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书由真实故事改编 原本不打算开新书的,可是听了我学姐的遭遇,心里有口气难平。 这个故事以我身边真实故事改编。 在我亲眼见到学姐如今的样子之前,我都觉得小说里的故事太过于严重,因为我生于温馨的家庭,长与和睦的环境,虽然家里偶有吵嘴,可并未上升到动手,也未涉及什么道德大义,是以我觉得小说里那些故事太严重,我甚至想,世上怎有如此恶毒狠心之人。 直到前几日我二表嫂来我家做客,她问我小鱼(化名)是不是你同学,我想了许久觉得有些耳熟,后来想起她比我大一届。 我问二嫂小鱼姐怎么了? 二嫂说她眼睛瞎了。 我皱眉,我记得那时她是个阳光灿烂极为健康的女孩儿,不过二十几岁怎么就瞎了呢? 二嫂说她嫁给同姓姑姑夫家的二弟,两人做了妯娌,是她那个同姓姑姑介绍的,她还生了个儿子,那家三兄弟,生的全是女儿,只有小鱼生了个儿子。 我听着便想,那她岂不是宝贝?尤其现在奶奶辈的老人还是很重男轻女的。 二嫂又说,后来她同姓姑姑的丈夫死了,她那个同姓姑姑兼妯娌就和她老公好了, 怎么这么不要脸?我听了说。 二嫂说不要脸的还在后头呢,两个狗男女公然同居,他们住是农村自建房,家里三兄弟,一人住一层,想要睡一起上楼就行,那家人谁也也不阻止,甚至还觉得小鱼是多余的,小鱼受不了了回娘家,他们不让带儿子走,后来小鱼舍不得儿子又回去,闹了好几场,整日里心情不好长了脑瘤。 那家人不愿意出钱医治,小鱼哥哥只能带妹妹去医治脑瘤,脑瘤治好了,眼睛却瞎了。 现在的现状是,男的不愿离婚,也不愿意给儿子,而那对狗男女还在非法同居。将来,可能会打官司,可小鱼哥哥也没钱了,治脑瘤,治眼睛,养孩子,赡养老人,人情世故,把一个大帅哥拖成老了十多岁,看着都心酸。 我改编这个故事,也说不出是什么心情或者说目的,只是觉得人间太险恶,我不能做什么,在幻想的世界里替她讨个公道。 我想做更多,可是我无能为力,说起来多可笑,小说的世界里我是神,可现实里,却眼睁睁的看着那些不公,那些阴暗,一件一件的发生,一桩一桩的残害善良的人。 觉得自己好无能,路见不平了没有刀,明明眼睛看得见,却要装作漠不关心。 我知道,世上不平事有千千万,我管不了,也没有能力去管,可是真的好生气。 我二嫂说,她这辈子不知道该怎么办,是啊,怎么办?我无法想象事情发生在自己身上会怎样,可能会没有活下去的勇气吧。 第一章 金手指是家族和睦 一般穿越都有金手指,顾华荣估摸了十六年,终于觉得她穿过来的金手指就是家族和睦没有那些蝇营狗苟的阴私。 这其实挺好,不用宅斗,不用骨肉相残,不用亲人离心,日子很温馨。 她也不是那种学霸,会造香水肥皂化妆品带领家族发家致富,更不是军火达人能给国家造出火药大炮什么的。 有时候她想,如果早知道会胎穿她就读中医专业,好歹能当个神医混日子。 哎,每每思及此她都唉声叹气一番。 “公子,可是这菜肴味道不好?”打小跟在她身边的婢女书秀问,那担心主子一切的眼神简直比春江的水还要轻柔。 顾华荣胎穿过来入乡随俗,喜欢换男装瞎逛,什么青楼,什么赌场,什么地下格斗场,但凡是刺激的都玩过了。 长了十六年,该玩的全玩腻了,是以才有了方才唉声叹气,她只恨自己不懂医术,要是懂医术现在就可以去悬壶济世。 想想,一身白袍,一个小书生背篓,一头长发随风飘,然后很装逼的说:“我医人,也杀人,活人不救。” 窝草,想想都带感。 原本她也是打算在本地找个大夫拜的,跟他学学医术,有一技傍身,可方圆百里的大夫不收,说什么传男不传女。 之前她女扮男装去拜过一个,后来不小心被发现,惹得那大夫觉得自己对不起祖师要跳河以死谢罪,她才歇了拜师的心。 “长安,原来你在这儿啊。”酒肉朋友林壑清人魔狗样的摇着骨扇进来,很熟络的坐在顾华荣对面,“听说你又无聊了?我这里刚好有个乐子,想不想听?” 顾长安是华荣二伯的独子,与她同年人,虽生在二房,却长在五房,性子随了他五叔也就是华荣亲爹八九分。 要不是真真实实胎穿,生来带有智慧,有时候华荣都怀疑他才是爹娘亲生的,而她是捡来的。 不过也便宜了她,堂兄书呆子,整日沉迷在家作诗填词搞学问,她就用他的名字出来厮混。 须臾十六年,顾家七公子乃金陵一纨绔的传闻愈演愈烈,二伯母为此事还和华荣母亲吴氏红过脸,说阿宁如此耽搁小七名声,将来如何议亲? 但耐不住顾家从来一条心,顾长安也不介意,还特别疼爱这个比男孩还要男孩的妹妹。 家族其他人也都纵容着,不为别的,就为整个顾家只有一个女孩儿,大家都恨不得疼到骨子里。 不然华荣也不会觉得自己的金手指就是家族和睦一条心。 敛去眸中清睿,她依旧摆出百无聊赖的样子,“能有什么乐子?” 不是她吹,这个时代的乐子她都找遍了,也都玩腻了,早已提不起任何兴趣。 林壑清见她不信,便合了折扇往桌上一放,‘啪’的清响以表他这回成竹在胸,“长安,镇国公府你知道吧?” 顾家是商贾,做的是天下人生意,她虽放浪不羁爱自由却也时刻记得不可招惹贵族,否则会给家族带来灭顶之灾,哪能不知道镇国公府。 点点头,声音不轻不重的问:“别废话,有屁快放。” 林壑清也不介意华荣嘴巴不干净,他早就习惯了,要说他之前也是本本分分的殷实人家公子,读的是圣贤书,说话从来文质彬彬,可自从跟顾家‘七公子’混后,就不讲究了。 不过,莫名的觉得很爽。 他挨近华荣,压低了声音用远处小二都看得出兴奋的声音道:“听说镇国公世子相好的被人强了,还有了身孕,镇国公世子不介意,还要和人家私奔,没想到那杨姑娘没同意,最后他一个人在杨家后门等半宿,方才晨起后被文家兄弟打了个半死。” 华荣道了句:“可怜呐。” “听说那杨姑娘生得貌若仙子很是好看,文家兄弟争相着说是自己强了她。”林壑清说得起劲,脸都要开出朵向日葵来。 华荣听罢觉得在这个时代,一个女人失了贞操,还有三个男人为她抢破头,简直是bug,不得不说,真提起了她的兴致,“走,去看看那姑娘长什么模样。” “嘿嘿,我就知道你忍不住,我都安排好了。” 林壑清祖父是个不大不小的伯爷,虽然子孙没有承袭的资格,也无甚出类拔萃后辈,可只要伯爷一日不死家族到底不一样,算贵族,而杨家则是官宦世家。 天下万物,有盛便有衰,不巧的是杨家已经败落,最大的官不过是个翰林,每日舞文弄墨搞学问,又放不下书香世家的身段,名头虽有,却没有实权,家族更不富裕,过得还不如林家这个贵贱通吃的小勋贵滋润。 是以,偷摸着,两人便跟在杨家姑娘杨泽出城的马车后一路出了金陵。 “她不是有孕了吗?出城干什么?”华荣不解问。 “我打听过了,此等丑事杨家捂得严严实实,又匆忙跟文家定了亲,这是送杨泽回祖宅成亲,我费了功夫才打听到的。”林壑清兴致勃勃给她解惑,一副求老大夸奖模样,“天色不早,她们肯定要在前面客栈住一晚,待会咱们跟着住进去。” 像这种宿夜不归的事华荣以前也没少干,家里人虽然生气担心,却奈何不了她,好在顾家生意遍布金陵周围,华荣有分寸,不能回家就住自己产业上。 “公子,您又不回家。”书秀清秀的小脸拧成一团,虽然每次都管不住主子,可她为人本分忠心,还是每次都不厌其烦的劝谏。 华荣已经习惯,撩开马车车帘头也不回的道:“乖,回头给你买糖吃。” 书秀都要哭了,每次小姐都这样。 就在撩开车帘那瞬间,一俊逸少年纵马而过,回眸中瞥了眼马车,两人视线在空中相撞,华荣心口没来由狠狠跳了下,“好俊俏的公子哥。” “长安长安,有好戏看了,那骑马的是镇国公世子。”林壑清兴奋得像一只刚下了蛋的母鸡,整个人血液沸腾,激动地面红耳赤。 华荣真想不明白,一个人男人怎么可以这么八卦?身体里像住了个菜市场。 不过,她也有些兴奋,这世子真是不畏世俗眼光,竟都不乔装一下就追过来了。 如此,她更期待那杨泽杨姑娘的容貌,得是多天人之姿,才引得堂堂世子为之发疯。 第二章 真傻 杨家的人防着镇国公世子,将杨泽护得严严实实,几乎整个人都被薄纱包住了,活像个阿拉伯人。 华荣下轿的时候没有跟杨家人住同一家客栈,而是住在对面自己家开的客栈,不巧的是那镇国公世子也住她家客栈。 华荣皮起来哪里都敢去,也随二伯来客栈视察过工作,是以掌柜认得她,刚进门掌柜便立刻屁颠屁颠的来请安,“公子,您来了,您专属的院子每日都有人打扫,小的马上吩咐备您喜欢的菜。” 对于顾家掌柜如此会做人,华荣很享受,也很满意,故作高深的点点头,恩了声顺道还暼一眼仿佛冰柱的镇国公世子。 美男华荣见得多了,古代的现代的,国内的国外的,小白脸型的,有英武之气的,统统见过。 似乎都不及这位世子特别,眼前这镇国公世子属于那种书卷气很浓,可身上却偏偏有股武人才有的杀伐冷气,最让人不解的事,这种气质相融合硬生生摆在他那柔美的容颜上。 五官气质也便罢了,最吸华荣的是他那双星辰大海般的眸子,他望着对面客栈,仿佛正在诠释什么叫做至死不渝非卿不娶的爱情。 是夜,天空明明灭灭跳出繁星点点,星光虽微,却架不住多,苍穹之下的夜色仍旧肉眼依稀可辩。 林壑清原本是打算乔装去对面客栈,可华荣改了主意,两人等到半夜,果然听见外面有兵器碰撞的声音,华荣叹了句:“真傻,劫人要暗中行动都不懂。” “你不懂,杨家祖宅离此处很近,此处是他唯一有机会下手的地方。”林壑清激动得像马上要第一次当爹的二愣子,手足无措,却不忘替那世子说句话。 华荣白了他一眼,一样傻。 华荣的院子只能住一人,她是女孩儿,顾家上到老夫人,下到小二都知道,但大家嘴巴都严实,从来不泄露半句。 是以,林壑清被安排在二楼的玄字号房住,天字号住着镇国公世子。 此刻,两人正猫在林壑清的房间从窗缝里往下看,只见白衣飘飞长发眯眼的镇国公世子正与杨家的家丁打成一团。 打着打着他大怒,“文家竟无耻到如此境地吗?逼迫良家女,可还记得先祖文丞相威名!” 华荣算是听明白了,想来杨泽身边的守卫是文家的人,她就说嘛,凭杨家哪有打得过镇国公世子的下人,而文家就不一样了。 要说这文家也是相当当的望族,祖上文丞相和镇国公并称文武奇才,一个率领雄兵替太祖征战四方,一个统领文臣治理满目疮痍的国土,硬生生将前朝留下的残局收拾得天朗气清,还了人间太平。 只是天下太平后,文臣武将终究不同,镇国公军功彪炳,功高盖主,遭了忌惮,不得不龟缩以保全家族,而文家则繁荣昌盛至今,如今五部尚书就有文家的一位,虽然才干平平,可今上念在文丞相的面上还是愿意给文家一条顺畅仕途之路。 文家的人实在太多,镇国公世子又不是铁打的,更没有异能,双拳不敌四手,手臂硬生生受了一刀。 可他那绝不放弃的气势,扩散在空气里,铁骨铮铮,华荣都佩服他了。 那杨家小姐可能对她也是有感情的,他一受伤立刻便出来了,只见她也是一身白衣飘飘,整个人仙气绕绕,远远看去两人便好似一对天造地设的璧人,“别打了。” 所有人停下,镇国公世子面露痛苦的道:“阿泽,你放心,我知道你是被逼的,我一定会带你走。” “你走吧,就当从未认得我。”杨泽站得远华荣看不清她神情,可声音是清冷的,倒让她分不清到底是有情还是无情了。 “太远看不清,长安咱们下去看吧。”林壑清扯华荣衣角,可怜兮兮的看着华荣,别看他是个男孩,却把华荣当主心骨,没她点头,他不敢。 华荣觉得看不清实在不爽,便下了楼。 门刚开一点,一箭便猝不及防射了过来,开门林壑清吓得屁滚尿流,大门“嘎”一声全开了。 所有人回头,便见华荣干笑着站在风中凌乱,还扬了扬手:“大家晚上好,路过,路过,大家继续,我什么都没看见,什么都没看见。” 只是,似乎没有理会她,短暂片刻所有人收回目光,只是镇国公世子愣愣的,他不可自信的盯着杨泽,“你竟要我命?” “你走吧,别耽误我前程,文家乃望族,不是镇国公府可比的。”她冷冷甩袖,从始至终华荣都没看清她脸,只见她手里多了把长弓,实在是遗憾,百爪挠心。 林壑清好不容易被华荣扒拉起来,对面杨泽已下令连夜出发了,留下镇国公世子傻子般站在两家客栈中间。 孤寂,落寞,疲惫,仿佛成为永恒环绕在他四周。 “哎,天下何处无芳草,兄弟想开点。”华荣鬼使神差的冒出干巴巴的一句。 电视里,但凡有人失恋总会下雨,华荣对这种脑残剧情从来都嗤之以鼻,可此刻天空突然淅淅沥沥下起了雨,镇国公世子就直愣愣站在雨中,仿佛要融入雨里,又仿佛那雨是他的眼泪。 悲伤,蔓延在每一粒空气里。 华荣和林壑清对视一眼,都不知该怎么安慰,哎,想来爱情还是她不曾玩过的刺激。 不过听说情深不寿,她很爱惜生命,并不想为那虚无缥缈的所谓生命诚可贵爱情价更高付出什么,在她眼里,爱情哪里及生命万一。 突然,“晕倒了!”林壑清大喊一声。 雨中的镇国公世子轰然倒下,雨声很大,其实听不到声音,可华荣却仿佛听到山崩塌的声音。 好不容易把镇国公世子拖回客栈,两人也淋了一声雨,动静太大,掌柜的自然也起来了,忙又去找大夫。 大夫医术一般,但看得出他来之前身上便有严重的外内伤,此刻只吊着半条命,吓得华荣连夜派人把他送回去,就怕他死在自己客栈图惹是非。 送走镇国公世子,灌碗姜汤,华荣像条死狗般趴在床上,懒得连呼吸都不想了,可脑子却越发清醒,被镇国公世子那心如死灰的神情震得失了眠。 翌日,华荣是被大伯父逼起的,整宿没睡,她眼圈青黑,恹恹不振,拖着仿佛行将就木的身子来到后院,大伯顾惟开正冷着脸阴森森盯她,“没死就给我滚回府!” 第三章 来得及 “完了,这回死定了!” 这是林壑清离开华荣视线最后一句话,他和华荣不一样,作为家中嫡子,家中对他期望很高,一直不让他和华荣做朋友,可他忍不住呀,就喜欢跟华荣混。 他也不是故意让别人看见他和华荣的,他只想开个门缝看看,哪想对面杨泽一箭射来,差点要他小命。 华荣倒不怕,她仗着家里人疼爱,早就不知犯下多少前科,被揪上马车后,她趴在软垫上就呼呼睡了。 直到马车驶进顾家偏院到马厩了她才被母亲拉着耳朵揪醒,“疼疼疼……”她一连串喊疼,吴氏便不忍心了,立刻放开,可女儿犯错连累家族,不可不罚,便冷脸不语。 吴氏也算出身书香门第,不过家族很微小,家中有个七品县令,这个时代的人有怪癖,家中有文官的都喜欢自称书香门第。 作为随父亲读过几日圣贤书的吴氏做不来泼妇状,最大的气也只能一语不发冷战。 华荣偏偏最受不了母亲生闷气不说话,她立刻缴械投降,满脸我错了下次再也不敢的神情扑倒吴氏怀里,“娘,别生气,生气就不美了。” “放手,你还记得家里有娘?!”吴氏口里虽这么说,可看女儿乌青的眼圈心已软大半,又听女儿软软的在怀里撒娇,更是心疼。 她可怜的女儿定是担心自己行迹被撞破,害怕给家族带来灾难,所以才一宿没睡,真是好孩子。 成功搞定母亲,华荣便被送到祖母黄老夫人的湘潭院,老夫人年纪虽大,却是顾家说一不二的一把手,谁也不敢忤逆她老人家。 当然,华荣例外,说不许忤逆,也不知忤逆了多少回。 像这种全家人都汇聚一堂审她一人的场面每年都要有三五回,华荣习以为常,进门便经验分外丰富的规矩跪下,“祖母,爹,大伯,二伯,大伯母二伯母,哥哥们,对不起我错了,下次再也不敢了。” “下次?你自己说说这话你说多少回了?!永远知错认错却死不悔改!”大伯顾惟开承袭的家业,处理家中大小庶务,平日里最苦口婆心,也最严厉。 华荣委屈嘟嘴,抬着星星眼可怜兮兮看向顾惟开,“大伯,侄女知道错了,也知道闯下大祸,您要罚就罚吧。” 顾惟开年过不惑,心里素质原本极好,可每次这混账侄女都企图用装可怜蒙混过关,他心疼又生气,便没什么分寸了,抡起在华荣面前只是摆设的家法——竹根条子便扬起来,“今日不家法惩治,你便永远不长记性!” 所有人的心都提了起来,包括嫌弃华荣破坏顾长安名声的二伯母周氏,她也是将华荣当亲女儿疼的,莫说打了,碰一下都和吴氏一样不忍。 华荣缩缩脖子,“大伯要打便打吧,侄女保证眉头都不皱一下。” 又这样!顾惟开气得差点七窍生烟,条子便挥了下来,可却没真打在华荣身上,拍在地板上脆响。 “你可知道你母亲给你取乳名阿宁的用意?” 华荣委屈巴巴的点头,“知道,希望阿宁宁静平安。” “你可有一天宁静!?” “阿宁知错了。” 华荣继续委屈巴巴,仿佛受了多大委屈,看得顾惟开避了视线,“今日起不许出门!” 说完,顾惟开大约是觉得身为家主权威一再受到挑战很没面子,便拂袖而去了。 顾惟开一走,屋里便炸开了锅,大伯母尤氏站得近,最先扶起华荣,并宽慰道:“不怕,你大伯只是吓吓你,明日气消了便没事了。” 自然,华荣习惯了,也知道大伯不会生气太久,可她心里还是很内疚的,便自责的道:“是阿宁错了,下次一定谨慎不闯祸。” “阿宁不怕,文家和杨家、镇国公府都已送来封口费,咱们顾家行事从来都很有口碑,他们不会对咱们怎样,待咱家回过礼,便不会有事了。” 接话的是顾长安,他大约是做出了好诗,说出这种让妹妹不知悔改的话也没遭斥责。 其实不能怪顾长安,这种事在顾家早已是家常便饭,每次都雷声大雨点小,皮厚实了。 虽说顾家是商贾地位低,可顾家不算最富有,也不算小商户,在中上游徘徊,不会被人太嫉妒,也不会被人随意欺负。 文家、镇国公府这些虽是上层社会的豪门望族,可他们也不敢随意招惹不必要的麻烦,要知道金陵可是随手扔根草都能砸到个官儿,复杂着呢。 被禁足的日子别提多无聊,华荣看了眼秀一半的山竹昏昏欲睡,苏秀还在旁侧满嘴不把门的狂夸,“小姐的女工越发好,奴婢都要及不上了呢。” 华荣虽纨绔顽劣,却母亲教的没有哪样落下过,女工认真学,诗书认真学,琴棋书画不懈怠,说起来她智商不低,属于那种游戏打得好高考也不差类型。 不然顾家不会纵容唯一的女儿活得跟野小子般。 “书秀,你说娘和大伯母二伯母这两日怎么神神道道的?好像有什么事防着我。”华荣用手里的针胡乱戳着,随口问。 书秀是华荣头号脑残粉,忠心得让华荣怀疑自己给她洗过脑,主子问话,她倒豆子般巴拉巴拉全倒了。 “小姐,奴婢听碧姐姐说府里要给小姐择夫婿呢,小姐今年也及笄了,是时候议亲了。”书秀红着脸,仿佛是她要议亲,脸皮薄的华荣有些恨铁不成钢。 真是没出息,跟她十多年,脸皮根本就没得真传,没有慧根呐。 “七哥都没议亲,我议什么亲?”华荣站起来打算去看看家里到底打算把她嫁给哪方神圣。 书秀忙跟着,“七公子说不及,他还要跟五爷多学几年才考虑成家的事。” “哎,是我对不起七哥,定要给他把名声找回来。”华荣愧疚从心生,打算好好弥补,好在她这些年从未做过什么大奸大恶之事,只偶尔调戏调戏美女,调侃调侃美男,来得及来得及。 第四章 我胡汉三又回来啦 趁吴氏与妯娌去湘潭院陪老夫人说话,华荣偷摸进了吴氏的屋,果然在平日放绣品的梨花小几上看到几幅丹青。 她忙不迭坐下打开细看,画卷上的男子个个长得清秀好看,自有一股宁静祥和的气质,而且旁侧还标注了出身姓名。 华荣把这些男子的出身记下,然后神不知鬼不觉回了自己狗窝——揽月阁。 鉴于之前经验,华荣估摸着大伯父差不多已经消气,便亲自去厨房烹茶,还在茶中放了几颗枸杞,很无事献殷勤的端到大房顾惟开书房。 “大伯父,您在吗?阿宁特意给您煮了您爱的含春。”华荣声音柔和乖巧,与之前女扮男装作奸犯科时判若两人。 顾惟开此刻正站在书房窗边,像是遇到了什么难事,手时不时揉揉鼻梁,闻言神色缓了缓,思起华荣一贯做派,想着必是忍不住要出去野了。 “进来。”听不出喜怒的声音,华荣却是不管,反正不管大伯父怒还是喜,她都不怕。 端茶进去轻轻放在书桌左角,“大伯父可是遇到烦心事?”她进来时恰好看见顾惟开揉眉心。 华荣之所以讨喜,并不全因她是家中唯一女儿,还得益于她懂分寸,懂察言观色,只凭揉揉眉心便看出有心事,还大胆询问,这是许多当代女孩儿做不到,或者不敢做的。 没等顾惟开接话,华荣便又道:“可是为盐引一事?” 顾惟开点点头,“你上次还偷偷跟你二伯后头跑去西南,你二伯在那里买了块地,就是为拿盐引便利。” “齐王封地虽偏远,却有盐湖养着,各处盐引都难得,齐王那里偏远,二伯才打那里的主意,怎么?齐王有问题?”华荣自然的聊了起来。 说来家中讨论生意大事不满她也有几年了,原本还拘着她,自从上次她偷跑跟在二伯顾惟琮身后去了趟西南,还冒鬼点子让顾惟琮狠狠赚了一笔,家中便随她了,只要不犯法,她做什么事都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顾惟开叹口气,扣着玉壶烟斗坐下来,“刚得到消息,今上有意给齐王世子指婚,已经下旨让齐王世子入京。” “皇上猜忌齐王?要扣齐王世子在京中为质?”华荣越想越觉得有道理,“如果齐王真有问题,那咱们的粮食不能运过去换盐引,其实阿宁觉得卖米也挺好的,何必贩盐?竞争那么大,抢破头都不一定抢得到盐引。” “上头神仙打架稍有不慎便会被当做炮灰,还是小心些好,今年盐引便不争了吧。”最终顾惟开敲定,说罢他又肉疼的道:“数万两白银买的地,亏了亏了。” 华荣今次是来认错的,自然要把伯父哄开心,眼睛一亮便道:“米收了用途也多,实在不行买批猪来养,白米卖,糠喂猪,卖不出去的酿酒,酒糟也不会浪费,不养猪可以养鸡鸭,这些家禽万一销不出去咱们自己也有酒楼。” “运输费就够亏的了。”顾惟开觉得行不通,“西南穷乡僻壤,就怕会亏得更多。” “怎么会亏?地还是咱们家的,年年都可以种,再亏也不过是亏些人工费和种子费,若大伯父是觉得这几万两放在别处会赚更多,那您大可不必如此多想,做买卖哪有不亏损的,更何况阿宁说的养家禽也不一定会亏啊。” “行吧,明日我与你二伯说说,让他去办。”顾惟开还是很肉疼,不过已经成定局,他也没有更好的办法。 华荣立刻屁颠屁颠给他倒茶,“大伯喝茶,明日您告诉二伯,每一寸土地都要利用起来,田嘛,不种粮食的时候可以种蔬菜,不管人吃的家禽吃的,都种上,什么豆呀之类,万不可浪费了一寸土地,而且养了家禽,肥料便解决了。” 顾惟开闻言轻笑,倒是去了几分肉疼,“你计较得倒多,怎么?是听了要给你选婿的消息,急了?” 顾华荣就知道家里人都知道了,她撇撇嘴,低拉着脑袋,“阿宁还不想成亲。” “胡闹,你已及笄再不议亲就找不到好的了,你放心,咱们家万没有委屈你的道理,你祖母说了,找个入赘的,看他敢不敢欺负你。” 华荣瞪眼,震惊,“入赘?不用吧,阿宁头上好些个哥哥呢。” “自然也不是找那种一无所有的入赘,必得考究了人品学识心性才行。”顾惟开说起华荣亲事,整个人显得严肃无比,仿佛什么关乎家族存亡的大事。 华荣暗暗松口气,按照这标准,她恐怕一时半会嫁不出去,“大伯父,那七哥怎么办?我把他名声都带臭了。” “无碍,咱们顾家也算是能富甲一方的富户,出一两个纨绔不打紧,你七哥不入仕,不承家业,与你父亲一般酷爱读书,到时候找个一般人家的规矩闺秀便可。” 华荣没敢再说下去,顾家重女轻男有些严重,在心中默默给顾长安点根蜡以示同情,求了解禁足的准话,她便神清气爽冲天大喊:“我胡汉三又回来啦!” 照常换了男装,出现在京城最大的酒楼——一品楼,这家酒楼是京城首富开的,奢华自不用说,名气最响的是那状元台。 听说多年前还是考生的尚书令大人来京赶考,不巧被人盗了银钱身无分文,可人是铁饭是钢一日不吃饿得慌,他要吃饭。 没钱怎么办?他恰好站在一品楼旁侧,见里面用餐的都是书生,便心生一计。 据说当时尚书令大人走进酒楼便大言不惭的高呼:“鄙人此处有一副对联,在座的各位若有人能对得出下联,鄙人便给他一百两,若对不出……”他故意卖了个关子。 入京赶考的学子涉世未深,并没有多少人识破他奸计,只觉得此人好狂妄,必得挫挫他锐气,便有人问:“若对不出又如何?” “若对不出,给鄙人十两即可,鄙人不欺负你们。” 狂妄到极点,顿时学子们跃跃欲试,就这样尚书令大人在这家一品楼挣得盆满钵满。 华荣下巴抵住窗厩,看着令尚书令盆满钵满的对联发呆,如今的状元台早已不只是挣钱混口饭吃的地方,而是文人学子扬名立万的地方。 不多会,只听书秀道:“公子,人到了。” 第五章 装逼只服她爹 华荣回头,却不见林壑清,来的是他贴身小小厮富贵。 富贵规矩揖礼,“顾公子,我家公子实在出不来,老伯爷管得严,公子被狠打了一顿,如今还下不来床。” 虽然华荣把林壑清当酒肉朋友,可这位酒肉朋友仗义,自己出关了不能忘记朋友,这是做人的基本道义,“拿笔墨来了吗?” “带了。”富贵立刻将怀里的纸笔拿出来铺在华荣面前,并做好书写的姿势。 华荣想了想慢慢念,极其不要脸的剽窃了唐朝诗人贺知章的《咏柳》“碧玉妆成一树高,万条垂下绿丝绦。不知细叶谁剪出,二月春风似剪刀。” 富贵是林壑清的贴身小厮,识文断字不在话下,写完递给华荣看,“顾公子,您看可有写错字?” 华荣看一眼发现他把绦字写成了涛,便手沾茶水在桌上写了个绦,“这个绦。” 富贵改过后才把纸币收好长揖道谢,“富贵替我家公子多谢顾公子,有了这首诗伯爷定会放公子出门。” “快去吧,没有你家公子唠叨,我还不习惯呢。”华荣摆摆手,下巴抵在窗厩上垂目瞎看。 从她所在的位置恰好能看到状元台,状元台正中央竖了块牌子,上面写着——“望江楼,望江流,望江楼上望江流。江流千古,江楼千古。” 这副上联是一位姓薛的老夫人出的,如今早已去世,随着老夫人去世,这副对联便成了绝对,无数文人墨客为之倾倒,可惜无人能对出下联。 一品楼也得益于这副上联名声大噪更上一层楼,慕名而来的文人数不胜数。 华荣看半响,见许多文人学子在大堂内苦思,她轻轻一笑起身打道回府。 回到府上天色尚早,她循着小径直奔父亲顾惟仁的书房,顾惟仁是个浪漫的读书人,喜欢采菊东篱下那套,是以他的书房不比大房的书房工整,很随意,更假把式的把书房盖成草驴,装逼华荣只服她亲爹。 走进,远远的便见顾惟仁与夫人两人一人磨墨一人填词,华荣原本也喜欢在父母跟前绕膝承欢的,可爹娘太会撒狗粮,她实在受不了,只能天天跟在两个伯父身边。 她受不了,顾长安却榆木不可雕般出奇的适应,任你狗粮漫天,他岿然不动,华荣有时候担心他太亮会爆炸了。 推开门,果然看见顾长安在捣鼓她爹最喜欢的四君子之一——兰花。 见她推门而入立刻欢喜的道:“阿宁可是解禁了?方才五叔还说你呢。” “七哥,你来,我有事找你。”华荣压低声音,不想打扰正在不厌其烦秀恩爱的父母。 顾惟仁和吴氏两人正玩着万年不会腻的红袖添香把戏,哪里顾得上华荣,顾长安见她不像说假话,便心生好奇起来,边擦掉手中泥土边问:“什么事?” “七哥,你字比我写的好,不如帮我写几个字呗。” 不是吹,整个顾家,字最好的就是顾长安了,很有灵气,许多先生都夸他笔法灵动落笔有神。 “好说,你且等等,我与五叔五婶打个招呼。” 他刚打算进书房,华荣便冲里边喊:“爹,娘,阿宁和七哥哥去他书房了。” “去吧,莫要打扰你七哥做学问,你七哥是个读书的好苗子,带坏他看爹怎么收拾你。”里面传来顾惟仁好听磁性的声音。 华荣撇嘴,回了句:“女儿知道。”便硬拉顾长安往外走,因她是家中唯一女儿,那七岁不同席的规矩放得很松很松,以至于华荣许多时候觉得古代其实挺开明,没传说中那么恐怖。 两人来到顾长安的小书房,华荣立刻亲自磨墨,书秀铺纸,“七哥快写,我念。” 顾长安虽然不比华荣大多少,却总端着哥哥的架子,时刻想着保护妹妹的责任,对华荣是有求必应。 他提笔做好姿势,华荣立刻开始念,“印月井,印月影,印月井中印月影。月影万年,月井万年。” 顾长安起初没注意,当写到最后一个字时才觉得哪里不对,“怎么觉得这几个字有些……”他也说不上来有什么感觉。 华荣自然不会告诉他,又铺了新纸,“七哥,还有,烟锁池塘柳。” 妹妹催促,顾长安只能先放下心中疑惑又写‘烟锁池塘柳’。 “七哥,落款。” 顾长安无奈写上自己名字,华荣眼疾手快拿起他桌上锦盒里放的小印按了上去。 墨迹干涸,她吩咐书秀,“找个盒子来。” 顾长安字写得好,他只以为妹妹是要拿他的字送人,便道:“这几个字意境虽好,却不是赠礼的佳品,阿宁何不等七哥填词一首?” 之前华荣也没少找顾长安写字送给她那些狐朋狗友。 “不用,七哥可以去忙了,阿宁还有事,先走一步。”华荣都顾不得等书秀,卷了对联就走。 在路上遇到书秀,将对联往盒子里一装,又出了门。 再次来到一品楼,却是一品楼最热闹的时候,饭点嘛,自然热闹许多。 照常要了二楼的位置,林壑清便窜出来了,哪里有下不来床的样子?“长安长安,可想死我了。”他奔过来就想来割熊抱。 华荣习惯性折扇抵住他胸口,“滚,恶心。” 林壑清并不生气,而是热情将华荣引到他找的靠窗位置坐下,他也是刚来,本是想找华荣的,却不巧华荣不在,他便想着反正饿了吃饱再回去,没想到柳暗花明又一村,华荣回来了。 华荣方坐下,林壑清便喊:“小二。” 小二端着弥勒佛般笑眯眯的脸过来,“客官有什么吩咐?” 不等林壑清说出华荣爱吃的菜肴,一个盒子便递到小二面前,“给你们掌柜的带去。” 华荣是一品楼常客,又是金陵有名的花花公子,他自然认识,不过华荣给的赏钱虽不是最多,可次次都有,脾气还好,他才不管纨不纨绔花不花心,最喜欢伺候的便是顾家‘七公子’了。 书秀很懂事的递给他五两银子,“这可是我家公子的墨宝,拿好了。” “是是是,小的这便送到掌柜那里。”小二得了赏钱腿跑得飞快。 不多会,只听大堂中钟鸣四起,所有人都屏主呼吸,上次鈡响是多久之前?薛夫人路过京城时,已快十年了。 鈡起,便是已有人对出下联。 来此用饭的无不是自诩学子肚有笔墨,素来文人清高,都好奇起来,伸长了脖子看向慢慢走上台的掌柜。 第六章 林公子凭本事单身 掌柜高举手中墨宝,老脸激动得绯红,“各位,时隔七年,薛夫人的上联终于出下联了。” “哦?不知是何人所对。”有人忍不住开口问。 “对啊,那人怎么不出来,莫不是人太丑?” 一品楼里,你一言我一语,瞬间便沸腾了。 掌柜的知道这些人心情复杂,薛夫人的上联不知多少人企图对出,却都对不出好下联,如今突然得知有人对出下联,哪里不好奇,好奇的同时还有些嫉妒。 “各位,请安静。”掌柜安抚住了此起彼伏的声音,他从盒子里取出下联挂在上联旁侧,“诸位都是名师门下得意弟子,还请自看。” 他说完退到一旁,离得近视力又好的人早已看到,并念出来,“印月井,印月影,印月井中印月影。月影万年,月井万年。好对!” “千古?万年?重了呀。”有人觉得有瑕疵。 “固有微瑕,却意境极佳,我觉得可堪下联。” “再找不出更好的下联了,不知这顾公子是何许人,真想会一会。” 所有人相互讨论起来,有人看到华荣手刚指,“那不是……” 话还未出口,华荣已与林壑清带了随从离开,只留给他一片‘高人’衣角。 掌柜的扶着山羊胡子笑得格外开心,他还担心薛夫人的对联对上生意会降,但看了眼还躺在盒子里的上联,他笑得更开心了。 “各位,下联已出,各位请看顾公子出的上联,何人对出白银五百两。”他强忍着激动将‘烟锁池塘柳’拿了出来。 有个成语叫身残志坚,几人从一品楼出来,林壑清便滔滔不绝的向华荣倒他刚打听到的八卦。 “长安,那杨姑娘不知用了什么法子,竟说动文家在京城办婚礼,你说她安的什么心?难道她以为那点破事别人不知道?文家也是介意的,虽然两兄弟争破头,文大人还是只准文二公子娶她,文大公子将来要继承家业,娶她前途便毁了。” 华荣顿足白了他一眼,“是不是闲?” “啊?”他没弄明白。 “被禁足了还打听,好了伤疤忘了疼?长点心好吗?”华荣马后炮,听完顺手泼了盆冷水。 林壑清与华荣相识多年,从来只有华荣数落他,他从来不反驳半句,被泼冷水也只挠挠头傻笑。 “长安,你真有才,若去科考必定是状元。”他傻笑跟上,很有眼力见的换了话题。 华荣懒懒的走在街上,前面有家面馆,牛肉面的味道老远便飘过来,她吸吸鼻子加快了步子,“考状元有什么意思?游戏人间才有意思。” “要不然咱两是知己呢。”林壑清跟在华荣身后走进面馆,这家面馆两人也不陌生。 掌柜的是个大娘,有个貌美如花的女儿,之前还被恶霸欺凌差点被强娶,华荣恰好路过,过了把英雄救美的瘾。 刚坐下,大娘的貌美女儿青青就过来了,娇羞的屈膝道:“两位公子吃什么?” 林壑清暧昧的看向华荣,还用肩膀碰了下她,“青青姑娘问你话呢。” 华荣白了他一眼,却收获人家姑娘等你呢死鬼的表情。 “牛肉面,少放油,多放辣椒。”华荣想想又补充,“少放面,回家还得陪祖母用晚饭,尝个味儿就行。” 林壑清觉得华荣虽纨绔,却有章法,别的纨绔子弟哪里还会想着回家陪祖母用饭,而她做事总会恰到好处,所以他喜欢跟华荣一起混。 “我和他一样,不过我多放面,回家不知道我爹给不给吃……” 他这话惹得青青美女忍不住笑起来,书秀也跟着笑,却遭到富贵的不满瞪眼。 很快面端上来,正准备吃便听街上有人喊:“晕倒了,不关我的事,不是我碰的。” “也不是我。” 碰瓷?华荣惊讶,古代也有这种职业吗?她好奇看去,却发现倒地的人脸正对着她,“怎么是他?” “好像受伤不轻。”林壑清也发现了,倒地的人是镇国公世子。 华荣没有犹豫起身便奔过去,林壑清伸出来拉她的手僵在半空,“长安,不是你说不能随便多管闲事……的吗?” 话说完,华荣已经走到镇国公世子身边,她蹲下来伸手拍在胳膊上,“喂,世子,世子,你醒醒。” 镇国公世子迷迷糊糊中翻了下身,眼睛睁开看了眼华荣,没等华荣惊喜,他又晕了过去。 “快,送去医馆。”华荣指着林壑清道。 林壑清指指自己鼻子,“我?” “不然我送?我背得动吗?” 林壑清语塞,同时心里郁闷不已,“都是男子,我跟你一样瘦,怎就背不动?” “你背不背?” “背!”林壑清心想老子肯定是上辈子欠你的。 就在林壑清力竭,换富贵背后走差不多两刻钟样子终于找到医馆,华荣和林壑清包括昏迷不醒的镇国公世子三人衣着都不普通,医馆虽是治病救人的地方,有时却也免不了先敬罗衣后敬人的俗,便没敢耽搁。 把脉的是医馆里医术最好的大夫,很有两把刷子的样子,不停的摇头,满脸悲天悯人。 “大夫,怎样?还有救吗?”华荣问。 林壑清觉得她这样问实在太不吉利了,便焦急补充,“大夫,您一定要治好他,我们可担不起他死的责任。” 他说完觉得自己的话也不是很吉利,立刻呸呸呸起来。 华荣懒得搭理他,神经兮兮的。 老大夫扶了扶山羊胡,用一种高深莫测的声音道:“伤势严重,恐要养很长一段时间,若不好好将养,这四肢就废了。” “四肢?”华荣不解。 老大夫摇摇头撩开镇国公世子的衣袖,只见整只手臂都是乌青,也不知谁那么狠心胆大,竟如此毒打堂堂镇国公世子。 “可怜,全身上下没一块好地,肋骨也断了好几根。”老大夫悠悠叹息。 华荣听罢心中已有思量,本能的觉得这件事很棘手,不是她该管的,是以她立刻吩咐书秀,“立刻去镇国公府通知,就说他们家世子现在在医馆,再不来交医药费就要死了。” 林壑清听罢震惊,压低了声音问华荣,“连医药费都不垫付?” “没钱。”华荣丢下一句转身对掌柜客气的道:“这位是镇国公世子,还请好好医治,告辞。” “哎……”掌柜的还没反应过来华荣便跑了,她不敢多待。 第七章 谁说打架靠蛮力? 林壑清见华荣跑路,他也不敢多留,别看他跟着华荣当纨绔,心里其实是有丘壑的,两人一路小跑拐了好几道长街才停下来。 “长安,你干什么要管那世子?咱们可是说好的,不招惹贵族不招惹小人。”林壑清双手撑着膝盖呼呼喘粗气,满头大汗。 华荣体力不如他,靠在墙上跟死狗似的,扇子扇得飞起,“见死不救不是我的风格,良心会不安的,哎,希望那世子不要碰瓷咱们,不过……”她顿了下。 林壑清立刻竖起耳朵,也不觉得累了,“不过什么?” “虽然现在镇国公只是个闲散勋贵,没有实权,可到底是一品国公,瘦死的骆驼比马大,堂堂世子被打成那样正常吗?” 林壑清见华荣神色凝重,他莫名觉得后背发寒,好似有刚从十八层地狱爬出来的厉鬼站在他背后般,回头看一眼大街熙熙攘攘,他仍觉得可怕,遂冲到华荣身后,抱着她胳膊,“不正常啊,我就算再犯错,我爹也不会那么毒打我,我喊几声疼装两下他就心疼了,打成他那样,怕是仇人啊。” 说罢他如临大敌,闭着眼睛喊:“完了完了,长安,咱们怕是得罪世子的仇人了,怎么办?那人连世子都打成那样,咱们……”他心如死灰。 华荣嫌弃的把他从自己身上扒拉开,“滚,恶不恶心?两个大男人。” 林壑清不放手,还反驳说:“我就不放,我不嫌你恶心,反正别人都说你是断袖。” “妈的,你再不放手我就不管你了,想死是不是?!”华荣原本就很累了,满身汗,热得烦躁不已,手臂上拖着个人实在讨厌,脾气便没怎么好。 林壑清一听这话果然放手,并可怜兮兮的看着华荣,“那怎么办?” “有两种可能,世子的伤是家里人打的,如果是家里人打的就好办了,不会有大事,我们不管接下来的事就好。” 林壑清点头如捣葱,“那第二呢?” “第二嘛……”她顿了顿,吊得林壑清觉得度秒如年,“第二则是他是被文家打的,文家那两兄弟你知道的。” 林壑清想起文家两兄弟,脸色更凝重了,“那两人睚眦必报,如果知道咱们救过世子,肯定会找咱们麻烦的,长安,我怎么觉得……是被文家兄弟打的?” 华荣拍了他一下,折扇打在头上啪啪响,“别乌鸦嘴!” 林壑清意识到自己话又不吉利,伸手拍拍嘴,“呸呸呸,一定不是一定不是。” 话是刚说完,华荣便发现整条街都不对了,方才还有行人,此刻却空空如也,从巷子里挪出去恰好见文家二公子带着人围过来。 都是金陵的纨绔,低头不见抬头见,自然是认识的,华荣立刻标出标准纨绔笑容,“文兄,好久不见啊,听说文兄要成亲了,小弟这里……” 话还没说完,便被文二打断了,“别,你什么出身?也配跟我称兄道弟?” 林壑清听到声音,原本想缩着,可不能不打招呼,华荣已经失败,他得试试自己能不能有个面子,于是也扬起纨绔标准笑容,“真巧,在这里遇到文兄。” “你闭嘴莽夫。”文二折扇‘啪’合上,指着两人便不客气的道:“今日本公子就让你们知道多管闲事的后果,给我打!” 华荣粗略数了一下,文二这回带了八个人来,个个身强力壮,长得便是一打三的个头,自己和书秀是女子,不会武功,林壑清和富贵也就是个欺软怕硬的,怎么算都打不过。 “等一下!”华荣镇定出声,谁说打架只能靠蛮力? “又怎么?”文二显得很不耐烦,但还是中了华荣的拖字计。 华荣轻轻一笑,镇定自若,仿佛空城计上弹琴的诸葛,倒让文二有些怯了,素来他都知道顾家那七公子不好惹,别看他只是个商贾出身,可从未吃亏。 “文二公子,我是很想让你打的,可是……”她皱眉摇头,似乎极为为难般。 古话说人生来有三尸,心中徘徊种种杂念,只要有贪嗔痴这些东西,就容易被蛊惑诓骗犯错误,华荣顿的片刻,文二心中便开始多想了。 “可是什么?” “可是我怕二公子打完我们回去妻子就要变嫂嫂了。”她说罢还摇摇头,“哎,那日远远一瞥,可谓是佳人倾国,真真是貌若仙灵不可亵渎,能与如此美人共度一生,死算什么?” “不可能,祖父亲口答应阿泽是我的妻!”提到杨泽文二脸色巨变,看得出很在乎。 华荣仍旧轻笑,不为所动,亦不害怕,“错,你今日若打了我两,明日事情必定传开,届时杨姑娘的名声还要不要?名节大如天,你不是在打我两,你这是在逼死杨泽,她要寻死,文大公子怎会坐视不管?” 最后几句华荣突然拔高音量,声色俱厉,“若你不珍惜,何不让他人珍惜?!” 文二从未见过华荣犹如他祖父般的神色,愣了愣,打华荣的心也没那么强烈了,想想她的话也颇有道理。 见文三沉默,华荣立刻称热打铁,她慢慢走过去,拍拍文三肩膀,“如此美人落在二公子手里,要小心珍惜啊,我方才救世子也是不知情,你想想,我人微言轻,若不救,让他死在我面前,镇国公迁怒起来,我也是开罪不起的,还请见谅,如果二公子觉得还不解气,那就打吧。” 她说罢任命似的闭上眼睛。 “这回就饶了你们,若再多管闲事,你们知道后果!”文二最终还是没有动手,他想起杨泽,想起她最痛恨纨绔。 丢下话,文二带人扬长而去,华荣和林壑清都松了口气,林壑清拍拍胸脯,对华荣是佩服不已,“长安,刚才我都吓死了,你竟然还那么镇定,跟我祖父似的。” 华荣暼他一眼,“这几日就别出门了,免得遇上文家兄弟。” “好,对了,这是给你的药。”林壑清在临别时递给华荣一个白玉瓶子,“富贵去你家的酒楼打听,那掌柜说你被打得不轻,这药是宫里赏赐给祖父的,好用,你拿去。” 林家不过只是伯爵而已,能得的赏赐有限,华荣心里暖暖的,接了药,“得,拖林公子的福,让我等小民也见识见识宫里的东西。” “滚,不正经。”林壑清笑着便走了。 第八章 娘又好看了 回到府上,华荣便整个人蔫儿了,猫着身子跟小偷似的往自己揽月阁去。 哪曾想揽月阁还没到,刚踏进府们便被等在院里的吴氏给逮着了,“站住,往哪儿走啊。” 华荣眼里的猥琐一收,大眼明亮如星,转身刹那,脸上喜笑颜开,撒着小碎步便跑到吴氏跟前,抱着吴氏胳膊,“娘~~~我娘又好看了,真对不住别人。” “哪里对不住别人了?”吴氏戳了下女儿额头,她怎就生了这么个嘴贫的丫头? 华荣往吴氏怀里蹭了蹭,“我娘那么好看,把别人的娘比下去了,当然对不住。” “顾华荣,你是不是以为贫嘴就可以逃过一劫?”吴氏低头看女儿,却撞上女儿花痴般的眼神,还有点可怜兮兮。 哎,她摇头,真没办法,她女儿怕是属泥鳅的,滑! “又闯祸,你自己去跟大伯父说吧。”吴氏是没能力管教女儿了,次次心软,次次被带偏,也只能指望严肃的大伯能管管。 华荣最不怕是就是大伯,别看他严肃,是整个府邸最好对付的,立刻感恩戴德的下去,直奔大伯父书房。 书房门还没进,她便开始用‘我立功了快夸我’的语气道:“大伯父大伯父,可以给七哥议亲了,今儿七哥的名声不一样了!” 如往常一般,推门而入,脸上杨着求夸奖的笑容。 吴氏貌美,顾惟仁也俊逸,她成功继承父母的优点,长得也是好看,做起天真无邪可爱求夸奖状来,还真没什么人有抵抗力。 原本顾惟开得知侄女被文二堵了,都备好礼准备去城外麒麟山请神医给她治,神医若不肯,他便长跪不起!若顾家的明珠有什么不测,就算尚书府他也要告上一告! 哪曾想她不但毫发无损的回来,还说自己立了功? “你说说,立了什么功?”顾惟开心虽生气,可最主要的是侄女没事,他也便放心了。 恰此时,书房外管家来禀报,“大爷,小的有事禀报,要事。” 管家是大伯父以前的贴身常随,赐顾姓,叫顾忠,现在大家都叫他忠伯。 顾惟开心里也并不想责罚华荣,又听是要事,自然管家的事优先处理,“进来。” 忠伯人到中年,有些发福,走路便有些缓慢,尤其手中拿东西的时候,进门先行了礼才道:“大爷您请看。” 他将手里东西递过去,“这是一品楼送来的白银。” “一品楼?”顾惟开对一品楼有些愤恨,不管怎么努力,顾家的酒楼都不如一品楼生意好,努力半生,都快没脾气了。 忠伯点头,“是,咱家七公子对出了一品楼七年来无人对出的下联,又出了一副极难对的上联,这些都是一品楼送来的奖励。” 说着,忠伯打开,里面白花花的银子,还有尚书令大人亲自写的赞词,顾家不缺银子,只是尚书令的嘉奖……那就不一样了! 顾惟开捧着尚书令亲自写的赞誉激动得双手颤抖,“顾忠,我没看错吧?这真是尚书令大人写的?” “大爷,没看错,小的仔细问过了,咱们七公子的对联秒,连尚书令大人都称赞,并亲自写了这‘下笔成章,神韵超逸。” 顾惟开激动得脸都红了,犹如在梦中,“尚书令竟然看到咱们家的公子?” “是啊大爷,还亲自写了赞词呢。”顾忠也是平复了好久激动的心情才过来的,好在没晚,小姐还没被责罚。 再三确认不是假的,不是在做梦,顾惟开整个人都要开花了,“尚书令亲自写的赞词,好好好,顾忠,你快去准备厚礼,我要亲自去致谢。” “哎。”顾忠忙欢喜下去,别人都有靠山,唯独顾家没有,若能搭上尚书令的船,那生意不知要好做多少倍,就算不能搭上船,七公子被夸,必然名声大噪,对顾家总是好的,顾忠打着主意下去了。 顾忠一走,顾惟开激动的心情便撒在华荣身上,“阿宁,你告诉大伯,这对联是你写的,还是你七哥写的?” “自然是七哥写的,如今一品楼还放着七哥的真迹呢,您看,想必尚书令大人也看过了,才用神韵超逸来夸赞七哥的字。”华荣这话也不算撒谎,字确实是顾长安写的。 顾惟开没主意里头的差别,只激动得不能自己,“你们都是好孩子,都是好孩子。” 华荣见大伯心情好,便问:“大伯想必有事要办,那阿宁便先告退?” “去吧。”心情大好的顾惟开大手一挥,华荣又逃过一劫。 虽在大伯父手里逃过一劫,华荣却知道自己最近最好不出门,金陵是短时间内不能混了,文家有实权,惹不起。 金陵不能混,不是还可以出去吗?她眼珠一转,心中便有了极佳的主意。 顾惟开在金陵坐镇,顾惟琮便四处跑业务,外头的商队都是他负责,一人内一人外,配和默契。 不要问五爷顾惟仁在干什么,他不属于这个世界,人家只喜欢舞文弄墨,银子俗着呢。 也就是顾家兄友弟恭一家和睦,换做别家,华荣都不敢想日子要多难过。 不过好在顾家不一样,每个人都把彼此当家人。 挑了顾惟琮喜欢的三十年女儿红,华荣便去了二房。 二房人少,只有顾惟琮夫妇和顾长安,顾长安常年待在顾惟仁身边,是以二伯母周氏便也常年跟吴氏作伴,也=少在二房。 是以整个顾家,二房的院子最冷清。 她哼着小调,提着女儿红,刚进门便碰到顾惟琮,顾惟琮性子和兄弟不一样,听说年轻时也很纨绔,嘴皮子别提多厉害,从来不吃亏。 “女孩儿家家走路有没有个正行?”他皱着眉头。 华荣献宝似的把三十年陈酿高高举起,“二伯,您看,三十年女儿红,喝一杯?” 顾惟琮哪里不了解这个侄女,八成有事相求,“无事献殷勤非奸即盗,说吧,什么事?” 华荣撇撇嘴,一副受伤的表情,“二伯这么说侄女,侄女可要伤心了,侄女是真心孝敬二伯的。” “不说我走了。”顾惟琮不吃她那套,不如顾惟开好哄多了。 华荣立刻丢下殷勤直奔主题,“阿宁想跟您去西南。” “你怎么知道我要去西南?”话出口,顾惟琮便明白了,“合着是你建议在西南养猪的?” “养猪有什么不好?”华荣弱弱问。 养猪没什么不好,顾惟琮也不计较养什么,只要不亏就行,他低头老狐狸般问华荣,“是不是在京城惹祸待不下去了,要出去避风头?” “二伯……”华荣眼看瞒不住,揪着顾惟琮的衣角开始撒娇。 瞒肯定是瞒不过,可顾惟琮也同样对撒娇没抵抗力,“行行行,去吧去吧,不过我得先去庄子上看几天才能出发。” “多谢二伯,阿宁这边让书秀收拾,明儿便出发去庄子。” 顾惟琮没来得及接话,她人已撒丫子跑不见了,“这怎么嫁出去?”他忧心忡忡。 第九章 惜时 顾家的庄子不是最好的,也不是最差的,似乎不管什么都中上游徘徊,做不了顶尖。 华荣出京时间久,便还带了个护卫,名唤朱六,懂些武艺。 有朱六跟着,顾惟琮稍稍放心,便忙自己的去了,华荣晨起用过早饭,远眺群山,只见麒麟山山脉绵延不绝巍峨峻拔。 “听说麒麟山住了位神医,你们见过吗?”华荣问庄子上的佃户。 佃户摇头,“没见过,不过倒是见过许多达官显贵上山求药,都被赶下来了。” 华荣闻言心中得到平衡,以前她也封厚礼去拜师,同样没成功。 后来她不死心,亲自上山,还是没成功,她以为诚意不够,三顾麒麟山,最后一次山里的药童说再来就放蛇咬死她。 她最怕蛇,便不敢去了。 冲麒麟山方向努了努嘴,“有什么了不起,神棍!” “公子,奴婢听庄子里的姐姐说开春了田里有泥鳅,树上有鸟蛋。” 作为主子的脑残粉,书秀最了解华荣了,知道她来庄子玩儿最喜欢下田摸鱼上树掏鸟窝。 “走走走,摸鱼去,对了,带上调料,烤着吃才有味道。”华荣立刻把麒麟山抛到脑后,领着庄子的年轻人便去摸鱼去了。 顾家的庄子周围还有好些,华荣没去别人的田摸鱼,只在自家的田地闹腾,倒真是摸到了好些鱼。 几人如去年般把鱼搬到水渠源头洗,那里还有不大不小的一片空地,正好可以生火烤鱼。 正洗着鱼,庄子里的虎妞大叫一声,“公子,有血!” 一声大喝,所有人都愣住了纷纷看向源源不断往下落的清水,血也越来越多,竟把水都染红了。 “我去看看怎么回事。”虎妞不等华荣发话便爬了上去。 华荣原本不想她多管闲事,她身手敏捷,早已爬到高处,还高呼:“公子公子,上边有个人。” 人都看到了,不救就是作孽,见死不救会良心不安,为了良心华荣吩咐朱六,“把人带下来,看死没有,死了就埋了吧,免得他暴尸荒野。” 朱六得令上去,不多会便扛了个男子下来,放在地上一看,华荣瞪眼,“怎么又是他。” 受伤的不是别人,正是前儿在街上遇到的镇国公世子,也不知他是不是嫌命大,竟跑麒麟山来了。 朱六探了鼻息,“公子,还有气儿。” 华荣无奈,走过去检查他伤势,身上有多处刀伤,加上被打得全身乌青,华荣都替他疼。 别处的伤流血倒不多,胸口处正波波往外冒血。 之前华荣拜师半途被退,倒也学了些本事,基本的止血草药懂几株,便道:“看看附近有没有白及、血余、仙鹤草、三七、侧柏叶之类的,做抓些,得马上止血,不然他就死了。” 人多力量大,不多会便找了能止血的草药,华荣顾不得太多,撕开他衣裳,嚼烂草药敷在伤口上。 又扯了朱六比较干净的衣角给他包扎,乱七八糟的把人包成木乃伊,朱六身上不能再扯布,就扯书秀的,好歹把伤口都包扎好。 勉勉强强止住血,华荣疲累的吩咐:“带走吧,再去镇国公说一声,顺便找个大……” 话没说完,便见山上轻飘飘落下一玄衣男子,男子眉目如玉,俊逸如仙,约莫二十来岁样子,看得华荣都呆了。 原来,好看的人穿黑衣也很仙。 只是,他身上的寒意如同凛冬飞雪,万物复苏的春天也令人冷得口齿生寒。 “把人留下,你们可以走了。”他冰冷的声音仿佛来自地狱,不带丝毫感情。 虎妞为什么叫虎妞?因为虎啊,她不服气又胆怯可仍旧要捍卫自家公子的劳动成果,“你凭什么带走?人是我家公子救的!” 华荣扶额,这个时候争什么功劳,她一把拉住虎妞,上前几步道:“本该让公子带走,可此人身份贵重,若在我等手里丢失,恐怕担不起责任,还请公子告知姓名,将来镇国公府问起能有个说辞。” 那玄衣男子见华荣彬彬有礼也没多做为难,只冰冷的道:“麒麟山惜时。” 华荣一愣,呆片刻,就片刻时间,惜时已提了镇国公世子离去好远,等她反应过来,人已不见。 “惜时?”她轻语。 “公子,惜时是神医的嫡传弟子。”书秀道。 华荣当日知道惜时是神医的弟子,可用得着这么好看吗?还有,那么冰冷的人怎么悬壶济世?在她的想象中,神医应该是温柔得令人如沐春风。 而方才那人,不说自己是医者,她都会以为他是十殿阎罗。 忙活半天,烤鱼没吃上,救个人还救出一肚子气,华荣像蔫儿的茄子垂头丧气的回到庄子,进门时不死心问书秀,“书秀,是不是公子我长得不好看,所以神医不收我?” 她思来想去,觉得自己和惜时的差别就是长相了。 她没有承认自己长得不如惜时好看! 书秀低头不敢回答,她哪里晓得神医收徒的标准。 华荣得不到回答,摇摇头丧气的进屋,然后毫无形象的趴在床上,“失败啊。” 自从遇到惜时后,她一连数日都不野了,仿佛受到极大打击,什么都提不起兴趣来,顾惟琮还以为她病了,愣是找来好几个大夫把脉。 顾惟琮刚大骂“庸医!”送走一位大夫,朱六便来报:“二爷,公子,麒麟山送来请帖,说请公子一叙。” “啥?”华荣跳起来,“你再说一遍。” 朱六只得再重复一遍,“公子,麒麟山请公子上山。” “书秀,更衣更衣。” 麒麟山是她多年夙愿,就算不能拜师,上去见见神医本人也是好的。 顾惟琮见侄女又活奔乱跳,心想要不要备份礼去找那几个被他骂庸医的大夫致歉?毕竟得罪谁也不能得罪大夫啊。 鉴于惜时实在好看,华荣决定输人不输阵,绝对不能被比成渣,是以她颇费了些苦心打扮,再三确定比不打扮的时候好看许多才战战兢兢上了山。 第十章 一失足成千古恨 麒麟山巍峨绵延,入山后更能感受峰峦雄伟,在峰峦叠嶂中奇峰罗列怪石嶙峋,虽葱葱郁郁,却也有种身在大荒之感。 华荣只带了书秀和朱六同往,爬了差不多一个时辰,华荣都觉得自己快死了,才远远看见神医家山门。 汗水都流进眼里了,实在太累,妆容早已没法不花,更别提仔细看山门上的牌匾了。 山门旁侧有迎候的药童,见华荣实在太累便上前扶了把,“公子小心。” 跌跌撞撞,死狗般终于是进了屋,这回有请柬,药童伺候得周到,知晓领她去沐浴更衣。 好在书秀也带了换洗衣物,倒不必穿别人的,换了干净衣裳,华荣便亲自提了礼去拜见神医。 神医是个白胡子老头,年岁虽大,却精神抖擞,目光如炬,看得华荣如芒在背。 “姑娘心善,有恩于世子,这是老夫的一点心意。”神医突然开口,吓得华荣大惊失色。 “您……”她自问没破绽,这些年她都是穿男装过日子,难道是上次那大夫泄露了自己的身份?不对啊,不是什么光彩事,他不会到处乱说的,再则顾家已经给封口费了呀。 神医见她震惊,却是笑了笑,“姑娘举手投足皆有男子风范,只是女子就是女子,再如何装,也不是男子,姑娘莫慌,老夫没有恶意。” 华荣松口气,看来遇到高人了。 神医很和煦,华荣不明白,他是怎么教出惜时的,太冷了。 接下神医给的盒子,华荣不敢打开,怕他觉得自己不礼貌,收在袖口长揖答谢,“多谢神医。” “去吧。”神医含笑点头。 从神医的居所出来,书秀和朱六身边多了小厮,“顾公子,我家世子有请。” “镇国公世子?”华荣问。 “正是,请公子随小的来。”那小厮做了个请的手势。 听方才神医言辞,似乎与镇国公世子颇有渊源,想来能上山面见神医还要拖那世子的福,华荣便觉得见一见也无妨。 神医的家依山而建,悬崖峭壁中亦有阁楼,景色宜人如在仙境,华荣心想着神医怕不是普通百姓,哪个普通百姓能造得出如此精妙的阁楼亭台。 沿着仿佛神功开凿出来的小径,不多会来到一处小院,小院被青竹围绕,幽静宁和,“公子请。” 进得小院,便见惜时与镇国公世子相对而坐,中间设了小几,小几上摆的棋局已下到末声。 旁侧一棵歪脖子青松下正烹茶,热腾腾的水蒸气不停往外冒。 两人在对弈,华荣想着观棋不语便没有出声,哪想那镇国公世子却先开口,“顾姑娘坐。” 华荣原本想坐的,方才太累了,然而听了他的话却怎么也坐不下。 惜时不动如山,并未惊讶。 华荣心想,合着都知道她是女的呀。 “顾姑娘无需害怕,你救过我,我不会对你怎样。”镇国公世子再次出声。 华荣坐下,“不知世子请在下来所谓何事?如果只是致谢,那大可不必,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不过举手之劳而已。” “都说顾家七公子纨绔花心,是金陵有名的街头混混,没曾想竟是个女的,言谈举措也有文质彬彬的时候。”镇国公世子一子落下,对惜时说:“你输了。” 惜时并不在意,他起身看也不看华荣一眼,左手背在身后,抬腿便走。 华荣其实很想跟惜时搭话,可他太冷,她也不好死皮赖脸,只得起身对镇国公世子行了个女子礼,“谢礼神医已给,小女子告辞。” “姑娘慢着。”他也起身,并拦住华荣去路。 “世子还有事?” “姑娘救了本世子,本世子为表谢意,特邀姑娘小住几日。”他神色郑重,似乎不像撒谎。 然而,华荣凭着两世为人的直觉,觉得不那么简单,如果只是感谢,神医给药已经足够,根本没必要留她住,而且,还故意点破她女儿身。 “我若执意回去呢?”华荣问。 “那只能委屈顾姑娘了。” 意思是是不能走了呗,华荣没有继续问,顾家是商贾,是斗不过贵族的,“如此多谢世子,麒麟山风景如画,多住几日也是好的,只是家中二伯……” “姑娘放心,已派人去知会。” 华荣轻笑,什么知会?怕是派人去勒令二伯封口吧,她望望院外峭壁,这麒麟山不一般呐,哎,早知道就不来了,真是一失足成千古恨。 心里就算明镜儿似的,也还是要装作不知住下,既住下华荣便清楚,她不会有生命危险,顾家也没有,只要不传出去,就没事。 镇国公世子给她安排的是一处风景极佳,背风的山腰居住,下头有潺潺流水,上头青竹摇曳,院内清幽安静,倒是极佳的修身养性之地。 奈何华荣是个坐不住的,让她呆在屋里什么娱乐活动都没有,直挺挺呆着,会死。 是以,得知她只需住在山上,不准下山之外,其他自由不限制,华荣便开始瞎逛了。 山上药童不多,但个个都懂武的样子,华荣亲眼见到药童飞檐走壁,心中羡慕不已。 顾家虽富有,可却并不能引来高人拜投,自然也请不来高人教授子女。 瞎逛几日,药童门都不拦着,也不见镇国公世子,逛着逛着便烦了,华荣试探着下山,却仍旧不能下。 不遇到危害家族安慰的事,华荣从来不憋着自己,她决定找点事做。 麒麟山悬崖峭壁不少,华荣打算攀岩。 以前上大学的时候也在攀岩馆玩过,是以他让朱六找来绳子,在山顶做好安全措施,便开始攀爬。 书秀都要担心死了,在底下不停的道:“小姐,您当心点。” 华荣没有理会,继续攀爬,只是此处岩壁与攀岩馆终究不同,着力的基石不稳脱落下来,她整个人便直直往下落。 不过,她也不慌,身上有绳子,死不了。 只是……原以为腰会被绳勒一下,却没想到落入一个温柔怀抱。 虽然俗套,可华荣不知为何忍不住心砰砰乱跳。 第十一章 戏要做得这么足吗? 惜时只觉得重物压身,力气提不上来,整个人跌倒在地,而那被自己接住的女子却悬在半空。 目光一扫,原来她腰上有绳子,是他没细看,多此一举了。 然而华荣看到惜时倒地,立刻慌了,便大喊:“放我下去。” 朱六手一松,华荣‘嘭’的压在惜时身上,严严实实,她到不痛,耳边真真切切听惜时闷哼一声。 华荣挣扎着起来,手不小心摁到他胸口,血便沾了满手,她愣愣坐起来,“你……你受伤啦?” “你最好安分点,别到处惹事,这里是麒麟山,不是金陵。”他答非所问,还严厉的警告华荣。 华荣眨巴下眼睛,眼睁睁看着惜时起身,然后如往常一样左手背在身后离开。 若不是手中尚有鲜血,她根本看不出惜时身上有伤。 “小姐……”书秀满脸担忧。 华荣从袖口抽出手绢擦掉手上的血,“没事,回去吧。” 回到院里,华荣左思右想,觉得还是去告诉她自己不会外传,也会叮嘱书秀和朱六不外传,不然她不放心,万一被灭口怎么办? 考虑大半宿,整夜没睡好,翌日实在忍不住便直奔惜时住所。 惜时住在主峰山腰,离神医居所不远,从华荣住的院子过去颇要些时间,不过华荣心急如焚,走得飞快。 奔到惜时院前便被药童拦下了,“顾姑娘请留步,这是我家公子的院子,不允许外人进入。” “惜时呢?我有话对他说。”华荣焦急,来都来了,人必须见到。 “请顾姑娘稍等,小的去禀报。”那药童还算礼遇,没有直接赶人。 别人礼数周全,华荣也不能无理取闹,等了半响药童出来请她进去。 惜时的院子很简陋,院内摆满架子,架子上都是药材,也没有药童帮忙打理,进了院子从敞开的门可看到他站在内院整理药材。 越过隔墙,华荣走向惜时,他正无事人般打理药材,玄色袍子仿佛很重,山风袭来竟不能吹动分毫。 给人一种不动如山的厚重感,半分看不出身上有伤,华荣想起,那镇国公世子也是如此,明明伤痕累累却假装无事,让人看不出来。 “我……昨日的事我会当做什么都不知道,还请你不要为难我顾家。” 惜时偏头看她,“你拿什么来和我谈?” 华荣没想到他竟说这种话,一时之间不知该如何回答,急乱之中道:“你要多少银子?” “我不缺银子。”他声音淡淡,仿佛盐放少了的汤,喝下去总觉得不够味儿。 “那你想怎样?” “烟锁池塘柳是你出的?”他突然转了话题。 转得太快,华荣有些反应不归来,“什么?” “你回去吧,只要不声张,我便不计较。”他说罢轻轻捂了下胸口,眉头皱了一下。 能皱眉想来是很痛吧,像他这种性格的人能皱眉已经很难得了。 “你自己保重,实在太痛就好好休息,别出来吹风。” 华荣只是客套一句而已,落在惜时耳里却不一样,他回头目送华荣离开,神色莫名,眼眸幽深复杂,不知在想什么。 撞到惜时受伤后,华荣便没出去瞎逛了,在院子里老老实实呆着,就算无聊死也不出门。 终于,在她快发霉的时候,药童来了,“顾姑娘,顾二爷来接你了。” 华荣闻言跳起来,“二伯来了?” 话音落下,顾惟琮从外头走进来,“来了便舍不得走,越发皮,还不跟二伯回家?回家看你娘不打你。” 华荣立刻迎上去,“二伯,您终于来了。” “好了好了,知道你闲不住,这不是来了吗?”顾惟琮摸摸她头,回头对跟来的惜时歉意道:“对不住,侄女太皮,给先生添麻烦了。” “顾二爷客气。”惜时话不多,表情更是没有,总是淡淡的。 华荣目光落在他胸口上,原本有意问一句好些没有,却不知该如何开口,只得屈膝揖礼跟顾惟琮下山。 离开麒麟山回到庄子,华荣立刻经验丰富的认错,噗通往顾惟琮跟前一跪,“阿宁有罪,差点酿成大错。” 顾惟琮叹口气把他拉起来,“起来,你没错,见死不救才是错,傻孩子。” 