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楔子 “别走那么快,等等我,等等……”她焦急地呼喊着前方那个似乎离她越来越远的身影,可是那个身影却一直没有回头,也不曾停下脚步,甚至不曾放缓前行的速度,对她几乎带着哭腔的喊声充耳不闻。是没听到吗?还是故意的?她无心细想,只知道紧紧地追随着他,那是她唯一的念头。 周围雾蒙蒙的一片,已经不知道走了多少路,也不知道终点是哪里。她觉得很累,脚像灌了铅似的,每走一步都要付出巨大的努力,尽管已经筋疲力尽,却不愿意稍事休息,生怕一停下来,那个身影就会从她的视线中消失不见,再也找不回来。 雾越来越大,前面的人也越走越快,任凭她声嘶力竭,他终于还是消失在了茫茫雾霭中。 她用尽全力惊慌失措地朝他消失的方向狂奔而去,穿越层层浓雾后,发现自己居然站在了一幢高楼楼顶的平台上。 遍寻不着他的身影,只有一男二女三个年轻人站在平台的边缘处激烈争执。其中一个长发女子正用力地推搡厮打着另一个短发女子,短发女子本能地抬手阻挡着劈头盖脑而来的攻击,男子在一旁竭力劝阻,试图将两人拉开。 混乱之中,也不知道是两人之中的谁失了手,狠狠一把将男子推开。这一推竟然将他推得脚步一阵踉跄,退到了不及腰处的铁围栏后,身体仍去势不减,措手不及下,竟然仰面往后倒去,跌下了高楼。骇然之下,回过神来的两个女子几乎是同时扑向了铁围栏,双双徒劳地伸手去抓,却只有阵阵清风穿指而过。 像是被困住了般,她动弹不得,只能在一旁眼睁睁地看着,却无能为力。她看不清他们的脸,无论怎样努力睁大双眼,都是徒劳。就在男子跌落的那一刻,一股寒意瞬间从心底爆发,让她如坠冰窟,不——! 长发女子幡然醒悟之后,居然向她冲了过来,拼命地将她往铁围栏处拉。她想问她是不是认错人了,嘴里却发不出任何声音,只看到对方的整张脸都因为悲痛而扭曲:“都是你!你害死了他!该死的人是你!你去死!去死!……”,满腔恨意化作一股大力,她感到自己被推下了高楼。那一刹那,她忽然看到,依旧绝望而木然地站在平台上的短发女子,赫然是她自己!还没来得及感受这份恐惧带来的冲击,忽然之间的失重感已经让她忍不住绝望地尖叫:“啊——!” 3第一章 “尹璃?!尹璃!你怎么了?没事吧?”好友皇甫有容那熟悉的声音直接将她从梦境拉回了现实世界。 原来是梦。 是的,前半个梦境经常出现,已经伴随她走过了好多年,每次梦到,她都会感到特别疲惫和无助。而后半个梦境是全然陌生的,这几个人是谁?在梦里,自己又是谁?为什么那个短发女子的脸,会和自己长得一模一样?还是说,她和自己,本来就是同一个人? 脑海里忽然闪过好多刺眼的片段,就像出了错的存档,让她感到头痛欲裂,冷汗涔涔,透不过气来。好真实的梦,真实到让她手心冰凉,过了好一会儿心脏还在不受控制地突突狂跳。莫非,是要发生什么?无端端就跳出了“预知梦”这三个字,之后又被自己否定。可能是太累了吧,做梦也是需要力气的,尤其是这样一个噩梦。她想。 马不停蹄地奔波了十天,没完没了的谈判和应酬,真正的5+2,白加黑。这几天睡眠和休息的时间全部加起来也占不到整个出差期间的十分之三,这让她感到无比的疲惫。中午刚刚在最后一站香港签订了一个重要的合约,以比预期还高5%的利润率拿到了一笔大额的订单,让两个人着实兴奋了一把。现在正身处赶回清城的飞机上。 她调整了一下呼吸,回避了周围的乘客射来的好奇目光,朝一边一脸愕然的皇甫轻轻一笑说:“没事,只是做了个梦而已。” 可皇甫的表情还定格在愕然状态:“阿璃,你哭了。” 他们是工作上的好搭档,更是关系匪浅的朋友,但认识七年多来,这是他第一次看见她的眼泪。在他看来,可以堆砌在尹璃身上的形容词如下:冷静、理智、自制、克己、犀利、严谨。处于工作状态中的她,时时刻刻保持着这样一种女强人的形象,工作之余也大差不差,因为他一度怀疑她这几年的生活中是否还存在“工作之余”这个时间段。 总之在他眼里,她是个不懂温柔,不会撒娇,内心强悍,拥有着犹如钢铁铸就的坚韧神经,不知眼泪为何物的工作狂。假如一个男人如此,恐怕还可以说是事业心强,许多女人就爱这类款。但是个女人,绝大多数男人都会望而却步,敬而远之,没有了任何想法。这样一个人生几乎已经到了寡淡无趣如白开水般的人,偏偏生了一副好皮囊,这让那些只为自己姿色平平身材不佳而烦恼的同性们情何以堪哪?他曾戏谑,她属于初次见面想犯罪,接触几次想后退,了解以后想自卫的那种女人。 原来她也有泪腺,也有柔弱的一面。那种茫然而又惶惑的神情,极其惹人怜爱,在极短的时间内激起了他强烈的保护欲。这样梨花带雨的尹璃是陌生的,却又那样真实,让他忽然很想抱抱她。若换作别的女孩子,身为有名的花花公子,他肯定马上付诸于行动了,可面对尹璃,只有两个字,那就是——不敢。 “啊?是吗?”她这才惊觉脸上有未干的泪痕,不好意思地接过他递来的纸巾,擦干后赧然道,“真的哎,大概被吓到了,呵呵。” 皇甫注视着尹璃那张因劳累而略显憔悴的脸和依旧有点泛红的眼睛,忍不住拿手肘轻轻捅捅她,好奇地问:“刚才你梦到什么了?说来听听,哥哥我会解梦。” 已经平静下来的她又恢复了平时的样子,没好气地白了他一眼,装模作样地叹了口气道:“梦到你死了,英年早逝,可惜啊可惜。” “啊?!不会吧?我怎么死的?不过我死了还有你为我掉眼泪,值了!”皇甫露出一脸欠扁的表情。 尹璃不想再次回忆那让她心颤的梦,一边从包里翻文件夹一边信口胡诌:“好像是得艾滋病死的。” 说完,不等皇甫有反应,就从空姐刚刚推过来的餐车中要了一杯咖啡,细细抿了一口,开始埋头研究起资料来。 “啧啧啧,不光是个不折不扣的工作狂,嘴还那么毒。阿璃,你真是我见过最没女人味的女人了,都快‘二八年华’啦,真担心你嫁不出去啊。”他要了一杯橙汁边喝边调侃。 她漫不经心地瞟了他一眼,淡淡地说:“我都不急你急什么,真是什么不急急死什么。” “我说,现在离下飞机还有大半个小时,你还是休息一下吧,对于女人来说,睡觉就是最好的美容,懂?”他自动过滤了后面那个“什么”,积极投身到奶爸的角色中。 “不了,下午四点跟中天公司开会的会议资料我还要再看看。”她的视线始终牢牢锁定在手上那沓厚厚的A4纸上。 “是哦,这次可是欧阳家的太子爷和二小姐亲自来呢,看来确实是非常重视他们这个新品牌‘Oh Young’的开发。对了,我事先还刺探过情报,这位二小姐是朵上流社会最艳丽的交际花。所以嘛,晚饭之后我们会安排活动,城西那边新开了一家叫做‘听风西楼’的夜总会,生意超级火爆,我已经让Anita订了一个豪华包厢,嘿嘿,那里的‘少爷’相当多,环肥燕瘦,总有一款适合她。不过这位太子爷,似乎没什么特别的喜好,好像不太容易亲近……” 皇甫说着说着,忽然发现自己是在自言自语,唯一的听众对此竟然充耳不闻,还在跟那份资料你侬我侬的,忍不住抱怨道:“哎哎哎,我真是服了你了,里面的内容我们已经反复推敲核查过了,绝对不会有问题。而且我对我们摆出的这一系列条件也很有信心,如果中天公司这样还是不满意的话,我看也没跟他们合作的必要了。” 尹璃从跟皇甫和沈知非合作创立Rainbow的第一天起,就全身心地投入到工作中去,大事小事一律都用最认真的态度来对待,除了必要的吃饭睡觉,她几乎付出了所有的时间。没有什么娱乐活动,其他女人热衷的事物,她一项都不沾边,也许并非没有兴趣,只是没有时间罢了。在他看来,她永远是工作第一,Rainbow第一。这样兢兢业业勤勤恳恳,不用说他,就连知非也自叹不如。正因为她的一丝不苟,经她手的事情,才从来没有出过任何差错,哪怕是一点点。 “主要是这次竞争对手的实力不容小觑,要知道,他们之中大多数都是自己有生产工厂的,而我们没有,这一点对我们相当不利,在价格上就算放到了最低,都未必能低过他们。而这是Rainbow上一个台阶的机会,我们必须争取到最大份额的代理权,最好是全部。”听到皇甫的正经话后,她迅速做出了回应。 他无所谓地道:“不用担心,你不是还专门为‘Oh Young’设计了几款服饰吗?说真的,很吸引眼球,如果我是女人,一定会为没机会穿上这样拉风的衣服而郁闷得想撞墙。真没想到你居然还是个设计服装的天才,这几年果然没白学,就凭这,他们就一定会选择跟我们合作啦。” 面对皇甫的巧舌如簧,她不置可否地笑笑:“不用安慰我啦。这只不过是锦上添花的小伎俩罢了,为的是让中天看到我们合作的诚意。‘Oh Young’有自己的大牌设计师,我这种三脚猫功夫,难登大雅之堂,根本算不上什么。” 眼看她顽石似地不为所动,他耐心地继续开导:“其实你也不用这么拼命的,说到底,Rainbow真正的大老板是知非,不是你也不是我。这几年也慢慢上轨道了,订单量都已经饱和,几家工厂的机台忙都忙不过来,你也该稍微放松一下了吧?太辛苦容易老。有时间我给你介绍介绍,多认识几个异性朋友,谈谈恋爱,享受一下人生的乐趣,不要老是把工作放在第一位嘛!” 尹璃知道,他绕着弯子说来说去,主要是觉得自己这些年太辛苦了,为Rainbow放弃了太多,心下也觉得感动。可又不赞同他的这番论调,于是道:“皇甫,我们三个人辛辛苦苦打拼了五年多,好不容易有了些成就,你难道就这么满足了?什么叫大老板是知非,难道没我们的股份?生意好不好没我们什么事儿?年纪轻轻的就想退休安享晚年了?现在竞争这么激烈,就拿这次‘Oh Young’的代理权来说,有多少家在虎视眈眈?我们现在手上的大部分订单都来自国内,而且还有不少还得通过其他外贸公司,中间环节太多,这样很难做大。你有没有想过有一天我们的绝大部分订单都来自于国际知名品牌?拥有属于我们自己的工厂?在全国乃至更大的范围内遍地开花?甚至有一天,Rainbow也能成为像九天集团、明空集团他们那样的超级大财团?” 看着越说越激动的尹璃,皇甫做了个打住的手势,如果说前面的话让他举白旗投降,那么最后一句就让他吃惊了:“阿璃,你野心真是不小。你知道吗?知非他也说过类似的话。” “哼!”她用一个单音节为这次对话划上了句号。 皇甫够聪明,能说会道八面玲珑,在人际关系的处理上总是游刃有余,这是他最大的优点。但显然,他太懒散,太容易满足。对他来说,一个人的一生应该将最多的时间花在享受上,而不是事业上的拼搏和奋斗,否则,这样的人生也太无趣、太单调了,他不能忍受。 刚才豪情万丈的这番话知非曾说过她当然知道,当初也正是因为他说这番话的时候那份自信和气势,那熠熠生辉的眼神,才让她下定决心要帮他。即使有再大的难关,也要陪他一起闯。沈知非,就是那个一直出现在她梦里的身影,她不知疲倦地追随着他的脚步,山长水远,天涯海角,不离不弃。 沉浸在自己世界里的尹璃没有察觉到,不远处有一道交织着恨意与杀意的目光,一直停留在她的身上。 4第二章 知非是尹璃高中同班同学,也是她多年来心心念念的那个人。在那段青葱岁月里,喜欢一个人,不过是你一眼我一眼的事罢了,她就这么一头栽了进去,并且十几年如一日,不曾改变。也不算是暗恋吧,他应该是知道她的心思的,可他的想法是怎样的?她却一直不得而知。 高考后,尹璃去了S市的F大,而知非则留在了本市的清城大学。之后,他们几乎有将近两年没有任何联系,她一度觉得他们再也不会有交集了。直到有一天,他又再次出现在她面前,她才知道,命运为他们安排的,是一个省略号,而不是句号。 皇甫与知非是同专业同寝室的好友。大三时,尹璃转到了清大,跟他们同了班。 因为知非的关系,她和皇甫也很快熟络了起来。面对后者,因为没了那种迂回曲折的心情,相处起来更为自在。再加上说到底,她跟知非之间,也不过只是有些特别的好朋友而已,有皇甫在一边插科打诨凑热闹,她反而更能细细体会他们俩对她的不同。相对于皇甫的口无遮拦不拘无束,知非对她的那份妥贴照顾和小小暧昧就会被无限放大,大到足以支撑着她继续一心一意地将他放在那个唯一的位置上。所以,她乐于沉溺其间。 大四上,初冬的一天,知非约了她和皇甫晚上去“灯火阑珊处”商量点事。 “灯火阑珊处”是一家很特别的静吧,它是大学城里最独特的一道风景线,也是许多学生热衷于流连的地方。 当晚七点,尹璃准时到达,跟早已熟识的老板娘姚曳打了个招呼:“曳姐。” 姚曳闻声朝她望来,笑着说:“他已经到了,在楼上。” 走上楼梯,她一眼就看到了最左边靠窗的位置上坐得笔直的那个清瘦挺拔的身影。他们三个人的聚会,他总是第一个到,永远比说好的时间要早十分钟。她是第二个,每次都很准时,掐着点儿来。而最晚到的一定就是皇甫了,他几乎每次都要迟到,但又一定会在你不耐之前到达。 坐下的时候她看到位置上已经放了一个小小的加热器,知非微笑着说:“已经给你点了蓝莓奶茶,马上就上来了。” 他是一个很注意细节的人,熟悉并牢记朋友的喜好,那段时间尹璃喜欢的就是这种口味的奶茶。 知非的五官清俊秀气,皮肤白皙,眼睛清亮澄澈,给人以浅浅的疏离感,不笑的时候仿佛透露出拒人于千里之外的冷淡,但一笑,就如同春风吹拂过大地,和煦而温暖。尹璃最爱他的那双眼睛,像是会表达这世上的任何一种语言似的。他凝视着她的时候,她就觉得他像是在对她说些什么,可即使是聪明如她,那时也只剩下傻傻将他望着的份。 不一会儿,服务生就端来了一壶奶茶和一杯普洱。知非喜欢喝茶,他喜欢淡淡的茶香。 他说声“谢谢”后道:“皇甫下午好像陪杜晓月出去了,不知道什么时候能到,就先不管他了。” 尹璃认识皇甫的这一年半里,他至少交往了四个女友。这还是被他正式认可的,那些不清不楚没名没分的可不算。像他那样家境优越出手大方,个性飞扬跳脱又俊俏出众,光凭那张甜死人的嘴就可以轻易征服无数女生的公子哥儿,用他自己的话来说,不在年轻时尝试一下什么叫做“万花丛中过,片叶不沾身”,那简直就是辜负了上天的精心安排。 对于皇甫的博爱理论,尹璃实在不敢苟同。她觉得这样的男生做朋友不错,谈恋爱就太累了,毫无安全感可言,说不定哪天厌倦了,不给个缓冲的时间就转身潇洒离去。相比于这种如烟花般绚烂而又短暂的激情,她更倾心于细水长流式的爱情,不需要轰轰烈烈,只求两情相悦,心有灵犀,经得起风浪,守得住平淡。 皇甫的前任女友是尹璃寝室的顾影,多么清高骄傲的一个女孩子,曾经还在言语上强烈鄙视过他这样的花花公子,斩钉截铁地表示自己是绝对不会爱上这种人的。可当“这种人”将含情脉脉的目光投向她,并对她展开巧妙且热烈的攻势之后,她沦陷的时间也并没有超过“这种人”的任何一位前女友。 很快两个人便开始出双入对了。两边都是朋友,尹璃自然不便多说什么,只能祈祷皇甫这家伙这次能长情一点,也曾提醒过顾影,慢热一些比较好。可陷入热恋中的人怎么可能听得进周围的人的劝告呢?开始得太快的爱情,结束往往也很快。就在顾影越陷越深,一天不联系就寝食难安的情况下,那厢已经开始没感觉,并且有重新寻找目标的打算了。 提出分手的时候皇甫还温柔地亲亲她的脸,轻描淡写地说:“顾影,我们分手吧。我想我只是喜欢你,而不是爱你,我曾希望我们能长久一些,也努力了,可我发现我做不到。” 分手不过十来天,皇甫就与杜晓月开始了交往,食堂里互相喂饭,图书馆里耳鬓厮磨,把偶尔撞见的顾影给气得哭了好几回。大概至少有一个月的时间,顾影都处于郁郁寡欢的情绪之中,最严重的后果是成为李莫愁二代,认为全天下的男人都是负心汉。唯一值得欣喜的是,成功瘦身十斤。 “嗯,好。那你今天找我们是想说什么事情?”停止了对皇甫前一段恋爱史的回忆,她倒了半杯奶茶在小杯里,又用小银勺加了一点蓝莓酱,轻轻搅动着问。 “你毕业以后有什么打算?”他不答反问。 “说实话我还没有明确的规划,还有半年呢,想先偷一下懒。怎么?你有什么想法吗?”尹璃笑着端起杯子抿了一口,清甜,微酸,味道真不错。 “想法是有一点,你会帮我吗?” 她看到了他眼里的期待,仿佛在说“我需要你帮我”。他开了口,她会说“不”吗?还没来得及细想,她就听到自己干脆利落的回答:“会。” 他笑了,那一瞬间灯光有些黯然失色。 “怎么帮你?你要我和皇甫跟你一起打拼?”她低下头去,没有跟这双打乱她心跳节拍的眼睛继续对视下去。 “是的,我打算自己开家外贸公司,做女装。如果你们能来帮我,我们可以合伙,你觉得呢?” 女装?那客户呢?厂家呢?办公地点呢?尹璃刚想细问,皇甫来了。 他几步跑上楼,坐下后要了一杯冰咖啡,开门见山道:“今天的主题是什么?” 两个人看到他原本总是嬉皮笑脸的俊脸上,此刻正写满“不爽”二字。 “瞧这脸臭的,怎么啦,谁让我们皇甫公子不痛快啦?”尹璃问。 皇甫挥了挥手,仿佛空气中有一只讨厌的苍蝇,愤愤地说:“别提了,我出来一下就问东问西的,跟谁啊,去哪里啊,什么时候回寝室啊,搞得跟我外婆似的,管那么多。烦!” “什么叫跟你外婆似的?”尹璃对这一说法感到不解。 “比我妈还我妈,不是我外婆吗?” “……” “又跟杜晓月吵架了?不会已经寻好下一个目标了吧?”她揶揄。 “那倒没有。不过何止吵架,直接分了。” “这么快?这不才在一起没两个月吗?”知非也忍不住插嘴。 “兄弟,你不知道,没自由啊。没想到看上去那么大气磊落的一个女孩子,一谈恋爱就变脸,小心眼、尖刻而且罗嗦……” 尹璃听不下去了,她干脆地打断了皇甫的控诉:“我觉得杜晓月挺好的,大气爽朗。其实吧,你的眼光还真不赖,每一任女友都不错。只可惜她们都有一个共同的毛病,跟你正好相反,就是眼光不行,否则怎么都看上你了呢?” 之前为了顾影的事情,尹璃没少给他脸色看,这不是哪壶不开提哪壶么?皇甫只得将求救的眼神投向知非。 知非赶紧岔开话题:“好了好了,皇甫你待会儿给杜晓月道个歉,就没事儿了,女孩子嘛,迁就一下。刚才我正在跟尹璃说呢,我打算开个女装外贸公司,希望你们两个跟我一起干,我们一起努力,怎么样?” “开公司?我好像没什么概念。具体说来听听。”皇甫道。 知非喝了口茶说,“是这样的。前些日子我们家搞家庭聚会,吃饭的时候聊起我毕业后的就业问题。我说本想自己创业,但一时没什么方向和头绪,所以打算先找份工作做起来,就当积累一下社会经验和阅历,等将来有机会了,再自己做。 我堂姐,就是沈采薇,你们知道的。她在美国留学,那天正好她也在。后来她单独找我谈了,问我有没有什么具体的想法。我说想开外贸女装公司,因为就我看来,女装这个行业,最具有生命力。不过想归想,实施起来有难度。 她听了之后说,她有个可靠的朋友,是某个知名集团的太子爷,虽然他们家的生意不涉及服装行业,但她可以请她朋友帮我牵个线,通过他去向别家拿订单。如果能有客户长期下单,就可以马上把公司开起来。 今天一早接到我姐电话,说她朋友答应帮忙,让我直接与他堂哥联系就行。但目前他堂哥比较忙,排好了具体的时间再通知我。我觉得关键还是客源,现在是买方市场,有单子不怕没人做,是吧? 另外,我怕一个人的力量太薄弱,也缺少启动资金,你们是我最信得过的朋友,所以希望你们能跟我一起干。我不想靠父母,唯一让他们帮忙的,就是暂时提供办公地点。我家在城东有一套将近两百平方的房子,到时候就先用来做临时办公室,将来如果做出成绩来了,再换地方。” 一番话听得两人摩拳擦掌跃跃欲试,看来知非是早有打算,有了眉目才来跟他们说的。 “看来是万事俱备只欠东风了,好小子,口风够紧的啊。咱俩天天睡一块儿,我都不知道,你把人家瞒得好苦。”说到后半句,皇甫那故意变娘的嗓门幽怨得无比瘆人,一旁的尹璃忍不住生生打了个寒颤。 话音刚落引来无数注目礼,皇甫一眼瞪回去:“看什么看,俩帅锅搞基觉得可惜?” 惹得两人辛苦憋笑。 笑完之后尹璃认真道:“要我加入没有问题,不过我们毫无经验,一切从零开始,我有点担心应付不来。” “白手起家的人都是从零开始的。很多人创业失败的原因是怕失败,怕吃苦,怕吃亏,这三点我都不怕,所以我不担心。世上无难事,只怕有心人。”他目光灼灼地望着尹璃,那份从容和自信让她不由自主地跟着点了点头。 “我担心的倒不是这个,凭我们三个,不是我吹哈,一定能闯出名堂来的。我最麻烦的就是我爸,他一直想让我跟他走一条道,从政,可我不是那块料啊,也毫无兴趣。得,总之一句话,知非,我挺你,今儿个就可以直接拍板,我皇甫有容一定帮你。” 果然没看错他们,两人无比坚定的眼神给了他更多的信心,知非露出了自信的笑容。他相信,在他们的帮助下,有朝一日,他一定能拥有一片广阔的天空,任他展翅高飞,翱翔天际。 5第三章 年轻人有的是冲劲,三个人本来就不愿屈居于人下,过朝九晚五的日子,所以几乎是一拍即合,说干就干。 接下来,他们一边忙着准备期末考试,一边常常聚在一起研究和讨论成立外贸公司的条件。幸好平时没有荒废学习,所以不需要到这时候加班加点临时去拥抱佛祖他老人家的大腿。 如果连正式的公司都没有,一切都无从谈起,也没法取得合作方的信任。所以尽管还在等通知,他们还是决定先去注册。公司可以先成立起来,即使这条路不一定走得通,也能想办法从别的渠道去找客户和工厂。 真是初生牛犊不怕虎,仅凭一腔热血,已足够支持他们一往无前。 尹璃提议公司的名字叫“Rainbow”,风雨过后见彩虹,象征着美好和希望,而且令人赏心悦目的服饰不正是人们身上七彩斑斓的一道彩虹吗?她的提议得到了一致的认可。 知非占六成,皇甫和尹璃各占两成,在凑够资金后,闲暇时,除了从各个渠道去获悉女装行业的信息和资料,摸索着入门以外,就往工商税务等地跑。 1月18日,Rainbow正式成立。 在此之前,他们已经将临时办公室打理得有模有样,办公所需的物品也陆续到位,布置得整洁有序,看着还真像回事儿了。 最好的消息是,知非堂姐来电话说,她朋友的堂哥终于能在百忙之中抽空见一见他们了。并且揭晓谜底说,她的朋友是文骄麟,而他的堂哥,就是大名鼎鼎的九天集团现任实权派核心人物文骄豸。 听到这两个名字之后尹璃和皇甫瞠目结舌。文骄麟,文骄豸,原来是他们。 作为清城四大家之一的文家独子,四少之一的麟少,自然是无数待字闺中的姑娘们的梦中情人。据说文家富可敌国,可想而知文骄麟这三个字会有多么大的吸引力。即便他才二十三岁,即便他还在美国留学,都无碍他成为这个城市的一个传说。 而文骄豸,则是近年来风头最劲的年轻人之一。他是文骄麟的叔叔的儿子,比这个堂弟要年长三岁,四年前进入九天集团之后,表现出色,现在已经是手握重权的核心人物。正因为有他竭力主张并推行的改革,“九天”才焕发出了更为旺盛的生命力,步入了又一个生机盎然的春天。 Rainbow不过刚刚成立,连开张生意都欠奉,托知非堂姐的福,居然一下子就能获得文家的帮助,以他们的人脉,岂不是能提供最上层的客户了吗?新人直接变大神哪,起点之高,让皇甫和尹璃激动不已,八卦地追问知非堂姐跟文骄麟究竟是什么关系?他居然肯纡尊降贵地做中间人,这其中必定大有文章。 知非被缠得不行,最后无奈地双手一摊道:“据说是同学关系,具体我实在是不清楚,二位高抬贵手放过我吧,哪天事成了请我堂姐吃饭的时候你们直接问她如何?” 一瞬间,“同学”这两个字被披上了一件叫做“暧昧”的外衣,同学关系,真是潜力无穷,耐人寻味啊。 终于到了约好面谈的那天,尽管出发前知非给文骄豸打电话,语音提示是说无法接通,三个人还是兴冲冲地赶往九天集团。站在三十三层的九天大楼面前,他们不由得心潮起伏感慨万千,心想,Rainbow的第一步就要从这里迈开脚步了。结果,豪情万丈的他们很不幸地被挡在了一楼大厅,前台小姐问明了来意,电话请示了上级领导之后,礼貌地告诉他们,虽然有过预约,但是很不巧的是豸少临时有要事出去了,请他们改日再约。 一盆冷水当即浇得他们有些灰心丧气,显然是因为不被重视,所以连一个电话也懒得打给他们。不过他们很快就从低靡状态中走了出来,微不足道的挫折而已,谁刚开始创业的时候就一帆风顺的呢?更何况他们才刚刚起步,人家可是大人物,能在百忙之中抽空一见已经是皇恩浩荡了,刘备请诸葛亮出山还得三顾茅庐呢,更何况是他们。乐观一点想,说不定文骄豸就是想考验他们一下呢?这么一想,不禁释然。 “请问豸少什么时候会回来呢?”知非不甘心就这样离去,如果文骄豸马上就能回来,等一等又何妨? “这个我也不是很清楚,所以你们最好还是先回去,重新约个时间再过来吧。”前台小姐一脸歉意。 三个人交头接耳了一番,认为还是留下来等显得比较有诚意,横竖没事,就等等好了。 “这位姐姐,我们还是决定等一下豸少,请问我们可以坐在那边等吗?”皇甫一开口就是“姐姐”,这亲认得还真是不含糊,听得尹璃一阵毛骨悚然。 前台小姐闻言甜甜一笑,说:“这样吧,我再帮你们打个电话直接问一下豸少的首席秘书,希望能有个确切一点的答案。” 三人大喜,忙不迭地道谢。 “Coco,你好,我是一楼前台的Annie,请问豸少今天还会回公司吗?……哦,是这样的,这边有三个……呃……大学生,说跟豸少约好两点见面的……等等,我问问。”Annie捂住话筒问:“你们之中有叫沈知非的吗?” “有,有。”三个人又忙不迭地答道。 她点点头,又对着电话说:“有的,是有一个叫沈知非……啊,是这样,好的,我让他们马上上来。” 挂了电话,Annie笑眯眯地说:“她说豸少交代她了,让你们到了就直接上去找她,她在三十楼的会客室等你们,我这就带你们上去。” 三人道了谢,跟着Annie直奔三十楼。 等电梯的过程中,尹璃不禁想,真不知那个Coco是什么意思,文骄豸交代她的事情她居然不照办,要是Annie不打这通电话上去呢?如此一想,就对这个所谓的首席秘书没了任何好感。 在Annie的指引下,他们很快就见到了文骄豸的首席秘书Coco。这是一个穿着价值不菲的职业套装,仪态风度均无可挑剔的成熟型美女。尽管表现得礼貌得体,却给人一种高高在上的感觉。 没有多余的寒暄和客套,在他们有些局促不安地入座之后她就问:“你们哪位是沈知非?” “我是。”沈知非回答。 于是Coco就将目光转向他,打量了一番后,递过来一张名片干脆地说:“豸少交代说让你直接去找这位唐经理就行,订单的事他会帮忙,豸少事先已经跟他打过招呼了。” 知非接过名片,看到上面印着“广华贸易有限公司总经理唐孝礼”,心想不知道这家公司又是什么来头,看来跟原先预想的文骄豸亲自在场帮他跟几个客户互相介绍认识有很大差别,不过人家肯帮忙就是一件好事。 “如果有什么问题,可以再跟我联系。”Coco又给了一张她自己的名片。 一点就通的三个人听出来,人家准备送客了。整个接待的过程没有超过五分钟,不知道对他们的轻慢是这个Coco本人性格就是如此还是文骄豸的授意,尹璃猜想是前者,让他们感觉自己像是上门要饭的。虽然有种被鄙视的感觉,但毕竟是自己有求于人,不得不忍气吞声。 出了“九天”的大门,皇甫撇了撇嘴道:“哼,眼睛都长到头顶上去了。” 他也是一直被宠着长大的公子哥儿,曾几何时受过这样的冷遇,不禁有点窝火。 知非笑着拍了拍他的肩膀,晃晃手上的名片道:“别放在心上,看,这不是还有希望吗?等有一天我们成功了,看他们还敢不敢小看我们。” 尹璃赞同地点点头说:“嗯,赶紧联系一下这个唐经理,看看他怎么说。” 知非立刻掏出手机,拨通了他的电话,尹璃和皇甫在一边期待地看着。电话被接起,对方的态度倒还算客气,但说马上就要出差,让他们一星期后到他公司去面谈。 架子比文骄豸还大呢,三个人无奈,只好先打道回府,等一个礼拜再说。原本以为当天就能有结果,现在是既担心又期待,一颗心悬在半空中,不上不下的,像是故意考验他们的耐心。 一星期后,他们总算见到了唐孝礼。 唐孝礼大概四十多岁,矮小精瘦,看上去不像一个老板,倒像只成了精的老狐狸,特别是笑起来的时候,精明而狡猾。 他说豸少已经跟他大致说明过情况了,既然是豸少亲自介绍的,那就是自己人,他一定关照。听到知非说目前公司只是刚成立,只有他们三个人的时候也表现得很宽容,说任何事物的成长总是需要一个过程,参天大树也是从小嫩芽开始的。这话倒还顺耳,听得三个人心里暖洋洋的,看来老狐狸也不是那么坏。最后他还说,只要他们能找到工厂,再来找他,他一定马上下订单。 看来从“广华”这里拿订单应该问题不大,虽然看到唐孝礼给的一份早已准备好的报价表时有些郁闷,因为这个价格实在是有点低,但有什么办法呢?在没有其他客户的情况下,他们根本就没有讨价还价的资本。无论如何,“广华”肯下订单,就算是对Rainbow施以援手了。现在关键是要尽快找到合适的生产厂家,否则一切都是空谈。 尽管之前知非的想法没错,现在是买方市场,但要这样无头苍蝇似地瞎找,也不是办法。为此他们花钱在某个知名的商务网站上开通了VIP用户,将资料登记上去,以便寻找厂家,也好让厂家能找到他们。 开始的时候有跟好几家工厂取得了联系,尽管知非已将价格保持在一般厂家所能接受的范围之内,仍旧有不少打了退堂鼓的,因为刚成立的Rainbow下不了什么大订单。反正不是他们觉得对方不够诚意,就是对方觉得他们不可信任,总之没有两情相悦的,到最后真正能谈妥并合作的一家也没有。再加上恰逢过年,工厂放假,估计厂长们都忙着为来年的生意在饭桌上应酬吧,慢慢的就更加没办法找到了。 整个寒假期间,除了必要的走亲访友以外,三人白天的大部分时间都在办公室里度过,几乎每顿都是五块钱的盒饭,草草打发了自己的胃。从最初的每天积极上网查看有没有新信息,等电话,等E-mail,到后来一天一天的变得灰心丧气,连说话的心情都没了。兴奋期已过,取而代之的是忧虑。 皇甫虽然不是耐得住寂寞的人,但也算是相当克制,大大减少了花在陪女朋友和吃喝玩乐上的时间。Rainbow是他们三个人的,他不愿意自己不负责任地将重担推给知非和尹璃去承担。知非作为发起人,更是要从大局出发,不仅自己要有信心,还得尽量给尹璃和皇甫打气,不让负面情绪削弱他们的斗志。尹璃看在心里也很不好受,枯坐的日子过得不仅是无聊,更是焦躁。 幸而他们没有人因此而消沉,更没有人抱怨和不耐。万事开头难,如果这样一点小小挫折都经受不起,还谈什么自主创业? 6第四章 早春来临,假期也渐渐接近了尾声,Rainbow正式成立至今也有一个多月了,还没有丝毫进展。这时间就是金钱哪,投入了这么多的财力物力和精力,到目前为止还是一无所获,三个人的心上仿佛都压了千斤重的大石头,无能为力,无可奈何。再过几天就开学了,不过幸好最后一个学期没有课程,只有实习和论文两件大事,所以倒也没什么太大的影响。 元宵节那天,皇甫忽然邀请知非和尹璃去他们家里吃饭,让两个人感到很是意外。因为他们一般来说是不太会去朋友家里吃饭的,外面选择余地大,说话方便,也不拘束。但这次皇甫倒是很坚决,说一定要去,可能会有意外收获。这话不是存心勾引他们么? 最终挡不住两个人的连番逼问,皇甫招供说,他爸的一个老战友,现在是一家大型服装厂的厂长,今天也会去他们家吃饭。哈,这个好消息让他们无比雀跃,真是柳暗花明峰回路转天无绝人之路,这种心情真是怎么形容都不过分啊。 皇甫的老爸皇甫铮是司法局局长,以前当过兵,虽然退伍多年,还一直保持着军人的风范。对唯一的儿子始终是严厉有加,希望将来能跟他走相似的道路。原本这混小子选择了国际贸易这个风马牛不相及的专业已经够让他上火的了,没想到还没毕业就想学人家开公司自己创业,就凭他这副吊儿郎当的样子,能成什么大事? 抱着希望儿子在栽了跟头以后能学乖的心态,见他那么坚持己见,这次皇甫铮倒是很快就松口同意了。虽然他一直不看好儿子,总觉得这种做法简直像是小孩子过家家,不过年轻人嘛,就是要有股子闯劲,去外面的世界试试深浅尝尝咸淡吃点儿苦头,才能更深刻地理解他平时教育这个混小子的话都是千金难买的金玉良言。 这一段时间下来,皇甫铮倒没觉得什么,局长夫人是看不下去了。总是在他耳边抱怨他袖手旁观铁石心肠,又唠叨儿子瘦了儿子睡不好儿子不开心儿子压力大,总而言之是心疼得寝食难安。无奈,他拗不过这典型的妇人之仁。再说他确实有一个可靠的朋友聂庆生,在管理着一家服装厂,经验丰富而且为人厚道。于是联系了对方,邀请他过两天来家里做客,顺便简单地说了一下事情的原委,老战友一听之下,爽快地答应帮忙。通知儿子这个消息的时候,他得到了一个很多年都不曾有过的大大的熊抱,看着儿子笑得跟小时候一样灿烂,他脸上虽然没表现出来,心里也觉得高兴。 饭桌上,宾主尽欢。 聂庆生目前在经营的工厂叫“高艺”,已经有将近十年的历史了,生意做得风生水起。对于知非三人的举动他十分欣赏,白手起家,就像他当年一样。考虑到他们缺少经验,不仅邀请他们先去工厂学习一段时间,还表示只要有订单,价格公道,一定帮忙优先排单生产。 那天回家的路上知非特别高兴,一扫多日来的颓唐阴霾,尹璃终于又见到了他春回大地般的笑容,心下也特别感激皇甫和他的家人。如果不是皇甫的老爸在关键时刻出手帮助了他们,也许Rainbow不一定能够有成长起来的机会。 第二天,三个人就出发去“高艺”,进行了为期一个月的学习,这对他们的入行是莫大的帮助。 “高艺”规模很大,每天他们都在各个流程的车间里流连,跟着师傅和工人问十万个为什么。人一旦有了前进的方向和目标,做起事情来就劲头特别足,何况他们都聪慧过人,用了心思,学起来就特别快。一段时间下来,对生产服装的整个工艺流程以及各种面料、辅料、款式和价格大致都有了底。尹璃是速记高手,在学习的过程中,一一记录下重要的资料,回去再全部重新整理、打印和装订,人手一份,便于加深记忆。 聂庆生看在眼里,觉得他们很上进,不怕吃苦,反应又快,对他们青睐有加。有这样一家工厂和一个敦厚的前辈在背后支持,让他们觉得前路充满了希望。 学习结束那天,聂庆生亲自开车送他们回去,说等他们的好消息。 到了办公室,知非马上联系了唐孝礼,问现在是不是能正式下订单了。之前是很怕他打电话来问有没有找到生产厂家,这次不同,底气十足。唐孝礼听了他们的好消息,似乎心情也不错,让他们第二天就过去签第一份合同。这个电话无疑让三人情绪高昂,忧虑、焦躁终于成为了过去,现在他们要做的,就是努力让Rainbow即将迈出的第一步走得稳稳当当。 终于拿到了第一份订单,知非在合同上签字的时候,觉得自己的手都有点不听使唤。 这份订单量不大,只有一款吊带背心、一款短袖衬衣和一款中裙,款式简洁,但用到的辅料却比较繁杂,各200件,交期也比较紧,只有一个月,还要求必须先提供样衣。价格是意料之中的低,这样的价格,一般有点实力的外贸公司是不屑接的。不过三个人早就商量过,当务之急是能拿到订单,做成Rainbow的第一笔生意,利润薄一点没关系,眼光要放长远一点,于是也就爽快地答应了。 回去的路上三个人商量,就实际情况来说,订单量越是少,工厂越不愿意加紧时间赶工,总是大客户排前面,小客户慢慢来的,如果价格再不高的话就更难如期完成。虽然聂厂长曾说会优先帮他们,但他们也不能认为这是理所应当的,总得拿出点想合作的实际行动来才行。盘算良久,知非决定在Rainbow能承受的范围内给高艺最高的价格,这样大概比接做其他订单要多10%的利润。先表示诚意,也不枉费聂厂长对他们的支持和厚爱,因为是他给了他们机会,知非宁可自己少赚甚至不赚,也要咬牙先打响第一炮。 他的想法得到了尹璃和皇甫一致的支持,他们都知道,以退为进才能走得更远。三个人眼神交汇,默契一笑。 聂庆生爽快地签下了属于Rainbow的第一份合同,做了这么多年的生意,他很清楚这个价格的分量,尤其是对刚起步的Rainbow来说,更是难能可贵,看他们的眼光里更多了一份赏识。在介绍相关业务和质检给他们的同时亲口答应他们,一定优先安排,保证交期和质量。 第一单就在他们翘首期盼中拉开了序幕。 在此期间,他们不仅天天打电话联系“高艺”的业务追问这张订单的情况,还轮番直接跑去车间看,请教质检这样那样的问题。每款三件样衣,一周完成,那几天他们也跟着一起熬,在办公室和工厂两头跑。“高艺”在郊区,交通不方便,他们没车,也不好意思总是让厂里的车送,有几次弄到比较晚,附近的班车没了,还得走很远的路才能找到站点坐车辗转回家。因此,知非和皇甫不会让尹璃落单,只要她去,总会有人跟她一起。 样衣终于如期送去了“广华”,唐孝礼请他们的质检仔细验过之后点头表示通过,他们忍不住欢呼,互相看着彼此的熊猫眼,开心得不得了。聂庆生遵守了他的承诺,大货甚至提早了五天完成,如期送进了指定仓库。事后,唐孝礼对他们的表现十分满意,表示还想再下一张订单给他们,如果做得好,今后会有更多的订单。一个多月的努力没有白费,尹璃看着知非明显消瘦的脸,由衷地替他高兴。 两个月后,在他们热火朝天地忙着后续订单时,“广华”也守信地将第一笔订单的尾款打入了Rainbow的帐户。当初刚下单时,知非已经预先将一半的货款付给了“高艺”,现在这剩下的另一半也终于能付清了。加上之前的订金,再减去给高艺的,所得一共是五千七百八十块,看着这个数字,三个人百感交集。金额虽然不多,但在Rainbow的成长过程中绝对具有里程碑的意义。 为此,知非给堂姐、文骄麟、文骄豸、皇甫的老爸老妈、聂庆生、唐孝礼甚至Annie和Coco每个人都买了一份礼物,以表示对他们的感谢。至于买什么,就听取尹璃和皇甫的意见,尽量投其所好。远在国外的堂姐和文骄麟,以及九天集团的这三个人的礼物都是用快递寄的,其余的都亲自送。此举并没有花费太多钱,却赢得了每个人更多的好感,甚至连文骄豸都给知非发了短信,“举手之劳,不必客气”,尽管只有短短八个字,却让他们觉得,一切都很圆满。 那天三个人下馆子好好庆祝了一番,边喝酒边畅谈着Rainbow的将来,他们的将来,少年壮志不言愁。皇甫喝得最多,到后来连走路都走不了直线,最后知非和尹璃两个人送他回家。路上他大着舌头感慨说,以前花老爸老妈的钱,哗哗的,一点不心疼,现在终于亲身体会到赚钱不容易了,以后尽量让女朋友买单。说完,三个人笑闹成一团。 7第五章 从皇甫家出来已经十点多了,知非和尹璃两个人并肩而行,在这个闷热难当的夜晚,没有了皇甫的插科打诨,气氛好像忽然就奇怪了起来。两个人都沉默着不说话,越是如此,越是不知道开口的第一句话应该说什么。 两个人的脚步异常的和谐,路灯将他们的影子拉得很长,周围很静,静到恍惚间,让尹璃感觉世上只有他和自己。她曾经以为,七年的光阴是长得一眼望不到边的,但陪着身边这个人,怎么一下子就过去了这么久?上高中的时候,他们也经常一起结伴回家,有他在身边,她的心总是被一种微微雀跃而期许的情绪包围着,时间也总是过得特别快。 “走走吗?还是打车送你回家?”还是知非率先打破了沉默。 “呃……随便吧,你决定。”她觉得自己不该先说“走走”,尽管心里是这样想,但若要说出口就很难,也许他并不想走,只是看出了她的心思呢?又不愿意说回家,这样就违背了自己的心意,也许他是想走的呢?否则为什么先问“走走吗”呢? 这么多年以来,她好像一直都在猜他心里的想法,他的每一句只对她说的话,哪怕再平常再普通,她都会条件反射般去细细琢磨是否另有深意,却从来没有真正弄明白过。 “那走走吧。”他的回答让她小小地开心了一下。 经过一家奶茶店的时候,他跑去买了一杯温热的蜂蜜奶,插上吸管递给她的时候说:“刚才让你不要喝冰啤酒了,你偏不听,现在该中和一下,不然待会儿又要肚子疼。” 尹璃的脸微微红了,这两天正是她大姨妈大驾光临的日子,每到夏天,都会肚子疼:“你怎么知道……” “有什么我不知道的?”他看着她的眼睛,说得意味深长。 她不好意思再看他,捧着奶茶专心地吸着。 “最近都这么忙,忙到觉得时间过得特别快,一转眼竟然马上要毕业了。过几天就要论文答辩了,你的论文怎么样了,全部弄好了吗?”他问。 说起论文她还真是有一肚子苦水可以倒:“前几天总算是完成了。说起这事,我真是有够郁闷的。当初定的那个选题我觉得挺好的,所以没跟导师通气就直接查资料写了,都写了一大半了,导师发邮件过来说让我交上去给他看看,看了之后居然说整个立意都不行,让我重新选题。我怀疑他是认为我自作主张,所以故意刁难,要知道这几个月一直忙着订单的事,写论文的那点时间全是我牺牲了睡眠时间换来的。不过他说不行,我能怎么样?只好重来,后来反正也大修了好几次,上个礼拜终于通过了。你呢?” “呵呵,我也已经完成了,就是其中一段英文翻译我感觉不是很到位,明天发给你,你帮我看看?” “好啊。” 知非所有落实成文字的东西,都会先让她看,她愿意为他的完美增光添彩,他也觉得只有她才能给他最中肯也最到位的意见和建议。 “刚才本来吃饭的时候想说的,但是皇甫一坐下来就宣布今天不谈公事,我只好把话都咽了回去。最近事情太多,‘广华’也有意要跟我们长期合作,我们在稳桩广华’的时候是不是还应该继续开发其他的客户?但是就我们三个人实在是忙不过来,光是做事就来不及,连好好想想的时间都没有,我在考虑是不是招两个人来。”他转移了话题,微蹙着眉,征求尹璃的意见。 尹璃吸了一口奶茶说:“嗯,我同意。但是只能慢慢来,千万不要操之过急,欲速则不达。我们跟‘广华’和‘高艺’的合作都才刚开始,信任度还得靠时间来慢慢培养。这些事情你就尽量交给我和皇甫,你可不能被太多杂事缠身,应该腾出更多的时间好好规划Rainbow的未来。 至于招人,也得考虑我们的资金问题,现在我们可是处于财政赤字的状态,投入的本还没回来呢。刚起步不久,应该还是招应届毕业生比较好。一来嘛,对薪资要求不高。二来刚好一切从头开始,一起开创Rainbow的新纪元,以后他们就是元老啊。三来大家年纪差不多,容易沟通。你说呢?” “与我的想法不谋而合。我想过了,将来我们肯定是要获取进出口权的,到时候,不光要有业务和跟单,还要有制单、质检、程序员和后勤等等,但现在因为各项条件所限,不可能一下子招这么多人。反正目前订单也不多,分工还不需要这么明确,所以先招两个帮帮我们,把基本的事情先做起来再说。” 两个人一路走一路商量,知非的构想加上尹璃的补充,接下来要做的事情慢慢脉络都清晰起来,未来蓝图在面前徐徐展开。 不知不觉已经到了尹璃家楼下,两个人不约而同地停下了脚步。 知非郑重其事地说:“尹璃,我希望Rainbow在我们的努力下,将来能够有更多来自大客户的直接订单,有属于我们的分公司,有属于我们的工厂,甚至有属于我们自己的品牌。我希望我们能一直……并肩作战,好吗?” 最后那句话里面的停顿,让她有一刹那的恍惚。这就是知非的理想,可能是因为太远大,所以他从来没有说过,他不喜欢说一些不切实际的想法,但尹璃一直都明白。他说“我们”,不知道是仅仅针对她,还是也包括皇甫在内。不管怎么样,茫茫前路,她绝不忍心让他一个人闯荡。 于是,她看着他清亮的眼睛,笑着点了点头。 “谢谢。”他毫无征兆地给了她一个大大的拥抱。从头到尾可能只持续了三秒钟,尹璃却迷失在这熟悉而陌生的温暖中。怔怔地看着他离去的背影,连什么时候下起了蒙蒙细雨她都不知道。 日子在不知不觉中飞快地流逝,三个人毕业了,开始了全身心投入为Rainbow披荆斩棘的旅程。 其实有很长一段时间,Rainbow做的订单都不大,但因为知非对聂厂长一直心怀感激,给‘高艺’的价格总是要高一些,也没有要求‘广华’提价。唐孝礼虽然是利字当头的商人,但他很讲诚信,说到做到,从不为难他们。也许是知非的表现最后终于打动了他,也许是通过了他的考验期,慢慢的,给的订单不仅大起来,价格也主动提升了。 手头有了足够的资金,Rainbow陆续招了几个员工。每个前来应聘的都得通过三个人分别的面试,一致认为可以之后才会被聘请。知非给员工的薪资是比较高的,他始终认为,提供良好的待遇是留住人才的关键一环。而且他很懂得抓住人心,有事情做的时候他要求全身心投入,高效率完成,空闲时,无论是什么时间段,都可以自由安排,不受限制。大家平时也经常一起聚餐K歌搞活动,总之给人的感觉像是一个有共同目标的大家庭,只是各司其职,在各自的位置上为Rainbow努力。知非很清楚,工作不能成为一种负担,不要为了完成任务而做,只有真正热爱自己的事业,才能发挥一个人最大的潜能,从而获得最大的效益。所以整个公司的气氛很融洽活跃,且充满向心力和生命力。 后来的几年,因为良好的口碑和积极的开发,间接或直接的客户订单越来越多,也找到了更多的生产厂家,这条道路因此越走越宽。再后来,Rainbow搬到了市中心的高级商务楼,买下了其中的两层,拥有超过六十名的员工,年销售额高达数亿元。他们还在三个大城市设立了规模不小的办事处,进一步拓展了事业。去年八月,Rainbow正式上市。 如今说起Rainbow,业内人士无不惊叹于它发展的速度,年纪轻轻的三人业已成为了个中翘楚。知非灵活睿智,眼光犀利,又有超凡脱俗的领导能力;皇甫性格讨喜,能说会道,长袖善舞八面玲珑,且最懂投其所好;尹璃聪慧过人,冷静细致,做事进退有度。三个人各有所长,又贵在能合作无间,是最稳定的三角阵。就这样,Rainbow在他们的共同努力和悉心经营下,茁壮成长起来,显得生机勃勃。 很久以后,当流转的岁月逐渐带走了青春和激情,再没什么事能轻易触动尹璃的心弦时,回想起当年三个人携手创业的过程,还是能感受到那份热血沸腾和意气风发。也许正因为过去了再也回不来,这段光阴成为了尹璃记忆中最亮的一个点。确切地说这是他们三个人共同珍惜和拥有的,是他们生命中不可或缺的一部分。 后来,也许是“人在江湖,身不由己”,也许是慢慢成熟世故,在商海沉浮若干年后,总感觉有些最单纯的东西已经消失不见。 当有一天,她终于能作为一个看得清的旁观者时,才明白沈知非是多么聪明的一个人,比她知道的和想象的都要聪明,仿佛一切都尽在他的掌握和算计。Rainbow最开始并没有太多艰辛,后来也没有经历过低谷,哪怕是遭遇了金融危机,都有惊无险地安然度过。每一个客户每一家工厂的主要负责人,他们的秉性和喜好,他都了如指掌。孰轻孰重,怎么做才能有最好的收益和回报,他总能看准。每一个员工,都在最适合的位置,做他最能做也最愿意做的事,甚至包括皇甫和她。因为知非知道,皇甫不好名利,没有心机,看重朋友之间的情义。而她,更会全心全意去帮助他。 这一路走来,每一步都在说明这一点,可她还是一个当局者时,觉得他是那么完美,完美到无懈可击,于是在最美好的年华,付出了她最纯粹的感情。 8第六章 飞机稳稳地降落到了地面上,出了机场,远远地就看到了那辆熟悉的黑色雷克萨斯。 Rainbow上市,日渐做大以后,知非几乎已经不亲自出面谈生意了,皇甫和尹璃也只会在有新开发的大客户或者特别重要的合同要签订时才出面,其他都由业务部直接负责谈判和处理。不过他们每次飞去谈生意,知非都会亲自接送,无一例外。 知非也看到了他们,下了车微笑着快步走来,接过尹璃手上的行李边走边问两人:“怎么样?这几天很累吧?辛苦了。” 皇甫笑道:“确实有点累,不过我反正是到哪里都是倒下就睡一睡就着,补充得快。阿璃是劳碌命,在外面也不太睡得好,又牵挂着这边待会儿跟中天公司的会议,比我可累多了。” 听了这番话,知非看了尹璃一眼说:“要不下次有什么重要的行程还是让Sam跟皇甫去吧,你别去了。” Sam是业务部经理,也是Rainbow的元老之一。 “我没事,没皇甫说的这么夸张,他跟我其实是彼此彼此。主要是这次行程紧,有点匆忙。”尹璃解释。 这些年来,知非对尹璃的关心和照顾是溢于言表的,总是比朋友要多,但仅止于此,再没进一步的表示,将暧昧两个字演绎得炉火纯青出神入化。尹璃也习惯了在不断的猜测和反复的肯定否定中小心翼翼地守护着这份特殊的感情,两个人身边一直没有固定的异性伴侣,他不说,她虽然不问,却一直在等一个结果。 因为胃不舒服,吃不下什么东西,尹璃只喝了一小碗粥就回自己办公室的休息间了,准备在开会之前小憩一会儿。这胃病就是几年前刚创立Rainbow的时候,因为饮食没有规律落下的,后来经过悉心调养好久都没痛了,这段时间似乎又有复发的迹象。她从一边的小抽屉里拿了药,用温水服下了。说起来,这药还是知非替她备的,他总是那样细心周到,想到这里,她又浅浅一笑。 太累了,几乎是在沾到枕头的一瞬间,她就睡了过去。 那个再熟悉不过的背影出现在了茫茫雾海之中,尹璃紧紧地追随着,直到他消失在了远处。她能感觉到自己是在做梦,以为这个梦到了此处就会被画上句点。没想到,跟在飞机上时一样,她穿过层层浓雾之后,又一次来到了那个高楼的平台上,一切重演。强烈的恐惧感侵蚀着她的心,她想醒,可就是醒不过来。 好像有人在敲门,好像有人走了进来,好像有人在喊她,她都知道,但被噩梦魇住了,动弹不得。直到一只微凉的手,触到了她的额头:“尹璃?!” 是知非。她终于醒了过来,伴随着粗重的呼吸,一串泪水不自觉地瞬间滑落。 “尹璃,做噩梦了?”他的眼里盛满担忧。 “我醒不过来,我很害怕,我梦到有人从很高的天台上掉下去了,我也被人推下去了,我要死了……”她坐起身来,紧紧地抓着他的手,语无伦次地倾诉,急切地想从他这里得到安慰。 她鲜少有如此脆弱的时候,看来被吓得不轻。知非在听她讲述了混乱的梦境之后,有片刻的怔忡,随后轻拍了几下她的手道:“做梦而已,一定是这几天太累了,别太在意。赶紧去洗个脸,换身衣服,时间差不多了,准备一下,要去‘中天’开会了。” 她想跟他说这个梦刚才在飞机上时也出现过了,但又觉得说这些毫无意义,一个梦罢了,大惊小怪的,反倒显得自己胆小幼稚。看了一眼墙上的挂钟,显示已是下午两点四十五分,于是迅速调整了一下情绪,擦去眼泪,勉强笑了笑说:“嗯,等我一下,我很快就来。” 知非回到自己的办公室之后,关上了门,破天荒地点燃了一根烟。十五分钟,就给我十五分钟,让我静一静,他对自己说。 透过缭绕的烟雾,他仿佛看到了多年前,她纯真可爱的笑颜。 那时候的尹璃,在他眼里显得尤为简单明快,她细腻而又文雅,有着同龄女生之中少有的纯良质朴,和如今精明干练的她是那么不同。他时常怀疑,被分隔在光阴两端的她们真的是同一个人吗?可理智很快就回答他,是的,她们是同一个人,这一点,毋庸置疑。只不过,他不小心,弄丢了过去的她,而她也不小心,弄丢了过去的自己。 下午四点,会议准时在明空集团旗下的中天公司举行,知非三人以及Sam和助理阿May一行五人参加。中天主营服装,有自己的工厂,除了做一些世界顶尖的品牌以外,也做自己的品牌,负责人是欧阳家的次女明珺。 中天公司地处城西的中心地带,环境一流,其内部的装修和陈设极其张扬奢华,夺人眼球。 进入会议室,尹璃一眼就看到了坐在首位上的一位面容俊美气质清冷的贵公子,神情淡漠,若有所思。看到他们进来,目光从每个人身上轻轻掠过,露出礼貌却又疏离的浅笑。她想这位应该就是传说中与“九天”的文骄麟、“四海”的段少扬,还有“星芒”的任君驰齐名的欧阳家太子爷珞辰了。果然,一边早已熟识的中天杨经理给他们一一介绍已经在座的几位高层时说,这位就是我们明空集团的辰少。 欧阳珞辰在杨经理的介绍下,起身礼节性地与知非握了握手说:“听说Rainbow的沈知非和他的两位朋友是商界少有的奇才,一直很想结识三位,这次真是很好的机缘,希望能有合作的机会。谢谢对我们品牌的支持,欢迎。” 他的语气透着商人少有的真诚意味,知非笑了笑说:“看来是彼此彼此,应该是说我们很荣幸才是。” 彼此寒暄了几句,尹璃觉得,这位辰少虽然少言寡语看似不易亲近的样子,但应该并非因为条件优越而自视甚高,且不失儒雅谦和,不同于耳闻中文骄麟的傲慢不羁痞气十足,也不同于段少扬的风流花心挥金如土,所以她很有好感。坐定后只见他环视了一下,微微皱了皱眉,看了看表后,就宣布会议正式开始。 一边的杨经理小声提醒道:“辰少,珺总还没有来,是不是要再等等?” 珺总,一定就是欧阳明珺了,她是中天公司真正的当家人,但欧阳珞辰作为整个明空集团的少总,其权力是大于他的二姐欧阳明珺的。 “四点已经到了,不用等了。”他淡淡地拒绝了杨经理的提议。 欧阳珞辰说话简明扼要,没有多余的废话,会议几乎是直奔主题。 期间,由尹璃代表Rainbow发言,介绍了Rainbow目前的基本情况以及获取生产代理权之后的具体规划,条理分明,言简意赅却面面俱到,并给出了十分具有竞争力的价格。知非一直观察着欧阳珞辰的反应,发现他听得很认真,还不时在笔记本上记录一下,但看不出意向如何。 “总而言之,Rainbow期待与贵司达成良好的合作关系,为此,我们将尽一切努力。”随后,她拿出了自己的设计图放在投影仪上,示意助理阿May将资料发给与会人员后说:“算是一种诚意的表示吧,我在空闲时为‘Oh Young’设计了几款服饰,各位请过目。” 一共是四个系列,每个系列六款,每一款尹璃都作了简明精要的介绍,末了说:“我知道,‘Oh Young’有专属的顶尖设计师,这些只是我个人对这个品牌的一种理解和诠释。我认为‘Oh Young’是对所有年轻美好的事物的一种追求和态度,青春不乏梦想和激情,本就该色彩斑斓,犹如一道亮丽的七色彩虹。献丑了,谢谢。” 知非发现从尹璃介绍她的设计开始,欧阳珞辰的眼里就多了一份讶异和赏识,随后还跟坐在他身边的一个三十出头的女子交头接耳起来。他记得介绍的时候说了,这个女子就是“Oh Young”的首席设计师余韵小姐,也许赢得这次竞争的筹码又多了一分,不禁暗暗为尹璃的出色表现感到骄傲。 尹璃顺利地完成了这次发言,静静地等待着结果,欧阳珞辰看了她一眼微笑道:“尹小姐的设计非常独特新颖,看得出花了不少心思。我们的首席设计师余韵小姐对你的作品很感兴趣,会后她会专门找时间与你单独沟通,我们可能会考虑采用其中一部分甚至全部。至于今后‘Oh Young’的生产代理权……” 一番话听得尹璃喜上眉梢,就在每个人都侧耳倾听时,会议室的大门忽然被推开,人未到,含着笑的甜美声音就先到了:“还没问过我的意见,辰少你的决定是不是草率了一点呢?” 一句话将所有人的目光都集中到了迟到的中天负责人欧阳明珺身上。 只见一个身材高挑的美女柳腰轻摆,款款地走了进来。细高跟及膝的透明长靴,红色渔网袜,大开领中长款的浅色束腰风衣,露出内里有着精致手工绣花的红色低领吊带衫,雪白的双峰若隐若现,充分强调了她迷人的曲线。头发是长长的大波浪,精致的妆容显得十分妩媚而性感。 尹璃怔怔地望着她,一时之间有些茫然,这张脸,好像在哪里见过? 9第七章 “不好意思啊各位,刚才有点事情耽误了时间,迟到了。”欧阳明珺笑得风情万种。 众人纷纷表示没有关系,只有欧阳珞辰不置一词。 “正点哦。”皇甫悄悄对知非说。 知非轻笑了一声,没有发表任何意见。 欧阳明珺对着仍站在上面的尹璃上下打量了一番后,忽然露出惊喜的表情,上前问:“尹璃?!你是尹璃对吗?” 尹璃有些错愕地看着她:“欧阳小姐,我们认识吗?” 欧阳明珺笑着上前拉住她的手说:“不会吧,你不记得了?我也是F大的啊,你六班我五班,大课都在一块儿上,还一起参加过瑜伽俱乐部呢,可是后来听说你转学了!” 尹璃努力在记忆里搜索,似乎隐约有些印象,难怪看着有点眼熟,可是实在不敢确定眼前这位光彩照人的欧阳家二小姐居然曾经跟她同一个大班。那段时光对她来说好像十分遥远和模糊,偶尔回头去看,也只有一个平淡无奇的轮廓罢了。 “很抱歉,我真的不太记得清楚了。”她既歉疚又尴尬地笑笑。 “呵呵,瞧你,真是贵人多忘事。不着急,晚点我们再叙旧。”放开了尹璃,她转头对从她进门之后就一直没有再说话的欧阳珞辰说,“辰少,我想这件事情,容我再考虑考虑如何?毕竟‘Oh Young’是决定走国际路线的大品牌,更何况我们还没有全面地对这次与会的各家进行综合素质的比较和评估,不着急现在下决定,对吧?” 欧阳珞辰淡淡一笑,似乎不想当众驳了她的面子,点点头说:“没问题,不过,我认为Rainbow值得合作。还有,尹小姐所设计的几款作品,‘Oh Young’确实可以考虑采用,我刚才也跟余小姐讨论过了,她十分认可,你看呢?” 他的表态使得在场的Rainbow众人精神为之一振,他的立场,其实更能决定这次的成败与否。 “如果余小姐认可应该就没什么问题,不过待会儿是不是让我也欣赏一下尹璃的大作?”欧阳明珺看着她说。 “好。”嘴上条件反射般答应着,其实尹璃此刻仍未完全回过神来,欧阳明珺的艳丽张扬应该很容易就能让人记住她,自己怎么就想不起来呢? 尽管一进门她就对与尹璃的重逢表现出了高度的热情,但在大事上还是没有松口,而且从她和辰少两个人之间的对话和态度来看,在公在私,姐弟俩的关系都不会太融洽。看来明空集团内部失和的消息并非空穴来风。 知非示意尹璃回到座位上,跟几个人吩咐说:“不着急,尽人事听天命,我们耐心等候就是了。” 说完,看到尹璃恍若未闻蹙眉沉思的神情,他感到一丝不安正慢慢爬上心头。 会议一直持续到了六点才结束,之后是中天安排好的晚餐,在和风大酒店,与会人员均有出席。 饭桌上,欧阳珞辰始终保持着少言寡语却彬彬有礼的作风,与知非和皇甫浅谈一些时政话题。从他的言谈举止中不难看出,他是个进退有度,将“分寸”二字把握得恰到好处的人。 而欧阳明珺则拉着尹璃坐在她旁边叙旧,好像尹璃是她失散多年的好姐妹一样,话多,表情多,动作多,似乎引人注目已成为她一种根深蒂固的本能。 欧阳明珺眉飞色舞地说着的那些人事,大多数尹璃都已经想不起来了,也就是说根本没法谈到一块儿去,可想而知当时的她该有多尴尬。这使饭局上向来从容的她也不得不局促地应付着这场面,觉得时间过得异常缓慢。中天可是Rainbow要竭力争取的合作对象,偏偏对方还一副他乡遇故知的兴奋劲,不时要与她干杯,让她无论如何都得舍命陪君子。酒过三巡,筷子还没动过几下,本就不适的胃开始提出严正抗议,原本一喝酒就上脸的尹璃,此刻的脸色显得异样的苍白。 眼看着欧阳明珺又要干杯,一旁的知非终于忍不住出声:“珺总,今天我还没敬过你,谢谢‘中天‘的款待,希望能有合作的机会,这杯我先干为敬。”语毕,一仰头喝得涓滴不剩。 欧阳明珺看看他,又看看尹璃,微微一笑道:“沈总客气了,应该谢谢Rainbow对我们‘中天’的厚爱才是,干杯。”说罢也爽快地一饮而尽。 一旁的皇甫见状也插嘴,学古人那样拱拱手道:“珺总真是好酒量,在下佩服,佩服啊。” 说完,话锋一转又道:“说起这喝酒呢,我这儿倒是有个小笑话,说出来,算是给大家助助兴: 吃饭时,主菜上来一道烧羊腿,一大盘肉骨头,一碟子椒盐。 一位北京哥们儿酷爱这一口,毫不客气地抓起一羊腿,咔嚓就是一口,呱唧呱唧地大吃起来。 服务员一见,说道:先生,这个要蘸着吃。 哥们儿将信将疑地看了看服务员,又看了看当地的同事,当地的同事说:蘸着吃好吃一些。 哥们儿于是拿着羊腿站起来,咔嚓又是一口。 服务员赶紧过来问:先生,您有什么需要吗? 啊?没有啊。 那请您坐下来吃。 哥们儿嘀咕着坐下来,看了看大伙儿,茫然失措。小心翼翼地把羊腿拿到嘴边,小心翼翼地咬了一口。 服务员又说:先生,这个要蘸着吃。 哥们儿腾地一下站起来,挥舞着羊腿怒气冲冲地嚷:又要站着吃,又要坐着吃,到底怎么吃?!” 听罢,一桌人都笑了,先不管这个笑话究竟有没有戳中所有人的笑点,应酬时,言行上难免要配合一下当时的氛围。尤其是欧阳明珺,笑得花枝乱颤,掩口道:“皇甫先生真是有趣呢。” “哎,别叫我皇甫先生,听着别扭,直接叫我皇甫就行了。”跟人打交道是皇甫的专长,不管对方是什么身份什么来头,他总能在短时间内找到最合适的切入点,迅速建立友好邦交。 “呵呵,那你们也别叫我珺总了,就叫我明珺好了,显得亲切一点。” 见欧阳明珺成功被皇甫吸引了注意力,尹璃不由得松了口气,寻了个借口,悄悄起身离场,去外面透口气。 出了挂有“SVIP”牌子的包厢门,她坐电梯下了楼,想去来时瞥见的后花园逛逛。几乎不会有酒店大动干戈地去建造这么一个可以说一无是处反而占地的后花园,‘和风’兴许是财大气粗不介意,总之是反其道而行,生生辟出了这么一块地供人休憩。面积虽然不大,却设计得相当别致。尹璃顺着鹅卵石小径,一路分花拂柳,走到了一个月牙形的小池塘边,在一块平坦的大石头上坐下,托着腮,望着灯光下波光粼粼的一池碧水发呆。 正常情况下,除了去洗手间或者接电话,像这样的饭局,她是不会中途离席的,但今天不同,她忽然很想一个人待一会儿。 尹璃在F大念了不到两年,就遭遇了一场大病,休养了好几个月,才逐渐好转。父母认为她独自在外求学,不方便照顾,实在放心不下,可念都念了,还能怎么办?为难踌躇之间,知非出现了,在他的安排下,她退了学,回到清城后,转而进了清大。知非的父亲是教育部门的高官,这件事对他来说并不特别难。因此,他们在时隔两年之后,再度成为了同学。 手机铃响,尹璃一看,是好友李沐恩打来的。她们中学六年同班,无话不谈,关系一直非常好,当年正是在沐恩的劝说下,尹璃才作出了与她一起去F大念书的决定。 “阿璃,在干吗呢?有空的话过来一起吃小龙虾啊。”沐恩大概又跟男友和一众朋友在有名的海鲜一条街上大快朵颐。 “饭局中,晚上要陪客户,没时间过来了。”她无聊地把玩着头发道。 “靠!沈知非他就不能偶尔也发发善心,让你有点私人时间吗?我打给你五次,能约到一次就算走运了。他干吗老霸占着你?霸占你的上班时间也就算了,为什么还要霸占你的下班时间?既然这么喜欢霸占,干脆就把你给娶回家得了,这样不是就能霸占你一辈子了吗?” 沐恩是个火爆脾气,基本上每次只要尹璃一说因为工作而没空,她就像串被点燃的鞭炮,噼里啪啦一通乱炸。 她一直对知非有成见,高中时见尹璃痴迷于他,她就不支持。她觉得知非过于深藏不露,不像表面上看起来那么阳光,让人弄不懂,她不喜欢这种表里不一城府太深的人。近几年,也不知道知非什么时候又不小心得罪了这位姑奶奶,她对他是愈发看不顺眼起来。 沐恩觉得尹璃明明已经摆出一副连白痴都看得出来的“快点来泡我”的姿态,他沈知非却能若即若离这么多年,这演的到底是哪出啊?以她这种直来直去的性格,恐怕再活八百年也搞不清这朝夕相对的两人究竟在打什么世界级的哑谜。爱就在一起,不爱就拉倒,再简单不过的事情,活活被两个同样聪明的人弄得稀里糊涂一团乱麻。以至于到后来,她一有机会就劝尹璃别再继续浪费有限的青春傻等下去了,跟这种人哪怕在一起了,相处起来也累得慌。如今更是只要一想到这事儿,她就肾上腺素急速飙升,气不打一处来。 尹璃被她的一连几个霸占说得有些哭笑不得,若换作平时,沐恩攻击知非,她肯定要据理力争,替他说话,可今天她不想就这事多费唇舌,很突兀地问:“沐恩,你还记得欧阳明珺吗?” “啊?什么?”沐恩似乎不小心打翻了什么东西,接着是一连串的背景杂音,然后她好像走到了一个比较安静的地方,继续问,“什么什么?你刚刚说什么?” “我说,你知道欧阳明珺吗?清城欧阳家的二小姐,她也是F大的,跟我们同级同专业,只是不同班,是这样吗?” “有吗?我好像印象不深啊,哎哟!那么多同学,谁还记得这么清楚啊,更何况还不是一个班的。说实话,就算是同班的,有好多我也是连名字都已经想不起来了。怎么忽然问起这个?” 尹璃细细分辨着这话的真伪,沐恩不善说谎,但凡讲了与事实不符的话,她总能听出点异样来,可这次她没觉得有什么特别的。既然连在F大待了四年的沐恩都如此,自己不记得了似乎也很正常。 10第八章 真是说曹操,曹操就到,刚刚松了口气想跟沐恩解释,尹璃就听到身后忽然响起了欧阳明珺的声音:“尹璃?是你吗?怎么一个人跑出来坐在这儿?” 回头看到她正往自己这儿走来,尹璃忙对沐恩道:“有点事,空了再打给你,拜拜。”说完,就干脆利落地挂断了电话。 “刚刚包厢里空调打得有点高,觉得闷,出来透透气。”她将手机放回衣兜里,冲着走近了的欧阳明珺露出一个八颗牙的标准完美笑容。 “我也是。”她走到尹璃身边坐下道,“不介意我一块儿坐坐吧?” “当然。” 当然,可以理解为当然不介意,也可以理解为当然介意,无法拒绝的尹璃只能用口头上的小把戏聊以自乐。好不容易能抽身独自静一静,居然又被逮了个正着,这种逃不开的感觉真糟糕。 她之前与欧阳明珺没打过交道,不知道她平日里为人处世的风格,不过印象中漂亮的富家千金一般都自视甚高,与人相处,相对于放低姿态主动示好,更喜欢被动接受别人的示好。可欧阳明珺似乎不同,总觉得她是特意来找自己的,甚至更有可能是跟着自己下来的,否则‘和风’这么大,怎么会这么巧的,就找到了这儿?那刚才她跟沐恩说的那些话,欧阳明珺听到了吗?虽然才开了个头,并没有问到什么实质性的内容,但被当事人听到她像是在打听什么似的,总不是什么令人愉快的事。她为什么要跟踪自己?想到这儿,尹璃不由得感到一阵发怵,第六感告诉她,此事颇为蹊跷。 “尹璃。” “嗯?”正自顾自想得背脊发凉时,欧阳明珺忽然喊了一声她的名字,她扭头望去,对上了一双迷蒙的泪眼。如此哀伤的盈盈美目,连带着她的心都跟着软了一下。可是无端端的,眼泪说来就来,实在让人摸不着头脑。 “你怎么了?”突如其来的变化让她有些措手不及,是酒喝多了情绪不受控制吗?确实有人酒后喜欢尽情流泪,公司业务部的小姑娘Sophia就是如此,每当酩酊大醉时,就要抱着身边的人痛陈她的悲壮恋爱史,仿佛这酒精不通过泪液就不能被顺利排出体外。难道眼前的欧阳明珺也是同道中人? “看到你,让我想起了我以前的男朋友。” “……”她不知道如何接口,想了想,开玩笑道,“莫非我长得像你前男友?” 对她来说,欧阳明珺是个今天第一次见面的陌生人而已,充其量也不过是重要的客户罢了,完全没有谈私事的可能,更不用说谈私人感情了。大概她是把自己当做酒后吐真言的对象了,没有第二种选择的尹璃只能洗耳恭听。 “时间过得真快,一眨眼,毕业都五年多了。我很少去想以前的事,如果今天不是遇到你,也不会让我忽然伤感起来。说了不怕你笑,我真的是很久都不知道伤感为何物了。不知道你是不是听说过有关于我的传言,时间长了,连我自己也分不清,究竟别人口中那个上流社会最性感艳丽的交际花,是不是我欧阳明珺?我是从什么时候开始变成这样的?仔细想想,大概就是从失去他的那一刻开始的。所以,你不记得我很正常,因为当年的我,跟现在完全不同。 他也是F大的,比我们高两届。其实他跟我是青梅竹马,从小到大,一直对我关爱有加,我就是为了他,才去念F大的。我的家庭……怎么说呢,有点复杂,小时候的我,每次只要一碰到不开心的事情,就喜欢找他倾诉,期待从他这里得到安慰。他很耐心,从来没有不耐烦的时候,总会开导我,鼓励我,让我觉得他是老天爷派来守护我的天使。 他个子高高的,长得很帅,也很温柔。篮球打得很棒,是校队的前锋,每次出场都能引来无数尖叫。还是学校‘fly higher’乐队的主唱,我最喜欢听他唱那首‘飞得更高’,现场听真的很有感觉。总之他是个很受欢迎的男生,是当年F大的风云人物。‘fly higher’乐队在F大也很有名,还举办过好几次校园演唱会,场场爆满,很轰动,就像歌星的演唱会那样。这你总记得吧?”这时的欧阳明珺或许根本不介意听众是谁,只不过想找个人聊聊罢了。 “‘fly higher’?”尹璃尝试着再次努力回忆,可惜还是白费力气,她摇摇头,“不记得了。我对F大印象很浅,毕竟只念了一年多而已。那时候大概只顾着念书,没关心别的事情,而且都过去这么久了,差不多都忘了。” “真的吗?”欧阳明珺望着她,顿了会儿才说,“可是我一直记得。” “那后来呢?我是说你男朋友。”尹璃完全是没话找话,说了是以前的男朋友,还能有什么后来,自然就是分手了。她发现欧阳明珺的热情没能引起她一丝的好感,真是奇怪。 “后来?他离开了我。” “欧阳小姐家世好,人又漂亮,还那么在意他,他怎么舍得离开?” “他爱上了别人。” “……,”这个世界上,大概每一分钟都会有人移情别恋。婚姻法要求一夫一妻,谈恋爱可没这么规定,没感觉了随时可以分手,向着下一个目标前进。一切的一切,不过是爱情荷尔蒙多巴胺在作怪而已,这种源自大脑的兴奋感一旦消失,你就会发现自己爱上的那个人,其实并没有你之前所想象的那么特别,让他与众不同的,只是你的感觉在发生作用而已。想到这里,尹璃安慰道,“总有人不懂怜取眼前人。” “呵呵,你在有感而发?是说沈总吗?” 没想到话题瞬间就被引到了自己身上,连相处不过几个小时的欧阳明珺都看出来了,真有这么明显吗?年少时,喜欢与人倾诉心事,好像不说出来,就会被压垮。长大以后,才发现所谓的心事,就应该放在心里才更合适。她不想就此事继续扩展开去,作毫无意义的讨论,所以没有承认:“我们只是朋友而已。” “真的?那我可以下手吗?他看起来很不错呢。”她笑起来媚眼如丝,很有撩人的风情。眼泪仿佛是她的仆人,召之即来挥之即去,刚刚追忆往事的伤感形象不翼而飞,感觉像是完全变了个人似的。 尹璃发现她问话的语气并非完全是在开玩笑,不由得一阵紧张,可很快就松懈了下来,她又不是他的谁,根本无权干涉。知非有野心,若欧阳明珺真有意,还真是一块很好的试金石。 “若论公事,我倒是可以替他先表个态,至于这个问题,应该问他本人更合适,欧阳小姐你说呢?” “哎,别一口一个欧阳小姐的,多生疏,我说啦,叫我明珺就好。”她用颇有深意地目光看着尹璃,点点头说,“你的意见我会好好考虑,直接问他也无不可,对于令人赏心悦目的异性,我不介意主动一点。谁追谁并不重要,关键是结果,你说呢?” 听着她半真半假的话,尹璃无意较真,顺着她道:“明珺若肯屈尊,无论结果如何,都未尝不是一段佳话。” 两人身后不远处,有一点火光忽明忽暗,被谈及的知非此刻正靠在墙角,边看着她们的背影边抽烟。 尹璃真的是长大了。这些年来,她学会了很多东西,权术、心计、谋略、手段,无一不精。她曾如一张白纸,与这些词汇毫不相干,跟他在商海辗转许久,为了替他披荆斩棘,对这些早已驾轻就熟。虽然总感觉猜不透欧阳明珺的来意,但若论头脑和智慧,恐怕不会是尹璃的对手。哪怕对方真的心存敌意,她也能好好保护自己。再不然,还有他在,即便他们成不了佳偶,至少她还是他最想护得周全的人。 刚才起身的时候,他就想去问问她是不是不舒服,她脸色不好,他有点担心。没想到还没起身,欧阳明珺倒先一步跟了出去。于是,三个人保持着适当的距离,一路下来,颇有螳螂黄雀蝉的意味。 “在这儿干什么呢?”耳边突然响起的气声惊到了知非,回头一看,是皇甫。心绪太过投入,居然连有人如此靠近自己都没有发现。 “你怎么来了?”他怕被两个女人发现后说不清,于是掉头就走,边走边低声问跟着他上来的皇甫。 “嘿嘿,这正是我想问你的问题。我看你们一个个去而不返,把包括辰少在内的一大桌子人晾在一边不管不顾,还以为有什么热闹可看呢,就跟着过来看看咯。 今天是什么日子,怎么都神神秘秘奇奇怪怪的? 我瞧着阿璃对欧阳家的二小姐不感冒呀,怎么两人偷偷上这儿促膝夜谈来了?莫非还能说什么咱不能知道的悄悄话? 你也不对劲,怎么抽烟了?不是从来不碰的吗?还有啊,跟在她们后面做什么?偷听她们说话?有什么秘密需要咱沈总亲自出马窃听的吗?还是何时有了这等恶趣味兄弟我居然都不知道?这实在不像是你的风格啊。 老实交代,你们到底在搞什么鬼?” 面对皇甫一连串的追问,知非不知道该怎么回答,只得沉默着一路疾走。 见知非不说话,皇甫淡淡一笑,继续道:“话说,今天的阿璃挺反常的。上午在飞机上的时候,她做了个噩梦居然被吓哭了,我以为像她这样的女……” “做噩梦被吓哭了?”知非终于有了反应。 “是啊,她会哭,你说是不是百年难得一见?” “她跟你说了吗?做了什么梦?” “没说,大概怕我笑话她。” 两人一路走到了大厅的电梯前,知非在垃圾箱里掐灭了烟蒂后道:“打个电话给尹璃,就说时间差不多了,要出发去‘听风西楼’了。” 皇甫看了他一眼,没再追问下去,依言掏出手机,拨通了她的电话:“阿璃,跑哪儿去了?九点多了,赶紧回来,准备出发去‘听风西楼’。” 进了电梯后,两人沉默了片刻,皇甫望着跳动的数字,似是自言自语:“阿璃真该找个男朋友好好疼她了,天天应酬,喝酒、熬夜,老得快,不值得啊!” 知非没有搭腔。 11第九章 “听风西楼”,挺文绉绉一名,听起来真不像是个入夜狂欢的地方,没想到现如今取个名,走这样不被看好的不同寻常路也能讨巧,而且刚开张就场场爆满,人气狂飙,当之无愧地成为了清城最红的夜场之一。 “听风西楼”很大,上下共有三层。第一层是酒吧兼迪吧,四周是卡包,中间是超大舞池。除了分散在卡包之间的几个圆型小舞台之外,其中的一面墙上设有超炫目的凌空舞台,伴随着火辣劲爆的舞曲,几个专业舞者会在上面作精彩到让人不由自主跟着舞动的表演。第二层是KTV包厢。第三层是贵宾私人会所,顶级夜总会。 第一次踏足此地的尹璃刚一进门就差点被里面劲歌热舞带来的声浪掀翻,几乎找不着北。她很不喜欢来这种说句话都要靠吼才能听得见只言片语的场合,更不喜欢在这种氛围的包裹下男男女女们肆无忌惮的*,就好像随着夜色的降临,脱下白天虚伪的正儿八经的外衣,露出了赤/裸裸的肮脏本性。可不喜欢不代表就可以远离,很多时候,我们都在做着自己不喜欢的事。 “这边请。”服务生带着一行人穿过卡包,往角落里的盘旋楼梯上走去。 原本完全可以直接从外面的电梯直达三楼,欧阳明珺却提出要从里面走,可能相对于在较为清净的贵宾房里饮酒作乐,她更喜欢这里的热闹。 “待会儿我们来跳舞!”她拉着尹璃兴奋地说。 对这种舞完全不在行的尹璃敷衍地点点头,酒喝多了嗓子有点疼,她懒得发出高分贝去回应这一让人毫无兴趣的提议。 到了三楼,在一个超大超豪华的包厢里,一行十几个人随意落座后,得知来的人里有欧阳家的二小姐,“听风西楼”的葛总经理马上带着几个得力下属亲自前来招待他们。 “晚上好,很荣幸各位大驾光临鄙楼,真是蓬荜生辉。有什么需要的,尽管提,只要能做到,一定照办。” 皇甫不是第一次来,早熟悉了这里的规矩,笑了笑说:“葛经理客气了。无谓的话就不多说了,要求不高,除了各色酒水饮料小吃果盘什么的多多益善之外,今天来,可得把楼里上得了台面的那些‘少爷小姐’统统叫出来,让我们客人亲自点单。” 葛经理听了也不含糊,立刻转头吩咐旁边几个人,让他们马上照办,然后堆起职业化的笑脸:“请大家稍等片刻,很快就到。” 说话间,服务生已经将点唱的机器和几乎占据了一整面墙的屏幕打开,没人点歌之前,先行播放几首经典粤语老歌调节气氛助助兴。 陌生的场面让坐在角落里的阿May忍不住猫着腰过来缩到了尹璃身边,挨近了些悄悄问:“什么情况?我怎么忽然汗毛倒竖,感觉有点瘆得慌?” 说起来,阿May比她还大一岁,已经是一个三岁孩子的妈妈了,生活就是两点一线,颇为单调,而且成为Sam的助理时间不是很长,类似的场所没来过,所以有些不明就里。 “看着就知道了,放心,今晚的事绝不会让你老公知道的。”尹璃笑得像只成了精的狐狸。 尹璃另一边的欧阳明珺闻言也过来凑趣:“权当婚后调剂品,平时的口味吃惯了,偶尔也要换一换。” 反应过来的阿May垮了张脸,就差捶胸顿足。这儿在场的诸位,Rainbow的几个都是上司,剩下的全是重要客户,她一个小喽啰,人微言轻,属于完全被忽视的主,也没法中途退场,急得冒汗。不过转念一想很快就放了心,有尹璃在,一切都不会太离谱。想通之后,反倒有些期待接下来即将发生的事,想亲眼见识一下所谓的‘点单’,到底是怎么回事。 十分钟后,妈妈桑敲门进来了,身后是……浩浩荡荡一大群年轻男女,鱼贯而入,蔚为壮观,大致数了数,不会少于五十人。幸好地方大,倒也不觉得特别拥挤,男左女右排成排站定后,短暂的骚乱很快平息了下去,居然还很有纪律。望着面前这一奇特景象,让人脑袋里不由自主地想到了一个词——皇宫选秀。 “哦买疙瘩!这究竟是一个怎样的世界啊!”阿May掩嘴轻呼。 别说阿May见了瞠目结舌,连尹璃也有些招架不住。虽说刚才在阿May面前表现得好像轻车熟路的模样,其实她也是第一次见识这等架势。饭局后的应酬,一般都是类似的场所,知非和皇甫一直都很照顾她,不希望她介入,所以她很少参与。这次纯属特殊情况,一来是Rainbow上新台阶的一个重要契机,二来当家人是同为女性的欧阳明珺,还是校友,不相陪也说不过去。偏偏她不把上流社会名媛的身份当回事儿,无所谓名誉不名誉,就好这一口。皇甫投其所好也是理所应当,于是苦了尹璃,不得不被迫前来。 此刻放眼望去是一片眼花缭乱,面前站着的,无论男女个个年轻,颇有姿色,当真如皇甫之前所说的那样,环肥燕瘦,什么款儿都有。逢场作戏罢了,有必要这么大阵仗吗?她偷眼去看知非的反应,一不小心正好与他望过来的目光在空中相撞,似别有深意。她有些着慌地收回了视线,心想他会点吗?会点哪个?才发现自己根本不知道他喜欢的到底是哪种类型。 皇甫最放得开,既然是Rainbow做东,这种事一般也只能让他去做。他走上前去来来回回看了好几遍,最后毫不含糊地点了两个,一手一个搂了回来。两个女孩异常年轻,虽然妆化得成熟妖艳,却掩饰不了真实的年龄,估计才二十来岁吧。别的不说,身材真是一级棒,打扮得也很清凉,让人看了忍不住想入非非。狗改不了吃/屎!尹璃在心底暗骂。 回到座位上之后,皇甫左拥右抱,似是很享受的样子,笑得合不拢嘴,冲着欧阳珞辰和欧阳明珺道:“纯属娱乐,大家随便点,人多热闹,图个高兴!” 欧阳明珺轻呷了一口酒,笑着说:“皇甫你眼光可真不错,趁着好的还没被挑走,我也来。” 她大大方方地上前,在一众“少爷”这里流连了一会儿,最后挑了一个高个子的型男。型男身材相当不错,宽肩窄腰,一看就属于穿衣显瘦脱衣有肉的类型,至于样貌嘛,也够得上英俊二字。 见他打了头阵,欧阳明珺也跟着点了,其余众人也就不再忸怩作态,到类似场所来,这种事稀松平常。其实也无所谓,点来的人不一定要怎么样,陪着唱歌喝酒聊天都行,只要这么想,就没什么大不了的。 其他人一一点了,包括看似七情不动的欧阳珞辰。他坐在那儿随便指了站在最边上的一个看起来更像是少女的“小姐”,估计是个新来的,脸上的笑还带着几分委屈和牵强。小姑娘见被这样一个男人点了单,似乎有些受宠若惊,含羞带怯地上前,在距他一尺之遥的沙发上拘谨地坐下。 “你叫什么?刚来这儿上班吗?” “嗯,今天第二天。我叫柳丁。” “多大了?” “十八。” “不用拘束,想唱歌了唱两首,不想唱就吃点东西喝点饮料。”欧阳珞辰淡淡一笑。 许是他的笑容极具说服力,小姑娘不由自主地点点头,慢慢放松了下来。 坐在不远处的尹璃见了这一幕,对他的欣赏又添了几分。既然来了,不点显得太矫情,而点了能作出这样处理的人,恐怕寥寥无几。看得出来,他是个正人君子,就算是不得已的逢场作戏,都是点到为止,意思一下也就罢了。 那么知非呢?他会不会也跟欧阳珞辰一样?她以一种看似不经意实则很介意的样子,时不时地关注着他的一举一动。 “沈总,你可得抓紧时间,否则可都是拣剩下的了!”见他一直没有行动,欧阳明珺忍不住“好意”提醒。 “不会。我看中的人,一直都在。” 这话让尹璃听了心里老大不舒服,哪个是他看中的人?她发作不了,只能抑制着酸涩的怒气冷眼旁观。 “你,对,就是你,穿水绿色裙子的那个,你过来。”他很快揭晓了答案。 一个站在后排个子高挑身材纤瘦的姑娘越众而出,袅袅婷婷地向他走去。如果不是在这种既定的场合,真的很难让人相信她是个“小姐”。这个姑娘年约二十出头,化着淡淡的妆,身穿水绿色的吊带连衣裙,似是出淤泥而不染的凌波仙子,看上去,果真有那么几分与众不同。只是表情淡漠,冷着一张脸,估计就是因为这不合时宜的清高,吓跑了一众男士,才没被点走。 都干这一行了,还有什么清高可装的?故意的!把这个当卖点!知非点了这个“凌波仙子”,尹璃是怎么看怎么不顺眼,什么意思?他究竟是什么意思?一直没什么动作,搞了半天原来是在细细观察着人家,你是找“小姐”,不是挑老婆好不好?需要这么投入吗?!怎么就不学学人家欧阳珞辰?莫非以前他们来夜场,他也都是这样的?就算一贯如此,今天她在,他就不能稍许收敛一点?他不可能不知道自己的心,为什么还要这么做?真是近朱者赤近墨者黑! 一口恶气堵在胸口,上不来下不去,郁闷难当的尹璃用冰刀一般的目光向皇甫投去了恶狠狠的一瞥,后者正与俩姑娘*,完全没有反应。再去看,正看到知非在给“凌波仙子”倒酒,嘴角含笑,好像对她很感兴趣的样子。 受不了了,万事她都可以忍,可只要与知非有关,她就无法冷静。一切都完美地驻足在当下,唯有对他的那颗心,还停留在多年前,像个永远不曾长大也不会老去的少女。 当着这么多人的面,尤其是在欧阳明珺旁边,她不想情绪太过外露,趁着人多,场面乱,起身走了出去。 12第十章 在洗手间洗了把冷水脸,尹璃望着镜子里的自己,忽然感到心酸,连带着鼻子和眼睛都酸了起来,难受得想哭。 年少时,几乎是从第一眼开始,她就明白自己逃不开的,她迷失在他清亮澄澈的凝望中。他喜欢自己吗?假如喜欢,为什么对她几次三番再明白不过的暗示无动于衷?假如不喜欢,又为什么要对自己那么特别?就这么猜着猜着,一晃眼,就过去了好几年。 而这些年来,她更是紧紧地追随着他的脚步,只为了他一句“你会帮我吗?……我希望我们能一直并肩作战”,她倾其所有。为了他,为了他的理想,为了他的Rainbow,对,是他的Rainbow,尽管她有股份,但在她的认知当中,Rainbow完完全全属于他,她可以付出一切。 其实她并不那么喜欢做生意,骨子里,也不过是个向往着平常幸福的小女人罢了。用厚重的铠甲将自己武装成一个最优秀的战士,成为够资格与他并肩作战的人,哪怕再苦再累都可以咬牙忍受,都不过是为了一个“爱”字罢了。 可是在他心里,自己到底是什么?将来会怎么样?假如他会另娶属于他的如花美眷,她长久以来的执着还有什么意义?这番辛苦为哪般?她期待她的Mr. right,能够站得比她高,看得比她远,牵着她的手,一直走下去。她希望知非就是这个Mr. right,可他会是吗?说情到深处无怨尤是假的,说爱是无所求也是假的,她没那么高尚,没那么无私,金钱、权力、名望、荣耀,她一概不稀罕,只愿他能成为她圆满人生中最不可或缺的那一环,此生便足矣。可是…… 进进出出的人打断了她酒后的伤感思绪,或许真是多虑了,不过是出来玩玩,点了个“小姐”罢了,就算那姑娘真有那么几分与众不同,难道他还会当真不成?他心思深沉,不形于色,从未做过失了分寸的事,作为一个商界有名的青年俊彦,是不可能做出这等让人贻笑大方的举动的。 想到这里,尹璃不由得失笑,真是关心则乱。深呼吸了几下,迅速补了补妆,冲着镜子里的自己再次微笑了一下,确定不着痕迹,才顺着来路回去。 踏入包厢,她的目光仍是不受控制地奔着知非而去。他正在跟欧阳珞辰聊天,“凌波仙子”在喝酒,仍旧摆着一副不可亵渎的冷傲表情,一切都很符合尹璃的想象。唯一碍眼的,是知非的手,他搂着“凌波仙子”的肩,两个人靠得很近,就好像,她是他的亲密女友一样。 好不容易平静下来的气血再次涌上头顶,尹璃清晰地感觉到自己的心脏在剧烈跳动,就在这连杀人的心都有了的当口,皇甫这不知死活的家伙冲着她道:“阿璃,怎么去了这么久?就差你了哈,大伙儿可都等着呢,赶紧点,赶紧点!” 这时她才发现剩下的一大拨“少爷小姐”还杵在原地,她指着“小姐”们不解地问:“就算还剩我,怎么她们没走?” “不知道你的取向,所以一并留下了。”皇甫话音刚落,众人都笑了起来,他为自己成功逗笑这么多人而得意洋洋,就着身边姑娘的纤纤玉手,喝了一大口酒,面带笑容,看着她。 被他这么一闹,尹璃内心的难受反被冲掉了一半,只是这口怨愤之气,必须找个人来消。既然知非做得出,她也不必再有所顾忌。于是笑道:“姑娘我是极其普通的大众取向,不爱同性,因为若比我好看,我心里不平衡,若比我难看,我又看不上眼。异性就不一样了,越拿得出手越让我喜欢。难得能同时见到这么多美男子,今天得好好挑选挑选,必须的,也算不枉此行。” 语毕,施施然走上前去,果真精挑细选起来。她不想去看知非的反应,一边期待着自己的言行能刺激到他,哪怕只有那么一丁点儿,一边又悲观地觉得他根本不会有什么反应,可能压根儿就不会来注意自己这边,说不定这时正忙着跟“凌波仙子”眉目传情呢。唯一期待的观众没来,自己反倒成了唱独角戏的寂寞小丑。 其实她猜得不完全对,尽管没能刺激到他,可知非也并不是毫无反应。他的反应是笑,没有表露在脸上,而是含在眼睛里。他翘着二郎腿,端着酒杯,饶有兴趣地看着她。即使是到了今时今日,她依旧在潜意识里保持着年少时与他赌气的那股子倔强和骄傲,很幼稚,却相当可爱。 尹璃每走到一个“少爷”跟前,都会认真仔细地打量一番,既然要挑,就认真一点,挑个好的。要是看着顺眼,哪怕是个欢场上的“少爷”,那种别扭的滋味也会冲淡很多。 整个包厢里,几乎每个人都在看着尹璃点单。一方面,要等她点完了,大家才能开始点歌,否则黑压压一堆人挡在前面,任谁也不会这个时候去引吭高歌。另一方面,众人也很想知道,像她这样单身貌美又段数极高的金领,会被什么样的男人吸引注意力。 尹璃承认,其中几个长得确实相当养眼相当妖孽,当然了,也相当年轻,年轻到哪怕长得再巧夺天工都已经激不起她心底的一丝丝微澜。走在大街上,她不会觉得他们是“少爷”,只会认为是打扮得很潮很in的普通年轻人而已。那些另类前卫的发色发型服饰打扮,落在她眼里,都成了代沟的代表,因为她完全不苟同也不感冒。 可当她走到一个人面前的时候,她愣住了。 这个“少爷”打扮得很得体,格子衬衫牛仔裤,双手悠闲地插着兜,很随意地站在那儿。个子高高的,大概有一百八十公分左右,身形瘦削但很挺拔。很年轻,很干净的一张脸,清俊异常,不过二十出头罢了,就像一个大学生。简单利落的短碎发,被染成了深咖啡色,更衬得他眉目如画。一双漆黑如墨的眼睛,仿佛天上最亮的星星,此刻正毫不避讳地将她望着,似乎一直望到了她心底最深的地方。 那一瞬间,她的大脑有短暂的停顿,那种似曾相识的感觉犹如惊涛骇浪,顷刻将她没顶,她感到自己的心脏再度狂跳起来。从来没有见过,完全是个陌生人,可为什么,却让她觉得,冥冥之中他们不会只是彼此的路人甲? 她愣愣地看着他,半晌都移不开脚步,直到他牵住了她的手,露出魅惑的微笑:“想点我,是不是?” 他的手掌有些薄,凉凉的,不怎么用力,却让人挣脱不得。尹璃不知道自己到底是挣脱不了还是不想挣脱,在他目光的牵引下,像是被催眠了一样,不由自主地被他牵着回到了座位上。等她回过神来,点单已经全部结束了。 被挑剩的“少爷小姐”悉数退场,一边的皇甫朝她竖起大拇指:“眼光不错。” 这一刻,她居然没有想到要去看知非,否则定会欣慰地从他眼神中看出些旁人难以察觉的不悦。任他再神,也不可能想到会发生这样的情况。 一旁的阿May跟她咬耳朵:“虽然不是最好看,但好像越看越有味道呢。” 欧阳明珺笑了笑说:“尹璃,你好像很喜欢这种类型呢。” 说完,还有意无意地瞥了一眼知非的方向。 她没有接话,只是端起酒杯抿了一口,以浅笑作为回应。 欧阳明珺说得一点都没错,这个“少爷”跟知非长得其实并不像,但给人的感觉却相当类似。她就喜欢这一款,清瘦的身形,清俊的长相,清爽的打扮,还有清亮的双眸。 笑容还停留在脸上,没有完全收回去,某人的手臂已经伸过来将她搂住了,贴近她,在她耳边问:“你喜欢什么类型?” 如果“吐气如兰”这个词可以同样适用于男人的话,尹璃觉得形容此刻距离自己只有两公分的他实在再恰当不过。没有异性会对她做出如此亲昵的举动,可这一显得有些放肆的行为,她居然并不觉得很反感。不过她还是条件反射地选择了稍稍拉开一些距离,不答反问:“你喜欢什么类型?” “嗯——”,他微微仰起头思考了一阵,认真道,“我喜欢笨一点,傻一点,需要人保护的那种类型。” “那今晚你只好将就一下了,工作嘛,没办法的,最多到时候我多给点小费补偿你的委屈,如何?”她很好地将眼前这个人带给她的震撼隐藏起来,以平常心对之。 他笑起来的样子竟然有那么几分神似知非,难道这就是她觉得他似曾相识的原因? 兀自出神间,他道:“陪别人,可能是委屈,陪你,算不得委屈。我们去合唱一首歌,好不好?” 小子嘴巴甜得很,看来工作做得不错,于是点头说:“好啊,唱什么?” “《当爱已成往事》。” 一个年纪轻轻的大男孩,唱这么需要阅历的经典老歌,他能唱出蕴含其中的情感吗?转念一想又觉得好笑,K歌罢了,自己真是改不了事事认真的职业病。 他无比自然地拉着她去点歌,把话筒递给她的同时,轻声道:“看着我,好好唱,把自己代入,当自己就是女主角。” 他用的不是疑问句,而是陈述句,她却觉得本该如此,不应逆了他的意。熟悉的音乐声响起,她与他漆黑如墨的眼睛对视着,深情吟唱。 “往事不要再提 人生已多风雨 纵然记忆抹不去 爱与恨都还在心里 真的要断了过去 让明天好好继续 你就不要再苦苦追问我的消息 爱情它是个难题 让人目眩神迷 忘了痛或许可以 忘了你却太不容易 你不曾真的离去 你始终在我心里 我对你仍有爱意 我对自己无能为力 因为我仍有梦 依然将你放在我心中 总是容易被往事打动 总是为了你心痛 因为你岁月中 我无意的柔情万种 不要问我是否再相逢 不要管我是否言不由衷 为何你不懂 (别说我不懂) 只要有爱就有痛 (有爱就有痛) 有一天你会知道 人生没有我并不会不同 (没有你会不同) 人生已经太匆匆 我好害怕总是泪眼朦胧 (你泪眼朦胧) 忘了我就没有痛 (忘了你也没有用) 将往事留在风中” 他唱得很不错,但尹璃的注意力始终被他的目光所吸引,她这时才发现,他的眼睛竟然也像知非一般,仿佛在向她诉说着什么。他的眼神里,有很多内容,她却无法读懂。 13第十一章 上面的两人深情对唱,像是合作默契的搭档,底下众人的表情和心理活动亦相映成趣。 知非虽然没有时时刻刻在注意他们,但所有的蛛丝马迹都没有逃过他那双锐利的眼睛。风平浪静了这么久,久到他几乎快要松懈的时候,事情来了。就是有这么巧的,还没摸清欧阳明珺的意思,又冒出了这个看起来颇不简单的“少爷”。或许是自己想得太复杂了,复杂的人总喜欢把别人也想得复杂。眼前这个年轻人的工作就是陪客,讨客人欢心,很可能他平时就是这样的,眼含桃花,屈意承欢,只为赚钱。也或许,他真对尹璃有点意思。假如是这样,知非反倒不觉得有什么,以她的理智,不可能会跟一个“少爷”有什么瓜葛。 皇甫在这方面堪称大师,一见这架势,就在心里嘀咕:阿璃啊阿璃,对方只是个出卖皮相的人而已,你真是吃了没经验的亏呀,要真看上了人家,那我这罪过可就大了。 而欧阳明珺则看得有趣,她本就百无禁忌,与欢场男子擦出火花也不是什么了不得的大事。尹璃在工作上或许已是老辣的姜,但在感情方面,显然还是个乳臭未干的黄毛丫头。她边与身旁的型男玩骰子,边暗中观察着两人,她要看看,这个故事,会有一个怎样的开始。 “要不要给你看看手相?我看得很准,不准不要钱。”知非在兀自揣摩的时候,旁边一把清清冷冷的声音响起。 感觉这声音跟所说的话很不契合,没想到这姑娘还有这等神神叨叨的爱好,看她一脸认真的模样,在无妨的情况下从来不会扫人兴的知非配合地将左手递给她:“那你帮我看看。” 她捉住他的手掌,就着昏暗的灯光,仔细研究起来,看上去还真像回事。 见她只顾着看,却一直不说话,他忍不住道:“怎么?能看出什么来吗?” “从小到大境遇一直不错,就目前来看,应该还是处于事事顺意的状态,不过……” “不过什么?” “不久的将来,在这方面,可能会遇到一个坎。”她用食指轻轻地在感情线上打了个圈。 “过得去吗?” “没有过不去的坎,只是过去之后,已是两重天。” “什么意思?那会怎么样?” “不明朗。不好说。未来有无数种可能,就看你怎么走。” 似是而非的话,放之四海而皆准,神棍都故作高深莫测地这么说。知非不置可否地笑笑,所谓的算命,不过是比一般人更懂得观察而已。 “我觉得你人还不错,给你一个忠告。” “哦?什么忠告,说来听听。”他向来虚心,喜欢从不同的人那儿获取意见或者建议,至于知否采纳,则另当别论,不过他向来拿捏得准。 “多一点勇气去面对自己的内心,会更容易获得幸福。” 幸福?知非被逗笑了,他只相信能被自己掌握在手心里的东西,其他的,都不实际。 眼前的姑娘微蹙着眉,还真有几分像能窥得天机的巫女。他抽回了一直被握住的手,端起酒杯碰了碰她放在茶几上的杯子:“谢谢你的忠告,先干为敬。” 尹璃转身回座位的时候,恰巧看到“凌波仙子”抓着知非的手在与他说话,他对她所说的内容似乎很感兴趣,周遭的一切都被他们自动屏蔽了一般。她负气地坐下,脸上虽看不出什么,心里又是一阵难受。因为关系的不明确,高中时她就常常陷入这等难以发作的纠结之中,没想到十几年后,一切还是如此,多么失败的一场爱恋。对,是爱恋,不是恋爱。同样两个字,顺序不同,差别竟如此之大,大到让她满心疲惫。 她给自己倒了满满一杯,顺便给那“少爷”也满上了。 “唱得不错,很有水平啊,比那些唱不了现场的歌星强多了。来,干一杯。” 赶紧醉了的好,醉了就可以假装看不见,假装不存在。她仰头,大口大口地喝了个底朝天。喝完毫不淑女地拿袖子擦擦嘴,朝他亮了个底:“你怎么不喝?工作不到位啊,还是说得按杯数算钱?我不懂你们的行规,你自己说,不用不好意思。” 他笑了笑,顾左右而言他:“这酒很烈,不知道你酒量怎么样?” “绝对超乎你的想象,我都不怕,你怕什么?要么不喝,要么喝个痛快。” 他往她的杯里投了几颗冰块,加了小半杯绿茶:“就算酒量再好,也不是这样的喝法,喝急酒容易醉,我们慢慢来。” “我不喜欢慢慢来,我受够了慢慢来!”一辈子那么短,怎么来得及慢慢来?从十五岁到二十七岁,她最美好的年华,都蹉跎在了这三个字上面,结果呢?没有结果。 可到底还是压抑惯了,在任何一个熟悉的人面前,她都不希望自己的情绪出现一丝裂缝。幸好此时大家的注意力都被正在唱《火》的欧阳明珺给吸引,没人注意他们。只见她边唱边跳,脱了外套之后,只剩紧身的吊带衫和热裤,这打扮与名门淑媛的形象相去甚远,却更容易引人注目。扭胯的动作那叫一个*,舞姿当真妖娆性感得连女人都要喷鼻血,想不看都不行。 若在平时,尹璃也断然不会弱到就这样失去自控力,可今天实在发生了太多的事,正因如此,身心疲惫的她才会在酒后卸下周身的防备,在一个完全陌生而又与众不同的人面前流露自己真实而软弱的内在。 她为自己满上,再次一饮而尽。好冰,冰得她连下咽都感觉困难,胃不舒服还要喝冰的,简直是自虐。 他不再劝阻,只是帮着加冰块、掺绿茶、倒酒。 “姐姐今天心情不好吗?” “你多大了,叫我姐姐?我就那么老?” “我二十二。就算你比我小,我也叫你姐姐。” “……,为什么?” “对于我喜欢的女人,我都会这么叫。以前交过一个女朋友,她比我大五岁,我一直都叫她姐姐,我很爱她。” “为什么分手?她把你给甩了?”今天可真神奇,又有人来跟她倾诉只开花不结果的悲催恋爱史。 “算是吧,两年前她死了,白血病。把我甩得很彻底,是吧?连再要看一眼的机会都没了。” “……,要不要这么狗血啊?哎,不提伤心事,来,少说话,多喝酒。” “好。” 两个人你一杯我一杯的,也不知道一共喝了多少杯,烈酒就是烈酒,即便是掺过的,它还是烈。饭局上就已经喝了不少的尹璃逐渐开始感到头重脚轻,胃在一阵一阵地抽痛,难受得要命。要不是灯光太过昏暗,恐怕连瞎子都能看出她的脸色已然难看到了极点。 “尹璃,去楼下跳舞!”正晕乎乎的时候,被一旁同样喝得有几分醉的欧阳明珺给一把拉了起来。 还没来得及说出拒绝的话,就被她给半拉半拖地带离了包厢。 “我也去,我也去!”阿May放下骰子,拉着她自己的“少爷”三步并作两步地跟了上去。 放眼望去,旋转楼梯像是没有尽头似的,每个台阶究竟高度如何也失去了应有的判断力,高跟鞋更是拖了尹璃的后腿,有好几次不小心踩了空,都被跟着出来的“少爷”给牢牢护住了。 午夜十一点多,一楼的人气到达了当天的巅峰,舞池里挤满了人。炫目刺眼的灯光,节奏感极强的音乐,还有high到了极点的人们。几个人费劲地挤到了舞池中央,随着音乐开始舞动摇摆。 尹璃不会跳这样的舞,只是跟着瞎扭,喝高了以后,平日里紧绷的神经居然因此而完全松懈了下来。尽管动作生疏,毫无章法可言,但她是个不折不扣的美人,随便动动都是动人心弦的风姿,更何况旁边还有一个引人注目的欧阳明珺。很快,不远处一胖一瘦两个年轻男子迎了上来,一人一个,缠上了她们。 一开始尹璃没有特别注意到,整个人迷迷瞪瞪的,脑子反应也特别慢,等她发现的时候,那个胖得浑身上下的肥肉只能用“堆积”来形容的家伙跟她几乎已经贴到了一起。她怎么跳,他也跟着跳,兴致勃勃的样子,估计也是喝高了。人太多了,她想退,却退不了两步,胖子则一个劲地往她身上靠,一开始的时候还好,似乎只是想跟她一起跳贴身热舞而已,后来见同伴已经跟另一个辣妹半搂半抱在了一起,心痒痒的他也开始放肆起来,伸出粗得可以跟象腿一较高下的手臂一下子就把尹璃圈入了怀里,竟然还撅着嘴巴凑上来要亲她! 顿时,一股子混杂着冲鼻烟味和重体味的难闻气息侵袭了她,几欲令人作呕。她一边头昏脑胀地挣扎一边只想着要吐,无奈浑身软绵绵的,根本使不上力。就算是平时,要她推开一个目测体重至少超过一百五十公斤的彪形大汉也是不大可能的,更何况是醉醺醺的现在? 就在差点要被非礼的时候,救星来了。一只薄而修长的手掌适时地伸出来,挡在了胖子肥厚的嘴唇前,并拢的手指用力一推,将他的脑袋推得一个大角度的后仰,让人担心这粗得几乎就不存在的脖子会不会被折断了。是“少爷”!他的另一只手则不知用了什么方法,在瞬间就轻易帮她摆脱了对方的禁锢,轻轻一拉,转而将她带入了自己怀里。尹璃的眼风扫过胖子龇牙咧嘴的脸,看起来很疼的样子,没想到清瘦的他居然有如此大的手臂力量。 “她是我女朋友,你敢再碰她一次试试?”震耳欲聋的音乐中,他的声音还是一字一字清晰地传入几个人的耳朵里,那眼神冷得像是要杀人。 看样子他刚刚那一下下手真不轻,胖子活动着几乎是直接架在了肩膀上的大脑袋,有些恼羞成怒,凶神恶煞地盯着他,拳头捏得咯咯作响,看样子像是要跟他大干一架。 很快,以他们为中心,周围一圈人纷纷自动散开,舞也不跳了,就等着看戏。 14第十二章 “谁知道是不是你女朋友,就算是又怎样?我照上不误!”胖子边说还边以一个拳击手一般的步伐移动着,像是在寻找着最佳的攻击角度。 “少爷”单手搂着尹璃,闻言露出了一个极浅的冷笑,忽然毫无预兆地闭上眼睛,低着头凑过来吻住了她!尹璃顿时石化,脑袋里一片空白,只懂瞪大眼睛愣愣地将近距离的他望着。他的睫毛在微微颤动,很干净,很整齐,很好看。他的嘴唇有些薄,有些凉,软软的,有清新的柠檬味。他的舌头……慢着,什么情况?做个样子也就罢了,需要深吻吗?而该死的是,她竟然还觉得跟他接吻的感觉不错,众目睽睽之下,只感到自己心跳如雷,陷入了穴位被点的状态。是不是单身得太久了,有这样一个人以耳目一新的方式闪亮登场,她招架不住?他可是个“少爷”啊,她凌乱了。 就在她魂飞天外的时候,忽然看到胖子出现在了他的身后,一记重拳,正无声无息地向他后脑袭来。 她惊得想张嘴告诉他,小心后面,危险,可是嘴巴正忙着,一时之间开不了口。周围也没人出手相助,只有一个高亢的女声发出了短暂的惊呼,听着像是阿May的嗓音,却在瞬间被淹没在了音乐声中。 就在这千钧一发之时,他的背后就好像长了眼睛一样,随随便便地反手一抓,就抓住了胖子偷袭的手腕。像是被扣住了什么要命的地方似的,对方杀猪一般嚎叫起来。此时他才不疾不徐地松开了她,回头利落地反剪住胖子的双手,以四两拨千斤之势将之来了个重重的过肩摔之前,还不忘向她露出一抹意味深长的微笑。胖子看来被摔得七荤八素,一时半会儿居然爬不起来,众人一片哗然,围成一圈看着他躺在地上呻/吟不止。 “亲她是我的专利,你想碰她,做梦!”到了这种时候,他还不忘对刚才的问题作出解答。 见胖子在一个看似文弱的年轻人手上吃了大亏,他的同伴不知从哪里找来了一个还装着半瓶酒的洋酒瓶,抡得高高地向他冲过来。见这边有人闹事,音乐已经停了,看热闹的人越来越多,几个安保人员正从大门口急急跑来,但因为地方大人又多,还有相当一段路程,显然来不及阻止接下来发生的这一幕。 相对于胖子同伙的气急败坏,他显得异常从容淡定。轻而易举地躲过了酒瓶攻击之后,可能是因为对方并没有做出什么特别让他反感的事,他手下留了几分情,只是朝着那人的屁股来了不轻不重的一脚,让那人摔了姿势不大雅观的一跤而已。 此时胖子已经从地上爬起来了,暴怒得像头发疯的大象一般冲了过来,似是不把他掐死誓不罢休。大概他是想速战速决,竟然从旁边的柱子上借了点儿力,飞身而起,重力加速度,一下子跪在了胖子的肩膀上,两腿夹住他的脑袋那么一扭,近一些的人只听到让人毛骨悚然的“咔嚓”一声,而后,他轻轻落下,胖子则轰然倒地,趴在地上一动不动了。 整个过程如行云流水,看得人目瞪口呆,甚至还有人吹起了口哨。 这下真是搞大了。眼见安保人员快要赶到,而胖子的同伙则对着手机大喊“赶快下来!帮忙!帮忙!”,料想他们来的可能不止两个人,三十六计走为上计,于是他拉着呆立一旁的尹璃,撇下欧阳明珺他们,迅速逃离现场。 想从楼梯跑回包厢,上面却呼啦啦跑下来一群人,一看,都不是善茬。底下那个还在拼命地叫:“就是他们,抓住他们!别让他们跑了!” 心知不妙的两人被迫折返下楼,往另一个方向狂奔而去。一路上不知道撞到了多少人,甚至还把一个托着托盘的服务生给撞翻了,酒水饮料洒了那个倒霉蛋一身,他们也顾不得了,忙着逃命要紧。 身后一连串的脚步声、咒骂声和追喊声,尹璃其实完全是被他拖着跑,跑动让她的思绪更混乱,她意识到自己醉了,而且醉得很厉害。她一直在木木地纳闷,自己是怎么从借酒消愁的状态变成了被人追杀的状态的? 七拐八拐之后,他们来到了一个漆黑而隐蔽的拐角,看到一扇没上锁的小门,想都没想就闯了进去,确定里面没人之后,赶紧关门,上锁。两人这才同时松了口气,终于把讨厌的尾巴给甩掉了。 尹璃借着窗外明亮的月光一边四下打量一边靠在门上大口喘气,很多年都没有跑步了,严重缺乏锻炼,稍微跑几步就累得上气不接下气,看来必须腾出一点时间来健身,否则脸上虽看不出,这身体简直已经是快要报废了。