王朝的国都凌霄城日夜北上准时抵达风陵渡口。 随行更有艨艟二十七,轻舟四十八,一齐的紫纹白帆,浩浩荡荡,俨然一旅水师。 不说渡口草民百姓为之震撼,就是秦楼都有些目瞪口呆。童飞这死胖子,是要疯啊。 送行的曹奉先更是瞠目结舌,半晌都没反应过来。 这是去紫府还是去剿匪?惊起一水鸥鹭的架势啊。 好一个青枫阁主童少游,好魄力。这阵势都能千里北上安然到风陵渡口,财可通神,手腕通天啊。 “老子总算知道楚天骄那句‘借我一座金山还你一座红楼’是什么心情了。” 曹奉先神色古怪看着秦楼,摇头苦笑道:“你小子,一人一国,传言非虚啊。” 秦楼嘿嘿一笑,眨了眨眼道:“怎么?很羡慕?只要上船,分你一半。如何?” 曹奉先哑然失笑,心下一暖,笑骂道:“滚蛋!你小子这就是贼船。去紫府就行了,可别三峡拐弯,不然老子跟你拼命。我怎么突然有些后悔给你通关文牒是不是一个错误。” 卧虎城后有三峡,三峡绕两江,东流入海金沙江,南贯怒海是离江。顺离江南下,乘风破浪,可直达南越国都,凤凰城。 秦楼大笑,看着紫韵邪虎也上了船,若有深意瞥了眼突然出现在曹奉先身后的紫衫文士,一拍曹奉先肩头,淡淡道:“看心情。走了。” 脚尖一点,轻轻一跃,似青羽凌风,洒然登上楼船,镇海。 曹奉先暗叹口气,突然对着秦楼喊道:“若回凤丘,一定抽空去荔城,请你吃荔枝。龙头凤尾,挂绿。” 秦楼头也不回,朗笑道:“好!” 号角声起,扬帆起航,声势浩大,气吞江河。 领航楼船飞云之上,有魔宫大旗,绣凤舞九天,一片火红,迎风猎猎,极尽张扬。 有滔天血海,将起波澜? 曹奉先一声苦笑,神色复杂目送着秦楼船队江上渐远,叹了口气,迎风立在风陵渡口,抬头望了一眼天,晴空万里,云霞似锦。曹奉先突然朗声道:“紫禁乱流挑风云,魔宫楼船扫地空。烈火张天照云海,红袍此去踏江湖。” 镇海楼船甲板之上,临风而立的秦楼哑然失笑,暗叹口气,摇了摇头。 来历非凡的紫衫文士望着江上连绵横帆,也笑着摇了摇头道:“天下狂霸有一斗,红袍带着七分走啊。紫虎红袍,实在非人。无怪那些玄门古族为之忌惮,世家门阀为之胆寒。魔星天妒,芳华早逝,当年那一箭既然没死,日后这天下江湖,可热闹了。” 曹奉先一笑,转头看着源出千幻棋府的紫衫文士,笑问道:“莫非文昌兄以为,热闹不好么?” 紫衫文士看了眼曹奉先,笑着摇了摇头道:“如今天下七国争霸,又有麒麟鉴横空出世,大势已然明朗,当然是水越混越好。不过,紫虎红袍,一人一国,无疑是当今天下最大的变数。秦楼不死,紫阳王朝虎视鹰扬啊。莫非侯爷以为,魔宫此番崛起,真的只为当年那场紫禁乱流?要知道当年秦啸天死战不退,可不只是为身后的秦家,为国捐躯啊。” 曹奉先神色怅惘望了眼江帆远影,叹了口气道:“那又如何?文昌兄也看到了,这可只是那家伙冰山一角啊。不说不为人知的,就只浮出水面的三才三义四使八门,便已令人望尘莫及,遑论魔宫九天十地。文昌兄想来还不知道吧,在凤丘可一直有一位女子,望着神农鼎,在等那句‘良人当归’啊。若是回到紫阳,再回凤丘可真就是凤舞九天了。