华荣起身,不放心道:“那世子没有为难您吧?” “倒是没有,只暗示我说不许声张,还对外称是你不小心摔伤,在麒麟山医治,记住了哈,回头就这么说。”顾惟琮叮嘱,眉目凝重。 华荣点点头,“知道了,这些神仙真可怕,不就是知道点秘密吗?我还救他两次呢,半点不知感恩。” 顾惟琮却是摇头,“保密也好,保全他们,我们也不会惹麻烦,好了,收拾收拾去西南。” 华荣没意见,贵族的事不是她能管的。 只是,晚间,书秀已把东西收拾妥当,只等明日天亮启程,金陵大伯父便派人来了。 华荣过去时,正听到忠伯的儿子顾青禀报:“二爷,大爷得了市舶司的名额,让您赶紧回去商议。” 市舶司?那不是管理海上贸易的衙门吗? 顾惟琮闻言脸色一喜,“市舶司的门路始终打不通,大哥是走的谁家路子?竟能分到这杯羹汤,不易,不易啊!” “小的不知,还请二爷速速回京与大爷商议。”顾青如今只是跟在顾忠身边学习,自然不能知道更隐秘的事。 顾惟琮也知道他不清楚,不指望他回答,只激动的吩咐下人,“明日你们护送小姐回京,我先走一步。” 吩咐完,竟是都不与华荣多说,连日随顾青回了金陵。 华荣坐在田埂上,望着天边晚霞,晚霞如画,云行四方,不知为何,她总觉得顾家要不一样了。 或大富大贵,或大落大悲。。 翌日清晨,她早起洗漱,简单用了早饭便启程回了金陵。 刚进府们,便见祖母、母亲还有大伯母二伯母都在院里等着,见她进来几人松口气,“以后那些高山便莫要再去了,此次好在是摔在麒麟山,若在别处,哪能侥幸遇到神医,给祖母看看,可好全了?” 华荣愣在当场,戏要做得这么足吗? 第十二章 神仙兄弟 更让华荣震惊的是,不光顾家戏做全套,连她那些狐朋狗友都知道了,林壑清还屁颠屁颠跑来看她。 不过为了隐藏自己女扮男装的事实,华荣从不带人回家,林壑清并未见到华荣。 这回,想出门也不行了。 华荣只能跟在顾长安后头看他读书写字整理花草。 “阿宁,你可听过高山流水?” 问些现代歌曲她倒是听过,哪怕是九十年代那种老歌,可高山流水太老了,她摇摇头,“没听过,怎么了?” “我刚得乐谱,可要听?” 华荣点点头,“那必是要听的,我七哥的琴艺最了得。” 华荣是整个顾家最不吝啬赞誉之词的人,顾长安觉得她的好话要有七分当不得真。 虽没听过,但书读过,华荣记得高山流水遇知音这句话,可惜,她注定成不了顾长安的知音,大约骨子里更适合做个纨绔吧,听着听着便伏在案上睡着了。 顾长安一曲毕,抬眼看却发现妹妹早已熟睡,案上还有浅浅的口水,他摇摇头宠溺的对身边随从道:“老爱趴着睡,都流口水了,找嬷嬷来送小姐回屋睡。” 顾家和睦,从未有过阴私,华荣这些年早已放心,是以睡起来那是睡得真死,被挪回去都不知。 挪走华荣,下头顾青便来禀报,“七公子,岳府送来的拜帖。” 挂长安微微皱眉,“哪个岳府?” “尚书令岳府。”顾青回答。 顾长安迟迟没有接下顾青手里的拜帖,这份拜帖太重,他踌蹴不知该不该接,可不管接不接拜帖已经送进顾家,那必定是要接的。 他长叹一声还是接了拜帖。 华荣醒来便觉得府里热闹了许多,像是要有喜事,趁着书秀给她梳头的空档,问:“有客人来?是哪家亲戚?” “小姐,不是亲戚造访,而是尚书令大人家的公子要来看七公子,拜帖已送,明儿便来,府里正在准备呢。”书秀回答得欢欢喜喜,顾家虽富裕,可却没有实权靠山,若能得尚书令青眼,看日后谁还敢欺负他们家公子。 华荣想法却与她不同,尚书令岳家乃金陵数一数二的望族,无缘无故亲近中等商贾要干什么? “岳家哪个公子来?” “岳小公子,小姐,夫人说了,您也要见的。”书秀把最后一根缠枝簪子插进发髻,俏皮的继续喋喋不休,“奴婢听闻那岳小公子长得玉树临风风流倜傥,很是好看呢。” “有你家公子我好看吗?”华荣用威胁的口气问。 书秀立刻改口,端是个有眼力见,“自然没有小姐假扮的七公子好看。” 华荣这回满足了,没有继续为难,起身拍拍屁股上被坐褶的裙子便往外走,找了五房书房没找着顾长安,又去二房仍是没找着,“七哥呢?” 被她抓住询问的顾青来去匆匆,像是有事忙碌,“回小姐的话,七公子在大爷书房。” 华荣摆摆手,“忙去吧。” 顾老夫人黄氏其实生有五个儿子,可惜这个时代医术不发达,老三老四都夭折了,两位伯父死的时候七八九岁的样子,顾家早已把两人的院落盖好,可惜两人福薄,没能在新盖的院落娶妻生子。 后来大伯二伯相继成亲,生下来的也都是儿子,老夫人这想要个孙女的愿望就空前强烈了,天公作美,老五得了个女儿,是以就把院子挪到离湘潭院最近的地方。 而大伯父则被挪到最远的院子,华荣走了好一会才到。 岳家是望族,是甩顾家一百条街的真正书香世家乌衣门第,此时顾家二爷、五爷甚至连大堂哥二堂哥三堂哥等也都到齐了。 原本书房重地,不管放在哪个家族女孩儿都不允许轻易踏足,可顾家不一样,顾家明珠只有一个,书房却有很多,孰轻孰重,下人分得清。 华荣把耳朵贴在门上,只听里头二伯说:“市舶司的楼大人是尚书令大人的学生,大哥昨日说前去岳家拜访时遇见,翌日便得了这市舶司外贸的名额,如今岳家的公子又来拜访,这里头是不是有什么……” 他没有说完整,但意思大家都明白,顾家走到今天不是靠运气。 良久,顾惟开的声音响起,“几位皇子斗得厉害,尚书令一直保持中立,倒也不怕,我送去的谢礼也中规中矩没有超过朝堂容忍限度,市舶司名额更不是咱们求来的,并没有贿赂楼大人,只要做好自己分内事,即可。” “爹说得是,市舶司主动给的名额若推了反而不妥,咱们还要在金陵继续做买卖,开罪不起。”这话却是大堂哥顾长瑞说的,兄弟中他年岁最大,早已成家,如今孩儿都可以去打酱油了。 “可是我总觉得不妥,心慌得厉害。”顾惟琮道。 华荣贴在门上太久,骨头都僵了,来禀报事情的顾忠恰好过来,弯腰揖礼道了句:“小姐,您怎么不进去?” 华荣吓一跳,门便被推开了,门开,一屋子人回头看她,她正好瞅见家族开会他爹酣睡的绝美睡颜。 顾惟开没当回事,继续开会,华荣偷摸着跑到顾长安后头,悄声问:“七哥,都在说什么呢?我爹怎么睡着了?” 顾长安压低了声音回:“其实我也想睡,可我爹严厉。” 两人自以为声音很轻,其实边上的人都听见了,是以所有眼睛齐刷刷盯着两人,华荣还好,她习惯了,顾长安被盯得全身不自在,于是很不厚道的戳醒了睡得正香的五叔。 顾惟仁醒来以为会议结束了,站起来就往外走,走两步瞥见华荣,顺口道:“阿宁,那岳小公子是个女的,你明儿记得扮成你七哥,别漏了馅儿。” 华荣瞪眼,哈?震惊。 说完他便大步往外走,脚方踏出门槛,身后沉沉的声音就响起了,“五弟!” “大哥还有事?”顾惟仁打着哈欠,春困越发严重。 顾惟仁摇摇头,别人家对纨绔兄弟没辙,他对神仙兄弟没辙,“你方才说那岳小公子是女的?” “是啊。”顾惟仁满脸无辜。 “你是如何得知的?” 第十三章 失宠! “之前在一个诗会,哦,对了,就是前日我带你去的那个。”顾惟仁说罢看向顾长安,“长安出的上联刁钻难对,近日有许多诗会都想请他,我也便沾沾光。” 说起沾侄子的光,他半点不害臊,还有种不愧是我教出来的的骄傲。 “如此说来那岳小公子见过长安本人?”顾惟开问。 “见过,不过我说他是老六。” “爹,六哥字都写得跟狗爬似的……”华荣扶额,其他人也都笑起来,要说他们顾家不一样呢,个个都是怪胎,老六最怪,喜欢往山里钻,跟顾长安比,一个是谪仙,一个是野人。 “华荣素来以老七的名字见人,当老七她更得心应手。”顾惟开说得痛心疾首,谁家不想养出个天下闻名的淑女,可他家却偏偏……哎,说多了都是泪。 会议结束,顾惟开想了想补充道:“至于老七便莫要出面了,老六实在不像话,你假扮他多有不妥,左右他也整日不归家。” 华荣还是第一次会同样女伴扮男装的古代人呢,兴致勃勃,晚上狠狠准备了番,睡前还兴奋的问书秀:“你说那岳小公子会不会从此爱上我?” “小姐,那青青姑娘至今对您都还念念不忘,您别造孽了行不行?”书秀哭丧着脸,要说她家七公子的名声是怎么败坏的?最大原因就是男女都调戏,人家喜欢她她就跑,简直渣得臻至化境。 可惜,华荣没当回事,入梦会周公去了。 翌日,她比谁都起得早,梳洗打扮,描眉画唇,一身白衣飘飘,手中骨扇也换了新的,整个人往院里海棠树下一站,仿若海棠仙临世。 “娘,怎样?英不英俊?俊不俊俏?帅不帅气?是不是很有我爹当年风范?” 华荣虽然觉得自个儿爹不像样,可模样是好的,整个人像从书里走出来的般,一眼万年说得便是他这种美男。 吴氏摇摇头,“咱家没有女儿,没有女儿!” 晨起画峨眉,弄妆梳洗太早……以至于妆都等没了,岳家‘小公子’才姗姗来迟,偏偏华荣起太早,岳‘小公子’来时她正睡下。 那岳‘小公子’还怪得很,见过老夫人后半刻不想耽搁便开口道:“听闻顾五爷字写得极好,才教出七公子那般的天纵之才,不知晚生可有一观之荣幸?” 俊俏的‘小公子’说话很客气,饶是整个顾家都知道她是女的,也不敢当女儿对待,“公子请。”顾惟开亲自做的手势。 岳‘小公子’礼貌回礼便跟顾惟开一道前往五房,华荣睡得正香,书秀急死了,“小姐,小姐!岳公子来了!” 华荣从梦中被惊喜,起来习惯性发起床气,“干什么!不知道小爷在睡觉?如果没有大事,你就死定了!” “小姐,岳公子到了。” 华荣闻言从床上跳起来,“怎么不早叫我。” 书秀都快哭了,眼泪在框里打转,那岳公子进门她就开始叫,是您这回才醒…… 话说完,她已出房门,也不问书秀那岳公子在哪出,便直奔湘潭院,她想着岳小公子虽出身高贵,可必定知书达理,第一次来顾家,最先要去的就是湘潭院。 哪想,她风风火火刚跑到门口,便与一群人撞了个正着。 “岳公子,这便是……”顾惟开正想介绍,话却被那岳小公子打断了。 “顾姑娘好,初次见面,还请顾姑娘多多关照。” 安静,死寂一样的安静,华荣瞪大眼睛,顾家其他人也都被镇住了,一时之间不知该说什么好。 华荣干笑两声,挠挠头,颇有些不好意思,“岳公子真是目光如炬,被你看穿了。” “无妨,顾姑娘活泼灵动得很,又不曾做什么伤天害理的事,喜爱女扮男装出门游玩不过是玩心重些,无伤大雅。” 华荣暗暗咋舌,话都让你说了,她还能说什么? “不知顾七公子可在?顾大爷,今日本公子可是要看顾七公子的。”她年纪小,是晚辈,本应对顾惟开礼敬,可她出身尚书令岳家,身份比之那些没有实权的王爷郡主都贵重,甚至不受宠的公主都要让她几分。 是以,顾惟开便不敢提不字了。 “公子在哪?”他问总管。 “七公子在五爷书房。” “岳公子请。”顾惟开再次做请的手势。 哪想那顾公子却道:“顾家家大业大,想必顾大爷事务繁忙,就不必陪晚生了,而且晚生与顾五爷谈得来些,不如由顾五爷带晚生前去,诸位自去忙去吧。” 华荣觉得牙有些疼,她怎么觉得这女扮男装的岳姑娘是只狼,而她爹亲自带着狼去吃她七哥那只羊。 微妙,微妙得很呐。 顾惟开带着人撤去,华荣与她爹便领人直奔书房,顾长安早已得话,知晓露馅儿了,他叹口气,硬着头皮站在书房门口侯。 “岳公子。” “早便听闻顾七公子才华横溢,一手字仿若游龙在天,今日再见顾公子,更是气度不凡。” 顾长安是君子,明知对方是女的,还要装作不知情与之谈天说地,便有些拘束了。 不过好在那岳姑娘爽朗,诗词歌赋琴棋书画样样精通,谈吐不俗,倒与顾长安颇有话题。 只是苦了华荣,她听着两人那修身养性的琴音昏昏欲睡。 有一就有二,一来二去,那岳姑娘便天天往顾家跑,外头的人不知道,只知顾七公子才华横溢与岳小公子是至交好友。 而且,自从顾公子与岳公子成好友后,都不出去鬼混了,纨绔变上进好少年,可喜可贺。 然而,华荣那个恨啊!七哥天天陪‘岳公子’,她就不能用顾长安这个名字去鬼混了。 于是,送走岳家那尊神后,华荣语重心长,苦口婆心的去找她七哥。 “七哥,人家是姑娘家,你就不能找个借口让她别来咱们家吗?万一出点什么事,咱们担不起那责任!” 为了能打动顾长安,她特意学了顾惟开惯用呕心沥血的语调。 “阿宁,我觉得岳姑娘挺好,你也莫要出去鬼混了,她琴棋书画造诣高超,且乐于助人,你明日起与她一起学学怎么做大家闺秀吧。” 华荣震惊,她的心在痛,是什么让她七哥不再无条件宠她了? ‘失宠’于七哥,华荣整日恹恹的,大有一种辛辛苦苦看着长大的白菜要被猪拱了的吃醋感。 她恹恹的,没出去鬼混,消息便不灵通,她不知的事,此时顾惟开和顾惟琮也忧心忡忡的。 “大哥,咱们这消息虽然都是买来的,可都是真消息,九殿下打算向岳家提亲,尚书令大人就找了你,要把他幺女许配咱们老七,这事怎么透着诡异?” 顾惟开脸色凝重,语气疲累,“我也觉得诡异,岳家可是数一数二的望族,而且素来书香门第的都不与商贾结亲,尚书令大人这是要做什么?” 第十四章 嗅到不寻常的味道 “九皇子也太心急了,九皇子妃孝期一过就立刻求娶尚书令家的女儿,是个人都看得出来他安的什么心。”顾惟琮皱着眉头,很显然对神仙之一的九皇子很不耻,觉得他有点蠢。 作为兄长,顾惟开的想法没有相左,点点头长叹一声,“皇上年纪大了,皇子们斗起来遭殃的还是我们这些老百姓。” “不瞒大哥,我对市舶司的外贸垂涎已久,可你说皇后失了执掌六宫之权,我便觉得要变天了,市舶司这块肉吃得不是时候。” “可尚书令大人的好意该怎么拒绝?岳家权柄滔天,实在不是好的姻亲对象。” “哎。”兄弟二人相顾无言,他们只想跟岳家有一点点来往而已,就像金陵其他商家一样,他们提供银子便利,权贵人家提供权柄便利,各取所需。 官商勾结说得太难听,不过是相互给个便利,大家都这么做,顾家不好特立独行。 只是没想到,竟引来高不可攀的姻亲,实在可怕。 “那岳姑娘日日往咱们家跑,此时想拒绝怕是要惹来灭族祸端。” 纵华荣是家里最受宠的孩子,也还是没有资格知晓这些知道了可能会有生命危险的情报,所能知道的也只是那些绯色八卦。 好不容易那岳家姑娘不来了,她立刻换上男装出门透气。 自从坊间传言顾七公子与岳小公子成为至交好友,纨绔变三好少年后,林壑清这个头号跟班便吃醋了。 他不信顾七会对他始乱终弃,是以整日候在华荣出门必经的茶楼上等着。 华荣出门向来高调,走在街上,沿途的商贩都与她打招呼。 “顾公子,出门呐,今天新进的水果,拿个路上吃。”卖水果的姜叔递过来四个柑橘。 “多谢姜叔。”华荣也不客气,顺手便接了,两个递给书秀剥,两个踹袖口里留给林壑清,这是惯例。 姜叔以前被收保护费的打得下不来床,是华荣救了他,还保护他不被别的混混欺负,作为顾家公子,不缺银子,不收保护费,这么做纯属日行一善……额……纯属无聊。 姜叔便感激上了,每日必得给华荣个水果吃才行。 楼上死狗般颓废的林壑清正喝着茶,被他下死命令必须盯着街道的富贵见华荣慢悠悠走来,立刻激动地一拍他家公子肩膀,“公子公子,来了来了。” 到嘴边的茶水端不稳撒了他一身,若放在平日那定是要发脾气的,可此时他却管不了那么多。 起身,伸出头去,然后扬起右手冲华荣招呼,“长安,长安,长安!” 声音太大太急切,想忽略都难,华荣抬头望去噗嗤一笑,“林壑清,我就几天没看着你,你就出息了哈,醉红楼小姐姐们的招牌动作都学会了,行啊你。” 说着话,林壑清已激动得冲下来要给华荣一个熊抱,惯例折扇抵住他胸口,左手还按着他脑门把人推开。 “滚,老子断袖的名声都是你丫给败坏的!离老子远点,老子还要娶美娇娘呢。” 还是熟悉的配方,还是熟悉的味道,林壑清都快哭了,吸着鼻子,“长安,我以为你再也不理我了。” 两个柑橘塞他手里,“停停停,出息。”华荣嫌弃的白了他一眼,随即问:“这几日有没有什么乐子呀?” “有有有。”林壑清点头如捣葱。 两人就近去了家酒楼,找了个靠窗的位置坐定,林壑清就忍不住了,柑橘都堵不住他的嘴。 “长安,我跟你说,最近京城可热闹了,就昨儿尚书令府家的小姐出门踏青差点被蛇咬,九皇子救了她,回来那岳小姐就要上吊,你说奇不奇?” 华荣深深皱眉,最近她对岳家过敏,听了浑身上下不舒服,神色便幽深起来。 林壑清以为她与自己一样想到了更深层次的东西,立刻更兴奋了,喋喋不休的,“你也猜到了对不对?我爹让我最近不要和宗室的人来往,也不要和那几位家的公子来往,我猜有人要倒霉了。” “啊?”华荣一头雾水,越听越糊涂。 “以前我爹不让我跟你一起玩,总让我亲近宗室和那几家的公子,可现在看来还是你最好。”林壑清嘿嘿一笑,表情特别贱。 “哦,对了,还有一件事,明天就是杨家与文家结亲的日子,你去不去?说起来真是奇怪,明明那么大的丑事,婚事还办得高调隆重,怎么想的?” 他紧邹眉头百思不得其解。 华荣闻言点点头,“热闹肯定是要去看的。” 顾家是金陵有名有姓的商贾,大家族中一般不是那种特别低调的婚事,不管是不是亲戚都会去随份子,别人回不回礼不重要,重要的是顾家的礼必须要到。 既是喜事,只要不是仇家,带着礼物去,别人也不会关门不让进。 翌日,起了个大早,顾忠便被书秀拦下了。 “书秀姑娘,可是小姐有事要吩咐?禀过主子们没有?”顾忠问,他早已习惯,他们家小姐做事基本不会找长辈们批准,历来都是先暂后奏。 书秀学了华荣的一招,求办事的时候态度和煦中要带些强势,是以她微笑着不容置疑的道:“忠伯,小姐说了今日文家的婚宴她要去,礼你都送到揽月阁就行。” 说完也不等顾忠接话,她便转身了。 顾忠无奈只得一边吩咐人把备好的礼送去揽月阁,一边例行公事意思意思去找顾惟开禀报。 “你说阿宁要去文家吃酒席?” 顾忠吓一跳,以前小姐胡闹大爷都宠溺得不行,今儿怎的这副神态?像是有什么不好的事要发生般。 “是,礼都送到揽月阁了,只等时辰一到小姐便过去。”他规矩回话。 “你下去吧,这事我知道了。”最终顾惟开摆摆手,像是在做什么决定。 两刻钟后,顾惟开亲自来五房,“小姐呢?可起身了?” “大伯父,您怎么来了?”早已起身正喝瘦肉粥的华荣出来,很懂事的给顾惟开倒茶,“大伯父有事?” “今天你在家好好呆着,那儿也不许去。”顾惟开最终还是艰难开口,要知道拒绝侄女这种事他一般干不出来,一旦拒绝心里就难受,不安,总觉得自己不是个好大伯。 华荣嗅到不寻常的味道,立刻正色问:“为什么?” 第十五章 确认过眼神 “大伯父知道,没有个理由你必不会乖乖听话。”顾惟开道,口气很是语重心长。 华荣不好意思的低下头,一副您要是说不出个一二三来就恕侄女不能听话的样子。 “哎。”顾惟开叹气,“大伯父也不知道会不会有事,就总觉得文家这件事不正常,还有岳家也不正常,这几日京城恐怕要出大事,少出门总是好的。” “阿宁知道了,大伯父放心,阿宁今日去跟七哥学诗歌。” 华荣虽放荡不羁爱自由,端是个纨绔的料子,可也清楚,有时候不能由着性子来。 顾惟开很欣慰,伸手拍拍她头,“你懂事,大伯父放心。” 既然不去吃酒席,华荣便打发书秀去通知林壑清,她自己则在她爹书房门口的院子里逗刚生了窝崽的诗韵。 诗韵是只海外来的狗,华荣对狗不关注,诗韵看着有点像柯基,很聪明可爱。 诗韵这个名字是吴氏取的,很书香。 “五婶,这只给岳姑娘吧。”顾长安挑了只最好看的奶狗对吴氏说。 吴氏点点头,“行,你挑吧,只要不是诗韵,都可以。” 华荣想,取个名字叫大黄多好,诗韵……哎,只希望这京城没有人叫诗韵。 “那五婶,我去了。” “去吧,早去早回,你五叔还说今日有个诗会,要带你去。” “是。”顾长安抱着奶狗便去了,路过华荣诧异问:“阿宁知晓我今日要出门,所以特意留在家里?” “是啊,看妹妹我对你多好,而你呢?现在开始拿狗讨好别的妹纸了,哎,真是男大不中留,留来留去留成仇。” 她唉声叹气的,那边吴氏气得扔过来一个橘子,砸她怀里,“有个正行!” 而顾长安却窘迫的抱着狗落荒而逃。 华荣又摇头叹气,“确认过眼神,是看上别家妹纸不再宠爱自家亲妹的人。” “顾华荣!”吴氏咆哮,她读书人、大家闺秀的素养破功。 华荣落荒而逃,她娘狠起来也是狠的,想当初她拜师被识破,那大夫要跳河以死谢罪,她娘就很生气,罚她抄了一整本《女戒》,别的还好,抄这种糟粕她是会死的。 逃到湘潭院,老太太乐开了花,能叫得上名字的零嘴吃食全端到华荣面前,华荣双肩一垮,“祖母,太多了,阿宁吃成大胖子怎么办?” “不怕,咱们家不愁找不到女婿,胖也好,有福气。”老太太眯着眼睛,觉得宝贝孙女太瘦,得多吃。 说起女婿,华荣就想起上次看到的那些人,她眼珠一动,不去权贵云集地方应该没事吧?应该没事,要是随便出个门就能引来祸事,那就是命啊,躲不过。 思及此她立刻道:“祖母,阿宁听说南岸口那边有一种水果叫榴莲,气味奇臭无比,可很好吃,阿宁去给您买。” 说完,不等老太太说让下人去,她就出了湘潭院。 顾长安已经出门,以防万一,她不能再以顾长安的名字出去鬼混,是以带了面纱,叫上朱六,又备了马车,这才出门。 “小姐,先去哪?”赶车的朱六问。 “先去南岸口。” 南岸口是金陵第二繁荣的市集,天不亮便开始营业,直到晚上宵禁才关门,若不是宵禁,华荣怀疑它能灯火通明到翌日。 以前顾家在市舶司没有生意,是以南岸口里便没有顾家的铺子,不过在前街却有家客栈,迎来送往住的还有海外的人。 华荣让朱六把马车停在客栈后院,掌管的见小姐要逛南岸口立刻又派客栈里的人跟着,华荣自然不许,耽误工作。 不过南岸口并不乱,被楼东浮治理得井井有条,倒也不用担心有什么意外,拐子不敢来南岸口拐人。 “小姐,无花果树苗要不要看一下?今天刚下的船,今年头一批,新鲜的无花果树苗,拿回去就栽下,七八月就有果子吃了。” “这位小姐,要不要看一下星罗猫,这猫聪明好看,最主要的是忠心。” 华荣走过,无数叫卖,可谓是热闹非凡。 突然,远处传来喧闹声,“打起来了打起来了,快走。” 有人往外跑,华荣原本是顺着一起走的,对面有人跑来,便成了逆行。 叫喊声中,街道上纷乱不已,人又多,华荣差点被撞到,好在朱六护住了她。 “小姐,里边躲。”朱六领华荣挤进旁边玉石铺,掌管的原本要关门,朱六道:“劳烦掌管的让我家小姐进去躲躲,我们是前街悦来客栈顾家的。” 都是开门做生意的,顾家也不是小商贩,掌柜对华荣便礼遇了些。 进得玉石铺,关了门,外头好一阵乱,又听到兵器交接的声音,从门缝看去,似乎有三伙人在打架。 “都说楼大人为官清明,南岸口在他的治理之下一直有条不絮,今日是怎么了?”华荣自语。 那玉石铺的掌柜闻言摇摇头,“小姐养在深闺鲜少出门不知道,今天开始市舶司就不归楼大人管了。” 华荣震惊,“为何?” “这小的哪儿知道,只听说以后市舶司归以前的工部侍郎董大人管。” 工部侍郎董仲明华荣是知晓的,但从未见过,只听说此人是文家的姻亲。 藏了大约一个时辰左右,外头渐渐平息,华荣出来时街上除了尸体没有看到活口。 “哎哟,我的小姐,可算找到您了!”顾忠老泪纵横,随他一起出门寻找的原本不抹眼泪,顾忠喜极而泣,他们受到感染,也忍不住红了眼眶。 华荣心知自己让她们担心了,没敢拿出以前吊儿郎当的做派,规规矩矩回了顾府。 “回来了就好,回来了就好。”进门,祖母并伯母和她娘都等在院里,满脸焦急,见她完好无损才松口气。 “阿宁不孝,让大家担心了。”华荣低头习惯性认错。 “别人要打架,如何就是你的错了?安全回来就好。”老夫人心疼得不行,拉着华荣的手不肯放。 大伯母尤氏也擦了眼泪,对下头吩咐道:“快去把几位爷和公子们叫回来,就说阿宁平安归家了。” 华荣听罢才知晓家里男人都出去找自己了,心里更愧疚,迫切想为家族分忧以安愧疚的心。 第十六章 脑仁疼 出去寻找的陆陆续续都回来了,唯独顾惟琮迟迟未归,所有人聚在湘潭院等着,随着时间越久,心越不安。 “我去找二叔。”顾长瑞道。 “不许去!”老太太在主位上拍桌子,拍得啪啪响,“老二做事有分寸,身边的人也不是吃素的,现在还没回来是有事耽搁,他会回来的。” 别看老太太平日里一副老眼昏花的样子,其实很精明也很坚强,一语下,无人敢忤逆。 华荣靠在祖母身边,轻轻握住她苍老的手,其实在坚强的外表下,祖母也很脆弱。 安静,恐怖的安静蔓延在空气里,伴随着致命的紧张。 突然,外头顾青来报:“二爷回来了!” 瞬间,所有人的心都提了起来,目光不由自主的看向门外,果然见顾惟琮急匆匆进来。 “母亲,大哥,出事了!”顾惟琮上来第一句话又把大家刚放下的心悬起来。 “你慢慢说。”老夫人道。 周氏忙给他倒茶,又为他顺顺气,顾惟琮顾不得太多,没有让女人和孩子避开,“太子逼宫!” “什么?”顾惟开震惊,“太子为何要逼宫?难道南岸口那边的事与太子有关?” 顾惟琮点点头,“没错,太子从海外进了批武器,被九皇子的人查了出来,不过没事了,太子已输。” 一般逼宫的太子都没什么好下场,且输得多,华荣并不惊讶,她只好奇跟岳家有什么关系,岳家与太子不是亲戚关系,“阿宁方才在南岸口听说市舶司已经不归楼大人管了,这又是怎么回事?” “楼大人被贬去黔州了,还有岳大人,哎,昨日还是滔天权贵,今日便成阶下之囚。”顾惟琮接话,语气令人揪心叹息。 “岳大人下狱了?”华荣又震惊。 “下狱倒不至于,只听说门人贪污被连累,皇上顾念他年岁已大,让他告老还乡。” 华荣深深皱眉,总觉得没那么简单,恐怕岳大人是失了圣心,不然不会只被连累就告老还乡。 “这些事与咱们无关,这几日少出门,外面兵荒马乱的。” 昨日还是是太平盛世,今日便用上了兵荒马乱这个词,真是世事无常。 回到揽月阁,华荣怎么想都觉得诡异,感觉总有什么事被忽视了,一颗心七上八下的,不得安宁。 想不出个头绪来,华荣整宿没睡了,翌日府里乒乒乓乓的吵闹个不停,她暴怒,“书秀!外面怎么那么吵!” “小姐,不好啦,岳家来人到咱们家闹。”书秀急忙进来,“夫人让您别出去。” “闹?”华荣再次被震惊,“闹什么?” “岳家的说咱们公子不检点,勾引岳姑娘,要咱们顾家给个说法呢。”书秀愤愤不平的道,“原以为岳家是书香世家,定是要脸面的,没想到如此不要脸,咱们七公子大门不出二门不迈,哪里勾引她们家姑娘了?血口喷人也不要做得那么难看!再说了,咱们七公子那样的人才,找什么人没有!” 华荣瞪大眼睛,“你说岳家的人说七哥勾引她们家姑娘?” “是呢,真不要脸,咱们七公子霁月光风,怎么会做出那等下三滥的事?”书秀很为顾长安不平。 华荣就纳闷了,“你快去打听打听,看是哪个岳姑娘被勾引了,万一是我惹的祸呢。” 她不得不这么想,实在是这些年被她调戏的妹纸不少……真是作孽啊。 书秀不情不愿下去,不多会回来更愤怒了,小脸气鼓鼓的,像是要吃人般,“小姐,奴婢打听清楚了,是岳大人的老来女。” 这不是那女扮男装的岳姑娘吗?华荣爬起来,“给我更衣,我去看看到底是怎么回事。” 梳洗后,华荣直奔前院,哪想还未露面,便听到林壑清那破罗锅般的声音传来,“我日日与长安在一起,并不认得什么岳姑娘,今日我倒要看看谁睁眼说瞎话污蔑长安,长安呢?” 华荣急忙刹住脚步,压低了声音问书秀,“他怎么来了!” “奴婢不知……兴许是知道岳家冤枉七公子,所以来打抱不平。” 华荣扶额,脸拧成一团,“七哥呢?” 书秀还未回话,便听前头传来清脆的声音,“你找顾长安吗?这位就是。” 听声音不用猜,就是那女扮男装的岳姑娘。 华荣觉得牙疼,脖子疼,腰疼,腿疼,全身疼,最疼的是脑仁。 林壑清没当回事,还有恃无恐的冲已换回女装的岳姑娘道:“你骗谁呢?长安我还不认识?这小公子细皮嫩肉的能是长安?” 华荣摇头,恐怕是瞒不住了,不过林壑清什么意思?她几步冲出去,“林壑清,你是说我皮糙肉厚?!” “长安,你可算来……”他几乎一眼认出华荣,并顺口就说,只是话说到一半吓住了,“你你你你怎么扮女人?” “老子本来就是女人,是你自己瞎认不出来。”华荣虽然疾言厉色,说着话却对林壑清挤眉弄眼,暗示他。 林壑清意会,立刻闭嘴,再看岳家来的人,好家伙,岳大人的长子都来了,正铁青着脸杵在那儿。 乖乖,吓死个人,林壑清缩了缩脖子站在一边,暂时不敢问华荣为什么突然成了女的。 “闹够了吗?闹够了就请给个说法。”岳大人的长子岳焕山道,他的声音不急不缓,不轻不重,但听在耳里却有股威胁的意味。 华荣站在一旁没有吱声,她目光落在岳家姑娘身上,只见那岳姑娘躲在顾长安身后,满脸泪痕,“大哥,我与七郎两情相悦,你就成全我吧!大哥,我求你了。” 顾惟开还没说话,那岳姑娘自己便跪下了,泪眼婆娑,与华荣记忆中非要和穷小子私奔的大户人家小姐一模一样。 “你给我起来!还嫌丢人不够是不是!”岳焕山过去拉岳姑娘,顾长安却挡在他面前,虽一言不发,却表足了保护的姿态。 华荣第一次见七哥如此强硬,说来他属于那种温润的男子,吵架都是温柔的,原来强硬起来还颇有魅力。 第十七章 顾七自大 岳焕山不是特别好看的眉头皱成一条线,他深深看顾长安,“小子,别不自量力。” “请问大人所说的力量是什么?”顾长安不为所动,不卑不亢,华荣在心中给七哥竖起大拇指,真给她长脸。 尚书令虽然告老,可岳焕山还在六部任职,这句大人恰到好处。 岳焕山没想到是这样一个问题,他还以为他会像话本里戏曲里讲的那样跪下求成全。 他突然就有些兴趣了,打算好好与他说道说道。 “我岳家世代书香门楣显贵,你配不上。”言辞之中,让顾家所有人色变,包括林壑清都觉得很过分,他可从没说过顾家门第低这种话。 顾长安并未被激怒,他心平气和的看着岳焕山,“所以呢?岳家难道就没有大厦将倾的时候?” “你住口!”岳焕山暴怒,竟被顾长安激怒了。 “自古有盛便有衰,没有什么长盛不衰,更何况。”他顿了一下慢悠悠接着道:“盛极必衰。” “你看看,这就是你找的良人?!”岳焕山发现自己已经被顾长安激怒,竟是说不过他便揪着当借口质问顾长安身后的妹妹。 不等岳家姑娘说话,顾长安便又飞快的道:“是大人想教导晚生什么是力量,现如今看来大人对力量一无所知。”他慢条斯理,不慌不忙。 华荣差点没笑出来,他七哥虽然温温柔柔的,可绝对不是软柿子,打蛇最会打七寸。 岳家昨日还权柄滔天,今日不就权柄旁落了吗?可见,衰只不过是时间问题。 “黄口小儿,你知道什么?”岳焕山甩袖背过身去,看得出来,他真的很生气。 然而,刺激完他后,顾长安又诚恳道:“虽世有盛衰,可我顾长安对岳姑娘定是从一而终,不会因她家族繁盛而故意礼待她,也不会因她家族衰微而苛待她,我会做的,只不过是一直待她如初。” “任何事,只要她想。”顾长安回头看身后女子,把她拉起来,“我就算拼了性命也要达成。” 华荣看罢心想,不会吧?七哥沦陷了?真勾引……啊呸,真和那岳姑娘有了感情了?这才几天呐!太快了吧! “任何事?”岳焕山轻蔑转头,“你能考功名吗?你能给她争来诰命荣光吗?你不能!” 这个朝代商人是不能科考的,就算你聪明绝顶富可敌国,仍旧不能参加科考,更别说走入仕途为妻子争来诰命了。 华荣冷冷看向岳焕山,欺人太甚! “我不要!我不要什么诰命,不要什么官夫人的荣耀,我只要他,其他什么都可以不要。”岳姑娘大声表明自己的态度,方才还哭着,被顾长安拉起来后态度变强硬了。 可能,这便是爱情的力量吧? “你懂什么?等你发现你以前的朋友,甚至是以前的敌人,她们的地位都比你高,过得都比你好,出门遇到那些夫人们,她们肆无忌惮的欺负你,你再也不能随心所欲还击的时候,你就会知道诰命多重要,夫君有一官半职多重要。” “大哥!”岳姑娘奔溃大叫,“娘够荣耀吧,一品诰命夫人,贵妃以下皆不必行大礼,可她过得幸福吗?那样的荣耀,我宁可不要。” “一品诰命尚且如此,没有诰命想必更是不堪。” “天底下没有诰命的女人千千万,她们都不用活吗?我过我自己的日子,我为什么要和别人攀比?我又不是跟她们一起过!” 兄妹两当众吵了起来,看得华荣一愣一愣的。 就在大家都以为顾长安已经输了的时候,他却道:“没有一官半职就会被欺负?就没有地位?岳大人怕是不知傅老先生吧,傅老先生的年代太久远,不如说说麒麟山上的神医,他们也没有一官半职,达官显贵不也奉若上宾?” 岳焕山突然哈哈大笑,“凭你也敢自比傅先生?傅先生博古通今,是大学问家,你是什么?别以为能对出两幅对联就很了不起了。” “晚生不才,却也知晓做人要诚实,对联并不是晚生对的,而是出自舍妹之手。” 顾长安生得明眸皓齿,温文尔雅,说起话来温柔中带着坚毅,让人忍不住认真去听,他直言那对联不是自己写的,竟让人生出几分钦佩之意来。 自大要比前朝大儒,放在他身上,似乎也并不可笑,好似他一定能堪比前朝大儒般。 华荣第一次见他七哥说大话,可却无比笃定,他七哥绝不比那些人差。 话说到这里,岳焕山却发现自己不知该说什么了,他指着顾长安愤愤道:“你记住今天讲的话,别到时候让人笑掉大牙。” “老七的文采大家都有目共睹,几次诗会都拔得头筹,岳大人到时候别看着老七的成就恼羞成怒才好。”接话的确实顾惟仁,顾长安是他带大的,谁欺负了都不行,他是个文人,文人清高,而且宁死不折腰。 他忍了许久,终于忍不住了。 “好,很好。”岳焕山像是终于找到突破口,方才只是与顾长安对话,现在顾家五爷发话,顾五爷虽过着神仙日子,却到底是长辈,能代表顾家,“这就是你们顾家的态度?这就是你们顾家给的说法?” 顾惟开早已气得脸色铁青,要不是看在对方在朝堂上有职位,而自己家只是区区商贾人家,他早喊人赶出去了,这回五弟忍不住,没有低声下气赔礼道歉,可能会给家族带来灾难,但他绝对不会让五弟道歉。 作为兄长,继承家业,他有责任保护幼弟不被世俗打倒,若方才那话是顾惟琮说的,他倒还能说两句赔礼的话,可偏偏是顾惟仁。 “岳姑娘与我们老七两情相悦,若愿意进顾家的门,我顾家当她是顾家正正经经的儿媳,绝不亏待于她,若不愿,我们也不会勉强,我顾家走到今日堂堂正正,不怕什么。” “大哥,还请大哥成全。”岳姑娘泪眼婆娑,眼里的恳求华荣这个女子看了都心软,可岳焕山铁石心肠。 只见他指着岳姑娘怒道:“我岳家从未有过身份低下的姻亲,你若执意留在顾家,也可以。” 岳姑娘一喜,可感谢的话还未说,便又听:“我会禀告宗族,将你从家谱除名,从此你与我岳家再无干系。” 第十八章 请尊重单身狗 逐出家门,有点过了。 这个年代没有家族的人很难过的,几乎没有地位可言,除非你真的非常出类拔萃,优秀到可以不将任何尘世规则放在眼里,可以不遵循任何时代规则就能过得风生水起,不然会很惨。 所有人屏主呼吸,目光齐刷刷落在岳家姑娘身上。 却见那姑娘泪满襟衫,噗通再次跪下,“女儿不孝,不能尽孝爹娘跟前,还望大哥好生照顾父亲母亲。” 这话却是要自请出宗族了。 华荣起初还是玩笑的姿态,可听她一番话,心里不由得钦佩起来,换做她怕是没有勇气的,万一嫁了个人渣呢? 岳焕山气势弱下来,强忍着悲痛,压低了声音,“你当真决定了?不要宗族,不要父母,不要兄长,只要他?” “是,还请大哥转告父亲母亲,生养恩情,来生再报。”她冲岳家的方向重重磕头,场面沉重得让人忍不住落泪。 “好,你既已决定,我也不勉强你,只是,我岳家与顾家从此不共戴天!”他说完扬长而去。 金陵是一个节奏很快的城市,只不过几个时辰而已,街上跑的小孩儿都知道了,前尚书令大人的老来女与顾家七公子私奔,被发现,岳家不同意,岳姑娘宁死不回头,岳家大怒把她逐出了家门。 而顾家没有因为娶了岳家女儿得到半点好处,还与岳家结成仇。 只不过一早上,华荣就多了个七嫂,她替六哥难过,弟弟都要成亲了,他还在山里当单身狗。 “阿宁,吉日选在大后日,这几天你先陪岳姑娘,你大伯父的意思是她先住到庄子上去,从庄子过门,你陪着去。”大伯母尤氏亲自来揽月阁传达家主的意思。 顾七成亲是大事,作为妹妹,华荣当然开心,陪一陪刚被家族扫地出门的未来嫂子义不容辞。 于是,华荣与岳家姑娘连夜出了金陵。 只是,在出门时,让华荣很不爽。 出门前,顾长安亲自送,岳家姑娘来时什么都没带,于是顾长安对华荣道:“阿宁,我记得五婶刚给你做的几套衣裳,反正你衣裳很多,给菡卿吧。” 华荣咬牙,虽然那几套新衣裳早被吴氏打包放在马车里,可从小只宠她一个人的七哥竟然开口问她要东西给另外一个女人。 她!吃!醋!了! “再次确认过眼神,是即将有媳妇就要忘记妹妹的人。”华荣撇撇嘴,便冲那岳菡卿道:“你要小心了,没有家族撑腰,又得罪了我这个小姑子,小鞋怕是穿不完咯。” 顾长安摇头失笑,“你别在意,阿宁最爱使小性子,你哄哄就好了。” 话倒是寻常,可华荣最怕她七哥说什么阿宁最善良之类的,没想到他竟说的这样一番。 看,她七哥就是暖。 岳菡卿轻笑,虽然眉眼间还有刚失去家族藏不住的郁色,却也不失为真诚,“无碍,阿宁的大名是早有耳闻的,你放心吧,我不欺负你妹妹。” “什么话?我顾华荣是谁都可以欺负的吗?行了行了,别在我面前腻腻歪歪的,请尊重一下单身狗,谢谢!” 华荣说罢别扭的先上马车,岳菡卿与顾长安相视一笑。 给岳菡卿住的庄子,自然不是上次去的小庄子,不过也不远,在麒麟山另外一边,庄子极大,还有温泉,冬天老夫人会带女眷来住上些日子。 是以,庄子装修得与金陵的宅院差不多,一应俱全。 因着温泉汤池中铺了白玉石,水雾缭绕,顾惟仁便取了个玉田山庄的好名字。 来到玉田山庄,已是深夜,庄子上的下人不敢怠慢,早已备了饭食,又把庄子里里外外打扫一遍。 岳家是望族,见过的好东西数不胜数,但玉田山庄的温泉却是极难得,岳菡卿都惊讶了。 “七嫂,冬天的时候祖母会带我们来这里过冬,到时候在那边烤鱼吃,吃了过来泡温泉,看到那玉石台子没?那是放酒的地方,我跟你说,后院七哥埋了两坛子从南方带来的酒,听说放得越久越好喝,估摸着快七八年了。” 华荣口改得快,这个时代没拜堂成亲就不是夫妻,自然不能喊七嫂,可华荣不讲究这些,现代当女朋友都可以喊嫂子了。 岳菡卿没有觉得被冒犯,反而觉得心里挺熨贴的,方才还说要给她小鞋穿的人,转眼便喊起了嫂子,心里不甜才怪。 “你是想偷喝你七哥的酒?” 华荣挑眉,不愧是同样喜欢女扮男装的同道中人,懂我。 “今日太晚,不如明日怎样?飞禽莫如鸽,走兽莫如兔,我听说后山有野兔长得甚是漂亮,肉也鲜美,配那陈酿正合适。” “后山是麒麟山吧,麒麟山的兔你也敢吃?” “不是麒麟山,后山过去还有一条河,过了河的那座山才是麒麟山,这里不算麒麟山。”说起麒麟山华荣便牙疼,这辈子没折腰,在起来倒是折了! “行,到时候你七哥发起脾气来,你可要兜着,别不管我。”岳菡卿心里暖暖的,她知道华荣是清楚她心里难过,变着法哄她开心呢。 都说顾家把女儿宠上了天,原以为必是个不好相处的,没想到却能设身处地为她着想。 “错,是七嫂别不管我,你是不知道七哥,最宝贝他那酒了,上次我有事求二叔,偷了他一坛子,生我好几天气呢。” “你第二天就去庄子,后来还摔伤了,他生气不也没发作吗?可见你七哥最疼你。” 华荣震惊,很愤怒,“这都跟你说?完了完了,彻底失去我七哥了,可怜,我可怜啊!” “哪里失去你七哥了?这不还多了个七嫂疼你?” 两人,也不知是谁哄谁,说着说着,华荣便睡着了,只有岳菡卿还睁着眼睛,她偏头,月华如昼,照在华荣睡得香甜的脸上。 “都说岳家权柄滔天,岳家姑娘尊贵若公主,可我最羡慕你,肆意随心。”她长叹一声,又轻轻呢喃,“只愿苍天有眼,放过我岳家满门。” 第十九章 只杀该杀只人 虽然在自家庄子上,可大半年没来这里住了,华荣第一天还是习惯性认床,睡到半夜突然反常的口渴得厉害。 她悄悄起身出去喝水。 没有吵醒书秀,自然,还未睡却装睡的岳菡卿继续装睡。 她没有半夜起来喝水的习惯,甚至睡前都不喝水,眼睛会肿。 是以,门外紫檀木圆桌上只有隔夜茶,没有清水。 好在是自家的庄子,找水熟门熟路,华荣不多会便到了。 喝了水,觉得月在中天,甚是漂亮,便抬头看了眼。 突然,她擦了擦眼睛,一道残影闪过,落进温泉院子里,她心砰砰跳。 理智告诉她,单枪匹马过去可能会死。 “书秀,书秀!”她急忙回去叫醒书秀。 “小姐,您怎么起了?”书秀迷迷糊糊的问,揉着眼睛,“睡不着?那奴婢起来陪您。” “你快去找人过来,咱们温泉院子进贼了。”华荣压低声音努力不让岳菡卿听到。 贼?书秀瞬间清醒,爬起来就往外奔,不多会便与朱六和几个家丁过来,个个手里都提着刀。 “走,去看看。”刀壮怂人胆,华荣也提了把匕首别在腰间,领着人便猫着身体直奔温泉院子。 “小姐,什么也没有啊。”找一圈朱六禀报。 “不可能,我明明看到有人落进来,怎么会没有?再仔细找找。” 又找几圈,所有人来回话,“小姐还是没有。” “会不会在水里?” “小姐,水里也找了。” 华荣还是不死心,可她的人绝对不会骗她,虽然不甘心,但还是放人下去休息了。 呼呼啦啦的,好不容易温泉院子安静下来,惜时慢慢从水里冒出来,狠狠吸了口气,抹一把脸上的水珠,睁开眼睛,正见华荣直愣愣盯着他。 几乎是本能,手中的银针便射了过去,朱六立刻将华荣拉到一边,可惜时的银针太快了,他中针倒地,人事不省。 书秀见状颤颤抖抖的挡在华荣面前,“你不许伤害我家小姐!” 华荣没想到落在院子里的是惜时,方才她原本是要走的,可那人影实在太清晰,硬生生烙印在她脑子里,让她不能怀疑自己。 可遍寻找不到,她只能赌,赌那人还在水里,是人就要呼吸,他不可能在水里藏一辈子。 没想到她赌对了,可没想到的事朱六不够别人一招,这就有点尴尬了。 是的,她此时的表情是尴尬的。 “惜时?你怎么在这里?”尴尬过后,华荣决定再赌一次。 人生嘛,本生就是一场豪赌。 温泉的水有深有浅,惜时站的位置水不算很深,只到他腰部,大半截身子浸泡在水里,露出大片胸肌。 他没有回答华荣的话,只淡定的整理玄色里衣,“顾姑娘看男子沐浴都不会脸红的吗?” 话出口,书秀立刻蒙住眼睛,并要蒙华荣的眼睛。 华荣一巴掌拍掉她伸过来的手,并朝惜时走几步,居高临下的俯视他。 “你半夜偷偷来我的庄子偷用我的温泉,我还没问罪呢,想必你半夜来我家温泉洗澡不想被人知道吧?既然不想被人知道,那本姑娘看也就看了,不过是白看,怎么地?你还敢让本姑娘负责不成?” 惜时一愣,他没想到听到的竟是这番从未听过的言论,女子负责?倒是有意思。 他轻轻一笑,瞬间,整温泉院子似乎都随着他那轻轻一笑而明亮起来,月色也更加皎洁。 华荣莫名想起妖精二字,那倾城一笑,摄人心魄,可不就是妖精? 就在微愣的片刻,惜时从水中飘起,带动满池清水荡漾,下一刻,他出现在华荣面前,两人贴着,华荣伸手去拔匕首,却没惜时快,她只感觉到一只手环住自己细腰。 “噗通。”书秀反应过来时,华荣已被惜时带入水中。 “小……”姐字还没出口,银针袭来,她瞪眼倒下,与朱六一样瞬间熟睡,华荣被秒解的外衣稳稳盖在她身上。 华荣虽然会游泳,可仅限于娱乐,与那种参加比赛的职业选手差一百个孙杨。 更不会武功,自卫倒是懂个猴子偷桃,可在惜时面前差了三百个张三丰,可以说毫无还击之力。 她被惜时粗鲁的按在水里,硬生生喝了好几大口,待被提起来时便一个劲咳,咳得厉害。 “要杀要剐你动手便是,我若皱一下眉头就不是顾家人,折磨一个弱女子,算什么英雄好汉?”咳的喉咙火辣辣的,好久才能说话。 惜时看着她,突然凑过来,两人的脸近在咫尺,“原来你也怕啊,我以为你不会怕。” “怕,怎么不怕,我怕你就会放过我吗?哎,只怪我这些年日子过得太安逸,忘了小心驶得万年船的古训。” “医者救人,悬壶济世。”惜时退回去,整个人轻飘飘落在玉台边,“我只杀该杀之人。” 华荣被他装逼的话说得一愣一愣的,还未接话,他便飘然离去,仿佛山中的神仙,来无影去无踪。 好不容易把书秀和朱六弄醒,再抬头,初晨破晓,竟是一整夜过去了,华荣昏昏欲睡,好在岳菡卿也没有早起。 朱六心中愧疚,醒来后又狠狠搜了下温泉院子,华荣睡醒便见他拿了块纱布过来,“小姐,小的该死,竟打不过一个受伤之人。” 华荣翻了翻纱布,上面有大片血迹,虽被水冲了许多,可还有残留,可见当时是流了许多血,血凝结在纱布上,若无人揉搓,血短时间内不会被水稀释。 “又受伤?上次胸口也有伤,他不要命了吗?”华荣自语。 “小姐,怎么办?”朱六问,“要不要告诉大爷?” “行了,不用声张,否则小心你们的小命,我们只是普通百姓,只要不到处宣扬,不会有事的,记住了,昨夜的事任何人不许说出去。” 她心里有考量,若要灭口,惜时早就灭口了,对于他而言,不过是抬抬手的事。 养足精神,华荣准备带岳菡卿去附近逛逛,告诉她:“七嫂,你看,这些都是我们顾家的产业。” 岳菡卿被她鬼精灵的样子逗笑,或许,在这样的人家生活,不会糟。 “小姐,不要看,不吉利。”华荣转头准备介绍左边的水田,书秀却一把捂住华荣的眼睛。 华荣从来不信吉不吉利这种瞎扯淡的话,在她看来,万事都事在人为,不存在吉不吉利。 她扒开书秀的手,正见左边大道上有人抬棺材路过。 “不就是有人买棺材吗?有什么不吉利的,人有生死,这乃是轮回纲常。”华荣浑然不在意。 “小姐,终究不吉利。”书秀急眼。 说着话,那棺材突然落地,竟是抬棺材的木架子断裂,不多会随行家丁模样的男子过来恭敬揖礼道:“打扰小姐了,不知能否给几根木棍子?小的是金陵董府的。” “董府?哪个董府?”不知为何,华荣想起新市舶司主事董仲明,随口便问了句。 那家丁有求于人,便规矩答话,“回小姐的话,小的是原工部侍郎懂大人府上的。” 一般六部比市舶司要耳熟能详,他怕华荣不知道市舶司是什么地方,便报了工部。 华荣诧异,“原来是董大人家,既是董大人家,朱六,带他去取。” “多谢小姐。”那家丁揖礼下去。 人走远后,华荣道:“董仲明刚调任肥差市舶司主事,家里便出了白事,也不知是哪位去世。” “想来不是老人,一般老人到年纪后那些东西便都备下了,无需从棺材铺买棺材。”岳菡卿接话。 不知为何,华荣觉得她的声音很冷,发狠般的冷。 第二十章 你变了 棺材抬走没多久,便见一队官兵过来要搜庄,好在那纱布华荣已让朱六烧掉,倒也搜不出个什么来。 华荣对书秀使了眼色,她立刻意会端了茶水过去,“几位官爷辛苦了,喝杯茶。” 官兵也不客气,端杯牛饮,书秀又给满上,“不知为何突然要搜庄?可是出了江洋大盗?” “市舶司董大人遇刺,正全城搜刺客呢,没事别出去瞎逛,免得惹祸上身。”兴许是感念书秀的三大杯茶水,那官兵好心叮嘱。 送走来搜庄的官兵,华荣与岳菡卿对视一眼,岳菡卿无话,华荣便叹道:“市舶司多肥的差事,看来有人不想给他,可也不用杀人啊,哎,当官好危险,还是做小老百姓好。” 岳菡卿轻笑,“人各有命,富贵在天,若不是真的贪得无厌,又怎会遭天谴?” “什么?”华荣皱眉问她。 “没什么,回去吧,风大。” 可能是疑心重,华荣半夜又睡不着,偷摸着一个人去了温泉院子。 刚进入便听:“顾姑娘似乎很喜欢看男人沐浴。” 华荣冷哼一声坐在玉台上直视他,“大名鼎鼎的惜时小神医竟日日偷入别人家,在别人家洗澡,这癖好还真特别。” “顾姑娘难道不知道要想活得久,就得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知道一点是知道,知道全部也是知道,与其让我一知半解说错话,还不如让我了解全部真相,实在不是我想怀疑,只是太巧了,那市舶司的董仲明是不是你杀的?” “看来顾姑娘是嫌自己命太长。” “别装了,你要杀我早就杀了,何必等到现在。” “所以,你这有恃无恐的底气哪里来的?” “你给的呀。” 惜时沉默,他从水里游到华荣身边,两人四目相对,华荣觉得被什么吸了一下,脸蹭的便红了。 “你还真不怕死啊。” “说了,怕,怎么不怕?”华荣撇嘴,“不过,看在我救过你的份上,你能不能告诉我,会不会伤及我顾家?” 惜时皱眉,“你何时救过我?” “你昨夜落了纱布在温泉里,若不是我叫人烧毁,又下了封口令,你早就被官兵抓走了,哪还有机会在这里泡温泉疗伤。”华荣说得理直气壮,半点不觉得自己牵强附会。 惜时无语,“那你撞破我的秘密,我没有杀人灭口,岂不是也救了你一命?” “话可不能这么说。”华荣立刻反对,“你说了,你是医者,医者悬壶济世,不杀不该杀之人,我这人别的本事没有,可就是善良,是不该杀之人,既是不该杀之人,那便没有你救我命之说。” “歪理。” “你实话跟我说,这次会不会殃及顾家?如果殃及,要怎样避免?”华荣换了极其诚恳的态度。 惜时被她突如其来的诚恳愣了片刻,最后道,“顾家素来守法,不会被殃及,你放心吧。” 华荣呼了口气,拍拍胸口,“多谢,温泉你慢用。” 说完她大步离去,惜时看着她坐过的玉台,那里已经空空如也,人早已走远。 回到麒麟山,没有惊动任何人,他悄无声息出现在自己院子里,只是屋内的灯突然亮了,他捂住胸口推门而入。 “人呢?”他开口问坐于灯下的镇国公世子。 “已经送走,你放心。” 见他动作迟缓,镇国公世子忧心问:“你的伤如何了?” “死不了。”他坐下给自己倒杯茶,“人送走了就好。” “这次是我大意中了他们的计,若不是我受伤你也不用冒险,好好养伤。”两人之间不必说抱歉,镇国公世子拍拍他的肩膀站起来。 就在镇国公世子脚跨过门槛,转身准备关门的时候,惜时道:“岳家,就算了吧。” 镇国公世子的手突然一紧,他眉头微蹙,“你说什么?” “岳家就算了吧,岳重阳已经告老,他的儿子们找个由头罢免即可,性命就算了,岳家也不是主谋。” 镇国公世子折返重新落坐在他对面,“说要杀岳家以儆效尤的是你,现在要放过岳家的也是你,你到底遇到了什么?” 他了解惜时,他做出的决定一般不会更改,至少认识十多年,他从未见过他为什么人破例过。 “你别管。” “你让我怎么不管?东宫几百口人,牵扯那么多条命,你让我别管?!”镇国公世子激动地站起来,双手紧紧捏住他双臂,摇晃着,“你醒醒,岳家不无辜!” “那……”他眼睛闪避了一下,“那杀岳重阳一个,他死,岳家便要守孝期,碍不了事。” “你变了。”镇国公世子不可置信的放开他甩袖而去。 “你答应我!” “你第一次求我,我自然会应你,只希望你不要后悔今天的决定。” 婚礼,不算隆重,但礼数周全,岳菡卿正式成为顾家孙辈媳,而岳家也真没有送礼来,更没有来人。 家了添新人,自然是喜气洋洋,在喜庆的日子里,华荣扯着他七哥的衣襟威胁道:“就算有了媳妇,但我是你心里最爱的人这一点不可动摇,明白没有?” “阿宁这话二伯母就要伤心了,怎的也是二伯母是第一。”周氏揶揄。 华荣立刻故意吸鼻子,装作悲痛的样子,“难道在二伯母心里,阿宁不是您最爱的人吗?” “哟哟哟,咱们的小阿宁要失宠了。”难得归家的野人顾长恒笑道。 华荣听罢眼珠一动,凑到顾长恒跟前,“六哥,商量个事呗。” “不商量,我不想做纨绔,我也不会在家呆,商量不着。”顾长恒拒绝得毫不犹豫,“不过,你可以随我进山,山里才有意思。” “胡闹!”大伯父出声呵斥。 顾长恒立刻闭嘴,偷偷冲华荣眨眼睛,告诉她要进山随时找他。 华荣心想,不愧是她六哥,事还没说他就知道她要干嘛了,哎,没劲。 目光扫过去,四哥五哥三哥和二哥笑而不语,大伯母能生,可只有六哥年纪和她勉强算相仿,其他的年纪都大许多。 岳菡卿听着一家人围绕华荣说个不停,这才知道什么叫掌上明珠,被所有人捧在手心疼,才叫真正的掌上明珠。 今日的夜,不知为何漆黑如墨,都说月朗星稀,可今夜没有月亮,星星也不露面。 心里没事的人自然早已熟睡进入梦乡,可心里有事的人却总觉得不祥。 岳菡卿伸手摸摸搂着自己的顾长安,他看着并不伟岸甚至很秀气的身体,却无比的有力,将她牢牢抱在怀中,令她不安的心以安宁。 第二十一章 自己却是配不上她的 观光完岳菡卿敬媳妇茶,还沾光得了红包……华荣也不知长辈们是怎么想的,给岳菡卿和七哥红包,顺手也给她东西。 不过,给她就收。 岳菡卿是私奔嫁入的顾家,又与家族决裂,老夫人心疼她,便吩咐大伯父,别人家儿媳该走的程序一样不可少。 单说回门一项顾惟开便觉得为难,他打理家族事物大半辈子,没有过这样的经验,华荣挑挑眉出了个主意,“不如回庄子?走个形式。” “可行,此事夫人亲自去办。”顾惟开对尤氏道。 华荣立刻挨过去,“阿宁要为大伯母分忧!” “你想出门了直说。”尤氏含笑戳了下她额头。 华荣嘻嘻笑,抱着尤氏胳膊不撒手,惹得大伙又笑了。 半响,老夫人看着顾长恒道:“老六也老大不小了,是时候议亲了,该学学管家的本事,老六跟着去学学。” “祖母,阿宁跟娘学管家是正理,孙儿是男子,要学也跟爹学啊。”顾长恒在家半刻待不住,这回多待几天,还是看在弟弟成亲的份上,早想走了,让他去庄子,不是要他命吗? 话出口,满屋子的人脸色沉下来,华荣见势不妙,立刻道:“六哥,你就当保护我,你看你,你都未尽过当哥哥的义务!” 顾长恒也看出长辈们脸色不对,又正七弟大喜,惹长辈不快太不孝,他便忙改口,“听阿宁的。” 一场灾难,算是平息,两个时辰后,华荣与顾长恒、尤氏出门了。 拐过几条街来到出城的主街,却发现主街很拥挤,尤氏吩咐:“去看看发生了什么。” 不多会下人回来,“夫人,岳大人昨夜辞世,岳家人扶灵回乡,董大人今日出殡,撞一块了。” 尤氏闻言神色默了默,“派人回去告诉七少夫人一声吧,好歹父女一场,总要哭一哭以表哀思的。” 华荣坐在马车上,等许久,前面的路都还未通,与马车外骑马的顾长恒说道:“太子逼宫城门都不锁,今儿也太挤了吧。” 话出口,她深深皱眉,太子逼宫失败得也太快了吧?根本没什么动静,事后皇帝也没在城里大肆搜查太子党羽,甚至城门就关了半天……逼宫那么大的事,竟是没掀起什么浪花,这不符合常理啊。 而且,岳重阳好歹是曾经的尚书令,他昨夜才死,今天就扶灵回乡,是不是太着急?像是火烧眉毛似的。 “阿宁慎言。”马车外顾长恒语调凝重。 华荣的声音不大,也就他和尤氏能听见,平日里华荣口无遮拦惯了,家里人也由着他,顾长恒更是从未说过让她慎言的话。 察觉到不对,华荣撩开车帘看去,正见惜时看过来,两人目光撞一起,华荣觉得空气似乎凝滞了半会。 他离得不远,但也不近,站在一家药铺牌匾下,玄衣垂地,站姿如松,拥挤的主街,人头攒动,而他仿佛天外来客,不在红尘内,那般显眼,那般与众不同。 嘴角微微荡开一个笑容,惜时却已转身离去,仿佛并未看到她。 “阿宁,你看什么?” 华荣觉得有些丢脸,刚刚被无视了! “看到一个傻子,已经走了。” 练武人的耳力极好,脚下如垫疾风的惜时顿了下,默片刻,嘴角微扬,竟是笑了。 前头岳家和董家似乎发生了口角,吵得厉害,最后不得不出动巡卫营,才平息风波,能出城时,又已过两个时辰。 沿途,尤氏一直问华荣要嫁什么样的人,甚至还问:“大伯母见你日日与那林家公子一道,他对你也甚是关心,这回你七哥成亲,勋贵中就他家来的礼重,你可是有什么想法?” 华荣惊呆,眼珠子都快掉了,“大伯母,勋贵来送礼的只有林家吧?” 尤氏神色有刹那的尴尬,不过很快恢复如常,“极难得,若阿宁喜欢那林公子,以咱们家的财力,进林家也不是不可能,那林家也并未有看不起商贾的样子。” 华荣扬手,“大伯母,您打住!这辈子嫁给谁,也不会嫁给林壑清那草包。” 马车外顾长恒听半响,到了华荣说话他才没忍住哈哈笑起来,“阿宁,你怕是嫁不出去了。” “住嘴,怎么说妹妹的?”尤氏先发飙,于是又听了一路母亲教育儿子。 听得华荣昏昏欲睡,到庄子上就直接躺下了。 睡到半夜,不知为何便再也睡不着,心里总想着去温泉院子看看。 可惜,来到温泉院子坐两刻钟,也没见到温泉里有什么人。 最后她叹口气,“人家可能好了吧,好了就不会来了。” 说罢她起身,撇撇嘴准备回去,连屁股上坐褶了的裙子都不管,怂拉着肩,整个人毫无气势。 “顾姑娘在等我?”突然,惜时轻飘飘落在华荣身后。 华荣脸上不受控制的一喜,迅速转身,果然看到惜时站在温泉旁侧,他仍旧玄衣如墨,可大约是人太扎眼,在夜色中还是能分辨。 华荣有些手足无措,当了十多年纨绔,今儿还是头一遭觉得自己不善言辞,小手背在身后,掰着手指,上牙咬住下唇,姿态很是扭捏,若有镜子,华荣定要恨死现在的自己。 “你……你好了没?” 惜时没有走过来,他一撩玄衣坐在玉台上,“快了。” 话说过,华荣觉得方才不知从何而来的紧张随风消散,又恢复了油嘴滑舌的最佳状态,于是她走过去,坐在惜时旁边,“你信命吗?” “不信。” “真不信?有些事避无可避躲无可躲,这难道不是命?” “顾姑娘信?”惜时反问,他脸上没有太多表情,总是木着。 华荣轻笑,“那要看什么命了。” 说罢华荣偏头看他,若书秀在定要说声造孽,小姐又开始调戏人了。 两人对视,华荣咧嘴一笑,露出一口整齐秀气的白牙,眉眼间毫无负担的笑意仿佛春日里盛开的花,治愈人心,清澈的双眸亮亮的,仿佛未沾尘埃的明珠。 “若是你命中缺我,我信。” 明明是调戏人的话,惜时却不怒,不过半响回过神来他无奈摇摇头,木着的脸终于有微微表情。 而,在看不见的地方,他藏在袖中的手却无意识紧紧握成拳,手臂抖了抖,他与她终究是两个世界的人,一个清澈如月不染尘埃,一个满身污泥在地狱里摸爬。 若命中缺她,自己却是配不上她的。 第二十二章 负心汉 可能是上次调戏惜时下手重了,他不知是心如止水还是落荒而逃后一连数日华荣都没等到他。 “小姐,您怎么对着温泉叹气?”书秀不明所以,可那颗为小姐分忧的心蠢蠢欲动。 华荣摇头,“算了算了,七嫂回门的事也了了,这庄子呆着没意思,回京。” 尤氏与岳菡卿几人早已先走一步,华荣因为想着等惜时,便留住两天,没曾想一直等不到人,陪着等的顾长恒耐不住寂寞留书偷摸溜走了。 华荣离开庄子的时候再叹一口气,“还是七哥好,六哥从来不靠谱。” 话刚说完,顾长恒不知为何去而折返,他幽幽道:“就知道你会这么说,没良心啊,我走好了。” “走吧走吧,谁稀罕看到你。”华荣摆手钻进马车,窝在垫子上打算一觉睡到家。 路途遥远舟车劳顿,华荣是被金陵的叫卖声吵醒的,醒来揉揉眼睛,伸伸懒腰,便听外头有人说话,“顾家的马车,可是顾姑娘在里面?” “是顾姑娘。” “听说顾姑娘今年十六,刚及笄,顾家是富户,家中又只有一个女儿,还生在最有书卷气的五房,想必是个知书达理擅琴棋书画的淑女,不知谁会有福气做顾家的乘龙快婿。” “生在五房没错,可却不长在五房,擅琴棋书画也没错,不过不是顾姑娘。” “这话又是何意?” “长在五房的是七公子,那叫一个……怎么形容?哦,对了,君子端方温雅如玉,几日前七公子成亲,他骑马出城迎亲我看了一眼,长得一表人才,如同从画里走出来的仙人般好看。” “顾七不是街上有名的纨绔吗?” “对咯,那是顾姑娘,这顾姑娘啊,可鬼灵精调皮得很。” 华荣听罢撇嘴,眉头皱成一条线,眉心拧成个川字,“谁在外面说老子闲话呢?” 书秀撩帘子看了眼,“小姐,是糖粑粑的李大娘,以前您常光顾,方才她说七公子君子端方温雅如玉不知是从哪里学舌来的,奴婢觉得说的就是七公子本人了。” 华荣翻白眼,以为夸了七哥就可以诋毁她?“以后不许给我买她做的糖粑粑!” “是小姐。” 思来想去,华荣都觉得不对,又问:“她怎么知道七哥不是七哥是我的?” “上次岳家来闹,阿宁你忘了?”顾长恒接话,“现在大街小巷的都知道你假扮七弟为非作歹调戏良家,我劝你还是在家老实呆着吧,我可听说了,好些姑娘要找你讨说法呢。” 正这般说,便听有人道:“是顾姑娘吗?我是青青,不知顾姑娘能否面见说几句话?” 若刚才的怒,现在便是尴尬了,甚至还有些想找地缝钻进去,华荣偷偷撩开车帘一角,发现牛肉面家的青青正在外面,红着眼睛。 “哎呀,书秀啊,这青青怎么回事?” “小姐,是你天天对人家眉来眼去,没事抛个眉眼,还替人家解围,保护人家,动不动挑逗人家一下,要奴婢说,都是你自己造的孽。” 书秀一副爱莫能助的死猪样,气得华荣指着她鼻子道:“关键时刻说风凉话是吧?看我一会不叫祖母将你许配给朱六!” 赶车的朱六立刻脸蹭的红了。 “小姐……”书秀气焰吧唧被浇灭,瞬间颓了。 “顾姑娘,难道见一面也不肯吗?”外头青青又说。 华荣无奈,硬着头皮掀开车帘,顾长恒本着保护妹妹的原则,强忍着不捧腹大笑道:“前面有家茶馆,有什么话茶馆里说吧。” 街上围了好些人,她们又不是唱大戏的,被那么多人围观,成何体统。 华荣没有意见,那青青自然苦着脸跟在后头。 进了茶楼,顾长恒要的雅间,可没有了,只能在二楼靠窗位置坐下。 四方的桌子,三人各坐一方,华荣与青青相对而坐。 “那个青青啊,你别难过,以前都是我不对。”华荣其实没觉得自己不对,看到美人习惯性夸两句很正常对不对?