雾里看花般环顾了一圈,这里好像是个面积不大的杂物间,除了几张废弃的小圆桌和几个配套的凳子以外,就是一堆纸箱和清洁用具。 气息终于平稳了下来,尹璃晃了晃晕得不行的头,大着舌头问:“现在怎么办?” 他做了个噤声的手势,贴着门侧耳倾听了一会儿,悄声道:“先躲一会儿再说。” “不好吧,万一他们找来了我们就死定了,还是出去为好。瞧你干的好事,不知道有没有闹出人命,要真有什么事你负责。”也难怪醉成这样的她还知道回避可能会有的风险,要知道本来她应该还好好地待在包厢里,此刻却像个偷鸡摸狗的贼。 “姐姐,我这可是为了救你,要不然你肯让那个胖子亲?”他委屈地反驳。 “我不想让他亲,可也没想让你亲啊,你为什么亲我?”果然已经不复平时的清明,否则这种类似的愚蠢问题不可能从她嘴里蹦出来。 “演戏演全套啊,不然怎么让他相信你是我女朋友?” “亲一下就是女朋友啦?亲一下也证明不……” 后面的话被淹没在他突如其来的吻中。他居然又一次欺上来,将她顶在门板上,双手将她的两个手腕扣成投降状,紧紧地贴着她的身体,舌头灵巧地探入她的口中,与她唇齿交缠。 “唔……”,当我是什么啊!还留有最后一分清醒的尹璃被激怒了,哪怕你再特别,也不能把我当个软柿子来捏啊,于是想也不想抬腿就顶。没想到他就像是早就料到了似的,用腿轻轻一挡就将这一记攻击化为无形。可能是怕她继续反抗,他干脆将她紧紧抱住,霸道地辗转吮吸,似乎有意将她就地正法。 他的力道之大让她动弹不得,既然挣脱不了,干脆就当一次刺激的艳遇好了。男未婚,女未嫁,不存在三观不正的问题,即便心里有个人,她也不欠这个人什么,没必要为此守身受戒。眼前人至少会为了她打架,带她逃命,亲亲罢了,没什么大不了。想到这里,她浑身的刺收了起来,乖乖地任由他一亲芳泽。他背对着月光,她看不清他此刻的神情,只看到他忽然睁开的发亮的眼睛,就像是天上最明亮的星星。 “认真点,把眼睛闭上。” 她听话地闭上了眼睛,心底似乎有个声音正在对她说:放任自己荒唐一回吧,也算是不辜负这青春的尾巴。 冰凉的白月光下,黑暗而又逼仄的杂物间,在皇甫眼里极端无趣的她,和一个比自己小五岁,认识不过两个多小时的“少爷”,缠绵拥吻。这在今天以前是绝无可能发生的事情,甚至连想都没有想过,而此刻,一切都是铁一般的事实。 夜色和酒精让人失去理智,轻浅的呼吸逐渐转为粗重,正是精力最旺盛的年纪,温香软玉在怀,即便心不动,身体却诚实地反应了当下的需要。她的嘴里还有酒味,却遮不住原本的甜,她的身上也有酒味,却盖不住原本的香。虽然纤瘦,但该有肉的地方一分不少,尽管已经不再是青春正盛的妙龄少女,却更能轻易俘获人心。 她迟钝地感觉到了他的变化,想要叫停,眼前却闪过看到他第一眼的那幅画面,忽然之间就没了要阻止他的念头。这让尹璃感到不安,自己似乎正偏离正轨,前往一个未知的充满危险的方向。 他暂时松开了她,发现连这一点,要做到都十分困难。月光下的她美得不可思议,不同于欧阳明珺刻意为之的艳丽明媚,她是绝对的浑然天成,完美的五官出现在这张带着几分淡漠清冷的脸上还格外加分。一双迷离的眼似是浩淼的烟波,此刻染上了淡淡的情/欲,显得尤为性感。唇形异常的漂亮,小小的,柔软而又甜美,被吻过之后看起来特别嫣红。 他的手指轻轻地滑过她光洁如瓷的脸,一路往下,经过她细长的脖子和小巧的锁骨,停留在因急促的喘息而起伏的胸前。她穿的是一件带收腰效果的绿格衬衫,款式很特别,带有精致繁复的蕾丝,显得文雅又大方,还恰到好处地勾勒出她完美的胸型和纤细的腰肢。真是要命的引人犯罪,他本来只想亲一下,现在觉得就这样远远不够。 “姐姐,你好甜。” 烈酒在此时彻底发挥了作用,一阵强烈的困意向她袭来,他的声音听起来似乎有些遥远,闭着眼睛的尹璃在这样的情况下,居然想睡觉了。这时候如果给她一张床一个枕头,她自信可以在三秒钟之内进入梦乡。他的怀抱很温暖,很舒服,她半靠着他,陷入了半梦半醒之间。 他再一次吻住了她,一边吻,一边慢慢地解开了她衬衣的纽扣。这件该死的衣服,究竟有几颗纽扣?密密麻麻的一长串,明明已经解开了三颗扣子,居然只打开了一个仅仅看得见锁骨的领口。耐心,必须耐心,他一边熟练地撩拨着她,一边继续努力。又解开了几颗,竟然还没过半,看得见,摸不着,这种感觉真让人崩溃。隔着一层衣服,还要隔着一层胸衣,手感简直大打折扣,不得已,他只好从衣服的下摆探入,直接将手覆到了她胸前的柔软上。真是令人心神摇曳的手感,他忍不住用了几分力道揉搓起来。 “嗯——不要——”,尹璃极其撩人的呻/吟像是在他的欲/火上又浇了一勺油,他用力一扯,她那两团雪白的柔软就这么蹦了出来,突兀地出现在了他的眼前,几乎夺走了他的呼吸。 15第十三章 阿May在尹璃被带跑之后才反应过来,平静无波地活了一把年纪,胆小的她还真没遭遇过这样的事,再加上喝了点儿酒,脑筋就直接卡壳了。直到看着两人慌不择路地消失在视线里,她才感到不妥。 怎么办?从来都不是当主心骨的料,成不了大气候,凭着几分认真仔细条理分明,她努力了好几年,才爬上了业务部经理助理这个位置。现在没了尹璃在身边,她瞬间就乱了分寸,没了方向感。 似乎应该马上把这件事报告给上司,这是她的职业病,摸摸身上,没有口袋,手机也就没带下来。或者应该跑回去汇报? 她刚迈开脚步,却被一只手拉住了,回头一看,是欧阳明珺:“你去哪儿?” “去告诉沈总他们。”她怕尹璃出事。虽然尹璃是她上司,但她们关系不错。而且这事发生在自己眼皮子底下,她没看好醉酒的领导,也是一种失职。她知道知非和皇甫将尹璃看得极重,若出了什么岔子,怕是自己没好日子过。 “当务之急是把他们找到带回去,他们刚跑,我们还有机会!还愣着干什么!跟着我!快追!”她一边说一边奋力往人群中挤出去。 阿May觉得自己确实缺乏一定的判断能力,遇到问题总是想着让更多的人来帮她一起解决,而不是单单靠自己。现在听欧阳明珺一说,在感觉言之有理的同时更有几分惭愧,于是不假思索地跟了上去。 两个“少爷”也跟着投入到了寻找两人的行动中去。一男一女为一组,四个人分成两组行动,在偌大的“听风西楼”四处寻找他们。可里里外外找了个遍,都大半个小时了,阿May跑得气喘如牛,跟欧阳明珺他们这组和那群正气势汹汹寻人的家伙倒是打了好几次照面,可就是不见尹璃两人的踪影。心里越来越没底的她在第三次遇到欧阳明珺的时候终于忍不住提出,还是得跟沈总他们说明情况,要真出了事,她实在担待不起。欧阳明珺沉吟了会儿,点头答应了。 知非一边跟辰少喝酒聊天,一边分出两分心神牵挂着去而不返的尹璃。他知道她今天喝多了,远远超出了平时的量,刚刚跟那个“少爷”还一气连喝了十几杯,出去的时候脚步虚浮踉跄得走个平地都能走出美好曲线。如果不是因为场合所限,又有阿May跟着一起去,他一定不会让欧阳明珺把她带走。 就在他犹豫着要不要找个借口下去看看的时候,包厢的门被“哐当”一声重重推开,阿May神色慌张一马当先地冲了进来,身后跟着面色同样不大好看的欧阳明珺和两个“少爷”。 知非几乎是在阿May进门的同时站了起来:“怎么了?发生什么事?” “不好了!阿Cat的那个‘少爷’跟人打架,打伤人之后还把阿Cat带走了,现在找不到人在哪里!” 阿Cat就是尹璃,平时在公司里,同事们都这么叫她。 K歌K得正兴起的杨经理在听到开门声之后回过头看,见到上司不善的脸色时,立刻识相地停止了走调走得九头牛都拉不回来的鬼哭狼嚎,才使耳朵终于不用再饱受蹂躏和摧残的众人得以一字不落地听到了阿May所宣布的这一爆炸性新闻。 “你说什么?到底发生了什么事,赶紧着,挑重点把事情说清楚!”听到尹璃出了状况,皇甫收起了玩世不恭的笑,把知非要问的问题抛给了阿May。 阿May见两个老板都一脸严肃的样子,不敢有丝毫的停顿,一五一十地把事情的经过简短地说了一遍,并且自动将两人当众接吻一事给抹去了。在她看来,这显然不是重点,只是八卦而已。 一旁的欧阳明珺和两个“少爷”均附和着点头称是,证明阿May所言非虚。 知非越听越不是滋味,没想到前后不过短短一个小时,居然就出了这么大一个幺蛾子。可能是自己刚刚的做法让她有些不快,她才会赌气喝闷酒,可这也不是使小性子的最佳时间地点啊。女人就是女人,乱喝飞醋,即便是尹璃也不例外。应酬罢了,不值得较真,平常不太让她一起来,否则定也习惯了他的逢场作戏。不知道她现在怎么样了,醉成这样,失了平时的机敏,会不会被欺负?继而想到那个看不透摸不清的年轻人,眼下的状况说得上前有狼后有虎,心底不禁掠过一阵焦虑和恐慌。 各种思绪不过电光火石之间,他皱了皱眉,对着以欧阳珞辰和欧阳明珺为首的“中天”众人道:“很抱歉,打扰了各位的雅兴,这事我会处理,请大家继续。” 说完他看了一眼放在茶几上没被带走的尹璃的手机,对皇甫道:“皇甫,你先去找一下刚刚那位葛经理,问一下他是不是有那个人的手机号码。” 那个人,当然就是把尹璃带走的人。皇甫会意地点点头,立刻照办。找到葛经理和妈妈桑之后,叫不出那个“少爷”名字的皇甫只得大略地形容一下他的身高体型和长相,妈妈桑思索了一会儿后,给了他一个号码,可打过去却被冰冷的语音提示告知“您所拨打的电话已关机”。 没办法的皇甫只得悻悻地打了个电话告诉知非这一情况,知非当机立断:“我得在这儿坐镇,陪‘中天’的人,脱不开身。我让阿May来跟你会合,请葛经理安排几个帮手跟你们一起去四处找找,只要还在‘听风西楼’,有熟悉的人带路就一定找得到。必须赶在那帮人之前找到他们,找到了马上给我消息,有什么事随时跟我联系。” 那厢两拨人为了找他们大动干戈,这厢某人对着怀里的美人正进行着激烈的思想斗争。这绝对是巨大的考验,很想立刻与她共赴巫山*,但不久之前还能说上几句完整的话的她此刻已然完全醉去了。望着眼前雪峰上那两颗红艳艳的可爱小草莓,他忍不住低头舔了舔,还啃咬了一下,正常的生理反应让它们很快凸起,变得更为饱满诱人。他听到她无意识地嘤咛了几声,当真无比的勾魂! 大概离开他的怀抱,她觉得有点冷,又蹭过来伸手将他抱住,胸前的柔软就这么立刻紧紧地贴在了他只隔着一层薄薄布料的胸膛上,他能明显感觉到自己的心脏正以每分钟三位数的速度在跳动。 尹璃下身穿的是一条同色系的及膝包臀裙,把她小巧浑圆的臀部的美丽迷人衬托得无以复加。他咬了咬牙,手从裙底伸了进去,大腿内侧那光滑柔软如丝绸般的触感让他心神为之一荡,隔着底裤,他用两根手指灵巧地撩拨着她的情/欲。不消片刻,她难耐地扭了扭胯,含糊道:“你在干吗?不要——” 他觉得很热,细密的汗正一层又一层地冒出来,在这种天时地利人和的情况下,假如还能忍住,这男人绝对就不正常。他迅速将她抱起,轻放在一旁的小圆桌上,随后解开了皮带扣、纽扣和拉链,将早已在上膛状态,再不宣泄就要自爆的自家兄弟放了出来,然后三下两下就把尹璃的裙子撩了上去。 知非的定力向来极好,虽然心里忐忑不安,面上却一点都看不出来,继续做着应酬该做的事。欧阳珞辰细心地捕捉到了他偶尔的一丝走神,善解人意地问他需不需要亲自去看看,却被他婉拒了,有皇甫在就行了,他去了也不过是盲目寻找罢了。 话虽如此,可随着时间一分一秒地过去,他的眼睛终是忍不住在手机、手表和门这三个点之间来回徘徊。一旁安静坐着的姑娘见微知著,轻声插嘴道:“你很在意那个阿Cat。” 她的语调很平,他没听出来她最后是个句号还是个问号,所以没有搭腔。 “你爱她?”她居然又冒出一个八卦的问题。 “这好像不是你该问的问题。”他清冷的声音里带着明显的拒绝意味,终于让她识趣地闭了嘴。 其实知非是无法回答这个问题。他爱尹璃吗?即便是自问,他都无法自答。假如爱,那么他爱的,到底是过去的她,还是现在的她?他不知道。 “阿Cat!阿Cat!你在哪儿?我是阿May,听到了就应我一声!阿Cat!”阿May又一次投入到寻找尹璃的行动之中,她扯着嗓子,用手比作扩音器,一边四下张望一边喊。这次她淡定了许多,因为身边有了个皇甫。皇甫虽然常常不靠谱,但关键时刻他从未让人失望。 “阿璃!阿璃!”皇甫很急,自打他从阿May嘴里听说失踪的两人在舞池里当众接吻之后,他的不淡定又增添了几分。他极其严肃地叮嘱阿May务必保守这个秘密,绝对不要再说给第三个人知道,直到她鸡啄米般点头,他才稍感放心。虽然这么多年来,他一直没搞清楚知非和尹璃之间涌动着的暗潮究竟是什么,但直觉告诉他,这件事最好不要让知非知道,否则只会有害无益。 从葛经理那儿调拨来了五个人,皇甫让其中四个分头去找,剩下的一个为他们带路,从上到下从里到外,一处一处地找。刚刚跟那群气急败坏的对手错身而过了好几次,他们还在分批疯找两人。只不过当两拨人相遇时,皇甫都示意阿May噤声,装作恰好路过的样子就好,不要引起对方的注意。他们人多势众,看起来极不好惹,还是尽量避免麻烦比较妥当。现在相当于两队人马在比赛,看究竟谁能先找到不知所踪的尹璃二人,是福是祸,仍未可知。 16第十四章 洁白修长肤如凝脂的美腿,要是跨坐在他的身上扭动该是如何的*,这样一想,他的呼吸更为急促,手指停留在最后一层束缚上,却迟迟下不了手。她是妖精,要人命的妖精,有那么一瞬间,他的手已经放到了她细长优美的脖子上,只要稍稍用力……可就在这时候,他看到了她轻颦的眉,就这么细小的一个动作,就让他的心莫名一软。随着理智的消退,情/欲顷刻间铺天盖地而来。他急需降火,要不然他觉得自己会爆炸,脑海里残存的一丝清明堪堪拉住了他,他终是没有越过底线,只是隔着她的底裤,一下又一下地往她的幽穴里送。 “嗯嗯——知非……”她美目半睁,迷蒙中叫着她朝思暮想的人。 他的动作明显一滞,但隔靴搔痒带来的迟钝快感反而令他更想不断进攻,他一边情不自禁地继续律动,一边哑声在她耳畔道:“姐姐,我叫林砚。” “林砚?!你……你在做什么?你放开我!”尹璃的神志开始有了隐隐的回归迹象,天旋地转中,她的眼前一片模糊,这个不算太熟悉的声音让她从一场再逼真不过的春梦中悠悠醒转。 这不是梦,眼前的人也不是知非,她发现自己正以一种奇特而难堪的方式接受他的欲/望。他们并没有完全契合,两人之间竟然隔着她的底裤!随着他的动作,很薄却极富弹性的布料以最大限度陷入了她的幽穴,尹璃感觉到它已经快要因为承受不了这一次又一次巨大的冲击力而寿终正寝!她想逃离,但反复的摩擦唤醒了她最原始的期待,熟悉而又陌生的快感似乎正加紧步伐向她袭来。来了,快来了!她紧紧咬着嘴唇,这到底算什么?心里就失去对身体的控制充满了自我厌恶,因为它那么诚实地向她倾诉着它的需要,它无限期待那阵快感的席卷。 他知道她快要到达极乐的巅峰,这种另类的做/爱方式同样令他热血沸腾,他也快要憋不住了。就在这时候,门外传来了一连串由远及近的脚步声和喧哗,那群家伙竟然在这种关键时刻找过来了,听声音,明显就是往这个房间而来! “咔嚓咔嚓!”,门锁被扭动的声音。 “梆梆梆!”,极其粗暴的拍门声。 房间里的两个人在离天堂仅一步之遥的地方,瞬间跌到了地狱! “说不定就躲在里面,给我把门撞开!”为首的那个听声音有些耳熟,好像就是被打伤的那个胖子。看来不但没死还精神着呢,这让急速分开手忙脚乱整理衣物的两人不约而同地松了口气,但这句话又让他们陷入了即将被抓住并生吞活剥的想象之中。林砚身手虽好,但对方那么多人,要是真落在他们手上,不死也得脱层皮,说不定还有被打残的风险。 差不多已经清醒了的尹璃在这千钧一发的时刻,居然还不忘扬手狠狠地给了他一个耳光。 “啪”地一声脆响,几乎用上了全身的力气,震得林砚的耳膜嗡嗡作响,眼冒金星,瞬间呆若木鸡:“你……!” “这个巴掌送给你,算是你强/奸我未遂付出的小小代价,你不吃亏。”她压低嗓门,以一个冷静的生意人的口吻为刚才的这件事画句点。 都是成年人了,她不想胡搅蛮缠,事实上,即便刚刚哪怕发生了实质上的*关系,她也不会钻进牛角尖里出不来。想得透彻一点,不过是人体器官一时半会儿的亲密接触罢了,再说对象还是自己喜欢的类型,实在没必要为此伤神。除了沈知非,她强悍的内心经受得起任何冲击和挑战。 林砚感到左半边脸火辣辣地疼,他没想到她醉成这样还能在短时间之内恢复冷静,刚刚发生的事现在回想起来像是一场无痕的春梦。面前这个女人眼神清醒而冷冽,像是没有感情的冷血动物。对,她本来就是一个无情无义的女人,他竟然还差点被她酒后流露出来的极具欺骗性的软弱给蒙蔽了。 他很想像豹子一样迅猛地将她扑倒在地生生撕裂,看看她体内流动着的血究竟是冷的还是热。很想回她一句“做生意讲求有来有往,下次换你主动,好不好”,可门外传来的巨大动静让他不得不收起这份冲动。最后他只是看着她笑了笑说:“一人做事一人当,我惹的麻烦,我自己收场。” 说完他就向门口走去,手刚要接触到门把上时,却被尹璃一把抓住了:“你想干什么?” “他们要找的人是我,我跟他们走,你可以安全离开。” “……”,他说得不是没有道理,自己本来就是稀里糊涂被他给拉着跑的,当时她若留在原地,反而不会有事。只不过到了这个节骨眼上,再回头去追究究竟是谁害了谁,已经没了这个必要。尹璃只知道要她眼睁睁地看着他被那帮人带走,她做不到,毕竟他是为了自己才会如此。可难道还有别的解决问题的办法吗?好像没有。 就在她犹豫不决的时候,他撂开了她的手,将快要被踢爆的门打开了。 外面踢门的其中一个家伙刚刚卯足了劲儿抬脚而来,门一开,十足十的力道落了个空,一个踉跄差点摔断了门牙。见门自动打开了,其他人不由得一惊,纷纷停下动作退后了几步,待看清楚走出来的人时,为首脖子上套了个不知从哪里搞来的护颈的胖子立刻瞪大了眼睛,用手指着他:“就是他!就是这小子!给我……” “我跟你们走!你们不要为难她!”他扬声打断了胖子的话。 林砚本来还存有一丝带着她强行突破的侥幸心理,可看到门外至少围着十七八个人的时候,他识趣地放弃了。无论如何他都要护得她的周全,这是一个再好不过的机会,如果不抓住,可能就再也不会有下次了。 “你有什么资格跟我谈条件?给我一起带走!我今天就是要当着你的面上一上你的妞儿,看你还怎么阻止我!”胖子一声令下,几个大汉就上来粗暴地架住了两人。 对方不讲道理,不肯放了自己,尹璃无奈之下倒也没有挣扎。她不做无谓的事,类似于“你们干什么?放开我!”之类的屁话,说了也是浪费唾液淀粉酶而已。她很配合地束手就擒,只能想其他办法脱身了,目前最要紧的是顺从,否则只会加速找死,划不来。 靠!失算了!小人总是比君子要更多,林砚心里骂娘,却无计可施。如果只有他一个人,他自信可以轻松地全身而退,大不了稍微挂点彩而已。可有尹璃在就完全不一样了,以她跑几步就喘得跟风箱无二的身体素质来看,他似乎只有乖乖就范的份。 两人就这么被押着,浩浩荡荡地出了“听风西楼”。此时已过午夜一点,大部分人开始陆续离场回家,他们就在众人惊异不解的注目礼下,被明目张胆地带走了。那些安保人员也不知道跑到哪里去了,居然一个都没见着,擅离职守,太不敬业!林砚恨恨地想。 实在是错怪安保人员了,这时他们已经跟皇甫一行人会合,一并在楼里再次进行地毯式的搜索。皇甫之所以仍然坚信两人还躲在楼里没出去,是因为所有的出口都有那帮人在把守着,而尹璃至今仍没有来过一个电话。 这边两人被带出大门,那边皇甫一行人就搜到了他们刚刚躲过的那个杂物间,仍是一无所获。整个“听风西楼”已经找遍了,仍是不见踪影,莫非每次都是前脚后脚在玩儿躲猫猫?总是嬉皮笑脸的皇甫这下也轻松不起来了,他感到事情比他想象的还要严重。 此时阿May累得靠在墙上说的一句话更是让他抓狂:“算上一开始跟珺总他们一起找的那次,这‘听风西楼’上上下下里里外外的我已经跑了四次了,你说阿Cat他们会躲到哪里去了呢?” 皇甫一惊,抓着她的手腕问:“你说什么?难道你不是第一时间来通知我们的吗?” 阿May被他瞪得着慌:“是……是啊,跳舞才跳了没多久就出事了,我们找了一遍没找到才回包厢告诉你们的,有什么不对吗?” 时间,时间啊!距离尹璃不见,已经接近两个小时,这么久,足以发生很多事情了。他悻悻地放开阿May,无意识地环视着这个小小的房间,正琢磨着到底该怎么办的时候,眼角的余光瞄到了其中一张小圆桌上有一颗闪闪发亮的小东西。上前拿起来,对着月光一照,心里又是一惊。这是尹璃衬衣上的纽扣! 他之所以一眼就能认出来,是因为这件衬衣是她亲自设计,在‘高艺’特别定制的,包括这心形的水晶纽扣在内,可以说是独一无二。记得完工时他正好有事去‘高艺’,还顺便当了回质检和送货专员。 这意味着什么?她来过这里!这用特制的彩色玻璃丝缝制的纽扣,异常牢固,怎么会无端端掉下来的?而且还是掉在小圆桌上,难道……?他在脑海里自行想象着那个“少爷”露出狐狸般狡猾的笑。他们在这个黑咕隆咚的房间里,究竟干了些什么?! 17第十五章 凌晨一点二十五分,距离尹璃走出这个房间,已经过了整整两个小时,皇甫出去找她,也已经找了一小时有余。那个“少爷”究竟把她带到哪里去了?为什么杳无音信?就平时来说,一个小时算不了什么,但此时此刻,每一分每一秒都是煎熬。一点钟的时候,知非给皇甫打过一次电话,其实他也知道打这个电话是没有意义的,因为假如有任何情况,皇甫都会立刻给他回音。理所当然地,得到的消息是没有消息。他开始感到惶恐,假如尹璃遭遇什么不测……他不敢继续往下想,他不喜欢做没有根据的猜测,他只相信自己的眼睛。 欧阳明珺此刻正愁容满面地坐在自己身边,她自从回到包厢之后,就选择了这个位置。对于自己没有看好尹璃致使她至今仍下落不明这件事,她感到内疚:“沈总,实在对不起,我不该明明知道她喝醉了还把她带下去……” 这已经是她第二次表示歉意。如果不是她,尹璃不会出这档事,尽管理智告诉他,这不能怪她,但他仍无法释怀。其实他更怪自己没有在尹璃面前收敛几分,他高估了她的承受能力,要不是不够清醒,她定然可以把自己照顾得很好。轻轻地用指腹摩挲着酒杯,竭力调整情绪的知非淡淡地说:“珺总别这么说,这不关你的事,无需自责。” 许是尹璃毕竟是重逢不久的校友,知非的话并不能真正安慰到欧阳明珺,之前的高昂兴致此刻被焦虑不安所代替,她没再多说什么,只是静坐在一旁闷闷地喝酒。 这再明显不过的情绪反差究竟存有几分真心,知非不想探究,现在,他只求尹璃平安无事。 “中天”来的几个年轻人都很爱玩,大概他们并不觉得一个成年人不见踪影个个把小时是什么了不得的大事,一直玩得兴起,还不停地翻新花样,再加上一群“少爷小姐”的配合,看样子是想折腾到天亮。 他不想继续枯等下去,就在他决定无论如何都要亲自下楼去看看的时候,欧阳珞辰问他:“尹小姐还没有回来,是不是需要帮忙?” 知非对他的善解人意有些动容,商海沉浮这些年,还没有遇到过这样的人,即便生意不成,这个朋友也一定要交。 “多谢辰少的好意,我想,暂时还不需要麻烦到各位。” “既然如此,那么我们也差不多要走了,不能再继续耽误沈总的时间了,二姐你说呢?”这句话其实他早就想说了,之所以没说,是因为这些人毕竟不是他的直系下属,欧阳明珺没开口,若由他出面直接指挥,恐怕姐弟俩的嫌隙还会再多几分。可他察觉到了不对劲,于是果断开了口。 欧阳明珺却不肯走:“我想留下来等消息,尹璃还没找到,我放心不下。” “你留在这里也帮不上什么忙,还是让沈总尽早脱身自行处理吧。”说完起身,趁着那几个唱得正高兴的年轻人还没开始唱下一首的时候,上前干脆地关掉了音响,淡淡发话,“差不多了,该走了。” 一干人等见辰少以不容说个“不”字的眼神看着他们,自然不便继续逗留下去,立刻乖乖放下话筒,一个个轮番跟知非和Sam告别之后,匆匆离去。 “今天就到此为止吧,谢谢Rainbow的款待。有事随时可以跟我联系,我一定竭尽所能。至于代理权一事会尽快给沈总消息,请耐心等候。”欧阳珞辰说完,跟知非礼节性地握手之后,再不看欧阳明珺一眼,自行离开了包厢。 “Sam,替我送送客人。” 客人走了,“少爷小姐”们也就跟着散了。 底下的人随着欧阳珞辰的一声令下走了个一干二净,欧阳明珺仍坐着不动,知非无奈,只能说得明白一点:“珺总,很抱歉我现在要去跟皇甫会合,带着你恐怕多有不便,等我们找到尹璃之后,会尽快给你消息,还请回去吧。” 话说到这份上,欧阳明珺也就不再坚持,起身朝他露出一个安慰性质的微笑:“那好吧,既然如此,那么我也走了。沈总,吉人自有天相,我相信尹璃她不会有事的,放心吧。” “但愿能承珺总吉言。”他起身相送。 走到门口,她像是又想起了什么似的,回头望着他:“沈总,下次再见的时候,明珺希望能多看到一些你的笑容,你笑起来很好看呢。” 都这种时候了,还有心情顾得上这个?这算什么?暗示吗?还是某种意义上的交易?他无心理会,只是简单地说了一个字:“请。” 直到看不见欧阳明珺,知非整个人才放松了下来,回头却看到那一袭水绿色连衣裙的姑娘还端坐在沙发上喝酒。 “你怎么还没走?”他不习惯在人前卸下防备,这一点,尹璃跟他极其相似。 “你没说接下来还需不需要我,我不能走。” 哟呵,还挺有职业操守。 “不用了,你走吧。”他从皮夹里掏出一叠厚厚的人民币放在茶几上。 她看了一眼,推了回去:“我没做什么事,不用额外给我。” 他点点头,干脆地收了回去:“那就这样吧,我还有事,先走了。” 出手大方,但不会无节制地大方,是他的优点之一。 拿起尹璃落下的手机和外套,走到门口,听到她在后面说:“记住我刚刚给你的忠告!” 他的身形顿了顿,但没有任何表示,随即大踏步向前,消失在了门后。 手机铃声响起,看到屏幕上显示的名字,“凌波仙子”瞬间变脸,笑得那叫一个贼:“任大神探,怎么?知道自己错了?来认错?……不是?那我挂了啊,拜拜。……‘听风西楼’。……玩儿一个游戏,叫做‘假扮小姐’。……谁跟你玩儿赌气这种无聊把戏?你觉得以我的智商会吃亏吗?……我不光扮演小姐,还扮演一个算命的神仙呢!我给了我的‘客人’一个忠告,像他这样把什么事都藏在心里……喂!你到底有没有认真在听我说话啊?不会又在吃巧克力吧?……我说你这像是来求我原谅你的态度吗?诚意!诚意知道吗?……怎么我感觉就我在这儿说话,你的语速能不能稍微快点儿?……得得得,怕了你了,这就来。” 每个人都会遇到自己命里的克星,她尤佳也不例外。挂了电话,她抓起拎包,虽然不甘心,但还是乖乖地奔向她的任大神探。 尹璃和林砚被几个纹着夸张纹身的人推推搡搡地上了一辆黑色的商务车,之后不但双手被绳子结结实实地反绑了起来,一左一右还都有人虎视眈眈地盯着,完全没有逃走的可能。其余人等则纷纷上了另外几辆车,接二连三地发动后,呼啸着绝尘而去。 兜兜转转了一圈,几辆车开到了某个建筑工地旁,紧锁的大铁门被从其中一辆车上下来的两个人强行打开之后,车队又晃晃悠悠地继续往里前进。一轮冷月高高挂在天空,场地很空旷,盖了一半的几幢高楼在夜色中静静地矗立着,显得有几分阴森诡异。 尹璃回头望着再次被徐徐关上的门,一颗心就这么直直地沉了下去,看来今天已是凶多吉少,想要安然逃脱的可能性趋向于零。她的手心里全是汗,活了二十几年,曾几何时遭遇过这样的场面?说一点不怕当然是假的,可害怕对解决问题没有任何帮助,反而不利。可见酒这玩意儿,只会让人大脑迟钝净干蠢事,全无半分好处。她告诫自己要镇静,必须集中全副心神,抓住任何一个稍纵即逝的机会,才有可能扭转局面。 两个人被半拖半拉着下了车,尹璃一个踉跄差点摔倒,林砚本能地想伸手去扶一把,却被身旁的一个大汉粗暴地横加阻拦了。 怎么就沦落到了如此戏剧化的境地,尹璃到此刻仍闹不明白,她觉得自己很无辜,虽然事情说起来是因她而起,但这能怪她吗?还不是那鲁莽的小子惹的祸,做事如此不计后果,还想英雄救美,现在反而成了狗熊!手机没带出来,没法联系上知非他们,找不到她,他会担心吗?要不是眼下有切实的危险存在,她还挺希望能让他着急一回的。 被推着跌跌撞撞地走了好一段路之后,两人被带到了其中一幢楼的底层。被打伤的胖子看来是他们的头儿,大概这正是此事难以收场的原因,假如伤的是个虾兵蟹将,很可能就不用遭这么大的罪了。 “你要怎么样才肯放我们走?”林砚忍不住开口问。 对方像是听到了这辈子最好笑的一个笑话,哈哈大笑了半晌之后才上前拍拍他的脸:“小子,怎么?现在强悍不起来了?刚刚是谁这么嚣张,还把老子打成这样?!放你们走?这可得让我好好想想……” 说完,胖子还真来回踱步做思考状,想了会儿后一拍大腿道:“不如就在你面前让我们大家伙儿轮流把你的妞儿给上了,让你好好欣赏一下精彩纷呈的限制级场面,然后再让你们走,你说好不好?” 其余人听了这话一个个摩拳擦掌,眼睛像是雷达一般在尹璃身上扫射,纷纷淫/笑着说好。 18第十六章 尹璃的心怦怦乱跳,要果真如此她该怎么办?痛哭求饶?以死明志?她好像都做不出来。自己手无缚鸡之力,唯一能依靠的人也只有林砚了,可他也是待宰的羔羊,怎么救得了自己?只要一想到他会笨到藏身在一个没有第二条出路的地方等着人家找上门来她就恨不得一巴掌把他拍死,拉着她逃命之前,他怎么看都有那么几分高深莫测,根本就是个不好对付的人,怎么忽然之间就智商弱到了爆?这个能让她在看到他的第一眼就心绪纷乱的林砚,究竟是个怎么样的人?危急关头她居然还对他产生了好奇之心。 一旁的林砚听了怒极反笑:“是个男人就冲着我来,别把我的女人扯进来,你要是敢动她,我会让你死得很难看!” 拜托,到底会不会说话啊?这时候逞强有用吗?尹璃快要被他气疯了,好汉不吃眼前亏他不懂吗?都成别人鱼肉了还在那儿逞口舌之快,到底要说他勇气可嘉好呢还是说他少一根筋好?这不是找死吗?她觉得今天假如有什么三长两短,肯定就是被他给害的。看来他十有八/九是个聪明脸孔笨肚肠,绣花枕头稻草包,她刚才醉眼惺忪,看走眼了。 胖子果然被激怒了,上前就给了他肚子狠狠一拳,打得林砚像只虾一样拱了起来,想必疼得要命,他居然咬牙一声不吭。 “被你这么一说,我今天还非要动一动你的妞儿不可,要不然我在弟兄们面前还怎么混?”胖子一边说一边走到尹璃跟前,伸出蒲扇大的手掌,轻轻地在她脸上摸了两下,摸得她汗毛倒竖,却没有躲避。 “瞧,还是你的妞儿识相。啧啧,皮肤又白又嫩,吹弹可破,我喜欢!” “拿开你的脏手!”林砚吼。 胖子斜觑了他一眼,像是故意要气他一般,张开双臂将尹璃抱入怀中,在她的脸上脖子上一通乱拱。那股难闻的气味又一次强/奸了她的嗅觉,她本能地躲避着对方猪一样的动作,感觉好像有口水粘在了脸上,胃里一阵抽搐。无奈双手被反绑,她完全无法反抗,只好闭着眼睛,想象现在与她亲密接触的,真的是一头猪。身体绷得紧紧的,这一刻她真有咬舌自尽的冲动。 “我操/你妈!死胖子你他妈给我住手!住手!狗杂种!有本事你冲我来!……”无能为力的挫败感强烈地刺激着林砚,不久之前她还徜徉在他怀里,此刻却被一个面目可憎的胖子羞辱欺凌,这种窝囊的感觉糟透了! “夜光”似乎也感受到了他的不甘,开始蠢蠢欲动,他却无法握着它干脆利落地削断那个王八蛋的咽喉。他奋力挣扎,却换来数不清的重拳和狠脚,一记又一记,打得他五脏六腑都痉挛了起来。这群狗/日的太他妈阴损了,净挑打了看不见伤却疼得要人命的地方下黑手,简直就是专业人士。很明显,他们不是普通的乌合之众,而是某个帮派,看来今天真是衰到家了。 可他不顾上自己了,因为他看到胖子大手扯住尹璃的衣襟往两边猛地一撕,随着“刺啦”一声响,那件漂亮的衬衣顷刻间寿终正寝,她黑色的蕾丝内衣就这么堂而皇之地暴露在了空气中。雪白的肌肤在毫无花哨可言的黑色的映衬下竟然有一种夺人呼吸的妖冶之美,紧张之下急促的呼吸使得饱满的胸部起伏不定,晃花了在场一干雄性动物的眼。 胖子更是看得眼睛都直了,咽了咽口水后抚掌大笑:“哈哈,脖子扭伤值回票价了!” 说着就要猴急地扑上去尝鲜,却被林砚的话生生阻止了:“算我求你!别动她!你要我怎么样都行!你放过她!” 尹璃没想到他会这么护着自己,前后认识不过四五个小时,虽然两人之间上演了一段未果的激情时刻,但还不至于到要为对方牺牲的地步吧?难道他对自己一见钟情?可他是个“少爷”,阅女人无数,真这么容易动情,那得有几颗心才经得起折腾啊?作为一个生意人,她习惯了等价交换,突如其来的好处总让人怀疑是否另有目的,有种不踏实的感觉。可不管怎么说,他的恩情,她是承定了,想不感激都不行。 胖子大概是存心想要折磨他的心志,听了他的求饶,松开了尹璃。突然的放手,使得尹璃一不小心摔到了地上,他毫不怜香惜玉,施施然走到林砚跟前好整以暇地看着他:“可现在我只对她感兴趣,我不是gay,对男人提不起兴致来,你长得好看也没用,这可怎么办? “只要你放了她,其他的,随便你。”气焰消失了,林砚表现出出人意料的顺从。 虽然是在对胖子说话,他的眼睛却一直盯着尹璃,她发现他好像又变成了那个让她看不透的人。 “情深意重啊!小子,有种!够意思!我就敬佩你这样的人,看来她眼光不错,选对人了。那行,你要是不躲不闪挨我十拳还能站得住的话,我就放你们两个一起走,怎么样?” 听起来似乎很划算,但他刚刚领教过对方拳头的力道,知道在毫不躲避的情况下,这十拳意味着什么。可他没有第二个更好的选择,于是毫不犹豫地点点头:“好!来吧!” 拒绝了Sam和阿May执意要跟着一起找尹璃的好意,已经这么晚了,知非让他们先回家,自己则跟皇甫两个开着车在“听风西楼”附近一带转悠,到了黑漆漆的僻静处,就停下来仔细观察一番。 知非跟皇甫想得一样,尹璃肯定是被那群人给带走了,因为皇甫从杂物间里走出来后,就发现他们已经不见了踪影。刚刚还一副不找到人誓不罢休的样子,不可能轻言放弃,唯一的可能就是他们已经找到了目标人物,并且将之带离。至于带去了哪里,没有人知道,这年头喜欢多管闲事的人越来越少,管这种很可能会惹祸上身的闲事的人更少。知非推测他们不会走太远,要教训一个刚刚结了梁子的人,没必要跑出很远,只要有个能安静下手的地方就行。皇甫也觉得有理,所以他们才会作出以上举动。 时针不知不觉又一次滑向了“5”,知非的手心已经沁出了薄汗,他坐在副驾驶座上轻轻捏了捏眉心,一边查看着黑漆漆的窗外,一边说:“难道我们推断有误,他们被带到别的地方去了?” 原本是知非开车的,因为他酒喝得很少。每次应酬,他总能巧妙地避免喝得太多,至今连皇甫都不清楚他究竟是酒量极浅不能喝,还是不想多喝,总之从没看他露出过醉态。可刚刚他在开车的时候因为精神不大集中,为了避开一辆迎面而来的飞车,车直接猛打了两个转才堪堪停下,还差点撞上隔离带。幸亏此刻已是凌晨时分,马路上空旷得很,才有惊无险。 皇甫的小心肝儿被他吓得颤悠悠抖了好久,随即要求换位,他仅有的两分醉意也被吓得无影无踪了。心想,自己就算醉得走不了直线也不至于会犯这样的低级错误。要是把纽扣的事情告诉他,现在恐怕没法四肢健全地坐在这儿了,至少也是躺在医院的抢救室里,直接被拉去太平间也不是不可能。 “要不然还是报警吧?快三个小时了,我怕耽误不起。”皇甫瞟了一眼时间,说得很委婉。 这不是一般情况下的找不到人,皇甫跟那群人打过照面,觉得他们不像是普通人。尹璃在他们手上,吃亏是必然的,她一介弱女子,惹祸的起因就是因为长得好,会有什么样的结果简直不言自明。 “去那边再找找,那边是个建筑工地。还是找不到的话,再报警。”知非指了指西南方。 心里的那抹怪异感一直存在,说不清到底是什么,对他来说,直觉这种东西颇为滑稽,可此时他想亲自去验证一下。 皇甫依言,一踩油门飞驰而去。 他在纠结,纽扣的事情到底要不要告诉知非。可能真的只是无意之中掉下来的而已,并不能证明什么,他若说了,不免有些小题大做。知非和尹璃之间,已经有太多的不明朗,他在这方面是个中高手,自然早就看透了尹璃的心思,只是跟她一样,弄不懂知非的想法。感情的事,外人不好插手,再加上自己本身自由散漫惯了,正所谓己所不欲,勿施于人,所以这些年来,一直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权当不知晓。两个人都是他极为重视的朋友,若郎有情妾有意,在一起自然是再好不过。可知非一直表现得模棱两可,欲拒还迎,他曾试探过他好几次,均未果,这让皇甫很多时候更希望尹璃别吊死在一棵树上,能试着打开一个新视角,说不定良人在别处呢?日复一日地等,什么时候是个头?可临了终究不忍在这份不确定上再蒙一层雾,于是决定不提这事。 眼下尹璃的安危才是关键,老天保佑她没事。思绪间,漆黑一片的建筑工地已遥遥在望。 19第十七章 “呯!”,几乎是话音刚落,一记重拳已直抵林砚的胃部,尹璃的心随着这一拳猛地跳了一下。胖子的拳头极大,想必力道也是十足,打得他不得不一连后退了好几步,才硬生生稳住了脚步。刚刚已经挨了一顿暴打,此刻的这一拳无疑是雪上加霜,一阵气血翻涌之后,尽管林砚已经努力压制,仍是有血从嘴角溢出。 “呯!”,堪堪站稳,又是一拳袭来,正中他的小腹。疼,撕心裂肺地疼,他弯下腰,竭力忍受着。所有的人都看着他,人人心中都有血腥暴力的一面,他们残忍地欣赏着别人所受的痛楚,就好像是在自己在宣泄所有平日里被压抑的那一面。尹璃已经不忍再继续看下去,却又移不开目光。 “呯!”,第三拳。前一阵的痛还没有缓解,这一阵痛又席卷而来,这次遭殃的,是他的左肋。他能打,能打的前提是能挨得了打,所以这一次,他还是挺了过来。他成为了全场的焦点,再没人看尹璃一眼,这是到目前为止最好的机会。她坐在地上,被反绑的手上,捏着一块尖锐细长的碎玻璃,拿到它,正是她瞧准了位置故意摔倒在地上的目的。她的正面,在全神贯注地关注着场上的一举一动,她的背面,正用尽全身的力气在割绳子,任谁都看不出,她的背后有小动作。 “呯!”,第四拳,被击中的位置是右肋。胖子大概有强迫症,喜欢对称美,这下平衡了,一样痛,痛得要命。他再也忍不住,吐出了一口血,压力瞬间被释放了,反而感觉好受了一点。秋日的凌晨,穿得又是那样的少,可尹璃的额头还是开始冒汗了,她默默地,小心地,快速地,拼命地割着绳子。 “呯!”,第五拳,目标是正中的胸口,又是一口血,不同的是,这次是喷出来的。实打实的挨揍,不闪不避不还击,这是有生以来头一回,真他妈要命。一个趔趄之后,他终于还是倒了下去,浑身骨头都快要散架了,他躺在地上“呼哧呼哧”直喘,每喘一次就一次剧痛,真正的艰于呼吸。 “快起来!我数到十,不起来就算你输。1——2——3……” 竟然没有中场休息!林砚不得不咬牙费劲地从地上爬了起来。身体还没站直,第六拳就到了,这次是肚子。血像烟花一般四溅,那样红,灼痛了尹璃的双眼。他又一次倒在了地上,动弹不得,因为一动就痛。 “1——2——3——4——5……” 快!快!尹璃催促自己,她一边割,一边用力挣脱,已经有松动的迹象,要不了多久,应该就能解开了。林砚,撑住! 他好像听到她心里的声音了,朝她看了一眼,慢慢地,倔强地再一次站了起来。 “呯!”,第七拳,还是打在肚子上。在胖子面前,林砚显得那样瘦弱,身高可能差不多,但体格实在不是一个级别的。他的身体失去了抵抗力,整个人被打得飞了出去,重重地撞在了一堆废弃的木料上,起不来了。可还有三拳,只要再忍三拳,就可以带她离开了。他挨着木料使劲儿挣扎着想要站起来,胖子又开始不紧不慢地数数,数数数,数你妹呀!快要站起来了,脚底一滑,又摔倒了。 多么矫情的桥段,却仍旧毫无偏差地击中了尹璃的心。不得不承认,自己被打动了,她自然知道,他是为了她,才会这样。可为什么要这么做?她不相信一见钟情的戏码,可她的预感竟然成真,他再也不会是她生命中毫无交集的路人甲,他们正一起经历一次可能会没命的劫难。 他还是站起来了,在胖子数到“8”的时候。他尝试着调整能让他感到稍微好过一点的站姿,否则第八拳还没到,他可能就会自行倒下去。 “呯!”,第八拳,胖子大概爱上了打他肚子的美好手感,情深不移了。不行了,刚刚应该跟胖子讨价还价一番的,打个八折的话他可能还勉强能应付得了,十拳,可能真的会被打死。要真是这样,自己可亏大发了,才二十二岁,远远没有活够,为了这么一个女人,值得吗?他在替她挨拳头,她竟然可以做到眼睛都不眨一眨地观看全过程,就好像这一切跟她一点关系都没有。罢了罢了,他泄气了,不想平白无故找死了,他再也不想动一下,随便吧,这种冷酷无情的女人,不救也罢。 尹璃感到一股酸意直冲眼眶而来,林砚的出现,打破了她二十七年以来极其平稳的人生线条,它开始不受控制地跑偏,那样强烈而突兀。 “林砚!林砚你给我起来!你不能就这么半途而废,林砚!起来啊林砚!” 她忽然拔高了嗓音冲着他大喊,绳子还没完全断裂,手心已是一片血肉模糊,但她却感觉不到痛,她忽然很害怕他再也站不起来,只想着赶紧把他叫醒,哪怕被人发现她在自救。她不想欠他的,那一个耳光已经足够偿还他在那个小房间里的所作所为。 她在叫他,他蓦然一个激灵,快要失去思考能力的脑袋一下子重新开始运作起来。她的声音很好听,跟她的人一样,明明不够软,明明不够糯,明明不够甜,却仍是可以那么轻而易举地俘获猎物。但他不想成为猎物,他是猎人。 好吧好吧,别再叫了,我起来就是了。他不想轻易认输,他林砚的人生字典里,没有“输”这个字。这次胖子没有急着数数,只是饶有趣味地看着他,像是猫在看着它捕获的老鼠。他花了很长时间,终于还是站了起来。 他起来了,她很高兴,可笑容还没来得及绽放,胖子的第九拳已经击出。“呯!”,到底还是不够强,不然怎么就觉得自己挨不下去了呢?不想起来,也实在起不来了,稍微动一动就疼得要死,本来不必遭这罪的,该死!他闭上了眼睛,眼前一片血红,这是巧合吗?命运它真是太会开玩笑了,可他怎么觉得一点都不好笑。 “林砚!林砚!” 她又在叫他了,她的声音怎么听起来那么远,他想睁开眼睛看一看,但眼皮成了世界上最沉重的东西,任凭他如何使劲,就是睁不开。 “林砚!林砚!” 这女人是在叫魂吗?我还没死呢,你瞎嚷嚷什么!我只想稍微休息一下。可接下来入耳的声音就不那么动听了,完全是噪音。 “怎么?起不来了?还差一拳呢,小子!”胖子以发射火箭的报数速度开始精准计时,“1——2——3——4——5——6——7——8——9——10!” 别数了,你数到睡着我也起不来了。他真的动不了,觉得自己快要断气了。 “你输了!那好,你的妞儿今天要先借我一用了。” 操!白挨了九拳哪!林砚不甘心,他费了九牛二虎之力,睁开眼睛,看到胖子往尹璃那儿走去,一把将她从地上拎了起来,推到在后面一排及腰高的木箱上。 “啊!”尹璃惊叫一声,不为别的,是这用力一推,她倒下的时候,碎玻璃深深扎进了手腕。好痛!可是时间不允许她浪费在感受疼痛上,她咬了咬牙,硬生生将玻璃拔了出来,一股暖流汩汩而下,疼得她倒抽一口冷气。 胖子整个人像座大山一样压了上来,对她上下其手,身下的裙子也没能幸免,被撕裂了扔到一边。她强忍着屈辱和恶心,继续锲而不舍地割绳子,还差最后一点点,马上就要断了! 一切的努力都白费了!胖子已经判了最终结果,除了置之死地而后生,拼死一搏之外,再无别的办法!林砚赤红着双眼看着这一幕,已然涣散的神志被燃烧在胸口的愤怒之焰瞬间点醒,脑子里只有一个念头,那就是绝不能让她被玷污。全身的力量随着昂扬的斗志被重新聚集起来,像是满血复活一般,他一个鲤鱼打挺,竟然又一次奇迹般地站了起来,而且眼神异常的坚定和清醒。 手被绑住了,他还有脚,他腿脚上的功夫其实比手还要更好一些。原本在色迷迷欣赏着现场直播的那群家伙都没有看到他是如何又旋风般来到了自己面前,并且在还没反应过来的时候就被他或扫荡腿或回旋踢,纷纷摔了个七荤八素。 之前他已经数过了人数,除了胖子,一共有十八个人。林砚知道自己必须节省每一分体力,所以再没有花哨的动作,每一次出击,都力求三个字——稳、准、狠!只求速战速决,在自己再一次倒下之前,争取把所有的人都撂倒。 异变突起,胖子刚刚兴起,就听到身后一叠声的惊呼,回头一看,明明已经半死不活的小子竟然跟打了鸡血似的,暴起伤人了!粗略一看,自己这边已经倒下了五六个人,其余的竟然被吓到了,只懂在一旁抽冷子不敢上前。我靠,难道刚刚他是在装死不成?在伤成这样的情况下双手被反绑着还这么能打,真是太他妈出人意料了!见手下因为惊慌乱成了一锅粥,他再也顾不上快要到手的美人,必须趁早将那个打不死的小子给重新拿下才行,否则后患无穷。 可就在这时候,又发生了一件他意料不到的事。 20第十八章 身下的美人忽然窜起,以极快的动作和极大的力道用纤细的手臂将他的脖子瞬间死死勒住!他没想到她会有那么大的手劲,似乎不知道一个人在绝望时会爆发出比平时强大好几倍的力量和气场,更何况尹璃是蓄势待发早有准备。 胖子看着眼前的玉手上不断溢出的鲜血,忽然感到有点好笑,就凭她?他真怕自己稍微一用力,就可以轻而易举地将她的手臂拗断。可笑容还没来得及出现在脸上,美人的另一只手握拳后顷刻间来到了自己的眼珠子前,他几乎看成了斗鸡眼,才看到距离他的右眼球只有不超过三公分距离的地方,她白皙细幼的中指上,有一枚造型奇特风格华丽的戒指,戒指上有一枚细细的针,正闪着幽蓝幽蓝的光,无比瘆人。 “这针有毒,要不要试试?我们可以比比,到底是你撂开我快,还是它刺进你的眼珠子快。”射人先射马,擒贼先擒王。美人的声音出奇的冷静,她竟然可以一直不动声色地忍着,直到这一点点的机会被牢牢握在手里,“要真不小心扎了进去,倒霉的恐怕不止你的一只眼睛,因为这毒是从最毒的蛇上萃取的,见血封喉。” 这个女人什么时候手上有了这么一件利器,自己竟然完全不知道?胖子一下子就懵了,吓得立刻不敢动。几乎没人不怕死,他也不例外,能好好活着,谁愿意去面见阎王爷他老人家?反正他不愿意,所以他乖乖地听话,连眼睛都不敢眨一眨。 “让他们退开!退到里间去!快!”眼下经不起一秒钟的闪失,她紧绷着神经,甚至没有分神去看一眼林砚。 “听到了没有!都给我退到里面去!快!都他妈快!”望着停下了动作纷纷白痴一般看过来的手下们,他又气又急,偏偏因为忌惮着这枚毒针,连声音都不敢放得太高了,生怕任何一丝细小的颤抖都会引起要命的后果。 林砚几乎是在尹璃制服了胖子的同时且战且退,来到了她身边。他一边警惕地盯着众人,一边对她说:“退!” 两个人挟持着胖子,一步一步慢慢地往门口退去,里面的那群家伙投鼠忌器不敢乱来,只得眼睁睁地看着他们把老大一起带走。 一直退到了大铁门门前,不过短短百来米的路程而已,他们至少用了五分钟的时间才走完。那群家伙并没有乖乖听话,一路远远地跟着,虽然没靠得太近,但也是巨大的威胁。尹璃的手心里血和汗混杂在了一起,手很酸,可她不敢有丝毫的松懈,任何一点疏忽都有可能造成无法挽回的后果,所幸的是,他们挨过来了。 “松手!”勉强将大铁门拉开至可以顺利逃脱的角度后林砚低呼。 立刻反应过来的尹璃放开了对胖子的挟制,他还没来得及松口气,屁股上就挨了重重的一脚,摔了个狗吃/屎。 趁着胖子没起来的档口,林砚招呼尹璃赶紧闪人,没想到她还记着还以颜色,上前死命踢了胖子两脚,痛得他翻了个身仰面朝天后,高高抬起右脚,用尽全力往他裤裆里的重要部位踩去,末了还不忘碾了碾。林砚目瞪口呆地望着胖子捂裆鬼哭狼嚎的凄惨模样,一时之间竟忘了逃走。好狠的女人,他今天算是长见识了,原来高跟鞋才是致命武器呀,蛋疼,看着就蛋疼,那玩意儿恐怕是废了吧?最后还是尹璃扯了发愣的他一把,瞥了一眼正往他们这儿全速奔来的那群家伙,两人飞速窜出大门,逃之夭夭。 凌晨两点二十五分,清冷的大街上,一对年轻男女正拔足狂奔。假若有人看到这一幕必然要瞠目结舌,男子双手被反绑,浑身是伤,女子只穿着文胸和内裤,手上全是血。 直至跑出了好长一段距离之后,确定后面没人追上来,两个人才停下来大口大口地喘气。 “快点帮我解开绳子。”这次林砚也上气不接下气了。 手疼得厉害,此时完全没了力气,连带着粘糊糊的血,直打滑,根本解不开。尹璃一边喘一边摇头:“不行,我的手使不上劲。” “右小腿。”他抖了一下右腿提示。 她蹲下,撩起他的裤管,看到小腿上巧妙地绑着一柄狭长小巧的刀。 她颤抖着手拿下来,从刀鞘中拔出,才发现它通体乌黑,完全没有一丝气场可言。 “小心一点,它很锋利。” 他的提醒不无道理。不知道是出自哪位能工巧匠的手笔,这刀看似不太起眼,实则吹毛断发,削铁如泥,割断绳子就如同切豆腐一般轻易,几乎还没怎么用力就已经断裂,好快! 终于重获自由的林砚小心地从她手上拿回“夜光”,觉得它今晚好生委屈,唯一的作用竟然是拿来割绳子。 “好刀。” “是匕首。”林砚的回答让她差点岔气。 此时刚好一辆空的士过来,他招手,上车之后才看清两人模样的年轻司机吓得差点儿当场尿裤子。 “兄弟别怕,我们只是刚刚遇到抢劫了,不过你放心,打车的钱还是有的。”林砚看了一眼穿得极其open的尹璃,蹩脚地安慰着抖得跟筛糠似的司机。 “快开!”见胆小的司机光顾着害怕,迟迟不发动,尹璃冷声催促,这里毕竟还不够安全。 “还……还没说……要去哪儿。” “美地公寓。”她固然有勇气穿着三点式坐出租车,但还不至于就这样堂而皇之地去医院挂急诊。 美地公寓是三年多前她自己买的单身公寓,离Rainbow很近,走路也不过十分钟的路程,平时加班应酬晚了就不回家打扰爸妈了,直接在那儿睡。这里离那儿不远,在路况这么好的情况下,不出十五分钟就能到,就算真要去医院,也要先回去收拾收拾才行。 司机胆战心惊地从后视镜里又看了他们一眼,才颤巍巍一脚油门踩了下去。阿弥陀佛,我不要你们的钱,我只要自己的小命。 终于离开了这个鬼地方,林砚长舒了一口气,捂着腹部气息不稳地问:“你的手,让我看看。” 她又回头张望了一阵,确定没有尾巴吊着之后,才摊开了让他看:“没什么,一点割伤而已。” 林砚咋舌,右手的手掌有几道口子比较深,肉都翻了出来,左手的手掌上倒还好,但是手腕上有一个不小的窟窿,仍是有血隐隐渗出,看来还没有完全止住。这伤不能算太小,可她好像很无所谓似的,这个女人真是有点心狠手辣,连对自己都不例外。 他不知道,对于劫后余生的尹璃来说,这点痛实在算不了什么,除了手以外,可以说是毫发无损,她已经很庆幸了。 “我看还是去医院吧,这伤口得尽早处理一下。” “你怎么样?我刚才还以为你不行了,让我看看。”她不由分说地探过身来撩开他的衬衣,这个姿势使得她的上围显得更加诱人,林砚瞥了一眼后视镜,正好看到司机眼睛直勾勾地盯着她呼之欲出的双峰。 “兄弟,看路看路,管好自己的小眼神儿,别四处乱窜,小爷我可不想刚从鬼门关回来又被送回去。”他冷冷地提醒后,顺从地任由她查看,这个女人,要怎么说她才好?引人犯罪不知道吗? 发现自己很不喜欢她被人欣赏,他忍着全身的痛,以最轻微的摆动幅度将衬衣脱了下来,递给她:“赶紧穿上。” 车里太暗了,再加上他的伤都在内里,表面上其实不大明显,可看他连做这么小一件事情都如此费劲,尹璃总觉得不妥。看见递过来的衣服,她也不跟他客气,接过之后一边穿一边追问:“你到底怎么样?要不要紧?” “还好,让我休息一下。”气若游丝地说完这句话之后,林砚再也没了声音,他闭着眼睛靠在她肩膀上,不知道是假寐还是睡着了。 尹璃按捺下心中的不安,看了看时间,又看了看林砚,把手伸向司机:“手机借用一下。” 血淋淋的手掌又一次吓到了司机,不敢说半个“不”字,他抓了好几次才抓到手机,递给她的时候因为松手得太快,还差点掉地上,幸好尹璃反应更快,接了个正着。 胆小鬼!尹璃鄙夷地嘟哝了一句后,拨了一串数字,按下了通话键。 “喂?哪位?”熟悉的清冷嗓音响起在电话的另一端。 前后不过短短三个小时而已,她却觉得像是过了千秋万载一般。这段时间里发生的一切都是那么荒唐和混乱,不得已之下,她以冷静强悍的姿态挺了过来,却在听到他声音的这一刻,模糊了双眼。 知非见对方不说话,又看了一眼号码,完全陌生,莫非? “尹璃?是尹璃吗?”他急切地问。 一旁正在开车的皇甫闻言立刻屏气凝神竖耳倾听。 “知非——”停顿了好久,她才用极其疲惫的声音喊了他一声,就好像是颠簸在茫茫大海中的人,终于抓住了一块可以放松身心去托付的浮木。 “真的是你?!你现在在哪儿?安全吗?”他的惊喜交加让她的心蓦然柔软了下来,看来他很担心她。 “安全了,我在回家的路上,你呢?”她一边说一边无意识地试图抚平林砚衣角上的褶皱。 安全了?多了个“了”字,意思完全不同,敏锐的他刚刚放下的心又提了起来:“刚才发生什么事了?” “一言难尽,见面了再告诉你。” “我和皇甫正在找你,你现在回哪里?‘美地’吗?方不方便我们过来?”实在有太多的疑问,他想马上当面问个清楚。 她又看了一眼沉睡的林砚,她不可能把他丢下,更不方便让知非他们知道,只得拒绝了他的提议:“我很累,想先回去休息,明天再说吧。手机是别人的,我先挂了,回头再联系。” 空旷的马路上,一辆黑色的雷克萨斯和一辆绿色的索纳塔的士车交错而过,往不同的方向飞驰而去。 21第十九章 直至听筒里传来忙音,知非才缓缓地放下手机。 “阿璃怎么说?” “她说让我替她谢谢你。” “谢我?谢我什么?”皇甫不解。 “谢谢你送给她的‘笑里藏刀’。‘笑里藏刀’是什么?” “哈?昨天晚上,不对,应该说是前天晚上了,陪她去逛香港夜市的时候,在一个小摊上买的一个装饰品,可以作为挂饰,也可以作为戒指,很漂亮,还有个精巧的机关,里面藏着一根针。我看她好像很感兴趣,就买了送给她了。怎么了?跟这有什么关系吗?” “她应该是用这个避过了一劫吧,皇甫,你无意之中帮了大忙。” 皇甫了然,这个聪明的女人一定是急中生智,耍了点儿小计谋,让自己化险为夷了。 “那我们现在怎么办?去哪儿?” “先送你回去,我再回家。” “怎么?她不让我们去她那儿?”皇甫的脑海里不知怎么的,浮现出那颗纽扣来。 知非摇摇头,不再言语。 ------ 的士稳稳地停在了楼下,尹璃轻轻推了推林砚:“喂!起来了,到了!” 推了几下之后,林砚总算是慢慢地回复了神志,强忍着,几乎是用爬的,下了车。 “你等等,我上楼去拿钱来给你。”尹璃对司机说。 可等她下了车,关门的动作才刚刚做完,还没听到关上的声音,司机就“轰”地一脚油门,以索纳塔所能启动的最大马力开跑,转眼间消失得无影无踪。 尹璃第一次遇到见到她就像见到鬼一样的人,当然也是第一次打霸王的,不由得哑然失笑,今天的经历不可谓不精彩,可她还没来得及感慨,一旁的林砚已经上来拽住了她。 “你住几楼?”声音低得快要听不到了。 “十二楼。”她能感觉得到他的颤抖。 路灯下,他的脸色难看得可怕,她不敢再怠慢,赶紧扶着他上楼。 ------ 知非很想知道刚刚她究竟遇到了怎样的情况,以他对她的了解,她刚刚的声音充满了倦意和依赖,自己一定是她第一个也是唯一一个想报平安的人,可为什么却拒绝了他的提议?难道,那个“少爷”还跟她在一起?还是说她打这个电话是身不由己?应该不至于如此吧? 正所谓关心则乱,越想越觉得不妥的他握着手机犹豫了片刻,最终还是决定回拨过去再问一问。 “喂?”是一个陌生的年轻男性的声音。 “你好,刚才是不是有一位小姐用过这个手机?” 声音一顿,随后小心翼翼地问:“是,你就是她刚才联系过的人?” “对,你是?” “我是出租车司机,她已经下车了。” “她是一个人吗?” “不,还有一个男的,……” 知非的脸色一点一点的沉了下去,一旁的皇甫识趣地自顾自开车,没有问他到底听到了什么内容。他只关心尹璃的安全,既然已经没事了,其他的,他还是不要理会的好。只是,知非的表现实在值得玩味,他到底在想什么? ------ 此时的林砚已是强弩之末,在挨了一顿暴打和胖子的九拳之后,其实已经到了他所能承受的极限,接下来的这段时间,完全是凭意志力撑下来的。从上了的士开始,他的意志力就开始松懈,但没到目的地,总归是提心吊胆。走进楼道、等电梯、上楼、开门,这一系列的动作,不过短短两分钟罢了,他却觉得犹如一个世纪般漫长。 尹璃关上了门,还没来得及开灯,他一直强撑着的心力终于完全溃散,在倒下去之前,只来得及攀附在她耳边用尽最后的一点劲说了一句话:“不用送我去医院。” 她的手受伤了,根本拉不住他,几乎跟他一块儿摔到了地上。没想到他会陷入昏迷,不安的感觉如涟漪一般迅速扩大。真的不用去医院吗?尽管她不明确他的伤势,但用脚趾头想也知道,一定不轻。她没有足够的医学知识,能照顾得了他吗?万一因此而耽误了及时的治疗怎么办?尽管有几分犹豫,可最终她还是选择了听从他的话,既然他不想去医院,必然有他的道理,她没有必要知道。 开灯后,用力将林砚扶起,半拉半拖着将他架到屋子里唯一的一张床上躺下。探了探额头,有点低烧,精赤的上身在明亮的灯光下才看得出,有大面积的淤青,情况不大妙。 心念电转之间,手上一刻不停。忙着烧水、取冰块、加冷水、拿毛巾,将冰冰的毛巾敷上他额头之后,顺便将另一块替换的扔进冰箱里。没有退烧药,只能尽量争取在短时间内物理降温。水开之后,又端水给他用酒精擦身,清理,忍着手痛,服务周到得无以复加。 替他擦身的时候还不由自主地想:唔,没想到看上去那么清瘦,身上倒并非没肉呢。皮肤真是好,身材也很棒,宽肩窄腰,完全没有一丝赘肉,腰腹部那匀称的肌肉,充满力量和美感。 再往下,牛仔裤虽然裤型、质地、做工和面料都不错(职业病发作),但经过刚刚那一场恶斗,已经脏得要命,有些轻微洁癖的她显然无法忍受它出现在自己干净整洁的床单上。于是三下五除二,利索地将之剥离后,跟上衣一起甩手扔进了洗衣机,鞋子袜子一并处理掉。最后,林砚身上就只剩下一条内裤了,要不是家里没有存货,指不定也会替他给换了。整个过程他一直毫无反应,尹璃轻哼了一声,扯过被子,盖在了他身上。 一通折腾之后,又累又困的她这才有空把自己清洗一番。喷头里的水直冲而下,她的头脑才清楚了一些,回想今天发生的事情,总感觉很不真实,更荒唐的是,此时此刻,竟然有一个可以说是完全陌生的异性躺在她的床上,而他还是她应酬寻欢的对象,自己差一点就跟他发生了关系。多么不可思议,原来人生的转折点可以那么突兀,让人措手不及。 洗完澡之后,手上的伤更痛了,幸运的是血已经止住了,她拿出小药箱做了简单的消毒处理之后,胡乱缠了几层医用纱布就算了。再次去摸林砚的额头,发现已经不烧了,年轻的身体恢复得可真够快的。四点多了,实在累坏了,尹璃从柜子里取了一条被子,拥着它在沙发上沉沉睡去。临睡前的唯一念头就是,这真是漫长的一天。 ------ 知非辗转反侧难以入睡,刚刚出租车司机的话还在耳边回荡:“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反正她男朋友说——我不知道那是不是他男朋友,看着像,他说他们遇到了抢劫,可我总觉得不是这样。不过他们俩都受了伤倒是真的,男的伤得挺重,说话都费劲,女的还好,就是手上都是血,吓人。那女的,就是你朋友,穿的是什么你知道不?说出来就怕你不信,她只穿了三点式哎!我靠这身材那是相当……啊,对不起对不起,我是说啊,肯定是有人劫色!对!肯定是这样,然后他们逃出来了,要不然不会这么狼狈你说是不是?……” 各种各样的情绪在翻滚,其中最强烈的莫过于不解,为什么她要带他回家?难道在短短几个小时之内,他们之间产生了某种紧密的联系?她竟然会为了一个“少爷”乱了分寸失去准则,再联想到之前的种种,知非被焦虑和恐慌的情绪所包围。 思来想去,最终还是翻出了某个人的号码,发了一条短信:今晚七点,玉食府,有事相问,务必前来。 几个小时后,某人起床看到短信,撇撇嘴,回:什么事? 已经在忙碌中的知非迅速回复:她的事。 连名字都忌讳说出来吗?某人冷哼了一声:她是谁? 明知故问,他淡淡一笑了之,再不作理会,因为他知道,沉不住气的那个人不会是自己。 果然,当晚,提前了十分钟到的知非已经点完了菜,某人尽管迟到了那么一小会儿,但还是如约前来了。就算对眼前这个斯文俊秀风度翩翩的男人有再多的意见和不满,对尹璃的关心和在意还是让李沐恩拒绝不了这次见面。一别经年,他竟越发养眼起来,时间和阅历为他镀上了一层炫目的沉淀,收敛了年少时的锋芒,化为温润平和的存在。 “说吧,找我什么事。”既便如此又如何,他只会比以前更加懂得掩饰自己的内心而已,她施施然坐下,懒得再多看他一眼,面无表情地等待提问。 原本不想跟他一起共进晚餐的,她宁可跟那群可以勾肩搭背的朋友去吃人均五十就能吃到撑的路边摊大排档,也不想跟此人来这儿享受连一盘炒青菜都要三位数的饕餮盛宴,因为对她来说这不是享受,而是忍受。道不同不相为谋,可她更不想为他省钱,心里盘算着无论他点了多少菜,待会儿她都要至少再加三道,而且还要是最贵的。 “有些事,其实几年前就应该向你问清楚的,但愿现在还不算迟。我希望,你能把当时所发生的一切原原本本地说一次给我听,别漏掉任何你所知道的内容,越详细越好。”知非知道她向来直爽,不喜欢拐弯抹角,而且以自己和她的交情,也没什么可绕弯子的,于是就打开天窗说亮话。 “咦,当年你不是一副‘与我无关,最好不要让我知道’的样子吗?怎么忽然之间又有兴趣了呢?”沐恩轻呷了一口茶,忍不住揶揄。 “我希望永远不要知道,可是现在很有这个必要。” “什么意思?难道……?” “没错,所以,拜托你了。” 他的态度很诚恳,沐恩忍不住又问:“你到底爱不爱她?” “我不知道。” 他思索了良久之后竟然抛给她这么一个答案,她想暴起,却在看到他的眼神之后蓦地没了脾气。也许这真的是一个无解的问题,她强求了也没用,于是无奈地点点头:“好吧,至少你让我知道了,你很在意她。” 回忆了一会儿,理清思绪之后,她开始向他娓娓道来。 22第二十章 林砚是被刺眼的阳光给唤醒的。伸手可及处有一扇窗,微风从开了一部分的窗外吹来,暖色调,漂亮且飘逸的帘子轻轻扬起,阳光透过缝隙洒在他脸上。实在太亮了,他不得不睁开了眼睛。 这是哪儿?这个想法一闪而逝,他很快就想起来,这是那个总让他感到不可思议的女人的家。浑身上下还是在疼,疼得稍微动一动就龇牙咧嘴,可是个男人就得忍得住痛,所以他忍了。 口渴得要命,喉咙里火烧火燎的,想喝水。抬眼环顾了屋子一圈,发现这个大概不到八十平方的房子呈长方形,几乎一目了然,因为只有一个地方有隔断,他可以肯定,那是卫生间,除此之外,其余完全是开放式的。整体的装修风格呈现出简洁舒适明朗大气的感觉,冷暖色调应用得当,糅合在一起显得异常和谐。有一整面墙被做成了欧式风格的衣柜,称得上大气磅礴蔚为壮观。没有厨房。是的,没有橱柜,没有灶具,没有流理台,没有锅碗瓢盆,也没有油盐酱醋,像是不食人间烟火似的。有一张异常大而舒适的布艺沙发,哦,此刻这个别具一格的女人就躺在那上面,拥着被子,睡得很沉。 他本来想叫她帮忙倒一杯水的,看她睡得这么香,不好意思叫醒她,只得自己起来。掀开被子发现自己只穿了这么点儿,不由得一愣,被看光了吧?起来让他穿什么?总不至于要他穿着一条内裤在一个认识还不到一天的女人家里走来走去吧? 可继续窝在床上总不是个事儿,只得轻手轻脚地起来,疼啊,从坐起来到下地,花了至少三分钟。这里一目了然,完全没有自己那身衣裤的踪影,只得去卫生间里找,果然在洗衣机里找到了,可让他欲哭无泪的是,已经洗了,还没晾出去。好吧,今天天气晴好,赶紧着挂出去晒晒,应该很快会干的。又翻箱倒柜地找衣架,好不容易晾出去了,折腾出一身冷汗。 喝了一大杯水之后,感觉稍微舒服了一点,想趁着她还没醒,干脆洗个澡。温温的水流下来,明明冲击力那么小,他还是有种在受鞭刑的感觉。他妈的,那胖子下手也太狠了,看来不躺十天半个月没法复原,不过只要一想到他最后受的那一脚,又觉得特别解气。 洗完觉得精神了点儿,刚刚撩开浴帘就听到一声短促而又恐惧的惊叫,他来不及多想,抓起架子上的浴袍一披就冲了出去。只见尹璃从沙发上弹坐起来,“呼哧呼哧”直喘大气,脸上惊惧交加,像是看到了什么可怕的事。 “怎么了?”他扑到她跟前问。 她在见到他的一瞬间条件反射般避开了他,看到他就像是看到鬼一样。 “别怕,我是林砚啊,昨天跟你一起回来的。告诉我,发生什么事情了?”他柔声劝慰,像是在哄小孩。 她纷乱的大脑在短时间内迅速理清了思路,那个梦,那个梦第三次出现了,这次她终于看到了那个男人的脸,竟然是林砚!难道真的会发生什么事情吗?她微微颤抖着沉默了一会儿,冷静了下来:“没事,我知道你是谁。你能起来了?” 被她一提醒,他才感觉做了这么大幅度的动作之后,疼痛更加难以忍受。可他还没来得及感受这份*上的折磨,就被她仍在沁血的双手吸引了注意力:“怎么还在出血?让我看看!” 他不由分说地拉过她的手,不容抗拒但动作极轻地拆开裹得毫不专业的纱布。一双手完全展现在他面前的时候,他忍不住蹙眉,这伤势,明显是恶化了,尤其是那个窟窿,几乎深可见骨,绝不能草率对待。 “要去医院,不然会更麻烦。” 她看着他查看她伤口的样子,有那么一刻的愣神。据说女人越夜越美丽,男人则是在早晨起来的时候最好看,尹璃觉得这句话不无道理。明明他只随便穿了一件浴袍,头发还是湿漉漉的,但看起来仍是要命的动人心弦。 “怎么,看上我了?现在不行,我浑身上下都疼,你的伤也要尽快治疗。而且,我不习惯早起亲吻一个还没刷牙的女人,那种感觉……,啧啧,腻得慌。所以改天,好不好?” 他的玩笑让她不自觉地笑出了声:“你很敬业啊,二十四小时无休吗?我很想知道,你为什么要去做这份工作?” 他拉她起来,示意她去洗漱:“你觉得呢?” 她一边刷牙一边含糊地问:“莫非是爱好?” “该说你什么好呢?太聪明的女人,男人往往敬而远之,知道为什么吗?”他靠在门框上双手交抱,好整以暇地将她望着。 她看着镜子里的自己,没有说话。 “你太聪明了,让人感觉有压力,相处起来特别累,男人在自己喜欢的女人面前,是要放松,放松你知道吗?而不是继续活得战战兢兢。他随便一个动作眼神都逃不过你的火眼金睛,他的心思想法你了如指掌,你还让不让他活了?为什么笨一点的女人反而容易得到幸福,那是因为她觉得那就是幸福,你给了男人足够自由驰骋的空间,他不会吝啬给你面上的光彩。 大男人喜欢的是小女人,大女人,只有小男人才会乐于接受,大女人在大男人眼里她就是一男人,懂不懂,姐姐?” “果然实践出真知啊,两/性专家。”她把毛巾往盥洗盆里一扔,打开水龙头,望着哗哗的流水出神。这话还真有几分道理,大概就因为自己是个大女人,所以跟知非那么多年了,还是在原地踏步。 “对了,我好像还不知道你叫什么名字。” “尹璃。” “尹璃!”恰在这当口,他及时出声阻止了她的手浸到水里,“伤口碰不得热水,我来帮你。” 他上前几步,打湿了右手之后,轻轻抚上她的脸,耐心而细致地略过她的眉毛、眼角、鼻子、嘴唇:“眉形很不错,眼神有灵韵,鼻梁高挺小巧,唇形完美性感。” 一遍之后,再来一遍。 “千秋无绝色,悦目是佳人。倾国倾城貌,惊为天下人。” 一滴水珠顺着脸蛋滑下,“啵”地一声,轻轻地落在水面上。她望着镜子里亲密得仿佛已经羁绊了多年的两人,心湖也跟着一圈一圈荡漾开去。 尹璃收拾停当准备出门,林砚苦着一张脸拉住她的衣角:“你把我的衣服给洗了,让我穿什么出去啊?” “你也要去?不是说不用送你去医院的吗?” “那是不用送我去,现在是送你去,性质完全不同。” 她最烦拉锯,原本想先去Rainbow知非那儿拿了手机再去医院的,现在他也要跟着去,就想着那行吧,等从医院回来再去取手机也不迟,也好让知非他们不必担心她的伤势。 “那你等会儿,我下楼去给你买一套。” 十五分钟之后,她就回来了,不光带回了衣裤,还有早餐。 浅蓝色的水玉点衬衫,立体剪裁的深色牛仔裤,大小正合适。油条是现炸的鸡蛋煎饼,浓浓的咸豆浆。完全符合他的审美和口味。 出门之前她又打量了他一番,感觉把他当做了一个御用的试衣模特,上身效果极好,竟有油然而生的成就感和满足感。带出去真是倍儿有面子,只可惜,是个“少爷”。可到底是为了什么而可惜,他什么职业跟她有什么关系,她却不想深究。 医院里人满为患,挂号,排队,等待。幸好找到了两个毗邻的位置,好歹能坐着聊聊天。 “我很好奇,发生这么大的事,你为什么不报警?”林砚望着叫号屏,问出早就想问的问题。 “那你又为什么不报警?伤得比较重的那个人好像是你吧?” “是吗?可是我怎么觉得伤得最重的那个人是那个胖子呢?” 她淡淡一笑:“所以我觉得大仇得报,不需要麻烦日理万机的人民警察了。而且报警又如何?感觉他们像是某个帮派组织里的人,就算被抓,也不可能个个都被抓,我可不想被报复。” “你这算不算姑息养奸?” “也许是,但人在想要强大到保护别人的时候,得先学会保护自己,趋利避害是首要原则。” “那我算不算保护了你?” “对于这件事,我只能总结为:因我而起,拖我下水,为我挨打,被我所救。” “这么说,你反倒成为我的救命恩人了?” “虽不中,亦不远。不过说实话,我还是很感激你的,这顿打不会白挨,要不然你没机会坐在这儿跟我说话。” 女人啊女人,要不要这么强势啊?心里腹诽,脸上笑得无害:“反正不管是谁救了谁,最后结果都一样。” 手机响,林砚看了一眼来电显示,起身去转角处接电话。 “大哥。” “阿砚,伤得怎么样,要不要紧?” 大哥向来淡定,听闻他受伤,语气里多少带了点儿焦急,这让他感到一阵暖意掠过心头。 “大哥这么快就收到消息了?连刀哥的嘴也不值得相信了,这世上还有什么是可以相信的,唉!” “还贫嘴,小刀也是为了你好。伤得怎么样,还没说呢!” “没什么,一点皮外伤,放心。” “你小子,趁我去了温哥华尽给我惹事,看我回来怎么收拾你!” 想象得出他会是什么表情,林砚觉得好笑,这佯装的恫吓早在六年前就已经无效了好不好,还在那儿摆谱。 “刚好赶上了趟,这不能怪我。” “怪的是你所托非人,如果找我,至于受伤吗?女人都是不靠谱的。” “大哥,这事我想自己处理。” 对方沉默了片刻,终于还是应允了他:“那行吧,记住,我是你大哥,无论什么时候来找我,都不算晚。” 他点点头,对方仿佛看到了他的动作一般,轻叹一声,挂断了电话。 23第二十一章 刚刚回到尹璃身边坐下,手机又响了起来,这次是短信,只有短短三个字:还好吗? 她嗤笑:“业务繁忙啊。” “你不会在吃醋吧?” 他一边信口开河一边快速回复:还好。 “你的那些女客,有回头跟你联系的吗?” “有啊,不过基本上我不会理会,就算给钱也是。”他单手转着手机,动作灵敏而漂亮。 “为什么?你还有原则?” 短信又来了,又是三个字:等不等? 林砚继续手指翻飞:我需要休息。 按下了发送键之后,他冲着她痞气地一笑:“姐姐,不是每个客人我都受得了她第二次折腾的。她们之中绝大多数,年纪已经足够当我妈了,我得闭着眼睛想象着眼前是个年轻漂亮的姑娘才硬得起来。” 这样不雅的话从他口中说出来,竟也不觉得下作。他时而深沉莫测时而冲动鲁莽,时而文艺腔十足,时而又走痞子路线,他究竟是怎么样一个人?性格如此多元化,可以说是个矛盾的综合体。他就像一个谜,吸引着她去揭晓最终答案。她不该起好奇之心,可他总能让她不由自主地想去探索一个究竟。 “干这个工作多久了?” “有些日子了。” “是为了钱吗?”她对此没有概念,好好的一个人,不找份正经工作做,难道不是想让钱来得更容易一些? “我记得出门前好像跟你解释过原因了。” “那是我瞎说的。” “说得很准啊。” “鬼才信。” “叫到你了,姐姐。”他指指叫号屏。 “好吧,你可以想一个更好的理由来应付我。”她在走进诊室之前道。 他看着她清丽的身影消失在门里,笑了笑,才打开了未读短信:好。 不知怎么的,他松了口气。 医生是个很年轻的男子,尽管带着口罩,依旧能看出长得眉清目秀。 “怎么了?哪里不好?”声音和善又好听。 尹璃将双手递过去给他看。 “伤得有点严重,被利器割伤的,玻璃吗?”他一边细细查看一边问。 “嗯。” “应该及早就医才是,伤口绝对不能接触热水。看,这里,还有这里,都有红肿发炎的现象,如果不好好处理会恶化,到时候可能会留疤,那就难看了。还有这里,血一直没完全止住,不知道有没有伤到重要血管。我先给你彻底清洗消毒,然后上药,再配一点药回去,一天三次,洗净伤口之后再换,一定要准时。记住不能再碰热水了,如果有什么不适记得再来。” 消毒上药包扎的动作很轻,是可以忍受的疼痛,真是温柔又耐心。这个世界上如果每个医生都像他那样,该多好?她不由得看了一眼他胸牌上的一寸照,果然是个好看的男子,还有一个好名字——姚履安。 出门前他还不忘叮嘱一句“以后要小心”,让尹璃觉得人生都美好了许多。 两个人都是伤员,打的来的,当然也打的回去。 上了车,尹璃对司机说:“彩虹广场。” “去那儿做什么?”林砚问。 “回公司拿手机。” “我好像还不知道你是做什么的,从昨天晚上来看,你在你们公司的地位应该不低吧?” “还好吧,反正都是打工。” “姐姐,还我颜色呢?不会还在计较我没告诉你从业原因吧?” 尹璃不语。 “我那又不是什么值得宣扬的活,你为什么非要打破砂锅呢?” 尹璃继续不语。 “唉,算我怕了你了,待会儿没人的时候告诉你,行不?” “那么神秘?” “不是神秘,是怕你听了哭鼻子,被人看到笑话你。” “好啊。我倒是要看看,还有什么事能让我感动到哭的。” 在某幢高级写字楼前下了车,尹璃道:“我上去一下,你在这附近随便逛逛,待会儿再联系。对了,把手机号码告诉我。” 林砚报了一串数字之后坏笑道:“姐姐怕找不到我?难道是想收留我?” 确实,其实他们已经没什么瓜葛了,完全可以各走各路,不必再有牵连。被他这么一说,尹璃也不知道该如何解释自己的反常行为,她根本没有想过不带他回家。至少得等他的伤好了之后再让他走,这样自己就不欠他什么了,她想。 “去把你的衣服拿了再滚蛋!”她没有看他的眼睛,几乎是落荒而逃。感觉是一种奇妙的东西,它可以在短时间内,点燃你身体里的每一个细胞。 他笑嘻嘻地望着她消失在视野中,没有发现不远处一辆路虎里,几个人虎视眈眈的眼神。 “看你们待会儿还笑不笑得出来,哼!”副驾驶座上的某人一声冷哼之后,狠狠地吸了一口烟。 话音刚落,目标人物竟然转头朝他们看过来!我操!背后长眼睛哪!惊得他手一抖,被烟蒂烫了个正着,弹坐起来还撞到了头。 一只缺了小指的大手搭上了他的肩膀:“慌什么?他看的不是这儿。” 毫无声调起伏的声音,带着不容抗拒的威严,让刚刚还嚣张的他一下子委顿了下来,定睛一看,果然对方的眼神只是掠过他们,并没有半秒的停留。于是低眉顺眼道:“是,六哥教训得是。” 被称为六哥的人横竖不超过三十岁,光头,身材精壮,肌肉横生,满脸阴沉和煞气,右眼看起来有些异样,那道自右眼至右嘴角的丑陋刀疤更让人看了心里发怵。 见六哥看着目标人物的目光冷得像是某种爬行动物,他不由得打了个寒颤:“六哥,其实……这事儿用不着您老人家亲自前来,让我带几个弟兄去处理就行了。阿膘是我花豹的拜把兄弟,我一定会为他报仇的,您老放心,我会万事小心,绝不会出岔子……” 花豹的声音越来越低,因为他看到六哥那冰冷的目光已经转向了自己,几颗冰珠子向他射来:“你是不是管得太宽了?” 冷汗一下子冒了出来,自打阿膘的老二受重伤躺医院之后,他这眼皮一直跳啊跳的,心神不宁,说话做事都乱了阵脚。六哥是“弑鬼”出了名的暴戾份子,前不久有个弟兄不小心说错了一句话,愣是让他抡起一把椅子生生打成了重伤,到现在还下不了床。他真恨不得狠狠抽自己俩耳光,于是小心翼翼地赔笑道:“花豹人笨嘴贱,六哥勿怪,六哥勿怪……” 说话间,目标人物已经以缓慢的速度往另一个方向走去,看来伤得不轻。 “吊着,别跟丢了。”六哥吩咐。 开车的小弟应了一声,慢慢跟了上去。 见他已经将注意力再次集中到了那个年轻人身上,花豹这才松了一口气,不由得暗自提醒自己千万不能再乱说话了,上头要怎么做事,轮不到他多嘴,祸从口出,是永远的真理,必须时刻牢记才是。 阿膘也真是的,总是改不了好色的毛病,上次为了一个女人已经吃过一次不小的亏了,这次更惨,不知道那/话儿还能不能用了,要是好不了,那可真是哪怕做了刚刚走进楼里的那个妖女也难泄心头之恨了。总之不管怎么样,这仇一定要报,不能便宜了那对狗男女,你们逃得了初一逃不了十五,花豹恨恨地想。 尹璃走进办公室大门的时候,格子间的众人纷纷投来了好奇的一瞥,他们奇怪的是,阿Cat居然迟到了,都快中午了才来!这可以说是破天荒头一遭。不过总有特殊情况的时候,所以在惊讶过后,大家还是各自为战了。倒是阿May像是多年未见她似的奔过来抓住了她的手,刻意压低嗓门惊喜道:“阿Cat!你没事太好了!” “嘶”,阿May的爪子用力过度,握到了她的伤口,她忍不住倒抽一口冷气。 “怎么了?啊!你受伤了?!怎么回事?” 怕她大呼小叫地引来众人围观,看来不解释几句脱不了身的尹璃只得拉着她去了自己的办公室。 大致说明了一下跟她分开之后所发生的事情,当然略去了杂物间那一段激情四射的事,也没提林砚为了她挨拳头。即便如此,都听得阿May连连惊叹,语气助词是一个接一个,将她原本不甚精彩的一番平铺直叙愣是烘托得有声有色。 末了尹璃问:“那个,那件事你没有跟沈总他们说过吧?” “哪件?”很快会意过来的阿May歉然道,“跟皇甫说过,要不要紧啊?” 尹璃立刻一个头两个大,他会不会告诉知非?就算没告诉知非,保不齐以后也会把这件事当做她的小辫子来揪。 见她蹙眉不语,阿May赶紧安慰:“应该没事的,皇甫还让我不要跟任何人提起这件事呢。” “真的?”皇甫会这么好心?她表示怀疑。 “当然是真的!”见阿May就差指天发誓,她总算松了口气。 “好吧,我得去一趟里面。” 里面,就是知非的办公室。阿May点点头,跟她一起出了房间。 轻轻敲了两下门,听到他说了“请进”之后,尹璃才开门走了进去。 他跟平常一样,埋首于一堆待处理的文件之中。不过这么些时间没有看到而已,尹璃却有一种恍如隔世之感。在看到他的时候,她才再次肯定,遗落在他身上的心,不会轻易转交给别人。 假若他能给一个肯定的答案,哪怕只是一个鼓励的眼神,她都会勇敢地去牵住他的手,可是他没有,一直都没有。要不然,这一刻的她就不需要再继续维持淡定和坚强,完全可以在他怀里委屈地诉说这噩梦般的遭遇,露出小儿女的撒娇情态,来赢取他的爱怜和宠溺。可现在,她没有资格。想到此,她不由得一阵黯然神伤。 “你来了?”发现来的人是她时,知非的脸上露出了春拂大地般的笑容,可当视线落到她手上缠着的纱布时,表情又被担忧所替代,“手受伤了?伤得怎么样?严不严重,有没有去看过医生?” 尽管已经从那个饶舌的出租车司机那儿知道她伤到了手,但亲眼所见,又是另一回事。 她喜欢看他流露出关心她的神情,让她觉得在他心里,她并非毫无地位,或许也占据着一个分量不轻的位置。 她在沙发上坐下,笑了笑说:“是可以忍受的疼,刚刚从医院里回来,医生说问题不大,只要注意好好休养,过段时间就会痊愈的。” “是怎么伤到的?昨天晚上,你到底经历了什么?告诉我。”最后的三个字表达了他强烈的愿望,平时他很少会直白地要求,可见他对此很在意,这让尹璃有一种假若有任何欺瞒,都是在做对不起他的事情的感觉。可她不可能全盘托出,这一夜的时间,在他与她之间,生生划出了一道虽浅却不容忽视的裂痕。 24第二十二章 细细梳理了一下,除了实在不能对知非言的那部分,其余的尹璃均一一道来,比跟阿May说的时候要细致得多。 他一直听得很认真,中途也没有出声打断。听完之后,他很想给她一个拥抱,既是安慰也是褒奖,她没有让他失望,她的智慧和冷静在最恰当的时候发挥了最大的作用,逆转了乾坤。 可就是有那么巧的,她被绑架的地点,真的在那个正在建造中的新楼盘内。要如何形容这样的擦肩而过呢?可能就是命运的安排了。 彼时的他们自然不会知道,前后不过几分钟之差罢了,却让几个人的人生都发生了不可逆的改变。有时候就是这样,差之毫厘,失之千里。 “对不起,让你遇到了这么可怕的事,下次再有类似的应酬,你还是别去了吧。还有,这样的恶*件,我认为还是报警为好,以防他们找上门来。” “不,我们缺少证据。过去好几个小时了,他们一定已经清理了现场,不会笨到让我们去抓住把柄的。而且,报警也不代表从此就可以高枕无忧了,是福不是祸,是祸躲不过。不过你不用担心,我会自己小心的,他们也未必会再来寻事。” 他不知道该怎么才能放心,这一次只能说是侥幸,不是每一次都会那么轻易就让他们逃脱的,总感觉整件事透着蹊跷,可他一时半会儿还想不明白。 “那个人呢?就是那个叫做林砚的‘少爷’,他现在在哪里?” 她不知道他问这句话是什么用意,可不管出于哪方面的考虑,她似乎都没有任何理由坦白他现在是暂时借住在‘美地’,于是回道:“下车以后他走了,我不知道他去了哪里。” 是吗?知非想问。可既然她这么说了,他的质疑就毫无意义。虽然他认为受伤颇重的林砚不可能在跟她到了‘美地’之后还会自行离开,但他还是选择接受了她这套说辞,希望她不会对他有所欺骗和隐瞒。 “那好吧,这几天先别来公司了,在家里好好休息,等好了再来也不迟。到时候我和皇甫去看你。” “好啊。对了,皇甫呢?没见他人影。”要是他在,必定会闪电般出现在她面前,事无巨细地问个一清二楚。 “去机场接K.K.的几个总部来的客人去了。”K.K.是Rainbow正在竭力争取的重要客人之一,刚刚建立起联系,还没有向他们直接下单。 “K.K.的客人今天就来了?不是说要下个星期吗?”如此一来,她岂不是没法出力帮助Rainbow争取客人了? “行程有变,临时改期了,我也是早上才接到消息。没事,你不用操心,你现在的任务就是好好养伤,知道吗?有什么事交代Dora,让她去做,或者直接跟我和皇甫说也行。” Dora是她的高级助理,也是得力的帮手。 尹璃自知不可能手缠夸张的纱布参与到陪客人的行程中去,只好点点头,取了手机想要离开,却被知非叫住了:“已经十二点多了,不如一起吃个饭吧?” 她想到了楼下还在等她的林砚,脱口而出道:“不用了,我回去随便吃点就行。” 他没再坚持,送她出了门。 知非总是这样,假如能再坚持一下,她就会给林砚打电话让他自己解决吃饭问题,可他没有,仿佛只是客气一下而已,这让她多多少少有些失望。她的手伤得不轻,他却没有表现出一丝心疼或者怜惜,对她的关心,一如对待一个普通的好朋友,并无半分特殊。可能自己对他来说,确实重要,只不过是重要的好友,是重要的同伴,是重要的合伙人,唯独不是重要的女人。 电梯的门缓缓合上,尹璃沉默的脸带着几分失望和落寞,在半明半暗中有些看不真切,知非静静地看着她,直至门严丝合缝。忽然又急急地伸手去按向下键,才发现已经来不及了。他收回了手,望着越跳越小的数字,想着还是跟下去再问一次吧,吃完饭顺便可以步行送她回‘美地’。距离上一次两个人单独散步,是在什么时候了?很久了,久到要用“年”这个单位来计算。他犹豫着,这一步究竟是进,还是退。 边走边想,经过秘书台的时候被小秘书Lisa叫住了,她捂着听筒道:“沈总,中天公司的欧阳小姐找您,接进去吗?” 他点点头,示意她接进去。 快速回到办公室,拎起铃声大作的电话:“喂。” “沈总,我是欧阳明珺。” “原来是珺总,你好!” “我是来问,尹璃她回来了吗?现在怎么样了?我发现我没有她的手机号码,而且记得昨天她也没把手机带上,所以只好打给你来问问情况。” 她倒是有心,还真打电话过来了,看来对尹璃确有几分情谊。 “劳您挂心了,尹璃已经回来了,一切安好。杂事繁多,没有及时通知珺总,还要您亲自打电话来问,真的很抱歉。” 言语之间尽是疏离的客套话,听得另一端的欧阳明珺有些讪讪,拨弄着新做好的指甲道:“沈总太客气了,明珺可是把你们当朋友来看待呢。” “……”朋友?知非觉得这一称谓相当新鲜,不知如何接口。 “好吧,那把尹璃的手机号码告诉我,我自己打给她好了。” 知非刚刚报完数字,对方冷冷地说了一声“打搅了,拜拜”之后就挂断了电话。 自己的态度似乎惹这位任性的千金小姐不高兴了,不知道会不会影响到生产代理权的事。知非边想边走到落地窗前往下俯瞰,看是不是刚好能看到尹璃。她的身影果然出现在大楼门口的空地上,正想给她打个电话让她等一等,还没拨号,就看到她朝某个百无聊赖地坐在花坛边的人走去,定睛一看,分明就是那个“少爷”林砚! 她不是说他已经离开了吗?为什么还在一起?其实知非也知道并非不存在这种可能性,他只是想相信她,不愿意去猜测她是不是在说谎,可她居然骗了他。他们为什么还要在一起?他找不到好的理由来说服自己接受这一点。紧紧握着手机,他觉得今天晚上跟李沐恩的见面变得比之前更为迫切和重要。 “不会一直在这儿等我吧?”她走到他跟前问。 “饿得走不动。”他抬起头来,用亮晶晶的眼睛看着她。她觉得这一刻的他超像一只可爱又可怜的小狗,忍不住笑了,递给他一只手道,“走吧,姐姐带你去吃饭。 他拉住她的手,借了点儿力,才勉强站了起来,其实是因为走不动,才来这里休息的。 “你在几楼上班?” “十六楼。” 林砚抬头望去,落地窗前的知非不由自主地退了一步,隐到了暗处。明明是那么远的距离,他们却像是接触到了彼此的视线。 “想吃什么?”这一拉,伤口有些疼,她松开了他的手,配合着他的速度往附近的美食城走去。 “随便,我不挑食。” “那行,找个安静的地方吧,顺便可以听听你的从业经历。” “还没忘记这件事啊?” “我的记性一向来很好。” …… 两个人边走边说,进了“两岸咖啡”,浑然不觉自己已经被人盯上了。 点完了餐,尹璃靠坐在沙发上等他讲故事,林砚无奈,清了清嗓子道:“好吧,请自备纸巾。” 五年前,林砚十七岁,是一所普通中学的高二学生。他不喜欢上学,对学习毫无兴趣,成绩虽然不至于倒数,但也从来没有挣脱过下游的怀抱。他最喜欢做的事情就是泡在网吧里打游戏,遇到不喜欢上的课,就找各种理由请假,实在找不到理由,就干脆逃课。 高二结束那次期末考,数理化三门挂了红灯,而且距离及格线不是一点点,总分排名全班倒数第三。班主任找他谈话,告诉他,他已经被年级开会讨论之后直接列入到了留级名单里,不会有补考的机会。他对成绩无所谓,只是苦恼还要多挨一年,而一直对他抱有期望的父母则完全不能接受,他们跑到班主任和年级组长面前苦苦哀求,就差给她们跪下了,最后她们总算同意网开一面,答应给他开学补考的机会,假如能全部通过,就可以继续升高三。 感激涕零的林父林母豁出去了,决定马上为他请家教,每天都要上课,数理化三门,每门两个小时,看来这个暑假注定要成为少年林砚的噩梦。 林砚家里经济条件一般,父母都是普通工人,收入不高。假如要请三门功课的家教,还要每天都开课,即便每次课程只需要五十元,两个月也要将近万把块钱,这无疑是一笔不小的开支。 幸而小区里随处可见的家教广告贴帮助了他们。 “本人XX大学应届毕业生,可为中小学生提供暑期家教服务,不限课程,不限时间,可上门授课,按一门功课两小时四十元计费,有意者可致电:139XXXXXXXX,非诚勿扰。” 夫妻俩看到这则手写的小广告,字迹娟秀,条理分明,言简意赅,XX大学还是清城有名的重点大学,物美价廉,简直就是为了儿子而出现的嘛。于是双双一拍大腿,定了,就是这个了! 两天后,年轻的家教老师伍静云敲开了林家的门,于是,林砚见到了这个改变甚至颠覆了自己命运的女人,或者说,女孩。 25第二十三章 林父林母忙着将伍静云请进屋,而林砚则在见到她的第一眼不由自主地站了起来。 她个子不高,大概一米六左右,身材苗条。穿着一条朴实无华的白色连衣裙,裙子上甚至没有一点儿多余的修饰,看质地,很明显是最廉价的地摊货。弯腰换鞋的时候,乌黑的长直发如瀑布般倾泻而下,堪比电视里洗发水广告的效果。她抬头向他望过来的时候,时空仿佛就此冻结凝固。这无疑是一张美丽的脸,而这种美丽,温文秀雅,内敛沉静,毫不张扬,一如她的名字——静云,静如天边一朵洁白无暇的云彩。 那一瞬间,林砚生平所见过的所有女孩都被她给比了下去,哪怕是校花亲临,也只不过是沦为陪衬的命。他就这么呆呆地看着她,直至她走到他面前,冲着他微微一笑道:“你好,我叫伍静云,从今天起,我就是你的家教老师了。” 伍静云,伍静云,他默默地重复着这个名字,心里涌动起某种陌生而又无法抑制的感觉。后来他才知道,这种感觉就叫做/爱,他的初恋爱。 林父林母除了星期六星期天以外,都要上班,所以更多的时候,家里只有林砚和她两个人。上午八点半到十点半上数学,休息半个小时后再上一个小时的物理,下午一点开始,继续上一个小时的物理之后,休息半小时,两点半到四点,上化学。中午两个人的伙食是前一天晚上林父林母留好在冰箱里的,一人一盒,微波炉里转一转就可以吃。所以虽然授课时间是六小时,两个人待在一起的时间却有八个小时。 开始的时候,两人相安无事,交流甚少。伍静云授课很认真,休息的时候话也不多,林砚在别人面前能很放松地侃侃而谈,可到了她面前,就有一种不知道该说些什么的感觉。他时常愣愣地望着她低头讲课的模样,细致而专注,她的眉眼有些淡淡的,她的嘴唇一开一合,总是让他不由自主地心猿意马。这让林砚觉得即便是开着空调,都很热。 他注意到她似乎只有两条连衣裙,一条就是第一次穿的那条白色的,还有一条也是白色的,只不过上面还有细细的蓝色小碎花。他猜她家里很困难,否则不会只有两条裙子替换着穿,而且小碎花的那一条,在裙摆处还有一个不细看不会发现的小破洞。 事实证明他的猜测是对的,授课一个星期之后,她向林父林母提出,因为急需用钱,希望工资可以日结,也就是说每天上完课,她都要拿了钱再走。林砚的父母觉得无妨,也就答应了,更何况还提供她免费的午餐,为此她感激不尽,对林砚功课的辅导更加认真起来。 只可惜,林砚在面对她的时候,总是无法集中精神,他更多的时候,都是在观察她,偷偷地,趁她不注意的时候,看一眼,再看一眼。她比自己大五岁,还是家教老师,这让林砚在一次又一次从有她的梦里醒来,发现内裤上的濡湿粘稠之后感到无比羞愧。他觉得自己着魔了,天知道他得用多大的意志力将言行举止控制在正常的范围内。 他怕吓跑了她,每一天都在期盼着她的到来,又在有她的时候竭力装作若无其事的样子听她讲课。这是悸动和甜蜜,也是煎熬和考验。他不知道她有没有察觉到他的异样,可能有,为什么仍然选择继续教他,最大的可能是她不想轻易断了这每天一百二十元的收入。 他们的关系是从哪一天开始发生变化的呢?那天好像是七月二十七号,这一天对林砚来说,绝对意义非凡。 早上伍静云刚来的时候,林砚就感觉她的脸色有些不对劲,上数学课的时候,她更是时不时就要调整一下坐姿,好像很不舒服的样子。往常,她在上课期间是不会做与之无关的事的,包括喝水上厕所,都放在休息时间进行。这次很反常,中途起来去了一趟厕所,他以为她吃坏了东西,拉肚子了。不过她没说,他当然也不会问。 挨到数学课结束,她站起身来的时候,林砚无意间的一瞥,顿时脸色潮红,他看到她后面雪白的裙子上,有一片殷红的血迹。他当然知道这是什么,这大概就是她坐立不安的原因。她又去了厕所,没注意到背后的他有什么反应。 他呆呆地坐着,脑袋里一片混沌,那抹鲜艳的红色成为了定格的画面,被不断放大,让他联想到了她的裙子底下是怎样的风景,继而联想到假如她什么都没穿,会是什么样子?好像还听到厕所里传来的声响,梦里旖旎的场景随之扑面而来,他能清晰地感觉到热流正齐齐往一个地方汇聚,充盈到无以复加。 鬼使神差之下,他不记得自己是怎么走到了厕所门前,也不知道自己究竟在干什么,只知道这一刻,他特别特别想要她。 伍静云从厕所里出来,刚一打开门,发现他就站在门口的时候忍不住惊叫了一声,但这声惊叫随即被更大的冲击所替代。他捉住了她的手,将她用力拉入了他的怀里,紧紧地抱着她,用极其粗暴而又野蛮的方式亲吻着她,还腾出一只手搓揉着她胸前的柔软。从最初的震惊中回过神来的伍静云拼命挣扎,可在体力上,她完全不是他的对手,慌乱中,她咬了他一口。他吃痛,暂时松开了她,伸手一抹,舌头和嘴唇居然被咬出了血。不知道这是不是更加刺激到了他,总之他只停顿了两秒又再一次扑了上去,血腥的味道里充斥着最原始的*,让人失去理智。 后来伍静云不知道是累了还是绝望了,总之她不再反抗,任由林砚霸道而执着地探索着她的身体。她的连衣裙背后的拉链被完全拉下,他一边急切地亲吻着她,一边将她从布料的束缚中解放出来。当看到她只穿着内衣和内裤的模样时,林砚觉得自己的眼睛里都快要喷出欲/火来。他只穿了家居裤,很轻易就将灼热的昂扬抵在了她的小腹上反复摩擦。他解开了她的胸衣,一边大力抚摸一边亲吻,喃喃道:“姐姐,姐姐,我想要……”,他从来没有把她当做自己的老师,最多只是姐姐。 此时的伍静云也被他生涩的技巧撩拨得娇喘连连,她做梦都没想到会发生这样的事,羞愧和委屈让她湿了眼眶。眼前这个比自己小五岁的少年长得确实很好看,好看到她常常不敢与之对视。他的心思她并非一点都没有察觉到,他那偶尔被她捕捉到的灼灼目光,也让她怦然心动。可仅此而已,她从未想到有一天,他们会有如此亲密的接触。她抵抗不了他的哀求,任由他为所欲为。只要一想到现实的残酷,就觉得眼前的少年仍是美好的,他想得到自己,不如就随了他的愿吧。 可在林砚想要拉下她的内裤时,她蓦然惊醒过来,并不是因为来了“大姨妈”,而是不想如此轻易屈从于命运的安排,尽管在生活的重压下她快要支持不住,但也许她的人生还没有走进失去转圜余地的死胡同。于是死命往回扯,眼泪纷纷而下:“不!不要!不行!” “讲完了?后来怎么样了?”见林砚讲到这儿戛然而止,半晌没有继续往下说的意思,被吊起了胃口的尹璃忍不住问。 他没有说话,只是静静地望着窗外,莫非是在思念那个叫做伍静云的女孩?初恋本就让人难以忘怀,更何况伊人已逝,这份感情自然要比那些最终成为分飞燕的要更让人念念不忘。想到此,她发现自己居然有点不舒服。 “没有,只是已经吃完了,等着你买单。”没想到他回过神来的第一句话是这样,让尹璃有些捉摸不透他到底是掩饰伤感,还是不拿回忆当回事,应该是前者的可能性更大吧。 付了钱,两人并肩而行,尹璃继续刚刚的问题:“你的故事好像才讲了一半,我的纸巾没用上。” “回去再讲。” “我发现你霸王的毛病好像从那时候就有了嘛。” “……” 离“美地”不远,他们决定步行回公寓。慢腾腾地穿过了广场,开始往行人相对较少的地方走的时候,不远处的路虎悄悄跟了上来。又走了一段路,转了个弯,拐进了一片住宅区的岔路之后,路虎开始加速。 “他妈的,给老子撞上去!”情急之下,花豹已然忘记了后座的六哥,咬牙切齿地吩咐开车的小弟。 话一出口才发现自己好像又没规矩了,幸而这次六哥竟然没有出声反对,刚刚提起的心又悄悄地落回了原地。 小弟得令,一脚油门冲了上去。 林砚和尹璃边走边聊,说话间,他瞟了一眼徐徐路过的一辆车的后视镜,赫然发现距他们身后将近五十米处有一辆白色路虎正飞驰而来。急忙环顾了一眼四周,离他们最近的人在几十米开外的路口,这里静悄悄的,只有他们俩。在这种地方车根本不需要开得如此之快,可见来者不善,而且目标十有八/九就是他们! 来不及去细想其中的原因,心念电闪之间,他猛地扯了一把尹璃:“不想死的话就快跑!” 她闻言迅速回头一看,路虎离他们已经不足二十米!而这条路笔直细长且又空旷,旁边居民家单元楼的大铁门全部紧锁,可以说是无处藏身,情况十分危急,一触即发! 26第二十四章 此时此刻,除了跑没有第二个更好的办法,尽管林砚浑身像是要散架了一般,连走路都相当困难,可如果跑得慢的代价就是小命的话,他会觉得这种痛完全是可以忽略不计的。所幸的是,尹璃今天穿的是一双很适合逃命的运动鞋,相比于昨天的高跟鞋,速度完全不是一个档次的。就算长跑有难度,短时间内还是可以撑一下的,更何况危急之下,很容易突破身体的极限,刷新历史记录。 两个人以百米冲刺的速度再一次拔足狂奔,身后的路虎以要命的速度追逐着他们。 “分开!”林砚果断出声。 很快反应过来的尹璃立刻给予行动上的配合,两人迅速拉开距离,一人一边,拼命往前飞奔。这条路虽然不是太宽,但至少也是两车道的,这样一来,路虎只能追其中一个人。 “他妈的,先撞死那个女人!”花豹恨恨地怒吼。 小弟应了一声,把油门踩得更紧了一些。 尹璃发现自己成了目标人物,心跳得快要从嗓子眼儿里蹦出来了。要怎么办?怎么办? 而一旁的林砚见此情景立刻掏出手机拨打电话,只能先报警再说,等逃过这一劫,再想办法。他隐隐感觉到,是尹璃的那一脚惹了大祸,事情开始往不受控制的方向发展。 可是报警来得及吗?她已经危在旦夕!路虎距离她只不过那么三五米而已!一阵恐惧席卷而来,他忽然很怕她死在自己面前,他会感到遗憾。报警电话还没接通,他就选择了挂断,远水救不了近火,求人不如求己。此时途径一棵枝繁叶茂的大树,根部有几块趁手的石头,他俯身捡起,用尽全力,以及其精准而刁钻的角度闪电般砸中了司机眼睛的方位。 “嘭”地一声,挡风玻璃上发出的声音结结实实地吓了开车的小弟一大跳,方向盘本能地打了个转。而在这一秒之前,尹璃因为脚步跟不上思路,不小心绊了一跤,狼狈地摔倒在地。眼看着车快要撞到自己,她却不甘心就此认命,即使是死神即将降临的这一瞬间,她还是能够做出最精准的判断,就势一滚,往一旁滚去。这个动作虽然不好看,却绝对有效,效果就是将自己的命重新掌握在自己手里。可身体的动作毕竟快不过车速,假如没有林砚的这块石头,她虽然不至于会死,但至少会受不轻的伤。看来老天爷待她不薄,司机遇险时的本能是把方向盘往自己这边打,于是,轮胎擦着她的衣服而过,她竟然毫发无损地避过了这场灾难。 林砚这边一时看不到尹璃的情况,心急如焚,急速蹲下一看,她与车已险险擦身而过,才大大地松了一口气。 “我操!”花豹狠狠打了开车小弟的头一记,“你他妈慌什么!这车是经过改装的,子弹都打不穿,还怕块石头!废物!还不快点给我继续!” 小弟挨了一记,敢怒不敢言,只得重新握稳方向盘,欲再次往刚刚从地上爬起来的尹璃撞去,却被身后的六哥开口阻止了:“这次换那个男的,吓唬一下就走!” 不知道六哥什么时候拥有了放生的优良美德,小弟在感到讶异的同时,顾不上花豹的吹胡子瞪眼,手脚不敢有丝毫怠慢,路虎在他熟练的操控下一阵轰鸣,往林砚身上撞去。 写实版的引火烧身,眼看着路虎被自己那一石头给引了过来,林砚不是没有后悔,可后悔是不能解决问题的。他当然不会知道对方只是存心吓唬而已,在路虎距离他身体只有几十公分处猛地一刹车的同时,他也及时地作出了相应的自救。右手掌往发动机盖上一撑,借力后整个人腾空而起,以平时绝对做不出的高难度动作,在半空中划出了一个优美的弧度,翻越了过去,稳稳地停在了驾驶室的侧面。 “走!”没来得及跟突然出现在旁边的高手打个照面,小弟在听到六哥的指令后以极快的车速调整方向,往尹璃和林砚之间穿过,笔直往前,驶离了现场,很快消失在前方路口。 “你怎么样?没事吧?” 有多少人在危险来临的千分之一秒时还能思考问题,并且作出最准确的判断?印象中,女人的长相和她的智商一般成反比,而她不同。他再一次被她的机智灵敏所折服,如果不是她的脑筋转得够快,懂得在摔倒之后顺水推舟就地一滚,他那块小小的石头恐怕也起不了太大的作用。 而尹璃也再次被他矫健敏捷的身手所震撼,在受伤的情况下,竟然还能以及其漂亮的动作避开撞击,虽然在最后关头,对方放过了他。 这惊险的一幕其实整个过程也就一两分钟而已,却让又一次侥幸逃出生天的两人有再世为人的感觉。 尹璃拍了拍身上的灰,喘着粗气摇头道:“还好,他们是什么人,难道就是昨天那伙人?” 林砚点点头:“应该是。他们是怎么找到我们的?到底想干什么?玩儿猫捉老鼠的游戏吗?” 尹璃也想不通,对方明明有大把的机会置他们于死地的,为什么又放过了他们?看来这件事只不过才刚刚开始而已,也许刚才发生的这一幕,只是一次警告或者是吓唬而已。接下来,可能还会有更多的危险在等待着他们。想到这里,她才感到害怕,平静的生活在一夜之间被打破,颠覆了原本简单日子的,到底是什么? ------ “六哥,为什么要放了他们?”车已经开出好远了,花豹的这个问题在心里徘徊良久,终于还是忍不住问了出来。 六哥慢条斯理地从烟盒里抖出了一根烟,坐在一旁的小弟急忙给他点上。烟雾缭绕中,他冷笑着说:“放心,他们逃不出我手掌心的。一下子弄死有什么意思?猎人对待猎物,就该先击溃它的意志,消磨它的斗志,然后再取它性命。” 花豹是粗人,没这么多小九九,不过既然六哥说了他们逃不了,那就问题不大。他的目的就是为阿膘报仇,其他的,他都无所谓。六哥到底是六哥,心思要比自己强上百倍千倍,于是信服地点点头:“我听六哥的,只是有一个请求,下次再去搞他们,带上我。” 六哥眯着眼睛看了他一眼,点了点头。 好戏已经登场,有仇必报是他的人生准则,当年给了他一道疤,刺瞎了他一只眼睛又断了他一指的人,他绝不会轻易放过,他要那个人后悔得罪了他。想到此,他又是阴测测地一声冷笑。 ------ 回到家里之后,尹璃交抱着双臂坐在沙发上瑟瑟发抖。无论再怎么冷静坚强,她也不过只是一个二十七岁的姑娘家而已,要如何面对和应付接下来很可能会发生的可怕事件?她心里完全没底。 林砚此时正在门外抽烟。他不常抽,只是偶尔,要用烟草来压一压情绪。他有点糊涂,一刻钟之前的这次遇袭,究竟是出于安排,还是出于报复?左思右想之下,还是掏出了手机开始发短信,短信内容只有一个符号:? 对方很快就回过来了,同样是个“?”。 这个回答让他更加不安,立刻继续道:被追杀了,差点没命! 发送成功后不久,对方直接来了电话,但很快就主动挂断了,过了一会儿,来的仍旧是短信,可能是觉得打电话不方便吧。 对方:是他们? 回:是。 对方:我不知道,我再去问问。 回:好。 一根烟抽完,他又接着点燃了一根,随后拨打了一个号码:“刀哥,是我,阿砚。……” ------ 知非最后让Lisa帮他叫了一份外卖上来吃。他吃得很慢,总觉得食不知味,心里有点乱糟糟的,静不下来。想了想之后,还是拨通了尹璃的电话。 