试问这天下,有谁不羡慕楚天骄跟秦啸天那天绝崖上一拜,义结金兰。秦啸天就不说了,一拜就拜出个秦煦阳跟秦莹玉,白帆军神,寒门瑞雪,紫阳双壁啊。楚天骄有秦家,活该大展宏图,虎视鹰扬。至于那些令人头疼的事,就留给该头疼的人去头疼吧。我曹奉先朋友也不多啊。” 紫衫文士面色一变,看着曹奉先,颇有些不可思议道:“不会吧。莫非传言不虚,白凤落栖霞,古族神农氏的神女真和那家伙非同寻常?” 曹奉先神色古怪看了眼紫衫文士,点了点头道:“是很不寻常,两小无猜。昔年雒阳城外,那小子亲自显摆的。不然,你以为神殇弓一箭穿心,这家伙还能活蹦乱跳?就算那家伙心在右边,除了神农一族的神女,谁还有本事让人起死回生?当然,此事知道的人可不多。所以,话出我口,文昌兄听听就算。不然,那家伙真会将楚乐坊送去我府上的。” 紫衫文士忍俊不禁,眼中异色一闪而逝,笑着摇了摇头道:“建安兄这话,可是给我出了个大难题啊。既如此说,那家伙跟魅族又是怎么回事?据说那一箭之前,那家伙可是去给古族魅族还凤凰琴的。莫非……” 曹奉先眨了眨眼,苦笑摇了摇头道:“这我可就不知道了。不过,不知文昌兄可听过那曲《凤凰于飞》?” 紫衫文士眉头微皱,奇怪道:“怎么?难道这其中还有什么牵扯不成?此曲曲调世所罕见,大非寻常,能弹奏者寥寥可数,当年有幸,倒是曾听那位洛神杨若华以九霄环佩弹过一次,的确感天动地,闻者落泪。” 曹奉先却嘿嘿一笑,问道:“那文昌兄可知《凤凰于飞》的出处典故,又是谁人所作?” 紫衫文士眉头皱的更深,点了点头道:“不是说源于紫禁城外‘凤栖离石’的凄美传说么?至于是谁所作,却是无从考证。最先流传还是从鸿都学宫,据说是闻墨生那个小徒弟秦羽。不过却从来没有承认过是自己所作。” 曹奉先点了点头,却是神色玩味看着紫衫文士,语不惊人死不休道:“那家伙就知道。而且会弹。《凤凰于飞》的曲谱能出现世间,就是从那小子手中流出去的。秦羽不过借抄而已。那小子曾亲耳听过此曲原作用凤凰琴弹的《凤凰于飞》,那才真是情感天地,神曲绝唱。至于世间流传的和文昌兄所言杨洛神的那曲《凤凰于飞》,感天动地或许不假,其中韵味么,就很待考量了。那小子可是亲口说过,天下《凤凰于飞》曲,尽失神韵,皆不值一提啊。文昌兄应该能掂量出这句话的分量吧。” 紫衫文士倒抽一口冷气,苦笑着摇了摇头道:“如此说来,凤舞九天,这天下可真要热闹到一塌糊涂了啊。” 曹奉先大笑,转而若有深意看了眼紫衫文士,笑道:“都说千幻棋府以天下做棋盘,如果没错,当年那场紫禁乱流,千幻棋府似乎也落了两三子吧。文昌兄就不担心紫虎红袍去雾隐山,将你们天星棋盘给砸喽?” 紫衫文士一笑,摇了摇头道:“一些腐朽的老家伙下的臭棋而已,砸了倒好。重划而已。” 曹奉先仰天大笑:“不愧是文昌兄,好大的气魄。” 第二十章 魅族 江波浪涌,百舸张风,镇海楼船上,秦楼神色古怪看着消失一夜一脸沮丧回来的含晖,好笑道:“怎么?阴沟里翻船了不是?” 一夜追杀三百里有黑袍义薄照应才留下诡胜双杀一臂却没有割下人头的含晖讪讪一笑,神色扭捏,很是尴尬。 