看到美人被人欺负英雄救美人之常情对不对?看到美人在自己面前乖顺懂事忍不住会注意一下,人之本能对不对? 但,不管她对还是错,总之美人难过了,她先认错道歉,总没有错。 青青红着眼睛,一眨不眨的看着她,“顾姑娘何错之有,是我愚笨没看穿,而且顾姑娘也并未对我一人特别,是我肖想了罢。” “别别别。”华荣立刻摆手,她最见不得美人自责落泪,真是造孽啊。 “都是我的错,我混蛋,你就当出门被乌龟王八咬了口,过几天就忘。”当顾长安当久了,她习惯性在美女面前把自己当男人,说起话来是要有多渣就有多渣。 素来华荣在街上都不甚正经,青青听罢含泪噗嗤一笑,“哪有这么说自己的。” “笑了,笑了证明不生气了,青青乖,会有更好的人替我爱你的。”华荣又开始不正经起来,那放荡不羁的模样,生来就是当纨绔的,哪有半点大家闺秀模样。 “以前,你对所有人都一样好,我还暗自觉得肯定是自己不好,没有让你最喜欢我,现在我明白了,也不钻牛角尖了。”青青含笑抹泪,“顾姑娘,你人真好,你没有错,也不是王八蛋,你救过我,救过我娘,还一直照顾我们,谢谢你。” 最后她深深鞠躬,竟这样冰释前嫌了。 只是,离去时,华荣还是看穿了她眼里强忍的属于失恋的悲痛。 哎,造孽啊,看来以后女的不能随便调戏了,感情最耽搁不起。 青青走后,顾长恒再也忍不住哈哈大笑起来,“负心汉,哈哈哈哈,阿宁,你啊你,当什么不好,当负心汉,你要笑死你六哥我?” 华荣气得伸脚就踢,顾六立刻站起来,“回家,我要告诉七弟,哈哈哈哈。” 在顾长恒一片丧心病狂毫无同情心爱心的笑声中,华荣余光扫到邻桌不知何时换了人,竟是惜时在。 她回头,惜时却没有动,仿佛不认识她。 “时兄,那日匆匆一别,没想到竟在此处遇到时兄。”顾长恒上前抱拳见礼,吓华荣一跳。 她忙扯顾长恒衣角,压低声音问,“六哥,你认识他?” “几年前在昆山有过一面之缘。” 惜时听了声音才转头,脸上依旧没有太多表情,只微微点头,算是应了顾长恒那句有一面之缘。 顾长恒像是清楚他个性,并未觉得尴尬,又抱拳道:“在下还得护送舍妹回府,下次再与时兄畅饮。” 第二十三章 祸水东引失败 “顾兄慢走,改日再叙。”惜时礼貌点头,实在不像好相处的人。 华荣原本想打个招呼,可惜时睁眼不瞧她,心里很不是滋味,便也不搭理他回了顾府。 刚回到府上,老夫人便差人让她与顾长恒去湘潭院用晚饭,直觉告诉华荣,今晚肯定有事。 “书秀,去问问我不在的几天是不是发生了什么。”自从上次阴沟翻船,华荣决定将小心驶得万年船进行到底。 书秀得令立刻去打听,作为府里唯一小姐的大丫鬟,她可是整个顾家丫鬟里最吃香的,打听事分分钟搞定。 不多会,她便喜庆进来,“小姐,碧儿姐姐说昨儿老夫人见了几位公子,那几位公子碧儿姐姐也见过,长得好看,人也有礼貌。” “好端端的见外人做什么?”华荣皱眉,“不会是要给我议亲吧?” “小姐猜对了,就是给小姐议亲,小姐放心,就算成亲了老夫人也还是要留您住在府上的,断没有要出去住的道理,而且,老夫人说了,把湘潭院隔壁扩建出来给您和新姑爷住。” 书秀嘚吧嘚吧说个不停,华荣却早已没兴趣,她扶额长叹,“上门女婿啊,可不可以不要!” “小姐,女人都是要嫁人的,怎能不要?而且您又不用出去住,成亲了还在自家住,任谁也不能欺负您。” 华荣已经懒得翻白眼,她直挺挺往床上一倒,好在垫得多,不然非得摔个脑震荡。 傍晚,华荣收拾妥当,亲自去厨房帮着端菜,厨娘们如水跟在她后头,刚踏进湘潭院的门,便听大伯母尤氏脸不红心不跳的夸,“咱们阿宁就是懂事,亲自在厨房忙活,这样乖巧孝顺的女儿,放在哪家都是难得的,” 要不是她待华荣从来都好,对五房也从不亏待,家族确实极其和睦,华荣都要怀疑她是捧杀了。 “是呢,咱们阿宁样样都好,比那些贵女丝毫都没有差的,转眼便到了议亲的年纪,我的心舍不得。”二伯母抹眼泪。 华荣见母亲还有祖母、大伯母也跟着抹眼泪,心里别提多不是滋味了,她什么货色自己最清楚,就像外头说的,鼎鼎大名一纨绔,怎样也不能这么夸的…… 不过,在顾家人眼里,她们只有这么一个女儿,那必定要宠溺着养,不管是刁蛮跋扈,还是公主病严重,反正只有一个,养得起。 “那个……祖母,阿宁还不想嫁人。”华荣放下菜打算撒娇,企图用撒娇蒙混过关。 老夫人抹了眼泪拍拍华荣手背,慈爱又语重心长还夹带着浓重不舍道:“傻孩子,你已经到了议亲的年纪,若再不订下,那些好的就要被挑光了,到时候你只能捡别人挑剩下的,吃亏。” “对啊,更何况成亲后还住咱们府。”大伯母接话。 “哪有嫁出去的女儿还要住娘家的?多不合适。” “哪里不合适?自古上门女婿就是住在岳丈家,你放心,顾家养得起你,就算将来你大伯二伯老了,你上头还有七个哥哥。” 华荣在长辈们你一言我一语中颓成蔫儿了的茄子,好不容易等顾长恒过来,她立刻道:“祖母,七哥都成亲了,六哥的亲事还没着落呢,您看要不要先办六哥的事?” “孙儿已有心上人,还请祖母放心,您不缺孙媳。” 顾长恒说罢对华荣挑眉,好像在说坑不到我,你道行还浅。 华荣立刻不甘示弱接话,“自古婚姻大事都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六哥自己选的靠不靠谱?莫非是醉红楼的小姐姐?” “阿宁放心,六哥不是你,从来不去醉红楼,对醉红楼的姑娘们更是不认识,你未来六嫂出身虽非贵胄,却绝对是良家女子,祖母放心,时机成熟,孙儿便亲自带她来见您。” “你素来跳脱,也罢,得空带来祖母瞧瞧,当下还是阿宁的事要紧。”老夫人觉得男人嘛,晚点成亲不会找不到好的,而女人就不一样了。 顾长恒如释重负,他同情的看了眼华荣,乖乖坐下,把自己的存在感压倒最低,只希望不要被人看到。 他成功了,因为只要有华荣在,她永远是全家人关注的对象,从来没有人能夺走这份殊荣。 “不公平!”华荣见撒娇不管用,祸水东引也不管用,便开始用终极杀招——闹脾气。 “怎就不公平了?”大伯母心疼的问。 华荣嘟囔着嘴,“凭什么六哥可以自己选六嫂?而我却不能?我也要自己去找心上人!” “胡闹,女儿家的,也不怕害臊。” 出于同情,顾长恒冒死插话,“祖母,外头好些姑娘都喜欢咱们阿宁呢,若是男儿怕是早已三妻四妾,不如您放她自己找吧,若找的不对,您再把关。” “对啊,祖母,祖母……祖母……您就答应阿宁吧,阿宁一定会很好的成功把自己嫁出去,好不好?”华荣挽着老夫人胳膊狂撒娇。 “胡闹,顶多让你看看那些公子,你不喜欢咱们就不要。” 对于女子而言,这已经是最大宽容,华荣立刻点头,只要给她选,她就有办法让这些人全部被淘汰。 翌日,天朗气清,顾长恒来找华荣,给她一捆珊瑚手链,“六哥知道,你七哥成亲了,你断不会再拿他的名声开玩笑,六哥只求你下手轻点,别招惹太多女人,六哥只愿一生一世一双人。” 他哭丧着脸,一副割肉般疼的模样,让华荣也跟着苦丧,她六哥真了解她,知道她一定会拿顾长恒这个名字出去厮混。 “六哥放心,我省得。” “真的?”顾长恒不放心,“不如你随我去山里住几天?新养了群鹅,鹅肉好吃。” “不了,我还是喜欢金陵的杏仁酥,六哥慢走。”脸上是不舍,手却大力推顾长恒,恨不得他立刻出门。 顾长恒一步三回头,仿佛在与自己的名声做最后的道别,没有仪式,就用悲伤的神情来表哀思。 华荣今年十六,顾长恒二十一,书秀在华荣身上折腾半天还是不太像,“小姐,六公子比您大太多,怎么画都不太像,您太嫩了。” “差不多得了,六哥不像七哥,永远白衣飘飘,扮六哥不扎眼,给我画黑点。”华荣有恃无恐,“再说了,六哥不常在金陵,认识他的人不多。” “可是小姐,认识您的人多!” “贴上胡子,就认不出了,我和六哥长得也挺像,对了,让你送去的拜帖,送了吗?” “小姐放心,送了。” 第二十四章 因为喜欢你啊 勉强有些像顾长恒,华荣便出门了,顾六不喜欢拿扇子,她便把骨扇留府上,只搓着那串珊瑚手串在街上大摇大摆走着。 贴了胡子,又把脸画黑许多,虽偶有人好奇看她,却没人把她当顾长安或者顾姑娘。 “你确定是这里?”华荣问书秀,两人此时站在一座半新不旧的宅院前,院内幽竹葱葱,仰头便能看到青竹末尖随风摇曳。 “准没错,奴婢问了六公子身边的一九,小神医在金陵的宅子就在这里。”书秀点头如捣葱,无比确认。 华荣挑眉,“六哥不声不响竟然认识惜时,问清楚怎么认识的了吗?” “六公子听说昆山的竹鸡好吃,便在山上蹲了半月,恰好小神医去昆山采药,两人在山里呆了几天,那个时候干旱,昆山便出了一伙土匪,六公子救了小神医。” 前半部分没什么问题,六哥最喜欢吃山货,而且是就地取材的那种,把山货搁家里他还不爱吃了,要说他做野味技术不错华荣是信的,可在土匪手里救惜时? 别开玩笑了,怎么可能。 “去,敲门。” 书秀立刻去敲门,不多会有门童探出头来,“请问二位是?” “我家公子是顾家六公子,昨天投了拜帖,特来拜见小神医。” 那门童像是得了吩咐,闻言立刻开门让出身子,“顾公子请,小的带您去找家主。” 惜时的院子不大,却每一处空地都种满了青竹,想来他偏爱青竹吧。 都说竹是四君子之一,竹枝杆挺拔,修长,四季青翠,傲雪凌霜,又与梅、松并称为岁寒三友,虽不粗壮,但却正直,坚韧挺拔;不惧严寒酷暑,万古长青。 不长的路,却因两边青竹摇曳,愣是走出了漫长的模样,见到惜时时,他正在烹茶,水壶因水沸而有些不稳,水蒸气袅袅升起,平白将青竹中的亭子衬得犹如仙境。 “时兄。”华荣学着顾长恒颇有江湖习气的样子,几大步走过去。 惜时没有抬头,只专注于洗茶,茶洗三道给华荣沏了杯,“这是麒麟山特制的陈茶,顾姑娘尝尝。” emmmm,华荣无语,这都能认出来,简直太不给面子了! “原来是陈茶,难怪你要洗三遍。”华荣端过来尝了口却发现这茶有霉味,是不知放了多少年的旧茶,难怪洗了又洗!一般饮茶至多不过洗一道,再多便没味儿了。 “时兄就舍不得备些新茶吗?难道神医缺钱?缺钱早说嘛,我有。”华荣气呼呼的从书秀腰上撤下钱袋甩在惜时茶桌上。 一般客人这般无礼,若是华荣早赶出去了,惜时却不知为何并未生气,他将钱袋捡起来递给书秀,“顾姑娘莫要生气,你用假身份见我,我给你喝些发霉的茶,也算礼尚往来。” “好吧,看在你耐心解释的份上,我就原谅你了。”华荣突然摆出纨绔的标准笑容,并直勾勾的盯着他看。 惜时被看得有些窘迫,不过他装得好,低着头,目光似乎一直没离开茶壶,可袖口里紧握成拳的手在微微颤抖。 “时兄,你喜欢竹子呀?听说竹有十德,竹身形挺直,宁折不弯,曰正直;竹虽有竹节,却不止步,曰奋进;竹外直中通,襟怀若谷,曰虚怀;竹有花深埋,素面朝天,曰质朴;竹一生一花,死亦无悔,曰奉献;竹玉竹临风,顶天立地,曰卓尔;竹虽曰卓尔,却不似松,曰善群;竹质地犹石,方可成器,曰性坚;竹化作符节,苏武秉持,曰操守;竹载文传世,任劳任怨,曰担当。” 华荣侃侃而谈,惜时并未搭腔,仿佛一个忠实的倾听者,在耐心的听她唠叨。 华荣嘚吧嘚吧半天,不但没让对方和自己相谈盛欢,还隐约有冷场的嫌疑。 不,就是冷场了。 聊天的时候冷场最是尴尬,她不由得愤愤道:“我都那么讨好你了,你就不能看在我一个女孩子放下矜持的份上跟我说说话?” “你为何要讨好我?”惜时依旧不为所动。 “因为我喜欢你啊。”华荣不假思索的道,也不脸红,就那样看着惜时。 惜时依旧垂低着头,仿佛要把茶壶看出一朵花来,只是若华荣细心,定能看到他方才一瞬间的颤抖。 “你是女子,女子该矜持,顾姑娘慎言。” “你喜欢矜持的女子啊?”华荣反问,“那我不会做矜持的女子,你喜欢我去学可好?” “你学得会吗?” 华荣思考片刻,深深皱眉,似乎大概可能应该是学不会的,她若学会了矜持,就不会当纨绔当得那么得心应手了。 “你身边可有别的女子?”华荣思量后问。 惜时抬起头,眼眸已恢复清明,“没有。” “既然没有别的女子,那你怎么知道不喜欢我这种类型的?要不然你试试,说不定你明天就喜欢上我了。”华荣冲她引诱式眨巴了几下眼睛。 “顾姑娘,你这般行事,你父母知道吗?”惜时没有回答,端起茶杯抿了口茶,睫毛垂下,余光却在打量华荣。 “我爹我娘若是知道了,那定是你恶意传播败坏我名声。” 惜时突然轻笑,他无奈摇摇头,“你这般刁钻跋扈,将来是要吃亏的。” “我啊什么都会吃,就是不会吃亏,天生没那种本事。” “我是说天下男子都喜欢端庄贤淑的女子,你这般不羁,是没人会喜欢的。” 华荣见他把旧茶饮得如同新茶,受感染也喝了一杯,却不知为何,觉得回味甘甜,竟是不同于初常的味道。 “你是喜欢我的,不然为什么关心我?” “我只是提醒你而已,让你不要缠着我。”惜时又饮了杯,可能是太满,撒了些出来,泼在玄衣上,很快消失不见。 “你不让我缠着你,我偏要缠着你,缠到你喜欢我为止。”华荣有恃无恐,拿出街上当纨绔时的霸道模样,立于旁侧的书秀暗想,小姐可真下功夫,若换做别的姑娘不出几日便要沦陷。 不知这小神医能顽抗多久。 “书秀,京城有什么新鲜好玩的,都给本小姐搜罗出来,送到时兄手里。”华荣说完起身,端着霸道总裁的姿态,“美人儿再见,我下回再来看你。” 第二十五章 事情并不简单 出了惜时的宅院,书秀再也忍不住,哭丧着脸问:“小姐,您真喜欢上小神医啦?” “那当然,不然老子才不讨好他呢,冰块脸,没情趣。” “小姐,老夫人给您选的那几位公子也极好。” “好什么好?一个大男人成了亲还要住岳母家,靠岳母家养活,这种男人我才不要,行了,别哭丧着脸,不知道的人还以为你要成亲呢。” 华荣大摇大摆的走着,手中珊瑚手串都要搓得反光了。 她刚离开,镇国公世子便出现在惜时面前,坐在方才华荣坐过的位置上,“顾家这姑娘倒是大胆,孟浪如此。” “挺可爱的。”惜时原本平和的眸子,听镇国公世子说华荣孟浪,闪过刹那的不快。 镇国公世子闻言突然笑起来,“你不会中招了吧?那顾姑娘可是金陵城最有名的纨绔之一,被她调戏的男女不知有多少。” 惜时放下茶杯,脸色峻冷,明显不想再讨论华荣的问题,“找我何事?” “没事就不能来找你了吗?” “当年的事已清,岳家也再无崛起可能,你我还是小心谨慎为好,莫要让人察觉你与麒麟山有往来。” “我这次来是向你告别的。”镇国公世子道。 “你要去哪里?” “出去走走,见见世面。” “也好。” “你保重。” 讨姑娘欢心华荣最在行,讨美男欢心,也不差,翌日,书秀便把整个金陵能买的好玩意儿都买下来送到惜时府上,用的是顾长恒的名字。 于是,京城隐约有传言,说顾家六公子是断袖。 有的人听了断袖传言恍然大悟,原来是断袖啊,难怪弟弟都成亲了,他一点动静都没有,没记错的话顾家六公子今年二十一了吧。 华荣听了书秀的学舌,笑趴在床上,“哈哈哈哈,六哥只说让我别调戏妹纸,没说不让我调戏美男啊,哈哈哈,不算不听话,不算不听话。” 这追人,要投其所好,华荣觉得惜时喜欢竹子,她便让顾青亲自去收购各式各样长得好看的竹子,哪怕是竹子做成的茶海都不放过。 搜罗到有意思的,好看的,立刻送去惜时的院子。 然后每日到他府上嘘寒问暖,并带去许多好吃的,连衣服也不少。 惜时无奈,只得留书逃回麒麟山。 华荣是谁啊?金陵街上有名的纨绔,怎么可能让看重的猎物飞走?她立刻让书秀收拾东西要去庄子住,顺便日常追神医。 老夫人吓坏了,立刻叫人将她绑到湘潭院,“阿宁,你以前再胡闹祖母都不管你,但这次不许再胡闹了!终身大事岂容儿戏?再说了,那小神医既不知好歹,咱们不要也罢。” 老夫人心痛啊,她得到的消息是自家捧在手心长大的唯一孙女被人拒绝了,心痛!呼吸都是痛的! 华荣偷摸看分坐两旁的长辈们,发现他们个个脸色铁青,于是她决定祭出大招——死猪不怕开水烫。 “也没啥,都是闹着玩的,祖母消消气。” “阿宁。”大伯父发话了,“你明日起便莫要出门了,为了不让你用你六哥的名字出去胡闹,我已让他去西南打理那几千亩地,养家禽,为了家喻户晓,我是请人传播的消息。” 华荣闻言双肩一耸,看向顾长安,顾惟开立刻接着道:“别想再祸害你七哥,我已给他请了名师,明日便出发去求学,也请人传的消息。” 华荣这回真没辙了,“我用自己的名字不行吗?” “你想气死你祖母就用。” 华荣看向老夫人,只见老夫人委屈得直落泪,华荣立刻受不了了,“祖母您别哭,大不了阿宁再不胡闹了不行吗?” “你说话可要算数。”老夫人立刻擦干眼泪问。 脸变得太快,华荣只得耸耸肩不跟一群戏精计较,“算数算数,肯定算数。” 顾长恒在山里还没呆够,鹅肉还没吃上,便被绑回来了,回到府上一听,心里学了一句卧槽!便直奔揽月阁找华荣兴师问罪。 “阿宁,你就不能隐晦点吗?” “喜欢一个人就要向全世界宣告,为什么要隐晦?”华荣死不悔改的趴在石桌上,腐败的等书秀给她剥橘子。 顾长恒坐在她对面,书秀刚剥好一颗橘子,他伸手便夺了过去,毫不客气扔进嘴里,“可你为什么要用我的身份啊?你哥我可不喜欢男的。” “惜时知道我是女的,你放心,他不会来纠缠你的。” “真的?” “不然呢?” “我信你,这回我去西南,可能要去好些时候,你在家悠着点。”他说罢瞄了眼四周,发现除了门口两个婆子在守门外没其他人,不过本着小心谨慎的原则,他还是压低了声音伸头对华荣道:“你悠着点,我刚才不小心听祖母和爹说你再胡闹就真把你嫁了。” “难道以前说的是假的?” “也不全是,你今年十六,最多留两年,再胡闹两年都不留了。”顾长恒往身后的海棠树干一靠,脸上的神情似乎在说你好自为之。 “知道了六哥,你路上注意安全。” 顾长恒眉毛轻挑,觉得事情并不简单,他妹妹能那么容易妥协? 果不其然,就在顾长恒赶着他养的那三十只鹅老汉爬山般慢悠悠去往西南途中,华荣带够银子银票,还请了镖师护送,先他一步到了西南的田庄。 逃回麒麟山的惜时最近总是容易烦躁,不像往常那般心如止水了,似乎在期待什么。 以前他在院子里整理药材看医书整日不出院子也行,可最近他不爱呆在院子里了,而是执着医书坐在山头,目光低垂,仿佛在冥想,又仿佛在看着山门方向。 老神医踩着西边投射来的夕阳走到他身后,宽大的袍子随风飞扬,他背着手,目光远眺,神色幽深,“顾家上三代到如今,都是本本分分的人家,顾家出来的人也都端正,于你而言最好不过。” “我这样的人,终究是不配她的。” “配与不配,你说了不算,她说了才算,那姑娘我瞧着虽不羁,却胸有丘壑,你不可能一生独过,有个伴终究是好的。” “您别说了。”他似乎将某种东西克制到极致,任何零星半点相关的都听不得,生怕努力压制的情愫汹涌生长,再也克制不住。 老神医悠悠轻叹,“顾家在西南买了几千亩地,她如今人在西南。” 第二十六章 有缘千里来相会 顾家花了几万两置办的田产在西南边陲之地——松阳县。 华荣到找到自家田庄后望着破破烂烂的两排房子,艰难的挤出几个字,“这是牛棚吧?” 守庄的是老夫人贴身嬷嬷的儿子牛大壮,他闻言憨厚一笑,压根没领会华荣的意思,只想着他姓牛,住的岂不就是牛棚?挠挠后脑勺,“小姐,地儿是不太好,小姐放心,小的明日便找人来修。” 华荣嘟嘴,想起顾长恒说的话起码要住好些时候,光修葺怎么行?她示意书秀,“多拿些银子,盖个像样的庄子吧,不求像玉田山庄那样精致,起码看着不像牛棚。” 在县里找了家还算过得去的客栈住下,盖庄子的事便风风火火开始了,松阳县没出过什么了不得的大人物,就连本地首富都被顾家挤了下去。 加之华荣大方,给的工钱丰厚,很快松阳县首富顾家从京城来人的消息便满城皆知,来拜访华荣的当地有头有脸的人从此没断过。 华荣不像别的闺秀大门不出二门不迈,她是个长袖善舞的人,商议互吹,她在行,商场斗争她耳闻目染。 是以,顾长恒姗姗来迟时,华荣已与当地人打成一片,而且房子也盖得差不多了,只剩下最后的上漆。 “阿宁,你又胡闹!” “你问书秀,我哪里胡闹了?” 书秀作为华荣脑残粉,自然不会觉得主子有什么不对,就算有不对的地方,也是别人先不对,那自然不能怪她家主子。 “小姐没有胡闹,还和本地大户都结成友好互助关系,六公子,这是请柬,明日便是当地的仙女节,县令家的姑娘邀请咱们小姐一道参加呢。” 顾长恒知道自己这个妹妹办事能力强,就算把西南这几千亩地给她打理,她也能打理得井井有条。 可是……他无奈摇头,手指着华荣脑门,“你就作死吧,祖母发怒我可不救你。” “祖母才不会生阿宁的气,来的时候已经留书,放心,过年就回去。”华荣嘻嘻笑,根本没把顾长恒的话放在心上,捡着拜帖请帖看了不停。 顾长恒狠狠灌了口水,挤眉弄眼让脸不那么僵硬,然后又动动身上其他胫骨,他要打起精神来打理西南这边的产业,还要保护好妹妹,不然回京那个无良妹妹会不会被责罚他不知道,但若她有半点不快,他就死定了。 都说儿子重要,哎,他半点没感觉自己比这个妹妹重要。 翌日,收拾妥当,书秀带上礼物,华荣便早早去了县衙,县衙地方也比较破,没办法,松阳县穷。 有古典三年清知县,十万雪花银,华荣想着就凭松阳县三年能给县令十万贪污银?怕是不行吧? 来前华荣可是让书秀打听过,原本是在隔壁县置办田产的,可松阳县给更低的价钱,还送大片水田,顾家才在松阳县买。 这县令也不是要贪污纳垢,实在太穷,年年欠朝堂的税收,拖了好多年,上头怒了,松阳县县令章秉邱没办法才想着卖地。 “顾姑娘早,我家姑娘还想着去客栈找您,刚说您便来了。”后衙的婆子见华荣立刻满脸堆笑,眼睛瞄了眼书秀手里拿着的礼盒,喉咙动了动,是在噎口水。 华荣来自金陵,出手送的礼物都是松阳县没人见过的,那婆子自然想看看。 听到动静,章秉邱的小女儿章莹颖掂着淑女步子出来,“顾姐姐来了,快里边请,不知可用过早饭?” “用过了。” “那咱们这便去吧。”章莹颖似乎很着急很兴奋,华荣怀疑她要去会情郎。 华荣的马车比较软,要舒服许多,她便邀请章莹颖一起,几日混下来,章莹颖明显已把华荣当朋友,便没客气。 仙女节在庙里举办,出城后大概有两个时辰的脚程,坐马车要快许多。 路途无聊,章莹颖却叽叽喳喳说个不停,“顾姐姐,我跟你说齐王世子今年也来莲山的仙女节,去早些站个好位置,说不定还能看见世子。” 华荣对什么王爷世子之类的不感兴趣,她属于一上车就打瞌睡类型,脑袋一颠一颠的,压根没听章莹颖的话。 章莹颖整颗心噗通跳,红着脸,娇羞欲滴,也没注意华荣没听她说话。 好不容易来到莲山,华荣已睡一觉,醒来精神格外好。 莲山远远不能与麒麟山的峻美比,却一样巍峨,山峰叠嶂耸入云霄,葱葱郁郁,长满各色不被人类安排的树木,绿意盎然。 章莹颖以为自己来得够早,可下马车后发现上山的路早已被堵得水泄不通,竟是晚了! 华荣看排队不知要排多久,便问章莹颖,“章妹妹,县衙有没有什么优先的通行证?” 章莹颖苦着脸摇头,“上山只有一条路,就算别人礼让县衙,也是没法让路的,尤其上头悬崖栈道更是只能一人通行。” 随行护送的顾长恒听还有只能一人通行的栈道和悬崖,立刻便担心开了,“不如咱们回去吧?金陵的庙会你也去过多回,小小地方的庙会哪能和金陵比,肯定没意思。” 华荣白了他一眼,“六哥自己回去吧,来都来了不上去,岂不遗憾?” “不拥挤的时候来也一样,非要挑人多的时候来。” “热闹你懂不懂?”两兄妹又开始斗嘴上了,章莹颖在一旁显得有些尴尬,倒是书秀等人习惯了。 斗着斗着,突然听“噗嗤”一声轻笑,华荣愤怒回头,想狠狠瞪那发笑之人,在小小松阳县,没有那么多官,她可以肆无忌惮的横着走。 然而……转头却愣住了。 “没想到远在千里也能遇到顾姑娘,还真是有缘。” 华荣努力挤出一抹微笑,尴尬而不失礼貌,“看来这莲山当真是宝地,山上供奉的仙女怕是个大能力者,不然世子也不会来,是吗?” 镇国公世子折扇轻展,咧嘴一笑,“是不是宝地,上去便知,不知顾姑娘可愿与在下同行?不才恰好知道有捷径。” “乐意之至。” 第二十七章 妖怪? 下人走在后头,主子们走在前头,观赏前行。 章莹颖挽着华荣手臂,她有些害怕镇国公世子,他身上有股杀伐之气,靠近令人胆战心惊。 顾长恒走在华荣身后,镇国公世子与他友人走在前头。 他那友人是西南望族明家的公子,听他唤:“岁友兄。” 听着不像名字,倒像是字,而那明公子则称呼他为“子殊。” 华荣在震惊他身上的伤好得快的同时,又诧异于他的字竟有些熟悉,仿佛在哪里听过,路上她边爬边想,只能想起紫薯,别的半分没想起来。 甩甩头,又擦了擦汗,不多会便把熟悉的字抛到脑后。 半个时辰后,一行人终于远远看见庙宇在山间影影错错,不算宏大精致的建筑,远远不能与麒麟山的鬼斧神工相比,很质朴,一看便给人一种乡下地方的感觉,不过却难得的宁静。 “没想到不过是一座普普通通的山,却能如此安静祥和。”那位明家公子感慨。 “岁友兄见识多广,也觉得此山不一样?”镇国公世子问。 明公子看半响,时而远眺,时而俯视往下,最后轻笑,“确实是块宝地。” “岁友兄好眼光。” “子殊莫要取笑愚兄。” 寻常的对话,可华荣却听着有股子话里话的意味,她与顾长恒对视一眼,两人微不可查的交换了下打算。 而那章莹颖却一头雾水,不知道山哪里不一样,只不过是比别的山大一些,长一些,灌木茂盛一些,有什么不一样吗?比这座山更好看的山有许多。 不过她不敢询问,虽然她是官家女,可她觉得自己的话肯定得不到两位贵公子的重视,还是乖乖跟着华荣为好。 也就是她没见过什么世面,若她爹在京城当京官哪里能甘愿跟在华荣身后为她马首是瞻,士农工商这种东西,可会害死人的。 “子殊。”说话间,便远远听上头庙宇里有叫唤声传来,众人抬头看去,只见一紫金玉冠的贵公子站在那里对镇国公世子招手。 站在前头的两人对视一眼,没有说什么便疾步走上去了。 华荣想了想不打算跟,哪知那镇国公却回头唤她,“顾姑娘,可是累了?若累了我等等你。” “啊?”华荣突然有些受宠若惊,满是细汗的脸挤出一抹尴尬而不失礼貌的笑容,“不累!” “那便走吧,趁现在人还不多好找住处,若晚了便只能住大通铺。” 华荣皱眉,还又大通铺这种设定?忙不管其他跟了上去,“多谢世子。” “不客气,你我都来自金陵,理应相互照应。”他神情淡淡的,半点看不出照应华荣有其他别的目的。 华荣暗自想,这世子不是刚失恋吗?难道他要转移感情?看上自己了? 为了印证自己的猜想,路上经过洗业池的时候她还特意在水里照了照自己的脸,五官搭配合理,眉眼明媚,皓齿明眸,笑容干净清澈,毫不谦虚的说确实个是美女,又厚颜无耻的想,被看上也是常理中事…… 就在她胡思乱想中,突然有人大叫,“妖怪!有妖怪!” 华荣也是一愣,眼珠子都要掉下来了,据她所知,这个生活了十六年之久的异世界就是个普普通通的其他时空古代,哪里来的什么妖怪? 只是,寻声看去,她也吓了一跳。 第二十八章 几十年老寒腿 只见庙宇后头高高探出个金黄色的蛇头来,并发出“嘶嘶”的声音。 而在金色蛇头的周围黑气腾腾,那黑气随风蔓延,离得近的人一一晕倒在地。 华荣道了句:“雾草,出门没看黄历!” “捂住口鼻。”镇国公世子道。 不用他说华荣早已拿出手绢,并在洗业池里打湿捂住口鼻,还叮嘱书秀找个地方藏起来。 那明公子见华荣反应快,诧异了一下没多说什么,几人找了个房间躲进去。 外面很乱,人的哀嚎声,踩踏声,以及怒骂声,没出事还好,一出事,人与人之间的丑态便表露出来,很是不堪。 吵吵闹闹,叫叫喊喊,推推嚷嚷,惊恐,慌乱,好好的仙女节莫名成了灾难现场,过了大概两刻钟,便听到有人大喊:“齐王殿下在此,大家不要怕,齐王殿下乃天潢贵胄,真龙血脉,定能护住大家安全。” 恩?华荣听了第一反应是懵逼,第二反应则是骂了句:“那世子还没去金陵,我早该猜到有问题,真是倒八辈子血霉。” 镇国公世子与友人对视一眼,两人神色凝重,“走!”镇国公世子道。 明公子重重点头,“恩。” 两人要走,饶是好奇想看个究竟的华荣也不敢多留,遇到有人要斩蛇起义,不走留着等死? 哎,可怜那稀有的黄金蟒……心头叹气,顺手又拉了愣住的章莹颖原路下山。 镇国公世子也不知从哪里知道的路,来时无人,回去亦是一路畅通。 下山后镇国公世子便要与华荣一行分开走,“顾姑娘,西南不安全,你兄妹还是尽早回京吧。” “知道,多谢世子。”顾长恒深鞠长揖以表感谢,“世子保重。” 他似乎有很重要的事要做,匆匆交代几句便离开了,目送他离去,华荣动了动僵硬的脖子,“章妹妹,累了一天,赶紧回去休息吧。” “顾姐姐,那蛇妖好可怕,我没见过那么大的蛇。”章莹颖害怕的道,从见到黄金蟒到回到松阳县,她的手一直是颤抖的,脸色雪白,一副要吓过去的样子。 华荣心想,六七米的大蟒蛇确实挺可怕的,她也是头回见,对于天生怕蛇类动物的人,看一眼就够颤抖的了,拍拍她手背,“不怕,没事了,快回家去吧。” “顾姐姐保重。”章莹颖可怜楚楚、恋恋不舍的放开华荣胳膊。 胳膊一松,华荣整个人也都轻松了,送走章莹颖,顾长恒道:“你平日里都是这么照顾姑娘的?” “一看六哥你就是凭本事单身,多好的机会不会撩,愣是让她挂我身上,累死我。” 说着话,兄妹两带着家奴直奔刚建好还没来得及住的庄子,“我那鹅怕是带不走了,我养了好几个月。”顾长恒肉疼的道。 华荣则是看着新庄子苦大仇深的叹气,“六哥,你说这齐王造反要是赢了,咱们这地还是咱们的吗?” 顾长恒白了她一眼,又紧张的看外头,发现没外人,他才戳了下华荣脑门:“投诚了就是我们的,不投就不一定咯。” “可惜。”华荣露出肉疼神色,“血亏!” “走吧走吧,这一打仗,生意更不好做,能保住性命就不错了。”顾长恒说着已经着手收拾东西,“连夜走,你也赶紧收拾。” “恩。”华荣示意书秀去收拾,她则出门想再看一眼过段时间就不属于自己的田产。 她这个人有些执着于不动产,可能是因为在现代的时候没什么不动产,总觉得有不动产就有安全感。 再肉痛,也只打算看两眼就走,绝不耽搁回程,然而不过出来一刻钟,都不够收拾行李的时间,便远远的见一行人闯进庄子,华荣心咯噔一下,“不会是乘火打劫吧?” 她话出口,人却躲进长得繁茂的水稻里。 “再找找,都打听过了,顾家掌上明珠也在。”是带有些痞气的声音,话里意思让华荣听了整颗心拔高提起。 “世子吩咐了,这些外商一个也不能放过,快搜!” 华荣把身子缩了又缩,直接缩进田里,好在是水田,她就趴在水里,也不知外面的人看得见还是看不见。 就算看得见,她也没办法,又不会武功没有异能……她眯眯眼睛,痛恨起老天来,别人金手指那么大,她怎么就没有? “这里没有。”声音越来越近,似乎到田埂了。 华荣屏住呼吸,大气不敢出。 “都找遍了?田里找过吗?没找过下田找。” 华荣眉头紧蹙,心里恨死那齐王了,直诅咒他造反失败满门抄斩! 而在与三十多只鹅告别的顾长恒突然被押起来,那些士兵也没有捆他,只凶煞道:“顾公子,上头有令,还请你与顾姑娘跟我们走一趟。” 顾长恒满脸懵逼,思来想去没想起自己和华荣做过什么伤天害理的事,更没有参与朝堂争斗,来到松阳县亦是本本分分,完全就是十好老百姓,良民中的标杆。 “不知上头是谁?” “公子别管,还请配合,否则别怪我等粗人下手不知轻重。”那将领模样的人说话倒还会拽文,比纯大老粗要文些。 “将军,没找到。”士兵来禀报。 那将军皱眉,他冷冷的看着顾长安,“顾公子,你妹妹呢?” “什么?”顾长恒还处在震惊中没反应过来,脸上神情是实实在在的懵懂无知模样。 “顾姑娘去哪儿了?” 顾长恒闻言眼珠一动,心里便有了猜想,鉴于他对华荣的了解,知道这妹妹不是省油的灯,便道:“祖母派人接回京了。” “真的?可是我的人说刚才还看到她。”说着他回头冷冷瞥了眼被刀架脖子的书秀,“顾姑娘的丫鬟还在,你别想着骗我,刀剑无眼,伤到顾公子就不好了。” 顾长恒冷汗直流,害怕得发抖,看着半分骨气也无,将奸商所有缺点都表露出来。 那将领鄙夷的别过头,“给我搜,一定要找到顾华荣,她最值钱。” 顾长恒听罢冷汗也不流了,身体也不发抖了,就像是突然得了灵丹妙药把几十年的老寒腿瞬间治愈般玄幻。 第二十九章 鹅中贵族 “军爷,我妹妹是偷跑出来的,她皮得很,祖母生气就把她抓回去了,真的。”顾长恒道,“我那几只鹅不知军爷觉得肥不肥?不如送给军爷尝尝鲜?” “闭嘴。”那将领不耐烦的道。 顾长恒却是不受影响,继续说:“我那些鹅是鹅中贵族,在金陵一只卖八十两银子,原本我想赚一笔的,不过看几位军爷这么辛苦,就送给你们了。” “一只鹅八十两?”那将领终于有反应了。 顾长恒脸不红心不跳的点点头,还表出一副诚恳模样,“品相一般的八十,好的要更贵,都是卖到宫里去的。” “狗皇帝如此奢侈,难怪天降惩罚民不聊生!”那将领似乎有中二病,义愤填膺的,别人没对他怎样,自己却先气得个半死。 顾长恒立刻点头如捣葱,明明是忽悠人,却给人一种把对方当知己的错觉,“军爷所言极是啊,我们这些小老百姓真是苦不堪言。” 那将领心想,你他娘的都苦不堪言,那别人过的什么日子? “将军,还是没有。”又有人来禀报。 顾长恒称热打铁,“军爷,我妹妹真的回京了,她今年十六,家里准备给她议亲,你说说这种重要时刻,家里能让她在西南胡闹吗?” 话似乎也是这么个理,那将领沉凝片刻,便道:“带走。” 风风火火搜了好些时候,华荣在田里都把身体泡肿了人才离去,又怕那些人去而折返,她愣是在田里泡到天黑。 当起来的时候人差点栽倒,没有被带走的牛大壮一直在找华荣,见她失魂落魄的从田里爬出来,险些以为是水鬼。 “小姐?” 华荣咧嘴一笑,惨白的脸可怖下人,“你没被抓?” “他们只带走了公子和书秀她们,小的在这里久,会几句本地方言,他们以为我的本地人,就没抓我。”牛大壮挠挠头,一脸憨态。 天已经完全黑下来,佃农住的地方已亮起微弱灯光,“走,救六哥去。”华荣擦了把脸往庄子走去。 “小姐,怎么救?咱们要不还是回京让大爷想办法吧。”牛大壮道。 “闭嘴。”华荣懒得解释,就算解释他也不一定懂。 齐王派人抓商人,无非就算想从他们手里拿钱,这个时代最讲究忠诚,就算丢性命,也不能丢忠义。 所以,顾家是不能出钱赎顾长恒的,出钱赎人会被有心人利用污蔑说是给齐王钱财支持,而不出钱赎,则会被议论冷血薄凉。 华荣叹口气,好在顾家素来友善相邻结好同行,不然就是万劫不复。 为今之计就是暗中将顾长恒救出来,华荣仰天吐口浊气,心情极其阴郁。 偷摸回到庄子,华荣气急败坏的发现庄子早已被趁乱洗劫一空,银子银票都没有了,料子好的衣裳也都没剩下。 找好些时候才找到一件书秀近来买的件普通成衣,是给她自己买的,材料一般,款式普通,华荣换上,倒也没那么扎眼了。 华荣不敢耽搁,将脱下的湿衣洗干净让牛大壮找地方晾干,胡乱吃了些剩饭,便合衣躺在书秀睡的下人房里过了一夜。 翌日,天刚破晓,华荣便起身了,牛大荣一宿没敢睡,守在华荣房门口,她出门他便黑着眼圈问:“小姐怎起这么早?” “衣服呢?” “晾着。” “带上衣服跟我走。”华荣吩咐。 牛大壮不敢怠慢,又见华荣神色无比凝重,更是半点不敢耽搁,拿了半干的衣裳过来,“小姐,衣服。” “待会你便把衣裳卖了,然后给我买套男装。”华荣边走边吩咐。 “小姐,小的这里还有银子,您做什么要买衣裳?”牛大壮又挠挠头,满脸憨态。 华荣惊奇的看了眼他,“你屋没被搜?” “原本今日要给工人们工钱,一共六百多两,小的怕丢了便带在身上。”他说着把重重的钱袋递给华荣,“小姐,您要买什么?” “去买身一般的男装给我。”华荣吩咐。 “那小姐您躲好,小的去去就回。” 华荣点头,给了他一百两,“顺便买几个包子。” 牛大壮是置办田产的时候来的松阳县,别说松阳县,就是隔壁几个县城他也是熟悉的,没多久他便带来了华荣要的男装和包子外加一根油条。 男装的布料一般,丝毫没有在金陵时穿的那些华丽,穿在身上整个人便由贵气变得普通许多。 换好衣裳,华荣带着牛大壮边吃边往县城走,“城里什么情况?” “只许进不许出。” 华荣闻言回头看他,“只许进不许出,你是怎么出来的?” 牛大壮又挠挠头憨厚一笑,“小的以前救济过一个守门的,找他帮的忙。” “还能再找吗?”华荣问。 牛大壮有些迟钝,反应好久才反应过来忙迟疑点头,“应该可以?” 看他迟疑的样子华荣便有了别的打算,“不进城也可以,能问问外商都被关在哪里吗?” “小的去问。” 牛大壮此人虽看着憨憨的,却着实有些朋友,当天便打听到齐王把抓起来的外商都关在松阳县。 这回却是不得不进城了。 “进城。”没有多做犹豫,华荣大摇大摆进了城,她穿着普通,饶是脸蛋俊俏也不过是迎来几眼侧目,现如今正直乱世,也无人去多管别人的闲事。 很顺利便进城了。 没有找客栈,只以不许出城回不了家客栈已客满为由,找了家看起来老实的农家住进去。 “城里的米又加价了。”农家的老婆婆唉声叹气道,她压低着声音,想来不想让华荣这个外人听到她与女儿说话。 这家人丁凋零,如今只有一家四口,两老和一个女儿一个外孙,原本有儿子的,前几年战死了。 那女儿年纪挺大,是个孀居的可怜人,华荣第一晚住进来便套了许多话,松阳县离离戎近,每三年离戎秋天便要来抢夺粮食,这附近的居民几乎每家都出几个为国捐躯的英雄。 “大壮。”华荣对不远处的牛大壮招手。 牛大荣正在帮忙择菜,闻言匆忙洗了手过来,“公子。” “咱们庄子上的水稻什么时候能收?” “差不多半个月就能收了。”牛大荣回答得飞快,说完他肉疼的道:“原本小的打算这几天便开始着手请人,可是……公子,怎么办?” 第三十章 魔鬼打架 华荣望望天,好看的眉毛挑了挑,没有回答,只伸手对在远处喂鸡的二狗子招招手。 二狗子是这家的小顶梁柱,干瘦干瘦的,像是营养不良,不过很激灵。 “公子有何吩咐?”那二狗子跑过来,恭敬询问。 华荣虽然穿着普通了,可却完全压不住通体贵气,在普通老百姓面前,依旧显得出身不凡。 “喏,我们还要在这里住段时间,这是房钱,给你娘拿去。”华荣递给他二十两银子。 二狗子从未见过二十两那么多银子,手有些哆嗦,他胆怯又惊喜的问:“请问公子还要住多久?” “不知道,可能很久吧,到时候没走还会给房钱。”华荣耐心的道,说罢笑容可掬的摆摆手,“你去帮你娘干活吧。” “多谢公子。”他也想问华荣为何突然要住那么久,二十两能住多久?很多很多问题,可他怕问多了到手的二十两会被退回去,现在家里真的很缺银子,米缸见底了,城里米粮又一再加价,没有银子会饿死的。 他千恩万谢离开,牛大荣招牌动作上手,挠了挠头满脸疑惑的问华荣,“公子,咱们为何要住那么久?二十两够住半年了。” “你刚才不是问水稻马上要成熟,过不了多久就可以收,现如今怕是收不了怎么办吗?” 牛大壮立刻重重点头,脸上是迫不及待的表情,“公子,怎么办?” “会有人替我们收的。”华荣长叹一声坐下来看天边越发火红的夕阳,心里生出些许后悔来,要是当初没有贪玩去追惜时就好了,反正也追不到手,虽然好玩,可好玩要付出代价啊! “公子,谁会那么好心替我们收?”牛大壮觉得自己脑子不够用,手啪啪拍在脑门上,怎么想也想不出来。 华荣瞥了他一眼,没有回答,她只是个普通商贾人家的孩子,对‘魔鬼’打架是没办法的。 翌日,牛大壮出门找朋友打听消息,回来却给华荣带了个吓人的消息。 “小姐,小姐,出事了!”他着急得连公子都忘了唤,直接手脚哆嗦的冲到华荣面前,好在二狗子一家觉得华荣身份贵重不敢打扰她,否则定是瞒不住的。 华荣皱眉,没好气的白了他一眼,“有什么事好好说,你娘也是跟在祖母身边看过大世面的,你怎就没学得她半点镇定?” “对不起公子。”他立刻垂手站立低头认错。 华荣看他好歹像点样子才耐着性子问:“怎么了?” “公子,街上都说皇上昏庸,齐王殿下秉承天意要清君侧,昨夜已经出兵了。” 这事在华荣看到黄金蟒那一刻就猜到了,不新鲜,听着便没提起什么兴趣,不过说老皇帝昏庸是不是有些勉强? 今上虽然没能开疆拓土却也将守成之主做得淋漓尽致,天下没有更坏,算不得昏庸,顶多算平庸。 思及此华荣突然轻笑,也是,要造反肯定得找个借口,只是也没听说朝里有什么大奸大恶的奸臣弄得天下民不聊生怨声载道,这清君侧又是要清谁? “可听说皇上身边的奸臣是谁了吗?”华荣饶有兴致的问。 “公子。”牛大壮欲言又止,眼里的不忍仿佛要溢出来。 华荣很好奇,杀伐果断的牛嬷嬷竟然生了个软心肠优柔寡断的儿子,可能随爹? “说!” “公子。”牛大壮一哆嗦便飞快道:“岳大人一家被皇上一夜之间全杀了,连刚出生的婴儿都不放过。” 华荣皱眉,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你说什么?哪个岳大人?” “七少夫人娘家,小的听说岳家在回乡路上被杀,满门一百多口无一生还,动手的是御林军。” 华荣原本是坐着,她听罢霍然起身,“皇帝是疯了吗?岳重阳这些年为官清明,文治武功样样可堪称能臣,加之岳大人桃李满天下,这样的大臣是要名垂千古的,他杀岳家满门定会引得天下人不满,江山是不是坐太稳了?” 牛大壮没听懂,他只是担心顾家会不会受到牵连,更是接不上话。 “皇上以什么罪名杀岳家?”华荣紧接着问,她总觉得岳菡卿突然嫁入顾家是设计好的,她要确保岳家绝对不会受到牵连。 牛大壮将在街上听到的消息一五一十告诉华荣,“说岳大人贪腐草菅人命,勾结离戎,证据确凿。” “放屁!”华荣怒道,“当年离戎来犯直逼京城,还是岳大人一手御敌将离戎赶出大隗,岳大人的两个儿子以及三个兄弟因此也牺牲在那场战役中,谁都可能勾结离戎,唯独他绝不会。” 牛大壮虽然许多听不懂,可岳重阳当年打退离戎是所有大隗子民都知道的事,后来他官至尚书令没有不服的。 “那奸臣是谁?”华荣再问。 “皇上身边的太监吴公公。” 华荣却是一愣,吴成禄是宫里的太监总管,虽然平日里挺得脸面,却绝对做不到祸乱圣听的地步,老皇帝不昏庸。 不过……华荣皱了皱眉头,毕竟年纪大了,说不定昏庸了呢?不然为什么杀岳家满门? “管不了,先救六哥要紧,让你打听的事打听到了吗?”华荣摆摆手将脑子里乱七八糟的思绪摈掉,正色问牛大壮。 “打听到了,六公子被关在县衙里,负责看守的是齐王属下,一个叫杨耀武的武将,小的还打听到,今日一早县衙便派出好些人去各地送信,也去了京城。” 华荣神色沉重,“你立刻去拦截送去京城的信。” “小的?”牛大壮指着自己鼻子,满脸不自信,“公子,小的能行吗?” “齐王造反,他派去的人肯定不会畅通无阻直到京城,路上一定会有所耽搁,只要他停下来,你立刻想办法把信偷出来毁掉,有钱能使鬼推磨,多花银子,事好办。” “可是小的走了谁来照顾您?”牛大壮极其不放心,脸上的小表情可谓是感天动地,忠仆气质尽显无疑。 “我是主子还是你是主子?我使唤不动你了?”华荣拿出鲜少拿出的主人厉色,“还不快去?!” 第三十一章 被安排了? 拗不过华荣,牛大壮最终还是立刻出发了。 他走后,华荣便每日出去打听消息,也不去找章莹颖,更没找牛大壮的朋友,她在等,等机会。 一切都没什么变化,除了陪华荣出门打听消息的人由牛大壮换成了二狗子。 日子久了二狗子也好奇,他琢磨许久,又做了半个月心理建设才鼓足勇气问华荣,“公子,您每日都在街上逛,不买东西,什么都不干,到底逛什么?” 华荣抬眼看了眼阴沉沉的天,又要下雨了。 秋天雨阴冷长绵,像是有诉说不尽的哀愁,华荣忍不住伤春悲秋想象顾长恒被困的煎熬日子,她打了个哆嗦,这恐怕是六哥在房子里呆的最长时间了。 被限制自由,坐立不安,人整整瘦了三圈,两眼发黑,嘴唇发白,整个人透着太久不见太阳缺钙的虚弱模样的顾长恒狠狠打了个喷嚏,他擦掉流出来的清鼻涕道了句:“肯定是阿宁死没良心的在揣测我的惨样!” 知妹莫过兄,华荣想象了下顾长恒惨兮兮的样子很没良心的笑了。 “驾,驾,驾。”熟悉的声音由远而近,那是齐王向各地发捷报的传讯兵,华荣离松阳县县衙不远,那传讯兵把战况贴在告示牌上后她便走到了。 “齐王势如破竹直奔台州取寥城。”华荣收起对六哥不怀好意的揣测,微微皱眉,看来齐王早有准备,才一个月不到便攻到寥城了,寥城是京城的天然屏障之一,如果寥城守不住,那天下就要易主了。 华荣重重吐出口浊气,希望快点来! 可能她有乌鸦嘴潜质,刚这般想,城门头上便听有人大喊,“离戎来犯!离戎来犯!” 瞬间,人心惶惶的小县城瞬间炸开锅,离戎是什么?她们比任何人都清楚,那是杀人不眨眼的魔头,只要城门被攻破,离戎军队冲进来第一件事肯定是烧杀抢掠,绝不手软!连孩子都不会放过。 “公子,公子快走!”二狗子拉着华荣的手就往家里跑。 华荣被他拉了个猝不及防,不过很快挣脱二狗子的手大声道:“去哪里?” “回家!”二狗子焦急道,干瘦的脸都急得狰狞了,眸子里除了惊恐还有浓烈的仇恨,只是惊恐占了绝对主导地位。 华荣没有理会他,看了眼四周来来往往的人,有女人,有孩子,有老人,有年轻人,她们脸上都是惊恐,悲痛,仇恨。 所有情绪,惊恐占太多,多到触目惊心,原来边陲之地的老百姓对离戎是如此的畏惧? 人不会平白无故畏惧,被打怕了,才会畏惧。 “齐王殿下带兵去京城清君侧,谁来保护我们?回什么家?现在最重要的事找军队保护我们。” 她的声音很大,周围的人都听到了,她们觉得很有道理,便纷纷道:“对对对,去京城。” 慌乱中,只要有一个人带头,连锁发育,很快满城百姓都收拾东西要逃出松阳县。 华荣站在街边看了好大会,直到松阳县的守军再也支撑不住,她才大喊道:“大家不要盲目的逃,没有银子去了金陵也只能当乞丐,县衙有银子,那些银子都是我们交上去的,拿回来没什么!” 二狗子简直要吓晕了,“公子,你你你你……” 他你半天没你出个所以然来,华荣却已经开始蛊惑引导百姓涌向县衙。 边陲小县真的很小,不长的街,半个时辰县衙便被攻破了,衙门的捕快人不多,而且闯衙的都是他们的邻居,哪里下得去手杀人? 华荣藏在人群中涌向县衙,没多会儿便找到了顾长恒,他除了被限制不能出房间外,吃喝都有,更无人打骂,倒没受多大罪过。 “七哥,走。”她悄悄拉住顾长恒的手。 顾长恒吓懵了,无意识的被华荣扯出县衙他才反应过来,“你竟然怂恿老百姓攻打县衙,顾华荣,你胆子怎么那么肥?” “救你还那么多废话?早知道吃力不讨好我就该自己回家,让你自生自灭。”华荣嘴里不饶人,手却很暖心的递过去几个还没乱前买的糕点,是顾长恒最喜欢的桂花糕。 顾长恒不讲究的将桂花糕往嘴里塞,含糊不清问:“接下来怎么办?” “顾兄,可算是逃出来了,咱们这也算是患难之交,到时候定要去金陵找顾兄讨杯酒喝。” 兄妹两举目四望时突然有个肥胖油腻大叔插话,硬生生插在两人中间,那大叔身上的段子倒是极好的苏段,华荣看了默默给出个有钱人的评价。 只是……太狼狈了,都是被关起来的,顾长恒除了清瘦了些外可没那么狼狈。 顾长恒笑笑拱手道:“好说好说。” “既已脱困,在下告辞,后会有期。” “后会有期。” 目送胖大叔融入人群,华荣与顾长恒对视一眼也跟着人流往外走。 “世子,有人故意引导百姓闹事,县衙已被攻破,洗劫一空。”一座幽深宅院里,四方的院子布满兵哨,戒备森严,绝非等闲之地。 镇国公世子原本在看地图,闻言丢下手里木条问:“人抓到了吗?” “正在抓。” 华荣兄妹两挤在人群中,眼看就要到城门口了,突然不知从何处来了许多官兵,这些官兵与之前看到的不同,他们装备精良,整齐的站在一起散发着萧杀之气,让人看一眼便心生害怕。 “是他,就是他让我们去县衙拿银子的。”有人被抓住心生害怕,毫无节操底线大义的第一时间出卖了华荣,指着她鼻子大喊。 原本华荣身边挤着好些人,举步维艰,可她被指认瞬间周围空了下来,所有人离她三米远。 刹那间,原本拥挤的长街空出块空地,只有她和顾长恒,华荣还保持着猫着身体要逃的猥琐姿势。 见周围空出来,华荣挤出一抹自以为尴尬而不失礼貌的笑容,“你好。” “带走!”士兵丝毫不顾伸手不打笑脸人的规则,无情的让人带走华荣。 眼看着常年握刀孔武有力她绝对挣不脱的手就要押在她肩上,突然,一道刺目白光闪现,那士兵退了几步,华荣整个人一轻,已离开原地,身体轻飘飘的飞在屋顶。 华荣:“卧槽,被安排?” 第三十二章 你太重 顾长恒傻愣片刻,回过神来指着已只看得见衣角的华荣大喊:“快抓住蛊惑人心的妖女!大家追啊!” 士兵们立刻追赶,原本就一团乱,现在更乱了。 路人好奇,拉住顾长恒问:“你们不是认识吗?我看你们一起走。” “人这么多,大家都是一起走,怎么就成我认识那妖女了呢?兄台,饭可以乱吃,话可不能乱说啊!” 这话恰好被拼命找兄妹两人的书秀和一九听到,两人脸上露出鄙夷神色,奈何是主子,不能发作。 四周的景色飞快后退,秋风吹打在华荣还满是见原蛋白的脸上,有些许生疼,不过她没在意,偏头看抱着自己的男人,他有一双星辰般好看的眸子。 他身上还有股熟悉的味道,只是蒙住了口鼻,一时之间无法确定是谁。 伸手,猝不及防将黑纱撤下,露出惜时想动怒却强忍住又无奈的难得的精彩表情。 “我就知道是你。”华荣开心的道,她没心没肺的样子若被顾长恒看到了定要说句欠扁。 两人一路出城,惜时将她放在城外山林中,借着灌木遮挡,倒也安全。 “是不是想我了?千里迢迢追过来。”华荣贱兮兮的凑到惜时眼前问,眨巴着眼睛,一副早已洞察你爱上我的神情。 惜时没有后退,只低眉俯视她,“你们顾家也是叫得上名的富户,怎的就不教你做为女子的规矩?” 华荣依旧贱兮兮的神情,没心没肺到极点,“规矩的女子多了去了,多没意思,你看我桀骜不驯多特别?这么特别的我是不是把你迷得神魂颠倒?” “正经说话!”惜时咬牙。 华荣嘿嘿轻笑两声,又道:“你为什么来松阳县?是特意来找我的吗?” “有事,路过顺手行善积德而已。”惜时显得很冷漠,声音也是冰凉冰凉的,很不好相处生人勿进若不听劝必定血溅三尺的模样。 可他越冰凉,华荣越想与他说话,心里像是赌气般,一定要叽叽喳喳的烦死他,无耻啊。 闻言,她撇撇嘴,“我才不信,你能有什么事来要这偏远的边陲之地。” “好了,你已安全,走吧。”惜时说完转身飘然而已,瞬间,静怡的林子只有华荣一个人,孤零零的犹如被人负心汉狠心抛弃的可怜人。 萧索,凄凉。 几声鸟叫传来,她缩了缩脖子,“惜时!惜时你给我出来!” 连续叫了好几声,惜时仿佛真的走了般不回应不回来。 华荣叫累了才慢慢往外走,在地上捡了根干木柴探路,边走边说:“谁要你多管闲事救我?救了又把我丢在荒山野岭,我看你做的好事是拿我喂狼吧!” 木柴狠狠打在脚边草木上,仿佛在打惜时。 山路不好走,身边没有伺候的下人,她养尊处优十多年,早已身娇体贵,是以走得跌跌撞撞,最后只能将袍子挽起来扎在腰间,才走得顺利一些。 可,饶是如此,还是摔了个狗吃屎。 一直默默跟在后头的惜时摇摇头走出来扶起她。 华荣被扶起转头看是惜时,立刻生气的甩开他的手,“走开,不要你假惺惺。” “好。”惜时立刻转身便走。 华荣:“……”她震惊了。 “你给老子回来!”震惊之余又大喊,山林茂密,她害怕自己走不出去,万一遇到什么猛兽,岂不是要在最美好的年华无声无息的成为盘中餐? 惜时回来,二话不说提了她飞掠在山间,不多会便来到一个小村庄,华荣定睛一看,离她的田庄不远。 “走走走,去换身衣服。”她指着田庄方向就指使惜时。 惜时抬步便走,她失望了,“用飞的呀,飞,飞快点。” “你太重,飞不动了。”惜时边说边走,一副你爱走不走的样子。 华荣无奈,只能走路,路上一直在理论,“我重?拜托,我这是标准体重好不好?吃不胖也不会瘦成树干,像我这种女孩子,不知道多少人羡慕呢,你竟然说我重!” “羡慕你的人也没带你飞。” 华荣语塞,她无言以对。 走了好半天才到庄子,离戎来犯,庄子空荡荡的,里面的佃农早已逃命,华荣顺利找到自己那早已晾干的衣裳换上。 换好衣裳回来,惜时倚在门框上伸手递过来块干粮,“你六哥应该会来这里找你,你等他便是,等到他尽快回京。” “你呢?”华荣接下干粮认真问,她虽然做惯纨绔模样,却也知晓是惜时救了她,不然光凭煽动百姓闹事一条就足以让她吃不了兜着走。 惜时见她突然收起不羁的神色还有些不习惯,不过他这人一般没什么面部表情,顶多眼神动了下,“我……还有事。” 华荣虽然嘴巴不把门,喜欢张口就撩闲,可也知道,惜时不是特意来找自己的,在京城不是拒绝过了吗?又怎么会千里迢迢特意找过来。 “哦,那你也要注意安全,保重,你救了我,顾家定不忘救命大恩。”她深深揖礼感谢,诚恳无比,就差三拜九叩般正式了。 只是……这话像告别,说得惜时觉得自己不走不合适,便道:“那我走了。” “恩。”华荣虽然是个纨绔,但有一点好,绝不一而再再而三麻烦别人,更不会故意耽搁别人。 惜时飞快转身,几个纵身消失在茫茫夜色。 当镇国公世子见到他时,无比诧异,“你不是说要闭关段时间吗?怎么来这儿了?” 他神色不好,满脸萧杀之气,眼里浓重的失望好似要溢出来般,看得镇国公世子莫名其妙。 “我只是路过,明日便走。”他丢下话便自己自来熟的找了间房间住进去,不给镇国公世子说第二句话的机会。 镇国公世子:“……” 半夜,顾长恒领着书秀、一九果然偷偷摸摸回了庄子,华荣借着月色冷光好笑的看着她六哥猥琐前行。 眼珠一动,将身边凳子踢翻,哐啷的声音将书秀吓了个半死,差点大喊有鬼。 顾长恒站直正色道:“阿宁,我知道你在里面,别闹。” 华荣笑嘻嘻从屋里出来,手里火石擦亮点了把火把,顿时将所有人照明,“六哥,你是不是为了保全你自己说不认识我?” 知兄莫过妹,顾长恒表出一抹无比真诚自以为人畜无害的笑容道:“哪能呢?你是我妹妹,我对你怎么会那么狠心?” “切,你又不是七哥。” “小姐,奴婢作证,六公子还说您是妖女!”书秀愤怒指着顾长恒,清秀的笑脸义愤填膺犹如除魔卫道的侠客。 华荣嘿嘿笑,是她的丫鬟没错了。 “行了,赶紧走吧。”顾长恒心虚想快点跳过这个话题,看华荣换回女装本打算让她换回去,奈何想起男装的她刚煽动人闹事,怕不安全,算了算了,女装就女装吧。 他心虚,华荣却并不是要责怪他,她只是要确认有没有连累到家族,好在顾长恒机智,否则这事传到京城,顾家不知要引来多少是非。 “走走走,回京。” 乱世,走夜路的人很多,华荣一行人倒也不扎眼,除了男的俊女的美之外…… 于是,便遇到了劫色的。 第三十三章 起开 丑八怪 离戎人! 华荣看着把自己一行四人团团围住的粗糙大汉得出以上结论。 “这位大哥?”她努力对那头领模样的人笑,笑容假得简直比醉红楼老鸨拉客时还要油腻,好好的美人平白多了几分让人讨厌的气质。 “你们不是松阳县的人?”领头蹩脚的大隗话听得几人脑袋充血,非常不舒服,恨不得替他把话说正味。 兄妹两对视一眼,点点头。 “我就说嘛,松阳县我常来,从未见过如此美人。” 华荣立刻双手抱胸一副警惕模样。 “大哥说笑了,我貌丑无言,不美不美。”华荣挤眉弄眼,努力让自己不正常。 “美。”那领头开心的逼近,几人后退。 退无可退时,华荣认命闭眼大喊道:“你就算得到我的身体也得不到我的心!我会死给你看!” “起开,丑八怪。”下一刻她被刨了个狗吃屎,差点没一跟斗栽死在地上。 好不容易被书秀扶起来再回头却眼珠子差点掉下来,只见那领头捏着顾长恒的下巴道:“美人,以后你就跟着我。” 说话间,大手覆在顾长恒屁股上,五爪一抓,顾长恒满身鸡皮疙瘩,脚跟一抬便被抱了个满怀。 “美人,我不会亏待你的,跟着我吃香喝辣,只要你开心。” 华荣都忘了自己还被一群人包围着,她看得津津有味,顾长恒见她都要流出哈喇子了心里那个气啊。 用眼神问华荣,你就没有想过要救你六哥吗?血浓于水啊! 下一刻,华荣出声,“那个大哥,这位美人正是小女子的哥哥,作为美人的妹妹,我做主了,就将哥哥许配给你,你看这……”她指了指围着他们的大汉。 领头的很开心,心情极其美丽,大手一挥,“既是美人的妹妹便不为难你们,走吧,可放你归家。” “阿宁!”顾长恒死的心都有,“阿宁,你个没良心的。” “哎,这位大哥一看便知不是普通人,方才大哥也说了,跟着他吃香喝辣的,六哥,这是你的福气,做妹妹的替你高兴,大哥,哥哥就交给你了,告辞。” 说完她拉上书秀便火速逃离,一口气跑了两里地气喘吁吁喉咙像是被烧了把火才停下来。 “小姐,真不管六公子了?虽然他说您是妖女,可六公子其他时候对您挺好的。”书秀委屈巴巴道。 华荣喘够了坐下来,拂一把额头的汗,“你傻啊,咱们打不过,只能智取。” “可是小姐,怎么智取?”书秀依旧委屈巴巴的。 华荣咬唇手抵在下巴陷入沉思。 “离戎人,又犯大隗领土,刚才那几个分明便是会武功的,尤其是哪领头人,他手上的茧子很厚,是常年握刀的,由此可见,他们必在离戎军营中,敢带美人回军营,说明那人地位不低。” 华荣分析,“你看见没有,那领头二十七八的样子,气质猛如虎,腰间还有一块上等白玉坠子,地位肯定不一般。” “那咱们怎么救六公子?”书秀又把问题绕回来。 “等。”华荣道。 话说顾长恒被带到离戎军营,那领头人走进营帐便有人对他行礼,口称:“二王爷。” 顾长恒觉得牙疼,头疼,全身疼,离戎二皇子啊!离戎二皇子可是个脾气古怪杀人不眨眼的存在,落在他手里还有什么好! “把本王的美人安顿好。” 顾长恒被带到一座由四个帐篷围成的大帐篷里,他走进去发现里面还有个男子,那男子长相清秀,眉目间有股子让顾长恒很不舒服的阴柔之气。 不会是男宠之一吧? 刚这般想,那阴柔男子便扭捏的一甩手绢,“又来一个!” 顾长恒震惊,又?不是吧,这么劲爆?他心脏弱,会受不了的。 将他送来的离戎兵离开,顾长恒表出友好态度摇摇对那阴柔男子抱拳一礼,“不知兄台怎么称呼?” “谁是你兄台?别乱攀关系,我阿爹阿娘只生我一个,没什么兄弟!” 顾长恒:“……”懵逼了。 那边被属下叫去的离戎二皇子拓跋辉深深皱眉,“你说谁在松阳县?” “回二王爷的话,大隗镇国公世子赵寒澈。“ “大隗镇国公不是闲散多年不得重用吗?怎么突然出现在松阳县,还带十万兵马。”拓跋辉颇有些忌惮镇国公威名。 “二王爷,岳家被满门抄斩,除了镇国公谁还能给大隗皇室打仗?” 拓跋辉闻言点点头,“说得没错,大隗狗皇帝最擅长过河拆桥,只是好不容易岳重阳死了又冒出来个镇国公世子,麻烦。” “那赵寒澈不过是个十八九的毛孩子,哪能和身经百战的二王爷您比?拿下他还有他那十万兵马是弹指间的事。” 属下马屁拍得响,拓跋辉却不为所动,他陷入沉思,连新得的美人都没顾上。 松阳县,幽静的宅院里灯火通明,镇国公世子赵寒澈与属下一直在讨论战略。 “拓跋辉此人为人谨慎狡猾,想从他手里讨便宜不容易。”一名武将神色不乐观的道,“没想到来的是拓跋辉,我还以为是离戎大皇子呢,那位大皇子容易对付。” “拓跋辉作战风格强势,纵观他每一场战役都是碾压对手,压着打,根本不给对手反击机会,我们大隗人本便不同于离戎人,离戎好武,作战能力远比我们高,看来只能智取了。” 手里有十万人马还需智取,可见拓跋辉多受忌惮。 赵寒澈一直没说话,当所有人都各抒己见结束看向他,他才淡淡道:“齐王怎样了?” “消息恐怕还没传过去。” “人都撤离了吗?”他又问。 “都差不多撤离了,松阳县是最后一个撤离的地方,过不了两天松阳县便会成为空城。” 赵寒澈闻言点点头,“好,等松阳县的人全部转移立刻开城门。” “世子,真要这么做吗?万一事态不可控怎么办?” 赵寒澈一一扫过属下的脸,“出事我负责,此次必要将离戎打得三十年起不来。” 第三十四章 买糖 费二百两银子打听到抓顾长恒的人是离戎二皇子的华荣等啊等,终于等来了机会。 “小姐,奴婢听说离戎军已经攻破松阳县,现在要打到南洲了。”书秀火急火燎的道。 华荣皱眉,“这么快?” “是啊,离戎军势如破竹,快得很,小姐,咱们怎么办?” 华荣双手托腮坐在干木柴上陷入沉思,“南洲是松阳县的上上级省会城市,虽地处西南,却比松阳县繁华十倍,走,去南洲。”她起身便走。 从脚下去南洲可以走水路,也可以走陆路,交通还算便利,华荣择了最近的水路,一路前行竟是畅通无阻。 就算遇到关卡,那些官兵看到她也顺利放行,连搜查一下都懒。 书秀见此景摇摇头,满脸的忧心忡忡,“大隗军如此懈怠,难怪离戎大军打到南洲去了,真是天不佑我大隗啊。” 华荣白了她一眼没吱声,一路走来都有离戎军踏过的痕迹,按理说已在离戎人的掌控之下,却为何关卡把守的都是大隗军?值得深思啊。 