她将自己缩成小小的一团,团在沙发角落里,拥着被子,听到手机响,拿起来一看,是他,一时之间,内心百感交集。差一点,差一点就再也没有跟他说话的机会了,她颤抖着,按下了接听键。 “到家了吗?” “嗯,到了。” 他听出她的声音有些异样,似乎在发抖。 “怎么了?是不是发生了什么事?” 她不知道要不要跟他说实话,既想向他倾诉内心的惶恐,又不想让他太过担心。 “尹璃。” “嗯?” “有什么事,我希望你能说出来,假如你相信我的话。” 相信,我当然相信你,可这并不是相不相信的问题。她想。 见她沉吟不语,他继续道:“我想为你分担你的困扰。” 她的心蓦地一动,他总是能轻易拨动她的心弦,可正因为他是能打动她的那个人,她才不愿意把他牵扯到这处于暗处的危险之中来。深呼吸了一下,她闭上了眼睛,缓缓道:“我没事,真的没事。” 知非感到一阵失望,她明明有事,却说没事,为什么将他挡在了心门之外?难道是因为那个林砚吗?再一想,即便没有林砚,她的心门之内,难道还有自己的容身之所吗?终究,他还是随了她的意,淡淡道:“那好吧,你好好休息,我去做事了。” “嗯,注意身体,别太累了。” 她轻柔的叮嘱在他听来,也成了一种惯性使然,而不再是发自内心的关怀。 27第二十五章 林砚进来的时候,尹璃正握着手机发呆,脸色不是很好看。以她对知非的了解,那语气中的失望显而易见,可她始终认为,失望比危险要好得多,她不想把他拉进这趟浑水中来。总有一个人,你在意他的安全,多过于在意自己的。 林砚没有多问什么,只是去帮她绞了毛巾,为她细细擦拭沾在脸上还没擦去的污垢。手上的纱布已经弄脏了,又拿了药,帮她轻轻解开,清洗、消毒、上药,然后再换上干净的纱布。整个过程相当娴熟,跟那位姚医生相比也毫不逊色。 两人相识不过一天都不到,却共同经历了两次生死关头,而林砚做这些事情的时候,又显得无比自然,就好像这本就是他分内的事一样。所以,时间并不是累积感情的唯一方式,有些人,相识多年也不过君子之交,而有些人,一眼即抵万年。 此刻,他成了她唯一可以交心的对象。在这个人面前,她才能表现得真实一些。 “我很害怕。”她将被子抓得紧紧的,好像有什么握在手心里,才能让她感到踏实一些。 他没有做声,给她换完药之后,把东西全收拾好了,才坐回到她身边。不带点儿柔弱怎么称得上是真正的女人?他顺手将她搂过来,让她的头靠在自己的肩膀上,柔声安慰道:“别怕,不是还有我在吗?我会保护你的。” 她很顺从地接受了他亲昵的举动,有他在,她确实得到了更多的安全感。现在他们是同坐一条船,是另一种意义上的同伴,命运巧妙地安排他们相遇,并迅速将他们牢牢地捆绑在了一起。 “我还是想不明白,事情怎么会搞得这么大。”明明他们才是受害者,为什么对方还要穷追不舍? “可能……是你昨天那一脚,力度太大。”他斟酌了一下用词。 她抬头看了他一眼,反驳:“我那是把他欠我的讨回来,很公平啊。” “姐姐,你以为他们都是像我一样的绅士吗?由着你给耳光不还手?他们不是生意人,不跟你讲公平。你欠他们的,他们必定会十倍百倍地问你讨回来。”原本还想灌输给她更多的阴暗面,但想想还是算了,她已经够怕的了,没必要再增加她的思想负担。 “你怎么就能肯定问题是出在我身上,你不也有份吗?”她不服气。 “没错,所以我也是他们要找麻烦的目标之一。”他的目光落在虚空中的某一点,像是陷入了某种情绪之中。 “那我们该怎么办?总不能就这样坐以待毙吧?”她坐起身来急切地望着他,这一刻,他成为了她全部的依赖和支柱。 “我必须先把伤养好,这样才有足够的能力去应付他们。从他们今天的表现来看,不一定会在短时间内找上门来,我们只能万事小心,没有特殊情况,暂时就不要出门了吧。” “你是说像乌龟一样先缩进龟壳里?没有更好的办法了吗?” “难道你还想主动出击不成?你势单力薄的,强得过黑社会吗?听我的,不会有错,我会想办法的。”假如对方存心要对付他们,就凭他一个人,当然也不行,大哥说得没错,女人还真不是那么靠谱。 听了他的话,尹璃丧气地垮了肩膀,终日躲躲藏藏的,这日子还怎么过? 见她一副恹恹的样子,林砚笑着岔开话题道:“你刚刚不是很想知道我讲了一半的故事吗?现在我继续讲,好不好?” “现在没心情听。”她郁郁。 “可是我有心情讲。”他强迫她继续听下去。 那一次,林砚和伍静云之间最终还是没有发生关系,他在她的眼泪下败下阵来,刚刚的兴奋劲一扫而空,只剩下无尽的负罪感和心虚。 “对不起。”他抱着她,只懂得反反复复地说这三个字,可连他自己都觉得这句道歉是那么苍白无力。 她挣开了他,默默地擦干眼泪,穿好衣服,把自己整理得就像是什么事情都没有发生过一样,随后看了一眼墙上的挂钟道:“差不多了,我们开始上物理吧。” 她重新坐回到了位置上,静静地等待她的学生的到来。 林砚呆了半晌,他以为她会夺门而出,没想到她竟然还会若无其事地继续为他上课。 那天后来,伍静云还是尽心尽责地完成了她的工作,哪怕唯一的学生心不在焉,只是再也没有多说一句与上课无关的话。 临走时,林砚跟往常一样把当天的工资给她。她没有看他,只是伸手去拿,他却故意捏得紧了一些,因为他怕这是自己最后一次看到她。她用了点儿力,还是没成功,终于抬头看了他一眼,他在她幽怨的目光下不自觉地松了手,她拿了钱,一声不吭地走了。 当晚,他一夜无眠,害怕她会把这件事情告诉给他爸妈知道,更害怕她不会再继续教他了。可第二天,她还是准时出现在了他面前,就好像昨天的一切都只不过是个梦罢了。 林砚对她的表现感到疑惑,却也从最初的不安逐渐变成了空茫,他看不透她。那是自然的,他不过是个十七岁的平凡少年,有很多事情,他无法想象。就在他以为那次荒唐的事件最终会被时光掩埋,而这份爱欲交缠的情感也会随着这个夏天的远去而落幕的时候,一件意想不到的事情发生了。 八月十八日,因为特别,所以他记得很清楚。 早上八点二十五分,敲门声响起,林砚习惯性地起身去为她开门。门刚一打开,他还没来得及看清楚她的脸,她就猛地扑到了他怀里,鼻子里顿时钻进一股熟悉的清香。就在他懵了的时候,她随手把门一关,就搂住了他的脖子,踮起脚尖对着他施以暴风骤雨一般的吻。 他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可脑袋里的问号很快就被怀里的温香软玉带来的美好触感和唇齿交战的刺激给完全替代了。既然她那么主动,他当然不可能也不舍得推开她,很快就转守为攻,将她推到墙上开始积极入侵。什么补课,什么考试,什么道德,什么伦理,都他妈见鬼去吧,现在,他只想完全拥有她! 这是他的第一次,他管不了也不懂得这么多的前戏和*,那地方涨得难受,只想尽快进入她的身体消火。他紧紧贴着她的娇躯,迅速拉开她背后的拉链,解开她连衣裙的上衣部分,扯下她的胸衣后,一手大力揉搓,一手去扯她的底裤。这一次,她没有抗拒,不仅没有抗拒,还主动帮他褪下了他的裤子。他的昂扬急不可耐地寻找着入口处,一边喘着粗气一边焦躁地问:“哪里,我该往哪里进去?” 伍静云娇喘连连,羞红着脸摇摇头,表示她也不知道。莫非她也是第一次? 站着实在不好操作,他一边吻着她,一边把她带到了自己的床上。尽管拉着帘子,可白天的日光太强烈,眼前的风景一览无遗,另他更加血脉贲张。明明室内因为开着空调,很凉快,他却急出了一身的汗。找来找去好一番折腾,似乎终于找对了方向。 “是不是这里?” “嗯……”她咬着牙,轻轻点点头,“好像是。” 他用力一挺身,她痛得小脸皱成了一团。他也想尽量怜香惜玉,可实在涨得太难受了,那感觉又太舒服,他终于还是忍不住继续往前不断挺进。她抱着他,在身下婉转呻/吟,一如梦里的场景。林砚的理智早已消失殆尽,只余最原始的*在支配着他律动。到底是头一遭,他没能坚持多久,很快就释放了自己。 他抱着她不肯起来,直至呼吸逐渐平稳了下来,抬眼看了看她,她只是呆呆地盯着天花板,像是没有生气的人偶。那引人遐想的双峰还暴露在空气中,他探手去触碰那两颗小草莓,它们在他的动作下凸了起来,他不由得一阵酥麻,感觉自己的分/身在她的体内又一次膨胀壮大。顾不上她的反应,他投入到了新一轮的战斗中去。 这一次,他终于能够细致地体会这种强烈而又兴奋的感觉了。她那里好紧致,又是如此湿润而温暖,这种极致的快感是他从来没有体会过的。当他第二次从*的巅峰上下来之后,才看到了她的眼泪。 那么多,那么多的眼泪,正源源不绝地从她美丽的眼睛里流出来。他手忙脚乱地起身,才看到席子上有一抹殷红,那是她纯洁之身的代表,她真的也是第一次,当时的林砚只感到一阵强烈的惊慌。 “对不起,姐姐。”他能说的,还是只有这么一句,尽管这一次,明明是她主动投怀送抱。 可她只是躺着流泪,像是要把这一辈子的眼泪都在今天流尽一般。 他不敢再有任何动作和语言,只得不明所以地陪在一边,不知如何是好。 伍静云终究还是恢复了平静,她不但把自己收拾妥当,甚至还把弄脏了的凉席擦干净晾了出去。 “阿砚。”她在椅子上坐了下来,拍拍旁边的另一张椅子,“过来,陪姐姐说会儿话。” 这是她第一次这样叫他,也是第一次自称为姐姐。 他知道她是有话要说,于是顺从地坐到了她的身边。 “从今天晚上开始,我会有一份新工作。” “什么工作?”他奇怪这事为什么要如此郑重其事地告诉他。 “三陪小姐。”她淡淡地说。 28第二十六章 故事说到这里又戛然而止,林砚再次陷入了失语状态,不知道他是在回忆里感受那温热的活色生香,还是因为接下来的内容他不忍继续述说下去。 又卡在关键时刻,尹璃不由得追问:“她为什么要去做三陪小姐?是不是缺钱?那后来怎么样了?可不可以一口气把事情讲完,别吊我胃口好不好?” “你这个女人怎么这么冷血?我现在很伤感!”他怨念地白了她一眼,没好气道。 她一定是铁石心肠,面对任何人的故事,哪怕再感人肺腑,都不会惹她掉一滴眼泪。别说眼泪了,连情绪的波动都没有。什么自备纸巾,纸巾只适合留给自己用。 “都已经是过去的事了,还那么在意干什么?毫无意义。” 这话让他的眼神蓦然冷了下来,表情也跟着不复柔和,这样寒洌的气息,让人感觉室内温度急剧下降。尹璃不由自主地轻颤了一下,她觉得这样的他有点可怕。 “你说得没错,过去的事情确实毫无意义,可人心是肉长的,做不到忘得一干二净。所以说,一个有情有义的人活在这个无情无义的世界上,是一种痛苦。也难怪,你过得很好,因为你可以轻松丢弃曾经有过的一切。”沉默了片刻,他眼里的冰冻终于融化,但对她这样冷血的说辞,还是无法苟同,于是忍不住出言相讥。 其实话一出口她就有些后悔,本是想劝他别沉溺于过去不能自拔,眼睛长在前面,总是要朝前看,不断回头,只会被无法挽回和改变的曾经所误,致使连眼下的路都走不好。可说出来却变了初时的劝解意味,好像对那个盘亘在他脑海里不肯离去的女人有着微妙的不满。见他不高兴了,还指责她冷血无情,她也有点气,懒得理会他,一时之间,两人谁都不想先于对方开口。 此时手机铃声响起,是尹璃的,她拿起来一看,是个陌生号码。心情不佳,不想接,便挂断了。可安静了一会儿,这个号码再一次打了过来。看来并非骚扰电话,她只得接了起来。 “你好。” “尹璃吗?” “我是,你是哪位?” “呀,听不出我的声音吗?我是明珺啊!” “啊,明珺,你好。呃,有什么事吗?” 她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就等着对方说明来意。 “没什么大事,就来问问你怎么样。昨天后来你们躲到哪儿去了?我们找你们找了好久,急得要命!到底发生了什么事,你是怎么回家的?” 欧阳明珺似乎有一大堆的问题要问,语速很快。 可尹璃已经就这些问题回答过两次了,实在不想再重复,而且对象还是欧阳明珺,她不想说得太多,可扯谎又不妥。正犹豫着不知道要怎么说的时候,对方又开口了:“是不是电话里说不清?不如我们见面聊,你什么时候有空,一起吃个饭吧。今天晚上,行吗?” 欧阳明珺的热情让尹璃说不出拒绝的话来,而且生产代理权一事还需要她的首肯,自己一时半会儿没法去公司,眼下有机会跟大客户私下交流促进感情,是最好的机会,她自然不会放过。于是几乎是毫不犹豫地答应了:“好啊,那就我请客,玉食府,七点,报我的名字,怎么样?” “没问题,那到时候见,拜拜。” 欧阳明珺干脆利落地挂断了电话,而尹璃则在收线之后听到林砚在一边提醒:“你可别忘了自己现在的人身安全是没有保障的。” 好像是,可势成骑虎,只能硬着头皮去了。再说了,要她一天二十四小时待在家里,她好像也做不到。 “我心里有数,你在家好好休息养伤就行,不用管我。” 见她还有些负气,他不由得感到好笑,她也并不是时时刻刻都保持着无懈可击的一面,要是能多一些类似的情绪起伏,应该会更可爱一些。 “好啊,求之不得。” 见他一脸痞气的臭屁样,她抬脚就把他踹下了沙发。 接下来的时间,尹璃基本上就在琢磨着如何安全往返。六点刚过,穿着一身运动系列的尹璃又一次仔细检查了一遍自己的双肩包,里面除了平时必备的用品之外,还有防狼喷雾、瑞士军刀、打火机和荧光笔等工具。确认没有任何问题之后,束好清爽的马尾辫,戴上鸭舌帽和墨镜,还有一副几乎遮住了她大半张脸的口罩,准备出门。的士是她刚刚打电话叫的,已经在楼下等着了。她不想自己开车,觉得要是真有什么状况,车技不行反而更要命。 她的目的很明确,首先当然是尽量减少独自现身的时机,不被暗处的敌人发现并认出来,其次假如不幸被发现了,可以方便轻松地逃跑,最后万一遭到围堵,她还需要一些趁手且有效的小道具来救命。 林砚在一旁好笑地看着她忙碌,趁她就绪后换鞋的当口问:“我的‘夜光’要不要借你一用?” 她的脑海里闪过一把不起眼的墨色匕首,异常锋利倒是真的,于是不客气地伸手:“拿来。” 没想到她还真要,好吧,他去拿了递给她:“小心一点。” 不知道是在说用这把匕首的时候小心一点还是叮嘱她出门在外小心一点,她点点头:“放心吧,我会平安回来的。” 他当然放心,因为在她出门之后,他就打了一个求助电话:“刀哥,多派几个人保护她。” “呵呵,你小子。”对方戏谑地笑了一阵,才挂断了电话。 尹璃要了一个二楼的迷你包厢,到了没多久,欧阳明珺也来了。 “迟到了,迟到了,不好意思哦。”她今天走的是小清新风,桃花颜,芙蓉装,与昨天相比,少了几分妖娆,多了几分淡雅。看到尹璃的装束,她有些讶异地打量了一下:“下班时间喜欢这样穿?” 尹璃笑答:“这样舒服一点。” 当欧阳明珺的视线落到她手上的时候,掩口惊呼:“出什么事了?到底怎么回事?怎么会这样?” 点完菜,打发走了服务员,直至包厢里只剩下她们俩的时候,尹璃才简单地替她解了惑,为了不让她就此事继续发问,把话说在了前面:“好啦,没事啦,都过去了,我现在不是好好地坐在这儿了么,就当一场噩梦,醒来就好。” 欧阳明珺倒也不是纠缠不休的人,见她这么说了,也就识趣地不提了。 今天的欧阳明珺很妥贴,言行举止一如寻常人家的姑娘,没提代理权一事,也没提以前学校里的事,只是与尹璃闲话家常,说些自己的兴趣爱好,若恰好两人有相似之处,再深入话题。总之原本以为又是一次希望能早点结束的应酬,没想到相谈甚欢,时间在不知不觉之间飞快地流逝了。让她觉得私底下的欧阳明珺,要比人前的更为自然可爱,也许这样的她,才是真实的。 这边两人宾主尽欢,而相隔不过几个包间的知非和沐恩,则又是另一种氛围。同一时间同一家店,相隔不过一个转角的距离,明明都曾进出过几次,却偏偏一次都没有遇到。 跟欧阳明珺分别的时候,已经十点多了,约好了有空的时候一起逛街购物之后,尹璃在玉食府门口拦了一辆的士回‘美地’。 从玉食府到美地,路况好的时候大概需要十五分钟的车程,这天是周五,有些堵,全程用了半个小时有余。这段时间内,尹璃丝毫不敢放松,时不时注意着窗外的动静,尤其是前后车辆,她疑神疑鬼地观察着,生怕那帮人搞突然袭击。幸好最终还是平安到家了,直至走进屋子里,把门从里面锁上之后,她才松了口气。 在她走进单元楼时就已经接到消息的林砚在听到她开门关门锁门的一系列声响之后,“啪”地一声把吊灯打开了,竟然吓得她发出了一声短促的惊呼。 “你不会忘记我的存在了吧?”他不明白她怎么会有这么大的反应。 “我……我以为你去上班了。”屋子里一片漆黑,她一时之间确实没有想起还有一个人在家里。 正舒舒服服躺在床上睡觉的林砚没好气地说:“上班?!你觉得以我现在的样子,还能上班吗?我的工作可是个体力活!” “不知羞耻!”她小声嘀咕了一句之后,蹙眉道,“谁允许你睡我床的,下来!你睡沙发!” “我可是重伤人员!”他不满地抗议,“再说我昨天晚上也是睡这儿的!” “我也受伤了,最重要的是我才是这里的主人好吗?你可别喧宾夺主!”她把包往沙发上一扔,冲到他面前插着腰宣布归属权。昨晚委屈自己在沙发上将就了一晚,已经很给他面子了好不好,居然蹬鼻子上脸得寸进尺想要霸占她的地盘,没门儿! “你这是对待救命恩人的态度吗?”真没看出来她还有那么蛮不讲理的一面,他忍着痛龇牙咧嘴地坐起身来。 除了工作,她最喜欢做的事情就是睡觉。包括床在内的所有床上用品,她买的都是让人一躺下去就不想起来的那种款,这是她唯一特别的嗜好。朋友之中除了当年与她同住过的室友以及李沐恩以外,没有人知道。正因如此,她才会就此事较真。 原来她还有那么固执且稚气的一面,凶巴巴的模样,竟然那么生动,跟印象中成熟冷静的稳重形象判若两人,却让人更想靠近。 他忽然拉了她一把,将毫无防备的她压在了身下,用比顶上的灯光更亮的眼睛看着她:“床这么大,不如一起?” 29第二十七章 林砚的脸确有魅惑人心的力量,自第一眼之后,因为心里总有莫名的熟悉感,尹璃一直抗拒着再次细看这张脸。而此时此刻,他距离她不过那么三十厘米左右的距离,想不看都不行。那双眼睛,似乎有一种奇异的魔力,在吸引着她,蛊惑着她,让她移不开目光。 “床这么大,不如一起?” 这是一句让人听了浮想联翩的话,像是接着上次的待续未完,令尹璃的心乱了应有的节奏。 对于林砚来说,她的容颜早已深深地印刻在了他的脑子里,即便闭着眼睛,都能清晰地描绘出每一处细节。本来他并没有想要怎么样,只是想捉弄她一下而已,可话一出口,整个气氛和感觉都起了微妙的变化,让他觉得,天时地利人和,若不做点什么,就辜负了这大好时光。嗯,至少可以亲一亲吧,反正也不是没亲过。他在想到这一点之前,动作已经形成。 尹璃看着越来越接近的他的嘴唇,心跳如雷。可今天的她只喝了饮料,没有喝酒,清醒得很。她毫不犹豫地抬起膝盖,往他某个已然起了变化的重要部位顶去。 刚刚还在沉醉状态的林砚几乎在她抬膝的一瞬间就嗅到了危险的气息,可因为身上有伤,行动不便,即便大脑的反应足够快,动作也慢了那么一点点。就因为慢了这么一点点,分/身立刻尝到了疼痛难当的滋味,可见她这一记有多么狠。 这个该死的女人!为什么每次都使阴招!昨天差点吃了亏,今天终于吃了亏,此刻不由得充满了对那个胖子的同情。 “喂!你到底知不知道什么是矜持啊?!怎么对付男人就用这一招?!”他退到一边气急败坏地吼。 她施施然起身,整了整衣服,瞟了他一眼:“矜持?难道比脱身来得重要?” 语毕,拿了换洗的衣物进了卫生间,洗澡去了。刚把门关上,又打开,探出头来语带威胁:“你最好在我洗完澡之前滚到沙发上去,要不然就让你变成太监,到时候失业了可别赖我啊!” 这女人浑身长刺,难对付得很,在伤好之前还是少惹她为妙,林砚只得悻悻地躺到了沙发上。不过,即使是这样,她也还是,很让人心动。 尹璃洗完澡出来,发现这个有色狼潜质的家伙已经在沙发上睡着了。唔,睡着的模样看起来很无害,很单纯的样子,还蛮讨人喜欢的。不过醒着的时候,却让人捉摸不透,这水究竟是深是浅,她向来识人的慧眼第一次没了准头。可她却并不排斥与他朝夕相对共处一室,好像心里有个声音在不断地告诉她,他值得信任,还有依赖,莫非就是因为那可笑的似曾相识?她微微笑了一下,回到了自己床上,关灯,很快就睡着了。 一片黑暗之中,林砚睁开了清亮的双眸,朝她看了一眼,嘴角勾起了一道浅浅的弧度,随后才再次闭上了眼睛。 ------ 六哥今晚心情很好,带着几个小弟去洗桑拿,还跟他们开起了玩笑,这可是百年难得一见的稀罕事。他平时不苟言笑,阴冷易怒,浑身上下充满暴戾之气,虽然在“弑鬼”排行老六,众小弟却最怕他。今天下午回来之后,脸上竟然有笑意,连龙虾给他打火的时候因为火头太旺差点儿烧到他的眉毛,他都表示不介意。小弟们奇了,私底下交流,一致认为六哥坠入情网了,要不然怎么会忽然春风拂面了呢? 桑拿房里,六哥闭着眼睛假寐,几个小弟见他今天心情好,胆子也就大了。 “六哥,今天怎么心情这么好?难道是有正点妞儿投怀送抱?” 六哥哼哼地笑了两声,并不解释。 见他既不肯定也不否定,小弟们更来劲了。 “六哥,是真的吗?难道我们要有六嫂了?” “啊?这么快?” “快点儿好,六哥,从大哥到七哥,现在可就差你了,喜欢就直接拿下了,这杯喜酒,可别让兄弟们等太久啊!” “这么说,咱‘弑鬼’又要有喜事了?” …… 六哥任由他们去胡乱猜测,懒得解释。女人算什么,老三曾经喜欢的女人被仇家先奸后杀,后来几年过的是什么日子,“弑鬼”谁人不知?所以还是一个人的好,无牵无挂,也就没了后顾之忧。 他活着的最大意义,就是为了小波。小波是他亲弟弟,四年多前与“腾龙”的那次火并,他为了保护大哥而惨死,那时他才二十岁!这笔血海深仇他迟早要报,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既然那人让他失去了弟弟,他自然也要让对方尝尝这种滋味,这才是他最想做的。 “弑鬼”最近几年盛极而衰,尽管在道上还顶着清城唯一能与“腾龙”抗衡的响当当的名头,实际上却是江河日下,风光不再。在他看来,内部纷争不断的“弑鬼”迟早有一天要被“腾龙”给吞并。早在几年前,“腾龙”就已经稳坐清城黑道的头把交椅,他们的老大桑正不轻易动作,但凡下手,就必有斩获。他隐隐觉得,对方的野心远不止如此,清城的夜空,满足不了此人。正因为意识到这一点,他也就干脆不再忌惮这个连老大都要给三分面子的人,该报的仇,总是要报的,他不会因为“弑鬼”的退避三舍而放弃私仇。为了这变了味的兄弟情义,值得吗?我他妈呸! 正当他思绪翻腾时,有人急匆匆地闯了进来:“不好了六哥!” 他猛地睁眼一看,是他吩咐守在外面的一个小弟:“什么事?!” “‘皇庭’刚刚被条子扫荡了,搜出不少货,带走了好些人,连楠哥也被带走了……” 他的脑子里顿时“嗡”地一下,后半截话压根没有听进去。“皇庭”是他负责的最大的夜总会,为了避免警察随时可能会有的突击检查,货一直都藏得很隐秘,除了他自己,就只有阿楠知道。现在看来唯一的可能,就是阿楠,难道他是内奸?!阿楠跟了他五六年了,是他的左膀右臂,要真是他干的…… 六哥“腾”地一下站起来,对着来报告消息的小弟怒目而视:“什么?!你刚刚还说什么?!” 小弟被他吓得打磕巴:“我我……我说,条条子……走了以后,‘腾龙’的人……也也来了,砸……砸场子,还放了火。” 刚刚还在嗡嗡嗡议论着的众小弟顿时闭上了嘴巴,一个个巴巴地将他望着,没有人敢在这时候提出任何意见或者建议,无论说什么,都是错。近年来大哥一直告诫他们,对于“腾龙”的人,只要不是太过分,能避则避,尽量减少起正面冲突的可能。现在他们明目张胆地来砸场子了,分明是甩脸子给“弑鬼”看,这口气到底是泄出来还是吞下去,他们拿不了主意。 六哥的脸在昏暗的灯光下阴晴不定,来得好快!他暗暗咬牙,琢磨着这件事情该如何向老大交代。 此时来报告的小弟口袋里手机响了,掏出来一看,怯生生道:“六哥,是你手机,大哥来电。” 铃声在沉默中显得益发突兀,六哥伸手接过:“大哥。” “我们都在‘皇庭’,给你二十分钟时间。” 冰冷的声线里隐含压抑的怒火,听得六哥一阵胆战心惊,还没来得及应声说好,对方已经挂断了电话。 飙车赶往“皇庭”的路上,六哥的拳头一直紧握着没有松开,心里一直默念着一个名字——桑正,他恨不得将他千刀万剐! ------ 在‘美地’整整窝了两个星期之后,林砚深刻地体会到了,什么样的人才能被称之为工作狂。 尽管是在休假期间,她的状态却仍旧保持在工作模式。这时候的她,又变成了那个运筹帷幄纵横捭阖的女强人,大脑始终处于高度运转状态,似乎不知疲倦为何物。 从早上八点半开始到晚上五点半,几乎都在忙碌,连午休时间都只是用来吃了一顿饭而已。手机响个不停,一天下来,接电话都要接掉至少一块电板,少则三十几个,多则五六十个。她语调平和,口齿清楚,反应灵敏,条理分明,深入浅出,几乎没有什么多余的废话,总是直奔主题而去,让人觉得与她交谈是一件轻松省心的事。 从她讲话的口气,林砚就能分辨得出对方是什么人。倒不是说她在语气和态度上有什么好坏之分,而在于说话的技巧和分量,她会针对不同的人,说相应最该说也最能达到通话目的的话语。 半个月下来,他得出了一个结论:她的老板真幸运。 而他同时也发现,她的老板,就是她在醉酒时,曾在激情时刻含糊喊出过名字的那个人。难怪她会如此卖力,恨不得掏心掏肺,原来她想当老板娘!其实也就是在为自己做事啦,这招最狠。 沈知非吗?他在心里默念了一遍这个名字。应该就是在“听风西楼”那天,点了个看起来很臭屁的小姐的那个人吧?当时他只顾着对付尹璃,根本没仔细看其他人,也就没有注意到这个沈知非究竟是怎么样一个人。印象中,似乎是个很有味道和腔调的男人。是不是就是那天他抬眼向十六楼望去,落地窗后面那一闪而逝的身影呢?如果是这样,这两个人之间的关系就更值得玩味了。林砚觉得很有意思,假如要跟这样一个人抢女人,自己是会赢,还是会输? 作者有话要说: 谁会赢?大家猜猜~ 事情有点复杂,而且狗血,欢迎妹纸们猜谜哦~ 最后祝国庆节快乐,放假万岁~! 30第二十八章 这些日子以来,两个人的伙食都是通过叫外卖的方法解决的。为了避免有人冒充送外卖的,他们一次门都没有开过。因为卫生间里有一扇小窗,能直接通到外面,一手交钱一手交饭,这扇小窗成为了与外界往来的唯一贸易渠道。而这样的生活方式,也不得不让林砚觉得,这日子过得与坐牢无异。不过他无所谓,有美人相伴,哪怕看得见吃不到,起码很养眼,另类同居,还更多一份刺激。 而更值得高兴的是,他的伤好了很多,行动已经完全自如了,虽然还隐隐作痛,但应该问题不大。尹璃的手也是,已经开始愈合结痂。 可这对尹璃来说却不是那么回事,在家里做事总有很多不便,Dora即便再能干,毕竟不能替代她。家里有林砚在,让Rainbow的人来显然不方便,为此她几次拒绝了皇甫想要上门来看看她的要求。而知非则从那次通话之后,再也没有提起说要来“美地”,这让她在舒了一口气的同时,心里反而更加不好受。要她自己出门,心里又有点发毛,那帮人做事不分白天黑夜,她可不想随便拿自己的小命开玩笑。 而最让她郁闷的倒不是这些,最郁闷的是,因为手碰不得热水,天气却日渐转凉,所以这几天都是由林砚帮她洗脸。虽然没有像第一次那样引发暧昧气场,但总是怪怪的。洗脸倒也罢了,要命的是洗澡。 “不如也让我来帮你吧?”他倚靠在卫生间的门口,坏笑着提议。 “呯!”回答他的是一声巨响,幸好他的身手再一次灵活了起来,要不然鼻梁骨一定会被好一会儿后还在微微抖动的门给拍断。 “免费的哦~!” “滚!” 尹璃发现自己很难不冲他发火,他总是能轻易左右她的情绪,就好像她本就是个至情至性的人一样。 左思右想之下,她只能选择用接近于冷水温度的水来洗澡。一开始还好,虽然是秋季,气温倒也不低。不巧的是,那日来了一股冷空气,终于没能扛得住,感冒了。 其余症状都是小事,不幸的是到了半夜开始发高烧。家里虽然有退烧药,吃了却没什么效果,猛灌热水也不见降下去,拿了体温计一量,39.9°。 “不行,我看还是送你去医院打点滴吧,这样下去不是办法。”林砚甩了甩体温计,担忧地看着她。 她烧得昏昏沉沉的,闭着眼睛,只想睡觉。微不可察地摇摇头,有气无力道:“让我睡一会儿,说不定明天早上就好了。” “可是烧得太厉害了……” 她不耐烦地挥了挥手,嘟囔:“罗嗦!” 翻了个身,很快就陷入了半昏睡状态。林砚无奈地摇摇头,回到沙发上躺下。 因为惦记着她,一直没睡得很踏实,朦胧之中也不知道到底几点了,就听到她在那里叽里咕噜说话。仔细听,也听不出到底在说什么,但仅凭紊乱的气息和着慌的语调,就知道她陷在了梦魇之中。 他起身拧开了她的床头灯,发现她正闭着眼睛紧锁眉头,身体在不停地颤抖,额头上冷汗涔涔而下,两只手紧紧拽住被子,不断地发出短促而又压抑的惊叫,像是梦到了什么可怕的事一样。 “尹璃!尹璃!”他探手摸了摸,仍是烧得厉害,再不醒来,他怕她会被梦境逼疯,于是用了几分力道摇晃着她的肩。 那个梦又出现了,她感到浑身无力,虚弱地招架着,试图阻挡那个长发女子疯狂的厮打和推搡,直至又一次被逼到了高楼的边缘。她知道自己快要被推下去了,即将体会坠入虚空的绝望,可就在这时候,她清晰地听到有个声音在喊她,硬生生将她从梦境中拉了回来。 她猛地睁开了眼睛,大口呼吸着,心跳快得像是被装了马达一般。 “又做噩梦了?到底是什么梦?是一样的,还是每次都不同?”在林砚印象中,这好像已经是第十二次了,而这是他们在一起的第十五个晚上。他很好奇,她为什么几乎夜夜会被噩梦所困。 “我害怕,你可不可以陪我一会儿?” 人在生病的时候,精神力也会弱很多,这纠缠着她的梦,似乎愈演愈烈,已经开始干扰她的正常生活,让她打心眼里感到恐惧。被推下天台而死的那个人,真的是眼前的林砚吗?否则为什么那么巧的,就从遇见他的那一天起,她开始做这个梦?而且,她分明看到了他的脸! 她因高烧而失去神采的双眸中,满是让人的心能在瞬间软得跟棉花糖一般的因子,他拒绝不了,也不想拒绝。 “好。”他自然而然地钻进了被窝,躺到了她身边,与她同床共枕。 尹璃的身体本能地一僵,却很快又重新软了下来。她真的很怕,要不是有他在,她一定会发疯。她的脑袋在发晕,为什么此刻与她咫尺的这个人,会反复出现在那个可怕的梦里?想不明白。但恐惧的感觉却那么清晰而深刻,使得她不由自主地往他这儿靠了靠。有人陪着自己,心绪开始慢慢获得安宁和平静,只是身体还是异常难受,她的眼皮沉了沉,喃喃道:“我想听故事,听你上次没讲完的故事。” 见她不反对自己的逾矩,林砚干脆伸手将她整个人捞进自己怀里,让她像个胎儿一般蜷缩着,给她她此刻最想要的安全感。 他低头闻了闻她发丝上传来的果香,轻轻点了点头,说:“好,我继续讲。” 她觉得很舒服,像是睡在云端,闭着眼睛,享受这宁静的一刻。忽然想到了知非,假如现在是他在身边,她反而不会表现出那么需要一个温暖怀抱的一面,也许早已习惯了与他并肩而战,所以不愿示弱,哪怕一分一毫。她想要帮助他,而不是拖累他,这正是她希望自己变得强大的原因。 迷迷糊糊之间,听到耳畔传来他干净清冽的声音,昏黄的灯光下,她觉得一切都那么不真实,仿佛这依然是个梦,她还未完全醒来。 “从今天晚上开始,我会有一份新工作,三陪小姐。”这句从伍静云嘴里用极度平静的语气说出来的话,却如同惊雷一般在林砚头顶炸开。 “为什么?!”他惊得差点从椅子上跳起来。 “因为我需要钱。”她转过头来看着他,目光是从未有过的凄凉。 “你要多少?我可以给你!” 为了钱,出卖身体?!所以赶在这之前,把纯洁之身献给自己?林砚不能接受,刚刚还在美得不真实的云端,只一句话,就把他狠狠地摔到了地狱里。 “三十万,你有吗?”她木然地看着他的气急败坏,心如刀绞。 正常情况下,女人对于跟自己发生过*关系的人,总是不如男人洒脱。也许最初的时候,伍静云觉得林砚只是一个长相出众的少年,并不曾存了什么心思。可自从那天之后,她对他的感觉就两样了,尽管装作若无其事,但有什么东西正在心里生根发芽破土而出。当她终于对命运投降时,唯一的想法,就是想把尚且完整干净的自己,交给这个让自己动了心的少年。 林砚瞪大了眼睛盯着她,说不出话来。三十万,没有,他没有。别说三十万,哪怕是三万,三千,他也拿不出来。他冲口而出的这句话,只是想着可以想个办法问爸妈要。可是三十万,这无疑是在他能力范围以外的,就算是他爸妈,恐怕也没有这么多的存款。 “要这么多钱,干吗?”好半天之后,他才问出这个问题。他想知道,究竟是为什么,她要这么做。 “我妈病了,很严重的肾病,医生说,靠透析不是长久之计,最好的办法是换肾。” “换……换肾?” “我不是她亲生女儿,她是我的养母,所以我没法给她一个肾。她虽然不是我的亲生母亲,但她是这个世界上最爱我的人,我绝不会放弃一点机会。” “那你养父呢?” “去世很多年了。只有我和妈妈相依为命。” 她所说的每一句话每一个字,都在震撼着年少的林砚,原来她这么可怜。 “就没有别的办法了吗?可以借钱。”他干巴巴地提着建议,觉得再怎么着也不至于沦落到要出卖自己的地步。 “这几年,亲戚朋友都借遍了,已经欠了很多债,没有人肯借给我们了。” “那,那可以募捐啊。” 听了他稚气的提议,她微微一笑:“阿砚,这个世界上需要帮助的人太多了,谁还顾得上我们?求人不如求己。” 可是,她已经是自己的女人了不是吗?一个男人怎么可能让自己喜欢的女人去做这种事?他咬了咬牙:“我帮你!你别去做这份工作!” “你怎么帮?算了吧,阿砚,别让我后悔把这件事告诉你。我的事情我自己会想办法,只希望你能好好念书,别辜负了你爸妈对你的期望,也不枉我教了你一场。离开学还有没几天,我会继续辅导你的功课,加油吧,就当是为我争口气,好吗?” 他还想努力争辩,却被她阻止了。她没告诉他,昨天妈妈桑告诉她,有人愿意花五万块钱买她的初夜,可她不想多年以后回首往事,却找不到一个值得微笑的理由。 作者有话要说: 从一个没有网络滴世界回来鸟~接下来连续五天会日更~ 阿璃的梦境里,为什么出现林砚? 31第二十九章 “后来呢?你怎么又不说了。”刚刚的噩梦出了一身汗,此刻尹璃觉得稍微舒服了一点,身体轻飘飘的,浓浓的倦意一阵接着一阵,连说这句话,都是在他停顿了片刻之后才勉强说出来的,感觉很费劲。 这次林砚说不下去,并不是因为回忆太伤感,而是眼下这样的情况,实在是太考验自己的定力了。她的身体很烫,是因为在发烧,而自己的身体怎么也开始热了起来,这明显是欲/火在四处乱窜。 她的玉背贴着他的胸膛,她的翘臀贴着他的小腹,她上身穿的是一件吊带,□除了底裤一无所有,他甚至能感觉到,她没穿文胸。是了,据说每天佩戴文胸的时间最好不要超过八小时,晚上睡觉的时候若是继续穿则更是大忌。那也就是说,他环着她纤腰的手只要稍微往上那么几寸,就可以触摸到那两团丰满的柔软了。于是不由自主地想起了初遇那晚的情景,只要光想想那握在手里的感觉就足以让他情难自禁,更何况是触手可及的当下。 他轻轻捏了捏她柔软而纤细的腰,她没反应,他的胆子大了一点,把手伸进了她的衣服里。吊带的面料极其细滑,却仍比不上她如凝脂的肌肤。见她还是不反抗,他的手继续往上游走,终于还是把那形状完美的胸部握在了手里,小腹“腾”地一下燃起了熊熊火焰,那地方在短短几秒钟之内就膨胀到了极致。他轻叹了一声,自那次之后,几乎每一天,他都在忍受*带来的煎熬,她不是他的女人,可他很想将她占为己有。他揉捏着,呼吸越来越粗重,那里顶着她小巧玲珑的臀部,忍不住摩擦起来。他知道她又一次陷入了昏睡,只要他愿意,马上就可以得到她的身体。 林砚有些恨自己,难道是因为太年轻了吗?所以还不能很好地控制自己,每每被她无意识的举动挑逗得失去理智。还是她的吸引力太过致命,以至于他快要迷失方向? 他不想趁人之危,不想等她清醒过来发现他们已经有了切实的肌肤之亲,她也许很看得开,不会太在意发生*关系,可她会如何看待自己?还会继续让自己留在她身边吗?这对两人的关系绝无好处,虽然很想得到她的人,可他更想得到她的心。他要她将那个叫做沈知非的人从心里连根拔除,把这份感情完完整整地转交到自己手上。 最终,他还是强迫自己停止了动作,起身去卫生间冲了个凉水澡,直至*完全褪去,才回到沙发上,继续睡觉。 ------ 大概是做噩梦出了一身汗的缘故,早上醒来的时候,尹璃的烧已经退下去了。昨天晚上发生了什么事,她不大记得了,只知道林砚陪了她一会儿后,她就睡着了,这一次,睡得很香很沉。 病虽然好了,可这不代表她还能继续忍受这样的日子,于是在电话里跟知非说,她的伤已经好多了,待会儿就去上班。 “你不怕他们的报复吗?”林砚边看玩游戏边漫不经心地问她。 这些天他无所事事,就整天在尹璃的台式电脑前打游戏。他没提要走,她也没说让他走,就这么在半空中悬着。 “怕,当然怕,可我不能因为怕,就什么事都不干了吧?”她一边在手提电脑上处理邮件一边回答。 “你真的决定了?”他暂停了游戏,望着她问。 “那当然。”这难道还有真假之分? 他摸着下巴想了会儿:“那行,我出去一趟,很快回来,等我,在我回来之前先别出门,有陌生人敲门千万别开。” 说完就抓起手机出门了。 “去哪儿?”她对他的叮嘱感到好笑,当她是小孩子吗? 他将她的问题关在了屋子里。 嚯,早知道他可以这么随随便便地走出去,这几天就该差遣他出去买东西吃,至少可以换换口味。好吧既然他说让她等着,那就稍微等一会儿好了,她倒要看看,他葫芦里究竟卖的什么药。 尹璃不知道,其实对她的生活产生威胁的因素,早在两个星期以前就已经不存在了。 那日,六哥带着一众小弟直奔“皇庭”,到了那里,推开大门一看,他整个人呆若木鸡。这还是“皇庭”吗?简直像是被八国联军扫荡过的圆明园一般,已经被毁得可以说是一塌糊涂。唯一值得庆幸的,大概就是火势不大,应该是很快就被扑灭了,但尽管如此,还是有很多地方被烧得不成样子。 他踩着破败的废墟深一脚浅一脚地往里走,里面还好,基本上还维持着原样。 暗室内,从老大到老七,都已经正襟危坐,就等他一个人了。他走进来的时候,明显感觉到了他们或疑问或阴冷的目光,预感今日不会有好果子吃。 果然,在他喊了一句“大哥”便默然之后,老大走上前来,左右开弓,亲自给了他两个大嘴巴:“混账!老六你他妈脑子进水了!什么人不好惹,偏偏要去惹‘腾龙’的人!我他妈跟你们说过多少次了,能忍则忍,你他妈还主动招惹他们!” 其余几个赶紧劝老大消气,却没有一个站出来为他说句话。 他擦去了嘴角流下的血,继续沉默。 “小波的事,我还以为你已经放下了,社团火并,伤亡在所难免,你又何苦念念不忘?”见他不为所动,老大只能直接下令,“老六,总之你给我听好了,立刻停止你愚蠢的行为,假如你不想整个‘弑鬼’为你陪葬的话!你应该很清楚,‘弑鬼’已经今非昔比,再也没有跟‘腾龙’抗衡的能力了。” 他本来还想说几句的,可看到老大黯然的眼神,知道多说无益,最终只是点了点头:“对不起,大哥,我以后不会了。” 不会了吗?他暗暗嗤笑了一声。“弑鬼”早就该为小波陪葬了! ------ 知非接到尹璃电话的时候,还在去Rainbow的路上,已经很接近“美地”,想着既然这么说了,是不是就顺便去接她一下。她手上的伤应该还没完全复原,开车不方便。略一沉吟,方向盘一打,往“美地”驶去。 刚刚开到尹璃家楼下,车还没停稳,就看到一个眼熟的身影从单元楼的大门里走了出来。定睛一看,居然是那个林砚!没想到已经半个月了,他竟然还住在这里,为什么?难道他们同居了?这就是她三番两次拒绝皇甫上门探望她的原因吗?知非紧紧地握着方向盘,面无表情地看着他边走边打手机,神情悠闲,带着玩世不恭的笑意,这张脸,确实很有吸引力。 知非一直静静地坐在驾驶座上看着他,直到他消失在视线里。还有上楼的必要吗?他想了会儿,还是决定上去。 刚出门不过两分钟,门铃就响了,莫非是这小子忘了什么东西没拿? “来啦!”尹璃去应门,从猫眼里一看,居然是知非!他怎么来了?幸好林砚出去了,要不然这门她到底是开,还是不开呢?胡思乱想间,她开了门。 “你怎么来了?” “刚好路过,想着你既然说待会儿要去公司,就顺便来接你一下。怎么,不方便?”见她还挡在门口,没有要让他进去的意思,他轻轻皱了皱眉。 “啊,当然不是,有点乱,还没来得及收拾,进来吧。”她赶紧退回屋子里,趁着知非换鞋的时候,匆忙将还堆在沙发上的枕头被子塞进大衣柜里。眼风一扫,台式电脑还暂停在打游戏的状态,又扑过去把显示器先给关了。其他没什么不妥的,才松了口气,转向知非时,发现他正别有深意地看着自己。 “怎么了?我脸上有什么东西吗?”她胡乱地摸着脸,试图调整做贼心虚的慌乱心态。 她自然不愿意让他知道,她跟林砚住在一起,在见到知非的这一刻起,她就陷入了一种难以言喻的自责和内疚之中,就好像,她背叛了对他的感情一样。 他摇摇头,坐到了沙发上,朝她招招手:“过来。” 感觉今天的知非有点奇怪,她一边想,一边不由自主地往他这儿走去。听从他的话,成为了她的习惯。她在他跟前站定,不敢去看他的眼睛。基本上,她都不敢看他的眼睛,若说以前是悸动,现在则是心虚。 “让我看看你的手。”右手的纱布已经拆了,左手还有,不过只是用医用胶布将之固定住而已,因此没有显得很夸张。 她乖乖地把手伸到他面前,他很自然地握住了她的右手。伤口已经愈合,新肉也长出来了,恢复得很好,只是这几道口子破坏了原本的美感,那么白皙纤美的手,此刻却交错着几道可怖的伤痕,不知道会不会留疤。 他轻轻放下之后,又抓起了她的左手:“能拆开让我看看吗?” 她不知道他在想些什么,从来就不曾猜透他的心思,所以有些不明所以,尽管如此,她还是撕开了胶布给他看。 还看得出这里曾经出现过一个不小的窟窿,这细瘦的手腕如何能经受得住那么深的一个伤口?他的情绪被莫名拉扯,伸出手指轻轻略过这道丑陋的伤,抬眼看着她道:“还疼吗?” “现在不疼了。”她从他的眼里看到了疼惜,忽然很想反握住他的手,直白地告诉他她内心的感受,却始终提不起勇气。如此简单的一句话,偏偏卡了这么多年,为什么所有的胆量到了他面前,都微弱到不堪一击?其实他明明知道的,她实在没必要作出多余的表白,他不回应,难道不就是一种回应吗? 作者有话要说: 决定改到晚上更新,时间一般是在八点半到九点半之间。 评论君,都放假玩儿去了吗?呜呜呜,桑心。 32第三十章 尹璃轻轻地抽回手,将纱布重新贴好之后,问:“要不要喝点什么?” 知非对她忽然疏离的举动有些失望,若是以前,他会认为她是赌气,可现在,他没了把握。是不是因为那个林砚?刚才她收被子他没看见,关显示器的动作却正好落入了他的眼里,她是在遮掩吗?他看了一眼还摊在床上没有叠起来的被子,忽然一秒都不想继续待在这里,转淡了表情,冷然道:“不了,你打算什么时候走?” 见他想马上走,想着待会儿碰到林砚不好,还是不等更妥,于是道:“你等我会儿,我跟你一起走。” 去卫生间换衣服的时候,她给林砚发了一条消息:不等你了,我去上班了,待会儿你到我公司楼下来拿钥匙。 收到消息的林砚意味不明地笑了笑,刚才在知非看到他的同时,他也看到知非了,只不过装作一无所知而已。他的视力极佳,透过车窗,已经认出了这个能给人留下深刻印象的男人。唔,很不错的车,很不错的车牌号,更让人过目不忘,此人确有让尹璃念念不忘的资本,看来自己遇到劲敌了呢,有意思。 两个星期没来,尽管已经在家里遥控操作,做了不少事,但有些事情还是得等她来了才能处理。再加上“中天”昨天下午刚来了书面通知,生产代理权归Rainbow所有,明天上午就要开会签约,相关资料还需要整理核实,于是尹璃在办公室里忙得手脚并用。 好不容易刚刚告一段落,刚陪客人打完高尔夫的皇甫就进来了,一副几辈子没见了的激动模样:“阿璃!我的阿璃啊!你终于来了,可把哥哥我给想死了!” 一边说一边过来抓起她的手,翻来覆去看个没完,“啧啧”声不绝于耳,心疼道:“多美的一双手啊,怎么被搞成这样,阿璃你太善良了,怎么就轻易放过他们了呢?像这样的社会败类,应该让警察叔叔严惩不贷以儆效尤啊!” 尹璃笑了,皇甫就是没个正经,可他从来都不是一个需要猜度需要防备需要掂量说出去的话会不会得罪他的朋友。她为有他这样的朋友而感到由衷的高兴,面上却嫌恶地拍掉他的魔爪:“别趁机揩油行不行?” 皇甫“嘿嘿”一笑,搬了椅子坐到她旁边,关切道:“说真的,这伤挺重的,要换成别的女人早就喊得连隔壁半球的人都听到了。我真是很佩服你能急中生智死里逃生,像知非这种语文差到不会夸张手法的人,说了你的经历我都抹冷汗,更不用说你亲身经历了。阿璃,你这个女人,实在是太man了。” 噗!尹璃刚刚喝进嘴里的一口咖啡差点儿喷到他脸上。 “你这是夸我呢,还是损我呢?”她好不容易咽了下去,咳了好一阵才缓过气来。 皇甫轻笑了一声之后,小心地看了一眼门口,随后变戏法似的拿出了一样东西,递到她眼前,压低嗓门问:“这是我的‘听风西楼’的某个杂物间里找到的。” 他没有问她问题,只是给了一个陈述句,想不想说,全凭她自己。 她在看清楚之后,笑容僵了一僵,扭头看着窗外:“衣服都没了,还要这纽扣有什么用。” 他不说话,只是静静地等。 沉默了一会儿,她复又转头看着他:“皇甫,我可以相信你吗?” 他淡淡地笑了笑,刚想说话,却被尹璃打断了:“我相信你。” 她坚定的语气让他的心蓦然一热,朋友之间,还有什么能比信任更可贵的?可他还没来得及感动得热泪盈眶,就被她接下来的话给惊到了。听完以后,嘴巴半天没合拢。这是他所认识的尹璃吗?居然如此……出人意表!差点把保留了这么多年的处子之身奉献给了一位性工作者。话说她应该还是没开/苞的处女吧,暗恋某人那么久的女强人,不可能随便会去跟没有感情的异性上床才是。 “我该怎么说呢?酒真不是个好东西,下次别喝这么多了。”皇甫默了默,作出了总结陈词。 “酒后乱性,擦枪走火在所难免。” 唔,之前还真看不出来,原来是个奔放的老处女,皇甫内心暗暗腹诽。 “那后来呢?那个林砚,你跟他还有联系吗?”两人差点儿共赴巫山*,又经历了绑架事件,会不会因此擦出爱的火花?要是这样,知非怎么办?他觉得作为朋友,不该眼睁睁地看着有可能在一起的两人被一个半路杀出来的“少爷”无端端横插一脚。 面对他的问题,她不知道该不该说实话,要是告诉他,林砚目前跟她“同居”,他一定会问“为什么”。为什么呢?难道说林砚是保镖?是同盟?是难友?恐怕在皇甫看来,都是借口吧。不管怎么说,他首先是知非的兄弟,其次才是自己的朋友吧?假如要说个先来后到的话。多一个人知道就多一份不确定,再说她跟林砚其实没什么,可思想“龌龊”的皇甫会把他们看得那么单纯吗? 于是道:“偶尔吧,好歹相识一场。” “可他是……” “我对工种没有歧视。” 工种?皇甫满脸黑线。心里隐隐觉得可能不是那么回事,但既然她不承认,他也就不好说什么了。或许有一天她会和盘托出,毕竟自己是情场高手,值得虚心请教。 忽然短信铃声响起,尹璃打开一看:我来拿钥匙。 她没起身去落地窗前看一看,为了不让皇甫起疑,回了个“等”字之后,仍是有一搭没一搭地跟他扯皮,直到他满意地回自己的办公室,才溜了出去。 大概是出去的动作稍显鬼祟,被刚从办公室里走出来的知非看到,自然就有了一探究竟的想法。 尹璃走出写字楼的大门,就看到林砚焉搭搭地趴在一辆超拉风的摩托车上,一副快要睡着了的样子。 “你就不能换个地方坐下来慢慢等吗?”她没好气地抱怨。谁让他这么明目张胆地横在大门口等的,赚回头率还是咋的? “姐姐,讲讲道理好不好?我还没说你呢,你倒先数落起我来了?从我发消息到现在,已经整整过了四十七分钟了,想着你在忙,又不敢打扰你。再说你又没说要等多久,我总以为你下一分钟就会下来给我送钥匙,当然不能走开啦!”他满脸委屈地辩解,堪比窦娥。 尹璃给了他一记白眼:“你刚刚就是跑去把这个大家伙给开来?打算干吗?” “啊,说到这件事我更来气,都说了让你等我一下,偏偏不听,我前脚刚走你后脚就出了门,要是遇到那帮人来找事怎么办?结果还害我白白等这么久,冻死了。” “怨气很重啊,看来此刻不适合谈话。正好我也还有很多事情要做,你先回去吧。”她说完就把钥匙往他手里一塞,扭头就走。 “哎!”见她说走就走,他只得把她拉回来好声好气地解释,“好吧,我投降,我怕了你了。哪,这车是我自己的,我刚才就是回家去取车,以后就用它来接送你上下班,怎么样?” “我有车。”虽然觉得坐在这样的摩托车上感觉一定很不错,可假意推辞一下也是有必要的吧。 “我知道你有车,但我带你绝对比你开车要快得多,而且更安全,灵活自如,就算遇到麻烦也能很快脱身。” 拉风的摩托,拉风的男人,唔,让人心痒痒。 见她踌躇掂量的模样,好像还很吃亏似的,于是补充道:“喂,别这么扭捏了,有免费车夫,还嫌这嫌那的,说不过去吧?” “好啊。”她终于忍不住绽开了一个大大的笑颜。 她对摩托车有一种很特别的情结,是从什么时候开始的呢?可能是从看了刘德华演的《烈火战车》开始的吧。她觉得,骑摩托车的男人很帅,要是这个男人本身就长得帅,那更会令她冒心心眼。当然了,这个年纪的她已经不会再轻易被一个男人的长相打动,可少女时的情结,很可能是一辈子都不会消失的烙印。 见她忽然这么高兴,林砚也忍不住笑了:“那待会儿给我消息,我来接你。”说完戴上头盔,轰然发动之后,在场地上打了个漂亮的小圈,朝她帅气地一挥手,转眼就消失在了路口。 尹璃的心情忽然变得很好,转身走进大门的时候,脸上还带着笑。 知非在她还没有走进来时,就走进了安全通道的楼梯。也许是老天爷刻意为之的安排,事到如今,有些事情,恐怕是自己想阻止,都阻止不了的。一切都在告诉他,当断不断,反受其乱。 正想着,手机响了,一看,是妈妈罗文清打过来的。 “儿子,刚刚你姑姑打电话来了,说明天是星期六,人家贝老师有空,你是不是也抽空,两个人一起吃顿饭?” 罗文清的语气是征询的,不带一丝强迫,却满含期待。 只有上天的安排,才称得上天衣无缝。他不想让妈妈失望,只是吃顿饭而已,并没有什么大不了的,于是没有过多的犹豫就答应了:“好啊,贝老师电话是多少,我待会儿空了给她打过去。” 儿子的爽快让罗文清很高兴,报了号码之后,一再叮嘱他让他上点儿心思,表现好一点,才笑着挂断了电话。 收了线,知非很自然地想起了前天晚上的事。 作者有话要说: 明天假期结束了,为表安抚,阿酒努力双更,下午一更晚上一更,请大家关注哦,谢谢~ 话说,我这是评论的绝缘体还是咋滴,抹泪 33第三十一章 前些日子K.K.的客人回美国总部复命之后,很快就与Rainbow签订了合同,并且表示近期内就会下单,请Rainbow稍候。而“中天”的生产代理权一事,在昨天之前还是处于等消息的状态。这段时间正好比较空,想着又是好些天没回家陪爸妈一起吃晚饭了,于是知非早早地就打电话通知妈妈,说晚上会回去吃饭。 到家时,姑姑也在,饭菜刚刚张罗好,虽然就只有四个人,却有一大桌子菜,不过是以素菜为主,而且看起来色香味俱全,让人很有胃口。 罗文清说:“知道你在外面吃不好,不是没个准头随便乱吃,就是去酒店应酬,吃的大都是荤菜,口味重又油腻,回到家里来就换换口味,吃得清淡一点,让肠胃减减负。” 妈妈厨艺高超,做的菜知非向来爱吃,再加上中午吃得少,此刻是真的饿了,于是忙不迭地扒饭,不住地点头称好。 “都这么大了,怎么吃饭还像个孩子一样。”爸爸沈长安笑着摇摇头道,“先吃点饭菜垫垫肚子,待会儿陪爸爸喝一杯。” 沈长安虽然是教育部门的高官,却一点架子也没有,跟身为大学教授的妻子罗文清一样,看起来都是很有涵养的知识分子。 “好啊,好久没陪爸爸喝酒了,不如妈妈和姑姑待会儿也来一点?” “行啊,喝醉了待会儿你们爷俩收拾。”罗文清道。 “哎呀呀,那我可要多喝几杯。”姑姑沈长春笑着说。 饭桌上,一家人边吃边聊,其乐融融。 酒至半酣,几个长辈互相看了一眼,最后由沈长安率先发话:“小非啊,你也老大不小的了,你妈再过两年也要退休了,你打算什么时候考虑你的个人问题啊?” 其实这话题也不是头一次被提及了,随着年龄的增长,被提及的次数也就成正比在往上涨。知非与其说是习惯了,倒不如说是麻木了,抿了一口酒道:“古人云,三十而立,我这不是还没到呢吗,别急,总会有那么一天的。” “别跟我们打太极啊,早两年你说要先立业再成家,现在你的事业已经做得风生水起了,是时候找个女朋友了,我还想着早点儿抱孙子呢。”罗文清见儿子又是一副搪塞的口气,干脆就把话说得更直白一些。 知非闻言一笑:“妈,找女朋友可不是去菜场买菜,摆在那儿任君挑选,缘分未到强求不来啊,我总不能随便到大街上去拉一个来吧。” 夫妻俩无奈,只得把目光同时对准了沈长春,示意让她来说。后者忽感压力山大,边吃菜边寻思着要怎么说才妥当,末了笑着说明今天的来意:“小非啊,缘分这个东西呢,有时候也是要靠人为创造的。姑姑这儿正好有个姑娘,是我们园里这个学期新来不久的老师,相貌好,性格也好,温柔贤淑,我瞧着跟你还是蛮登对的。怎么样,你要不要见一见?” 姑姑是幼儿园园长,这已经是她老人家第三次给他介绍对象了。前两次都是由妈妈转告的,而他的心思又未定,也就推掉了。这一次姑姑终于忍不住亲自来游说,若再拒绝,实在不大说得过去。知非不知想到了什么,出了会儿神道:“这两天还有点事情,等我忙完,跟新客人签了合同拿到订单再说吧。” 这一次总算是没有直接说“不”,也算是一种进步,三位长辈也就不再进一步逼迫他了,舒了口气,满意地继续闲话家常。 思绪间,已经回到办公室的他坐下来轻叹了一口气,捏了捏眉心,再次投入到工作中去。 ------ 尹璃在办公桌前忙了几乎一整天,连下班时间到了都浑然未觉,直到短信铃声想起,才发现天色已暗。抓起一看,是林砚发过来的:“还没下班?免费车夫在楼下恭候姐姐大驾。” 看了一眼时间,已经快六点了。肚子饿,头昏脑胀,好吧,若换做平时肯定叫一份外卖填饱肚子继续做事的尹璃在看了一眼楼下那辆拉风的摩托上坐着的拉风男人后,选择了关闭电脑,整理包包,走人。 有人等她下班,接她回家,与她共进晚餐,这种感觉,很有爱。 她面带微笑,拎着包走出办公室,走了几步回头看,知非的办公室灯还亮着,犹豫了一会儿又折返回去。 “还不回家吗?”她敲门进去的时候,他正对着电脑在抽烟。 “嗯,你现在回去?”他闻言转头望着她,那深邃的目光被笼罩在缭绕的烟雾之中,看不清意味。 “怎么抽烟了?”她不大喜欢闻到烟味,于是站在门口没有上前。 “嗯。”他只是淡淡地应了一声,也不知道是什么意思。 见他不是很想说话,她讷讷地站了会儿,犹豫着要不要问一声“怎么了?心情不好?”。他不愿意开口的时候,她问的往往得不到答复,想想还是算了,于是道:“没事的话,那我先走了。” 他已经开始在敲击键盘,好像她不存在一般,尹璃只得黯然退了出去。 下了楼,林砚靠在摩托车上哼歌,看到她,露出明朗的笑,像是拨云见日,令她的心情也跟着灿烂了一些。 “好像不大高兴?”他把一个崭新的红色头盔递给她。 她接过,摇摇头,扯出一个淡淡的笑。 他戴上头盔,跨上车,示意她上来。见她有些手生,还没带好自己的头盔,就顺手帮她扣好。他凉凉的手指无意间轻轻划过她的颈部,有一种奇异的战栗感。 刚上车,他就发动了,性能极好的车子轰然往前,惯性使然,在往后倒去之前,她不得不紧紧地抱住了他的腰。 “还没坐稳呢,急什么!”她不悦的声音从头盔里闷闷地传出来,顺便腾出手来给了他一掌。 林砚一阵大笑:“做人呢,最重要的就是开心了。走吧,跟我飞,姐姐!” 他的笑声和情绪感染了她,她也跟着笑了起来,环抱着他,望着他清瘦挺拔一如某人的背影,她的心有片刻的恍惚。如果是他,她会不会还能保持最自然的言行举止?如果是他,该有多好?可惜,不是他。 十六楼的落地窗前,知非望着迅速远去的两个人,掐灭了烟蒂,拨出了一个电话:“贝小姐,你好,我是沈知非……我六点半可以到……嗯,好,那一会儿见,拜拜。” ------ 塞纳河之约,一家唯美浪漫的法式餐厅。 这是贝小小指定的约会地点,这里离她家不远,走路大概十五分钟就可以到达,而且附近还有一家新开不久的电影院。她是这样想的:假如待会儿见面的对象能符合自己心目中的理想状态,那么饭后就去看一场电影,作为一位绅士,自然会送她回家,正好还能在夜深人静的时候散个步。假如一看之下就让她没了想要继续保持联系的想法,那走得快一点,十分钟就可以跟对方说拜拜了。 她今年刚刚毕业,才二十二岁,相亲经验却很是了得,前前后后见过的男人已经不下二十个了。基本上从二十岁之后,老妈就开始为她安排相亲,说是女人就是要趁年轻的时候擦亮眼睛好好挑选过一辈子的对象,年纪一大,就只剩下被别人挑三拣四的份儿了。于是老妈逢人就打听哪家有到了适婚年龄的大好单身男青年,亲戚朋友同事同学街坊邻居,反正只要认识小小她老妈的,都知道她正积极努力地为自家闺女寻早未来夫婿。 贝小小开始的时候还很反对,她才二十啊,还在念书!相亲,多么老土,后来时间一长次数一多,竟然麻木了。反正老妈管老妈的,她管她的,老妈通知她去见面,她就去,权当走马观花。何况绝大多数男人还是比较大方的,吃饭都由他们掏腰包,免费吃大餐,也不错。 这二十几位男士,品质参差不齐,有各方面条件都不错的,自然也有让人瞠目结舌的极品奇葩,有看上她的,自然也有她看得上的,可看对眼的,统共不过两个。 这仅存的两枚硕果,后来也无疾而终了。 一位是王先生。在交往了两个多月之后,有一天他忽然用无限委婉的口吻告诉她,自家母亲大人在得知了她的生辰八字之后,认为两个人不合,希望他们别再继续交往下去了。 她停止了切牛排的动作,斜觑了他一眼问:“那你的意思呢?” “我的意思是……”,在他重复到第三遍“我的意思是”这几个字之后,贝小小果断地放下刀叉,直接拎包走人,将身后王先生那微弱的呼喊屏蔽在耳膜之外,自此不再联系更不再相见。 另一位是楼先生。在约会了几次之后,一直表现得很激进的对方忽然人间蒸发,她打过几次电话,没人接,发过几个消息,也不见回,心里自然有些担心和疑惑。不想一个多星期之后的某个晚上,收到了他的消息:我已经有女朋友了,以后请不要再来打扰我了。 噗!贝小小喷出一口极其憋屈而悲愤的心头血,颤抖着手指回了一条消息:你去死吧! 兔子急了也会咬人,脾气好不代表没脾气好不好?自己什么时候变成了去打扰别人的人了?贝小小为此郁闷了好些日子,连带着对相亲也没了任何动力。 继楼先生之后,贝小小的老妈瞅着女儿怨念的眼神有点发毛,终于消停了一段时间。算起来,她有差不多小半年的空窗期了,没想到这一次,为她牵线搭桥的竟然是沈园长。 作者有话要说: 小宇宙爆发,晚上的一更立刻接上,请妹纸们点下一章~ 阿璃和知非越走越远,和阿砚越走越近,这节奏,好不好? 34第三十二章 就在昨天,下了班的贝小小整理好包包正准备闪人,沈园长一脸暧昧地把她叫进了园长办公室,左右不见有第三个人前来打搅,清了清嗓子说:“小贝啊,来‘小太阳’也有一段时间了,觉得工作上怎么样?习不习惯?” 贝小小以为园长会对每一位新来不久的老师来一次工作心得的采访,于是字斟句酌地给出了听者想要的答案。 沈园长满意地点点头,那不住上下打量的眼光让贝小小有一种被贴上了售价的感觉。 大概是意识到自己的目光有些唐突,沈园长故作淡定地拿起杯子喝了一口茶,随后又跟她东拉西扯了一会儿工作上的事情,接着又将话题转到了自己女儿的身上:“小贝今年二十二了吧,我有个女儿,比你还大一岁,却远远不及你懂事。唉,总是让我不省心,到了该谈恋爱的年纪了,也不好好找个男朋友,就知道满世界乱跑。” 贝小小有点糊涂沈园长找她的来意,偷偷看了一眼手表,过了下班时间快二十分钟了,跟闺蜜约好了要去逛街吃饭的,可眼前这位还谈兴甚浓,怎么看都不像是很快就会放她走的样子。可谁让她是园长自己是老师呢,听到自己完全不感兴趣的话题,只得硬着头皮接话:“呵呵,年轻的时候总是想到处走走到处看看的,以后老了才会有更多美好的回忆。” “说得也是。那小贝呢,你喜欢什么样的生活?” “我?我比较传统,喜欢安定一点的生活,平平淡淡的,也挺好。” 沈园长听了点点头,继续问:“小贝有男朋友了吗?” 嗯?头顶开始冒出一个个的问号。这是什么情况,怎么越谈越不对劲啊,难不成是要给我介绍对象? “还没有。”她一边兀自揣摩,一边老老实实地回答。 “我有个侄子,今年二十七岁,人品才貌都是上上之选,小贝愿不愿意见见面?大家交个朋友也好。” 沈长春见她老是去瞄手表,心知再迂回下去她很可能会在自己还没说出重点之前就要开溜,干脆就直奔主题。 她觉得这位新来的老师很不错,长相甜美可人,笑起来很讨喜,非常有亲和力,而且温柔善良,很喜欢小朋友。这种喜欢,是打心眼里愿意与他们相处,而不是仅仅因为这是她的工作。沈长春常常看到她在工作之余细心地为小朋友们整理衣物,系鞋带,擦嘴巴,剪指甲,跟他们一起做游戏,讲故事。才来没多久,就成了小朋友们最最喜欢的老师。一个真心爱孩子的姑娘,一定是一个好姑娘,所以,她才有了要把贝小小介绍给知非的想法。 还真被自己猜中了。拒绝?肯定不好吧,人家也是一片好意,看得起自己才会这么做。见沈园长满脸期待地望着自己,再想想脾气暴烈最讨厌等人的闺蜜,觉得没多余的时间继续耗下去的贝小小一咬牙:“好啊。” 所以就有了这次约会。 ------ 下午的时候接到了约会对象的电话:“你好,是贝小姐吗?……我是沈知非。……现在讲话方便吗?……假如有空的话,晚上一起吃个饭?……时间地点你定就行,到时候给我发个消息。……好,拜拜。” 声音很好听,干净,清冽,只是有些淡漠。措辞很有礼貌,言简意赅,不卑不亢,既不曲意迎合也不盛气凌人。总之这个电话给贝小小留下了很好的印象,到底是个怎么样的男人呢?他的长相,会跟他的声音那样让人心泛涟漪吗?她忍不住有点期待这一次的见面。 幼儿园放学早,六点的时候,贝小小已经在家里准备这次的约会了。幸而今天老爸老妈都不在,给了她充分的自由去精挑细选衣着打扮,不管对方会不会让她失望,她必须要让对方一见难忘才是。正在镜子前比来比去的时候,再一次接到了沈知非的电话,是向她确认晚上的约会。这又让贝小小觉得他是个做事很谨慎且极有条理的人。 六点十五分,她怀着一颗雀跃的心,出了门。走过去十五分钟,时间刚刚好,第一次见面,准时正好。 ------ 走到“塞纳河之约”门口,贝小小忽然有点紧张,再次整理了一下着装,确认没有任何纰漏之后,推门走了进去。 不知道对方是坐哪一桌,正想打个电话问一问的时候,门口的一位服务生上前来问:“请问是贝小姐吗?” 咦?他怎么知道的?一边不解一边点头:“是。” “沈先生已经到了,这边请。”服务生带路,贝小小一脸疑惑地跟着他往里走。 远远地,看到有个年轻男人正坐在靠窗的位置上,低着头玩手机。 啊,不是这个人吧?越走近,贝小小越失望。 这个人有点胖,从坐高来看,身高也很一般,估计最多只有一米七,相貌平平,还带着一副高度近视眼镜,总之是个走进人群里就被淹没掉的那种类型。看到她来了,还露出实在谈不上赏心悦目的微笑,朝她招招手。她不得不挤出点笑容来给予礼节上的问候,刚想坐到他对面,却见服务生并未作停留,而是继续往前走,而那个男人的目光好像也不是看着自己。往后一看,有个同样带着高度近视眼镜的短发女孩正笑着走上前来,嘴里还说着“堵车,迟到了”。 啊,原来是自己弄错了,贝小小悄悄地吐了吐舌头,同时又庆幸地舒了口气,要不然可真是尴尬了。 再次回神的时候,差点撞到了已经停下脚步的服务生身上,原来今天要见的人就在刚刚这个卡座的后面。待她站定之后,目光不由自主地被只相隔一座却大相径庭的眼前人给牢牢锁住了。 有些人的长相,会因为众人的审美观有差异而褒贬不一,假如打分的话,一般情况下,都会有高有低,总之分差一定会存在。可有些人,明明不是完美到无懈可击,却有一致公认的吸引力。极其清俊的外表,和一双格外引人注目的清亮眼睛,外加从容冷峻的气质,不是一般男人可以企及的风华,让贝小小的心跳突然加速。 这个世界上确实存在一见钟情,但若不给这一见钟情有待续未完的可能,那不过就是突然的来电而已,不会有下文。可假若给了这一见钟情日久生情的机会,那么,谁都逃不过一场沦陷。 “贝小姐,你好,请坐。”对方礼貌地起身,抬手示意她落座。 服务生早已离去,自己还傻傻地站在原地,沈知非的开口让她的脸“腾”地一下红了起来。没想到才见了第一眼,就那么失态,她有点恨自己不争气,像个傻妞。 赶紧调整了心情,尽量优雅地坐到了他对面,他这才微笑地坐了下来。 不算很高,可至少会在一百七十六公分以上,加上身形清瘦挺拔,看起来愈发修长。自己也只不过一百六十公分而已,这样的高度差已经足够了,要不然,接吻岂不是有点困难?想到这里,贝小小偷偷瞄了一眼他的嘴,唇红而薄,齿白而齐,却丝毫不显女气。哎呀呀,自己在想些什么呀,她捂脸。 “想吃点什么?”他把菜单递给她,“随便点。” 知非并没有将目光过多地落到眼前这个女孩身上,看起来,她并不差,甚至可以说确实不错,还有几分娇憨可爱,却没能拨动他的心弦。他觉得,实际年龄两个人相差五岁,心理年龄恐怕会差得更多。 好温柔,好有风度,知非的一举一动在贝小小眼里都显得特别顺眼。她眼睛在看菜单,心里却开出了一朵又一朵的花,沈园长,我爱死你啦!什么王先生楼先生,简直就是替对面这个男人提鞋都不配呀! 好不容易定下心来点完了菜,服务生接单而去之后,她好奇地问:“服务生是怎么知道我是谁的呀?” 知非微微笑了一下:“我在这边能看到你从天桥那里走过来,觉得应该就是你。” 他竟然老远就认出自己?难道沈园长把自己的照片给他看过?提供给“小太阳”的只有一张青涩的一寸证件照,那形象可不怎么样,岂不是没给他惊艳的第一眼? “你看过我照片?”她猜测。 “没有。” “那你怎么认出我来的?”她好奇。 “感觉。” 感觉,他竟然能从茫茫人海中一眼就把自己认出来,难道是缘分天注定? 一顿饭下来,贝小小已经完全被这个风度翩翩的男人吸引住了。她甚至都没好意思问他是做什么的,之前沈园长只说侄子是自己开公司的,但具体情况没说。本来是有打听清楚的想法,可直接面对他,她却觉得这样的问题太过功利了。从他的衣着打扮言行举止来看,绝对不会是个普通的小老板。 买单后,出于礼貌,知非问:“贝小姐是想回家,还是有别的提议?” 这问话多有技巧。老妈曾说过,男女之间第一次约会,对方假如先问她想不想回家,再问要不要去干吗,就表明他很照顾她的情绪和想法,首先给她安全感,其次又表达了自己想要继续约会的意愿。 贝小小把老妈的话当教科书,却不知教科书也不一定完全正确。 “我想去看电影。”这样的机会,她当然不会放过,于是脱口而出。 “好,那走吧。” 坐上他的车,贝小小再一次乐得快要忍不住笑出来。普通人是绝对开不起这样的好车的,看来在失败了那么多次之后,她的好运终于来了。 作者有话要说: 知非的相亲对象登场了,他会接受她吗? 35第三十三章 尹璃和林砚是在家里吃的,还是外卖。 本来两人可以花三分钟时间就到家,可是家里什么都没有,还是得去外面吃。林砚在屋子里转了一圈,忍不住提出意见:“为什么家里连厨房都没有?要不然我们可以自己做吃的。” “我不会。”她把自己往沙发上一扔,干脆利落地回答。 这答案让他很泄气:“不会可以学啊,很简单的。” “没有兴趣也没有时间。再说,这里只是我加班晚了来睡觉的地方,要吃饭可以回家吃,外面也可以吃,横竖只有我一个人,何必要大张旗鼓?” “现在不是有两个人了吗?” “那只是现在,很快还是会只剩我一个人的。” 不知道为什么,明明只是想表达出“你迟早要卷铺盖走人”的意思,偏偏说出来好像带了些许伤感的意味,大概是语调出了问题。 林砚听了往她身边一坐,挨得近一些,再近一些,抛了个媚眼道:“只要姐姐你愿意,我可以一直陪着你的,不会离开。” 本来这话他只是想嬉皮笑脸地说的,可脱口而出时,语气却显得异常的认真。尹璃想离他远一些,却在他忽然变得深情的眼神中动弹不得,他那亮如繁星的双眸犹如利剑一般划破她包裹得严严实实的保护层,在一瞬间击中了她的心。长久的对视,使得空气里都染上了暧昧的气息。 这个世界上,也许什么都会是假的,也许什么都不会长久,但此刻这份悸动却千真万确。他很想将她拥入怀中亲吻,可最后,却化作让人心颤的一句话:“我好像,爱上你了。” 她看着他轻轻闭上的眼睛和越来越接近自己的脸,不知所措地僵在那里。就在两个人的嘴唇只有不过那么一两公分距离的时候,她的脑海里石破天惊般划过知非的脸,几乎是出于本能,她别过了头,拒绝了他的吻,同时也拒绝了他的告白。 刚刚的暧昧消失不见,只剩下尴尬的沉默。 不过这沉默并没有持续太长时间,林砚忽然一笑:“是介意我的工作吗?假如是的话,我可以转行。” “是怎么入行的呢?上次的故事,你好像还没讲完。”也不知道他这句话含真量是多少,尹璃不想回答他提出的问题,于是转移了话题。 他自然察觉出了她的意图,也不点破,带着点撒娇的口吻道:“好饿,不吃饱没力气说。” 确实很想知道他和伍静云后来的故事,于是尹璃立刻拉着他出门,今天非得从他嘴里把整件事给掏出来才罢休。寻仇什么的,她暂时不想去考虑了,害怕不能解决问题,该来的也挡不住,不如兵来将挡水来土掩。 两人买了吃的回来之后,摆了满满当当一桌,还有两瓶红酒。 “真不明白吃个披萨为什么还要喝酒。”尹璃嘀咕。 “回忆惨痛的过去是要有胆量的,不喝点酒怎么行。” 他们边吃边聊。说是聊,其实是林砚一个人在讲而已。 那天伍静云离开之后,林砚悄悄地跟踪了她。这是他生平第一次做这种事,完全没有经验,跟得近了怕被发现,跟得远了怕跟丢。幸好她因为情绪不大稳定,走得不快,也一直没有回头张望,所以他跟得很顺利。 她走到车站,上了公交车,他打的,让司机跟着。记得那个司机一开始不配合,还以为他要干什么坏事,他只得解释说姐姐要去见相亲对象,他想暗中跟去看看对方是个什么样的人,免得姐姐吃亏上当,解惑了的司机还夸了他。 跟着伍静云下了车,到了一个老小区,兜兜转转地走了一段路之后,她上了楼,应该是回家了。不知道她什么时候会再下来,他一直守在楼下不远处不敢走开,就这样一直等到了晚上八点多,才终于再一次见到了她的身影。 再次一路跟着她,来到了一家叫做“温柔乡”的夜总会,她进去了,他也跟着进去。从未来过此类场所的林砚被眼前的情景给迷了眼,待他回过神来,才发现伍静云已经不见了踪影。他心急火燎地到处找,就在他不知如何是好的时候,再一次看到了伍静云跟着一个中年美妇走了出来,然后上了二楼。她穿了一条红色的紧身连衣裙,美好的曲线展露无疑,这是他第一次看到她穿白色以外的颜色,是如此艳丽,带着凄然的美。 趁人不注意时,他偷偷跟着上了二楼。二楼都是包厢,他进不去,只得在外面游荡,佯装是从某个包厢里出来的客人。看准她进了某个包厢之后,他找了个角落躲了起来。直到那个带她进去的中年美妇走了出来,整个过道里空无一人,他才走到那个包厢门口,向里面张望。门上有一块玻璃,尽管里面有一层纱帘,却因为没拉严实,看得见里面的情景。 一看之下,林砚差点儿就没忍住想要踢门而入的冲动。里面有男男女女十几个人,其中有好几对都在旁若无人地做着龌龊下流的事。伍静云坐在靠近中间的位置,被一个年级大得做她爸爸还绰绰有余的男人搂在怀里,那老男人的手正肆无忌惮地放在她的胸部,时不时地揉捏几下,她的表情是木然的,毫无生气。 他只感到有无数热血往脑子里涌,就在他将拳头捏得咯咯作响的时候,耳边响起一个女声:“你在干什么?” 一个激灵之下,林砚本能地回头去看,原来是那个中年美妇去而复返。他已经猜到了她的身份,十有八/九就是妈妈桑。既然要下地狱,那就一起吧,至少自己可以帮她更快地筹钱,打定了主意的他望着眼前这个浓妆艳抹的女人,目光坚定:“我是来找工作的,你们这里要不要男陪?” 林砚就这么跟伍静云成为了“同事”,直到有一天,她与他带着各自的客人在“温柔乡”里不期而遇时,他看到了她原本麻木的脸上出现了难以置信和震惊的神情。 那天晚上,她把他拉到了僻静处低吼:“你疯了吗?你知不知道自己在干什么?!” “你在干什么,我就在干什么。”他从口袋里掏出一叠钱,塞到她手里,“现在只有这么多,你先拿着。” 她愣愣地拿着钱,眼泪忽然像断了线的珍珠一般汹涌而下:“阿砚,阿砚,我欠你的一辈子都还不清了。” “我不用你还,姐姐,因为我爱你。” ------ 到了电影院,望着满屏幕的电影名,知非觉得有些眼花缭乱。贝小小挑了半天,说想看《马达加斯加2》,虽然是毫无兴趣的动画片,知非也没有意见,作为绅士,自然是要迁就女士的喜好。排队买票,进场之前还为她买了一些女孩子都喜欢的零食和饮料。 尽管不是自己喜欢的类型,知非还是看得很专注。 他一直盯着屏幕,看着看着,忽然想起,很久以前,也陪尹璃去看过一次电影。 当时上映的是什么片子已经记不清了,可却一直清晰地记得她美丽的侧脸,他把话梅递给她的时候,还碰到了她的手。好像是冬天,她的手很冷,像冰一样,他不由自主地伸手握住了,到底是出于想给她一些温暖还是仅仅想拉她的手,他忘了。只记得她转过头来看了他一眼,那眼神让他心醉神迷。可又是为了什么,他放手了呢?是因为尴尬吗?也许吧。 年少时的爱情,会因为一点点的情绪波动而选择退却,至少他是如此。事实上,在面对她的时候,他一直如此,哪怕是多年后的现在。爱是需要勇气的,他却一直不够勇敢,以至于将她弄丢在中途。 一旁的贝小小,时不时地走神。明明是自己喜欢的动画片,怎么今天对自己的吸引力这么小,她总是忍不住将眼风往身边的这个男人刮去。一片黑暗中,从侧面看,仍是那么让人怦然心动。她看着他放在扶手上的手,白皙修长,骨节分明,这手会不会在黑暗之中悄悄地游弋过来,将她的手握住?啊,他笑了,笑起来很好看,如春回大地般温暖和灿烂。 可直到电影放映结束,他都没有任何逾矩的表现,甚至没有与她有过一句的交谈,可能是放映时,说话不方便吧,贝小小在失望的同时这样想。 “贝小姐住哪里,我送你回家吧。”走出电影院,知非看了一眼手表道。 已经十一点了,没想到时间过得这么快,尽管还不想就这样结束,可她不可能再说还要去哪里了,只能期待下一次。 对于她说的走路回家,知非也没有犹豫地答应了。两个人并肩而行,在越走越僻静的小路上,贝小小紧张地期待着,他会不会来牵自己的手,他会不会在走到某个黑暗的地方忽然抱住她,假如他要求亲吻她呢?她肯不肯?肯,当然肯。她一边想一边握着小拳头,时刻准备着。只可惜,身边的人仍是很君子,两人之间始终保持着两拳的距离,直至将她送至楼下。 尽管失望,可更多的是欢喜,这才是正人君子,值得信赖。 “那个,真不好意思,还要你走回去取车。”她这才想起他的车还停在电影院的地下停车场,于是绞着手,讷讷地说。 “没事,反正也不远。” 电影院在“塞纳河之约”和贝小小家之间。 “今天,谢谢你。改天我请你啊。”绞尽脑汁,终于想出了一个再次见面的办法,这是她头一遭主动邀请对方。 “嗯,早点休息,我走了,再见。”简单一个“嗯”字,不知道是接受还是拒绝,他微微点头示意了一下,就转身离去了。 贝小小望着他远去的修长背影,有些发怔。 晚上,她抱着软软的被子好久没有睡着,脑海里都是沈知非的音容笑貌。感觉他从始至终都彬彬有礼,处处显示出他良好的家教和修养,可在这份妥贴之下,似乎更多的是出于对一个女孩子的尊重和谦让。不觉得他讨厌自己,可好像也没觉得他有喜欢自己。总之,是个让人看不透的人,大概是他比自己年长吧,懂得隐藏自己的情绪。但愿他还会主动来找自己,就算不会,她也要试着努力一下,这么好的男人,可不能轻易放过了。 作者有话要说: 今天开始入V了,稍后接下来两更也会发上来,请妹纸们多多支持,大家的支持是阿酒写作的动力,谢谢! 36第三十四章 一顿饭吃了两个小时有余,吃的还剩很多,酒却喝完了。等尹璃收拾好,林砚已经窝在沙发上快要睡着了。 “喂!醒醒!最后呢?”她不满地将林砚从沙发上拖起来,这家伙还是没把结局告诉她,以为是说书呢,每次都要“且听下回分解”,她可没耐性再等下去了。 林砚揉了揉困顿的双眼:“最后?什么最后?你不都知道了嘛。” “我不知道,我只知道伍静云后来生病去世了,可这之前呢?” 他无奈地坐起身来:“其实已经没什么可说的了。总之我们后来在一起了,她答应做我的女朋友。” “你天天晚上去‘温柔乡’,你爸妈就不会发现?”她疑惑地挑挑眉。 “没有。我每天晚上都是趁他们睡着之后才出去的,凌晨两三点钟回来,他们从来不会在半夜进我的房间。” “那后来的补考呢?” “通过了。” “都没好好学,怎么通得过?作弊?” 他不置可否地笑笑:“虽然升了高三,但因为晚上缺乏睡眠,白天常常在课堂上睡觉,所以高考考砸了,名落孙山。那之后我就不再念书,开始工作了,我爸妈失望之余,也就不再管我了。工作以后,我就搬出来住了,跟她一起。” “那她养母呢?后来成功换肾了没有?” 他遗憾地摇了摇头:“没有,等不到凑够钱,就病逝了。” “那她呢?” “我记得我好像跟你说过,她后来查出得了白血病,两年多前走了。”他有些茫然地望着虚空中的一点,尹璃问什么,他就答什么,也不知道此刻心里究竟作何感想。 “你还在想着她?”她发现自己问这个问题的时候,有些酸涩。 “为什么这么问?”他望着她,带着审度的意味。 “要不然为什么她走了两年多了,你还不转行,这不是自暴自弃么?” “只是习惯了而已。”说完,他朝她看了一眼,轻轻笑了一下,柔声道,“假如我说,是没有遇到让我想转行的女人呢?入行是为了我爱的人,我希望转行,也能是为了我爱的人。你说呢?” 尹璃怔了片刻,忽然随手抓起一旁的抱枕将他打倒:“睡你的大头觉去吧!” 躺到床上去,关了灯之后,她却迟迟睡不着。 “我好像,爱上你了”,这句话犹如魔咒一般,不时回响在耳边。他说的是真的吗?自己的内心好像并不排斥,反而涌起丝丝醉人的甜蜜。 相比于林砚的直接和大胆,知非为何总是有着那么多的顾虑和犹豫,他是爱,还是不爱?又是永远都没有答案的猜想,尹璃觉得好累。我们是不是终究会各自寻找各自的幸福?想到这里,她被自己的想法吓了一跳,他从来都是不可或缺的那一环,不到万不得已,她不会轻言放弃。 ---- 接下来的日子,尹璃并没有每晚都住在“美地”。之前因为手受伤了,怕爸妈看到了担心,不敢回家,只跟他们说要出差一段时间。现在手已经不需要包扎了,不仔细看,不大会注意到,于是她间或也会回家吃饭睡觉。 她没出言让林砚离开,他也就厚脸皮地继续住了下去,还把自己的家当陆陆续续地搬了过来,俨然打算长期驻扎。只是每次尹璃上下班或者回家,他都会负责接送。让她感到奇怪的是,怎么她睡在“美地”的时候,他晚上从来不去“听风西楼”。他解释说怕她一个人睡不安全,也怕她又做噩梦,会被魇住无法醒来,或者醒来了没人在身边会害怕。至于工作嘛,无所谓,反正现在对他来说,钱再也没有当初那么重要了。 没错,最近那个噩梦有越来越严重的趋势,像是要挣脱梦境的束缚,来到现实中一样。她的精神力被一点一点啃噬,白天有时候无法集中思想,有些恍惚。要不是有林砚在,情况可能会更糟糕,所以她很感激有他的陪伴。 他总是会直截了当地表达内心所想,对于他的周到,她不是不动容,可她不想回应。即使她和知非是同一平面上两条异常接近却永不相交的平行线,不会有结果,跟林砚,也不可能有将来。他是风月场上的“少爷”,她是商界小有名气的金领,他们根本就是两个世界的,只是一次偶遇,让他们有了交集而已。她觉得,他们应该只是两条相交后继续各自往不同方向延伸出去的直线,而不会呈螺旋形彼此缠绕。 后来又赴了几次欧阳明珺的约,一次是去逛街,一次是去喝茶,还有一次是参加朋友的聚会。欧阳明珺或许不是一个让人一眼就会喜欢上的人,但她却从不介意别人会如何看待她。活得自我,也是一种潇洒。尹璃正是被她这份无所顾忌打动,才会与她走得近了一些。 一切都照旧,除了知非。 尹璃发现,他对她的态度冷了下来,常常是公事公办的口气,曾经有过的若即若离,变得像梦一般不真实。而且,他不再像以前那样总是在Rainbow待到很晚才回家,有时候也是下班时间一到就离开了,好几次甚至比她还要早。 那日,两个人几乎是前后脚离开了办公室。之前她怕被知非看到林砚的存在,特意嘱咐林砚别在楼下等她,在路口就行了。这次既然和他一起出了Rainbow的大门,再折返回去耗时间未免太刻意,只得硬着头皮与他一起坐电梯下楼。以往总是特别期待能与他有更多的机会单独相处,没想到会在短时间内,演变成了这样的心情。 原本下班高峰期,总会有许多人在等电梯,这次很奇怪,居然只有他们两个。在这狭小/逼仄的空间里,看着数字缓缓地跳动着越变越小,两个人却相对无言。谁都没有看谁一眼,好像这些日子以来,在他们之间悄无声息地出现了一道难以跨越的鸿沟。 他站在她前面一点的位置,她看着他冷峻的背影,明明触手可及,却又如此遥远。恍惚之间,有一种时光倒流的错觉。很多年以前,在某次一起放学回家的公车上,她好像也是这样静静地却又无可奈何地望着他沉默的背影。他给了她太多的失望,多到累积成了令人窒息的绝望。记忆重合,时间,搅碎一切。 “叮”地一声,电梯门打开,他的手机铃声响了,他慢下了脚步,看了看来电显示,犹豫了片刻后接起:“小小,我可以走了,半个小时能到……” 尹璃一滞,随后越过他,几乎是有些慌乱地逃离这里。她不想再继续听到任何可以让她联想开去的语句,她拒绝知道他口中的“小小”是谁,她勒令自己停止胡思乱想。还没从刚刚的伤感记忆中全身而退,她怕自己会控制不住想要哭泣的心情。 她疾步走到路口,林砚依旧站在老地方等她,看到她,露出让人心怡的笑容。上了车,她望着这与知非相似的背影怔怔出神,在他说“出发了,抓紧”的时候,她忽然伸手抱住了他,将脸贴在他的背上,随后闭上了眼睛。 林砚的身形一顿,随后一踩油门,疾驰而去。 知非站在不远处看着两人离开,默然了一会儿后,往地下停车场走去,步履平稳,一如往常。 “假如你没把握,不如放她自由。” 李沐恩的话,倒也并非全无道理。 当尹璃从摩托车上下来的时候,已经恢复了平静。见她看上去跟平时没什么两样,林砚也就没有多问什么。正当两个人商量着去哪儿吃饭的时候,接到了沐恩的电话,照例又是约她吃饭,说是去一家私房菜馆,那里的大厨手艺超好,不去后悔。 反正还没想好吃什么,尹璃觉得带着林砚去也没什么不妥的,沐恩又不知道他是谁,于是就点头答应了。 “走吧,去文韬路上的‘郝记私房菜’。” “干吗去那么远?” “有免费的晚餐吃还嫌远?走吧!” 不巧的是,才开出没多久,林砚的手机响了,因为在开摩托车,不方便接听,他没接。过了会儿,铃声又响了起来,他从口袋里取出手机一看,缓缓地靠边停了,走远一些接了电话之后对尹璃道:“我有点事情,不能陪你去吃饭了,不如送你到了那里我再走?” 尹璃拒绝了他的提议:“有事你就去忙吧,我自己打车过去就行了。” “那行,待会儿差不多可以回来了,就给我打电话,我去接你。” “好。” 他看着她上了的士,才调了个头,往反方向驶去。 哼哼,看来是某位“上帝”的召唤,尹璃想。 ------ 知非跟贝小小吃完晚饭之后时间尚早,才八点多,于是贝小小提议去清城有名的苍翠山上看夜景。那里不高,体力好的人一个多小时就能登顶,顶上能俯瞰大半个清城。 这是两人第三次约会,后面两次,都是贝小小主动约他的。他觉得她很可爱,既然已经有了决定,那就试着将目光转向别处吧,所以没拒绝。 此刻见她兴致高昂,知非不想扫了她的兴,就带着她驱车前往。 把车停在山脚下的停车场,两个人便沿着石阶往上走。一开始的时候,因为体力充沛,贝小小精神很好,时不时还蹦跶几下,跑出一段路之后回头大声叫他快点儿跟上,透露出年轻女孩特有的天真和顽皮。 大半个小时过去之后,石阶越来越陡峭,而且这一段的路灯好像坏掉了,望上去一片漆黑,四下无人,静悄悄的,感觉有些阴森恐怖,贝小小不自觉地放缓了脚步,紧跟着知非而行,再不敢一个人跑出老远。 她一边走,一边开始气喘吁吁,恨不得开口说算了别往上走了还是回去吧,可这是多好的一个独处机会啊,黑咕隆咚的,只有自己和他两个人,什么都有可能发生,想想就脸红心跳。本来就不大爬得动了,再添两分夸张,看起来更严重,好像不拉一把就要一屁股坐下去了。 “怎么,走不动了?”知非停下来问。 他可能是一直有在锻炼身体的吧,直到现在还没有露出一丝疲态,走得这么慢,大概也是在迁就自己的速度。想想贝小小又要发花痴,真是完美到无懈可击的男人啊,赶紧到本姑娘碗里来吧。 她插着腰,大喘了两口,明明没这么差劲,却要装作这么差劲,而在装作这么差劲之后,还得再装作其实没这么差劲:“还好啊,登顶没问题!” 知非轻轻笑了一下:“别逞强,这里还没到半山腰,吃不消我们就往回走吧。” “不!我要上去!”她开始耍小小的无赖,心里想着,赶紧来拉我吧,牵我的手,快啊。 可偏偏事与愿违,见她坚持,他也就不再随便她了,继续迈步,边走边说:“那赶紧跟上来吧,这里黑,小心一点,别离我太远。” 不解风情的家伙,贝小小沮丧地嘀咕了一下,只好跟了上去。 此时从山上一前一后下来了两个男人,看起来步履轻松,大概是常常在爬山的人。途径他们的时候,两人忽然毫无预兆地亮出了明晃晃的刀子,一人制着一人,其中一个用刀抵住贝小小的腹部,用粗哑的声音低声喝道:“刀子不长眼,识相的快点把钱拿出来!” 作者有话要说: 阿璃和知非之间是不是有那么点心酸?近在咫尺远在天涯。 阿璃独自去赴沐恩的约,接下来会发生什么事情呢? 阿砚又是去了哪里? 知非和小小遇到了抢劫,肿么办? 第三更稍后奉上~ 37第三十五章 原本想跟许久不见的沐恩好好说说话的,这些天发生的事,还没跟她说过一星半点,尹璃想听听她的见解。没想到场面甚大,竟然有一大桌子人,早知道就不来了。虽然有几个她曾经也见过几次,但毕竟不熟,不想在工作之余还要应酬,于是窝在沐恩旁边低头只顾着吃。间或和她东拉西扯几句,因为场合不对,没法深入交流,只好作罢。幸好菜肴丰富且味道不负所望,才让她原本就不怎么高昂的心情总算是得到了些许安慰。 尹璃发现今天的沐恩不大对劲。以往她也有过跟沐恩和她的朋友们一起聚餐的经历,饭桌上的沐恩是活跃分子,调动气氛的能人,从不会像现在这样沉默。明显是情绪不佳,而让她心情不好的,好像来来去去就那么回事。时间长了,尹璃竟然习惯了。 结束饭局已经九点多了,本来她想早点回家把明天的会议资料再从头到尾整理一遍的,沐恩却在跟她的朋友们一一道别之后留住了她:“还早,再陪我一会儿吧,我有话要跟你讲。” 看来是逃不过听沐恩倒苦水的命运了,她无奈:“又跟某人吵架了?” “走吧,刚才没喝够,今天一醉方休!” 这话显然就是肯定了她的推测。唉,她不禁摇头叹息,真是人人有本难念的经啊。 两个人去了一家小酒吧,要了一打啤酒和两盘小食。坐定后,分工明确,沐恩抱着酒瓶对嘴猛灌,尹璃也不阻止,细细咀嚼还算可口的小食,任由她一边买醉一边吐槽。有些情绪必须要找一个点来发泄,憋着不是好事。 酒至半酣,沐恩忽然怔住了,她愣愣地望着尹璃的背后,原本已经有了几分醉意的眼睛里突然风暴迭起。她猛地将酒瓶子往桌子一放,“咚”地一声,把正在凝神听酒吧歌手演唱的尹璃给吓了一大跳。只见她“呼啦”一下站起身来,旋风般往尹璃身后冲了过去:“王八蛋!” 尹璃急忙回头,定睛一看,沐恩这阵狂风已经在眨眼之间刮到了吧台边,揪住一个男人的衣领,干脆利落地“啪啪”给了对方两个响亮的耳刮子。趁着所有人都还没完全反应过来的时候,又抓住几秒钟之前还与他缠绵拥吻的女人,狠狠地赏了她一个大嘴巴。那气势,瞬间震惊在场的众人。 只给了女士一个巴掌,并不是因为沐恩比较照顾同性,不好意思下手,只是因为想打第二个之前,扬起的手被那个挨了打的男人牢牢地握住了,没法动弹。没想到酒后的她反应还是很快,见手被禁锢,对着那个女人就是一脚。女人惊叫一声,狼狈地摔倒在地上。 “李沐恩!你这个疯女人!你怎么打人?!” 男人的嘶吼很是耳熟,借助幽暗的灯光,已经赶到沐恩身边的尹璃总算认出来了,竟然是杨昊!她一下子就明白了,杨昊劈腿,被抓了个正着,可见有些事情,它注定是要败露的。 “一对狗男女!欠抽!你他妈背着我偷吃!你他妈良心被狗吃了!你他妈把这七年的时间还给我!”沐恩不甘示弱地吼了回去,眼泪却不争气地簌簌而下。 杨昊望着她的泪眼,忽然就焉了,松了手,一动不动地任由她使出浑身的力气狠狠地对着他拳打脚踢,像是泥胎木偶。 尹璃叹了一口气,默默地杵在一边,为她掠阵。要是杨昊或者那个小三敢对沐恩发难,她会毫不留情地把刚才悄悄握在手上的酒瓶子砸向他们的脑袋。说实话,她的这股子强横,很大一部分来自于沐恩锲而不舍的谆谆教诲。 被打倒在地的小三估计从未见过如此凶悍的女人,好不容易狼狈地爬了起来,却既不跑路也不劝架,只懂得捂着脸嘤嘤哭泣。差距啊,多么大的差距,杨昊终究还是腻歪了凶猛的母老虎,转而爱上了柔弱的小绵羊。 ------ 贝小小的心在眼前这个短小精悍的恶徒将刀子抵住她的腹部起的那一瞬间沉入了无望的深渊。 早就听闻苍翠山最近不甚太平,在不大好走的路段可能会遭遇强盗拦路抢劫,据说不久前就有两个女大学生不但被抢,还因为不配合而挨了好几刀,差点没命。可听说归听说,没有人会认为这样的不幸事件将落到自己头上。更何况她并不是一个人,怎么身边有男士在,也会被抢?是觉得知非看起来不是那么难对付,还是真的穷凶极恶到了杀个把人都不在乎的地步了? “磨蹭什么!快点!”那恶徒冲着她低吼。 贝小小被吓坏了,眼泪随之而来,浑身不自觉地颤抖,她一边哭一边哆嗦着从包里拿皮夹。现金不多,只有几百块,他们会不会嫌少?她只是一个弱女子,此时此刻,除了拿钱换命以外还能做什么呢?尽管她很希望一旁被另一个彪形大汉制住的知非能够忽然变身为超人蜘蛛侠钢铁侠什么的,拯救她于危难之中。可她知道现实跟虚幻不同,更希望他平安无事,毕竟不是谁都可以赤手空拳对付两个手里有刀的恶徒的,他如此斯文单薄,怎么看都不像是能救美的英雄。一个不小心,那就不光是钱的问题了,她还想跟他有将来,不愿意毁在她一时兴起的建议之中。 而此时此刻的知非却很冷静,他没有学过任何格斗术,但却有很好的身体素质。别看他身形清瘦,一直以来还没遇到过扳手腕能赢过他的人,而且,他跑得很快,无论是短跑还是长跑,都不在话下。他用眼角的余光瞄到吓得低声啜泣的贝小小,不由得有点想笑,若换做是尹璃,只消一个默契的眼神,就可以在配合之下,伺机而动转危为安。 好吧,他可做不出来单独逃跑这种丢份子的事。于是一边凝神备战一边也伸手去拿钱包。他的手很稳定,将皮夹递给眼前这位缺钱的哥们儿的时候,还跟他说:“钱可以拿走,证件对你们没什么用,还是还给我吧。” 那彪形大汉忍不住瞟了知非一眼,这小白脸好像很淡定啊,莫非不是第一次遇到抢劫? 他单手费劲地打开皮夹,眼睛都直了,今儿个遇到的是头肥羊啊,多金的主啊,除了整整齐齐一长排卡以外,竟然有那么多的现金。粗略估计之下,恐怕也有万把来块,在这这卡那卡泛滥的年代,还有人会随身携带这么多钱的,要人人如此,他们哥儿俩至于要在这鬼气森森的地方隔三岔五地来蹲点吗? 这家伙一边想一边不自觉地松了刀子,两只手都用来翻皮夹,一边翻一边笑:“嘿嘿,发了,发了。” 另一个家伙一听之下,一把夺过贝小小颤颤巍巍递上来的粉色HELLO KITTY钱包,忍不住也凑过去看。 就在两个人对着一叠人民币流口水的时候,说时迟那时快,知非举重若轻地一记,敲在了拿着他皮夹的家伙的右手虎口上。那家伙只感到手上一麻,还没反应过来,刀子已经落到了那个他不放在眼里的小白脸的手上。得手之后,知非没作任何停留,随即飞起一脚,踢到了另一个家伙的手上,准确无误地踢中了那把刀。刀在半空中划过一道弧线,轻轻一声落到了远处的草丛里,顿时不见了踪影。空出的另一只手,则一把将贝小小拉到了自己身后,脱离了对方的掌控,用仅有的一把刀,抵住了拿他皮夹的家伙,只不过,他抵的方位,是颈动脉。 没想到不过眨眼之间,形势完全逆转。贝小小忘记了哭泣,望着知非的眼神里冒出了无数心心。哇,这男人实在是太帅啦!他是全能的吗? “别乱动,刚刚被你们那么一吓,我不敢保证手一点不抖。” 明明是淡淡的口气,却带着生杀予夺的魄力,贝小小激动得不能自已,心跳得比刚刚被打劫时还要快。 那两个家伙懵了,一人手上捏着一个钱包,呆立着一动不动,其中一个还是卡通型的,诡异中参杂着好笑。其实他们完全有还手的能力,却因从没遇到过这样的被抢劫者,一时之间没有反应过来而已。 “把皮夹拿回来。”知非不敢分心,紧紧盯着两人,话却是对贝小小说的。 贝小小还呆愣着,直到他用脚轻轻踢了她一下,她才回过神来,脸红红,小心翼翼地拿回皮夹扔进包里,还不忘把包包的拉链给拉好。 见她总算完成了指令,比预想的还迟了将近十秒钟,知非在心里轻叹了一声。随后迅速将刀掉转了头,用刀柄往那家伙脑袋上狠狠一砸,趁着对方倒地抱头哀嚎时,拉起她的手喝道:“跑!” 下山的路被他们堵着,只能往上。知非对苍翠山很熟,他知道再往上跑一段路之后,到了半山腰会有一条蜿蜒的岔路通往一道长廊,一片假山和一个凉亭,凉亭之下还有另一条路,可上可下,是摆脱追踪的最好机会。 他拉着她,往山上飞奔,趁他们还没追上来,必须逃走,不然要是再被抓,就不是破财可以消灾的。 眼见同伴被突袭,到嘴的鸭子也飞走,另一个家伙急了,咒骂了一句之后拔腿就追。被打伤的那家伙一摸,一手的血,顿时暴跳如雷,跟在同伙后面追着知非他们而去。 作者有话要说: 沐恩童鞋是不是很彪悍很V5? 知非是不是也蛮吸引人的啊?反正阿酒是很稀饭他,嘻嘻 唔,紧不紧张?接下来会肿么样?明天再更咯~ 求评论,谢谢~ 38第三十六章 沐恩哭累了,也打累了,终于停了手,坐在凳子上哆嗦着问吧台里目瞪口呆的酒保要了一杯酒,一口闷。 杨昊被打得很狼狈,他好像一点也不介意,沉默了很久,久到看热闹的人觉得没下文了走了个干干净净,才对怒视着他的沐恩说:“李沐恩,你放过我吧,也放过你自己。我们分手,从今天起,两清。” 说完后,再不去看一眼恨意冲天的沐恩,拉过还在抽抽噎噎的小三,头也不回地离开了。 “啊——!”沐恩一声河东狮吼,一把夺过尹璃手上的酒瓶子,狠狠往两个人的背影砸去。应该还有尚存的理智,否则不可能这么近的距离却砸不中。瓶子“哐啷”一声落地,摔得七零八落,成了碎片,犹如她此刻的心。 沐恩和杨昊是在她大二下的时候好上的,那时杨昊是她们学校附近一所高职的大三学生。尹璃记得大一开学没多久,她和沐恩还有另外两个女同学一起去校外溜达,恰巧遇到僻静处有两个猥琐男正在欺负一个十三四岁的小姑娘。沐恩一见之下火冒三丈,路见不平拔刀相助,立马上前替小姑娘解围。那正义的气势瞬间将两个猥琐男压倒,他们本来就做贼心虚,对方虽然是个姑娘家,可一看就不好惹,另外还有三个姑娘在一边怒目而视,而不远处又有两个男生正朝这边快步走来,想着好汉不吃眼前亏,赶紧脚底抹油溜之大吉。 显然,正往这边赶来的两个男生之一,就是杨昊。沐恩的勇敢和泼辣,轻而易举地俘获了他孱弱的心,他是个弱势的小男人,就喜欢强势一点的姑娘。于是从那一天起,就积极投入到了追求沐恩的行动中去,为了得到她的青睐,他简直就是豁出去了,一改往日的胆小怯懦,让人感叹爱情的力量确实不可低估。 在朋友眼里,杨昊根本就配不上沐恩,而她也确实没有给过他任何机会,一而再再而三地拒绝。尹璃回想起来,他一直苦追沐恩了一年多都未果,可后来她生病退学了,沐恩来家里看她的时候,居然把杨昊也一起带来了。两个人十指紧扣,显然已经确立了男女朋友的关系。仔细想想,她都不知道他们怎么就忽然走到了一起,并且一走就是这么久。 悲催的是,杨昊的韧性打动了沐恩,却万万打动不了沐恩的父母。他们觉得他的条件太差,无论是家庭还是自身,都没什么可取之处,于是强烈反对。可两个人死活不愿分开,就这么一直拖着。许是恋爱谈得实在太久,早就没了当初的激情,既然不能结婚,这份感情就变成了鸡肋,食之无味,弃之可惜。时间一长,难免心生怨怼,吵架就成了家常便饭。 沐恩是个直肠子真性情的人,脾气虽然有些火爆,却是个不折不扣的好姑娘。其实这些年来,她从未放弃过做父母的思想工作,也从未在他们的软硬兼施下妥协退让,反而因为他们的强烈反对,更坚定了要跟杨昊在一起的决心。 杨昊来自距S市不远的一个小城市,与母亲两个人相依为命。在他上小学的时候,父母就离异了,他跟着母亲住在不足四十平方米的家里,家境异常贫寒。母亲因为当年父亲不顾多年情义抛弃了他们母子俩与别的女人结婚而一直耿耿于怀,原本温柔和蔼的一个人,后来变得尖刻且神经质。而杨昊的性格也有些阴郁内向,胆小自私,喜怒无常。 他念的是三年制的,为了沐恩,先留在了S市,到处找工作,做一段时间跳槽,做一段时间又跳槽。沐恩毕业后,他跟着她来到了清城,开了一家维修电脑的小店,算是稳定了下来。可在清城这样高消费的城市,这点微薄的收入只够维持最基本的日常生活,根本不可能给沐恩更好的未来。 这些都是沐恩父母反对他们在一起的原因。 而沐恩自认识杨昊以来,一直都在付出,不光是感情,还有金钱。大学时,她就瞒着父母打工,赚来的钱供两人花销。工作了,她赚的钱是他的几倍,仍旧供两人花销。她拼命工作,只为攒钱买一套房子,哪怕很小,哪怕只够首付,至少他们可以拥有一个属于自己的家。她迫切希望杨昊能与她一起努力,向她的父母证明自己并不是一无是处的废材,会为了她,为了爱而积极向上,这样父母总有能接受他的一天。可惜这两年来,他总是自暴自弃的时候更多一些,所以他们才会频繁地吵架,吵到感情几乎要被消磨殆尽。 沐恩为什么要坚持守候这份绝望如沼泽的爱情?尹璃一直不明白。杨昊到底有什么好的,为什么要巴巴地倒贴?沐恩虽然不是顶级美女,但个子高挑身材好,打八十分绰绰有余,随便找都能找到比他更强更好的。相比之下,杨昊却要什么没什么,简直一无是处。难道只是因为他爱她?可尹璃也没看出来,他有多爱沐恩。每每说到她和知非,沐恩总是一副旁观者清的模样,遇到自己的事,同样剪不断理还乱。可见感情这回事,确实是没人能说得清。 ------ 知非本来可以轻易摆脱后面死咬着不放的两个家伙的,可因为有了贝小小这个拖油瓶,他只能迁就她的速度。看来她念书的时候体育成绩肯定不怎么样,至少在跑步这方面,是垫底的那种类型。他恨不得背着她跑,可是若真背着她跑,速度肯定只会更慢,毕竟自己并没有厉害到这等程度。 “站住!妈的给老子站住!” “你们死定了!” …… 叫嚣声不绝于耳,眼看着那两个家伙越追越近,知非不由得有点着急。 “我来引开他们,你先找个地方躲起来吧。”他一边拉着她跑,一边四处查看有没有隐蔽的地方可以让她先躲一躲。 “不要!我要跟着你!”她一边喘大气一边不容置疑地拒绝了他的提议。 知非无奈,不过想想把她一个人丢在某个伸手不见五指的地方,她一定会更害怕,算了,先跑了再说吧。 还好贝小小倒也没有想象中那么弱,虽然不够快,但一直没有慢下来,也真是难为了她两条小细腿。 终于上了岔路,长廊地势平坦,他们很快就穿了过去。这里的假山面积很大,里面有几处可以藏身。真是幸亏那两个家伙一直没停止过吼叫,使得他能轻易计算出跟他们之间的距离。 “还能跑吗?” 她已经顾不上说话了,只是点点头。 “再撑一下!” 贝小小感觉到他忽然提速,牵着她的手往前继续跑去。她觉得自己不能成为他的拖累,于是小宇宙爆发一般,居然也勉强跟上了他的节奏。 后面的叫喊声好像稍微远了一些,两人越过凉亭,到了岔路之后,她以为他会带着她往山下跑,这几乎是肯定的。没想到他竟然仍旧拐了上去,绕回了刚刚跑过的路上。还往上?刚刚拼命争取到的一丝希望岂不是又落空了? “怎么不往下跑?”贝小小着急了。 “你已经跑不动了,往下至少要跑二十分钟才能到山脚下,反而更容易被他们抓住。他们应该不会想到我们还会继续往上的,让他们先下去追我们吧。”跑得这么快的情况下,说话居然还不带喘的,而且这一番解释,让贝小小的着急转眼之间变成了佩服,好聪明啊。 知非这么想是对的,从刚刚摆脱钳制的一幕来推断,那两个家伙的智商应该极为普通,基本上不存在逆向思维。可在不敢肯定的情况下,他不会贸然自信,再一次穿过长廊,到了假山区之后,他拉着贝小小躲进了一个极为隐蔽的三叉洞里。对方是两个人,即使最终被发现,从两面包抄,他们也有第三条路可以退。 藏好身之后,知非掏出手机,拨打了110,把刚才的遭遇和目前的处境简单地作了说明之后挂断了电话,安慰贝小小道:“不用担心,110很快会上来接我们,希望赶得及顺便把那两个人给抓住,免得再有人遭殃。” 他缜密的心思落到贝小小眼里,又为他在她心目中的形象添砖加瓦,她觉得在危难之中能与这样的男人一起,简直什么都不用害怕。两个人在黑漆漆的洞里调整呼吸,尽量不发出太大的声响,以免曝露行踪。 “那个,你刚刚怎么还会要我把钱包拿回来的?”她觉得好冒险,万一那两个家伙联合起来反攻,他们还能有活路吗? “如果我说,我是舍不得钱呢?” “……”,她没发现他是那么计较金钱的人呀,难道他还会在意这个? 他忍不住笑了,这个小姑娘还真是单纯啊,说什么都信。 “其实我有我的原则。我愿意把更多的钱捐给那些有需要的人,但绝不会让不上道的人轻易拿走,哪怕只有一分,因为他们不配。” 啊,好酷的原则,贝小小对他崇拜得五体投地。 知非看着她,忽然觉得她是那么干净,不染尘埃,那些她自以为的小小心机和城府,在他眼里,实在是再明显不过。第二次的约会,她没敢直接打电话给他,只是发了短消息:上次你请客,这次换我,我讲话算数的哦。今天的约会,她还是发消息:唉,都没发现自助餐券最后一天要过期了,没人有空,你有不? 她越是如此,他越觉得可爱。 这个世界上,他假如有对手,这个人只会是尹璃,能与他比肩的,唯有她。棋逢对手,没有输赢。 其实哪有那么冠冕堂皇的理由,他拿回皮夹的原因再简单不过,因为这是尹璃送的。 作者有话要说: 沐恩跟杨昊,他们是怎么走到一起的呢?