就是手提九尺霸枪一直冷傲的映月也忍俊不禁,转头望向辽阔江面。玄玉昂霞则躲在一边,偷笑不已。 秦楼暗叹口气,瞪了玄玉昂霞两个一眼,好笑地看着含晖,摇了摇头道:“这次就当长个记性。不然真让你将天下英雄给小觑了。你九阳罡气还未圆融,能留下诡胜双杀一条手臂,也算本事。下去好好休息吧。” 含晖挠了挠头,嘿嘿一笑,一夜奔波也着实累的惨了,更是丢了面子,心下发狠去下面船舱休憩。天杀的贼子,诡胜双杀,枉为八品扶摇,就知道跑。 秦楼一笑,抬头望了眼天,江风清寒,长空如洗,好一个朗朗晴空,两岸皆风景。 漫步走到船舷,看着一袭蓝羽凰纱与紫韵邪虎一起对着滔滔江水出神的杨若雪,秦楼神色古怪,莫非天生近水,竟然没有晕船,眨了眨眼道:“先前登船的时候,那紫衫文士似乎对你很是在意,怎么,以前见过?” 从昨夜某人抱回个暖床丫头就一直沉默的女子狠狠瞪了眼秦楼,哼了一声,转头看着绵绵江水,心里委屈,不想理睬。 秦楼哑然失笑,伸手卷起少女一缕秀发,柔顺轻灵,手感不错,淡淡道:“想不想去瑶池?我可以让人送你回去。” 若非某人心血来潮拦路抢劫早就在去瑶池路上的杨若雪转头,怒瞪着秦楼,掷地有声道:“不想。” 秦楼眨了眨眼,看着理直气壮瞪着自己的女子,给逗乐了,暗叹口气,轻轻将跟自己奔波了一夜精神有些萎靡瞪眼都没气势的女子拥入怀中,好笑道:“一夜没睡,火气见长啊。陪我去睡觉好不好?” 她,很自然就抱住他心里才有一丝安慰的女子,愣了一下,呆呆地看着羚羊挂角的家伙,眨了眨眼,突然就脸色微红,害羞地将头埋到某人怀里。现在么?还是白天呢。 秦楼好笑地摇了摇头,将这着实有趣的女子横抱而起,一跃下了甲板,都不用动手,舱门自开。 不愧是最会享受的童飞那死胖子重金打造的观海楼船,其他不说,就主舱房,陈设华美,富丽堂皇到一塌糊涂,尤其卧室一张大床,狗~日的,锦绣暖帐,下通水底中途升温,竟然是一张温润水床,这是要成仙啊。 心境如渊的秦楼都有种怪怪的感觉。 看了眼怀中脸色晕红睫毛忽闪不敢睁眼的女子,秦楼眨了眨眼,突然乐了,好笑道:“你在想什么?” 心里正有些紧张因为曾红着脸偷瞧过几次藏书楼中一本极尽活现的密宗《无上瑜伽》图谱所以小脑袋不断有某些旖旎画面浮现的女子一愣,下意识脱口道:“春~宫图啊。” 随即一呆,蓦然反应过来,看着某人有些古怪的眼神,脸色羞红都快滴出血来,将头埋到秦楼肩头,紧紧环着脖子,浑身发烫都恨不得找个地缝钻下去。 秦楼哈哈大笑,顿时乐不可支。 将这可爱到令人有些心疼的女子放到床上,秦楼好笑地摇了摇头,柔声道:“好好睡一觉,我陪你。放心,不会丢下你的。” 自己也平躺到床上。 到底是温润水床,舒适自不用说,床下水波流动,更给人一种说不出的清爽,便如徜徉在碧波温泉,格外心旷神怡。死胖子这才是活的滋润啊。 因为某人一句话突然就有些想哭的女子心下一暖,突然就有一种说不出的幸福。很自然而然的,躺到某人身边,轻轻抚摸着昨日黄昏替自己挡下那致命一刺的左肩,有些痴迷望着侧脸有依然俊美刚毅的男子,轻声道:“还疼么?” 