对于书秀的蠢笨华荣选择原谅,但教导就算了,她现在实在没心情,另外一件事让她有些坐立难安,也不知是哪个大神给她开的后门,别人过路需要通关文牒搜身等,她完全不用…… 她坐在船头,再次低头看水里的自己,长得好看是好看,但也只是普通的好看,不是那种祸国妖姬类型,谁那么好心给她开后门? 难道是家里给银子了? 思及此,她点点头,很有可能。 顺利到达南洲已是十天后了,离戎军在南洲终于遇到能一战的大隗军,停滞在此处已有三天。 “小姐,南洲城都是离戎兵,六公子也被关在里面怎么办?”书秀这几天问的最多问题就是怎么办。 华荣怒其不争气的道:“什么都问我怎么办,要你何用?” “小姐,对不起,奴婢愚钝……”书秀立刻委屈低头一副小媳妇模样。 华荣无奈叹气,难怪现代的那些大老板都喜欢聪明属下,能挣钱能办事能一切所不能,只要给够工资。 “去找套仙气的男装来,看本公子施展十八般迷魂术色诱那离戎二皇子。”华荣说得大义凛然,全身上下都透着风萧萧兮易水寒壮士一去兮不复还的气势。 踩在远处树端上的惜时闻言猝不及防摔了下来,好在他身姿轻盈轻飘飘落在地上,下一刻便出现在华荣面前。 乍出现个人华荣和书秀都吓了一跳,书秀更是跳起来,“小姐有鬼!” 华荣没好气的拍了下书秀,有个胆子如此之小的丫鬟实在没面子,“大惊小怪什么?看清楚。” 书秀小心翼翼睁开眼睛定睛看去发现是惜时,才拍拍胸脯松口气的样子道:“吓死奴婢了。” 华荣摇摇头,回去一定好好教育,真是太丢人了。 “你怎么在这儿?”狐假虎威用书秀假装自己不慌张,并用书秀转移了一下注意力后华荣挤出一抹淡定笑容。. 惜时脸上似乎有怒气,不对,应该说是余怒,说不清是什么感觉,华荣只觉得惜时好奇怪。 “路过。” “你要去哪里?”华荣只是随口问问,就像顾惟开与同行商业互吹般不真心。 “南洲城。”惜时淡淡开口。 华荣瞪大眼睛,满脸不可置信和捡到宝般的惊喜,“真的?” 惜时看她一眼便移开了视线,点点头,“恩。” “带我一起好不好?”她激动抓住惜时的手,双眸清澈洋溢着期盼的光。 惜时迟疑了许久,最终才点点头,“可以。” “太好了,书秀,朱六,你两先回京报平安,我与惜时去南洲城。”华荣立刻抛弃书秀选择能来无影去无踪的惜时。 书秀心里苦,这年代当丫鬟太难,没点功夫随时会被抛弃,她哭丧着脸委屈道:“小姐,奴婢不在谁伺候您?” “你家小姐我是那种随时需要人伺候的人吗?你家小姐我是打小自立根生非常独立的人,赶紧去报平安,别让家里人担心也很重要,乖,回京了给你买糖吃。” 书秀嘟囔着嘴,想说您每次都说买糖,可没买过! 话还没说出口,惜时已提着华荣消失在眼前,书秀连挣扎一下的机会都没有。 有惜时在,华荣很容易便进了南洲城,此时城内尸骸遍野满目疮痍,死人的味道充斥在空气中,无处不在。 两人停在一家店铺前,惜时上前推开店铺的门对华荣道:“进去。” “干嘛?”华荣懵逼了。 “买糖。” “啊?”华荣没懂,“买什么糖?” 惜时不说话,只往里走,华荣撇撇嘴也跟了进去,进去后发现掌柜的早已横死店里,鲜血撒在做了一半的敲敲糖上,已经凝固发黑。 华荣不忍看别开视线,好在其他地方还放有糖,她随手拿了罐饴糖扔下些银子道:“走吧。” “等一下。”惜时没有动身。 华荣极其不喜在这种有死人的地方待,况且死人已发臭,气味极其难闻。 惜时不慌不忙把掌柜的尸体拖到后院,“你拿了别人的糖,若不掩埋尸体会沾上因果。” 华荣半信半疑本着行善积德的原则收了饴糖便帮忙掩埋,忙活好大会儿才把掌柜的埋了。 “你……”走出店铺华荣欲言又止。 惜时视线不曾在她身上停留,他似乎总看着远处,不知在看什么。 “有巡逻的来了。”惜时突然拉住华荣的手藏进巷子里,借着巷口堆放的竹竿顺利躲过离戎兵的巡逻。 巡逻的士兵走后,不等华荣说话,惜时便道:“你有什么事赶紧办,我不会停留太久。” 华荣有些失望,不过惜时没有义务帮她,她的三观没有歪到别人不帮忙就觉得别人恶毒的地步,她点点头,“好,谢谢你。” “恩。”惜时淡淡恩了句便几个纵身离开了华荣视线。 刚才还两个人,一起买糖,一个埋尸体,咦……糖呢?华荣发现糖不见了。 “算了,救六哥要紧。”华荣甩甩头不去管,反正她不喜欢吃糖。 南洲城里全是离戎兵,华荣东躲西藏发现一件奇怪的事,城里的尸体要么是大隗军,要么是离戎兵,只有少数百姓的尸体,而且这些百姓的尸体都是极其苍老的,刚埋的掌柜便是满头银发。 “难道?”华荣有个大胆的猜测。 第三十五章 瓮中捉鳖 “不管了。”华荣咬咬牙忍着恶心拔下一具离戎兵尸体的衣裳穿在身上,然后猫进了一家药铺。 虽然她没学过多久医,可也是学过的,还背过两本医书。 将药铺里能有毒的药材全部取出来,然后趁着夜深全放锅里熬了。 熬大半宿毒药,也不清楚什么毒性,反正有毒的药材全熬了,翌日天灰扑扑亮,她便用推车推好几桶药倒进离戎兵炊事兵驻扎附近的水井里。 一直暗中保护的惜时摇摇头叹口气,他思量许久,最终指尖还是弹出一颗药丸落进井里,药丸弹进去,他微微皱眉,手慢慢捂上心口。 清晨,并没有迎来朝阳,反而淅淅沥沥下起了秋雨,天气阴冷,华荣缩在早已空下来的房子里等消息。 又过几个时辰,到饭点了,炊烟弥漫,飘在满是尸骸的死亡城池上,显得格外诡异。 华荣数着时间,慢慢的,她听到外面有人喊肚子痛,起初只有几声凄惨叫声,很快越来越多,满城哀嚎。 “奇效?”华荣震惊,她只是随便试试,当时下毒心里想着‘死马当活马医’,没想到真有效果! 不过就算没效果,她还有别的招儿! 城里出现大变故,城外的大隗军岂能不知?很快便开始攻城,而拓跋辉却挂起了免战旗。 拓跋辉挂免战旗,攻城的攻势便弱了,很快大隗军只排列在城门不远处,而不进攻。 华荣心里那个急啊,“奶奶的,老子费尽心机,你玩什么君子战?” 挂了免战旗,大隗军不攻,拓跋辉开始查细作,他认为自己的人之所以一日之内全部病倒是因为有人下毒。 查了几口井,果然查到毒药,毒药怎么来的?绝对是细作的手笔,拓跋辉大怒,勒令属下,查不出来提头去见。 在城中行动还算自如的华荣顿时胆战心惊,一边骂大隗负责攻城的将领,一边找地方躲。 华荣觉得自己运气好,顺利躲过几次搜查,其实是惜时在暗中保护。 恰是收获的季节,雨没下多久便看见天边烈日当空,照得人脸上升起两团高原红,华荣等了一天,大隗军还不攻打,她咬咬牙决定不等了。 翌日,正午,风很大,烈日很烤,她随便找了家人家进去,然后放了把火。 火,放了一把又一把,很快,整座南洲城火势滔天,受毒折磨的离戎兵再也扑不灭。 惜时见她放火放得开心,微微一笑,似乎想起什么,轻声呢喃道:“你为他犯杀戒,是他的福气。” 城外,镇国公世子赶到刚了解完战况便见南洲城火势滔滔仿佛要把天都烧下来,他立刻道:“城里还有人质,传我命令,立刻攻城,务必保证人质全部救出!” 连续放好几把火后,大隗军终于动了,华荣跑断腿累够呛,她瘫坐在巷子里像条死狗般吐着气,毫无形象可言。 好不容易气顺了却又发现腰酸背痛,这几天太累,又休息不好,铁打的身子都受不了,不过没救出顾长恒,她就算拼着最后一口气也不能倒下。 接二连三传来噩耗,拓跋辉气得甩碎一屋子瓷器,“人找到没有?” “二王爷恕罪,那人功夫了得,滑不溜秋的,实在不好抓。” “功夫?我千军万马还抓不住一个江湖术士?!”拓跋辉闻言大怒,拔剑,剑出鞘,光芒一闪,那禀报的人已人头落地,“废物!” “二王爷,为今之计保命要紧。”谋臣提醒。 拓跋辉能受人忌惮,是有两把刷子的,他冷静下来沉沉道:“求和。” 离戎国力昌盛,不可小觑,缔结和平盟约是双方打仗后需要休养生息时的惯例。 镇国公世子看着离戎送来的求和书随手便扔进了火里,“传我命令,攻城!生擒离戎二皇子拓跋辉者赏金万两!” 求和被拒,拓跋辉又大怒,不过他很快再次冷静下来,“大隗没胆量拒绝我们的求和,是不是发生了什么?” “二王爷!”话语刚落便有传讯兵慌张来报,“二王爷,不好啦,咱们的退路全部被大隗截断!” 拓跋辉捂住胸口跌坐下来,周围人忙去扶,他挣扎着站起来,“瓮中捉鳖!不愧是镇国公府出来的人!” “二王爷,快逃吧,火势越来越大,大隗军马上就攻到眼前了。”众人齐齐下跪请求。 逃?这是对一个军人最大的侮辱!拓跋辉脸色狰狞极其不甘心,“齐王呢?齐王造反大隗怎么还有兵力断本王后路?!” “二王爷,齐王那草包怕是中计了,岳重阳虽死,可他的部署还在啊!”谋臣痛心疾首的分析,虽然有些马后炮,可谁知道大隗人如此诡计多端? 拓跋辉突然冷笑,“好一个岳重阳,好一个镇国公世子!给本王等着!” 离戎军打一路,顾长恒便被以‘男妃’的身份带了一路,他都快习惯了……除了害怕被找去侍寝之外,其他的都极好,吃好住好,有人伺候。 南洲城突然火势冲天他便觉得自己‘男妃’的日子要结束了,只是还没来得及欣喜,便看到拓跋辉朝自己走来。 “美人,快收拾一下随本王回离戎。” “啊?”顾长恒震惊,他快哭了,他不需要这种厚爱啊! “愣着干什么?还不快帮美人收拾东西?”拓跋辉丝毫没看到顾长恒脸上那一个万个不愿意。 旁侧住的阴柔男子听二王子来了忙迎出来便听到男人要逃,他立刻转身去收拾东西,再出来却发现没有马车,只有马。 且没有多余的马! “王爷~~~”他柔弱的唤了声。 正准备出发的拓跋辉理都不理马鞭‘啪’甩在马屁股上,马儿吃痛撒丫子便跑。 方才还在眼前,下一刻已绝尘而去,他瞬间泪流满面,悲痛万分,跪在地上哭得肝肠寸断。 千辛万苦赶到,并目睹顾长恒再次被带走的悲惨事实的华荣,瞅了眼梨花带雨的男子无奈走过去拍拍他肩膀。 “但见新人笑,那闻旧人哭。你别难过。” “都是那贱人抢了王爷!都是那贱人!”地上哭得肝肠寸断的男子突然站起来指着拓跋辉消失的方向大喊。 华荣忙缩回手,退到一旁,而那男子却疯魔了般,“若不是那贱人王爷怎会移情别恋?” “是是是。”华荣忙迎合点头,“可你现在怎么办呢?” “怎么办?我能怎么办?”男子整个人萎下来,蹲在地上抽泣,泣不成声,好不可怜。 华荣心想,一看就没有大反派的气质,这就被打倒了?她上前几步手重重拍在男子肩头,“夺人所爱者死!” “夺人所爱者死?”男子慢慢抬头看华荣,华荣清澈干净的眸子仿佛有魔力,在慢慢引导他去做什么。 “对,他既然横刀夺爱,那便怪不得你,我可以帮你,只要你带我去找他。” 第三十六章 这儿是硬伤 对蛊惑人心方面华荣特别有天赋,以前传销头子还想请他去当领导,不过她让传销头子先给她在一线城市买房买车被拒绝了,她没能进入传销组织,还挺遗憾。 那男子被华荣好一顿蛊惑终于答应下来,据他说以前他是拓跋辉最宠爱的人,去哪里都带着他,他要星星不给摘月亮,简直好得人神共愤。 这不,人神共愤了……惨遭抛弃。 “以前王爷也常来大隗游玩,我知道他几个落脚点,跟我走。” 华荣点点头跟在他身后,时刻注意身边有没有马,老天不负有心人,给她找到了匹被丢弃的老马和头倔驴。 老马也是马,比人走得快。 只是倔驴不听话,华荣顺手在路边拔了棵胡萝卜吊在它鼻子前头,倔驴跑得飞快。 人只要动,行踪就会泄露。 “咦,那不是世子吩咐放行的女子吗?”大隗士兵见了嘀咕。 “对哦,她干什么去?要不要禀报世子?世子还吩咐见到她有危险要帮忙。” “如此乱世世子竟对她大开方便之门,她对世子肯定特别重要,走,跟上去保护。” 华荣不是没发现身后有人跟,只是他们小心得很,拓跋辉的男宠没发现,她便随他们了。 走了一天一夜,终于停下,华荣拍拍驴屁股将它死活追不上的胡萝卜喂给它,再环顾四周发现是一座小村庄。 村庄安静得可怕,二百来户人的样子,除了几户有炊烟,其他房子似乎都没人住。 “到了?”华荣问。 男子悲痛点头,“恩,二王爷应该在这里安顿休整。” 华荣从怀里掏出几包药粉递给他,“这药吃了可以让人昏迷,你熬好了给那些看守的人喝,然后把人偷出来。” “偷出来?何不直接杀了!”经过几日调教,他竟也能说出如此狠话了,华荣瞥他一眼,有进步啊。 “不可,你还想不想二王爷回心转意了?”华荣忙摆手,一副高深莫测模样,“你杀了他二王爷知道肯定会杀了你,但他自己逃走就怪不得你了。” “偷出来二王爷就不会怪我吗?” “不会,只要你直接回离戎,跟二王爷说你死里逃生逃回离戎,他自然联想不到此事与你有关。” “真的?” “我什么时候骗过你?”华荣脸色极其正派,仿佛有浩然正气加身,半点看不出假。 这些年当纨绔,别的本事没练好,一本正经说胡话的本事倒是练得炉火纯青。 “可是我进去被发现了怎么办?” “我相信你,你要知道,二王爷不是一般人,若你连这点事都办不好,又拿什么本事让他回心转意呢?”华荣继续蛊惑。 那男子想想也是,便重重点头,“好!” 收了华荣的药他便熟门熟路进了村,他走路似乎很有章法,不走进村的大路,而是选择被野草盖住的小路。 不多会,他来到拓跋辉休整的房子旁,忍着没去找拓跋辉,而是转身去了负责给拓跋辉做饭的地方。 “大人,您怎么来了?”守卫看到他愣了一下。 “王爷饿了吩咐我来拿点吃的。”他面无表情走进去,那侍卫知道他是拓跋辉的男宠,心里虽有疑问却不敢多说,便放他进去了。 进厨房后他立刻哆嗦的将药粉一股脑倒进水缸里,想起华荣的话不能让人发现他,他拿起老白瓜做成的水瓢舀了掺了药的水走出去,“兄弟喝口水,保护王爷你辛苦了。” 那守卫被突如其来的关心吓够呛,不过碍于他身份和以前的受宠程度,不渴也乖乖把水喝了。 喝下水,五个数而已便倒地不起,药效太猛男子是惊喜又惊恐,不过开弓没有回头箭,他将倒地的人拖进厨房旁边的屋子,并找来绳子绑得严严实实,末了不放心还往嘴里塞了团抹布。 快到饭点,负责做饭的过来做饭,他习惯性先喝了口水,于是……依旧是五个数,便如同上一个般倒地不起。 男子懵逼了,剧情不是这么发展了呀! 华荣在外面等了好些时候,见人迟迟未归,她便换了地方藏。 一路跟她过来的士兵发现不对劲立刻回去禀报,就在东窗事发拓跋辉准备再次跑路并派人来抓他的时候,赵寒澈带人过来了。 大隗军将小村庄团团围住,士兵举着火把,将黑夜照成白昼。 拓跋辉知道自己跑不了了,他也潇洒,将手中的剑往地上一扔走出来,“本王轻敌败在你这黄口小儿手里,是本人疏忽,只是小子,咱们来日方长。” “二王爷说笑了,您是离戎位高权重的皇子,我只是区区闲散勋贵,咱们之间没有来日,带走!”赵寒澈挥手大隗军便冲了上去。 拓跋辉没有反抗,他只厉声道:“别碰本王,本王自己会走!” 大隗军将拓跋辉余下的属下全部押住,顾长恒也被带了出来,他虽然比之前人魔狗样了些,却格外憔悴。 “六哥,这里。”华荣招手。 在赵寒澈默许之下大隗军放顾长恒走到华荣身边,那阴柔男子却被绑得结结实实,他眼眶充血恶狠狠盯着华荣,“你骗我!你这个骗子!你会遭报应的!” 华荣呵呵一笑,“美人儿,知道自己为什么失宠吗?”她指指脑袋,“这儿是硬伤。” 拓跋辉没有理会阴柔男子,他只看着顾长恒,“本王的话永久有效,只要你愿意,你在离戎将一人之上万人之下。” “多谢二王爷厚爱,在下受不起。”顾长恒深深长揖,扪心自问,拓跋辉没对不起他,更没有强迫他,若他是女的……哎…… “二王爷,你现在已是阶下之囚,说什么大话?”华荣开口,“我六哥可不是断袖,你不要败坏我六哥的名声。” 拓跋辉的视线移到华荣身上,冷哼一声,“只要本王不死,你等困不住本王。” 困不困得住是军队的事,华荣只知道自己立功了,她欢快的跑到赵寒澈面前,“世子,我是不是立功了?” “恭喜顾姑娘,还请顾姑娘随在下回京面见圣上。”赵寒澈有些许无奈,果然这当纨绔的女子胆子大,若换做她人,怕是早已吓晕。 第三十七章 民女不是故意的 回京途中,华荣贼兮兮问顾长恒,“六哥,你跟拓跋辉……” “闭嘴!”顾长恒立刻捂住她嘴巴,“姑奶奶,你别什么话都往外迸,你是女子!” “哦?难道不是你觉得丢人所以不让我说?这要封口没有封口费怎么行?” “好吧,我名字借你用。”顾长恒露出幽怨眼神,并仿佛受了天大的伤害却还要委曲求全般的妥协了。 华荣眉毛微挑,表达着自己的不满,且脸上还是一副我没有逼你但你不够诚意的诚恳神情,“就这样?” “我在家替你当大家闺秀,总可以了吧?”顾长恒咬牙切齿,只想问上天,为什么要让他生在一个重女轻男的家庭,他上辈子到底造了什么孽! “还是六哥好,不枉我冒死救你。”华荣立刻开心了,方才那死也要逼良为娼的表情仿佛没出现过,将手中的金秋梨抛来抛去,玩得不亦乐乎,“今年的梨长得不错,咱家的梨应该能卖个好价钱。” “大战刚过,谁有钱买梨?这回不亏死就不错了。”顾长恒没好气接话,他打算这辈子都不来西南了,这地方与他八字不合。 华荣闻言不赞同道:“怎么能这么说?咱们家的梨能卖出去的。” 顾长恒只当她宽慰自己没反驳,顾家也不是没亏损过,今年的损失虽然大,可别家也不会好到哪里去,不碍事。 回到京城,华荣作为最大功劳者不能第一时间回顾家,包括顾长恒一起,都必须先随赵寒澈入宫见皇帝。 觐见皇帝是华荣须臾十六年来都不曾想过的,士农工商的年代,作为商贾非要往皇宫凑那是找死,她惜命得很。 只是世事无常,阴差阳错还是‘失足’了。 不过……能见见皇帝貌似也挺刺激。 “传顾长恒、顾华荣兄妹觐见。”太监尖细的声音传来,顾长恒立刻扯了下华荣衣角,兄妹两恭恭敬敬低着头走进金銮大殿。 赵寒澈先一步进去,大概已经禀明了全部战况,皇帝这才得空宣召两人。 皇帝处理政务的宫殿叫勤政殿,大概是皇帝在提醒自己要做个勤快的皇帝,里面也没有坊间传言的那种全是金子。 玉石铺成的地板踩在上面只能发出轻微的声响,倒是把影子映得格外清晰。 “草民顾长恒/草民顾氏参见皇上,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两人行了大礼,一般的草民是不知道见皇帝时行的大礼的,但顾家请人教过,当初不过是想懂些免得被说没见过世面,没想到却有用到的一天。 “还请顾姑娘将如何下毒,如何放火,如何找到拓跋辉的经过一一阐述。”一位苍老的大臣开口。 华荣知道会有这么一关,不过她早已想好说辞. 刚准备娓娓道来,便听皇帝道:“寒澈已说明,不必多说。” 那大臣还想说什么,皇帝接着道:“朕早便听闻顾家这一代的孩子们都很有出息,没想到你们竟如此替家族争气,更能为国分忧,不错,抬起头来。” 顾长恒规矩抬头,华荣却是大胆直视皇帝,她没想到这么容易过关。 老皇帝登基有些年头了,如今头上已半百,面容如同声音般苍老。 “六哥,皇上说听说我们顾家呢。”华荣小声嘀咕,那声音是骄傲得不得了,尾巴都要翘上天去了。 声音虽小,可大殿经过特殊处理,小小的声音也还是能被皇帝听见。 顾长恒心想阿宁虽然调皮聪明可到底嫩些,皇帝的话只不过是客套,之所以能说出顾家两个字肯定是镇国公世子提前说了。 “放肆!君前岂能私语?”有大臣出声呵斥华荣。 华荣立刻闭嘴,可怜兮兮的看向皇帝,清澈的眸子似乎在说您老的人真凶。 老皇帝突然哈哈笑起来,“你便是那写出烟锁池塘柳的顾家女娃?” “回皇上的话,正是民女,皇上也听说民女了吗?”华荣装作极其期待的问,眼里的星星都要溢出来了。 皇帝哈哈大笑,“恩,朕听说了,顾家七公子擅琴棋书画、诗词歌赋,知书达理端秀柔佳,字还写得格外漂亮,顾姑娘却是那金陵头一号纨绔。” 华荣更加骄傲了,立刻得意的道:“六哥六哥,皇上说七哥好呢,多谢皇上夸奖,民女回府定转告七哥,让他谢主隆恩。” 大臣们你看我一眼我看你一眼,这女娃虽顽劣,可对哥哥们却是真的好,瞧那骄傲的小表情,竟讨厌不起来,甚至还有些可爱。 “你就没听出来朕说你没大家闺秀的样子?恩?”皇帝神情愉悦,语气里大多是玩笑。 所有人都看出皇帝龙颜大悦,看华荣的神情便复杂起来,方才他们也听了赵寒澈述职说的话,毒是顾家女娃下的,火是顾家女娃放的,人是顾家女娃找到的,功劳几乎占了大半。 虽然听赵寒澈陈述他们都觉得不可思议,但毒是真的,火假不了,拓跋辉更是好好囚禁在四方馆。 “民女不是故意的……”她表出委屈巴巴的神情,还伸手扯了扯顾长恒的衣角。 顾长恒意会立刻下跪请罪,“皇上恕罪,家中只有一女,便宠着些,竟是宠得无法无天了。” “无妨。”皇上摆摆手,“你妹妹立了大功,说,要什么赏赐,朕都给。” 一般皇帝很少说都给这样的话,通常这么说都是陷阱,不等顾长恒接话,华荣便抢着道:“皇上,民女想要个赏赐。” 老皇帝苍老的脸没有太多表情,不过瞳孔微微缩了一下,这代表他不悦,分列两旁的朝臣都替华荣捏了把汗。 就在顾长恒想请罪说不要赏赐时老皇帝道:“说来听听。” “皇上,齐王作乱,离戎犯境,兵荒马乱的,民女家的金秋梨都卖不出去了,皇上,您能不能帮帮做个宣传,皇上请放心,草民家的金秋梨特别好,保证不会坏您名声,皇上……” 一口气说那么多华荣脸都红了,说罢小心翼翼的瞅着皇帝,满脸的忐忑不安。 皇上听完再次哈哈哈大笑,“你啊你,果然是商贾,怎么也离不得买卖,行行行,朕让内廷把你家的金秋梨都买了行了吧?” 华荣原本紧张兮兮,听了皇帝的话立刻开心得差点蹦起来,还是顾长恒拉她跪下谢恩。 “可还有什么要赏赐的?一并说来。”皇帝心情大好,格外大方的样子。 就在顾长恒要说不敢再要赏赐时,华荣又说话了,“七哥,咱们家还有什么秋天卖的作物?” 话出口,满朝文武都笑了,皇帝更是笑得眼泪都下了。 第三十八章 商甲天下 顾长恒:“……” 老皇帝:“哈哈哈哈哈,你这女娃,你们顾家都做什么买卖?” “回皇上,民女不是很清楚,但市面上有的大多都有,米啊禽啊之类的,民女六哥还喜欢养鹅。”华荣回答得飞快。 皇帝笑得脸色通红,站在旁侧的吴成禄忙给他顺气,好一会儿皇帝才道:“诸位爱卿,可不能让咱们的大功臣亏损。” “臣等遵旨,只要顾家有的,臣等都买。”满朝文武领命。 华荣立刻欢天喜地的谢恩,连顾长恒都没那么拘谨了。 老皇帝见兄妹两如此容易满足心情越发好,便大手一挥道:“拿笔来,朕要赐顾家‘商甲天下’的牌匾。” “多谢皇上。”兄妹两又好一通跪拜,有好处拿,华荣觉得膝盖都不疼了。 亲自赐字后皇帝还舍不得放华荣两人回去,似乎很喜欢和小老百姓聊天,又问了许多民间关于皇帝的评价,华荣自然是捡最好听的说。 皇上开怀,又赏赐,“听说你爹学问很好,朕便赏他个闲职,让他去翰林院搞学问。” 说罢似乎想起什么,又道:“还有你七哥,一并去。” 这个时代的翰林院还没发展成特别重要的机构,远远达不到成为阁老重臣的踏脚石。 翰林院士负责给皇帝草拟诏书,而翰林供奉只负责搞学问,皇帝的意思是让顾惟仁和顾长安去翰林院做翰林供奉。 翰林院虽然没有实权,可清贵!代表着社会地位优越,李白、杜甫、白居易、苏轼这些可都是翰林出身。 皇帝有意提高顾家的地位! 这……满朝文武面面相觑,“皇上……” 此举不妥还未说出口,华荣便谢恩了,“谢主隆恩,民女父亲和七哥定会好好搞学问,写出更好更多的诗歌。” 君无戏言,更无朝令夕改的前例,朝臣门只能默默忍下,怕皇帝再因为高兴赏赐什么更过分的东西,便立刻用如何处理齐王和拓跋辉的话题转移了皇帝的注意力。 皇帝与重臣们商议政务,华荣和顾长恒不便听,吴成禄便领着两人出宫。 长长的宫道上华荣时不时打量吴成禄,看得吴成禄全身不自在,“顾姑娘,您总看着我,是我脸上有什么东西吗?” “一点没有祸国殃民的气质,齐王是不是傻?”华荣嘀咕。 吴成禄:“……”话虽奇怪,听在耳里却挺熨贴,吴成禄忍不住笑了,这顾姑娘激灵。 皇宫真的特别大,华荣觉得脚都要断了还没到宫门口,将到宫门口时迎面走来一腰别宝剑身穿铠甲的将军。 “张将军。”吴成禄揖礼。 那张将军只是淡淡点头,没有多余的表情,更不打算寒暄,而是直接进宫。 华荣回头看了眼,原来这就是背叛齐王的张越,也没什么特别,如果不是他反水,恐怕要打好些年的仗。 刚迈出皇宫大门,便见顾家大大小小的人都守在宫门口,连总对华荣爱答不理的诗韵都摇着尾巴蹲在吴氏脚边冲她汪汪叫。 华荣调皮的给了它一个‘昨日的我你爱答不理,今日的我你高攀不起’的眼神。 见到人所有人松口气,老太太并夫人们激动得直落泪,“回来了就好,回来了就好。” 华荣心里暖暖的,有些想哭,一直以来她都被捧在手心,让关心自己的人担心那么久,实在罪过。 “祖母。”往日里华荣定要嬉皮笑脸,可此时却做不来那放浪形骸的样子,与顾长恒一起噗通跪在老夫人面前结结实实磕了三个响头,“孙儿不孝,让祖母还有各位长辈担心了。” “起来,我们顾家的孩子个个都是好样的,都孝顺,快起来。”老夫人将拐杖递给牛嬷嬷,亲自扶起两人,满意的拍拍两人的手,“都是好孩子。” 华荣没忍住落了眼泪,扑进老夫人怀里抽泣起来。 “瞧这丫头,犯事的时候笑得比谁都欢,那副死猪不怕开水烫的样子真是让人恨得牙痒痒,这回立功了反而哭。”大伯母尤氏含泪道。 她开口,所有人都忍俊不禁。 “阿宁属于三日不打上房揭瓦类型,立功这种破天荒的事不适应,祖母便莫要怪她,就让她哭吧,哭成花猫别人该笑话她了。”顾长安难得好心情,竟然开起华荣的玩笑。 华荣从老夫人怀里起来冲顾长安撇撇嘴,“七哥有了七嫂就不疼阿宁!祖母,您看他!” “好好好,待会就教训你七哥,咱们先回家。” 负责宣旨的太监来了好一会,瞧顾家其乐融融竟羡慕得红了眼睛,多好的,一家人和和睦睦,都在,都好。 圣旨很长,很饶,大意就是夸赞华荣有胆识立了大功,赏赐顾家皇帝亲自写的牌匾,官职,以及金银珠宝,这些都不是华荣求的,她求的倒没写在圣旨上。 听半响没提金秋梨的事她急了,拉着宣旨的太监问:“公公,金秋梨呢?怎么没说金秋梨的事?” “顾姑娘莫慌,皇上吩咐,顾家的金秋梨今年都卖给内廷,还请顾大爷早早做准备,不日内廷便有人去取,至于其他的,大人们都买了。” 顾惟开突然被点名一愣,拿目光询问华荣,华荣得意道:“打仗买卖不好做,皇上说了,今年咱们的那些作物他负责帮忙卖。” “胡闹,皇上乃九五之尊,怎可做此等事?公公,小女不懂事……” 顾惟开话还未说完,那太监便摆摆手,“顾姑娘剔透玲珑心令得圣上龙颜大悦,此事皇上金口玉言,顾大爷好生准备着吧。” 顾家几代都是本分商人,还是头一回跟宫里人打交道没什么经验,不过给小费还是会的。 给了茶钱送走太监,一家人齐聚一堂,准备审华荣和顾长恒。 华荣还好,还是以前的场面,熟能生巧,她早已能灵活对付。 顾长恒便没那么轻松了,他长这么大还是头一遭被全家人审,全身上下每一个细胞都格外紧张。 “阿宁,你胆子是真大,简直无法无天,竟然敢让人拦截齐王的信,万一你救不出你六哥,你要如何?!” “怎么会有万一?也不看看我是谁的孙女?祖母的孙女怎么会失手?没有万一。”华荣有恃无恐。 “念在你这次立了大功的份上,大伯父便不重罚你,你且闭门思过三月吧。”顾惟开轻轻便放过了华荣,“下次再孤身犯险绝不轻饶!” 顾长恒心里有千万个怨念,齐王要抓他,他能有什么办法?拓跋辉看上他,他又有什么办法?又不是他主动招惹这些祸事…… 正心中碎碎念,顾惟开的声音便凉凉泼来,“老六,你险些将顾家陷入不仁不义之地,又令你妹妹冒死营救,你可知错?!” 与华荣说话是温和的,而轮到顾长恒便换了调调,顾长恒想,这特么才是审!刚刚那是审?那明明是闲聊! “爹,儿子错了。”他乖乖认错,重点是让妹妹救。 “既知错明日起便面壁思过半年,家法二十鞭。” 顾长恒不敢多言,更不敢去想面壁思过和闭门思过的区别,至于二十鞭家法……算轻的了。 他也觉得自己连累了妹妹,万一她出什么事,他万死难辞其咎。 第三十九章 忘了? 确定了责罚后,老夫人立刻让人摆上两人喜欢吃的零食饭菜,一家人聚在湘潭院询问具体情况。 顾长恒补充得多,而陈述几乎都是华荣在说,她绘声绘色的与茶馆里说书的有一拼。 凶险的地方降低了危险系数,而有趣的地方添油加醋,因在宫里没见到惜时,华荣猜测赵寒澈并未将惜时说出去,她便也略过了,只把自己吹得无所不能。 华荣抑扬顿挫口若悬河,一家人听得津津有味,老夫人还连续三天让她重复述说,很是骄傲孙女如此能干。 有人得意,便有人失意,好不容易老夫人的兴致下去了,华荣立刻去看岳菡卿。 岳菡卿虽脱离岳家,从岳家族谱除名,岳家满门亡故,她还是在头上戴了朵百花,身上的衣着也很素淡。 “七嫂,你节哀。”华荣撩妹功夫了得,可真安慰起人来却犹如结巴,说不了两句利索话。 岳菡卿含笑摇摇头,“你放心,我还顶得住。” 以前华荣搞不懂她为何非要与家族决裂嫁入顾家,现在她懂了,怕是岳家惨祸早有预兆,她这是嫁入顾家保命。 “七嫂,以后我们都疼你。”华荣伸手抱抱岳菡卿并拍拍她后背,“赶紧给七哥生个大胖小子,七嫂就又多了个家人,而且七哥现在也有官职了,以后咱们呀会越来越好。” 岳菡卿方才还绷得住,听华荣一席话却是再也忍不住泪如泉涌,她紧紧抱着华荣,“爹说看了京城好些人家,顾家最好,果然没错,阿宁,谢谢你,谢谢你们。” “七嫂出身名门,能嫁入顾家是顾家的福气,七嫂少说这些见外的话,别哭了,怪让人心疼的。”华荣轻轻拭去岳菡卿脸颊泪珠。 岳菡卿轻笑,“你啊,跟个男孩儿似的,难怪那么多女子爱慕你。” 华荣立刻得意挑眉,“天生丽质难自弃没办法。” “噗。”过来的顾长安差点没被妹妹的自恋噎死。 华荣回头冲顾长安努努嘴跑下去了,虽然说是要闭门思过,可偷偷出门还是可以的嘛。 换了男装,叫上书秀和朱六三人大摇大摆出了门,守门都不敢拦,愣是装起睁眼瞎。 “顾姐顾姐。” 华荣皱眉,声音怎么那么熟悉?回头寻声看去,林壑清正撒欢儿般朝她冲来,华荣习惯性骨扇抵住他胸口,说了句:“滚。” “顾姐,你终于出来了,可想死兄弟我了。”林壑清夸张的表达着对华荣这位酒肉朋友的思念。 华荣原本便蹙着的眉头拧成一条线,眉心川字表达着不悦,“你叫谁顾姐呢?” 一般被带着姓叫姐的都是上了年纪的,譬如那种公司里的女老员工,她才十六好吗! “你啊?你是女的,也不能叫顾兄,虽然我比你大,可你一向是我老大,不叫顾姐,难道叫顾姑娘?那多不符合你身份。”他自以为是的喋喋不休。 华荣扫一眼书秀,再扫一眼自己身上的男装,“我今天穿的是六哥平日的装束,你怎么知道我是女的?” 最主要的是她还贴了胡子。 “顾姐,皇上都知道你是街上头一个纨绔,我怎么能不知道?” 华荣倒吸口凉气,骨扇敲在林壑清头上,“叫谁顾姐呢!你才是顾姐,你全家都是顾姐!” “顾姐,顾姐有什么不好?尊重你。”林壑清委屈摸摸头,满脸莫名其妙。 “叫小姐姐会不会?” “会,可是不够大气。”林壑清纠结,死磕华荣是老大这件事,必须要有个霸气的称呼。 华荣没好气的指着自己鼻子,“我可爱吗?” 林壑清本能点头,“可爱。” “那你叫我可爱的小姐姐可以吗?” 林壑清挠挠头,“会不会太长?” 华荣白了他一眼没理会,她此刻心情极其糟糕,好不容易乔装打扮出个门,还被无情认出。 看来以后都不能用上头哥哥们的名字鬼混了,哎……她长吁短叹,“六哥或成最大赢家啊!” 思来想去觉得可爱的小姐姐这个称呼实在太长,林壑清突然福至心灵道:“老大,老大,这样叫可以吗?” “还行。”华荣懒懒应。 “老大,你现在可出名了,好些人都要来投奔你呢。”林壑清一副与有荣焉的样子,骄傲得尾巴都要上天了,他可是头号小弟! “张晓天也要投奔我?”华荣突然觉得用自己名字当纨绔也挺有意思,反正皇上都知道了,再遮遮掩掩没意思。 林壑清突然萎靡下来,很不服气的道:“狗八他们都要投奔过来,到时候那张晓天也不能把咱们怎样,老大再收几个小弟,他就比不过了。” 自从文家兄弟闹出杨泽那事后便收敛了,还未改邪归正且能与华荣抗衡的纨绔头子便所剩无几,其中张晓天便是能与华荣平分秋色之辈。 他之所以能与华荣平分秋色,主要得力于他生于将军府,华荣只是商贾出身。 说来可气,当个纨绔还要看出身! “明天,明天咱们就去找张晓天。”华荣骨扇一展,风流尽显,新来京城的姑娘见了定要脸红心跳道句好俊俏的公子哥儿。 “老大,为什么是明天?今天不可以吗?”自从华荣去西南,林壑清没少受欺负,心里早憋着口气,就等华荣为他出气呢。 华荣骨扇敲了敲他脑袋,“今天我要去见个人,你先回府吧,明日带够人。” 好不容易让林壑清乖乖回府,华荣从自家店铺带了礼物直奔惜时的宅院。 惜时却不在,华荣不死心问门人,“他可有来过京城?” “自从上次……便不曾来过。”门人觉得有些话不能启齿。 华荣白了他一眼失望道:“看来他在麒麟山。” 放下礼物,华荣不停的唉声叹气仿佛遇到什么天大的不能解决的事般,让书秀好生不习惯,“小姐,好端端的找小神医做什么?您忘了,他才拒绝您不久,又来找,不丢人啊?” 华荣闻言简直想大耳瓜子抽过去,“没有他我怎么能救六哥?” “小姐说什么呀,关他什么事。”书秀气嘟嘟道。 华荣原本哭丧着脸,闻言却突然收起表情眉头微蹙,“你刚才说什么?” “您刚被拒绝过,又来找不丢人啊?”书秀找不到重点。 “不对,不是这句,下一句。” 书秀茫然,“关他什么事?” “对,就是这句,书秀,我平时是怎么教你的,做人要懂得感恩,惜时帮了多大忙你不知道啊?你怎么能说出这种没良心的话?” “小姐,你是不是病了?”书秀觉得小姐肯定是病了,这件事跟小神医有关系吗? 华荣愣住,“你忘啦?” “忘什么了?”书秀更茫然,有种‘我是谁,我在哪,我要去往何处?’的微妙感。 第四十章 真不记得 华荣再三确定,终于发现一个可怕的事实,那就是书秀根本不记得在西南见过惜时。 这……就怪了。 她不死心又找来朱六,朱六和书秀一样,也不记得在西南见过惜时。 “不对啊。”华荣皱眉。 “小姐,怎么不对?”书秀压根与华荣不在一个频道上。 “你真记不得?” 书秀第三十次摇头,万分确认的道:“小姐,你是不是撞邪了?要不要告诉夫人找个道长来看看?” “一边玩儿去。”华荣没好气道,她托腮思考,这个世界不是仙侠世界啊,连那种能吸别人内里的武功都没有,是再正常不过的平凡世界,怎么可能有人能抹去别人的记忆? 朱六与书秀对视一眼,两人从对方眼中读到同一个信息——小姐是不是疯了? 华荣百思不得其解,以至于显得有些抑郁,老夫人担心坏了,牛嬷嬷出馊主意,“夫人,小姐平日里古灵精怪的,大爷让她闭门思过三个月是不是太久了?奴婢听说人被关久了会变得不灵光。” “真的?” “宁可信其有啊夫人。” “对对对,去告诉开儿就说老身解了阿宁的禁足,我宝贝孙女哟,可不能变得呆呆笨笨的。” 华荣得知自己的禁足竟然奇迹般的解了,眼睛一亮,牵强附会的道了句:“这叫什么?叫塞翁失马焉知非福啊。” 禁足被解,她出门再也不用有心里负担,可谓海阔凭鱼跃天高任鸟飞,惜时的事便被抛到脑后,管他什么魑魅魍魉,以后不招惹便是。 捡了身素静的女装带上书秀朱六出门了,刚跨出家门,林壑清杀猪般凄惨的声音便传来,“老大!说好的明天,这都好几个明天了你才出来!” 华荣一愣,“什么明天?” 林壑清右手手捂住左眼,左手扶着腰,整个人狼狈不堪,嘴角还紫了一大块,听了华荣的委屈得犹如被抛弃的小媳妇,就差梨花带雨,“不是吧,老大,你忘啦?” 书秀对林壑清露出怜悯神色在华荣耳边轻轻提醒,“小姐,那天你说要带人去会会张晓天抢地盘,结果从小神医家回来就一直没出门。” 华荣恍然大悟,立刻歉意上前移开他右手……饶是做了心理准备,但看到林壑清肿大乌黑惨不忍睹的左眼便怒了。 “谁打的你?” “还能是谁,还不是那张晓天,他说老大你从此要被拘在家里学规矩,便伺机抢夺咱们的地盘。”林壑清咬牙切齿、义愤填膺、怒不可制。 华荣被他盛怒的气势逼退两步,点点头,表出同仇敌忾的神色咬牙道:“带人,今日老子带你们教张小子做人。” “好,我这就去叫人。”林壑清飞奔而去,似乎怕跑慢了回来老大又闭门不出。 林壑清刚走,一脏兮兮的女乞丐便噗通跪倒华荣面前,“顾姐姐,顾姐姐,救命。” “你啊?”华荣低头仔细端详,觉得眼前女子有些眼熟,只是想不起来在哪里见过。 “顾姐姐,是我啊,章莹颖,松阳县。”章莹颖抹了把脸上的污泥哭道。 华荣一愣,“章莹颖?” “对对对,顾姐姐,可算找到你了。”章莹颖抽泣起来,哭得厉害,华荣有些害怕她哭过去。 “书秀,带章妹妹去洗洗。”华荣吩咐。 “顾姐姐,顾姐姐。”章莹颖却是摇头,想抓住华荣手却在看到自己脏兮兮的手时窘迫的缩了回去,“顾姐姐,能不能让我见见六公子?” “六哥?” 章莹颖点头如捣葱,“顾姐姐,求求你。”她祈求,脸脏兮兮可眼眸很亮,祈求的模样实在可怜。 “去叫六哥。”华荣吩咐书秀。 顾长恒不多会出来,见章莹颖惨兮兮,丝毫没有当初所见的小家碧玉模样,好生吓了跳,“章姑娘?”他不确定的唤了声。 “顾公子,我……我有话对你说。”章莹颖似乎不想让华荣知道。 顾长恒也不知出于什么心理,叹口气道:“随我来吧。” 章莹颖像是焦急万分,都没与华荣告别便急匆匆去了。 遇到她,就像一个不重要的小插曲,很快林壑清便再次出现。 作为金陵街上有名的纨绔头子,华荣的地位是靠实力争取来的,跟随她的少说也有几十人。 很快,得知老大出山,这些个纨绔们纷纷带上自己最能打的仆从纷纷赶到老地方与华荣集合。 他们第一次见华荣穿女装的样子,乍见还不敢认,还是林壑清拍了其中一个纨绔的脑袋骂道:“傻啦?还不见过老大?” “老大?” 华荣虽身穿女装,却习惯性手执骨扇,闻言转身展颜一笑骨扇轻扇,“怎么?想投奔张晓天不认老子了?” “老大!绝对是老大!” 华荣开口便让一众大大小小纨绔无比确认,眼前女子便是带他们打遍大街小巷的‘顾长安’。 “没想到老大当女人也这么漂亮。” “是啊是啊,以前咱们老大可是金陵最俊俏的公子。”——纨绔里的。 华荣开心的听小弟们奉承自己,还没爽够,接到战书赶来一堵顾纨绔真容的张晓天便到了。 他其实也被惊艳到了,可作为老对手,他怎么忘得了‘顾长安’曾经给他的苦难! “张小子,老子不在几日你便越发嚣张了哈,长本事了,连老子的人都敢打。”华荣骨扇合上走到张晓天面前。 若是男装,张晓天立刻便伸手要打了,可面前站的是娇滴滴的姑娘,他虽纨绔,可怎么下得了手打女人? 华荣走到他面前,他后退两步,“顾家就没教你什么是淑女仪态吗?” 华荣瞧他一副不与女子计较的模样便想笑,“张晓天,你可别忘了,你曾是我的手下败将,作为女人的手下败将,你这将门之子也不过如此嘛。” “你!”张晓天与华荣也童年,个子却与华荣差不多,闻言大怒伸手便推华荣。 华荣灵巧多开,骨扇‘唰’的展开扇了扇,笑眯眯的道:“张小子,不如今日咱们来比个文的?” “怎么比?”张晓天最擅长的是打架,以前华荣要比文他肯定不愿意,但现在华荣摇身一变成了姑娘,男子汉的尊严不容许他拒绝。 华荣轻笑,露出怜悯眼神,没用的男人尊严。 “怎么比且不说,要你输了,你以后跟我混如何?”华荣笑吟吟的,根本看不出是两个纨绔势力在较量,反而像少男少女野外踏青。 张晓天本便不如华荣能说会道,“要是你输了呢?”他干巴巴道。 华荣笑出声,“我不会输。” “真狂。”张晓天无语,一个女人这么狂,他还是头回见。 “怎么?怕了?”华荣激将法用上。 “怕?我会怕你?行,你说,怎么比。”张晓天极为豪迈的中计了。 第四十一章 两个都缺心眼 “皇上都知道我爹学问很好,而我也能写对联,就不欺负你比试什么诗词歌赋了,”华荣轻飘飘道。 张晓天松口气,他还以为输定了呢,忙追问,“那到底怎么比?” “你附耳过来。”华荣神秘道。 张晓天将耳朵递到华荣面前,华荣轻声道:“齐王叛乱,可不是所有西南的官僚都与他沆瀣一气,松阳县章县令就是无辜的,谁救下章县令全家,谁就赢。” “你疯啦!”张晓天不可置信的道,他知道顾华荣是个不一般的女子,可没想到这么胆大包天,连齐王反叛案都要管。 “你不敢就算了。”华荣无所谓道,“不敢接就是认输。” “你怎么知道他无辜?”张晓天咬牙。 “因为太穷,如果他跟齐王沆瀣一气,齐王会让他在那种地方呆?”华荣其实也没有把握,可她预感顾长恒不会不管章莹颖,一家人,自然同进退。 “这事太大,我不能马上回答你。”张晓天还算理智。 华荣点点头,“没问题,但我只等你三天,三天还不答复,我就当你输,你以后就得听我的。” “好!”张晓天很有气势的道了个好字便甩袖而去。 张晓天的人也不少,他一走,场地面空旷了下来,林壑清凑到华荣面前,“老大,怎么放他走了?” “放心,这事没完,你满身伤实在不是较量的好时候,你先养好伤,养足精神,帮我打赢张晓天。”华荣拍拍他肩膀,委以重任。 林壑清立刻点头,“老大放心,我这就回去上药。” “散了吧。” 华荣心事重重回到顾府,章莹颖早已收拾干净,只是数日不见,她脸上却有了许多沧桑。 刚到揽月阁,华荣发现顾长恒已等在她院子里,见她进来立刻端茶倒水殷勤得让人起鸡皮疙瘩,“六哥,有话就说,不说我要睡觉了,好困。” 她说完还象征性打了个哈欠。 “阿宁,那章莹颖对你不错吧?”顾长恒果然开口便是章莹颖的事。 华荣一副了然于胸的样子,“说重点。” “她说她爹是冤枉的,并不知道齐王要造反,所以求咱们救救她爹。”顾长恒直奔主题,还真是不绕弯子。 “她说她爹清白就清白?”华荣没好气道,“她到底给你喝了什么迷魂汤,说你就信?缺心眼啊?” “确实无辜,皇上对他爹只是迁怒,好多西南官员都被迁怒了,他们压根不知道齐王的事。”顾长恒说得无比确定,倒让华荣好奇起来。 她眼睛动了动,问:“你怎么知道的?” “刚刚花了点银子,消息千真万确,皇上这回发了大脾气,说西南的官员没能发现齐王谋逆,又挡不住离戎军,要将他们全部斩首呢。” 华荣一听全部斩首身子往后倾了下以表自己害怕,“六哥,何必要去触怒龙颜呢?西南那些官员和我们又没有关系。” “在被抓的那些日子,章姑娘对我颇为照顾,其实章县令是不是清白的,被抓去的人都清楚,在县衙里他们一家也被困着,不得出县衙半步。” 华荣长叹,“因果啊,欠别人的终究要还,行吧,这事我替你想办法。” “阿宁,你是世上最好的妹妹。”顾长恒立刻一本正经道。 华荣才懒得理他肉麻的话,并翻了翻白眼,“滚,不是白帮的。” “六哥给你当牛做马。”顾长恒立刻表明态度。 华荣撇撇嘴,“就你一身小受气质,还当牛做马?肩能挑吗?手能提吗?” “什么是小受气质?我怎么不能挑?怎么不能提?”顾长恒不乐意了,他分明长得很男人好吗! 华荣冷哼以表不屑,“银子可比你有用多了。” “这里。”顾长恒立刻抬出一个檀木盒子,豪爽道:“一万两,所有私房钱。” “这么点那儿够?那些当官的没个三十万两会给你办事?”华荣扶额。 “你等着,六哥这就去卖身。” “滚!”华荣大怒,操起桌上的杯子便砸向顾长恒,顾长恒落荒而逃。 逃出揽月阁,一九忧心忡忡且对自家公子无比鄙夷的道:“公子,一万两能成事吗?小姐说了没三十万两别人不给办事。” “你什么时候见过阿宁办事用大钱了?”顾长恒冷冷一笑,“等着看吧,我总觉得我这个妹妹啊不简单。” “可是公子,就算小姐再能干,您也不能坑她。”血浓于水啊! “怎么说话呢?”顾长恒重重敲了下一九的头,“公子我这不去要去卖身了吗?” 说话间,顾长恒来到顾惟琮办事的书房,小心谨慎的道:“二叔,侄儿想随您跑商,听说市舶司最近要走船,不如让侄儿去吧。” “海上危险,你能行吗?”顾惟琮不放心,“你还小,让你大哥去吧。” “二叔,大哥是长子,身但重任,侄儿游手好闲这些年,觉得是时候该为家族分忧了,所以还请二叔给个机会。”他诚诚恳恳。 好说歹说,终于是说动了顾惟琮同意他出海走商,当华荣得到消息时愣了片刻,这个时代出海是非常危险的,很容易丢掉性命。 可相对的,利润也极其可观。 华荣轻笑声,“章莹颖?” “小姐,章姑娘怎么了?”书秀紧张问。 华荣答非所问,“六哥是个重情重义的人,别人对他好一点,他十倍奉还,我只不过开玩笑说要三十万两,他便出海挣快钱去了,真是的。” 书秀似懂非懂,不过华荣对顾长恒的评价她却也非常赞同。 “去找管家来。” 小姐找,顾忠立刻放下手头的事来揽月阁,躬身道:“小姐,不知小姐找小的何事?” “各位大人们的货单给我看看。”华荣吩咐。 皇帝金口玉言,金秋梨内廷全部收,而其他货物则由文武百官分别购买,货单这几日都送来了,只等顾家送货上门。 不多会顾忠把货单都搬过来,华荣一一看过最后挑出一张,“镇国公府的货我亲自去送。” “啊?”顾忠以为自己耳朵有问题听错了。 “镇国公府的货我亲自去送,忠伯去忙吧。”华荣耐心道。 第四十二章 就不会想点别的? 三日,转眼便到。 张晓天垂头丧气的来找华荣,见面便直挺挺道:“我认输。” “这么没斗志?”华荣诧异,“以你家的势力肯定查得出章县令是清白的吧,既不谋反,救一下又不会殃及你将军府,怕什么?” “你不怕你去救,我以后都听你的!”张晓天语气硬硬的,粗着脖子。 华荣轻笑,“行,跟我混就要听我的。” “只要不过分,我听。”张晓天倒是个说话算数的人。 “首先,你亲自去给镇国公世子传话,就说我明天要去他府上,希望见他。” “你要见他不会自己递拜帖啊?”张晓天反口便要拒绝。 华荣凉飕飕的眼神飘过去,“是不是忘了你刚才的话?” “你不想让别人知道?”张晓天终于反应过来,能做纨绔头子,他自然不笨。 华荣点头,“孺子可教也。” “给点银子让下人传个话不行吗?非要我去。”张晓天似乎对镇国公府很畏惧,或者说是排斥。 “镇国公府那么多细作,万一被别人知道了,我吃不了兜着走。”华荣也不瞒他。 张晓天冷笑,“你就不怕我宣扬出去?” “你不会。”华荣却笃定。 “你凭什么这么确定?” “因为我从来不会看错人。”华荣道,“你虽纨绔,却是个重情重义的人,还记得以前我们打架,你输了,却不肯丢下一个兄弟,我信你。” 张晓天神色一动,再也说不出拒绝的话来,被人信任的感觉,很好。 翌日,华荣穿了件平日里常穿的素衣,头上破天荒多插了支玉簪子,整个人虽不鲜艳,却胜在年少,很有青春活泼的味道。 用老夫人的话说便是,瞧着咱们阿宁老身觉得自己年轻了十岁。 镇国公府与顾府相隔甚远,顾家是商贾,邻居大都是商人,而镇国公府附近住的都是贵族,属于两个世界的人。 早早起来,坐了大半个早上的马车才到,镇国公府门前有太祖皇帝亲赐的帝国柱石,是以文官路过得下轿,武将路过需下马。 远远的,华荣便下马车了。 “不愧是国公府,真是门庭若市。”华荣道。 有人瞧见她是个漂亮姑娘便过来寒暄,“不知姑娘是哪家的?” “不过是普通人家,怕是比不得姐姐出身高贵。”华荣客气道。 那姑娘见华荣虽穿得素静,身上的衣裳料子却难得,头上的玉簪子更是价格不菲,比她的好上许多,加之华荣谈吐举止也得体,便不敢确定她的出身。 “妹妹说笑了,看妹妹通体贵气,该是出身书香世家。”那姑娘略带讨好的道。 话刚说完,镇国公府里便有人过来,“可是顾姑娘?” “正是。”华荣施施然屈膝,“这是贵府要的货。” “顾姑娘里边请,里边喝杯茶。”那人很客气,引得周围排队要进国公府的人羡慕不已。 “顾姑娘?”有人似乎猜到了华荣的身份。 “肯定是那个商贾顾家的了。” “她来国公府干什么?凭她那低贱的出身也敢肖想世子夫人的位置?” 华荣临脚踏入国公府听了一嘴,差点没被雷到摔倒,这些人脑子是不是除了婚事就不会想点别的? 就在她刚踏进府们,便有家丁出来大声道:“世子已外出游历,各位请回吧,老夫人也不见客。” 极其雅正的茶楼里,坐下来喝茶的人并不多,兴许是太过于偏僻,只有零星几人。 “姑娘,镇国公府里的人说世子外出游历去了,老夫人也不见客。”一刚从镇国公府归来的丫鬟禀报道。 杨泽望着桌上满了许久的茶,茶水早已凉透,她并未动过,此时闻言机械般转头哦了声缓缓站起来,“那回去吧。” “姑娘……”丫鬟心疼,哽咽了下。 杨泽挤出抹勉强的笑容,宽慰身边丫鬟道:“无事,我这样的,本不该再有幻想。” 她说罢慢慢下楼,又道了句:“回去吧。” 嘴里说着回去,脚去往镇国公府走。 华荣被人领往一座偏远,远远的看院子很旧,路上长满青苔,可以看出很少有人来,更是无人居住。 “小姐,镇国公府的人怎么办事的?带咱们来这种地方。”书秀觉得四周气氛阴森不满嘀咕,她还有些害怕,缩在华荣身边四处张望,深怕哪里突然伸出一个鬼头来。 华荣心里其实也七上八下的,不过没表现出来,神情淡定自若。 进了院子,眼前却是变了模样,只见里面郁郁葱葱竟是种满了朱槿。 “暾将出兮东方,照吾槛兮扶桑。”华荣边说边往院内静坐烹茶的赵寒澈走去,她记得上次在麒麟山见,他与惜时也是在烹茶下棋,“原来世子一人时也煮茶。” “正缺对弈之人,不知顾姑娘可学了顾大人三分棋艺?”赵寒澈伸手做了个请的手势,竟并未将华荣当女子看待。 不过华荣习惯了,倒不觉得他失礼。 只是……几次见面,华荣发现赵寒澈此人有些多变,初见时为情所困书卷气中透着杀伐冷意,再见满身伤痕,又见却煮茶对弈多了几分神秘和自若,如今更是不同,仿佛……圆滑了许多。 其实,他与惜时还是有些相同的,不过惜时身上的气息属于戾气居多,而他却是杀气重。 不过此时,他柔美的脸上并未看到任何杀气的痕迹,反而犹如书中走出来的书生,让人忍不住放下戒心。 华荣坐到他对面,看了眼棋局,他自己跟自己下了半局,华荣瞅一眼便别开视线,“都说人生如棋,观此棋局便知世子是个中高手。” “顾姑娘何出此言?”他说着落子撩眼看华荣。 见多了美男,华荣还算有自制力,笑笑挑眉道:“初见时世子狼狈不堪,没想到不过短短时日,便已是皇上跟前红人,这天差地别的转变,不是个中高手,是什么?” “顾姑娘目光如炬,想来也不差。” “言归正传,我想救个人。”华荣正色道。 赵寒澈再撩眼看她,手中的黑子却没有落下重新放回白玉棋盒,“顾姑娘,救一个是救,救一群也是救。” 第四十三章 你瞎吗? 华荣伸手给自己倒了杯茶慢慢品起来,赵寒澈突然恶趣味上来,含笑道:“难道顾姑娘不怕茶里有毒?” “我心思单纯,心地善良,从来不会恶意揣测别人。”华荣脸不红心不跳的自夸。 赵寒澈失笑,“顾姑娘果然非同凡响。” “多谢夸奖。”华荣毫不客气,浑然不知谦虚和脸红是什么,“只是,世子的话我有些不懂。” “正如顾姑娘猜测的那般,西南许多官员被齐王蒙在鼓里,如今要被牵连,正四处求救,龙颜大怒,无人敢去触碰逆鳞,他们正找要一个突破口。” 华荣点点头,“懂了,他们需要个不怕死的先开口,给皇上台阶下,然后才是求情的事对吧?” “顾姑娘聪慧。” 华荣干笑,并不搭腔,“我怎么觉得自己被算计了?” “哦?”赵寒澈放下茶杯神色好奇,“何人能算计得了顾姑娘?” “谁知道是哪个王八蛋,让老子知道是谁,定叫他好看!”华荣将杯子‘嘭’一声重重放下起身便要走,“安排好了通知我,这回做好事就不收银子了,没有下回。” 赵寒澈含笑目送华荣离开,直到华荣的身影彻底消失,他才低低笑出声来,“果然很聪明。” 说完他问了句身边伺候的人,“那章莹颖可发现不妥?” “世子放心,那章莹颖还以为自己凭本事逃到的金陵。” 赵寒澈点点头,自语道:“王八蛋?有意思。” 华荣回到顾府将怒气化为食欲,狠狠吃了顿才愤愤不平含糊不清的道:“都是假的,假的!” “小姐,什么是假的?”书秀问。 “那赵寒澈算计我!算计就算计了,还大咧咧承认,偏偏我还不能拿他怎样!”华荣须臾十六年从未受过的气,去一趟镇国公府全受了。 书秀不懂,于是好奇问:“小姐,赵世子哪里算计您了?” “算了,睡觉。”华荣胸闷气短不想再多说半句。 华荣睡后,也差不多回到文府的杨泽细声问:“方才那气冲冲从国公府出来的女子是谁?” “是京城风云人物顾华荣,是个不守规矩的女纨绔。” “原来是她啊,生得真好看。”杨泽自语,不温不火,像不会有情绪的假人。 久久,她又呢喃,“我知道他在府上,能把顾华荣气得脸色铁青的怕只有他了,原来他是真的不愿见我了。” “姑娘……” “无妨。”她轻笑,那笑容淡淡的,有化不开的悲伤,眼眸更是死寂般波澜不起,“顾姑娘长得好看,又活泼。” 她伸出手,纤细的手搭在绣了一半的绣品上,又絮絮叨叨说起了别的,“秋天了,天渐凉,给二爷做的衣裳不可耽搁。” 镇国公府,华荣曾坐过的地方,惜时出现,他仍旧玄衣不改,冰冷的气场将整个院子的温度拉低极近冰点,“你为何要算计她?” “我没有算计她,只是她最合适,聪明活泼,皇上也喜欢她,你看,我的打算都没对她隐瞒。” “你是懒得编更多的谎言去敷衍她!”惜时言语中戾气尽显,仿佛下一刻整个国公府会在他转念间便灰飞烟灭。 赵寒澈却是不怕,“顾家此次冒头,你以为还能避世吗?顾惟开答应收留岳菡卿开始,顾家便再也不能独善其身。” “惜时,你与那顾姑娘到底什么关系?我最近发现你对她关心过头了。” 惜时没有接话,只冷冷的盯着他,“若我发现你对她不利,你知道后果。” 话说完,他人已消失,仿佛没来过,可冰冷的气息却挥散不去,提醒着赵寒澈,他曾来过。 “难道这木头人开窍了?”赵寒澈摇摇头表示想不明白。 华荣在府上等啊等,那章莹颖紧张得瘦成皮包骨后,消息终于来了。 “寒衣节皇上要去钟灵寺告慰亡灵?”华荣问乔装来见自己的赵寒澈。 “恩,到时候会有人行刺皇上,你见机行事。” 华荣瞪眼,怒气腾腾,坐不住站了起来,“你说什么?有人行刺皇上,你还让我上?!” “顾姑娘放心,我会派人暗中保护,绝对保证你的人生安全。”赵寒澈一再保证。 华荣却是不吃那套,“安全是多安全?是不死,还是绝对不受伤?或者是绝对一根头发也不会掉?万一破相了人还活着也是安全!” “一根头发都不会掉,我保证!”赵寒澈想到惜时那冰冷的脸立刻答应,“你放心,我以性命担保。” 华荣没好气的顿声,狠狠刮了眼赵寒澈,到底没在发作,就算是为了顾长恒,她也要硬着头皮上。 很快,寒衣节到了,并未看到皇帝浩浩荡荡的仪仗,赵寒澈又给她递消息,皇帝改微服私访了。 按理说寒衣节告慰亡灵是收买人心的好时候,皇帝却硬生生改成微服,华荣觉得这里边透着赵寒澈的算计。 不过现在管不了那么多,她在老夫人跟前报备声后便去了,除了带书秀和朱六,这回还多带了个牛嬷嬷,她懂得多,是陪去教华荣走程序的。 寒衣节是鬼节,并不是谁都会去寺庙里上香,大多只选择在家门口烧烧纸衣焚香沐浴告慰先人,是以不如其他节日热闹。 她出门早,到钟灵寺将一套程序走完,皇帝才到。 “嬷嬷,你去求些经书吧,我四处逛逛。”求过平安福后华荣道,“我听说此处可以请貔貅,不知灵不灵,嬷嬷也一并去问问,若可行待会我给家里一人请一只。” “小姐去玩儿吧,奴婢省得。”牛嬷嬷是看着华荣长大的,疼她比疼牛大壮多多了。 支开牛嬷嬷,华荣立刻按照约定好的往后山走,钟灵寺依山而建,层层叠叠,在郁郁葱葱中若隐若现,后山更是一片密林,种满了菩提树,是许多不懂佛却想信佛以求安心的人向往的地方。 约莫走了两刻钟,便见吴成禄扶着老皇帝正与两名黑衣人对峙,老皇帝布衣上还染了血,再看他脸色惨白,整个人很虚弱,应该是受了伤。 华荣心中大骂赵寒澈,这特么是真刺客!不是演戏的! 三人突然闯入,黑衣人也发现了,华荣立刻扬手干笑道:“哎呀,你们这是干什么?要行刺皇上呀?” 黑衣人:“……”你瞎呀? 老皇帝神情复杂,心中百般滋味绕过,而吴成禄则摇摇头,这顾姑娘,真是……就不会害怕吗? 第四十四章 对岳家的看法 华荣突然到来,令黑衣人更不敢轻举妄动了,因为他们不敢确定华荣三人身手如何,毕竟能无声无息出现在此处,定不简单! “你走吧,他们要朕的命,不会为难你。”老皇帝叹气。 自己都快死了,还有工夫管华荣,真不愧是皇帝,一般人没这心胸。 纵只是个守成皇帝,不是什么千古明君,单凭让华荣走这一点,华荣就决定救他。 大摇大摆来到皇上身边,朱六和书秀分别站在她身边,一下子便成了五对二。 从怀里掏出个小瓶子递给吴成禄,“麒麟山老神医给的。” 吴成禄不敢耽搁倒出药丸闻了闻,他似乎见过这药,神色一喜便喂给老皇帝吃。 华荣过看那两黑衣人气场不凡,再环视旁边地上倒下的御林军,这些御林军身上的伤口都是命中要害,干净利落,断定两黑衣人都是一挑十的主,朱六不是对手。 “皇上,为您死算不算为国捐躯?”她突然问。 老皇帝一愣,“顾姑娘何必呢?” “皇上您就说算不算。”华荣摆明了不会走的态度,无比坚定。 吴成禄无奈只好替老皇帝回答,“自然算。” “皇上,记得追封我为烈士。”华荣显得无比正经,可话说出口,莫名让气氛变得轻松许多,老皇帝失笑,虚弱的点了点头。 老皇帝点头,华荣便上前一步,“两位……壮士,不知怎么称呼?打架之前不都是要互通姓名的吗?” 黑衣人没回答,华荣又接着道:“我姓顾,喜欢别人叫我可爱的小姐姐。” 黑衣人:“……”内心独白——莫不是傻子吧? “莫要听她胡扯,她这是在拖延时间!”其中一名黑衣人道。 “哎,不对。”华荣立刻扬手制止要奔过来的黑衣人,“我只是碰巧路过,怎么可能有援兵?两位大侠,我在死前可不可以写封遗书?我上有老下有小……” 她说着哭起来,肝肠寸断,好不凄惨,道尽了对人世的眷恋,以及对死亡的恐惧。 “废话少说!狗皇帝拿命……” 话还未说完,华荣立刻大喊:“再等一下!” 黑衣人本来不该停的,可不知为何,鬼使神差的停了下来,仿佛华荣的每一个字都有魔力般,是与生俱来的蛊惑之力。 “大侠,不知你与皇上何仇何怨?非要杀了皇上泄愤。” “狗皇帝昏庸无能,人人得而诛之!”黑衣人终于正常说话了。 华荣一愣,用茫然的神情道:“昏庸无能?没有啊,我觉得皇上挺英明神武的,哪里昏庸?你又没当过皇帝,也不知道当皇帝该怎样,凭什么说皇上昏庸无能?所谓子非鱼焉知鱼昏庸?” 黑衣人:“……”子非鱼还能这么用? “齐王谋逆,这狗皇帝不分青红皂白要杀所有西南的官员,这还不昏庸?”黑衣人愤愤道。 华荣哑然,惊讶回头看老皇帝,却见老皇帝低下头,很显然他也觉得自己迁怒有些过,可君无戏言,话出口不好收回。 很快,她回头,冷冷一笑,“若齐王成功,那些官员作为他属地的地方官,定是会一人得道鸡犬升天,我看哪,那些人就算不是同党,也知情!这知情不报也罪大恶极,凭什么就说他们无辜?你们这样行事,对皇上公平吗?就算要刺杀,也该去刺杀齐王。” “再说了,齐王还好好的在齐王府囚禁着呢,就连那离戎二皇子都活着,皇上如此宅心仁厚,你是不是黑了心肝没良心说他滥杀无辜?” “休要巧舌如簧!”黑衣人愤怒,剑指华荣,朱六立刻挡在华荣面前。 华荣一把将朱六刨到正好可以帮老皇帝挡箭的位置,她清清嗓子,打算开始使出大招——忽悠大法。 不对,应该是晓之以理动之以情。 “你看啊,齐王造反,连累西南一众官员,皇上作为九五之尊本便是君要臣死臣不得不死,你们怎么能把怨气撒在皇上身上呢?始作俑者不是齐王吗?” “你们再看,皇上为了天下苍生兢兢业业不曾丝毫懈怠,头上都长白头发了,我们生而为人,要懂得尊老爱幼忠君爱国,你看看你们,基本素质都没有。” 黑衣人:“……”歪理。 “皇上登基至今,可有什么了不得的冤案?没有对不对?可有劳民伤财建造金碧辉煌的宫殿?也没有是不是?可有用酷吏收重税?还是没有对不对?” “岳家满门,便是天大的冤案!”黑衣人怒道。 华荣对岳家的事不甚清楚,但今日就算岳家有天大冤屈,也不是沉冤昭雪的时候。 她回头看眼老皇帝,却见老皇帝龙颜盛怒,似乎极为痛恨岳家,这……就奇怪了。 “所以你们是替岳家昭雪的?”华荣问。 “哼,天理昭昭,狗皇帝屠杀功臣,天下人皆知!” 华荣想点头,这倒是,岳家的死也没个足以满门抄斩的过硬罪名,证据更是模糊不清,皇帝因此失了好些民心。 可,这会儿不能点头,她大声道:“岳重阳为民几十年,辅佐皇上劳苦功高,若非大罪过皇上怎会杀他?就算他犯了大错引来杀身之祸,皇上也仍旧不愿意透露他真正罪名,可见是为岳大人身后名着想,所有恶名皇上来背,美名留给岳大人,吾皇胸怀可比天高海阔!” 这话原本只是客套,忽悠人的,可老皇帝听了却老泪纵横,“顾姑娘,朕果然没看错你,你懂朕。” 华荣吓一跳,皇上您别这么说,我才十六,您都六十以上了,不合适! 似乎看出华荣吓得不轻,老皇帝摇摇头,“你想哪里去了?朕岂是那昏聩之辈?” 华荣立刻点头如捣葱,“是是是,皇上英明神武,是民女小人之心了。” 她话语落下,赵寒澈安排在暗中的人终于出现,只见茂密的菩提老树中飞出几人,将黑衣人团团围住。 “两位大侠,刺客守则第一条,切记多话。”