是不是另有原因? 小小已经成为了知非的脑残粉,哈哈,不过她是小小女配一枚,不久的将来,没她戏份的时候,她就要下去领盒饭了~ 留言满25字阿酒会送积分,大家有什么感想,意见或者建议,就请说粗来吧~ 39第三十七章 虽然老板没来追究,可被沐恩这么一闹,尹璃也不好意思再继续待下去了,只得拖着她离开。 “我还要喝。”出了门,沐恩态度强硬地要求。 看来今天得舍命陪君子了,尹璃无奈地点点头,陪她去了隔壁一家静吧。 这次沐恩没叫啤酒,点了两瓶黑方,什么也不兑,直接喝。一瓶喝了个底朝天之后,她开始嘿嘿傻笑,笑了半天迷蒙着双眼说:“你以为有这么巧的事,我刚好可以抓到他劈腿?嘿嘿,告诉你,他给那女人发的短信,还没来得及删除,就被我偷偷看到了。哈哈,哈哈哈。” 原来她今天把尹璃叫出来的真正目的不是吃饭,而是捉奸。难怪呢,之前还在奇怪她怎么会提出说要去酒吧喝酒的,平时明明不喜欢去类似场所的,可见刚刚的灌酒也是为了给自己更多的勇气去接受即将亲眼看到相恋多年的男友出轨的事实吧。 “沐恩,你该庆幸自己又单身了才是,这样的男人不值得你掉眼泪。”尹璃替她难过,她觉得自己这个好友当得起这世上最好的爱,却遇到了最糟的一个人,浪费了大好年华。 沐恩直点头,一边点头一边眼泪哗哗直流。爱情怎么让每个人都心碎,爱情怎么让每个人都流泪。变得最快的不仅仅是人的心,还有曾经信誓旦旦的感情。她是想哭就哭想笑就笑的性情中人,做不到尹璃的冷情和克制。两个人在一起太长时间了,已经分辨不清,这份感情到底是爱情,还是早已转化为亲情,可舍不得是一定的。爱不就是这样吗,能轻易拿起,却不能轻易放下。 第二瓶黑方转眼也没了一半,常常跟朋友胡吃海喝的沐恩酒量果然不差,可此时也不行了。她醉眼惺忪地看着尹璃,伸出手指点啊点,大着舌头道:“我告诉你,男人靠得住,母猪会上树。” 说完就趴在桌子上,不动了。尹璃推推她:“沐恩?沐恩!”她回以两声哼哼,接着又没了动静。 不好,这下彻底醉了。她不知道凭自己一个人,能不能把沐恩弄回家。尝试着把她搀扶起来,却被带得一个踉跄差点儿连自己都栽倒。沐恩比她高,比她重,烂醉如泥之下,实在不好弄。好不容易把她扶到门口,在一旁的石墩上坐下,尹璃已经气喘如牛了。沐恩一个人住在没有电梯的老式小区的七楼,就算是手脚并用,她也没法把她给背回家。不行,必须得找个支援。 她喘着粗气,想打给林砚。一想,不对,他此刻估计正在“干活”,被打扰了,会不会追究自己的责任啊?算了,还是找别人吧。思来想去,觉得找皇甫是最正确的选择,这一带是酒吧街,说不定常常来此鬼混的他就在这附近。 电话接通之后,背景里那嘈杂的靡靡之音基本上已经肯定了尹璃的猜测。 “皇甫,在哪儿?有空不?需要你帮忙。” 果不其然,他就在离这不出五分钟路程的另一家酒吧里快活。没一会儿,皇甫就赶到了。 “什么情况?”他的目光在尹璃和靠在她肩膀上醉态十足的女人之间来回查看,晚上的节目才刚刚开始,就被一个电话拉来做苦力,可不是一件让人愉快的事。不过求助者是尹璃,他就一点怨言也没有了。 “如你所见,我朋友李沐恩,喝醉了,帮我一起把她送回家吧。”她无奈地摊摊手。 到底是男人,力气大,皇甫让尹璃扶着她,他蹲□,一使劲就把沐恩稳稳当当地背在了身上。 “出来泡吧,没开车,打的吧。”他边说边往主干道上走去,尹璃亦步亦趋地跟在后面。 “怎么喝成这样,你灌她?” “她自己灌自己。” “失恋?” “你怎么知道?” “呵,女人买醉还能为了什么。”他毫不费劲地背着沐恩,一副了然的口吻。 尹璃正想反驳,手机响了,直觉是林砚打来的,一看果然是。可不能让人精一样的皇甫听出端倪,于是假装鞋带散了蹲□去系,拉下了一段距离,然后才接起。 “姐姐,在哪儿呢?结束了没,我来接你。”他好像一边骑车一边在给她打电话。 她看了一眼前面的皇甫和沐恩,拒绝道:“不用了,我待会儿自己回家就行。” “我已经在‘郝记’附近了,你还在那里吗?” 啊,那岂不是很近?总不好让他白跑一趟吧,想了想道:“好吧,你就在那里等我,我在这附近,马上过来。” 挂断电话之后,尹璃小跑了几步跟上去对皇甫说:“皇甫,我妈打电话来说有事让我现在就回去,那我朋友就拜托你了,一定要安全把她送回家哦,到了给我发个消息就行。” 慢着慢着,他好像还没答应单独送这个李沐恩回家吧,怎么就变成笃定的事情了?可见尹璃一副抬脚就要走的样子,只得应承了下来:“行,她住哪儿?” “流水人家七幢三单元七零一室。”末了,顿了顿,语气凝重,“管好自己的下半身,可别乱来啊。” 皇甫满脸黑线地点了点头,心道,莫非我堂堂皇甫公子,在你眼里竟是个饥不择食的采花大盗? 得到满意的答复之后,尹璃道了一声“那我先走了,小心啊,拜拜”之后就跑远了。 “哎!那边很难叫车的!” 他好心提醒,她置若罔闻。 真的是老妈电话吗?皇甫不禁怀疑。看着都不像,肯定是男人打来的,重色轻友啊。可是她能有什么男人,莫非是那个“少爷”林砚?继而联想到最近她和知非之间骤降的温度,无奈地摇摇头。尹璃,你知不知道你到底在干什么? ------ 洞很窄,只不过因为两个人都瘦,才不觉得拥挤而已。呼吸渐渐平稳了下来,那两个家伙也不知道追到哪里去了,在这狭隘的空间里,沉默的两人,一时之间,针落可闻。 他们之间的距离至多不过几公分而已,贝小小都能感觉得到他轻浅的呼吸落在她头顶上,不自觉地,心跳如雷。她闻到了他身上有一股淡淡的清新气息,让人沉醉。他今天穿了一件烟灰色的T恤,外套是一件带暗色花纹的休闲款小西装,□是有晕染效果的浅色休闲裤,搭配一双极为帅气的黑色休闲鞋。她抬眼向他望去,顶上是空的,看得到一闪一闪的星星,可漫天的繁星都及不上他的眼睛,那么清澈透亮,那么澄明耀眼。她觉得自己快要流鼻血了,面前这个男人实在是太具有诱惑力了。 她仰望着他,然后闭上了眼睛,嘴角还挂着一丝期待的微笑。很明显,她在等待他的亲吻,知非却有些犹豫。 不是明明已经决定放弃了吗?自很久以前开始,他就不确定对尹璃的这份感情,到底还算不算是爱。他必须承认的是,至少曾经,他深爱过她,只是后来……。他不允许自己陷入一段无果的爱恋,不喜欢做没有把握的事情,他不是赌徒,不想拿只会付出给一个人的感情,去押宝,万一输了呢?一子错,满盘皆落索。他输不起。毕竟输了,就是一辈子。 可是为什么要接受除了她以外的人,竟会如此困难?毫无感觉,真的毫无感觉。只是单纯地觉得贝小小可爱而已,就像觉得小朋友很可爱一样。可他到底还是招惹了她,明知道她已落入情网,还是没有给出适当的界线,是他的错。而且至少,他喜欢这个女孩子,她的简单纯净,与少女时期的尹璃带给他的感觉如此相似。好吧,自己终究要开始新的生活,不如就从这一刻开始吧。 他伸手轻轻捧起了她小巧的脸蛋,她长长的睫毛微微一颤,呼吸有些急促。看着她明丽的容颜,和粉色的唇瓣,却无论如何都吻不下去。最终,他只是在她额头上落下了极其轻浅的一个吻。 贝小小感觉到他指尖的温热,还有额头上的一个轻吻,一阵欣喜,啊,他对自己还是有意思的,要不然怎么会这么做呢。她闭着眼睛继续等,可等了半晌,只等到了他松开的手,再也没有下文。 她睁开眼,略微有些失望地看着他,只看到他望向别处的样子。鼓了半天的勇气,她轻声问:“你不喜欢我?” “不。” 不?是不喜欢,还是不,喜欢。 她没来得及问出这个问题,因为她听到了远处两个耳熟的骂骂咧咧的声音,前后不出十分钟,他们竟然这么快又回来了! 怎么办? 贝小小眼里的询问变成了惊恐,她为自己还没脱离危险就有闲情逸致思考他到底喜不喜欢自己这个问题感到羞愧。而知非已经再一次拉住了她的手,附在她耳边道:“尽量别发出任何声音,我们走,下山。” 趁着那两个家伙一处一处搜的当口,两个人顺着最接近凉亭的通道悄无声息地迅速逃走。刚刚休息了片刻,体力已经恢复了一些,而且110肯定已经在赶来的路上,此时下山,能够摆脱他们的可能性大了很多。 只可惜贝小小仍是沉不住气,心急之下,在跑下凉亭的石阶时,不小心踩了个空,脚崴了一下,疼痛之下忍不住叫了一声。尽管这一声并不特别响,可在这夜深人静的时刻,足以传送到对方耳朵里。 “他们在那边,追!” “没事吧?还能跑不?” 她气自己没用,逞强地表示没问题,忍着痛,跟着知非往下飞奔。 万幸的是,在快要被追到时,110及时赶到了,并且顺势抓住了来不及逃走的两个劫匪,他们终于化险为夷。 作者有话要说: 醉酒的沐恩落入皇甫这枚花花公子的手上了,他们之间会怎么样? 接下来,阿砚会带阿璃去一个好地方…… 而知非跟小小,又会怎么发展?他会接受她,与她开始一段感情吗? 敬请各位看文的大大关注~ 40第三十八章 尹璃刚跑过一个路口,就看到了正骑着车在四处东张西望找她的林砚。 “哎! 我在这儿!”她边扬手喊他边向他跑去。 跑到林砚跟前,他凑过来嗅了嗅:“喝了很多酒?好大的酒味。” “没啊,只喝了那么一点点。”她伸出小指比了比,随后熟练地垮上了后座,“好了,走吧。” “带你去一个地方。”他提速往前驶去。 “什么地方?都这么晚了,我明天还要上班呢。”她还在想着待整理的会议资料。 “黑蛇湾。” “啊?”虽然没带头盔,但因为速度极快,夜风又大,他朝着前面说话,声音被吹散了,她坐在后面没有听清楚。 他侧过头,朝她大声重复了一遍。 黑蛇湾?尹璃发怔。 那里是清城最神秘的地方之一,是摩托车飙车党的天下,尤其是在入夜之后,便会化作速度与激情的发源地。她从来没有去过那里,她平静无波的生活与这些毫无交集。 “你不会是要去飙车吧?”飙车可不是玩室内卡丁车,弄不好要出人命的。 “……” “你不会刚刚从那里过来吧?”莫非刚才的电话不是生意来了,而是找他去飙车? “……” “去,还是不去?”他减慢了速度,不答反问,语气很认真。 会不会太刺激了一点?她一把年纪了,可不是心浮气躁一点就着的狂热少女,禁得起折腾吗?可人活一世,假如有机会的话,还是应该什么都去尝试一下吧,永远中规中矩地日复一日,那活一天跟活一辈子又有什么区别? 想到此,她下定决心般重重点头:“去!” 林砚笑了,他要的就是这个回答。 黑蛇湾是云溪山上的一段极其险峻的盘山公路,这条路在夜空中俯瞰下来像是一条蜿蜒盘亘的长蛇,非常考验车技,许多地下摩托车的飙车赛都在这里进行,慢慢地就被叫出了名。 林砚载着尹璃,不出半小时,就到了黑蛇湾。 远远地,就看到那边已经聚集了一大群人,还有很多摩托车。在一堆男人中间,只有两个女人,都是妖娆美艳的年轻姑娘,衣着色彩明丽,火辣暴露。尹璃下意识地看看自己,下了班还没换过衣服,一身白领丽人的简单清爽打扮,相形之下,显得格格不入。为什么只注意到了两个姑娘,实在是因为她们飞过来的眼刀子太过明显,距离那么远,都能感受到这其中的挑衅和不屑,自己是什么时候得罪她们的?她有些莫名其妙,莫非她们都对林砚有意思,把自己当做了情敌?她只能作出这样的推断,要不然还能怎么着? 车子减速,在众人面前停了下来。一群人呼啦一下围了过来,有人笑,有人鼓掌,有几个还借助手吹起了响亮的口哨,就像林砚是什么了不得的人物一般。而林砚则微笑着跟他们一一打招呼,像是帝王接受群臣的朝拜。这场面,这架势,让尹璃有一种羊入狼群的感觉。 “阿砚,终于来了,等你半天了!” 车刚停稳,就有一个染了鲜红色头发的年轻男子上前来拍了几下他的肩膀,看起来跟他非常熟络。 说完,红发男子细细地打量了一番一旁的尹璃,笑着竖起大拇指对林砚说:“艳福不浅啊,看来近日忙着夜夜*,难怪那么多天都不见你人影。” 林砚笑着跟她介绍:“红奎,叫他阿奎就行。尹璃,我的……准女友。” 什么叫准女友?尹璃当着众人的面,不动声色地受了。其他人听了却一阵哄笑,七嘴八舌。 “阿砚,竟然还有你搞不定的女人?” “消失了这么多天,原来是泡妞去了啊。” “准女友,敢情还没到手?看来还得加把劲儿啊。” “阿砚好眼光,带来的妞儿一个比一个正点。” “嗯,我看比阿信和大文带来的要强得多了,砚神,待会儿可要加油啊,我们挺你。” …… 林砚一直笑而不语,末了招呼了一句“还有几分钟,我去准备一下”,众人明了,识趣地散了开去,两人才得以靠在摩托车上说话。 “到底是什么情况?” “如你所见,我被叫来飙车。看到了没有,那边,还有那边。”林砚用手指了指,解释道,“那个叫阿信,那个叫大文,他们俩就是我今天晚上的对手。” “其他人呢?” “观战,他们都下了赌注。” “嚯,这么说你胜算很大了?”原来刚才围过来的那群人都是把赌注押在林砚身上的人,从数量上看,远远超过了另外两个。 他但笑不语,从他放松的神情来看,他并不把那两个对手放在眼里。 “那你们之间,赌什么?” “两万。只有输赢,没有名次,输的人掏一万块钱出来。” 一万?这差不多要搏命的玩儿法,赌注比她预想的要低得多。 “姐姐,不是人人都像你这么有钱的。”他似是看穿了她的想法。 “怎么个比法?” “黑蛇湾全程一个来回,两次,一次空座,一次带人。” “带人?带女人?你带我?”尹璃一点就通,因为被叫做阿信和大文的,他们也带了姑娘,一切不言自明。 “是。你怕不怕?” 她看了一眼那两个自她出现之后就把她当靶子使的姑娘,冷冷一笑:“怕我就不来了。” 从未经历过,说不怕总有几分虚假成分,其实她的自信,至少有一半是来自于林砚的自信,没把握,他不会特意将她带出来。 很好,要的就是有胆色的女人,林砚心想。 几分钟之后,阿奎过来喊他:“阿砚,差不多了,来吧。” 阿信和大文已经跨上了车,慢慢地趟到了起点处等着了。 “好。”他目光深邃地望着她,叮嘱道,“一会儿你先跟着阿奎到观战点去,我很快回来,等我。” “嗯,小心一点。”感觉刚刚轻松的氛围逐渐被低气压所替代,她也不由自主地跟着紧张了起来。 他朝她微微一笑,潇洒离去。 ------ 皇甫上了停在路边的一辆空车。报了地点之后,这才有空仔细看看这个魔鬼身材的李沐恩长什么样,可别连脸蛋也是魔鬼一般啊,半夜三更被吓着了找谁去赔啊。皇甫对女人向来很有研究,有研究到什么程度呢,就是不管对方把自己包裹得有多么严实,他都能一眼看出精确无比的身材数据来。刚刚有过的几分钟身体接触,已经在他的脑海里自动扫描出一个立体影像。 身高一百六十八公分左右,体重约五十四公斤。这个体重若放在一般女人身上,不算轻,但他能感觉到她紧致有力的肌肉,应该是长期锻炼的结果,肌肉本来就要更重一些,所以她其实还是蛮瘦的。嗯,三围么,应该是86CM、60CM和88CM,算是很完美了。 替她撩开一头蓬松的乱发,露出一张称不上完美但却很有味道的脸。因为喝了很多酒,面色酡红,犹如抹了胭脂一般,线条缺了几分柔美,多了几分野性。从长长的眼线来看,眼睛肯定不小,鼻梁很高,嘴唇有点厚,性感。总的来说,虽不如尹璃,却有另一番风味。 哈,莫非是飞来艳福? 直到下车,沐恩还没醒,无奈之下皇甫只能继续背着她上楼。这什么破地方,楼道里连盏灯都没有,不熟悉路况的他只能慢慢地摸上去。转角处有几户人家堆放了纸板报纸什么的,差点儿没让他摔一跤。 好不容易爬到了顶楼,他也有些脚软,体力活也不是人人都能做的。把沐恩放下,翻了半天,才从她的小挎包里翻出了钥匙,很大一串,而且看起来都差不多,没办法只能一个一个地试,试到第九个的时候总算对了。这女人做什么工作的,难道是看门的? 开了门,进了屋,摸了半天也没摸到灯的开关在哪里。在黑暗中适应了一会儿后,借着从窗外透进来的一缕微弱的月光,总算找到了唯一的房间在哪里,于是将沐恩半拖半抱着,小心翼翼地挪进去。不想这年头竟然还有人家的房间是有门槛的,一个没留住,双双倒地。 “哎哟!”沐恩的头不幸撞到了什么地方,疼痛之下骤然醒了过来,抱着脑袋直哼哼。 “对不起对不起,我没注意到脚下有门槛,撞哪儿了?要不要紧?”皇甫倒是没事,一骨碌从地上爬起来,伸手去拉她。 沐恩的脑袋里还是一团浆糊,揉了揉被撞到的地方,勉强睁开眼睛,望着眼前陌生的男人,傻傻地说:“杨昊?你怎么变帅了?” 皇甫一喜,心想这姑娘很有审美眼光,都成了醉猫了还目光如炬,于是轻咳一声,彬彬有礼道:“小姐,我不知道谁是杨昊,总之我不是。我叫皇甫有容,意为有容乃大,是尹璃的朋友。尹璃她有事先回家了,让我送你回来的。” “尹璃?……哦。什么有容?皇甫有容?有容乃大?奶大?胸大?” 什么乱七八糟的,自己多好一名字,被她这么一搅和,居然变成了胸大?!要是被老爸听到估计要气得吹胡子了。皇甫懒得跟一个喝得连自己是谁都差点搞不清的女人说太多,觉得既然任务已经完成,差不多就可以走了,于是道:“你一个人没问题吧,没事的话我就先走了。” “唔!呕!我想吐——”沐恩估计是想冲到卫生间去吐,可一时之间找不着北,皇甫这倒霉蛋又正好挡在她前面,于是,污秽物喷涌而出,几乎全部落到了皇甫的身上,还有,脸上。 自诩风流的皇甫公子向来注重仪表整洁,如何受得了这等刺激。 “啊——!”那天晚上半夜十二点多,流水人家小区的某一房间里,发出了一声惊天动地的惨叫,使得很多住户一度怀疑当晚有人被残忍地谋害了。 作者有话要说: 阿砚带阿璃飙车,速度与激情哪~ 沐恩喷了有点洁癖的皇甫一身,啊啊啊—— 后面会怎么样呢?哈哈,明晚继续~ 41第三十九章 尹璃跟着阿奎他们一起到了一个视野绝佳的制高点,估计这一处完全是为了观战而开凿出来的,否则在这前不着村后不着店的半山腰上,怎么可能会平白无故蹦出这么一个场地来的。 “几点开始?”她看了看手表,此刻是十一点五十五分。 “十二点。放心吧,阿砚一定会赢的。”阿奎似乎很笃定。 “对他这么有信心?”她很好奇林砚究竟在飙车方面有多强的实力。 听她这么问,阿奎转头看着她:“你认识阿砚多久了?” “不久,一个多月。” “看来你还不知道,他是云溪山车神。” “车神?”她不由得瞪大了眼睛。她竟然每天被一金光闪闪的车神接送上下班,算不算很荣幸? “嗯,自击败原来的车神陆拓海之后,从未败北。” 尹璃愕然,没想到这家伙还有此等美名,看来他很不简单啊,能打架,会飙车,感觉不像是风月场上的“少爷”,更像黑社会。 见她凝眉沉思,阿奎继续道:“阿砚一定很喜欢你,要不然不会这么久都不露面,肯定是忙着陪你吧?” 见他一脸八卦地期待着她的回应,她不置可否地笑笑,心想这家伙肯定不知道,林砚不来飙车是因为受了伤。 “他以前也带别的姑娘来飙过车?”既然他是云溪山车神,既然飙车的方式里还有带人一说,她倒是很有兴趣知道他带来的姑娘都是什么样的。 阿奎露出了为难的神情,有些支吾。 “怎么?带过很多个?”她挑眉,以他的作风,也不是没有这个可能。 “嗯……,以前带过很多个。” “以前?什么意思?说吧,我不介意。”她看出了他的顾忌,假意宽慰道。 “成为车神之前,带过很多个,之后,只带过一个。”阿奎大概是个老实人,想了想,还是说了出来。 “哦?”一个,可比很多个更有意思。前女友吗?不会是伍静云,伍静云病了很久,去世也有两年多了,不会是她。可不是她,那又是谁? “看!开始了!” 就在她沉思时,身边的阿奎忽然喊了一句。 尹璃回过神来定睛望去,果然,路灯下,三辆摩托车几乎是同时窜了出去,一开始差不多是齐头并进,可见对方实力也不容小觑,否则怎敢轻易挑战车神。直至驶出一段路之后,才开始你追我赶,渐渐拉开了距离,看出了强弱之分。 在场的众人都屏住了呼吸,凝神观战。 她的目光被林砚那辆白色的摩托车牢牢牵引。这不是他平时在用的那辆,这大概是他飙车专用的,否则骑到大街上去也未免太过惊世骇俗了。她以为平时那辆已经足够引人注目,可跟这辆一比,那辆显然要低调得多了。 沉沉夜幕下,那道炫目的白色闪电在有着无数个弯道的黑蛇湾风驰电掣,犹如行驶在笔直平坦的大道上一般,每一次压弯似乎都完全不影响他的速度一般,以极其干净漂亮的姿势飞速而过。尹璃虽然有摩托车情结,却并不在行,若要让她形容此刻所见,那就只有一个字——快。车上的身影几乎看不真切,但似乎仍在向尹璃传递着那份从容淡定。 他真是一个谜一般的人,就像一个漩涡,让她不受控制地开始加速往中心处旋转而下。 明明是那么长的距离,却在短短几分钟之内揭晓了胜负,林砚轻松获胜,阿信和大文到最后连他的车尾灯都没看见,两人怏怏地到了终点之后,感觉无比懊丧。 尹璃没有亲眼见过这等场面,感受过这种气氛,见林砚从摩托车上下来,心情异常兴奋和激动,笑着迎上去问:“下一场,还有比的必要吗?” “一言既出驷马难追,岂有不比之理。”他再一次站在她面前,给了她不曾有过的特别感觉,就像是重新认识了他一样。 休息了十分钟,第二轮飙车拉开序幕。 这辆车的后座很高,位置也很小,尹璃坐上去之后觉得很不适应,她必须把身体压得很低,几乎是完全趴在林砚的背上,才能保持平衡。 出发前,她看了看一左一右两个姑娘,她们眼里的羡慕嫉妒恨,让她很愉快。我的男人比你们的要强,这种自豪感几乎是油然而生,生完之后连自己也不解,什么时候就把林砚当做了“我的男人”?其实在此情此景下,有这样的想法也无可厚非。 “准备好了吗?一起飞吧!”这好像是他第二次这么跟她说,思绪间,“轰”地一声,他骑着他的“白色闪电”,带着她急速冲出了起点。 黑蛇湾夜间的山风特别冷,没有了头盔的保护和阻挡,呼啸而来的寒风像是鞭子一般抽打在她脸上,生疼。一开始的时候,她几乎无法睁开眼睛,到后来勉强可以眯着,却看不清前方的路,自然也无法腾出多余的精力去查看周遭的一切。必须拼命地抱住他,与他紧紧贴在一起,否则定然会被甩出去连命都要丢掉。茫茫然感觉到两边的风景在不断更迭变幻,另外两对人在哪里了,她都不知道。只有身临其境才能感受到这等御风而行的速度带来的强烈刺激,她觉得他们正以光速在前行,因为太快,所以感觉总是不断地在压弯,一次又一次,几乎是贴地而行。尹璃的心跳得很快,快要忍不住尖叫起来,地面离她如此之近,近到她觉得只消再压低那么一点点,就能与之亲密接触。不知道林砚是因为带着人,压弯时会稍微带一点刹车,还是顾及到她是第一次,怕她在压弯时乱了镇定,总之好像没有将速度提到极限。尽管如此,也把尹璃吓得够呛,她从来都不知道,生命原来可以这样燃烧,惊险,疯狂,却又激动人心。 直到从车上下来了好一会儿,另外两对人也相继到达之后,她才缓了过来。欢呼声一浪高过一浪,林砚被众人围在中间,接受他们的赞扬和崇拜。她退到一边,感慨万千地望着这一幕。 人群中,他微笑着,忽然朝她看过来,月光落在那双璀璨的眼里,点燃了她刚刚沉寂下来的心,他是一个可以让她沸腾起来的人。 临走前,林砚把两万块钱给了阿奎,阿奎拿着钱,热泪盈眶,他却只是笑着拍拍他的肩,载着尹璃离开了。快要转弯时,她回头看了一眼,发现阿奎还在原地站着,目送他们离开。 “为什么把钱给阿奎?” “他妹妹得了白血病,需要钱。” 他的回答让她感到一阵暖意。 “你是为了他才去飙车的吧?” 他没有回答,尹璃却笑了,轻生死,重情义,他是一个为了朋友可以不顾安危的人。 ------ 清洗完毕的两个人,你看我我看你地呆坐在沙发上。 酒醒了一半的沐恩不好意思地望着眼前头发还湿漉漉的男人:“真是不好意思啊。” 其实她听尹璃提到过他很多次,只不过刚刚有些迷糊,一时没想起来而已。 皇甫不习惯地扯扯属于另一个男人的家居服,感觉短了一点,品味好像也差了一点,颜色和花纹都不是自己喜欢的,穿在身上岂不是让他的形象大打折扣?在听到她又一次道歉之后,他宽容一笑:“无妨。” 他对美人向来宽容。物以类聚,人以群分,一点没错。尹璃是美人,她的朋友李沐恩自然也就是,谁都不想当参照物,各有千秋,关系才能稳定。原来是健美教练,难怪身材如此之好。洗干净之后,卸了妆,看着反倒比刚刚更为清爽洁净,眼神也因为恢复了不少清明而显得更有光彩。穿着最简单的家居服,显得很自然。嗯,他喜欢。基本上只要是美人,他都喜欢,其实概括来说,他喜欢这世上一切美好的事物。 他猜得没错,她是为了刚刚分手的男友喝得酩酊大醉,他觉得此时的女人最是脆弱,需要安慰。 “李小姐,你觉得我怎么样?” 沐恩闻言,上上下下打量了他一番,诚实地点点头:“很好。” 皇甫自有其风流的资本,唇红齿白面容俊俏,一双潋滟的桃花眼更是电力十足,风靡万千女性。即使穿着不合身的家居服,也无法掩盖其动人的风采。 “眼前有一个更好的,何必为了这样的……男人,买醉呢?”他瞟了一眼装饰柜上两个人的合照问。 “?”沐恩有些糊涂,迟钝地想了会儿道,“因为他是我男朋友啊,我们在一起七年多了,为了他我……,他背着我找别的女人,我能不伤心吗?” 说着说着,她眼圈红了。还是醉了的好,醉了就不会想起这些糟心的事。 “你应该高兴才对。” “为什么?” “因为遇到了我之后你就会发现,之前的爱,都是练习。” 沐恩觉得他的眼神很危险,同时又极具诱惑力。也许是的,分手了,表示她重获自由了,眼前人比杨昊实在好太多了,管他呢,扑倒再说。 借着酒劲,她忽然翻身坐到了他身上,抱着他,闭着眼睛吻了上去。 皇甫可不是柳下惠,虽然不至于来者不拒,但有这样大胆的美人投怀送抱,他肯定不会浅尝辄止就是了。 唇齿纠缠,引发最原始的渴求。那么火辣的身体,被包裹在规规矩矩的衣服里面,实在是太可惜了。皇甫高超的撩拨技术,让沐恩浑身酥软,他脱衣服的功夫也实在了得,三下五除二,她已身无片缕。 “86,60,88,对不对?”他一边抚摸,一边轻笑着问。 闭着眼睛的沐恩闻言睁开了眼睛,他满意地看到了缭绕在她眼里的□。 “你怎么知道?” 他没有回答,正戏已经开锣,广告不可插播太多,否则会影响情绪的。他将她压倒在沙发上之后,又迅速褪去了自己的衣物。你情我愿,势不可挡,在这令人心醉神迷的当口,尹璃的叮嘱,他早就抛到了九霄云外。 尹璃累坏了,回到家洗漱完毕就钻进了被窝,快要睡着的时候忽然觉得有哪儿不对劲,想了半天,想起来了。把完醉的沐恩推给皇甫,简直就是让一个饿了三天三夜的人去看守包子铺一样啊。虽然短信是收到了,可是时间好像不大对啊,都快一点了,是才想起来吗?她当然不会知道,其实包子自己也很期待被吃干抹净。 作者有话要说:哦类哦类哦类,云溪山车神啊,是不是很帅啊~ 阿璃在不知不觉中被吸引…… 皇甫把沐恩扑倒了,哦不对不对,是沐恩把皇甫给扑倒了,哈哈。 后面的剧情会怎么发展呢?妹纸们猜猜~ 求评论,阿酒谢谢大家~ 42第四十章 最近Rainbow处于稳步上升期。继K.K.之后,另一家大客户C.K.也抛来了橄榄枝,表示有合作的意向。这两个国际大客户,是近期内的意外之喜,全赖老客户——香港恒达集团为他们牵线搭桥。Rainbow虽年轻,但牌子硬,信誉佳,几年合作下来,早已是关系极好的商业伙伴。他们帮Rainbow打开了广阔的世界之门,使得Rainbow在有机会与“中天”合作的同时,又登上了一个更高的台阶。 “Oh Young”近期内会下单。K.K.的订单刚接单不久,量很大,分在三家工厂生产,目前均在排产期,还没正式投入生产。C.K.预计将于圣诞节之后来清城实地考查。其余所有客户的订单都在有条不紊地进行着。 于是,尽管所有的人仍忙得热火朝天,作为领军人物的知非他们三个,却难得地有了空闲,得以腾出时间来丰富一下可怜的业余生活。 皇甫自然是忙着追求沐恩。两个人虽然那一晚跳过了一切繁文缛节直接奔着最后那一步颠鸾倒凤了一番,可事后沐恩却表现得无可无不可,让皇甫在大为不解的同时大伤脑筋。他一直以为有了*关系,比较放不开的必然是对方,没想到这次成了自己患得患失。世间万物,自有其因果轮回,一物降一物,遇到命里克星,只能认了。 ------ 可以完完整整休息放松的星期六,本该是个美好的日子,尹璃却提不起精神来。林砚精神奕奕地拖着她打网游,悉心教导她该怎么操作,如何进攻,如何防守,如何切换技能,如何饲养宠物,如何打怪升级,如何合成装备……。对这方面一窍不通的尹璃听得头昏脑胀,炸毛:“可不可以别让我从第一级开始练啊,我不可能有那么多时间耗费在打游戏上的!” 林砚也不恼,嘻嘻一笑道:“早说啊,我还有一个号,级别也很高了,那你就玩那个号吧,我们组队去打怪。” “不会。” “没关系,组队之后跟着我就行,有东西掉下来了捡起来,这总会吧?” “……” 看在林砚天天在“美地”待着,充当免费又称职的钟点工水电工维修工的份上,她默默地受了。 一个小时后。 “我渴了。” “水?” “不要。” “橙汁?” “不要。” “可乐?” “不要。” “咖啡?” “不要。” “>” ” ” 作者有话要说: 阿璃要去相亲了,阿砚会答应吗? 小小敲知非的门了,开不开? 43第四十一章 尹璃确实是迫于无奈。 基本上二十五岁之后,她的终身大事就成为了家里的主要话题,妈妈曾为她介绍过好几个相亲对象,她都找各种各样的理由推脱了。二十七岁的她,花费了太多的时间和精力在工作上,而父母又不知她内心真正的想法,看着她这么多年孑然一身,自然是着急的。几乎挑不出毛病的女儿,怎么就一直都没有男朋友,他们想不通。老围着Rainbow打转,到了该谈婚论嫁的年纪,还在那儿不上不下地僵持着,赚再多的钱,又有什么意义呢?就算是背座金山回来,也不如找个品貌俱佳的男朋友来得好啊。眼瞅着很快又要过年,过了年,虚岁那真是无限接近而立之年了,二老急得上蹿下跳,她再孝敬,他们依旧开心不起来。 前几天回家住,晚上在房间里回复客人邮件的时候,妈妈陈怡敲门进来了。 不同于以往的动之以情晓之以理,妈妈上前就把她的显示器给关了,坐到她身边,严肃地说:“小璃,你能不能为妈妈做件事?” “啊?什么事?”她有些不明所以。 “先告诉我,能不能。” “嗯,当然。”感觉是个“陷阱”,可她不得不往下跳。 “妈今天接到你芬姨电话,小亭元旦就要结婚啦!上半年才说找了个对象,这么快就要结婚了,说是怀上了,双喜临门!你也知道,你芬姨这个人,什么都要跟你妈我比上一比,瞧她那得意劲,我气啊。我女儿样样比她女儿强,怎么反而是她女儿先解决了个人问题呢? 所以!这个礼拜六晚上,你必须给我去见上次跟你提过的那个京先生!” 尹璃抽了抽嘴角,无奈接受,在妈妈满意地舒口气,快要走出房门之前,她弱弱地问:“哪个京先生啊?” 陈怡一个趔趄,差点栽了个跟头,这孩子,至少跟她提过不下五次,她居然完全没有印象,忍不住咬牙切齿道:“京逸!” 讲述完晚上即将面临的这次相亲的由来之后,尹璃似乎想通了,无所谓道:“好吧,权当跟客人见面,晚饭有着落了,不用想吃什么了,也好。” 说完觉得有什么地方不对劲,瞄了一眼唯一的听众,才知道这不对劲的感觉从何而来,原来是林砚好久没有说话了。 “怎么了?你自己解决民生问题吧,要是不想出去,等我回来的时候给你带一份,怎么样?”她歪着头,看着呆呆的林砚。 不想他下一秒就一个纵身扑到了她面前,将她结结实实吓了一大跳:“你干吗啊?!” 他紧紧地盯着她,盯了半天之后似乎又泄了气,委委屈屈地说:“姐姐,我都跟你表白过了,为什么你不拿我的感情当回事,还能当着我的面跟我说你要去相亲?” 是啊,为什么呢?她好像从来没有把这一点放在心上,或许是觉得即使擦出了火花,亦不过是一时的碰撞罢了吧。 她将他凑得太近的脑袋一把推开,起身去床上躺下:“我困了,补个眠,待会儿送我去。” “啊!你这是拿刀子捅我的心哪,还让我送你去?!你太残忍啦!” 毫不理会他的抓狂,她闭上眼睛,没一会儿,果真睡了过去。 林砚蹲在床边静静地看着她的睡颜,最终在她脸上轻轻地吻了一下。我不会把你交给任何人的,至少现在不行,他自言自语道。 在距离“百纳飘香”还有一个转角的时候,尹璃就示意林砚靠边停,将她放下来。 “‘百纳飘香’不是还有一段路吗?” “我知道,只是不想被那位京先生撞见,所以提早下车。” 林砚皱眉:“你还真好意思说,自己开车来不就行了。” “万一要喝酒嘛。” “那可以打的啊。” “省钱嘛,有免费的,何必花那冤枉钱。” 林砚气结,还想再跟她斗斗嘴,她却将头盔往他手上一塞,跟他拜拜了。瞧她那轻快的步子,像是反对相亲的人吗?怒! “百纳飘香”,这家西餐厅原本并没有那么高的档次,只能算二流,后来是因为借着当年歌坛小天王楚河出道前曾经在这里做过长达两年之久的钢琴演奏这一东风,才迅速跻身为一流的西餐厅。 有了一流的名头,自然要当得起才是,后来除了名字没动之外,其余均有了相应的提升。尹璃前不久还跟欧阳明珺来过这里一次,觉得这里的三文鱼派和奶酪猪肉卷还有那个香草鸡肉饼味道超好,所以就通过妈妈表达了自己想来这里吃晚餐的意愿,对方欣然接受。 快要走到餐厅时,她想给京逸发个消息,问问他到了没,在哪个位置。拿出手机发现有一条未读短信:尹小姐你好,我是京逸,我已经到了,在进门右侧第三个靠窗的卡包。你慢慢来,不急。” 发送时间是六点十八分,十分钟之前。 尹璃一下子就对这个叫京逸的男人产生了好感,周到体贴,温和有礼,若见面后给她的感觉还是如此,交个朋友倒不失为一桩美事。 噙着笑,她将手机放回包里,快步往“百纳飘香”走去。经过餐厅落地窗前,忍不住放慢了脚步,按对方所提示的位置寻找他的身影。喷泉喷出的水雾使得几米开外的事物异常模糊,定睛望去,一个穿着优雅的浅烟灰色修身竖领毛衣的男人出众的身姿落入了她的视线。应该就是这个人了,她边想,边在服务生殷勤的引见下,往里走去。 她没发现,林砚一直悄悄跟在身后,并且在她进门一分钟后,也跟着走了进去,找了个能看到他们的位置坐了下来。 ------ 知非在快要睡着的时候,听到了敲门声。声音急而轻,显然来人急切地想要进来,却又带有几分不确定的顾忌。即使不分辨,也知道是谁,他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贝小小会在这个时候敲他的门。他在犹豫要不要去开,很多时候一个决定会改变一切。 贝小小继续锲而不舍地敲着门,她实在不敢再一个人回到房间里去睡觉,只要一闭上眼睛,就能看到那只可怕的手正徐徐地爬上厕所间的门板上。不要,死也不要回去! “知非,你睡了吗?我是小小。……知非,开开门。……” 敲门声还在持续,知非觉得自己若不去开门,她很可能会敲到天亮。装睡已经不能解决问题,可能她是有急事找他,无奈之下,只得起身去开门。 他本来想假装一下刚刚被叫醒的样子的,可当看到她惨白的小脸时,也顾不得虚晃一枪,急忙问:“怎么了?脸色这么难看,不舒服吗?” 终于开门了,穿着卡通睡衣,既委屈又害怕的小小嘴巴一瘪,瞬间就湿了眼眶:“我怕,我不要一个人睡,我要跟你一起睡这里。” 她一边说一边绕过他,走进了房间。 怕?听了她的话,知非怔在原地,不知所措。看得出她不是假装的,不是故意要来引诱他,可在两个人处于不明确关系的前提下,这样的举动很容易让人误会。他虽然是正人君子,但谁也不能保证可以时刻保持理智清醒的头脑,她就这么相信,他们能在一个房间相安无事地度过一夜?还是她并不在意,会发生什么? 贝小小也不管身后的知非有什么想法,自顾自爬上了唯一的一张床,盖上了被子。 知非订的是两个大床房,反正是一个人一间,他喜欢睡大一点的床。现在看来这个决定不是那么明智,可他毕竟不能预知未来,要早知道是这样,一定会订标准间。想到此,觉得也不是没有解决的办法,问问前台还有没有标间,假如有的话,换个房间就行了。 于是走到床边拿起了电话,拨到了总台。 “你好,我是902的客人,请问现在还有标间吗?” “先生请稍等,我帮您查一下。” “好。” 知非握着听筒等着,床上的贝小小此刻正在进行激烈的思想斗争。既然想跟眼前这个称得上完美的男人在一起,不好好把握住这个千载难逢的机会,简直是对不起这难得的天时地利人和啊。 “先生你好,标间还有的,请问有什么需要吗?” “哦,那我要一间,现在就……” 话音未落,听筒已经被贝小小给抢走了,她冲着电话大声道:“不用,只是问一下,现在不需要,谢谢!” 还没得到对方的答复,她已经挂断了电话。 “你这是?”知非有些被她突如其来的举动惊到,这小妮子,她到底想要干什么? “你就那么不愿意跟我睡一张床吗?”她气鼓鼓地瞪着他,好像他做错了什么似的。 “我们……”知非一时语塞。他们只是试着交往而已,但并没有发展到男女朋友的关系,离同睡一张床更是还有很长的路要走。当然了,这是正常情况下的先后顺序,莫非她要越过这些中间步骤,直接跳到最后一步?是自己太循规蹈矩循序渐进了,还是她太急不可耐急于求成了? 贝小小也不知道自己哪里来的力气,抓住他的手,一使劲就将他拉得跌坐在床上,随后整个人都扑了上来,从背后紧紧抱住了他。也许只有在不看到他那双眼睛的前提下,她才能说出接下来需要鼓起全身上下所有勇气的一句话:“我们什么?我喜欢你,可不可以做你的女朋友?” 作者有话要说: 首先允许阿酒介绍一下这章里的龙套: 京逸,是我N年前写过的一个中篇的男二号。 楚河就不用说了吧,我另一个长篇《时间的灰烬》里的男主,最让我心疼滴孩纸~ 京逸跟阿璃相亲会怎样?阿砚要怎么办捏? 贝小小好肥的胆子,竟然如此主动!有妹纸表示受不了她,呃,她其实也是无辜滴,并且身为女配一枚,终将被炮灰。所以,大家请暂且忍耐一下下~ 阿酒会努力日更的,请大家表弃文,有啥说啥,讨论剧情神马的,最有爱了。眼泪汪汪装可怜,看着你~ 44第四十二章 走近了,终于能清楚地看到刚刚在门口因为隔着喷泉看不真切的这个男人到底长什么样。 据说他比自己年长两岁,是某知名跨国大公司的职业经理人。远远一眼,就能感受到他卓尔不凡的气质,此时更有这样的感觉。本就生得一副难得的好相貌,再添上这份一般人散发不出来的魅力,更是让人过目不忘。尹璃承认,无论是从哪一方面来说,眼前这个叫做京逸的男人都是优秀的,看来为了替自己找一个能比肩的对象,妈妈花了不少心思。 “京先生,你好,我是尹璃。”走到他面前,她微笑着自我介绍。 京逸在她向自己走来时已经起身,面带让人舒心的笑容,绅士地迎接她的到来。这个叫做尹璃的姑娘给他的感觉,竟然那么像她! 一瞬间的失神之后,他很快就恢复了常态,引她入座,并且递上了菜单:“我觉得我们不用这么拘束,直接叫名字就行。这里上菜速度不是很快,怕你肚子饿,我自作主张先点了几道经典推荐款,应该很快就能上来。其他的,你自己看着办就行,我不挑,若尝了不喜欢的口味,可以扔给我吃。” 尹璃闻言笑了,看来他很好相处。 “那我就不客气咯?” “请便。” 这是一次愉快的进餐,两个人像是相识多年的老朋友一般,无拘无束,边吃边聊,没有一刻是冷场的,气氛异常融洽。 远处的林砚一边观察着他们,一边拿盘子里的牛排出气,一刀一刀,割得面目全非之后,再一块一块塞到嘴巴里,一边嚼一边恨恨地腹诽:“冷酷的女人!无情的女人!没有良心的女人!见异思迁的女人!” “你是第一次相亲吗?”尹璃抿了一口红酒问。 京逸闻言一笑,轻轻晃了晃高脚杯里殷红的液体,摇摇头道:“不是,算上你,有四个了。” “哦,那你经验比我丰富,我可是大姑娘上花轿——头一回。” “是吗?这是我的荣幸。不知道,会不会是最后一回呢?” 他的这个问题,让她怔了怔,他是在明确表示对自己的好感吗? 见她不答,京逸淡淡地笑了笑说:“是我唐突了,不会吓到你吧?我是觉得你不会,才这么说的。 直说吧,我们今天坐在这里,应该是对过去的一种道别。这样的年纪,谁没个曾经呢?只是曾经就是曾经,不能作为现在和将来,生活要继续,我们就必须往前走下去。” “你的意思是,相亲只是想找一个合适的可以确立婚姻关系的对象,得以维持正常的生活吗?曾经沧海?” 跟聪明人讲话,就是不需要多费唇舌。 “并不完全是。因为谁都不能保证,下一秒不会爱上别人,你以为的一生一世一心一意,其实只是当下的想法,而人的想法是会改变的,毕竟爱情只是一种感觉,它是可转移的。不同的时期,遇到不同的人,产生不同的感情,才是现实。 我确实曾深爱过一个人,可她已与她的檀郎共结连理,我为她感到高兴,因为她得到了幸福。努力过,就谈不上后悔,我不会说‘若结婚的对象不是那个人,那么跟谁在一起都是一样’这样绝对的话。不可否认,我相亲有奔着结婚而来这个目的,但若能遇到心仪之人,还是会再爱的。” 这番话并没有让尹璃因为他对相亲抱有太过明显的目的而产生反感的情绪,反而因为他的坦率和乐观,更多了一份欣赏。她觉得,他的想法很成熟,而且,他说得一点都没错。 “之前的三位女同胞,不会是被你的这番言论给打击了,才无疾而终吧?” “不,我没想过要跟她们说这番话。” 言外之意再明显不过,对于他隐含热切的眼神,尹璃不躲不避,想了想,正要阐明自己的立场,却见他忽然道:“不好意思,去一下洗手间,失陪。” “哦。”刚组织完的一番话只好暂时咽回肚里,尹璃一边慢条斯理地吃东西,一边等京逸回来。 ------ 京逸没去洗手间,只是去了拐角一个隐蔽的等候区。施施然坐下后,从杂志栏里随便抽了一本杂志看起来。 很快,有人坐到了他身边,也抽出了一本杂志,装模作样地看起来。此人自然就是林砚,借着背对着尹璃的位置,刚刚他示意京逸借一步说话。 “我猜,你是一个务实的人,很明白自己想要的到底是什么,对未来有明确的规划,做事的风格是稳中求进,对于明显达不到的目标,不会去尝试。你应该曾对一段感情执着过,如今走出来了,自然不愿重蹈覆辙,更不愿再遇劲敌与之竞争,因为你怕再输。我说得对不对?一个男人,一辈子或许会有好几个女人,但,女神只有一个。她是我的女神,不是你的。” 一直低头看杂志的京逸终于将视线转移到了他脸上,看到了一双深邃的星目。 林砚起身,轻轻拍了拍他的肩膀,潇洒离去。 ------ “对不起,久等了。刚刚我们说到哪儿了?”京逸重新落座,冲尹璃歉然一笑,问道。 尹璃放下刀叉,十指交握,认真道:“我今天来,其实是被我妈胁迫的,京逸,你是意外之喜。只是,你已经从过去走出来了,我却没有。假如过去是一团乱麻,我现在还缺一把快刀,这把快刀,不会是你。可能,你出现得太早,也可能,你出现得太晚,总之……” “总之不在对的时间,是吗?”他接过了她的话,点点头,笑道,“我不是那把快刀,那么,他是不是?” “他?” “你的八点钟方向。那个人一直在看着我们。” 尹璃一下就想到了林砚,转头一看,果然是他!唰唰飞过去的眼刀子让发现自己已经暴露了的林砚很快就买单走人。她暗暗咬牙,看我待会儿怎么收拾你!随后又换上一脸灿烂的笑,对着京逸道:“怎么会,他是我车夫。” “哦,你的车夫可真是……万里挑一。” 尹璃囧。 饭毕,尹璃拒绝了京逸要相送的提议,在餐厅门口就与他告别了。 京逸看着她远去的窈窕身影,心想:看来他也不是你的快刀,而是你的乱麻。 ------ “我喜欢你,可不可以做你的女朋友?” 贝小小的脸贴着知非的,他能清晰地感觉到她此刻正满脸通红。她到底还是说了出来,在他还没有更多的表示之前。知非绷紧了身体,不知道是应该轻轻将她推离,还是反手去拥抱她。那么可爱的一个女孩子,任谁都不忍心直截了当地拒之于千里之外吧。 “我想你是有一点喜欢我的,至少会有那么一点点吧?你应该想要开始一段感情的,要不然不会答应跟我见面。而且,要是对我没有感觉的话,不会答应跟我继续见面,也不会带我来这儿玩了,是不是?” 她的他耳边絮叨。这话既是问他,也是在给自己更多的信心和勇气,去向他要一个结果。 “沈园长说你没有谈过恋爱,我不信。你这么好,怎么可能没谈过恋爱?我猜你是被人伤了心,所以才这么一直单身着吧。我不知道伤了你的心的人是谁,也不管她有多让你难以忘记,可那都是已经发生了的事情,不会再回来的了。我只是希望你能放下过去,给我一个帮你从回忆里解放出来的机会。我会努力的,努力让你爱上我。可不可以?” 知非感觉到她眨了眨眼睛,然后是一串温热的泪水,顺着彼此的脸颊流淌下来。原来她并非完全的小孩心性,她也有细致的一面,没有他想的那么单一。虽然她猜的并不完全正确,但这番话还是打动了他的心。她说得没错,他确实是因为想要开始一段有可能结果的感情,才允许了她站在自己身边。这样一个如水晶般纯净的女孩子,向他祈求这份感情,他不忍心不给她机会。 他转身回抱住了她,将她的脸轻轻按在自己肩头,望着窗外沉沉的夜幕,轻声道:“可以,当然可以。从这一刻起,你就是我沈知非的女朋友。” 贝小小开心得想要蹦起来,却不舍得离开他温暖的怀抱,依偎着他喜极而泣道:“啊,二十四果然是我的幸运数字呢。” “二十四?”知非不明所以地将她拉回到可以对视的距离问,“什么意思?” “星座书上说,二十四是我的幸运数字,你是我第二十四个相亲对象哦。”她笑着说的时候,睫毛上还带着晶莹的泪珠。 “二十四个,这么多?我能排第几呢?”他轻笑着,温柔地替她擦去眼泪,戏谑地问。 “当然是第一啦,要不然我怎么会答应让你做我的男朋友,哼哼。”贝小小立刻反客为主,下巴抬高,作出一副骄傲的样子,嘴角却不由自主地绽开了笑容。不管怎么说,女孩子小小的矜持还是要维持一下的。 仰起头的时候,看到墙上的时钟正巧显示是午夜十二点。 “啊,又是一个二十四哦,是不是要再添一点幸运,才算书上说得准呢?”她说完,轻轻地闭上了眼睛。 这是她第二次,期待他的吻。 这次知非没有过多的犹豫,笑着说:“魔法时间到。” 随即,印上了她如花蕾般娇艳欲滴的红唇。 他的吻是轻浅的,带着甘洌清甜的味道,嘴唇薄而软,像是自己喜欢吃的果冻一样。他的嘴里有清新好闻的气息,犹如他身上的一样,让贝小小沉醉。这不是她的初吻,却是她觉得最美的一个吻,她愿意一直这样下去,直到世界末日。 就在她浑然忘我的时候,他却松开了她:“魔法时间结束了。” 她抬眼一看,十二点零一分。魔法时间太短暂了,意犹未尽啊。再看他,他的眼里闪动着她陌生的光芒,这是,想要她的*吗?她羞红了脸,一骨碌钻进了被窝:“好吧,既然结束了,那就睡觉吧,我困了。” 知非笑着躺了下来,将背对着他的小小身影,慢慢搂入自己的怀里,闭上了眼睛。 贝小小的心咚咚直跳,等了半晌也不见他有任何动作,不敢乱动,但听着他均匀轻浅的呼吸声,好像是——睡着了?啊,看来自己的魅力不够啊,不过,至少关系跨前了一大步,这才是最让她感到开心的。贝小小,加油!她打了个哈欠,带着甜蜜的笑,进入了梦乡。 知非睁着双眼,迟迟无法入睡,他在心里轻声道:尹璃,我们终究还是要说一声再见。是我执念太深,将你留在身边这么多年,没想到,还是留不住。 作者有话要说: 阿砚在京逸面前,表现得是不是很不符合他狗腿的形象?多么精准的分析,四两拨千斤,把俺们京逸惊到了,果断放弃竞争。阿砚这人,是不是挺神秘的?哈哈,看下去就知道咯~ 妈呀,知非跟贝小小确定关系了,阿璃若是知道,岂不是要芳心碎了一地?他们还会有回归近距离的一天吗?当然会的!阿酒会努力写得温情精彩(自吹自擂),求各位读者大大支持呀支持~ 第四十三章 拐过一个路口之后,尹璃才给林砚打电话:“喂!在哪儿呢!快滚来接我!” “姐姐,你好凶。为什么你可以对别人那么温柔,唯独对我喊打喊杀的。” 怎么有重声?另一重像是从身后不远处传来?她回头一看,林砚正骑着摩托车缓缓向她驶来。 挂断了电话,见她不说话,只是气鼓鼓地瞪着自己,他下了车,边推边委屈地替自己辩解:“我这不是怕你遇到坏人嘛,我可是特地来保护你的。” 她很受不了地翻了个白眼道:“哪儿来那么多坏人啊,那儿可是公众场合!” “坏人若真要做坏事了,还会分场合吗?”他说得理直气壮。 对于他的胡搅蛮缠,她大感头痛:“你看人家像是坏人的样子吗?” “坏人会把‘我是坏人’这几个字写在脸上吗?” 尹璃气结:“他可是跨国大公司的职业经理人,不是你说的那些下三滥!” “跨国公司怎么了?职业经理人又怎么了?很了不起吗?”他本来不想当真的,可说着说着,还真激动起来了。 尹璃停下脚步,不解地望着他:“你今天是怎么了?不像你啊。” 林砚忽然将车重重一把推倒在了地上,脸上又出现了她第一眼见到他时那种深不可测的表情,灿若繁星的双眸顷刻间漫上了难以捉摸的情绪:“你还不知道吗?我这是吃醋了。” 话音未落,他就将呆愣着的尹璃一把拥入怀中,吻了上去。他的吻是热切而霸道的,像是要将她据为己有似的。他还记得她的味道,确切地说,他想念她的味道,清甜可人,吻过一次,就会上瘾。心头忽然像是有无数烟花在瞬间绽放,灿烂绚丽,耀眼夺目,令人永世难忘。 尹璃呆住了,两个人明明刚刚还在斗嘴,怎么忽然就变成了激情拥吻,他对自己,难道是认真的吗?自第一天那一次之后,他再也没有对她有过任何逾矩的行为,虽然有时候会嬉皮笑脸地说些似是而非的话,可她自行选择了无视。星星之火,必须掐灭在萌芽状态,否则很可能会呈燎原之势。 城市的天空,永远不会有彻底的黑,夜已深,却是昏蓝的色彩。这里是人来人往的大街,路过的人们纷纷好奇地张望,羡慕着这对金童玉女如此缠绵的爱。两人可真相配,所以连当街热吻,都显得那么美好。 可好景不长。尹璃很快就反应了过来,她猛地推开了林砚,扬手就要扇耳光,却被他轻巧地躲了过去。趁她没来得及作出第二次攻击,他再一次将她紧紧拥在怀里,声音是从未有过的深沉和认真:“姐,让我抱抱你,就一分钟。” 这话让她的心在瞬间软了下去,垂着双臂,闭上了眼睛,任由他静静地拥抱着自己。 也不知道过了多久,反正绝对不止一分钟就是了。林砚终于松开了她,见她似乎并没有打算“处置”他,心知逃过一劫,于是恢复了常态笑嘻嘻道:“多谢姐姐不杀之恩。时间还早,不如我带你去个好玩的地方消磨一下时间?反正明天不用上班,可以睡懒觉。” “什么地方?”他好像总能有很多新鲜刺激的项目,让她很动心。 “跟我走就是啦,反正既安全又好玩。”这话可真有鼓动性。 她帮着他把刚刚充当了出气筒角色的摩托车扶了起来,像是什么事都没发生过的两个人,上了车,去往了林砚所说的地方。 ------ 原来林砚嘴里所说的好玩的地方是赌场。 这应该是一个地下赌场。清城明文规定不允许开赌场,这些非法活动,只能在暗处进行。 尹璃又一次见识到了她不曾见识过的生活的另一面。她当然不会不知道这个看起来光鲜亮丽飞速发展的超级大城市背后存在这样的地方,就像阳光照不到的地方,必然存在阴影和黑暗一样。可是亲眼所见,又是另一回事。 赌博这个东西,大概是除了毒品之外,最难以让人戒掉的。只要存在侥幸心理,且想不劳而获,就会深陷其中,无法自拔。一旦赌上了,很少有见好就收的人。人的贪婪决定了,赢的人想赢更多,输的人想翻盘。 赌场很大,设施齐全且豪华,不是一般人去得了的地方,偏偏人声鼎沸,生意兴隆。林砚带着尹璃走进去时,有不少人跟他打招呼,看来他又是常客,不知道他的赌术会不会跟他的车技一样出色。 “你不会又是个中好手吧?”尹璃一边好奇地四下张望,一边问。 “不敢。这赌场背后的老板来头很大,我要是经常赢钱,早不欢迎我来了。赌钱么,总是有输有赢,大部分还是靠运气。” 也是,要每次都能赢,他也没必要继续当“少爷”了,不如转行专职以赌为生的好。 赌场里大大小小分好几个厅,不同的地方,玩不同的类别。 “想玩什么?” “基本上都不会玩,大概只懂二十一点。” “好,那我们就玩二十一点。” 他拉着她往其中一个厅走去。 这个厅人气还是蛮高的,几张桌子上都围满了人,林砚挑了一张人最少的,找了两个位置坐了下来。 看的人多,参与的人其实只有三个人。 一个是四十来岁的男人,肠肥脑满,只穿了件衬衫还热得浑身是汗,身上带满了金器,连牙都有好几颗是金的,看起来像是十足的暴发户。 一个是五十多岁的男人,面容猥琐,瘦得像只猴精,一双三角眼滴溜溜打转,看着毫不起眼,可从他右手上的那枚玉扳指能看出,此人来头不小。 还有一个是不到三十的花美男,唇红齿白,异常清秀,男生女相,穿着一件价值不菲的浅粉色衬衫,开了两颗扣子,露出似女人一般精巧的锁骨,一双狭长的凤目却极有力量。尹璃总觉得他看着有点眼熟,却想不起来是在哪里见过。 见林砚和她坐下,花美男深深地看了她一眼,露出极富吸引力的笑:“终于出现了一个让人眼前一亮的美人,要不然,赢得再多又有什么意思。” 林砚不客气地回敬他:“我来,就轮不到你赢了。” 花美男觉得他的话很有意思,宽容一笑道:“不到最后一刻,谁输谁赢还不知道呢,既然这位小兄弟有如此雄心壮志,不如手下见真章?” 另外两人也附和着点头称是。 林砚从皮夹里取出一张卡递给尹璃:“去帮我换一万块钱的筹码。” 她刚接过卡,就听到一胖一瘦两个人爆发出一阵哄笑。 胖子笑了好一阵才停下来,似乎笑得眼泪都要下来了,对林砚道:“我说小兄弟,一万块钱也敢来这儿玩?会不会忒寒碜了点儿?” 瘦子也道:“要不要我借你一点?赢了还双倍就行,输了嘛,嘿嘿……”色迷迷的眼神往尹璃身上乱蹭。 林砚也不恼,冷哼一声问:“最低下注是多少?” “一万。”花美男微笑着替他解惑。 “那不就行了?一万,足矣。”他笑得很是自信,随后轻轻推了她一把,“快去,赢了买套静园的房子送给你。” 静园的房子?那可是天价!尹璃暗嗔了一句“你就吹吧,自大狂”之后,就听话地去为他换筹码了。 筹码很快就换回来了,长发的美女荷官问:“各位客人,下注最大的即为庄家,请下注,下定离手。” 林砚没任何顾忌,将一万的筹码丢了出去,胖子下了十万,瘦子下了五万,花美男把玩着面前的一大堆筹码,最后挑了几个轻轻放到了前面:“两万。” 林砚挑了挑眉,看来花美男是想各个击破。 “庄闲已定,开始发牌。” 尹璃与围观的众人一样,屏息凝神,注意着场上的一举一动。但愿不要第一把就输了,她想。 林砚拿到了第一张牌,她凑过去看,他给她看了一眼,是张A,好牌。第二张,是张Q,居然第一把就拿到了黑杰克,他笑了笑说:“看来今天的运气还真不是一般的好呢。” 尹璃看看其他三人,一个满头大汗,一个贼头贼脑,一个淡定自如。 林砚已经够数,自然不需要再要牌。其他三人,每个人都各要了一张,看完自己的牌之后,花美男没有再要,瘦子想了想,又要了一张,紧张地翻开一看,舒了口气,表情轻松了起来。胖子不知道是因为热还是因为紧张,一直在不停地擦汗,他也要了第四张牌,一看之下,哀叹一声,吹了! “闲赢。” 接下来的几把,大概胖子是不甘心,把把买庄,可他的运气实在是太坏了,几乎每一把都输,到后来输红了眼,干脆就把剩下的筹码一股脑儿推了上去:“一共还有六十万,全买了!” 这孤注一掷也没能为他挽回败局,输得干干净净后胖子倒也痛快,哈哈一笑道:“输光了好,正好可以早点回家,省得老婆唠叨!” 胖子这一走,瘦子似乎也有点坐不住了,眼风来回在两个长相不俗的年轻人身上扫。他知道,这两个人都不简单,最终该是他们一较高下,没自己什么事。既然讨不到好,何必继续赖在这儿? 可见他是个精明之人,在输了不大不小的一把之后,看了眼眼前的筹码,心里的算盘一打,小赢,够了。于是笑道:“年纪大了,不如你们年轻人精力旺盛,今天到此为止,改日再来,告辞。” 说完也起身离场了。 整张桌子上,只剩下林砚和花美男两个。之前的每一把,花美男都跟着林砚下注,要赢一起赢,要输一起输,终于到了决一胜负的时刻了。林砚数了数,此时自己的筹码已经有七八十万了,跟花美男比,自然是少得可怜,但他觉得,对方的筹码,其实就是自己的,因为很快,它们就会变成他的。 尹璃在一旁早已经看直了眼,不过短短几十分钟的时间,林砚几乎是十赌九赢,很快就要成为百万富翁了。玩二十一点虽然没有飙车带来的感官刺激那么强烈,可同样激动人心,她紧张地等待着他跟对方的终极一战。 “怎么样,准备好了吗?”花美男云淡风轻地一笑。 “随时奉陪。”林砚冷冷一笑。 作者有话要说: 啊啊啊,昨天放存稿箱里忘记设置发上来的时间了,结果居然没更!我有罪,原谅我吧,呜呜呜~ 这更算昨天的,今天晚上九点还有一更,算是扯平,T_T 阿砚如此激进霸道,知非如此消极冷静,这俩男人反差好大的说!阿璃已经不知不觉软化,知非,你这是不战而降的节奏吗? 赌场啊,又是一个刺激的地方。 花美男是谁?他曾在《时间的灰烬》里出场过,当时还是个少年。这个故事里也提到过一句。可能,会是阿酒“清城之恋”系列的下一个故事的男主之一。 阿砚跟花美男之间的赌局,会如何发展如何收场?请看明晚滴更新,嘻嘻~ 第四十四章 不知道是不是被这两个人的气场所吸引,这张赌桌上不知不觉围上来很多人,简直就是里三层外三层。哪里有好戏,哪里就有围观群众,此言不虚。 花美男拨弄着不同额度的筹码,懒洋洋道:“不如一局定胜负吧?” 林砚的视线一直牢牢锁住他,听了他的提议,点点头:“速战速决,我没意见。” “可是……,你这点下注金额,实在不够看头啊。”他说完,有意无意地瞟了尹璃一眼。 什么意思?尹璃毫不示弱地瞪了回去,莫非还想把我当赌注?我又不是林砚的所有物。 “我的美人是无价之宝,难道还抵不过你那几百万?” 什么?什么意思?这话听起来,他好像对于把自己当成赌注没什么意见啊! “这么说,你同意把她作为赌注?”花美男似乎来了兴致,明明刚刚还一副慵懒的模样,此刻坐直了身体,笑得极其欠扁。 “若是如此,你的赌注恐怕不够吧?” “哈哈,有意思,我再加一千万,如何?加上这些,一共是……一千四百六十五万,这样吧,一千五百万整,你看如何?”此时花美男看着尹璃的眼光,就像是在看自己的囊中之物一样。 “林砚!你把我当什么了!”尹璃怒了,正要拍桌而起,却被他抓住了手腕。 “我不会输的,姐姐,我只是在为你赚那一套房子。相信我。”随后又附到她耳边悄声道,“输了大不了走为上策,再说又没说明到底要把你怎么样。” 尹璃自然也不会听任他们摆布,她的事,轮不到别人做主。正如林砚所说,就算输了,还有无数能解决问题的办法,于是气归气,还是重新坐了下来。 “小姐不必动气,在下是惜花之人,绝不会太过为难你的,若他输了,小姐就陪在下三个月,怎么样?” “哼。”尹璃只哼了一声,也不知是答应还是不答应。 见她不反对,花美男笑道:“看来这位小姐没有意见,那么我们开始吧。” 林砚颔首。 “这次以摇骰子比点数大小来决定谁坐庄,可否?” 林砚笑笑说:“悉听尊便。” “谁先来?” 林砚做了个请的姿势。 花美男点头,从荷官手上接过骰盅,以极快的速度开始摇骰子。“哗哗”声不绝于耳,即使听不出其中有什么玄妙,场内依旧针落可闻。 “咚”地一声,骰盅落到了桌面上,花美男笑得深不可测。 里面有六个骰子,在无数双眼睛的注视下,他慢慢揭开了骰盅。六个六!豹子!通杀! 周围发出一连串的倒吸冷气声。 庄家虽然在要牌方面有一定的限制,可是在同点数的情况下,庄家是要大于闲家的。尹璃的心突地一跳,看来这个人实力非同小可,莫非自己真要沦落到陪他三个月?转头去看林砚,他还是一副似笑非笑的痞样,好像完全不放在心上。 “该你了。”花美男觉得自己胜券在握,笑得很舒畅的样子。 林砚微笑着拿过骰子和骰盅,开始摇,他的动作可没有对方那么花哨夺目,更多的是漫不经心,随意得很。 还能比六个六更大的吗?不可能啊,最多不过平手罢了,他居然还是一脸淡定,莫非是想逼平对方之后再继续摇骰子?尹璃不由得有点着急。 “咚!”地一声,在场的每个人都跟着轻轻抖了一下。大家都想看看,这个年轻人有什么能耐。 林砚随随便便地揭开了骰盅,伸长了脖子的众人一看之下发出一阵鄙夷声和一阵哄笑。尹璃咬牙切齿地看着这六个点数——两个二,一个三,一个四,两个五,根本就是个随机之数!她还以为他有多大本事多大能耐,敢情真的只是玩玩而已,倒把自己给搭进去了!她不由得暗暗握紧了拳头,准备着假如他输了的话,至少要先给他狠狠一拳才是。 刚握拳,就被林砚的手轻轻附上了,拍了拍,示意她稍安勿躁。 事已至此,也只好硬着头皮等待最终结果了,她深呼吸了一下,才按下了心头的愤怒之火,静观其变。 “呵呵,看来在下的运气比较好呢。” “摇骰子而已嘛,不代表输赢啊。” 荷官微笑着开始发牌。 第一张牌,林砚拿到之后,没有翻开看。第二张牌,他微微翻起了一个角,包括尹璃在内的众人都还没看清楚到底是几点,他就重新盖住了。如此神秘,引得大家好奇心大起。 而花美男在要了两张牌之后,居然也不要了。这么说,他们都觉得自己的牌已经足够大了? “谁先开?”花美男的脸上,是隐藏不住的笑意,难道他拿到了黑杰克?要真是如此,那林砚岂不是输定了? “摇骰子你先,就你先到底吧。”他还是没去看那第一张牌,奇怪了,他都没看,怎么就不要牌了呢?尹璃不解。 花美男哈哈一笑,将两张牌“啪”地一声甩到了桌上,得意洋洋道:“承让!” 一张A,一张9,确实够大了,有二十点。 “除非你是拿到了黑杰克,否则,我赢定了。但是,你的那张底牌,是不可能让你凑成黑杰克的。”花美男说得很笃定,就好像他亲眼所见一般。 林砚意味深长地笑了笑,慢悠悠地说:“你怎么就知道,我这两张牌,不可能是黑杰克?” 花美男不答,反道:“到底是不是,翻开就知道了。” “翻牌呀!翻牌呀!……”四周是一片催促声。 尹璃紧张得心都拎到喉咙口了,从花美男的表现来看,他好像知道林砚拿到的是什么牌似的。 在吊足了大家的胃口之后,林砚轻咳了几声,掳起袖子,用那修长单薄的手,轻轻翻开了第一张牌,也是一张A,黑桃A。 还有一张牌,只要翻开,就见分晓。 他的手放到了这张牌上,所有的眼珠子都集中在了这一刻,他却停了下来,忽然出其不意地吻住了尹璃。所有的人都呆住了,这演的是哪出啊?就在尹璃暴起之前,他迅速放开了她,笑嘻嘻地问花美男:“请问,静园的房价,最好的那种,现在到底是多少?” 花美男冷哼一声:“若真想要,我可以做主,一千五百万不够的话,剩下的我补上。就怕你今天没这机会!” “谁说没机会的?”林砚自信地一笑,轻轻翻开了底牌——黑桃J,“I’k!” 名副其实的黑杰克! 所有人都惊呆了,连同看惯了输赢,一直都很淡定的荷官。哗!看到了精彩好戏的众人不由得鼓起了掌,尹璃的心落回了原地,看在他赢得漂亮的份上,就原谅他的非礼吧! 花美男一下子瘫倒在了椅子上,脸色难看至极:“不可能!你不可能拿到黑杰克的!你出老千!” “你哪只眼睛看到我出老千?愿赌服输!”他边说,边不客气地将对方的筹码全部收入囊中,“承让!承让!改天请你吃饭啊!” 花美男阴着脸,盯了他半晌,最后愤然拂袖离去。 “哎!等看中了哪套房,如果钱不够的话,到时候再找你!走好啊,扬少!” 林砚笑得合不拢嘴,尹璃却大吃一惊:“扬少?他是段少扬?!” 他笑笑,不置可否。 难怪看着有几分眼熟,大概是从电视或者报纸杂志上看到过段少扬的照片吧,不过肯定没有亲眼见到的那么——妖孽。 静园的房子,正是段氏四海集团的大手笔,难怪他能做主。 赚了个盆满钵满,两个人在许多人羡慕的眼光相送下,下离开了赌场,欢欢喜喜回家了。 去取车的路上,有着无数疑问的尹璃问:“段少扬怎么这么厉害,一摇就摇出六个六来?” “那骰子有问题。” “你怎么知道?” “随手就能摇出六个六的人,只有我。” “吹吧你!那为什么段少扬这么肯定,你手上的牌,不可能是黑杰克?” “亲我一下,我就告诉你。” 林砚将脸凑过去,却立刻得到了一记重拳,这女人下手,竟然不遗余力! “别打我的脸!我靠脸吃饭的!” “反正今天赚了这么多,可以辞职了。” “辞职要提早一个月打书面报告的!” “真的假的?”尹璃瞥了他一眼,感觉刚刚那一拳好像是打重了,作为弥补,伸手帮他揉了揉,他才重新温顺了起来。 “好吧,实话告诉你吧,这个发牌的荷官,肯定是被他给收买了的。其实她发给我的牌,确实不是黑杰克。” “啊?可是你的牌明明是黑杰克啊!”她恍然大悟道,“哦!原来你真的出老千?!” “他有张良计我有过墙梯,他能耍阴招我就不能作弊?” “既然他耍阴招,为什么不让荷官直接给他黑杰克呢,这样就算你有黑杰克,他是庄,你也赢不了他啊。” “谁知道,也许他不想把事情做得太刻意,大概觉得二十点已经足够大了,再说荷官发给我的牌,肯定是赢不了他的牌,所以他才如此笃定,但又说不出原因,最终吃了我的哑巴亏。” “你是什么时候做的手脚,我怎么就没发现?” “被你发现我还用混吗?要是连你都能发现,早就被段少扬给逮个现形了。” “那到底是什么时候换的牌?” “就在掀牌之前,我亲你的时候,段少扬的目光,只有美人才能吸引住。” 尹璃有如醍醐灌顶,原来他的这个吻是有目的的,就是为了引开众人的注意力好做手脚!想通之后,也不管摩托车已经飞驰在路上,狠狠拧了他一下。 “啊!谋杀亲夫啊!” “我是谋杀你!不是谋杀我亲夫!” “我不就是你亲夫么。” “想得美!” …… 两人一路斗嘴,斗到了家里。 临睡前,尹璃睁眼望着一片黑暗,问:“林砚,你真的爱我?” “这还有假?” “我不会爱上你的。” 他好久没说话,就在她以为他已经睡着的时候,他说:“不试试怎么知道?” 作者有话要说: 挖无,阿砚是不是很帅啊,反正阿酒是很稀饭啦,哈哈哈~ 接下来,会有很多冲突了,阿璃也将知道小小的存在,而皇甫也将发现沐恩的秘密,沐恩有什么秘密呢? 求支持呀求评论,大家可以动动鼠标,收藏一下阿酒,以后开新坑会有通知呀,泪汪汪地看着你~ 第四十五章 十二月十二日,这个日子对别人来说也许再普通不过,对尹璃来说却非同一般,因为这一天是知非的生日。 从二十一岁那一年开始,七年来,他每一次的生日,都是和她还有皇甫一起过的。也不怎么隆重的庆祝什么的,就是三个人一起坐下来吃顿饭,喝点酒。而每一年,尹璃都会早早准备好礼物,也许并不很贵重,但从不重样,而且,会有那么一点特别。她不知道知非有没有发现这一特别之处,反正她没问,他也没说,就像她的心一样,只等着他自己慢慢发现。 如今,尽管彼此之间的感觉已经不同,甚至带了淡淡的疏离,可尹璃一直在期待,也许知非二十八岁生日这天的相聚,可以让这份多年来她一直珍而重之的感情重新温热起来。所以,她格外重视这个日子。 离十二号还差好几天的星期三晚上,尹璃下了班就去跟沐恩会合,说好了让她陪自己挑选礼物的,所以早上出门上班前就跟林砚说了晚上有事,让他不用来接自己。 晚上吃的是火锅,天冷的时候吃火锅最带劲了,从头到脚都是浓浓的暖意。 沐恩边捞牛肉卷边问:“我看你精神不大好,脸色也差,最近和沈知非情况怎么样了,有没有一点进展?” 尹璃刚刚还吃得津津有味的,听了这话忽然之间就没了胃口。 “也就这样吧,可能比原先还不如。”她叹了口气,用筷子一下一下地戳着碗里的香菇贡丸,圆溜溜的,戳了半天都没戳准。 沐恩闻言“啪”地一声放下了筷子,正准备又一次慷慨激扬地讨伐知非,被尹璃讨饶般拒绝了:“哎哟喂,姑奶奶,今天您就消停消停吧,放了我,我耳朵都起茧子啦!” 沐恩见她如此烂泥扶不上墙,只好作罢,拿起筷子继续奋斗。 尹璃盯了她片刻道:“倒是你,跟某人分手之后,现如今红光满面,春风得意,像是再世为人了啊。我说得没错吧,跟这样的人分手,绝对是值得敲锣打鼓的喜事儿啊。” 沐恩啐了她一口,想了想又道:“不对啊,你跟沈知非的关系向来稳定,几十年如一日的卡壳,怎么一下子有了质变了呢?这中间肯定有问题,来,说给姐听,姐帮你分析分析。” 这期间发生的种种,本来上次见面她就想说的,只是被她和杨昊分手一事给搅和了,没来得及说,现在既然沐恩问起,本就没打算瞒她的尹璃也就不再藏着掖着,一股脑儿地说给了她听。 听完之后沐恩愣了许久,半晌之后才说:“其实我最想说的是,你怎么会让一个……呃,午夜牛郎住在你家的?哪怕他曾经救过你,哪怕你们同生共死过,有了非同一般的感情,你也不至于要跟他同居吧?……哎!你别跟我说你们之间没有发生什么实质性的关系,基本上也差不多算是发生了嘛!……你先听我说!这太离谱了,不是正常的你能做得出来的事情,唯一的解释就是——你对他动了真感情了!” “没有。”几次想辩解均被打断的尹璃懒得解释,只是斩钉截铁地说了这两个字。 “真的没有?反正到底有还是没有,只有你自己心里最清楚。难怪沈知非会后退了,你能保证这么多天下来,他一次都没撞见过你们共乘一骑?说不定早已尽收眼底,所以才被你们打情骂俏的恩爱样给气跑了。” “就算看到过又怎么样?这只能说明他根本不把我当回事!要不然,难道他问都不来问一句,就觉得我会跟一个‘少爷’双宿双飞?我脑袋被门夹了吗?!”尹璃越说越来气,还有一句话没出口,那就是——莫非他觉得自己还竞争不过一个男妓?! “这也很难说啊,沈知非本来就是一个很别扭的人,遇到阻力受了刺激会知难而退也不奇怪。再说你也说了,这个‘少爷’长相不俗,或许他觉得你并不在乎自己喜欢的人做的是什么类型的工作呢?”其实沐恩认为,沈知非会这么做,根本原因并不在此,他只是寻得了一个终于可以真正放开手的理由,可她不能对尹璃言明。 见尹璃还是气呼呼的,她劝道:“你要弄清楚自己的想法,假如对那个‘少爷’并没有男女之情,还是尽快撇清关系的好,他说他爱你,你不划出清楚的界线,迟早有一天要出事。至于沈知非,我看你也算了吧,都这么多年了,你不累,我看着都累。我觉得那个跟你相亲的男人倒是不错,他不是也明确表示对你的好感了吗?” “拜托,曾经沧海难为水啊,我可不想成为一抹蚊子血或者是饭粘子。”她有气无力地趴在桌子上,看着火锅里翻腾而上的热气,深深地叹了一口气。 “哎!算了算了,别想了别想了,吃饱喝好,回家睡觉!”说来说去好像都是死循环,沐恩也觉得烦。 “什么啊,待会儿还要去挑礼物呢!”她复又坐起身来。 “你不是刚刚还恨不得宰了他的样子吗?还挑什么礼物啊,随便拎个蛋糕算了。” “不!他沈知非一天未娶,我就还有机会!”她握着拳,像是宣誓。 “那就勇敢去追啊!敌退我进啊!男追女,或者女追男,不是一样吗?”沐恩道。 “我勇敢过!我十年前就勇敢过!你不是知道的吗?” 沐恩一愣,摇摇头,叹了口气,痴儿,痴儿。执执念而死,执执念而生,是为众生。凡夫俗子,皆是如此,其实自己,又何尝不是呢。 走出火锅店的时候尹璃嘻嘻一笑,上前亲热地挽住了沐恩的手臂:“你今天终于没再穿高跟鞋了,这下走在你身边终于没太大压力了。” 平时沐恩喜欢穿跟高超过十公分的鞋,她本来就比尹璃要高一点,再这么一穿,尹璃总觉得跟她站在一起别扭得很,搞得自己跟个三等残废一样。今天她居然破天荒地穿了双平底休闲鞋,这样一来,两个人就差不多高了。 “吃过好几次亏,这次还不学乖吗?前几年你给沈知非买礼物都是让我陪你的,每次脚底都要被折腾出好几个大水泡,这次我再穿高跟鞋,不是自讨苦吃么!” 尹璃闻言吐了吐舌头,带着撒娇的口吻道:“好啦,算我的错。不过这次不会跑断腿啦,因为其实礼物已经准备好啦,我们只要过去拿一下就行了。” “哦?是什么?”沐恩觉得她大概是从知非过完生日这一天就开始想,明年他生日,要送什么礼物呢?得整整想一年,才想得出来。 “跟我来就知道了,来吧。”她神秘兮兮地说。 上了的士,尹璃报的地方,沐恩从来没去过。下了车,发现这地方还挺热闹的。要去的这家店从外面看起来毫不起眼,上面挂了块旧牌匾,上面写着“雕琢时光”,几个字倒是遒劲有力,很见功夫。咦,这名字怎么这么耳熟,好像在哪里听过似的? 走进了,眼前一黑,街上霓虹灯闪烁,到了里面一对比,昏黄暗沉,过了好一会儿才适应。原来里面卖的都是雕刻,玉雕、石雕、木雕,反正只要能雕的,都有。摆得嘛,说得好听一点就是错落有致,说得难听一点就是毫无章法,乱放而已。 “咦,没人?”沐恩找了半天也没看到人影。 “老板!我来取货,白天约好的。”尹璃冲着里面喊。 “来啦!”门帘一挑,从里间出来一个邋里邋遢的男人。乍一看都不知道几岁,仔细一看,好像还挺年轻的。 “是尹小姐,对吧?东西已经准备好了,稍等,我这就去拿。”店主的笑让人眼前一亮。 没一会儿,一个简洁大气的小木盒已经交到了尹璃的手上。 店主说:“打开看看,不满意不收钱。” 嚯,看来对自己的手艺很有信心。 沐恩在一旁伸长了脖子期待地看着,不知道里面是什么。 打开了盒盖,两个人呆呆地看了好长时间,即使是明知道雕的是什么的尹璃,也被这巧夺天工的艺术品给震撼到了。这是一枚玉雕,手掌般大小,玉质光滑细致,温润通透。雕的是一对比翼鸟,背上各坐着一个小人,一男一女,相视而笑,栩栩如生,宛若真人。 “谢谢。”尹璃觉得此刻说再多都比不上一句真诚的道谢。 付了钱,她小心翼翼地捧着,与沐恩一起离开了。 一路上,沐恩一直对这个玉雕赞不绝口,末了笑道:“看来你今年又想勇敢一次了?寓意不言而明啊,是想跟沈知非比翼双飞吗?” “是啊!”尹璃大方承认,她想在他们还没擦肩而过的时候,伸手握紧想要得到的幸福。 “其实,底座下面还有我自己刻的字。”尹璃坦白。 “不会又是每年都一样的S.Z.F.&Y.L.吧?”沐恩一边说一边将玉雕翻过来看,对着车顶上的灯,辨认了半天,念道,“青青子……衿,悠悠……我心。” “哟呵,还搞文艺了,酸!多好一艺术品,就毁在这几个字上了,太丑!”沐恩毫不客气地直言。 “要求不要太高了,我跟老板学了好长时间才勉强能刻上,都不知道练毁了多少块原材料,丑是丑了点,好歹是一片心嘛!”她从沐恩手上小心地拿回玉雕,左看右看,爱不释手。 一旁的沐恩无声地叹了口气,虽然觉得尹璃出师不利的可能性更大一些,却不忍心在这时候兜头浇她一盆冷水。谁不是不撞南墙不回头呢,就让她试试吧,但愿这个世界上,真的存在奇迹。 作者有话要说: 知非已经跟贝小小一起了呢,阿璃还傻傻地想要跟他比翼双飞,接下来,她要受打击了,阿酒都有点于心不忍的说。而且沐恩都没有告诉她,自己跟皇甫已经在一块儿了,她要是知道,岂不是打击更大?她会不会因此,转而投入阿砚的怀抱,接受他呢? 阿璃跟阿砚,知非跟贝小小,皇甫和沐恩的发展暂时告一段落,这章有过渡作用,接下来把重点放在人物的冲突上面,局面会有转变,迷雾越发浓厚,阿酒继续卖关子,哈哈。 第四十六章 十二月十二日,沈知非二十八岁生辰。 尹璃刚到办公室,就把玉雕从包包里拿出来检查,看是否有损坏。 刚刚林砚送她来的时候遇到一个不看周边车况忽然冲出来的人,幸好及时刹车,才避免了一场事故。可因为事出突然,刹车又猛,尹璃拎着的挎包撞到了车身上,当时就吓了她一大跳,可当着林砚的面,她也没好意思拿出来细看。 此刻一看之下,差点吐血。那只驮着女偶的比翼鸟,左边的翅膀上出现了一道不短的裂痕! 怎么办?抱着侥幸的心理,她立刻拨打了店主的电话,问他能不能修补,结果理所当然地得到了否定的回答,大失所望的她怏怏地挂断了电话,一整天都提不起精神来。这是一个不好的征兆,这颇为迷信的想法挥之不去。 ------ 中午的时候,知非给她打了个内线电话:“晚上‘有晴天’,一起吃个饭。” 不是疑问句,是陈述句,早已经习惯了,这固定的模式。 “好。”“有晴天”是泰式餐厅,他们三人去过几次,味道很好。 说这个字的时候,尹璃似乎不大高兴,知非听出了她隐含的低落情绪,问:“怎么了?” “没什么。”她能说是送给他的礼物出了差池吗?不能,所以只能这么说。 他不知道是什么原因,所以在她又一次拒绝了他的关心之后,他再不想多事地打听,到底是为了什么,让她不开心。于是淡淡地说:“那好,晚上再说。” ------ 五点半刚过,知非来到了皇甫的办公室,发现他正在收拾东西,好像也要离开的样子。 “现在就出发?”知非问。他本来是想跟皇甫说一声,自己要去接一个人,让他待会儿跟尹璃一起过去。 “嗯,要去接一个人。”皇甫笑意吟吟。 “女朋友?不是上个月分手了么?又有新的了?”知非习惯了他频繁地换女友,认识这些年了,不习惯是不可能的。 “呃,还没确定关系呢。” “算不上女朋友也带过来?这不是你的风格啊。”只是“准”的话,就表示他其实也不是很感兴趣。 见他露出挫败的表情,知非讶异:“不会是还没追到手吧?” “正是。”皇甫露出苦笑,“人以群分啊,要不然,怎么做阿璃的闺蜜呢?” 知非一愣:“不会是李沐恩吧?” “咦?你也认识?哦,没错,你们应该是高中同学。她是不是一直都很难搞?” “接触不算多,不了解。尹璃她知道这事儿吗?” “反正我没跟她提起过,看她的样子,好像还不知道。” 知非心道,看来今天她得同时接受两个新闻。 “好吧,我也要去接我女朋友,先走了。”知非说完就欲离开。 “哎!等我一下,一起啊,很快,五……。” 知非把皇甫的话关在了门里面。 “五分钟都等不了啊,这么急。”皇甫耸耸肩,忽然一惊,“什么?!女朋友?!他也有女朋友了?!那……阿璃怎么办?” 她一定还不知道吧,他忽然有点不想参加今天的生日聚会,因为他不想看到尹璃伤心的表情。 皇甫有点明白知非为什么先走了,他肯定是想让自己去开这个口,狡猾! 经过尹璃办公室,皇甫朝里面看了一眼,大概是觉得时间还早,她还在做事。他打开门,探了半个身子进去:“那个,阿璃,我要去接女朋友,先走一步,待会儿见哈!” 尹璃头也不抬地嘀咕:“有异性没人性!” 看来今天心情不是特别好,还是别撞枪口上了,走为上策。正想悄悄把门带上,就看到她抬起头来看着他问:“知非呢?” “啊?知非?应该还在办公室吧?不在吗?我不知道。”哼哼,你会溜,我也会,皇甫边打太极边想。 见她又重新将目光对准了电脑屏幕,他松了口气:“那我走了哈,拜拜。” 脚底抹油,溜之大吉。难题就抛回给知非去解决吧,你们的事,可别捎上我。 皇甫走了之后,尹璃打了知非的内线,没人接听,什么时候走的?怎么这么早?大概有别的事吧。压下心头越来越不好的预感,她继续做事。 六点,尹璃又细细检查了一次玉雕之后,装好,离开了办公室。 ------ 刚到“有晴天”门口,就听到沐恩的声音:“阿璃!” 她转头,瞪大了眼睛,走在沐恩身边的,居然是——皇甫?他的魔爪正搂着沐恩的腰!虽然一下子就被不耐地拍开了,但从他们的表情和动作上不难看出,他们正在恋爱! “你们?”她疑惑地看着他们。 什么时候的事?难道就是从那一晚开始的?沐恩一点风声都没有向她透露过,他们明明是通过她才认识的,怎么在一起了自己却浑然不知?对于沐恩的隐瞒,尹璃自然有些许不快,可更多的是担心,因为皇甫是个花心大萝卜,沐恩可别刚从狼窝里侥幸逃脱,又掉进了虎穴啊! 沐恩“嘿嘿”一笑,洒然道:“我们还没成哈,别多心,本姑娘还没答应做他女朋友呢!” 皇甫苦着一张脸:“阿璃,你可得帮我说说好话,我是真心的,我发誓!” “这话我听腻了。” 尹璃不咸不淡地说完,挽着沐恩就往里走,将皇甫甩在后面,懒得理他。 一边走,她一边还在消化这个事实。他们有接触,肯定就是从那一晚开始的,算起来,也是自己一手促成的。早知道皇甫对美女向来没有抵抗力,还把完醉的沐恩交给他,这么一想,好像还是自己有错在先。不知道他们之间到底发生过什么,但看皇甫表现出从未有过的低姿态和沐恩无可无不可的傲娇态度,似乎事情还不是那么糟糕。 凭良心讲,皇甫这人挺好的,简直就是什么都好,但就是不适合谈恋爱结婚。除非两种情况,一种就是无所谓他爱不爱自己,自然就不会被他伤到;还有一种就是能够将他拿下,收得服服帖帖。可像沐恩这样连杨昊都降服不了的人,能降服得了皇甫?她表示严重怀疑。 不过要他们俩真能成,倒也是美事一桩。到时候,他们一对,自己和知非一对,大家都是熟人,聚会更有气氛。 想到此,她露出了微笑。走进包厢的时候,笑容还挂在脸上,可在看到里面的一幕时,顿时如冰水兜头浇下,让她从头冷到脚,再也笑不出来。 知非跟以往一样,已经在了。不同的是,他的身边还坐了一位年轻可爱的姑娘,这个姑娘,自然就是贝小小。两个人正凑在一起点菜。 “这个好不好?泰酱海鲜鱼子豆腐,吃起来有点像日本豆腐,很嫩,里面还有蟹柳和虾仁,甜甜的。”知非耐心说明。 “好啊,我就喜欢有点甜的菜!”贝小小听了口水直流,摩拳擦掌,一副准备大快朵颐的架势。 他抬手,宠溺地摸了摸她的脑袋。 …… 尹璃定定地站在原地,挪不开脚步,脑海里无缘无故地闪现那被撞得出现了一道裂痕的比翼鸟。果然,是不好的预示。这姑娘,她是谁?是从什么时候开始,有了专享他细心照顾和无限宠溺的资格?为什么自己苦苦追逐了十几年,却被别人捷足先登?不是说近水楼台先得月吗?他们几乎天天在一起,为什么,还是输给了别人?难道那么久以来,存在于他们之间的,不是仅仅没有捅破那层纸的爱吗?莫非一直都是自己在自作多情?为什么,明明他有寻找另一半的权力,她却仍有一种被背叛了的感觉?她不敢相信!她无法接受!鼻子一酸,某种温热的液体就要漫上眼眶,可她不想当着他们的面,流一滴眼泪!他们那么快乐,她至少可以装作若无其事,不希望自己狼狈如斯! “哟!这位是?”沐恩见此场面也是一怔,转头看看尹璃沉沉的目光,不会哭出来吧?虽然这种可能性很小,但这么大的打击,谁知道她是不是受得了?于是赶紧出声打断那两人的温馨样,避免进一步刺激到某人。继而扯了扯她,可千万别当场发难,到时候不好收场。幸好她在僵了几秒钟之后,恢复了常态,跟着她落了座。 知非见三人进来,笑着为他们介绍:“贝小小,我的女朋友,是一名幼师。” 随后又温和地对贝小小说:“这位是皇甫有容,我的大学同学,好友兼搭档,你叫他皇甫就行了。这位是他的女朋友,也是我的高中同学,李沐恩。这位是,尹璃,我的高中、大学同学,好友,兼搭档。” 贝小小一一笑着跟他们打招呼。她年纪好像很小,甜美清新而又可爱,笑起来纯真温柔,原来他喜欢的是这样的女孩,他们看起来,也挺般配的。原来他对自己的定位只是这样而已,同学,好友,搭档,确实如此。尹璃竭力使自己的笑看起来不那么僵硬,心却在一阵一阵地抽痛。 皇甫和沐恩都递上了礼物,贝小小也是,她从大包包里翻出了一个有着粉红色包装纸的盒子递给他:“喏!给你!生日快乐!” “谢谢。”知非将三份礼物转手放到了身后的沙发上。 “拆开看看嘛,人家挑了很久的!”她撒娇。 知非拗不过她,只得当场拆了她的那份,原来是一对精致的定制人偶。 “这个是菲利普王子,这个是奥罗拉公主,就是睡美人。王子为公主披荆斩棘,还用一个吻唤醒了因为诅咒而沉睡百年的她。这个故事我很喜欢呢!” 贝小小说得隐晦,在场的每一个人却都听懂了,她这是在借喻,意思是,知非就是那个将她唤醒的王子。 “喜欢吗?” “喜欢。” “那,亲我一下吧,算是谢礼。”贝小小凑过去,用细细的手指点点脸颊。 作者有话要说: 哇呀呀呀呀,贝小小太讨厌啦,我要是阿璃我一定立马甩手走人啊走人,到底是木有阿璃的修为啊!知非,你过分了哈,你难道不知道已经有人对你相当不满了吗?你将来要是不给我将功补过,让众妹纸见识见识你的好,阿酒就将你三振出局! 贝小小要求知非亲她一下,知非会怎么做?阿璃怎么办?阿砚等候多时的良机是否终于出现了?而皇甫和沐恩之间,又将发生何事? 握拳,阿酒一定好好写,不辜负大家的期待~ 第四十七章 知非有些进退两难,不亲,就是拂了贝小小的面子,亲,就会伤到尹璃。刚刚尹璃的眼神落在他眼里,他不是不难受的,可既然他已经接受了贝小小,这件事,迟早会被她知道,他不想刻意隐瞒。更何况,她的身边,不是已经有了一个合适的人了吗?他一直认为,他们之间,早在八年前,就没了可能,爱也好,恨也罢,终究要有了结的那一天。 只是觉得贝小小有点奇怪,她平时不这样的,忽然如此高调想要秀恩爱,莫非是有所察觉?看来还是低估了女人的第六感,就算是单纯如她,也会像遇敌的小刺猬一般竖起根根尖刺,步步为营,守护属于自己的领地。只是,这不过是一场错位的误会罢了。 他感觉到每个人都目光灼灼地在看着自己,若再不有所行动,脸色已经不大好看的贝小小会不会流下委屈的眼泪啊?身为男友,亲一下女友的脸,是再正常不过的事,也罢,他没有去看尹璃的眼神,俯身给了云淡风轻的一吻。 只是最普通的用嘴唇贴了一下贝小小的脸,却让尹璃忍不住浑身一颤。她死死地掐住桌子底下自己的手,面部表情才得以继续维持下去。 皇甫把玩着打火机,没有去看任何一个人,心里也是很不痛快。知非,你明知道尹璃那么在乎你,即使要拒绝,也不该采用这样残忍的方式。为什么你事事拎得清,唯独在面对她时,总是行差踏错?! 一旁的沐恩本来就对知非意见不小,此番做法分明就是在一刀一刀凌迟尹璃的心!交女朋友?可以,但麻烦滚远点好吗?她实在看不下去了,正想要发作,却被尹璃悄悄拉住了。她的眼神让沐恩蓦然一痛,此时的她,看起来如此孤单,沐恩忽然后悔答应皇甫的邀约,虽然她本来是想亲眼看看当尹璃将礼物送给知非时,会有怎样的结果。没想到,这对比翼鸟,再也没了送出去的机会。 “对不起,最近太忙了,没时间挑礼物,下次补上吧。”尹璃强笑。 “没关系,人来就好了。”知非还没开口,贝小小却抢先接了话茬,继续道,“皇甫,尹璃,这几年,真是多亏了你们的帮衬,我替知非谢谢你们,先干为敬!” 这话显然是把自己当成Rainbow的老板娘了,趁着贝小小仰头喝酒的时候,皇甫“唰唰”向知非飞过去两个眼刀子,意思是“让你这位稍微注意一下说话的分寸,别搞得大家心里不痛快”。知非无奈,轻轻点了点头。他也不知道她会这么说这么做的,看来她是倔劲上来了,要在假想敌面前立威呢。 于是,这顿饭吃下来,每一个人都食不知味。虽然到后来,气氛也不算很冷场,但因为各自心结难解,终究是不能尽欢。 不过八点,生日聚会就草草地散了场。 众人走到大门口,沐恩对皇甫说:“不用送我了,我跟阿璃一块儿走吧。” 尹璃却拒绝了:“你跟皇甫一起吧,我一个人回去好了。” 沐恩还想再坚持,但看到她祈求的眼神,终于还是让步了:“那好吧,那你路上小心。” “嗯。拜拜。”她与四人挥手道别。 大概是有点冷,她紧了紧风衣,瑟缩了一下,这个举动显得她格外单薄。望着她纤细清丽的背影越走越远,每个人都心潮起伏。 知非的车停在马路对面,所以两对人也在门口别过。 皇甫拍拍知非的肩膀:“我们也走了,拜拜。” “嗯,拜拜。”知非道。 贝小小笑着跟他们挥手,沐恩却没说再见,只是趁她不注意的时候狠狠瞪了知非一眼,才跟着皇甫转身离去。 ------ 知非与贝小小目送两人远走之后,就往马路对面走去。贝小小很自然地与他十指相扣。他们在一起的时间还很短,可自从确立了关系之后,她就喜欢这样跟他牵手,而他还不习惯,至少到目前为止,还有点别扭。 “不如走走吧,时间还早。”她提议。 “好。”她的要求,他从来没有拒绝的时候,也许是因为她从未提过过分的要求,也许,是因为觉得自己没有付出等量的感情,想在其他方面给予弥补。总之他愿意宠她。 附近是穿城而过的清河,两人沿着河岸慢慢地走着。 “我不喜欢那个尹璃。”贝小小忽然停下了脚步,嘟着嘴,用一种小女孩的口吻抱怨。 知非闻言,跟着停了下来,问:“为什么?她哪里得罪你了吗?” 正好不远处有一条长椅,她拉着他走过去坐定了才气鼓鼓道:“我觉得她喜欢你。” “是吗?为什么我不觉得呢?” “你们男人嘛,神经总是要大条一点的,我能感觉得出来。她刚刚走进来的时候,看到我就不大高兴,后来脸色一直不怎么好看。他们是不是不知道你有我这么个女朋友?” “你想得太多了,我跟她认识十几年了,要真像你所说,我们怎么没有在一起?”我们怎么没有在一起?其实这也是知非心底的疑惑。 “可她看你和看我的眼神,我总觉得别有深意啊。”贝小小蹙眉道。 “你误会了,她有一个优秀的男朋友,他们都同居了。”他的脑海里闪现一张清俊的脸。 “啊?是吗?”贝小小听了心里一松,继续刨根问底,“那她男朋友今天怎么没来呢?” “大概是觉得跟我们不熟吧,这我就不清楚了。” “你见过?有多优秀啊,难道比你还优秀?” 知非有些头痛,只得以她不易察觉的方式转移话题:“你觉得我已经优秀到独孤求败了吗?” “是啊,要不然我怎么会喜欢你!”她脸红红地扑到他怀里蹭了蹭,又抬起头来问,“那你喜欢我吗?” “傻话,要不然怎么会跟你在一起?”喜欢吗?应该是喜欢的,她这么可爱。可是,有没有比喜欢更多的感情了?他觉得,好像没有。 “我今天有没有表现得很小家子气?我也不知道自己怎么会炸了毛的,总之看到她看你的眼神我就来气,好像很委屈的样子。” 见她说着说着又要往原来的话题上绕,他赶紧继续岔开:“只要是真实自然的你,我都觉得好。” 贝小小笑了,眨巴着眼睛看着他:“我觉得有点儿冷,让我捂捂好不好?” “嗯?”怎么个捂法,他有些不明所以。 她解开了他外套的扣子,越过它,一头扎进了他的怀里。她喜欢他身上干净清冽的气息,喜欢听他平稳而有力的心跳,让她感到踏实而安心。 “你的心里,曾经住过谁呢?现在我在你心里了吗?”她闭着眼睛,轻声问。 知非一时之间不知道要怎么回答她这两个问题。 就在他犹豫的时候,她“嘘”了一声道:“别,别告诉我答案,我现在还不想知道。” 贝小小觉得自己的鼻子有点酸,她虽然单纯,却不笨,自然知道他停顿的这两秒钟,是因为无法回答她的提问。不管怎么样,此时此刻,与你一起的,是我。总有一天,我会住进你的心里,并且不与任何人共处一室,她想。 ------ 保时捷上,皇甫只顾着开车,难得地沉默了一路。沐恩原本也不想说话,沈知非,欺人太甚!可见某人犹如铁树开花一般的寂静无声,让她最终还是忍不住开口问:“哎!你怎么了?” 他还是不说话。 …… “聋了还是哑了啊,好歹出个声儿啊!”连问了好几次,皇甫都臭着一张脸,沐恩的嗓门儿渐渐拔高。 要换做平时,他哪敢怠慢半点,此时却依旧面无表情地握着方向盘,对她的河东狮吼恍若未闻。 原来他沉默的时候,跟往常给人的感觉是那么不同,没了嬉皮笑脸的他,竟然那么认真,冷峻,动人心弦。沐恩的心跳忽然乱了节奏,她第一次发现,他对自己有那么强烈的吸引力。一时之间,陷入了失语的尴尬。 “直到今天我才知道。”不知过了多久,皇甫终于开口了,语气是淡淡的落寞和无奈。 “知道什么?”她本能地问。 “知道你为什么会对尹璃那么好。” 他的话让沐恩摸不着头脑:“她是我的好朋友,我自然会对她好。” “是吗?”他上扬的尾音,让她的心里有点发毛。 “你什么意思?”她没发现自己的声音有点抖。 他轻轻冷笑了一声,停顿了片刻之后,才悠悠道:“我怎么觉得,你对她,是太好了呢?” 沐恩嗤笑了一声:“你不会以为我是蕾丝边吧,我可不是。” “我当然知道你不是。” 她都没注意到,他是什么时候把车开到了天平山顶的。山顶上空无一人,夜风很大,星空很美。他徐徐将车停下,摸出一根烟,点燃。蓝色的烟雾升腾、缭绕,很快将他的脸笼罩其中。 沐恩平时很讨厌烟味,皇甫在她跟前从来不抽,这一刻,她却没了要阻止他的想法。她隐隐觉得,他接下来要说的话,很可怕。 他微微眯着眼,直视着前方,淡淡地说:“我当然知道你不是。我只是觉得,你对她的好,超过了一个朋友该给的情谊,这更像是,歉疚,或者说是,赎罪。我说得对不对?” 沐恩的心猛地一跳,不自觉之间乱了呼吸,僵了几秒之后,她强笑:“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我干吗要对她有歉疚?我干吗要对她赎罪?” 又是长久的沉默。 “要我说吗?”皇甫转头,那双潋滟的桃花眼,此刻是平静的,带着难以言说的伤心。他对眼前这个充满了野性美的女人动了真情,他努力追逐,觉得总有一天,她会被自己打动。可此时,他忽然就没了热情,因为他隐隐发现了她的秘密。这个秘密,让他望而却步。 这样的皇甫,真的很迷人。沐恩的心跳很快,为他此刻的模样,更为了他将要说 作者有话要说: 阿璃让人心疼,其实站在贝小小的角度来看,又何尝不是呢?不过,不能怪知非,他其实,也很让人心疼,大家看下去就知道啦~ 皇甫火眼金睛,居然看出沐恩对阿璃的关心超出了正常范围,那么,沐恩究竟为什么要对阿璃感到歉疚,想要赎罪呢? 第四十八章 “有晴天”离“美地”还是蛮远的,差不多有将近十公里路,尹璃茫茫然走到十字路口,忽然有一种不知道何去何从的感觉。 抬起手腕看了看表,才八点零五分。去哪儿呢?不想这么早回家,横竖没事,不如,就走回家吧。今天好像特别冷呢,不然为什么自己一直在发抖?尹璃漠然地环顾四周,才发现,生于斯长于斯,一眼望去,却依旧陌生。这个偌大的,陌生的城市,热闹的街道,拥挤的人群,这一切,与自己又有何干呢?不过是芸芸众生之中的小小个体,和所有普通的女子一样,愿得一心人,白首不相离。可她想偕老的这个人,刚刚却笑着告诉她——这是我的女朋友,贝小小。小小,小小,就是他曾在电话里唤过的那个名字。难怪最近疏远了呢,有了更想靠近的人,自然就渐行渐远。这场仗,还没开打,就已一败涂地。 走过一个阴暗的小巷子,她从包里拿出包装好的玉雕,冷笑了一声,扔进了一旁的垃圾堆。既然已经没用了,不如扔了,留着也是徒增伤感。 她木然地往前走。脚上的这双及膝的靴子是新鞋,穿着有点磨脚,走的时间长了,生疼,每走一步都在加深这种痛感。她觉得这是好事,至少可以让自己转移一下注意力,不用老想着,他已经有了女朋友这一事实。*上的痛,远比心上的痛来得容易忍受。 走出了很长的一段路之后,她忽然停下了脚步。扪心自问,舍得吗?真的舍得吗?“青青子衿,悠悠我心”!被丢弃的不仅仅是一份生日礼物,更是自己的一颗心!他不要了,她却始终都舍不得丢弃的! 她拔腿往回奔,跑了很久才跑回了刚刚路过的那个小巷子,顾不得脏,急急上前扒拉寻找。刚刚明明就丢在这里的,难道被人捡走了?她一边焦急地寻找,一边想。找了好一会儿,终于找到了!她捧着它,迫不及待地打开,就着昏暗的路灯来来回回地反复检查。呼!还好,除了那一道裂痕之外,没有再添新伤。 她将玉雕抱在胸口,忽然就痛哭出声。这是她的心,她碎裂的心。 初冬的夜,幽静的小巷,月下美人,泪如泉涌。尹璃很久都没有流泪了,她差不多已经快要忘记流泪的感觉了,她是个冷情的人,却偏生遇到了命定的桃花劫。这劫,一历十余年,终究还是以惨败收场。 她不知道自己哭了多久,大抵是累了,或者倦了,最终平静地擦干了泪水,将玉雕重新放回包里,继续往家走。 走了有一个多小时了吧,脚太疼了,想坐下来休息一会儿。抬头,赫然看到了空中的摩天轮,原来已经到了清城乐园的附近。她忽然想去摩天轮上坐一会儿,因为曾听说,摩天轮的每个盒子里都装满了幸福。 买票进园,尹璃直奔摩天轮而去。没人排队,事实上,乘坐的,也只有她一个人而已。一个人的孤单,一个人的幸福,这样的孤单,幸福吗?这样的幸福,孤单吗?她坐在凳子上,感受着摩天轮缓缓启动,慢慢地越转越高。 四周一片寂静,忽然手机铃声响起,是林砚。 “已经这么晚了,什么时候回家?”他问。 回家?从什么时候起,那个地方变成了他们的“家”?从什么时候起,有一个人会为她点灯,为她留门?原来他在等她回家。 她轻轻一眨眼,滑落一滴泪珠:“林砚,能借你的肩膀用一下吗?” ------我是场景转换到皇甫和沐恩这里的分割线------ 皇甫掐灭了烟蒂,深深地叹了口气。 “你爱沈知非,是不是?” “咚!”的一声闷响,像是有一个锤子狠狠砸到了她的心上。 不等她回答,他又继续道:“你做过对不起尹璃的事,是不是?!” “咚!”,又一记闷响,这一次,是千斤重锤。 “我也不知道,我为什么会这样想,可能是你平时提到阿璃的次数太多了,你总是在关心她的事情,和她的心情,这很反常。朋友之间互相关心,很正常,可你给我的感觉就是,假如她不幸福,你就不会安心。 要是没有今天这顿饭,可能我就算觉得奇怪,也不会往深处想。可我看到了你看知非的眼神,那绝不会只是替朋友打抱不平的看不过眼,更像是出于内心的怨恨和嫉妒。 我一直不知道,知非和阿璃,他们为什么看起来明明彼此有感觉,却没有在一起,我想这其中肯定有误会。现在我认为,造成他们误会的人,是你,李沐恩!” 沐恩的心防被完全击溃,她的眼泪犹如决堤的洪水,顷刻间奔腾而下。 这显然,就是一种承认。皇甫觉得全身的力气一下子被抽走了,他靠在椅背上,什么话都不想再说了。 她一直哭,一直哭,像是要将这深埋多年无处言说的痛苦通过泪水排出体外。嫉妒是多么可怕的东西,它足以摧毁一切! 沐恩觉得心空落落的,又冷又疼,透过迷蒙的泪眼,身边的男人显得那样睿智而隐忍,她居然一直都没发现他的好。忽然,她不顾一切地扑了上去,用一个深吻堵住了他好看的嘴。 皇甫没想到,在这样低迷的气压下,她居然会做出如此另类的举动。她这是什么意思? “你干什么?!”他推开了她,她却没有停顿一秒,再一次扑了上来。 “你疯了么?!”皇甫有点火了,将她推到适合谈话的距离,“你知不知道自己在干什么?我不介意跟你玩儿车震,但在此之前我得搞清楚,你只是有生理需要请我帮忙解决,还是说想借此堵住我的口,算作封口费?” “啪!”地一记清脆的耳光响起,不等他有反应,沐恩就含着泪指着他的鼻子吼:“王八蛋!你这个毒舌男!你这番话是对我的侮辱!” 她居然敢扇他耳光!打娘胎里出来,这可是破天荒头一遭!皇甫傻了眼,一时之间,他不知道该拿她怎么办。 沐恩哭得更厉害了,好像挨了打的人是她似的,她边呜咽边委屈地说:“如果我说,我早就对沈知非没感觉了呢?如果我说,我现在爱的人是你呢?如果……” 没有第三个如果了,她接下来的话被他的嘴堵住了。自第一晚之后,这是他们第二次的亲密接触,他已经想了很久,却怎么也没料到会发生在这样的情况下。见他被一巴掌打醒,她转怒为喜,灵巧的小舌头立刻钻了进去,热烈地与他唇齿交战,津液搅动的声音,引得他一阵战栗。他爱她,所以根本抗拒不了她的主动挑逗,更何况她说了刚刚那些话。不知道是真是假,可他愿意去相信。她的眼泪咸咸的,或许,是真的后悔曾经做了伤害尹璃的事。 她急促的呼吸,她细微的喘息,她偶尔的呻/吟,像是一团火,将他点燃。他的手情不自禁地覆上了她的胸,丰盈而柔软。可衣服显然是障碍,他的技术何其高超,很快就将它们除去了。她的内衣是红色的,耀眼的红,更激发了他的*。搭扣被轻易解开,那丰满挺立的上围,让他再次惊叹她的美好曲线。他一边用手握住肆意揉捏,另一边用嘴去轻轻啃咬。 啊——嗯——,啊——哈,……,他觉得她压抑的呻/吟都那么美,另一只手,迅速解开了她的皮带、纽扣和拉链,自上而下探了进去。 车里的空间实在太小了,完全放不开啊。沐恩快速地将驾驶座放平,一个灵巧的翻身,就跨坐在了他的身上。她好像很喜欢这个动作啊,上次也一样。一想到上次,皇甫的心跳得更快了。 沐恩毫不含糊地以同样快的速度脱掉了他的上衣,并且礼尚往来,按一样的方法,往他的下面摸去。啊,已经这么大了呀,她忽然觉得好热,车里没开暖气,依旧热得开始冒汗。 嘶,皇甫倒抽一口冷气,那东西在她的手上一颤一颤的,激动得简直想自作主张地往她身体里窜了。他感觉到她的濡湿,一根手指轻而易举地滑入了她的甬道,温暖紧致,包裹着他的手指,轻轻地蠕动。他继续往里探了一点,触到了某个敏感的凸点,一下一下地撩拨。 她也不甘示弱,握住了他的分/身,用手一下一下慢慢地套/弄着。皇甫觉得喉咙很干,他希望她能快一点,可她偏偏那么慢,磨人! “啊,啊,哈——”,配合着他手指的动作,她开始扭动身体。快要受不了了,只要再来那么几下,就能让她攀上顶点。 “想要吗?”他暗哑着声音问。 她无声地点头,那迷离的眼神是最好的邀请。他早就忍不住了,见她同意,他的手指离开了她早已泛滥的甬道,粗暴地褪下她的内裤,一下子就将分/身推进了她的里面。几乎是在同时,她就开始不由自主地急速痉挛,那*的呻/吟让皇甫脑子一热,开始就势急速抽/插。 刚刚高/潮过的身体变得更为敏感,他每一次律动都能让她感到异常的舒服。她纤细却有力的腰肢摆动得极度*,那上蹿下跳的两团丰盈更是另皇甫血脉贲张到了极致。 车外寒风凛冽,车内春光无限,里面传出的旖旎声,所有长耳朵的生物听了都要脸红。良久之后,车里终于再次恢复了平静。 两个人保持着最后的姿势躺着,抱在一起,没有人开口说话,好像一开口,就会打破这难得的宁和和静谧。 回去的路上,还是沉默,就好像刚刚有过亲密接触的并不是他们一般。 把沐恩送到家门口之后,皇甫驱车欲走,却被她叫住了:“上来坐会儿吧,陪我说说话。” 皇甫沉默了一会儿,还是跟着她上了楼,他确实想知道,她对知非和尹璃,到底做了什么。 作者有话要说: 酒:阿璃,亲妈赶脚有点对不住你…… 阿璃二话不说,将酒PIA飞…… 酒:啊——,我一定会回来的——! 受伤了,想到阿砚了,他能抚平她的伤痛吗? 哦类类,皇甫和沐恩的这锅肉炖得香不香?他俩多干脆,爱不用说,直接做!知非,你真该跟皇甫好好学习学习,把你别扭的性子改一改! 沐恩竟然因为出于嫉妒,做过对不起阿璃的事,很狗血是不是?接下来,请看她究竟做了神马,让她后悔至今~ 第四十九章 “林砚,能借你的肩膀用一下吗?” 她从未用如此软弱的口吻与他说过话,带着哀求的意味,还有隐隐的哽咽和压抑。她哭了吗? “你在哪里?”他没问发生了什么事,也没问为什么,此刻她需要的,是他能给她的依赖,而不是别的。 “清城乐园的摩天轮上。”她很感激他的体谅。 “十五分钟,等我。”他说完就挂断了电话。 尹璃的心好像平静了一些,有个人不问原因,专门为了她的一句话而来,让她觉得自己好像可以不用那么彷徨无助。 事实上,林砚只用了十分钟就到了乐园的门口,只是售票处和检票处都已经歇业了,他喊了几声,都没人来回应他,于是干脆把摩托车往旁边一停,找了个容易攀爬的位置翻墙入内。 刚走了没几步,就有个工作人员模样的大叔走上前来指着他问:“哎哎哎!大门已经关了,你是怎么进来的?” 林砚瞅了一眼大叔抬到眼前的两根焦黄的手指,赶紧从口袋里掏出一包黄鹤楼,抖出一根递上,见他的脸色稍缓,又笑眯眯地替他把火给点着了,指指仅有的几个还在运作的娱乐设施问:“不是还有人在玩吗?” 大叔猛地吸了两口好烟,心情舒畅了,耐心解释道:“我们这儿九点半就停止对外营业了,现在也就没几个人了,最后一批,下来之后就清场。你啊,待会儿跟着他们从后门走吧,明天再来。” 看来是打算不计较林砚的违规入园了,正准备离去,却被林砚喊住:“大叔,跟您商量个事儿。” “什么事儿?”大叔转过头,满腹狐疑地问。 “今儿晚上你们有几个人值班?” “问这干什么?” “跟您说实话吧,我女朋友,现在就在摩天轮上等我,是我让她在那儿等我的,知道为什么不?”林砚开始瞎扯。 “为什么?”大叔则开始不由自主地被他牵着话头走。 “女孩子嘛,都喜欢浪漫,您说是不是?今天是她生日,我打算在摩天轮上向她求婚。不过我还没告诉她,想给她一个惊喜。本来不会这么晚才来的,因为我爸晚饭边痛风的老毛病又犯了,才耽误了时间。