秦楼一笑,闭目假寐,淡淡道:“你真无聊。” 她嘻嘻一笑,环住他的腰身,两人贴的更紧,看着他笑问道:“能不能跟我说一说凤丘啊。” 秦楼眉头微皱,双目睁开一线,瞥了她一眼,又闭上,淡淡道:“有山有水,有树林。” 她一愣,转而暗叹口气,笑问道:“那能不能说一说《凤凰于飞》呢?你二哥说那曲谱是你写的,真的么?” 秦楼一愣,眨了眨眼,转而乐了,好笑道:“那家伙嘴里就没一句真话,你也信?” 她一笑,点了点头道:“是啊。和你有关的,人家一直都信的。” 秦楼暗叹口气,看了眼这实在不好下定论的女子,笑着摇了摇头道:“不是。是一个不知道是不是人的家伙给我的。那时候我刚到紫阳,凤栖离石的传说都没听过,怎么可能写出那样的曲子。” 她眨了眨眼,笑问道:“那你现在就能写出了么?” 秦楼哑然,看了她一眼,好笑地摇了摇头道:“你猜。” 她嘻嘻一笑,双目发光道:“我猜一定可以。如果没错,昂霞手中的应该就是大圣遗音吧。连铁崖先生的《神曲》你都能驾驭,肯定可以写的出来。话说那《凤凰于飞》是不是真的只有凤凰琴才能弹出真正的神韵啊。” 秦楼叹了口气,脑海不觉浮现出一袭紫金飘渺出尘的身影,带着一只白泽,比自己紫韵邪虎还要生猛,都能口吐人言,摇了摇头道:“不知道。不过,不是琴的问题,是人的问题。你可听过‘凤栖离石泪无尽,天地无心恨难抑,此情难绝终不悔,无怨岁月逆轮回’,《凤凰于飞》似乎也只有那家伙弹出来,才真的是《凤凰于飞》。你要是想听,等回到紫阳,我就带你去找那家伙。正好要跟那家伙算一笔账,骗老子说是帮忙还琴,轻而易举就能解决的麻烦,结果黑水不说,还要解毒,妈~的,魅族的魅毒是随便一个男人能解的么?差点害老子失身。” 杨若雪忍俊不禁,脸色微红,有些好奇道:“怎么?不是说魅族的女子都很年轻很美么,而且还能双修,只要喜欢上一个人,就会终身不渝。天下间也不知有多少男子想娶魅族女子呢。就像那个天下魁首魅姬,好像就是来自魅族吧,听说人家都叫你‘情哥哥’呢,宁愿自荐枕席,你还有什么不知足的。” 秦楼却是神色古怪瞥了杨若雪一眼,笑骂道:“狗屁!那是她们不敢。你可知道要娶魅族女子为何一定要解开那个千千结?那就是坑,只要解开,就是互换一魂一魄,不管男女,哪个敢变心,立马同归于尽。不然你以为解开那些千千结的怎么都是些惊才绝艳的年轻俊彦。就是因为魅族天赋异禀,虽天生媚骨,能助男子双修,却又受黑水困扰,为魅毒缠身,必须找人双修才能解毒。二十五岁还找不到,就会被魅毒反噬身亡。要不是老子天赋逆轮回,当初就差点心血来潮,被那小娘皮给忽悠了。嘿嘿,不过老子当年就已魂诀六转,就是解了千千结,一个不顺心,死的也是她。敢忽悠老子的,都没好下场。要不是念在那家伙的嘱托,肯定让那小娘皮魅毒反噬,也是活该。” 杨若雪却是一愣,脸色发红,瞪着某人气愤道:“你不是说差点失身么?” 秦楼嘿嘿一笑,捏了捏不知道怎么听话的女子脸蛋,好笑道:“是差点啊。可我又不是那些笨蛋白痴,不双修照样能解毒。而且破了黑水,日后魅族都不用受魅毒困扰。你说,我是不是菩萨心肠?” 