说完她意识到自己话更多,又补充一句,“好人活于会多话。” 可能是因为关于岳重阳的那番话对皇帝触感极深,太医给老皇帝处理伤势后便召见了华荣。 明亮的阐室里,干净整洁,坐在里面莫名便能使人平心静气。 “民女参见皇上。”华荣规矩行叩拜大礼。 “起身,坐吧。”老皇帝很温和,脸上始终保持有和蔼的笑,比之初见,眼前的老皇帝更像位垂垂老矣的慈祥老人。 华荣也不怕,依言跪坐在团扑上,“皇上,您的伤?” “无妨,朕想听听你对岳家之事的看法。” 第四十五章 不才 华荣不敢直说西南官员之事,她怕适得其反,既然皇帝想听岳重阳的事,她便打算说道说道。 “岳大人劳苦功高民女便不说了,天下人都知道,都说岳大人是好官,唯独皇上委屈,民女知道皇上不是坏人,肯定不会无缘无故杀岳大人,还是那句话,美名是岳大人的,黑锅是皇上的,民女觉得天下人该理解皇上。” “理解?”老皇帝自嘲一笑,“若能理解,朕便不必担这昏庸之名了。” “皇上,您是九五之尊,天下人都是您的子民,皇上爱民如子,对孩子们自然是多宠溺宽容的,肯定不会计较,历史会明白皇上的委屈。” “您是要在史书留名的,何必与那些籍籍无名之辈计较?再说了……” 她顿了片刻,话锋一转,“民女觉得皇上不必忍的,人生不过数十载,凭什么为别人而活?要是民女,民女定叫那些人吃不了兜着走。”她握紧拳头做出要打人的样子,龇牙咧嘴起来。 老皇帝无奈,“你啊,思路总是让人猝不及防。” “民女是小小女子嘛,不比皇上肚里能撑船。” “罢了罢了。”老皇帝也不知是想通什么了,连说两个罢了,像是想通了般。 “皇上,什么罢了?”她嘟嘴问。 “你救了朕,想要什么赏赐?”老皇帝突然问,笑容比上回真诚许多,让华荣真真切切感受到赏赐是可以真的直言的。 只不过……她想许久没想起来缺什么,最后硬生生憋了句:“不知道……” 老皇帝等半响等来句不知道,倒是诚实,连吴成禄都笑了,“顾姑娘真有趣。” “你既能看破岳家之事,是蕙质兰心,又救驾有功,朕便封你为敏慧县主吧。” “啊?”华荣懵逼,意外,意外!而且是意外之喜,她立刻跪下谢恩,“民女谢主隆恩!” “县主,要自称臣女。”吴成禄提醒。 华荣恍然想起他爹现在是翰林供奉,忙再次揖礼,“臣女谢主隆恩。” “这药有奇效,朕现在觉得颇有精神,敏慧也识得麒麟山神医?”老皇帝问,毕竟麒麟山那位可不轻易给人药。 华荣闻言撇撇嘴,“还不是臣女在他麒麟山摔得差点没命,他才给颗药丸补偿。” 老皇帝见她极其不服气又敢怒不敢当面言的神情便没打算多问,“走吧,回宫。” 华荣以为老皇帝自己走,却没想到他竟转头对华荣道:“随朕一道回去。” 老皇帝遇刺,此时宫里也得了消息,浩浩荡荡来了几万人将钟灵寺围得水泄不通,华荣头回见这么大阵仗,书秀吓得直哆嗦。 “县主,请。”不消片刻,底下办事的官员已得知顾华荣成了县主,连她回城的轿辇都备下了。 上了轿辇,书秀激动道:“小姐,你成县主啦!” 华荣白了她一眼没说话,“小姐,你不高兴吗?” 华荣再白她一眼歪在车壁上睡了过去,饶是成了县主,这上车睡的毛病也没法改。 再次醒来时,已到顾府,负责送她的太监很客气,对顾家的人亦是恭顺。 华荣下轿辇便见顾家张灯结彩,像是谁要娶亲般,她眨巴下眼睛问:“有什么好事?我怎么不知道?” “哎哟,我的县主耶,您救驾有功,得了恩赏,这便是最大的喜事。”先走一步来禀报的牛嬷嬷老脸乐开了花,府里人人喜气洋洋。 老夫人等更是开宗祠告慰先祖…… 顾华荣这位女纨绔又立功了,这事很快传遍金陵,镇国公府赵寒澈书房,依旧是煮茶下棋。 “看吧,我不会算计她,好处都是她的。”赵寒澈对惜时道。 惜时只是冷冷瞟他一眼,桌上的茶没动,棋局却已输。 “你最近棋艺退步?以前我可从未赢过你,自从遇到顾华荣,你却是没赢过了。”赵寒澈皱眉。 “这功劳不是你让给她的,你镇国公府已赏无可赏,再赏便是异姓王,皇帝不会这么做,她得的这些恩赏,希望不是祸起的根源,不然你知道后果。” 这一点,华荣其实也猜测到了,平反的同时打退离戎兵是赵寒澈的功劳,钟灵寺救驾亦与他有莫大关联,而皇帝却把功劳都记在她头上,无非便是不想赏赐镇国公府。 老皇帝还是忌惮镇国公祖上留下的威名,加之赵寒澈颇有手段,便更受忌惮了,不过……她笑笑,反正功劳不会落在镇国公府,就算落在他们府上,赵寒澈也不会接,既然一定要有个人来承受这份功劳,她接也没什么。 至于,怕人妒恨? 庸才才不会被人妒恨,她顾华荣不才,也自诩过金陵纨绔第一人。 风头正盛,天气渐凉,华荣想着再不出门浪就要下雪了,京城的冬天湿冷湿冷的,寒风吹在脸上犹如刀子刮过,她更愿意窝在房中烤火。 一年中,冬天是华荣最粘家的时候,府里开始筹备过冬的东西。 “小姐,张晓天还没来。”老地方,华荣打算在冬天来临之前跟小弟们简单开个年会。 可左等右等,等半天竟是没等到张晓天。 “小姐,他会不会反悔了?”书秀跺脚道。 华荣摇摇头,“不会,张晓天不是那种人。” “可是小姐,这么冷的天,您都等了一个时辰了他还不来。”书秀替她委屈,她家小姐从未为谁受过此等罪呢。 “老林。”华荣沉思良久道:“你去将军府看看,张晓天不是那种轻易失约的人,我担心他发生了什么事。” “是。”林壑清清楚华荣的规矩,但凡跟她混的,就没有不管的道理,这是她屹立金陵街头常青不倒的最关键原因之一。 天儿越发冷,到了下午更是吹着牛毛雨,将湿冷提到另一个高度。 就在大家等得快失去耐心时,林壑清火急火燎跑回来,“老大老大,出事了出事了。” “慢慢说。”华荣示意书秀给他顺气。 缓了好一会儿,林壑清终于可以利索说话,“老大,将军府被查封了,张晓天全家都出不来。” 第四十六章 东藤公主 “发生了什么事?”华荣忙问。 “我刚才特意打听了下,说张晓天他爹私藏逆犯。” 华荣沉思,“私藏逆贼可是死罪,知道藏了谁吗?” 林壑清摇摇头,尴尬道:“没打听出来。” “行了,先都散了吧,要年关了,尽量少出来惹是生非,过个好年。”简单交代几句,华荣便让人早早散去。 与书秀、朱六两人慢悠悠回府,刚到府门口,便被张晓天的贴身小厮童应拦住了。 童应‘噗通’跪到华荣面前,“顾姑娘,您救救我家公子。” 华荣一愣,指着自己鼻子问书秀,“我看起来很像好人吗?” 书秀点头,“小姐,你本来就是好人。” “可将军府的事我应该管不了吧?”华荣转头看向童应。 童应已经落泪,凄惨哀求,“顾姑娘,您是皇上身边的新红人,只要您答应为将军府说话,皇上一定会从轻发落的。” 虽然张晓天是她新收的小弟,可华荣是真管不了,将军府已经不在她能管的范围内,“不是我不肯帮你家公子,实在是无能为力,我出身商贾,你们将军府可是望族,不一样。” “顾姑娘,将军并未私藏逆贼,只不过是救了董家一个孩子而已,不是死罪。”童应说完砰砰磕头。 华荣有些不明白了,“董家?哪个董家?” “董仲明,以前市舶司主官。” “董家怎么了?” 童应抬头见她,泪痕挂在脸上好不可怜,“董家一夜之间惨遭灭门,董小公子那日在将军府做客,得到消息便没敢回去,一直住在将军府,他不是逆贼啊,与齐王半点关系都没有。” 华荣环顾四周,好在天冷,又下毛雨,路上没什么行人,不然这话不知要引起多大的轩然大波。 “你先进来说。”华荣吩咐书秀扶他起来。 进了顾家,童应丝毫不敢隐瞒,将事情都交代了,“董家涉及到一桩旧案,事关宫里,这也是将军最近才知道的,可来不及了,皇上容不下董家的人,连累了将军府。” “你知道得倒清楚。”华荣凉凉道。 童应闻言一愣,不知华荣何出此言,“顾姑娘……” “行了,别说了,皇上既然容不下董家那公子,你们扔出去便是,皇上又不昏庸,怎会拿将军府开玩笑?倒是你,童应,你家公子难道亏待你了吗?你竟出卖他。” 童应愣愣看着华荣,一时之间找不到说辞。 许久,他才哭喊着道:“顾姑娘,小的句句属实啊,只有你能救我家公子……” “闭嘴!”华荣被他哀嚎得烦躁不已,口气便无比冰冷,“将此人关起来,我倒要看看他是谁派来的。” 为了不让他发出声音,华荣顺手团了只袜子塞他嘴里,让朱六扔去了柴房。 “小姐,童应真的是细作?他为什么要出卖张晓天啊?”书秀小心翼翼问华荣,为了让华荣好心情回答她,她伺候得比往日细心十倍。 “一个下人,还不在家主身边伺候,懂得也太多了,连皇上的事都知道,不是奸细是什么?将军府多大的事,找我帮忙?张晓天他爹脑袋坏掉啦?” 华荣倒不是好心情分析给书秀听,她也在考量这件事,也许是她多心,总觉得有人要对付她。 本着小心驶得万年船的原则,她吩咐:“书秀,想办法打听打听张晓天家到底发生了什么,六哥不是给了一万两吗?正好用上。” “是。”书秀体内八卦的种子疯狂生更发芽,拿了银子飞奔而去。 银子,果然是个好东西,没多久书秀便打听清楚了。 “小姐,董家原来也在回乡的路上全死了,只留下个纨绔公子,以前常跟张晓天身边,因为太纨绔,董家对他很失望,便没管他,而他舍不得金陵的繁华不肯回乡,这才逃过一劫。” 说罢她喝口水继续说,“可是皇上容不下董家,董家涉及宫里的一桩旧案,具体什么案奴婢就打听不到了,宫里的人给再多银子也不肯说。” 董仲明家被灭门华荣倒是没听说,不过想想也理解,董仲明比不得岳重阳桃李满天下,死了也就死了。 “童应呢?”华荣问。 “奴婢花了好些银子进了趟将军府,张晓天并不知道童应来找您。” 华荣冷哼,“果然,这个童应是别人安排来坑我的。” “那小姐,咱们怎么办?” “将童应还给张晓天,一个背主的叛徒,张晓天肯定饶不了他。”华荣冷哼,“书秀,你们这几天多注意些,看有没有可疑的人在咱们府附近徘徊。” 翌日,华荣刚起身,宫里便来人了,“敏慧县主,皇上宣召。” 华荣微不可查的皱了皱眉,昨天童应来找他,今天大早晨皇帝便宣召,若她不警惕看破童应,那以她对小弟的照顾,肯定会替张晓天说话…… 想想,华荣打了个寒颤,这人地位不低啊! 收拾妥当,带上根油条几块糕点华荣便上了宫里的轿辇。 “公公,皇上今儿怎的想起宣召我进宫了?”华荣示意书秀给银子,她淡淡问话。 宫里的人都知道,最近皇上身边多了三个红人,一是镇国公世子赵寒澈,二是张将军张越,三是顾华荣敏慧县主。 捧高踩低是宫里大多数人的通病,那公公收了银子回话道:“昨日皇上与诸位大臣商议政务到今日天明,皇上心烦,公主们又不乖顺,皇上便想与县主说说话。” 华荣心想,她的名声还要不要? 到了宫里,她便发现自己想多了,皇上身边来陪着个公主。 华荣进宫次数不多,并不认识那公主,只是从身上的宫装辨别身份。 “臣女参见皇上,公主殿下。” “你便是父皇新封的敏慧县主呀,我是东藤公主。” 华荣哑然,原来是嫡公主,也是宫里最受宠的公主,不过听说这位东藤公主外出学艺,没想到竟是回来了。 “参见东藤公主。”华荣再次揖礼。 “免礼,本公主也是今日才到,不然金陵第一纨绔的名儿可不一定是你的。”那东藤公主生得清秀灵动,这番话从她嘴里说出来半分让人讨厌不起来,还平添了许多可爱。 老皇帝笑呵呵,满脸慈祥,“你啊,好的不比,比纨绔。” “父皇~~~”东藤公主撒娇。 华荣心中千万个想回家,在这里看人家父女天伦之乐有什么意思?她又不是没有爹。 “敏慧,朕原本想找你聊聊天,可今日东藤突然回来,朕便不留你了,早些回去吧。”皇帝发话。 华荣反应好大会儿才反应过来敏慧叫的是她,立刻便跪拜跪下。 与她一样被早早叫来的还有赵寒澈,他得到的旨意与华荣相同,皇帝的嫡女突然回京,老皇帝要给女儿接风洗尘没空见外人。 “短短几日,顾姑娘摇身一变成了县主,真是可喜可贺。”赵寒澈拱手道,表情和言辞都很官方。 华荣白了他一眼,“要是少被人坑些,那才叫完美。” “哦?顾姑娘被人坑了?何人能坑如此聪明的敏慧县主?”赵寒澈表出人畜无害的表情,柔美的脸,真诚的表情,实在……叫华荣想打。 第四十七章 终于见面 可能他属千面的吧,华荣竟是有些把握不准他的性子了。 “还能是谁?还不是世子大人?”华荣可不打算跟他假客气,说话依旧直白。 赵寒澈装作受伤的样子,“这就是县主的不是了,我怎么会坑你呢?我都是为你好?” “少来,你个骗子。”华荣没好气,并不想搭理。 两人你一言我一语,竟是不知不觉到了宫门口,顾府和镇国公府不同路,赵寒澈却一直骑马跟在华荣身后。 华荣想说别跟着我,可距离不远不近,想问走这条路去哪里,又拉不下面子,便全程黑着脸。 “哎呀。” 突然,前面有人发出吃痛的声音,马车也停了下来,京城人多,偶尔发生个交通事故什么的很正常,华荣怕伤了人忙对书秀道:“去看看怎么回事,人若伤着便赶紧送去医馆。” “无碍,县主不必麻烦。”好听的女音从外面传来。 那声音犹如从天外传来,空灵动听,似叮咚泉水,令人闻之忍不住想看看声音的主人是何等风姿, 当然,华荣是没有林壑清八卦的,不过人都在外面和自己说话了,不出去显得太托大。 她撩开车帘,引入眼帘的女子五官精美,身姿窈窕,所谓‘态浓意远淑且真,肌理细腻骨肉匀。’说得便是她吧。 “不知夫人是?” 女子年纪虽不大,却梳着妇人头,应该是新妇。 “杨泽。”她没有说夫家,直接说自己的名字。 华荣一愣,没想到竟是杨泽,想当初为了一睹她的美颜特意跑出城去,结果救了赵寒澈。 赵寒澈?华荣下马车回头看,只见赵寒澈依旧在马上,白衣棕马,世子绝代风姿,只是他神情淡淡,并不激动。 华荣想,应该在克制吧,毕竟心上人已为他人妇,放不起又能如何? “原来是杨姐姐,可是我的马车撞到了你的人?”华荣并未称文二少夫人,毕竟她是被强的,算是可怜人,她素来不会在可怜人伤口撒盐。 杨泽脸上并无太多表情,眉宇间还有着仿佛永远也化不开的郁色,她摇摇头,“无碍。” 说完,她带人退到一旁,“耽搁县主实在不好意思,县主请。” 很显然,她并不想与华荣多费唇舌,而华荣想着她与赵寒澈应该有话说,说不定是约好在这条街遇到,否则赵寒澈为何要走这条路? 本着不打扰别人好事的原则,她微笑点头吩咐朱六继续前行。 马车缓缓驶去,华荣回头看,赵寒澈果然没有跟来,“哎,真是世事无常。” 很快,马车消失在车水马龙的街道。 杨泽站在人流中央,她直愣愣看着赵寒澈,赵寒澈始终没有下马,也没有上前,而是转身离开,毫不犹豫。 “他……在护送顾华荣吗?”杨泽轻轻问,像问自己,又像问丫鬟,然而语气却近乎确定,“她真好福气,长得好看,又是县主,皇上对她的离经叛道都不曾责备。” “姑娘,不过是个商贾出身,怎样也高攀不起国公府的,您想多了。”她身边丫鬟宽慰。 杨泽没有接话,只是失魂落魄的走,是回文府的方向。 华荣回到府上,东藤公主也正好陪老皇帝用完晚膳,“父皇,您少操心些,有大臣们呢,您看您,白头发都要满头了。” 吴成禄躬身立于旁侧,心中安慰,整个皇宫,也只有东藤公主敢说皇上有白头发。 “你回来了也好,朕最近总觉得心力不济,老想起你小时候。”老皇帝此时不是皇帝,而是慈祥的父亲。 东藤细心为他捶肩,“父皇胡说,您是天子,万万岁,怎会心力不济?定是那些大臣们没替您分忧!” “殿下,您可要劝着点皇上,昨夜皇上与朝臣门商议政事,商议了一宿,铁打的身子骨也受不了啊。”吴成禄见缝插针。 “父皇,您为何要熬夜?!”东藤此刻不是公主,是为不省心老人操碎心的儿女。 “还不是那群老东西,为那些个沾亲带故的逆贼求情?”老皇帝怒道,“君桑谋逆,无一人上报,他们不知情朕岂会信?” “父皇,西南一众官员虽有失察,可罪不至死,西南尚要人治理,杀光那些人,谁来治理西南?” 吴成禄暗暗摇头,亲女儿说话直,忠言逆耳利于行,可圣上不喜欢听,还得敏慧县主来,县主为人圆滑,不敢不顺从皇帝,又知晓分寸厉害关系。 “你刚回京,此事便莫要多言,朕也累了,明日再来看你。”老皇帝立刻不想多说,与最宠爱的女儿多年不见,竟是以不悦收场。 东藤还想说什么,却被吴成禄摇头制止。 回寝殿的路上,老皇帝冲吴成禄发牢骚,“定是明家那小子撺掇东藤回京与朕作对,朕真后悔没连明家一块儿下狱!” 吴成禄哪里敢多说,原本皇上已经有所松动,可昨夜周大人过了,一个劲儿说皇帝不能滥杀无辜,今日公主又来一出忠言逆耳,事难办咯。 最宠爱的亲女儿不理解自己,老皇帝很难过,翌日便召华荣进宫,约莫是因为岳重阳的事,令他把华荣当了忘年交。 “皇上,公主呢?”华荣许多时候说话也挺耿直,想到什么说什么,没见传说中最受宠的嫡公主,她好奇便问了嘴。 老皇帝可算找到机会吐槽了,“东藤觉得朕不该杀西南那些官员,朕坐拥天下,难道几个新地方官都寻不到吗?还指望那群逆贼给朕治理西南?” 华荣哑然,原来皇帝与女儿意见有分歧,看来,有些麻烦,皇帝要杀西南一众官员的心要比想象中的强烈。 不过华荣不打算放弃,毕竟都做了这么许久的努力,中途放弃太对不起顾长恒。 “皇上,臣女要恭喜皇上。”她突然正色道。 想过许多说辞,可华荣都觉得行不通,上次发生刺杀事件后大臣们肯定都想尽办法为西南无辜的官员求情,可依旧无效,为什么? 因为皇帝老了,都说越老越小,这是起了逆反心理,需得红着。 不过话说回来,也幸好没效果,不然也没她什么事了,赵寒澈果然是……有手段。 老皇帝一愣,他从昨日到现在都是憋着气,哪里有喜事?“恭喜朕什么?” 第四十八章 不懂事 “还请皇上恕臣女无罪,臣女才敢说。”华荣规矩跪下,低着头。 老皇帝为了西南一众官员可谓是心力交瘁,非常烦躁,迫切需要找人述衷肠,可最宠爱的女儿都不理解他,更别说那些朝臣了,是以对华荣便格外宽容些。 就凭在钟灵寺她那番言论。 “朕恕你无罪,说吧。”良久他疲累道。 “臣女在民间最喜欢去听戏听书,皇上知道戏文里怎么说皇家的吗?” 老皇帝没搭腔,华荣继续说:“戏文里说最是无情帝王家,来生莫做皇室人,公主能忠言逆耳证明公主把皇上您当至亲之人。” “以前,没有‘朕’这个自称,只有‘寡人’,‘孤’这样的自称,这些字固然代表了无上尊荣,可也代表着高处不胜寒,形单影只,臣女觉得这样的人是可怜的,是以,臣女恭喜皇上,您有着孝顺的女儿,忠心耿直的大臣。” 老皇帝有台阶下,神色缓和许多,不过并不能松动他的决定,“你在钟灵寺还说不必为他人而活。” “皇上,所以臣女只是个街头纨绔,而您是九五之尊。” “如此说来,朕若不放了那群饭桶,朕就是昏庸咯?”老皇帝钻牛角尖了,不过将逆贼改成了饭桶。 “有得必有失,此消彼长,乃天道纲常,您看臣女,活得恣意,可名声也坏了,至今嫁不出去……”说罢她表出委屈神情,嘟着嘴长吁短叹,“祖母天天在耳边念叨,皇上,臣女的耳朵都要起茧子了。” “哈哈哈哈,治住你了。”老皇帝瞧她委屈巴巴的开怀大笑。 “皇上笑了,臣女就说嘛,人笑起来最好看,有句话叫笑一笑十年少,皇上又年轻了十岁!” 吴成禄觉得顾华荣若是男子,很有佞臣的潜质,幸好不是男的。 “罢了罢了,朕何故闹得人心浮动?看在东藤的面上,朕不予追究,都罚俸一年以示惩戒,你啊,胆大包天,‘朕’字岂是你能说的?此次便不罚你了,回府去吧,天色不早。” 很显然,救下所以西南无辜官员的恩情皇帝要给自己女儿,华荣并不计较,她的风头已经很盛,不想再上一层楼。 虽没有赏赐,可临出殿门时老皇帝对吴成禄道:“御膳房那道祥云酥不错,给敏慧送些去。” 长长的宫道,高高的宫墙,宏伟厚重,华荣发现总能在某个拐角处遇到赵寒澈。 “敏慧县主,好巧。”赵寒澈打招呼,神色一派自若,诗书气质华的他笑容和煦时,似乎能将人最深处的黑暗抹去,有阳光的味道。 这是第几面?华荣懒得计较。 “世子真闲。”华荣给他一记白眼直奔宫门。 话语落下远处与华荣有一面之缘的东藤公主过来,“敏慧,子殊哥哥。” 华荣最近不得不熟悉自己的封号,饶是时刻注意,还是会有不知道别人在叫自己的时候。 当下便没反应过来,还是赵寒澈扯了下她袖子,“公主叫你呢。” “公主恕罪。”她反应过来慌忙行礼。 “不必多礼,吴公公都告诉我了,父皇多亏有你劝,东藤这厢谢过。”她竟冲华荣揖礼。 华荣吓得赶紧避开,“公主客气了,为国分忧是每个大隗子民的分内事。” 赵寒澈第一次见华荣正经胡说八道,忍不住笑起来。 东藤见他看着华荣笑,微微挑眉,像是察觉了什么般。 “子殊哥哥这是特意送敏慧出宫?” “恰好遇上,一道回去。”赵寒澈回答。 “哦?”东藤表示不信,并挑了下略有暧昧的好看秀眉,“敏慧,我要向你学习,我长这么大还从未见过谁对子殊哥哥不假辞色,你是第一个,佩服佩服。” 华荣想冷哼,可毕竟才见第二面,又是嫡公主,她忍! 见她憋屈,东藤像是得到了平衡拍拍她肩膀,“我就不耽搁你们出宫了,下回,下回我去找你玩儿。” 东藤说完带上宫女太监浩浩荡荡去见老皇帝,华荣颇觉莫名其妙的出了宫。 翌日,明旨便下来了,大意说东藤公主特意赶回京城替西南部分官员求情,皇帝看在公主的面上饶恕他们,只罚俸一年。 而齐王褫夺爵位,贬为庶人,全家终生囚禁,其他从犯抄家灭族。 齐王的事了,接下来便是离戎二皇子拓跋辉的事了,这事华荣没出手的份,不过听说赵寒澈提议让离戎拿银子、马匹等来赎。 离戎皇室丢不起那人,又不得不赎,是以快过年的时候拓跋辉被遣送回离戎。 那拓跋辉这回栽了是因为轻敌,放他回去虽有放虎归山的嫌疑,可离戎从此少不得一番夺嫡斗争,怕是短时间内犯不了大隗。 “老六今年还能回家过年吗?”去给老夫人请安,没进门便听里头老夫人问话。 “应该开春才能回来,上回来信说是发现了新大陆,那里物产丰富,回来可挣十倍利润,那孩子头一次出海,舍不得。”回话的事顾惟琮。 “哎,老六懂事了,该给他说门亲事了。”老夫人叹气,极担心顾长恒。 华荣迟迟没进去,等片刻便见章莹颖过来,她爹终于得以释放,她不能拖在顾家过年。 辞别时,老夫人似乎有意说什么,可最终没说,只吩咐人给章莹颖准备盘缠,待她下去后,华荣轻轻问老夫人,“祖母,您想让章姑娘进咱们家?” “她爹虽是小小县令,可到底是官宦人家,若能说给你六哥,也算门当户对。”老夫人道,可说着又叹气,“你六哥说心里有人,祖母也不敢乱点鸳鸯谱,偏偏他今年不知能不能回府过年。” “若那章姑娘对六哥有意,应该不会同意那么快定亲,若实在等不到六哥回来她便已议亲,那证明不是咱家的人,祖母不必伤怀。” 老夫人闻言一愣,她诧异看华荣,“阿宁,你懂事了,竟也说出这番话。” 华荣神色凝住,给老夫人一个‘是吗?’的眼神。 老夫人点点头,满脸欣慰,回以她千真万确的神情,“如此,你的亲事也不必耽搁了。” 华荣大惊失色,“不不不,阿宁一点儿不懂事,不懂事!” 落荒而逃。 第四十九章 邪教风 逃回揽月阁,书秀正领着下头的丫鬟给华荣准备送给各位纨绔小弟的年礼,见她火烧尾巴般火急火燎跑来,伸头看去,也没人追啊? “小姐,您失魂落魄的遇鬼啦?” “边儿去,没大没小。”华荣没好气坐下抡起茶壶便喝,好在茶水温凉,不烫嘴。 “小姐,张家解禁了,张晓天想见您,要不要见?”书秀递过来一张请柬,请华荣去一品楼赴宴。 “去啊,为什么不去?”华荣点头,顺眼看了下礼单,今年收的小弟比往年多几倍,礼单整整写了三页。 恰好吴氏刚给她做两身冬衣亲自拿过来,瞥见茶几上的长长礼单摇了摇头,“别人的闺秀给闺蜜准备礼物,你倒好,给小弟,你这心何时能收?” “娘,那些小弟也可以当闺蜜。”华荣纠正,且一本正经。 吴氏无奈,给她试了衣裳没什么不妥又摇摇头长吁短叹回去,华荣好奇拉过书秀问,“我娘最近怎么了?老叹气。” “小姐,李家那丑姑娘昨儿也说亲了,只等开春便过门,夫人平日里除了拿五爷出去比比,便是拿你比了,那丑姑娘长得多丑啊,比您还小,都说亲了,可您呢?提亲的都没有!” 书秀越说越恨铁不成钢,犹如吴氏附身,华荣立刻离她三米远,伸手扯下放在多宝阁上的鸡毛掸子挥过去,“没大没小,把你宠坏了是不是?竟敢非议主子!” “小姐!”书秀跺脚,都要急哭了,“奴婢听碧姐姐说,夫人昨日与那些夫人们一道喝茶,差点被挤兑哭。” “什么?”华荣怒了放下鸡毛掸子撸起衣袖,“我娘受委屈了你怎么不早说!” “夫人不让说。”书秀委屈。 “不让说你就不说?”华荣角度不同,很生气。 书秀更委屈,“夫人的话奴婢也是要听的。” “行了,走,去会会那些夫人们。”华荣磨牙擦掌……磨刀霍霍…… 顾家这样殷实的人家,夫人们是不用做什么的,掌中馈还忙些,不掌中馈又不用出门挣钱的,和米虫其实没什么区别,闲暇时就和相同的人聚在一起闲聊打发时间。 顾惟仁得了翰林的闲职,每日里都要去翰林院报道,是以这些日子吴氏便格外空闲。 半个时辰后,华荣下马车抬头看‘聚桦楼’三个字,“这便是我娘常来的地方?” “恩。”书秀点头。 “走,去看看。”华荣抬步便进去。 作为京城第一女纨绔,深得皇上喜欢,华荣可是大名人,还没进门掌柜的便激动了,堆着过量的笑容迎出来,“哎哟,什么风把敏慧县主吹来了?里面请里面请,快,给县主准备最好最雅致的包厢。” “掌柜的。”华荣抬手制止,“我是来找人的。” “县主找谁?”掌柜忙问。 华荣示意书秀,书秀立刻递过去定银子,并道:“我家县主找前街儿成衣铺的郭夫人。” “在,小的这便带您过去。”掌柜收了银子,笑容更油腻了,恨不得将笑刻在脸上永远不用收。 华荣摆摆手,“不必,你告诉我她在那儿就行。” “就在地字号雅间,县主请便。” 华荣干笑,摇着骨扇便上了楼,地字号很好找,不消片刻便到门前。 “顾五夫人今儿还来不来?”里面传来女音,此人华荣见过,她夫家主要是做玉石生意的。 不等她敲门,又听:“嗨,哪还有脸出门?我要是她,我都不敢出房门,一头撞死算了。” “昨日她那得意的样儿,女儿封了县主又如何?过了年就十七了,没人要,我听说提亲的都没有。” “啧啧啧,以前她可是我们中过得最好的,还看不上咱们,这回报应了吧,没儿子,女儿还嫁不出去,想想就要笑死,等着吧,凄惨还在后头呢,她能有什么好的收场?。” 书秀气得伸手就要推门,手却被华荣抓住了,她微微摇头,“回去。” “可是……” “回去!”华荣严厉起来。 从聚桦楼出来,书秀不甘心道:“小姐!那些人如此编排夫人,您怎么无动于衷?” “娘的圈子就这么大,而且那些夫人又都是生意场上的人,低头不见抬头见,何必闹僵?娘要的是面子,去闹了娘不但没有面子,还会丢面子,你放心,这些人永远都过得不如我娘!” 华荣神色冰冷,回头睨了眼聚桦楼,淡淡吩咐书秀,“叫人,就说我有事让他们帮忙。” 书秀不敢耽搁忙下去,她知道,小姐神色淡淡眸子冰冷的时候,是生大气了。 老大有事,小弟们自然要帮忙,还是老地方,华荣坐着,一只脚踩着椅子手随意搭在膝盖上,骨扇有一下没一下的晃,神情冷漠。 “老大,谁惹您生气了?”林壑清小心问,这么大的气少有啊。 “有人给我娘委屈受。”华荣开口,“生为人女,我该不该为她出头?” “该!”几十号小弟齐齐点头,包括张晓天。 “当初你们说跟我混,都听我的,唯我马首是瞻,可算数?”华荣掷地有声的问。 小弟们齐齐点头,“唯老大马首是瞻!”一股邪教风弥漫,就差高喊‘老大不败千秋万代,一统江湖莫敢不从’。 “好。”她起身,骨扇拍在左手手掌上,五爪一手紧紧握住,“我需要你们做件事。” “老大请吩咐。” “我要你们,不管用什么方法,都要说动你们家里去我府上提亲,当然,只是做做样子,让我娘有面子。” “啊?”小弟们懵逼了。 林壑清:“……”偷瞄华荣,老大长得是好看,可太凶,打架比男人还狠,犹记得当初她两就是不打不相识,他被揍得鼻青脸肿。 张晓天:“……”目光始终在华荣脸上没收回来过,老大长得确实好看,五官精致,气质俱佳,伶牙俐齿聪慧过人,可……犹记得两人第一次发生冲突,她使奸计把自己的人打得哭爹喊娘爬不起来,娶媳妇还是娶温柔可人的好,太凶悍会失去男人的夫纲。 其他小弟:“……”好想后退三米,怎么办?退了老大会不会记仇然后给他们小鞋穿? “没听清楚?只是做做样子,老子才不嫁给你们,老子要嫁就嫁世上最好的男子。”华荣看出小弟们的退缩觉得很没面子,可做为老大,输人不输阵,气势不能丢,还要摆出傲娇姿态。 第五十章 上吊 翌日,小弟们果然很给力,陆陆续续有人上门提亲,可把老夫人、吴氏等人乐坏了,谁说她们家阿宁没人要? 看这提亲的,都要踩破门槛了! 一品楼,华荣懒懒坐下,书秀忙倒茶,又将糕点挪离她近些,张晓天坐在旁侧,欲言又止。 “行啦,我又不怪你,你以后自己小心点,身边的人最大意不得。”华荣见他一个大男人扭扭捏捏实在看不惯,语气便不太好。 张晓天立刻硬邦邦举起杯子,“我敬你,当赔礼。” “喝。”华荣端起酒杯跟他碰了个,“话说你们将军府是怎样得了皇上的原谅的?” “我爹和几位叔伯都有些朋友,他们帮忙求了情,祖母又做主把董三交给了御林军,皇上这才满意。”张晓天也不打算隐瞒,说完他又神色郁郁的喝了杯,几杯下来,像是有些醉。 “我张晓天从没对不起兄弟过!这次……这次是我们将军府对不起董三。”他怕是憋了许久,今日借酒发泄。 华荣轻轻拍了拍他肩膀,“不能怪你,将军府不可能拿满门性命护着他,怪只怪董家犯了不可饶恕的罪。” “老大,你不知道,董三被带走时说的话,他是寒了心。”张晓天说罢提起酒壶便猛灌,华荣也不拦着,就这样看他喝。 一壶,两壶,三壶,四壶……终于是倒下了,人事不省。 “送他回府吧,哎。”华荣叹口气,这事又怪得了谁呢? 从一品楼出来,天空却是下起了鹅毛大雪,华荣伸手雪花在指尖融化,带来片片凉意,“北国好风光,冰封千里,我最喜欢这样银装素裹的世界,书秀,你说今年的雪要下多久?” “县主挺义气的嘛。”没等来书秀的回答,耳旁却响起赵寒澈的声音。 华荣回头,“世子总是这么闲。” “一品楼是吃饭的地方,本世子来吃饭不可以吗?”他两手一摊,做出副你冤枉我的姿态。 华荣不打算与他多说,福了福身道:“那世子慢用,告辞。” 赵寒澈没有挽留,只目送她上马车消失在茫茫雪雾。 他也不是来吃饭的,华荣走后他便打道回府,刚进书房,便见惜时坐在他常坐的椅子上,一动不动,仿佛是雕像。 “有事?” “没事。”惜时开口,冰冷的人,冰冷的声音,不带丝毫温度,原本便冷的天气,更冷了。 赵寒澈习惯性坐在他旁边,倒了杯冷茶,“你听说有人去顾家提亲,着急了?要不我给你牵桥搭线?” “没有。”惜时说罢站起来,很快消失掉。 就好像他特意来国公府,真的没事般。 赵寒澈抿了口茶轻笑,“都紧张得语无伦次了,还说没有,不承认?我就逼你承认。” 翌日,华荣是在炙热的目光中醒来的,迷迷糊糊中,她感觉有无数双眼睛盯着自己,心里素质再高,也熬不住,便睁开了眼。 开眼后,发现老夫人、尤氏、周氏、吴氏都围着自己看,见她醒来几人才直起身。 华荣警惕的缩进被子里,犹如被流氓围住意欲轻薄的小白兔,瑟瑟发抖,“你们干嘛?” “阿宁,你行啊,你猜猜今儿是谁来提亲?”尤氏挑眉道,她欢天喜地的脸让华荣觉得惶恐。 太可怕啦! 吞了口口水,镇定问:“镇远将军府?” “早提过了。”尤氏摇头。 华荣眼珠转动,想破头想不出小弟里有比镇远将军府更尊贵的家族了。 见她迷茫,尤氏开心道:“镇国公府来人提亲,而且还是给世子娶世子夫人!” “啊?”华荣这回是真懵逼了,她指指自己鼻子,“赵寒澈要娶我当世子夫人?” “对啊,阿宁,想来是你救过那世子,世子便喜欢上你了,自古便有英雄救美,咱们阿宁是美人救英雄。” “我就说咱们阿宁是贵人命嘛,那些小家族怎么有资格娶咱们阿宁,这不,国公府来提亲了,那可是国公府啊!超品国公府,上头就是异姓王了,可大隗没有异性王……” 华荣在祖母、母亲、伯母的喋喋不休中重重闭上眼睛,马德赵寒澈,你给老子等着! “我!不!嫁!”华荣大声嚷,声音冲出揽月阁,连二房都听见了。 几位兴奋过度的女人吧唧被泼了盆冷水,差点没跌倒,“你说什么?你不嫁?”老夫人震惊。 甚至有些痛心疾首,“阿宁,镇国公疯了,夫人又是继室,早已与世子分家过,世子生母去得早,你要是嫁过去就是当家做主的,为何不愿?” “祖母不是说要给阿宁招赘婿吗?”华荣可怜兮兮问。 老夫人闻言摆摆手,“那是没有更好选择的情况下,如今镇国公府这门亲事多好!那世子没有其他嫡出兄弟姐妹,嫁过去便无人能越得你去,祖母都打听清楚了,世子与那继母关系不好,形同水火,世子聪慧,那继母是斗不过世子的,嫁过去不必看婆婆脸色。” 华荣满头黑线,请你们有点原则好不好!不要变来变去!善变的女人! “总之,我不嫁!”华荣斩钉截铁的丢下话便蒙头继续睡。 老夫人几人见她态度坚决,对视一眼心中不不约而同的想着要徐徐图之,慢慢劝导,哪个未嫁姑娘嚷着要嫁了? 不过,毕竟是镇国公府来提亲,来头实在太大,尤氏有些沉不住气,还想游说:“阿宁……” 华荣立刻大叫拒绝,“我宁愿死,也不嫁给赵寒澈!” “别别别,别逼她别逼她,我们走我们走。”老夫人慌了,相比较婚事而言,宝贝孙女更重要。 好不容易几个女人走了,华荣才从被子里冒出头来,吓得书秀脸都白了。 “小姐,您不嫁就不嫁,发那么大脾气干什么?”书秀不解,“而且,镇国公府多高的门第,世子一表人才,是京城好些人求都求不来的良人……” “出去!”华荣没好气道,“谁才是你的主子?” “小姐~~~~” “还不走!”华荣厉声呵斥。 书秀吓了个哆嗦,再不敢多待,委委屈屈下去了。 华荣见她出门,立刻起床用剪子撕床单,床单撕好,手用力一扔布便挂在梁上,又搬来绣墩站上去。 书秀听里面有动响出声问:“小姐,奴婢可以进来伺候您洗漱吗?” “洗什么漱,我死了算了!”华荣边说边系那垂下来的布。 书秀一听吓得三魂去了七魄忙推门而进,门大开,入眼的便是华荣要上吊的姿势,“小姐使不得啊小姐,来人啊,快来人啊,小姐要寻短见!” 她哭喊着扑过来抱住华荣的双腿,由于是女的,力气不够大,反而让华荣站不稳,脖子真挂在布条上了。 眼睛一翻,想大骂书秀——成事不足败事有余,老子像是要真死的样子吗!你要害死你家小姐吗?! 第五十章 因为喜欢你啊 镇国公府去顾家提亲,要娶敏慧县主为世子夫人,敏慧县主抵死不从。 这一消息疯狂在金陵所有阶层传递,连皇上都知道了。 “哦?还要此等事?”老皇帝批了一整天折子,晚膳十分才停下来,此时围着暖炉暖手,吴成禄便将此事当笑话讲给他听。 “是呢,听说顾家都劝不住,县主当场上吊,上吊不成又要撞柱子,顾家没辙派人回绝了国公府。”吴成禄小心翼翼看老皇帝神色,见他龙颜正常,不像不悦,稍稍放心。 他听了消息时还真为华荣捏把汗,别人不知,他可是知道的,皇上要把公主嫁给世子。 “这世上,也只有她敢如此下国公府的面子,真是胆大包天。”老皇帝最后轻笑道,“雪也下了好几日,整日围着碳炉子闷。” “不如老奴宣公主来陪您下棋?” “不了,朕还要看折子。”老皇帝摆摆手,“对了,朕记得你说顾家有个温泉庄子,叫什么?” “回皇上,叫玉田山庄,顾家每年都会去庄子上过冬。”吴成禄接话,也难为他记性好,在皇帝跟前伺候记性差可不行。 老皇帝点点头,“顾家可去了?” “奴才听说顾六公子出海未归,顾家老夫人便决定今年不去庄子过冬,想来是不忍公子在外受苦,而他们在府里享福吧。” 老皇帝撩了他一眼,“顾家,很好。” “既在京中,明日宣她进宫,朕喜欢跟这小姑娘聊天。” 翌日,华荣早早得了旨意,收拾妥当便随太监进宫了,到宫里时时间刚刚好,皇帝下了朝正吃早膳。 这年代当皇帝挺辛苦,早上四点就要起床,五点必须到勤政殿上朝,下了朝才用早膳。 “臣女参见皇上。”她揖礼。 皇上摆摆手指了指椅子道:“坐,陪朕用早膳。” “谢皇上。”华荣起得早,胡乱塞口粥便进宫了,此时饥肠辘辘,哪还想着瞎客气,坐下便吃。 老皇帝见她胃口好,也比平日多吃了些,“听说你拒绝了子殊的提亲?” “子殊?子殊是谁?”华荣没反应过来。 皇帝一愣,还是吴成禄忙着解释,“县主,子殊是镇国公世子的字。” “哦。”华荣点头,嘴里含着口肉含糊不清的道:“皇上耳朵真灵,这么快就知道了。” “你慢点吃,没人和你抢。”老皇帝摇摇头,心想顾老夫人肯定不少操心,这个么毛毛躁躁的孙女。 伺候的宫女忙给华荣倒水,她却不喝,反而喝了口汤,把嘴里的肉咽下去艰难的道:“我不喜欢他,当然是要拒绝的。” 老皇帝挑眉,脸上是饶有兴致的表情,“哦?他一表人才,出身高贵,你可知多少人想嫁他?你为何就不喜欢?” “一表人才的人多了,难道都要喜欢?皇上,我告诉你,这个秘密我还没告诉过别人呢。” 她突然神秘兮兮的。 老皇帝兴致更大了,“你说,这里都是朕的人,他们不会乱传。” 华荣整理整理嗓子,又组织了下语言,并表出一副小心翼翼的模样,还压低了声音,“皇上,我告诉你,那世子与文家的少夫人有不清不楚的关系,我亲眼所见,而且那世子曾被打得满身伤痕,晕倒在街头,还是我好心送他去医馆的。” 说完他像是后怕般全身打了个寒战,“我反正不嫁他。”,不知不觉,华荣已经不自称臣女,而是自称我,皇帝也不纠正,更无生气迹象。 “县主!”吴成禄提醒,“休要胡说。”什么叫不清不楚的关系?这种话能说给皇帝听?皇帝又不是八婆。 然而华荣却装作浑然不知自己那儿不对,有恃无恐。 “就因为这事你便不愿嫁他?你可知婚姻大事乃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岂可为所欲为?”老皇帝不像生气,语气平常。 华荣嘟嘟嘴,“嫁过去守活寡么?臣女才不要。” “县主!”吴成禄再也听不下去了。 哪知老皇帝却哈哈大笑起来,“你这思路,罢了罢了,你既不喜欢,那朕可就要把女儿许配给世子了,到时候可别说朕没给你机会。” 华荣震惊,吓得站起来,“皇上,您要把东藤公主许配给世子?” “非也,是管彤公主。” 华荣听罢替赵寒澈心凉,看来皇帝是很不相信他,嫁公主却不嫁最宠爱的嫡公主,而是籍籍无名的庶公主。 这位管彤公主华荣都没听过。 “皇上随意,不是东藤公主就好。”华荣道。 “为何?”老皇帝不解问。 “臣女认识东藤公主,公主可爱善良,这样的人怎么能守活寡呢?” “噗。”吴成禄没忍住笑了出来,随后老皇帝哈哈大笑,“你这口没遮拦的,难怪是京城第一纨绔,还护短。” 华荣也不知老皇帝特意找自己进宫说一通废话意欲何为,她出宫时带了好些赏赐,证明龙颜大悦。 雪铺满京城大街小巷,路上行人不多,华荣撩开车帘,任凭风吹进来,凉飕飕的。 “惜时?”马车从惜时身边路过,“停车。” 朱六停下马车华荣立刻跳下去,惜时已经离她很远,提裙朝惜时跑过去,惜时却越走越快。 “惜时!”她大喊,惜时停了下来。 华荣继续跑,气喘吁吁跑到他面前,喘着热气,白皙的脸因运动而有两团红晕。 “惜时,我一直想对你说声谢谢。”她道。 惜时身上的衣裳很薄,并不保暖,可他仿佛不知冷,玄衣随风猎猎而飞,他低眸看华荣,见她不停搓手,眉头微微皱了下。 “不必客气,天冷县主回车上去吧。” “我不冷,倒是你穿这么少会冻感冒的。”华荣转头吩咐刚跟上的书秀,“去取马车上的毯子来。” 书秀好不容易跟上,又得回去,不过好在朱六激灵赶了马车过来,书秀立刻去取毯子。 华荣接下毯子递给惜时,“你披上,大雪天的冻感冒不好。” 惜时迟疑了一下,华荣将毯子又往他手里送,他最终才接下。 “听说县主拒绝了镇国公世子的提亲,为何?”惜时捏着毯子问,修长好看的手指捏得很紧。 华荣仰脸,很不负责大大咧咧的道:“因为我喜欢你呀。” 第五十二章 暴殄天物 “因为喜欢你啊。” 他有瞬间的恍惚,不记得在多少年以前,有个人也曾这般仰着脸,哈出口雾气,灿烂的说‘因为喜欢你啊。’ “噗,吓傻啦?跟你闹着玩。” 再回神,却是听到她无所谓并揶揄道,笑容依旧灿烂,眸子清澈明亮。 “再次郑重谢谢你,如果不是你,我肯定就死在西南了。”华荣深深鞠躬。 “死字少提。”惜时仿佛被什么重重击在胸口,痛得喘不过气来,想要逃,逃到看不到她的地方,可脚却仿佛生了根,怎样也挪不动,视线近乎贪婪的落在她身上。 华荣眯了眯眼,“你……”后面的话她竟慕然间不敢说,眼前这个男人不知为何在此刻给她一种似曾相识却又不能确定的感觉。 “天冷,县主早点回去吧,至于谢便不必了。”他转身,玄衣随风飘荡,他修长挺拔的身姿消失在茫茫大雪里。 不知不觉,雪更大了,有些眯眼。 华荣扬扬手原本是要说再见,可惜时消失得太快,她扬起的手便有些尴尬,不自在的收回手摸摸鼻子,“这惜时有点奇怪。” “小姐,赶紧走吧,雪越来越大,马儿都要管不住了。”书秀又从车里拿出披风披在华荣身上,焦急的催促着。 回到车上,华荣想着方才惜时的神情,心中莫名感伤,也不知是因为何故,但断不是因为他拒绝自己。 惜时犹如鬼魅般飞跃在屋顶,一直目送华荣进了府才不舍离去,只是刚飞过两条小巷人便跌到在雪地里,怎么爬也爬不起来。 “哎。”一道苍老的声音响起,他伸手扶惜时,惜时却没有接,自己艰难的扶着墙爬起。 “在这个世界你不能随意用自己的能力,上次在西南你便受了极重的反噬,又不静养,你若有事,谁来保护她?”老神医悠悠道,言语中透着无奈。 惜时捂着胸口,脸色比地上的雪还要白,“我知道。” “你若是知道便不会跟到这个世界来!”老神医摇摇头,神色无奈,“行了,回去好好养着。” 刚踏进揽月阁的门,岳菡卿便迎了上来,“寒气太重,赶紧喝碗姜汤,屋子里的碳也烧上了。”她边说边给华荣去掉披风,眉头紧紧皱着。 “七嫂,这些事让书秀做就好,你坐。”华荣推她进屋,按着她双肩坐在绣墩上,旁侧放着火盆。 岳菡卿人坐下了,手却没闲着,给华荣递过去一碗姜汤,“你跟七嫂说说,为何就不喜那赵世子?” 华荣一愣,没想到岳菡卿特意等在揽月阁是为了八卦,她喝了姜汤才道:“镇国公府不太平,是火坑,傻子才往火坑跳。” “我听说那世子每次都送你出宫,对你很是上心,他本人又一表人才,你当真不喜欢?一点不动心?”岳菡卿表示不信。 华荣摇摇头,“再一表人才能有我七哥好看?那君子端方的气质便不如我七哥,更何况他哪里送我了?出宫的路就那么一条,同路而已,再说了,对我好的人多了去了,我那些小弟个个都很义气,难不成我都要喜欢呀?” 岳菡卿摇摇头,“歪理,我不过说一句,你便扯出这么多歪理。”话虽如此,语气却是宠溺的。 “倒是七嫂你,事情都过去了你问我这事做什么?婚事已然拒绝,难不成咱们顾家还拉的下脸去提亲?”华荣冷笑两声,“你们拉得下脸,我可丢不起那人。” “行行行,不喜欢就不喜欢,咱们再找更好的。” 华荣觉得不知是不是错觉,她感觉岳菡卿松了口气,虽然她故作轻松,可眼里有别样东西却是掩饰不了。 且,她避开了关键问题。 “看着雪怕是还要下几日,你且休息吧,我回去了,你七哥约莫也该回府了。”岳菡卿不欲多待匆匆离去。 华荣皱了皱眉,总觉得哪里有问题,可又想不出个所以然来。 “小姐,京兆府尹蒋大人家的姑娘给您送请柬,请您去赏梅。”书秀从许多请柬里抽出一张来递给华荣。 华荣对姑娘们的诗会茶会是提不起兴趣的,刚开始的时候还乐意去两回,太无聊没趣便再也没去过。 这回书秀特意将帖子递给华荣却是有缘由的,华荣诧异了一下,“京兆尹家的?” “没错,奴婢看了好几遍就是京兆尹府蒋家送来的,小姐,以前这些官家姑娘的聚会从未请过咱们府,您去不去?” 华荣将请柬看过三遍抛到桌上,头往后一仰,双手抵在后脑勺上,悠闲道:“去啊,怎么不去?不去她们该说你家小姐我当了县主就不知道自己是谁了。” “小姐以前可不在意那些闲话。”书秀最近说话总没大没小,不过手上动作却是办着正事——给提前体验中老年生活的华荣捏肩。 从古到今,随着人类发展,关于赏梅的诗词不下千首,华荣在沧海一粟中便记住了那么两首。 “众芳摇落独暄妍,占尽风情向小园。 疏影横斜水清浅,暗香浮动月黄昏。 霜禽欲下先偷眼,粉蝶如知合断魂。 幸有微吟可相狎,不须檀板共金尊。” “县主好诗。”书秀真心恭维自家小姐。 华荣没搭腔,诗当然好,只是不是她写的。 站在积了厚厚白雪的院中,眼前是点点红梅,仿佛白发美人带上红钗头,别有一番美意。 “哎。”她悠悠轻叹,分明还有稚气的脸,却活像个七老八十的老太婆。 自从踏进院子,这是第四次叹气了吧,书秀掰着手指算。 “敏慧县主?”刚进园便有人过来打招呼,应该是办赏梅宴的蒋姑娘,排行第几华荣没认真记,不过都叫蒋姑娘准没错。 她依着闺阁礼仪含笑福身道:“正是。” “见过县主,我是蒋含春。”那姑娘自我介绍,看华荣的眼神也无异样,甚至很热情,亲昵的挽着华荣手臂给她介绍其他闺秀。 乍听名字以为是个丫鬟,不过好在她举止优雅谈吐不俗,一派大家闺秀模样,倒也令人不去在意她的名字。 轮着一番介绍,华荣好歹将来参加赏梅宴的闺秀都认了个全,小官家的,大官家的,一水儿的贵女,就华荣出身最低。 不过,她这人从来不觉得自己出身低,并没有在一众官家姑娘面前自惭形秽,反而很自信。 “县主可是皇上身边的红人,能得皇上赏识,想必县主定是知礼仪擅诗词能书画琴棋的才女,不知道我等诸位姐妹有无福气沾沾县主的才气。” “是啊,不如请县主以梅赋诗一首。” “哎,光咏梅哪能体现县主的才情?必得加上点别的限制,比如不能出现梅字和雪字,又要有描写今日赏梅盛景的句子。” 来了,华荣轻叹,满园天赐美景,不用来欣赏,反而用来当做名利场角逐的背景板,真是暴殄天物。 第五十三章 赏梅趣事 作诗嘛,她是不会的,可她上学的时候好好念了,记性也不差,抄下两首不在话下,可她却是不想,不想侮辱了诗人的心血。 “想必诸位是记差了,我顾华荣可是皇上都承认的京城第一纨绔,纨绔怎么会作诗?诸位若要看诗,不如叫我七哥来?我七哥字写得好,诗也有灵气,许多先生都夸我七哥有诗圣遗风。” “县主谦虚了……” 蒋含春话还没说完,华荣便打断她到嘴边的下言,接着道:“怎么会?你见过纨绔谦虚?” 如此不给面子,瞬间便引来满园贵女不满,可不知道为何,她们却都没发作,只脸色不善的盯着她。 要说华荣怕事,那也是怕的,但要看怕什么事了,像这种姑娘间的小把戏她还不放在眼里。 老神在在坐在椅子上,饮着梅花酒,“酒不错,美景美酒还有美人儿,诸位何不作诗一首?或者抚琴一曲,如此方能称作完美,不负满园梅香。” 口气,姿态,像极了风流公子欣赏美人儿吟诗作对,哪里有半点闺秀该有的矜持模样? “快,给县主斟酒。”蒋含春脸上的笑容快挂不住,可还是强颜欢笑吩咐人给华荣上酒。 那丫鬟走过来提了酒壶,华荣也不拦着,以前她赏花不喜欢带丫鬟,酒也是自己斟更有意思。 不过嘛……在所有人的瞩目中,那丫鬟手不稳,脚不稳,一壶酒便倾斜要泼在华荣身上。 华荣嘴角勾起微笑,真是够老套的,今儿偏不配合,她灵巧避开,一壶酒便撒在了椅子上。 “吓死宝宝了。”她装作惊讶道。 “县主您没事吧?”蒋含春与一众姑娘涌上来,七嘴八舌的问。 华荣收起小鹿般战战兢兢地眼神摇摇头,“没事没事,就是好好的梅酒糟蹋了。” “啪。”一声华荣听了都觉得脸疼的脆响,伴随着下人求饶的声音,“奴婢知错,还请姑娘恕罪。” “今日冒犯了县主,县主若不原谅,有你好看的!”说着蒋含春又是一巴掌,然后转身诚惶诚恐的对华荣歉意的道:“下人毛手毛脚吓到县主了,还请县主恕罪。” “恕罪?原来你们书香门第如此宽宏大量啊,这种给主子丢脸的下人放在我们府可是要打半死然后卖掉的,我跟你说,这有一就有二,今日丢脸一次,下回还会给你丢脸,我看不如打半死扔出去得了。” “这……”蒋含春诧异抬头看华荣,怎么与设想的不同? “蒋姑娘舍不得?”华荣挑眉,“哎,毕竟是一同长大的,情分自然不比别人,丢人也只能忍了,还能如何?我理解蒋姑娘,无事无事,我原谅她,不过是一壶酒而已。”华荣无所谓的样子。 话,虽寻常,可讲究在一同长大上和丢人上,蒋含春自诩书香门第大家闺秀典范,怎么会与下人情分不一般?又怎么会丢人? 是以,她脸色突然发狠道:“来人啊,带下去打十大板。” 打下人的板子顾家也有,厚三尺,水沉木制成,打人是真疼,那丫头一听十大板立刻便梨花带雨拉着蒋含春衣角求情,“姑娘恕罪,奴婢下次再也不敢了。” “如此盛会,好好的景致,喧哗得都没兴致看了。”华荣轻飘飘飞来句话。 “还不拉下去!”蒋含春只觉得今日事没办成,反而丢脸丢到那下贱的商贾家去了。 两个五大三粗的婆子上前拉住那丫鬟,华荣却又道:“哎,就在这儿打吧,正好助兴。” “助兴?”有闺秀瞪大眼睛,不知道华荣此话何意。 华荣兴致盎然的看向书秀,“你来说。” 书秀偷瞄眼自家小姐,只看她家主子悠然自得,眸子里还有些藏不住的兴奋,她也想偷笑,好歹忍住了。 看她不吓死这群莺莺燕燕。 “以前我们家小姐跟别人争势力的时候最喜欢听打人的声音了,声音越凄惨,兴致越高,听多了,还能分清楚打到第几板子断骨头,又打到几板子肉烂掉,烂到什么程度,不过这打板子终究是没有断指来得痛快,像这样手脚毛躁的,当场断指,以示惩戒,保证没有第二回犯错的时候。” “断指的时候要快,那种跺猪脑袋的刀,削铁如泥,一刀下去,血都来不及流,只看到瘆白瘆白的骨头,散发着热气……” “县主!”蒋含春脸色都白了,她可听不得这血腥场面,在场的闺秀们别看一副高高在上,对吓人们动辄打骂的,或者设了奸计害人,可他们哪见过地痞流氓抡着铁棍斗殴的场面。 或许她们中有人比地痞流氓还狠,可那也是不见血的恶毒,血淋淋的场面摆在眼前,心中多少有几分恐惧。 不过几句话,闺秀们看华荣的眼神便不一样了,如果刚才都是轻视,那么现在轻视中带有恐惧。 轻不轻视华荣不在意,有了恐惧就好。 书秀被打断看向华荣,华荣微微轻笑,她捡起地上的酒壶闻了闻,“酒真心不错,只是曼沙华坏了酒的味道。” 听到曼沙华三个字,好些人面色又变了变,那蒋含春更是脸色慌张,她咬着唇道:“你凭什么说酒里有曼沙华?” “蒋姑娘真是见多识广,我学过几天医才知道曼沙华这三个字,你又是如何得知?”华荣将酒壶高高放在眼前端详着,“想必有人不知曼沙华是什么东西吧,这种草药有许多种名字,在咱们大隗名唤曼沙华,有催情作用。” 她话出口,满园哗然,有人甚至激动的道:“她怎么说得出口这些字眼!” 华荣冷笑,“说得出都这么丢人了,那做得出的岂不是要以死谢罪?”她说罢将酒壶递到蒋含春面前,仿佛教训小朋友般道:“蒋姑娘,这世上有的人你惹得起,有的惹不起,今日之事,你打算怎么了?” 蒋含春后退几步,惊恐的看着酒壶,仿佛正在受华荣欺凌,“我不知道你再说什么。” “是吗?那酒壶本县主带走了,太医应该不会不知道本县主说的是什么。” 第五十四章 别忘了约定 “你敢!”她声色俱厉的道,并示意那两个五大三粗的婆子拦住华荣。 华荣冷笑,嘲讽的看着她,“你以为我顾华荣在金陵混得风生水起是因为运气好?” “你知道我为什么喝了酒会没事吗?”华荣有恃无恐,甚至浅笑嫣然的凑到蒋含春面前,盯着她闪躲的眼睛看。 “金陵这么大,纨绔那么多,我顾华荣能有今天,靠的不是胡来,是这里。”她指指脑袋,又指指蒋含春脑袋,“初次见面,你便使这种下作手段,是不是以为我在街头混久了不知道后宅那些手段?论起来,你在我手里走不过半招。” 蒋含春一败涂地,华荣说话又直接,根本不给她遮掩的机会,她善于后宅长袖善舞,却不懂得如何与华荣这种说话不留丝毫余地的人过招,竟是词穷了。 只欲盖弥彰的说:“你陷害我!” “哟,我陷害你?是不是想得美?我顾华荣从不对付没有利用价值的人,就凭你想入我的眼?还差得远。” “再说了,是你请我来赏梅的,我可没有不请自来,酒也是你自己备的,蒋姑娘啊蒋姑娘,你家有没有教你什么叫说话前过过脑子?” “县主恕罪!”突然一道严厉苍老的声音在园中响起。 华荣没有转身,她背对着声音的主人扬了扬手,“恕罪不敢,没让我死这就感恩戴德了!” 是个人都听得出她的嘲讽,不过那人却不发怒,声音依旧平和,属于那种见过大风大浪后的平和,“县主说笑了,您是皇上亲封的敏慧县主,蒋家就算有一百个胆子也不敢陷害于您。” 听声音,人应该是年纪挺大,再听说话的气度和满园鸦雀无声,来人地位应该很高,却用您字,华荣不由得笑了笑,小的败退就来了老的,这蒋家真是有意思得很。 她转身,突然飒然一笑,“原来是将老夫人。” “县主识得老身,可见目光如炬聪慧过人,还请县主随老身内院说话。” 七老八十了还要出来管小辈的事,本着尊老爱幼的原则华荣没有挪步,“天冷地滑,就不必麻烦走来走去了,您年纪大了,折腾不起,有什么话便在这当着所有人的面说吧。” 满园闺秀中,有知情的,有不知情的,今日的目的就是让华荣失去清白,所以请了很多人,可蒋含春没想到华荣不中招。 是以,才请老祖宗出来摆平。 那老夫人眉头深深皱起,她神色冰冷,“县主当真不肯放过春儿?” “老夫人什么话?还请蒋家放过我才是,我何德何能要去放过蒋姑娘?”华荣并不退缩,还咄咄逼人。 今日也由不得她不咄咄逼人,她不逼人,那些人就要逼死她。 想她顾华荣虽有纨绔名声,却清清白白,素日里与蒋家并无仇怨,蒋含春却给她下套毁她,泥人也有三分火! “那么顾姑娘,你想如何?”老夫人闭上眼睛,最终还是妥协了。 华荣神色嘲讽冰冷,“方才也说了,对于这种手脚不干净的,断指以示惩戒。” 话一出,蒋含春跌倒在地,她脸色惨白泪如雨下,她跪爬到老夫人脚边拉住上好的云纹寿星裙摆,“祖母,祖母,春儿知错了,再也不敢犯了,还请祖母救春儿,救春儿,春儿不要断指,祖母……” 满园闺秀也吓得花容失色,若方才看华荣神色有三分恐惧,那么现在有十分,大气不敢出。 将老夫人睁开眼睛看向华荣,她实在想不出一个女子怎如此狠辣,竟冒天下大不为当着众人的面要断她人手指。 “怎么?不肯啊?那可就别怪我不客气了。”华荣声音冰冷到极致,如果老夫人只声色俱厉,那么她便周身都散发着猎猎杀气。 “毁人清白多恶毒,今日不过是断她一指,便不肯了吗?”她质问老夫人,并不管对方地位多高,京兆尹是多炙手可热的官位。 将老夫人见华荣是无论如何也不肯放过,她在看蒋家其他闺秀,整个人激烈的颤了下,“罢了,蒋家不是没有规矩家教的人家,春儿既犯了大错,县主要求断指,那便断指吧。” “祖母!”蒋含春凄厉大叫,砰砰磕头,“祖母,春儿不要,春儿不要啊祖母!” 将老夫人别看年纪大,力气却不小,她一脚将蒋含春踢开,“混账东西,蒋家世代书香,名门望族,怎就生出你这么个不知天高地厚的东西?来人,还不拿刀来!” 她竟要当着众人的面砍蒋含春手指,华荣有些诧异,不过却只是冷笑,这位不怒时慈眉善目的老人家为了蒋家声誉可比她狠多了。 很快,刀拿来,是削金的匕首,老夫人看了眼微微点头,“动手吧。” 蒋含春绝望大哭,她害怕到极点,眼神都变得犹如疯子,“县主,县主我错了,都是那文……额……” 还没爬到华荣跟前,不知从哪里飞来一支毒箭射中她眉心,当场毙命。 “春儿!”老夫人大喊一声晕了过去。 华荣皱眉,陷入沉思,看来此事另有主谋,文?文家?文二? 可惜,蒋含春死了,死无对证。 蒋家姑娘在蒋家被刺杀当场毙命,这事很快便被立案调查,可却只查出个畏罪自杀的丫鬟,便没了下文。 镇国公府,赵寒澈书房,惜时突然出现悄无声息,赵寒澈原本目不转睛的盯着一本书扉页看,看到惜时出现他立刻将书盖在桌上。 “这次是我疏忽,不过好在她没事。”赵寒澈有些心虚,不过他这样的人脸上不会出现太明显心虚的表情,只是眼神闪躲几下而已。 惜时冰冷的气息与冰天雪地完美融合,仿佛雪为他而生,“别忘了我们之间的约定,她若有半点不测,你,以及你的一切将瞬间化为虚无!” 他声音很轻,很轻,可听在耳里却振聋发聩,令人不得不去重视,不得低下高贵的头颅。 “我知道。”赵寒澈神色凝重,眼眸坚定,能有这番镇定表现让惜时很满意。 惜时从出现到消失不过短短几个呼吸,赵寒澈却觉得书房比外面冷了不下十倍,明明炭火太烧得很旺。 “来人,去查这件事。”他吩咐。 第五十五章 说了两次 惜时回到麒麟山,人未见到,门无风而动,竟是开合了一下。 他盘腿坐在团扑上,双手平放在胸前,一团黑气在他手掌越滚越大。 安静,室内死寂般的安静,仿佛没有时间流动,好似一副画,好在有袅袅青烟从炉子里飘出来,证明这是活生生的现实。 “住手!”老神医破门而入,卷带猎猎寒风,冷气灌进来,将华荣给的毯子吹落在地。 惜时被打断突然猛的吐好几口血,他却不管,只小心翼翼的将毯子收好,仿佛那不是一条普通的半旧毯子,而是稀世珍宝。 “你又要用你的能力!上次反噬已然重伤,这回你是不想活了吗?”老神医恨恨道。 他擦掉嘴角鲜血又稳稳坐在团扑上,“有人要害她,我必须知道是谁!” “你不是让赵寒澈去查了吗?等他的消息就好,你再用自己的能力会死在这里,到时候谁带她回去?” 这话落在惜时心里,让他本便波涛汹涌的心惊起巨浪千层久久不能平息,是了,她还是要回去的,回到穹苍她便是高不可攀的神女,而那个地方是不欢迎他进入的。 慕然间,他低下头,手里握着那条半旧毯子愣愣出神,他原本就不配她,又奢望什么呢? 只是,配与不配,她说了才算,两次,那句话她说了两次——因为我喜欢你啊。 如果她永远不要回穹苍该多好? 思及此,他猛然捂住胸口,怎么可以有如此荒唐卑鄙的想法? 因着蒋家的事华荣被拘着哪儿也不能去,她也觉得天冷儿不想动弹,全家的女人都聚在湘潭院陪老夫人说话。 华荣懒懒的歪在老夫人身边,时不时打个哈欠,有一搭没一搭的听着女人们的闲话,谁家的儿媳生了,谁家的女儿议亲了,很繁琐细碎,华荣不是很喜欢。 便听得昏昏欲睡。 “阿宁。” 尤氏喊了三遍,书秀推了她一下,华荣才醒过来,火烧眉毛般道:“怎么了?开饭啦?” “哎。”吴氏摇摇头,虽然女儿有人提亲,镇国公府也来凑热闹,让她很有面子,可女儿这不着四六的,将来谁会真的娶她过日子? 尤氏不理弟妹的长吁短叹,她好奇问:“阿宁,你喝了那酒为何没事?” “因为阿宁聪明啊。”华荣装作特别得意的样子,脸上一副快夸我的神情。 “大伯母认真问你话呢!”尤氏无奈戳了下她额头,“好好说话。” “我将手绢在解药里泡了一宿。”华荣没辙只能如实招,“用的可是刁钻方法,让人闻不出半点药味。” “哦,我还以为是什么新法子,原来是咱家老太太那招。”尤氏立刻兴致缺缺。 华荣撇撇嘴,善变的女人!刚才还兴致高昂,难道她不够聪明吗?真是。 “大嫂,你难道还指望阿宁那帮狐朋狗友能给她想什么绝招?街头打架倒是在行,后宅那些事,怕个个都是冤大头。”周氏接话,“不过也是咱们阿宁朋友多,蒋家这事想泼脏水都没法泼。” 这话说得有理,华荣点点头,蒋家不是一般的人家,一般人家坐不住京兆府尹这个位置,这次事件华荣不肯私了,闹得满城皆知,蒋家一开始想往华荣身上泼脏水,奈何没成功,几乎整个金陵的纨绔全都看华荣几分面子,哪那么容易污蔑她? 别看纨绔顽劣,那可个个都是被家里宠出来的,不受宠还不敢纨绔。 “小姐,外头有人来看您。”书秀出去一趟回来低声禀报。 华荣撩眼看她,姿态慵懒恣意,“谁?” “林公子和张公子。”书秀道,以前她都是张晓天张晓天的叫,从未客气过,蒋家事件后礼貌不少。 华荣又打了个哈欠懒懒起身,“前厅奉茶。” 出得院门,冷风袭来,她激灵打了个寒颤,睡意瞬间消散,精神得犹如磕了药,吸吸鼻子。 走到前厅,整个人已经冷得直打哆嗦,“这人果然不能懒惰,才犯懒几个时辰,再出来却如此不经冷,造孽啊。” “老大。”张晓天见华荣始便开始欲言又止,扭扭捏捏。 华荣睨他一眼,“干什么?比我还冷?你以前是怎么带小弟的?” “就是,男人点,你看老大。”林壑清大巴掌拍在张晓天手臂上,口无遮拦。 书秀深深皱眉,语气不善道:“你说谁是男人呢!” “老人啊,多男人味……”话戛然而止,“老大,对不起……” 华荣倒无所谓,男人就男人,男人有什么不好?再说了,她长得好看,就算是男人,那也是玉树临风君子端方,比赵寒澈也不差。 “说罢,结伴而来有什么事?”她又懒懒坐在主位上,示意两人落座,自己则喝起热茶暖身子,“没看出来,以前你两势同水火,今儿怎么穿一条裤子了?” “老大,你永远在我心里排第一位!”林壑清及时表忠心。 华荣懒得搭理他,只看向张晓天。 张晓天不是很敢看华荣,盯着脚尖出神。 “不说算了,扭扭捏捏,跟个媳妇儿似的。”华荣扯了扯袖子,广袖太宽,冷风灌进去丝毫没有阻力。 “老大!”张晓天不说则以,一说惊人,他噗通跪在华荣面前,“老大,我想给董三找块好墓地。” “找呗,缺银子?书秀。”华荣立刻吩咐书秀拿银子。 