您看,是不是能通融一下?” 他可怜兮兮地看着大叔,那表情,像是拒绝他就是残忍一般。大叔一听之下,对他好感大生,孝顺,体贴,懂事,多好一孩子。可是,他挠挠头,一副很不好意思的样子:“可是今天除了我,还有两个人一起值班,所以恐怕帮不了你啊年轻人。” 林砚将整包烟都塞给了大叔,随后又从皮夹里掏出厚厚一沓钱:“大叔,这点小意思,就当我请你们吃个夜宵,你们值班辛苦了。算我求您,一定要帮个忙,这对我来说可是一辈子的事啊!要是求婚成功,到时候你们可算是大恩人,还得给你们送喜糖呢!” 拿人手短,吃人嘴短,再说这两样东西委实让人心动,犹豫了片刻,大叔拿起对讲机通知了另外两个同伴。左右没人知道,其余两人看在人民币的面子上,一致点了头。 最后,林砚顺利过关,摩天轮将单独为他们开启,直至他们离开为止,只有一点,不点灯。正如我所愿,林砚暗想。 摩天轮慢慢地转了一圈,终于再次回到了地面。尹璃在半空的时候,已经看到了林砚。远远望去,他挺拔俊秀的身姿,宛如临风的玉树,他凝望着她的目光,似乎带着灼人的热度。 “是不是到时间了,好像要关门了呢。”她起身欲从里面走出来。 他摇摇头:“今晚,这里属于你和我。” “加油啊年轻人!”大叔在不远处朝他挥挥手。 他点点头,笑着说:“谢谢,我会的。” 尹璃心下了然,不由得微微一笑。 摩天轮开始再一次缓缓爬升,虽然没有灯,倒也不是一片漆黑。远处的霓虹,折射着清朗的月光,投在脚下,泛起一层淡淡的光晕。 “不是说要借我的肩膀一用吗?免费提供。”他将右肩往她这边递了递。 她扭头与他对视,忽然觉得一切都那么不可思议。 “怎么?不需要了吗?在想什么呢?” “我在想,你好像是我生活里一种奇怪的存在呢。” “奇怪?这个词用得才奇怪。” “那应该用什么?” “奇迹,我是你生命里的奇迹。” 他忽然伸手轻轻搂住了她,吻了上去。 这一次,她没有拒绝,她望着他清澈澄明的双眼,缓缓闭上了眼睛。 这是她第一次心甘情愿地与他接吻,是不是代表,他离她近了一点?她的默认给了他继续下去的理由,他的眼里闪现意味不明的笑意,随后用舌头撬开她的嘴,与她的交缠到了一起。那弥漫着清香的甜,又一次充斥了他的大脑,让他不断沉迷、下坠。 ------ “想喝点什么?”进了屋,脱了外套,沐恩问。 “随便。”这是自山顶下来之后,皇甫说的第一句话。 她给他和自己各泡了一杯玫瑰花茶,在沙发上盘腿坐下后,捧着热茶轻轻啜了一口,望着蒸腾而上的袅袅热气,她半天没有开口。 皇甫也没有催促她,只是在一旁静候,让她有足够的时间整理心情和思绪。 “你说得没错,我确实曾做过伤害了阿璃的事。”她决定对他坦白。这么多年来,悔恨压得她艰于呼吸,而更重要的是,她想要抓住眼前的幸福。她第一次强烈地意识到,沈知非再也不是她的魔障,她不会一辈子放不下的。 可当时年少。 沈知非是何许人,他是那么耀眼,他和煦而灿烂的笑容,征服了无数少女,尹璃没有逃开,她李沐恩也没有。 可尹璃一早就告诉她,她喜欢他。尹璃是她最好的朋友,她能说什么?难道说,我也是吗?不能,所以她竭力装作若无其事,对他不屑一顾。她看着他们亲密地在一起,看着他们朋友以上,恋人未满,看着他们的目光缠绕着彼此,充满默契。她甚至时常充当他们的传话筒,虽然他们要她转达的话,其实也没什么大不了的。可这一切,依然犹如柳叶刀,一刀一刀割着她的心。 这样的日子久了,尹璃很苦恼,为什么关系仅止于此,他再也没有进一步的表示呢?尹璃抱怨,她就跟着在一边强烈批判他,时间一长,反倒变成了她常常替尹璃鸣不平,而尹璃则为他开脱说好话。 眼看着高二都快要结束了,要文理科分班了。 一日,尹璃跟她说:“不知道知非会报文还是报理呢。” 她脑子一热,脱口而出:“他会报文。” “啊?你怎么知道?他向来是理科比文科要好一点啊,为什么会报文呢?”尹璃不解。 “上次听他说起过。我猜肯定是因为你,你的文科比理科好嘛。” 尹璃笑了,脸红红的,煞是好看:“是吗?本来我还打算报理呢,因为以为他会报理的,我想继续跟他在一个班上上课,不想分开。” 沐恩有些愧疚,可说出去的话犹如泼出去的水,难以收回,于是点头说:“那你就报文吧,好在课堂上继续眉目传情。” 尹璃佯装生气,瞪了她一眼:“那你呢?” “我报理,我讨厌背诵。” “那我们不是要分开了吗?” “什么呀,隔壁班而已。” “那下课的时候记得要来找我哦。” “知道啦。” 既然做了,干脆就做到底。沐恩寻了个机会,有意无意地向知非传达了尹璃想要报理科的想法。 结果可想而知,他们就这么被分隔在了一道走廊的两边。明明是那么短的距离,却将他们拉远了。 第二次。 高三的一天,尹璃去理科班的教室门口找沐恩,等她出来以后,神神秘秘地将她叫到转角无人处,塞给她一封信。 “这是什么?” “帮我给他。” “里面写的什么?” 尹璃但笑不语,只是拉着她的手左摇右晃:“一定要帮我送到他手上,拜托啦!” “哦。”她机械地点点头。 那天沐恩把这封信带回家,拆了。 “知非,没想到我们坐在不同的教室里上课,已经过了三个月又十八天。这段日子我很想你,你呢?有没有想我?课堂上看不到你的身影,很不习惯。 写这封信,我想了很久。我想你是知道我对你的感情的,是的,我很喜欢你,差不多从我们认识的第一天起,就开始喜欢你了。可是我一直不知道你是怎么想的,你喜欢我吗?我很想知道,想要一个清楚的答案。下个礼拜五,是我的生日,我在篮球场上等你,到时候,你亲口告诉我,好吗? 我等你,不见不散。” 一目十行地扫完之后,沐恩几下就把信撕了,扔进了垃圾桶。 就在不久之前,他也跑来跟她说:“后天我生日,你帮我约她,我想跟她一起吃个午饭。” 够了够了,你们要在一起要谈恋爱,拜托不要把我夹在中间好吗?我不是你们的通讯工具!她恼了,没把他的邀约告诉尹璃,只是在第二天直接转头告诉他说“尹璃说不想去”。 谁让你们那么矜持那么不勇敢呢,就让你们付出一点代价吧! 于是,后来的那个星期五的放学后,尹璃自然是白等了一场。 自那次之后,两个人再也没有说过话。沐恩的目的似乎达到了,她既愧疚,又高兴,她觉得自己自私又恶毒,却更不愿看到他们王子公主从此幸福地在一起,这样她会发疯。 作者有话要说: 阿璃这是要转投阿砚怀抱的节奏了,知非,你真舍得吗? 这世上最禁不起风浪的,便是爱情,尤其是年少的欲说还休的爱情。沐恩,原来乃是个坏银! 接下来,阿璃和阿砚会肿么样?沐恩还做了神马对不起阿璃的事?敬请继续等待下文,么么哒~ 第五十章 绵长而甜蜜的吻终于告一段落,这一次,林砚规规矩矩地,只是亲了她,没有任何往情/欲方向发展的举动。 他将尹璃的头靠在自己的肩上,轻声问:“是谁让你难过了?是不是知非?” 尹璃一惊,抬头望着他:“你怎么知道他的名字?” 未等他回答,又平静了下来:“哦,我跟他打电话的时候,你听到过。” 他想说,不对,在那个令人遐想的杂物间里,你曾经叫过这个名字。可他当然不会说出来,而是选择了默认。而她的话,也相当于印证了他的猜测。 “可以说说你们之间的故事吗?我好奇得很。” 她看了他一眼,他继续道:“我不也跟你说过我的故事吗?现在轮到你了。” “真的想知道?我们可没你跟伍静云那么激情四射。” “再平淡也要听。” 尹璃点点头,再一次靠在他的肩上,望着虚无的夜空,淡淡地说:“我跟他之间,其实真的没什么可说的。” 摩天轮继续慢慢地转,尹璃开始讲述她与知非之间的点点滴滴。一切都好像只是发生在昨天,清晰得不带一丝的不确定,那是一生都不会淡忘的美好回忆,即便都是零碎到不值一提的小事,对她来说,依旧是心头的珍珠,永远散发出柔和而美丽的光芒。 高一开学那天,到了偌大的新学校,向来路痴的尹璃站在教学楼门口有些找不着北。高一(4)班,是在哪儿呢? 此时从教学楼里走出来四个抬着课桌的男生。其余的三个,在此后的光阴里,已经被模糊至跟课桌差不多的背景物,只有那个翩翩少年,成为了唯一的亮点。他穿着红色的翻领T恤,浅蓝色的牛仔裤,清瘦挺拔,肤色白皙,俊逸秀雅,那双秋月当空般的深邃双眸,给她留下了极为深刻的印象。她不知道是原本就是如此,还是记忆出现了美好的偏差,总之他好像冲着她笑了一下,那笑容,比当天的阳光还要炫目。就那么一眼,一笑,她义无反顾地爱上了,并且自此再也没想过要回头。 真巧,他们不仅同班,而且座位也离得很近,坐她前面的同学,是他的同桌,他们之间,只有一条短短的斜线。还有更巧的,原来他们生日都是在十二月,相差不过十二天罢了,一个是十二月十二日,一个是十二月二十四日。连家里的电话号码都很相似呢,哦,自然就是因为家也离得近的缘故。 开始喜欢一个人的时候,总是会不断地寻找两人之间的交集,找到一点,就要惊叹一番,真是缘分啊。只是不知道,是良缘,还是孽缘。 尹璃遇到了她命里的一见倾心,并且在缓缓流淌的时光长河里,自然地演变成了日久生情。虽然明明是不同的个体,却会对另一个人,产生那么多的依恋,就好像没了对方的存在,这个世界就失去了所有的色彩,变成一片黑白,死气沉沉。 她觉得他也是喜欢自己的,要不然怎么就唯独对她这么特别呢?要不然怎么就唯独愿意与她一起上学放学呢?他们常常彼此等待,然后一起回家。从学校到车站,会有大概十余分钟的路程要走,她觉得那是一天当中最美的时段,因为那一刻,只有他们俩,并肩而行。 一路上,他会给她讲笑话,说许多好玩的事,像是为了博她展颜一笑。他会关心她的身体,那时候的她,常常有各种小病小痛,他好像总是很紧张,会去打听如何治疗。她手疼,他就帮她拎书包。下雨了,他们共撑一把伞。过十字路口那个宽阔的大马路时,因为她曾有一次因为犹疑而差点被车撞到,于是后来的每一次,他都会主动牵起她的手,直至安全地到达对面,才放开。车流往哪个方向来,他就站在哪一边,细心体贴到无微不至。 圣诞节之前,大家都忙着写贺卡,送给关系好的同学。他的同桌悄悄告诉她:知非为你挑了一张特别漂亮的贺卡,我看到他好像写了很多字呢。他想买风铃送给你,我说风铃是代表爱情,结果他就没买。 什么意思呢?为什么代表爱情,就不买了呢?是因为他对她不是爱情,才不买?还是因为他同桌的八卦,他不好意思买?她不解,只是期待着那张特别漂亮的贺卡。 他送给她的时候,她一直藏到家里才小心翼翼地打开看。真的很漂亮,在所有同学朋友送给她的贺卡里,最为特别。是红色的,上面还有一闪一闪的星星和一对很萌的卡通人物。上面写着:尹璃,欠你的那架小飞机,我看我这辈子都还不清了,你要我怎么办呢?我希望你能多笑笑,你的笑容是最宝贵的,希望你每天都能开开心心的。最后祝你圣诞快乐,生日快乐! 其实字也不是很多,可这是相对而言的,她敢肯定,他给别人的贺卡上,不会有这么多的话。 小飞机的事,其实只是一个偶然罢了。有一次一个同学带来了一架很萌的木质小飞机,尹璃很喜欢,爱不释手,舍不得还。他说“还给人家吧,以后送你一架”,她就顺口说“好啊,那就一天多一架,算作利息”,这件事后来早就被她给忘了,没想到他却一直记得。 可快乐的日子总是太短暂,小小的甜蜜,要付出的是长久的虐心。 ------我是场景转换到沐恩的回忆的分割线------ 第三次,是在临高考前不久。 那时候,知非和尹璃两个人已经好长时间都没有彼此理睬了。那时候的他们,原本就缺乏牵手的勇气和条件,再有沐恩在中间这么一搅和,裂痕越来越大。放不下感情,更放不下面子。 有一次放学后,知非走出教室的时候,看到尹璃和沐恩走在前面不远处,他刻意放缓了脚步,不想与她们越走越近。他一直紧紧地盯着她的背影,这是他的习惯,只要她没发现,他就会这样无所顾忌地看着她。他看到她忽然高举右手挥动着,像是在跟谁打招呼一样。顺着往前望过去,看到校门口有个高个子的男生,正骑跨在一辆山地车上向她招手。 尹璃跟沐恩说了句什么他没听清,大概是我先走了之类的话,然后就急匆匆地向那个男生奔去。灵巧地一跳,上了他自行车的后座之后,松松地环着他的腰,两个人有说有笑地骑远了。 沐恩早就知道知非在身后,大概也知道他很可能会来问自己,于是看了他一眼之后,就站在原地等着。知非果然快步走向她,问:“那个男生是谁?” “她新交的男朋友,名牌大学大二学生哦,怎么样,是不是很帅?” 他那样关注着她,看到她上了那个男生的自行车,脸色变得那么阴晴不定,使得沐恩的醋劲瞬间爆发,乱扯一通。她当然是骗他的,那个男生只不过是尹璃的堂哥罢了,根本就没有什么男朋友之说。可是知非显然是相信了,他再也没有说一个字,沉默着离开了。看着他那么难过的样子,连背影都显得如此落寞而萧瑟,沐恩觉得心里像是打翻了五味瓶,什么滋味都有。 他越爱,她就越恨。 正巧当时班上有个大胆的女孩子,一直很热烈地追求知非,尹璃有好几次看到那女生缠着他,旁若无人的样子。这样的画面自然是刺痛她的,她怪他对自己的冷淡,也怪自己的踌躇和胆怯,常常在沐恩面前倾诉内心的苦闷。沐恩每次都是咬牙切齿的模样,说:他这么对你,你又何苦还想着要去找他,不是有句歌词叫“如果你爱我,你会来找我”吗?他为什么不来找你,你已经主动过了,给自己一点自尊吧,别让他将你踩到了脚底下! 高考结束,填志愿的时候,沐恩鼓动尹璃跟她一样,填报F大。沐恩填F大的原因很简单,是因为清大的分数线,向来要比F大高那么一点,而她的分数,上F大才更稳妥,也能选择更好的专业。 “阿璃,沈知非已经跟那个女孩子在一起了,他接受了她,听说他还当众吻了她。你跟我一起去F大吧,离开有他的城市,总有一天你会忘记他的。” 又是一个谎言。 其实这些谎言本来是很容易戳穿的,只是因为知非和尹璃,从来不曾怀疑过沐恩的字字句句,才会让她一而再再而三地成功离间了他们。于是,他们擦肩而过,错失了对方。很多时候,哪怕是一个转身的距离,都有可能让我们弄丢了彼此,更何况是有人存心拆散?这世上最经不起风浪的,便是爱情。 后来的日日夜夜里,沐恩当然有过无数次的后悔,尹璃对她很好,而她也是真心重视尹璃这个朋友。可是,什么都可以让给她,唯独知非不行。可以接受知非跟任何人在一起,唯独她不行。成全这两个字,说说容易,做起来是何等困难!她安慰自己,说服自己尹璃会找到属于她的幸福的,这个人不一定得是沈知非,他可以是别人。虽然知道自己跟知非也是绝无可能,可残念总是难以了却。 直到时隔将近两年的一天,尹璃出了大事,昏迷不醒,知非为此专程赶来,沐恩在见到他的那一瞬间,才知道原来自己一直不曾忘记他。 知非回清城的时候,她送他去车站,路上遇到了来找她的杨昊。她生怕杨昊会做出什么让她尴尬或者难堪的事,谁知他什么都没说,什么都没做,只是站在那里目送两人的离去。他的目光,让她如芒在背。 送知非上车之后,她返回学校,杨昊还在原地等她,他接下来说的话,让她生生打了个冷战。 “你喜欢的是刚才那个人,对不对?可我猜他是来看你的好朋友尹璃的。” 她望着他像是窥得天机一般的表情,咬着嘴唇,心里忐忑得说不出话来。 “做我女朋友吧,也许我比不上他,可是至少我爱你。” 他此时的表情又是深情而认真的,她沉默了片刻,终于点了点头。 作者有话要说: 插入一些阿璃和知非当年的回忆,很细小平淡的节奏,不过阿酒个人很喜欢。 沐恩这种嫉妒的心情,有没有妹纸曾经体验过?原来她是因为被杨昊看穿了,才接受了他呢! 故事里面有许多伏笔,这些谜,会慢慢揭开,阿酒说过,不到最后,没有答案。唔,装神秘…… 第五十一章 尹璃他们念的高中是清城最有分量的重点高中之一,可无论哪个学校都一样,到了高三要文理科分班。 尹璃的成绩跟知非的差不多,大概排名在全年级前二十左右,向来稳定。可相对于理科来说,她更擅长文科。而知非则正好相反,假如光算理科成绩,他可以排进年级前三。 她记得他曾与她说过,高中的时候,想要好好念书,考一所好的大学。所以,从理智上来讲,选择各自的强项,冲刺高考,才是正确的。可从感情上来讲,她不愿意与他分开,哪怕只是一班之隔。因为她觉得,像他俩这样不明确的关系,是经不起分班调整的变故的。 她问过他,会选文还是选理,他说还在考虑,说这话的时候那双清亮澄澈的眼睛凝视着她,像是在传达某种讯息。她红着脸低下了头,没有继续追问。 后来听沐恩说,他决定选文,她高兴坏了。难道真的如沐恩所说,他是为了自己才选择文科的吗?她当然不好意思亲口问他,只是因为他的决定,而下了自己的决定。不需要再犹豫和纠结,多好的两全其美。 可事实上,等交了意向表,一切都尘埃落定之后,她才知道,原来他选的是理科。 那一天,是他俩最后一次一起回家。 路上她一直赌气不说话,他也一反常态地沉默着,她有她的矜持,他也有他的骄傲,走在一起的两个人,明明靠得那么近,却像是隔了万水千山一般。不觉得尴尬,只觉得委屈,这条路,第一次变得特别漫长。 公交车上很多人,拥挤不堪,她定定地望着近在咫尺的挺拔背影,看上去是那么冷峻,就像他沉默不语的模样一般,透着让人伤心的冷漠和绝望。沐恩说得对,他笑起来的时候很阳光,但不说话的时候,却显得异常的凉薄。从上车到下车,一共将近四十分钟,他居然就这么站着,一次都没有回头。想要说的话反复在喉咙里翻滚,还没说出口,就已经湿了眼眶。她想质问他为什么明明说会选文科的,结果却选了理科?可最终还是将这个疑问吞了下去。她凭什么质问他呢?他选理,她选文,这才是正确答案。 她先到的站,生怕看到自己还没隐去的眼泪,低着头,说出了自出学校后的第一句话:“我下车了,拜拜。” “哦。”这是他那天唯一跟她说的一个字。 高三了,他们被分在了不同的班。自那次之后,两人再无交集。 两人的教室仅仅隔了一道走廊,就在正对面,尹璃每次进出时,都会不由自主地朝他们班张望,她想看到他的身影,哪怕就一眼。偶尔他们也会在学校的其他地方不期而遇,他再也没有好好看过她一眼,曾经深情的凝视,变成了无言的擦身而过。 尹璃很难过,很委屈,为什么明明是他出尔反尔,却搞得自己像个不可原谅的罪人一样?可终究舍不得怨他,因为自己是那么在意他。她一直坚信他对自己不可能毫无感觉,左思右想之下,决定与他摊牌。她反复斟酌语气和措词,在他生日那一天,写了一封最能表达自己想法和心情的信,让与他同班的沐恩帮忙转交,约他见面。见面的时间是十二月二十四日,她的生日,礼拜五放学后,地点是学校的篮球场。 信交出去了,尹璃一直忐忑不安,她热切地期待着,生日那天,会有好运降临。 终于到了那一天,最后一堂课下课铃一打,老师刚说了声“下课”,早已偷偷整理好书包的她立刻赶往篮球场。她生怕他先一步而到,发现她不在,会不等她兀自离开。经过他们班的时候,照例悄悄张望了一下,发现他还在整理书包,于是放心地往操场走去。 已经是冬天了,又是星期五的平安夜,没有人来打篮球,放眼整个操场,也不见几个人。尹璃抬腕看了看时间,刚好五点。找了个干净的地方,准备坐下来慢慢等。 时间一分一秒地过去,天色越来越暗,操场上的人已经走光了,就剩下她一个,孤零零地在寒风中傻傻地坐着。他一定会来的,她这么告诉自己。实在太冷了,她不得不起身来回踱步,动一动,应该会暖和一点。 六点的时候,篮球场上的灯亮了,将她的影子投到地面上,拉得很长很长。她无聊地踩着影子打发时间,书包里还装着她精心为他挑选的一张贺卡。七点的时候,天完全黑了。他还会来吗?应该是早就回家了吧?都这么晚了,还会有人留在学校里吗?不会了吧?八点了,除了篮球场上的灯光以外,整个学校都陷入了一片黑暗,没有一个教室里有灯光。他一定是回家了,可是,说不定他会折返来这里见她呢?尽管已经冻得打颤,她还是决定继续等。九点了,天空飘起了雪花,一开始很小很细,慢慢地越来越大,最后变成了鹅毛大雪。清城有很多年,都不曾下过这么大的雪,有记忆以来,好像是第一次吧。她木然地坐着,任由大雪落到头发上、脸颊上和身上。其实早就明白,他一定是不会来的了,可她依旧固执地等待着,像是等待一场奇迹的降临。可现实总是残酷的,这个世界上就算有奇迹,至少没有发生在十八岁的尹璃身上。 十点钟了,她慢慢地起身,拍落满身的雪花,一步一步,踩着地上已经积了一层的雪,慢慢地向学校门口走去。传达室值班的大伯见到她,吓了一大跳,连连追问是怎么回事,为什么这么晚了还没回家。她说留在教室出黑板报,忘了时间。 走出校门,冻得浑身发抖,似乎连心都结了冰。唯一的一次勇敢表白,就这么惨败收场。他好冷的心,真是残酷的人,如果不爱,为什么不直接拒绝呢?这场不明不白的猜心游戏,一点都不好玩。知非,就因为我的对手是你,所以我才会输,是不是?抬头望着灯光下在天空中飞舞的雪花,刚好有一片落在了眼睛里,蓦然一冷,眼泪就这么哗哗地流了下来。她很少有流泪的时候,可是那一天,她一路哭回了家。为了她无望的等待,和年少的爱情。 那天之后,尹璃和知非彻底没有了任何瓜葛,甚至在沐恩面前,她都不再提到他。他伤了她的心,一时半会儿之间,好不了。可这不代表她对他的感情可以轻易按下“STOP”键,她只是无奈地将他藏在了更深的心里。所以,她听从了沐恩的劝解,高考结束之后,离开了清城,去了F大。 这一走,再次见面时,已恍如隔世。 ------我是情景转换到皇甫和沐恩这里的分割线------ 答应了做杨昊的女朋友之后,沐恩一直兢兢业业安分守己地做好女朋友这一本职工作。身边的朋友没有一个不大跌眼镜的,为什么前一天还没有露出一丝要接受他的苗头,下一天,两个人就手牵手,亲密得好似瞬间就陷入了热恋? 沐恩对杨昊很好,好到简直无可挑剔。一开始,她只是想证明自己可以做到彻底将知非从心里拔除,转而爱上别人。尤其是在尹璃回清城,转学到了清大,再次与知非成为了同学之后。她想借助与杨昊的厮守,斩断这一羁绊。而后的这么多年,她也一直为此在努力着。终于有一天,当她听到尹璃告诉她,她和知非会与另一个朋友合伙开公司一起创业的时候,她欣喜地发现,内心再也没了伤心嫉妒的情绪。 没有任何东西经得起时间的洗礼,包括她李沐恩对沈知非的这场暗恋,光阴的流水终于完全冲走了它,她解脱了。可这并不代表她爱上了杨昊,两个人在一起这么久,她一直没能爱上他,而他对她的爱,也因此而消耗殆尽了。 其实杨昊说得一点都没错:李沐恩,你放过我吧,也放过你自己。 她大醉一场,不为别的,只为自己长久以来的荒唐。那么美好的时光,她居然都放在了与自己过不去上,最终,输掉了青春,却一无所得。 皇甫的出现,也没能让她在短时间内觉悟过来,直到今天,他轻易戳穿了她全部的伪装,撕掉了她伪善的面具,她的灵魂才从最深的睡眠状态被彻底唤醒。终于发现自己原来已经爱上了他,可他呢?在知道了自己的本来面目之后,还会像之前那么爱她吗?这会不会是一场还没开始就结束了的爱情? “我是不是很卑鄙?你会不会看不起我?”玫瑰花茶早已凉透,她捧着杯子,感到彻骨的冷。 皇甫为当年的尹璃心疼,更为两人的错过而可惜。很明显,他们是彼此相爱,却被沐恩生生抹杀了在一起的可能。 他认识两人时间也不短了,看着他们一直若即若离,明明情深似海,却又像是隔了什么似的,永远都只差那么一点点。若只是因为沐恩当年的阻挠,重逢后为何不能再续前缘呢?就算都是骄傲倔强的人,放不下所谓的自尊和面子,也不至于因此而耽误了这么多年,甚至琵琶别抱,就这么轻易放开了彼此的手。这之间,一定还有更关键的原因! “尹璃在F大的两年,是不是发生了什么事?跟她大病一场有关?”他猜,那才是症结所在。 沐恩沉默半晌,轻轻点了点头:“应该是。” “告诉我,到底是什么事。既然你觉得亏欠了阿璃,就应该将功补过,帮他们一把。” “帮不了,能帮,我早就帮了。”她叹了口气,满是无奈。这也正是她不知道在尹璃面前到底是该撮合他们好还是该劝他们分开好的原因,所以时而这样讲时而那样讲,非常矛盾。 “你说,或许我能有办法。” 皇甫的眼里,满是想帮朋友的热切,这样的眼神打动了她,她向他娓娓道出了那段过去。 听完之后,皇甫亦唯有一声长叹。命运开的玩笑,众生无解。 静默着抽完一根烟,他正欲离去,却被她抓住了手:“我们……,我……” “一日心结不解,你就一日得不到真正的解脱和快乐。假如阿璃能原谅你,我也可以。” 说完,他走了,沐恩独自呆坐在沙发上,悔恨的泪水漫上了眼眶。 作者有话要说: 阿璃的这场等待,是不是很让人心疼?所以,沐恩是不是让人感觉更加讨厌了?可阿璃和知非的错过,也是因为他们不够勇敢。而且,他们没能在一起,这不是关键原因,关键在于…… 第五十二章 林砚替尹璃轻轻擦去了眼角的泪,时隔十年,她还会为了当年那次绝望的等待而哭泣,可见那时,该有多伤心。 “听了你的故事,我总觉得你的朋友李沐恩,在里面好像扮演了一个很重要的角色。”他露出思索的神情。 “什么意思?”她隐隐猜到了他接下来想说的话。 “我认为,是她从中作梗。” “不可能!”他话音未落,她就高声否认。 林砚的猜测让她恐惧。不可能,真的不可能吗?她并非没有怀疑过这一切,只是,她不愿意这么去猜想沐恩而已,她们是那么好的朋友,她怎么可能背叛她们的友情,做出伤害自己的事? 林砚淡淡一笑,知道她如此聪慧,一点就通,不是不信,只是不能接受而已。 “要不然,如何解释你跟沈知非之前那么好,偏偏都是在有你朋友的戏份之后,开始变得疏远和陌生了?沈知非真的告诉过她,他要报文科吗?你让她转交的那封信,她真的给了沈知非吗?沈知非跟那个追求他的女生在一起了吗?都是她的片面之词而已,你就这么肯定,一切都是真的?” 他的每一个问题,都重重地敲打在她心上。是的,都是沐恩的一面之词,她从未向知非求证过!可是,沐恩的性格向来爽直单纯,而且至今为止,一直对她那么好,她有什么动机,从中作梗? 一个念头电光火石般闪过,难道,她爱知非?不会,不会,她爱的是杨昊,要不然,怎么可能不顾父母的反对跟他谈了这么多年的恋爱?分手时又那么伤心? “李沐恩,你放过我吧,也放过你自己。” 杨昊的话回响在耳边。原来如此,尹璃的脸色瞬间苍白。 “怎么,想通了?所以不要轻易相信任何人,你最信任的朋友,说不定有一天会在背后悄悄捅你一刀,你连怎么死的都不知道。” 她努力压下了心头的难以置信,强笑道:“这么说,我也不该相信你了,你来路不明,我更应该防备你才是。” “真正爱你的人,是不会伤害你的。” “我怎么知道,你是不是真的爱我。”除了知非,她对任何人都没有不敢说出口的话。 “时间会证明一切。”他微笑着转移了话题,“后来呢?你们后来的故事,你不是去了F大吗,怎么又是清大的毕业生呢?” “大二的时候生了一场大病,疗养了好几个月才康复,我爸妈说什么也不放心我独自在外求学了,正好知非的爸爸是教育部门的高官,托他的福,才顺利转到了清大。” “他来找你的?” 那时候尹璃的病情已经得到了稳定,只是精神依旧不济,还休学在家。她记得那天是六月的一个星期天下午,天气已经很热,她怏怏地趴在阳台上看妈妈打理盆栽。眼风扫到底下有个人,正往她们楼道里走来,看着有点眼熟,定睛一看,这个人,好像是知非!再想看仔细一点,那人已经走进了楼道里。她的心开始砰砰乱跳,不会是看错了吧?可她是如此熟悉他的身形和走路的姿势,除非出现幻觉,否则根本不可能错将别人当作他。他怎么可能出现在她家附近,难道是来找她的? 她家住在三楼,这个疑问很快就可以解开。她不由自主地奔向大门,想开门看看,那个人,到底是不是他。可站在门口,她犹豫了,他们分开快两年了,没有任何联系,他不会是来找她。 就在此时,门铃响起。 她深呼吸了一下,开了门,看到了他。 两年而已,他还是那样,好像一点都没变。连看她的眼神,都像那段令她梦断神伤的过往一样,深不见底。 “尹璃,好久不见。” 她点点头,眼睛没来由地一酸。 “我来找你,有点事情。” 此时妈妈听到声音过来了:“啊,是沈同学,来来来,先进来再说。” 继而转头对她嗔道:“小璃,你怎么还杵在这儿,还不赶紧请同学进来坐。” “噢。”她这才收拾了情绪,将他请了进来。 爸妈两个跟知非稍微寒暄了几句之后,寻了个买菜的由头出了门,将谈话的自由留给了两人。当屋子里就剩下他们的时候,一时之间,两人相对无言,只剩静默。 虽然分别只有两年,可事实上,他们相当于三年没有什么交流了。面对他,尹璃的心酸胀得难受,假如不做点什么事,说不定会泪洒当场。 “我再去给你拿点饮料。” “我去切西瓜。” “我去……” 当她第三次起身要逃避的时候,他终于抓住了她的手腕:“你坐下,我有话跟你说。” 她没敢看他的眼睛,只是顺从地重新坐回了沙发上。 “你想不想,来清大念书?” “嗯?”他的话让她错愕地抬头,“什么意思?” “其实前段时间,你还在昏迷的时候,我已经来过你家了,跟你爸妈谈过。他们不想你继续在F大念下去了,希望你能回清城,离他们近一点,他们也好有个照应,能更放心。刚好我爸在教育部门工作,可以帮这个忙。前几天,他跟清大的校领导已经谈妥了,九月份开学后,你就可以直接去清大报到。我们专业相同,到时候,又可以是同班同学了。你愿意吗?” 尹璃呆住了。什么时候的事,她居然一点都不知道?爸妈也没跟她提起过,是因为他还没通知他们的缘故吗?为什么不跟她商量就擅自做主了呢?可是,正因为一无所知,才会在听到这个消息的时候如此震撼吧?“我们又可以是同班同学了,你愿意吗?”,愿意,当然愿意! 她其实一直都是想着他的,时间和空间都不能阻隔,就算曾经被伤害,他依然是她难以忘怀的那个人。要不是因为这场病,他们可能就这么一辈子都不会有交集了,所以,她万分感激上苍让她及时地病了一场,让他们有了重逢的机会。 而她的内心好像也很排斥重新回到F大继续念书,于是,这件事情就这么顺理成章地被定了下来。 “同学们,我来向大家介绍一下,这位是尹璃,刚从F大转学过来。从今天起,就是你们当中的一员了,大家欢迎!” 新学期开学,班会课上,班主任将尹璃介绍给大家认识。 “哇,大美女啊!” “好漂亮!” …… 一片热烈的鼓掌声,外加一阵嗡嗡的议论声,这些又一次沦为了无可无不可的背景。她亭亭玉立于讲台旁,越过众人不断拍打的手掌和热情的笑颜,与那双久违了的清亮眼睛再一次对视,露出了恍如隔世般的笑容。 后来的七年多,他们一起学习,一起毕业,一起创立Rainbow,一起打拼,一起奋斗,互相扶持,互相依赖,就这么一路走来,没有再分开过,可是,也没有在一起。 “为什么没有在一起呢?”林砚问。 “为什么?这也正是我寻找了这么多年都没有答案的问题。”她苦笑。 “那么今天呢,怎么又无缘无故地为他哭了?今天是他生日,他做了什么让你不开心的事情吗?” “他带了女朋友一起来聚餐。”那女孩娇俏可人的脸浮上心头,一阵刺痛。 “他有女朋友了?” “我也是今天才知道。” 林砚了然地点点头,默了默后,夸张地叹了口气。 “干吗叹气?” “同人不同命啊!” “什么意思?” “如果我说,今天也是我的生日呢?” “怎么可能!你就扯吧。” 他从口袋里取出皮夹,又从皮夹里拿出了身份证,递给她:“不信你看。” 尹璃将信将疑地接过,就着月光一看,真的!生日这一栏上真的印着十二月十二日!她惊异地抬眼望着他,居然这么巧,同月同日! “怎么样?没骗你吧?”他收回了身份证,重新放好后,带着可怜巴巴地语气道,“姐姐,今天是我二十三岁的生日,眼看着就快要过去了,你是不是要送点什么给我?” 尹璃讷讷:“我不知道,所以什么都没准备。不如明天带你去吃好吃的?” 好像是哄小孩。 “我现在就要礼物!”他顺势成为了蛮横不讲理的小孩。 “我什么也没有啊。”她头痛。 “你送了什么给他呢?” “没有,我也没送给他。”提到此事,她又黯然。 “是看到了他女朋友,所以没来得及送出去,对吧?” 她不说话。 他忽然一把抢过了她的包,强行搜查。 “喂!你干吗!还给我!你快点还给我!”她气急败坏地去抢,无奈力气不够大,以失败告终。眼看着他已经将玉雕拿了出来,她放弃了挣扎,颓然坐下,不置一词。 “啧啧啧,这就是你为他准备的礼物吗?真是漂亮。……什么意思,愿为双飞鸟,比翼共翱翔吗?……底下还有字?……青青子衿,悠悠我心?……哈,用情很深啊,他就这么让你死心塌地?谁都撼动不了吗?” 他越来越不悦的语气,让她忍不住看了他一眼,他周身那冷冽的气息又浮了上来,她不由得打了个寒颤。 “嗙啷”一声响,玻璃在他的拳头下应声而碎:“信不信我现在就把它从这里扔出去?!” 她惊恐地盯着他手上汩汩流出来的鲜血,颤声道:“你疯了吗?你的手……” 他冷笑着将玉雕缓缓地送出了窗外。 “不!不要!”她不想看着它被毁。 他眯着眼,静静地望着她,她乞求的目光在他和玉雕之间来回徘徊。良久之后,他终于收回了手,将玉雕递到了她面前:“还给你。我不想你恨我。” 她默默地接过,重新小心翼翼地放回了包里。 掏出纸巾,细细地替他擦去血污,又用手帕将伤口暂时包上,尹璃抬头看见他受伤的眼神,不由得内疚:“对不起……” “你没有对不起我,我只是不想看到你执迷不悟。” “我……” 她未说完的话被他的吻堵住了,这个吻强势而霸道,他紧紧地将她抱住,像是要把她整个揉进自己的身体里,再也不分开。 当摩天轮又一次转到了最高点的时候,他放开了她,看着她的眼睛,认真地说:“总有一天,你会忘记他,心甘情愿做我的女人。” 离开清城乐园的时候,值班大叔问:“怎么样,年轻人,成功了没啊?” 林砚装模作样地叹了口气,摇摇头。 大叔一脸的难以置信,直呼可惜,上下打量了尹璃一番之后,在他们快要走出门口时,冲着她喊:“哎!姑娘,小伙子不错,要好好把握啊,过了这村可就没这店了!” 听得尹璃满头黑线,斜觑了一眼憋笑的林砚,压低嗓门问:“你怎么跟那个大叔说的啊?” “秘密。” 猜到了八/九分的她狠狠拧了他手臂一下,满意地看到他疼得龇牙咧嘴后,转头朝热心的大叔露出标准的八齿笑容:“我会的,大叔,谢谢!” 作者有话要说: 剧透一下,当年在F大发生的这件令阿璃大病一场的事,是整个故事的关键,会慢慢浮出水面。 第五十三章 去上班的时候,尹璃已经将所有不该表露的情绪全部隐藏了起来,像是什么事都没发生过一样,唯一的改变,就是无法再像以前那样与知非相处,她做不到。原本就已经开始有了隔阂的两个人,此时更是除非有必要,否则就没有任何交流。 皇甫看在眼里,却束手无策,他不想干预,也干预不了,只能干着急。 老客户恒达恰逢十周年庆,发来邀请函,邀请Rainbow出席,顺便去做客,在香港小住几天,他们做东,全程陪同。恒达跟C.K.有生意来往,所以C.K.的客人也在被邀请之列,借此机会,Rainbow正好可以跟他们会面,谈初步的合作意向。等过了他们的大节日圣诞节之后,再来清城进行实地考察。 原本是想让皇甫去的,这种场合他去最合适不过了,不想这次尹璃却主动请缨,要求替皇甫去出席。知非和皇甫心知肚明,她这么做的原因,不过是为了尽量避开与知非的单独相处罢了。 “那就让皇甫跟你一起去吧。”知非提议。 “不,我一个人去就行了,这里还有很多事情,需要两个人坐镇。”她一口拒绝。 “此行需要十天,你一个人……”皇甫有点不放心。 “我一个人没问题。”她语气强硬。 看来她是把出席恒达的周年庆当做散心旅游了。 知非和皇甫对视一眼,选择了妥协。 ------ 恒达周年庆从十五号开始,一直要持续到十八号。尹璃乘坐十四号下午两点多的一班航班出发,知非和皇甫一起送她去了机场。 “一个人出门在外,要记得照顾好自己,注意安全,不要乱吃东西,特别是辣的和冰的,伤胃。” 皇甫像个老妈子一般絮絮叨叨,知非则静默地站着一旁,什么话都没说。 以往这些话,都是由知非来说的,这次,重任转交给了皇甫。皇甫说不惯,打了好几次疙瘩,尹璃听了又好笑又难过。 “知道了,我去过安检了,你们回去吧。”她拖着行李箱,干脆利落地转头就走,生怕他们看到她眼底的那抹悲伤。他已经有了想要宠溺的那个人,自己再也没有资格享受他的关心和照顾了,这么一想,不由得一阵黯然神伤。 可这黯然神伤并没能持续几秒钟,她忽然听到了一个熟悉的声音响起在附近:“姐姐!” 一转头,林砚正拖着行李箱向她走来,一边走一边笑得灿烂。他今天穿着一件橘红色的薄款羽绒衣,十分抢眼,而且异常帅气。 “你怎么来了?你的工作,也要出差?”她诧异。看他的样子,莫非也是来飞的? “不是,来陪你啊。”他一副理所当然的口气,顺便拉着呆愣着的她往安检处走去。 “我这是去出差,不是去旅游!”她气结,他这是存心捣乱还是怎么的? 他一边牵着她一边走:“我知道啊,你出你的差,不用管我,我自己会照顾好自己的,放心吧。” 尹璃快要炸毛了,完全忘记了不远处还有两双眼睛正目睹这一情景。 “林砚!你别胡闹行不行?你是不是太闲了啊?”也许他不会失了分寸,堂而皇之地出现在她将要出席的正式场合,可她也不想在独自一人整理心情的时候,旁边有他的存在。这样只会添乱,不是吗? 他一脸无辜:“我去香港玩几天啊,只是刚好跟你同一航班而已,不行吗?” “你!”她刚想发飙,却被他好心提醒,“轮到你安检咯。” “懒得理你。”他耍无赖,她也没办法,只能由着他去。 过了安检,两个人拉拉扯扯地往候机大厅走去。 皇甫看了一眼面无表情的知非问:“什么感觉,有没有后悔,找了别人做女朋友?” 知非淡淡一笑:“你终于忍不住插手我跟她之间的事了吗?这么多年了,这好像是第一次呢。” “我哪插得了手,我就是看不下去,替你们着急!你看看,她都跟那个‘少爷’厮混在一起了,自暴自弃啊这是!” “你不用担心,她不会自暴自弃的,那人好得很。” “好?这么说你甘心拱手相让了?” “甘不甘心不是重点,原本就不属于我,何来拱手相让?” 知非这话听得他一阵心酸,见他已经往回走,不想继续就此话题谈下去了,皇甫只能跟着沉默。 ------ 飞机上,喝咖啡的时候,正好遇到气流,颠簸间,不小心洒到了身上,尹璃不得不在飞机继续平稳飞行之后,起身去洗手间清洗整理一番。 她前脚刚走,坐在她旁边的一位年轻姑娘就被某人搭讪了。 “你好,这位小姐,请问是不是可以跟你换一个位置呢?刚刚离开座位的这位小姐是我的女朋友,我们没能买到一起的飞机票,是不是可以行个方便?她喜欢靠在我肩膀上睡觉。对了,我的位置是靠窗的哦,有需要的话可以再换回来,好不好?” 带着黑框眼镜的姑娘呆呆地望着他,心想,这人长得可真好看,还那么斯文有礼,那哀求的眼神……,拒绝他简直天理难容!于是几乎是毫不犹豫地点头答应了。 尹璃回来的时候瞪大了眼睛:“你怎么坐到这儿来了?刚刚那位小姐呢?” “我跟她换了位置。”他笑得像只成了精的狐狸。 “美男计?” “你是在夸我长得好看吗?” “不要脸!” “你自己说美男计呀,不是美男,怎么使得出美男计?” 两个人小声斗嘴,末了尹璃说:“我实在闹不明白,你跟着我来,到底要干什么?” “你想听实话吗?” 她点点头。 “我怕你晚上做噩梦,会害怕。” 他忽然的认真让她心里一暖。最近噩梦频繁,她已经越来越害怕睡觉了。 “我想每天都能见到你,没有你,我会不习惯。” 这话好像有点肉麻。 “其实主要是想,到了异乡,会不会脑子一热,出现激情时刻。” “……” 她狠狠踩了他一脚,最后习惯性地碾了碾,才施施然放开。林砚憋红了脸,才忍着没叫出声来。激情时刻不一定有,危险时刻倒是肯定有,他想。 ------ 下了飞机,前来接机的是恒达老总Abner的特别助理Jill,一个三十出头的微胖界女士,平时跟尹璃常有联系,也见过几次面,算是老熟人了。 见到尹璃,Jill露出了热情的笑容:“嗨,阿Cat!好久不见!” 尹璃微笑着上前接受了她礼节性的拥抱,两个人热络地交谈了几句后,Jill说:“我们走吧,车在外面等着。你来香港好多次了,每次都是匆匆忙忙的,前两个月来,都没到我们这儿转一圈。趁着这个机会,一定要好好走一走看一看。我们香港虽然不大,好吃好玩的地方可不少呢!” “我就是这么想的,那就要麻烦你们当我的向导啦!” “那是当然啦,乐意效劳。” Jill性格外向,很容易亲近,而且会照顾人,尹璃挺喜欢她的。 两个人刚刚抬脚往出口处走,某人又阴魂不散地飘了过来:“啊!等等!” “这位是?”Jill疑惑地望着不知从哪里冒出来的林砚,心想行程上明明说了只有尹璃一人,难不成有变动? 刚刚不是明明已经暂时告别了,说好忙完再联系的吗?尹璃背对着Jill两眼冒火地瞪着他:“什么事?” 随后转头换上一副可亲的笑脸:“我朋友,他正好来香港玩。” 林砚朝Jill露出灿烂的笑:“嗨,你好。” Jill被此笑容迷惑:“既然是你朋友,不如接下来所有玩的行程,都叫他一起吧?” “不……” 尹璃才说了一个字,就被林砚挤到了一边,他握住Jill的手,带着魅惑的眼神:“太好了!美女,谢谢!” 那感激不尽的口吻,就好像她是他的大恩人一样。 Jill还是单身,是标准颜控一枚,这套显然无比受用,脑子一热,继续放宽权限:“那……怎么称呼?” “林砚,双木林,石见砚,叫我阿砚就行。” “阿砚,你的住宿问题,我就帮你安排跟阿Cat同一家酒店吧,好不好?” 林砚感动得似乎连眼泪都快要掉下来了,重重地握了几下Jill的手:“姐姐,你真好!” 尹璃在一边抽着嘴角,看他表演。 这声姐姐叫得可真甜,Jill笑得嘴巴都合不拢:“阿Cat的朋友就是我的朋友,不用客气啦。” 他换上温柔体贴的目光,将尹璃望着,柔声道:“那你去忙吧,我自己会安排的,忙完了我们再联系。哦对了,我有东西落在你这儿了,我是来拿的。” “什么东西?”她不记得他有什么东西是放在她这里的。 “手机啊,刚刚你不是拿去检查我的短信了吗,后来就没还给我,还在你包里呢。”他的语气里带了一点不被信任的委屈,说得很轻,但足以让Jill听得一清二楚。 说完拿过她的挎包,果然从里面找出了他的手机。 尹璃额头上的青筋都快跳出来了,他是什么时候做的手脚,这种话说出来,不是存心让人误会么?看着Jill一副恍然大悟的样子,她想SHI! 在她暴起伤人之前,林砚以迅雷不及掩耳盗铃之势在她脸上亲了一下,朝Jill挥挥手,溜之大吉。 见他走远,尹璃清了清嗓子:“咳咳,Jill,那个……” “阿Cat,你男朋友好帅啊~,而且,对你好温柔体贴啊~”望着远去的清俊身影,Jill各种羡慕。 “……,不是啦,他……” “他不是Rainbow的吧?Abner还不知道情况,我可不能擅自做主再多订一个房间,要不然要我掏钱怎么办?反正是男女朋友,就住一间好了。” 清醒过来的Jill边说边踩着高跟鞋哒哒哒往外走,尹璃抽了抽嘴角,默默地跟了上去。好吧,反正在“美地”也是睡同一个房间的。误会就误会了吧,越解释越乱,只是这难得的清净,恐怕是荡然无存了,唉。 作者有话要说: 这次香港之行,阿璃和阿砚会发生什么事呢? 第五十四章 恒达位于中环的黄金地段,尹璃到达的时候,夜幕已经悄悄降临。对于她的到来,Abner带头表示了热烈的欢迎。 “还以为这次来的仍是皇甫呢,阿Cat能来,我很高兴。”Abner四十有余,为人和善,且喜欢开玩笑,工作的时候极其认真,而工作之余,绝对是个受欢迎的人。 晚饭安排在了附近的一家颇具特色的西餐厅,因为忙着交谈,叫什么店名尹璃都没注意到。Abner亲自作陪,Jill当然也在,还有几个恒达的高层,对于她的到来,他们还是很重视的。 跟恒达是老朋友了,再加上几个人都很友善,尹璃倒也不甚拘束,总之一顿饭下来宾主尽欢。意犹未尽的众人决定去兰桂坊再喝几杯,尹璃没去过,欣然应允。 兰桂坊位于皇后大道中的南侧,名声颇大,亲眼一见却有一种不过如此的感觉,是一条短小、狭窄,呈L型的鹅卵石街巷。两旁酒吧林立,跟清城的不同,门面都很小,灯光暗淡,看起来并不特别吸引眼球。只是此时已是晚上将近十点,人很多,非常热闹。 跟着恒达的一行人,进入了其中一家,发现里面别有洞天。与外面的平平无奇相比,里面给人的冲击力非同一般。灯红酒绿,五光十色,有着非同一般的魅力和风采,目之所及之处,都是High到极致的年轻人。连不大喜欢此类场所的尹璃都不由自主地为之吸引,难怪皇甫这家伙每次来都会流连忘返。 坐定后,几个人要了吃的喝的,受眼下的气氛所影响,很快就玩得不亦乐乎。 酒至半酣,忽然听到Jill大惊小怪的声音:“啊!阿Cat!那个不是你男朋友阿砚吗?” “阿Cat男朋友?哪儿?” “阿Cat交男朋友了吗?” “男朋友一起来的?” …… 包括尹璃在内,众人纷纷顺着Jill手指的方向望过去。 这一看,她差点儿没背过气去。 林砚正坐着喝酒,一个身材丰满的外国妞在围着他打转,肢体语言极具挑逗性。不知道外国妞是不是都如此奔放,后来干脆一屁股坐到了他的大腿上,双手环着他的脖子,与他耳鬓厮磨,一副想要现场直播的饥渴样。 尹璃的无名火“噌”地一下冒起,差点烧穿屋顶。这个家伙,还真是敬业啊,到哪儿都不忘本职工作! 她看不下去了,低头喝酒。随便啦,爱咋咋,关自己屁事! “哎呀呀,阿Cat,你怎么还不去救他啊,他脱不开身啊,快要被那个女孩子缠死了!” Jill比她还紧张。 “是吗?”定睛一看,好像确实是被迫的,他一直在回避对方的魔爪,一副快要被强/奸的屈辱表情。演戏,接着演戏,这么好的身手,难道还挣不开一个女流之辈?还是对外国友人必须礼让三分?你既然以我男朋友的身份出现在香港,拜托别给我丢面子行吗?尹璃的脸色一阵青一阵白,越来越难看。 一旁的Abner以为她吃醋了,示意Jill过去帮忙,Jill赶紧起身往还在纠缠着的两个人走去。 林砚正苦于不知怎么摆脱八爪鱼小姐时,看到了赶来救场的Jill,如蒙大赦般向她伸出手:“姐姐,姐姐救命!” “这位小姐,你喝多了吧?”Jill双手插腰,气势如虹。 八爪鱼小姐知道今天没戏唱了,不情愿地从林砚身上下来,无奈地耸肩摊手:“好吧,还给你。”完了还朝他作了个飞吻,抛了个媚眼,这才扭着胯施施然走了。 此时林砚已经看到尹璃了,全然不顾她杀气腾腾的眼睛,忙不迭地奔过去抓住她的手,眼泪汪汪:“阿璃,冤枉,我是被强迫的!” 难怪阿Cat要查他手机短信,长得好看的男人就是这点让人受不了啊,随时都有被狐狸精看上的危险,没有安全感,幸好自己没这种困扰。Jill同情地看了尹璃一眼,暗暗地想。 众人面面相觑,Abner还安慰地拍拍她的肩:“他也不想的,算了,看开点。” 欲哭无泪的尹璃差点没喷血,忍了又忍,终于没有当众甩开他的魔爪,咬着牙,默默地受了。林砚,尼玛,我上辈子欠你的! ------ 这么一闹,兰桂坊之行草草结束了。 晚上的住宿安排在君悦,跟恒达众人告别后,Jill尽职地将他们送到酒店,从服务台拿了房卡之后,交给尹璃,劝:“阿Cat,别生气了啊,阿砚知道错了呢,原谅他吧。” 尹璃瞟了一眼一脸无辜委屈的林砚,拳头握得咯咯作响,努力摆出眼儿弯弯的笑:“知道啦,我像是这么小气的人吗?时间不早了,Jill赶紧回去休息吧,明天还有周年庆,有你忙的。” Jill点点头,说明天早上八点半会再来接她,这才走了。 Jill前脚刚走,后脚尹璃就忙不迭地奔向前台:“请问你们这儿……” 林砚一个箭步上前,捂着她的嘴,半拖半抱地将她带去坐电梯。 前台的几个工作人员错愕地看着他们互掐着消失在转角,感慨,好另类的情侣相处方式。 好不容易将尹璃带回房间,林砚出了一身的汗,关上门,立刻求饶:“姐,姐,我错了还不行吗?我只是跟你开开玩笑,你别这么认真行不行?” 尹璃愤愤然将包丢到床上:“开玩笑?开玩笑要有分寸!他们是我的客户,你这么做他们会怎么想啊?” 在这之前,尹璃给恒达众人的印象是沉静冷淡,魄力十足的指挥者。香港人非常敬业,对待工作极其认真。如此一来,他们会不会觉得她是个会将私人感情带到工作中去的人,很不专业?而且,私人感情处理得也很差! “何必那么在意别人的眼光啊,做人太认真多累啊,把工作放第一位,不值得。”他倒了杯水,咕嘟咕嘟一口气喝完。 话一说完,发现她脸更黑了,立马投降:“好吧好吧,我错了,我下次不会了,绝对乖乖的不给你惹事,好不好?你累了,我帮你按摩按摩怎么样?” 事已至此,也没办法了,尹璃白了他一眼:“洗澡去了,懒得理你!” 等林砚洗完澡出来的时候,她躺在床上,看起来好像已经睡着了。他爬上另一张床,刚把灯关上,就听到她说:“不是说帮我按摩吗?” 忽然响起的声音吓了他一大跳:“我以为你睡着了。” “正好颈椎肩膀酸痛,来吧。” 林砚把灯重新打开的时候,她已经从被窝里钻出来了,趴在床上,身上盖了一条毯子。 他的手法不错,按得尹璃非常舒服,闭着眼睛享受,真的快要睡着了。 他一下一下,不轻不重地为她按摩。按摩是个体力加技术活,他得找点话说,才不至于老想着越来越酸的一双手。 “你刚刚看到我跟那个洋妞一块儿,是不是不高兴了?” 尹璃闻言睁开了眼睛,回忆了一下,好像是的,她不喜欢那个画面,可为什么不喜欢,她不愿深究:“在客户眼里,你可是我的男朋友,你这么做,我面子往哪儿搁?” “这么说你承认了?”他一高兴,手上的动作就停了。 “哎,别停啊,继续继续。”她耸耸肩,示意他不要半途而废。 林砚无奈,只得接着按,按着按着,就开始心猿意马起来。他觉得这条毯子下面,她好像什么都没穿,要是直接接触皮肤,该是如何的细腻柔滑?一边想,他一边就轻轻地掀掉了毯子。一看,不是什么都没穿,有穿一件白色的修身内衣,只不过因为很薄,隔着毯子没能感觉得到而已。 “又想不老实?我可是有准备的。”尹璃懒洋洋地说。 可是,这薄到透明的修身内衣,不但不能去除他已起的欲念,反而因为看不真切,平添一份遐想。而且,从背后来看,她没穿文胸,这是一目了然的事。她趴着的姿势,诱人得很,背部的线条纤巧而柔和,小蛮腰盈盈一握,被毯子半盖着的翘臀拥有美好的曲线,双腿笔直而修长,脚踝纤细。此刻慵懒倦怠的神情,更是像一根细细的羽毛,在撩拨他的心。 这个女人拥有完美的外表,若吸引他的仅仅是这,他的心里就没有这么多烦乱如水草般的复杂情绪了。 “唉!” 她听到他重重地叹了口气,眯着眼睛问:“好好的叹什么气啊?” “看得见,吃不着,你说我该不该叹气?” 尹璃享受着他的服务,不紧不慢地说了一句:“我怕得病。” “噗!”他笑岔了气,“放心,不会的。” “我以为任何兴趣一旦变成工作以后都会变得枯燥乏味,怎么你还有兴致老想着对我做这些?”满足了,她一骨碌起身,抱了个软软的大枕头在胸前,好奇地问。 “我估计你有误会,得解释一下。其实我们的工作也是有等级之分的,像我这样的,是属于轻易不陪夜的,知道不?”终于可以休息一会儿了,他活动着手腕,替她解惑。 “听你这口气,敢情还真是干一行爱一行了?难道你还想当你们这一行的状元吗?”她觉得他简直无可救药,明明不缺钱花,为什么还要继续做这份工作,忽然生出厌恶的情绪来,认真道:“别做这个工作了吧,林砚。” 他惊异于她的口气,浅笑道:“我说过,我会为了我爱的女人转行,可是,我希望她也爱我,她会吗?” “我是认真的!” “我也是认真的。” 这句话,他说得又轻又缓,她的心莫名地一阵悸动。 他慢慢地凑上来,轻轻地吻住了她,她闭上了眼睛。不知不觉之间,她竟然已经开始不再拒绝他的亲吻,是从什么时候开始,她习惯了他这样对她的方式了呢? 见她乖乖配合,刚刚好不容易被谈话转移了的注意力再次集中到了想要她这个念头上,他的吻因为染上了情/欲的气息,开始越来越用力。两人之间隔着一个大枕头,显然碍事,他从她怀里夺走,扔到了地上。没了阻碍,他一把将她搂在怀里,紧紧贴合在一起。林砚的吻犹如狂风暴雨一般席卷而来,尹璃觉得自己像是漂浮在大海上的一叶小舟,浮沉都不由自主。 作者有话要说: 这是要干啥啥的节奏啊?! 第五十五章 两个人跪在床上,抱在一起激情拥吻。话虽如此,处于完全主动的一方,自然还是林砚。 她真的没穿文胸!这是他抽掉了枕头,将她的身体与自己的贴在一起时的第一个念头。她丰满挺翘的胸,正因为两人激烈的纠缠而时不时地摩擦着他,他的头脑已经开始发热,接下来的举动完全不受理智的支配,本能驱使着他征服眼前这个令他神魂颠倒的女人! 他一边用力吻着她娇艳欲滴的红唇,一边手不停,熟练地从衣摆下方探入,一路往上,将那两团柔软来回搓揉捏挤,不停地拨弄上方的那两颗小红莓,感觉它们在他的爱抚下凸起挺立。光是如此已经让他快要把持不住,想要立刻挺身而入,可他不想太过急躁,强忍着颤抖的*,耐心地引导她。 尹璃在他突如其来的攻势下逐渐放弃了抵抗,她好像并不反感他对她做这种事,她觉得他是一团火,自己这块冰,在他热烈的燃烧下,正慢慢融化。他的手一定是有魔力的,不然为什么所到之处,都是酥麻,每一个细胞都在渴望着他。她一直以为,女人相对于男人,会更感性,没法将爱和性分开。可为什么,心里的那个人是知非,却可以跟另一个人,在这个陌生的城市里,颈项交缠? 他高超的技巧令她情不自禁地攀附着他,难以想象这让人脸红心跳的喘息和呻/吟出自自己的口中。她感觉到有一个又热又硬的物体正贴在自己的小腹处,那里就好像有微弱的电流窜过一般,让她颤抖。她伸出手,犹疑地握住了那个东西,又粗又大,伴随着他一声难耐的呻/吟,还微微颤了颤,她缩回了手,却被他一把抓住:“你惹了火,就该负责降火,不许逃。” 他的声音,因情/欲而显得低沉暗哑,却出乎意料地动人心弦。幽暗的灯光下,他的双眼不复清亮,那异样的光彩,魅惑而迷人。 林砚被她这么一握,只觉得胀痛难忍,他咽了咽发干的喉咙,不大温柔地将她推倒在床上,伸手扯掉了她的底裤。她的双腿死死地夹着,居然不留一丝缝隙。他的吻打着圈一路向下,在脖子,小红莓和小腹这里反复流连,让她终于卸下了最后一丝防备,微微地分开了双腿。别样的风景展现在他眼前,原来女人的那里,可以这么美,他以前怎么从来都没有发现?他的手轻轻抚摸着她的私密处,那里流出来的蜜汁让他血脉贲张,快要不能自已。顺着这股润滑,他的手指慢慢滑了进去,就是这么一个动作,让她忽然双腿一夹,大声道:“不!” 他手上的动作顿了顿,以为她只是欲拒还迎,就没当真,想要继续往前,却被她游鱼般滑走了。她用力挣脱了他的怀抱,摇着头坚决地说:“不!我们过火了!我……我不想把第一次就这么随随便便地交出去。” “哈?第一次?”尹璃的话,让他刚刚还高涨的*忽然之间如潮水般退去,恨意和怒焰瞬间暴涨,“你还是第一次?” 很快就恢复了理智的她将毯子往身上一裹,拿着自己的衣物进了洗手间,出来时又是一个沉静的冷美人:“是。信不信由你。” 林砚也已面色如常,欲攻身,先攻心。 这一夜,两个人各睡各的床,相安无事。 尹璃一整晚都在做梦,但不是那个熟悉的噩梦,而是与林砚的交缠,醒来后还能想起其中的某些片段,让她浑身燥热。直到Jill来接她去参加年会,慢慢投入到工作应酬的状态之后,心绪才渐渐平稳下来。 ------ 接下来的几天,尹璃投身于恒达周年庆的活动中,早上出门,回到酒店基本上已经快要半夜了。 恒达的周年庆活动很丰富,甚至还举办了连续三场的时装秀。说是周年庆,其实更大的意义在于与客户之间的沟通和交流。前来参加的客人很多,大部分与Rainbow都没有合作过,趁此机会,尹璃与一些国内外的大客户和生产厂家建立了良好的关系,有几家已达成口头协议,热忱表示愿意携手,这让她很兴奋。她甚至觉得,回去就可以跟知非和皇甫商议,明年,Rainbow最需要做的一件事情就是建立自己的工厂。随着生意越做越大,订单越来越多,现有的工厂机台已经饱和,想要按交期完成生产越来越困难,拥有自己的工厂已势在必行。 工作上成效高,连带着心情也很好。虽然知非有了女朋友让她伤心,但Rainbow是他们共同的心血,它的成长,令她由衷地开心。 早出晚归的,能跟林砚好好说得上话的,也就临睡前那一小会儿。自第一晚又一次差点发生关系之后,后面的几天倒是很平静,这让她原本紧绷的神经逐渐放松了下来。 周年庆结束后,还有几天时间可以完全放松,有了Jill的相陪,玩起来就方便多了。香港确实是个好地方,不仅是购物的天堂,也是吃喝玩乐的上上之选,白天风景美,晚上夜景更美。尹璃觉得之前几次来都没好好欣赏,真是可惜了,幸运的是,没有继续错过。 无论是到哪里玩,林砚一直都跟着,表现得很温柔乖巧,只是常常会躲到一边去打电话,神神秘秘的,不知道在搞什么飞机。 细心的Jill一早就发现了,跟她咬耳朵:“阿砚不会是在跟其他女孩子打电话吧?” “无所谓啊。”她耸耸肩,瞬间扑灭了Jill眼里那一簇八卦的小火苗。 ------ 不知不觉几天过去了,二十三号是尹璃留在香港的最后一天,将于C.K.的客人开会,初步讨论一下双方合作的意向和方式。完会之后,C.K.的客人会返回美国过圣诞,过完节将接受Rainbow的邀请,前往清城实地考察,若没有问题,预计将于新年前后正式签订合同。 二十二号晚上,尹璃一直在电脑前查看资料,一忙就忙到了半夜。林砚则在一旁静静地玩手机。眼看着快十二点了,他倒了杯温水放在她手边。 “谢谢。”她头也不抬。 “我明天先回去了。” “嗯?”她终于抬头,奇怪地问,“怎么不跟我一起回去?我后天一早也回去了。” “有点事情,要赶回去。” 泡妞?飙车?赌博?还能有什么事,无非就是这些破事!这么一想,她的口气不觉生硬起来:“那随便你吧。” “你一个人,没问题吧?” 没你我还不能过日子了?她冷哼一声:“能有什么问题?” 面对她吃了枪药一般的口气,他淡淡一笑,不再多说,睡觉去了。尹璃白了他一眼,继续做事。 ------ 第二天她起床的时候发现,林砚已经走了,竟然没有留下只言片语。这么急着赶回去,再联想到最近几日他奇怪的举动,她心里就老大的不高兴。哪怕是“听风西楼”的“头牌”,哪怕坐拥上千万的资产,在没离开这一行之前,也得有职业操守吧,所以才会被紧急召回。哼!尹璃没好气地想。 下午的会议进行得有些艰难,C.K.这样的大客户,果然不是轻易可以争取得到的,他们对于产品的质量要求非常高,相应的,提出的要求也很高。幸而尹璃有万全的准备,虽然在某些细节问题上,还无法达成一致,特别是价格上,几乎已经到了Rainbow所能够接受的底线。这次来的如果是皇甫,肯定就直接握手了,但她认为,C.K.还留有余地,并非完全不可能再提价。一番拉锯之后,他们的口气终于有了松动,说可以考虑,这让她暗暗舒了口气。 虽然只是初步合作意向的谈判,可整个会议还是持续了将近三个小时,结束后又是应酬吃饭,回到酒店虽然还不算晚,却累得不行。本以为很快能入睡,翻来覆去很久都没法入眠,总觉得林砚不在,空荡荡的,没了他的气息,竟然不习惯了!自己是从什么时候开始,如此依赖他了呢? 就这么胡思乱想着,也不知过了多久,忽然手机嗡嗡嗡一阵震动。 这个时候谁会发短信过来,她捞过来一看,竟然是知非。短信内容是平平淡淡的四个字:生日快乐。可是发送时间,是00:00。她知道他在没事的时候,不会睡得这么晚,是为了在第一时间祝福她吗?她心里一暖,眼睛却狠狠地一酸。这个时候,他在想着她吗?是不是每一年的这个时候,他都在这样想着她?如果十年前会有这样便利的联系方式,她会不会不用这样白等一场? 她拨通了他的电话。 “喂。”过了一会儿,他才接起,声音是她无比熟悉的清冷好听。 “收到你的短信了,谢谢。”她在黑暗中,隔着遥远的距离,想念他。 “我是第一个祝福你的人吧?” “嗯,刚好十二点,谁会想得到。” 这几天他们时常会通电话,但因为她心里有疙瘩,总是在说完公事之后就挂断了,不给他多说一句的机会。此刻,不知是不是这条生日祝福短信的缘故,让她觉得,他们好像又变得跟从前一样彼此需要。 “为什么呢?知非。” “嗯?” 他未尝不知道她问为什么的原因,却装作不知,她始终觉得,他欠她一个交代。 “我以为我们……” “尹璃,我只希望你好好的。”他打断了她的话,语气却很轻柔。 为什么他好像有很多无法言说的无奈?她的眼泪唰地一下流了下来,划过脸颊,无声无息地滴落在了柔软的枕头上。好好的?没有你,我怎么能好好的? 很长时间,她都说不出话来,他也不说话,两个人听着微弱的电流声,沉默着。 其实沐恩说得没错,知非的性格是有些别扭,不知道是不是因为想得太多的缘故,总有许多顾虑。人是矛盾的动物,他更是将这种矛盾演绎到了极致。正因为他是如此,尹璃才会被他所同化。他们有着奇妙的默契,像是某种心电感应,单凭一个眼神,一个动作,一句第三个人听不懂的话,就能明白对方心里所想。可偏偏最重要的这份感情,却如雾里看花,始终若有若无。 “早点睡吧,明天一早要赶飞机。”良久之后,他说。 “嗯。” 挂了电话,她的脸上还有未干的泪痕,心再一次被蒙上了一层灰。直到快天亮的时候,才沉沉入睡。唯一幸运的是,没有做噩梦。 作者有话要说: 一边是火,一边是冰,不过情势接下来会开始逆转。 第五十六章 下飞机的时候,尹璃接到了欧阳明珺的电话。 “晚上有空吗?跟我一起去参加圣诞Party,很有意思的。” “不了,刚刚出差回来,累得要命。而且,今天是我生日,还是回家吃饭,跟我爸妈早就说好了的。” “啊,今天是你生日啊,生日快乐,现在来不及啦,礼物改天补上!” “谢谢,不用这么客气。” “咦,生日这么重要的日子,不跟你的沈总一起过吗?” 尹璃的脚步一滞,黯然道:“别乱说了,他有女朋友的。” “啊?之前可没听你提起过,莫非是新交的?”停顿了一会儿,欧阳明珺半开玩笑半认真地说,“既然他跟你确实没关系,那么,我就动手咯?” 尹璃不确定欧阳明珺真正的意图,总之很难想象,她会对迄今为止只见了两次面的知非念念不忘。以她的个性,应该也只是一时兴起而已吧。反正也与自己没有瓜葛了,也不便多言,于是道:“我还是那句话,别问我。” “那我就不客气啦。”一阵娇笑之后,电话被挂断了,尹璃忽然有种不好的预感,总觉得有什么事,即将发生。 ------ 走出机场大厅,来接她的,还是知非。 像是已经将昨天晚上的这通电话忘了,尹璃一路上都在以憧憬的口吻描述着对Rainbow未来的设想,知非一边开车一边认真听她讲,听完后绽开了笑容:“跟我想的一样。回去跟皇甫再协商一下,元旦之后就着手,找合适的地盘下来建厂。” 每次谈到工作,他们的想法总会不谋而合,撇开别的不说,他们绝对是最佳拍档。 谈完工作之后,知非问:“今天你生日,晚上怎么安排?” 她一阵失落。以往也都是跟他们一起过,这次他有了女朋友,变成了问她怎么安排,这之间的差距令她难受。 “跟我爸妈一起过,好久没跟他们一起庆祝生日了。”她笑得勉强。 “也好。”他点点头,随后又笑着说:“对了,生日礼物在后座上。” 她回头一看,果然有一个包装素雅而又精美的长方形盒子。 “这次又是什么款式?” 他每年送她的生日礼物都一样,是衣服,每一件都是独一无二的。他的衣着品味向来极高,给她的,自然更是万里挑一,她按照年份,全部整整齐齐地挂在衣柜里,几乎都舍不得穿。 “回去再看吧。”他第一次反对她当场拆开,她虽然很好奇,还是乖乖顺了他的意,她一直都顺他的意,已经成了习惯。 ------ 回到Rainbow,自然又是一番忙碌,告一段落时,已经是六点多了。急匆匆地下了楼,刚要上的士,身后却传来熟悉的摩托车轰鸣声。 “姐!你去哪儿?不回家吗?”后来一直没有联系的林砚忽然之间冒了出来,看来他是早就在这儿等着了。 “回啊,回自己家。” “不去‘美地’吗?”他好像很失望。 “嗯?你想我回‘美地’?难道是想给我生日的惊喜?” “是啊,所以跟我走吧。” “不了,我跟我爸妈说好了。现在打的好难打,不如送我回去吧,就当生日礼物好了。” 林砚无奈,只好垂头丧气地将她送回了家。 ------ 真的有很多年都没跟爸妈一起庆祝自己的生日了,其实本来气氛也是挺好的,温馨自在。可话题说着说着又偏到了自己的终身大事上,已经极累的尹璃越听越心烦,忽然就没了胃口。原打算晚上住家里的,后来想想还不如回“美地”来得舒服,顺便去看看林砚那家伙给自己准备了什么惊喜。于是晚饭后过了没多久,就推说要跟朋友出去过圣诞节,可能要通宵,就不回来睡了,在妈妈无比怨念的目光中逃之夭夭。 路上,尹璃特地给林砚打了个电话:“我过来咯,别说我没给你时间准备。” 她坐在出租车上,望着窗外的城市夜景,静静地发呆。今天是平安夜,没有下雪,好像特别冷,可怎么冷,都冷不过十年前。她累了,找不到继续等待的理由,难道真的已经到了不得不放手的时候了吗? 不知不觉间,“美地”已经在望。 ------ 她开门进去的时候,屋子里一片漆黑。 “你不会是准备端着蛋糕唱着生日歌出来迎接我吧?没创意哦。”她站在门口,语气怏怏的。 “当然不会,来,闭上眼睛,跟我来。”林砚握住了她的手,他的手很温暖。 凭着感觉,进了屋,走了几步之后,他说:“睁开眼睛吧” 她依言睁眼,然后他满意地在她脸上看到了惊讶。 她捂住嘴倒吸一口凉气:“天哪,这是我的房子吗?” 这明明是她的家,可又不完全是,因为这里原来是没有厨房的,现在,多了一个开放式的厨房和餐厅。所有原先没有的,现在统统出现在了她的面前,而且,色彩搭配与整体异常匹配,让人有一种那里本来就有个厨房的错觉。 新买的西式餐桌上,铺着小碎花的台布,摇曳的烛光,还有几道盖着的菜肴。 “没有厨房的家不叫家,那是酒店。我想给你一个家,你喜欢吗?” 跟十年前的彻骨寒冷相比,眼前的一切是那么温暖妥贴,以至于湿了眼眶,她都没有发现。 “为了赶在你出差回来完成,我让工人们二十四小时轮番上阵,马不停蹄,今天上午才堪堪完工。就是施工吵到了上上下下的邻居,为此赔了不少笑脸。请的是最好的设计师,用的是最好最环保的材料,放心绝对安全无毒。 今天一天都花在打扫卫生买菜做饭上了,所以没来接你下飞机……” 絮絮叨叨的林砚在看到了她的眼泪时噤了声,半晌才说:“不用这么感动吧,其实吧,我不要你的眼泪,我只要你的笑。我希望你能多笑笑,平时太严肃啦。” “我希望你能多笑笑”,多么熟悉的话,听来却让人心酸。 她抱住了林砚,将脸贴靠在他身上,声音哽咽:“林砚,你为什么要对我这么好?我会怕。” “对你好,为什么你要怕?”他不敢说得太大声,怕惊扰到她给予他的短暂甜蜜。 “我怕我会爱上你。” 知非将她推远,林砚在不断地靠近,她害怕的事,未尝不会发生。爱情是这世上最不靠谱的东西,若非两情相悦,有几个人能矢志不渝? “爱上我,我求之不得。”他紧紧地抱着她,嘴角勾起了一道完美的弧度。 “你做了什么菜?我不来,你怎么不吃呢?”她收拾了心情,轻轻挣开了他的怀抱,往餐桌走去。 “专门为你准备的,你不来,我吃碗泡面算了。做了整整一下午,可惜已经凉掉了。”他跟着走到她身边。 “正好没吃饱,热一热吃吧。”她笑着提议,眉眼弯弯的,似是兴致很高。 半个小时后,终于可以坐下来吃了,尹璃按捺着好奇,等他揭晓答案。 “面包酥拌芦笋。” “雪花红酒虾。” “山葵烤牛排。” “蜂蜜鸡翅。” “田园蘑菇沙拉。” “香芒鸡柳。” “炸海蛎子肉。” “葡萄蟹肉汤。” “杂果布丁。” “还有,82年的拉菲。” …… 林砚每报一道菜名,就掀开一个盖子,尹璃望着色香俱全的精致菜肴,差点傻了眼。她没想到他还有这一手,难道他还是个厨艺高手? 每一种都尝了尝,她点头道:“很不错啊,纯正的澳洲菜,要是做好了马上吃,味道应该更好。” 她曾去过几次澳洲,每次行程都很短,所以虽然错过了无数风景,却不曾错过美食,倒也不算吃亏。 “喜欢就好,有厨房就方便了,以后我可以天天做给你吃,不会的也可以学。” “林砚,谢谢你,给了我这么好的生日礼物。” 烛光下,她绽放的笑容,美到惊心动魄,让他有短暂的迷失。 ------ 平安夜,贝小小约了知非一起吃饭,像这样特别的日子,她觉得自然是要跟他一起度过的。知非一开始并没有立刻答应她,假如尹璃想一起过生日,他就会找个借口推掉贝小小的约会。后来尹璃说要回家,他就陪着她出来了。 贝小小觉得今天的知非有点心不在焉,好几次跟他说话,他都没有立刻给予回应,好像有什么心事一样。在他又一次对自己刚刚说的话回以茫然的“啊?你说什么?”的时候,她终于忍不住了,皱着眉,鼓着腮帮子,气呼呼道:“你今天怎么了?是不是有什么事?” “没事,可能有点累。” 听他说累,贝小小又心软了,他忙于工作,几乎没有休息天,尽管年纪轻轻就坐拥无数人一辈子都难以得到的名利,但付出的代价也是巨大的。 “那吃完就早点回家休息吧,身体第一。” 贝小小虽然年龄小,却一直表现得体贴懂事,偶尔有些小小的刁蛮任性,却并不过分。知非觉得对她,甚至都不需要动用“包容”二字,这样纯良的姑娘,值得疼惜。 正想着,手机响了,他有莫名的期待,却在看到名字后瞬间失落,语气是一贯的疏离有礼:“欧阳小姐,你好。” …… 他笑的时候有一种冰雪消融的感觉:“是吗?那太好了,具体问题,明天让Sam和杨经理联系,您看如何?” …… “现在?”他轻轻皱眉,看了一眼贝小小,露出为难的神色,“现在我有点事,恐怕脱不开身。” …… “好吧,那晚一点吧。”他看看表,“九点半,可以吗?” …… “好,那一会儿见,拜拜。” “怎么了,待会儿还有事?” “嗯,客户说会下大订单,有几个细节需要再核实一下。” 贝小小反正也不懂,觉得他有事,自然不能耽误,于是宽容道:“那我们快点吃完了你早点去吧,早去早回,可以早点休息。” 知非却觉得不妥,欧阳明珺这通电话蹊跷得很,合同已经在会上签订,具体下单的事,根本不用他们两个亲自面谈,更何况现在已经是下班时间,有必要这么十万火急吗?但她毕竟是重要客户,既然开口邀约,他不能不赴约。只能对贝小小歉然一笑:“过几天等你休息,一起去滑雪吧?” “好啊。”她笑得很灿烂。 作者有话要说: 阿砚送给阿璃的生日礼物是一个厨房,是不是很意外?阿璃被感动了,换我我也感动啊~ 欧阳明珺正式登场了,她又会带来什么风波? 第五十七章 知非是在一艘私人游艇上见到欧阳明珺的,今天是平安夜,游艇上聚集了十几二十个年轻男女,正在开圣诞Party。想必都是清城上流社会的少爷小姐,一个个气质打扮都有一种高人一等的优越感,像是众生都匍匐在自己脚下等待施舍一般。 欧阳明珺与几个公子哥儿在调笑,他坐在一边端着杯红酒轻轻晃着,偶尔抿一口,耐心等候。她不可能是叫自己来谈正事的,到底意欲为何,只能拭目以待。 “那个是你新交的男朋友吗?” “眼光不错啊,跟以前的很不一样。” “感觉有点冷淡啊,一定是明珺你主动的吧?” “明珺向来喜欢主动出击,这你都不知道吗?” …… 欧阳明珺但笑不语,只是时不时地看他一眼。他的侧脸,跟记忆中的那个人,还真是有几分相似呢。无论身处怎样的环境氛围之下,沈知非好像都能保持淡然和平静。只不过是第三次见他,却让她觉得,他真的是一个很不一般的男人。要是最终能与这样一个人在一起,哪怕之前玩得再过火,再给欧阳家丢脸,恐怕父亲也是会原谅她的吧?既然尹璃已再次否认与他没有半分纠葛,她也就不必再踌躇不前了,趁早下手才是王道。 ------ 当欧阳明珺醉眼惺忪地再次来到他面前时,已经十点多了。 “抱歉,沈总,让你久等了。”喝多了,她讲话的语调有点怪。 “没事,现在欧阳小姐是怎么打算?” “走吧,找个地方坐下来谈。” 她率先走出去,虚浮的脚步一阵踉跄,跟在后面的知非不得不搀扶着,她才不至于随时随地倒下去。 “老板,来一打啤酒。” “好咧。” 付了钱,知非提着酒,穿过马路,来到对面的码头岸边,把酒放下后,坐到欧阳明珺身边:“你要的酒来了。” “谢谢。” 她启开一罐,对嘴猛灌。 很快,身旁就横七竖八地躺了好几个空罐,对着冷冽的夜风,她有几分糊涂,这低落的情绪,究竟是真的,还是假的? “你找我来,总不会是为了陪你坐着这儿喝酒吧?”知非耐着性子问。 “我今天很不开心,想找个人说说话。”她看着他的眼睛,忽地一笑说,“你是不是在想,为什么不找朋友聊?” 目光投向夜色中宁静的港湾,她苦笑着说:“我没有朋友。那些所谓的朋友,都是场面上的虚伪客套罢了。我甚至没有家人,因为我的家人都不爱我。有时候觉得自己很孤独,活在这个世界上,到底是为了什么呢?” 欧阳家的家事,知非偶有耳闻,既然她想将他当做倾诉的对象,他一言不发终究不妥,于是道:“很多误会都是因为疏于沟通造成的,你不妨试着主动敞开心扉。” “没用的,冰冻三尺非一日之寒,很多矛盾都是日积月累的旧伤,一辈子都没法化解的。 可能我的出生就是一个错误,所以才会不讨人喜欢。我母亲生我的时候,大出血,后来虽然母女平安,却自此不能再生育。母亲只生了明珂和我两个女儿,欧阳家家大业大,我们两姐妹又缺乏撑得起家业的天资,父亲一直想要一个优秀的儿子,才会去领养了珞辰,才会跟别的女人生下孩子。唯一庆幸的是,那孩子也是个女孩,这大概是我母亲能够咽得下这口气的最大原因。母亲很爱父亲,向来视他如命,这两件事情对她打击很大,因此她很讨厌我,觉得导致这一切发生的罪魁祸首就是我。父母都不爱我,所以我才会自暴自弃。我在外面的名声很难听,连带着明珂和珞辰都不喜欢我。其实我有用心经营中天,可无论我有多努力,在他们看来都一文不值。我想改过自新,他们却不给我机会……” 看着她说到后来泪流满面,知非有些不知所措,每个人都有自己的故事,为什么她要说给自己听呢? “没有不爱孩子的父母,你对他们,也许有些误会吧。机会是要靠自己去争取的,用实际行动来表明自己的决心,不是最好的证明吗?他们会乐于看到你的转变的。” “真的吗?”她眼泪朦胧地望着他,似是祈求从他这里得到肯定。 “嗯。” “我觉得很冷,可不可以抱抱我?” 这突如其来的要求让知非一怔,随后淡淡一笑说:“你要是觉得冷,不如我们就早点回家吧,喝多了吹冷风人会更不舒服的。” “不,我还想再坐一会儿。”她坚持。 “那我可以把外套借给你穿一下。” 再明显不过的拒绝,欧阳明珺却假装不知道,见他不肯,干脆主动靠在了他肩膀上:“那就让我靠一会儿吧。” “我……” “嘘——,就一会儿。”她闭上了眼睛。 知非无奈,只得僵着身体让她靠,就当乐于助人吧,他这样安慰自己。 ------ 圣诞节之后,C.K.的客人按原计划来到了Rainbow,由于后面紧接着有元旦放假,所以这次的行程比较短,只是参观了其中几家大工厂。因为之前尹璃已与他们达成了初步的意向,签订合作协议的事情进行得倒也顺利。而且她当时提出的价格,被接受了,可以说是喜上加喜。 送走了客人,迎来了新的一年。 元旦那一天,尹璃被爸妈召回家,说是合家要去外婆家吃饭,一大家子人,差不多要两桌才坐得下,很热闹。同辈的兄弟姐妹中,比自己大的早就结婚生子,比自己小的还在念书,就自己一人不上不下地吊着,自然又成了话题中心。尹璃面对众人的群起而攻之,快要招架不住的时候,收到了林砚的短信:陆拓海约战,来不来? 这短信犹如一剂强心针,尹璃的血液迅速沸腾了起来,前任车神来挑战,若再次落败,岂不是颜面扫地?莫非是有了必胜的把握?这样的场面,自然不能错过,回了个“来“字之后,跟众人告假说要去参加新年舞会,在妈妈想将她抽筋剥皮的可怕目光中落荒而逃。 见到来接她的林砚后,她就迫不及待地问:“陆拓海居然敢回头来找你,莫非他的车技大有精进?要不然,他不就是自取其辱了吗?” “不知道,当初我赢了他,其实也有侥幸的成分在,今天的较量,谁输谁赢还很难说。” 到了黑蛇湾,远远地看到了比上一次起码多了两三倍的人,看来是因为这次更有看头的缘故。 “哪个是陆拓海?”下车之前,尹璃轻声问。 “你两点钟方向,穿红色外套的那个。” 尹璃顺着他的指点望去,看到一个留着中长发的高个子男人。原来这就是传说中的云溪山前任车神,若单论相貌,只能说是一般,但却很有味道,十分耐看。他的身边,簇拥着一群人,他是焦点,是王者。 见林砚如约前来,他朝他们看过来,目光凛冽有如实质,在看到尹璃时,露出一丝颇具玩味的冷笑。看来对于上次的败北,他很介意,估计是一直想着重新将“云溪山车神”的美誉夺回来。 陆拓海的身边跟着一个妩媚的姑娘,此时正靠着他的坐骑抽烟,举手投足之间皆是傲气。 面对陆拓海的如临大敌,林砚显得很随便,其实输赢对他来说并不重要,什么车神不车神的,虚名而已,他只享受极速带来的那种感觉。 今天阿奎没来,林砚说是忙着在医院里照看妹妹,脱不开身。其他人即便之前有见过一次,也没什么交流,在场的,可以说都是陌生人。第一场比试,他让她乖乖在看台等他,她颔首应是。 临出发前,他竖起食指贴了一下嘴唇:“给我一个幸运之吻吧。” 众目睽睽下,她大大方方地吻了他一下:“加油,小心。” 他笑了,那笑容,胜过璀璨星空。 两辆车几乎是同时窜了出去,比起上一次,自然是有过之而无不及。众人群情激昂,一个个眼睛眨也不眨地盯着战况,慢慢地尹璃被挤到了角落里。不过这地方也能看得清,她也就无所谓了。 已经驶出好长一段路程,林砚和陆拓海依旧保持着齐头并进的势头,实力似乎是在伯仲之间。冷风吹得尹璃瑟瑟发抖,手心却因为紧张而出了汗。 “车神决战,确实值得一看啊。”忽然耳边响起一个低哑性感的声音。 她本能地扭头去看,原来是一个个子比她高一些,体型消瘦,留着短碎发,样貌出众的年轻人。呃,说是年轻人,是因为尹璃没法判断,他究竟是个男的,还是个女的,长得好看,声音也好听,却雌雄莫辩。 “你下注了吗?赌谁赢?”虽然不知道是男是女,尹璃却对他很有好感,于是干脆就跟他攀谈起来。 “谁输谁赢,对我来说都不重要。”他望着蜿蜒的山路上那两道飞驰的闪电,露出满目的沧桑,深深地看了一眼之后,又将目光对准尹璃,“你是阿砚带来的?” “嗯。”她点点头。 他打量了她一番,微笑着说:“很不错,阿砚到底不是寻常人,所以,不会对寻常的女人动心。” “你跟他很熟吗?”她很好奇。 “还好吧,前尘往事而已。”他的眼里有淡淡的落寞。 尹璃知道了,眼前这个人,是“她”,不是“他”。 “你到底是谁?” “他们的前女友。” 他们?她似乎隐隐抓住了事情的关键:“上次他们飙车时,你是陆拓海的女朋友,飙车之后,你成了林砚的女朋友?” “大致如此。事实上,早在他们飙车之前,我就爱上林砚了,可他也许从未爱过我,只是想借我击败陆拓海罢了,否则不会这么快就弃我而去。” 尹璃快速消化着这一信息,忽然想起了之前阿奎告诉她的,林砚在成为车神之后只带过一个女人,这个女人,一定就是眼前这个!这么说,陆拓海恨的,何止是车神的名号被抢,更重要的,恐怕是女朋友被抢吧?她猜林砚刚刚所谓的侥幸赢了陆拓海,是在临赛前,告诉他,他的女人已经易主了吧? 尽管已是过去式,乍听之下仍让人心烦意乱,尹璃一时之间沉默了下来。 “呵呵,陆拓海心魔难除,看来又要败了。” 尹璃闻言一看,果然,林砚在过倒数第二个弯道时突然不可思议地加速,奇迹般将陆拓海甩出了很远,首先冲过了终点线,又一次赢了! 在周围众人疯狂的反应下,只有身边的女人依旧冷静,见她转身欲走,尹璃鬼使神差般叫住了她:“哎!你叫什么名字?” 她回头淡淡一笑:“伍静云。” 作者有话要说: 欧阳明珺要对知非下手了,她可不是贝小小,来势汹汹啊! 虾米?那雌雄莫辩的菇凉叫伍静云?这是肿么回事?! 第五十八章 伍静云?!尹璃的大脑一片空白。 她是伍静云?那么,林砚故事里那个为了筹钱替养母治病,不得不出卖*,最后得了白血病香消玉殒的家教老师伍静云又是谁?难道,有两个伍静云?可世上有这么巧的事情吗?虽然风格不同,却正好都是美人,而且又都爱上了他?这样的几率,几乎趋向于零吧? 尹璃望着伍静云远去的身影,心一阵一阵地发冷。理智告诉她,最有可能的事,就是他在撒谎,他那不堪回首的往事,不过是随口编造的谎言而已!不,不一定是随口编造,是早有准备!自认识他以来,她不是没有怀疑过他,他所做的一切究竟是为了什么? 假如林砚口中的伍静云根本不存在的话,他所说的一切都将站不住脚!他真的是一个因旧爱难忘而自甘堕落,以出卖色相为生的“少爷”吗?他的身手那么好,是车神,还是赌场上的高手,他简直是一个谜一般的人!或许偏偏因为如此,才会逐渐吸引了她。可问题的关键也在此,他,到底是谁?! 思绪万千之时,忽然感到有人牵住了她的手,她悚然一惊,本能地甩开,才发现是林砚。她竟然连他什么时候走到身边的都没有察觉到。 “你怎么了?”赢了陆拓海,林砚心情很好,在大家的欢呼簇拥中,他看到静立一旁的尹璃神思恍惚脸色惨白,于是越过众人,想来问问她发生什么事了。没想到她居然有这么大的反应,很是不解。 尹璃见是他,强压下心头疑惑,怕他起疑,勉强一笑道:“我还以为是谁呢,吓了一跳。赢得很漂亮,是不是多亏了我的幸运之吻?” “嗯,那是自然。”他笑着点点头,继续追问,“你刚刚怎么了,脸色很难看。” “哦,别提了,刚刚我妈打电话过来唠叨了一番,说我家庭聚会中途退场,天天就知道往外跑,瞎忙,也不正经找个男朋友。” “你应该告诉她,你就是跟男朋友在约会。” “胡说八道!”她白了他一眼。他对自己那么好,她无法相信这一切都是假的。忽然感到难过,她希望刚刚遇见的那个女人也是因为听过伍静云的故事,又对自己是他带来的心存嫉妒才会胡说八道,可她会有必要说这样的谎言吗? ------ 第二场比试开始。出发前的那一刻,她紧紧抱着他,不知道是因为冷,还是紧张,亦或者是害怕,她颤声问:“林砚,之前阿奎告诉我,你在赢了陆拓海之后飙车只带过一个女人,那个女人是谁?” 她感到他的身体一僵,随后转头笑着对她说:“姐姐,我可以认为你是在吃醋吗?无论我之前带过谁,从今往后,我的车上只会有你。” 她的心蓦然一震,不管这句话是真是假,都让她感动。这世上的人就是这么奇怪,有的喜欢热烈表达,有的却喜欢深埋心底。她遇到了这两种人,被他们所吸引,到头来却看不清他们的心。 车如箭一般驶离,他们逆风而行,凛冽的寒风扑面而来,一刀刀割在她裸/露在外的皮肤上,呼吸变得极为困难,视野也一片模糊,在朦胧的夜色下,几乎感觉不到周围的风景在交替更迭。这样极限的速度下,什么都是假的,唯有抱着的这个人,才是真实的。可他是真实的吗? “伍静云”三个字犹如一道闪电,照亮了她整个天空。他本就是以奇怪的方式闯入了她的生活,搅乱了原本平静的一切,他是导火索,是催化剂,颠覆了她的人生。她被他蛊惑,动摇了原本坚如磐石的心。沐恩说得没错,或许正是因为有他的存在,知非才会离自己越来越远。明明知道知非如此敏锐,心思复杂,为何仍要与林砚如此亲密?她觉得她一定是入了魔障,变得不再是自己,才会做出这么多匪夷所思的举动。 心神恍惚之下,没有太留意手上的力道。在经过一个极窄的弯道的时候,前面的林砚说了声什么被风吹散了,她没听清,刚想要让他再说一次的时候,他压弯的动作瞬间而至,本能驱使她想要立刻抱紧他,却来不及了。她整个人擦着地面被甩出去老远,只感到天旋地转,浑身剧痛,随着惯性翻滚了无数次之后,猛地一记撞到了山壁上,失去了知觉,昏死过去。 说时迟,那时快。林砚在压弯的动作产生之时已经发觉不对劲,虽然在第一时间踩了刹车,但因为速度实在太快,无法做到在一瞬间就将车停下来。他几乎是眼睁睁地看着她被甩了出去,明明是眨眼之间的事,对于心胆俱裂的他来说,就像是一组凌迟他的慢镜头。恐惧如怒海狂潮一般将他淹没,她会不会死?不!不要!车还没停下,他已经飞身而下,几乎是连滚带爬地冲向躺在杂草堆里一动不动的尹璃。 陆拓海从他身边飞驰而过,没有停留。 他跪在她面前,浑身发抖,不敢随意乱动她,连急促的呼吸都极力压制着,生怕干扰到了准确的判断。还好,还好还有呼吸,她没死,他飞快跳动着的一颗心瞬间落回了原位。可是究竟伤到哪儿了?严不严重?从表面上来看,只有额头上有出血,应该是刚刚最后的那次撞击所致,但出血量不多。至于其他地方,判断不出来。 “尹璃!尹璃!”他小心翼翼地将她扶起,抱在怀里,颤声呼唤她。 天冷,衣服穿得多,他希冀能因此将对她的伤害降到最低。她对他的呼唤毫无反应,他轻轻地触摸她各处的关节和骨骼,因为隔着厚厚的衣物,暂时也没有发现有什么特别不妥之处。 可是移动之下,她忽然剧烈地咳嗽了一阵,猛地吐出了一口血。看着她被鲜血染红的衣襟,林砚湿了眼眶:“别怕,我这就送你去医院!” 他横打着抱起她,仓惶地往前走。此时陆拓海去而复返,停在他面前道:“我有开车来,等我,马上来接你们。” 这一刻,林砚对他感激涕零。 ------ 尹璃被最快的速度送到了附近的医院,进了急救室之后,陆拓海拍拍他的肩:“我先走了,这次胜负未分,下次再战。” 林砚冲着他远去的背影,说了声“谢谢”,他摆摆手,走了。 急救室外,只有林砚一人,他时而呆坐,时而烦躁地来回踱步。若不是他,她不会遭遇这场飞来横祸。没多久之前,她还好好地在跟家人坐在一起吃团圆饭,他却把她拉出来,还害她受了重伤。后悔像是一把钝锯,在来回割据着他的心。 走廊里想起了一阵急匆匆的脚步声,他抱着头缩在椅子上,没有抬头去看,直至一双脚出现在他低垂的视野中。 林砚抬头,来人眼中的怒意像是要将他烧成灰! 那人一把将他从椅子上拎起,在他还没反应过来之前,脸上已经重重地挨了一拳。或许并不是来不及反应,而是觉得自己确实欠揍。他被狠狠地推到了墙上,居然也不反抗,只是无所谓地擦去了嘴角流下来的血迹:“沈知非,你的拳头够硬啊。” 知非拎着他衣服的前襟,脸色铁青:“都这时候了你还有心情开玩笑?你知不知道自己在干什么?竟然带她去飙车,你难道不知道这有多危险吗?!你不想活了,可以,尽管去死就是,但别连累她好不好?!” 林砚收敛了玩世不恭的一面,露出悲伤的神情:“这只是一个意外,我也不想的。” “意外?!这种玩命的游戏,出意外意味着什么难道你不知道吗?你答应过我什么?!”知非第一次尝到了后悔的滋味,他怎么可以轻易相信眼前这个人说的会好好照顾尹璃,护她周全这种鬼话?! 上次尹璃手受伤在家休息了两个星期,回Rainbow之后的第二天,知非就接到了林砚的电话,说要跟他见面。他不知道林砚约见他的用意何在,但既然直接打电话过来了,总是要见一见的,听听他想说些什么。 两人约在了轮渡码头见面,反正对彼此都没什么好感,共进晚餐就免了吧。 吹着冷风,两个男人几乎都不看对方一眼,林砚望着远方,口气是绝对的自信:“虽然我跟尹璃在一起的时间很短,但你也知道,爱情这种东西,跟时间长短无关,分不了先来后到的。我们在一起很开心,我会给她她想要的生活,也有足够的条件和能力去满足她的一切需要。我会珍惜她,保护她,让她快乐。” 知非听完,淡淡地说:“你今天约我见面,就是为了跟我说这些?我不知道你是什么意思。” “我的意思,就是字面上的意思。说这些,是为了让你放心,哦,对了,或许你对我的身份还有所误会……” “我知道你的身份。”他冷冷地打断。 “哦?这么说我还是低估你了,这么快,你就调查过了?呵呵,所以才会按兵不动吗?”他朝知非看了一眼,这个男人实在是很冷静,好像什么事都可以不放在心上一样。 “她是我最重要的朋友,我自然应该知道,在她身边的人是谁。你要真是‘听风西楼’的‘少爷’,今天你就不可能有机会说这番话。” 好冷峻的气势,林砚轻笑一声:“你不觉得,其实是谁并不重要,重要的是爱她吗?” “不觉得。” “……” “说完了?” “什么?” “说完了,那就这样吧,我还有事,先走了。” 望着他平静地转身离开,林砚有一种一拳打在棉花上的感觉。难道这是一场没有对手的决斗? 作者有话要说: 阿砚对阿璃隐瞒了多少事?他为什么要隐瞒?原来知非和他之前曾面谈过,这也是知非放手的原因之一。既然阿璃猜到了阿砚在撒谎,那么接下来会肿么样? 第五十九章 面对知非的质问,林砚无言以对,确实是谁都想不到的意外,他也很疑惑,尹璃怎么会在压弯的时候忽然松开了手。 尽管怒意迸发,但理智告诉知非,此刻说什么做什么都是没有意义的,在听到拐角处响起奔跑的脚步声时,他悻悻地放开了林砚:“假如她有什么不测,我不会放过你!” 皇甫和沐恩一起赶到的。 “阿璃她怎么样了?”两个人几乎是异口同声地问知非,脸上是相同的焦灼。 “不知道,还在急救,应该不会有事的。”知非恢复了平静,语气有着安定人心的力量。 两人朝一旁有些狼狈的林砚看了一眼,心下了然,默契地没有多问一句。 四个人各怀心思,谁都没心情开口说话。没想到会以这样的方式除旧迎新,人生真是难以预料。 ------ 许久之后,急救室的门被打开,医生刚一走出来就被他们团团围住。 见惯了焦急的家属,十分了解这种等待的心情的医生在他们还没发问之前就已经举起双手示意他们听他说:“放心,她很幸运,只是受了轻伤,问题不大。虽然内脏因撞击有一定损伤,但不严重。” “那我们可以进去看她吗?”沐恩抢先问。 “还在昏迷中,进去看看可以,但时间不要太长,以免影响病人休息。” “昏迷?那什么时候会醒?” “什么时候能醒?” 林砚和知非同时追问。 “别紧张,应该很快就会醒的。醒来之后,我们再给她做一次详细的检查,留院观察几天,就可以回家了。” 医生的话让众人不约而同地松了口气,纷纷感激地目送他离去。 ------ 回到单人病房之后,见尹璃没事,皇甫进去看了她一眼之后就离开了,临走之前问沐恩走不走,她说:“阿璃的家人都还不知道呢,我想留下来照顾她。” “也好。” 自上次之后,两个人的关系淡了下来,不常联系,偶尔有,也是沐恩主动。她知道,若自己心结不解,他恐怕再难有接受自己的一天。看着他远去,不由得心下涩然。 ------ 知非进去看尹璃的时候,林砚站在门外,没有跟着进去。 他望着躺在病床上的她,一时之间有些恍惚,这个场景如此熟悉,与八年前重叠,安静到令人窒息。 尹璃,我以为我永远都不会对自己的判断失去信心,可是面对你,却始终没有半分把握,我甚至不知道这么做是对是错。我总说无论做了什么,都不会后悔,可是现在,我后悔了,我后悔当初没有勇敢一点,把你留下来。 他轻轻地摩挲着她的手,好像已经有十二年,都不曾将她的手握在手心,还是记忆中的温度,凉凉的,缺少温暖。他曾是那么想牵着她,走过人生的每一个路口。可最终,出现偏差的命运终究还是将他们分隔在了记忆的两端,他失去了她,而她竟不自知。 “我明天再来看你。”他强忍着心酸,最终只是说了这么一句话,他把她的手放进被子里盖好,起身离开。 ------ 经过林砚时,知非没有看他一眼,只是语带警告:“你最好记住,没有下一次。” 林砚扯了扯嘴角,没有答话。面对这个冷峻淡雅的男人,他有一种奇怪的感觉,他相信以自己的身手,绝对不会输,可对方的气场却很强大,强大到让林砚提不起狠劲。 尹璃没事,林砚总算放下心头大石,又变得跟平时一样痞气,坐在她床前絮叨:“姐,刚刚你可把我给吓死了,怎么就没有抱紧我呢?我不是还提醒你‘压弯了,注意’的吗?还好你没事,要不然我可就成千古罪人了。姐,你都不知道,我看着你摔出去,魂都没啦!你赶紧醒过来吧,回家我给你做各式美食,算是补偿,好不好?” “笃笃笃”,沐恩敲门进来了,凶巴巴道:“害人精,阿璃要休息了,请回吧!” ------ 林砚被毫不留情地轰走了,世界清静了,沐恩一反刚刚的暴烈,眉眼之间都是温柔。 她打了一盆温水,仔细地替尹璃擦了脸和手,随后又将她凌乱的发丝拨到耳后,全部弄好之后,她去了一趟护士站。 “你好,我想请问一下,33床的病人大概什么时候能醒过来?” “不好说,不过医生说了不会很久。” “我对她说话,她能听到吗?” “这个——,应该不能吧,因为她现在的意识还没恢复。” “谢谢。” ------ 回到病房,沐恩静静地坐在尹璃身边,想说的话来回翻滚,最后话未出口,倒先流下了眼泪。 她被悔恨折磨了太多年,一直没有勇气表达自己的歉意,因为她一而再再而三的小人之举,将尹璃和知非原有的可能抹杀得干干净净。如果不是她,他们说不定早就喜结良缘了,再不济,至少也明明白白爱过一场,哪怕到头来没能在一起,也比现在强。 可她终究还是不敢说,说了,就意味着她极有可能失去这个挚友,她舍不得。如此一想,自己就显得更加卑鄙无耻,既然当她是最好的朋友,怎么又会做出伤害她的事?爱情让人盲目,贪念让人迷失自我。 也许只有在这样的时刻,才能将压抑在心底许久的一些话,慢慢说与尹璃听,即使她听不到,也算是一种解脱吧。 “阿璃,其实我一直欠你一句‘对不起’。我很害怕有一天,假如你知道我曾对你做过什么,你会怪我,恨我,一辈子都不原谅我。可是不说,我过不了自己这一关。 其实,其实当年,沈知非他根本就没有跟我说起过,他想选文,而且我还告诉他,你会跟他一样,选理。我不知道自己怎么会这么恶劣,对你们编造这样的谎言。谎言一旦说出了口,就只能继续圆下去。 还有,那次你让我转交的信,后来被我撕了,我没有转交给他,他根本就不知道,你约了他。第二天你告诉我,你等了他整整五个小时,我记得前一天晚上下了很大的雪。你都不知道我听了有多内疚多难受,你当时看到我差点哭,还让我别替你伤心。其实那时候我真的很想告诉你,都是我在捣鬼,是我一手造成的,可是我不敢,我怕我说了你会跟我绝交。 你知道吗?其实就在这之前,他曾请我帮忙,约你在他生日那天一起吃饭。可我没来告诉你,就直接跟他说你不想去。他那失望的眼神,我直到今天都还记得很清楚。他那么骄傲,一定会因为受挫而不再主动,我果然料对了。 你们的关系本就脆弱,经过这两次之后,更是即将破裂崩坏。 我记得有一天,你堂哥来学校接你放学,你上了他的自行车走了。落在我们后面的知非来问我他是谁的时候,我告诉他,那是你新交的男朋友。看到他难看的脸色,我竟然觉得痛快。 为了彻底斩断你们最后一丝念想,填志愿的时候我跟你说,沈知非已经跟那个热烈追求他的女生在一起了,让你跟我一起去F大。其实这也是假的,他们根本就没有在一起。 阿璃,你看,我竟然这么坏,一次又一次地离间你们之间的感情。我看不得你们眼里只有彼此的样子,我羡慕,我嫉妒,我恨!对,你猜得没错,我喜欢他,我喜欢你喜欢的人。很狗血吧,是不是很出乎你的意料?我隐藏得很好,对不对? 不过你不用担心,我对他,那已经是过去的事情了,真的,这么多年了,我早就把他从心里连根拔除了。我只是觉得对不起你,为了我的一己私念,葬送了原本应该属于你们的幸福。 阿璃,我不知道自己究竟是希望你听到,还是希望你听不到,我渴望被你原谅,又害怕你会怪我,你没法体会我现在的这种矛盾。 我常常在你面前苛责沈知非,怪他对你若即若离忽冷忽热,其实每次心里都难受得要死。我不知道是该劝你去争取,还是劝你放弃,总觉得怎么说都是错的,你不幸福,归根结底都是我的错。 我真的很后悔,要是时光可以倒流该多好,我真想回到对你说出第一句谎言之前的那个时候,我一定会努力消除你们之间所有的不确定,把你们撮合在一起。可是我知道,不可能,永远都不可能了。 阿璃,你说,我该怎么办?我要怎么才能弥补当年犯下的错?你跟他,我看着你们越走越远,我要怎么才能帮你们重新走在一起?你告诉我,我什么都愿意去做……” 沐恩说到后来,趴在她床边哭得一塌糊涂,郁结了多年的心结,早已连着血肉,要如何才能解得开?即便尹璃能大度地说上一句“我不怪你”,她也没法原谅自己。 哭累了,她沉沉睡去。躺在病床上一直没动的尹璃,双手在不停地颤抖,惨白的嘴唇不受控制地哆嗦,她死死地咬着,才不至于呜咽出声。在微微扇动如蝶翼般的睫毛下,有晶莹的泪珠正慢慢渗出,滑落脸颊,“啪”,极其细微的一声,落在了枕头上。 果真是沐恩,一切都与林砚推测的那样。多年来的迷雾被这番话吹散,她是该高兴终于弄懂了知非的心思,还是该伤心沐恩对她的背叛?她苦苦寻找了这么多年的答案,终于浮出水面,可她和知非之间,却已沧海桑田。还回得去吗?那段青涩的美好时光,它停留在光阴的彼端,看得见,却触摸不到。岁月改变了多少人事,一切早已面目全非。即使她仍站在原地等待,他却已经远去,再也找不回来了。 良心不安,已经是对沐恩最大的惩罚,她不忍心再苛责了。若不是自己和知非对爱那么怯懦,何来这样的误会和错过?罢了罢了,前尘往事,过眼云烟。他已心有所属,而自己,对林砚也有了别样的感觉。 想到林砚,尹璃又是一阵心悸。他对自己,到底还有多少欺骗和隐瞒,他展露在自己面前的一切,究竟是真是假?他是谁? 作者有话要说: 阿砚究竟是什么身份什么来头?阿璃跟知非之间的误会得以澄清,他俩能回得去吗? 第六十章 思绪万千,辗转反侧的尹璃一直到很晚才再次入睡,早晨醒来的时候,灿烂的阳光已撒了一室。睁开眼,发现沐恩不在,只有林砚背对着她,在窗前逆光而立,那被金色光芒镀了一层的挺拔身影,不知为何看起来有些悲怆和苍凉。 “你是谁?”她呆呆地望了他许久之后,才沙哑着嗓音问。 他闻言转身,露出惊喜的笑容,疾步上前握住她的手,关切道:“你醒了?感觉怎么样,还疼吗?” “你是谁?你到底是谁?!”尹璃甩开了他的手,挣扎着想要坐起身来,可牵扯到伤处,疼得小脸皱成一团。 林砚急忙轻轻按住她,示意她不要乱动,惊讶而疑惑地问:“姐姐,你不记得我了吗?我是林砚啊!” 难道撞到了头部,失忆了?他想。 尹璃深深地看了他一眼,一字一顿道:“我知道你是林砚,可林砚又是谁?” 他明白她的意思了,在她身边坐下,柔声道:“你怎么了?为什么忽然问这个?” “昨天晚上,你跟陆拓海飙车的时候,你猜我遇到了谁?” 林砚的心跳忽然加速:“谁?” “伍静云。” 她静静地望着他,像是要看到他心底最深的地方,他猜她此刻很想剖开他的心,看看里面到底藏着什么。 心念电转,面上却不动声色,他淡淡一笑道:“原来是那个女人。她跟你说了什么?” “说了什么很重要吗?关键在于她的名字,她叫伍静云,那么你故事里那个伍静云呢?又是谁?难道有两个伍静云?”她急切地想要弄清楚这一切,猜了太多年的谜,让她对不清不楚的事深恶痛绝。 他深深地看了她一眼,沉默了一会儿,决定实话实说:“不,只有一个伍静云,就是你遇到的那个女人。” “这么说,你说给我听的故事其实是假的?”她冷笑。 “阿璃,就算故事是假的,那又怎么样?我对你的感情是真的,这才是最重要的!” “谁知道是真是假?!谁知道你究竟对我撒了多少谎?你为什么要骗我?为什么?!”她不顾一切地坐起身来尖声质问,打点滴的针头歪了,血流了出来,她也不管不顾。 林砚想帮她弄好,却被她拗执地一掌拍掉。 打水回来的沐恩老远就听到尹璃失控的声音,慌慌张张地冲进来:“怎么了?发生什么事了?” 见此情景,以为两人吵架了,她把水一放,赶紧上前帮尹璃把针头重新调整位置固定牢,帮她坐好后,冲着林砚训斥道:“你又怎么惹到阿璃了?她才刚醒,需要静养!” 见他不吭声,尹璃看了沐恩一眼,恢复了几分冷静道:“她不是外人,你尽管给我解释。” 沐恩鼻子蓦地一酸,双手轻轻扶着她单薄的肩膀,静立一旁,不再做声。 林砚无奈地叹了口气:“我当时,我当时确实只是随口编的,你一再追问我为什么要做这个工作,我不知道要怎么跟你说,其实事情不是这样的……” “其实是怎么样的?其实你根本就不是一个‘少爷’,是不是?!” 尹璃的这句话令一旁的沐恩大吃一惊,他不是“少爷”?难道还有人会乐于告诉别人自己是个“少爷”?甚至不是也要说成是?他居心何在? “他当然不是‘少爷’,难道他从来都没有告诉过你他真正的身份吗?”知非进来了,身后跟着皇甫。 还没走近病房,就听到了里面的谈话声。知非此刻的心情恐怕跟尹璃相差无几,他一直以为林砚一早就把自己到底是谁告诉她了,所以他们才会在一起,否则以尹璃的心性,怎么可能会跟一个“少爷”谈恋爱?没想到林砚居然一直都瞒着她。看来自己是误会了,原来他们根本就没有在一起! “他是悉尼大学最年轻的心理学博士,在澳洲有一家私人诊所,现任清城游戏软件开发公司执牛耳者‘翱翔天际’的CEO,‘腾龙社团’当家人桑正的义弟,是不是这样,林医生,或者说,林总?” 沐恩和皇甫一脸震惊,他们也是第一次知道他居然有如此深厚的背景,这样的身份,比“少爷”不知要好多少倍,他为什么要刻意隐瞒呢? 知非每说一句,尹璃的心就猛地跳动一下,“听风西楼”是“腾龙”的场子,所以他可以施施然扮演所谓的“少爷”? “为什么?”她感觉到自己的声音明显在发抖,“林砚,你编造这样的弥天大谎,到底想干什么?我是你的目标吗?” 林砚的脸色有点苍白,他一直沉默不语,不知道究竟在想些什么,是在想要如何继续圆谎,还是在内疚对她的欺瞒?所有的目光都集中在他身上,他只是望着尹璃:“如果我说,我只是想找一个接近你的机会,你相信吗?” “接近我,做什么?” “因为爱你,想要得到你。” 他说得直白,像是只有她一个听众。 知非捏紧了拳头,心底有个声音似乎在嘲笑自己:别人说这种话是多么轻而易举,为何到了自己这里,就如此艰难? “你走吧,我不想再见到你。”尹璃却别过头去,像是不愿再多看他一眼。新一年的第一天,过得如此跌宕起伏,她以为的绝情,原来是爱,她以为的爱,原来是欺骗。 林砚眼底的悲痛,让作为旁观者的沐恩和皇甫也心有戚戚焉,可当他们看到知非眼里的风暴时,又觉得,林砚只是自作自受。 他没有再过多地为自己辩白一句,深深地看了尹璃一眼后,悄然离去。 听着他远去的脚步声,尹璃的肩垮了下来,她靠在枕头上,闭上了眼睛。 知非走上前,坐在她身边道:“我以为你知道。” 皇甫使了个眼色,拉着沐恩的手,退出了病房,将时间和空间留给了他们俩。沐恩低头看了一眼自己被牵着的手,露出了甜甜的微笑。可是这个笑容并没能持续多久,出了病房,皇甫就自然而然地放了手。刚刚的喜悦瞬间消失于无形,她看着越走越远的他,终是不甘心,快步追了上去:“皇甫!你站住!” “干什么?”他脚步不停,头也不回,自顾自继续往前。 “你给我站住!” …… 两个人一路拉拉扯扯地往住院区的花园走去,惹来目光无数。 ------ 病房内,一片沉寂。 知非说了之后,尹璃一直没有搭腔,他只好继续说:“我以为他把什么都告诉你了,你们才会在一起……” 她忽然睁开了眼睛,眼里有太多的委屈和失望:“为什么你总是要‘我以为’?难道你就不能直接来问我一句吗?我跟他根本就没有在一起。是,他是住在‘美地’,可我们……” 她的脑海里忽然闪过无数与林砚亲密接触的镜头,一时之间,竟无法坦然说出“可我们什么都没有”这句话,于是改口:“我们的关系并不是你想的那样。我在乎的那个人,一直都是你!” 