杨若雪笑着点了点头,却还是不放心问道:“那你是怎么解的啊?” 秦楼一愣,顿时无语,翻了个白眼,好气又好笑道:“睡觉!不然就给你解毒。妈~的,听话都不会听。” 杨若雪嘻嘻一笑,抱着某人不依道:“不要,人家还要听,再跟人家说说大破蛮族好不好?那时候你才多少年纪啊,就敢带着八千铁骑深入九原,都到落鸢河畔呢。泰坦蛮王肯定吓坏了吧。” 秦楼眉头微皱,瞥了杨若雪一眼,淡淡道:“看心情。你先说说,那个紫衫文士是谁?” 杨若雪眨了眨眼,目不转睛看着秦楼,眼中忽然闪过一丝狡黠,小母狐狸似,好笑道:“你该不会上心了吧。他可是很有名哦,可是千幻棋府的天星圣手,辛稼轩,号美芹。只是当年见我用九霄环佩弹过《凤凰于飞》而已。应该是认出了小环才注意到我的。放心,他肯定猜不出现在的我就是那个杨洛神的。人家才看不上他呢。哼,以苍生为棋子,别以为我不知道,我生而封后,就是他捣的鬼。” 秦楼哑然失笑,好笑地捏了捏气鼓鼓的腮帮子,柔声道:“怎么?很恨他么?帮你报仇。” 杨若雪突然叹了口气,定定地看着秦楼,轻轻抚摸着秦楼的脸,摇了摇头道:“以前恨啊,现在不恨了。要不是他,人家也不能和你在一起啊。不然要是去了瑶池,有朝一日我要是成了西王母,嘿嘿,第一个就将千幻棋府灰飞烟灭。” 第二十一章 银羽琵琶销魂曲 秦楼哭笑不得,抓住不安分的手,摇了摇头道:“那下一个是不是就是鸿都学宫跟我秦家了。要不,我还是送你去瑶池吧。那样我也就不用再去千幻棋府跟鸿都学宫了。” 杨若雪哼了一声,将某人抱的更紧,咬牙切齿道:“才不要呢。” 秦楼暗叹口气,凤眸微眯,寒光一闪,淡淡道:“听说千幻棋府除了一个天星圣手,还有一个地煞鬼手,你见过么?” 杨若雪摇了摇头道:“没有啊。听刘姥姥说,千幻棋府的天星圣手跟地煞鬼手向来都是对手,就跟鬼谷天纵地横,都是谁更厉害才能成为千幻棋府的棋主。” 有些心疼看着秦楼,担心道:“你真要将天下的玄门古族世家门阀都杀光么?冤冤相报何时了啊,就不能直接回凤丘么?” 秦楼嘿嘿一笑,神色凌冽望着舱顶,淡淡道:“尔虞我诈是天下,勾心斗角是庙堂,江湖不就是快意恩仇么?没有冤冤相报,又哪来的何时了。我秦楼可不是圣人,是人屠。” 转头看了眼杨若雪,好笑道:“怎么?怕了?” 杨若雪暗叹口气,紧紧抱着秦楼,摇了摇头道:“才不怕呢,人家有你啊。我知道,是天下人冤枉了你,人家会陪你的。不要丢下我好不好。” 秦楼眉头微皱,看了眼杨若雪,暗叹口气,淡淡道:“这恐怕不能答应,迟早得丢。至于冤枉,嘿嘿,也算不上。试问这天下,又有谁不冤。活着就冤啊。早看开了。紫虎红袍,一人一虎就够了。心血来潮亮了旗,我都不知道能不能回北定,何况凤丘。你跟着我算怎么回事。你还是好好想想去哪里的好。不然,等到紫府,你就拜那位玉观音?有她老人家的指点,指不定日后又是一个罗浮城主啊,不比西王母差哪里去,想想都风光,想要个面首还不容易?要多少有多少,玩腻了尽管换就是,谁奈你何。如何?这买卖你赚大了。” 杨若雪暗叹口气,神色莫名看着秦楼,一时间也不知道心酸还是心暖,或是悲愤?