张晓天却又慌忙道:“不是,老大,找不到他的尸体。” “兴许没死?”华荣微微皱眉。 “死了,四方馆的人做的。”张晓天整个人颓下去,神色如同被烈日烤焦的白菜,很难看,眼中尽是自责。 “你是说只有四方馆的人知道尸体在哪儿?”华荣神色凝重起来。 四方馆以前只是接待周边小国来使的驿站,后来渐渐的演变成皇帝收纳人才的地方,这个机构直属于皇帝,专门替皇帝做一些不能做的事。 他们穿着御林军的衣裳,也统称御林军,可懂的人都知道,他们与御林军还是不一样的。 四方馆的人心狠手辣,不折手段,帮皇帝监视朝臣、后妃、皇子、各大势力,相当于东厂之类的机构。 第五十六章 贤妃 “老大!”张晓天砰砰砰磕了三个响头,“我知道这个要求很过分,但只有老大能帮我,还请老大帮忙!” 见他头快磕破,还想磕,华荣急忙示意书秀扶他起来,“不过就是收尸,难道皇上连收尸都不允许吗?” “老大……”张晓天又开始欲言又止。 “一次性说!”华荣皱眉,这个张晓天,以前也没发现他如此墨迹。 “是。”他吞吞口水,重新组织了下语言,“董家犯的事牵扯已故太后,皇上的生母,具体什么事我也不知道,只知道皇上无法容忍,非要杀了岳家满门和董家满门。” “不对啊,我七嫂还好好的活着呀。”华荣这话倒不是希望亲亲七嫂死,只是有些好奇,董三一个纨绔都不放过,老皇帝没道理放过德智体美劳兼备的岳菡卿。 难道就因为与岳家决裂? 张晓天与林壑清摇摇头,“老大……” “行了,你们跟我混,我的事你们帮忙,你们有事我断不会袖手旁观,我顾华荣就不是那不顾兄弟的人,放心,我找机会进宫问问皇上。” “多谢老大。”张晓天还想磕头,却被华荣不耐烦避开。 张晓天的事说完,林壑清终于找到机会与华荣嘘寒问暖,“老大,下次你去赴宴提前说一声,我让我姐保护你,看谁敢欺负你,我姐一个人不够,我就让我表姐堂姐小姑姑一起保护你。” “得了吧,万一你姐你表姐你小姑姑都看不惯我呢?还觉得我带坏你,我岂不是要更惨?”华荣白了他一眼,“赶紧滚,打扰老子睡觉。” “老大,我说的是真的,你考虑一下。”被书秀无情赶走的林壑清不死心嚷嚷。 华荣懒洋洋的道:“知道啦,再嚎饶不了你。” 送走两人,华荣没回湘潭院,而是抄近道去了自己的揽月阁,屋内银炭烧得旺,她一边感叹‘朱门酒肉臭路有冻死骨’一边腐败的享受。 “我那对打遍天下无敌手的将军王呢?”华荣问书秀。 “青哥亲自看着呢,亏待不了,小姐不是许久不去看了吗?为何突然问起?”书秀最近特别容易好奇。 华荣神秘微笑,“去递消息,就说我要求见皇上。” 皇帝,不是想见就见的,可要是真想见,也不是没有办法。 翌日清晨,老皇帝下朝后便有太监来问,“皇上,贤妃娘娘求见。” 老皇帝心中数了下好像许久没见自己的宠妃了,便道:“宣。” 贤妃年过四十,却不显老,因保养得宜,看着不过三十出头的样子,一张美的惊心动魄的脸咄咄逼人,很有侵略性,不过却选择极为素静的衣裳,整个给人的感觉平添了些祥和。 “臣妾参见皇上。”她的举止神态亦是很规矩,给人一种她原本不该如此的感觉。 老皇帝看着她,脸上和眼里都是笑,伸出手拉她:“几日不见,你似乎轻减消瘦了些,可是下头的人伺候不周到?” “皇上连日批阅奏折,臣妾日日担心皇上,难免有些食不下咽,皇上若想让臣妾好,便少操劳。”贤妃也不敢让皇帝真拉,只搭着皇帝手自己着力起身,脸上笑容恬静温婉。 许是见多了,觉得属寻常,若华荣在,定一眼能看出她这笑容不知练了多少遍,她身上有咄咄逼人的侵略性,这样恬静温婉的笑容实在不该发生在她身上。 她该是魅惑的,勾魂夺魄。 也可能是年纪大了,修炼得不一样了罢。 “朕又何尝不想少操心,可哪有那么简单?”老皇帝牵着贤妃的手,紧紧握着,并重重拍了拍。 贤妃眉眼含笑,“皇上,无衣那孩子昨儿从外地游历归来,一进宫便说自己不孝,说自己一把年纪了还不能为父皇分忧,还不如臣子家的儿郎来得有用,就是那普通人家,顾家,皇上知道的,那顾家六公子跟咱们无衣差不多大,出海走商去了。” 老皇帝的神色慢慢变冷,他放开贤妃的手,“你是意思是想让朕立老九为太子?” “皇上,无衣那孩子性子野,哪里是做太子的料?他不过是想为您分忧罢了,天下的儿子哪一个不想为父分忧?”贤妃说得委婉谦逊。 老皇帝坐下来,看着贤妃,眼神悠远,仿佛通过她在看另一个人,然而整个大殿里只有三人,他,贤妃,吴成禄。 良久,“罢了,你回去吧。” “皇上……”贤妃还想说什么却余光瞥到吴成禄摇头,她不死心的转身离去。 贤妃走后,老皇帝冷冷一笑,“太子一死,个个都盯着太子之位,当朕是傻子,前朝,后宫,多少人想着算计朕,算计朕的这张椅子!” 他说罢怒气冲冲的把身边茶几上的茶具扫落在地,“他们可还记得朕是天子!” “皇上,您消消气,消消气。”吴成禄也不敢叫人进来,他替老皇帝顺气后又去小心的捡地上的破碎瓷片。 老皇帝怒气过去坐在椅子上发愣,吴成禄寻思许久小心翼翼的道:“皇上,听说敏慧县主被拘在府上都要发霉了,您何不大发慈悲让她出门透透气?” “朕喜欢跟这小姑娘聊天,她理解朕。”老皇帝出声,“宣她进宫。” 吴成禄嘴上不敢接话,心里却道:‘就属她就奸臣潜质!好在是女的。’ 被皇帝当成忘年交的华荣一个时辰后进宫了,远远的她便捧着个精致盒子冲皇帝跑去,“皇上,皇上,臣女给您带了臣女最喜爱的将军王!” 老皇帝定睛瞅去,“将军王装盒子里?” “皇上,这可不是一般的盒子,您看,这木是檀木,上头镶嵌的红玛瑙挺贵的,还又雕工也是请了最好的师父,光盒子就几百两呢。” 老皇帝阴郁的心情因这几句简单的话而稍稍轻减,他没好气道:“朕说的是这意思吗?” “啊?那皇上什么意思?”华荣双眼迷茫,还有稚气的脸上尽写着‘那您是什么意思?’的疑惑。 吴成禄见皇帝心情好些,便大着胆子道:“县主,哪有将军王装盒子里的?” 第五十七章 刺杀 “死了都不会装这么小的盒子里。”皇帝学者华荣翻白眼的样子白了她一眼,“尽胡闹。” 华荣嘟嘟嘴,委屈巴巴的,“可是皇上,您还看不看将军王?” “看看看,不看你不得哭?”老皇帝无奈,“拿来。” 华荣闻言立刻喜笑颜开,献宝似的把盒子放在龙案上,盖子打开,取出蛐蛐草往盒子里一引,“皇上,您看,斗了斗了。” 老皇帝一把年纪,哪里还有兴趣斗蛐蛐,不过华荣欢快的样子倒也感染他几分,觉得自己也年轻了,凑过去看,果然看到两只蛐蛐斗得很凶。 “哪只是将军王?”皇帝问 “两只都是。”头也没抬,专心致志。 吴成禄听了失笑,“县主,一山不容二虎,怎可有两只将军王?一只是将军王,另一只应该是别的称呼才对呀。” 华荣依旧不抬头,似乎在全神贯注,不过话还是回了,“我是它们的主人,我说它们都是将军王它们就是。” 说罢还与皇帝讨论,“皇上,您看,两个势均力敌,嘿嘿。” 老皇帝闻言似有所思,他仔细看华荣神情,只见如玉般的少女容颜,眉眼间还有稚气,眼神清澈明亮,都说赤子之心,皇帝以前也是见过的,如今似乎在眼前这个小女孩子身上再次见到了。 势均力敌?两个将军王?有意思,这不是制衡之术吗?制衡? “皇上,皇上。” 华荣喊两遍老皇帝才回过神来,“怎么了?” “看来皇上不喜欢斗蛐蛐。”华荣道。 老皇帝迟疑了下,“朕以前看人斗过。” 华荣听罢心里就清楚了,老皇帝资质一般,若再和纨绔般斗鸡遛狗怕是与太子之位无缘,想来他一生都很克制。 也挺可怜。 “皇上要不试试?就一下,不耽误正事。”华荣将蛐蛐草递过去塞在老皇帝手里,“而且吴公公是不会传出去的。” “老奴可不敢编排皇上的闲话。”吴成禄赶忙躬身保证。 皇帝还是迟疑,他一辈子都没放纵过,就连最喜爱的女人也都没能保住,哪里那么容易放下多年的克制。 “皇上,试试,将军王都等不及了。”华荣直接推老皇帝更靠近蛐蛐。 “就一下,下次再不可胡闹,听明白没有?”老皇帝这话也不知是说华荣,还是说自己,不过华荣点头如捣葱。 这斗蛐蛐,不爱的人觉得没意思,可在当今这个年代,娱乐实在太少,而斗蛐蛐第一看着不血腥残忍,蛐蛐儿是节肢动物,本身没有神经系统,断胳膊少腿也不会有血淋淋的场面。 第二嘛,拼命没有假,还有套路。 “皇上,过肩摔!厉不厉害?”华荣兴奋的解说。 吴成禄站在一旁,默默换了三茬新茶,茶凉了换,换了凉。 克制了一辈子的老皇帝彻底放松,与华荣斗了一天儿蛐蛐,直到累了,安稳睡去。 可天也黑了,吴成禄道:“县主,宫门已下锁,再开宫门有些麻烦,老奴带您去找公主殿下。” 吴成禄说的是东藤公主,她住来凤阁。 路上华荣想知道更多关于东藤公主的信息,以免说错话,便表出贼兮兮的神情问:“吴公公,公主殿下可有什么忌讳?” “东藤公主是原皇后的嫡女,为人和气,性子好,没什么忌讳,县主放心,不然老奴也不敢带您去找她。” “只是她的封号为何是东藤?感觉不够正式。”这话华荣想问很久了。 “东藤是一个附属小国,皇上将东藤国赏赐给公主,如今公主是东藤国的女王,所以称东藤公主。” 华荣咋舌,原来竟是国王!了不得呀。 不多会来到来凤阁,东藤早已得到消息,竟出门来接,“敏慧,饿了吧?我正好想吃宵夜,已吩咐御膳房准备,待会儿一块儿吃,吃了再睡。” 吃了再睡这话听着像说猪,不过华荣心里暖暖的,她陪皇帝大半天,饿得头昏眼花! “公主,宫门已下锁,县主今夜住哪里,还得您拿个章程。”吴成禄一脸苦相。 “行了,此事我会与贤妃说,就说本公主喜欢敏慧,留她过夜。”东藤挥挥手让吴成禄赶紧回去伺候。 吴成禄得公主承诺才敢离开,他走后,东藤公主上下打量华荣,“长得也不像,却能让父皇喜欢,你到底有什么本事?” “像?像什么?”华荣觉得她话里有话。 “没什么,你今夜住偏殿吧,我这来凤阁是以前母后的宫殿改的,很大,地方多,你若不喜欢住偏殿,随便选一处住也行。”她却是不肯回答华荣的问题。 人家不肯回答,华荣自然不会强迫,强迫也强迫不来,“听公主安排。” “自从太子哥哥死后,父皇比往日更劳累了,他喜欢跟你聊天,你便多想着法子斗她开心,你放心,本公主会对外说是接你来陪本公主。” 她倒是细心,也肯为他人着想,是个好公主,华荣暗暗评价。 是夜,雪依旧未停,仿佛要下到天荒地老,黑暗中一片死寂,只听得到雪落地的沙沙声,华荣缩在被子里,怎么也睡不着。 突然,大约是丑时,她听到有轻微的声响慢慢靠近她住的偏殿,那声响虽然轻,可她还是能辨别出那是脚踩在积雪上的咯吱声。 本着小心驶得万年船的原则,她将枕头塞进被子里,做出人在上头睡的样子,而她则蹑手蹑脚下了床躲进床底下。 不多会,门发出轻微的嘎吱声,彻骨寒风吹袭,给了她个透心凉,手忍不住激烈抖起来。 两个呼吸之间,华荣还没来得及从冰冷中缓过来,便听两声闷响,是匕首扎在被子里的声音。 她瞬间吓得冷汗淋漓,有人要杀她! “人呢?不好,中计,快撤!”有人低声道。 很快,那人飞奔离去,连门都不关。 华荣在床底趴着,冻得瑟瑟发抖,愣是不敢起来,也不敢喊书秀,书秀可不会武功,她此刻有点怕死,怕死得不明不白! 翌日,东藤公主发现她时,人已烧得迷迷糊糊,不停流鼻涕,狼狈不堪。 老皇帝得消息亲自来探望,东藤公主将被扎了两个洞的枕头呈到他面前,“儿臣有罪,来凤阁儿臣不常住,竟混进了肮脏的东西,若不是敏慧激灵,儿臣……”她哽咽起来。 “查!给朕查!”老皇帝龙颜大怒,有人要一箭双雕!一个是他最宠爱的女儿,一个是他忘年交,这是要逼死他! 第五十八章 你回头了 华荣在宫里喝了几碗便被送回顾府,皇帝又派了两名太医驻守在顾家,如水的赏赐下来,似要将顾家填满。 也不知是哪里来的流言,说老皇帝要纳她为妃。 整个顾家都异常紧张,虽然太医、太监、宫女都没有言明华荣被人刺杀,可顾家人同心,套了话,便猜到七七八八。 “这是有人觉得咱们阿宁碍眼,抢了皇上的恩宠!”老夫人恨恨道,“可是这哪里是阿宁控制得了的?你们说是不是?” 顾家众人点头,她们都喜欢顾家这个唯一的女儿,自然也觉得别人也会喜欢,人有时候没什么理智。 “好在阿宁机灵,不然……”吴氏哭起来,她一哭,一屋子的女人都跟着哭,整个顾家凄凄惨惨戚戚。 华荣狠狠睡了一天一夜才醒来,醒来后发现嗓子沙哑,张口还没说话只是吞口水,喉咙就疼得她直冒汗。 “县主,您该喝药了。”太医亲自端药来,没办法,皇帝说了,照顾不周提头去见。 华荣最讨厌喝药,不过生死大事,也不任性,端起就喝,跟与小弟们喝酒似的,感情深一口闷。 刚喝药,外面便传:“东藤公主驾到,贤妃娘娘驾到。” 东藤来华荣可以理解,贤妃也来?这是什么套路? 她勉强起身,顾家已跪了满院,华荣眼眶瞬间就红了,她祖母身体弱,年纪大,冰天雪地的还要跪着。 “都起来吧。”东藤亲自扶老夫人,这才让华荣稍稍放心。 “臣女参见贤妃娘娘,参见公主。”书秀扶着,华荣勉强福身揖礼。 不等公主过来,贤妃便抢着扶华荣,“县主不必多礼,你还病着,快躺下。” 如果贤妃刚才扶一把老夫人,华荣还会感念她的好,可她看得清楚,贤妃对除了她之外的顾家人都神色淡漠。 “多谢贤妃娘娘。”她依旧按照礼制福身不敢躺回去,还是东藤将她按在床上,“你呀,还是好好躺着吧,你放心我与娘娘都不会放过凶手,宫里已经在查了。” “多谢娘娘,多谢公主,其实不必为了臣女大动干戈。”华荣虚弱道,虚弱这不是装的,她现在喘气喉咙得疼,整个人一直在冒虚汗。 “这不是你一个人的事,有人还陷害本公主呢,父皇也下令彻查,总之你放心,只管好好养病,其他的就不要多想了。”东藤说罢从怀里取出个玉坠递给她,“这是从东藤国带来的暖玉,带在身上保平安。” 华荣原本不想收,可公主态度坚定,还亲自给她戴,只好收下,那边贤妃也说话了,“本宫统领六宫,实在疏忽才让县主受委屈,本宫这心里过意不去,杏儿你来。” 令下,一十七八岁的宫女从人后走来,她长相清丽,是个难得的美人坯子,“娘娘。” “这是杏儿,跟了本宫许多年,就由她替本宫照顾你吧,千万莫要推迟,不然本宫这心难安。” 话都说到这份上了,华荣还能说什么?只能谢恩。 两位宫里的贵人来得突然,去得也匆匆,待浩浩荡荡的太监宫女随主子离开,只剩下杏儿一人站在华荣床边,气氛便有些尴尬起来。 华荣咳了一声,书秀想上前给她顺气,还没近身,那杏儿的手已经搭在华荣后背。 睡腻了,想喝口水,嘴还没张,杏儿便已把枇杷膏兑的水递到华荣面前。 伺候得尽心尽力,而且很会察言观色。 几日下来,书秀都急瘦了,她觉得自己要失宠。 好不容易那杏儿到了人有三急时,她哭丧着脸跑到华荣面前,“小姐,您是不是不要书秀了?奴婢承认,那杏儿长得比奴婢好看,动作比奴婢快,也比奴婢懂伺候小姐,可小姐,您能不能不要不要奴婢?” 华荣躺几日其实好差不多了,只是仍旧有些乏力,见她委屈巴巴的不由得失笑,“你想什么呢?她怎么能跟你比?再说了,有人替你干活,你不正好休息休息?” 书秀还想说,杏儿却是已归来,“县主,该喝药了。” “将我那件海蓝波浪底绣鸥鸟的衣裳拿出来洗洗,我想穿。”华荣吩咐书秀。 书秀冲杏儿冷哼了声扭头下去。 杏儿却是宽宏大量的样子,并不计较。 喝了药,华荣也不想多说话,只歪在大引枕上看话本,杏儿似乎很想跟华荣说话,便问:“县主,您看什么书?” “聊斋怪诞。”华荣目不转睛轻轻答道,“你要不要听?” “奴婢是下人,不曾读过书,不认字。”杏儿腼腆道。 华荣轻笑,“无事,我以前都是让书秀念给我听的,你知道书秀这名字怎么来的吗?她念书咬字清晰声音婉转,我娘给她取的这个名字。” “书秀姑娘真有福气。”杏儿脸上出现艳羡神色。 “书秀,快来给你家小姐念话本。”华荣喊了声。 书秀没走远,闻言立刻进来,又冲那杏儿傲娇的哼了声接过话本开始念。 “那书生似乎听到身后有动静,他想起老和尚的话,说这片林子不干净,怎么个不干净法却是没想说,他寻思着莫非便是老人家讲的那种东西?” “这般想着,他觉得后背的汗毛竖了起来,一股寒澈澈的冷意从脚底升到头顶,一双修长苍白的手轻轻搭在他肩膀上,似乎有什么东西在他耳边吹气,那气息冰凉冰凉,似乎来自地狱,正想欲回头,却听有轻柔魅惑的声音在耳边响起,别回头,别回头!” ‘别回头’三个字书秀拔高声音,那杏儿听着却是惊得赶紧回头看了眼,发现身后是烧得正旺的炭火,还发出啪啪的轻微细响。 “那书生没忍住回了头,却发现一瘦小老妪站在自己身后,而方才那双苍白纤细的手似乎没出现过般,老妪突然笑了,她的笑声犹如稚童,咯咯咯,咯咯咯,你回头了,你回头了!” ‘你回头了’四个字书秀的声音绵长而深沉,听在耳里令人犹如身临其境。 “突然,那书生发现老妪全身似乎都蠕动,像是有什么东西要冲出来般,下一刻,一条条白色的蛆从老妪的眼睛、鼻子、嘴、耳朵、肌肤冲出来,爬满她全身,那些蛆身上都又白又沾着鲜血,咯咯咯,咯咯咯,笑声不止,并说着你回头了,你回头了!” 最后四个字,书秀看向杏儿,再次重复了遍,“你回头了。” 第四十九章 凶手 “书秀,别吓着杏儿。”华荣忍着笑道,“接着念。” “县主。”杏儿却是有些微慌乱的打断华荣,“县主,奴婢肚子有些不舒服。” “既不舒服便下去吧,好了再来伺候。”华荣宽仁摆手,并不在意。 “多谢县主。”她福身揖礼下去。 确定她彻底离开华荣的房间,书秀才冷哼道:“生平不做亏心事,夜半不怕鬼敲门,瞧她那心虚样儿。” “行啦,快去门口守着。”华荣轻笑,右手摸了摸脖子上的玉坠子,是一颗圆圆的玉珠子,它的精巧之处不在于玉的名贵,而是巧夺天工的设计,它似乎可以拧开…… 原本华荣是不知道的,那日东藤公主给她戴上时在她耳边轻轻说了个开字。 也亏得她心细,若是真大大咧咧怕是早抛脑后去了。 书秀把门,她将坠子取下轻轻一拧,跟拧瓶盖似的随意,便拧开了……“还以为有机关。”她自语。 拧开玉坠子,发现里面有张小纸条,纸条特别小,上面的字不仔仔细细看根本看不清楚,而且只有一个字——贤。 同时还有股药香,闻之莫名熟悉,华荣想半响才想起来,这是老神医的药,她闻过。 看来这坠子的作用是装药的,药用了才拿来传纸条。 将纸条扔进炭炉里,华荣陷入沉思,东藤费尽心思给她传了个贤字,那么证明贤妃不可信,而杏儿是贤妃的人,那更不可信了。 换言之,贤妃把杏儿留在顾家,难道只是照顾她? 可杏儿这几日也没什么不妥,除了格外尽心尽力之外。 “小姐,您在想什么?”书秀道,“宫里来传话了,说是已经抓到刺杀您的凶手,贤妃娘娘特了请旨意,您若身子骨好些了便去听审。” 华荣诧异,“我还能听审?” 书秀自然不能给华荣答案,好在她身体好得差不多了,并不是特别娇弱,外面的雪也停了好几天。 “什么时候审?”华荣问。 “就今日。” “更衣吧。”华荣心情沉沉。 入了宫,发现皇帝不在,只有后宫一众嫔妃和公主们,坐满了满殿。 “臣女参见各位娘娘,见过公主们。”华荣懒得一个一个的拜,虽有些个别娘娘心里不舒服,却忌惮着她在皇上跟前得脸。 “你来了正好,人带上来吧。”贤妃也不废话,直奔主题。 东藤将华荣拉起来站在她身边,压低了声音道:“这几日雪下得太大,许多地方死了好些人,大雪封路,更是糟糕,父皇没空过来,待会你说话小心。” 意思是皇帝被绊住了,被人拿了把柄没人来救……华荣的心情又沉了沉。 不多会,一男子被蒙住头五花大绑送进来,噗通跪在中央。 “敏慧,这便是行刺你的人。”贤妃道,她说完示意押人的太监摘掉黑色头套。 当蒙头的头套摘下,华荣看到一张熟悉的面孔,她眉头轻轻蹙起,“童应?” 那童应闻言转头看他,露出凶神恶煞的神情,龇牙着大喊:“我杀了你!我杀了你!” 华荣被她凶狠的气势‘吓’退两步,脸上露出疑惑神色,“我与你何仇何怨?你杀我做什么?” “要不是你公子又怎会赶我走?要不是你,我又怎么会失信于公子!你这个自以为是的女人,我杀了你!”童应虽被绑得结结实实,却拼了命往她的方向挪。 童应说完,贤妃才怒道:“把嘴堵上!大内禁宫,岂容他喧哗!” 华荣心中冷笑,马后炮什么?有种让他继续说! 把童应的嘴堵上后,贤妃慈悲的看向华荣,“敏慧,这人你可认得?” “认得。”华荣如实作答。 “他说当初将军府有难,他担心主子,便背着主子去找你,请你找皇上求情,你不愿意,还将事情告诉张公子,张公子觉得受辱,便将他赶出了将军府,他才怀恨在心对你痛下杀手。” 华荣直视贤妃,并不惧怕她后宫第一宠妃的气势,“童应只不过是个外臣府里的弃奴,他是如何进入皇宫的?” “这是本宫治理不严,本宫的疏忽,让敏慧你受委屈了。”贤妃神色沉重,话却轻飘飘。 “如此凶狠歹徒,杖毙了事,免得他再害人。”宫妃你一言我一语,竟大半与贤妃同鼻孔出气。 贤妃露出不忍神色,不过还是道拖出去,杖毙!”说完她看向华荣,“敏慧受如此大委屈,想要什么赏赐?你说来本宫都允。” 华荣愤怒,“臣女若不是睡不着,现在已经是一具尸体,娘娘却一句疏忽轻飘飘过去!至于赏赐是不敢要的,臣女从不拿命换东西!” “放肆,你竟敢质疑贤妃娘娘!娘娘统御六宫,岂是你一个小小的县主可质疑的?”有妃子立刻站出来呵斥华荣。 华荣没有搭理,一切贤妃的‘小弟’她都不用搭理,贤妃才是有话语权的人。 “难道臣女说的不对吗?娘娘!”她咬牙。 “你说得对,本宫确实该好好整顿后宫,敏慧受了委屈,心里不好受,说话重些,你何必跟她她计较?”贤妃神色悲悯,说完还轻责了下方才说话的嫔妃。 华荣听罢还想说,却被东藤拉住,“凶手已找到,敏慧该开心才是,我今儿新得的雪顶寒春,咱们去尝尝?” 就这么不了了之实在不是华容的风格,可东藤恰得她手生疼,不让她继续说,便被生拉硬拽到了来凤阁。 “你拉我做什么?那童应分明就不是主谋,当初来找我给将军府求情也是个局,见我不入局就杀我,真是卑鄙无耻!”华荣愤愤道。 “我知道,可是又能怎样?贤妃在后宫一手遮天十来年,自从贵妃娘娘走后,就再也无人与之抗衡,你觉得在这里讲理能讲得通吗?” “你不是皇上最宠爱的公主吗?”华荣没好气道,话没什么底气。 东藤公主坐下,跟一只斗败的公鸡般,“能有什么办法?我外出求学多年,宫里早都不是我的人了,而且我只是个公主,那些人知道我早晚要嫁出去,谁会为我所用?” “不行,这委屈我不能受!就算是宠妃又如何?我就不信斗不过她。”华荣挽袖做出大干一场的架势。 “你还真斗不过她,就凭她那张与贵妃七分相似的脸,你这辈子都斗不过她。”东藤更颓了,“这次就算了吧,以后别招惹她,皇宫我是待不了了,过了年赶紧回东藤,那才是我的归宿。” “你就这么认输啦?不会吧,我以为我两统一战线!”华荣咬牙,过了年就要失去一个盟友,噩耗! “不然怎样?只要她的脸还在,就绝对不会失宠,父皇就会护着她!多少人试过,下场都很惨。” “脸不在不就没事了吗?”华荣冷笑。 第六十章 血肉模糊 东藤震惊,她爬起来仔仔细细看华荣,“你胆子真大,她那张脸可是父皇第三宝贝的东西,你若毁了,父皇肯定生气。” 第三?华荣好奇,“那第一和第二是什么?” “第一当然是江山稳固,第二嘛则是贵妃娘娘留下来的一切遗物,第三就是她那张酷似贵妃的脸。” 贵妃?华荣没听过,可能死很多年了吧,毕竟皇帝都已成老朽,那替代品贤妃也人到中年。 见华荣不说话,东藤以为她妥协,“父皇该下朝了,你不是有事要求吗?走,我带你去。” “你怎么知道我有事要求皇上?”华荣诧异。 “吴成禄跟我说的,他说你贿赂宫里的人,让他们想法子让父皇传召你,于是那日贤妃去请父皇立九哥为太子,惹父皇不高兴,你才能被传进来。” 华荣冷汗直流,心中大骂吴成禄不厚道!拿了钱财特么不保密! 东藤见她龇牙咧嘴的噗呲一笑,“我恰好撞见,不是他主动告诉我的,不过下次你有事找父皇直接来找我就行,这是令牌。” 华荣觉得有些梦幻,愣愣的看着她,令牌更不敢接,东藤见她发愣,将令牌塞进她手里,“拿着吧,扬言要跟贤妃过不去的,都是我的朋友,我帮你就是帮我自己。” “你这是让我给你卖命吧?”华荣不满,却也接了令牌。 东藤被揭穿嘿嘿一笑,“不要分得那么细,什么你啊我的,我东藤把你当朋友,你的就是我的,我的就是你的。” 华荣撇撇嘴,信她才怪。 不过……华荣没动,“就算现在不能对付贤妃,那我也要看着那童应死。” “杖毙多血腥的场面,你不怕呀?”东藤咋舌。 “你怕?” “走走走,去看看。”东藤可不会承认自己怕。 与东藤拐了好几条宫道才走到宫里行刑的地方,远远的便听到惨叫声,可却不是童应的。 两人对视一眼,眼里映了层阴霾。 “公主驾到。”太监纤细的声音,让里面的童应吓了一跳,他慌张的看着门口,总觉得今日在劫难逃。 果不其然,不多会便见华荣与东藤神色冰冷的走进来,他急忙转头去看身旁的宫女。 “怎么还不行刑?”东藤厉声问,“你们将贤妃娘娘的话当耳旁风吗?” “找张椅子来,本公主与敏慧县主在这里看着你们行刑。”东藤也不等宫女太监们辩解,便摆出不看童应死决不罢休的气势。 童应一听公主要观刑,整个人脸色惨白跌倒在地,完了完了。 负责行刑的太监左右为难,还是掌事宫女委婉道:“公主,县主,杖毙之刑血腥残忍,还请公主与县主外面等候,场面实在不宜观看。” “废什么话?赶紧行刑!本公主在哪里看,还轮不到你来指手画脚!是不是要本公主禀明父皇,说你们不把本公主放在眼里?” 华荣在旁侧看着,东藤拿出公主气势着实吓人,那掌事宫女吓得直打哆嗦。 “行刑!” 童应吓得三魂去七魄,挣扎着道:“我要见……”话还没说完,头便被一板子打出满脑血,人昏了过去。 两个娇滴滴的女娃,硬生生看着童应被打得血肉模糊,没了气息才离开。 一众宫女太监个个心有余悸。 在去勤政殿路上,华荣时不时看东藤,东藤倒是坦然,“你以为只有你见过血腥场面?我见的比你那小打小闹大多了。” 华荣无言以对。 勤政殿外,等了两个时辰,才等到皇帝得空,见到他时,他整个人仿佛又老了许多,不停的揉眉心和太阳穴。 “父皇,保重龙体啊。”东藤心疼的换下吴成禄,亲自给皇帝去乏。 “臣女参见皇上。”华荣恭顺礼仪。 见她恭顺乖巧模样,皇帝还有些不习惯,“怎么了这是?” “没事。”华荣嘟囔着嘴。 “你眉毛一动朕就知道你在想什么,还没事,说!”老皇帝也听了外面的谣言,说敏慧县主得皇帝喜欢,怕是要入宫,女孩子声誉大如天,终究是自己思虑不周。 加之贤妃行事,经过几天盘查,他是知道的……哎,这回的委屈,大! 是以现在对华荣是感情是——往年交中多了点愧疚。 华荣依旧嘟囔着嘴,没说话。 “有什么不能跟朕说的?”老皇帝有些生气了。 华荣见火候差不多,便问:“真的什么都能说?” “你说,多少次以下犯上朕都没罚你。” 华荣便清了清嗓子,“臣女有事求皇上。” “何事?” “说了您可能会生气,或者迁怒臣女。” “胆大包天,朕从来不迁怒旁人。” 华荣撇撇嘴,说大话也不怕闪了舌头,“皇上保证?” “保证。”老皇帝见她贼兮兮的心情在慢慢好转,两人虽也没说什么特别的话,可他就喜欢华荣跟他聊天的方式,放松。 “臣女新收了个小弟,小弟头一次有事求臣女,臣女觉得若不办妥很没面子,有失老大的威风。” “你个纨绔头子,还威风。”老皇帝见她把自己说得那般高大上就想笑。 “皇上看不起纨绔!” “就是看不起。” 华荣瞪眼,老皇帝挑眉,东藤暗暗竖起拇指,难怪被喜欢,这与皇帝平等聊天的姿态,谁做得来? “好吧,有些纨绔确实不好。”华荣气势矮下去,“但臣女的小弟都是好的。” “整个金陵,哪个纨绔不是你小弟?” “好吧,我小弟中也有不好的,可张晓天人义气。”华荣气势又矮了半截。 皇帝占上风,心情很舒爽,也不知哪来的脸舒爽,总之龙颜要大悦。 “张晓天是谁?” 聊天嘛,瞎聊呗,提了顺口问问也是聊天的程序。 华荣瞄老皇帝,见他神色缓和,与之刚才见到的面带痛苦不同,此刻眉眼舒展了些。 “镇远将军府老幺。” “哦,他能有什么事求朕?”老皇帝一语道破。 华荣不好意思的挠挠头,“皇上圣明,这都能猜到。” “你就差没直白说了。” “嘿嘿,那臣女直说了。” “你说。” 第六十一章 公主真仗义 “那张晓天哭得稀里哗啦跪在臣女面前,求臣女一定到皇上面前求情,让他给曾经的小弟收尸,以全了之前的情谊。” “朕又不是那得理不饶人的昏君,想收就去收。”老皇帝不是很在意的道。 华荣不敢细说,立刻谢恩,“多谢皇上,臣女就知道皇上是个好皇帝,英明神武。” 老皇帝失笑,没当真,不过不影响心情好,“你二人陪朕用膳吧。” “皇上慧眼如炬,看出臣女饿了。”华荣事办妥,心情也大好。 “朕是自己饿了,才不是顾念你还病着。” 然而膳食上来,好几道药膳,都是大病后补身子的,华荣心里暖,老皇帝对她还是很义气的。 膳食吃到大半,老皇帝突然道:“外头有些不好的传言,对你很不利。” “臣女不在意,清者自清,只是连累了皇上名声。”华荣老神在在的喝着汤,坦坦荡荡。 “你不在意,朕却是要在意的,这样。”老皇帝顿了顿,“朕收你为义女,封……”他又顿了下,“就封敏慧公主吧,如此谣言不攻自破。” 华荣震惊,无比震惊!她原来是有金手指的!金手指就是玛丽苏人设啊! 早知道是玛丽苏人设,她就使劲作,反正死不了,不作怎么找刺激? 老皇帝与东藤公主见她发愣,以为是太激动傻了,便慢慢等她反应过来。 华荣反应了好半响,甚至幻想了玛丽苏人生的美好时光才回味无穷的回过神来,“敏慧多谢皇上!” 老皇帝哈哈大笑,心情很好,“起来,以后看谁还敢说你的闲话。” 华荣与老皇帝是再纯洁不过的忘年友情,不是爱情,说起来倒也不觉得尴尬,华荣嘿嘿直笑,“那些人要是知道臣女因祸得福肯定气死。” 事实上,还没发明旨,看不惯华荣的人又更多了,不过顾家的生意又更好做了,许多人因着华荣的炙手可热纷纷向顾家递来橄榄枝。 收获一大堆赏赐,华荣美滋滋与东藤从老皇帝的养居殿出来,想着自己玛丽苏人设,华荣贼兮兮问东藤,“东藤,咱们大隗最年轻的大官是谁啊?” 一般玛丽苏都有许多追求者,华荣觉得自己没有,那必是没出现对地方,既然没出现对地方,那就赶紧补救,再不补救帅气多金聪明宠妻的首辅啊、丞相啊、将军啊之类的就要有主了,到时候再勾搭就是小三。 她可不做小三。 东藤瞪她,“改口改这么快!” “哎呀,你快回答我,别在意那些细节。”华荣兴致勃勃,开始想如何在年轻帅气多金聪明宠妻的首辅、将军、丞相面前表现自己,是古灵精怪好呢,还是温婉大气好,亦或是成熟稳重? 东藤配合着想了想,“三品以上最年轻的就是大理寺卿了。” 大理寺相当于现代的最高法院,大理寺卿是主官,九卿之列,可以可以。 东藤见她时而兴奋,时而猥琐,时而窃喜,叹口气摇摇头,“疯了。” 与东藤分开华荣出宫,看看天色不早,正是朝臣门下班回家的时间,华荣琢磨着道:“绕道大理寺。” “小姐,大理寺要饶好远呢。”书秀道。 “废什么话,赶紧的。” 紧赶慢赶,还是在大理寺大部分官员都走了才赶到,华荣让朱六将马车停在大理寺门口。 “大人,您怎又回来了?”还没下马车便听马车旁侧有人说话,华荣急忙撩开车窗帘子一角往外看。 只见一一名大腹便便身穿三品朝服的官员走上台阶,看着年纪大约四十左右,白白胖胖的,一副和事老模样。 华荣嫌弃的想,难道这便是大隗最年轻的大官?哪里年轻!都人到中年了! “去问问那官员是不是大理寺卿。”华荣吩咐。 书秀虽不明白,可主子的话不得不听,便下去打听了,打听回来点点头,“小姐,正是大理寺卿。” 华荣差点晕倒,扶着车壁艰难道:“回府!回府!” “公主好兴致啊,要告状?”马车刚动便听赵寒澈声音从外面传来,华荣皱眉,深深皱眉,这个赵寒澈是阴魂不散吗? “走,别理他。”华荣吩咐。 “小姐,前面道儿被挡了。”朱六为难道。 华荣撩开车帘便见前面有一队士兵走来,是巡卫营的人,又见大理寺里跑出好些兵,似乎有大动作。 “怎么回事?” “公主难道不知最近京里不太平?当然是抓贼啦。”赵寒澈替华荣解惑,“我劝公主还是下马车的好,在里面最容易成为目标。” 华荣听罢赶紧下马车,刚离开马车一米远,便见一柄大刀从天而降将马车劈了个四分五裂。 “太玄幻了。”华荣拍拍胸脯挨近赵寒澈些。 赵寒澈嘴角微微勾起,“公主刚才还说不理我,怎么?害怕了?” 华荣嘴硬,粗着脖子道:“谁怕啦?我是怕本公主受伤,你们担待不起!” “对自己的新身份适应得倒是挺快。”赵寒澈没有揭穿她,而是挡在她身前,“公主可要跟好了,这大盗可不是一般盗贼,杀人不眨眼,还会用暗器。” “大盗也是要过年的嘛,你们何必逼得那么紧呢?要不破财免灾?”华荣干巴巴提意见。 不能怪她怕死,实在是七八个大汉从天而降,瞬间便把巡卫营和大理寺的人打趴在地。 这七八个大汉打趴官兵后便朝华荣走来,手里个个提着沾了血滴滴落的刀,刀锋雪亮,不懂刀的人看了便也能知道那刀若是落在人身上,骨头肯定抵挡不住! 赵寒澈神色凝重,“公主,看来你不怕,还有心情说笑。” “怕怕怕,怕的。”华荣噎了噎口水,“只是,世子,这些人是不是冲你来的?要不你跟他们走,我就安全了。” 赵寒澈递过去凉凉的目光,“公主真仗义!” “好说好说。” 话语落下,大汉齐上,阵阵杀气袭来,华荣觉得自己脸上的皮都要被刮走了。 书秀自己吓得瑟瑟发抖却还要用身体保护华荣,而朱六已开始拼杀。 华荣缩着站在刀光剑影中,透心凉,如果这就是玛丽苏人设,那谁要谁拿去,她只想当普通人! ‘咻咻咻。’好几声利箭破空的声音由远而近,华荣瞳孔猛缩,妈的,有人放冷箭! “噗。”朱六中箭,紧接着又中了三刀,整个人瞬间到底,血涌不止。 赵寒澈边战边撤,他宝剑横在胸前,华荣在他身后,华荣看他身上沾了不少血焦急问:“你有没有受伤?” “放心,这些人还伤不了我,只是要带你们走有些麻烦。” 第六十二章 你很关心他们? 他语闭,书秀立刻道:“世子,您带我家小姐走,不用管我们。” 华荣立刻制止,“说什么?要走一起走。” “小姐!”书秀快哭了,“您快走,不用管奴婢。” “是不是傻?要走一起走,我从来没丢下过自己人。”华荣语气坚定,她也知道现在不是逞强的时候,说完正色对赵寒澈道:“你走吧,不用管我们。” “小姐!” “闭嘴!”华荣自问不是圣母,可也不是丢下自己人独自逃命的怂蛋,就算人死,良心不能死。 “哎,要不是为了……算了算了,舍命陪君子。”赵寒澈叹气。 “咻咻咻。”又是好几箭,赵寒澈在抵御大汉的同时,还要防着箭,更需保护华荣和书秀,便有些狼狈。 不多会,他手臂被箭擦伤,伤口瞬间变黑,“有毒!”华荣大惊。 很快,赵寒澈头昏眼花,站都站不稳了,只能勉力支撑不到,身上瞬间分别中了好几刀。 华荣焦急万分,大喊道:“谁派你们来的?那人给你们多少银子,我给三倍!” 大汉们依旧不为所动慢慢围过来,华荣立刻又大喊:“我给十倍!我给十倍价钱买我们四人的命!” 可,依旧不管用,看来这些人不是为钱而杀人,必是有别的目的! 华荣深吸好几口气,想着难道是赵寒澈的仇人?可刚才他保护自己,若把他推出去太不厚道。 很快,她心头闪过另外一个可能,这些人是冲着自己来的?就因为自己得皇帝喜欢? 也没道理啊,皇帝摆明了不会让她当妃子,碍不着什么事,一个公主而已…… 很快,赵寒澈毒发再也坚持不住单膝跪下,手还握着剑,只是怎样也挥不动了。 麒麟山,黑黝黝的山洞里,死寂般安静,突然,黑暗中一双冰冷的眸子猛然睁开,“她出事了。” 话出口,他人已出现在山洞外,此处在麒麟山深处,被列为禁地,无人踏足。 惜时向前走了两步却碰到看不见的一层结界。 结界有异,老神医立刻出现,“你怎么出关了?你身上的反噬太严重,赶紧回去继续闭关。” “她出事了。”惜时心急如焚,“打开!” 他言简意赅,说的是结界。 老神医看着他,“你真要去?就算去了被反噬而死,也还是要去?” “开!” 老神医知道,就算自己不打开结界,他也会想方设法打开,到时候伤的还是他自己,而且……他已经隔绝了一切对外联系,他仍旧能感应到那位出了事,这便是命! “走吧。”他微微叹气。 结界打开,惜时瞬间消失在原地。 赵寒澈倒下了,书秀用身体为华荣挡了几箭,现在只剩下她手里提着赵寒澈的剑,一步步后退。 “那个……真不考虑二十倍价钱吗?三十倍?” 然而这伙人似乎懂得什么是坏人死于话多,并不搭理华荣。 “杀!”其中一名大汉道,他脸上有一道长长的刀疤,就算声音不重,也是能把人吓个半死。 华荣闭上眼睛,认命般不动了,死吧死吧,十八年后又是条好汉! 她等了许久,没等到刀,更没等到疼,反而等到一个有淡淡竹香的怀抱。 睁开眼睛,入眼的是如墨般的玄色,以及飞速后退的景物。 “惜时……”她轻轻唤了声。 “恩。”不轻不重的回答,却安全感满满,听在耳里,甜在心里。 “你又救了我。”华荣道。 “别说话。”惜时将她放下,便开始给她处理身上的伤口,她身上中了几刀,左肩还中了一箭,可谓是伤势严重,整个人都是血,自己的,赵寒澈的,书秀的,敌人的,仿佛从血池里爬出来般。 也不知惜时用的什么药,药粉撒在伤口上凉凉的,不多会便不疼了,还有些痒,属于那种愈合的痒。 华荣的视线一直盯着惜时,不放过他每一个细微的表情,看到最后发现他最大的表情就是微微蹙眉,只是就算是微微蹙眉也极为好看,就像不是人般的好看。 惜时只觉得那到视线太炙热,炙热到他不敢抬头去看,生怕抬头看了从此不可自拔,舍不得离开,舍不得旁观,舍不得放手他人保护她。 “惜时,为什么对我那么好?”虽然见的面不多,可华荣感觉到,他可能比顾家的人对她都好。 很没道理对不对?可感觉如此,无比坚定。 惜时手顿了顿,“我是医者,医者仁心。” “你骗人。”华荣低头与他对视。 一句你骗人,让他手忙脚乱,指尖的动作便重了些,华荣吃痛嘶了声,他忙撤手,“是不是很疼?” “不疼。”华荣摇摇头,“对了,赵寒澈还在那里,他中了毒,惜时你快去看看他,书秀和朱六也受了伤,你快去看看!” 惜时闻言整个人更冷了,并没有动,手里的动作依旧轻柔,“你很关心他们?” “他们都是为了保护我才受的伤,你快去看看啊!” “这么关心,你自己去。”惜时语气淡淡,可手中动作突然加重昭示着此时的不悦。 华荣吃痛眉头微蹙,没吭声,可痛苦蹙眉的样子还是落入惜时眼中,他动作又温柔起来。 “你生气了?”华荣试探性问。 惜时没有回答,只专注手中动作。 “我总不能看着她们死而不管,你既然说医者仁心,可不可以帮帮我?”说罢她还讨好般笑了笑。 惜时将最后一个伤口处理好,“一会顾家的人会来找你。” 说完,他几个纵身消失在华荣面前,华荣张嘴想问他是不是去救赵寒澈,却是没了机会。 惜时很快回到麒麟山,刚落地便大口咯血,整个人摇摇欲坠,真正的风吹便倒。 “快服下。”老神医出现扶住他,从瓷瓶里倒出几粒药丸喂进去,“你身上的反噬快到极限了,再这样下去你将无法在这个时代继续生存,必须得返回穹苍,否则你将死在这里,是很快的死在这里!” “给我找个身份。”惜时捂住胸口直奔山洞。 第六十三章 公平 顾家果然不到两个时辰便带了仆从浩浩荡荡找来,而华荣身上的伤也没那么恐怖了,她甚至感觉不到疼,没来得及好奇惜时的药效,老夫人便领着顾家的女眷们哭得上气不接下气。 “祖母,您看,阿宁不是好好的吗?”华荣无奈,她真的最见不得女人哭,哄起来特别麻烦。 话音刚落,尤氏便音调拔高道:“好什么?这满身血,你是要吓死你祖母!” “别嚷嚷,阿宁肯定吓坏了,你还要嚷嚷!”老夫人不乐意了。 “母亲,大嫂也是担心阿宁。”吴氏替尤氏解围,并刮了眼华荣,恰好接触到华荣无奈的眼神,她摇摇头,叹口气,这女儿胆子是越来越大了,出如此大的事,眼里哪有半点害怕? 华荣被母亲刮一眼,确定是亲生的没错,便决定转移话题,“大伯,书秀和世子呢?世子为了救我身受重伤!还中了毒。” 等不到大伯接话,老夫人道:“你放心,皇上已经下令关城门严查凶手,不过……世子和书秀……”她声音哽咽,竟是说不出话来。 华荣心里本便七上八下,此时听老夫人欲言又止,心中的不妙感越发浓烈,她激动得站起来要冲过去,吴氏一把将她揽住,可她太着急,竟将吴氏撞到。 顾家的人见她生龙活虎都一愣,“阿宁,你……” 华荣也震惊,刚才她虽没觉得自己重伤要死,可绝对做不到把吴氏撞到,现在……世上真的有如此灵丹妙药吗?怕是仙丹吧! “娘,您疼不疼?”华荣立刻扶起吴氏,吴氏摇摇头只愣愣的看着她。 不多会,周氏惊喜打破沉默,“阿宁没受伤?” 华荣尴尬点点头,“我没事,咱们快去看世子。”说罢她逃似的跑向大理寺衙门。 惜时将她带得很远,几乎穿越整个京城,天已经彻底黑,也到了宵禁时间,可今日新封的公主和镇国公世子被行刺,世子更是生死未卜,是以城里到处都是官兵,华荣凭着公主身份畅通无阻的来到赵寒彻床前,此时房间里站满了太医,以及赵家的人。 见到她出现,赵家的人纷纷拿眼睛瞪她,很不友好,其中还有个雍容华贵的女人正在低低抽泣。 吴成禄也在,他冲华荣弯了弯腰,“公主。” 华荣与他比较熟,便压低声音问:“世子如何了?” “出气多进气少,太医都摇头,怕是……哎,皇上说如果有个万一,用国公礼葬。”他说着不断叹气。 华荣整颗心沉沉的,非常不痛快,她来到这个世上,从来不欠人什么,可平白欠赵寒彻一条命,要如何还?她虽然生气赵寒彻利用她,可也得了好处,赵寒彻不欠她的,其实他可以自己走,不带着她们三个累赘,不会受伤。 麒麟山,惜时捂着胸口坐下,闭上眼睛,老神医不放心守在门前,他心急如焚,却不敢做出半点声响,怕打扰里面的人闭关,虽然结界隔绝了一切外音。 突然,惜时的声音传来,“赵寒彻受了伤。” “你放心,我会救他。” “她的丫鬟和车夫也受了伤。”惜时的声音更低了,他已经没有太多力气。 老神医重重叹口气,咬牙道:“只要你乖乖闭关保命,我救!” 得到老神医承诺,他终于再次阖上双眸。 老神医望望天,道:“这是什么天道?什么运数?对他也太不公平了!” 第六十四章 初见时 十几名太医会诊,到了后半夜,最终院判冲那雍容华贵的女人歉意道:“夫人节哀,老朽医术不精,已束手无策。” 华荣离得远,听不到院判的话,然从他沉痛的表情可看出怕是没救了。 果然,下一刻,那女人便气势汹汹的冲到华荣面前扬手就要打,吴成禄立刻上前一步拦住,“国公夫人!这是敏慧公主!” “世子死了,她还好好的!本夫人如何咽下这口气!”她怒视华荣,保养得益的脸上挂满泪水,眼眸中亦是悲痛不已,并不像华荣听说的那样与赵寒澈水火不容。 华荣后退两步,她是欠赵寒澈的,但不欠这个女人的,她于赵寒澈而言并无养育之恩,只不过是个名义上的继母而已。 后退两步后,深深鞠躬,一言不发便转身出门。 “什么玩意儿!大哥为她而死,你看看她!半点感恩的意思都没有,忘恩负义!” “就是,太没良心了,这样的人也配封公主?” “也不知用的什么手段骗皇上一而再再而三的封赏她。” “俗话说无奸不商,人家会的奸计多着呢。” 这些话,一个字不落,华荣都听在耳里,她慢慢回头,扫一眼,眸子冰冷仿佛裹带着刀子。 “配与不配,皇上说了算,本公主是皇上封的,你们敢不满意?不遵圣意可是大罪,世子不大好,你们国公府将来如何还得看圣意呢!劝你们慎言!吾皇英明神武,可不昏庸!” 说罢她冷冷一笑,“戏演过头就没意思了。” 说完再没停留直接回顾家,书秀和朱六也受了伤,伤势不比赵寒澈轻。 回到顾家已是后半夜,黎明前最黑暗的时候,顾家灯火通明,顾维开亲自守在两人病床前,尤氏正一批一批的请大夫。 “大伯,怎样了?”华荣轻声问。 顾维开摇摇头,“阿宁,你最近是不是得罪了什么人?” 今日得知噩耗他便一直在思考这件事,顾家生意虽然做得大,却都素来和气生财,从来不吃独食,吃相也不难看,断不会引来如此杀身之祸。 华荣摇摇头,“没有。” 顾维开自然不会怀疑她,这个侄女虽然顽劣,却懂分寸,难道是被赵寒澈连累? 正想问,华荣却好似突然想起什么般道:“会不会是贤妃?” “你与贤妃有仇?” 华荣一愣,对啊,她与贤妃有仇?似乎没有啊,那么她当初为何想当然说那些话? 东藤?东藤为什么要给她那个坠子? “大伯父。”电光火石之间,华荣突然想起自己在蒋家遇到的事,“会不会行刺的与指使蒋含春的人是一伙?” 顾维开一拍脑门,“没错,肯定是一伙的,皇上封你为公主,就摆明了不会让你进宫,不会碍贤妃的事,她没有理由杀你。” “文?会是文家吗?”华荣接话,“可是文家为什么要这么做?我们也没碍着她们的事啊。” “我总觉得还是跟那世子有关,你以后离他远点。”顾维开道。 华荣没有说话,恐怕以后都没机会了。 正这般哎叹,管家顾忠便兴冲冲进来,“大爷大爷,喜事,大喜事!” 顾维开皱了皱眉,“什么事?” “大爷,小姐,您看谁来了!”顾忠让开肥胖的身子,将清瘦的老神医让到众人视线。 “神医!”华荣惊喜,激动得一颗心怦怦跳,她起身奔过去深深鞠躬,“请神医出手相救!” “死透没有?”老神医淡然道,声音有些冷漠疏离,比之初次见面很不一样。 华荣也顾不得其他,却也不知该如何回答。 “活人不救。”老神医又道。 顾维开闻言立刻点头,“马上死透,还请神医妙手仁心救救这两个可怜的孩子。” 老神医瞟了眼华荣,有这位在,谁比惜时更可怜? 也不知为何,他突然想起当初惜时初次见到这位时的情景。 圣殿巍峨神圣不可侵犯,是穹苍最高不可攀的地方,所有子民都要俯首称臣,然而她最喜欢的独角兽脾气大,一生气就跑上琼楼玉宇中撒野,她便追着跑,拿着不知从何处得来的鸡毛掸子,整个圣殿鸡飞狗跳。 好在神官们保密工作做得好,圣殿和她依旧神圣不可侵犯,犹如青天高不可攀。 那日惜时病发,倒在圣山脚下,她刚追着独角兽路过,独角兽调皮张口便叼走惜时。 一人一兽追累了,瘫在小溪边,恰好惜时醒来,他也才气喘吁吁的追上。 “咦,你们是下三界的人?”她目光清澈明亮,上界的人提起下三界语气都有鄙夷,她没有,很平和。 可能是她周身那平和温婉的气质太明显,惜时便愣愣的看着她。 惜时素来少话,没有接。 “你身上的病……怕是活不过二十。” 绕是在穹苍,也极少有人一眼看破惜时身上的病,她年纪轻轻却能一语道破,道行已经很高。 “敢问姑娘是?”他走过去恭敬揖礼。 “我救不了他。”她却知晓他心中所想,直言自己救不了。 说完她戳了下惜时的手臂,“你叫什么名字?我虽然救不了你,但可以让你多活二十年。” “长生。”惜时回答,“给我取名的人希望我长生。”破天荒多说了几个字。 “长生啊,天长地久有时尽,神尚且不可长生不死,你们下三界的人又如何能够?不如我给你改个名字,叫惜时吧,珍惜每一刻活着的时光,不负生命也算长生。” “好。”惜时很喜欢这个名字,他毫无表情的脸露出羞涩笑容,“你叫什么名字?” “我啊……”她乌黑明亮的眸子动了动,随后露出苦恼的神色,“我没有名字,她们都叫我陛下。” 生来便为穹苍女皇!自然无人配与之取名,惜时初出茅庐,他想着陛下给他取名,他也要回报才是。 “你周身祥和安宁,不如叫阿宁吧。” 他来不及阻止,刚噗通跪下,便听女皇开心得咯咯笑,“阿宁?我喜欢这个名字,走,我带你去找药神。” 第六十五章 奇怪 顾惟开叫了三声,老神医才从华荣身上挪开眼睛,“老夫行医,不许旁人观看,还请出去。” 华荣心中百般不解中被强行拖离停放病人的房间,她出了门愣愣问顾惟开,“大伯,您有没有觉得那老神医有些奇怪?” 顾惟开摇摇头,“不奇怪啊,怎么了?” “他刚刚盯着我出神,好像以前认识我般,上次在麒麟山也没这种感觉,好奇怪。”老神医那双幽深的眸子,在脑子里挥之不去,似乎在哪里见过。 顾惟开摸摸她额头,“是不是吓傻啦?你是皇上新封的公主,自然会引来别人侧目,有什么好奇怪的?就连我走在街上,都有人对我指指点点,说那是皇上新红人的大伯。” 还能这么解释?华荣半信半疑,“真的吗?” “当然是真的,最近因为你的关系,咱们顾家很出名,就连那养马的老张也都有被人指点的烦恼。”顾惟开一副与有荣焉的表情,简直就像他自己得皇上恩宠般。 可华荣觉得不是这么回事,却又想不起来有什么不妥。 老神医很快,两炷香而已便出来了,他擦了擦手道:“活了,好好养两月即可。” 这回他没有再看华荣,而是对顾惟开道:“天黑路不好走,还请顾大爷带老夫去国公府。” 顾惟开瞬间感动,差点落泪,这回赵寒澈生死一线,国公府必定把罪怪在华荣身上,但若由顾家亲自带着老神医去救命,那便不一样了。 他深深鞠躬,“神医大义,顾家没齿难忘。” 老神医没说什么,只提了药箱往外走,目光不曾在华荣身上停留,仿佛方才她的感觉只是单纯的错觉。 没空去思考那么多,华荣立刻折身进屋,原本已经宣布没救,并着手开始准备后事的书秀和朱六已恢复均匀呼吸。 “神医果然妙手回事,书秀脸色竟有丝丝血色了。”尤氏感叹。 华荣站在一旁若有所思,书秀和朱六她是亲自探过鼻息的,已经气若悬丝,金陵最好的大夫都宣布没救了,尤氏一边请大夫,一边准备后事,连裹尸的白布都已备妥。 然而这位老神医只在屋里呆了两炷香,差不多入土的人却奇迹般活了,太玄幻,太……可能这便是神医吧!否则怎么敢大言不惭的说活人不救。 只是……凡人真的有那么神吗? 得不到答案,华荣被押着早早回了揽月阁,杏儿备好了洗漱的热水和热粥,“公主,您一宿没睡,先洗个澡再吃点热粥垫肚子好好睡一觉,奴婢听说神医活死人肉白骨,相信书秀和朱六定不会有事,您放宽心。” 华荣看向她,神色木着,什么话也不说,依言洗漱喝粥,然后躺在床上闭上眼睛。 都说睡不着眯着,勉强也算养精蓄锐,可华荣却总想起老神医看自己追忆过去的眼神,以及惜时那不适合的关切。 她并不相信一见钟情,惜时是个冰冷的人,这样的人很难一见钟情,所以,他的关切是为什么? 好乱,华荣摇了摇头,觉得脑子好乱,好像忘记了很多很多重要的事,怎么也想不起来。 天亮了,正午的时候躺在床上的华荣听外面顾惟开与老夫人说话,“娘放心,神医在,好歹了保住了世子的命,养十天半个月便能好,阿宁还没醒吗?” “遇到那么大的事,阿宁哪里承受得住?怕是还要睡一会。”老夫人天亮便与顾家其他女人们一起守在揽月阁,就怕宝贝阿宁受惊做噩梦,哪想一早上安安静静的。 华荣听赵寒澈保住了性命,她重重呼口气,总算能放心了。 不知是何时睡着的,再次醒已是翌日,书秀被抬到她床前,露出劫后余生的笑容,“小姐,奴婢大难不死是不是必有后福?” “有。”华荣鼻子一酸,伸手摸摸书秀的头,“好好养伤,你家小姐现在是公主了,赶紧好起来才能仗势欺人。” “嗯,奴婢定赶紧好起来,好跟小姐作威作福,嘿嘿。”她向往道。 “说什么?都是公主的人了,说话还是没个正经。”吴氏端了药进来,“快喝药,书秀回去休息吧,你打小伺候阿宁,换别人我不放心。” 书秀感动得哗哗落泪,她可听说了,她受伤后那杏儿可是不吃不喝不睡伺候着,她真怕自己失宠,这回得夫人的话,总算是吃了定心丸。 杏儿给华荣端水来便见书秀又哭又笑,面色不动,心中却五味陈杂,顾家的人似乎很不一样,很顾念旧情,她尽心尽力伺候,费尽心思讨好,却永远及不上书秀,看来得换个法子了。 皇帝送来许多赏赐,都要将揽月阁堆满,又特意告诉华荣在顾家旁边修建公主府,过了年便动工,东藤也来看过华荣,华荣没有问那坠子的事,两人坐在暖炉前瞎聊。 “最近朝中都在逼父皇立太子,哎,父皇又瘦了,头上白头发更多了。”东藤满脸心疼和义愤,“贤妃太过分,竟敢明目张胆的结党营私,如今朝中大半都是九哥的人,这个年不好过。” 其实,谁当太子与华荣真没什么关系,那些皇子她都不认识,管他谁当呢。 “皇上儿子众多,选个太子还不简单?能者居之呗,若连九皇子都打不败,太子之位给九皇子也没什么不好。”华荣接话。 “你不懂,皇上还在找我一位皇兄,可惜,找了多年,没有丝毫音讯,怕是凶多吉少,就算找回,也只不过是给皇室带来场腥风血雨罢了,长在民间,如何懂治理天下?”东藤忧心忡忡,不过很快她又笑起来,“马上过年了,过完年我便回东藤,到时候你多陪陪父皇,他把你当朋友。” “那是自然。“华荣笑道。 很快,除夕到了,刺杀华荣和赵寒澈的主谋虽未找到,赵寒澈和书秀三人也还未痊愈,不过不影响整个京城张灯结彩喜气洋洋。 华荣亲自挽着老夫人的手挂灯笼,一盏一盏,挂满了顾家,挂好灯笼,又剪窗纸,华荣手笨也不爱学,便在旁边端茶送水,殷勤不已。 麒麟山,山洞的门骤然打开,老神医盘腿坐在洞口前,闻声睁开眼睛,惜时玄衣随风飘动,他冰冷好看的脸看向顾家方向,“身份找到了吗?” 第六十六章 找人 老神医看向他,满脸无奈,“你真的要这么做?” 惜时没有接话,只用沉默回答他,眸子中的坚毅让老神医清楚,他一定要这么做。 “就算被反噬而死,也在所不惜吗?”老神医明知不可期待,却还是要期待,期待他退缩,期待他怕死。 可……惜时动了动,似乎想起什么,微微笑起来,“她说过,不怕死,才不会死。” “穹苍就数她会蛊惑人心!你还偏要信!”老神医恨铁不成钢。 “身份找到了吗?”惜时不想多浪费时间又问。 老神医长叹一声,“找到了,只是这个身份有些棘手。” “无妨,只要合适。”他捂着胸口,心头涌上一股甜腥,面色因强忍不吐血而出现潮红,很快,他压下翻涌的血液露出愉悦的笑容,“终于,可以与她有平等的身份,虽然短暂,但足以。” 过了年,华荣很不要脸的跟着几个伯母去拜年,收了一大堆红包,加上家里长辈和哥哥们给的,她狠狠富裕了一把。 以前开年第一件事就是找小弟们开个新年大会,交代一下注意事项,顺便享受小弟们奉上的拜年礼。 然而,今年却不同,老皇帝早早下旨传华荣进宫给他拜年,老老实实叩头,将记得的吉利话全部搬出来,说得老皇帝龙颜大悦,“东藤说你伤势严重,朕怎么听说就数你最欢腾?” “皇上,臣女是身体受了伤,可心没受伤,所以欢腾些,伤口还是疼的。”她装作很疼的样子,其实伤口早愈合,连伤疤都没有了。 “别装了,朕没瞎。”老皇帝指着她脑门揶揄道,“装都装不像。” “皇上果然慧眼如炬,这都被您看破了。”华荣是不留余力的拍马屁,丝毫不知脸红是什么,旁侧吴成禄心中暗暗鄙夷,奸臣潜质越发明显! 老皇帝与华荣走着走着,便到了御花园,此时的御花园虽有四季常开的花,却也比春夏时要萧条得多,不过便是因那份萧条平添了几分别样味道。 “东藤昨日早晨便走了,也没来得及跟你道别,嘱咐朕要多给你几个红包。”老皇帝闲聊着,“可朕听说你每年都能收上百个红包,朕便想,国库其实不充裕,便算了。” “哪有那么多,皇上别给自己扣门找借口。”华荣撇撇嘴。 “还真不是朕扣门,国库真不充裕。”老皇帝坐下来正色道,“如今朝中因立太子之事闹得沸反盈天,你的脑子素来刁钻,你跟朕说说,可有什么看法?” 华荣吓一跳,左右看了两圈没发现其他生人才拍拍胸脯,“皇上,您会害死臣女的!” “赶紧说,朕知道你不怕死。”老皇帝却不吃她那套,想来是将她纨绔生涯的那些个事都调查清楚了。 华荣暗暗不满,不过面上却松了口气般,“臣女能有什么看法?能者居之呗。” “你觉得九皇子有能力?”老皇帝示意她坐下,又看眼吴成禄,吴成禄立刻倒茶。 华荣端起茶便喝,话说多了口渴,“臣女又不认识九皇子,而且在民间只听说皇上您英明神武,却从未听说九皇子为百姓谋过什么福利,所以皇上还是问别人吧。” “你说得也有道理。”老皇帝喃喃道。 华荣瞪眼,把明知故问当做懵懂无知演到炉火纯青,“皇上,臣女说什么有道理了?” 吴成禄没忍住笑了出来,“公主,您说民间只知皇上不知皇子。” “本来就是啊。”华荣接话,顺便又拍马屁,“民女总听大伯和二伯说咱们皇上从来不增收苛捐杂税,是顶顶好的皇帝呢。” “如此说来,还是有机会。”老皇帝似乎陷入自己的世界里,听不到华荣的马屁。 他思考国家大事,华荣与吴成禄都很识趣的没有打扰,华荣连喝了四五杯茶老皇帝似乎才做了某个决定。 做好决定后,她突然握住华容的手,“敏慧,你对你的小弟们为何义气?” 老皇帝太正式和慎重,华容有些不适应,且有种不好的预感,总觉有事要落在她身上,可皇帝问话不得不回,她斟酌了下道:“小弟们对我也义气,我们既称兄弟,便有福同享有难同当。” “很好,朕现在收你做小弟。” 华容瞪大眼睛,嘴张成O字,什么情况?您是皇帝好不好!能不能不要用纨绔的套路! 不等她答应,皇帝又道:“朕现在有难,敏慧,你得帮朕。” 华容有些不信,“您能有什么难?” “朝中过半都是老九的人,朕很快便要大权旁落,朕当了一辈子皇帝,倒也不贪恋皇权,只是老九实在不适合继承大统,你得帮朕。” 也不知是不是福至心灵,华容突然想起东藤的举措,她张口便问:“皇上,是您让公主引导臣女对贤妃娘娘有成见的吗?” “不是,应该是东藤自己不喜欢贤妃,而你性子野,指不定哪天就让贤妃吃亏了,所以她才这么做,朕要你做的不是去与贤妃母子对着干,而是帮朕找个人。” 华荣想起东藤的话,老皇帝在找个人,皇室中人,一个长在民间,没有治国能力,只会给皇室带来血雨腥风的人。 “皇上,不知此人是谁?”老皇帝既然开口,那必定是非华荣去寻不可,否则不会说,再则知道了皇帝的打算,若不帮忙,谁知道会不会被灭口。 华荣,惜命。 老皇帝示意吴成禄,吴成禄从下头太监手里取来个包裹递给华荣,“公主,这是八皇子幼年时的衣物,和一些特征记录。” 华荣当场翻看,发现除了几件婴儿衣物、皇子出生后身上特征记录本之外,还有代表着皇家身份的玉蝶,那么证明这个皇子是生在皇宫的,后来才被带出宫。 只是,单凭这些想要在茫茫人海中寻到人,实在不是件容易的事。 华荣想了半响道:“皇上,臣女可以找以前的相关人问话吗?” 老皇帝似乎说了很多话有些疲累,他微微点头,“天色不早,你出宫去吧,记住,此事一定要保密。” 华荣自然知道要保密,否则九皇子饶不了她。 带着重量上不沉,但压在心头沉甸甸的包裹,华荣回到顾家,刚下马车便见岳菡卿收拾整齐,似乎要出门。 “七嫂,这是去哪儿?”华荣随口问。 “过了年,父亲母亲也无人告慰,我去岳家旧宅上柱香,放心吧,偷偷的。”岳菡卿神色勉强,眼眶早红了。 这时华荣才发现她身上的衣着很素静,顾家给她配了许多金银珠宝的头钗,也都没有戴,只戳了朵白色绢花。 “七嫂早去早回。” 第六十七章 灭门 岳菡卿目送她进府,直到再也看不见才松口气,“走吧。” 马车拐过几条街,走了很久,却不是去岳家旧宅,而是来到国公府门前。 “夫人,到了。”岳菡卿从岳家带出来的贴身丫鬟安儿道。 岳菡卿下车时已穿戴了身白色连衣帽斗篷,低着头,若不熟悉她,定认不出来,且衣裳也换成了书生袍。 “去叩门吧。”她轻声道。 安儿上前叩门,开门的是个小童,他露出脑袋问:“你是?” “我家公子代表敏慧公主前来看望世子,不知世子可好些了?”安儿生得清秀,说话温柔,很容易让人有好感。 “是顾七公子吗?”那小童看了眼站在台阶下被白色斗篷围住的岳菡卿道。 “是。” “请稍等。”那小童说完把门啪一声关上。 大约过一盏茶功夫,门再次打开,“我家世子请公子入府喝茶。” 岳菡卿再次暗暗松口气,她藏在袖口中的素手因紧张而发抖。 镇国公府很大,但很破旧,许多地方没有修葺,故此看着远不如顾家舒适,岳菡卿发现一路走下去,伺候的人也很少,与外间传言奴仆成群严重不符。 她不由得感叹,超品国公又如何?日子过得还不是没有顾家舒心?以前她在岳家时,看商贾人家天然觉得他们很惨,因为地位太低,可入了顾家才知道,许多好东西岳家都没有。 日子更是比岳家过得宽裕,只要不过分,真真是想买什么买什么,想吃什么吃什么。 拐过几处掉了漆的游廊,又走过两条路边冬青好些年无人修剪的石子路,才看见赵寒澈正在烹茶自己与自己对弈。 “顾……”他回头话卡在喉咙说不出来,因为眼前这个女人他不认识。 岳菡卿直接走到他面前,不请自坐,“世子可以现在便轰我出去,但世子肯定好奇我为什么冒充顾家公子来见你。” 赵寒澈确实好奇,但他不会承认,一动不动坐在原处,目光死死盯着岳菡卿,“你是谁?” “世子不认得我也不奇怪,但世子应该认识岳重阳。”岳菡卿将字咬得很重,似乎要咬出血来。 赵寒澈皱眉,立刻便知道了岳菡卿的身份,“你是顾七夫人?” “没错,我便是岳家那苟且偷生之人。”岳菡卿强压住心口起伏的怒气,以及要冲过去撕碎赵寒澈的冲动,“今天来我只想问世子,我爹到底做错了什么!我岳家到底哪里对不起你们,哪里对不起大隗,一定要我岳家满门性命!” “岳大人既然不告诉你,夫人还是不要知道的好,好好做你的顾家七夫人,岳大人给你安排得巧妙,皇上不会动你,也不会迁怒顾家,还请夫人珍惜岳大人来之不易的苦心安排。” “我不服!