居然就这么说出来了,连尹璃自己都感到讶异,难道是因为沐恩亲口承认了当年的所作所为,让她觉得他对她的感情是真实存在的,并非臆想,他们之间还有可能?还是说,直至以为自己会死的时候,才发现所有的前思后想踌躇不前都是无谓的浪费时间?谁知道一辈子到底有多长,若不及时去做想做的事情,很可能就再也没有机会了。 像是害怕一停顿,所有的勇气都会消失不见,她继续急急地往下说:“你知道吗?其实当年我是想跟着你报理科的,只是听别人说你会报文科,我才选了文科的。 还有,我根本不知道高三你生日那次有约我吃饭。而且,我给你写过一封信,约你我生日那天放学后在学校篮球场见面,我想问问你究竟喜不喜欢我。你知道吗?那天我等了好久,可是你没来,我以为你是故意不想来的。” 尹璃的眼泪纷纷而落,那时候的她是那么伤心绝望,这种心情,旁人是无法体会的。她含泪凝视着他,哽咽着说:“我根本就没有交过什么男朋友,你看到的那个来学校门口等我的男生,是我的堂哥。记得那时候你们班上有个女生追你追得很紧,高考结束后填志愿时,有人告诉我,你跟她在一起了,你接受了她。你不知道我听了这个消息有多难过,就是因为这样,我才决定离开清城,去一个没有你的地方,开始新的生活。 可是时隔两年,你又来招惹我了,我以为我们还有机会,但为什么一晃几年过去了,我们却越走越远?你怎么就有了女朋友了呢? 在你心里,我到底算什么?你是从什么时候开始,不再喜欢我了呢?我一直以为我们还会有可能的,可是等了那么久,结果只是一场空。知非,你忘了我了吗?我们是不是再也回不去了?” 知非抬手,轻轻替她擦去了眼泪,他的动作如此细致温柔,惹得她的泪水再一次汹涌而下,她顾不得还在打点滴,伸手紧紧抱住了他,伏在他肩头泣不成声。有太多的委屈,太多的失望,太多的纠结和太多的无奈,在相隔了十年之后,怎么可能不让她泪如雨下? 知非的心湖像是被投进了一块巨石,激起无数浪花。有各种情绪在翻腾,这是她第一次明明白白地说出自己的心意,他承认他的心是喜悦的,可更多的是惶恐不安。他该如何面对,他也想要回去,可回得去吗?尹璃,真正回不去的那个人,是你啊。 可他是如此害怕永远失去她,如果这次意外的代价是她的生命呢?想到此,他不顾一切地将她拥在怀里,眼里有她看不见的泪光。 作者有话要说: 阿砚,你好大的胆子!竟然撒弥天大谎?这是为什么呢? 阿璃跟知非,这是要和好的节奏吗?其实我真的很喜欢知非,很喜欢~ 第六十一章 知非抱着尹璃,抚摸着她细软的发丝,直至刚刚这激烈起伏的情绪慢慢平复了下去,眼睛不再酸涩,才轻轻放开了她。 望着她朦胧的泪眼,他无比心酸,怕一开口声音会哽咽,硬是停顿了一会儿,将她打点滴的手放好,才以平常的语气道:“你刚刚说的这些误会,其实很久以前我就想通了,我们因此错过了,造成这一切的,是李沐恩,对不对?” 尽管沐恩做了这么多让人无法原谅的事,但尹璃还是想保护她,毕竟都是陈年旧事了。 “别怪她,她只是一时糊涂。” 知非淡淡一笑,这笑实在是有点冷:“我只能做到,既往不咎,但要我一点都不怪她,恐怕很难。” “她已经良心不安了这么多年,就算有再大的错,也受到应有的惩罚了。” “做错了事,自然要付出代价。”他不以为意。 “可她这么做,这么做是因为……”她不知道该不该说出沐恩的动机。 “打着爱的名义,做出伤害对方的事,才是罪大恶极。喜欢一个人,是要让对方有所得,而不是有所失。” 原来知非早已了然于心。这就是他对爱的定义吗?难怪他会在误以为她与林砚在一起,并在得知了林砚真实的身份之后,会选择退避三舍,那是因为她认为的好,他都愿意成全。 “你是什么时候知道林砚的身份的?” “在你们认识后第三天。” “你一直都知道,他跟我在一块儿?” “嗯。我不放心,所以才会找人调查他,如果他的出现不是那么突兀,从事的行业不是那么特别的话,我不会来干涉你的自由。” “既然你知道他是谁,他却以‘少爷’的身份接近我,你就不觉得奇怪?” “我以为他早就把一切都告诉你了,要不然,你怎么会跟他在一起?” 尹璃无言以对,她确实无法解释,她会同意林砚一直住在“美地”。讷讷了半晌,她垂着眼睑轻声问:“我跟他一起,你不介意吗?” 一阵沉默之后,知非伸手轻轻抚上了她的耳垂,顾左右而言他:“打耳洞了?什么时候打的?” “十三号。” 她打了三个耳洞,一边一个,一边两个。平时披散着头发,不容易被发现,此刻被挽起,才露了出来。 十三号,他生日之后的第二天,为了他打的,意思不言自明。 他一点一点摩挲着她带着耳钉还有点细微不适的耳垂,手有些凉,让尹璃耳边的肌肤微微的战栗。他的手顺着耳垂往下,又停在了她纤细光滑的颈项,一下一下地轻抚。被他触摸过的地方,带着奇异的悸动。 她有些颤抖,不敢看他的眼睛,不知道他这一系列的举动,究竟是什么意思。暧昧到了极致,可他直到此刻,都还没有回答自己的问题。 知非从未对她做过任何能引起她遐想的事,现在,他有些不受控制。那不是*,那是深埋了太久的爱,他听到自己的叹息,还听到自己说:“我在意的,不是能不能回得去,而是能不能,走下去。” 到底还是说出来了,终究还是舍不得,在她说出了这番话之后,他怎么可能抵抗得了?兜兜转转那么久,即便是个错,即便不会有结果,他最想要的,依然是与她在一起,哪怕会有梦醒的一刻,至少他拥有过。 尹璃在微微愣神了片刻之后,笑着留下了眼泪,她颤声问:“真的吗?我不是在做梦?” 知非没有说话,只是回以紧紧的拥抱。他只想将她拥入怀中,即便她已不再是她,他依然爱她,一如当年。是的,直至看着她与林砚甜蜜地在一起,他才发现这一点,他曾以为他爱的只是当年的她,原来爱从不曾间断,她是他割舍不下的羁绊。 幸福来得那么快,又是那么慢,她终于弄懂了他的心意,尽管身上的伤很痛,心里却是甜的。 多么美好的,新的一天,新的一年。从窗外透进来的冬日暖阳轻洒在病房内深情相拥的一对璧人身上,让人觉得现世安稳,岁月静好。定时来给尹璃做检查的小护士在门外看到这一副静美的画面时,红着脸悄悄地退了回去。没有人会忍心打扰他们,这样的结果,实在等了太久,可是,迟,永远比不曾要好。 尽管相识多年,他的怀抱对尹璃来说依旧是陌生的,却有一种让她安定沉醉的气息,一如她无数次的想象。沉浸在突如其来的幸福之中的她好久之后才恋恋不舍地离开了他的怀抱,忽然想起了贝小小,不安地问:“那她怎么办?” 他自然知道尹璃指的“她”是谁,在他决定伸手拥抱她的时候,他已经想好要怎么办了,宽慰道:“我会跟她说清楚,不会隐瞒,你放心。” “这么做,对她好像不公平。” “是我的错,我不该招惹她。” “你喜欢她吗?” 知非笑了,轻轻点了一下她的鼻尖:“要我说实话?” “那当然。”他任何一个细小的动作都能让她心颤。 “喜欢。”见她蹙眉,他继续解释,“但不是爱。” “那为什么在一起?” “不是你,总会是别人,我不可能单身一辈子。这样的说法,你能接受吗?” 见她不语,他只好接着说:“这个世界上只有一个你,如果不能跟你在一起,我的身边总会有个人的,我需要有这么一个人的存在,爱与不爱,不是关键。” 她知道他一直都是理智的,或许男人总是要比女人更理智,放下该放下的,拿起该拿起的,不必太执着。虽然他这么说,让她有些失望,但不可否认,这才是现实。 知非还要去忙准备建厂的事,陪尹璃到打完点滴,就先走了。 ------ 她见沐恩和皇甫去了这么久还没回来,觉得下地稍微走走问题不大,就一个人慢慢地到处逛逛。 也不知道林砚跑到哪里去了,会不会就此离开她。仔细想想,也没必要如此大动肝火吧,毕竟这几个月以来,他对自己的好是实实在在的,与他在一起,生活变得轻松自在而又多姿多彩。不是觉得他是可以被信任和依赖的吗?又何必纠结于他的身份背景,不是“少爷”,不是更好吗?也许,对他的心动也不是假的吧,他是那么好,自己又不是七情不动的人,怎么可能无动于衷?正因如此,他的欺瞒才会让她接受不了吧? 可现在既然已经决定了跟知非在一起,林砚若就此从她的生活中消失,也不失为一件好事吧。 正想着,不知不觉走到了住院区后面的花园,远远地就听到了树丛后面传来熟悉的声音,是沐恩和皇甫。像是争执,难道吵架了?她不由自主地上前想要劝说,可在听清两人的谈话内容时,站定了脚步。 “……你有胆量做怎么没有胆量去承认?早知今日何必当初?你要真把阿璃当好姐妹,会背着她做这种事?!自己得不到,也不想让别人得到,你这种是什么心态?你还要我怎么看待你? 我本来是不想说的,因为我不愿意说出让你难过甚至难堪的话,可阿璃是我的朋友,我把她当成自己的妹妹一般看待,知非是我的好兄弟,要我背负着良心上的不安继续跟你在一起,我做不到。 你不是很泼辣很彪悍的吗?你不是无所畏惧的吗?难道连句‘对不起’都不敢说?既然如此,你又有什么资格指责我的始乱终弃?对,没错我是很在乎你,说实话我舍不得放手。可我的女人,她不一定要善良得像个天使,但做人最起码的光明磊落不能没有,不求无怨无悔,但求问心无愧!更何况你伤害的人,是我最重要的朋友,所以我不能接受!” 皇甫的话句句掷地有声,尹璃感到一波又一波的暖流充斥着整个胸腔,总是吊儿郎当贪恋美色的皇甫,其实是个重情重义的人。一生中只要能有这样一个朋友,就该无憾。 透过树枝的缝隙,尹璃看到沐恩紧紧地拗执地抓着皇甫的衣角不肯松手,她脸上的神情是凄惶的,带着尹璃从未见过的悔恨和不甘。 “你不要逼我,皇甫,你不要逼我……”她喃喃着,既像是跟皇甫说,又像是自语。 “我没有逼你,只是你有你的准则,我也有我的底线。你放心,我不会去告诉他们,但我也不想因为你,而对他们有所亏欠。” 皇甫大概是不忍用强制的方式扳开她的手指,他向来怜香惜玉,更何况是自己喜欢的女人,更下不了手。于是虽然口气强硬,行动上却完全粗暴不起来,沐恩力气不小,他一时半会儿挣脱不开,就这么僵持着,直至尹璃来到了他们面前。 两个人停止了拉锯,错愕地望着她。 “阿璃,你怎么一个人跑出来了,知非呢?”皇甫问。 “你是什么时候来的?”沐恩有点紧张,她更想知道尹璃听到了些什么。 “他回公司了,接下来有很多事情要忙,我让他先回去了。”回答完皇甫的问题,她将目光对准了沐恩,沐恩一阵心虚,有些着慌地避开了她的视线。 “昨天你对我说的话,我都听到了。” 沐恩一惊,那个时候,她已经醒了吗?既然如此,为什么还要假装昏迷?是因为无法原谅吗?是了,若是换位思考,恐怕自己也是一样吧。此刻尹璃的眼里平静无波,不知道她接下来会说些什么,沐恩不自觉地握紧了拳头,心跳很快,像是等待 作者有话要说: 阿酒个人超稀饭知非的论调~ 第六十二章 “我和知非,已经决定要在一起了,所以,你不必再觉得歉疚。其实,即使我们没能在一起,我也不想怪你,因为你已经受到惩罚了,我觉得够了。把那些过去都忘记吧,就当从来没有发生过一样。” 假如这一切发生在十年前,尹璃一定不会原谅,但如今,她已懂得宽恕。更何况,她跟知非之间,再无阻隔,既然如此,又何必纠结于那时的年少轻狂?而且乐观一点想,假若十年前他们就能在一起,或许反而会因相遇太早而分道扬镳,正因为得不到,不甘心,才会兜兜转转坚持了这么多年都没有放手,此刻反倒是正好,又正巧。 沐恩闻言,简直有些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她上前捉住尹璃的手连声追问:“真的吗?你说的是真的吗?你不怪我?阿璃你不会是骗我的吧?” 尹璃没有回答她的问题,只是转而将她的手交到了皇甫手里:“皇甫,沐恩是我最要好的姐妹,现在,我同意把她全权托付给你,你可要好好待她。希望有一天,她能从我的姐妹,变成我的嫂子。你说呢?” 即使沐恩是在以为她昏迷的情况下忏悔了自己的所作所为也没关系,因为这已经是最好的结果,沐恩的心结解开了,自己也就不必迫不得已地放手了。早已听明白是怎么回事的皇甫实在没想到峰回路转得如此之快,大喜过望,立刻握住了沐恩的手,谄媚道:“老婆,原来你已经跟阿璃道过歉了,就知道你好样的!怎么不早说呢,看来是我错怪你了。” 见皇甫也因此改变了态度,惊喜交加的沐恩脸上的笑意藏都藏不住,但还是果断地挣脱了他的手:“谁是你老婆,不要脸!” “阿璃,你看看,可不是我不想让她做你嫂子,是她自己不愿意,那我也没办法,只好去找别人了啊。” 话音刚落就被沐恩揪住了耳朵:“你敢!你要敢找别人,小心我废了你!” “哇呀呀呀——你放手啊,好痛!家有河东狮啊——!” 两个人闹了会儿,沐恩又不放心地回头来问:“阿璃,你跟沈知非,你们真的在一起了吗?” “嗯,等他跟贝小小说清楚之后吧。”见她掉了眼泪,尹璃笑着说,“怎么啦,跟皇甫要分不分的都没见你哭,现在怎么反倒哭了呢?” “我替你们高兴,真的。”不仅仅是释怀和解脱,尹璃能够获得追逐了多年的幸福,她的欢喜是由衷的。 皇甫也收敛了胡闹的心性,认真道:“守得云开见月明,阿璃,恭喜你啊。” 尹璃笑了,笑得很满足,她抬头望着蓝得纯粹的天空,觉得这真是一个充溢着幸福的新年伊始。 开心之余,沐恩和皇甫对视一眼,却从彼此眼中看到了一丝相同的担忧。 ------ 林砚惶惶然走在大街上,元旦热闹欢愉的氛围,完全无法进入他的世界,他的视线望着前方,却没有焦距,什么都没落入他眼里。满脑子都是尹璃的质问,为什么要假装是“少爷”?接近她,有何企图?他无法回答。 因为心神恍惚,没注意身边的情形,忽然“啪”地一声脆响,被惊到的林砚回过神来定睛一看,原来是扔过来的小鞭炮在脚边炸开了,不远处有个年约四五岁的小男孩正因为小小的诡计得逞而得意地笑。 “快跑!”另一个看起来像是哥哥的大男孩大概是怕林砚追究,拉着小男孩飞奔而去。 哥哥迁就着弟弟的速度,还不时回头张望一下,望着逐渐跑远的兄弟俩,林砚怔怔地出神。 此时手机响了,是短信:方便吗? 他回拨了电话。 …… 听完他讲述的对方沉默了一会儿后道:“阿砚,你知不知道自己现在到底在做什么?你该不会是乐不思蜀,忘了初衷了吧?要真是这样,我会自己想办法。” “我当然不会忘记!”他有些没来由的暴躁,不知道是因为不被信任,还是因为尹璃赶他走。 “那就最好。不管怎么样,这件事我也有份,我必须做点什么才是。” 捕捉到了对方语气里那一丝狩猎的气息,林砚忍不住问:“你想做什么?” “别紧张,一定是对你有帮助的事。” 不待他多说一句,对方就挂断了电话,“嘟嘟”的忙音,震得他的心一阵发慌。 无论自己有多么不想承认,他还是发现,自己正在渐渐迷失。 ------ 一整天,知非的心情都很好,中午跟从医院里回来心情同样很好的皇甫一起吃了饭,甚至还喝了不少酒。 期间皇甫拍拍他的肩:“你小子,让阿璃苦等了这么多年,接下来是该好好补偿补偿她了。” “嗯,等忙完这一阵,建厂的事情正式开始实施了,我打算和她一起去周游世界。” “周游世界?” “嗯,这是她很多年前跟我说起过的愿望。” “你俩周游世界去了,我怎么办?Rainbow要我一人扛着,得抗多久啊?”皇甫心里替他们高兴,嘴上却抱怨。 “等我们回来,给你好好放个长假,让你抽空把李沐恩给娶了,我们奉上一份你意想不到的大礼,怎么样?” “听起来不错。唔,知非,不如你跟阿璃,我跟沐恩,一起结婚吧。我觉得你们完全可以省略恋爱这个过程,知己知彼,没什么可谈的,不如直接步入婚姻殿堂。” 这个提议听起来不错,知非笑着点点头:“可以考虑。” 两人大笑,笑完之后皇甫皱眉问:“那你女朋友呢?脚踏两条船是可耻的,我之前虽然不定心,但从来都是分手之后再跟下一个开始的,绝不做劈腿的事。” “所以我和尹璃还没在一起,我打算今天晚上就跟小小说清楚。说起来这件事全怪我,她是个好姑娘,觉得挺对不起她的。” “感情的事说不清谁错谁对,要不是尹璃出了意外差点没命,你可能永远都看不清楚自己的心。既然明白自己真正想要的到底是什么,就该一往无前,其余的,都得撇清舍弃,干脆利落,才能将伤害降到最低。” ------ 皇甫说得没错,所以,当晚,知非和贝小小,面对面坐在了一起。 贝小小心情不错,兀自在那儿絮叨:“昨天晚上我们高中同学会,来了有三十多个同学,基本上能来的都来了,啊,时间过得真是挺快的,毕业都四年多了呢。见了面,都挺感慨的,有几个同学变化很大,我差点都要认不出来呢。后来你猜我们去了哪儿?” “哪儿?”知非觉得吃饭的时候谈分手实在是倒胃口,周围还有人,怕她听了伤心难堪,于是决定待会儿两人单独相处的时候再提比较妥当。 “去了天平山山顶放烟花!我们买了很多带上去,等到半夜十二点的时候再放。你没看到真是太可惜了,好美啊,大家都很激动很开心,我那时候想给你打电话的,怕你已经睡了,所以没打。” 十二点,那时候他在急救室外揪心地等待。 望着贝小小因兴奋而红彤彤的脸,知非第一次尝到了后悔的滋味。 饭后,贝小小说想去看电影,不认为多一刻温存就是多一份缓冲的知非第一次拒绝了她的提议,松开了她又一次紧扣他的十指,认真道:“小小,我们谈谈。” 贝小小低头看了一眼他挣脱的手,似乎意识到了什么似的,她的笑容有些黯淡,紧张地问:“好啊,可是,你要谈什么?” “外面太冷,去车里谈吧。” 他转身欲走,却被她拉住了,她的眼里有一丝祈求:“不,就在这里吧。” 这里是人来人往的广场,不过,并没有驻足的人,没人在意谁是谁。 他点点头:“也好。” 说是伤害,不说也是伤害,而且是更大的伤害,他不奢望能够得到原谅,只希望自己不要一错再错,耽误她太久。 “小小,我们……分手吧。” 她只是木然地看着他,没有追问一句“为什么”,眼里的雾气越来越浓,却倔强地没有哭出来,只是那神情,无比受伤。 他不知道该怎么办,她本就怀疑过他和尹璃,此刻若告诉她真相,她能接受得了吗? 他还没说什么,她已经先开了口:“其实我早就知道会有这么一天。跟你在一起,什么都好,只有一点,那就是没有安全感。因为你太优秀了,我觉得自己根本就配不上你,我每天都生活在患得患失之中,质疑这一切到底是真是假。我没信心自己能走进你心里,就算我全心全意对你,也是抓不住你的。你的心早就遗落在其他地方了,从来没有将它交给我。我说得对不对?” 知非第一次见识到了她成熟的一面,他不知道要怎么回答她的问题。 “我该谢谢你,给了我这段美好时光,虽然很短暂,但足够让我铭记一生。你不用担心会伤害到我,经历过无数次相亲失败的我,比你想象的要更坚强。说句实话,我也没这么伟大,只是明白一个道理,强扭的瓜不甜。我不想知道你是为什么跟我提出分手,无论是什么原因,结果都是一样。 看来我的相亲之路还得继续,祝我好运吧。” 她想假装坚强一点,眼泪却越擦越多。 “你要我怎么做?”其实说什么,做什么,都是无谓,但这不代表他可以视而不见。 “你走吧,我想一个人静一静。”她不想在他面前哭,毫无意义。 见他有几分犹豫,贝小小道:“你不用担心,我不会想不开做傻事的,只是想一个人待一会儿,很快会回家。” 知非点点头,走之前忍不住道:“知道我为什么不说一句‘对不起’吗?因为这是我觉得最苍白的三个字,不配对你说。” 直到他走得看不见了,贝小小眼里的泪才缓缓地流了下来,他从来都不属于自己,却许了自己一段好时光,这究竟是幸,还是不幸? ------ 离开广场时,知非心里并不好过,伤害了贝小小,他问心有愧。直至越来越接近医院,想到尹璃,他心头的阴云才被逐渐驱散。只要一想到从今往后,可以放开一切芥蒂与她长相厮守,他就觉得付出再多代价都值得。 正想着,手机响了,是欧阳明珺。知非本来不想接的,可他不接,电话就一直不停地响,无奈之下只好接起。 “知非,我现在很难过,你可不可以过来陪陪我?” 她的声音有着浓重的哭腔和哽咽,带着最深的绝望和悲伤。 作者有话要说: 贝小小的戏份到此结束了,欧阳明珺华丽丽登场了,看来知非跟阿璃之间,还有很长的路要走啊,而阿砚还能再次回到阿璃身边吗?真是一波未平一波又起,接下来会怎么样呢? 第六十三章 接到这样的电话,知非有点烦躁,本来很快就可以见到尹璃了,他打算今天由他来陪夜的,两个人可以安安静静地待在一起,好好说说话。很不喜欢这种安排好了一切,却被打乱的感觉。他不知道欧阳明珺究竟想干什么,只是生意上的合作伙伴,他实在不想牵扯太多。 可是他没法不卖她面子,做生意,最忌讳树敌。而且她情绪不稳定,估计也没多余的理智可言,到底是个姑娘家,在这样的情况下,不去好像说不过去。 “我在‘言色’,等你。” 他没来得及说话,通话就结束了。 无奈之下,他只好给尹璃打了个电话:“我还有点事,可能要晚一点才能过来。” 尹璃望了一眼墙上的挂钟,时间已经不早了,还在忙。她不在,他肯定有更多的事情要做,没法替他分担,反倒添乱,真恨不得身体马上就能复原,可以继续与他并肩作战。 “忙完还是回去休息吧,有沐恩在就行了。” “一会儿见。” 他偶尔的固执和霸道,让她感到甜蜜。 那就先小憩一下吧,养点精神。待会儿与知非的相处,她不愿意把时间耗费在睡觉上。他们之间缺失的美好时光,她想一点一点补回来。 “哎呀呀,笑得连嘴都合不拢了,被爱情滋润的女人果然不一样啊。”沐恩在一边打趣。 她不接话,兀自笑着。真是很久都没有这么开怀了,此刻的幸福,感觉那么不真实,就像是做梦一样。 ------ “言色”是一家高档酒吧,去那儿玩的人非富即贵,可行事作风却并不见得因此就有多体面,与普通酒吧没什么两样,都是寻欢作乐的场所罢了。 知非走进里面,不由轻轻皱了一下眉。平时如果不应酬,他向来不喜欢来这等场所,看着陌生男女之间肆无忌惮的*挑逗,或者在并不那么隐蔽的角落里上演限制级的动作,他有种说不出的厌恶。 找了好一会儿,终于在某个卡包里找到了欧阳明珺。 找到她的时候,令知非有几分尴尬,因为她正跟一个男子在那儿做他所厌恶的事。 看不清那男的长什么样,因为他背对着知非,整个人几乎趴在了欧阳明珺的身上,在她的颈项和胸前流连忘返。欧阳明珺双眼迷离面色潮红,长长的波浪发散在沙发上,胸前门襟大开,酥胸半露,随着男子索求的动作,嘴里溢出破碎的呻/吟,姿态极其撩人。 知非就看了那么一眼,随即转移了目光,从目前情况来看,他们还只是在上演前戏部分,尚未进入正题,他不知道自己该立刻走人还是继续在一边耐心等待。她来电话,总不至于是想让自己观看现场直播吧? 可他很快就察觉到事情不对劲。 刚刚的音乐太劲爆,以至于他没有听清,此刻换了一首较为舒缓的曲目,细细分辨之下才发现,欧阳明珺发出的声音根本不是呻/吟,而是求救!只是因为过于细软无力,才会感觉如同欢愉之下的情不自禁一般。意识到这一点之后,知非不得不再次扭头去看,终于发现,这并非两情相悦,她分明是被迫的! 她已经看到了知非,半睁着眼,眼里都是泪,无助地向他伸出手:“知非,救我……” 酒吧里人来人往的,压在欧阳明珺身上的男子根本就没注意到身后有人,在这*勃发的时刻,他一心只想着攻掠城池,哪还顾得上其他?正欲将手探入身下美人神秘地带的时候,这只手就被人一记紧紧扣住,力道之大让他疼得差点喊出声来,那手的主人瞬间发力,硬生生将他拖离快要到手的猎物,他感觉到整个人几乎是被甩了出去,一下子摔倒在了地上,狼狈至极。 被打扰了兴致不说,还对自己用了蛮力,那男子又惊又怒,待急急地从地上爬起来,看清来人时,居然在对方冷冽而强大的气场下没了一点脾气,连刚刚还昂扬的*都急速疲软了下去。 “你是谁?” “你管我是谁?识相的快点滚,不然对你不客气!” 做贼心虚的男子权衡了一下轻重,就凭对方刚刚那一记的力量,自己是不可能凭武力取胜的,反正已经没了享受美人滋味的可能,多一事不如少一事,何必自找麻烦。既然当事人不追究,不如就这样吧,于是灰溜溜地迅速遁走了。 见对方知趣滚走,知非才回头去看欧阳明珺的情况:“你怎么样了?” 她似乎还不大清醒,看样子,是被刚刚那个登徒子灌了不少酒。见她衣衫不整,神志不清,知非只得替她把扔在一旁的外套披上,裹紧,扶着她离开了酒吧。 上了车,欧阳明珺无力地靠在座椅上,呼吸有些紊乱。她低哑着嗓子道:“谢谢。” 知非也不看她,发动了车子之后只是淡淡地说:“要去哪里?我送你。” 她忽然低声哭了起来,起初是压抑的啜泣,到后来几乎是嚎啕大哭。不知道究竟发生了什么事的知非没有想要打听的想法,只是熄了火,默默的为她递纸巾。 “你知道吗?我爸爸今天打我了,他居然当着全家人的面狠狠给了我一记耳光!他在报纸上看到我跟段少扬的艳照,气得病发,可那根本就不是真的,那个只能看清半边脸的女人虽然有些像我,但绝对不是我!我跟段少扬从来没做过那种事情!可不管我怎么解释他都不相信,他说他对我已经完全绝望了,还说欧阳家出了我这么一个话题女王,真是家门不幸,他愧对列祖列宗,说要跟我断绝父女关系!” 她一边断断续续地诉说着她的委屈,一边泪如泉涌,精致的妆容被哭花了,显得既狼狈又可怜。 知非本不想插手她的家事,可见她这副模样,又不能一直沉默,想了想冷静道:“你爸爸本来就对你有成见,他在气头上的时候,你说什么都是没用的。这件事情只有请人调查,从源头上入手,找出究竟是谁在背后歪曲事实兴风作浪,把证据摆到你爸爸面前,他才会相信你。澄清之后,他自然会知道是错怪了你,风波定然会很快平息下去的,说不定他还会因此对你心存愧疚,有利于改善你们父女之间的关系。” 欧阳明珺觉得他言之有理,决定听他的,于是哭着点点头。其实她伤心的并不是有人给她抹黑,而是父亲的不信任,生在这样的人家,即便再有钱有势又如何?不过是一个黑暗冰冷的巨大牢笼而已。 知非叹了口气,等她终于慢慢平静下来了,又一次问:“住哪儿?我送你回去吧。” 她在抽泣的同时,似乎是在竭力压制着什么,费力地说:“‘梦之城’的‘掬月小楼’。” 梦之城,小型别墅区,每幢别墅都有自己的名字,是明空集团的大手笔之一。 他没再多说什么,一脚油门踩到底,风驰电掣般往那里驶去。 中途等红灯的时候,知非偶尔会观察一下欧阳明珺的情况,她一直歪着头斜靠在椅背上,发丝挡住了她的脸,胸口起伏得有点厉害,气息十分急促,不知道是因为情绪不佳还是怎么回事,感觉有点怪怪的。无论是哪一种情况,唯一的正解都是将她尽快平安送到她家人身边,他始终觉得她有一种莫名的危险,不愿越雷池半步。 知非很少有把车开到这么快的时候,不过用了短短十几分钟,就穿过了小半个城市。 到了目的地,知非先下了车,然后去扶欧阳明珺下车,触到她的手时,心头一惊,那是异常的烫,再联想到她刚刚种种怪异的表现,感觉好像是——被下药了!她的神志似乎已经开始涣散,在他的搀扶下,跌跌撞撞地往家走。 知非按了几下门铃,不见有人来应门,他不知道,这里只是欧阳明珺的私宅而已,并没有其他人。 “看来需要密码和你的指纹。”他查看了一下,发现是密码指纹锁。 她迷迷糊糊地想了会儿,输入了密码,又按了指纹之后,终于开门进了屋。里面一片漆黑,他心里的不安益发强烈,只想着尽快离去。 摸索着开了灯,将她扶到沙发上去坐下之后,知非道:“你早点休息吧,我还有事,先走了。” “水,我要喝水。”欧阳明珺的脸上有一种奇异的潮红,她半眯着的眼里闪动着潋滟的水光,那是情/欲的象征。 他不去看她,打定主意给她倒了水之后就走,此地不宜久留,否则绝不会有好事发生。 “水放在这里,我走了。”他把水往茶几上一放,正要离去,却被她用力一拉,猝不及防之下,猛然跌坐在了沙发上。 “嗯——,好热,我很难受。”她扭动着身体,披在身上的皮草外套滑落在了地上,露出了里面红色的低胸吊带鱼尾裙。药性伴随着酒劲发作,一波接着一波难耐的躁动向她袭来,身体的每一个细胞似乎都在燃烧,在渴求。她不知道自己哪来这么大的力气,紧紧地抱住知非,将他压在了身下,整个人贴了上去。 作者有话要说: 知非这是要被欧阳明珺给QJ了吗?啊啊啊—— 第六十四章 欧阳明珺的唇带着灼人的气息,吻住了他。她的手急躁地游走在他身上,撕扯着他的衣物,强行越过障碍,触摸他的身体。 “我要,我想要,知非,我难受,求求你……”她纷乱的呼吸在耳边响起,低沉暗哑的声音里带着无限的诱惑。 他怕不小心弄伤了她,不敢太过用力,只得左阻右挡,一时之间居然奈何不了她。见她头脑发热行为失常,只得拼命躲闪着她的吻,努力拨开她不老实的手,她却锲而不舍地继续进攻。 知非觉得今天赴欧阳明珺的这个约是个错误,或许错误自上次的赴约起,就开始了,现在只是延续。他甚至觉得与“中天”的合作,争取“Oh Young”的生产代理权,才是导火索。 对于一个有正常需求的年轻男性来说,在这样的情况下,有美人主动投怀送抱,想跟自己发生关系,要拒绝是一件需要极大定力的事,没几个人能抵抗得了这种诱惑。正所谓饱暖思淫/欲,更何况是生理结构与女人不同的男人。 如果是皇甫,那一切就会顺理成章地发生了,但知非无疑是个例外,他是个理智的人,定力和自制力非常好,而且,在感情上和*上,他都有一定程度的洁癖,接受不了无爱而性。所以,即便眼前的欧阳明珺是个难得的大美人,即便她药性发作神志不清,他也会毫不犹豫地拒绝。 就在她放肆地挑战底线,欲将手探入他身下的时候,修养再好的知非也终于恼了,他紧紧握住她的双手一用力,反身将她甩到了沙发上,见她还不肯罢休想要欺身而上,干脆利落地给了她一记耳光。 “啪”,随着一声脆响,欧阳明珺终于有了短暂的清醒。趁着她愣神的这一刻,知非一把拎起她,毫不怜香惜玉地将她拖到了卫生间,打开淋浴的花洒,对着她兜头兜脑一阵猛冲。 如此寒冷的季节,又是冰冷彻骨的凉水,让她浑身一个激灵,一下子就把她给浇醒了。可知非仍不停手,不顾她的挣扎,冲了好一会儿之后才放开了她。 “够不够清醒?如果还不够,可以再冲一会儿。”他的语气冰冷,比这冻得她发抖的水还要冷。 他居高临下地看着浑身湿透跪坐在浴缸旁边的她,淡淡地说:“珺总,我们只是生意上的合作伙伴,除此之外,我不愿与你再有半分多余的牵扯。我知道你刚才的所作所为是身不由已,希望以后不要轻易作践自己,只有懂得自爱的人才能得到别人的爱。今天的事,到此为止,就当什么都没发生过。” 说完,再也没看瑟瑟发抖的欧阳明珺一眼,冷冷地转身离去。 直至大门传来被关上的声音,欧阳明珺才渐渐回过神来,神经质地大笑过后,流下了眼泪。她盯着他离去的方向,嘴角逸出一丝值得玩味的冷笑。 沈知非,真是越来越有意思了呢,你越是如此,我就越是想要得到你。你这样的男人,一定会是父亲中意的女婿,就算是为了讨他欢心,我也会全力以赴。所以,走着瞧吧,总有一天,我要你再也说不出拒绝我的话! ------ 知非上了车,将自己整理好之后,冷静了一会儿,才发动了车子,绝尘而去。不愿树敌,不愿得罪合作伙伴,不代表可以无底线容忍,他有他的原则,不可轻易动摇。 到了医院,轻轻敲门进了病房,沐恩闻声转头,示意他轻点,尹璃已经睡着了。确实很晚了,都已经快十二点了,她身上有伤,需要多休息。 “我刚刚路上给皇甫打了电话,让他来接你,估计过会儿就到,你回去吧,今天晚上我来陪她。”他轻声道。 沐恩点点头:“嗯,我刚接到皇甫电话,他说很快就能到,那我去楼下等他,你好好照顾阿璃吧。” 沐恩走了之后,知非在她病床前坐了下来。房间里一片黑暗,唯有床头的小灯散发着柔和的橘色光线。 尹璃披散着长发,脸色有些苍白,纤长的睫毛偶尔轻轻翕动,如振翅的蝶翼。或许是平日里的她尤为强悍干练,此时穿着一身病号服,静静地安睡,显得那么弱不禁风。被子下,几乎感觉不到特别的起伏,露在外面的手腕和手掌如此单薄小巧,原来她那样瘦。这些年跟着他,受苦受累,几乎没有空闲时间,她从未有过一句抱怨,总是将自己全副武装,只为替他开疆扩土。 知非心里一酸,对她,他有太多的歉疚。这些年来,他竭尽所能地对她好,好到无微不至,却吝啬跟她说一句“我爱你”。今天他总算明白了,不是不爱,而是没把握。他习惯于做有把握的事,习惯于那种能够全盘掌握的踏实感,虚无缥缈不堪一击的爱情,只会让他惶恐。他觉得自己很自私,明明早就可以许她一个她想要的未来,却因为害怕深埋着的那颗定时炸弹会将自己炸得灰飞烟灭,而选择了逃避。不是她的错,却要她来承受,可到底是谁的错呢?也许很多事情,本就分不清谁对谁错,只是环环相扣,误了时间,也误了彼此吧。 正想得出神,尹璃好像陷入了噩梦。她无力地挣扎着,双手紧紧地拽住被子,室内开着一些暖气,但温度适宜,她的额头上却有冷汗涔涔而下,短时间之内,沾湿了细软的发丝。 怎么又做噩梦了?知非随即联想到几个月前的那一次,他通知她准备去“中天”开会,打她内线电话不接,于是直接去她办公室的休息间叫她,就看到了类似的一幕。 “不!不!不要!不要——!”她眼皮下的眼珠子在急速转动,呼吸急促到无以复加。 “尹璃!尹璃你醒醒!尹璃!”知非轻轻拍着她的脸颊,试图将她从噩梦中唤醒,却失败了。从她的表现来看,情况似乎比上一次更为严重,难道她最近常常被噩梦所困扰吗?会是——同一个噩梦吗? 知非不由得有点焦急,他用了几分力,推了她好几下之后,她才终于醒了过来。 “尹璃!你怎么样?” 他眼里的关切化解了她所有的惊惧与不安,她不顾一切地扑到了他怀里,抱着他心有余悸地微微颤抖。 “知非。”她叫了他一声,感觉到他是真实存在的,并非虚幻后,舒了口气。他在她身边陪着她,安全感包围着她,这让她的心重新获得了安宁和平静。 “别怕,有我在。”他轻抚着她柔顺的秀发,紧紧抱着她,像是在传递慰藉和力量。 “嗯。”她微笑着点点头,享受着此刻的温情和美好。 “刚才梦到什么了?” “很可怕,我记得我之前有跟你提起过,不知道你还记不记得,最近老是重复做这个梦,太奇怪了。”提到这个梦,尹璃不由自主地打了个寒颤。她觉得近几个月来,因为这个噩梦的存在,严重干扰到了她的正常生活,食欲和睡眠都不如以往,连带着心神都恍惚了。 知非的心猛地一跳,嘴上却安慰道:“可能是累了,压力大的缘故,趁着这几天,好好休息一下,什么都不要管,听话。” 他的语气像是对一个小孩子在说话,尹璃听了甜甜地笑了,乖乖应是。 “好了,刚刚汗湿了,不方便洗澡,就去擦一下吧。”他去护士站要了一套干净的病号服,扶着她进了病房内独立的洗手间。 “有需要喊我。” “嗯。” 相比于对别人的淡漠疏离,他对她向来细心周到,温柔体贴,直至关上了门,尹璃的笑仍未完全从脸上隐去。到这一刻,她还无法相信,他们已经互相表明了心迹,决定要在一起了。 对哦,他们已经决定了,那么,他有没有跟那个贝小小说清楚?可能还没这么快吧,毕竟才过了一个白天而已。别人元旦都可以休息,他却有很多事情要做,脱不开身,想必仍未与她谈过吧。若是如此,自己与他,应该还不能那么亲密,她不希望在他们还没正式分手前,与他开始。 尹璃一边脱衣服,一边胡思乱想,没留意脚下有一滩水渍,脚下一滑,虽然本能地抓住了水池的边缘,嘴里却忍不住惊叫了一声。 而另一边,知非亦是思绪纷乱。他对于她近三个月来重复做同一个噩梦感到百思不得其解,这样的事情简直闻所未闻,似乎有点怪力乱神的意味。 假如是别的梦,即使再恐怖,再离奇,他可能也只是会一笑置之。可这个不同,他无法忽视她所描述过的情景,怎么可能?大概唯一的解释,就是潜意识在作怪。这是否意味着,他一直担心的事情,很快就会发生? 正想得入神,“啊!”地一声短促的惊呼传入了知非的耳朵里,是尹璃,发生什么事了? 在听到她惊呼声的同时,他就从椅子上弹坐了起来,冲向洗手间,怕她有伤在身出事,想都没想就打开了未被锁上的门:“怎么了?你没……” “事吧”两个字被生生卡在了知非的喉咙里,两个人错愕的目光在镜中相遇。此刻的尹璃,已经将一身病号服脱了,只穿了文胸和内裤。那是,一整套的,黑色,简洁到简单,却拥有着致命的诱惑。 作者有话要说: 该不该为知非加分?阿酒犯花痴ing~ 第六十五章 万籁无声,时间就此静止,唯有眼前的人才是具体而真实的。 知非想说一句“对不起”,然后佯装若无其事地退出去,可是,他发现自己陷入了口不能言,脚不能动的状态。 尹璃在他目光的触及下,浑身发颤,她想拿起手边的衣服挡一挡,却动不了,一丝一毫都动不了。 在那么长久的岁月里,他们之间的羁绊和依恋,本是纯净无暇的柏拉图式,不受一分肉/欲的侵扰。但此刻,眼下,这一约定俗成的规矩被打破了,他们从彼此眼里,看到了燃烧的小火苗。 她真的是很瘦,但这瘦,给人以惊人的美感,线条起伏流畅,肌肤赛雪欺霜。她饱满挺立的双峰,她盈盈一握的蜂腰,她圆润小巧的翘臀,她修长笔直的双腿,她浑身上下无一不在说明女人的美丽和魅惑,她本身就是对“完美”这两个字最好的诠释。 她是他的至爱,对她,他做不到不动心,不动情。如果说之前欧阳明珺的投怀送抱令他反感至极,那么此刻静立着的尹璃,即便头上还缠着绷带,即便什么都不做,都让他不能自已。 可是,他居然忍住了,他艰难地移开了目光,柔声问:“刚刚怎么了?我听到你叫了一声,才进来看看的。你没事吧?” 他的反应落在她眼里,她不觉得失望,她爱的男人就是这样,很特别,特别到让她甘愿沦陷。 “没事,只是不小心滑了一下。” 他低着头“嗯”了一声,正待退出去,听到尹璃问:“沈知非,你是圣人吗?” 门被轻轻关上,她听到他在外面回答:“我不是圣人,只是你受了伤,我不想弄疼你。” 明明是平淡无奇的一句话,却让她的脸红了起来,她望着镜子里的自己,眼睛晶亮晶亮,流光溢彩。她想,总有一天,我会把自己交给你的,应该,是在不久的将来。 ------ 尹璃伤势不重,留院观察了一个星期之后就出院了。这一个星期之内,林砚没有以任何方式联系过她,就好像他突然的出现一样,也突然地消失在她的生活中。她说不清自己对他的感觉,有感激,有警惕,有依赖,有怀疑,或许还有不舍和心动,与这样一个人朝朝暮暮相对,不动凡心,除非是没有七情六欲的出尘之人。感情不是可以一是一,二是二的东西,所以尽管尹璃知道自己爱的自始至终都是知非,却做不到不对林砚想念。很多时候,她分不清,这是习惯还是喜欢。 住院期间,之后的每一晚都是知非来陪她,单人病房里还有另一张陪客的床,他们之间规规矩矩,即使偶尔有些亲密的举止,也都是点到为止,并没有继续下去。 他告诉她,他已经跟贝小小分手了,按说他们已经没了任何在一起的阻力,却不知为何,谁都没有提起。算是正式的男女朋友了吗?大概是默认如此了吧,难道还需要口头说明一下?尹璃切切实实地感受到了他比以往更为体贴入微的好,却在这之外,还感到一丝不确定的担忧。 噩梦仍在困扰着尹璃。林砚离开之后,出院之后已经正常上班的尹璃只回过“美地”一次。人真是很奇怪的动物,之前这里明明只有她一个人住,可在林砚来了又走之后,她竟然觉得空落落的,无端端地想起“人去楼空”这个词。躺在床上很久没有睡着,好不容易睡着了,噩梦又一次张牙舞爪地向她扑来。寒冬腊月里,没开暖气,她还是如溺水般大汗淋漓地挣扎着醒来,并且再也没法安睡,就这么拥着被子静坐到天亮。 自此之后,无论在Rainbow加班到多晚,她都会回家。好像再也不能一个人睡在一个屋子里,她怕那个想要将她吞噬的噩梦寻上门来,将她拖入地狱。 幸而知非不允许她身体刚刚复原就要不停地加班,而且她做事,他必定相陪,并且最晚不得超过十点。他一定会在叫一份可口的夜宵,看着她吃完之后,再送她回家。 夜宵每天都变着花样,不会太油腻,不会太腥荤,自然更不会让它凉掉。他关心她的身体,她自然不会拒绝他的好意,所以每天都会乖乖吃光。她吃,他就在一边做事,夜深人静,万籁俱寂,整个Rainbow就剩他们两个人,虽然是做事,这感觉却很温馨,也很甜蜜。 ------ 有一天夜里,九点半,夜宵送到。尹璃大概有点习惯到了这个点,吃点东西,他每次都会点她爱吃的,摆在眼前,想控制都控制不了啊。于是一边吃,一边抱怨:“天天吃夜宵,你是想把我喂成猪吗?” 显然连这抱怨都是甜蜜的,在知非的细心呵护下,尹璃终于也学会了一点小女人的撒娇。 “要是觉得吃多了,不如去走走吧?”他提议。 “好啊。”今天忙得差不多了,明天星期六,不用太早,她欣然接受。 三口两口吃完之后,两个人把东西收拾好,笑语晏晏地离开了Rainbow。 出了大楼,才发现已经下雪了,而且很大,地上已经有了一层白皑皑的积雪。尹璃向来怕冷,冬天就算穿再多,手都不会暖,此刻一阵寒风刮来,冻得她一个哆嗦。 “看来天公不作美,不如改天吧,今天还是先送你回家。”知非怕她受凉,无不遗憾道。 “没事,清城难得下这么大的雪,走走吧。”她没来由地想到了十年前的那场大雪。 “好。想去哪里?” “去我们的母校吧。”她忽然想去他们相识的地方看一看,毕业十年,那里变成什么样了? “清大?” “不,一中。” 知非看了她一眼,笑着问:“怎么想到要去哪儿?” “嗯。”她不明所以地应了一声。 那里的一切,还是老样子吗?所有的课桌椅是不是都换成新的了?她刻在课桌抽屉里的那个小秘密还在吗? “那我去取车。” 他转身欲走,她却拉住了他:“走着去吧,不远。” 走路的话至少也得大半个小时,可既然她坚持,他也不反对,他们确实很久都没有这样走走了。 知非去车上拿了伞,短短两分钟的功夫,雪已经下得越来越大。路灯下,能清晰地看到鹅毛般的雪花纷纷坠落,落在伞上,发出细微的“扑扑”声。时间不算太晚,但大概是因为下雪的缘故吧,路上的行人很少。两个人共撑一把伞,在大雪中漫步前行。 没有下雨,地上比较干燥,雪积得很快,尹璃喜欢踩在干净的雪地上,留下一串脚印。他失笑,多大的人了,还是跟小孩子一样,走路都不好好走。见她穿着雪地靴,时不时还跳两下,为了配合她的步伐和节奏,知非不得不尽量把伞偏向她这边一些,避免有太多的雪落到她身上。 尹璃发现之后,有一瞬间的愣神。她记得那时候,下雨天,他们俩共撑一把伞时,他也是这样,把伞往她这边倾,每次看到他湿透了的左肩,她的心都会不由自主地变得异常柔软和甜蜜。为什么十年前,她会绝望地在风雪中等了他五个小时?她应该知道,他不会舍得才是。怎么就死心眼地认定了他不来赴约,只有拒绝她这一个原因呢?深深爱着的人,总是心里没底,好像永远都不能确定,对方是否爱着自己。 她轻轻挽住了他撑着伞的手臂,看着他说:“靠近一点,我会好好走的。” “嗯。”他笑着点点头。好好走,这正是他所希望的。 ------ 走到一中的时候,已经快十点半了。一别十年,静静矗立在黑暗之中的母校在两人眼里,显得既熟悉又陌生。当年在这儿念书时,觉得学校很大,如今看来,像是变小了似的。 走到校门口,传达室里黑漆漆的,看来连值班的人都已经睡觉了。这么晚了,又是星期五,也难怪。 “怎么办?” “翻墙。” 尹璃看了看自己臃肿的穿着,为难道:“这么高,我恐怕不行。” “先跟着我去看看。” 他带着她绕到接近操场的那一段围墙,那里一边靠近清河,草木茂盛,知非让她拿着伞先在旁边等着,他走到里面去查看,看了一会儿冲着她喊:“过来。” 她收了伞,好奇地跟了过去。 “瞧。这个地方有个洞,正好可以踏脚,这里也有一个,怎么样?是不是正好可以爬上去?” “你是怎么知道的?” 知非一笑:“当年我们常常从这儿进出,没想到这个方便之门还在。别怕,来吧。” 说完他先攀了上去,事实上他基本上没怎么借力,稍微在墙上踩了两下就轻松翻上了墙头。她只知道他的体育向来好,没想到身手如此敏捷利落,让她不由自主地想到了林砚。 “上来吧,我拉你。”他没有急着跳下去,只是蹲在墙头,向她伸出了手。 在自己喜欢的人面前做不擅长的事情实在是让人没法淡定,尹璃觉得自己的姿势难看到无以复加,生疏而笨拙,她都不敢看他的眼睛,怕他笑话她。在知非的帮助下,费了好大的劲,她终于爬上了墙头。 见她停稳了,他才跳了下去,轻轻地落到了地面上,对她说:“下来吧,跳下来。” 她估计了一下,高度至少有两米,脚有点发软。 “不用怕,有我在。” 在他的鼓励下,她颤颤巍巍小心翼翼地站起身,还没准备跳,脚下忽然一个打滑,几乎是摔了下去。 作者有话要说: 有点温馨有点浪漫又有点心酸,但是阿酒觉得很美,呃,是臭美 第六十六章 尹璃以为自己会摔伤,至少也会摔得狼狈不堪,却在下一秒落入了一个温暖的怀抱。不过毕竟有着不小的重力加速度,知非被她冲撞得往后退了一步才稳住身形。他觉得她最近好像又瘦了一点,脸色也不好,要不然他可能没法如此容易地让她安然落地。 不知道是因为吓了一跳还是被他抱着的缘故,尹璃的心怦怦直跳,迅速直起身后,羞愧地说:“第一次爬墙,技术差了点。” “正好让我有了用武之地,很好啊。” 两人相视而笑,沿着操场漫步。虽然没有灯,但因为有积雪的缘故,并不觉得暗。塑胶跑道修整过了,教学楼的外墙粉刷过了,正对着校门的花坛也修葺得焕然一新,还真有点时移世易,物是人非的感觉。 走着走着,来到了篮球场。尹璃停下了脚步,见她停下,知非也跟着停下了。 “看什么呢?” 她不答话,只是径自走出了伞下,一步一步走到了篮球场中间,伸出手去接片片飘落的雪花,看着它们慢慢消失在掌心里。她感受着冰凉的气息,不知道是对知非说,还是对自己说:“十年前,我十八岁生日那天,就是在这里,我就这么站着,雪落得我满身都是,我一直等,一直等,我无数次张望着你可能会来的方向,期待你下一秒就会出现在眼前,可是你却没来。” 知非静静地站着,透过眼前的她,他仿佛看到了当年的她,两个身影重叠在一起,那一瞬间,他忽然有种想要落泪的冲动。他走向她,将她重新纳入伞的范围之内,替她拂去落在身上的雪花,轻声道:“我会用余生所有的时间,来弥补我们错过了的十年,你说好吗?” 尹璃的眼泪忽然漫上了眼眶,此时此刻,此情此景,教她如何不哭泣? 如果说千锤百炼之下,他的心早已变得冷硬,至少有一处,永远都是温热柔软的,只为她。他单手将她拥入怀中,在她发丝间,落下温柔的一吻。 时间就此静止,直至他们终于松开了彼此。 “这里太冷了,不如去我们原来的教室里坐会儿?”知非提议。 “好啊,不过,没有钥匙,怎么进得去?” “我有办法,来吧。” 又有办法?看了自己对他了解得分明还不够多啊,她笑吟吟地想。 走进熟悉的一号教学楼,摸着黑,上了三楼。没有灯,整个过道除了楼梯旁的窗户一带稍许好一些之外,其余地方一丝光亮都没有。两个人用手机照明,来到了他们原先一起上过课的教室外,除了手机散发出的微弱光芒之外,别处仍是黑咕隆咚的。尹璃不由得毛骨悚然,忍不住紧紧地抓住了知非的手,疑神疑鬼地四下张望,尽管什么都没看到。 “来,帮我照一下。”知非把自己的手机也递给她,“照锁孔。” 她照办。他从皮夹里取出一张卡,插/进门缝里,也不知道怎么弄的,没一会儿,就听到“咔嗒”一声,门开了。 她讶异地低呼:“你居然还会这一手?” “教室门的锁不难开,雕虫小技而已,不用这么崇拜地看着我。”他推门而入,尹璃回头张望了一下,急忙跟了进去。 “我们这么做,会不会被当做小偷啊?不大好吧?” 知非笑着说:“没事,我们只是来小坐片刻,又不做什么坏事。” “太黑了,看不见啊。”她努力睁大眼睛,眼前的事物还是被笼罩在一片黑暗之中,只有一个大致的轮廓。 “啪嗒”一声,顶上的日光灯闪了几下,亮了。 “那就开灯吧,反正值班的人也已经睡了,应该没关系,我们稍微坐一会儿就走。” 灯一亮,原有的恐惧和胆怯消失无踪,取而代之的是对往日的缅怀之情。 真的是太久了,好像什么都变了呢,别说课桌椅早已换过,就连讲台和前后的黑板都已不是原来模样。 “已经找不到当年的影子了,除了这个教室,还是原来那个之外,别的都不一样了。”尹璃走得很慢,一边走,一边细细地摸过一张又一张的课桌桌面。久违了的年少时光,再无重来的可能。 知非找到了当年的座位,坐了下来:“我记得我那时候就坐在第四排,应该是这个位置吧。” “嗯,我开始的时候是坐在你同桌后面的,这里。”她在他斜后方坐了下来,用怀念的口吻道,“那时候,好像每天都过得很开心,大概唯一的不开心,就是要跑八百米。” 尹璃的体育成绩其实还不错,中长跑也不慢,但就是怕,常常一再拖延测试时间。到后来体育老师业已习以为常,允许她平时不用跑,只要期末测试一次,有个成绩就行。 “是吗?只是这样不开心吗?那为什么有一次期中考试之后,你那么闷闷不乐呢?” 她记起来了,高二上的那次期中考试,她考得不好,全年级排名跌出了前五十,这是从未有过的事,在那个用成绩说话的学生时代,足以让她情绪低落。所以回家的路上,平时喜欢与他聊着各种各样话题的她难得地垮了张脸,半天没说上几句话。知非搜肠刮肚地说了许多有趣的事,她都在为了捧场而象征性地笑了两声之后就重新投入到考砸了的郁闷之中。 “下车吧。” 沉浸在自我情绪中的尹璃在还没完全反应过来之前,就已经被知非拉下了车。这里离她要下车的站还差三站呢,与他要下车的站差得更远。 “还没到呢,怎么下车了?” “带你去个地方,发泄一下。” 他带她去的是街边的一个游戏房。那时候的游戏房自然不比现在,但热烈的气氛永远都是一样的。尹璃从来没去过,这些对她来说都是陌生的,他让她挑要玩哪一款,她不懂,就随便挑了个飞机系列。从来没玩过的人,怎么可能轻易上手,尤其是这样考验速度和反应的游戏,尹璃自然是玩得很差。 一旁的知非大概是看不下去了,从她后面贴了上去,双手覆在了她握着手柄和按钮的手上,这暧昧的动作几乎是将她整个人拥在了怀里:“我教你。” 他与她靠得如此之近,两人之间恐怕再也没了一丝缝隙。他的下巴差点就要搁到她的肩上,他温热的呼吸轻轻拂过她的耳际和脸颊,有点痒痒的。尹璃的心跳忽然加速,闪烁着的屏幕上是个什么情况已经没法进入她的视线了,她只感到自己的脸像火烧一般烫人。 尹璃有些意乱情迷,她不知道他此时此刻的心理活动,但看他玩得那么认真投入的样子,就好像自己是个木头桩子一般。他的眼睛牢牢锁定游戏机的屏幕,手很稳定,飞机在他的操控下,灵活地躲避着犹如天女散花一般的攻击,技术之精纯,非一般人可以企及。之前尹璃短短几分钟之内就玩掉了不下十枚铜板,而他只消一枚,就玩了将近半个小时。这段时间,他们就这么保持着原有的动作,几乎没有变化。 从游戏机房里出来之后,尹璃的坏心情已经不见了,取而代之的是对他更深的悸动和爱恋。他一定是故意的,勾引她,她想。 想到此,尹璃的脸有点红。不知道为什么,他对她那些细微到换做别人很可能转头就抛诸脑后的小暧昧,在很久以后,依然能让感到羞涩和欢喜,就像刚刚陷入纯美初恋的少女一般。 “怎么,回想让自己心情不好的事,也能想到脸红吗?”他看着她,眼里似笑非笑,那促狭的神情,带着捉弄她的意味,分明是知道她想到了什么。 她嗔道:“你那时候是故意的吗?” “故意怎么样?”他继续明知故问。 “故意……” “嘘——”他忽然收敛了笑意,示意她噤声,“好像有人来了,快!” 他拉起她,迅速跑到门口关了灯,与她一起躲进了关灯之前就看好了的位置——讲台下。 新讲台比原先的旧式讲台要大,两个人都瘦,不过尽管如此,冬天穿得多,这狭小/逼仄的空间还是让他们几乎是紧紧地贴在了一起。谁都没有说话,因为此刻尹璃也已经听到了脚步声,是值班的人,还是……,她有点慌,不由自主地往他这儿靠了靠。 有钥匙插入锁孔的声音,教室的门悄无声息地开了,一束强烈的手电筒光照了进来,一阵乱晃之后,日光灯再次被打开,他们看到一双脚出现在门口。 条件反射之下的做贼心虚,尹璃感到心跳得特别快,要是被发现了,真是说不清了,半夜三更,他们在这儿干吗呢?缅怀昨日?说出去谁信啊? “奇怪,刚刚好像明明看到这儿有灯光,难道看岔了,不是这个教室?” 灯光大盛之下,教室里空无一人,值班大叔压根没想到要往讲台底下看一眼。许是一个人值班,心里到底也有几分发怵,草草扫了一眼没什么问题之后,他又退了出去,关灯,关门,一走了之。 室内重新陷入了一片黑暗之中,警报解除,两个人同时松了口气。不过值班大叔大概是还在一间一间地查看,他们一时半会儿还不敢走出来,只能继续再躲一会儿。 又一次适应了这黑漆漆的环境之后,尹璃正要跟知非说话,视线却撞上了他缱绻清亮的目光,她刚刚恢复了正常跳动速度的心,又开始失去了应有的节奏。她不敢动,也不想动,直至感觉到他越来越接近自己的唇。 他终于吻住了她,在过去的空间,在现在的时间。 作者有话要说: 继续给知非加分中,过去的时光难忘怀啊…… 第六十七章 黑暗静谧的教室里,狭小/逼仄的讲台下,明明是不怎么动人的场景,却被情生意动的两个人之间,那简单的一个吻,诠释得无比唯美,且心神激荡。 知非的吻是轻柔的,犹如蜻蜓点水一般,尹璃却在被触碰到的同时浑身一颤,像是过电的感觉。相识十三年有余,倾心相许,这一吻,实在是等了太久太久。在短暂地离开了一瞬之后,他重新吻了上来,在她的唇上慢慢地辗转流连,就好像她是易碎品一般,珍而重之。她闭上了眼睛,感受着他的温柔和缠绵。 不知道是从什么时候开始,他的舌头已经撬开了她的嘴,与她的纠缠在一起。她不记得他刚刚有嚼过口香糖,可为什么,嘴里还是有那么清新甘甜的味道?慢慢地,大概是觉得这样温和的方式无法让这井喷的情感得到完全的释放,他一手托住了她的后脑勺,一手揽住了她的腰,将她无限制拉近自己,像是要通过身体之间的接触,来平复压抑了多年的念想。 在热烈地拥吻之后,他恋恋不舍地放开了她,喘息着说:“我承认我是故意的。其实那天,我送你到你家楼下的时候,很想亲你。” 那天么?从游戏房里出来,天已擦黑,看了看时间,快六点了,往常这个时候,尹璃早就到家了。可是,因为舍不得这么快就要跟他说再见,尽管已经没有不开心了,她还是假装自己仍未从考砸了的情绪中完全挣脱出来,鼓起勇气要求道:“不如陪我走走吧,走回家。” 他没有半分的犹豫:“好。” 三站路,若是闲闲地散步,大概大半个小时也能走到了。 那时是个秋高气爽的天,路灯下,一阵接着一阵的风,吹得路旁的枯叶沙沙作响。 她一边慢慢地走,一边拿眼角的余光时不时地观察他。他还是跟平常一样,背着单肩书包,走路时的身姿挺拔俊秀,每一步,都踏得既轻且稳。他的鞋子是有着橘色纹路的“耐克”气垫运动鞋,他好像说过他喜欢橘色,不知道是因为这鞋本身就好看,还是因为是他穿的,反正尹璃觉得特别帅气。平时学校规定了要穿校服,可就是这简单到难看的校服,他照样能穿出与众不同的气质来。她也曾见过几次他不穿校服的模样,必须得承认的是,他的衣着打扮,很有格调和品味,很为他加分。他搭在书包上的手很白,他的皮肤是天生的白皙,就算天天在操场上运动打球,都黑不了。手指修长,指甲修剪得很干净且圆润,他一定是个喜欢干净的男生。他很瘦,却不缺乏力量。他的侧面与正面相比,要多些许冷峻,鼻梁挺直,唇形略薄。那细碎的发丝将他的脸型勾勒得恰到好处,增一分,减一分,都不妥。 因为知非的缘故,她对男生的喜好有了一个标准的模板,至此经年不改。其实在别人眼里,或许他并没有那么完美,他也很骄傲,不想说话的时候总是沉默寡言,面无表情的时候冷冰冰的,喜欢隐藏情绪,对人不那么信任,总是有所防备,不会完全敞开心扉,似是少年老成。可无论其他人如何看待他,在她心目中,他就是永远的无可挑剔。 就这么想着想着,不知不觉间,两个人也没说上几句话,就走到了她家楼下。她好像从来都不知道,时间可以过得这么快。 她还想跟他再多待一会儿,哪怕就那么一小会儿,却再也找不出什么理由了,磨蹭了一会儿,只得闷闷地说:“那,我上楼了哦?” “嗯。”他点点头,不咸不淡地应了一声。 他就是这样,明明不久之前还很有热情的,可以谈笑风生,忽然之间就能降温到零度以下。正是因为他这样捉摸不透的性格,才让尹璃一直感到很挫败。 她有些失望,这是他第一次送她回家,虽然是她提出来的,可他没拒绝。她以为他们之间会有什么突破性的进展呢,没想到还是那样。有些负气地转身走了两步,忽然听到他叫她:“哎!” 有话对自己说?她噙着笑,转身问他:“什么事?” 他往她这里走了几步,在两步之外站定,神色似乎有些怪异。尹璃满心期待地望着他,可最终,他居然只是说了一句:“我回去的话,要在哪里坐车?刚才没有注意看,不知道车站在哪里。” 摔!尹璃刚刚升腾而起的一点点希望的火星被瞬间扑灭,好吧,貌似自己又自作多情了,没好气地替他指明了方向之后,没有再犹豫,径直上了楼。等她上了三楼,再往下看的时候,他已经走远了。 谁知道他叫住她,是想吻她呢?至少那时候的尹璃是不知道的。 “我不知道。你既不用语言表示,又不用行动表示,我怎么知道?”回想起来,她似乎仍是有点没好气。 “虽然迟了点,但现在既用语言,又用行动,总是够清楚了吧?” 知非说话的声音很轻,却带着一丝动人心弦的诱惑力,她难以抵挡。他又一次吻住了她,这一次,少了似水的柔情,却多了让人热血沸腾的霸道和强势。尹璃的大脑一片空白,她迷失在他百年难得一见的热情中。 呼吸越来越急促,她那在寒冷季节里从来不会变暖的手心温度,也在短时间之内热了起来,甚至有了隐隐的汗。他已经放开了她的唇,转而亲吻她纤细白皙的颈项,他的吻有着撩人的致命诱惑,伴随着战栗,让她的身体一阵阵发紧。就在这干柴遇到烈火的时刻,因为亲密接触的动作过大,“咚”地一声,尹璃的脑袋重重地撞到了讲台内侧。 “啊哟!”可真够疼的,似乎是撞到了旧伤之上,她忍不住叫了出来。 “什么人!” 真是无巧不成书,刚刚检查完三楼的各个教室,正打算下楼的值班大叔在如此寂静的深夜听到了这么一声惨叫,忍不住壮着胆子喝问了一声。 刚刚还激情澎湃的两个人在听到一串钥匙的碰撞声,知道对方准备又一次开门进来查看的时候,只得堪堪放开了彼此,趁着值班大叔还没打开门的当口,手拉手一起从后门逃之夭夭。 “谁?!”正在开门的大叔在听到后门有人快速逃窜之后,迅速将手电筒对准声音传来的方向,却只看到两个黑影,消失在楼梯转角处。 “给我站住!”尽忠职守的值班大叔将钥匙一拔,举着手电筒就追了上来。 “快!被抓住可就麻烦了。”知非拉着她,一边跑一边说。 “嗯。”她配合着他的速度,拼命地跑。 在跑出了教学楼,又跑到了刚刚翻墙进来的地方之后,发现值班大叔好腿脚,居然已经赶上来了。大概是情势所逼,这次尹璃的身手比起刚刚进来那会儿,不知道灵活了多少,在知非的帮助下,居然很顺利地爬了上去,并且几乎在知非落地的同时,也安全抵达地面。 跑出了很长一段路,确定值班大叔已经放弃了追踪他们之后,两个人才停了下来,大喘气了一会儿,又相视大笑。 “好像伞忘在教室里了。” “没事,不就一把伞么,上面也没名字。” “好像是忘在讲台下面了。” “……” 两个人笑闹了一阵后,默契地对视了片刻后,十指相扣,在风雪中缓步前行。 没有了阻隔,没有了芥蒂,没有了任何相爱却不能在一起的理由和借口,尹璃觉得,这是一个暖冬。 ------ 欧阳家,一家之主欧阳谨正躺在床上闭目养神。刚刚家庭医生来为他诊疗过,告诉他,他最近的病情有所缓解,但还是让他尽量少操心,多休息。近来他将握在手里的重权逐渐下放,可正因如此,子女之间的勾心斗角也越发藏不住。他还没死呢,他们就反了天了,让他怎么做得到少操心? 正想着,二女儿明珺敲门进来了。 “爸爸,吵到你了没?” 欧阳谨没有答话,只是轻轻摇了摇头。 他不大愿意与这个女儿有太多的交流,她的所作所为,一次又一次地挑战他所能容忍的底线。原先只是有些倔强偏执认死理,这几年也不知道到底是怎么了,处处招蜂引蝶,变得如此放浪形骸。他有很多次都被气得病发咳血,甚至也产生过将她赶出家门的念头,但终究狠不下心。毕竟是自己的女儿,更何况她变成这样,说到底自己也有不可推卸的责任。所以不管她做了多么荒唐的事,欧阳谨都一一忍了。 所以,欧阳明珺在知非面前说的“断绝父女关系”,纯属无中生有。九句真话外加一句假话,当然这假话应该是最具分量的一句,所能达到的效果是最好的。将自己在家里的地位说得如此卑微不堪,不过是她博取他同情和怜惜的借口罢了。 “云姨做了红枣莲子羹,味道不错,我端了来给你尝尝,趁热喝了吧。”她将碗轻放在床头柜上,又搬了把椅子坐到了他床边,像是有话要说。 欧阳谨不由得看了她一眼,奇怪,今天女儿怎么会那么细心体贴,料想必定是有事相求,于是,仍闭上了眼假寐,不搭理她。 欧阳明珺讨了个没趣,也不动气,知道爸爸向来不喜欢自己,多说多错,不如直截了当,于是道:“爸爸,你觉得,Rainbow的沈知非,他人怎么样?” 欧阳谨闻言再次睁开了眼睛,不解其意:“你问这个干什么?” “你先告诉我,我再告诉你。” 这话说得像小孩子一般,让欧阳谨的心莫名其妙软了一下,沉吟了一会儿道:“年轻有为,相当不错。怎么?” “如果他做你女婿,你会不会高兴?” 欧阳谨蹙眉,支起身问:“你想做什么?” “我没想做什么,就是想正经谈个恋爱,结婚生子,跟沈知非,爸爸你可满意?” 她表现出难得的认真,让他略微放了一点心:“若真是如此,那自然是再好不过。只是,你凭什么打动得了他?” 他的言下之意再明显不过,女儿这样的行事作风,但凡正人君子,都不会为之所动吧?虽然他没见过沈知非,但或多或少有所耳闻,这样一个人,恐怕是不会眼红欧阳家的家世的,除此之外,女儿凭什么要他娶她? “不要小看你女儿我,放心吧,爸爸。” 她颇为自信的笑,落在欧阳谨眼里,却无端产生了一丝不安。 作者有话要说: 阿璃和知非的关系总算是跨前了一大步啊一大步,那阿砚肿么办?还有,这欧阳明珺是想怎样? 第六十八章 新工厂的地址已经选好了,在清城东郊。那一带是开发得如火如荼的工业园区,各式工厂林立。这块地原先是属于一家食品厂的,后来搬迁腾空了,位置不错,面积也够大,知非在跟尹璃和皇甫商议之后,果断决定买下,年后会正式投入建厂的工程当中去。 这日,本来是由知非和皇甫去现场再看看的,结果皇甫临时被朋友拉去当伴郎,时间上有冲突,所以结果是知非和尹璃一起去。两人是下午过去的,路上有些堵,到了那边快两点了。车停稳后,他们步行往里走去。 快过年了,附近的工厂基本上都放假了,眼前荒无人烟的旧厂房显得更为寂静萧索。雪后初晴,地上湿滑,泥泞不堪,待走到腹地时,两人的鞋上都沾了不少泥垢。可没人在意这一点,他们此刻满心都是对Rainbow未来的憧憬。Rainbow点点滴滴的成长,都凝聚着他们的心血,它就像他们的孩子一样,与他们血肉相连。 知非拿着设计图,向尹璃一一说明,这里建什么,那里建什么,什么结构,多少面积,甚至外墙颜色。虽然眼前仍是旧模样,可两人已经能够想象未来的工厂会是什么样。 “六年前,Rainbow才刚刚起飞,现在已能搏击长空。尹璃,谢谢你,一直陪着我。”冬日暖阳都比不上知非此刻眼里熠熠的光辉。 尹璃笑:“不止我,还有皇甫呢。你言重了,没有谁陪谁,Rainbow是我们大家的孩子,它会飞得更高更远的,我相信。” 冬天的天黑得早,回去的路上,天已经有些暗沉,似是又一场风雪即将来临。 “快四点了,不回Rainbow了,不如,去我家吃饭吧?” 知非的提议让尹璃一愣:“去你家?” 他是什么意思,见家长吗?这么快? “嗯,家里没人,我们自己做,好不好?”他好像很有兴致。 “那不如去‘美地’吧,还近一些。” “‘美地’没有厨房啊。” “现在有了。”说到这里,很难不让人想起林砚。他的东西她已经都收拾起来了,想着他可能会回来取,就没有扔掉。可厨房已经存在,她不可能把它拆掉,而且很美观,也实用,这不即将派上用场了么? “哦?莫非学会做菜了?”他一边松松地握着方向盘,一边打趣。 “没有。”她老实承认,到目前为止,唯一会做的炒菜,是炒鸡蛋。想到此,她疑惑,“可是你好像也不会啊,还说什么自己做?” “应该不会很难吧,一会儿买菜的时候顺便买本菜谱。” “……” 她有一种最终还是要去外面吃的预感。 把车停在“美地”楼下后,两人去了附近的大型超市。 推着推车,他问:“想吃什么?” “简单一点吧,三菜一汤。嗯……,香菇鸡腿,清蒸桂鱼,青椒土豆丝,外加一个青菜贡丸粉丝煲,怎么样?” “我没意见,就怕菜谱上找不到怎么做。” “这几个都是我妈的拿手好菜,我知道怎么做。” “那就最好了,不如一会儿你来?” “仅限理论。” “……” 两人边热烈讨论边将需要的食材丢进推车。印象中,这是他们第一次享受这样具有生活味的时光,很平淡,却很温馨。 拎着一大袋吃的回到“美地”,两个人就在几乎是崭新的开放式厨房前忙开了。 “我看看,香菇、鸡腿、桂鱼、青椒、土豆、青菜、贡丸、粉丝,哦,还有葱姜蒜。有没有缺的了?油盐酱醋什么的,都有吧?”谋定而后动,大概算是知非的职业病。 将所有需要用到的材料全部清点整理完之后,尹璃负责洗菜,知非负责切菜。 尹璃洗完一样,就把它递给知非,顺便做一下说明:“香菇切成丁,一厘米见方左右。……鸡腿去骨,然后切成跟香菇丁差不多的小块,装盘以后,放入适量的盐、味精、料酒和酱油,……哎,把手洗干净,捏五分钟。……葱切小段,生姜切片后再切丝,蒜头切细末,鱼肚子上正反面都割三刀,均匀地抹上盐,洒上料酒,把姜蒜都放进去,葱等蒸好浇热油之前再放,免得黄了。……青椒跟土豆丝一样,切成细丝。……青菜怎么切不用说了吧?粉丝先浸着,待会儿剪断。” 她一边洗菜一边指挥,像是个在做美食节目的大厨。知非终于也有了不擅长的事,拿着菜刀的样子怪怪的,让她有点担心,他会不会切到自己的手。幸而在笨拙的刀工下,食材都变成了她所要求的样子,只是——不大好看,大小长短,参差不齐,而且差不多花了大半个小时。 “好了我的任务已经完成了,接下来交给你了。” 淘完米,尹璃洗净双手正要开溜被知非捞了回来:“你还没说要怎么做呢。” 他系着碎花围裙的样子有点不伦不类,她不由得大笑起来,他摆出一副“笑吧,笑个够”的姿态,惹得她差点没刹住车。 好不容易告一段落,她开始回忆妈妈做菜的过程,依样画葫芦道:“锅热了之后,放油,先炒香菇,等差不多了再把鸡肉放进去,稍微炒一会儿就可以起锅了,不然肉会老。……青椒和土豆丝在水里煮,煮得差不多快熟了捞起,放油里炒一炒就好。……煲放砂锅里煮,估计十几分钟也就够了吧。……鱼么,水开后转文火,大概八/九分钟就行,火关了之后放葱,最后浇上滚油。哦,都别忘了放盐哈。” “好吧,看来你是天生的领导者。”知非暗叹,以后做饭做菜这一重任,估计得落到自己肩上了。 接下来的半个小时里,尹璃一直淡定地坐在电脑前看电影,对于某人的手忙脚乱狼狈不堪视而不见。 当某人终于宣布开饭之后,她才背着手,施施然走到餐桌前欣赏他的劳动成果。 “看起来……有点惨不忍睹。” 就这样的入眼景象,她实在说不出违心的赞美之词来。 “好不好看是其次,关键是味道。”某人尴尬地辩解。 举筷,在某人期待的目光下,慢慢地品尝。 “哇!” “怎么了?” 一点不给面子地,尹璃把刚刚放入口中的鸡肉给吐了出来:“好咸!你不会在炒的时候又放了盐吧?” 某人露出回忆的神情,摸了摸下巴无辜地说:“好像是的,不是你说让我别忘记放盐的么?” 尹璃黑线:“可是之前不是已经放过了么?” “忘了。” “……” 青椒土豆丝,怎么变成了青椒土豆糊?黏糊糊的一团,看着让人食欲不振。她稍微夹了一点尝味道,咦,好像还不错,就是样子难看了一点。 鱼肉有点老,油少了点。 粉丝煲青菜黄了,汤干了。 好吧,至少咸淡适中,还能吃。 可是打开电饭煲发现,饭,它还是处于米的状态,忘记按了。 两个人面面相觑。知非歉然道:“不如,还是出去吃吧,等下次我手艺有所长进的时候,我们再自己做来吃。” “别,一边等饭好一边先把战场打扫一下吧,辛苦做的,再说也还好,不至于难以下咽,不吃太可惜了。” 为了不打消他做饭做菜的积极性,此时尹璃倒是宽容起来了。为此知非感激涕零,感激之余,打扫战场的事,他一个人全包了。 看他仔仔细细地擦地擦台面洗锅,刚刚顽皮捉弄他的心情,蓦地就化为了绕指柔。有了这一刻的甜,之前那么多年的苦,都算不得苦,为了他,做什么事,她都甘之如饴。 吃惯了美食,这顿饭实在差强人意,虽然不怎么好吃,尹璃却吃得很开心。饭后,还主动提出洗碗。 她系着围裙在水槽边清洗碗筷,他坐在餐桌旁静静地看着。其实幸福触手可及,过去已然存在,永远无法改变,记得也好,忘记也罢,人生总要继续下去,她也终须有人相陪,举案齐眉。自己又何需纠结于陈年往事,以至于错过了这么久?若他可以早一些放下内心的芥蒂,说不定他和尹璃,已有儿女绕膝。 想到此,他的眉眼更柔和了一些,起身走到她身后,从背后轻轻抱住了她。 尹璃一颤,手上拿着的盘子差点没拿住。自那次在教室里讲台下的亲密接触后,两人之间又恢复了从前一般的相敬如宾,像是从不曾有过那旖旎的一幕。 “今年的生日礼物,你喜欢吗?”他在她耳边轻声问。 被他这么一问,她才想起来,礼物还在衣橱里,没有打开过。之前是因为林砚在,总觉得不方便,后来发生了这么多事,也就淡忘了。 “我还没来得及看。”她老实交代。 “那一会儿看吧,不急。我就是有点奇怪,怎么没有我的礼物?”他将脸贴在了她的脸上,说话时呼出的暖意令她的耳朵瞬间红了起来。 “有,只是那时忽然不想给你了,就没拿出来,不如现在去拿?”她手上动作不停,没有回头,心跳却有点快。 “可是我现在只想做点别的事情。”他声音里的暗哑诱惑百转千回,让她有短暂的晕眩。 话音刚落,他的吻落到了她的脸上,脖子上,她一阵酥麻,再也抓不住碗,任由它“当啷”一声落到了水槽里,溅起一阵水花。 他将她扳过来面对自己,才又一次深深地吻住了她,在此之前,还不忘关上了水龙头。 尹璃感觉到这一次的不同,因为他再不是浅尝辄止,而是想要更多。原先规规矩矩的手,已经爬上了她挺立的双峰,在本能的驱使下不断揉搓,随后又游鱼般滑入她衣服的下摆,直接附了上去。他微凉的手,引得她不断战栗,所到之处,燃起兴奋的火苗。 他身体的变化是显而易见的,急促的呼吸和幽深的双眸,正无声地诉说着他的需要。她的双手勾上了他的颈项,主动贴了上去,与他之间再无一丝间隙。他已将手探入她下方的神秘地带,幽穴中溢出的蜜汁令他浑身紧绷,一刻都不想再等下去。 作者有话要说: 寻常日子,对阿璃和知非来说,确是头一遭,感觉很平实,其实爱情不需要轰轰烈烈,平平淡淡,却能长长久久,才是幸福。 第六十九章 正如火如荼时,手机铃声猝然响起,是知非的。 “电话。”尹璃喘息着提醒。 他顿了顿,回头看了一眼茶几上正在不断震动着的手机,不由得有点后悔刚刚为什么没开无声。 “不接。”就算是Rainbow的沈总,也是要下班的好不好? 他复又投入到刚刚被打断的激情中去。 大概是响到无人接听,屋子里终于再次重归寂静,只有暧昧旖旎的吟哦。 就在两人天雷勾动地火之时,知非的手机又响了,可眼下关键时刻,他舍不得中断。生怕她又要让他去接电话,他用嘴紧紧封住她的红唇,让她没空开口说话。 他一直都知道,她是个漂亮女人。当年第一次见到她,就被她明丽的容颜所吸引,虽说外表很多时候都不能证明什么,但第一眼确实让他惊艳。很多爱情,都是从第一眼开始的。二十八岁的女人,不小了,可天生丽质难自弃,即使站在了青春的尾巴上,她依旧美得惊心动魄。尤其,是在这动情时刻,眼里蒙着一层晶莹的水雾,魅惑而潋滟,让他情不自禁想要更多。 可手机铃声再一次不适时宜地响了起来,一而再再而三地被打扰,再好的兴致也难免大打折扣。尹璃轻轻推开了他:“一定是有急事,还是先去接电话吧。” 极少有火气的知非此时也怒了,决定不管是谁打过来的,他都不会以礼相待。 走到茶几旁,拿起电话,一看来电显示,心里“咯噔”一下,又是欧阳明珺。她又要干什么?从前两次她的态度来看,她对自己似乎很有兴趣,他不想让尹璃知道这一点。在上次为“Oh Young”的生产代理权一事签订协议的会议上,他已经发现,她与欧阳明珺之间热络了不少,想必私下也有联系,算得上朋友。正因如此,他更不愿意让尹璃知道,他跟欧阳明珺之间有什么牵扯。 可是不接又显得太不合情理,心念电转之间,他接起了电话。 “喂。”他尽量使自己的语气显得平淡一些。 “才接电话,很忙吗?没有打扰到你吧?”欧阳明珺的声音如同她的人一般,华丽而妩媚。 “什么事?你说。”他看了尹璃一眼,她正在整理衣着,似乎并没有特别注意这通电话,他稍稍安心了一些。明明跟欧阳明珺之间什么事都没有,知非却有些心虚,或许是因为始终欠了一分光明正大吧。 “有空吗?出来坐会儿吧?我在‘人鱼湾’,二楼。” “人鱼湾”是一家豪华游泳馆,拥有最完备的顶级设施和服务。 “我现在有事,走不开,下次再说吧。”他理所当然地拒绝。 在他挂断之前,听到她“咯咯”一笑说:“如果我说,我找你来,是想跟你谈谈新兴工业园区那块你准备买下的地皮的事,不知道你还有没有空呢?” 他握着手机的手紧了紧,发现尹璃已经在继续洗碗了,放缓口气问:“怎么说?” “说话不方便?女朋友在旁边?”她好整以暇道,“除此之外,还有更多有关Rainbow未来生死存亡的问题,这样说,能请得动日理万机的沈总不?” 知非空着的手握成了拳,他深呼吸了一下,以平常的口吻道:“好,我就来。” 挂断了电话,他不自觉地皱起了眉,这个女人,几次三番纠缠不休,她到底想干什么? 尹璃收拾完,走过来,轻轻抚上了他的眉,温柔地问:“怎么了?好像不太高兴?有什么事吗?” 他开心或者不开心,她总能见微知著。他不想让她知道,自己刚刚被小小地威胁了一下,展颜道:“我表哥打来的,说三缺一,非得让我去凑数。唉,好事被打断,自然不高兴。” 她闻言娇羞地捶了他一下:“去吧去吧,那我也一起走,我回家睡。” “我送你。” “不了,我自己开车吧,明天上班方便一点。” 他担心着欧阳明珺说的那些事,也就不再坚持:“好,路上小心,到家了给我发个消息。” 尹璃顺从地点头应是。 两人依依惜别后,在路口分道扬镳。 ------ 一路上,知非思绪万千。不知是不是欧阳明珺睚眦必报,对于上次他冷漠拒绝的举动,她心存不满,所以才故意这么说吓唬他。还是她果真有备而来,想要搅局,若真如此,她的目的究竟是什么?如果只是他这个人,未免过于幼稚可笑了一些。 到了“人鱼湾”,他直奔二楼而去。 推门而入,映入眼帘的景象,着实有些让人移不开目光。 整个大厅空空荡荡的,耀目的灯光都被关闭,夜色朦胧,但顶上布置着无数璀璨的小夜灯,投入正中的泳池中,映射出梦幻般的美感,就像水中仙境。低缓清灵的仙乐在空中飘荡,半明半暗之间,粼粼波光之中,传来阵阵轻微的水声。有人在游泳,只有一人,自然就是欧阳明珺。她徜徉在池水的怀抱中,透过水波的荡漾推移,犹如最灵活的美人鱼,穿梭其间,身姿妙曼至不可言说。 假如这个人是尹璃,知非定然会被眼前的一切深深震动,可她是欧阳明珺,他对她从一开始就没有好感,经过几次接触,逐渐衍生的厌恶,简直无法抵挡。 她听到门被推开的声音,滑到池边,从水中探出头来,一头湿漉漉的长发无比紧密地贴在她脸颊和颈项上。她看到他,微笑着朝他招招手,即使隔着不近的距离,即使光线有些暗,都能让人明显感到那蛊惑人心的气息。 知非大踏步走向她,到离她半米处站定,居高临下地看着她:“我来了,可以说了吧?” 她穿着布料少到可怜的红色比基尼,上身几乎只有两条三指宽的绑带而已,交错着将两颗引人遐想的凸点围了起来,雪白高耸的胸部随着水面的轻微浮动,看起来妖娆魅惑。若是定力稍差一些的人,恐怕很难把持得住自己。 “要不要下来一起玩玩?”她趴在池边,用一种小女孩般娇俏的口气问他。 “不了,直接说重点。”她越是如此,他越是反感。 “沈总什么都好,就是太无趣了些。”她也不恼,娇笑一声,向他伸出了手,“拉我上来吧,这样说话不方便,我也游累了,想上来歇会儿。” 他双手插兜,不为所动。 “看来沈总毫无谈话的诚意啊,既然如此,还是请回吧。”话虽如此,她的手却一直悬着没有放下,就这么期待地看着他。 无奈之下,知非只得伸手去拉,怕她耍诈猝然发力想将自己拉下去,他一用力,就将她从泳池中拉了上来。她一上岸,他就放开了手。 “哎哟,你弄痛我了,一点都不怜香惜玉。”忽然被放手,欧阳明珺差点摔倒,胸部随着这一动作晃动得波涛汹涌,而□几乎等同于丁字裤,全身上下加起来都不够做一块手帕的。若换做别的男人恐怕早已鼻血四溅,只可惜,她遇到的是沈知非。 他没有看她,只是转身向另一边供人休憩的椅子上走去。 欧阳明珺见他对自己视而不见,冷笑一声,慢悠悠跟了上去。 隔着小几,她在他身边的另一张躺椅上坐下,拿起一旁的浴巾擦头发,擦身。他目不斜视地坐着,等她先开口。 她边擦边拿眼瞧他。这世上绝大多数男人都极其普通,可也有特别的,比如眼前这位。就算不是为了那个目的,不是为了讨好爸爸从而分到更多,能够得到他,自己也会很欢喜吧? “知非,我果然没看错你,你是正人君子。”她的语气忽然变得知性而冷静,就好像之前所有对他的所作所为都只是试探而已。 他不由得朝她看了一眼,她已经用大浴巾将自己包得好好的了,神情也不复刚刚的轻佻,似是有了一百八十度的大转弯。 “不太明白珺总的意思,请明示。”他不知道她一会儿这样一会儿那样,到底意欲何为。 她淡淡一笑,娓娓道来:“这么跟你说吧。我知道,最近Rainbow有意购买新兴工业园区那块地,用来建厂,现在大概是万事俱备只欠东风了吧?可我听说,有人愿意出更高的价,想要拿下它。” “谁?” “我还听说,这个人似乎有意吸进Rainbow所有在市场上流通的股票。”随后话锋一转,“还记得那天在‘言色’,被你撂倒在地上的那个男人吗?” “是他?他是什么来头?” “万家老三。万幸。” 万世昌有三子一女,万幸是他小儿子,据说作风自我,行踪飘忽,是清城最神秘的一个传说。 “你的意思是,那次我算是得罪了他,所以他来找我麻烦?”若此事当真,Rainbow的确岌岌可危,因为即使已经夺得了一片广阔的天空,可要与家大业大的万家抗衡,恐怕还是太羸弱了一点。 “想来应该是八/九不离十吧。” “就因为是他,那天你才没有反抗?”即使是欧阳氏,怕也不愿轻易得罪万家的人吧,更何况是万幸。 她浅浅一笑,既不承认也不否认:“你可以这么认为。” 他不置可否地沉默了片刻,随后问:“这件事,你是怎么知道的?” “他告诉我的,说要给你一个教训。” “他想要怎么样?” “我不知道,他没明说,他这个人,不按常理出牌的。” 见他沉吟不语,欧阳明珺道:“怎么说这件事也是因我而起,更何况Rainbow还是‘中天’的合作伙伴,我们算是同坐一条船。所以,我决定帮你,不会让他的阴谋得逞的。” 知非闻言朝她笑了笑:“谢谢珺总的好意,我心领了。不过这是Rainbow自己的事,我会处理,不劳珺总费心。我倒是很想看看,万幸会怎么出招,对手太弱的话,我会失望的。” 说完,他起身离去,未作停留。 欧阳明珺呆了片刻后,拿起一旁的手机,拨号,接通后道:“帮我做一件事。……放心,只要做得漂亮,事成之后,少不了你的。……行,等我通知。” 作者有话要说: 好事被打断,可恶的欧阳明珺,你这是要闹哪样?! 第七十章 折返回去的路上,知非打了个电话:“彭厂长,你好,我是沈知非。……很抱歉这么晚了还要打扰你。……关于购地合同,我想,如果方便的话,是不是可以提早几天签订?……你大可放心,资金不是问题。……下周一,年二十八,嗯,行。……有任何事情,请及时与我联系。……好,谢谢,再见。” 彭厂长就是这块地的拥有者。知非打这个电话,一来是探探口风,二来也确实是想提早一点落实,以免夜长梦多。从对方的语气来判断,万幸应该是还未下手,希望赶在这之前,顺利将地皮收入囊中。 接下来的几天,知非一直没能睡个安稳觉,那块地一天没划到Rainbow名下,他就一天没法安心。万幸要对付Rainbow一事,他还没有跟尹璃和皇甫说过,在事情还没任何端倪之前,他不想让他们平白担心。 可就在年二十五那天晚上,知非接到了彭厂长的电话,被歉然地告知,有人出高于Rainbow五个百分点的价格,想要拿下那块地。 “沈总,咱是生意人,讲的就是一个利字,我就想问问你,是不是还是坚持想要这块地,如果是的话……” 意思再明显不过,价高者得。 大多数商人都是利字当头,彭厂长来这个电话,表面上是好意知会他,实际上,不过是想获得更多的利润而已。 这块地是一早就看好的,在还没正式接招之前,自是不可能轻言放弃,而且,暂时也没有可与之相媲美的选择。知非想了想说:“彭厂长,恕我直言,做生意不光讲‘利’,也讲‘诚信’。什么事都有个先来后到,原本贵我双方两天后就要签订合同了,如此反复无常,恐怕有损彭厂长在生意场上的信用度吧?” 一番话说得对方脸红一阵白一阵,四十几岁的人了,被个后生小子批评指责,面子上有点挂不住。心头火起之前,知非又使出了怀柔政策:“不过,我还是很感谢彭厂长的通知,这正是基于你对Rainbow的信任,可见我们的合作关系是不会被轻易破坏的。这块地,Rainbow势在必得,请给我一点时间,两天之内,给你一个准确的回复,怎么样?” 好话歹话都被他一人说走了,彭厂长彻底没了言语。两天时间,他不可能等不了,而且另一方目前只是下了初步的口头协议,双方还没经过详细磋商,他不可能冒冒然拒绝Rainbow。于是痛快地答应了下来。 ------ 第二天,知非办公室里,他和尹璃、皇甫三人坐在一起,商议讨论这件事。 “万幸为什么要对付Rainbow?”尹璃不解,他们什么时候得罪万家的人了吗?印象中,Rainbow跟万家似乎没有半毛钱的关系。 “听说万幸行事往往出人意表,随心所欲,我不知道他怎么忽然会有兴趣对付Rainbow的。或许是因为近年来发展得太快,树大招风?”他不会说出真正的原因,更何况,他对此一直心存怀疑,万幸真的会因此大动干戈? “那你是怎么知道,对方是万幸?”皇甫问。 一般情况下,为了避免不必要的麻烦,卖方不大会轻易透露竞争对手的信息。 “彭厂长告诉我的,可能是他心存愧疚吧。”知非只能这么说,随即话锋一转道,“叫你们来是商量对策的,别摆出一副拷问我的样子来,行不?” “提价。” 皇甫的提议立刻得到了两张否定票。 “如果是万幸存心与我们过不去,Rainbow提,他也会提的。”尹璃说出了知非想说的话。 “那你说呢?”皇甫反问她。 “直接找他谈,看能不能说服他,他要玩,我们可不想奉陪。” “找他?怎么找?怎么谈?他会以为Rainbow怕了他,才会放低姿态去求他别玩儿我们,我们玩不起。不战而降的事,我做不出来。” 男人果真有争强好胜的一面,或多或少会参杂一些意气用事,知非也一样。 “那你说怎么办?”这次轮到尹璃和皇甫异口同声。 “我要知道怎么办,还用找你们来商量吗?” “……” 讨论了半天也没实质性的结果,正当饥肠辘辘的三人准备先下楼去吃点东西的时候,听到外面总台处的电话响了。Rainbow已经放假,此刻只有他们三人,知非起身把电话接了进来。 “你好,找哪位?” “……” “我就是。你是?” “……” “万幸?你找我,有什么事?” “……” 是万幸打来的电话?尹璃和皇甫不约而同地竖起了耳朵,居然亲自来电话了,不知是何用意。 “听闻万家三公子向来不喜沾染生意场上的铜臭气息,这次怎么会有这么好的兴致?” “……” “要我将地拱手相让,恐怕万万不能答应。” “……” “万三公子有什么招数尽管使出来,我拭目以待,不到最后,沈知非不会认输。” “……” “多谢提醒,彼此彼此。” “咔嚓”一声,电话被挂断,知非脸上的冷意,让一直倾听着的两人感同身受。 皇甫忍不住问:“他怎么说?” “他说让我们等着,好戏即将登场。” “我觉得,知非你的态度稍微强硬了一点,他亲自打电话来,总不至于是为了激怒你吧?好好谈谈,说不定还有转圜余地。”他平时讲话,口气很少有那么冲的时候,这一次,等同于撕破了脸。这样一来,尹璃不由得更担心了。 “他说不光是要这块地,就连Rainbow,迟早有一天也会成为他的囊中之物。他都这么说了,你让我还怎么好言好语?” 他抿着嘴的表情,让她想起来他年少时倔强不服输的模样,让她不由得心软了一下。看来是触及到他所能容忍的极限了,他才会不甘示弱吧?可事情是怎么发展到这个地步的?她不解。 “他真这么说?要真这样我也强烈反对议和。不过我看多半是雷声大雨点小吧,谁都知道,万家目前是他两个哥哥在掌权,他向来闲云野鹤惯了,从不介入的。”皇甫安慰地拍拍知非的肩,“哎,走吧走吧,先去吃饭。从来没有能难得倒我们三个的关,兵来将挡水来土掩,总有解决问题的办法。只不过,吃饱了饭才有力气动脑筋啊,走吧。” 也是,无论如何,饭总要吃的。 三人收拾了心情,一起出了办公室。正要进电梯时,尹璃忽然道:“哎,我想去一下洗手间,你们先走吧,我很快就来。” “快点啊,我们在‘光线’。”电梯门合上之前,皇甫提醒。 “知道了。” 可当电梯开始下降之后,她折返回了Rainbow,在总机那里,翻出了刚刚万幸的来电。是个座机号码,她迅速记下,并且回拨,一会儿之后,对方接起了电话,却没有先开口说话。 “你好,是万先生吗?” 停顿了一秒之后,对方问:“哪位?” “我是Rainbow的尹璃……” “噢,尹小姐,你好。”对方的声音听起来有些阴冷。 看来万幸不但知道知非,也知道她,她也就不用多做解释了。 “刚刚你跟我们沈总通电话的时候,我也在旁边,你们谈得好像……不大契合。我不知道究竟是因为什么事使你执意要这么做,只是希望,大家能坐下来心平气和地谈一谈,伤了和气,对大家来说都不是什么好事。” “嗯——,尹小姐这话听着还算顺耳。这样吧,如果有诚意的话,就来我这儿,我们好好谈谈。万华街5号。” 说完,他就挂断了电话,尹璃没来得及再多说一个字。捏着听筒,她犹豫了片刻,决定只身前往。 刚刚知非和皇甫都表示反对议和,她却认为如果偶尔的示弱可以换来更为明朗的结局,未尝不可一试。或许有些事情,还是由她这个女流之辈出面更为妥当。如此一想,她决定一会儿离开Rainbow之后,直接去万幸所说的万华街5号,去会他一会。为了知非,为了Rainbow,即便是刀山火海,她也愿意去闯。 因为意见不统一,而且暂时也没能想到特别好的办法,饭后,三人静默地枯坐了会儿后,知非宣布先散了,谁想到更妥的点子,再联系。 一起出了大楼,知非问尹璃:“去哪儿?我送你。” “我开车来的,回家,今天家里包饺子。”她随便扯了个谎。 “那行,走吧,一起去取车。” 购地一事遇阻,连带着没了约会的心情,本来这时候该是最放松的,看来好事总是多磨的。 三人在路口告别,尹璃看着皇甫的保时捷和知非的雷克萨斯先后驶远,才一脚油门踩下,转了个弯,开着自己的奥迪TT往万华街方向驶去。 事情发生得太突然,其实到现在为止,她都还没彻底消化。总觉得整件事情透露着古怪,让人不安,但又迫在眉睫,没时间让她好好想想前因后果来龙去脉。万幸答应谈,但谈些什么呢?说明这块地对Rainbow来说的重要性吗?请他高抬贵手?要是这么说,被知非知道的话,一定会责怪自己太过软弱了吧?可不然怎么办呢?万家相当于清城半个主人,他们斗不过的。 她轻咬着唇,一心想着待会儿见到万幸之后该谈些什么,没有察觉到不远处有辆摩托车正不紧不慢地跟着自己的车。 作者有话要说: 万家老三要来搞事?是真是假?阿璃单独赴约,会不会遭遇意外? 第七十一章 晚上说好了要去姑姑家吃饭,知非去附近买了一些表妹爱吃的山核桃,顺便挑了几样水果,才重新上车出发。 轻握着方向盘,他边开车边思索,越想越觉得不对劲。 一切都是从欧阳明珺开始的,她说的,谁能保证没有一句虚言?刚刚打这通电话来的人,就是那天晚上在“言色”被他撂倒在地上的那个人吗?他真的是万幸吗?传闻中的万幸随性而低调,很少有人见过他的真面目。虽然有人欲出高价与Rainbow竞争地皮一事已经从彭厂长这里得到了证实,可他并没有说对方究竟是谁。难道这一切,只是一个圈套?他感觉有一张网,正慢慢在收紧。 万家和四大家多多少少都有些交情,说不定欧阳珞辰见过万幸。自第一次见面之后,两人私下也成了关系不错的朋友。知非抱着姑且一试的想法拿起了手机,想打给他问一问。按亮了屏幕才发现有一条未读短信,是尹璃发来的,时间是半个多小时之前,他们分别后不久。大概当时正在买东西,所以没听到。 “我去找他谈谈,希望能有转机。” 找万幸?刚刚的疑虑瞬间变成了焦虑,没想到她会因为他和皇甫都反对议和而独自前往。回想了一下,她一定是在吃饭的时候趁他们下楼时,去翻出了来电,跟万幸联系过了。继而联想到刚刚自己所推测的,越想越着慌,于是立刻回拨她的电话。 还好,通了!并且在响了几声之后,被接了起来。 “喂。” 在听到她熟悉的声音之后,他心里的大石头才算是落地。可他还是高兴得太早了,就在他刚想要说话的时候,听筒里忽然传来一记闷哼,紧接着是“啪”地一声,随后就没了任何声音。 “喂?喂!尹璃!”他的心再次被悬在了半空之中,看了一眼屏幕,通话已经结束。再次回拨,变成了“您好,您所拨打的电话已关机”。知非的呼吸蓦然一滞,不好的预感瞬间侵占了整个大脑。 他猛地一打方向盘,折返回Rainbow。不知道该上哪儿去找尹璃,唯今之计,只有先去查到那个号码,看能不能顺藤摸瓜找到那个所谓的万幸究竟跟她约在了什么地方见面。 一路上,黑色的雷克萨斯风驰电掣,平日里的谨言慎行统统被抛之脑后,遇到红灯果断闯之。被欧阳明珺最后那副大变身的模样给骗了,还真以为她之前对自己都只是试探!如果尹璃出了什么事,他觉得自己就是罪魁祸首! ------ 万华街是清城最繁华的街道之一,可万华街5号却是一栋独门独户的大宅子。只不过得经过一段长约十来米的窄巷,才能到达。身后是喧闹的大街,脚下却是有些年头的青石板,有种时空交错的感觉。 朱漆大门紧闭,两旁有貔貅守护,看起来,像是典型的旧时大户人家的住处。尹璃走到门前,轻扣了两下沉甸甸的金属圆环:“万先生?万先生?你在吗?我是Rainbow的尹璃。” 静候了一会儿,门缓缓地开了。 透过越开越大的门缝向里面望去,她感觉,门后并没有人,也不知道这门是怎么打开的,莫非是遥控的?这先进的玩意,跟眼前充满古典气息的一切糅合在一起,更显怪异。 尹璃心里有点发毛,第六感告诉她,此处不安全,可她不愿退缩。犹豫了片刻,深呼吸了一下,还是跨过了门槛,走了进去。 进门是前院,中间是过道,两旁是修剪得很平整的草坪,占地面积不小,她站在当中有些无所适从。再往里有许多间屋子,不知道万幸是在哪一间。这样的故弄玄虚,让她嗅到了危险的气息。 “万先生!万先生!” 此时手机响了起来,是知非。他一定是看到了自己发的短信,所以打电话来了。 她接起:“喂。” 她没来得及再多说一个字,就被一棍子打晕在了地上。有人从背后偷袭了她! 一开始,她还没彻底昏死过去,只是迷迷糊糊地感觉到自己被拖到了某个地方。一路上,她曾试图努力睁眼,想看清到底是谁打了她,可眼前一片模糊,包括离自己不远的这张脸,也一样看不清楚。被重重扔到地上时,她终于彻底失去了知觉。 ------ 路上知非本来想给皇甫先打个电话,告诉他尹璃出事了,让他马上过来。转念一想又打消了这个念头,因为牵扯到太多不便说的细节问题,而且当务之急,他必须得先确认那个万幸的身份。 于是,转手给欧阳珞辰打了电话。 “辰少,你见过万家的老三万幸吗?” 欧阳珞辰听出了他的焦急,心知此刻不是刨根问底的时候,于是直接回答说:“聚会上见过一次。” “他长什么样?” “我好像有一张他的照片,你等等,我找找,找到了马上发给你。” “好。” 挂断电话之后,过了没多久,知非在电梯里收到了欧阳珞辰发来的照片,主题是“左起第三个”。 照片是晚上拍的,背景似乎是某次酒会,主角有八个人,清一色的年轻帅气,各有千秋。知非没有去细看究竟是哪几个人,只是按照提示,直接将目光停留在“左起第三个”的脸上。不是,果然不是,根本就不是他所看到的那个人,甚至,完全不像!事情总是比想象的更糟糕,他的心猛地沉了下去。 ------ 不知道过了多久,尹璃悠悠醒来,大脑有短暂的放空,只觉得头有些重,其他好像没什么不妥。环顾了一下四周,发现自己居然在“美地”自己的床上。她百思不得其解,扶着额头,慢慢地坐起来。想起来了,自己下午去了万华街5号,进门没多久,在刚刚接到知非电话时,被人从后面打晕了。可现在怎么会在这儿了呢? “你醒了?感觉怎么样?” 熟悉的声音,是林砚! 此时尹璃才看到从沙发上起来的他,这场景如此熟悉,让她有一种他从未离开的错觉。 二十来天没见,他好像瘦了一点,再见他,她才发现自己原来并不怪他,对于他的忽然出现,甚至感到欢喜。 他坐到床沿上,见她不说话,继续问:“觉得怎么样?有没有哪里不舒服?比如头痛,恶心?” 她摇摇头,问:“是你救了我?你怎么找到我的?” “我看到你进了那个老宅,不知道你要去那里做什么,等了一会儿想走的,可过了没多久,有个人鬼鬼祟祟地从里面出来了,我就知道事情不对劲,所以进去看看。找了一会儿,才在厨房里找到昏迷不醒的你,煤气开着,如果晚一点,后果不堪设想。” 应该是时间短,吸入的有毒气体不多,所以没什么太大反应,见她没什么大碍,他才放了心。 “这么巧?”她狐疑地看了他一眼。 林砚苦笑了一下:“你这是在怀疑我吗?如果我说,这些天其实我一直都有在跟着你呢,你还会不会相信我的话?我没别的意思,只是想看看你。” 尹璃不知道如何回应,只是低垂着眼睑,轻声道:“谢谢。” 要不是他,很可能性命不保。她已经隐隐觉察到,今天的遭遇,只是一场临时上演的拙劣戏码而已,因为没人料得到,自己会约见所谓的万幸,并且单独赴约。背后真正的目的,她还猜不到,但一定跟自己或者知非有关,否则怎么会对自己痛下杀手? “你看清那个人的样子了吗?” “没有,他戴着口罩和帽子。” “会不会是之前偷袭过我们的那帮人?” “不排除这种可能性。” 平静了一段时日,又要卷土重来了吗?为什么? 她看了一眼窗外,已是华灯初上时分,此时知非必定焦急万分,就想马上给他打个电话报平安。 四处寻找手机时,林砚问:“找手机?给沈知非打电话?” 不愧是心理学博士,猜得一点没错。 “在此之前,给我一点时间,听我说。我不希望他来打扰,就十分钟,行吗?” 他乞求的眼神让她不忍拒绝,只是沉默着点点头。 “还在生我气吗?” 他轻轻握住了她的手,却被她挣脱了。 “没有,我没生你的气。没有规定说必须对别人说真话,你愿意编故事,是你的自由,起码你从未做任何伤害我的事,还几次三番救我,就凭这一点,我就不该生你的气。” 她怎么又变成了这副冷淡的模样?就好像之前几个月相处时曾为他开启过的心门又重新关闭了一样?难道当时的快乐都是假的吗?想到此,林砚不由得一阵难过,解释说:“姐姐,我真的不是存心要骗你。我当时回国没多久,去‘听风西楼’只是玩儿而已。我是看到你从包厢里走出来,又去跟妈妈桑打听了情况之后,才临时决定假扮成‘少爷’的。所以,我其实是后来才进你们包厢的。知道为什么吗?” “为什么?” “理由其实很简单,就是为了你,因为,我爱你,比你知道的更早。”他看着她,眼睛似乎有魔力一般,让人怦然心动。 “更早?我不明白你的意思。”她侧过头,避开了他的目光。 他轻叹了口气,从衣服内侧口袋里拿出一沓照片,递给她:“你自己看。” 作者有话要说: 那厢知非还在焦急中,这厢阿砚跑出来了,他给阿璃看的是什么照片?阿璃会因此,与他言和吗? 第七十二章 知非回到Rainbow,翻出了那个电话号码,一看是个极容易被记住的座机,心下就知,在这一点上,对方并不准备隐瞒。果然,他很容易就查到了,这个号码来自于万华街5号,万家名下众多房产其中一处,是座有些年头的大宅院。 查明这一点之后,知非又急急奔赴万华街。赶到那里之后,发现这只是个空置了多年的宅子,只是应该有人定期来打扫,所以依旧干净整洁。里里外外找了两遍,都没有找到尹璃,他站在前院空地上,环视着周遭的一切,强迫自己冷静下来。 既然做得这么明显,尹璃的生命安全应该是有保障的,否则完全可以更隐蔽一些。这事归根结底,出在欧阳明珺上,既然辰少见过万幸,那么她肯定也见过,不可能会错把另一个人当成他。所以,她骗了他,是肯定的。这个谎言,不算太难拆穿,不过她可能并不知道自己跟辰少私下是朋友,无处得知真正的万幸究竟是什么样子,才会认为,神龙见首不见尾的万幸会是最容易扮演的人吧。他只是不明白,她为什么这么做。 难道尹璃在她手上?想到此,知非立刻给她打了电话。 “你在哪里?我有事找你。就现在。”他不可能继续对她客客气气。 娇笑声响起,欧阳明珺似乎心情不错:“知非?好难得呢!这好像是你第一次主动给我打电话。” 他不语,沉住气,不愿重复刚刚说过的话。 见他不说话,她嗔道:“怎么啦,这么急着想见人家,有什么急事吗?” “有些事,要问你。”他必须马上见她,受制于人,只能委曲求全。即便如此,他的声线依旧冷淡。 “好吧好吧,那我现在就回去,‘掬月小楼’,你知道的。” 话里有无限引人遐想的空间,知非却只是“嗯”了一声,就挂断了电话。要把尹璃救回来,欧阳明珺是关键,所以,即便是龙潭虎穴,他也要闯一闯。 ------ 尹璃好奇地接过照片,一共大概有二十来张,地点,是澳洲,每一张拍的都是她。她背包而行,她穿街走巷,她迎风微笑,她仰望天空,她逗弄小动物,她与小朋友交谈,她吃东西,她打电话,……,都是偷拍的,但技术非常好,将她拍得很美,即使都是普通的场景,甚至是漫不经心的表情,却依旧很美。 去年,Rainbow上市之后,为了犒赏自己,也为了放松一□心,她只身前往澳洲,本打算好好享受一下悠闲假期,感受当地的风景人情,没想到前后加起来不过逗留了四天而已,就因为临时有要事而被急急召回,甚至都没能好好拍几张照片。当时觉得很是遗憾,没想到,早已有人为她这么做了。 “那时候我还在澳洲,没有回国,是在街上偶遇了你,还跟了你好久,你却不知道。我不知道你信不信一见钟情,我以前也不信,从那以后,我信了。我不知道你是谁,当时也没想要上前跟你搭讪,直到与你分别之后,我才后悔怎么没有问你要一下联系方式。你就这样突然出现了一下,又从我的世界里消失了,留下的只有这些照片。所以,当我在‘听风西楼’再次与你邂逅,只想马上认识你,一时之间没有多加考虑,就以‘少爷’的身份接近了你。 你知道的,说一个谎言,通常要用无数个谎言来圆。一开始随口胡诌的话,叠加之后,就变成了你所不能忍受的欺骗。虽然有过很多次可以把事情说清楚的机会,可我总想着,明天再说吧,明天再说也不迟,却没想到,就这么没了解释的机会。我知道,这一切不是由我亲口说出来,会更罪无可恕,可是,我真的不是存心的。” 尹璃心软了,面对这样的一个理由,和这样的一个人,她做不到铁石心肠。 “我不怪你,真的,阿砚。” 他忽然伸手紧紧抱住了她,将脸埋在她颈项之间,让她觉得痒痒的。明明是温情脉脉的一幕,不知道为什么,她却觉得他像是走失了许多天的小宠物,再次回到了主人的怀抱一般。 “好啦,林总,别像个小孩一样,行不行?” 他赖着不肯起来:“别叫我林总,徒有虚名而已,那是我大哥的生意,我只是担着这个名号,除此之外没我什么事,我只会打打游戏。” 他说的大哥,自然就是桑正。桑正的生意,有一半是正当的,能无所顾忌地暴露在阳光下。可见桑正对这个义弟很好,只让他碰该碰的部分。 “好吧,那么,林医生,十分钟到了,让我先打个电话。”她惦记着知非,距离她出事已经有三四个小时,料想他已经去过万华街,可她早已不在那里,找不到她,他一定会焦急万分。 这句话似乎激怒了刚刚还表现得很无害的林砚,他松开了她,强迫她看着自己后,忽然吻住了她。他的吻是从未有过的霸道和急切,捧着她的脸,用了不小的力道,使得她无法挣脱。在她的双唇上辗转吮吸之后,用舌头撬开了她的嘴,与她“舌战”。 尹璃刚醒不久,浑身本来就有点使不上劲,被他这么一吻,更是绵软无力。可她的脑子还是很清醒,一直抗拒着他蛮横的举动,见他仍不肯放开自己,就一口咬了下去。 林砚吃痛,本能地松了口,终于得以自由呼吸的尹璃大口喘气:“你干什么!刚原谅你,你就蹬鼻子上脸,你把我当什么了?!” 他恼了,吼道:“你又把我当什么?!我一再向你表明心意,你明明知道,还一直留我在身边,你怎么想的?又是什么意思?你扪心自问,我在你心里就没有一点位置?这些日子来,就没有想过我?” 她咬着下唇,说不出话来。难道自己会同时对两个男人动心动情吗?她不耻于这样的自己,却又挣不开这层细密的网。 “你以为沈知非很好吗?你就那么相信,他对你一心一意?”他忽然换上了有些阴冷的笑意。 “你什么意思?”这话让她忍不住抬眼望着他。 他冷哼一声,又扔出了一沓照片。 尹璃的心突突直跳,她不知道自己又将看到什么景象。 ------ 站在“掬月小楼”前,知非深呼吸了一下,按响了门铃。过了一会儿,欧阳明珺来应门了,她慵懒地斜靠在门上,顺了顺头发,露出娇媚的笑:“我也刚到不久,看来知非赶得很急呢。” 说罢,侧身让开,让他进门。 他知道站在门口谈话不妥,犹豫了一秒后,走了进去。 茶几上已经放了一瓶红酒和两个高脚杯。 知非落座后,欧阳明珺开始倒酒。 “不必了,我很快就走。” “你很讨厌我吗?”她倒酒的神情很专注。 “谈不上喜欢或者讨厌,因为没有涉及私人感情的必要。”他冷漠的时候,说出来的话也是很伤人的。 她将一杯酒轻放在他面前,端起自己的这杯,优雅地抿了一口,浅笑着说:“被你爱,应该是一件幸福的事情,但爱着你,肯定是一件辛苦的事情。” 他觉得自己没必要回应这句无关紧要的话,只是直奔主题:“你把尹璃藏到哪里去了?我首先要知道她目前是否安全。” “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尹璃跟我虽然是朋友,可我也没必要把她藏起来吧?我把她藏起来干什么?金屋藏娇吗?”她掩口笑起来,像是听到了一个特别好笑的笑话。 “我不知道你这么做的用意何在,既然我来了,不如打开天窗说亮话。那天在‘言色’的那个男人,根本就不是万幸,所以自然,跟Rainbow争地皮的那个人,也不是他。我有证据证明你所说的这一切都是谎言,别再兜圈子了,你不累我都嫌累!你到底要干什么?直说。我现在只要你放了尹璃!” 看来动尹璃,是触了他的逆鳞,难怪他会如此杀气腾腾,相信如果不存在“法律”这玩意儿,他会将她当场扑杀。 欧阳明珺静静地看了他一会儿,忽然笑了一下:“好吧。