恨恨瞪着秦楼道:“那你昨晚抱回的那个女子呢?你可是答应过叶秋痕要照顾她的。难道就不能和人家一起么?” 秦楼眨了眨眼,好笑地摇了摇头道:“你这可就有些不讲道理了吧。我可只是答应叶秋痕天下再无人闲话,等我去鸿都学宫杀了叶怀英,就将飘渺灵诀与风烁传给她,让人送她去危园栖霞峰。若想无人闲话,还得自身强横,那才是王道。有我师公授她学识,栖霞精舍顶多十年,肯定又是个上官灵月,嘿嘿,再传她《神曲》,到时天下自然闭嘴,不然就杀个干净就是,随她心意。而且正好去给我妹妹做个伴,我不在峰上,指不定那丫头又用三千弱水祸害其他几峰,要是再来个水淹续流峰,乐子可真就大了,保准师公也头疼,不然呆不住下了山,更了不得,我还不放心呢。” 杨若雪不服气瞪着秦楼,可怜巴巴道:“那人家也可以跟你学啊。” 秦楼一愣,神色古怪瞥了杨若雪一眼,淡淡道:“飘渺灵诀不适合你。西王母那老不羞既然看上你,想来这世上最适合你的,应该就是瑶池那部《镜花水月》与那件九品风华,你若能修习,不出十年,十有八~九要倾天下,再有蓝羽凰纱,到时候连我都头疼。嘿嘿,你不怪我吧?当然,怪也没用。老子又不傻。何况,我这也算救你一命啊,不然到时候去瑶池,辣手摧花我都不忍心哦。” 杨若雪嗔了秦楼一眼,好气又好笑道:“那风烁呢?你那凌波微步应该就是风烁之一吧,难道人家也不能修习么?” 秦楼哑然,轻轻捏了捏杨若雪脸蛋,好笑道:“算了吧,风烁可没那么简单。何况,就算你学了风烁,要是让天下人知道人屠竟然教出个只会跑路的徒弟,那还不得笑死?丢不起那个人。” 杨若雪噗嗤一笑,柔情似水望着秦楼,忍俊不禁道:“那有什么啊,人家只是想跟着你就好啊,又不会到处乱跑。何况,你不是九诀同修么?除了风烁,总有适合人家修习的吧。” 秦楼眉头微皱,摇了摇头道:“没有。我的九诀都是相辅相成,除过风烁一卷勉强可以独修,其他缺一不可,能修全都是运气,还是我体质特殊。你若单独修习一卷,迟早反噬,可不是吓你。你总不能也和我一样九诀同修吧。啧啧,不说其他,就只蛮诀,纯粹找虐啊,想想我都不忍心。十绝之地你总该听说过吧,我只闯了四绝之地,差点就死里面。你若进去,只风漠就能将你吹成风沙,轮回都难。” 转头看了眼有些发傻的女子,秦楼轻轻抚了抚她的秀发,柔声道:“睡吧。不然会憔悴的,容易变老哦。要是取下瑶池水镜,结果白天鹅变个丑小鸭,立马将你丢水沟里去。” 杨若雪哼了一声,愤愤做了个鬼脸,却突然叹了口气,抓住秦楼的手,柔声道:“秦楼,抱着我睡好不好?不然我怕,真的,一觉醒来又见不到你。” 秦楼眨了眨眼,突然乐了,心下一软,好笑地摇了摇头道:“不行,顶多借你一条胳膊,爱枕不枕。真以为老子清心寡欲不成。” 杨若雪嘻嘻一笑,立马将秦楼的胳膊拉过来枕脖子下,小小幸福地拱了拱,顽皮的猫咪似,钻到秦楼怀里。一只手还不忘将秦楼给紧紧抱住。 秦楼眨了眨眼,望着舱顶,一时无语。 “能不能说说你妹妹的事啊?人家听着入睡好不好?听说她有一个很美的名字,雪蝶,是不是?” 