我爹为大隗鞠躬尽瘁,立下汗马功劳,凭什么因为莫须有的罪名便要我岳家满门的性命?我还要对你们放我苟活感恩戴德!不给我一个说法,我不服!”她大声喊着,眼泪已经落满衣襟。 赵寒澈制止要上前的下人,亲自给岳菡卿倒了杯茶,“太子死了,而谋反的齐王还活着,夫人知道为什么吗?” 说起先太子,岳菡卿愣了下,她知道,以前岳重阳是支持太子的,太子逼宫岳重阳也有参与,赵寒澈说得对,同样是谋反,齐王情节更严重,他都没死,而太子死了,为什么? “夫人,许多事不像你想象中的那么简单,岳大人是立下汗马功劳,可也犯了最不能犯的罪过,皇上忍不了,所以替岳大人求情的太子死了,岳大人也死了,董仲明同样灭了满门,夫人还要知道吗?你就不怕知道了给顾家带去灭门之灾?” 赵寒澈声音不轻不重,缓缓徐徐,却句句砸在岳菡卿心头,让她喘不过气来。 顾家对她不薄,从来没说过半句重话,顾长安更是体贴入微,是再难寻不过的好夫君,她又如何会让顾家陷入危难之中? “夫人请回吧,你今日冒充顾公子到我府上的事,我不会说出去。”他说完端茶杯送客。 岳菡卿气势汹汹来,回去却泪流满面,心头百般不愿,百般不忍,百般纠结,百般愤怒,百般无奈,种种滋味萦绕。 华荣再次见到岳菡卿,见她眼睛红肿,确定哭过,便过去安慰,“七嫂不哭,你还有我们。” 岳菡卿闻言抱着华荣哇的放声哭出来,似乎要把所有委屈都哭出来,愣是生生哭了大半个时辰,惹得吴氏揪着华荣耳朵质问:“是不是欺负你七嫂了?” “疼疼疼……”华荣护着耳朵,“娘,我是不是您捡来的,全家就您不疼我!” “再宠你,你岂不得上天?”吴氏戳了下她脑门,语重心长的道:“岳家出那样的事,你七嫂心中不痛快,你说话小心些,你平日里不是最会天南地北的瞎聊吗,还说那叫幽默,给你七嫂幽默一个,哄她开心。” 华荣看着自己保养得宜像没生过孩子般的老娘,心情很不爽,她摇摇头往自己的揽月阁去,嘴上还说:“捡来的没人权啊!” 回到揽月阁,毫无形象坐下,手衬着下巴,目光定在属于八皇子的物件上,玉蝶记载,八皇子出生在老皇帝登基后的第十年,生母是贵妃姜氏,当朝只有一位贵妃,死在八皇子出生那一年。 这位贵妃没有在民间留下任何传说,或许在宫里还留有知晓她的人,可皇宫的人华荣也不好多问。 想了想,华荣将东西收起来对外道:“杏儿。” 杏儿被支出去站着,一颗心早已瘙痒难耐,闻言立刻进来,“公主有何吩咐。” 华荣斜靠在贵妃榻上,“觉得无聊,想找你聊聊天。” 杏儿身体不由自主的抖了下,不会又是聊鬼怪吧!她听了会睡不着的。 华荣见她脸色有些害怕,便安抚道,“放心,不聊鬼,咱们聊些有趣的事。” “公主想聊什么?”杏儿松口气。 “你入宫多久了?”华荣悠然问,一派闲得发霉模样。 “奴婢自小入宫,已有十五年了。”她如实回答。 华荣点点头,“这样久了呀,那一定知道很多关于皇宫的事咯,北街那家戏班唱的帝王为博妃子笑的典故可是真的?” 第六十八章 初次见面 杏儿等了那么久,华荣终于肯与她闲聊,心里激动,便道:“奴婢听说自从贵妃薨逝后便没特意博哪个妃子的笑了。” “你说这话贤妃不会介意吗?”华荣冷不丁道。 杏儿发现自己说错话立刻跪下,“公主恕罪。” “我恕什么罪,我又不是贤妃。”华荣懒懒的闭上眼睛,不想多说,“行了,下去吧,困。” “是。”杏儿不死心,可华荣已闭上眼睛,再留下去也于事无补。 她走后,华荣当真睡了半个时辰,醒来精神格外充沛,便对吩咐已经好得差不多的书秀道:“通知下去,明儿开会,地方改在北街戏班。” 作为纨绔头子,华荣是有章法的,可以说管理得挺不错。 翌日,她特意换了身精干的短衫,手脚都用布缠起来,保暖又不碍事,然而刚走出揽月阁的门,便见老夫人在散步,老夫人皱了皱眉,“穿成这样不冷?” “不冷。”华荣如实答,没多想。 老夫人露出老身不信的神情,并吩咐书秀,“赶紧给取件披风来,我记得去年你大哥从外地得了件白色貂绒披风。” “祖母,真不冷。”华荣想再挣扎一下。 “要风度不要温度,刚受伤,身子骨弱,要万分小心。”老夫人等着书秀取来披风,然后亲自给华荣披上,“这样出门祖母才放心。” 世上有种冷,叫你奶奶觉得你冷,华荣认命的披着看起来富贵不已的披风出了门,小弟们为了显示对老大的尊重竟然都等在门口,乌央乌央的。 华荣觉得原本是帅气的出场,批了件披风,显得柔弱了不少,可是没办法,身后还有老夫人的注视目光,她便干咳了声道:“大家新年好呀。” “公主新年好。”诸位小弟齐声道。 华荣听罢不高兴了,“怎么能叫我公主呢?虽然我现在是公主,可咱们要低调,以后叫我小顾。” 小弟们差点吓得魂飞魄散,立刻齐齐摇头,并福至心灵再次道:“老大新年快,祝老大新年大吉,万事如意。” “这就对了嘛。”华荣点头,将老大恩威并存的姿态演绎得淋漓尽致。 扫一眼小弟们,他突然发现小弟中少了个人,这人是她的小弟元老,所以记得清楚些,“林壑清,濑九呢?” 林壑清与张晓天作为华荣的左右手,分别统领一部分纨绔,此时闻言,两人回头看去,果然不见濑九,“可能在戏班。”林壑清道。 “去戏班,别让濑九等久了。”华荣道。 吩咐下去,小弟们很懂事的,犹如黑帮般从中间分开一条道来,华荣从中间走过,林壑清与张晓天走在旁侧,老夫人在身后看着,点点头,“幸好是个女孩,要是个男孩,不知要惹出多大事来。” 刚这般感慨,那边华荣便被一小厮模样的人拦住了,那小厮是濑九的贴身随从守财,只见他哭得稀里哗啦,神色惊恐慌张,脸上还有伤痕,“公主殿下,您救救我家公子!” “你家公子怎么了?”华荣忙问,她对小弟们素来仗义。 守财一把鼻涕一把泪道:“方才公子从濑府来顾府,路上看到有一女子卖身葬父,便要买走她,哪想那女子不肯,非说我家公子强买,这本没什么,可不巧有不长眼的路过,说我家公子强抢民女,便将公子打了顿,还要送官,公主,您救救我家公子。” 华荣神色不悦,声音严厉了许多,“不许隐瞒!” “那姑娘长得确实好看,我家公子动了收进府的打算……”守财没顶住压力,倒是说了实话。 华荣叹气急,“这濑九,平日就好色,这回载了吧,什么美人儿醉红楼没有?非要捡路边的野花,特么又驾驭不住。” “公主,您别不管我家公子啊,公主……”守财就差哇哇哭了,可怜兮兮的。 华荣只是白了他一眼,并未同情。 不过,她看了眼身边的小弟们,最后道:“林壑清和张晓天跟我走,其他人去戏班等,记住了,谁再给老子惹事,老子弄死他!” “是,老大。”小弟们平日里便不敢多说,如今华荣成了公主,他们更不敢了。 随守财一路疾步来到事发的地方,濑九已经被打得奄奄一息倒在地上,不过秉承华荣一贯作风输人不输阵嘴里还嚷嚷着,“我给了银子,她就是我的人!你等着,我老大来了弄死你!” 华荣走过去没好气的一脚踹在他身上,被打成这样,还好意思嚷嚷?“给老子闭嘴!” 濑九努力睁开肿大的眼睛,从细缝里看到是自家老大,立刻有了力气爬起来指着对面一身着华贵的年轻男子道:“我老大来了,看你还怎么嚣张!” 华荣看过去,只见那年轻男子气度不凡,衣着华贵,通体都散发着本公子不是你等能惹得起的气息。 抬脚,重重踩在濑九脚趾上,“让你闭嘴!” 濑九吃痛,委屈道:“老大,他欺负我!仗着人多!” 年轻男子身边跟了好几个人,他们虽然身着普通,但看着便很能打,让华荣想起那日要杀她与赵寒澈的大汉。 “原来你便是父皇新封的敏慧公主,说起来我应该是你义兄,我排行九。”男子的声音很好听,不急不慢,可谓极为温柔。 然而听在华荣耳力却嗡嗡的,九皇子话音落下,除了华荣都扑通跪了一地,“参见九皇子。” “敏慧,初次见面,多多指教。”九皇子笑着走向华荣。 华荣干笑两声,“好说好说。” 场面一度很尴尬,好死不死的,濑九还扯扯华荣披风,无声哀求,他不想死,也不要美人儿了,只要好好活着! 华荣自然不能无视,她对小弟素来仗义,小弟犯错,除了他的家人和华荣可以打骂之外,其他人动一下就是冒犯她顾华荣老大本人,传出去没法混的,遂一本正经道:“没想到初次见面是这种情况,九皇子大人大量不会见怪的对不对?” “国有国法,家有家规,敏慧说对不对?”九皇子脸上的笑容似乎一直很真诚温暖,完全不像是要把人往死里逼的样子。 虽然濑九极有可能咎由自取,但如此不给华荣面子,事情仿佛要不一样了。 街头套路不行,非要讲国法?可以,华荣轻轻一笑,“那咱们就来讲讲这国法家规。” 第六十九章 立场要鲜明 “哦?敏慧也懂国法家规?”九皇子一副饶有兴致的样子。 华荣心中吐槽,瞧你把牛逼的,知法犯法的大多是你们这些高高在上的,底下的升斗小民哪敢犯法? “九皇子请看好。”华荣神色不动,示意张晓天和林壑清把濑九以及那卖身的女子带到跟前。 华荣方才没注意,这回那卖身女子来到跟前,她才发现果真是极为好看,柔柔弱弱的,又一身孝服,她心中都升起保护欲,更别提男子了。 “这位卖姑娘,请问你要卖多少钱?”华荣张口问,都懒得问名字,卖身葬父葬母葬全家的她见多了,有的是真的,有的却是骗子,真的还值得同情,假的便只值得踹几脚拉去送官。 “民女殷桃,与家父相依为命……” 她说得凄凄惨惨戚戚,奈何华荣没心情听,这世上惨的人多了去了,每个人的惨痛经历都要听,心情得多糟?“本公主问你卖多少钱,没问你祖宗之八代。” 那殷桃被华荣猝不及防打断,吓了一哆嗦,不由得拿眼睛去看九皇子,九皇子收到美人的求救信号,道:“敏慧何必如此疾言厉色,既生为公主,便要体察民情,倾听民间疾苦。” 华荣也不抬杠,点点头,“好,不打扰九皇子听,来人啊,去旁边酒楼给爷订座饭菜,敏慧饿了,要吃饭,就不打扰九皇子倾听民间疾苦了,听完还请九皇子派人说一声,然后再接着说国法家规。” “大胆!竟敢如此跟九皇子说话!”九皇子身边的护卫怒指华荣。 华荣却是不惧怕,她拍拍胸脯,装作害怕的样子道:“九皇子,你的人好凶,义父皇帝都没这么凶我。” “不得无礼。”九皇子想起华容受宠的程度,又想起自己迟迟不能被立为太子,此时不宜惹父皇生气,便压住怒气呵斥属下。 华容立刻浅笑嫣然的冲那侍卫道:“听到没有,你家主子让你不得无礼,越俎代庖的人我是从来不留的,九皇子慢慢听。” 那侍卫心中大怒,被呵斥也便罢了,还被华容三言两语摆一道,九皇子听了越俎代庖四个字狠狠刮了他一眼。 说完华容便要走,濑九不敢留,也要跟上,并低声与华荣说话,“老大,那女子卖五十两。” 华荣伸手重重在他头上拍了三下,“是不是傻,是不是傻!” “老大手下留情。”濑九哀求着。 “她有老子好看吗?”华荣怒问。 濑九看了眼华荣,再看一眼那殷桃,违心的摇摇头,“没有。“ “有老子可爱吗?” 濑九再违心的摇摇头,“没有。” “有老子有才华吗?” 濑九寻思着老大的爹诗书做得好,都说有其父必有其女,老大的诗文肯定也不差,而且老大的对联还摆在一品楼呢,便情真意切的点点头,点完发现反了,立刻又摇摇头,“没有。” 华荣听完又重重打在他头上,“一个没有老子好看,没有老子可爱,没有老子有才华的女人,你特么弄得头破血流也要买,老子看你是皮痒了。” 说罢华荣一脚踹在他屁股上,远远摔开,“一会在北街听戏,你出银子,再把金陵最有名的名妓请去陪老子喝酒。” 与小弟的互动九皇子都看在眼里,正嫌弃华荣如此粗鲁,便见华荣微笑回头,又恢复了大家闺秀做派,只听她温婉道:“不知那五十两在何处?” “在这里。”殷桃恭敬递过来。 华荣走过去一把将银子夺过来顺手抛给旁边离得近的富贵,“赏你。” 赏完银子,她歉意笑笑,“好了,不打扰九皇子倾听民间疾苦了,至于濑九,要杀要剐悉听尊便。” 濑九听罢吓得魂飞魄散,“老大,我还没买到人呢,怎么就要杀要刮的?” “对啊,人都没买到,九皇子便将人打成这样,不合适吧。”华荣为难道,那皱眉的模样看在九皇子眼里,显得格外讨打。 不等九皇子接话,华荣又说:“再说了,国法没规定不能买卖身的人呀,九皇子您说对不对?” 九皇子看了眼怀里揣了五十两正美滋滋的富贵,他不过是想卖华荣一个好,便没做好准备,他的设想是华荣得知他身份立刻便跪地求饶,不曾想她竟然不跪,她不跪自己便有些气性了,想着稍微为难一下她,让她知道有些人得罪不起。 又不曾想,她仗着得父皇宠爱,竟不怕得罪他。 现下,他怎么觉得被绕进去了,方才只觉得她粗鲁,可想想却觉得她每一句话都在将他往坑里带,让他分不清她的主次,然后她顺利拿走银子,那濑九便只剩下调戏民女的罪名,强卖都不算。 这般就算送到官府,有她公主的名头,那些官员也不敢太过于偏袒他,如此一来,濑九最多被罚点银子…… 不对,他的主要目的不是濑九,是卖她个人情,怎么现在人情没卖,却像是要与她结梁子? 被带偏了!得出结论,九皇子郁闷不已。 不知现在补救还来不来得及。 正这般想,便听街边大胆围观的百姓道:“那濑九欺霸乡邻,九皇子一定要惩治他!” 濑九定睛看去,说话的是旁边茶楼掌柜,他经常在这里喝茶不肯给银子,闻言立刻慌张的掏出钱袋跑过去,“你的茶钱!” 掌柜的拿了银子骂骂咧咧进去了,九皇子是位高权重,可不会天天来街上走,还是不要把这些纨绔得罪死的好。 被濑九欺负过的人见那掌柜的拿到银子,立刻纷纷嚷要惩治他,濑九惜命啊,忙吩咐守财回家取银子,该赔偿的赔偿,该还的还,场面很有喜感。 刚听百姓叫惩治濑九,九皇子还怕因此与华荣真的结下梁子,此时濑九主动拿银子化解,他暗暗松口气,“敏慧,你的人其实也不坏,看在你的面子上,此事便不追究了吧。” 华荣就知道是他故意设的局,但老皇帝不想他当太子,又吩咐她寻找内定的太子,那么从此刻起,她的立场就要鲜明!做皇帝的疑心重,立场不鲜明,早晚会死。 没等她接话,醉红楼老鸨便带着一群莺莺燕燕婀娜多姿走来,香气瞬间弥漫在这条街,“哟,这不是九皇子吗?给九皇子请安,晴儿可是盼着您呢。” 华荣没忍住笑了出来,“没想到九皇子还是醉红楼的常客呀,想必是咱们的花魁晴儿小姐姐太过美丽,才引得九皇子驻足。” 周围围观的百姓越来越多,九皇子是要当太子的人,被知道逛青楼,影响太不好! “本皇子还有事,先走一步。”他落荒而逃。 “哎,九皇子,您还没倾听民间疾苦呢,这位殷桃姑娘可是您要罩着的人,您若不买,她哪来的钱葬父?” 九皇子算是怕了华荣,抛出定银子道:“跟本皇子走吧。” 那殷桃捡起银子便跟上,华荣大声道:“我说呢,不肯跟你,原来是要攀高枝,这年头,没点高贵的出身,想帮忙别人都不让帮,你可要记住了,以后别买什么葬父葬母的女子,人家长得好看,心气儿自然高,看不起你商贾出身。” 话是对濑九说的,可九皇子听着差点踉跄,好好的局,就因为没好好设计,弄了满脸灰! 敏慧?呵! 濑九一副悉听教导的样子,“老大教训得是,下回不敢了。” 华荣看眼边上的醉红楼老鸨,“走吧。” 醉红楼是顾家的产业之一,能在金陵混得不错的商贾大部分都开有一两家青楼,不为挣钱,只为抓点把柄,或者结交些权贵,而醉红楼老鸨是华荣早年收的女小弟。 一般时候开会她不用去,但遇到事定要来帮忙。 带着群妖娆美女来到戏班,小弟们早已懂事的包了场,将最好的位置留给华荣,她走进去,班主马上来问:“公主,可要开戏?” “等会吧先。”华荣道,她说完走上戏台清了清嗓子,台下是哇央乌央的小弟,“诸位都跟着我混,我的规矩现在要加一加。” 小弟们站起来,“请老大吩咐!” “以后,没老子好看,没老子可爱,没老子有才华,没老子温柔的女人你们不许抢,也不许买,看最好也少看!明白吗?” 小弟们面面相觑,谁敢说老大比那些女人丑?不敢啊! “醉红楼的小姐姐不可爱吗?你们为别的女人花钱也是花,为什么不给这些可爱的小姐姐花呢?虽然她们卖艺不卖身,可纯洁啊,是不是?” “是。”小弟们倒是答得真心实意。 “嗯。”华荣满意点头,这才吩咐班主,“开戏吧,就唱那出妃子笑,今日所有消费濑九出,不许拖欠!” 第七十章 无殇太子 那戏班老板一听濑九出,吓得脸色惨白,然而话音落下,濑九便忙不迭将一定金子送到班主手里,脸上还带着讨好的笑。 华荣见他懂事,很满意,拍拍他脑袋,“以后多犯事。” “老大,我再也不敢了!”今天他把一年的零花都花光了,才年初而已! 华荣没忍住发出老姨母般的笑声。 戏这种东西,她是没耐心的,妃子笑这出戏她分别陪家里各个女人来听过,可惜没有一次听全内容,不过每次家里的女人们听完都要讨论,她才得以知道讲了个什么故事。 这回她在心里告诉自己一定要好好听!然而…… “老大,老大。”林壑清叫了好几声,张晓天没忍住戳了下她手臂,华荣才从周公那里出来。 她睁开睡意十足的眼,发现自己身上盖着那件白色貂绒披风,第一反应是确实挺暖和的,第二反应则是差点跳起来,“书秀,你干的好事!” “小姐,奴婢又做错了什么?”书秀委屈巴巴。 “要不是你给我盖得这么暖和,我能睡着吗?” 众人——这都能扯上? “小姐,班主还在您旁边放了暖炉呢。”书秀指指班主,表示就算有错也不是她一个人的错。 班主想请罪,华荣摆摆手,“算了算了,把写这出戏的人给我叫来。” “公主,不知您找他何事?”那班主擦擦额头的汗,心有余悸,这敏慧公主也太难伺候了。 然而他不知的是,更难伺候的在后头。 华荣懒懒道:“当然是让他跟我讲讲妃子笑讲的是个什么故事。” “其实小的也可以。”班主斟酌几番,小心翼翼的毛遂自荐。 华荣摇摇头,“想要知道故事的精髓,还得找作者,赶紧的。” 班主被问难了,他苦着脸欲言又止。 “有话快说有屁快放!”濑九气性很大的吼起来,今日他心情很不好。 班主被他突然而来的吼声吓得连连后退,那张不年轻且极其普通的脸苍白如纸,整个人更是瑟瑟发抖,“公主,不是小的不配合,实在是那人小的也找不到,十九年前那人突然来小的戏班写了这戏文,小的给他几十两银子,他便走了。” “早说不就完了吗!”濑九又凶他。 华荣扬手制住濑九失望道:“你可知他姓甚名谁?” 班主眼睛一亮,“这个倒是知道,那人是当初极为有名的才子,名唤娄一阳。” “行了,濑九,赏。”华荣起身便要走。 濑九扣着最后的银子恋恋不舍的递过去,掌柜的不敢接,摆摆手表示不需要赏钱,华荣扫一眼濑九,濑九立刻将银子塞班主手里,“我家老大赏你就拿着!怎么?看不起我家老大?” “不敢不敢。”班主是头一回收赏赐收得心惊胆战。 从戏班出来,华荣瞥一眼濑九,“知道错了吗?” “知道了,不该强抢民女。”濑九委屈道。 华荣看他还敢委屈气不打一处来,骨扇啪啪啪敲在他头上,每敲一下林壑清便替他缩一下脖子,仿佛打在他身上般。 “我写的撩妹大全你背了吗?泡妞讲脑子懂不懂?”说着又敲了下,“赶紧回去给老子抄一百遍,情商那么低,以后怎么妻妾成群?” “老大,我祖母说有银子就行。”濑九还想挣扎一下,一百遍太多了。 话刚落下,骨扇跟着落在他头上啪啪响,“想要高质量的妹纸,就要动脑子!你要是想娶几头猪回去,那随意。” “我抄!”濑九立刻摆正态度。 “大正月的,都少惹点事,散了吧。”华荣心累,一百遍撩妹大全抄下来,这货蜗牛的写字手速差不多半个月不会出来祸害乡邻。 看完戏,加完规矩,又叮嘱几句,华荣看看天色还早,便留下林壑清和张晓天,三人去了一品楼。 雅间内坐定,华荣装作随意的问:“那娄一阳你们听过吗?” “倒是有个娄家,不过搬走很多年了,以前住我家隔壁。”张晓天接话。 华荣微微皱眉,“能住你家附近那可是达官显贵,肯定能查到,你回去问问,他们家搬去哪里了。” “老大,你不会真的为听个故事就去找人家吧?”林壑清都快不认识自己老大了,不像她的风格呀。 华荣白了他一眼,“不可以吗?” “可以。”林壑清咽咽口水,还是不要质疑的好,最近老大脾气似乎特别容易暴躁,骨扇敲在头上很疼! “对了,你们听说过贵妃的事吗?”华荣又问。 这回林壑清积极抢答,生怕慢了,“我知道我知道。” 华荣再白他一眼,“就数你八卦,快说说。”虽然嫌弃林壑清一个大男人八卦,可不妨碍她想听。 林壑清自己给自己倒了杯茶,见华荣杯子空了,很懂事的满上,准备长谈。 华荣见他架势忙在心中提醒自己,千万别打瞌睡。 “咳咳。”他清清嗓子,“传说这贵妃以前是太子妃。” 华荣点点头,没什么毛病,有的人就是战斗力弱守不住正妻之位,不稀奇,“然后呢?” “后来被皇上看上,强纳进宫,封了贤妃,贤妃刚进宫便有了身孕,皇上龙颜大悦立刻晋封为贵妃,要不是当时皇后有两位皇子,皇上怕是要废后立新。” 华荣听着深深皱眉,味道怎么不对? “你等等,你说太子妃被强纳进宫成了贵妃?哪个太子妃?” “二十年前二皇子君无殇被封为太子,就是他的太子妃被今上抢夺进了宫,他气不过冒犯天威被废,他愤而自杀,传说八皇子其实是无殇太子的儿子,被皇上秘密处死了。”他做了个抹脖子的动作,“后来八皇子死后,贵妃悲痛欲绝,过不了几天也死了。” 华荣脸上的表情是呆呆的,她好像接了个特别烫的烫手山芋,不过传说似乎不准确,不然皇帝不会让她去寻,还一副坚定让那八皇子当太子的样子。 “姜家现在还在吗?”华荣没听过关于姜家的事。 林壑清没回答,倒是张晓天接话,“离我家半个时辰的脚程有座废弃宅院,就是姜家。” 华荣咋舌,要不要那么惨。 “搬走了?还是……”她有种不详的预感。 “一场天火,一家百多口人,无一生还。”张晓天说起来神色都有些害怕,“我爹和祖母都不许我们将军府的人去那个地方,说不详,其实是皇上不许人去,姜家的宅子废了许多年,没有任何人敢买。” 华荣恍然大悟,“原来那座宅子是姜家的呀,以前我还问大伯为什么不买那块地盖个房子卖,大伯说闹鬼盖了房子会亏。” 第七十一章 华荣骂娘了 听半日故事,华荣回到家中已是傍晚,冷清的夕阳斜挂在天边,散发出表面柔和光芒。 “阿宁。”刚进府们,便被顾惟开叫住了。 华荣一愣,想起今日遇到九皇子的事,她便觉得后槽牙疼,不会又全家审她吧?说来好久没被如此审过了,竟有些怀念。 呸呸呸,什么坏念头!她忙不迭摇头。 顾惟开双手背在身后,神色凝重,“随我去书房。” “哦。”她不情不愿不紧不慢的跟着,想努力拖延时间,奈何还是进了书房。 顾惟开示意她坐下,华荣心想还能坐?真坐会不会被打?便没坐。 “坐!”顾惟开的声音深沉,还有些冷。 看样子不坐后果更严重,华荣忙依言坐下,脸上摆出一副知道错了的表情,“大伯,您有什么话就直说,您这样阿宁觉得瘆得慌。” 若是往日,顾惟开定要说端正你的态度!然而这回却是看着她沉凝。 华荣被盯得如芒在背好不自在,“大伯,我脸上有花?” “你虽顽劣,却素来知分寸,今日为何不给九皇子面子,你可知如今朝中大半都是他的人。”顾惟开沉着道,并不像生气的样子。 华荣拍拍胸脯,松口气,“不是阿宁不想给他面子,实在是皇上已经跟阿宁说了,不会让九皇子继承大统,所以阿宁觉得立场一定要摆正,要坚定。” 顾惟开一愣,“你说皇上不想让九皇子继承大统?可朝中大半都是他的人。” 华荣点点头,“是啊,真是烫手山芋。” 精明如顾惟开立刻听出话里的意味,“你还有什么事没说,什么烫手山芋?” 华荣原本也不打算隐瞒,只是没想到顾惟开察觉得如此快,她挠挠头用蚊子大的声音道:“皇上让我找八皇子。” “你说什么?”顾惟开震惊,“八皇子不是死了吗?” 华荣摇摇头,“肯定没死,不然皇上不会让我去找。” “难道传言是真的?”顾惟开自语。 华荣立刻追问,“什么传言?” 顾惟开看她一眼,在心中挣扎了下还是道:“传言贵妃在做太子妃的时候便怀了龙种。” 华荣撇撇嘴,真乱! “行了,此事皇上交代给你就是交代给顾家,你放心,大伯父会派人给你调查,不过此事你别告诉你祖母。”顾惟开叮嘱。 华荣当然知道不能告诉家里的女人,这种大事一般人承受不住。 “大伯父别大张旗鼓的,免得引起九皇子的注意。”华荣知道顾惟开会注意,但还是忍不住提醒。 顾惟开点点头,“行了,去给你祖母请安吧。” 刚出大房的门,吴成禄便来了,他笑容满面,身后还跟着好些太监宫女,是来送赏赐的,“公主,皇上让您入宫陪他用膳呢。” 华荣嘴角抽抽,要不要那么着急? 路上,她不停的提醒自己,待会见到老皇帝一定不能露出鄙夷的眼神,奈何……见到老皇帝时还是没忍住鄙视了一番。 老皇帝也不生气,示意她坐下,“是不是觉得朕徒有其表败絮其中?” 华荣尴尬摇头,“哪有,这爱情嘛,是没有道理的。” “你说得对,有时候感情就是很没道理。”他声音突然低低的,“你知道朕为何单独对你七嫂网开一面嘛?” “因为她与顾家脱离了关系?”华荣猜测问。 老皇帝嘲讽轻笑,“岳重阳巧妙设计,以为可以瞒天过海,可怎么瞒得了朕?但朕明明看透一切,却还是要放你七嫂一条生路,是因为朕觉得她像朕,为了喜欢的人不惜私奔,不惜与家族抗争。” “所以,我七嫂是真心要嫁给七哥的?”华荣心中一直有猜测,但今日听老皇帝的话,心头才舒服些。 老皇帝点点头,“你七嫂和你一样,都被宠惯了,她心气儿高,看不上那些达官子弟,却对你七哥一见钟情,偏偏老九想娶她,她便抗争,很像朕当年,拼着失去一切的可能,拼着所有力气,也要和真心爱的那个人在一起,所以朕愿意看到她过得幸福。” 原本是鄙夷的,可听完老皇帝一席话,华荣竟有些感慨,不知该鄙视他抢夺儿媳,还是感激他放过岳菡卿。 她不敢多问,贵妃死了,姜家亡了,这其中肯定发生了极其悲惨的事,说不定还有皇帝的禁忌,她沉默着。 大约这件事憋太久,老皇帝想倾述,他接着用不急不慌有些沙哑的声音道:“朕最终还是没能留住她,是朕的错,所以敏慧,你一定要帮朕找到八皇子,朕要用天下去补偿他!” 华荣神色不动,心中却想收回之前说老皇帝不昏庸的话,一个长在民间,有不光彩出身的皇子,能把江山治理好?而且人一旦接回来,朝中必定有番明争暗斗,到时候又不知道要死多少人。 还说什么这辈子没任性过,马德,这都两回了! “皇上,您可有什么线索?”心中就算鄙视老皇帝,活儿却是要干的,官大一级压死人,更何况大太多级,不得不低头呀。 老皇帝吩咐吴成禄,吴成禄将几卷手札递给她,“这是朕近年来寻老八得到的线索,你拿去看。” 他说完轻咳了声,神色憔悴,“朕派人给贵妃住的永春殿换了个名字,现在叫长宁宫,以后长宁宫就是你的宫殿。” 华荣震惊,盛宠也不要如此厚重吧! 吴成禄见她发愣微笑提醒道:“公主,还不快谢恩?” 华荣心中有一万个疑问,按理说皇帝的义女只有在父母双亡没有家族庇佑的情况下才会住在宫里,顾家好好的,皇帝也着手在建公主府,没道理再让她在宫里占个地方。 看出她疑问,老皇帝笑笑耐心解释,“你之前与朕斗蛐蛐,说的话很有道理,朕便想,贤妃太受宠,老九才有恃无恐,朕要找个人与他们平分圣恩,如此一来朝中形式会好许多。” 华荣心情复杂,想拂袖而去,却又不能,马德,说好的朋友呢?说利用就利用,都不带眨眼的! “可是臣女也没有皇子啊。”华荣觉得事情还可以抢救一下。 第七十二章 挡路者死 “朕考虑到了。”老皇帝道,他看向华荣,“朕记得你有好几个兄长。” 华荣立刻警惕道:“我的兄长们都没什么才华,很平庸!” “你别谦虚,你七哥诗文做得好,在京中很有名气。”老皇帝假装没看到华荣的警惕,“你六哥出海归来没有?” 华荣摇摇头,“可能要三月以后才能返京。” “朕记得你六哥尚未婚配吧。”老皇帝又问。 华荣更警惕了,“六哥说已有心上人。” “你啊,就是这么不给朕面子,偏偏朕还不生气。”老皇帝无奈摇摇头,“朕有个秀公主,今年十四,想许配给你六哥。” 华荣露出尴尬而是不是礼貌的笑容,“皇上,这种事您应该找我大伯父,臣女哪里做得了六哥的主?而且,顾家门第不高,怕是委屈了公主。” 自古没有公主下嫁得那么厉害的,华荣觉得老皇帝肯定是开玩笑说说而已。 然而老皇帝却道:“前朝有个顾家,因冤屈被抄家,后来沉冤得雪,顾家却再也没起来,如今竟是凋零得不剩后人了,找个人给你们顾家背书,如此你家的门楣自然高了。” 华荣语塞,愣在当场,“如此儿戏好吗皇上?” “怎能说是儿戏?每年清明,前朝顾氏都无人祭扫,有了你们每年祭扫,顾氏满门泉下也可得些许安慰,是功德无量的好事。”老皇帝神情真挚,一本正经,华荣都要觉得是在做好事了。 自古,扯大旗披身提高社会地位的家族不在少数,她从没想过有朝一日顾家也会被迫走这一条路,皇帝亲自下旨找人背书,华荣还能说什么?反正也是有好处的,而且,她相信顾家所有人都能接得住这份从天而降的圣宠! 虽然好处显而易见,但华荣想起顾长恒是个重情的人,还是很有原则的道:“皇上,臣女六哥真的有心上人……他亲口说的,而且我们顾家不兴纳妾那一套。” “娶了朕的公主还想纳妾,想得美。”老皇帝并不生气,也不是让华荣代表顾家答应他,更多是闲聊。 华荣挠挠头,“那公主?” “秀儿年纪还小,朕只不过说说,成与不成还得看她自己,你父亲学问好,在翰林院做的诗文朕也看了,可以说是翰林院头一个,抬了你们顾家的地位,朕打算让十一皇子拜你父亲为师,加上他外祖家的势力,勉强可与老九抗衡。” 华荣恍然大悟,说那么多,做那么多,就是找一个皇子与九皇子抗衡,然后等八皇子回来坐收渔翁之利,还真是费尽心思。 “皇上,十一皇子是不是太小了?” “就因为小,将来才不会太受伤,管彤是淑妃的养女,许配到镇国公府,至于文这方面你七哥不是娶了岳家女吗?岳重阳名声在外,别人会看在岳重阳的面子上多少给他些面子,而宫里你得多费心。” 华荣不想说话了,想骂娘,人果然不能贪图富贵啊,因为终有一天会双倍还回去! “皇上,臣女现在将圣恩还给您还来得及吗?”她弱弱问。 “敏慧,朕已无可用之人,你要帮朕。”老皇帝诚恳的表情差点就要打动华荣了,然而她不是小孩,不会拿家族开玩笑,没有回答老皇帝。 老皇帝是真把华荣当忘年交,觉得华荣能理解他,他也知道华荣不是那种没有分寸的人,不然家国大事不会和她闲聊,更不会交给她做,“朕不逼你六哥娶公主,只是如此一来顾家的分量会轻许多。” 华荣见他是铁了心要把顾家扯进来,便问:“皇上,您凭什么觉得顾家可以帮到您?我爹和我七哥只是学问好,却不懂官场之道,这样的人怎能与九皇子的人抗衡?” “朕知需要让那些人知道,朕宠爱顾家,信任你,对小十一也有所期待,让许望年对尚书令之位有所期待,甚至去争上一争,而且你知晓朕的打算,不会一门心思替十一谋算,这些话与别人说不得。” 华荣听罢才想起来,自从岳重阳死后,尚书令之位空悬至今,她瞥一眼老皇帝,见他神色凝重,看来他要用尚书令之位整顿朝纲,为那八皇子更是倾尽一切。 “皇上属意十一皇子的外祖父许望年为尚书令?”华荣问,既然上了贼船,不能下去,那么便要清楚每一件事。 老皇帝摇摇头,“是,也不是。” “皇上想让他当尚书令可与九皇子抗衡,然后时机成熟再撤掉?另换八皇子的人?”这种过河拆桥的把戏华荣以前也玩过,不过她都用在撩妹上,从未害过人。 老皇帝指指她,坏笑起来,“敏慧果然懂朕。” 华荣尴尬笑笑没接话,算是受了老皇帝的‘夸奖’。 “行了,你该知道的也知道了,去你的长宁宫看看吧,朕乏了。”老皇帝现在是越发力不从心,稍微处理多些政务,就会出现严重乏累,要休息比往日多一倍的时间才能缓过来。 华荣告退离开,吴成禄亲自带她去长宁宫,长宁宫与来凤阁只是一墙之隔,离得很近,可惜东藤已经不在宫中。 麒麟山,惜时盘腿坐在团扑上,老神医站在他左边,正递给他一卷手札,“这是那人的资料,你看看,如果觉得不妥,我再给你找个新的。” 惜时接过来粗略一扫,“大六岁,太大了。” “过了年她就十七,大五岁不算大太多。”老神医无语,‘再找一个’这话只是顺口说说而已,以为找个适合的身体容易吗?他费尽心力才找到一个,还被反噬受了内伤!可怜他一把年纪,无人承孝膝前就算了,还要劳碌奔波! “也罢。”惜时道。 “你不要说得如此风轻云淡,你已经反噬严重,再元神离开本体,可能会回不来!”老神医气得咬牙切齿,恨恨的表情表现到极致便成了面无表情,“而且,一旦进入别人的身体,就要替那人完成遗愿,否则你不但元神回不到本体,还将魂飞魄散永世不得超生,你可要想清楚了!是为了她,一个你根本不可能娶到的女人把自己玩死,还是跟我回穹苍,好好养伤!” “我与她的缘分还在后头。”惜时神态依旧淡淡的,言语中却有让人深信不疑的自信。 老神医见是说不动了,这些话他不知说过多少次,从来没一次有用过,可没有用也要说,“那些老家伙会让你娶穹苍的女皇?” “挡路者死!” 寒气,在瞬间飙升,只有微微幽光的山洞刹那间冰封三尺。 第七十三章 庶妃而已 老皇帝在长宁宫还给她准备了几个伶俐宫女,个个长得眉清目秀,不比那杏儿差,让书秀好生难过,觉得自己长得丑,她清楚她家小姐的德性,是个以貌取人的人。 “宫女小姐姐们长得真好看,没想到本宫有朝一日也能左拥右抱坐享齐人之福。”华荣由衷夸奖,一副老纨绔强抢民女前的猥琐表情,书秀不忍直视别开眼,有这样的小姐真丢人! 宫女们得知要来伺候金陵最有名的女纨绔,心中有喜有忧,忧的是将来肯定无晋升可能,喜的是公主今年就十七了,她出嫁她们就可以跟着出宫。 不过听说这位公主殿下很和蔼,很仗义,今次见了竟然还很搞笑,顿时宫女们都笑了,心情放松许多,齐齐福身揖礼道:“奴婢参见公主殿下。” “长得漂亮的人不用行礼,起来起来。”华荣亲自扶起头领样子的宫女,还在她手上拍了拍,“这手纤细修长,软若无骨,可不能干粗活,干粗活会变形,小心养着哈。” “奴婢不敢,伺候公主是奴婢的本分。” “要注意。”华荣猥琐叮嘱,一一扫过她宫里的人,发现在末尾还有个老宫娥,看着应该有六十了,满头银发,眼睛浑浊,见新主子这么大的事却在那里昏昏欲睡。 华荣其实早就看到她了,一老妪站在群貌美如花的姑娘中,实在太鹤立鸡群,看不到很难。 调戏了番漂亮宫女,华荣来到那老妪面前,嫌弃道:“这位老婆婆也是我宫里的人?” “殿下,她是姜嬷嬷,以前一直独居在永春宫,如今永春宫改长宁宫,她无处可去,若您不要,请贤妃娘娘给她挪个地方便是。”头领的宫女道。 华荣点点头,神色不动,心中却活动开了,姜嬷嬷?姜氏?一个人宫奴独居永春宫?来头很大呀。 “本公主德智体美劳样样出类拔萃,这尊老爱幼也是能做到人类标杆的,怎么能赶走?以后好生伺候着,俗话说家有一老如有一宝,姜嬷嬷以后就是咱们长宁宫的宝啦,不可怠慢,记住了吗?”华荣脸不红心不跳,张嘴便能把自己夸成世间硕果仅存的圣人。 书秀不敢看,再别过头,小姐自恋的毛病随着年纪的增长,也日益不要脸, 宫女们觉得新主子谈吐搞笑,神情和煦,纷纷都放松的抿嘴笑,“是,奴婢们谨记。” “姜嬷嬷困了,扶她下去睡吧,本公主也乏了,寝殿在哪儿?”华荣哈欠连连。 宫女细心的扶姜嬷嬷,她果真没有醒来给华荣行礼,华荣也不勉强,人家可能还觉得自己抢了旧主的地方呢,有些气性,应该,这才是忠仆嘛。 “奴婢带您去。”领头宫女屈膝道。 华荣点点头,随她去了寝殿,寝殿很大,不算奢侈,却足够精致,华荣去过来凤阁,来凤阁的摆设设计无一能与此处相比,可见贵妃多受宠。 皇帝怕太奢侈,朝臣们弹劾贵妃,怕不够华贵又委屈贵妃,所以只能在精致上下功夫,看来是把她放在心尖尖上,二十年多年了,闲置二十年的宫殿,还能保养得如此好,不可谓不上心。 不过床是新的,这让华荣很放心,她虽然不怕鬼,但睡别人的床会睡不着,躺在松软的床上,想着这些日子发生的事,不知不觉沉沉睡去。 她睡得安稳了,可宫里有人睡不安稳,贤妃摔碎不知多少瓷器,在晨浮宫大发脾气,“本宫费尽心机,也只不过得那贱人万分之一的宠爱,凭什么一个低贱的商贾之女能住永春宫!凭什么!”她盛怒到整张脸都扭曲。 “娘娘喜怒,不过是个异姓公主,今年都十七了,能翻出什么浪花?娘娘若不喜欢,找个由头让她和亲得了。” “和亲?你别忘了,本宫也有公主!惹皇上不高兴了,他能拿本宫的女儿去和亲,你以为他多爱本宫吗?不过是爱本宫这张脸!” “娘娘,别人还没这张脸呢。” “是啊。”贤妃自嘲笑着,眼泪落下来,“长一样的脸,皇上却爱她入骨,而本宫却要开开心心做她替身!不能不听话,不能有自己的样子,这些衣裳,素得跟孝服似的,本宫讨厌!”她说着疯狂扯自己身上的衣裳,“二十年了!本宫受够了!” “娘娘,扯不得,扯不得,这是皇上赏的,他喜欢您穿这身衣裳。” 贤妃罢手,颓废的坐在地上,失魂落魄,“如今只能指望无衣早日当上太子,继承大统,本宫做太后!本宫成了太后,定要将那贱人挫骨扬灰!”她眼神狠辣犹如厉鬼,狰狞可怖。 “娘娘放心,朝中大半的朝臣已以咱们九皇子为主,继承大统是迟早的事。” 翌日,华荣早早起来,领头的宫女便福身道:“殿下,晨浮宫来人请您过去,贤妃独掌六宫大权,您该去给她请安。” 华荣任凭书秀在自己身上洗洗刷刷,懒懒的不停打哈欠,“又不是皇后,本宫也不是嫔妃,给一个庶妃请安算什么事?本宫没见过哪个正正经经儿女给姨娘请安的。” “公主……” “行了。”华荣不耐烦的打断她,“不过是个庶妃,还能上天?等什么时候有正宫娘娘了,本宫再去晨昏定省。” 领头宫女还想说,书秀却冷冷瞟了她一眼,“杜鹃姐姐,你要记住,你的主子是皇上封的敏慧公主,不是贤妃!” 杜鹃昨日还以为华荣很好说话,没想到不过一夜人就翻天覆地变了个样儿,如此不把贤妃放在眼里,她们能有什么好日子过?她倒是可以出宫,可她们呢? “怎么?怕贤妃为难你们?”华荣声音凉凉,气势全开,杜鹃抬眼看去,发现她已经梳洗整齐,神色冰冷的坐在主位上,她吓得一哆嗦扑通跪下,低着头不敢说话。 “谁若是怕事,大可现在就离开,本宫可不会像你们一样对一个庶妃卑躬屈膝。”华荣丢下话便与书秀直接出宫。 贤妃得知华荣如此恃宠而骄,大怒,当着来请安的嫔妃大发雷霆,她觉得二十年来,自己第一次如此颜面尽失,威严扫地,“太不知尊卑,不将宫规放在眼里!去,给本宫将她抓来!” 第七十四章 喜从天降 贤妃派去的人气势汹汹来到顾家,华荣早已换了身衣裳,与顾家众人跪在祠堂里,由礼部尚书、国子监祭酒领着将前朝顾家的排位请进来供奉,与顾家列祖列宗一起享受香火。 老夫人等哭得有模有样,见华荣不苦,吴氏还扯了下她衣角,示意她赶紧哭,华荣无奈抽泣了两声。 礼部尚书拿着长长的圣旨,硬生生念了半个时辰,华荣跪得腿都麻了,她就想不通了,一个认祖归宗的文案需要念一个时辰?偷偷抬眼看,只见礼部尚书又拿出一卷东西打开,“顾氏先祖……” 华荣差点晕倒,竟然是从顾氏起源开始念,这一念又个半个时辰,好不容易礼毕,华荣发现老夫人等也都不哭了,起来都困难。 “贤侄,这是家谱。”老尚书很没有原则的开口便贤侄,华荣若知道吴成禄暗地里鄙夷她有佞臣潜质定要为自己叫屈,这才叫佞臣好不好?! 顾惟开小心接过几大本厚厚的家谱,恭恭敬敬放在祠堂的供桌上,顾家原本的家谱只有一本薄薄的册子,祠堂里供奉的排位也不多,这回却显得有些拥挤,排位太多,一下子放进来几十个排位。 不过也立刻显得顾家底蕴深厚…… 贤妃的人也是见过大世面的,拉了个礼部的小官问:“这顾家怎么回事?” “顾家原来是前朝顾氏的后人,如今认祖归宗,皇上让咱们大人做见证将顾氏的排位都请进顾家享受子孙香火,如今顾家已不是低贱的商贾,而是书香门第豪门望族。” 那宫女听罢哪里还敢强抓华荣,转头便去找贤妃禀报了。 这件事,瞬间引起满朝哗然,所有人都在讨论这件事,不知皇帝葫芦里卖的什么药。 朝上,老皇帝睨一眼地下的臣子,办完事的礼部尚书和国子监祭酒对视一眼,祭酒抱着玉笏上前道:“皇上,臣自觉年事已高,不足以担祭酒重任,想告老还乡含饴弄孙颐养天年。” “朕没说自己老,你怎能言老?”老皇帝摆摆手,明明是安排好的,却非要推迟再三,套路很深啊。 祭酒颤颤巍巍撩袍跪下,“皇上,您万万岁,长青万古,是臣等比不了的。” “你个老东西,你撂担子,朕去哪里找祭酒去?”老皇帝马屁被拍得很舒服,神态和煦。 祭酒高呼,“皇上,臣有一人推荐。” “你说。”老皇帝大手一挥,静等接下来的劲爆剧情。 “臣举荐顾氏顾惟仁,目前在翰林院,诗文一等,人品一等,实在是祭酒的最好人选。” 果然,祭酒话说,满朝议论纷纷。 然而不等有人站出来反对,老皇帝便道:“可是前朝那位顾诗人的后人?” “回皇上,正是,顾惟开和其侄顾长安学识渊博博古通今,尤其是顾长安,颇有诗圣遗风,奈何年纪尚小,不过顾长安是顾惟开教出来的,由顾惟开任国子监祭酒,老臣觉得合适。” “皇上……” 反对的话还没说出话,老皇帝便点点头,“好,你这位鸿儒大师举荐的人朕信得过,就依你,朕记得敏慧的对联还摆在一品楼,女儿侄子都教导得如此出色,让他考教全国学子,朕放心。” “皇上英明。”祭酒叩拜。 刚‘认祖归宗’,顾家准备大开宴席广请亲朋,帖子刚下去,皇上的圣旨便来了,封顾惟开为国子监祭酒,从三品大官职从天而降,顾惟仁还好些,他视钱财如粪土,更不看重官职富贵,是个仙人。 而顾家其他人差点没摔倒,想那国子监从四品的司业熬了十几年,眼看老祭酒要不行了,以为可以上位了,没想到冒出个陈咬金,从小小翰林供奉一跃成为从三品祭酒,以后天下学子都要叫一声老师。 华荣都替国子监两位勤勤恳恳的司业难过,人间不值啊! “大伯,我爹成大官了。”华荣咧嘴一笑,顾惟开也挑眉乐开了花。 “祖母,我爹当大官了。”华荣又亲昵挽着老夫人的手开心道。 老夫人热泪盈眶,没想到有朝一日她的儿子也能当上三品大官,真是祖宗保佑!老天开眼! “娘,您成官夫人了。”华荣笑容灿烂,仿佛天边的太阳。 然而吴氏戳了下她额头,“当大官了又如何?没点墨水,皇上能看上你爹?” 华荣撇撇嘴,虽然觉得很有道理,但能不能不要那么冷淡?就得意一会儿会怎样?果然是顾惟仁的娘子,是个仙人。 “老夫人,还有大喜事在后头呢。”吴成禄进来,身后跟着浩浩荡荡的宫女太监,抬着赏赐,看宫女太监走路的姿势,华荣发誓,箱子里的东西次不了! 老夫人忙上前见礼,吴成禄不敢受忙错开,“老夫人折煞小的了。” 华荣上前揪心问:“吴公公,皇上还有什么旨意?我六哥还没回来呢。”她见吴成禄手里捧着圣旨,有些害怕是赐婚。 吴成禄岂能不知她的担心,不过难得见天不怕地不怕的女纨绔害怕,他心情莫名奇好,“顾氏听旨。” 顾家所有人又跪下,华荣揉揉膝盖,撇撇嘴,早知道今日要跪那么多,该让书秀做个‘跪得容易’,走神一会,待回过神来便发现老夫人等人相拥而泣,而且是那种喜极而泣,华荣扯身边五哥顾长英问:“五哥,发生了什么?” “祖母被封三品诰命,你娘和我娘还有二伯母也都得了诰命,你说她们是不是该喜极而泣?” 华荣咋舌,“祖母和我娘还有二伯母有诰命可以理解,怎的大伯母也有?” “圣旨上说我娘执掌中馈有苦劳,所以给了个小诰命。” 华荣面上不知该做什么表情了,要不要这么玄幻?皇帝特么的是不是要开始昏庸?不过昏庸得好呀,如今顾家满门再也不是低贱被人看不起的商贾了,可是京中书香门第,名门之后,豪门望族。 顾家不缺银子,知缺地位,如今两样都有,可谓如日中天,且还能蒸蒸日上。 一条条消息传到贤妃耳里,她大发雷霆,“以为扯大旗披身就洗得掉那满身铜臭味了吗?低贱的商贾永远低贱!” “圣旨到。” 第七十五章 再见 顾家一家人开开心心的吃晚饭,每个人脸上都带着笑,连顾忠肥胖油腻的脸都满是喜感,然而饭吃到一半,吴成禄又来了。 “吴公公,怎么又来了?皇上有什么赏赐能不能一次说?”华荣笑嘻嘻道。 “公主就爱开玩笑。”吴成禄心想,这么说皇帝,是不是不怕死?哦,对,她就是不怕死。 脸上堆着笑容,冲顾家几位长辈拱拱手,着重走到吴氏跟前道:“恭喜夫人。” “公公客气了。”吴氏回礼。 “皇上觉得贤妃文化素养不够,不通诗文,特让小的来传旨,让夫人做贤妃的老师,教导贤妃诗文。” 华荣噗笑出声来,“哈哈哈哈,以后我是不是可以叫贤妃为师姐?” “按理是可以的。”吴成禄也没忍住跟着笑,“这是圣旨,夫人收好,小的还要回去伺候皇上,就不多留了。” 吴氏拿着圣旨久久没回过神来,还是老夫人不解道:“皇上为何要如此打贤妃的脸?” “肯定是她今早让我去给她请安,皇上生气了,哼。”华荣讨好的挽着吴氏的手臂,“娘,以后多给贤妃布置作业,让她写到怀疑人生。” “你啊,你祖母是问皇上强行让咱们与贤妃扯上关系,是在做什么打算。”吴氏摇摇头,再次戳她额头。 华荣摸摸自己额头,装作不在意的道:“能什么打算?阿宁听说朝中大半都是九皇子的人,皇上现在用您打贤妃的脸,肯定是让咱们不被九皇子所用呗,让贤妃记恨咱们。” “可是皇上为什么要这么做?” 华荣倒是知道些,可现在还不能说,便少年不知事般烂漫道:“管他呢,先吃饭。” 老皇帝有什么打算,第二天便明朗了。 十一皇子的生母淑妃被册封为皇后,而十一皇子拜顾惟仁的为老师。 朝堂上,几日之间动荡不安,后宫也是诡谲多变,华荣觉得还是待在家里好,便抽空回一趟长宁宫,将那姜嬷嬷打晕偷运了出来。 恰好张晓天和林壑清来找她,三个纨绔聚在前厅,林壑清叽叽喳喳说个不停,比书秀还嘴碎,华荣已经对他失去治疗的信心。 “没想到你们顾家竟是大诗人的后人,难怪你爹诗文那么好,老大,我跟你说,现在我祖父天天拿你七哥在我面前说,什么看看人家顾七,你再看看你自己。”林壑清苦大仇深,“老大,你说你七哥干什么那么出类拔萃?写诗能当饭吃吗?” 华荣看在他夸自己七哥的份上原谅他聒噪,“让你们打听的事怎样了?” “哦哦,打听到了。”林壑清抢着回答。 张晓天手拍过来,“是你打听到的吗?” “你告诉我了呀。”林壑清不要脸的道。 “赶紧说。”华荣迫不及待。 最后还是由不要脸的林壑清说,“据说娄家与姜家是世交,而娄一阳是娄家嫡长子,与贵妃青梅竹马,后来贵妃死后,他便消沉度日,皇上不喜娄家,娄家便搬走了,好像是迁回祖宅江南。” “走,去江南。”华荣当即决定要去江南。 “不是吧,老大,您就为了个戏文就要去江南?”林壑清咋舌,他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华荣骨扇啪啪敲在他头上,“找个理由出去浪不行吗?” “行行行。”林壑清缩缩脖子。 既决定,华荣翌日便要出发。 不过出发之前,老夫人准备了几大车礼物,“赵世子为救你受伤,理应亲自上门答谢。” 华荣撇撇嘴,“祖母,说不定是他连累了我,我还要答谢,是什么道理?” “不去也得去,现在咱们顾家不一样了,做事要万分小心。” 华荣指指另外几车问:“那是什么?” “那是你老身亲自去麒麟山答谢神医,没有神医世子就死了,咱们顾家与镇国公府定结下仇怨。” 华荣眼睛一亮,便挽着老夫人手臂撒娇,“祖母,阿宁去麒麟山,您去镇国公府好不好?” “不好!”老夫人严词拒绝,“你去诚意不够。” “怎么不够?我可是皇上封的公主,亲自去谢神医救命之恩,够了够了,就这么决定了,祖母再见,阿宁去了麒麟山就去江南玩几天,祖母在家要保重,阿宁回来给您带礼物。” 话说完,已吩咐朱六和书秀驾驶马车出了门,都不给老夫人再商量的余地。 “这个阿宁!”老夫人摇摇头,“去国公府。” 华荣出远门一般都会请京城最好的镖师护送,做镖师这行的,黑白两道都有人脉,且功夫了得,讲信誉,有口碑,华荣很放心。 有上次刺杀的经历,她这次多花了十倍价钱请最好的镖师护送。 到麒麟山山脚,姜嬷嬷终于在麻袋里舒醒过来,麻袋口早已解开,她犹如一朵正在盛开的‘花’从麻袋伸展出来,看到华荣脸色一变,“你要带我去哪里!” “嬷嬷醒啦,嬷嬷放心,只是带你去走走,人老了,就该多去旅行,不然大好河山没看便死了,不值得。”华荣心情愉悦,马上就要见到惜时了。 姜嬷嬷冷哼一声,“油嘴滑舌,我是什么都不会说的。” “嬷嬷可以不说,等九皇子的人找到八皇子,你就等着看八皇子的尸体吧。”华荣丝毫不在意,“书秀,带嬷嬷去庄子休息,麒麟山陡峭难走,她年纪大了,受不了那苦。” “是。”书秀委屈回答,她也想去起来山。 华荣这回由镖师护送到山门前,通报了姓名,便放行了,镖师们等在山门前,她独自进山。 老神医再次苦口婆心喋喋不休语重心长煞费苦心规劝,“你闭关正是紧要关头,不易出关,之前她来拜师你不是也不见吗?” 他说完发现自己说错话,自嘲道:“哦,是了,你不是不见,是在暗处偷看人家几日,唉,说不动你,随你吧,死了算。” 再次见到惜时,华荣发现他没什么变化,依旧很冷,不过却莫名让她觉得安全。 第七十六章 许个愿 “惜时,老神医怎么三天了都不见我?”华荣蹲在惜时旁边,他正在整理药材,华荣像个猴子上蹿下跳,而他则安安静静的在旁边,或站,或坐,或整理药材,或看医书。 “他没空。”惜时淡淡道。 华荣重重叹口气,“唉。” “你很想见他?”惜时见她叹气不由问,好看的眉头微微皱起。 “也不是很想见,只不过他治好了书秀和朱六,还有镇国公世子,总得当面道谢。”华荣站起来走到他旁边,很快被一株漂亮的草药吸引住了眼球,“这是什么花?好好看。” “美人花。”惜时眉头舒展,将花递到她面前,“你看,花蕊像不像个美人儿在翩翩起舞?” 华荣点头,两人离得近,惜时的气息扑面而来,华荣心头猛的一跳,脸便红了,“像。” 惜时很高,华荣也不矮,却只到他肩膀位置,华荣双颊绯红,惜时微不可查的笑了笑,还是那么可爱。 华荣努力在心里提醒自己,不要脸红,不要心跳,会很丢脸!然而手不自觉碰到脸,发现两边脸已经烫得不正常,她觉得极其丢人,便很没出气更丢人的落荒而逃了。 惜时目送她离开,脸上不自觉的微微扬起笑容,直到再也看不到人,他才后退两步,手捂住胸口吐出口鲜血。 “你啊,早晚死她手里。”老神医摇摇头递过来一颗药,“刚练好的,再不好好闭关疗伤,你就等死吧,到时候你看她给你买棺材不。” “我的事不用你管。”惜时擦掉嘴角鲜血,“你最好不要对她说什么不该说的。” “我才懒得管你这破事。”老神医背着手优哉游哉的踱步离去,“你死了,我就自由咯。” 华荣一路跑到曾经住过现在正在住的院子,鸵鸟般往被子里缩,“没道理啊。” 缩在被子里,华荣觉得自己脸红心跳完全没道理,想她作为穿越人世,什么美男电视里没见过?什么居一龙什么赵处都帅得人神共愤,看他们的照片也不会心跳脸红啊,怎么会因为他靠近就脸红心跳呢? 不过……电视里的终究摸不到碰不着,一旦摸到碰着了说不定也会心跳脸红,主要人长得实在好看……呸呸呸,怎么能做以貌取人的俗人呢? 自我检讨,自我批评,自我否定,自我肯定了一番,天黑了,书秀也不在,华荣发现自己没台阶下,妈呀,不会要在这里饿一晚上吧?早知道就不跑了,不就是个脸红心跳吗?多大事! “咕噜噜。”肚子很不给面子的闹饥荒,五脏庙要造反啦。 要不找下人给我弄点吃的?不遇到惜时不就好了吗? 这般安慰自己,她便从被子里冒出来,哪想刚冒出来便见惜时安静的站在自己床前,似乎站了很久,她吓得差点肝胆俱裂,“你要吓死我呀?男女授受不亲你懂不懂!还进我房间!流氓!” 惜时收回目光,淡淡道:“该吃饭了。” “我知道该吃饭了,但你也不用亲自来请吧。”嘴里这么说,脸上早已扬起藏不住的笑容,有点甜怎么回事? 惜时一手背在身后,先一步出门,华荣拍拍褶皱的衣裙跟在后头,两人一前一后,不近不远的走着,路上没有遇到任何下人,整个麒麟山安静得可怕。 两人来到惜时的院子,只见里面的饭菜还冒着热气,惜时坐下,也不喊华荣,华荣心中吐槽,是不是直男癌晚期?喊一下会死吗? 站半响,惜时见她没坐下抬头看来,“怎么不坐?” 华荣气冲冲坐下,吸吸鼻子,发现饭菜很香,卖相也好,看在美食的份上,她决定不计较了,拿起筷子准备吃,她算看出来了,这个男人是不会多说话的,更不会客气的给她夹菜什么的…… 刚这般想,惜时给她夹了块肉,华荣瞬间觉得自己无比矫情,吃个饭,想那么多,是不是脑子有病?还想人家给自己夹菜! 丢脸啊! “怎么不吃?味道不好?”惜时见她在天人交战便淡淡问。 华荣立刻埋头吃饭,边吃边拿眼睛偷看惜时,却发现惜时一直在看自己,华荣心里一百个不自在,心想他不会要一直这么看自己吧! 然而……她猜对了,惜时就是一直看着她,仿佛怎么也看不够。 后来,华荣便死猪不怕开水烫了,淡定吃完,淡定起身,还问:“要不要给你刷碗??” “可以。”惜时张嘴。 华荣一张脸涨成猪肝色,嘴巴张成O字,她只是客气客气而已,只是开个玩笑而已,天知道自从她来个顾家,就十指不沾阳春水,哪里还记得碗是怎么洗的。 惜时淡定收拾碗筷,然后端起来往厨房走,“不走?”他回头看华荣。 话都出口了,不洗太丢面子,华荣咬牙跟上,两人就多此一举的开始洗碗。 厨房里还好有个药童,他见惜时与华荣竟然亲自洗碗,吓得身体都抖了,“公子,要不小的洗吧。” “不用。” 华荣撇撇嘴,没多说,蹲在惜时对面拿起一个盘子开始洗,却洗了满手油,怎么也洗不干净,以前华荣还知道用洗洁精,可现在这个时代又没有,怎么洗? “公子,要用热水洗。”那药童实在看不下去了。 惜时起身用挂在墙上的抹布擦了擦手,然后淡定烧火,不得不说他烧火的姿势很帅,很娴熟,不多会水烧开了,两人又开始洗碗。 还是满手油,药童觉得眼睛都要瞎了,“公子,要用热的淘米水洗。” 这回惜时与华荣齐齐回头,刀子眼飞过去,药童又吓一哆嗦,“真的真的。”他弱弱道,求生欲很强。 “你自己洗。” 话虽如此,可到底还是与惜时一起把碗洗干净了。 洗完碗,月上中梢,惜时走在前面,华荣走在后面,华荣想赶紧走,可知认识一条路,不得不紧跟惜时。 走着走着,惜时突然在一汪清泉下停下来,“许个愿。” “啊?”华荣懵逼了。 “许个愿,一定会实现。”惜时笃定道。 华荣半信半疑,侧目看惜时,发现他侧脸如玉,这么好看的人说许个愿,那就许吧,反正不亏。 可是许什么愿呢?华荣突然为难了。 第七十七章 缺心眼 想许久,华荣才闭上眼睛道:“愿未来可期,愿家人康健。”说完在心中默念——愿我的他早日出现。 惜时目不转睛的看着她,眼眸的情义仿佛要柔成水,他在心里低低期盼,愿你一切都好。 不远的路,到处可见灯光摇曳,可惜时还是将华荣送到她住的院子,看着她进去,看着灯光熄灭,也不舍得离开。 老神医神出鬼没,“至于吗?洗个碗也要一起,你们是找不到事做了吗?” “只想与她有更多的共同回忆,哪怕是微不足道的事,我也甘之若饴。”惜时说很多话,心情极好。 老神医摇摇头,一脸不能理解的嫌弃模样,“那也只是你自己一个人记得,她将一世一世的轮回,直到万千世界恢复正轨,可能她会永生永世不断轮回,才能修补完破碎的大千世界,而穹苍神剑一柄一柄的废掉,没有神剑供养,她坚持不了多久。” “她轮回一世,我陪伴一世,直到她功德圆满,就算最后她都不会记得,我也会陪着。”惜时坚定的样子,全身仿佛都在发光。 老神医长叹,“痴人呐,既要一世一世的陪伴,又何必抹掉在穹苍的记忆?” “她想忘。”惜时此刻无比失落,“可每一段感情,都有一个人付出得比另一个人多,为她我愿意。” 华荣躺在床上,圆睁双目,怎么也睡不着,脑海里一直回荡惜时看自己的眼神,那种眼神不像看一个刚认识没多久的人,就算一见钟情也不是那样的眼神,那样的眼神太浓烈,又克制,带着摄人心魄的魔力。 也不知是何时睡着的,华荣睡着后,老神医恨恨道:“都睡着了还不回去?” 惜时没有动,似乎不打算回去,老神医也不再劝,只数数,“一,二,三,四,五,六,七,八,九,十。”数到第十声的时候惜时突然倒地。 老神医上前扶起他,“泥菩萨过河了还守,她在那里又不会丢,修补大千世界这种功德无量的大事,身边多的是守护者,要你多管闲事?” 下一刻,惜时平平稳稳落在自己床上,老神医拍拍手,又揉揉腰,“老咯。” 翌日,华荣刚起,药童便递给华荣一个包裹,“顾小姐,我家公子临时有事外出去了,神医也不在,这是公子临走前嘱咐交给您的药。” 华荣呆呆接过包裹,呆呆的离开山门,呆呆的什么没想,昨夜她胡思乱想一宿,还梦见许多关于惜时的事,可记不起来,零零散散,好像不是发生在这个时空,无比清晰,不像是梦,就是怎么也想不起来。 浑浑噩噩下山,顶着黑眼圈昏昏欲睡回到庄子,便见庄子园内停了三辆豪华马车,奢华程度让华荣怀疑是他的小弟来了,揉揉眼睛,进二门便发现林壑清、张晓天还有濑九三人正在不知羞耻的玩你追我逐幼稚游戏 “干什么呢?叽叽喳喳的。”华荣没睡好,脾气便大。 三人闻言,犹如听了天籁之音纷纷朝她奔来,“老大老大,你可算下山了。” 华荣睁眼睛都困难,不停打哈欠,胡乱点点头便倒头就睡。 狠狠睡半天,再起来天色已晚,又不得不再休息一夜翌日才出发,她换了男装,骨扇在手,骑着顾惟琮塞外跑商高价购来的汗血宝马招摇过市,帅得人神共愤。 而张晓天、林壑清、濑九则坐在马车上跟上,“我说你们三儿跟什么呢?” “老大,听说江南美女多,是读书人的温柔乡,你这不是要下江南么,求带啊。”林壑清从马车里探出脑袋来。 华荣冷哼一声,“羞不羞?你是读书人?想让我带你,也不是不可以,只是去了江南你对我有什么用啊。” “有用有用,我给你带了能打的张晓天,和会出老千还贼有钱的濑九,老大,你看我是不是想得很周到?”林壑清讨好道。 “你滚!”张晓天与濑九齐齐飞来刀子眼,三个大男人在豪华马车里杠上了。 华荣优哉游哉,悠半天发现天儿有些冷,风儿有些大,还下着细雨,“林壑清。” “在!”林壑清从马车里再次探出头来。 “我这马怎样?几千辆买的,装逼耍帅顶配版坐骑。”华荣甩着马鞭,一脸人畜无害。 林壑清知道老大有匹从塞外高价买来的马,是许多人梦寐以求的汗血宝马,立刻点头如捣葱,“帅!” “给你骑骑。”华荣翻身下马将马鞭随便递过去。 林壑清喜笑颜开立刻下马车上马,华荣则上了他的豪华马车,上马车后,书秀在旁侧低声道:“小姐,奴婢就说要坐马车吧,您非不肯,看吧,冷了吧,这有暖炉。” 华荣呼呼手,在马车内挑挑拣拣终于是收拾出一个可以睡觉的地方,躺下便接着补觉。 到温暖的江南时,濑九已经黑痩了一圈,还是到扬州城门口时胯下汗血宝马被夸,他才伪扬眉吐气了番。 四个纨绔,三辆豪华马车,一匹汗血宝马,八个下人,五十多个镖师,阵容可谓是极其吸引人眼球,刚进城消息便传开了。 华荣请的镖师是单程的,送到镖师就可以回去,但濑九比较怕死,请了四十多个镖师也就罢了,还买的返程票,意思就是把镖师们半年都包了。 得知消息,华荣没忍住翻了翻白眼,骨扇敲在濑九头上,“你以为来度假呢?带那么多人,街道那么小,呼啦啦带着几十号人,你还没到,人早跑光了,怎么撩妹?怎么撩妹!” “老大,这不是为了保护你么。”濑九还委屈。 “傻就是傻,别扯老子。”华荣又敲了几下他脑袋,“赶紧把人轰走,碍事。” 林壑清觉得这回是濑九冤枉了,“老大,其实也是有用的,一路来那些山贼动都不敢动。” “是不是傻?扬州没有镖行吗?包四十多个人半年,人傻钱多。”华荣没好气,眼睛都要翻出白内障了。 张晓天走过来,凉凉道:“他可能买的是套餐。” “老大,什么是套餐?”濑九委屈得跟个小媳妇似的。 “就是买一个高手送十个垃圾。”张晓天无情打击。 “别废话了,去打听消息。”已经往客栈楼上走。 第七十八章 最有名的花魁 休整一天,翌日华荣穿戴整齐,摇着标榜价格不菲的骨扇,带着三个小弟出门了。 “濑九,消息准确吗?”华荣问。 “老大放心吧,我们濑家在扬州有好几处产业,得的消息不会有假,娄家虽然大本营在娄家镇,但娄家是大户,在扬州也有宅子,那娄公子可是扬州数一数二的纨绔,哪里肯回镇上,一直住在城里,出名着呢。” 华荣嘿嘿一笑,“走,去会会这扬州的名纨绔。” 三人皆是猥琐一笑,想起当年在京中的辉煌事迹,以及遇到老大被整得鼻青脸肿的盛况。 纨绔最爱去的地方几人特别熟,就算把金陵换成扬州,也一找一个准。 “公子,前面那穿蓝衣裳的便是娄家公子。”濑九特意带了个掌柜出来当向导顺便认人。 “行了,你可以回去了。”濑九高深莫测道。 掌柜的哪里喜欢来赌场这种地方,得令飞奔离去,像有妖魔鬼怪在后头追似的。 华荣双手抱胸,骨扇抵在下巴,摇头叹气,“娄一阳霁月风光,没想到却有这样的侄子,可叹纳。” “老大,你爹诗文做得……” “啪啪啪。”骨扇连环击落在林壑清头上,“我诗文写得不好吗?多少次要不是我,你能出得了禁闭的门?” “不是,我是说,你爹诗文做得好,你也做得好,这爱来赌场不代表不会做诗啊。”最后一句他没说,只在心里低低委屈吐槽——您什么时候改掉双标的毛病? 