我承认,这只是我玩的一个小小把戏,你放心,尹璃她很安全,不会有事。知非,你怎么这么紧张她?你不是有女朋友的吗?还是说,其实你真正在意的人,是她?她也爱你,对不对? 好吧,我知道你不会理会我这些问题。 你想知道为什么我要这么做,那就让我直白点告诉你吧。但凡让她不开心的事情,我都乐意去做。她越痛苦,我就越快乐。所以,既然你们彼此相爱,就由我来负责拆散,断了你们一切可能,如何?” 知非的呼吸蓦然一滞,他不可置信地看着她:“你说什么?你是什么意思?她得罪你了吗?” 她哈哈大笑起来,笑出了眼泪,到最后,让人分不清她究竟是在笑还是在哭。她哑声道:“何止是得罪,她对我犯了爱的罪。” “爱的罪?”他不明所以。 “她抢走了我爱的人,她让我永远地失去了他!”她的声线忽然拔高,目眦欲裂,表情狰狞。 仿佛一道惊雷炸响在知非脑中,明白了,他什么都明白了,原来如此! “那就要看看,你是不是有这个本事,拆散我们。”他一字一顿地说。 欧阳明珺冷笑一声,将一卷录影带搁到了玻璃上:“看了这个,你就知道,我有没有这个本事。” 作者有话要说: 欧阳明珺露出真面目了,一张网正兜头罩下,谁在其中,谁在外?逃得开吗? 第七十三章 “这又是什么?”林砚的话让尹璃明白,接下来要看到的,很可能是自己绝对不想看到的。她忽然不敢直视那一沓照片,好像不去看,就可以忽视此刻内心狂乱涌动着的不安。 “怎么?不敢看?”他轻笑了一下,“姐姐,你这是在自欺欺人吗?还是说,你对他,本来就没有把握?你应该知道,有些事,你不知道,不代表没有发生。” 她深深吸了一口气,终于还是伸手去拿,事实摆在眼前,怎么可能做得到不看?照片那么轻,却又那么重,她的手不受控制地微微颤抖。这一看,会不会将他们刚刚明朗化的感情,生生扼杀? 照片显然也是偷拍的,都是晚上,主角是知非,还有——欧阳明珺。有几张是他扶着她从某艘豪华游艇上下来。有几张是两人并排坐在空无一人的码头边,虽然只是侧影,却不难发现,欧阳明珺在哭,其中还有她靠在他肩上的镜头。有几张像是在某个酒吧,知非用力将某个男人从她身上拉开,显然是将她从色狼的魔爪下拯救出来。有几张是两个人从知非的车上下来,他扶着她,一起亲密地走向某栋精致的小别墅。有几张则是知非从别墅里走出来,衣衫不整,脸上甚至还有唇彩的嫣红印记。还有几张,是在某个豪华泳池,他伸手,将她从池水中拉上来,她衣着性感而暴露,充满爱意的目光缠绕在他身上。 这些都是什么时候发生的事情?可她觉得不必问了,因为很明显,都是最近的事。因为她记得很清楚,有几组镜头,知非身上穿的那件呢大衣,是新买不久的,就在她受伤住院的前两天穿过。 照片不会是假的,所以,这不可能是误会。如果只有一次,还可以说是,接连几次,他们之间不可能什么都没有。尹璃的心就这么一点一点冷下去,一股酸意冲眼而来,她努力睁大眼睛,不让泪水掉下来。忽然想起那天从香港回来,在机场的时候接到欧阳明珺的电话,她好像说起过,她要追知非,难道她确实这么做了?而知非,居然没有拒绝?那么,他是脚踏两条船,既与她重拾旧情,又与欧阳明珺擦出火花? “这也是你偷拍的?”她低着头问。 “不,我请人跟踪了他。”林砚直言不讳。 “为什么?” “他可以调查我,我就不可以调查他?我知道,最近你们在一起了,我只是想让你知道,他沈知非,并没有你想的这么好。照片里的这个女人,好像是欧阳家的二小姐,你再有钱,比得过欧阳家吗?可想而知,他打的是什么主意。” 他的每一句话,都像是在凌迟着她的心。知非确实是个有野心的人,他会为了做欧阳家的乘龙快婿,而放弃自己吗?好像,也不是不可能。他的心,从来都是在更高更远的地方,她陪,或者不陪,他都会一往无前。难怪今天他会如此强硬地表示不愿与万幸议和,有了欧阳家的支持,纵然是万家,也会卖几分面子的吧?自己居然还傻傻地上门求和,想要帮他化解矛盾,殊不知这只是多此一举。若是如此,自己的安危,恐怕并没有想象中那么重要吧?想到此,尹璃忍不住潸然泪下。 此时,林砚的手机忽然响了起来,他看了看来电显示,冲着尹璃神秘一笑,接起。 “怎么说?……是吗?……好,知道了,谢谢。” 挂断电话,他轻轻替她擦去了眼泪:“这么软弱,可真不像你。为这样的人哭,有意思吗?我委托的人给我打电话说,他现在在欧阳明珺的别墅里,你要不要跟我一起过去亲眼见证一下?” 她停止了哭泣,含泪怔怔地望着他,在他灼灼的目光中,轻轻点了点头。她无法拒绝,也不想拒绝,眼见为实,无论多么让人难以接受,只要是事实,她总要面对的。 ------ 看完录影带后的知非这次终于没能很好地掩饰自己的情绪,他从身上摸出一包烟,想点一根抽,平时很好使的打火机此刻异常不配合,打了好几次都没能打着火。一旁的欧阳明珺笑着上前,帮他点着了。 他深吸一口之后,盯着她问:“你从哪里弄到的?” “我朋友拍的,当时她也在场,本来自然不是为了拍到这个,没想到现在倒是派上了大用场。”她施施然关闭了放映机,将带子收了起来,“可别试图从我这里将它拿走,你该知道,我不可能只有这么一份。这点起码的常识,谁都会有的,是不是?” “说吧,要我怎么做。”在抽完一根烟之后,他终于冷静了下来。 “跟我结婚。” “什么?!”知非不敢置信地望着她。 “我爸爸就喜欢你这样的谦谦君子,对你青眼有加。他患有恶疾,在他去世之前,我得尽量讨他欢心,做让他高兴的事情,以改变我在他心目中的形象。这样,欧阳家的家产,才不至于过多地落入旁人之手。”她所谓的旁人,指的应该就是欧阳珞辰吧? “竟然只是为了争夺遗产么?”他嫌恶地看了她一眼。 “也不全是。正好又可以将你从她手上抢过来,让她也尝尝痛失所爱的滋味,岂不是两全其美?” 见他拧眉沉思,似是拿不定主意,她继续游说:“只是合约婚姻,我爸爸去世之后,拿到我该拿的那部分,我就还你自由,怎么样?他活不了多久的,三四年已是极限。”她慢慢走到他沙发后,俯身搂住他的脖子,“而且,你也不愿意,我把这卷录影带交给警方处理吧?要是这么做,会有什么后果,你应该很清楚。以你有限的自由,换她无限的自由,这笔买卖你绝对不吃亏,难道你不愿意?” 其实他没有选择的余地,除非他可以对尹璃坐视不理,可他做不到。她是他此生至爱,她的幸福和平安才是最重要的,能在一起,自然是他最初和最终的执念,若不能在一起,只要是为了她,他甘愿承受这样的后果。爱从来都不是在一起,爱是你的安好。 知非闭了一下眼睛,重新睁开的时候,目光仍像往常一样沉静深邃,他斟酌着说:“答应你的要求以前,我有几个条件。第一,马上放了她,从今往后,我要她平平安安。第二,不要插手和干涉有关Rainbow的一切事宜。第三,我们只是合约婚姻,名义上的夫妻。期限一到,你走你的阳关道,我过我的独木桥,从此各不相干。” 听了他的三个条件,欧阳明珺的脸色一变再变,最终还是点头:“好,我答应你。” 随即拿起电话,拨了一个号码:“放了她。……什么?逃走了?不是弄晕了吗怎么会逃走?……被救走了?……你什么时候发现的,为什么不早告诉我?……好吧,废物!” 没好气地挂断电话,她耸耸肩无所谓道:“她应该已经安全了。” “安全了?怎么判断已经安全了?” “不在原地了,捆住她的绳子散落在一旁,不是自己逃走了就是被救走了,难道还有别的可能吗?”她觉得他是关心则乱了,这么简单的事都想不通。 可是尹璃一直没有跟他联系,既然出事时她是被弄晕的,那么,被人救走的可能性应该更大。会是谁? 知非还没继续深入推敲,欧阳明珺已经自顾自地说下去了:“为了给你一个完美的理由,我会暗中散布万家有意吸进Rainbow所有市场上的流通股,染指Rainbow的假消息。这样,你跟我结婚是不是显得更加具有说服力一些?你放心,我跟万家大公子万安已经打好招呼,他不介意我这么做。” 分明是不安好心,却被说成是替自己打算。不过他确实需要一个冠冕堂皇的理由,让尹璃对自己放手。既然要分开,与其还爱,不如怨恨。只有这样,她才会有把他忘记,去寻找属于她却与他没有交集的美好人生的一天。想到此,他黯然地点了点头,表示认可。 “那么,婚期就定在三月一日吧,那天是我生日。接下来,我们就得以未婚夫妻的身份出现在世人面前了,你可得时时提醒自己,别做什么过分的事情。我这边,我会负责通知。你那边,也请你高调宣布,我们的婚事吧。” “四月一日吧,愚人节,愚人愚己。”他的语气不无嘲讽。 她恨恨地看着他,想了想,还是选择了同意。 “击掌为誓。” “啪”地一声,两人的盟约就此达成。 临走前,知非道:“我忘了跟你说,刚刚我抽完烟之后,我们所有的谈话内容,我都已经录下来了,也算是一份协议。” 欧阳明珺看着他的眼里几乎要冒出火来,此时放在兜里的手机一阵嗡嗡震动,似乎是一条短信。她打开一看之后,又露出了甜美的笑:“留下证据也好,免得你不认账。好吧,我送你。” 这次,她倒是没有胡搅蛮缠,愿意爽快地放他走。 出了门,知非正要转身离开,却被她轻轻拉住了衣角:“跟未婚妻告别,是不是缺少了一些温情?” 他还没来得及开口,就被她的双唇堵住了嘴,在他反应过来想要推开她之前,她又识趣地选择了离开:“别忘了,此刻你已是我欧阳明珺未来的丈夫,我们的一举一动,都要符合这一身份才是,谁知道会不会有人看见?” 他的拳头捏紧,复又松开,一言不发地离开了“掬月小楼”。 ------ “我没骗你吧?”奥迪TT里,林砚侧头问尹璃。 她呆呆地望着知非离去的背影,像是没有听到他的问话。都说耳听为虚眼见为实,今天,她算不算彻底看清了他究竟是怎样一个人?这些日子以来,自己所感受到的温柔和甜蜜,莫非都是假的吗?她第一次发现自己是那么不了解他,他所说的,他所做的,似乎永远蒙着一层似是而非的迷雾。伤心吗?那是自然的,可能“伤心“这个词还远远不能表达此时的疼痛,可能,是绝望吧。 见她木偶人一般呆坐着半天都没有任何语言和动作,他叹了口气道:“走吧,我们回家。” 作者有话要说: 好不容易阿璃跟知非在一起了,又杀出个程咬金来,误会拉开序幕,接下来会肿么样? 第七十四章 一路上,负责开车的林砚老拿眼风去偷瞧尹璃的反应,她一直面无表情,一副无悲无喜的样子,不知道在想些什么。他喜欢她跟他斗嘴时的有血有肉有情绪,长时间的沉默让他很不习惯,于是小心翼翼地问:“你没事吧?” 她不答话,就这么沉静如一潭死水,直至回到“美地”。之后无论林砚说什么,她都不说话,直至他丧气地去卫生间洗澡,似乎准备理所当然地住下来。呆坐了片刻之后,尹璃从包里翻出了手机,开机,然后拨号。 “知非。”接通后,她的语气很平静,像是什么事都没有发生过一样。 “尹璃!你现在在哪儿?怎么样有没有受伤?”他的担忧和焦虑,不像是装的,可是他的心在太深太深的地方,她看不清。她揣摩了那么多年,此刻却觉得他异常陌生。 “没有,我没事,林砚救了我。”她照实说。 “……”,林砚,这个人又出现在她面前了吗?还是说,他根本就从未离开?知非沉默了一瞬,随后有些黯然,“没事就好。” 他居然没表示要马上来看看自己,这让她仅有的一丝希冀都化为了梦幻泡影。 “你下午打电话给我,想跟我说什么?” “我想让你赶紧回来,别独自赴约,因为我觉得这件事有点奇怪。也许买地的确实是万家的人,但给我打电话和约你面谈的,恐怕另有其人。”想到欧阳明珺即将放出去的消息,他只能如此说。 尹璃原本觉得是之前找过自己和林砚麻烦的黑帮,此刻被知非这么一说也有些没把握,疑惑道:“那为什么他会知道买地一事,而且见面的地点是在万家的宅子?” “或许是万家的对头,在万家安插了眼线。”这样的解释似乎有着唯一的合理性。 “可他打电话来的目的是什么呢?又为什么要答应我面谈?还要袭击我?想挑拨离间从中获利吗?” 打电话来的目的,恐怕是一种铺垫吧,为接下来要昭告天下的万家欲染指Rainbow一事点个火。而约她面谈,只是因为她主动要求,正好顺便给她一点教训。这是知非的推测,可他不能说,她的问题都问在界线之内,他无法招架,只得含糊道:“这个我也不知道,大概是非常人用非常手段吧。” 见他言辞闪烁,心思好像根本就不在跟她对话上,尹璃忽然一阵难过,好不容易抑制住了想哭的心情,她轻声问:“后来你一直都在找我吗?” 在她下落不明的情况下,他怎么还会有心情去找欧阳明珺?她弄不明白,难道自己对他来说,竟如此无足轻重?还是说,这其中有隐情?不是不相信知非,她一直都是相信他的,只是他把自己隐藏得太好,她看不透他真正的想法而已。也难怪她对这份感情没信心,患得患失了太多年,把握不住他的心,几乎已经成为了一种本能和习惯。因为太爱,所以失去了应有的判断力。 “嗯。”这是唯一可以跟她说的答案,他不想欺骗她,可更不能将自己的牵肠挂肚说得太露骨,因为很快,他就要将她的心,亲手握碎。 他只回答了她简简单单的一个字,可这明明就是谎言!他并没有一直在找她,就在不久之前,他去找了另一个女人!她忽然没了想要说话的力气,她竭力维持着最后一丝冷静,淡淡地说:“我累了,想早点睡,那么,再见吧。” 她没有等到他再多说什么,就抢先挂断了电话。 知非不是感觉不到她言语之间的失落,可从他选择答应欧阳明珺的那一刻起,就已注定,不能继续靠近她。 屏幕亮起,通话结束,手机滑落在地上。他将脸埋入双掌之间,久久没有抬头,肩膀微微抖动,有泪水从指缝中渗出,慢慢凝聚成滴,“嗒”,极其轻微地一声,落到了光洁如镜的地板上。那是他自懂事起,从未有过的伤心和绝望。 林砚擦着头发从卫生间里出来的时候,尹璃正抱膝坐在床上,扭头望着窗外的夜景,她原来如此消瘦,周身弥漫着让人心疼的孤独。 “我忽然发现自己其实笨得要死。”应该是听到了他发出的声响,她终于开口说话了。 她的脸面对着窗外,他看不见,听了她的话,他手上的动作一顿,随后道:“怎么会呢,你都算笨,这世上就没几个人是聪明的了。” “如果不笨,怎么就分不清,什么是真,什么是假?” 他不知道她这话,是影射沈知非,还是他,只好不作声。 “你走吧,我想一个人静一静。” “你不是原谅我了吗?” 她不说话。 林砚知道,此刻不应忤逆她,既然她这么说,照做才是最聪明的做法,于是简单收拾了一下,出门前叮嘱她:“那我走了,有什么事,给我打电话,我随叫随到。记住,千万别想不开,否则……” “你多虑了。”她打断了他的“否则”,爱情只会让她死心,不会死人。 门“吧嗒”一声被关上,他还不忘替她在外面锁上了,才离开。 听着他的脚步声远去,她忽然软软地倒了下来,倒在了枕头上。下午被打了一棍的地方还在隐隐作痛,可远远比不上心痛。终于一个人了,可以痛快哭一场,眼睛却干涩无比,竟是连哭都不会了么? 近来精神很差,更何况是耗费了太多精神力的今天,不知道过了多久,尹璃睡着了,她再一次陷入了无比熟悉的噩梦之中。 这一次,知非不再是一个人,他的身边,多了一个熟悉的背影,她的潜意识告诉她,那是欧阳明珺。两个人携手而行,自己的苦苦追逐,成了多余的笑话。她绝望地任由自己步入后半个梦境,一次又一次的惊惧,不会让人习惯和麻木,只会让人倍感寒意透骨。可这些都不是重点,重点在于,她在挣扎了许久,冷汗涔涔地醒来之后,可怕地发现,那个推自己下楼的长发女子,与刚刚跟知非并肩而行的那个身形,是如此相似! 凌晨两点十七分,她浑身颤抖,几乎没有多加思考,就拨通了知非的电话。 “怎么了?出什么事了吗?”他的声音竟然那么清醒,还没睡吗? “我害怕,你过来陪我好吗?”她打开了屋子里所有的灯,紧紧握着手机,握到指节发白。 回应她的,是长久的沉默,他好像叹了口气:“太晚了,我不过来了,要是觉得怕的话,放点轻松的音乐,可能会好一点。” 为什么呢?不过短短半天的时间,好像很多原本笃定的事,都变成了疑问句。尹璃这才发现,他好像从未清楚明白地说过一句,自己是他的女朋友。原来,她对他来说,依旧什么都不是。 “拜拜。”她气若游丝。 挂断电话后,迟到的眼泪终于汹涌而下,她就这么一边哭,一边看着天一分一分地亮起来。幸福太短暂,痛苦却太绵长。这是阴郁的一天,没有太阳,积雪很厚,无法消融。 ------ 第二天,欧阳明珺与知非一起去面见了彭厂长,后者见两位买家居然同时到来,不知究竟是怎么个情况。因为之前说想提价五个百分点购地的,正是欧阳明珺。此刻二人似乎达成了协议,一致表示,购地的,只有Rainbow,没有别人。如此一来,认为沈知非果然神通广大,不但查到了竞争对手,还说服了对方的彭厂长只得无奈同意按原价将地出售给Rainbow。可他们却请他暂时压下这块地,待过段时间再签合同,为此,不但会预先付一笔订金,还将提价一个百分点作为补偿。彭厂长觉得左右没什么损失,也就同意了。 随后,知非通知尹璃和皇甫,购地一事因万家的阻挠,无奈搁浅,幸而万家也没有进一步的动作,所以等年后再想办法。 听闻此事的皇甫觉得这不算一个坏消息,至少还有时间去争取,如此一来,得以喘息的他也就放下了一半的心。而尹璃听了则没有任何表示,她强迫自己投入到过年的喜庆氛围中去,不再想任何与知非或者Rainbow有关的事。他会有办法的,至不济,还有欧阳家的帮衬,并不需要自己时刻准备着整装待发。 原本以为,这次过年终于可以大方地将知非是自己男朋友的消息公之于众,没想到就这么莫名其妙地又从满怀希望变成了无望。尹璃在面对以妈妈为核心人物的催婚大军强烈进攻下,还要默默舔舐伤口,这个年,过得很是煎熬。 十几天下来,两人也有过联系,只是,好像又退回到了原来的关系。因为从未说过开始,所以,她也就没了质问的权利。知非虽然不解她为何忽然退避三舍,但这不就是他所希望看到的吗?或许跟林砚再次出现有关吧,于是,他也就没再多说什么。就好像,之前甜蜜温馨的那段日子,只是南柯一梦。 林砚前后来找过尹璃好几次,都被她不咸不淡地打发了,她的心乱得很,不想横生枝节。可他不气馁,却也不过分纠缠,掌握着最恰到好处的分寸,给她足够的温度。平心而论,她是感谢他的,所以没有再次将他推离自己的世界。 ------ 大年初五那天,尹璃远在他乡的大伯一家来她家吃饭。大伯一家八口,除了大伯和大伯母之外,还有堂哥堂嫂和他们的一对宝贝疙瘩——五岁的双胞胎姐妹可可乐乐,以及新婚不久的堂姐夫妻俩。 因为有了两个活泼可爱的小萝莉在场,这次话题终于不再围绕着尹璃,她在慢慢扒饭的同时,也算舒了口气。 饭后,可可乐乐缠着尹璃陪她们去放烟花,她欣然应允,一手牵一个,带她们去附近的烟花出售点。东挑西选,买了一大堆,回到家门口附近的空地上,作为唯一的长辈,尹璃只好壮着胆子负责点火。 现如今的烟花真是越做越好了,看着漫天的火树银花,这对小小姐妹花自然是看得又是拍手又是跳,兴奋不已,连自己,都被这刹那的璀璨吸引住了目光。真美,只可惜太短暂。 她凝望着绚烂的夜空,陷入了莫名的悲伤,浑然不觉身后不远处,有一个人正静默地将她望着,眼里纠结着太多的情绪。 作者有话要说: 唉,阿璃,你误会知非了,好心疼他! 第七十五章 首先发现这一点的,还是可可和乐乐。 两个小姑娘,正对着尹璃的身后笑得鬼头鬼脑。可可还冲着她挤眉弄眼:“姑姑,你后面有个帅叔叔。” 乐乐补充:“正含情脉脉地将你望着。” 尹璃黑线,这年头小姑娘的情商比自己还高。 她转头去看,与那双清亮的双眸中缱绻的视线,撞到了一起。是知非。 两个人相隔十来米,就这么定定地站着,凝望着彼此。不过是一个多星期没见,竟有恍如隔世之感。 一对鬼灵精在交头接耳嘻嘻轻笑之下,悄悄地回楼上去了。姑姑跟这个帅叔叔之间,肯定有戏,于是两人决定,把时间留给他们。还这么小,居然也有了女人的第六感,可见有些东西,跟年龄无关。 看着他慢慢地走到自己跟前,尹璃问:“你怎么来了?” “我小舅家就住在这附近,吃完饭,过来看看。” 她不知道他是特意,还是顺便。一时之间,有些不知所措。 “走走吧。”他提议,她顺从地点点头。 两人在柔和的路灯下,漫无目的地并肩而行。她以为他会说些什么,可结果,却一路无话,好像真的只是想跟她就这么走走。她有无数的疑问,却在这沉默中败下阵来,各种情绪在胸中激荡翻滚,最终化为眼角被自己迅速擦去的一滴泪。 不知不觉走到了临河的一个小凉亭里。因为天太冷,再加上又是家家户户走亲戚的日子,夜色笼罩下的四周空无一人。 知非找了个位置坐下后,拍拍身边,在他的示意下,她也跟着坐了下来。两人之间,间隔了一拳的距离。 他忽然握住了她的手:“冷吗?” 她想说“冷”,却被突如其来的哽咽卡住了,只是点点头,说“嗯”。“嗯”字里带着些微的哭音,他握着她的手紧了一紧,可随即又松开了。 不该来见她,可还是不由自主地走到了她家楼下,在看到她的时候,他就知道自己不可能转身就走。他内心唯一的柔软处,此刻正饱受煎熬。 他努力不去看她的眼睛,迫使自己望向别处,轻声道:“好像还没跟你说声‘新年快乐’呢,前几天一直忙着走亲戚,忘了。今年的春晚看了没有?好像一年比一年没意思了……” 他不知道要说什么,好像唯有找点话题,才能勉强控制住自己的情绪。原来那样舍不得,原来要放手,比死还难受。 尹璃一直看着他,他躲闪的视线,他的没话找话,让她在感到疑惑的同时,也很受伤。她伸手用尽力气紧紧抱住了他,语带哀求:“为什么?告诉我为什么!” 知非在她的拥抱下,感到一阵绝望,他抿着嘴,不说话,不能回抱,不想推开,也不可以说。 他又一次沉默了,她等了许久,久到这个姿势让她感到身体发麻。她终于还是放开了他,起身看着他,他却垂着眼睑,没有看她一眼。 “太冷了,我走了。” 在他无声的回应下,她仰头强忍住了眼眶中的酸意,转身一步一步,选择了离开。 望着她离去的萧索背影,知非的心就这么一点一点,沉入无底深渊。 ------ 此刻欧阳明珺正懒洋洋地窝在超大的浴池里,闭着眼睛享受全身心的放松,忽然手机响起。 “有什么情况吗?……发来看看。” 挂断电话一分钟后,接到了一段视频,内容就是刚刚知非和尹璃坐在小凉亭里的情景。 “哼哼。”她冷笑,端起手边的红酒一饮而尽,心道:沈知非,你好像忘记自己答应过我的事情了呢。看来是我太仁慈了,不给你敲敲警钟,你似乎,不够清醒呢。 ------ 大年初六那天晚上,尹璃接到了欧阳明珺的电话,约她第二天一起去参加一个古董拍卖会。 说起来,两人也有一段日子没有联系了,自从知道她跟知非的事之后,尹璃再也做不到以平常心对待她,所以有意在淡化本就不怎么深厚的关系。虽然她曾几次三番说起过要对知非“下手”,但尹璃一直以为她只是说笑,没想到真的付诸了行动,并且,还很成功。 可不管怎么说,尹璃觉得她对自己,并没有做错什么,因为她并不清楚自己跟知非之间的爱恨纠葛,当初也是自己亲口说跟他只是好朋友的。所以,她没有拒绝欧阳明珺友情的立场。 大年初八就要开工,从来没去参加过拍卖会的她觉得反正明天闲来无事,不如去现场感受一下那种氛围,分散一下心思也好,于是就答应了。 第二天中午,欧阳明珺来接她,去拍卖会的路上,她忽然神秘兮兮地说:“告诉你一件事,你可得替我保密。” “说吧,我听着呢。”这次见到她之后,尹璃总是不自觉地避免与她对视,女人之间的友情,很容易受爱情影响,更何况是这样不太牢固的。 “我在追求你们沈总哦,他对我,好像也很有感觉。”她握着方向盘,满脸甜蜜的笑意。 尹璃的心蓦然一酸,她呆愣了片刻,强笑道:“那是好事啊,难怪你看上去心情这么好。” “我发现他其实是个很温柔的人呢,虽然平时看起来挺冷淡的。如果可以的话,我愿意为了他稳定下来。” “你肯为他收心?”尹璃发现自己的声音有些不受控制地颤抖。 欧阳明珺身边男人众多,基本上,无论时间长短,她都是玩过就算。这一次,她竟是要认真了吗?如果是这样,他们算不算一拍即合? “如果他愿意娶我的话。” 欧阳明珺甜美的笑容,在此刻的尹璃看来,异常刺眼。难道他们还会求一个结果吗?她从来没有想过这一点!要果真如此,自己跟知非,是不是再也不可能了?可是就在不久之前,他还说过要用余生所有的时间,来弥补错过了的十年的,难道甜言蜜语,真的只是一种调剂,不可轻易去相信吗? 她想得入神,也没去细看车开向了哪里,回过神来扭头去看窗外时,才发现不知不觉间,车已经驶离了市区,正往郊区方向前行。 “拍卖会在哪儿举行?” “东郊。很快就到了。” 好吧,尹璃收敛了不适合在此时出现的情绪裂缝,提醒自己不要继续去想跟知非和欧阳明珺有关的任何事,以免被她看出端倪。以后慢慢疏远冷却罢了,这一次既然跟她一起来了,就表现得得体一些吧。想到此,尹璃才慢慢恢复了平日里的冷静自持。 ------ 与尹璃的想象大相径庭,拍卖会在清城东郊某个年代久远的老宅里举行。大门口有两个人守着,必须有帖子才能入内。她们到的时候,屋内已经来了许多人,两位美人到场,引起在场男士不小的骚动。欧阳明珺似乎很满意众人的表现,她习惯了接受人们的注目和惊叹,宛如高高在上的女王,不容一丝轻慢。 立刻有人恭敬地上前来引她们入座,并且端上一闻即知当属极品的清茶。 “拍卖会怎么会在这里举行?”待没有人再来注意她们的时候,尹璃忍不住好奇地问。 “这是地下拍卖,拍的是最上等的明器。”欧阳明珺端起茶杯,用杯盖轻轻浮了浮茶水蒸腾的热气,解释道。 尹璃悚然一惊,再仔细去看到场的众人,发现确实不大对劲,早知道是这样的拍卖会,她宁可窝在家里无所事事。她眼风往四周一扫,低声问:“来的都是有头有脸的大人物,是不是?” “算是吧。今天拍卖的东西不多,只有五件,据我所知,其中价格最低的,也要几千万。”欧阳明珺笑了笑,随后又凑到她耳边补充,“这间老宅其实是万世昌的祖宅,别看它不起眼,若没来过,就算不得清城的上流人士。” 又是万家的地盘,上次的事到现在还记忆犹新,现在只要提到万家,尹璃就会感到背脊发凉。 五件,可来的人,至少也有二三十家吧,看来竞争会很激烈。 “明珺看上的,是其中的哪一件?”既然来了,肯定是有目标的,她觉得欧阳明珺不会只是想来这里消磨时间。 “顾恺之的一副画。” “顾恺之?”尹璃惊呼,“不是说他的画没有真迹传下来,现有的都是临摹的吗?” “有,就在这里,《洛神赋图》。今天这里至少有一半的人,是冲着这幅画来的。” “这幅画对你很重要吗?”她从未听说过欧阳明珺对古玩字画之类的感兴趣,莫非另有目的? 欧阳明珺轻轻笑了笑,笑容里竟然有几分苦涩:“我爸爸喜欢。” 她没再继续问下去,欧阳家的事,多少有些耳闻,这种当事人不愿提及的话题,她从来都不愿意刨根问底。 两个人低声交谈了一会儿,大概是要来的人差不多都来了,没过多久,就有一位穿着长衫,文质彬彬的中年人走上前台,拿起桌上的一个小锤子,“叮”地一声,敲了敲一旁的座铃。台下众人的注意力立刻集中到了他的身上,他清清嗓子,慢声道:“老规矩,叫价三次无人竞拍,则价高者得之。好,拍卖会现在开始。第一件,八大山人的《岁寒三友》,起拍价五千万。” 尹璃的目光立刻被从里屋走出来的一个人双手上稳稳托着的某个盖着红布的物品所吸引住了。 作者有话要说: 知非,表恨我,情节需要…… 阿璃被欧阳明珺叫去参加拍卖会,后面会发生什么事呢?肯定不会有好事就是了! 第七十六章 托盘被轻轻地放在了主持人的面前,他小心翼翼地揭开了红布,又打开了红布下一个精美狭长的盒子,戴上特制的手套后慢慢取出,那副画中珍品才露出了它的真面目。 在座的许多人伸长了脖子,眼里流露出贪婪之意。古董字画这种珍贵的艺术品,怎么说呢,若有人喜欢,它的价格可以高到让人叹为观止,若无人问津,哪怕年代再久远,也不值什么钱。所以任何物品的价值,其实都是由人们的需求所决定的。 起拍价就五千万,叫一次价,至少五百万。尹璃早把刚才“宁愿窝在家里无所事事”的这一想法抛到了九霄云外,这样惊心动魄的拍卖会,不来参加才会后悔。 很快就有人举牌。 “五千五百万。” 又有人举牌。 “六千万。” …… 举牌的人此起彼伏,价格被一再炒高。最后,《岁寒三友》以一亿六千万的价格被拍下。 接下来的两件,一件是清朝乾隆年间浅黄地洋彩锦上添花长颈葫芦瓶,另一件是粉彩镂空转心瓶,价格更是高得惊人,分别以两亿两千万和五亿五千万的价格成交。 第四件更令人悚然动容,是著名的汉朝帝王级金缕玉衣。所用到的玉片和金丝不仅数量多,而且质地也是最精良的,整件玉衣设计精巧,做工细致,是旷世难得的艺术瑰宝。起拍价就是一亿六千万,最终以七亿三千万的天价被人拍走。 最后一件,也就是欧阳明珺此行的目的,顾恺之的《洛神赋图》在众人的期待中终于登场。起拍价两亿五千万,每举一次牌,就是一千万。 “起拍价就这么高,你可真有钱。”这是尹璃在听到第一件拍卖物品的价格时就想说的话。 “我没这么多钱。” “啊?”欧阳明珺的回答让尹璃呆住,没钱还来参加拍卖会? “至少没有最后能拍走的钱,但是,这幅画我一定要拿到,就算向银行贷款也要拍下来。” “……” “没办法,为了讨我爸爸欢心。他的欢心,值更多。” 有人举牌。 “两亿六千万。” …… 又有人举牌。 “三亿八千万。” …… 欧阳明珺一直没有举牌,她只需要在最后时刻,不惜代价将画拍下就行。 毕竟是上亿的文物,隐贵富豪们虽不乏真心喜爱者,可也有一部分是附庸风雅。特别是没什么文化底蕴的暴发户,为了这风雅一掷千金,毕竟还是舍不得。到后来,举牌的人越来越少,最后只有两家还在执着地较劲。 尹璃认出其中一个,就是当年拉了他们一把的文骄豸。 事实上,她从未见过他的真面目,只是在财经杂志上看到过他的照片而已。三年前,自文骄麟留学归来之后,已经将整个“九天”全盘接过。文骄豸虽然仍是首脑人物之一,但毕竟要屈居于真正的当家人文骄麟之下,虽然并没有风声传出他对此有何不满,但可想而知,前些年的一切努力,都变成了为他人作嫁衣裳,他真正的想法,恐怕也只有他自己知道了。 而另一个三十来岁,脸上有一道自右眼至右嘴角的可怖长疤的男人,她不知道是什么来头,似乎对此画也是势在必得的样子。 “七亿九千万。”文骄豸身边的随从举牌。 “八亿。”刀疤男人的随从举牌。但显然,他的脸色已经不怎么好看。 “八亿一千万。” 刀疤男打了个电话,似乎是在征询对方的意思,挂了电话之后,摇摇头,示意随从放弃。 “八亿一千万……八亿一千万……还有出价更高的吗?八亿一千万一次……八亿一千万两次……” “八亿两千万。”欧阳明珺终于出手。 “八亿三千万。”文骄豸带着笑意的目光向她们投来。 “八亿四千万。”欧阳明珺不紧不慢地举牌。 “八亿五千万。” 莫非两个人杠上了?对这样的天价,尹璃只有咋舌暗叹的份。 “九亿。”欧阳明珺一下子加了五千万,文骄豸笑了,朝她竖起了大拇指。四周一片嗡嗡的惊叹声,有钱人就是可以有不把钱当钱的资格。 “九亿……还有比九亿更高的吗?……九亿一次……九亿两次……九亿三次!”随着主持人的一锤定音,最后一件拍卖物也被成功拍卖。 终于到手了,欧阳明珺松了口气,假如文骄豸要跟她别苗头别到底,恐怕她也只有放弃的份。她很清楚,她虽贵为欧阳家大房的二小姐,却没有实权,也没有有恃无恐的经济实力,比不过文家三房手握重权的豸少。 拍卖会结束,众人纷纷散去。 文骄豸走到她们跟前,笑着对欧阳明珺道:“欧阳小姐出手阔绰,在下甘拜下风。” “豸少客气了,多谢承让。” “君子不夺人所好,更何况是欧阳小姐的心头爱,在下自当成人之美。” 这个文骄豸,讲话斯文有礼,行事风格却让人捉摸不透,感觉也不是一个好相与的人。寒暄了两句之后,双方就此别过。 ------ 上了车,欧阳明珺将画妥贴地放好之后,才发动了车子。 “今天真是让我大开眼界,居然有机会见识到这些绝世奇宝。”暂时将烦恼事抛之脑后的尹璃仍沉浸在刚刚的所见所闻之中。清城果然是藏龙卧虎之地,许多人都不显山露水,平时所能见到的,不过是冰山一角罢了。 “那岂非要好好谢谢我?正好饿了,鹿鸣街上新开了一家素食店,不如去尝尝?” “好啊。” 欧阳明珺一边与尹璃聊天一边开车,就在此时,前方转角处,忽然窜出了一辆悍马!情急之下她猛打方向盘,凭着极快的反应和良好的驾车技术,堪堪避过了两车相撞的命运。 还没等两个人庆幸地松一口气,就从悍马上跳下来了几个清一色黑色西装的人,并团团将欧阳明珺的法拉利围住。 悍马的副驾驶上下来了一个人,赫然就是刚刚放弃了竞拍《洛神赋图》的刀疤男。 刀疤男叼着烟,施施然走到欧阳明珺旁,轻轻敲了敲车窗。心知不妙的她无奈之下放下了窗,等着对方先发话。 走近了,尹璃才看到,刀疤男的右眼看起来怪怪的,可能是假的。她推测他们就是为了那幅画而来,不管欧阳明珺会不会为了这价值九亿的画与他们周旋到底,她都应该提前备战。她悄悄拿出了手机,犹豫了一会儿,按下了拨号键。 一口烟喷到了欧阳明珺的脸上,刀疤男发出了一阵难听的冷笑之后,好整以暇道:“欧阳小姐,我们这些做小生意的,没有你们欧阳家那么财大气粗。可是我们大哥又实在是很喜欢被你拍下的那幅画,你说,怎么办好呢?” “你们是哪条道上的?你们大哥又是谁?”欧阳明珺倒也不胆怯,挥开了烟雾,冷声问。 “东爷,不知欧阳小姐有没有听说过呢?”他一边说,一边用眼神来回抚摸车里的两位美人,尹璃被他肆无忌惮的视线恶心到了,起了一层鸡皮疙瘩。 “原来是‘弑鬼’的人。据我所知,东爷他向来崇武不崇文,什么时候开始对字画感兴趣了?” 这个刀疤男,自然就是“弑鬼”的六哥。 “这就不是欧阳小姐该问的问题了。怎么样,欧阳小姐肯不肯割爱呢?把画留下,你跟你的这位朋友可以安全离开。”看来他没耐心打太极了,直接说出了将她们拦下的来意。 “假如我说‘不’呢?”她花了这么大的代价拍下的画,怎肯轻易被人拿去,再怎么说,自己也是欧阳谨的女儿,他们难道敢乱来不成? “这画东爷要定了,既然欧阳小姐敬酒不吃吃罚酒,那就别怪我们不客气了!”六哥将抽了一半的烟狠狠掷到地上,重重踩灭之后,用下巴示意,指挥手下的人上前强夺。 “慢着!你以为我会把真迹这么随便就放在车上吗?”欧阳明珺见他们动了真格,不由得急急喊道。 听了这话,六哥一抬手,阻止了几个已经强行打开车门的手下想要上车搜索的行为。他冰冷的视线从眯着的眼睛里透出瘆人的寒意,一字一顿道:“什么意思?” “真迹还在万家祖宅,这副是假的!” 尹璃一惊,她什么时候调的包,自己竟然完全没有发现?莫非是上洗手间那次?还是说这话是假的,只是权宜之计? “哦?假的?买真迹还送一副假画,买一送一吗?”六哥显然不信这套说辞,懒得分辨其中真伪的他,再次示意手下搜车。是真是假,一看便知。 欧阳明珺见已无法阻止,也不想再解释,咬着牙一声不吭,任由他们在她座椅的暗格里搜出了那幅画。 “六哥。”搜到画的手下将它双手奉上。 打开一看,是一副普通的山水画,果然是假的!六哥冷哼一声,将假画往地上一丢,阴阳怪气道:“欧阳小姐莫非已经猜到有人会来打这副画的主意,所以使了这调虎离山之计?” 他猜得没错。欧阳明珺在拍卖会现场就注意到包括他们在内的几伙人明显是不好惹的黑道人物,怕这价值九亿的画无法被顺利带走,趁上洗手间的时候,已经放在稳妥处,通知亲信来取。自己则从万家祖宅拿了一副普通的装饰画作顶替,为真迹打掩护。没想到还真遇到了前来强取豪夺的。 “真的到底在哪里?给你一个小时的时间,把它送到我面前来,要不然,你的朋友就要倒霉了。我倒要看看,欧阳小姐是会在意这身外之物呢,还是更看重情义。把她给我带走!” 最后一句话,他是冲着手下说的。他的命令得到了最有效的执行,尹璃被拖出了法拉利,押到了悍马旁边。 “你想干什么?!”欧阳明珺伸手去拉,却敌不过几个孔武有力的家伙,只能眼睁睁地看着她被带走。 “干什么?我想我已经说得够清楚了,欧阳小姐,还有五十九分钟,抓紧时间啊!记住可别玩儿报警这一套,假如你不想你朋友有事的话。”六哥阴恻恻地笑着说。 “你们放了她!我可以代替她!”她下了车,想要上前,却被六哥的手下拦住了。 尹璃闻言一震,没想到她如此有情有义,是依仗着自己的身份特殊,所以有恃无恐吗?太天真了,“弑鬼”的人既然敢拦劫她们,自然就不怕得罪了欧阳家。 “啧啧啧,真看不出来,欧阳小姐对朋友如此情深义重。这样一来,我就更要让你去取画了,谁知道你的这位朋友,是不是也一样够义气?”六哥轻飘飘地拒绝了她的提议。 欧阳明珺恨得银牙咬碎却苦无良策,只得歉然地对尹璃道:“你等我,我一定会来救你的!” 说完,重新返回车上,红色的法拉利猛地一打方向盘,往万家祖宅的方向飞驰而去。 尹璃望着绝尘而去的车,露出了深思的神情。 作者有话要说: 拉豸少出来遛遛,跑个龙套。 这些文物的拍卖价格,是阿酒度娘上找到的资料,除了这最后一件子虚乌有的,其他都是确有其事,至于故事里的人是不是真这么有钱,大家就认为他们就是这么有钱好了,哈哈哈~ 阿璃会不会再次吃苦受罪?答案好像很明显…… 第七十七章 在被拖下法拉利之前,尹璃的手机一直保持着通话状态,刚才的这番对话正一字不落地传入林砚的耳朵里。 是的,她打给了林砚,而不是知非。她不想给知非惹麻烦,更何况跟他的关系也已经僵硬。而林砚曾与自己同生共死,再加上他有一副好身手,相比之下,此刻还是他,更值得信赖和依托。 两分钟前,窝在自己家打游戏的林砚意外地接到了尹璃打给自己的电话。可当时他正在奋力杀怪,一看来电显示,在开心的同时不免抱怨这电话来得可真不是时候,已经到了最后关头,实在不想浪费这次来之不易的机会,于是没马上接,而是继续杀怪。在电话差不多快要因超时而终止之前,他才干掉了大BOSS,慌忙接起,却装作施施然的模样摆谱道:“姐姐,游戏正到关键时刻,你稍微过会儿再打来不行吗?” 没有人说话,林砚以为尹璃等不及挂断了,不由得想抽自己,这些日子以来,她就主动了这么一回,自己竟然因为打游戏没抓住机会。可看看屏幕,通话明明还在继续计时,为什么不说话呢? 再仔细听听,这次听到了轻微的敲击声:笃——笃——笃——,笃笃,笃——笃——笃——,笃笃。而且,背景里一男一女两个人的对话他也听到了。他觉得不对劲,再一想,反应过来了,三长两短,求救信号!尹璃有危险!他全身的细胞都随之被调动了起来,从电脑椅上一跃而起,“唰”地一下套上了外套,抓起手机和车钥匙,鞋子一套就冲出了门外。 跑到电梯这儿一看,一部在顶楼,一部在底楼,该死!没有一秒钟的犹豫,就往楼梯跑去。他的身手向来干净漂亮,直接从扶梯上一层一层飞速滑了下去,到地下车库,不过短短一分钟的时间罢了。插钥匙,取车,发动,“轰”地一声,闪电般弹射了出去。 他听到了,万家祖宅,她们一定在那附近,要快,赶在“弑鬼”的人动手之前。可是他没把握,从“美地”到那里,有将近五十公里,他觉得最快,至少也要二十分钟。真的是最快的速度,是这辆车所能达到的极限速度,时速三百。毕竟在这闹市区,他不可能将速度提到极限,如入无人之境,至少要有一半的时间,得耽误在穿越这个城市的中心地带上。 他不知道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怎么尹璃会被作为人质扣留在“弑鬼”的手上。又是“弑鬼”,他们是好了伤疤忘了痛吗?还是,有人策划了一个阴谋?是那个人吗?不会,真的不会吗?他竟然没了把握。他一边急速在车道上穿梭,一边思绪纷飞。 “等我。”这是他对她说的话,不管她能不能听到,他都一定要告诉她。 ------ 尹璃在听到对方要将自己扣押时,就迅速地挂断了电话,希望他们不会细心到要查看她的通话记录,更希望林砚可以尽快赶到这里。 可她的希望瞬间被掐灭了。 六哥毫不客气地吩咐手下搜了她的身,自然就搜出了唯一被带在身上的手机,其他的东西都在法拉利上的包包里。 “呵呵,小姐,这玩意儿暂时是用不上了,就由我先替你保管吧。”他将尹璃的手机放进了自己的口袋,随后又搓了搓手假笑道,“这鬼天气,冷得要命,杵在这儿等欧阳小姐多遭罪?万一有个人来车往的,还妨碍交通。不如,我们换个地方等,你说呢?” 自然是不需要尹璃来回答这个问题的,她没有决定权。说完,假笑就突兀地敛去,他让手下把她带上车,自己也随即坐上了副驾驶的位置,吩咐司机尽速离开此地。 竟然将自己转移了!尹璃被黑布蒙上了眼睛,她不知道自己要被带到哪里去。这下坏了,林砚还找得到她吗?只能指望欧阳明珺拿真迹来换了。可是,她会来吗?就算来了,他们这帮穷凶极恶之徒,会言而有信放了自己吗?竟然第四次遇到极其凶险的情况,她觉得这绝非偶然。 车开了似乎有十几分钟,因为看不见,尹璃完全没有方向感。她只能静静地坐着,努力让自己的精神和意志不要懈怠崩溃,这一次,是她孤身涉险。她一直在轻轻发抖,拼命忍住无助的眼泪,再如何有胆有谋,到底只是一个普通的姑娘家,如何能继续保持冷静?等待自己的,究竟是怎样的命运? 不知道到了什么地方,她被带下了车,跌跌撞撞之下,弯弯绕绕地走了好长一段路。进入一个房间后,停顿了一下,在听到某种像是移动重物的声音后,又被粗暴地连拖带拉往前走,接着是一段长长的石阶,这是通往地下的路。继而听到开门的声音,似乎是很厚重的门,门一打开,就有一阵寒意袭来。她估计,自己是被带到了某个地下室。如此大费周章,他们究竟要干什么?! 她被强制性地按坐到了一张椅子上。 “你是不是很奇怪,自己为什么会被带到这儿来?是不是很想知道,我们究竟要拿你怎么样?”六哥好像点了一根烟,吸了一口之后才问。 尹璃沉默。此时此刻,无论说什么,都是多余的。 “还记得十月十八号晚上的事吗?” 十月十八号?一切的起点。她一瞬间就明白了,冷笑一声:“不敢忘记。” “阿膘的子孙根算是报废了,他是‘弑鬼’的人,这笔账,还没找你算。” “你们的目的,究竟是那幅画,还是我这个人?”报废了正好,省得他继续害人,她暗想。 “你是顺便。”他饶有兴趣地看着她。 “这么说,是我倒霉了?可为什么我觉得不是呢?那胖子充其量不过是你们‘弑鬼’的一个小角色而已,怎么会劳您大驾?”这一切明明是有预谋的,她不可能是计划外的。 六哥笑了一阵之后道:“你是我见过最特别的女人,我还真有点舍不得下手。为了奖励你出色的表现,我可以坦白告诉你,有人花钱买你半条命。” “半条命?” “求生不得,求死不能。”一个字一个字从他的牙缝里崩出来,听得尹璃一阵胆战心惊。她不会死,但是这样岂非比死还难过? “是谁?”虽然明知不会得到答案,但她仍条件反射般急切地追问。 六哥走到她跟前,伸手摸了摸她光洁如瓷的脸,像是最上等的丝绸,细腻、光滑,柔软,复又低头在她颈项之间深深地嗅了一下,有淡淡的体香,让人陶醉。这串动作让她一阵毛骨悚然。 “这么漂亮的女人,实在是可惜了,其实……”他欲言又止,随后道,“你惹了不该惹的人,在劫难逃。” 谈话结束,尹璃的心落到了最深的黑暗之中。她知道,她今天不会像之前几次那么幸运了,不知道当林砚或者欧阳明珺找到她的时候,她会变成什么样子。 ------ 林砚记不清自己究竟闯了多少个红灯,凭借着高超的技术,他得以在车水马龙中保持着令人叹为观止的速度。可是,他觉得还是太慢了,他第一次觉得“云溪山车神”只是个冠冕堂皇的殊荣而已,否则为何在她需要自己的时候,自己还在半路上,没法及时赶到她身边? 他已经打电话给刀哥,请他叫几个兄弟来帮忙。小刀的身手在“腾龙”是出了名的好,自己就是师承于他,而且,他足够冷静,不会给大哥添麻烦。这是最稳妥的办法,若“弑鬼”人多势众,靠他一个人的力量,定然不够。刀哥已经在赶来的路上,可他等不到跟他们会合了,只知道自己必须以从未有过的极限速度,去往她在的地方。这一刻,他只想要保护她。 尹璃感觉到自己手上的绳索被割开了,全身上下的衣物也被悉数除去,到最后,整个人一/丝/不/挂。她听到了身边几个人的抽气声,惊叹声,甚至吞咽口水的声音。此刻的她,已经顾不上难堪和愤怒,更多的,是对接下来所要发生在自己身上的事情的恐惧。 “六哥,不如先玩玩?”其中一个忍不住提议。 这样的人间绝色赤身*地摆在眼前,不顺便上一上,简直是暴殄天物。其余几个纷纷点头,眼里是隐藏不住的淫邪*。 在这样一个尤物面前,需要足够强大的意志力才能不被其魅惑,他还有更重要的目的,于是拼命管住自己的眼风不要往她身上刮,森然道:“别他妈动什么歪脑筋,出了岔子,帮规伺候!” 几个人互相望了望,从彼此眼中看到了相同的失望。没人敢被帮规伺候,相比于美色,当然还是自己更重要,只得压下了翻腾在心头的旖旎幻想,转而去做自己该做的事情去。 尹璃被押着往某个方向踉跄着走了几步之后,双手被粗重的铁链一手一个,重新锁了起来,随后,铁链从两个方向猛力一扯,剧痛之下,将她整个人凌空吊了起来。 “啊!”体重使扣住手腕处的铁圈勒得她更紧,她忍不住发出了一声压抑的惨呼。 可这只不过是刚开始而已。 很快,她就感到脚底下有热浪翻涌而上,想必底下是有火在熊熊燃烧。一开始的时候,还能忍受,在这寒冷的季节,身无片缕地待在这个阴冷的地下室,冻得她浑身发抖。热浪翻上来,一阵酥麻。可接下来却是更大的痛苦。越来越热,越来越烫,火舌几乎快要舔到她的脚。她本能地缩起了双腿,想与之拉开更大的距离,避免被烫伤。无奈火越烧越旺,而她已经没了一直缩着腿的力气,酸得要命。实在坚持不住了,只能任由双腿一点一点地垂下去,可是还没完全伸直,就被蒸腾而起的热浪给烫到了。好烫!本能地猛一缩腿,时间一长,又控制不住地垂下……。她从未受过这种酷刑,脸上已经分不清究竟是汗水还是泪水。 可这一切还远远没有结束。 “六哥,要继续吗?” 他无声地点点头,从唯一的一只眼睛里射出的阴鸷目光一直停留在吊在半空中的迷人*上。他的目的,就是刀切豆腐两面光,钱要拿,仇也要报,鱼和熊掌他要兼得。 作者有话要说: 阿璃,你受苦了,摸摸~ 亲妈已经派人来救你了,挺住啊! 第七十八章 “啪”地一声清脆的裂响,落入尹璃的耳道内,引起一阵恐惧的战栗。那是鞭子抽打在地面上的声音,有人在试手感,她将会遭到鞭打。 刚想到此,下一秒,鞭子就夹杂着风声呼啸而来,狠狠地招呼到了自己身上。“啪”,带着打到皮肉的钝响,那是难以置信的疼痛,感觉全身的血液都往被抽打到的这一道痕迹里汇聚,像是要从这里喷射出去。 尹璃终于忍不住发出一声惨叫,双手如痉挛般抓住铁链,颤抖不已。泪水不受控制地涌了出来,很快就沾湿了缚住双眼的黑布。 她以为第二鞭很快就会到来,可是没有,就在自己的心神又被底下滚烫的火苗吸引过去之时,它终于姗姗来迟。 “啪!”,比之第一鞭,更是有过之而无不及。她挣扎着,扭动着,想要借此缓解这常人无法忍受的疼痛,可惜,只是徒劳。被抽打到的地方开始火辣辣地疼,像是要燃烧起来一样。 又是一阵寂静,似乎在等她缓过劲来,好凝神感受这雷霆万钧的鞭笞。 “啪!”第三鞭,她死死地咬着唇,想要努力不发出哀号,嘴唇被咬破了,鲜血直流。这痛,不及身上的万分之一。不如干脆要了她的命来得痛快,她不知道自己曾几何时得罪了什么人,要遭如此惨无人道的报复。 “啪!”第四鞭,她控制不住地大声嚎叫。不知道是被脚下的熊熊烈火烤的,还是因为这非人的鞭打,汗水湿透了她整个人,包括头发在内,完全湿透,像是从水里浸过一般。指节因为死命抓住铁链而发白,血从几个断裂的指甲里缓缓沁出,她却浑然不知。 第五鞭,第六鞭,第七鞭……,平均一分钟一鞭。她的思绪已经完全混沌、混乱,只想着不如就这样死了吧,好免去这身体无法承受的皮肉之苦。到第十五鞭的时候,她终于昏了过去,就此陷入了无尽的黑暗之中。 好冷啊,好冷,明明之前还感觉滚烫,烫到身体快要熔化,为什么此时此刻,会觉得这样的冷,空气里像是结了冰一样,冷到骨髓里去,吸进体内的,全是冰!尹璃残留的一丝清明在虚空中无意识地飘荡,唯一的感觉,就是冷,每呼吸一次,都是一种煎熬。 会不会就这样死去?可是围绕在身边那么多的谜团,还未解开,很多事情都没搞清楚,她不甘心。 知非,这一刻你在哪里?这是尹璃再次失去意识之前最后的想法。 ------ 林砚心急如焚,距离接到她的电话至今,已经过了两个多小时。刀哥带着几个得力小弟也早就到了,他们正在四处搜寻。在这两个多小时里,他已经来来回回在万家祖宅方圆几公里之内找了个遍,唯一的收获,就是在半途中,找到被扔在地上的一卷普通的山水画。 他拿着这幅画,直奔万家祖宅,宅子里参加拍卖会的人早已散去,门口也就没人看守了,跑进里面,发现只有几个工作人员在清理打扫现场。 他逮住一个就问:“这里今天在干吗?” 对方觉得他问这个问题简直莫名其妙,都不知道这里今天干吗,跑来做什么?但看他很急的样子,还是如实相告:“刚刚结束了一场拍卖会。” 林砚似乎抓住了关键,将手里的画卷摊开在桌上问:“认不认得这幅画?” 对方辨认了一会儿,摇摇头。倒是一旁正在扫地的大妈眼尖,凑过来看了之后说:“咦,这不是挂在书房里的那副么?怎么到这儿来了?” “今天拍卖的物品里面有画?” “有两幅。” “谁拍走的?” 这次两个人都摇摇头,他们不认识,也很正常。可如此一来,线索就中断了,林砚心头火起,“呯”地狠狠拍了一下桌子,吓得两人迅速走远。 此时门口传来一把阴测测的声音:“哟嗬,砚少好大的火气。” 林砚闻声回头,看到一个脸上有疤的男人慢慢踱了进来,他眯起眼睛打量了对方一会儿,冷声问:“你是谁?” “哈!我是谁?砚少还真是贵人多忘事呢,我这眼睛,这疤和这手,不都是拜你所赐么?”刀疤男举起缺了一根小指的手,指指自己的脸。 林砚想起来了。 四年多前,“腾龙”和“弑鬼”有过一次大规模的火并,那次他正巧在国内。因为“腾龙”出了内鬼,导致大哥桑正陷入了前所未有的危险之中,当时留在他身边的,只有林砚一个人。桑正向来不愿他沾染分毫见不得光的事,所以,他是没有枪的,可对方有。他却用“夜光”在巧妙地夺得了第一把枪之后,凭借漂亮的身手,抢占了先机,以一己之力,击败了对方十几个好手,其中就有眼前这个刀疤男——“弑鬼”的老六。 对方这么多人里面,就数他身手最好,在他的穷追猛打之下,林砚做不到在丝毫不伤到对方的情况下还能顺利逃脱。匆忙间,不得已,唯有尽全力一搏。“夜光”在夜色下,舞动起来会散发出炫目的银光,手起刀落之间,老六的小指被轻易削落,刺破他右眼之后,“夜光”去势不减,又在他脸上划出了一道狰狞的长口子,顿时血流如注的他不得不放弃了追杀行动。 由此,两人才得以虎口脱险,平安而返。 没想到今天冤家路窄,在林砚急于寻找尹璃的当口上,碰到了他。若带走她的是他,恐怕避免不了一场恶战。想到此,林砚不自觉地感受了一下“夜光”的存在。 “有印象了?”六哥“嘿嘿”冷笑,笑得人毛骨悚然。 “你想怎么样?找我算账?”林砚挑眉。 “不不不,怎么会呢,我来,是有点事。这里不方便说话,不如请砚少移步?” “凭什么?” “你说凭什么?如果我没猜错的话,你是在找尹小姐吧?” 被击中要害的林砚深深地看了他一眼,点头:“好。” 他跟着六哥在偌大的万家祖宅内穿梭,虽说是隆冬时分,仍别有一番风趣,看来这里被打理得很妥当。 十分钟后,两人走进了一间隐蔽在后花园的小屋,看起来,像是书房。 “六哥对这里好像很熟呢。”林砚找了个舒服的椅子坐下,收起了无谓的焦虑,表现得镇定自若。 “看来砚少还不知道呢。东爷,他本姓万。”六哥跟着坐下后道。 没想到“弑鬼”的老大,居然也是万家人。 “说吧,什么事。”他开始意识到,尹璃或许就被藏在这栋宅子内。 六哥忽然敛去了笑意,坐直了身体,变得异常认真严肃:“砚少,我知道,你是来救尹小姐的,现在,她就在我手上。吃了点苦头,不过,死不了。” 听到这话,林砚忽地想站起身来,却被六哥抢先按住了肩膀:“别急,先听我说。我也是收人钱财替人做事,真正的幕后主使人,是欧阳家的二小姐。她原本,是想要尹小姐的命,可是,我在尹小姐的手机上发现了这个,所以我决定卖你一个人情。” 他从口袋里拿出尹璃的手机,翻出了已拨电话给林砚看,第一个,赫然是自己的名字。 “我这才知道尹小姐跟砚少你关系非同一般,所以,在发现这一点后,尹小姐就不必再吃苦了。” “卖我人情,目的何在?”林砚知道,这句话才是重点。 “砚少真是聪明人。那我也就不绕弯子了。我弟弟小波死在四年多前‘腾龙’和‘弑鬼’的那次火并中,之前我一直以为,是‘腾龙’的人杀了他,最近我才知道,原来他是死在‘弑鬼’自己人的手里!我决定跟‘弑鬼’恩断义绝,我想加入‘腾龙’,为我弟弟报仇!请砚少帮忙引见,我发誓今后一定效忠于小九爷,为他出生入死在所不辞!或者,替他做在‘弑鬼’的内应也可以,因为我知道,‘腾龙’迟早有一天要铲除‘弑鬼’。” 林砚盯着他看了好久,最后缓缓地点点头:“好,我答应你,帮你去跟我大哥说说。不过,现在,马上带我去见尹璃!” 六哥大喜,连声道谢后说:“尹小姐就在这里,跟我来。” 他走到装饰柜旁,双手握住一个长颈青花瓷瓶,轻轻一转,只听到“隆隆”一声,靠墙的两排大书柜应声而开,墙壁后面,出现了一道暗门。 暗门下有石阶通往地下室,六哥先行而下,林砚迅速拿出手机,发送了一条短信后,随即跟了上去。 地下室阴冷透骨,越往下走,林砚的心就跳得越快。他不知道所谓的“吃了点苦头”是什么意思,若欧阳明珺果真要她的命,这苦头恐怕不小,她受得住吗?欧阳明珺,他咬咬牙,不自觉地握紧了拳头。 走到底,是一扇厚重的石门,林砚刚走进去,就听到一声打耳光的脆响,随后是六哥气急败坏的咆哮:“谁他妈让你们这么做的?!我他妈不是让你们几个好生看着尹小姐的吗?!还不赶紧给我把她放出来!要是有个好歹,你们几个都得为她陪葬!” “发生什么事?”眼风一扫之下,发现尹璃并不在,又听到这么一番话,不好的预感更加强烈,他急忙上前追问。 “砚少,对不住,几个混小子没搞清楚状况,尹小姐现在人在冰库里,我这就让……” “冰库在哪儿?!”林砚粗暴地打断了他的话,一把抓住了六哥的衣领,压抑着周身的怒气,寒声问。 几个小弟,包括刚刚挨了打的花豹在内,每个人都蠢蠢欲动,却没人上前。 六哥的眼里有一闪而过的戾气,他指指身后:“就在那儿。” 随着他手指的方向,林砚这才看清还有一扇不起眼的门。 “快打开!”他松开了手,喝道。 六哥立刻道:“还不快!” 花豹第一个反应过来,翻出钥匙上前把门打开。 冷库的门被无声地打开,寒意扑面而来,冻得在场的众人都不由自主地打了个寒颤。 “你跟我一起进去。”林砚对六哥说。 他怕对方使诈,若不小心谨慎,很可能不但救不出尹璃,还会把自己搭上去。 六哥闻言,爽快地大踏步先走了进去,他看了一眼“弑鬼”的几个小弟后,才跟了上去。 尹璃,我来了,你怎么样了? 作者有话要说: 阿酒正被阿璃追着打,无暇说话…… 第七十九章 林砚在看到尹璃的那一瞬间,感到自己的心脏几乎停止了跳动,他以为她死了。她一动不动地蜷缩着躺在地上,保持着胎儿在母体中的模样,一/丝/不/挂的身上布满了纵横交错的可怖伤痕,渗出的血珠早已完全冻结,整个人像是早已生机全无。 他对于自己是怎么上前脱下外套裹在她身上,怎么抱起了她冲出冷库,怎么疯了一般跑出去找温水将她浸泡在里面等她苏醒,有些记不清了。当时他只听到自己急促的呼吸和狂跳的心,周围的声音都被淹没在其中。他不能想象,她要是死了,怎么办?就在不久之前,他已经受过一次类似的惊吓了,再这样折腾下去,他怕自己会精神崩溃。 还好,还有呼吸,虽然很微弱,但至少证明她还活着。尹璃被浸泡在满浴缸的温水里,林砚坐在一旁,紧张地注视着她的反应。此时此刻,他的心里眼里只剩下了她一个人。得等她醒过来,醒来之后再送医院,否则他怕她会熬不过去。 原本如玉般洁白光滑的肌肤上,如今留下了让人不忍细看的鞭痕,一道道,狰狞恐怖,像是抽打在自己的心上。这些伤口也要尽快处理,可是,低温症的人,必须先让她醒过来才行。会不会留下疤痕?会不会永远都没法消除?欧阳明珺,你未免太心狠手辣了!而现在留在外头的“弑鬼”几个人,他不会轻饶了他们。至于那个六哥,哼哼,他冷笑了一下。 在接到短信不久后,小刀就带着几个小弟赶到了。两边的人各自为阵,守在外头,谁都没有说话,当然,也没人离开。 时间在一分一秒地流逝,尹璃的脸上终于有了血色,她长长的睫毛微微翕动了几下,极其费力地睁开了眼睛。 又冷又痛,这是哪儿? “阿璃!”在眼前放大的,是熟悉的脸。 “阿砚……”她发现自己的声音微弱无比,“你来了?” “我让你等我的,怎么能让你失望。” 她想起来了,刚刚自己被鞭打后昏迷了,怎么现在会在某个陌生的卫生间的浴缸里?为什么,感到丝丝凉意从骨头里散发出来?她低头审视着身上可怕的伤,苦笑了一下:“你怎么可以看我洗澡?占我便宜么?” 听了她的玩笑话,林砚的眼里忽然涌出了泪水,他伸手小心翼翼地将她的头搂进怀里,低头吻了一下她的发心:“对不起,我来晚了。” 他居然哭了,他好像是第一个为自己哭的男人,尹璃的嘴角轻轻弯起的同时,流下了后怕的眼泪:“好疼,我以为自己会死。” “不会,我不会让你死的。我这就送你去医院。” 他将她从水中抱起来,轻轻替她吸干身上的水,裹上了干净的浴巾,整个过程只有细心和疼惜,毫无心猿意马。一个公主抱,他带着她大踏步走了出去。 门外所有的人都站起来,看着林砚,和窝在他怀里的尹璃,似是等待他发落。 “刀哥,我们走,去医院。” 小刀颔首,手一挥,众小弟跟上。 “砚少!”被晾在一边的六哥忍不住叫住了他。 走出了一段路的林砚停下了脚步,示意他上前,在他耳边轻声道:“答应你的事,我会做的,不过,你得拿出诚意来才行。那几个人,出手打伤了我的女人,要怎么做,你自己看着办。” 说完,头也不回地走出了大门。 六哥僵立在当场,眯着眼看着他们远去,心里已经有了计较。 无毒不丈夫,心慈手软,从来都不是他的风格。那天跟着他的这四个小弟,在一个月内,以不同方式惨死。 ------ 医院里,尹璃在接受最好的治疗时,林砚将以小刀为首的“腾龙”几个兄弟送到门口。小刀上车前,林砚附在他耳边说了几句话,他不住点头表示了解之后,叮嘱了一句“小心”,随即驾车离去。 尹璃送回特护病房后,他拨通了知非的电话。 此时知非正在小姨家里拜年,一大家子,坐在一起吃饭。忽然口袋里的手机“嗡嗡嗡”震动起来,他拿出来一看,笑容随即凝结在了脸上。没存林砚的手机号,但他记得。 他起身走到阳台上,才按下了接听键。 “沈知非,怎么不看好她呢?这次是你疏忽了吧?我真的很想看看,你在亲眼见到她现在的样子后,会是什么表情。” “她出事了?!”他的心被高高悬起。 “看照片。” 电话被挂断,等照片的过程中,知非倍感煎熬。很快,收到一张彩信,打开一看,触目惊心。尹璃闭着眼,赤身*地躺在浴缸里,身上满是黑紫色的粗条血痕,看起来像是——死了。 他立刻给林砚回拨电话。 “她现在怎么样?!怎么回事?!谁干的?!”不止声音发抖,他整个人都在发抖。 “没有生命危险,现在在仁心医院,你可以过来看看她。至于后面两个问题,你好像问错对象了,我不知道。”顿了顿,林砚补充,“我会照顾好她,再不会把她交给任何人,包括你。” 通话结束。 一阵冷风从窗外灌进来,知非感到刺骨的寒意。谁干的,只有一种可能!可现在,他只想去看看尹璃,了解更为详细的情况,确保她无虞后,再去找那个女人算账! 他跟家人匆匆打了个招呼后,驱车直奔仁心医院而去。 行到半路,接到了欧阳明珺的电话。 “去哪儿呢?”她的声音,无比慵懒。 她知道自己的行踪?有人跟踪?心念电转之间,知非已然有些猜到了事情的来龙去脉,他冷笑着直言:“她受伤了,是不是你干的?” 她冷笑:“她是谁?谁是她?” “明-知-故-问!”他一字一顿,满含怒气。 “你是我的未婚夫,这么紧张别的女人,你让我情何以堪?” “欧阳明珺,我记得我跟你说过,从今往后,我要她平平安安,为什么转头,她就出事了?” “为什么?你还好意思来问我为什么?难道不是你先破坏了游戏规则吗?既然我们有了约定,你就该好好遵守,单独见面不说,还搂搂抱抱的,莫非当我这个未婚妻是死了么?!” “你找人跟踪我?”他用力握紧了方向盘。 一阵尖锐的娇笑后,她忽然沉声道:“我生平最恨别人抢走属于我的东西,这次只是警告,再有下次,我不敢保证她还能活着。” 这个女人实在是太可怕了,知非咬着牙,沉默不语。 就在他想要挂断电话时,她又道:“对了,我快到医院了,作为朋友,怎么着也得去看望她一下,既然你也在赶来的路上了,那待会儿一起回吧。” 不等他多说一个字,她已先一步结束了通话。 她居然也要去看尹璃?都已经到了这个地步了,还要装,是想给尹璃最大程度上的打击吗? 知非并不知道尹璃误会了自己跟欧阳明珺,一路上还在担心,若欧阳明珺故意对自己表现出特别的亲昵,会不会对她造成更多的伤害。可到底还是牵挂着她的伤势,无论如何都要亲自去看看,才能安心。至于这个蛇蝎女人,待会儿再处理跟她的事! ------ 尹璃醒了,她是被林砚从噩梦中唤醒的,这次的噩梦,是今天刚刚遭遇过的这场令她身心都受到重创的劫难。大火,滚烫的热浪,鞭笞,分筋错骨的疼痛,还有之后锥心刺骨的寒冷,她逃不出来,只能无力地任由自己陷入绝境。直至熟悉的声音,带她逃离,回到这个熟悉的世界。 “姐姐,别怕,有我在。”他紧紧地握着她没有打吊针的手,那双乌黑明亮的双眸直直地望着她,仿佛能洞悉她虚弱的内心。 守在自己身边的,为什么不是知非呢?他知道自己遭遇了多么可怕的事情吗?忽然有无数的情绪在胸腔中来回翻滚,她望着雪白的天花板,眨了眨眼睛,温热的泪水就这么无声地滚落。 “他会来的,应该很快就能到。” 她惊疑不定的目光转向他,对于他能看穿自己的心事感到不解。 “你只会为他掉眼泪,不是吗?你醒来之前,我给他打了电话,不管怎么样,总该让他知道。” 不公平的决斗,即使赢了也没意思。 她点点头,彷徨脆弱的时候,最想见的,莫过于自己在意的人。 忽然手机响了,尹璃示意林砚帮她拿过来,她一看,来电显示是欧阳明珺。 “尹璃!你终于接电话了!谢天谢地,你现在还好吗?我过来看你,马上就到!你等我!” 电话被/干脆地挂断,她还没来得及问出口的问题,只能统统咽了回去。 有些话,她要单独跟她谈,于是找了个借口将林砚支开:“我饿了,想吃‘暖暖粥铺’的滑蛋牛肉粥,你帮我去买一份。” “暖暖粥铺”离这里不少路,可只要是她想吃,远在天边他也会去买。 “你一个人,不要紧吗?” 身上的伤都已经消毒处理,虽然可怖,毕竟也只是皮外伤,没有伤及内里,理应无碍。 尹璃忍着痛,浅浅一笑:“放心,我没事。” “我很快回来。”他拎起外套出去了,坐电梯前还不忘去护士站叮嘱一声,请她们特别注意一下3号VIP病房的情况,并且留下了自己的手机号。 他走了没多久,欧阳明珺就匆匆赶来了。看着她风风火火闯进来的样子,那么担心焦虑,眼角甚至还有晶莹的泪花,多么精湛的演技,简直可以去拿奥斯卡影后的奖杯!尹璃忍不住在心底冷笑了一声。 作者有话要说: 阿酒追着欧阳明珺打她替阿璃报仇,无暇说话…… 第八十章 “尹璃!尹璃你没事就好了,你不知道,我真的很担心,很怕你会……”欧阳明珺几乎是用扑的,上前捉住了她的手。 “嘶——”,尹璃吃痛,她未免太过用力了。 “啊,对不起,你的手……”欧阳明珺慌乱地松开,才看到她几片指甲都有断裂的痕迹,还有残存的血丝。 “怎么会这样?我后来去取了画赶回原地,发现你们都已经不在了。我到处找都找不到你们,很担心你出事了。他们不是想要那幅画吗?怎么会把你带走了却不跟我联系?我想不通。打了好多个电话给你,都被按掉了,一定是他们把你的手机没收了对不对?可为什么现在又回到你手上了?他们到底怎么折磨你了?又是怎么肯放过你的?你伤到哪儿了,严不严重?”她一边问,一边细细打量着尹璃,只是盖着被子,脸上没什么伤,她也就没看出来。 面对她一连串的问题,尹璃只是笑了笑:“帮我把床头调高一点好吗?” 欧阳明珺愕然,愣了一下,在尹璃的指点下,找到床尾的调节按钮,帮她调到适合谈话的高度。 “谢谢。”任何一个小动作都能让伤口的疼痛加剧,她装作若无其事,对上欧阳明珺的眼睛,淡淡地说:“我记得你下午穿的好像不是这身衣服吧?” 这个问题让欧阳明珺尴尬了一下,她坐回到床边的沙发椅上道:“找不到你,急得冒汗,回家等消息的时候,顺便洗了个澡。” “为什么不报警呢?既然他们没有按照约好的时间等你,你怎么就能肯定,他们还会给你消息?”她抬手看了看断裂的指甲,果然是十指连心,不过几片指甲而已,都让人难以忍受。 “我以为他们……”没想到尹璃的气场会如此冷冽,一时之间她有种手忙脚乱之感。 “你以为?你这是在拿我的命做赌注呢。”或许是咄咄逼人了一点,她忽然温和地一笑,像是要缓解欧阳明珺的尴尬无措,柔声问,“你是怎么知道我进了这家医院的呢?” “我后来又去了一趟万家祖宅打听情况,一个下人告诉我的,我一听就知道是在说你,请人查了几家大医院的住院记录,就查到了。” 这样的解释也不算说不通,可怎么听都别扭,总觉得太巧了一些。看着她似是因为委屈而红了眼眶,尹璃叹了口气:“我很累,可不可以不要再继续扮无辜了?指示那伙人掳走我的人,就是你吧,欧阳明珺?” 她瞪大了眼睛:“你在说什么啊,你是在怀疑我?” “不,不是怀疑,是肯定。”她的眼神冷静而又犀利。 “你疯了!我们是朋友,我怎么可能害你!没有理由啊!”欧阳明珺一脸被冤枉的无辜表情。 “是,我确实曾把你当朋友,可你没有。”说这句话,让她有点伤感。步入职场后,很少再交到贴心的朋友,虽然欧阳明珺初时并没有给自己留下什么好印象,通过后来的接触,两人的关系其实已经很不错了。她没想到,原来一切只是自己的一厢情愿。顿了顿,她继续道,“我暂时还没能想通你这么做的原因,但那伙人的头儿,告诉我,是你指使他这么做的。” 她设了一个极小的套。 “你是说六哥?” “你怎么知道他叫六哥?我记得,他只提到过东爷,你也只是听说过‘弑鬼’而已,什么时候知道他是‘弑鬼’的六哥了呢?”尹璃冷冷地截断了她的话。 欧阳明珺表情一滞,随后掩口笑了起来,笑了好久才停下:“你是怎么猜到的?” 这话等于变相承认了她就是幕后主使,尹璃一阵心寒,解释道:“是因为你做得太过了。你对我情深义重到主动提出交换人质,我反倒要怀疑你。以我跟你的交情,怎么可能值得了九个亿?你未免太抬举我了。” 欧阳明珺轻轻鼓了几下掌:“你很聪明。好吧,我也实在是懒得装了,因为你难以想象,跟你在一起相处的分分秒秒,对我来说有多痛苦难熬。你以为你是谁?我欧阳明珺非得巴巴地迁就你讨好你?要不是为了赢得你几分情谊,何苦折磨自己?可惜你这人太难相处,我那样低姿态地迎合你,结果也只是你再普通不过的一个朋友而已。我厌烦了,不想再浪费时间,即使不能作为你的好朋友给你最大程度上的痛不欲生,估计也不会相差太多。尹璃,好戏还在后头呢,你就这么等不及,要去面对了吗?” 她能感觉得到,欧阳明珺对她,并不仅仅只是讨厌,而是憎恨,这种恨,深入骨髓。她不知道,这恨从何而来,或许那才是她一切灾难的来源。 “当日在‘听风西楼’里遇见的那帮人,是你找的,所以你才故意拉着我去跳舞?”她记得六哥跟她提起过,觉得这两者之间,不会没有联系。 “嗯哼,有钱好办事嘛。”她承认。其实一开始,她并没有直接跟“弑鬼”打交道,只是找了有点小地位的阿膘而已。后来还是六哥主动联系的她,表示只要她肯花钱,他可以为她做得更好。当然,那是在“皇庭”被砸,六哥被东爷扇了耳光之后。 “那么第二天,开车撞我的人,也是他们了,都是你的授意?” “那倒没有,哈,看来你得罪的人好像不止我一个呢。” 欧阳明珺没必要说谎,看来开车撞她一事,确实不是她找人干的,那又是谁? 尹璃不知道,那次刚巧六哥闲来无事,突发奇想要去见识一下哪个女人如此彪悍,伤了阿膘的重要部位。在路虎里盯梢的时候发现花豹想要寻仇的对象之一竟然是桑正的义弟林砚,所以才动了报仇的私心,再加上“皇庭”出了事,“弑鬼”的一众兄弟竟然没有一个人站在他这边为他说句话,让他彻底寒了心,才主动参与到此事中去。 “你恨我?我什么时候得罪你了吗?你到底想要怎么样?”既然已经摊开来说了,不如就问个明白。 欧阳明珺忽然起身双手撑床弯腰俯视着她,眼中有浓浓的恨意沸腾翻滚,在距离她不过二十几厘米的上方,慢慢地道:“何止得罪,你对我犯了爱的罪,我要你,生不如死。” 门忽然被推开,知非疾步走了进来,正谈到紧要关头被打断,两个女人的目光同时落到了他的身上。 “你在做什么?”他面容冷峻,问的是欧阳明珺。 “知非。”她换上了一副柔和的表情,走到他身边,挽着他的手臂,带着几分撒娇的口吻道,“人家只是帮尹璃盖一下被子嘛,房里暖气不够足呢。” 他想挣脱她的束缚,却被她施以更大的力,她背对着尹璃,看着他的目光里满是警告,怕她对尹璃做出更过分的事情,他最终还是选择了妥协。 知非任由欧阳明珺挽着,走到尹璃跟前关切地问:“到底发生了什么事?现在感觉怎么样?” 她的脸色苍白如死灰,眼神只是呆滞地望着他们挽在一起的手,心脏绞成了一团,一阵一阵刺痛。刚刚在欧阳明珺面前,她还能保持着强大的气场和昂扬的斗志,即使对方有再多阴谋诡计,她都不怕。可此时此刻,一切坚强轰然倒塌,剩下的只有无尽的委屈和伤痛。 他竟然不加掩饰地跟欧阳明珺在自己面前秀恩爱,即使他不知道她对自己做了什么,至少知道自己对他的感情,为什么还要这么做?知非,你欠我一个交代! 看着她崩坏的表情,欧阳明珺露出担忧的神情:“怎么了?不舒服吗?要不要叫医生?” 这假意的好心实在让人恶心,尹璃无力地闭上了眼睛,不愿再多说一个字。 “尹璃……”知非轻声唤她,她心下一软,忍不住看了他一眼,他的眼里似乎有着无数不能言说的矛盾和痛苦,莫非他是有苦衷的?联想起他前后突兀的转变,或许这是最合理的解释。 “我想跟他单独谈谈,可以吗?”她开口请求,向欧阳明珺。即使有再多的不甘心,都只能先按捺住,她想知道,他这么做的原因。 此时林砚拎着粥走了进来,看到立在床头的两人和神色凄然的尹璃,心下也明白了几分。 “你要的粥,现在就喝,还是过会儿?”他把粥放在床头柜上,柔声问。对另外两个人视而不见,就好像他们只是这房间里再普通不过的摆设。 “阿砚,麻烦你带欧阳小姐去外面坐会儿,我有话要跟他说。”他的到来给了她不少底气,让她有一种自己不是孤军奋战的感觉。 林砚瞟了欧阳明珺一眼,后者不好在这种情况下剥了她的面子,无奈之下只得跟着他走了出去。 病房里只剩下他们两个。 “可以说为什么了吗?你欠我一个解释和交待。” 他在心里深深叹了一口气,可能要欠一辈子了。 “对不起。”似乎只能如此回答,她要误会,就让她误会吧。 尹璃忽然感到好笑,还真的笑出了声:“对不起?你指的是什么?” “到底发生了什么事?”她的脸看上去如此灰败憔悴,他不知道是因为受伤的缘故,还是情绪不宁所致。她受了怎样的伤,刚刚他在护士台已经详细了解过了,但这可怕的伤从何而来,她经历了什么,他却不得而知。 “你应该去问问你的女人。”既然如此,她不怕说开了。 “不会的,你大概是弄错了。” 他只希望由他来终结这一切,换得她的自由和未来,不希望她再陷入这个泥潭。有些事情,过去就好,过不去,可能会要命。 他都不问谁是他的女人,就作出了这样的判断,而且,还认为错的是她。尹璃忽然“咯咯咯”地笑起来,好痛啊,一边笑一边流眼泪。眼泪一旦溢出了眼眶,就变得不受控制,最后她不得不用双手捂住了整个脸,免得被他看到自己是在哭。 可他怎么可能发现不了?她痛,他更痛。 “你走吧。”她的声音,闷闷地从指缝中传出,带着浓重的鼻音。 “尹璃……” “恕不远送。”她用手掌抹去了泪水,忍痛翻了个身,背对着他,表示拒绝继续交谈下去。 还有必要吗?他不会说的,他不说,自己又有什么可说的? 知非抿着嘴,看了她的背影好一会儿之后,终于静静地退了出去。 作者有话要说: 阿璃跟欧阳明珺终于撕破了脸,跟知非和阿砚之间,又会如何继续下去呢? 第八十一章 知非走到电梯口,正好看到林砚和欧阳明珺从安全出口处走出来,由于情绪低落,他并没有注意到她难看的脸色。 见到他,欧阳明珺立刻露出了笑容:“谈完了?那我们走吧。” 知非像是没听到似的,只是在林砚沉默着跟他擦肩而过时,叫住了他。 “林砚!” 林砚顿住,没有转身,语气很冷:“什么事?” “好好照顾她,拜托了。” 林砚轻笑,回头看着他:“我会好好照顾她,但,并非受你所托,所以与你无关。” 说完后,再也不看两人一眼,随即转身离去。 知非看着他消失在转角,正好电梯来了,收回视线后,兀自走进了电梯间,就像没有欧阳明珺这号人物一般。 她也不恼,影子般跟上。 一直跟着他到了地下一层停车场,知非遥控着开了车锁,见她还是阴魂不散,忍不住停下了脚步:“你跟着我干吗?” “回家啊,我没开车来。”她一副理所当然的语气。 他压抑的怒气忽然就冲天而起,猝不及防地伸出手,掐住了她的脖子,狠狠将她推撞在一旁的石柱上,眼里是从未有过的凶狠暴戾:“你要是敢再动她,我沈知非定会加倍为她讨回来!别再挑战我的底线,否则,大不了鱼死网破!” 他的手劲极大,欧阳明珺的脸很快就涨成了猪肝色,她睁大了眼,不停地死命挣扎,企图挣脱他的束缚,却徒劳无功。就在她觉得再不吸入一点氧气就要窒息时,他终于松开了她,她剧烈咳嗽喘气,他依旧冷若冰霜。 “下不为例,你好自为之。” 冷冷地甩下这句话后,他上车,发动后,绝尘而去。 欧阳明珺靠在石柱上大口喘气,看着后视镜里表情冷硬的他,忽然放声大笑起来,随后,又有眼泪纷纷而落。这样的事情,居然连续发生了两次,真是……好狗血! 林砚走进病房时,尹璃正在打电话,明明眼角还有未干的泪痕,语气却一如往常的平静。 “……临时有要紧事嘛,工作就是这样的啦。……知道了,我有数的。……好了妈,我这儿马上就要上飞机了,等我有空再跟你联系吧。……嗯,拜拜。” 电话挂断之后,她的表情又垮了下来。 “家里电话?” “嗯,只能说临时要出差,反正平时也会有这样的情况出现,所以他们不会怀疑的。” “你这样,是不是太累了?” 她不说话。 他把粥取出来,问,“还热着呢,我喂你?” 她看了他一眼,摇摇头:“不要吃,没胃口。” 他叹了口气,坐在病床上,探手轻轻擦去了她的泪痕:“别哭,我只想看到你笑。” 听他这么一说,反而勾出了她更多的伤心和眼泪。 “让我哭会儿吧,我难受。” 她难受,他却无能为力,只能比她更难受。 ------ 两天后,忽然有消息放出,万家的大公子万安,对Rainbow很有兴趣,意欲染指,此事震动商界。 皇甫拿着报纸闯进知非的办公室。 “怎么回事?难道之前跟我们争那块地的,是万安,不是万幸?” 他还什么都不知道,包括尹璃出事,知非不想让他蹚这浑水,之前只是跟他说她陪家人出去旅游了,近期内来不了公司。 “应该是。” “怎么办?万安真会对Rainbow出手吗?不如找阿璃一起想想办法?”皇甫很焦虑。 “她难得有放松的机会,还是不要打扰她了,我会想办法解决的。”知非沉声道。 总觉得事情有点奇怪的皇甫回到自己办公室之后还是忍不住给尹璃打了电话。 “阿璃,听知非说你跟你爸妈在旅游,现在在哪儿呢?没有打扰你吧?” 躺在病床上的尹璃微一错愕后,看了一眼窗外,笑着随口编道:“当然没有。我现在……在泰晤士河边漫步呢。怎么,有事吗?” 一心牵挂着Rainbow的皇甫也没细想因为时差而导致的不可能,直奔主题:“当然有事,而且是大事。” 听完皇甫的陈述,她久久没有开口,事情,怎么就变成这样了呢?是万安……吗?那之前打晕她的人,又是谁派来的?跟欧阳明珺,有没有关系?思绪一团纷乱。 “阿璃?你在听吗?” “让我想想,待会儿给你电话。” 收线后,她让林砚帮她去买了报纸,看了之后心情愈发沉重。事情比皇甫说的甚至还要更糟糕一点,她倒希望他是添油加醋,没想到这次他一反常态地往好里说了。要怎么办?虽然怨极了知非,可Rainbow有难,她做不到坐视不理,不仅仅是因为她是大股东之一,更是因为,Rainbow是知非的天下,而她心里,他依旧重要。 可她不想给他打电话,所以仍是联系了皇甫。 她的意见是,他们三个人加起来的股份超过百分之七十,拥有绝对的控股权,即使万安能够买下剩余的百分之三十,也不能撼动主体。或者说,在万安下手前,他们先下手,全面回购剩余的股份,重新进行整合和调配。退一万步讲,哪怕万氏入股,会给Rainbow未来的发展带来什么样的影响和后果,都还是未知数,见招拆招,不一定会落于被动挨打的下风。 皇甫同意她的观点,转头与知非商量后,他只说再想想,没有明确的表示。皇甫和尹璃都以为他是在斟酌考虑,最后一定会倾向于他们的想法。他们三人,从创建Rainbow至今,几乎没有出现过因意见相左而产生内部矛盾的时候,可是这一次,显然会是例外。 ------ 在两人以为知非在慎重思考时,他却忙于见家长。 欧阳明珺将他带到欧阳家,在包括欧阳谨在内的一大家子面前,喜滋滋地宣布,两人准备结婚时,所有人都大跌眼镜,连欧阳谨都有些难以置信。 他细细打量着眼前这个年轻人,如果不告诉他,对方是如彗星般崛起在商界的Rainbow掌权人,以他多年看人的经验,恐怕也会走眼。沈知非,看起来斯文隽秀,俊逸出尘,温和有礼却又不卑不亢,没有一丝商人的气息,这一点,跟儿子倒有几分相似。这样的女婿,他自然是喜欢的,就怕事情没这么简单。 万氏跟Rainbow之间的事,他也有所耳闻,给万世昌打电话时问起,对方回答没有听说过。万世昌基本上已经不参与万氏的任何动作,所以,究竟是因为他真不知道,还是确无其事,欧阳谨不敢肯定。难道说是女儿在从中作梗?即便如此,他也不想管。明空内部、欧阳家和自己的身体,已经让他应接不暇,既然这个人是沈知非,这门婚事,就这么定了也未尝不是一件好事。思前想后一番,欣然应允。 倒是中途跟辰少私下交谈时,被问:“知非,对于你的这个决定,我实在不能理解。你对二姐明明没有感觉,为什么还要跟她结婚?有什么事值得赔上自己的婚姻?” 辰少的敏锐和见微知著,知非向来佩服,他和他,或许有相似之处,但更多的是不同,尤其是在为人处世上,相比于辰少,他更为圆滑。没什么是不能变通的,就看他愿不愿意。 他把玩着手上的酒杯,浅浅一笑说:“婚姻对你来说,或许是不可妥协的底线,但对我来说,却不是。总有比婚姻更重要的,所以我愿意牺牲。” 眼前冲着他们巧笑倩兮的准儿媳妇让沈长安和罗文清面面相觑满脑子问号,这姑娘美则美矣,看起来总有几分做作,即便呈上了一大堆无比贵重的礼品,都没能讨得他们一分欢心。 儿子的主意向来很大,什么事情都要自己来决定,其他事倒也罢了,婚姻大事岂同儿戏?之前一点风声都没有,忽然就把人家领进门,通知他们说两个月后准备举行婚礼。就算他们再开明通达,这一刻也坐不住了,虽然之前是着急他一直单身着,可也不至于一开口就直奔着结婚而去吧?更何况这姑娘他们并不中意! 可毕竟是第一次上门,也不好削了姑娘家的面子,夫妻俩尽管又是气恼又是疑惑,还是尽了基本的礼数,只是因为实在无法接受,脸上多多少少总是表现出了不悦。就算是大名鼎鼎的欧阳家又如何?书香门第自有傲骨,根本不屑攀附,不喜欢,自然就做不到笑脸相迎。他们若是知道欧阳明珺平日里的作风,恐怕连最起码的礼节也没法维持。 其实欧阳明珺今天打扮得很端庄,为了讨好未来公婆,在言行举止上竭力表现得贤良淑德,温柔大方,只是碍于是临时性的,效果确实差了点,常常不知不觉露出本来面目,颇有画虎不成反类犬之嫌。 好不容易送走了未来儿媳,沈长安和罗文清僵硬的笑容瞬间坍塌。 “荒唐!”沈长安第一次冲儿子发了火,儿子自懂事以来从未让他操过心费过神,这次是哪根筋搭错了,竟要娶这么个女人? 罗文清一面安抚丈夫,一面也凝重道:“事情来得太突然了,你让我跟你爸怎么接受?你们什么时候好上的,为什么要急着结婚?欧阳家的千金小姐,我们高攀不起,儿子,你真决定要娶她?婚姻大事可是一辈子的事情,我不想你将来后悔!” “爸,妈,对不起,确实突然了一点,不过你们放心,我知道自己在做什么。既然已经决定了,就请你们祝福我吧。” 五天后,又是一枚重磅炸弹突然降临——欧阳家的二小姐欧阳明珺,与Rainbow的沈知非,将于四月一日完婚。 作者有话要说: 矛盾到了白热化的阶段了,阿璃跟知非之间是走到绝境了吗?难道最后是跟阿砚在一起?还是,会有转机? 第八十二章 皇甫刚下飞机,打开手机,就收到了N条的来电提醒,全部都是来自于沐恩。嗬,这不出差才五天嘛,今天中午的时候还给她打过电话呢,这么快就如此思念自己了呀,果然是小别胜新婚啊。想到此,嘴角不自觉地勾起,他随即回拨:“老婆,我刚下飞机,直接上你这儿来?” “我在去‘美地’的路上,你过来吧。”因为当地天气不好,飞机晚点了将近两个小时,本以为她会暴起,没想到语气是难得的凝重。 “去‘美地’?阿璃这儿?她回来了?发生什么事了吗?”皇甫隐隐感到有些不对劲,一叠声地问。 “去报摊上随便买份晚报一看就知道了。你兄弟沈知非可出息了,他要结婚了,莫非你不知道?”沐恩的声音冷冷的。 “结婚?!”他不敢置信地拔高了声线,听她的口气,结婚对象肯定不会是尹璃,否则不会那么冷淡,“跟谁?我不知道,我对天发誓!” “欧阳明珺。”她一个字一个字地说,几乎有点咬牙切齿。 “……”,皇甫被震在当场,一时半会儿有些跟不上思路。 “先这样吧,等你来了再说。”沐恩干脆利落地挂断了电话。 她也是没多久之前才知道这个爆炸性新闻,一直以为尹璃跟知非还好好地在一起,没想到转眼间就出了这么大的事。而当她心急火燎地打电话给尹璃时,才知道她也是毫不知情! 沈知非,你有种! 可为什么是欧阳明珺?的士上,沐恩有过种种怀疑,会不会,跟当年那件事有关?可好像扯不上这么深的关系啊,至于吗?更何况她从不觉得他沈知非有多么高尚伟大,他给她最大的感觉,是自私冷漠!而且也听皇甫说起过Rainbow现如今面临的危机,恐怕十有八/九,他是想借助欧阳家的势力,稳固Rainbow不被外敌侵扰吧! 赶到“美地”时,尹璃正靠坐在床上,静静地望着窗外,一动不动,像是没听到她进来似的。难受的时候,尹璃喜欢看着外面的世界,万家灯火背后,每个人都有属于他们自己的故事,关于爱情,她未必是输得最惨痛的人。如是想,心里才会好过一些。 给沐恩开门的林砚摇摇头,叹了口气。她忽然觉得这个年轻人不错,虽然年纪小了一点,可感觉各方面都不输给沈知非。而且,至少他会勇敢表达自己内心的情感,即便尹璃不爱他,他依然愿意就这么守在她身边。 尹璃今天上午刚刚出院,她的情绪本就低落,在接到沐恩电话后,更是down到了谷底。报纸上白纸黑字说得明明白白,不可能有假。他要结婚了,她居然是以这样的方式知道的,多么讽刺! 这才多久?好像不久前,他和自己还沉浸在多年来的误会被澄清的甜蜜中,怎么忽然之间,他要变成别人的丈夫了呢?结婚,这跟恋爱是截然不同的。如果说之前知道他跟欧阳明珺的事是伤心失望,如今已是绝望。他果真会有属于他的如花美眷,那么自己呢?既然不可能,何必要让她尝到甘甜?没有过希望,就不会有失望,更不会有绝望。得到过,再失去,她受不了! 她以为自己会泪如雨下,结果却没有一滴眼泪,果然人在感到最伤心的时候,泪腺是闭塞的。只有左胸腔里,那颗红色的,不断跳动的东西,此刻正在接受最残忍的凌迟,一刀一刀,鲜血淋漓,让她痛不欲生。 “怎么会这样?”沐恩轻轻坐到她身边。 尹璃回眸,脸色苍白而灰败,只是木然地将她望着,不说话。 她忽然感到心酸和内疚,尽管已经得到了原谅,可这不代表她已将自己一手造成的错误彻底遗忘,如果不是她改变了他们的命运,就不会有今天。想到此,尹璃没哭,她倒是先捂着嘴流下了眼泪。 林砚在一旁束手无策,本以为来了个能安慰人的,不想安慰的话一句没说,自己倒先伤心起来,这都是什么事儿! “你哭什么?劝劝她呀!”他没好气地提醒道。 可没人理他,无奈,他只好一头倒在沙发上,选择缄口不语。 “我打电话给他!问问他是不是吃错药了,知不知道自己在做什么!” 沐恩拿出手机正要拨号,却被尹璃按住了。 她摇摇头:“别这么做,没意思。” “什么有意思没意思的?!他就这么不明不白地把你给甩了,总要问一句为什么吧?!”她也急了,情绪有点激动。 尹璃平静地看着她:“别问为什么,这只会让我更难堪。” “既然如此,那就干脆把他当成陌路人,好好过你的日子,没他又怎么样,难道不活了?!”沐恩知道她那么多年的亦步亦趋真的很难,可既然走到了这一步,放手是唯一的出路。 失恋算得上这世上最难熬的痛苦之一,当爱已经成为根深蒂固甚至本能的一种习惯时,谁能轻易摆脱这摧心裂肺的噬骨之痛?睁眼闭眼都是他,要忘记,谈何容易? 皇甫进来的时候,有点被尹璃的模样吓到。刚刚旅游回来的人,即便在听说了这么一个糟心的消息后大受打击,可也不至于整个人会在那么短的时间内如此虚弱憔悴吧?人前从来都是坚强的她变得如此脆弱无助,他看着心疼,在心疼的同时,对知非的做法更加怒不可遏。 “阿璃,哥为你去讨公道!” 尹璃欲阻止,沐恩却拦住了她:“我没立场,他们是好兄弟,他总有立场吧?” 看着匆匆出门的皇甫,尹璃疲惫一笑,公道,这世上的公道所剩无几,在爱情里,更是根本就不存在,还有什么可讨的? 越想越气的皇甫将车开得飞快,刚刚来“美地”的路上给知非打电话,一直无人接听,这时再拨,他终于接了。 “我看到报纸了,怎么回事?”他对朋友向来极好,对知非更是如此,这是第一次,他用那么冷淡的口气跟他说话。他提醒自己,无论知非说出什么样的理由,他都不能原谅他的所作所为。 “我在‘灯火阑珊处’,过来再说吧。”说完就挂断了他的电话。 皇甫将手机往副驾座上一扔,往“灯火阑珊处”飞驰而去。 ------ 一别经年,“灯火阑珊处”依旧停留在过去的记忆里,很多人很多事已经不同,唯有它,才是静止的。 皇甫找到知非的时候,他正在喝酒。 “嗬,好事将近,独自过来庆祝?”尽管他觉得其中会有隐情,可只要一想起尹璃,就忍不住毒舌相向。 知非也不答话,只是给他满上了:“来,陪我喝两杯。” 皇甫端起酒杯一饮而尽,“咚”地一声,重重放下:“我才出差几天,这个世界就变了,能说说为什么么?” “我跟明珺两情相悦,听说最近流行闪婚,想凑个热闹。”他没看他,自顾自慢慢喝酒。 “你撒谎!有什么苦衷就说出来,我不相信有解决不了的问题。是不是欧阳明珺她要挟你?”这样的女人通常都拥有蛇蝎心肠,谁知道是不是她在耍心机。 “没有,我有什么可被她要挟的?”他淡淡否认。 他不紧不慢的样子激怒了皇甫,他低吼:“那阿璃怎么办?” “什么怎么办?与她何干?” “我简直怀疑坐在我面前的人究竟是不是沈知非!你疯了吗?你跟阿璃,你们不是已经在一起了吗?你还说要带她去周游世界!”他努力抑制着不断翻涌的火气,耐着性子问。 “恋爱时的甜言蜜语怎么可以当真?爱情么,分分合合很正常,你不也跟无数女人分过手吗?”知非噙着笑,将他望着。 “那不一样!” “有什么不一样,不都是女人吗?” 皇甫“唰”地一下站起来,一把拎起他的衣领,凑近他,眼里的火几乎要把房顶烧穿:“沈知非,你他妈良心被狗吃了吗?!这些年来,她为你吃了多少苦受了多少罪,你有今天,她功不可没!你三番两次伤害她,你对得起她吗?!” 知非用了点力,挣脱了他的手,浅笑着问:“因为被伤害的人是她,所以你那么激动,是不是?” 皇甫的心一抖:“你什么意思?” “还需要我说得更明白吗?” “我把阿璃当亲妹妹看待,你他妈别含血喷人!” 妹妹是一部分,红颜知己也是一部分,但绝没有非分之想。 “当年你不是也想追她的吗?” 七年多前初见尹璃,皇甫确实惊艳了一把,她是美人,他向来难过美人关,没有不下手的理由,可蠢蠢欲动的心很快就被知非的一句话扼杀在了萌芽状态,他记得他说“是兄弟的话,别打她主意”。他了然,兄弟妻,不可欺,既然知非开了口,他也就随了他的意,自此再没任何逾矩的想法和行动,即使知非后来并没有对她有什么表示。 没想到时隔多年,知非竟然拿这说事,让被冤枉的他如何咽得下这口气? “你有什么难处,说出来我跟阿璃一定会帮你到底,哪怕倾尽所有!可是现在看来不是,你果真会因为自己的野心而牺牲感情,阿璃在你心里,终究比不上Rainbow重要,是不是?沈知非,你真是太让我心寒了!我看错你了!”说这番话的时候,皇甫觉得自己差点没能忍住想哭的冲动。 “我没什么要为自己辩解的,只是想说,男女之间的事,你情我愿就好,事后计较得失,未免矫情了些。” 翩翩公子也有失控的时候,面对知非的冷漠凉薄,越想越气的皇甫一个没忍住,就一拳打了出去。 作者有话要说: 第八十三章 皇甫出手突然,而且含怒出拳,力道极大,知非没有心理准备,重击之下连人带凳被打倒在地。皇甫仍觉得不解气,又扑上去对他一通狠揍,他明明有反抗的机会和能力,却只是招架,没有还手。 静吧原本宁和安逸,两人这么一闹,顿时乱成一团,最后还是老板娘姚曳亲自出马,才将两人堪堪劝开。 “不是好兄弟吗?怎么打架?又不是小孩子了!”围观的众人散去后,姚曳看看被打得很是狼狈的知非,又看看还在生气的皇甫,语气像是在责问自己两个不懂事的弟弟。 “好兄弟?我皇甫有容没有这样的兄弟!”皇甫对他怒目相视。 知非没有看他,只是伸手轻轻擦去了嘴角的血迹。 “我退股,Rainbow从此与我再没半分关系!”扔下这句话后,皇甫不顾知非惊异的目光,头也不回地离开了。 他本就是为了情谊而决定跟知非尹璃一起创业,商场波诡云谲尔虞我诈,其实他并不喜欢。这几年恪尽本分兢兢业业下来,与其说是对Rainbow有感情,不如说是对这两个好朋友情深义重。可如今,他觉得知非变了,既然三人已经不是一条心,自然也就没了继续留在Rainbow的必要,于是决定离开。 “他这肯定是气话,头脑发热的时候说的话,不能当真,你别放在心上。”姚曳在知非旁边坐下,柔声劝道。 知非苦笑:“曳姐,你不明白。” 这世上,有谁能真正明白谁? “好吧,我确实不明白你们之间是怎么回事,就想问问你,要不要去擦点药油?” “不了,让我一个人静一静吧。” 姚曳点头,起身离去前轻拍了一下他的肩,安慰道:“没什么过不去的。” 这一夜,知非第一次喝得烂醉。其实他的酒量并不好,也不爱喝酒,正因如此,他从不给自己喝醉的机会。现在才发现,醉了除了头痛难受之外,并没能解他的愁,更没能让他忘记想忘记的一切。 ------ 皇甫再次回到“美地”时,林砚已经做好了夜宵,见两个女人没有胃口,正一个人享着独食。 闻到香味,他才发现自己已经好长时间没吃东西了,问:“做了什么?” “莳萝芦笋三文鱼面。”林砚将面打卷后送到嘴里,吃得极斯文。 皇甫的口水立马流了出来:“还有不?” “有。”他指指流理台上的一个大瓷盆。 相对于林砚的斯文,皇甫的吃相就有点不那么雅观了,好像这面就是知非,他咬得很起劲。即便如此,对面对坐着的这两个不同风格的男人,依旧令人赏心悦目。 沐恩黑线地看着他,忍不住问:“怎么一来就顾着吃啊!见着他了吗?怎么样?” 皇甫三下两下将面扫荡干净,答:“打架是高强度的体力活,揍人是需要力气的。” “你打了沈知非?”沐恩瞪大了眼睛。 尹璃闻言一惊,将目光投向了他,她咬着唇忍住想要问知非有没有被他打伤的冲动,听他继续道:“出气的感觉真好。另外,我告诉他,我决定退股,以后Rainbow的事,再与我无关。” 他起身走到她们跟前,一手搭一个的肩膀,收敛了刚刚的玩世不恭,看着尹璃认真道:“阿璃,铁三角解体了,我感到很遗憾,我怎么也没想到,会是发生在这样的情况下。其实原本我是想等到你跟他结婚以后再退出的,做生意,我真的不大中意。可现在他要结婚了,新娘却不是你……。总之,我没法跟他继续共事,所以……。不管你接下来会怎么做,我都支持你,我跟沐恩会永远站在你这边的。有任何需要,记得开口,千万别跟我们客气,我们是你哥哥嫂子,也是你姐姐姐夫,是你亲人,懂不懂?” 他又转头望着沐恩:“你说是不是?” “嗯。”她含泪用力点头。 尹璃一时之间百感交集,竟说不出话来,只是一手一个,紧紧地握着他们的手,久久没有松开。 两人临走时,皇甫回头交代林砚:“交给你了,好好待她,有事跟我联系。” “好。”他郑重承诺。 ------ 送走了皇甫和沐恩,他端着一碗面来到她床前:“多多少少吃点吧,不然待会儿胃痛怎么办?” 听了这话,自然而然地想起了知非平日里对她的关怀,忍不住双眼泛红。深呼吸了一下,她接过碗筷,勉强扯出了一点笑容道:“给我讲故事,当做吃面的配料,好不好?” “还讲?我现在对讲故事有阴影。” “有阴影的应该是我吧?你到底讲不讲?” 见她会跟自己斗嘴了,林砚很高兴,连忙应允:“讲讲讲,只是,讲什么呢?” “所有关于你的事,我都要听,我得重新认识你。” 自从上次她赶他走之后,他们不曾好好说过话,此刻终于有了机会,不知道,这是不是机会来临的预兆呢?他不敢耽搁太久,理了会儿思路后,开始徐徐道来。 林砚的父母其实是中国驻澳大使,常年待在澳洲,极少回国,他是外公外婆带大的。因为没有父母的管束,再加上外公外婆的溺爱和纵容,他十五岁以前的生活很恣意。头脑很好,却从未用心对待学业,成天过着浑浑噩噩的日子。 认识义兄,也就是“腾龙”的小九爷桑正,是一次偶然。 那时他念初三,上半学期期末考成绩不理想,拉了一群狐朋狗友,心血来潮去泡吧。 虽说未成年人禁止出入此类场所,但打开门做生意的,岂有将客人拒之门外之理?所以,一行七八个少年,在手举一叠厚厚人民币的林砚的带领下,顺利入内。 他们去的酒吧,是“腾龙”的场子,头一次去这样的地方,每个人都很兴奋,看什么都新鲜。 邻座有两个男人点了小姐,恬不知耻地在那儿上演尺度不小的激情大戏,十四五岁的少年,正是青春萌动的时候,曾几何时见过这样的现场直播,看得他们眼睛都直了,边看还边评论,俨然一副看好戏的模样。 被现场围观的两个男人不爽了,推开小姐起身滋事,嘴里吐出来的,自然不会是什么好话,还出手打了其中一个小个子的少年。林砚脾气冲,见朋友被打火气就上来了,直接跟他们打了起来!虽然体力上,他不是成年男子的对手,但凭着一股子热血,还有其他几个朋友的帮忙,倒也没吃亏。一群人混战在一块儿,差点砸了场子。 桑正就是在他们打得快要闹出人命的时候出现的。当时他还只是“腾龙”的少主,说是少主,其实社团的事,他父亲绝不允许他染指,所以少主不过是个名头而已。那几天他正好留学中途回国休假,在几个社团兄弟的保护和带领下,又正好晃到了这里,才遇到了这么一茬事。 反正最后的结果是桑正出手平息了这场风波,他很欣赏林砚骨子里流露出来的义气胆色,收他做了义弟。 初中毕业后,被父母拎到澳洲念书,在他们的严厉监督管教下,林砚的天赋终于被开发,成绩直线飙升。前后不过短短七年时间,接连跳级,二十二岁,就拿到了博士学位。从一个让人头疼的熊孩子,华丽转身成为父母的骄傲。 而这七年里,但凡有长假,林砚都会回到清城,除了陪伴外公外婆之外,其他时间,几乎都待在义兄桑正这里,两个人虽然没有血缘关系,但却跟亲兄弟没什么两样。很自然的,他和跟在桑正身边的几个好兄弟,也就有了匪浅的关系。他们比他年长好几岁,都把他当弟弟看待,对他很是照顾和保护。打架的好身手,飙车和赌博的好技术,都是几个人亲自传授,当然,那时只为好玩,不想却被他学以致用,拿来泡妞。 “假如那天我没碰到真正的伍静云,你打算将谎言进行到底吗?” “现在说可能你会怀疑我这话的真实性,但事实上,我是想着跟你一起迎接新年到来的那一刻告诉你全部的。” 她不置可否地笑了笑,转移话题道:“阿砚,我想喝酒。” “你的身体还在恢复期,不能喝。”他拒绝。 “就喝一点点。”她用小指比划了一下,可怜兮兮的模样。 她此刻的眼神纯净澄澈如初秋的天空,让人觉得扫了她的兴就是罪大恶极。他何尝不懂,她不过是想借酒浇愁,酒不是个好东西,但在这种时刻,很多人为了逃避,宁愿长醉不醒。 “家里没酒。” “那你去买。” 林砚无奈,只得执行这一命令。 想喝酒是一方面,支走他也是一方面。 到底还是心有不甘,到底还是舍不得就这么放手。尹璃拿着手机,犹豫再三后,还是选择了拨通知非的电话。响了好久,那头才接起。 他没说话,背景里也没有一丝杂音,她不知道他在哪里。 “在哪儿?” “‘静园’。”知非在“静园”有一套跃层,但他很少去那里住。 两个人就这么沉默了下来,只是静静地感受着对方的气息。 “知非,能不能不要这样,对我?”她忽然感到委屈万分,声音里不由自主地带了些哽咽。要有多爱,才会把自己放在如此卑微的位置上,去祈求他?她很讨厌自己这么做,可更不愿失去他。 “如果这就是你打电话来的目的,那就没有继续谈下去的必要了。”酒喝多了真的不好过,但更不好过的是自己的心。既然已经不能回头,就让她彻底死心吧,会有另一个人,来抚平他带给她的伤害的。 是伤害吗?说到底,还是因为爱,而且是,刻骨铭心的真爱。 “尹璃,很感谢你的一路陪伴,皇甫说他要离开Rainbow,如果你也要走,我不会拦你……”他控制着自己的声线,尽量平稳,不愿泄露出一丝一毫不舍的情绪。若继续天天面对面,他做不到放开她的,更怕欧阳明珺再次对她不利。 她闭上了眼睛,死死地咬着唇,才能让它不至于颤抖得太厉害。心就这么彻底地冷了下去,直至碎裂崩塌。 第八十四章 林砚拎着两瓶红酒回来的时候,尹璃正坐在柔软厚实的地毯上,拿着一把裁衣用的大剪刀,发疯似地剪着一堆衣服,一刀一刀,又快又狠,像是对待恨之入骨的仇人一般。 “你做什么?”他走过去盘腿坐在她身边不解地问。 “不要了。”她的声音无悲无喜,只余木然。 这些都是知非送给她的。除了生日时以外,每次去参加服装展,他都会从设计师那里拿到看中款式的设计图,请“高艺”按图纸做好再送给她。生日的那几件,更为特别,都是他亲自设计,并请米兰的一位大师全程手工制作而成。 平时她对这些衣服视若珍宝,非特殊场合不舍得穿,穿了之后,即使再忙,也会仔细亲手将它们洗净。可是现在,还有妥贴收藏的必要吗? 看着被剪得七零八落的衣服,林砚拿起来一件一件地看,边看边摇头“啧啧”叹息:“多漂亮,就这么剪了不可惜吗?” 她不理会,只是剪得更起劲了,直到最后手又酸又麻,再也提不起劲来,才作罢。刚刚还是华美的衣裳,此刻变成了无用的碎布料,尹璃抬手狠狠擦去了无声溢出眼眶的泪水,假装不在乎。 天上云还是脚下泥,很多时候,不过是一念之间而已,就像自己。 林砚不干涉也不阻止,直至她扔了剪刀背靠在沙发上,才起身去开了酒,给她倒了一小杯递过去:“哪,就喝这么多,喝完早点睡。” 她看了一眼他手上的迷你杯,不屑地轻哼了一声,忽然一把夺过了酒瓶,对着嘴开始猛灌。 “哎!你干什么……你不能这么喝!” 他想把酒瓶抢过来,她却死命抱着不肯撒手,力气还不小。 “让我喝,就今天,就一次。”她瞪着他,语气却不容拒绝。 他只好投降:“喝吧,我陪你,一醉方休。” 后劲不小的红酒,两个人一人一瓶。 “干杯!” “干!” 两瓶酒很快喝了个底朝天,林砚又被差去买。 想要醉,还不容易吗?心情糟的时候就更容易了,第二瓶还没喝完,尹璃就醉了,醉得一塌糊涂,差点搞不清自己是谁。 “人生几何,对酒当歌!举杯邀明月……”她咯咯咯地傻笑,冲着窗外明晃晃的月亮,把酒瓶举得高高的道,“干……干杯!” “哗啦”一下,酒瓶一歪,剩下的半瓶几乎都撒在了身上。 林砚见状,忙不迭地从茶几上抽了几张纸巾给她擦。 “呜呜呜,倒翻了,好可惜。”她倒转瓶子,瞪大眼睛朝瓶口里看,所剩无几的最后一点酒也洒了。抖了几下,只抖出几滴,她伸出舌头,把还挂在上面摇摇欲坠的酒滴给舔了个一干二净。 这个动作实在太……魅惑了。 顶上的吊灯是可以调节亮度的,为了给喝酒营造气氛,刚才被他调成了最暗。昏暗的灯光下,眼前的女人脸颊酡红,那双漂亮的琉璃色眼睛在酒精的作用下,迷离朦胧,玫瑰花瓣娇艳欲滴的红唇,仿佛在无声地召唤着他。室内开着暖气,她只穿了一件V领的修身T恤,身上,尤其是胸前,被酒沾湿了一大片,那形状,像是盛开的玫瑰。有一滴,正巧沿着她引人遐想的深沟往下慢慢地滑下去。他的□不由自主地一紧,只觉得有点口干舌燥,却移不开目光。 “我还要!”喝醉以后的她可真小孩子气,上次怎么就没发现呢? “要什么?”他明知故问,只觉得声音都有点哑。 “酒!”她气鼓鼓地白了他一眼,似乎是对他的智商表示怀疑。 “只有这么一口了,要不要?”他仰头,把自己瓶子里的酒悉数倒进了嘴里。 她犹豫了,眼巴巴地看着他,委屈地小声嘀咕:“也不给我留点儿。” 他的眼里忽然多了一丝神秘的色彩,吸引着她全部的精神力和注意力,那里好像出现了某种蛊惑人心的力量,让占据着她大脑的最后一丝清明也摇摇欲坠直至不复存在。之前两人相处时的种种片段如放映电影一般一幕幕闪现,最后不断上演的画面,居然是香港那一夜,他们在床上颈项交缠的*景象。 看着她慢慢放空至失神的瞳孔,他逐渐靠近,覆上了她勾人的双唇。酸涩的液体一点一点从他的嘴里流入她的口中,她慢慢地咽下,轻微吞咽的声音进一步刺激了他的大脑和身体。 他倾身贴近她,捧着她的脸,感受着手掌上娇嫩却又灼热的肌肤,舌头滑入她口中,一点一点舔舐着她的贝齿和牙床。好像很长时间没有吻她了,想念她的味道。津液搅动,带起令人勃发的*,那是长久的等待之后急切的索取,不能停止。 松开了娇喘连连的她,来到她的耳边,温热的呼吸响起,牙齿轻咬她敏感的耳垂,她忍不住嘤咛了一声。他的吻一路向下,打着转,经过白皙优雅如天鹅的颈项和精巧的锁骨,最后埋入深V中。 他将她抵在沙发上,倾身而上,再也没有任何人事,可以阻止这一场欢爱的到来,包括她自己在内。 上衣被推高,剥落,文胸被解开,双峰被一只微凉的手覆上,抚摸、揉捏、啃咬。长裤、内裤被悉数褪下,所有的风景一览无遗。迷人的*再一次展现在自己面前,幽暗的灯光下,尽管纵横交错的伤痕依旧在,却仍美到不可思议,有着引人犯罪的力量。她是诱惑的罂粟,让他不能自已。他脱光了自己身上的衣物,把她轻放在地毯上,与她紧密相拥。她的目光虽不复清醒,却闪耀着别样的动人光芒,让他不愿再多等一刻。 喘息着,他一点一点进入她体内。那样紧,那样温热潮湿,那样令人心神荡漾。她的呻/吟,在这万籁俱寂的夜晚,犹如纤纤玉手,拨动他的心弦。不过才进去了一半,她好像就有些承受不住,蹙眉,本能地往后退,可他怎么会答应?