秦楼一愣,瞥了眼枕自己肩头睫毛忽闪闪着狡黠的杨若雪,好气又好笑道:“没完没了了你还?” 转头望着舱顶,暗叹口气,秦楼神色却是多了不尽宠溺柔和,眼前似突然就浮现一只绕着自己乱转的碧绿蝴蝶,令人头疼更心疼,捧手里都怕化了。 秦楼闭目假寐,轻笑道:“那丫头啊,就是个鬼灵精,捣蛋鬼。也不知是不是小时候给逗的狠了,从小到大就喜欢缠我,走哪里都跟着,甩都甩不掉,不带就瘪嘴,也不哭,直接跑我娘亲那里告状,看着都心疼。你是不知道,我妹妹可是是先学会跑才会走的,就是我给带的,后来差点跑停不下来,不会走,被我娘亲将我给狠狠说了一顿,可到现在还是喜欢一蹦一跳的,穿花蝴蝶似,欢快的很。不过,那丫头可比我厉害多了,生而天途啊,你知道多恐怖么?只要能安心修玄,那就是江流入海水到渠成,一路直通九品天途都不带阻碍的,我都郁闷。就是不安分,贪玩,静不下心来好好修玄,到现在还在四品阴伏没心没肺的玩,刚到危园那会儿,就带着紫韵邪虎去戏水,差点将郦泉峰给淹了,害我被碧霞师叔骂个够惨,结果倒好,那丫头倒成了郦泉峰的常客,天天往那边跑,碧霞师叔还喜欢的要命,我都欲哭无泪啊。不过,那样就挺好,既然有我这个哥哥,就由着她玩闹,最好玩一辈子,一直无忧无虑下去。娘亲说了,要让妹妹好好的,照顾好她,就是回到凤丘,我也算是有个交代了。嘿嘿,羡慕吧,我有个妹妹。直娘贼的,就怕任千帆那王八蛋贼心不死啊,趁我不在再给拐了去,不行,这次回紫阳,还得再敲打敲打,不然不放心。” 杨若雪心下一酸,更觉可乐,忽然噗嗤一笑,头埋在秦楼胸口,差点笑抽,眼泪都笑出来。 便在此时,宛转悠扬,琵琶声起,如清泉水流,呤叮动听,只是转轴拨弦三两声,曲调不说情先溢,桃花春风,别样生情,极尽旖旎遐想,随着轻拢慢捻抹复挑,琵琶声声更增靡靡之音,便如一幅幅栩栩如生的《春~宫图》悄然翻起似,沁人脑海,直令人蠢蠢欲动,情欲渐生,这突然出现的琵琶声,赫然竟似有催情之妙。 秦楼却是面色微变,猛然睁开双目,眼中尽寒光,瞥了眼胸口杨若雪,果不其然为琵琶声所引,一呆之下,顿时眼波迷离,面色渐潮红。 随即听舱外玄玉的声音,大是恼火:“少主,是银羽琵琶,该死的《销魂曲》。” 秦楼眨了眨眼,突然给气乐了,浩然正气骤然席卷周身,将杨若雪抱起,一跃下床,走出船舱。 舱外艳阳温煦,碧空如洗,却见玄玉恨恨指了指天上,竟然是一只朱雀机关兽盘旋高空,上面隐约有一袭粉红轻纱,抱着琵琶娓娓弹奏,音波不断,直覆盖整片水域,片刻间竟令所有船上水手双目渐红,如同发情的野兽似。 秦楼眉头微皱,抬头望了眼异常醒目的机关兽,神色古怪道:“墨门机关兽?什么时候墨家穷的都卖机关兽了?还能飞上天?” 从来隐匿的暗河白水游龙不知何时出现在秦楼身后,苦笑摇了摇头道:“少主不知,此机关兽正是青枫阁主资助墨家墨门,历时四年打造而成,是青枫阁主为海上巨无霸特意搞出来的。只因上面有一个特殊的动力机关,所以才能飞上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