抱住她,一个用力挺身,终于与她完全契合。 “姐姐,瞧你忘得多干净,连自己的第一次到底在不在,都不记得了。”他趴在她身上,在她耳边轻声戏谑道。 她的眼神依旧没有内容,听而不闻。 她的身体还很虚弱,处于恢复阶段,可这世上最美味的珍馐,他怎肯浅尝辄止?自是索取数次才肯拥着她沉沉睡去。 ------ 尹璃醒来的时候已经日上三竿,睁眼就看到了仍在睡梦中的林砚,他还保持着抱她的姿势,年轻的脸上,带着满足的微笑。她继而感受到下/体的异样和浑身的酸痛,还有两人肌肤之间的毫无阻隔,随即明白过来,昨晚酒后,他们已经有了不可逆转的亲密关系。她混沌的思绪慢慢汇聚,百转千回后,最终化为一声无奈的叹息。知非,我跟你,真的是越走越远了。 听到她的叹气声,林砚睁开了眼睛。 “情人节快乐。” 今天是情人节么?哦,真是讽刺的巧合。 已然记不清昨晚究竟是怎么回事的她看着他问:“是我自愿的,还是你霸王硬上弓?” “是你勾引我,姐姐。你知道我对你的感觉,所以难以抵挡也是人之常情,是吧?”他一脸坦然,和无辜,还有委屈。 自己能如此平静地接受这一事实,最大的原因也是因为对他有感觉。知非说得没错,不是他,也总要有别人,如果这个人是林砚,未尝不是一件让人愉悦的事吧?就让我试着把你忘记,知非。 她怔了会儿,微笑了一下:“我去洗漱。” 想要起身,才发现力不从心。 林砚坐起来,贼笑:“我帮你。” 她顺从地任由他抱起,去刷牙洗脸。看着镜子里的自己,全身布满尚未褪去的伤,真的很可怕,她不忍目睹地闭上了眼睛,却感到他从背后抱住了自己,一手环腰,一手环胸。 “你真美。”他在她耳边轻声呢喃。 她感觉到他手上的动作和身体的变化,知道他又想要,忍不住回头教训:“年轻人精力旺盛,我很理解,但也不能不懂节制,你这是透支。” “这只能怪你,太诱人。”他说话的语气神态和眼神,也很诱人。 他吻上了她娇艳欲滴的红唇,她挣开:“其实我也不喜欢早起亲吻一个还没刷牙的男人……” “我刷过牙了,是你醒得太晚。” 他不容她再多说废话,情动时被打扰,多么扫兴。用嘴封住她,在他的撩拨下,她浑身软绵绵的,使不上劲,双手无力地撑在盥洗台上,觉得镜子里的自己真正娇媚异常,如三月春光。 他顺利从她后面进入,一边不由自主地律动一边抚摸逗弄着她完美到让人爱不释手的双峰,对着她镜中的双眼哑声道:“我爱你。做我的女朋友,好不好?” 她媚眼如丝,婉转承欢,没有回答他的问题,心里却道:再见,知非。 作者有话要说: 本来有一段H的描写,结果昨天接到修改通知,一头汗,好吧,所以就删减了一部分,不知道这样能不能过关…… 进入最后阶段了,估计再十章左右故事就结束了。 第八十五章 尽管尹璃从未在口头上承认过自己跟林砚之间的关系,但实际上,两人还是过上了普通恋人一般的生活。 她没有跟家里说,她已经不去Rainbow,只是说最近很忙,可能住在“美地”的日子会更多一些。一次饭桌上,陈怡气急败坏地追问她究竟要忙到什么时候,到底还找不找男朋友嫁不嫁人了?被逼无奈,她只能透露有一段感情在发展,如果确定有将来,会带回家给他们看。爸妈一听大喜,陈怡更是连连追问具体情况,尹璃后悔多嘴,最后只得死咬住“他各方面条件都很好,绝不会让你们失望”这一点,坚决不肯再细说。因为在她心里,很多事情,其实还都只是个问号,未来究竟如何,还很难说。知道女儿向来主意大,陈怡跟老公对视一眼后,只好放弃刨根问底,一心期待这段感情能开花结果,等着准女婿上门给他们瞧瞧。 林砚对尹璃的好,带着无条件的宠溺,有求必应,千依百顺,是真正的二十四孝男友。他像是要把她惯到天上去,用他的话来说就是“把你宠坏之后,就不会再有人打你主意,你也会因为我的纵容,而发现没人会比我对你更好”。 这好像并非完全是歪理邪说,至少尹璃在他万般溺爱下,真有些飘飘然。她喜欢他对她的好,而且开始慢慢习惯,她甚至觉得,有他的存在,会让自己慢慢把某个人遗忘,把往事尘封。 而且,他们的关系已经不仅限于精神上的依赖,还有*上。 林砚毕竟年轻,自从尝到了她的滋味后,像是陷入了某种吸食毒品般的不可自拔中,可以在任何有条件进行欢爱的情况下,向她索取。如果不是因为她接连受伤以至于身心受创,他可能更不能控制要她的次数。 “美地”是不消说了,床上,沙发上,地毯上,卫生间,甚至浴缸里,水池边,不分时间地点体位。在一次又一次地两位一体后,他对她的敏感处了如指掌,可以轻易撩拨起她的兴致,并让她连连享受身体上的欢愉。而自己更禁不起她一点点挑逗,即使是无意识的,也可以在瞬间击溃他的理智,只想与她共赴*。 一次,他陪她去逛商场,某女装知名品牌正在搞新品上市促销活动,生意很好。她看中了一件小西装外套、一条吊带连衣裙和一条半身裙,去试衣间试装。八个试衣间,除了最里间因为门锁坏了空着之外,每一间里面都有人,而且还排着队。 “去那里面试穿一下算了,我替你把门。”他指指空间道。 想着很快要到饭点,下午还要去看电影,尹璃点头答应了。 才二月底,气温到底还很低,向来怕冷的她穿了不少复杂的衣服,试起衣来自然就有点麻烦。等了好一会儿,见她还没出来,守在门口的林砚不由得敲敲门:“好了没?” “再等等,马上就好。”她在里面闷声回答。 他往门底下约有十几公分高的空隙里看了一下,她似乎正将夹绒的紫色打底裤脱下来,露出白皙修长的小腿,还有纤细的脚踝。 不知怎么的,就这么平常的一个动作,让他忽然脑子一热,趁没人注意,悄悄溜了进去。 见有人进来,尹璃一声惊呼。 “嘘,是我。”他轻声道。 “你进来干什么!吓我一跳。” 鹅黄色的吊带连衣裙已经穿好了,明丽的颜色更衬得她肤色雪白。上身带了几分束胸效果,领口很低,惹人遐想。 “吃你。”他将她揽入怀里,狠狠吻了上去。并且干脆地探入裙底,扯下了她的底裤,在她尚未作出抵抗之前,手指已经进入了她的体内。 “嗯——”,她推开他,“你干什么!这里是试衣间!” “你不觉得这样很刺激吗?”他眼里急切的*光芒让她不知怎么地失去了想要阻止的念头。 见她默许,他动作迅速地解开皮带、纽扣,拉下拉链,轻轻将她抱起,对准她温热湿润的小/穴,顷刻间贯入。 契合的一刹那,真正令人神魂颠倒。她被他抱着抵在墙上,一次一次地冲撞。因为担心有人进来,精神一直处于高度紧张状态,可正因为这偷偷摸摸的情绪,反而令她的身体格外敏感,连连高/潮。她紧咬着唇,努力让自己不发出一点声音,就这么软软地伏在他身上,承受着他带给她的欢愉。果真是刺激,在连连发力后,他也忍不住释放了自己。 事后,两个人因为做贼心虚,在清理完“战场”之后,没来得及继续试衣,就逃之夭夭。 他总能带给她刺激,刺激得她有点找不着北。 ------ 某日,两人窝在沙发上看电影,互相喂食。喂着喂着林砚又开始不老实,两人正吻得如火如荼时,门铃响了。 叮咚叮咚叮咚,真是败兴的声音。 “谁?”林砚暗骂一声,整了整衣衫,走到门口从猫眼里往外看,好像是个邮差。 “挂号信,尹璃的。” 尹璃闻言,示意他开门,起身后上前问:“哪儿寄过来的?” “不清楚,签了自己看吧。” 邮差走了之后,尹璃疑惑地拆开,是一张精美的喜帖,沈知非和欧阳明珺的结婚喜帖。四月一号,下午十七点,天鹅湖。 天鹅湖是镶嵌在清城中的一颗耀眼明珠,周围的风景美不胜收,堪比人间仙境。位于湖中心的同名五星级大酒店更是奢华到极致,普通人根本难以想象其中的富丽堂皇,它几乎只为上流社会而存在。欧阳家嫁女,若按传统风俗来举办,这里是最恰当的选择。 不会是知非寄给自己的,只可能是欧阳明珺。尹璃捏着大红喜帖,脸色苍白,她控制着自己尽量不要去想这件事,可显然,有人不想让她这么轻易抽身。 “不如我们去旅行吧,好不好?”林砚从背后紧紧抱住了她,他能感觉得到,她细微的颤抖。 她深呼吸了一下,将喜帖随手往茶几上一丢,问:“去哪儿?” “随便哪里,国外?环游世界?我们不是有段少扬送的一千五百万么,我给了阿奎一百万,剩下的,基本上没动过。” 她闻言一笑,点头道:“好。不过在此之前,还有点事情要去了结。” 当晚,尹璃约皇甫见面,得知他还没回Rainbow处理属于他的股份后,请求他回去时连她的这部分也一起处理。 “我不想见到他,所以,拜托你。” “没问题。”他理解她的心情,点头答应。 “将我的这部分移交给他吧,我不要一分钱。” “为什么?那是你应得的!”她是大股东之一,这是一笔惊人的数字。 “他对我无情,我却不想对他无义。送给他,我心甘情愿,从此两不相欠。” 皇甫看了她一会儿后,深深叹了口气:“就按你的意思办吧。接下来,你有什么打算?” “没仔细想过,先休息一段时间吧。” “也好。那个林砚呢?” “试试看吧。” 他会意,拍拍她的肩:“无论如何,开心就好,千万别勉强自己。” ------ 三天后,尹璃和林砚启程,开始他们的环球之旅。 而皇甫,则踏入了知非的办公室。 一别数日,曾经的好兄弟,再次坐在一起时,不为握手言和,只为彻底决裂添上最后一笔。 因为皇甫已经事先打电话通知了知非,所以,Rainbow召开了股东大会。会议结束后,临走前,知非叫住了皇甫:“我会按市场价回购她的股份,钱会尽快汇入她账户,不会亏欠她。” 皇甫顿住离去的脚步,回头看着他,像是看一个陌生人:“即便如此,你还是亏欠她,你亏欠她的,一辈子都还不清。” 当天参与股东大会的大小股东各个内心沉重,铁三角在短期内分崩离析,至今原因不明,这对Rainbow的未来有没有影响?会不会黄金时代至此结束,转而步入保守期甚至开始走下坡路? 但显然知非没有给他们质疑的机会,虽然尹璃和皇甫几乎是同时离开,让他失去了左膀右臂,但他沈知非何许人也?Rainbow能走到今天,拥有这样骄人的成绩,绝非仅仅因为有他们的全力帮衬,他才是心脏!很快,他就以强悍的姿态,凌厉的手段,连创佳绩,将一切怀疑消除在萌芽状态。 地皮顺利购入,并很快就开始投入建厂。除了K.K.和C.K.之外,又有两个国际大客户与Rainbow签了合同。大小客户纷纷下单,所有供应商的机台遭遇前所未有的压力,利润再创新高。之前甚嚣尘上的万氏染指Rainbow一事来得快去得也快,众人纷纷猜测是沈知非联合欧阳家,摆平了此事。 总之,Rainbow在折翼之后,不但没有遭遇滑铁卢,反而再上新台阶,沈知非已成为清城商业界的又一个神话! ------ 而此时的尹璃和林砚,正辗转于各个国家,各国城市之间。林砚去过很多地方,似乎对哪里都很熟。他带着她,白天看美景,吃美食,感受着不同的人文风情,晚上夜夜缠绵,沉迷于床第之欢带来的美妙和愉悦。 尹璃一直在努力,试图逃离和忘记。她发现,曾经纠缠不休的噩梦竟然不再困扰着自己,就好像从未出现过一般,消失得无影无踪。微弱的精神力和意志力,似乎在慢慢恢复元气,脸色看起来也好多了。是不是有了爱情的滋润,使自己的心境得到了改变所致? 她不知道她错了。她奋力想要挣脱的,是早已刻骨铭心的至爱。她如今安然沉溺的,却是悬在头上那把致命的利刃。 第八十六章 “知非,过来帮我看看,这套怎么样?”欧阳明珺在试婚纱,试了一件又一件,看这架势,似乎要把这里所有的婚纱都试一遍。 “公主的魔橱”里的婚纱都是大师纯手工制作,每一件都华美无比。她本来想让“Oh young”的首席设计师余韵帮她设计一款婚纱,然后送去国外定做的,可惜时间太赶,来不及,只好作罢。 悉心伺候在一旁的店长和几个店员都赞不绝口,无论她穿哪一套,她们都能说出毫不雷同的溢美之词。可这不是她想要的,她想要的,是静候在一旁的那个男人的一句肯定,哪怕就一个字。可他似乎从头到尾都没有怎么看过她,心不在焉的样子,这令她在感到没面子的同时,也感到伤心难过。 这些日子,为了履行合作的承诺,他陪在她身边的时间很多。人前他风度翩翩绅士有礼,对自己也是完全做到了一个未婚夫该做的事。这让她一度产生了他对自己并非毫无感觉的想法,可人后他淡漠的态度和冰冷的视线让她意识到,一切都是她的错觉。他只是在演戏而已,真是一个影帝级别的好演员。可自己,怎么好像陷入了他的戏里?他笑起来的时候,冰雪消融,春回大地,跟那个人真的很像呢。但他不笑的时候,为什么自己还是会不由自主地被他所吸引?可他的心,却完全被另一个女人所占据!又是那个女人!历史总是惊人地相似! 知非坐在沙发上,端着一杯店里提供的咖啡,用小银勺轻轻地搅动着,袅袅香气蒸腾而上,几乎模糊了他的双眼。 他看着因搅动而产生的小漩涡,意识慢慢飘远。 这段时间以来,他常常有一种不知道自己在做什么的感觉。失去了最爱的女人和最好的兄弟,顶着父母的不理解和不支持,承受由此而来的一切压力,很多时候,他也感到疲惫和无助。谁都觉得,沈知非变了,只有自己知道,他还是原来的自己。他必须隐藏一切的痛苦,表现出应有的淡然。这很难,可他没想过要放弃,为了保护她,即使生活变成黄连,他都甘之如饴。 她现在怎么样了?好不好?有没有,跟林砚在一起?是不是,已经忘记了自己?不过是短短一个多月没见而已,他却觉得好像已经过了好久。他们已经很多年都没有分开过那么长的时间,早已习惯了有她在他左右。他曾以为她可以一直在他左右,直至死亡将他们分开。不想世事无常,终须一别。 直至欧阳明珺的声音在耳边响起,知非才发现自己走神了,他迅速收拾了情绪,对她露出得体的微笑:“怎么?” “好看吗?”她拎着大大的裙摆轻轻转了个圈。 恍惚间,欧阳明珺的脸被尹璃的所替代,多么希望,他即将携手的新娘,会是她。只可惜,不是。 “好。”违心之言不能说太多,一个字就足够。 其实她也不是不美,只是在他眼里,美这个字,只能用来形容尹璃。 可就因为这个字,欧阳明珺选定了婚纱,就要这一套。 她挽着他走出“公主的魔厨”,两人神态亲昵,看着很是恩爱。再过两个星期,就要举办婚礼了,郎才女貌,金童玉女,人们眼里多么契合的一对璧人,背后却隐藏着无数的刀光剑影。幸福有时候很简单,但有时候,却难如登天。有人欢喜,有人流泪,本就是世间百态。 ------ 林砚在宽大的双人床上玩手机,尹璃裹着浴巾,擦着头发从卫生间里走出来:“还没睡?早点睡吧,明天一早要飞新西兰。” 他丢了手机,伸手用力一带,猝不及防下,她跌倒在了床上。 他俯身欲吻,却被她拦住:“不要了。” “要。”他不依不饶。 “好朋友来了,不方便。” 哦,这个好朋友来了烦恼,不来更烦恼啊。扳着手指算算,上次好像也是十五号,害他刚刚体会到她的美好,就被迫禁欲五天,忍得很辛苦,这次又是,还真是准啊。 快要模模糊糊睡着的时候,林砚从背后抱住了她:“你觉得,我对你好不好?” “好。”她没有犹豫地说出事实。 “可你好像还没答应做我的女朋友啊,一个月的试用期不够?” 她轻咬着唇,不知道要如何回答这个问题。忽然觉得有点内疚,心里的坎还没过去,怎么就这样跟他在一起了呢?这到底算什么?回想起来,都不知道怎么的,两个人就这么亲密无间了。 “对不起……” “别说对不起,你没有对不起我。我可以等,等你点头。” 她忍住了眼里的酸意,闭上眼睛,侧耳倾听旅馆外传来阵阵海浪的声音。一浪涌起,一浪退,拍打着沙滩,像是在拍打她的心。再过十五天,他就要跟别的女人结婚了,教她如何平静? 此时此刻,他在做什么?还会不会,想起自己?不会的了。他是那样绝情,拿得起,放得下,感情而已,对他来说,怎么比得上广阔的天空?他想要的,是更有力的双翼,而自己即使倾尽所有,也只不过是一阵顺风,风过,是无痕的。再不是青涩纯真的年华,有你便是一切,很多时候,现实让人不得不屈从妥协,良辰美景奈何天。 三天后。两人在新西兰某家旅馆的露台上看日落。 “新西兰之旅明天就要结束了,后天不如去澳洲?” “想念你的第二故乡了?” “那里是我们初遇的地方,既然来了就去走走看看,怎么样?”林砚顿了顿,“顺便,去看看我爸妈,我有很长一段时间没见他们了。” 他要带她去见他爸妈?以女朋友的身份?他竟如此认真,是在催自己作决定吗?可不到那一天,总觉得一切都会有变数。自己是在等什么呢?等末日来临吗?知非已经把话说死,他们已经再也不可能了。 她深呼吸了一下,点点头:“好啊。” 她居然答应了,出乎意料的他眼里涌现狂喜,起身一把将她横打着抱起,连转好几个圈。 “只是去玩几天,不用那么激动吧?” 林砚懂得观察微表情,自然看得出她的动摇,本来只是试探而已,没想到她会同意,这对他来说,已经是意外的收获,他怎么可能不开心? 第二天晚上,林砚去楼下买她喜欢的小零食时,尹璃打电话给沐恩,倾诉自己内心的纠结和矛盾。她以为沐恩会因为自己对知非念念不忘而训斥她,不想她却一直静静地听自己讲,没有出声打断。 “沐恩,我放不下。” “要不要再去试一次?”她居然如此提议,真不像是她的风格。 见尹璃不说话,她又继续道:“皇甫一直觉得事情没这么简单,他说静下心来想想,知非不是这样的人,这一切发生得太突然了,很奇怪。被他这么一说,我也有点不确定了。不过沈知非这个人心思太深,实在让人看不透。可他对你,我总觉得是认真的,不可能说放下就放下。不如再勇敢一次吧,好过后悔一辈子,你说呢?” 沐恩的这番话不知给了她多少力量,挂断电话后,她立刻上网查了第二天从澳大利亚飞清城的航班,并且迅速订票。她想独自回去,所以,陪林砚到澳洲后,等他见到自己的父母,她再折返清城,这样,他就不会跟着自己了。 可事实上,还没等她说出要回清城,现实就作出了如是的安排。 飞机刚抵达澳洲,林砚就接到了林父的电话:“阿砚,你妈妈心脏病发,情况危急,你快来医院!” 看着林砚惨白的脸色和焦急的神情,尹璃心里涌起深深的内疚。她本该陪在他身边,给他安慰,可她现在却只想回去,回到另一个人的身边。明知希望渺茫,仍如飞蛾扑火般义无反顾,去求一个所谓的结果。 “阿砚。”她终于还是挣开了他的手。 他停下脚步,不明所以地看着她:“怎么了?” “我想,我现在去好像不大方便,要照顾你妈妈,你也顾不上我。”她一边斟酌用词,一边鄙视自己。若真决定接受他,完全可以跟他一起去,照顾他的妈妈,也算是尽点绵力。可她不愿违背心意,只得硬着头皮继续往下说,“而且,沐恩昨天打电话给我说,这个礼拜六,初中同学要开同学会,我们当年的班主任也会参加,他是我们大家都很敬重的老师,所以……” 这是显而易见的逃避,说到后来,她简直不敢看他的眼睛,她怕看到他受伤的眼神。 “也好,那你准备什么时候回去?不如先回我家住一晚,明天我再送你过来。” “哦,不了,你不用管我,赶快去医院吧,我自己搞定就行。”见他只是略微思考了一下就答应了,没有质疑自己的话,她松了口气。 “那好,你自己注意安全,回到清城给我打个电话。” “嗯。” “阿璃!” 她走出几步,被他叫住。她回头,他疾步上前忽然将她拥在怀里,紧紧抱住:“阿璃,我很快就会回来,等我。” 他低头吻住了她,热烈而缠绵,心里翻腾着无数的不舍,就好像,这一别,会改变一切。直至她越走越远,林砚还站在原地,眼神复杂。 第八十七章 回到清城已经十天了,尹璃和知非,一直没能见上一面。 其实回来的第二天,也就是二十一号那天,她就给他打过电话,可没人接。他不可能换了号码,唯一的可能,是他不想接自己的电话。 接下来的几天,她又打了几次电话,还发过几个消息,都犹如石沉大海,他毫无反应。她一度怀疑,手机并不在他身上。但很快又被自己否定,怎么可能?他只是不想回应自己而已。这个想法让她几乎丧失与他见面的勇气。他如此刻意地逃避她,她又何苦穷追不舍? 二十五号那天,她去了Rainbow,但只是远远地看着。从早上,一直等到傍晚,都没有看到他的身影。下班了,同事们一个个陆陆续续从办公楼里走出来,唯独没有他。夜色/降临,Rainbow一片漆黑,他的办公室里也是。他没在,那么,他去了哪里? 二十六号,她给他的高级助理Judy打了电话。 “Judy,是我,阿Cat,阿Wing,他这几天没去公司吗?” 阿Wing就是知非。Judy告诉她,他二十一号出发,去了美国出差,要后天回来。 这么说,他们前后脚错过了?后天,二十八号,还来得及吗? 二十八号下午,她又一次去了Rainbow,期待这次能够见到他。她猜他应该已经回到办公室了,因为她看到他的落地窗帘子被拉开了,只要他在,白天的时候他总是会把帘子拉开。 尹璃坐在车里,忐忑不安地等待着。忽然看到一辆熟悉的红色法拉利开进了大楼地下的停车场,很快,欧阳明珺轻摆腰肢,拎着小坤包,走进了大门。她很快就会是Rainbow的老板娘了,而自己,却只能隐在暗处,再也没了与他并肩的可能。想到此,她只想迅速逃离,可最终还是忍住了,她希望欧阳明珺很快就会离开。 她的希望没有落空,大概过了半个多小时,欧阳明珺再次出现在了大门口。只是,她的身边,还有知非,她正亲热地挽着他的手臂。五分钟后,两人共乘她的法拉利,离开。 看着那辆拉风的车载着他们远去,尹璃的心落入了冰窟。 “小璃,最近没事吧?一点精神都没有,是不是病了?”妈妈担心地问。 “没事,只是有点累。” “累就休息休息,工作永远都做不完的。” “嗯,我知道。妈,你放心,我有分寸。”她对一无所知的陈怡如是说。 ------ 明天就是他们的婚礼了,王子公主从此幸福地生活在一起吗?尹璃呆呆地在沙发上坐了一整天,眼看着天色越来越暗,心也越来越绝望。 手机响了,是林砚打来的电话。 “阿璃,我明天一早的飞机回来。” 听到他要回来的消息,她的心情不但没有好转,反而有一丝慌乱和沉重。 “你妈妈身体怎么样了?” “没有大碍了,今天已经出院了。” “怎么不多陪陪你爸妈呢?难得去一趟。” “他们也很忙的,我在这里,实际上是他们抽空陪我。” 他自然不会告诉她,他其实是不放心,明天这个日子对她来说,太特别,他担心会有不同寻常的事情发生。 林砚明天就回清城了,而知非和欧阳明珺的婚礼也在明天举行,难道一切真的已成定局? 忽然想起一件事,上次知非送给她的生日礼物,还放在柜子里,一直没有拆开过。这次他送的,是怎样一件衣服?是不是,也要拿起剪刀,将它亲手毁去? 她从柜子里翻出了那个精美素雅的包装盒,一点一点仔细地拆开,打开盒子,看到里面的东西时,睁大了眼睛,捂住了嘴,瞬间泪如雨下。 ------ 收拾停当后,她抬头看了一眼墙上的挂钟,正好七点。又打了一次知非的电话,已是关机状态。她决定去一趟“静园”,碰碰运气,或许,这已经是最后的机会了。 知非在“静园”的房子,她来过两次,向来不大能记得住路的她,对与他有关的一切都能记得清清楚楚。几乎是没有任何的犹疑,就轻易找到了他的住处。 此时那里一片漆黑。是了,明天就是他的大婚之日,怎么可能无端端跑来这里?尽管做好了心理准备,可事实摆在眼前的滋味,还是让她心头一滞。他到底去了哪里?为什么要对自己那么绝情,像是要斩断与她之间的一切。 她静静地站在夜风中,抱着消瘦的双肩,忍不住轻轻颤抖。 而此时的知非,其实就在“静园”的屋子里,坐在沙发上,只点了一盏幽暗的立式花枝灯,独自喝酒。他的心情有点像明天就要被押上刑场的囚犯,要熬多久?一年?三年?五年?现在医学如此发达,谁知道呢? 这是他第二次想要灌醉自己,伤痛只为无处言说。过了今晚,他的人生将彻底被改写,这最后的自由,他想一个人静静感受。所以他关了手机,不想被任何人找到。 这几天,他一直没有接尹璃的电话,也没回复她的短信,他不敢跟她联系,更不敢跟她见面,他怕用心良苦布置好的一切,会被她的一个眼神轻易瓦解。既然已经走到了这一步,就必须继续走下去。强大的时间会冲淡和抹杀一切,包括曾以为至死不渝的爱情。 尹璃转身走了几步后又忍不住回头张望,眼角忽然瞥到一缕微弱的灯光,只有站在这个角度才能看到。心里一动,忍不住拎着裙摆疾步上前,摁响了门铃。 叮咚叮咚叮咚。 这个时候,会是谁呢?难道是尹璃?知非立刻坐直了身体,心跳忽然加速。 就在她按到几乎想要放弃的时候,门开了,门后,是日思夜想的人。她的眼泪忽然就控制不住地溢出了眼眶。 知非怔怔地望着她,说不出话来。 站在自己面前的,是他心中最美的新娘,她穿了她生日时,他送的那套婚纱。这梦幻般的场景,曾在他脑海中演绎过无数次,如今成为现实,却为何让他有一种想要流泪的冲动? 有谁知道,他在设计这款婚纱时,是想在她生日那天,向她求婚的。本以为事情过去了那么久,而她也一直在他身边,即使再介怀,也已是不可逆转的事实,不如就彻底留住她,与她共享静好岁月。哪怕终有一天,她会忽然想起一切,也好过多年后后悔深爱过,却从不曾在一起。不料这短短半年的时间,就摧毁了一切,包括他对未来的美好设想。 “在你还没结婚之前,我先嫁给你,知非。” 只是那么一句话,就让他费尽心力铸就的坚实防线彻底溃不成军。 她流着泪扑进他怀里,他只懂得用尽全力紧紧拥抱她,再也做不到漠然相对,更不可能将她推离,因为他是那么舍不得,那么爱她。 从最初的深情相拥,到隔着精美薄纱的两两相望,他眼中的缱绻,她自是看得分明透彻,落在心里,满是悸动。他的目光在她光洁如瓷的脸上流连,像是最温柔的抚摸。他伸手轻轻掀起盖住她俏脸的头纱,越来越靠近,呼吸彼此纠缠,直至她踮起脚尖,吻住了他。 理智劝他停止,情感却先行一步,他难以抗拒,唯有对她报以更深的吻。 干柴遇烈火,火星撞地球。 很快,这个吻的程度就被加深,急速的心跳和急促的呼吸,回荡在耳边,让他情不自禁地想要更多。 他将她抵在门上,门顺势被“咔嗒”一声关上,将两人彻底与外面的世界隔离。过了今晚,走出这个门,或许他们依旧会按原有的轨迹往前走,但至少此时此刻,他们彼此拥有。 知非将她横抱起,一步一步往楼梯上走去。她环抱着他的颈项,闭着眼睛,靠在他胸膛,倾听他清晰有力的心跳,感受着这一刻微妙的心情。婚纱长长的大拖尾铺洒在地上,犹如盛放在夜色中的纯美百合,随着步伐的移动,摆动着,摇曳着,美轮美奂。 他的动作很温柔,不急躁,也不迟疑。她的衣衫被悉数褪去,月光下,冰肌玉骨,雪肤花貌。她伸手一颗一颗地去解他衬衣上的纽扣,每解开一颗,他的心就跟着颤抖一下。当她的手往下移,去解他裤子上的纽扣时,他觉得自己快要完全失控。 直至两人之间,再无任何阻隔,他忽然抱住她,倒在了床上,与她紧紧贴合,像是要将她揉进自己的身体。 他的吻犹如狂风暴雨一般激烈,在她身上开出了一朵又一朵粉色的小花。他的手所到之处带起阵阵令人战栗的酥麻,每一个细胞都在渴望着他。尽管十分紧致,但他仍毫无阻碍地进入了她的身体,意乱情迷中,她忽然就有了一丝愧疚的清醒。 “我不是第一次了,我……我甚至都不记得,我的第一次是发生在什么时候……” 他用吻堵住了她接下来想说的话。她是不是第一次,他从来都不介意。 可尹璃自己清楚,她的第一次,其实早已不存在,而且,并不是给林砚。那会是谁呢?她竟然毫无印象。她觉得这中间一定出了什么差错,或许正是因为这个差错,致使她遭遇现有的命运。 她的思绪很快就被即将到来的快感冲撞得支离破碎,她紧紧地抱着他,与他共赴极乐的巅峰。 激情过后,两人静静地躺在床上,拥抱在一起,可谁都没有再开口说话。原本想说的那句“取消明天的婚礼,好不好?”,此刻却说不出口。尹璃觉得自己来找他的初衷已经改写,从原来的想要逆转宿命的轨迹,变成了认命。因为她能感受到他的决心,但凡他决定了的事情,谁都阻止不了的,自己当然也不行。 沉默不是因为无话可说,而是因为什么都不必说,即使能够预见明天就是末日,今天也要纵情恣意。虽然终究无法阻止一切的到来,至少可以留下一段珍贵的回忆。 想到此,她又一次主动献上了自己的唇瓣。 面对她如火的热情,知非没有任何的犹疑。就让自己放纵这一次吧,可能是这辈子唯一的不理智,却也是他最想要的。 这一夜,两人抵死缠绵。 第八十八章 原本下午三点就能下飞机,结果遇上坏天气,延误了将近三个小时,林砚的右眼皮一直跳啊跳,总觉得有什么事情要发生。 刚下飞机就掏出手机给尹璃打电话,可语音提示已关机,心里的不安迅速扩散。今天是愚人节,希望,只是她在跟他开玩笑,要不然他很可能会跟妈妈一样突发心脏病。 回到“美地”,果然不见她的身影。心念电转之下,直奔天鹅湖而去,直觉告诉他,她最有可能出现的地方,是在那里。 尹璃虽然是土生土长的清城人,但惭愧的是,极少踏足天鹅湖这片区域。总会有各种原因和理由,让人忽视身边的美景。它是闻名天下的风景旅游点,像是遗世独立的倾城绝色,吸引着人们不远千里慕名而来,只为一睹芳容。此时正值熏人的暖春,更是游人如织。 昨晚折腾了一夜,天蒙蒙亮时才疲惫不堪地入睡,尹璃醒来时已将近中午,知非早已离开了“静园”,留了张字条给她,只有五个字:一定要幸福。 虽然明白,她跟他之间,已经被划上了句点,从今以后,他们会沿着不同的人生轨迹继续向前,可下午,她还是鬼使神差地,来到了位于天鹅湖中心的天鹅湖大酒店。不是去喝喜酒,只是想看一眼。 没有费多大的劲,她就找到了婚礼现场,因为当晚,整个大酒店都被包了下来,再无任何闲杂人等。她不想上前,只是远远地隐在一棵大树下,悄悄张望。 婚礼是西式的,用餐自然也采用自助形式。宽广的草坪上,绿草如茵,现场布置得异常大气奢华,张灯结彩,喜气洋洋。邀请的宾客也相当多,到处人头攒动,来往如梭,宛如公主下嫁。 即便如此,尹璃还是几乎一眼就看到了今天的主角,因为他们实在太过醒目。 知非身着一套白色的西服,整洁清爽,如同梦幻中的白马王子一般,更显玉树临风清俊淡雅。欧阳明珺的婚纱镶着特制的金丝线,即便是再微弱的光线,都能折射出耀眼的光芒,夺人眼球。无论是否真心相爱,他们站在一起,确实登对。面对众人,他们表现得如此恩爱亲昵,每个眼神和动作,都在彰显这一点。此情此景,令她痛彻心扉,连呼吸都不畅。 尹璃就这么坐靠在枝繁叶茂的大树下,痴痴地望着那个修长挺拔的清隽身影,像是想将他镌刻到心底最深处。 “沈知非,你是否愿意娶欧阳明珺为妻,按照圣经的教训与她同住,在神面前和她结为一体,爱她、安慰她、尊重她、保护她,像爱你自己一样。不论她生病或是健康,富有或贫穷,始终忠于她,直到离开世界?” “我……愿意。” “欧阳明珺,你是否愿意嫁沈知非为妻,按照圣经的教训与他同住,在神面前和他结为一体,爱他、安慰他、尊重他、保护他,像爱你自己一样。不论他生病或是健康,富有或贫穷,始终忠于他,直到离开世界?” “我愿意。” “戒指是金的,代表你们要把自己最珍贵的爱,像最珍贵的礼物交给对方。黄金永不生锈,永不褪色,代表你的爱持久到永远。是圆的,代表毫无保留,有始无终,永不破裂。 …… 你往哪里去,我也往哪里去。你在哪里住宿,我也在哪里住宿。你的国就是我的国,你的神就是我的神。 ……” 音响的效果非常好,想不听到都难。多么神圣的结婚誓词,一字一字敲打在尹璃心头,振聋发聩。他说他愿意,他们交换了戒指,他们在众目睽睽之下甜蜜亲吻,他们已经成为了正式的夫妻!泪水模糊了视线,知非,我们怎么就走到了今天? ------ 暮色/降临,华灯初上,婚礼似乎达到了高/潮,所有的人举杯同饮,或真心,或假意地祝福这对新人白头偕老永结同心。怎么看都是虐心的一幕,尹璃却遗忘了时间,遗忘了空间,迟迟不肯离去,直至一股大力将她整个人拉了起来。 “你在这里做什么?!既然那么爱他,怎么不去抢亲啊?!”妒火中烧的林砚看着失魂落魄的她,几乎控制不住自己翻滚在胸腔内的熊熊怒火,紧紧地拽着她的手腕,头也不回地往回走,“你跟我回去!别逼我使用蛮力!” 一整天都没吃什么东西,胃很痛,尹璃蹙着眉,一言不发地被他拉着,踉跄着勉强跟上他的脚步。她都忘了他今天回来,见他暴怒的样子,她只感到内疚和心疼。对不起林砚,我终究做不到忘记知非,转而把你放在最重要的位置上。 林砚一边拉着尹璃,一边竭力压抑各种情绪。那个男人到底有什么好,让她如此念念不忘难以割舍?自己对她千般疼爱万般好,却被她弃如敝履毫不珍惜! “对不起……” 这三个字只会让他更气急败坏,他强行将她带上了早已侯在湖边的一艘小船上,吩咐船夫离开。 天鹅湖大酒店位于湖中心,水路是唯一途径。 船夫边划桨边拿眼偷瞧两人。心里琢磨着一定是为了点芝麻绿豆大的事吵架的小情侣,生就好皮囊的人从小到大听多了赞美总会格外受不了气,所以说帅哥配恐龙,美女嫁野兽,才能长长久久安安稳稳哪。 想到此,有心仿效那给初遇的许仙和白娘子牵线的老艄公,也唱上两句“十年修得同船渡,百年修得共枕眠”什么的,指不定能让他们和好如初,于是清了清嗓子正要吼“嘿嘿嘿,嘿嘿嘿……”,却被那脸阴沉得犹如暴风雨来临般的年轻人一记冰冷的眼刀子吓得不敢做声。这小哥是自己的金主,刚刚甩手就给了他一千块钱,还是不要得罪的好。 林砚和尹璃哪知道船夫的想法,谁都没有说话的心情,一路沉默不语。 ------ 下了船,他像是怕她逃走,依旧紧握她的手腕,一刻都不放松,直至将她塞进车里。 自从真正的身份浮出水面后,他已经不再骑摩托车了,座驾改为奥迪R8。 这次似乎真的是恼了,回去时,视交通规则为无物,像是任性妄为的孩子,一路飙车,快到仅凭肉眼根本不可能看清是什么车。 尹璃坐在副驾上,一脸木然,连眨眼的动作都很少做,就像没有灵魂的人偶。她越是如此,他越是难受得要呕血,愤怒不甘夹杂着伤心绝望,恨不得将她彻底洗脑,把那个叫做沈知非的名字替换成林砚。 到了“美地”,他一把将她甩到床上,随后压在她身上,对她施以霸道强横的吻。她的衣衫被粗鲁地撕扯,几颗纽扣蹦跶着,散落在四处。 对身下这个女人,他爱恨交缠。有时候,他想要宠她上天,有时候,他却想要推她下地狱。 刚刚还没有任何反应的尹璃忽然开始激烈反抗,她拼命挣扎,想要离开他的控制。一个想侵占,一个想逃离,可她怎么敌得过他?就在她觉得再也逃不过这场强制性的欢爱时,他忽然停止了动作。 林砚看到了她身上的吻痕,不多,却足够醒目,像是在宣告所有权。 他定定地望着,从最初的震惊和不敢相信到后来的不得不接受,几乎用尽了他所有的心力。 “这是什么?”他的语气有点小心翼翼,尽管答案呼之欲出,他却仍抱有一丝幻想。 “对不起,阿砚……” 他觉得自己快要疯掉了,她除了会说这句话以外,还会说什么?! “你跟他,你们做了什么?!就因为这样,你不愿意让我碰了,是不是?!可之前你都已经答应见我爸妈了,难道是我理解错了,这并不是你愿意做我女朋友的信号?” 说到最后,声调有些控制不住地哽咽,他是那么想要得到她的心,可是他失败了,不仅如此,还赔上了一颗自己的心! 林砚忽然抬手,狠狠给了自己一记耳光!啪地一声脆响,惊呆了尹璃,扑上去死命抓住他的手,泪水纷纷落下:“别这样,阿砚!我求你别这样!为了我不值得!” “就算你巴巴地倒贴,把自己献给他又怎么样?跟你上床之后,他回心转意了吗?沈知非他根本就不爱你,否则怎么舍得抛下你转头去跟别的女人结婚?!你不是很聪明的吗?为什么连这一点都看不透?”这样死心眼的女人,他这辈子头一回碰到。 可无论他说什么,她都不反驳,似是默认。他盯着她低垂的眼睑,眼里刺骨的寒意一闪而逝,慢慢地说:“尹璃,我再最后问你一次,你能不能忘了他,跟我在一起?要是你告诉我能,我可以假装这件事没发生过。” 她不敢看他的眼睛,只是哭着摇头,说不出话来。 林砚彻底死心了,他在她身上,已经浪费了太多的时间,其实他根本就不应该在她身上浪费时间的,甚至根本就不应该对她动情!有这样的结果,真是自作自受! 他微仰起头,逼快要溢出眼眶的泪水重新倒流回去。他不想让她看到自己的狼狈,他不想输!他还没有输! “穿好衣服,跟我去一个地方。”待完全冷静下来之后,他以命令的口吻吩咐她。 “去哪儿?”她轻声问。 “去了你就知道了。”他不愿回答。 这个时候,尹璃不忍拒绝,于是道:“好。” 林砚载着她,驶向她未知的目的地。 她看着他线条冷硬的侧脸,心里有莫名的恐慌。他要带她去哪儿? 作者有话要说: 自己觉得有点虐心,爱情这玩意儿,除非一对一,否则就糟心! 第八十九章 当林砚把车停在西山公墓的露天停车场时,尹璃终于忍不住问:“你带我来这里干什么?” “见一个人。”他似乎不想多做解释,下了车,径直往山上走。 “谁?” 难道他是要带自己来见一个已死之人? 尹璃不是一个胆小的人,可此时也有些心悸。 月黑风高,远处寂静的墓群在幽暗的月光下,怎么都有些让人毛骨悚然。清明将至,会不会有出来游荡的孤魂野鬼?想到此,不由自主地打了个寒战,立马小跑几步跟了上去。 她的心怦怦直跳,不为穿梭在一个挨着一个的墓碑之中,只为即将见到的那个“人”。直觉告诉她,这个“人”,至关重要。 “到了。”林砚终于停下了脚步。 尹璃深呼吸了一下,上前。 墓碑上刻着四个大字——苏墨之墓。还有一张黑白照片,照片上是个带着微笑的年轻男子,俊逸出尘,而他的笑,与知非的,竟然如出一辙! 仿佛一道刺眼的闪电划过夜空,尹璃的大脑瞬时一片空白! 苏墨?他是谁?为什么心脏狂跳手脚冰凉?为什么眼泪会不由自主地落下?为什么有一种令人窒息的悲伤如过电般传遍全身?那犹如惊涛骇浪般奔腾激荡在胸腔内的,到底是一种怎样的情绪? 见她流着泪,脸色惨白到极致的模样,林砚在一旁冷冷地问:“想起来了吗?” 她死咬着哆嗦的嘴唇,呜咽着摇头:“他是谁?你告诉我他到底是谁?!” “你真的什么都想不起来了吗?”通过这段时间的接触和试探,尽管对这一点,他深信不疑,可在这一刻,他还是想亲口确认一次。 脑海里急速闪过无数零星的画面,但都是碎片,且模糊不清。尹璃跌坐在墓碑前,双手死死抱头,呼吸困难,好痛!就好像有什么东西,想要挣脱束缚,从她的大脑里钻出来一样! 她仰头,泪眼迷蒙:“阿砚,告诉我,告诉我他是谁!” “看着我的眼睛。”他居高临下地看着她,语气中带着莫名的蛊惑。 她听话地睁大了眼睛,不自觉地被他深邃璀璨的双眸所吸引,像是看到了某个奇幻炫彩的异空通道,她能感觉到自己正不断往前飞掠,通往未知的地方。 “他因你而死,你却把他彻底遗忘了,尹璃,你怎么可以全身而退,转身去寻找你所谓的幸福?我不允许!”每一个字,都充满强烈的恨意。 她彻底昏死过去,林砚的这句话,传入她耳中,变得支离破碎。他面无表情地看着她倒在地上,心里一片冰凉。 ------ 婚礼结束,回到“梦幻庄园”时,已接近半夜时分。 “梦幻庄园”里的一套欧式花园别墅,是欧阳谨送给知非和欧阳明珺的结婚礼物,作为他们将来的家。 新房布置得美轮美奂,充满贵族气息。 劳累了一整天,欧阳明珺打算先洗个澡,她当着知非的面开始脱衣服,他却选择了回避,起身准备出去。 “去哪儿?”脱得只剩内衣裤的她上前挽住了他。 知非毫不迟疑地挣脱:“我去客房睡。” “你……!” “这是我们的约定,你可别忘了。”淡淡地说完,他头也不回地离开。 身后的欧阳明珺深呼吸了好几次,才堪堪忍住了夺眶而出的眼泪,眼神变得凶狠恶毒,像是出鞘的利刃。 ------ 尹璃坠入了无边无际的黑色梦境。 许久不曾出现的噩梦再度驾临,挟雷霆万钧之势,像是要将她拖入其中,不再醒来。 她那么辛苦地追随着知非前进的步伐,可他却与欧阳明珺携手而行,弃她于不顾。她站在高楼的平台上,目睹惨剧发生,无力阻止。可为何那个女人,会将自己作为报复的对象?她被推下楼,急速坠落,惊恐而又绝望。 这一次,梦境没有终止,而是继续发展下去。她感觉到自己重重地跌落在地面上,剧痛后,身体已全然破败,可意识仍然清醒。血,她只看到铺天盖地的血,红得刺目,几乎灼伤了眼睛。除了她自己的以外,还有另一个人的。就是在她之前坠楼的男子。她费尽全身的力气,一点一点地转向躺在身边的他。 一张沾满了血污的可怖的脸,和一双死死瞪着她的空洞无物的眼睛,映入眼帘。可令她心胆俱裂的,并不是这一点,而是这张脸,她不久前见过了。在墓碑上,是那个叫苏墨的男人! 啊——! 尹璃醒来,大汗淋漓,心快要从胸腔里跳出来。她捂着脸,没有哭,眼泪却汹涌而下,根本不受控制。 好不容易勉强自己镇定了心神,她忽然感觉到屋子里有人。警觉地用目光搜索,看到了背对着她站在窗前的一个人。不是知非,不是阿砚,不是皇甫,不是她所认识的任何一个年轻男人。对方身形高瘦,看着眼生。 “你是谁?”她颤声问。 那人闻言转过头来,朝她露出毛骨悚然的微笑:“好久不见。” 是满脸血污的苏墨! 啊啊啊啊啊——! 极度恐慌的尹璃昏死过去,再一次陷入刚才的噩梦。 醒来,再一次看到了苏墨。 就这么循环往复,无休无止。到最后,她已经分不清,这一切究竟是现实还是梦境,哪里才是尽头,何时才能解脱。 她的心志受到严重摧残,几乎濒临崩溃的边缘。 这段时间以来,林砚一直守在尹璃身边,寸步不离,事无巨细地照顾她。她时而昏迷,时而醒来,只是再也没了神志清醒的时候。不停地深度催眠,摧残着她的心志,使她精神恍惚,产生了严重的幻觉,若再不停止,很可能她后半生都会在可怕的幻境中度过。 这一切,都是林砚的手笔。他是心理系高材生,也是心理医生,要做到这一点,易如反掌。 他给了她机会的,可她如此义无反顾,他也就不必再犹豫了,该报的仇,还是要报。她杀了他亲哥哥,这笔账,不清算怎么行?!击溃对方的精神,让她一辈子活在惊惧和痛苦之中,才是最完美的报复。 可他似乎还是低估了她的意志力,就在她失去清醒头脑的一个月后,竟然奇迹般地恢复了清明。 尹璃一早就知道事情并没有像表面上看起来那么简单,还有一部分,深埋在她看不到的地方。要她不明不白地变成没有思想的行尸走肉,她不甘心! “阿砚,别再折磨我了,你到底要怎么样,才肯放了我?”她看着他,眼里全是痛苦之色,让人于心不忍。 她竟然还能挣脱幻境回到现实!这个女人,竟然还没疯掉!而且,她好像已经猜到了前因后果!难道她已经全部想起来了? “你都想起来了?” “不,没有完全想起来。我只知道,我曾经一定认识苏墨,可我们之间发生过什么,还是没有印象。” “给了你那么多的提醒,你竟然还是没能想起来,当年你究竟给了自己多少心理暗示,才把他完全抹去的?”林砚笑了,却笑得很凄凉,“苏墨,你瞧,你爱上了怎么样一个人?” 尹璃震惊于他的后半句话。什么意思?总觉得有什么零碎的断裂点正逐渐拼接成一条完整的线,一切呼之欲出,可好像还差那么一点。 “不如我们来一次情景重现,帮助你想起来,好不好?”他笑得温柔而又残忍。 他拿出手机,拨了一个号码:“现在有空吗?去一趟F大,旧地重游。” 似乎是得到了满意的答案,他微笑着挂断了电话,凑到她眼前,修长的手指轻轻划过她的脸颊。她忍不住瑟瑟发抖,他却在她苍白消瘦的脸上,落下了轻柔的一吻。他翕动的睫毛下,隐藏着她看不见的情绪。 “姐……”林砚忽然紧紧地抱住她,说不出话来。 为什么,我们之间注定是一场灾难?! “走吧,去寻找你要的答案。” 她缓慢而沉重地点点头。该来的,就让它早一点到来吧。 ------ 林砚带着尹璃驱车前往S市,为避免太过引人注目,到了F大附近,他找了个地方停了车后,与她步行前往。 暮色/降临,月光下的F大,宁静而又美丽。 要不是怀揣着一颗不安的心,阔别八年之久的校园,她定会好好走走看看。当年,自己怎么会无故大病一场?又是为什么,在Rainbow期间,曾来S市的办事处出差无数次,都不曾踏入此地?内心所抗拒的,跟林砚带她来寻找的答案,是不是有关? 她所遗忘的,到底是怎样一段过去,以至于他千方百计地接近她,想要毁了她?是的,她已经想明白,林砚根本就是故意接近她,长久以来的一切,都是假象而已。她相信他待在自己身边的目的只有一个,那就是报仇,为了那个叫苏墨的男人报仇!至于究竟是为什么,她还不知道。对于即将揭晓的答案,她有莫名的抵触,也有隐含的期待。如果说当年的自己还想逃避,那么今日的自己,已经学会去面对了。 “去吃点东西吧?” 尹璃摇摇头,此时此刻,她哪里还有心思和胃口。 “面对过去不仅需要胆量,还需要体力。”这些日子以来,她进食量很少,他曾一度担心,她的精神还没垮,身体会先垮了。可也正因为她连遭迫害体质孱弱,他的催眠才得以更为顺利地进行。身心,本就相互依存。 等的人还没来,不急于一时,她顺从地跟着他去了开在学校里面的一家店,两人各要了一碗面。 面很烫,她夹起一筷吹凉,蒸腾的热气中,忽然有熟悉的画面闪过。 这场景似曾相识。很久以前,她和苏墨,好像也来这里吃过面,不止一次。难道说,不仅仅是他爱她,而是,他们曾经在一起?这个推测是最合理的,却让她手脚冰凉。 难道说,她并没有一直爱着知非?!难道说,她竟然爱上过别人?! 作者有话要说: 第九十章 “还记得这里吗?”饭后,两人走到了教学楼区,林砚指着其中一幢问。 尹璃抬头仰望,半晌后点点头:“记得,这里是一号教学大楼。” F大一共有六幢教学大楼,每一层都有空中花园相连,其中一号楼最高,有九层。 “跟我上来。” 想必要寻求的答案,就在上面。 她深呼吸了一下,默默地跟着林砚,往上走去。每上一个台阶,离真相就更进一步。虽然就目前所知道的一切来推断,她已经大致了解了整件事,可尘封的记忆,依旧不曾解开半分。 尹璃忽然想到,沐恩是不是知情人?如果是,她一直假装不知道,是因为自己选择了遗忘,于是她也配合着从不提起吗?爸妈知道吗?知非知道吗?沐恩有没有告诉他们?他们在未征得她同意的情况下,匆忙地为她办理了转学手续,仅仅是因为她大病一场后担心没人照顾? 如果说知非也知道,那么,他岂不是知道自己曾移情别恋?他是不是认为她早已把心交付给了另一个人,爱他,根本就已经是过去式?难道这就是他这许多年来对自己若即若离的原因? 就在她越想越心惊之际,目的地到了。 顶楼是平台,皎洁宁静的月光下,显得干净雅致。布置得很漂亮,盆栽错落有致,还设有长椅,一看就是学生情侣们夜晚谈情说爱的好地方。只是今晚,不知为何,空无一人。 尹璃环视了一周,再次印证了刚刚的猜想,如此熟悉的场景,几乎每一晚,都出现在噩梦里。是了,这就是出事的平台! “坐。”林砚走到其中一张长椅上坐下来,拍拍身边。 她抑制着起伏的心潮,慢慢走过去,坐到了他身边。 他习惯性地伸手去环她的腰,她的动作一僵。 “你怕我?” “不,不是怕,我只是不知道,我们算什么关系。”她直视着他,如实说。 林砚盯了她一会儿,忽然浅浅一笑:“看来你已经猜到了。” “想不猜到都难。你接近我,只是为了替苏墨报仇。你会催眠,从认识你的那一天起,我就开始被噩梦困扰,并且日趋严重,都是拜你所赐。你给我讲你的故事,带我见识新鲜刺激的生活,对我好,说爱我,都不过是为了吸引我,让我掉入你一早就设计好的陷阱里而已。你想让我爱上你,只有这样,你的报复才会给我带来更深的伤害,达到事半功倍的效果。 所以。‘听风西楼’那次,我们被绑架,并不是意外,而是精心安排的一个计划。你义兄是桑正,完全有能力这么做。如果这件事是真的,你受了这么重的伤,怎么可能那么容易就恢复,甚至都不用去医院?就算你身手再好,也是寻常人,并不是‘金刚不坏之身’。而且,我不认为凭我那小小的伎俩,可以挟持得了那群人的头,他们表现得太弱了。唯一合理的解释,就是他们故意给了我们逃跑的机会。 你借此成功闯入了我的生活。因为,只有与我零距离,才能更好地实施催眠。 我现在回想起来,你带我去飙车出了意外那次,其实过弯道时你对我说的根本就不是‘压弯了,注意’,而是‘别抱太紧’。当时,你根本就是提早压弯,趁我心神不定且略微松手时,给了我错误的指导。你是动了制造意外让我死的念头?是不是? 还有那个伍静云,我很怀疑,这世上根本就没有伍静云这个人,你之前的两个故事,都是谎言。那个女人的出现和消失都不合常理,好像完全是为了告诉我她的身份似的。我猜她是你安排的,甚至包括阿奎在内。 你真正的身份曝光,也在你的设计之中,这招叫做‘以退为进’。因为假如我们之间要继续下去,就势必要把你真实的一面告诉我。这么做,正好可以给我和知非升温的可能,然后再以爱我的名义回来,用几张照片和亲眼目睹他跟欧阳明珺的关系为筹码,换得我对他的死心和对你更深的依赖。毕竟隐瞒身份,不是不可原谅的错,更何况是从午夜牛郎,摇身成为背景深厚的青年才俊,只会消除我最后一点顾虑。 万氏祖宅那次,有人从背后打晕了我,恰巧又被你所救。你说是因为你那些天一直在跟踪我保护我,虽然不是没有这样的可能,但我还是觉得,太假了。这根本就是一个套,是你顺利归来的一个台阶。 鉴于此,我有理由相信,我后来遭‘弑鬼’的人掳劫,生不如死,你也有参与。我认为,那个六哥所说的‘有人花钱买你半条命’,这个人,也包括你。 我说‘也’,是因为你有同谋,这个人,就是欧阳明珺! 有她跟你里应外合,你们的计划才能更顺利地进行。而她,我想应该是在忍受不了你进展如此之慢,认为对付我的力度远远不够后,终于按捺不住,才亲自参与进来的吧? 如今你们也算是得逞了吧?知非已经是她的丈夫了,而我,也在你的催眠下,跟你有了亲密关系。 我说得对不对,阿砚?” 她的声音又轻又软,带着难得的温柔。说出这些是要有勇气的,也许他不曾取代过知非的位置,可也确实为他心动过。他是她珍惜且在意的人,他们有过美好的日子,现如今要她接受所有的一切都只不过是一个阴谋,是多么困难! “啪啪啪”,万籁俱寂的夜色里,忽然响起清脆的掌声,有人施施然走了上来。 “好精彩的分析,阿砚,是不是因为这个女人实在是太聪明,所以你才失败了呢?”来人的语调千娇百媚,正是欧阳明珺。 林砚不说话。尹璃推测得八/九不离十。 其实那一天,在“听风西楼”之前,他特意跟她和皇甫搭乘了同一个航班,在飞机上,就对她实施了催眠,在她潜意识里植入了噩梦。 而拍下她在澳洲的那些照片,自然也不是因为一见钟情,而是他曾在整理苏墨的遗物时,看到过两人的合照,认出了她,才对她进行了跟踪。 之后,他将这事透露给欧阳明珺,没过多久,她提出了复仇计划,并且给他看了那盒关键的也就是给知非看过的录像带。里面的内容,其实就是这个梦境,只不过,从中能清楚地看到,将苏墨失手推下楼的人,是尹璃。 失手杀人,也是犯罪!但刑量不会太重。欧阳明珺不主张采取法律手段,她觉得这样太便宜尹璃了,她要她受到更残酷的惩罚,方能解她心头之恨。当时林砚虽不太赞成,可终究抵不过失去哥哥的痛和欧阳明珺的游说,最后答应跟她合作。 而后“Oh Young”的生产代理权一事,不过是个诱饵。当时的Rainbow,不可能不去争取的,即使他们没上钩,欧阳明珺也会主动去找。放长线钓大鱼,深谋远虑,步步杀机。 “听风西楼”那次绑架,那群人是欧阳明珺安排的,林砚并没有参与,当时他只想自己处理复仇一事,不想“腾龙”的人介入。所以,那次打斗,虽有演戏的成分,可也不完全是装出来的。 但有一点尹璃错了,他没有参与最后那次掳劫,因为他跟欧阳明珺那时已经产生了分歧,而产生分歧最重要的原因,就是他爱上了她,不忍心伤害她。可他已经做了太多伤害她的事,所以,任何辩驳都是苍白的,毫无意义。就让她这样想吧,反正他们之间,已经走到了不可挽回的绝境! “果然是你。”尹璃起身,冷冷地看着她。 这两个女人,算得上仇人见面分外眼红。 “阿砚,这次我们终于又合拍了。我也认为,让她记起以前的事比较好呢,让她一辈子活在痛苦之中,即使是变成疯子,也无法摆脱心底的愧疚!”说到后来,欧阳明珺语气森然,带着强烈的仇恨。 “我知道了,我们当初见面时,你所说的前男友,就是指苏墨吧?他爱上的别人,就是我?可是我怀疑,他从来都没有爱过你,只是你一厢情愿而已,你对我,完全是出于嫉妒,我说得对不对?” 尹璃眼底的讥诮再明显不过,被捉住痛脚的欧阳明珺脸上的笑容再也挂不住:“贱人!死到临头还嘴硬!” 没错,她跟苏墨是青梅竹马,可是,他并不爱她,一直都只是把当年因得不到家人关爱的她当成需要疼惜的妹妹来看待。她痴缠他多年,到头来,还是一场空。后来他死了,尹璃却转身将他彻底遗忘,并沿着旧时的轨迹安安稳稳地生活着,甚至终于跟沈知非陷入热恋。而自己呢?苏墨无论生死,都不曾将她放在心上!这是她永远不愿正视的事实,也是她恨尹璃入骨的最大原因! 此刻,更要加上一点,那就是知非,她已经对他动了心,而偏偏,他爱的女人,也是尹璃!甚至,连跟她联手复仇的林砚都是!怎能让她不发狂? 嫉妒教人失去理智,欧阳明珺忽然冲上前去狠狠甩了尹璃一个耳光!若不是尹璃此刻身体虚弱,断然不会让她轻易得逞,可眼下,她却毫无还手之力。一个耳光并不能解气,紧接着,欧阳明珺如疯妇般扑上来,对她推搡厮打。 “够了!”林砚出手阻止。 “你不是要情景重现么?”欧阳明珺的双手被控制,眼里怒气翻腾,喘着粗气反问。 林砚闻言一怔,终于还是缓缓松开了手。 跌坐在地上的尹璃感到浑身无力,头晕恶心,想逃却站不起来。随即被欧阳明珺用力拖起,再一次对她拳脚相向。她勉强招架着,被一步一步逼到了围栏边。 “该死的人是你!你去死!去死!”她被狠狠地卡住了脖子,“当”地一声闷响,背部传来一阵剧痛,整个人重重地撞到了栏杆上。眼前欧阳明珺的脸可怕地扭曲着,凶神恶煞。 一切都是如此相似,就像跌入了回到过去的时空隧道一样。 视野一片模糊,回忆的碎片却逐渐聚拢,拼接,直至还给尹璃一个真实的过去。没错,梦里的长发女子,是欧阳明珺,短发女子,正是当年的自己。而苏墨,就是被失手推下楼的男子,她的,男朋友。 她终于想起来了,她曾努力想要丢弃的那段时光。 第九十一章 “…… 我要飞得更高 飞得更高 狂风一样舞蹈 挣脱怀抱 我要飞得更高 飞得更高 翅膀卷起风暴 心生呼啸 ……” 爆满的学校大礼堂,迎新晚会,最后一首压台歌曲,演唱者,风靡F大的乐队“fly higher”。 每个人都像是被点燃了似的,作为新生的尹璃跟着众人挥舞着荧光棒,感受着这份热血青春。 一曲毕,掌声雷动,乐队谢幕。那个长相出众的主唱,露出令人心醉神迷的笑容时,她瞬间失神。明明是不同的长相,可笑容,却出奇地相似。 “他叫什么名字?”她控制不住地向周围的同学打听。 “苏墨。” ------ 国庆长假前一天,回清城的火车上,人潮汹涌。好不容易将行李箱拖上车,拖到座位旁,已经脱力的尹璃犯了难。 “我来帮你。” 她对上了一双动人心弦的眼眸,还有,那熟悉的笑容。 ------ 学校社团报名,报了旅行社的尹璃填完表格欲走时,两人再次不期而遇。 “来报名?” “是啊,你不会也是来报名的吧?” “不,我是社长。” ------ 在社团组织的一次雪山探险活动中,两人因意外被困在山洞里一天一夜。 恐惧、害怕、绝望、无助,但幸而有他。 “我喜欢你,你愿不愿意跟我在一起?”那一刻,唯有他的怀抱,真实而温暖,成为她最坚定也是最后的依赖。 ------ 学校举行的“fly higher”专场演唱会。 “下面这首歌,送给我最爱的女孩。”台上的苏墨,台下的尹璃,两人视线相撞,溢出的是化不开的缱绻深情。 “…… 总觉得有疼你的责任 要你是最快乐最单纯的人 因为你让我的心变得丰盛 原来不奢望的变成可能 ……” “哇,原来苏墨唱慢情歌也唱得这么好听啊!” “尹璃,你好幸福啊!” “是啊,我都要嫉妒啦!” …… 在室友的七嘴八舌中,她不知不觉地绽开了温柔的微笑。 ------ “尹璃,你爱我吗?” 她望着他,终于回应:“爱。” 他一把将她横抱起,大笑着转圈,她微笑着用双臂环住他,裙角飞扬,心飞扬。 ------ “啊——,疼!” “弄疼你了?对不起。”他一边细细地亲吻她,一边慢慢地进入她的身体,“这辈子,我只会跟我老婆做这样的事,所以,等你毕业了,我们就结婚,好不好?” “嗯。”她含着泪,轻咬着唇,点点头。 ------ 热恋中的两个人,在阳光下逛街,在月光下漫步,他们曾一起走过了无数的路,也曾一同经历了无数的甜蜜。他的模样,他的笑,他的气息,他的吻,曾在她心里烙下难以覆灭的印记,她甚至以为他们会一生一世! 可是,转头一切皆成空! 因为有欧阳明珺的存在,这份爱情从一开始就存有可怕的隐患,犹如被埋下了一颗定时炸弹,注定无法结出美好的果实。自从知道了两人的恋情后,她无数次当面挑衅撒泼,到后来更是变本加厉,将战火不断升级。看在苏墨的面子上,尹璃一忍再忍,结果却是姑息养奸,最终造成无可挽回的结局。 那时候的她,不如后来那么坚强,创伤后的应激反应,致使在苏墨凌空跌落的那一刻起,她的大脑自动就进入了休眠状态,封存了所有与他有关的记忆。苏墨这个名字,彻底被抹去,仿佛他从未出现在她生命里。之后,是长时间的昏迷,几乎有将近两个多月的时间,都处于无意识状态。经过治疗和休养,她终于醒来,醒来后,她还是那个被知非所伤,却仍不能对他忘情的尹璃。 她自然更不知道,大一下时,知非其实曾来F大找过她,远远看到的,却是她跟苏墨亲密执手的一幕。当时他唯一能做的,就是转身离开。不想一年后,听闻她出事了,他没有半分犹豫,还是义无反顾地出现在她面前。他希望她幸福,但假若她不能得到幸福,即使她不再爱他,他也愿意倾其所有,去守护她。 对此,尹璃一无所知,知非却仍甘之如饴。 对不起,苏墨,你一定在怪我,是不是?我竟然把你给忘了,把属于我们的过去全部忘记得一干二净!我一直以为自己的人生是一条连续的直线,没想到,曾出现过一个明显的断点!可笑的是,我以为的对知非从未间断的情比金坚,不过是自己制造出来的假象而已! 知非,原来并不是你不爱我,而是我,曾经爱上了别人!我对你的爱,只是错误地沿用了旧时的记忆! 翻涌的记忆铺天盖地而来,她被深深的内疚、自责和矛盾千刀万剐,无法面对苏墨,同样无法面对知非。一个死别,一个生离,这就是惩罚! 看着失去了抵抗力的尹璃空洞无神的双眸,林砚知道,她一定是想起来了。 “住手!”他不是苏墨,与欧阳明珺的关系没有那么亲厚,所以干脆地从她手上带走了尹璃,“接下来的事,我会处理。” 扔下这句话后,他抱着尹璃,转身大步离去。 欧阳明珺木然地站在原地,一阵疯狂地大笑之后,忽然面色惨白。她想起来了?她真的全部想起来了吗?若果真如此,那……,不会的!就算是又如何?她没有证据! ------ 林砚带着尹璃连夜赶回清城。一路上,她都闭着眼睛,他不知道她究竟是昏迷了还是睡着了,或者只是假寐。不知道为什么,他现在只担心刚刚那一幕会不会对她的精神造成毁灭性的打击,这原本应该是自己的初衷,可为何此刻内心翻涌的,只有疼惜? 可他不愿意表现出来,也不管她究竟听不听得到,一边开车一边兀自说着:“苏墨是我哥哥,我们一个随父姓,一个随母姓。从小到大,我们的父母因为工作关系,几乎都不在身边。他比我大七岁,一直很懂事,给我的关爱,远远超过任何一对兄弟。我们感情很好,那时候,他是我的天,你懂不懂? 可是在我十五岁那年,他就死了,他才二十二岁啊!就在前一天,他还给我打电话,说五一会带我去澳洲看爸妈。 他死了,我的天塌了,我自暴自弃了很久。直到后来遇到了桑正,也就是我义兄。我后来跟你说的事,都是真的。那次在酒吧闹事,如果不是他出手,很可能我就成了少年杀人犯,因为我用随身携带的瑞士军刀,割开了其中一个人的颈动脉。 是桑正让我重新振作起来,但苏墨的死,我一直不能释怀。当我知道他真正致死的原因时,尽管明白你只是失手,并非有心,可我做不到不介怀。更何况,他是那么爱你,你竟然会将他完全遗忘! 还记得那天在摩天轮上,我给你看我的身份证吗?其实那上面的生日是伪造的,十二月十二日过生日的,不是只有你的沈知非,还有苏墨!可不管是他的生日还是他的忌日,你都忘了。再怎么说,他都是因你而死,你怎么可以轻易抹去记忆重获新生?!” 尹璃依旧紧闭双眼,只是有两行热泪,滑落脸颊。 怎么会,亲手将深爱的人推落高楼?!负罪感令她痛不欲生,刚刚当她想起来的那一刻,真的有想过死在欧阳明珺的手上,就这么一了百了,多好?就当是对苏墨的补偿。可是她知道,他们不会让她死的,他们要的,就是她生不如死! 看着她隐忍的痛苦,林砚百感交集,爱和恨,这两种极端的情绪在他心里不断碰撞,最后竟然只化为想要她的强烈*。 在途经一个人烟稀少的地方时,他一打方向盘,将车拐进了一条岔路上。熄火后,伸手猛地将她拉进怀里,开始对她的掠夺。她终于睁开了眼睛,却如一潭死水,没有任何波澜的起伏。她没有挣扎,任由他予取予求。 不过是一场强行索取,没有亲吻,没有前戏,只有粗暴的贯穿和进出。 他已经很久都没有与她亲近,在进入她的那一瞬间,竟然仍是只有最深沉的痴迷,让他难以自拔。她咬着牙,忍受着撕裂般的疼痛,心里一片荒芜。无所谓有多么荒唐,无所谓有多么戏谑,什么都无所谓了。 可是一阵又一阵席卷而来的如刀绞般的腹痛,让她忍不住皱眉呻/吟。林砚一开始以为只是她情动时发出的声响,可当他终于看清她惨白的脸,感受到身下异样的粘稠液体时,才回过神来。是血,有血从她身体里流出来! 他知道她的经期向来准,此刻已是四月末,这不可能是经血!而且,这将近一个月来,她都没来例假!是因为精神摧残导致生理上的紊乱吗?还是……?他勒令自己别再继续想下去,只是慌忙从她身体里退出来,稍事整理后,看了一眼捂着小腹咬着下唇的尹璃,往最近的医院里飞驰而去。 挂了急诊,抽血化验等结果。等待的过程相当漫长,结果,是在意料之外,情理之中。 “是怀孕,根据末次月经的时间来推断,应该是第七周了。有见红,假如要这个孩子的话,就需要保胎,但首先得确定是否在宫内,所以先做个B超。”值班医生唰唰唰开了单子,递给错愕的两人,“B超室在三楼。” 怀孕了?尹璃有些不敢相信,直至做完B超,拿到单子,看到上面的“宫内早孕,孕囊2.5cm,胚芽0.6cm,可及心搏,148次/分钟”时,忽然流下了眼泪。她怀了知非的孩子,最初的震惊,慢慢转化为嘴角温柔的浅笑。她将手轻轻放在小腹上,一个小生命悄悄住进了她的身体里,这种感觉,不可思议! 医生看着B超单说:“从目前情况来看,孩子是活的,要不要?” 尹璃毫不犹豫:“要!” 开了保胎药后,医生叮嘱:“先回去吃药,假如还有腹痛流血的现象,记得马上来医院。前三个月还不稳定,注意休养,切忌房事。” 说罢,瞟了林砚一眼,颇有责怪之意,这令两人都有点尴尬。 待尹璃恢复了一些,两人出了医院。 林砚一直沉默着没有说话,他不知道要如何接受,并且消化这个消息带来的震撼。他很清楚,这个孩子不是他的,而是沈知非的。他们竟然有了孩子!犹如一把薄如蝉翼的刀,划过心脏,这一刻,他不觉得疼,却鲜血淋漓。 她怀孕了,眼下最需要的,是关爱和休息,他该怎么办? 作者有话要说: 写文真的是一件很苦逼又很寂寞的事,至少对我来说是这样。 第九十二章 在不知道自己怀孕之前,面对已知的一切,尹璃其实已经存了绝望的念头。在继知非和苏墨之后,尽管生活还在继续,但爱情已死。假若林砚是个局外人,或许她会尝试着接受与他在一起,毕竟她真真切切地为他心动过。可在得知他的目的,是为了替苏墨报仇之后,他们已再无可能。即使他爱她,也不过是一个错误罢了。 可如今不同了,因为她有了知非的孩子。 无论对苏墨有多残忍,她都必须承认,她爱的人,还是知非。他是她最初的情生意动,也是她最终的心甘情愿。没错,她曾偏离轨道,情移苏墨,可对苏墨最初的感觉,也是从他与知非相似的笑容开始的,甚至是他们相同的生日。她记得自己确实爱上过苏墨,但后来,当她忘记了一切之后,并不仅仅是沿着旧时轨道,以为自己爱的人还是知非这么简单。真正的事实是,她在遗忘了苏墨后,再一次重新爱上了知非,甚至爱得比年少时,更执着,更深刻。这样的一个人,她注定要爱的,即使曾将他放在心底最隐秘的角落里,试图埋葬过去,斩断与他的一切。可当命运将他们重新捆绑在一起后,她所能爱的,亦不过是一个沈知非而已! 所以,她会留下这个孩子,无论会遭遇多少阻力,因为这是她跟她所爱的人的孩子,她爱他(她)! “阿砚,谢谢你。” “我只是怕你死得太容易了。”他直视着前方,没有看她。 不知道为什么,之前跟她亲密相处的人,明明是自己,现在知道她怀了沈知非的孩子,刚才在车里对她做的这一切,他却感到无比愧疚。就好像,碰了别人的东西一般,有种负罪感。可能是因为,此刻他们已经站在了对立面的缘故吧,他如是想。 “我指的是,你放弃了继续催眠我。”她顿了顿,想看看他的反应,可他依旧面无表情,于是她继续说下去,“如果不是这样,以你不需要借助任何外物就可以将人催眠的高水平,还有我最近虚弱的身体和薄弱的意志力,根本就不可能自动清醒过来。” 这个女人太聪明了,林砚不说话,既不承认,也不否认。她说得没错,最后关头,他还是放过了她。他不忍心,他下不了手,只要一想到继续深度催眠会令她迷失心智甚至造成永久性的伤害,他就无法继续。 “苏墨的死,我难辞其咎,对于你,我也有很多抱歉。我知道自己是个罪人,可是,我想要我的孩子,我想跟他(她)一起好好生活下去,过平静的日子。我知道这个要求很过分,但这是我现在最真实的想法。阿砚,可不可以,成全我?就当我求你。” 他不敢去看她的眼睛,怕自己会在她哀求的目光中败下阵来。费尽心机,千般算计,结果还是输了,不但没能彻底地为苏墨报仇,反倒赔上了心,在这样的情况下,还依旧爱她,简直是一败涂地。他实在是高估了自己,小看了她。 “你爱过我哥吗?”沉默了半晌,林砚只是问了这样一句话。 “爱过。”她没有犹豫,说的也是实话。 他相信,否则不会失去与之有关的记忆。 “那么我呢?”他为自己问出这个问题来而感到羞耻,可依旧有着隐隐的期待。 可没等尹璃回答,他忽然暴躁地出声:“别告诉我!当我没问!” 他害怕听到答案。 尹璃觉得对于自己提出的问题,他需要时间考虑,也就没再继续追问。 一路无话。 ------ 回到“美地”,尹璃洗漱完,吃了药之后,林砚道:“早点休息,今晚不会有噩梦的。” 林砚睡不着,他觉得尹璃的要求很可笑,放过她?那苏墨呢?他泉下有知,肯不肯放过她?她已经想起了一切,可反应却如此平静,苏墨在她心里,竟如此无足轻重!不可能让她过平静的日子的,他不答应! 可他怕自己心软,他需要一剂强心针来提醒自己,对已然安睡的这个女人,应该只有恨,而没有爱! 林砚坐到电脑前,开机,插入优盘。 优盘的内容,就是欧阳明珺曾经给他看过的录影带,也就是他植入尹璃脑中的噩梦。他当时偷偷复制了一份下来,但却是第一次打开。他需要再次看看当年那一幕,苏墨的惨死,会坚定自己复仇的信念。 短短几分钟的视频,不断重复播放着。画面其实相当模糊,时不时还抖动一下,因为是手机拍的,当年的像素并不高,又是一个雨夜,距离也不算太近,可足够真实。 当播到不知第几遍的时候,林砚眼风无意间一扫,忽然觉得不对劲。到底是哪里不对劲?他带着研究的意味重新一点一点细看,最后将画面定格在苏墨坠楼的前一秒,努力分辨着不太清楚的场景,大脑高速运转。是了!确实不对!一个一闪而过的极其细微的地方,若不是偶然的瞥见,根本不可能发现得了!是高度!围栏的高度! 整个画面显示,围栏的高度,大概是刚及苏墨的腰部。可在几乎脱离了视线范围之外的最边上,露出了一截断开的围栏,很短很短的一截,大概只出现了半秒钟。可正是这微乎其微的不正常,却犹如一道闪电,照亮了原本混沌而又黑暗的思绪。 林砚清楚地记得,几个小时之前,当欧阳明珺将尹璃逼到围栏处时,围栏撞到的是尹璃的背部!也就是说,此时的围栏,已经做了加高处理,而这一处理,很可能是因为当年苏墨坠楼之后,校方做的补救措施!那么,画面中的那一小截断开处,又作何解释?唯一的可能,就是有人动了手脚!只不过,百密必有一疏,做得不够干净,被他发现了! 林砚几乎一刻都等不下去了,必须马上去求证自己刚刚所想的一切究竟是真是假,不可能是自己眼花了!他看了一眼熟睡的尹璃,随即出门,再次驱车赶赴F大。 ------ 两个小时后,林砚又一次站在了F大第一教学楼的平台上。他沿着围栏,借着月光细细查看。没错!确实有两个异常的焊接点,他料对了,有人曾将加高的围栏截下来一个不小的弧度,只为出现在镜头里的高度,还与当年保持一致,拍完后又焊了上去!如此想来,这个人,毫无疑问,是欧阳明珺!也就是说,录影带是假的! 确实,怎么可能有那么巧的,有人正好拍下了那一幕?既然欧阳明珺一早就握有这张王牌,为何要在事隔几年之后,才来跟他商量复仇一事?分明是后来才有的阴谋!可被仇恨冲昏头脑的自己,在无从考证的情况下,却轻易选择了相信她。毕竟,在从未接触过尹璃之前,他情感的天平,总是倾向于相识多年的珺姐。更何况,他只知道当年哥哥跟珺姐的感情不错,而其中的纠葛,又岂是年少的他所能了解的。 回到眼下来,假若这段视频是假的,那么,真相究竟是怎样的? 初时,林砚为了不给尹璃太大的刺激,植入的噩梦,最终推苏墨下楼的人是谁,并没有揭晓答案。或许正是因为自己的潜意识里存有疑问,所以才会这么做吧。后来他也曾试图通过催眠,唤醒她最真实的记忆,无奈她本人拒绝想起来,所以,没能成功,于是他放弃了。 现在看来,尹璃因为被强制性灌输了这段记忆,很可能已经屏蔽并替代了最初的真相,无法还原了。那么,唯一可以获取答案的对象,只剩欧阳明珺了。虽然被催眠者假若潜意识里拒绝说出真相,那么催眠就很可能失败,但林砚还是觉得,无论结果如何,必须一试。 ------ “阿砚,什么事?”接电话之前,欧阳明珺挥手打发助理出去。 “后天是我哥忌日,珺姐你不会是忘了吧?”林砚觉得,在苏墨的墓前实施催眠,应该能起到最佳的效果。 “呵,我怎么会忘?我以为,你会带她一起去呢。你后来怎么处置她的?”她自然希望尹璃落得精神受重创的下场,但因心虚,不敢逼得太紧。何况她已经得到了知非,尹璃前后也给了几次教训,她原本失衡的心也算是得到了一定程度上的补偿。 “每年都是我们一起去的,今年自然也不会例外。你放心,我自有分寸,总之不会让她轻易脱身就是了。”为了不让她起疑,他的语气是笃定的。 她笑了:“好,那么老时间。” 挂了电话后,她心情不错。看来尹璃并没有完全想起来,而林砚也没有让她失望,一切都如她所愿,很好。 ------ 苏墨墓前,放着两捧洁白美丽的鲜花,一对身着黑衣,带着墨镜的年轻男女迎风而立,自然是林砚和欧阳明珺。 谁都没有开口说话。两行泪水,自欧阳明珺镜片下滑落。太久了,伤口早已结痂愈合,不复疼痛。但每当此时,她还是忍不住哭泣,这种心情,没人能懂。 一旁的林砚摘下了眼镜,叹了口气,从口袋里掏出纸巾递给她:“珺姐,谢谢你一直记得他。” 她当然会记得,她怎么可能忘记?苏墨,她一辈子都忘不了的! 欧阳明珺接过纸巾,摘下眼镜,轻轻拭去泪水。 “其实我一直有个疑问。”林砚忽然道。 “什么疑问?”她抬眸望着他。 “你朋友在拍下视频后,为什么没有马上给你,而是隔了几年的时间?” “我当时也跟你有一样的想法,只不过,我朋友说,她担心这段视频会对我也不利,毕竟是我在出手教训尹璃,所以她一直没有给我。直到两年前她得了重病,意识到自己将不久于人世,才把视频寄给了我。”这一点,想必她也考虑过,所以早有说辞,以备不时之需。 她的目光算得上坦荡,可林砚此时需要的,不过就是一次时间稍长的对视而已,这个问题,只是一个借口。他成功地抓住了这一瞬间,在她毫无准备的情况下,对她进行了催眠。 可结果,却让人沮丧。 催眠到了关键时候处,欧阳明珺似乎异常抵触林砚问的“推苏墨下楼的人,到底是谁”这个问题,自行脱离了他的掌控,回到现实中来。他没能得到想要的答案,但所幸的是,她也没有察觉到自己刚刚被催眠了。只是一个激灵清醒过来,发现自己正跪坐在墓前,双手紧紧扶着墓碑,冷汗涔涔而下,却不知时间已滑过了好一会儿。 林砚暗叹了一口气,将她扶起:“走吧。” 怔怔地出了片刻的神后,她起身,与他一同离开。 ------ 没能寻得答案,林砚的心情说不出是庆幸还是失落,但他清楚既然如此,对尹璃的报复,就要停止了。也许是她,可也许不是她,即使没有对她动情,也不该继续伤害一个可能是无辜的人,他没有权力。 既然已经走到了今天这一步,该发生的已然发生,永不可逆。现在他唯一可以做的,就是答应她的请求,放过她,让她和她的孩子过平静的生活。 想到此,林砚给皇甫发了一条短信:拜托你们,好好照顾她。 短信发送成功后,他关机取出了SIM卡,折断后扔进了垃圾桶。 从这一刻起,他决定退出 第九十三章 两年多后,确切地说,是两年又七个月后的一天。 知非离开Rainbow的时候已是华灯初上时分。 这一千多个日日夜夜里,他几乎有接近一半的时间,是待在Rainbow的,为的,是尽量避免跟欧阳明珺碰面。他们还是这样,人前相敬如宾,人后互不相干。他不想见到她,是因为她越来越不甘心他们只是名义上的夫妻,她无数次提出要求,希望他们成为真正的夫妻,她说她爱他。可他觉得这不是爱,只是占有,她想要彻底将他据为己有,断了他可能会有的后路,仅此而已。 知非在欧阳家的地位既超然又卓然,每个人都很喜欢他,包括欧阳谨在内。他跟欧阳家,其实几乎不相干,明空集团的一切事宜,他都不过问,也不介入,他和Rainbow,是独立的存在。这一点,恐怕是欧阳家大多数人都喜欢他的最大原因。 欧阳谨近来身体每况愈下,病入膏肓的他很可能已时日无多。对于这一点,知非很矛盾,他不知道是该庆幸很快就能跟欧阳明珺解除婚姻关系恢复自由之身,还是该难过这个对自己青眼有加的长辈即将离世。 可是,恢复自由之身后,又怎么样呢?再去找别的女人结婚吗?他觉得自己不会了。刻在心里的那个名字,并没有随着时间的流逝有所淡化,反而愈发浓烈。 曾有很长一段时间,在Rainbow的时候,他常常走神。走神的原因,当然只可能是一个,那就是想念她了。一开始的时候,真的很不习惯,不习惯到难以维持平静的心绪。每当走过她原先的办公室时,总会不自觉地慢下脚步,朝里面张望,可是那里再也没了她的身影。遇到难题,碰到难关,自然而然地想起三个人并肩作战的场景,只可惜,已是明日黄花。 在他的全力以赴下,Rainbow成长得很快也很好,不仅拥有了属于自己的工厂,也拥有了属于自己的国际品牌。它成为了业内的奇迹和神话,可它的拥有者,却觉得越来越寂寥。高处不胜寒,最重要的是,伊人已远走。 唯一值得高兴的,是跟皇甫并没有彻底决裂,男人之间的友情,很多时候比女人之间的更牢固。十年兄弟,皇甫自认为是了解他的,始终觉得他有苦衷,他相信他。 知非知道,皇甫和尹璃一直都有紧密的联系,可他只向他打听过一次。一次已经足够了,既然他一直不愿说明自己的苦衷,又有什么理由去时常追问皇甫,她过得怎么样,好不好呢? 他记得那次问皇甫,她现在怎么样? 皇甫意味深长地看了他一眼,这让他有一种被看穿的感觉。幸好皇甫也没有反问他,只是回答说,她很好,已经结婚了,不是跟林砚,现在女儿都会喊我叔叔了。 他心里猛然一颤,随即又想不通林砚放手的原因,可毕竟与自己无关,最后点点头,只是说道,那不错。 事隔几天,皇甫还给他看了一张照片,是一家三口在公园玩的情景。那男人看起来很好,丁点大的小女孩也可爱讨喜,她笑得很开怀,真是美满的一家人。 知非心里最后的一丝质疑也随着这张照片消失殆尽,如他所愿,她幸福了,可为什么他却只想哭? 他怎么会知道,照片上这个叫做京逸的男人,只不过是尹璃的朋友,她特意请皇甫拍了带给他看的呢? 不仅仅是因为他已经结婚,更因为那段被她彻底遗忘后又重拾的记忆,在历经这一切后,她不知道要如何面对他。既然他们的人生轨迹已经分别往不同的方向延伸,不如就彻底断了残念吧。 可是要忘记一个人,谈何容易?尤其是对知非这样的人来说,爱上了,就是一辈子。 纷纷扰扰的思绪,被手机铃声打断,是欧阳珞辰。 “爸爸病情恶化了,你快来!” 知非收敛了心神,驱车往医院赶去。住院有一段不短的日子了,有钱人的好处在于,有时候,连死神都要缓一缓脚步。 事实证明这一次确实如此,凭借发达的医疗水平和技术精湛的几个医生,以及强烈的求生意志,欧阳谨平安渡过了这次危机。不知道他还能留在这世上多久,知非觉得,不该让一个老人的生死决定自己的去留,因为他已经有了离开欧阳明珺的资本。 其实当初,在看到那卷录影带时,他就心存怀疑,这会不会是伪造的?尤其是在彻底了解了欧阳明珺的为人之后,更觉得有问题,如果握有如此重要的筹码,她怎么可能轻易放过尹璃? 当然,直至今时今日,知非仍不知道,林砚是她的搭档,“弑鬼”也有人为她所用。当年他虽然曾请人调查过林砚,但并没有细致到查他家人的情况,自然也就不会知道,苏墨是他哥哥。他一直以为,林砚是独立的存在,只不过是不容小觑的情敌,仅此而已。如果他一早就知道这其中的种种,绝对不会将尹璃托付给他,更不会惊讶,结果他们没有在一起。 那时候,为了确保尹璃的平安,他不能鲁莽行事,所以唯有先同意欧阳明珺所提出的条件。也许过失杀人,不用坐太久的牢,或许疏通各个环节,还可以适当减刑。但若跟人命官司惹上了关系,尹璃的履历就会丑陋不堪,他不愿意她的人生中出现污点,他只希望她清清白白平平安安。 但从不甘心受制于人的知非,这两年来,费尽心思,一直不间断地寻找证据,以验证录影带里的内容是真是假。 他只看过一次,后来不知道被欧阳明珺收到哪里去了。于是,他从两方面入手。一方面,想办法找到录影带。另一方面,假设这是伪造的,那么,除了她自己以外,还需要两个演员,分别扮演尹璃和苏墨。而且,这件事,她不可能独自完成,必定要有心腹的参与。所以,还必须找出,心腹是谁。 这两件事,耗费了知非很多时间精力和金钱,功夫不负有心人,他做到了。 拿到录影带之后,他跟林砚一样发现了其中的疑点,亲赴F大验证。他跟林砚不同,他不想知道推苏墨下楼的人究竟是谁,只要知道,录影带是伪造的,不具备威胁他和尹璃的条件,就行了。 知非做事向来滴水不漏,求一个“稳”字。随后,他还是挖出了欧阳明珺的心腹,重金撬开他的嘴,并且寻到了两个演员,听他们亲口证实了这一切。 整件事完美收官,不过是在两天前。现在,他已掌握了足够的筹码,时机已到,只等翻盘。 ------ 欧阳谨转入加护病房,情况基本上稳定之后,天色已渐亮。怕他受太大刺激,知非打算待他转入普通病房后再正式向欧阳明珺提出离婚。这么久都等下来了,也不在乎多等两天。可正准备离开,却被她叫住了。 这段非常时期,她自然会表现得很好,在身边尽孝,是必须的。 “我有话跟你说。” 碍于众人在场,他没有拒绝,跟着她走到了僻静处。 “什么事?” “昨天爸爸找你跟小辰两个人,说了什么?” 一个是深得他心的儿子,一个是异常器重的女婿,她想知道他们谈了什么,是不是,跟遗嘱有关。 “没什么,随便聊聊。”他敷衍。 “鬼才信!他之前提起过,会为了你改遗嘱,因为立遗嘱之前,你还不是他的女婿。你们谈的,是不是这件事?” 知非忽然感到无比厌烦,多忍一分钟都是受罪,料想她也不会在这节骨眼上跟家人透露两人要离婚一事,于是索性挑明了道:“是。你爸爸说,会将明空集团百分之十的股权转给我,而且已经通知律师改遗嘱了。” 欧阳明珺不敢相信地瞪大了眼睛,百分之十!那是多么令人匪夷所思的数字,自己手上,也不过只有百分之二而已! 不等她说话,他继续说:“我们离婚吧,如果你同意,到时候我把它全部转赠给你,你们欧阳家的钱,我一分不要。怎么样?” 这只不过是诱敌之计,即便她肯,他也不会给她的。他确实不想要欧阳家的一分钱,但绝不会转赠给她,他只会给珞辰和明羽。 他竟然那么想要摆脱她!不惜舍弃巨额财富! 她恨恨地盯着他看了很久,一字一字道:“休想!你休想跟我离婚!” 望着她气冲冲远去的背影,知非冷冷一笑,既然如此,那就走着瞧吧。 ------ 几天后,欧阳明珺接到了知非的电话,他几乎没有主动联系过她,所以,一定是有要紧事。 “快点来医院,你爸爸快要不行了!”向来淡定自如的他,此刻语气带着从未有过的焦虑。 “我马上来!”等了这么久,这一刻终于要来临了吗?欧阳明珺心情复杂地挂断了电话,包一拎,急匆匆往外走。 刚走到门口,被捧着一堆文件的高级业务秘书喊住了:“珺总!这边有文件要您签字!” “我赶时间晚点再说!”她头也不回。 秘书亦步亦趋地跟着她,敬业地解释:“珺总,这些文件很重要,您好几天没来了,一直拖着,今天好不容易来一趟,一定要签了,几个大客户催了好几次了,不然会有很大麻烦的!” 欧阳明珺无奈地停下了脚步:“好好好,把笔给我,快!” 秘书忙不迭地点头应是,把笔递给她之后,又抱着文件,一份一份替她打开。一共有七八份,根本来不及细看,她随便瞄了几眼,就在签名档这里唰唰唰地写上了自己的名字。 签完后把笔一丢,往私人电梯奔去。 身后的秘书露出了笑容,回到自己办公室后,发了一条短信:搞定。 收到短信的知非笑了,迅速回复:做得很好,尽快给我送来,酬劳当面付清。 原来欧阳明珺的高级业务秘书已被他收买,刚刚文件里夹杂了一份离婚协议书,在不知情的情况下,她已签字。 欧阳明珺赶到医院,才知道欧阳谨刚刚的病情确实有过反复,但并没有知非说的这么严重。原本想发作,但转念一想,这不是显得自己更孝顺贴心么,于是作罢。 不想,当晚,知非将签了字的离婚协议书摆在她面前,微笑着说:“抱歉,游戏到此结束。既然明空的股份你不要,那我就却之不恭了。当然,我不介意你再假装几天,只是我不再奉陪了。”时,她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终于明白,白天的事是有预谋的,她被摆了一道! “沈知非,你这个卑鄙小人,你竟然玩阴的!跟我离婚了,你还想拿到明空的股份?你做梦吧你!”一纸轻飘飘的协议书和知非的态度彻底将她刺激成了疯妇。 “论卑鄙,我怎敢在你面前班门弄斧。至于股份,你爸爸许诺了,无论我是不是欧阳家的女婿,他都会给我。看来他老人家洞若观火,反倒是你,当局者迷了呢。好了,多说无益,就这样吧。” 他正欲离去,她冰冷的声线从身后响起:“你要去找她吗?” 他没有回头,沉默了一秒钟后道:“与你无关。” 欧阳明珺心中怒火冲天,沈知非,你以为,跟我离婚就能自由了吗?不可能!我得不到的,别人也休想得到! 作者有话要说: 马上就要完结了,大概后天吧。 第九十四章 原本,知非并没有打算要去找尹璃。她已经过上了幸福宁静的生活,自己没有去打扰的理由。可不想,这个强大的理由,不久后自动浮出了水面。 一日,他照例在办公室里忙碌,忽然手机响起,是个陌生的号码。 “你好,哪位?” “重获自由的感觉如何?” 熟悉的声音一如曾经,让他蓦然一惊:“林砚?” “记性不错。有空吗?见个面,我们谈谈。”敛了笑意,对方平静地提议。 他与尹璃已经没有瓜葛,为什么还要来找自己呢?知非轻轻蹙眉,不解其意,但还是点头道:“好。” ------ 知非此刻的心情是前所未有的激动和忐忑,还有紧张和不安。他站在“锦绣家园”某户人家的大门前,迟迟不敢按响门铃。这里面,住着尹璃和她的女儿,不,应该说是他和尹璃的女儿。 尹璃的家原本就在“锦绣家园”,但她并没有跟父母同住,而是买下了隔壁单元的一个二居室。平时女儿交由父母照顾,下了班和休息天,她在家自己带。没跟父母住一起,是因为她未婚生子,两代人之间多多少少闹了些矛盾。尽管如此,他们还是帮她带孩子,这一点,让她心存感激。 尹璃拥有旁人难以想象的身家,但女儿断奶后,她还是选择了上班,做了某家外资企业一名普通的白领。有工作,生活充实了,就不会想太多。她觉得这样,也不错。 她并不知道,林砚其实从未远离她的生活。他一直在暗处,悄悄关注着她,或者说,是守护,是保护。虽然他跟欧阳明珺说,自己让尹璃怀孕了,并且始乱终弃。但他不知道,这样的结果是否令她满意,假如她觉得这样的惩罚还不够呢?更何况,苏墨之死依旧是个悬而未决的谜,他觉得,还不是彻底离开这一切的时候。 于是,在得知尹璃在“锦绣花园”安家落户后,他租下了她隔壁一幢楼同一层的一户。他只是想知道她是否平安,别无他求。因为在他心底,自从知道那段视频是假的之后,就认为,她不会是推苏墨下楼的那个人,虽然,他并没有证据。 幸而这两年多来,欧阳明珺并没有来找尹璃的麻烦,或许是争遗产和想要得到沈知非,耗费了她全部的时间和精力,无暇顾及尹璃了吧。 当林砚从她口中得知,沈知非跟她已经离婚时,他就决定,要把一切都告诉沈知非。这几百个日日夜夜,每当看到窗前形单影只的尹璃,他就难受得要死。即使是她含笑逗弄着女儿,都让他感到无比心酸。既然自己已经不可能成为她的良人,何不成全了他们?反正欧阳明珺跟沈知非已经离婚,这么做,也不算对不起她。 “谢谢。”在知非得知了所有事情的来龙去脉后,只对他说了这两个字。 原来她没有结婚,原来那孩子,是他的!所以,这一刻站在门前的知非,怎么可能还保持得了平静? 他终于还是伸出手,按响了门铃。 “谁呀?” 门开了,门后,是魂牵梦萦的那个人。 一切的语言和文字都是苍白的,此刻最动人的,唯有那个紧紧的拥抱! “我都知道了。”他的声音里,有控制不住的颤抖。 他把自己遭遇的一切,那些曾不能说出口的苦衷和误会,统统原原本本地告诉给她听,因为此刻,他已经重获自由。 坎坷吗?没关系,只要最终在一起! “妈妈!”一个稚嫩可爱的声音响起。 闻声,两人终于松开了彼此。 知非蹲□,微笑着,冲着抱住妈妈大腿的小小女孩伸出手:“宝宝,过来。” 这是他的孩子,可他直到今天才知道。 小小的女孩长得非常讨人喜欢,特别是一双充满灵气的大眼睛,让人过目不忘。小辫子梳得很漂亮,衣服也穿得很潮,不愧有个有设计天分曾从事服装行业的妈妈,当然,现在还有爸爸。 “幸儿,去吧。”尹璃一时不知道该怎么跟女儿介绍知非,可女儿却大方地投入了他的怀抱。 “爸爸!”她仰起头看着他,叫得很响亮,脆生生的。 她竟然叫知非爸爸!这再简单不过的两个字惊呆了两个大人,她从来没有叫过任何人爸爸。 虽然没人问她为什么,幸儿还是奶声奶气地进行了解释。因为口齿不是很清晰,知非没听懂。 “她说什么?” “她说,只有爸爸妈妈才能抱抱,所以,你是爸爸。” 知非说不出话来,最后,在幸儿的小脸上亲了一下。他轻轻地将小小的女儿搂在怀里,将头埋在她细弱的肩上,泪水在可爱的花衣服上慢慢晕开。 “爸爸爱你,爸爸也爱妈妈。” 尹璃捂着嘴,喜极而泣。 摩挲着迟到了将近三年才看到的生日礼物,他温言道:“这道裂缝,已经成为过去,以后,只有比翼双飞。” 乌云散尽,此刻幸福和喜悦,铺天盖地而来。 知非想起了当年“听风西楼”里那个小姐对他说的那番话,真是一语成谶。在情路上,他确实遇到了一个坎,过去之后,已是两重天。他庆幸自己没有不勇敢,所以今天,才能抓住最想要的这一切! ------ 欧阳明珺面无表情地回到“掬月小楼”,怔怔地坐在床上发呆。 忽然,她拎起精致昂贵的床头灯,狠狠砸到了地上。可这显然还不够,她起身,发了疯一般地将整个房间里所有她能拿得起来的东西,全部砸了个一干二净。可翻涌在胸口的不甘和愤怒依旧没能得到宣泄,她一个房间一个房间地扫荡,最后,把整个家里的一切都摔得一塌糊涂。直至“掬月小楼”里变得像是龙卷风袭击过的受灾现场,一片狼藉,再也没有任何东西可供她发泄时,她才揪着头发蹲在地上,嚎啕大哭。 没想到这几年费尽心思,居然换来了这样的结果! 就在今天,欧阳谨当着整个欧阳家的面,请律师宣读了遗嘱。他知道自己命不久矣,早早公布了也好,在这最后的时光里,他想看到每个人的真面目。那些假惺惺的嘴脸,他已经看了太久,腻了。 宣读遗嘱之前,每个人都很紧张,除了珞辰和明羽。欧阳谨知道,他们不是笃定自己能获得很多,而是不在乎自己能获得多少。欧阳家对他们来说,是包袱,是束缚,是囚笼,总之无论是什么,都不会是“家”。知非没来,虽然明珺没有特别的表现,但他也隐隐猜到了。不是用光明正大的手段得到的东西,迟早有一天要失去的。 欧阳家家底极其丰厚,名下所有的现金、股票、不动产等等,加起来,是一个普通人根本难以想象的数字。 可结果呢?她欧阳明珺除了原本就属于她的中天公司和“掬月小楼”以外,竟然只得到了一个亿!只有这笔钱,再无其他,而且,竟然收回了她原有的明空集团百分之二的股权!果然,那对算得上是她眼中钉肉中刺的伪兄妹,继承了大部分的遗产。而知非,确实如他所说,拥有了明空百分之十的股份。甚至连姐姐明珂,得到的都要比她多得多得多,她得到的,是最少的!没错,对别人来说,一个亿是天文数字,可对欧阳家来说,实在算不了什么! 遗嘱宣读完毕,待欧阳谨去世后开始生效。 欧阳明珺再也伪装不下去了,也没必要再装下去,再也没有任何意义了!她铁青着脸,再也不看众人一眼,愤然离去。 不公平!老天爷对她太不公平了! 她觉得这个世界亏欠了她,欧阳家亏欠了她,她的爸爸妈妈姐姐弟弟妹妹,还有苏墨,知非,他们每一个人,都亏欠了她! 她做错了什么呢?她想不通。 自己出生时,妈妈大出血,这怪她吗?妈妈因此被拿掉了子宫,自此再也不能生育,不能为欧阳家添一个男孩,这怪她吗?爷爷奶奶爸爸喜欢男孩,想要一个男孩继承家业,她是个女孩,这怪她吗?爸爸找别的女人,还生下了孩子,这怪她吗?难道这能成为她在欧阳家不招人喜欢,不招人待见的理由吗?她怎么着也是堂堂欧阳家二小姐,为什么连欧阳家的养子和私生女,都爬到了自己的头上去?凭什么大家都能获得最终的幸福和美满,她却孑然一身一无所获? 她曾经痴恋苏墨那么多年,他是她黑暗生活中唯一的光明。可结果呢?他却说,只是把她当做妹妹!他明明知道自己对他的心思,怎么忍心对自己说这样的话?所以他该死! 沈知非呢?他欺骗了她,算计了她,让她竹篮打水一场空,他更该死! 胸中怨愤难平,而此时的一个短信,更是将这种情绪推向了极致。 发短信来的是六哥。 当年六哥对林砚编造了一个似是而非的谎言,因此混入“腾龙”。他以为这是一个完美的局,却不想林砚一早就看穿了,当即知会了小刀,请他转告大哥,在利用这个人的时候,一定要小心。 六哥所谓的知道弟弟小波其实是死在“弑鬼”自己人手上,不过是寻得一个打入“腾龙”内部的借口罢了,再加上他原本就已经产生了脱离“弑鬼”的念头,只想借助“腾龙”打击“弑鬼”,然后再伺机杀了桑正,替弟弟报仇后,就想远走高飞。 没料到,自己反而被桑正利用了,后来的一年多,通过他获悉了很多“弑鬼”内部的重大机密情报,很快将之打压到再无翻身余地。在一年前,终于一举将之打垮,“弑鬼”土崩瓦解,自此从清城消失。 而就在同一天,守在桑正身边的他以为报仇的时机终于来临,可他错了,这也是一个圈套。最终,被逼到绝境的他身中数弹,落入了清河。或许是想让他死个明白,在此之前,追杀他的小刀告诉他,其实他的弟弟小波,确实死于“弑鬼”他们自家人手中。当年两大社团火并时,东爷为了救自己,硬生生拉过小波,替他挡了一颗致命的子弹。 原来如此。这是六哥跌落清河,失去意识前最后一个念头。 没想到他大难不死,竟然被人所救。伤好后,他想尽办法调查当年事情的真相,得知小刀并没有骗他后,他唯一想做的,就是亲手取东爷的性命。而事实上,他做到了,可也付出了惨重的代价,成为了被“弑鬼”残党追杀的对象。自知已经不可能再回头找“腾龙”庇护的六哥,不得已之下,回头找了合作过的欧阳明珺。 欧阳明珺遇到这样的亡命之徒,自然是害怕的,但她更怕他把自己以前做过的事情抖出去,而且,觉得说不定有用得着他的时候,所以私底下提供给他避难所,并为她所用。 所以,此时的六哥,风光不再,他只不过是欧阳明珺圈养的一条狗! “沈知非去找过尹璃了,他们好像和好如初了,还有,那个小女孩叫他爸爸。” 这条短信的内容无疑成为了致命的催化剂,欧阳明珺瞪着赤红的双眼,发出凄厉的嘶叫。 良久之后,她回复了短信:我们来玩票大 作者有话要说:明天大结局,感谢一路陪着我走来的妹纸,尽管只有寥寥数人,但却是我坚持到最后的原动力。 其实我本人平时最爱做的事,是看书。不过我极少看言情,我喜欢推理、探案、惊悚、悬疑、恐怖、武侠、玄幻之类的。最近刚看完《犯罪心理学》和《十宗罪》,觉得还不错,又看了《黄河鬼棺》,感觉没有《盗墓笔记》好看。现在在看《新参者》,东野圭吾的书,一直是我的大爱啊大爱。 哦,好像扯得有点远。 初来时,也曾有雄心壮志,想写出有许多人喜欢的故事来,可在完结了两个长篇后,太多的失望让我有种壮志未酬心已灰的感觉。可能,我不是写网文的料,甚至可能,我不是写文的料。所以即便用了十分的心,都不曾有一分的收获。可能是跟年龄和阅历有关,我的文有点沉重?而看文的菇凉们绝大多数都还灰常灰常年轻。 接下来,想休息一段时间,等我整理完思绪,斗志重燃后,会再写的。所以,假如觉得阿酒的文还能看看,就请收藏一下我吧。期待下一个故事,会有更多人喜欢吧。总要心存希望,做人才能开心一点,是吧? 最后,看文的妹纸,在明天看完时,可以说说感想不?觉得哪里不好也请指出,对我也是一种帮助,谢谢~ 第九十五章大结局 知非觉得此刻的心情就像是在云端飘,极不真实。从来都冷静理智的他,甚至害怕这只不过是一场期盼已久的梦。 他跟尹璃终于能够在一起,并且,他们有了可爱的女儿。经过商量,他们决定,元旦完婚!这个好消息,他们通知了所有的人,包括父母亲戚朋友,还有珞辰和明羽,当然,还有皇甫和沐恩,甚至整个Rianbow的人,他们得到了所有人最真挚的祝福。每一个了解真相的人,都觉得这一天,实在是等了太久太久,但是,很值得。 而今天,他三十一岁生日,觉得自己收到了有生以来最珍贵也是最美好的礼物。那不仅仅是刚刚提到的这些,更是因为,幸儿居然跟自己是同一天生日。她两周岁了,是这个世界上,开得最纯净美好的一朵小花。在他二十九岁的时候,一度以为这是过得最灰暗的一个生日,却不知道,那一天,有个与他血脉相连的小天使,悄悄降临在了人间。如今知道了,自然想要好好庆祝一番。就他们一家三口,不会很隆重,但一定温馨动人。 几天之前,知非就为幸儿定制了一份特别的礼物,紧赶慢赶,终于赶在当天傍晚可以拿到。晚上,他让尹璃和幸儿先去餐厅的小包厢里等他,他随后就到。取了礼物回来的路上,他心情愉快,甚至轻轻哼起了歌。 ------ 林砚觉得自己可以功成身退了,可内心茫然,这几年,他究竟做了点什么呢?他漫无目的地开着车,在这个城市里游荡,像是一抹孤魂。忽然觉得自己很没用,直到今天,都还没弄清,苏墨真正的死因。 哥,生日快乐!一转眼,苏墨离开他,竟然已经十年有余!泪水忽然模糊了视线,这一刻,林砚的心忽然大雨滂沱。 也就是这一刻的伤感,令他的反应迟钝了许多,直到不远处一辆银灰色商务车消失在转角好一会儿后,他一个激灵回想起,刚刚好像有几个人,架着一个女人和一个小孩,上了车。大脑自动清晰地播放完刚刚映入眼帘的这一幕后,他才惊觉,那个女人是尹璃,而抱在她怀里的,是她的女儿!她好像被绑架了!不,不是好像,是肯定!因为他看到了一个熟悉的身影,如果没弄错的话,是六哥! 只那么一瞬间,冷汗涔涔而下。六哥没死,而且,这么做唯一的可能,是出自于欧阳明珺的授意。这一次,她一定会要了她们的命! 心念电转之间,他一踩油门,往前追去,希望,还来得及! 可是在他追过转角后,已经找不到刚刚的那辆商务车了,不知道是往哪个方向去了。该死!这时候,必须先联系到沈知非,他立刻拨通了他的手机。 “我看到尹璃和你女儿被欧阳明珺派来的人开车带走了,我没跟上,你现在在哪儿?尽快跟我会合!” 接到林砚电话的知非,刚刚还在徜徉在天堂的心瞬间跌入了地狱,他知道此刻多说无益,说好会合地点后,挂断电话,急速驶去。 两人一直保持通话,推测那辆商务车可能会去的地方,分头寻找。 “他们应该会跟你联系的,我想欧阳明珺不会悄无声息地动手,她会更希望你亲眼目睹。” 知非同意这个观点,他也想到了,难道现在,只能坐以待毙了吗?他拼命抑制着因紧张焦虑而狂跳的心,告诉自己一定要冷静,他们母女俩还等着他去救呢! ------ 果然,一个多小时后,知非接到了电话。 “知非,虽然我们已经不是夫妻了,可这些日子,我很想你,你呢,有没有想我?”明明是柔情蜜意的情话,从欧阳明珺口中说出来,让人听了却有一种毛骨悚然的感觉。 “你把她们藏到哪儿去了?如果她们有什么三长两短,我一定要你陪葬!”如果可以,他真想将她从手机里拖出来,亲手当场掐死!这个女人,就像是蚂蟥,一旦被她盯上,不将血吸走,绝不肯善罢甘休。 “真没想到,她怀的,竟然是你的种!看来在我们合约期间,你就坏了规矩,我现在回头惩罚你们,不算过分吧?哈哈哈哈哈,沈知非,我等着你,等你来看好戏,一定让你,终生难忘!”她说出了一个地址后,大笑着结束了通话。 再也没有后顾之忧了,如果自己要死,一定要拖她们一起下地狱!欧阳明珺盯着抱着还在抽泣的女儿一脸平静的尹璃,恨不得将她千刀万剐。为了这个女人,连林砚都欺骗了她,她真恨啊! “妈妈——,妈妈——,幸儿怕怕,呜呜呜……” 女儿哭泣的小脸灼痛了尹璃的心。她紧紧地搂着幸儿,轻声安抚着她,告诉她不要害怕,有妈妈在。可是她太清楚,即将面临的是什么。她们被绑在了一起,动弹不得,最重要的是,欧阳明珺在她身上,安放了一颗炸弹!遥控器就在欧阳明珺手里,只要她轻轻一按,她们就会被炸成碎片!但她不想把恐慌的情绪传递给幸儿,她想要给女儿的,唯有爱和温暖。 “不怕,幸儿不怕。” 小小的女孩在妈妈的轻柔抚慰下假装坚强,尹璃亲吻了一下她的额头。 没有遗憾了,尽管幸福那么短暂,但至少自己拥有了。 ------ 知非赶到那个废弃的工厂仓库时,看到这一幕,心痛得无以复加,可是,他不敢乱来。有两个男人,手上有明晃晃的刀,而刀,正分别架在尹璃和幸儿的脖子上。幸儿大概是哭累了,已经睡着了,小脸上还挂着未干的泪痕。还有一个脸上有一道可怖疤痕的男人,站在欧阳明珺身边,他手上,有枪。 “来得很快啊,才二十一分钟。”欧阳明珺抬起手腕,看了看表。 “你想怎么样?”他看了一眼尹璃,沉声问。 “也不想怎么样,只是想让你看着她们慢慢死在你面前而已。你信不信,我会把她们身上的肉,一块一块地割下来?”她一边说一边慢慢地踱到她们面前。 刚才路上知非想要报警,林砚却提议让“腾龙”的人出手帮忙,他认为相比于警察,“腾龙”更给力。 “相信我,我不会拿她们开玩笑的。” 知非同意了,他们不是朋友,也不可能成为朋友,但是,他相信他。 林砚和“腾龙”的人,应该会很快赶到,现在他要做的,唯有尽量拖延时间。 “你堂堂欧阳家二小姐,会做出杀人这种事吗?要是杀了人,你下半辈子就完了!”他不想激怒她,可他也知道,此时此刻,无论他说什么,她都愤怒,甚至是出离愤怒! “别跟我提什么欧阳家!欧阳家的二小姐又如何?今时今日,我也不怕老实告诉你,其实我十年前就杀过人了,杀一个是杀,杀两个三个也是杀,没什么差别!”她豁出去了,什么都无所谓了。 十年前?!很快明白过来的知非震惊了:“我知道,你给我看的那盒录影带是伪造的。你的意思是说,其实,是你推他下楼的?!” “没错!推苏墨下楼的人,是我欧阳明珺!而且,我不怕实话告诉你,我是故意的,我故意推他下楼的,我要他死!谁让他不爱我,谁让他爱上那个贱人?!既然如此,那就去死吧!”她疯狂地大笑起来,一边笑一边流泪不止。她说的是真的,当年,她趁尹璃忙于阻挡她的厮打没注意时,狠狠推了苏墨一把,令他坠楼身亡。她杀了苏墨,既然得不到,不如亲手毁去! 听到这话的尹璃骇然地将她望着,原来这才是真相!这个女人的心,竟然如此可怕! “你说的是真的吗?”林砚不知何时,出现在门口,定定地看着欧阳明珺,“我哥的死不是意外,你是凶手?” 他知道她心狠手辣,这一点,从她对待尹璃就可见一斑。可他怎么也不会想到,那么爱苏墨的她,会是凶手。当他还是一个孩子的时候,她好像不是这样的。或许正是因为原来的印象太过深刻,才让他一直不曾想过这一点吧。可是他知道,她刚刚所说的,是事实。 林砚的出现,让欧阳明珺感到恐慌,她没想到他会来。而且,她听到了门外汽车的轰鸣声,刹车声,开门关门声,还有脚步声。有人来了,而且,是很多人。 来不及了!就让大家一起死在这里吧! 慌乱中,她摸出了炸弹的遥控器,而这一刻的知非,选择了冲向尹璃和幸儿。如果注定要死,他希望他能抱着她们,这样,他们就再也不会分开了。 欧阳明珺正要按下去时,手上一阵剧痛,再也握不住遥控器,跌落在地。她定睛一看,是一把匕首,通体漆黑,毫无特别之处,可是,却硬生生穿透了她整个手! “杀了她们,替我杀了她们!”她顾不上疼痛,冲着将刀架在尹璃和幸儿脖子上的那两个人嘶吼。 可是,在他们没来得及动手之前,“呯!呯!”两声,已经中弹倒下了。 小刀第一个赶到,危急时刻拔出了枪,解救了尹璃母女俩。 不甘心的欧阳明珺想用没有受伤的手去夺六哥的枪,没想到,他却用黑黢黢的枪口对准了她。 “欧阳小姐,要不是你,我也不会有今天,所以,我送你一程。”他扣下了扳机,“呯”地一声,正中她额心。 她瞪大了眼睛,不敢置信地倒了下去。 确实如六哥所说,当初要不是因为她,他不会得罪林砚和“腾龙”,或许,他们还会愿意早点把小波死的真相告诉他,不至于要等到他临死前。所以,他一直都讨厌甚至憎恨这个女人,走投无路,才会寄人篱下替她做事。而这一刻,他这么做,更有将功赎罪的意味,或许“腾龙”会因此愿意重新接纳他。 可是他错了。像他这样的人,“腾龙”是不会留他的,第一次让他侥幸逃脱了,不可能再有第二次。所以他也死了,被小刀一枪毙命。 脱离险境的尹璃和幸儿,被知非紧紧抱住…… ------ 元旦当天,风和日丽。 苦恋多年的有情人,终成眷属。 婚礼隆重,场面盛大,觥筹交错,宾主尽欢。 知非和尹璃十指相扣,站在酒店门口送走了最后一拨客人,正要转身进旋转门时,被一个代客泊车的门童喊住了。 “请问,是尹璃小姐吗?” “是,什么事?”两人停下脚步,尹璃问。 “这是刚刚一位先生托我转交给您的。”门童递过来一个文件袋。 “这是什么?”两人诧异地对视了一眼。 “打开看看吧。”知非提议。 她依言打开,竟然是“静园”某套房子的三证,户主一栏上,写着尹璃。还有一张纸条,上面写着:答应过你的,就当作结婚礼物吧。 知非了然:“收下吧。” 尹璃点点头,会的,她会收下,收下才是一种结束。 再见,苏墨,再见,阿砚,这一次,我不会再忘记了!(全文完) 作者有话要说: 谢谢看文,但愿这整个故事,没有让人失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