华荣没搭理他,扬扬手,“去,把扬州最有名的名妓给我请来,今儿本公子要教教这娄公子什么是格调。” “老大,不好请,扬州的名妓都是才德兼备的。”濑九为难。 林壑清一巴掌拍在濑九身上,“老大出马,请个名妓还是事?” 可怜的濑九受完华荣骨扇敲打,又要受林壑清拳打脚踢,最主要的事钱还得他出,心中无限哀嚎。 “你还委屈?哪里的名妓最有名?”林壑清问。 “江南。”濑九委屈道。 “老大请出最有名的名妓,你是不是沾光?” “是。”濑九立刻不委屈了,并表示钱出得值,挨打也不亏——顾氏鉴定:缺心眼。 濑九爹在金陵连打了好几个喷嚏,他摸摸鼻头恨恨道:“那臭小子又被顾家那位欺负了!” “我可怜的儿子,娘要给你找几十房美娇娘,外头受了气,回家还有温柔乡。”濑九娘吸着鼻子,心疼得梨花带雨。 三人折返,来到扬州最大的青楼——妙音阁。 刚出现在门口,老鸨火眼金睛立刻看出这四位出身高贵,身价不菲——绝对是肥羊! “哎哟,四位公子看着眼生,是来扬州玩儿的?”老鸨那一身膘油腻呼呼,几乎要贴着走在前头的华荣。 张晓天与林壑清哪里让她碰自己老大,立刻上前推开,“叫你们花魁出来陪我们老大。” 老鸨一听,心中盘算开了,又是一群慕名而来的,眼珠转三转,掐着让人起鸡皮疙瘩的声音道:“公子有所不知,咱们如懿姑娘气性大,我这当妈妈的也管不住,您看要不找别的姑娘?我们这儿别的姑娘拿手绝活也多,媚儿,珊儿,青儿,琤儿快来。” 那老鸨一口气喊了一堆姑娘过来,个个花枝招展香气扑鼻,华荣后退三米,林壑清和张晓天也有些嫌弃,偏偏濑九已开始左拥右抱,丝毫不挑食。 华荣摇摇头态度坚定甩出一定从濑九钱袋掏出的黄金道:“让这些庸脂俗粉滚,老子要见花魁。” 老鸨得了金子狠狠咬一口,“哎哟,真金!公子稍等。” 将金子揣进怀里,一扭三摆上了楼。 华荣也跟着上楼,楼上大部分都是房间,靡靡之音传来,令人脸红心跳,除了濑九迫不及待,华荣与张晓天、林壑清都无动于衷,又不是第一次来这种地方,听点声音就把持不住也太菜了,像他们这种常客,没见到天仙,眼皮都不会撩一下。 跟着老鸨来到一间装修与其他房间都不同,看房间朝向窗口似乎还能看到江水滔滔的雅间,门是开着的,从门里可看到老鸨正与什么人说话,老鸨故意挡住那人的脸,只看得见裙摆偏偏,让人想入非非。 “女儿啊,几位公子看着就是正人君子,要不你见见?” “妈妈该懂我的规矩,达不到条件不见。”声音莞尔动听犹如天籁,华荣这个女孩儿听了都激动,更别提三个大男人了,若不是林壑清拦着,濑九要冲过去了。 华荣摇着骨扇不慌不忙道:“不知姑娘的规矩是什么。” “哎哟,贵人怎么上来了,来人纳,会不会做事?还不赶紧请贵人去喝茶!”老鸨立刻转身,那花魁则闪进了屏风后,竟是见一面都不给。 老鸨挡着,迅速关门,“公子见谅,如懿的规矩也不难,就是赋诗一首,得她喜欢,便能见。” 三人齐齐看向华荣,华荣微微一笑,“敢问妈妈,如懿姑娘喜欢什么花儿。” “牡丹。” 华荣闻言心想,确实心气儿高,身在青楼,心想牡丹,志气了得呀。 可惜啊,她要喜欢竹兰梅华荣可能会抄写好诗给她,她喜欢牡丹……就记不住太多诗了,只记得几句,譬如唯有牡丹真国色之类,别的就记不住了。 不过有一首却记得真切。 “拿笔墨来。“ 老鸨赶紧吩咐人取笔墨纸砚,华荣不作考虑便奋笔疾书,很快一首小诗抄完,“劳烦给如懿姑娘送去。” 老鸨也是从名妓过来的,识文断字不在话下,低头一看,诗不错,可……摇摇头吩咐人给如懿送去。 “公子,我们妙音阁除了如懿,还有如欢,如青,如柳都是排得上号的姑娘……” 她话还没说完,一丫头模样的人便过来道:“妈妈,姑娘请公子们进去。” “啥?”老鸨震惊了,那样的诗也能行? 华荣也有些诧异,不过能见到人就好,骨扇一展,极尽风流的道:“走,见见扬州最有名的花魁去。” 第七十九章 幼稚 老鸨水桶腰扭来扭去走在前头,华荣几人跟在后头,又回到如懿房门前。 “妈妈,公子。”只见房门前有个清秀丫鬟拦路。 “还不快请公子们进去!”老鸨幻想着如水的金子落下,她接到手软,很是迫不及待。 然而那丫鬟却道:“姑娘请赋诗的公子进去,其他公子不见。” “什么?刚才还说请公子们呢,难道们字是一个人的意思?”不光濑九着急,林壑清和张晓天也都忍不住了。 “公子见谅,我家姑娘规矩大,公子可以去找别的姑娘。”丫鬟不卑不亢,丝毫不知道自己面前站着的是权贵——张晓天爹还有叔叔可是有兵权的。 华荣扬手制住三人,“不着急,把人请出来,你们不是见到了吗?再说了,人太多,如懿姑娘害羞,懂不懂?” 三人闻言觉得颇有道理,便不情不愿的点点头,“老大,一定要带出来!”林壑清叮嘱。 “老大,静候佳音。”张晓天也期待。 “老大,此生能见一次如懿姑娘足以,老大,一定要带出来。”濑九差点哭,最没出息。 华荣摇摇头,男人,呵! 安抚好小弟,进了门,室内清香阵阵,不是那种脂粉香,而是天然花香,给人一种极其舒服的感觉,“公子里面请,姑娘在琴室等您。” 华荣这才发现如懿住的是三室一厅类型,除了卧房,还有琴室,茶房,客厅,阳台。 视线扫过室内装饰,发现她屋内摆的大多不是金银玉器,而是绿植,以及一些古玩字画,加之整体收拾得非常整洁,很有品位的样子。 琴室的门没有关,华荣看到一架七玄琴摆在案上,琴不是那种华贵新琴,而是色调有点暗沉,让人一眼看出那是个老东西,瞬间为摆满绿植的琴室添了许多底蕴。 华荣走进去,“如懿姑娘?” 话音刚落,人没见着,便听到声凉凉的话飘来,“你总这样为博别人一笑费尽心思?” 华荣猝不及防被惜时吓一跳,她惊慌失色的拍拍胸脯,“你要吓死我?” 惜时端坐在客人听琴的地方,边上摆了杯茶,茶水还冒着袅袅热气,而真正的如懿已晕倒在地,华荣心想,一个大男人,半点不知怜香惜玉,地上凉,让美人受凉是罪过。 “我很丑?”惜时问。 华荣忙不迭摇头,“不丑。”可这是重点吗?重点是你怎么突然出现好吧! “既不丑,你为何会被我吓着?” 华荣觉得惜时的脑回路很清奇,八竿子打不着的事也能扯上关系。 “我说的是你突然出现吓到我了,我进来是见美人儿的。”华荣没好气坐在他旁边,“是你把人打晕的吧?小心老鸨报官把你抓起来。” “一位是新封的敏慧公主,一位是镇远将军爱子,还有京城首富的儿子在,谁敢抓我?”惜时老神在在,并不受威胁,“你总这样费尽心思博别人一笑不妥,她们不值得。” 说来说去就是觉得华荣不应该讨好别人,华荣重重叹口气,“这叫情趣好不好?情趣懂吗?生活本来就已经很枯燥,再不找点事情做,岂不是要无聊死?” 惜时转头看向她,“你可以博我笑。” 华荣愕然,盯着他发愣。 然后干巴巴道:“给爷笑一个。” 惜时心情很不爽,为别人作诗填词费尽心思,在自己这里就一句话,太敷衍! 华荣见他心情不好,立刻道:“要不我给你抚琴一曲?” “好。”他喜上心头,便期待起来。 华荣将那如懿姑娘拖到旁边,然后坐下做出抚琴的动作,然而惜时突然想起什么站起来走到她旁边抓住她的手,“以后少抚琴。” “为什么?”华荣也是学过琴棋书画的,虽然说不精,但绝对不会弹出杀猪音。、 惜时只摇摇头没有多说,“起来,我弹给你听。” 有人代劳,华荣求之不得,点头如捣葱坐在他之前坐的位置,津津有味的听着。 惜时的曲子华荣从未听过,似有杀伐之意,又有柔情似水,矛盾却无比和谐,仿佛作曲人经历了人世间最悲惨最幸福的事,让人哀叹和羡慕。 一曲闭,惜时停手,他看向华荣,她手里正端着自己用过的茶杯,嘴角微微扬起微笑,方才那一点点不爽也烟消云散。 “我来是教你那些药的用法。”惜时递过来一张单子,上面详细写着药的用法用量,字很飘逸,也写得很详细,足见他的耐心。 华荣将单子叠好放进袖口,“谢谢你。” “我要出趟远门。”惜时突然道。 华荣皱眉,心中升起强烈不舍,在瞬间竟有要跟着去的荒唐念头,“要去很久吗?” “嗯。”他点点头,目光盯着华荣,仿佛实现从未移开过,眼中又化不开的放肆情谊,让华荣不敢直视。 悲欢离合,是不可避免的,华荣此刻虽矫情,却也知晓每个人都有自己的活法和牵挂,自己唯一能做的便是祝他一路平安,“什么时候回来?” “尽快。” 那就是不知归期,华荣心情突然变得沉重起来,“是去悬壶济世吗?” “不是,我不在,你要照顾好自己,赵寒澈也会保护你,只是……”他顿了下,“是我让他保护你的。” 他最后一句幼稚的话让华荣噗嗤一笑,“我知道啦,我不骂他就是。” “骂还是可以骂,就是别误会了。”惜时伸手轻轻为她理顺额间碎发,“还有,以后少弹琴,如果可以最好不要弹。” “嗯。”华荣也不知自己是怎么了,竟鬼使神差的点点头,“那你早点回来。” “好。”他宠溺的语气,让华荣忍不住鼻子一酸便想落泪。 “我该走了,小心管彤公主。”惜时最后叮嘱。 华荣依旧是点头,甚至不问原因,便决定以后要离管彤公主远远的。 惜时是从窗子出去的,消失得很快,让华荣怀疑一切都只是梦,若不是如懿恰好醒来,她不知要对着窗子的方向发多久的呆。 第八十章 流氓也是有守则的 惜时飘在空中,俯视而下,扬州城变得很渺小,老神医优哉游哉来到他身边,“怎么?舍不得?” “终究还是要见面的。”惜时并未感伤,“只是没能看到凶手伏诛,实在不放心。” “不得不再次提醒你,没有载体,你不能在这个时空杀人,否则会立刻被驱逐出去。”老神医苦口婆心。 “赵寒澈来了吗?”惜时最终问。 老神医点点头,“放心,已经到扬州。” 华荣不知赵寒澈也来了,不光赵寒澈来了,大哥顾长瑞也来了,两人得知她又去逛青楼,无奈蹲在妙音阁对面的茶馆上。 而此时华荣坐在原来的位置,静静的看着如懿,那如懿颇有些不好意思道:“让公子见效了,老突然晕倒是幼年时落下的毛病,没吓到公子吧?” 华荣咋舌,忙不迭点点头,“说实话,真真是吓了我一跳,如懿姑娘可要补偿啊。” 这话说来半点不知脸红,只在心中好奇惜时是如何做到的,她观如懿面若桃花,气血充足,并不是那孱弱得随时会晕倒的人。 “不知公子要奴家如何补偿?”如懿很规矩,虽然妖娆婀娜,却不搔首弄姿,若是别的青楼女子早坐华荣怀里了。 华荣想了想,“不如姑娘答应与在下游玩扬州城三日?” “公子,这算什么补偿?你的诗奴家很喜欢,陪公子游玩做几日向导是分内事。” 华荣听罢心中活动开了,既然如此,那她就不了气了,“不如这样,补偿的事咱们游玩的时候再说?姑娘放心,在下是怜香惜玉之人,断不叫姑娘为难。” “奴家信得过公子。” 于是,华荣在众多艳羡目光中领着扬州城最有名的花魁出了妙音阁,茶馆上不期而遇的赵寒澈、顾长瑞对视一眼,赵寒澈道:“顾兄有个好妹妹啊,昔日九皇子到扬州游历,三请都请不动如懿姑娘。” 顾长瑞不知是该骄傲还是该难过,有个妹妹端庄贤淑没出类拔萃,歪门邪道倒是样样拿手。 正假装淡定,其实心里挺得意的华荣受着小弟们的奉承,心中美滋滋,然后冷不丁见到大哥站在对面,脸是冷的,她立刻拽住如懿大喊一声:“快跑!” 如懿与林壑清等人一头雾水,跟着跑了好几条街,直到气喘吁吁才停下,“走,去赌场。” 别看她像慌不择路的样子,其实心中有丘壑,直奔娄家公子所在的赌坊。 刚进赌场,赌场里的人便盯住了如懿,如懿不愧为扬州城最出名的名妓,才华横溢还是内里,粗人看不出来,但那倾国之姿瞬间将昏暗的赌场照亮。 “哟,这不是如懿姑娘吗?平时清高得很,连出门买首饰都要带着面罩,今日怎的屈尊降贵到这儿来了?”一二流子也不知在哪里见过如懿,竟是认了出来。 话出口,所有人的眼神都变了,变得猥琐亵渎,有的人还企图靠近。 华荣将如懿拉到身后,“如懿姑娘也是你们能看的?” “哪来的小白脸,给老子滚!”一五大三粗的大汉光着帮着,大冷天也不嫌冷,满脸横肉怒视华荣,以为靠眼神就能让华荣退缩。 然而华荣却是冷笑一声,毫无惧色,甚至还有些开心,“谢谢夸奖。” 赌场里的人原本与华荣无冤无仇,但她手里牵着如懿,便瞬间了成男人公敌,听了她的话好些人发出大笑,“哈哈哈哈,以为夸她呢,哈哈哈,小白脸。” “能当小白脸的都长得好看,不巧的是我比你们长得都好看。” “跟他废什么话,直接打残扔出去!”犹如大喊,“如懿就是我们的了。” 张晓天一听这话立刻站出来要出手,却被华荣拦住了,她微笑道:“我见诸君皆善良,诸君见我应如是,和气生财。” “文绉绉的,什么意思?”人都是有好奇心的,听不懂就会问。 饶是最不通文理的濑九也知道什么意思,他挑衅般道:“我家老大劝你们善良。” “善良?善良是什么东西?能吃吗?”赌场里好些亡命之徒,根本不怕死,也不怕所谓权贵有钱人,他们只顾自己快活,“还愣着什么?打死这小子,如懿还等着我们呢。” “哈哈哈。”所有人猥琐大笑,如懿羞得将头低低埋在华荣后背。 华荣伸手拍拍她肩膀,“没事,站在一边,看好戏。” 如懿是卖艺不卖身的艺伎,接待的都是文人雅士,从没近距离接触过这些流氓,害怕得瑟瑟发抖,得华荣安抚,她微微点头。 “老大,可以打了吗?”张晓天问。 “打。”华荣轻描淡写下令。 张晓天出身将军府,在金陵是实打实打出来的名声。 看着细皮嫩肉的小公子,活动期胫骨来骨骼咯咯响,有模有样,他扭了下脖子,手做两个伸展动作,“老大退远点,别伤到你。” 这时华荣才发现张晓天身边换了个人,看着面生,“咦,这兄弟是谁?” 张晓天:“……” 新任张晓天张少爷护卫的张子更一脸懵逼,“顾公子,小的从金陵跟到扬州,一直随在公子身侧,顾公子竟是看不见?” 华荣尴尬,一拍脑门,“都怪濑九请那么多镖师,让我忽略了你,敢问大兄弟学过吗?” 张子更给他展示了下臂膀,手拍在上面邦邦响,“顾公子放心,小的随将军上过战场,曾是千户。” “行啊,你祖母给你要的人吧?”华荣羡慕道,“你爹才舍不得给你这么好的人,他巴不得你被人打得爬不起来。” 张晓天被华荣说到伤心处扭捏道:“祖母担心我在外面受欺负,所以才给我向爹要了子更。” 华荣眯了眯眼,眉毛轻挑,“你说清楚,受谁的欺负?” 张晓天抬头望天花板,用蚊子才能听到的声音道:“还能有谁,你呗。” 声音虽小,华荣却是听得见的,她伸脚就往他屁股上一踹,“还不给我赶紧把这些流氓收拾了,教教他们什么是流氓守则。” 第八十一章 本公子就是规矩 张晓天出拳前还很有仪式感的道:“我家老大已经和你们好好说和气生财,是你们非要闹事,若是官老爷问起来你们全责,打!” 拳头碰撞的声音,人倒地的声音,被打吐血惨叫的声音,声声入耳,华荣一脸嫌弃,“要文明,要文明,你们太粗鲁了。” “老子打死你个小白脸,让你文明!”有个老流氓朝华荣冲来,朱六已经加入战局,书秀忙上前两步,从腰间扯出一条软鞭便‘啪啪’挥过去,那老流氓被挥了两鞭,脸上立刻起了红印子,他凶神恶煞的盯着书秀,“你找死!” 书秀却是不怕,虽然她平时看着娇弱,可自从上次黄泉走一遭后胆子就空前强大了,硬是磨着顾忠给她找人做了这条软鞭,没事就拿出来瞎挥。 这位被生活所迫的小姑娘此时让如懿大跌眼镜,她在红尘中,其实早就看出华荣和书秀是女的,只是她只是一介红尘女,没有揭穿罢了。 “左边左边。”华荣作为唯一的大闲人,哦,不对,是护花使,左指挥一下,右指挥一下,很快便吸引了赌坊管事的注意。 能开赌场,尤其是大赌坊的哪一个不是黑白两道都有点人脉?黑暗势力自然不小,那刀疤管事眯了眯眼吩咐身边人道:“抓过来,我倒要看看是何方神圣,竟敢到我这里来闹事。” “是。” 方才只是流氓赌徒与华荣的人交手,现在加入赌坊的人,场面更乱了,有些人想走,然而门已经关上。 华荣见有人目标明确直奔她而来,骨扇立马不再耍帅扇风,‘啪’一声合上,“我警告你们,动了我你们会吃不了兜着走,知道我是谁吗?我可是你们老板的亲戚。” “我呸,老子怎么没见过你?”刀疤吐了口唾沫狠狠道:“抓起来!” 张晓天那边打得很开心,听了刀疤的话立刻问:“老大,需要帮忙吗?” “不用。”华荣骨扇一拍,将伸过来抓她的手拍偏,骨扇碰到那人的手,手瞬间便没了什么力气,很快,整个人倒地不起口吐白沫。 华荣满脸慈悲,怜悯道:“我就说嘛不要动我,非不听,就算要亲自扶我一把,也该洗洗手,这不,手太脏,中毒了吧?” 有人中毒倒地,包括如懿都后退了两步,惊恐看着华荣,不过是个人畜无害的小姑娘,竟出手便让人倒地,比男人还狠。 华荣见如懿后退两步悲痛欲绝道:“美人怕我?” 如懿接触到她浅笑嫣然的笑容,冷汗都下来了,心多狠才能在这样残乱的地方笑容灿烂,“没有。” 她明显在说违心话,华荣也不生气,只笑容更加灿烂,“美人放心,本公子从不伤美人,最最最怜香惜玉。” 刀疤见自己的人倒在地上抽搐有些忌惮了,他指着华荣厉声问:“你到底是谁?为什么要来我这里闹事?” “就是带美人儿来见见世面,是这群狗东西狗嘴里吐不出象牙,出手教教他们做人罢了,你若好好做你的买卖,不碍事,我还不想搭理你呢。”华荣收起笑容,“但你却要多管闲事,老子今天还就不想善了了。” “你在我的地盘闹事,还不让我管?还有没有规矩?”刀疤要被气哭了,他平日里也是横着走,今日竟然碰到比他更横的。 华荣又浅笑嫣然,仿佛在与卖首饰的讨价还价,“本公子就是规矩。” “对,我们老大就是规矩。”林壑清将手里的人踩在脚下,冲那刀疤投去挑衅目光,“我家老大能来你这破赌坊是看得起你们,别给脸不要脸。” “他奶奶的,给老子打!”刀疤气得脸色铁青,耍横耍到他这儿了,是不长眼还是瞎? 华荣一摇骨扇,从怀里取出个小药瓶,扒开盖子,然后将瓶子里的液体倒在骨扇上,瞬间清香弥漫,“香吗?不如睡去?” 话音落下,离他近的人纷纷倒地。 不过奇怪的是如懿等却没事,刀疤见自己的人和客人倒地大半,还有大半都被张晓天等人打得爬不起来,便慌了,“有话好好说,和气生财和气生财。” “现在才说和气生财,是不是晚了?”华荣摇着骨扇朝他走去。 她步步紧逼,刀疤步步后退,华荣笑容灿烂,眼眸清澈,满脸无辜,“你怕我呀?我不会武功的。” “有话好好说,万事可商量,不知公子出自哪家?这样,今日公子的赌资鄙坊出,如何?” “懂事。”华荣骨扇‘啪’合上,刀疤吓得咽咽口水,将狠辣的眼神藏起,讨好的亲自给华荣拿银子。 眼看着几千两银子挪到眼前,华荣很干脆的坐下,“来,跟爷玩几把。” 书秀从怀里取出小瓷瓶,扒开盖子,将瓶子放在晕倒的赌徒鼻尖,不多会他们便悠悠转醒。 人虽然醒了,却犹如大病初愈身体乏累没什么精神,更没有打人的力气。 “听说娄公子在这里,不知哪位是娄公子。”找一圈没找到人,华荣只能扬声问。 “我……我就是。”地上传来凄惨的声音,华荣低头看去发现他在张子更脚下,已被打得鼻青脸肿。 华荣脸上肉疼了一下,语重心长的对张子更道:“怎么能如此粗鲁?要礼貌,礼貌待人懂不懂?” “是。”张子更第一次见华荣在外头耍横,以为自己动手重了,很自责。 亲自从张子更脚下把娄家公子扶起来,“疼了吧?他们下手太重了,你放心,回去我一定替你好好教训他们。” 张子更面对她人畜无害的脸,以及诚心诚意的眼神,竟觉得她说的是真的,鬼使神差点点头。 “来,我听说你是扬州城最会赌的,我呢是慕名而来,你不介意陪我玩几把吧?” 书秀怕他不懂,还在旁边提醒,“陪我家公子高兴了,就让你走。” “好。”娄家公子被打得脑袋嗡嗡的,是一刻不想多待。 “为公平起见,你来摇。”华荣指刀疤。 刀疤心想,反正我已经派人去找东家了,等东家派人来看你死不死,现在先缩会。 第八十二章 或是八皇子的人被整得很惨 顾长瑞作为长兄,没少给华荣收拾烂摊子,他与赵寒澈一路追到赌坊,却发现赌坊的门关了,顾家虽然不沾染赌坊的生意,但也知道大白天一旦关门,那就是出了事。 就算没点常识,她妹妹进去了,经验也能告诉他,肯定出事了。 一般遇到这种情况,他早已皆能熟练应对,立刻吩咐人道:“去赌坊后门看看,如果有人去搬救兵就将人截住。” 赵寒澈心想难怪顾华荣能横行京城,原来家里不但不严加管教,还帮忙擦屁股。 吩咐完自己人,顾长瑞又冲赵寒澈揖礼,“世子,还请世子往知府衙门走一趟,镇远将军家的公子也在,伤到公子便不好了。” 赵寒澈想说你亏不亏心?利用官府帮你妹妹善后!什么担心镇远将军府的公子,你分明只担心你妹妹!以为他看不出来?在京城你妹妹就是蛊惑官宦人家的纨绔跟随她,当她的保护伞。 然而顾长瑞一副忧心忡忡的样子,他实在不好揭穿。 不过,就算他揭穿,顾长瑞也有话说,说你们官官相护还好意思提? 当扬州知府扶正官帽急冲冲赶来,华荣面前已堆了如山的银子和银票,刀疤开始大滴大滴的汗往外冒,东家的人怎么还没来? 华荣见他频频往外看,冷不丁道:“等援兵呢?忘了告诉你,我大哥在外面,我大哥这人是正人君子,最见不得有人打架叫人呢,你看,我大哥就在外面我都不叫。” 刀疤知道她说的不假,立刻扑通跪过来,“公子,小的有眼不识泰山,还请公子高抬贵手放过小的吧,再赌下去,赌坊要关门了,赌坊关门,东家非弄死小的不可。” “你死了关我什么事?”华荣并不在意,慢条斯理。 不等刀疤说话,已经输得只剩裤衩的娄公子弱弱道:“我可以走了吗?我已经没有银子了。” “娄家家大业大,怎么能没有银子呢?来,我借给你,你回家取了还给我就好。” 话音话音落下,书秀已经写好借条,‘啪’的拍到娄公子面前,“我家公子借你三千两,限期一天,一天不还,每一两算五钱银子的利息,两天不还,十钱银子利息,以此翻倍,价格公道,童叟无欺。” 娄公子现在疼得只想窝在美妾肚皮上,哪里还想呆在昏暗的赌场,便哭丧着脸道:“求求你放过我,我与你无冤无仇。” “我家老大让你赌是看得起你。”林壑清捏着他的脖子,“就这点能耐还混赌场,你不知道混赌场得多带几个人?” 娄公子觉得很冤枉,他就住扬州,扬州歌舞升平,出门顶多带两三个家丁,且都被打得鼻青脸肿,哪里是对手?想着还抬眼看了眼张子更,张子更瞪了他一眼,立刻吓得又缩了缩。 “我我赌。”娄公子在心中发誓,以后再也不来这家赌场了。 很快,三千两又输了,华荣起身拍拍长袍,“真没劲,美人饿了吧?咱们走,吃饭去。” 刀疤松了口气,娄家公子松了口气,赌徒流氓们也松了口气,目送神祗般将她送出去。 顾长瑞等了许久终于见到妹妹出来,手里还牵着个倾国倾城的姑娘,而朱六等下人正一箱一箱的往外搬银子。 “大哥,你看,银子。”华荣献宝似的将银票递给顾长瑞。 顾长瑞不接,凉凉道:“你大哥没见过银子?” “大哥,你看,美人儿。”华荣把如懿推过去,“这个你没见过吧。” 如懿整个人都是懵的,她从没见过有人赌博没输过的。而且那是什么毒?她闻了竟然没事。 顾长瑞后退两步摇摇揖礼,“让姑娘受惊了,舍弟顽劣,在下替他给姑娘陪个不是。” 如懿是朝大家闺秀方面修养的,闻言得体回礼,“公子客气,小公子并未让奴家受伤,很照顾奴家。” “大哥又不是知道,我最会怜香惜玉,是吧如懿姑娘?” 明明是个女孩儿,如懿却不得不陪着演戏,饶是她才华横溢,容貌惊人,也不得不小心陪着,若起初更多是不愿揭穿,那么现在则是不敢,她不畏权贵,却怕更不畏权贵且不怕亡命之徒之人。 “小公子很好。” “走走走,咱们生而为人,要日行一善,如懿姑娘不会不赏脸吧?”华荣眨巴着眼睛,笑容比在赌坊里要真诚许多。 如懿点点头,任凭华荣拉着一路沿街走,书秀已不知从何处得了个罗锅,哐哐敲着,“今日我家公子高兴,要做散财童子,大家快来捡银子啦。” 华荣完全把自己当成风流公子,始终牵着如懿的手,然后另一只手从箱子里拿银子往外扔,她自己扔还不算,还让如懿跟着扔。 赵寒澈压低声音对顾长瑞道,“顾兄,你妹妹这是典型的不当家不知茶米油盐贵,白花花的银子说扔就扔。” 顾长瑞跟在后退,不紧不慢的,“我们顾家人吃的都是干净粮,用的也是干净钱,这种不沾手。” 赵寒澈颇有些酸溜溜,有钱人就是不一样,他若有这几大箱银子,国公府也可修葺一番了。 城里来了个散财童子,带着闻名天下的名妓如懿正在撒钱,这一消息很快传来,“这不是那日刚来的公子哥儿吗?” “你见过?” “好几十个镖师护送,那排场,大着呢。” “难怪,这么不心疼银子,原来是有钱人。” 有钱人华荣撒完钱,将如懿留在客栈,由张晓天、林壑清、濑九轮番讨好,她则在接受大哥的训谏。 “这里不是京城,万一我不在外头,你被人围在里面出不来怎么办?谁来救你?” “哪有那么多万一?我知道大哥就在外面才敢打架的,我本来只想去会会那娄公子,谁让你追我。”华荣嘟嘴,半点不知错,“再说了,我有二伯父从塞外带来的迷魂散,那些人压根打不到我。” 顾长瑞长叹一声,心想二叔也真是的,好好的带什么迷魂散回来,不过说来也奇怪,这药很神奇,别人怎么配都配不出来,市面上更是有价无市,“我管不住,回京定叫你娘打你一顿不可。” 华荣嘿嘿笑两声,“大哥回京保准忘。” 顾长瑞摇摇头,拿这个妹妹一点办法没有,“行了行了,去吃饭吧,那如懿姑娘也赶紧送走。” “如此美人儿大哥竟不想多看?” 顾长瑞戳了下她额头,“没你大嫂好看。” 华荣被放过,欢欢喜喜便要出门找如懿,她还是喜欢看着美人的,听说看到美好的人或事物可以延年益寿,全当养生了。 “对了。”临出门,顾长瑞才想起还有正事没说,“那娄公子兴许就是八皇子。” “啥?”华荣不能接受这个消息,她刚把人整到怀疑人生! 第八十三章 老皇帝是真老了 听了顾长瑞的话,华荣是饭不想吃,美人不想看,只想确定消息是不是真的。 “大哥,你说清楚,消息哪里来的?” 顾长瑞方才是担心华荣,便暂时把八皇子的事忘了,待回过神来才与华荣一样想起或是八皇子的人被整得不像话。 “那日十一皇子拜师,皇上也跟你爹说了,要咱们顾家秘密寻找八皇子,于是你大伯便开始查,查到当年娄一阳离开京城带了个孩子,那孩子与八皇子同年生,而且在娄家,娄一阳的原配夫人非常讨厌这个孩子。” “他不是娄一阳的侄子吗?”华荣觉得接下来又可以听一出狗血大剧。 顾长瑞摇摇头,“传言他是娄一阳的儿子,只是不知为何要当侄子养,娄一阳非常宠爱这个侄子,但他常年醉心诗词不管俗世,这娄公子便被他夫人养废了。” “不对啊,这么好查,皇上肯定查到了,还要我们顾家干什么?”华荣很快找到漏洞,“而且皇上给我的卷宗我也看过,上面记载当初秘密送走八皇子的人都已经死绝,娄一阳如果带走的真是八皇子,怎么可能还活着?” “有一种可能,皇上没对你说全部,或者……” 兄妹两对视一眼,“或者皇上的人在撒谎。” 华荣突然觉得后背在发凉,如果是皇帝的人在撒谎,那就危险了,不知道那人是谁,是谁的人。 “不不不。”华荣摇头,“我宁愿相信他是假的,他要是真的,以皇上如今昏庸的程度,八成要天下大乱,那咱们家的买卖还做不做了?” 原本凝重的气氛,被华荣一句话化解,顾长瑞失笑,“你的小脑袋瓜想什么?尽想咱们家那点买卖?” “咱们家那点买卖让咱们衣食无忧,不想它想什么?谁当皇帝跟咱们有什么关系,左不过和平盛世日子更好过罢了。” “行了,别想那么多,是不是真八皇子,多查查就知道了。”顾长瑞怕妹妹饿肚子想早点结束话题,“你赶紧去吃饭。” 华荣脑袋有点嗡嗡的,心情特别不好,张晓天不被如懿待见,心情也特别不好,两人在走廊遇到,对视一眼,同时长叹一声。 叹完张晓天问:“老大你叹什么气?如懿姑娘那么喜欢你。” 华荣背靠在栏杆上,偏头望向窗外湛蓝天空,“世事无常,造物弄人,天公不作美啊!” “老大,到底遇到了什么事。”张晓天决定用老大的事转移下注意力,不再去想如懿那张怎么贴也贴不热的脸。 “你说天下大乱好呢,还是和平好?”华荣没头没脑的问。 然而张晓天都不作考虑,张嘴便道:“当然是天下大乱好,天下乱了,兵灾四起,狼烟弥漫,我就可以带兵上战场了,打了胜仗,看我爹还说不说我没出息。” 华荣:“滚!” “老大放心,万一天下大乱了,我就指定你们家给我的兵制战袍衣鞋。” 华荣一脚踹在他屁股上,凶神恶煞的道:“给老子滚!以为老子不知道,朝廷的钱最难拿,给你们做战袍,怕是有去无回,滚,赶紧滚。” “老大,我不是那种人。”张晓天还企图狡辩,压根没想过天下大乱了可能发不起军饷,哪里还有多余的钱买衣服鞋子。 华荣见他还聒噪,脱下手腕在赌场顺手戴上的金镯子往他头上扔去,“以后发不起军饷别找老子要银子,滚!” 轰走张晓天,决定不管是真是假,好歹补救一下。 刚出门,没走几步,扬州便淅淅沥沥下起阴雨,书秀忙将她扯回来,还是顾长瑞打算出门与赵寒澈寒暄看到她,才语重心长的说:“就算要补救也不急于一时,所谓不知者无罪,不要怕。” 华荣被淋了几滴雨,脑子越发清明,她点点头,“要是他不肯原谅,我就让他回不去京城,反正皇上也没发现什么。” 顾长瑞:“……”也不是不可以。 翌日,华荣也淡定了,一副爱谁谁的模样,吃饱喝足,带着张晓天三人浩浩荡荡去妙音阁接如懿,濑九虽然没能讨到如懿欢心,却还是很殷勤的给如懿准备豪华马车。 一日,那娄公子没来,华荣却已经成为整个扬州的风云人物,风头一时无两,带着如懿满扬州瞎逛,还路见不平一声吼拔了个刀,为赢得美人一笑煞费苦心,而顾长瑞与赵寒澈则陪扬州的官员胡吃海塞大鱼大肉。 有此可见,老皇帝是老了,不然那些当官了哪敢如此放肆。 再过一日,期限已到,娄公子还是没来,张晓天先坐不住,“老大,人没来,怎么办?” “怎么办?上门催,再不还银子就告官。” 张晓天猥琐一笑,学着华荣曾经贼兮兮的表情道:“老大,听说你哥最近与扬州的几位大人们走得很近啊。”说完还挑眉。 华荣一巴掌拍在他头上,“哪里学来的腐败思想?我大哥那是陪世子好吧?我大哥最正直,从来不贿赂当官的,不然我们家早成首富了,还轮得到濑九他爹?” 一番话说得痛心疾首,情真意切。 濑九刚好路过,立刻替他爹辩解,“我家虽然与尚书府沾亲带故,可从来没做过违法乱纪的事,老大不要乱说。” “是是是,你们家那八竿子打不着的尚书亲戚心肠特别好,做好事从来不收银子。”华荣白了他一眼,“如懿理你了?” “没有。”两人齐齐摇头。 “林壑清呢?” “如懿说想吃桃花羹,他去买了。” 昨日下雨后,扬州城便冷了许多,且是那种阴雨天气带来的湿冷,让人不想出门,哪里有桃花?华荣撇撇嘴,“没出息,要什么就给什么,怎么讨美人欢心?撩妹大全都背了吗?” “背了。”两人齐齐点头。 华荣突然想起什么,撩眼看濑九,“让你抄一百遍,没抄完吧?” “老大,咱们今天去哪里玩?我好准备银子!”濑九想转移话题。 华荣指指他脑门,“活该你泡不到质量高的妹纸,老子也懒得管你,走,去娄家镇。” 第八十四章 不容易 在去娄家镇的路上,华荣福至心灵,突然想起个致命问题——恐怕不容易见到娄一阳,想半响没想出个辙来,便找了个凉亭坐下休息。 “娄一阳醉心诗文从不过问庶务,对吧?” 张晓天三人有些不确定,不过一般诗人都是这样的,参考不久前空降的国子监祭酒,也就是他们老大的爹顾惟仁,好像确实很仙人。 于是,三人对视一眼点点头,“对。” “既然从不过问庶务,那就是娄家现在把持在他夫人手里,对吧?” 三人不是很明白,但还是点点头,“应该是。”这个问题也能参考他们家老大的爹顾惟仁,你问顾惟仁顾家有多少买卖,他保准答不上来,更不能问有多少银子,他会以为你在侮辱他。 那些鸡毛蒜皮的事更不能去烦他,他会觉得影响他的创作灵感,然后把人痛批一顿……末了给出最终评价——俗人。 华荣哀嚎,“那三千两岂不是打了水漂?” 张晓天三人对视一眼,在心里说——那三千两也不是从顾家的身上薅下来的,你心疼了屁?你若心疼,昨天就不会当半天散财童子,害得扬州好些人以为你今天还散财,啥事不干就等在客栈门口,堵车的好吧! “老大,也不是所有诗人都这样吧?”张晓天不懂作诗,在他眼里,没有什么事是拳头解决不了的,“要是娄家非不肯还银子,打不就好了,打到他们服为止。” “知道为什么叫娄家镇吗?”华荣白他一眼,忧心忡忡,肉疼不已。 银子她撒出去,得的是‘人傻钱多、有钱人、任性、散财童子’等不管别人觉得是不是赞誉,但她觉得是赞誉的赞誉,可借出去的银子收不回来,那影响的是作为老大的威名,亏! 张晓天思考半响,没想出来为什么,忙摇摇头,“为什么?” “因为那一个镇,住的几乎没有外姓人,所以叫娄家镇,通俗的说就是住着一个宗族的人,知道宗族是什么吗?” 张晓天点点头,“知道。” “你欺负你弟弟,打得他哭爹喊娘,了不得是你爹娘打你一顿,但外姓人欺负你弟弟,你族里的人见了是不是要把那人打得爬不起来?”虽然动不动打架有些夸张,但本族人被欺负,确实会回护。 这回不光张晓天点头,林壑清和濑九也跟着点头,“对,就像上次从外地来了个公子,欺负我,把我打得眼睛差点瞎,那时候我还没跟老大混呢,老大知道了过去就把那人全身家当阴了,还送他吃了几天牢饭,还是他家花银子赎出去才算完事,那人也再不敢来京城。” 想起往事,濑九满脸激动。 “这就是护短。”华荣总结。 本地纨绔对待外地纨绔尚且如此,更别提一个家族的人对外人了。 华荣叹口气,三个小弟跟着叹,濑九后怕的道:“老大,我们打了那娄公子,而且昨天我一直出老千……” 华荣嫌弃的看向他,“瞧你那点出息,怕什么?我猜他都不敢往外说,被打输钱还有脸?” 最主要的事,他不被娄一阳的夫人喜欢,就算说了,娄一阳的夫人也不一样帮他,说不定还会被责罚。 如懿在旁边看许久,想插话,又不知该不该插。 还是华荣看她欲言又止,怜香惜玉作祟顺口问了句,“如懿姑娘有话要说?” 如懿摄人心魄的眼看向华荣,如玉如霞的脸笑了笑,露出整齐白洁秀气的牙齿,随后泉水叮咚般动听的声音传来,“公子,奴家见过娄家老爷,也知道些娄家的事。” “还请如懿姑娘指教。”华荣起身长揖道,对美人可谓是用尽了尊重。 三人一听如懿知道,顿时禁声不说话,仿佛怕自己不好听的声音打破了大自然最美妙的恩赐。 如懿接待过许多文人雅士,他们对她也都很尊重,但却也都有别的心思,唯独华荣时时刻刻给最高尊重,她心想,顾姑娘为人如此,难怪那么多人愿意跟随她,与她相处,实在令人放心。 “公子不必多礼。”如懿回礼,两人坐罢她才接着道:“娄老爷的夫人与之不和睦,娄老爷常年居住在偏院,深居简出,近年来更是非大事不出,娄夫人出身名门,却无所出,娄老爷更无妾室,娄夫人几年前过继了个族里的孩子到膝下,当做娄家继承人养。” “娄一阳前辈就没有妾室?”受如懿一口一个娄老爷影响,华荣觉得自己总直呼娄一阳名字有些不妥,有悖她尊老爱幼原则,便加了个前辈。 如懿摇摇头,“没有。” “都说男主外女主内,娄夫人总不能总领了吧,娄家外面的事如今是谁在主事?”华荣沉凝问,她觉得有必要宅一把斗。 “娄家二老爷。” 华荣嘿嘿笑起来,“有办法了。” “什么办法?”张晓天几人终于出声,经验告诉他们,老大嘿嘿笑的时候就是要搞事情了,激动! 华荣再次起身,文质彬彬冲如懿再次长揖,“多谢如懿姑娘。” “顾公子不必客气。”如懿回礼。 有时候繁文缛节并不是糟粕,而是一种让人心里舒服的礼节尊重,如懿这样出身的人,最不怕的就是繁文缛节,最怕的就是无人对她行这些繁文缛节。 “濑九,交给你一个天大的重任。”华荣站直看向濑九,笑容可掬。 濑九突然有些后背发凉,“老老大你说。” “你负责安全把如懿姑娘送回去,她若是少了根头发,我废了你,听到没有?”华荣说完不等濑九欢喜立刻又接着道,“算了,还是张晓天送吧,你那么好色,我不放心把如懿姑娘交给你,本来就没什么智商,再色林智慧,怕是要上天。” “多谢老大!”张晓天心情美滋滋,他们从扬州城出来去娄家镇,路其实走了大半,这回程慢慢,与美人独处,看看沿途风景,聊聊人生志向,美哉! 至于张子更和如懿的丫鬟,在他心里,已经不算人。 “行了,你两随我去娄家镇搞事情。”华荣说罢目光瞄上张子更,“张大兄弟跟我走吧。” 张子更拱手揖礼,生硬道:“老夫人和夫人吩咐,小的需得一刻不离身的保护公子。” 话刚说完,张晓天便很不给面子的挥挥手,“老大让你跟你就跟,哪那么多废话,本公子要你保护?” 第八十五章 不一般 张子更最终还是在自己主子无比嫌弃和不耐烦以及死命令下跟在华荣后头保护。 娄家镇不算小,进镇后,街道整洁干净,两旁还种了各种易养活的花儿,有认识的,有不认识的,被修葺得整整齐齐。 若不是时空不对,华荣以为进的是旅游小镇。 街道两旁店铺林立,所售卖的东西也大多精致,质量上乘,不像大多小地方售卖的东西都是假冒伪劣产品。 走了两条街,华荣发现一个事情,“你两发现没有,读书声声声入耳呀。” 林壑清与濑九点头,“发现了。” “不愧是大家族的大本营,书香门第的气质很明显,走,先找家客栈住。”华荣感叹万分,于是在找客栈途中先奔进一家面馆吃了碗面。 住进客栈后,华荣发现这里的价钱不贵也不便宜,环境优良雅致,实在是个度假的好地方,就拿方才吃的面来说,味道也极好,不过十几文钱而已。 “掌柜的,你们这地方倒是很雅致哈,大部分东西也都物美价廉,小小地方,就不怕亏?”林壑清得华荣示意开始套话。 那掌柜的见几人面生,穿着又都是上等料子,断定三人非富即贵,在噼里啪啦算盘声中微笑道:“我们二爷要求高,达不到标准是不准开铺子的,至于亏损那更是没有,您三位不也是来此处游玩的吗?” 林壑清看眼华荣,华荣不做声,他继续套话,“是听说娄家镇挺好玩,只是不清楚具体情况,不如掌柜的说说?” “我们娄家镇别的没有,花海有几处,草场有几处,猎场也有几处,泛舟游湖也可,像诸位这样来体验生活的贵公子开春了只会更多。” 华荣听罢都要怀疑娄家二爷是穿越的,这不是没有条件做旅游胜地也要创造条件的成功案例吗?“掌柜的,不知当下可有什么能游玩的?” 掌柜的是人精,一眼看出一行人中华荣才是能拿主意的那个,他放下算盘抬眼看华荣,“四季山,那里种了数千亩四季常开的花儿,公子若是早些时候来,梅岭必不可错过,可惜如今梅花都谢了。” “哦,对了,还有千里浪涛的竹林,也是可以去一观的,每年来娄家镇的文人雅士最喜欢的便是朱兰梅菊这些地方,许多人一住便是大半年。” 华荣心想,这娄家二爷倒是很会来事,这个时代也就读书人喜欢游历山水,一般人被柴米油盐折磨得只想回家窝在炕上,哪里还有闲情雅致千里迢迢去看什么风景,尤其交通还特别不发达。 “不知这四季山怎么走?” “公子若是想去,小的把您的名字记下,明日有人来引路,今日怕是不行了,天色已晚,不便赶路。” 华荣示意林壑清,林壑清很懂事的道:“我们先逛逛再去。” “公子何时想去何时与小的说即可。”掌柜的也不强求,不像有的促销员口吐莲花只为让顾客跟着自己心意走。 打听娄家镇八卦之余,华荣也没忘正事,上楼后几人围圆桌坐下,“林壑清,你带张大兄弟去要债。” “老大我呢?”濑九指着自己问,他蠢蠢欲动。 “代表濑家去拜访娄家二爷,娄家二爷若是不搭理你,你就去找娄家二爷的儿子,他能把娄家镇打理得井井有条,那他儿子一定也没有教坏,至少不会太无能,以你的智商恐怕玩不过别人,你只要去刷少爷威风就好,最好能让娄家二爷派他儿子陪你去各处游玩。” 两人都安排好后,简单洗漱,休整一夜,日益换好带来的衣裳后,都分别出发了。 濑九先出发,濑家是京城首富,声名在外,但凡做买卖或者家中有买卖的只要不是有仇,都不会拒绝濑家人登门,濑家顺利进入娄家。 接着是华荣,华荣将自己收拾得偏偏如玉,风流倜傥,冲自制力差家教不甚严谨的闺秀眨巴下眼睛,那闺秀便会娇羞惊叫说句公子好样貌。 书秀也换了小厮袍,华荣在门前摇着骨扇,她上前叩门,正门打开,门人探出头来,“不知你找谁?” “这是我家公子的拜帖,想拜见娄家大老爷,我们是京城来的。” 这拜帖也是有讲究的,书香门第的不一样,商贾人家的也不一样,武人勋贵的又是另外一种样子,普通人家不需要拜帖。 华荣投的还是头一份属于书香门第类别的处女贴。 那门人接了处女帖不敢怠慢忙进去,不多会出来却道:“还请赎罪,我家大老爷不在府上,夫人说公子远道而来,还请进府喝杯茶。” 果然是见不到娄一阳,不过华荣也不着急,总会见到的,事在人为。 一副文质彬彬,很有文人气质的走进去,眼不乱观,举止有度,很快来到前厅,“在下娄俊,不知公子出自京城哪家?” 那娄俊想来便是娄夫人的养子,不然不会出面接待拜会娄一阳的人,他眉目清秀,倒是端正,说罢吩咐下人奉茶。 华荣用顾长安的名字做过纨绔,做过读书人,生在五房,就算再喜欢往外跑,也知道读书人是怎样行礼讲话的,虽学不全,却也能有模有样,她微微一礼,“在下京城顾氏,叔叔是国子监祭酒。” 特意抬出官职,以正自己书香门第的出身,扬州离京城千里之遥,娄家又无人在朝为官,消息自然不是特别畅通,加之华荣从京城到扬州,走得急快,比消息快,那娄俊一听家里出了顶顶清贵的官,那必定书香门第不假,再看华荣文质彬彬举止有礼,便更不敢怠慢了。 “顾兄来寻家父不知所为何事?” 他娄家没讲真话,华荣自然不必诉说实情,她拱拱手道:“慕名而来,想面见娄先生讨教一番,我等晚辈,包括叔叔在内,都很仰慕娄先生才学。” “原来如此,只可惜家父外出游历,不知此刻身在何处,要让顾兄失望了。” 华荣摇摇头,“今日见楼兄姿态,便可大概猜测娄先生风姿,有道是有其父必有其子,今日见不到娄先生虽遗憾,可能认识娄兄,也是幸事,顾某要在扬州盘桓数日,届时顾某会在妙音阁设宴,如懿姑娘弹奏雅曲做陪伴,不知娄兄可愿给个面子?” “顾兄盛情,不敢推辞。”娄俊也是很想见如懿的,听闻华荣竟能请动,心道不愧是家中出了祭酒的人家,出手不凡。 而此时林壑清上门讨债了,话刚说完,娄家任何主子都没见到,便被看了眼借条的管家带着家丁抡起棍子就往外赶,“当娄家是什么地方?赌债也能到这里来要?滚,赶紧滚,否则别怪我们不客气!” 林壑清急忙逃窜,嘴里还骂骂咧咧,“枉我还念你们是书香门第,没想到你们这么不要脸,竟是欠钱不还的老赖!张子更,你到是出手啊!” 张子更杵着不动,慢条斯理的道:“我家公子只让我保护顾公子,没让我保护你。” 那边娄家管家可不管两人是什么关系,他义愤填膺怒不可制,“你嘴巴放干净点,娄家对得起天地,唯独不用对得起你们这些赌徒渣渣,打,打死了事!” 林壑清撒丫子狂奔,小命要紧。 第八十六章 不寻常 华荣体体面面出门,濑九谈笑风生离开,唯有林壑清狼狈不堪,跑出娄家镇的时候鞋都丢了一只。 见到他时华荣以为是路边乞讨的乞儿,很有爱心的扔了定银子。 林壑清哭丧着脸一把抱住华荣大腿,不断哀嚎,“老大,张子更不帮我,他眼睁睁的看着我被一群恶霸追着打。” 华荣看向张子更,张子更干巴巴道:“公子只让小的保护顾公子,其他人与小的无关,他又没死。” 赌债是讨不到的,除非动用非常手段,否则是定要不来,华荣虽然肉疼,却也能做到无所谓,她的目的是见娄一阳。 望望天,便在林壑清一路哀嚎中回了扬州城。 张晓天今日心情格外好,华荣到时,他早已准备好丰盛晚饭,华荣吃完洗漱结束美美睡了一觉。 刚睡醒,顾长瑞便来了,“去娄家了?” 华荣点头,刚睡醒不想说话。 “见到娄一阳了?” 摇摇头,示意书秀给她倒水,书秀将水递过去,她咕噜噜喝光才道:“娄家镇挺干净的。” “你爹来过,你忘了?回去还给你带了只萧,不过你嫌弃萧打人不疼,还容易坏,就扔给你七哥了。”顾长瑞一戳她额头,“娄家镇是远近闻名的文雅小镇,每年来娄家镇住的文人雅士有很多,所以,娄家不简单纳。” “会不会是我身份不够,所以见不到娄一阳?”华荣放下杯子问。 顾长瑞却是摇头,“不,赵寒澈也递了拜帖,得到的回复同样,我费了许多银子才打听到,娄一阳在家,可不见客,也不知是为何,听说上次九皇子来也去了娄家,同样没见到娄一阳。” “大哥,会不会是娄一阳真的养了贵妃的儿子,所以他才避不见客?”否则华荣想不出他为什么不见,九皇子、赵寒澈这些人身份地位可都很高。 “谁知道呢,你鬼点子多,是不是想到什么办法了?”顾长瑞含笑问,对见不到娄一阳半点不担心。 华荣神秘笑笑,“保密,到时候大哥就知道了。” “还保密。”顾长瑞无奈,“我警告你,别太过分。” 他比华荣年长许多,是看着她长大的,这些年不管遇到多大事,他都没见过自己妹妹吃过亏,有的仇就算不能当场报,她也记得真真的,一有机会就报了,路可能记不住,仇却没忘记过。 在扬州,他虽担心不是京城不能得心应手,却也不是特别担心,反而更担心娄家。 华荣递给顾长瑞一个你放心的眼神便吩咐书秀,“去给娄俊下帖子,顺便找下如懿姑娘,她可答应要补偿我的。” 要讨一个人喜欢,方法很简单,无论他有什么观点,大部分都同意,让他觉得与你志趣相投,这个人只要不是特别的有个性,就一定会把你引为知己。 偏巧华荣最擅长此道,娄俊原本是奔着如懿来的,一顿饭吃下来他握着华荣的手与君相见恨晚的模样,“贤弟,贤弟若不急着回京,不然上娄家镇住几日?也好让愚兄聊表地主之谊?” 之前初次见面,他与华荣看着年纪相仿,饭桌上互通了年岁,发现他比华荣大几个月,便改口叫贤弟,华荣当然从善如流。 “那便恭敬不如从命。” 去娄家镇游玩,当然少不得美人,濑九很难过,他不能跟华荣一起去,看不到如懿姑娘,老大也不知给如懿姑娘吃了什么迷魂药,那如懿姑娘竟对她言听计从,亲自弹琴陪酒便罢了,还随同去娄家镇游玩。 都是男人,老大还没有把儿,怎就比他优秀那么多! 濑九很难过,林壑清更难过,他要接着去讨债,而张晓天依旧美滋滋,他言明身份,与华荣一起去娄家镇游玩,娄俊亲自当向导,还有美人可献殷勤。 一行人打算去娄家镇的竹海看看,哪想刚到入口处,便见赵寒澈优哉游哉过来,身边还有个知府大人的儿子,华荣找一圈没看到顾长瑞。 “顾兄也在呀。”赵寒澈明明从顾长瑞那里知道华荣今日由娄俊亲自作陪游竹海,还明知故问。 他装傻充愣,华荣也懒得揭穿,便点点头,“真巧,在这里遇到世子。” “可不是吗?真是巧。”话却不是赵寒澈说的,而是从他身后传来。 赵寒澈闻言回头,恰好让华荣看见他背后走来的人,那是一群家仆成群的富贵人家,走在前头的是文二,而后他一步有两个女子,两人都带着面纱,其中一人华荣看着有些熟悉,是杨泽,而另外的女子却是没见过。 说话的便是文二。 文二对赵寒澈没什么好脸色,他走到华荣面前拱拱手,“见过敏慧公主。” 华荣:“……”心里在骂娘,公主你个奶奶,她好不容易让娄俊觉得自己与他志趣相投引为知己,你一来就揭穿老子身份,老子岂不是成了骗子? “公主?”娄俊满脸疑惑。 “娄兄……”华荣想解释,却被文二抢了先,“娄公子想必是不知道吧,这位便是皇上亲封的敏慧公主,我朝第一位异姓公主,深受皇恩。” 娄俊看向华荣,不可置信道:“你竟是女的?” 看得出他很受伤,看他受伤的小眼神,华荣都有些内疚了,虽然她做事没有到不折手段害人性命的伤天害理地步,但有时候确实是不光彩。 “你看,娄兄知道我是女子,便不把我当朋友了,唉,早知不该结交娄兄的,这世道对女子终究不公。”她心中内疚,眼中也是内疚,但也很受伤,一副你看不起女人的样子。 概念换得很巧妙,娄俊到底是整日窝在娄家镇,所见的文人雅士虽多,却大多如顾惟仁般君子,到底不是华荣对手,立刻便比华荣更内疚,“不不不,不是这样的。” “真的吗?娄兄真的不介意我是女子,还愿意与我谈天说地听曲论调?”华荣立刻眨巴着大黑眼睛,灵动真挚,还可怜兮兮。 “当然。”娄俊知道她是女子,又见她难过,偏偏还对骗自己内疚,便忍不住了,怜香惜玉也好,大男子主义也罢,总之就这样轻易原谅华荣了。 文二冷哼,“巧舌如簧!” “公主,没想到能在此处遇见,不知公主介不介意同路?”杨泽开口了。 华荣慕然便觉得在这里遇到几人,不寻常。 第八十七章 当然介意 话都说到这份上了,华荣还能怎样? 她皮笑肉不笑的道:“介意,本公主不喜欢跟闲杂人等一起走,抱歉,本公子品阶比你们高,先走一步。” 张晓天在华荣身边冷冷一笑,遇到这种情况,当然是拒绝了。 杨泽没想到华荣不按常理出牌,竟是一愣,然后有些词穷,而且很尴尬,她以为自己礼貌待人,笑脸迎人,别人定不好意思拂她面子,尤其她还长得好看。 就在她愣神中,华荣牵着如懿的手亲切道:“深山不易行走,姑娘可要担待,这天黑了,危险很多,咱们快些走。” 说完看向与杨泽般也愣神的娄俊,在他的印象中华荣是个平易近人温润如玉的人,怎么会毫不犹豫的拒绝一个好言好语的好看姑娘呢? “娄兄,山里蚊虫多,如懿姑娘被叮咬便不好了,咱们赶紧走吧。” 娄俊被点名回过神来,心里对如懿的在意便超过了杨泽,论样貌一群女人中如懿最出色,而且华荣还是公主,与他更是志趣相投,没理由不偏心。 “伺候好客人。”他吩咐娄家镇的接引人员。 他话音落下,华荣已与如懿离开好远,只留杨泽一行人杵在原地面色铁青,与杨泽站在一起的女子更是想上前呵斥华荣,却被杨泽拦住了,“来日方长。” 恰好此时华荣回头,给了她一个意味深长的笑容,离得其实已经足够远,她若没有顺风耳定是听不到,却仿佛听到般让杨泽慌乱后退两步。 赵寒澈至始至终都没有多看杨泽一眼,华荣走后他便跟上,文二冲他冷哼,却没有再向往常一样动手,想来是如今的赵寒澈今非昔比。 至于杨泽,仿佛没看到赵寒澈般,依偎在文二身边,小鸟依人。 “老大,你为什么不同意一起走?”张晓天实在没忍住问,问也便问了,还死不死的往赵寒澈身上瞟。 华荣有种不祥的预感,凶神恶煞问:“是不是林壑清那死八婆跟你说什么了?” 张晓天面对老大怒目,露出那口不甚整齐的大白牙,很给将军府丢脸的猥琐一笑,“老大,是他非要跟我说的,我就想知道你不给文二夫人面子是不是因为赵世子呀?” 这话华荣信,林壑清那死八婆不八卦一下可能会死,可后面那几个字什么意思?她看起来像是那种会对情敌手软的人吗? 目光瞄向赵寒澈,不得不说,是个俊俏公子哥儿,抛开惜时不说,也不将顾长安列入,就前后三波人而言,男子中确实是赵寒澈最好看,为他冲冠一怒也不是不可能。 可……想起惜时,她摇摇头,还是惜时好,虽然冷冷的,身上还有股凶煞之气,但有他在,莫名觉得安全。 思及此,大巴掌便拍向张晓天脑袋,“一个大男人整天想什么?你心里还有没有大隗?还有没有皇帝陛下?不想着保我大隗万民平安,尽想着有的没的,是不是安逸日子过太久,退化成林壑清那八婆了?” 说完她痛心疾首的摇摇头,“近朱者赤近墨者黑啊,以后离那死八婆远点。” 张晓天摸摸头,满脸委屈,老大你是断手掌吧,打人也忒痛了。 教训完张晓天,华荣才发现身边还有个娄俊在看着自己,她立刻收起张牙舞爪,很文质彬彬的解释道:“让娄兄见笑了,老张还年轻,多历练就好。” 娄俊点点头,心里咋舌不已,不过不影响他已经原谅华荣,并在此刻觉得这样的女子才大气,不像后头那几个,柔柔弱弱,无趣得很。 你看,人一旦偏心,就偏得没边。 倒是如懿,看着华荣的举动一直笑,也羡慕不已,活得真张扬,无畏无惧。 可能受美人儿影响,一行人不但不觉得华荣粗鲁,还觉得古灵精怪甚是可爱。 竹海滔滔,山风拂面,走走笑笑,不知不觉到了民宿休息的地方,娄俊亲自接待,住所理所当然最好,主子们坐定后,下人开始忙活,准备吃食、洗漱。 杨泽一行人虽然走在后头,却也没落后多少,住在华荣对面不远处。 这里没有水井,但有条清澈小溪,洗漱的水要去小溪里挑,民宿中自然也安排了挑夫,可书秀不放心要跟着去,两桶水刚盛满,一个面生的丫鬟走过来,“书秀姐姐,书秀姐姐。” 书秀站定,眯着眼看那丫鬟,“什么事?” “公主说想吃竹笋,让你去寻些来,没有新生的,干竹笋也行。”那丫鬟道。 书秀听罢将脚下石子踢飞,落在小溪里打出朵朵浪花,“我家小姐说对人要给尊重,我是她的大丫鬟,是有尊严的,她还说通过别的不知名小人物给我传话是对我的不尊重,而且就算有万一,我也要亲自去询问,那是对小姐的尊重,所以谢谢你,我得先去问我家小姐。” 书秀说完经过那丫鬟身边,很有自信的道:“你长得有点丑。” 她是终于找到自信了,杏儿比她好看,宫里的宫女们比她好看,让她心里难受到现在。 水挑回来,书秀立刻去找华荣,此时华荣正与娄俊、张晓天、如懿在说笑,她不好叫华荣出来单独说,便在她耳边低声嘀咕。 华荣听到一半深深皱眉,“你重新说一遍,大声说。” 书秀得令站直底气十足道:“小姐,方才有个面生的丫头告诉奴婢,说小姐想吃竹笋,让奴婢去寻。” 华荣冷笑,看向娄俊,“娄兄,我何时说过要吃竹笋?” 娄俊摇摇头,“不曾说过。” “娄兄,看来今晚是个不眠夜,只是连累了娄兄实在是对不住。”华荣想起那日的刺杀,蒋家的陷害,可能一切都不是被连累,而是的的确确冲她而来。 想来是不知挡了谁的路,被当做眼中钉了。 娄俊神色凝重,不自觉的瞄了眼对面,联想起方才华荣的不给面子,难道两位有过节?他虽没去过大地方,可娄家家大业大,家族里的尔虞我诈没少见,尤其后院的女人斗得最恐怖,时不时死个人,时不时有人名声被毁…… 第八十八章 连累 今日赶路,大家都已经很疲累,正常安排是先休息一晚,翌日才会慢慢游玩。 是夜,苍穹漆黑如墨伸手不见五指,看不见哪怕一颗星星,夜风呼啸,青竹摇曳发出哗哗的响声,偶尔还传来几声夜鸟鸣叫。 华荣躺在床上很快沉沉睡去。 半夜,先是对面发出了很大的响声,“公主不见了,快找公主!” “殿下,您在哪儿啊,殿下。” “公主殿下,您在哪儿啊,殿下。” 叫喊声越来越大,越来越近,华荣醒来发现好多人守在自己门口与书秀说话,“公主在里面吗?” “在,睡得好好的。”书秀刚确认过。 “怪了,她们在找公主,难道还有一个公主也在?”是娄俊的声音。 华荣被吵得直皱眉,她是个有起床气的人,谁吵她睡觉,她可以灭那人子孙根,就是那么有脾气。 她怒气冲冲的翻身下床,粗鲁的扯下衣架子上的衣裳披上,“书秀,外面嚎什么嚎?我不在这里吗?” “小姐,您醒了?”书秀吓一跳,脸都青了,完了完了,小姐铁定已经生气。 外面众人听到她声音,都齐齐松口气,娄俊吩咐娄家下人道:“去问问对面发生了什么?” 不等那下人过去,张晓天已经打听回来,“别问了,跟文二夫人一起的那女子是管彤公主。” 华荣原本还昏昏欲睡,管彤二字入耳,瞬间清醒,睡意全无,“书秀,快给我更衣。” 穿戴整齐,华荣出门,恰好对面杨泽走到她房门口,见她出门先是揖礼,“公主,管彤公主丢了,还请公主驰援。” “你说清楚。”华荣可以拒绝同路,却不能拒绝救皇帝的女儿,就算再不得宠,那也是天家骨肉,一旦漠视,后果不堪设想。 杨泽再次福身,“管彤公主原本是与臣妇同住,可臣妇半夜起身喝水却没看到公主,问了守门的下人,她们只说公主如厕,我们找遍了民宿,以及周围都找不到公主人。” “知道了,我会派人去找。”华荣冷漠点头,她是真的不想管那什么公主的死活,可又不得不管。 杨泽感激涕零,竟落了泪,“臣妇多谢公主。” “行了,赶紧找人吧。”华荣特别讨厌她贤良淑德的模样,别人或许见她几滴猫尿挂在脸上我见犹怜,可华荣却觉得刺眼得很,大约是她对赵寒澈的态度吧,那日在街头见她,分明是一副对赵寒澈含情脉脉模样,她还以为她们有约,而方才在路上,她却在文二身边小鸟依人,看也不看赵寒澈一眼,琴瑟和鸣得厉害。 平心而论,赵寒澈没有对不起她,甚至为她被打得满身伤痕。 虽然后来看赵寒澈情伤似乎好得特别快,可他总不能一辈子一蹶不振。 其实,她两谁也没有错,可华荣就是觉得那杨泽动机不纯,可能是偏见,可能是偏心,但就是不喜欢。 杨泽心里也隐约明白华荣不喜欢她,便没自讨没趣转身往赵寒澈住的地方去,看来她是要求助赵寒澈。 “公主,我派人去寻。”娄俊道。 华荣冷笑,目光追随杨泽,直到看着她的丫鬟敲开赵寒澈房门,她才接话,“不,我要亲自去寻管彤公主,义父皇帝对我不薄,这份恩情,不敢忘记。” “可是太危险了。”娄俊不放心,他心中有不好预感,今夜要出大事。 不等华荣再说话,赵寒澈过来了,他来到华荣面前,“公主,山林太大,人手不够,臣想对所有人手统一调度,不知公主可同意?” 他说得没错,饶是他们带了不少人,当地民宿也有人手,但山太大太深,人手确实不够,华荣没多做考虑,点点头,“我的人全听世子安排。” “全听世子安排。”娄俊与张晓天见华荣同意,也纷纷表态。 赵寒澈松口气,她还以为华荣会不同意,毕竟她可是威震金陵的纨绔头子,何时听过她人调遣? 几人围茶桌坐下,赵寒澈用茶水在桌上写下东南西北四个字,“我们没有什么线索,只能地毯式搜寻,张公子东边,娄公子西边,文二北边,公主与我走南边。” 华荣闻言抬眸看赵寒澈,他很巧妙的将她与杨泽那波人分在两个方向。 想起惜时的话,赵寒澈是来保护自己的,她点点头,“好。” 文二没有过来,是杨泽在听,文二不在,她多看了几眼赵寒澈,发现赵寒澈的目光没有在她身上停留过,眼中是深深的失望和难过。 “出发。”赵寒澈道。 书秀给华荣取来披风披上,火把也都点好,几波人很快分开寻找,漫山遍野的叫喊声此起彼伏。 越走,声音相距越远,最后只听到几声叫喊,以及雀鸟被惊飞的声音,华荣不耐烦的道:“别喊了。” 书秀与朱六立刻禁声,包括赵寒澈的小厮也闭嘴,几人默默在林中行走。 “找个地方休息,虫子太多,叮得我满脸包。”华荣此刻极其不爽。 几人停下,找了个背风地带原地坐下,赵寒澈领着人找来干柴,很快生了团火。 “世子,真不找了?”赵寒澈的人问。 “我们不找,难道她敢死?放心吧,明天保准找到,今日闹出那大动静,好戏还在后头呢。”赵寒澈冷笑。 话音刚落下,便听到箭咻咻咻飞来的声音,赵寒澈反应快,立刻将华荣挡在身后,脚同时将地上的火扫飞,瞬间亮光全无。 “赵世子,我怎么觉得还是被你连累了。”华荣开口低声道。 赵寒澈带着华荣静静站在离火堆极远的地方,神色凝重,眉头皱成川字,闻言道了句:“对不起。” “那管彤公主是冲着你来的吧,是拒绝了皇上的赐婚?” 赵寒澈许久没有说话,就在华荣以为他不会回答时,他低低的声音传来,“我费尽心思夺得国公府大权,不是为了落进另外一个火坑,我可以为大隗抛头颅洒热血,不需要任何联姻。” “说来说去,还是你不喜欢那管彤,你难道对杨泽还念念不忘?” 第八十九章 吐 “没想到公主也和那些三姑六婆般好奇别人的事。”赵寒澈不答反讽刺华荣。 华荣撇撇嘴也反讽回去,“我看那杨泽对你可是念念不忘,追着到这里,你难道就一点不动容?” “看来公主是嫌自己活得久,不想怜惜你这条命了。” 华荣听出来他有威胁的意思,又听几声咻咻咻箭破空而来的声音,她便闭嘴了,唉,回京非得花重金请个大侠保护自己。 “早知道那几十个镖师就不放回去了。”华荣叹息,“千金难买早知道啊。” 赵寒澈噗呲笑出来,“如果有个人一定要杀你,那么她有的是方法,你身边人多,也有人多时杀你的办法。” “看来赵世子很有经验,那么请世子告诉我这是怎么回事?”华荣指着围着他们一圈的杀手,那些杀手刹那间燃起了火把,里三层外三层,百来号人,很看得起赵寒澈。 亮光起来那一刻,赵寒澈神色瞬间放松,仿佛并不把那些杀手放在眼里,他风轻云淡道:“来这么多人,你们是打算灭门吗?” “世子好大口气,我罗生门立世百年,还从未遇到过如此狂妄自傲之人。”杀手中走来一女子,女子身形纤细,声音冷清,明明年纪轻轻,却已经是领头。 华荣扯扯赵寒澈衣角,“一个杀手组织,为什么取名罗生门?难道是我对罗生门的理解不够?” “这得问罗生门创始人了,听说她有着悲惨的经历,公主若是有兴趣,多看些江湖趣闻,好多传言都是半真半假,还是能看出点东西的。”赵寒澈回答。 两人一问一答,声音不轻,有恃无恐,让对面那女首领非常不爽,她漂亮的瞳孔一寒,道:“给我杀!” 电光火石之间,赵寒澈从袖口取出一支毛笔,毛笔很神奇,遇风见长,很快长成一根一人高的大毛笔,在华荣瞪大的双眼中,赵寒澈就地围着她画了个大圈,“公主只要不出来,谁也伤不了你。” “哇,你是悟空吧?画地为牢啊,你放心,我肯定不会像唐僧一样不听话的。”华荣点头如捣葱,目光贪婪的盯着赵寒澈手里的笔,“世子,你其实是修仙的吧?教我教我,你要多少拜师费都可以。” 赵寒澈见她没见过世面的模样摇摇头,这顾华荣到底是何方神圣?让惜时那样的人费尽心思去保护她,模样也不是特别出挑,真是奇了怪。 “活命再说吧。”赵寒澈将笔收进袖口,剑指里三层外三层的杀手,“今日赵某向罗生门讨教。” “哼,杀!”女子手一挥,杀手便涌了上来。 赵寒澈和他小厮两人背对背便厮杀起来,朱六、书秀有心帮忙,却被华荣拦住了,这些杀手装备精良,经验丰富,刀刀致命,两人根本不是对手。 “小姐,这圈圈真的有用吗?”书秀焦急问。 华荣其实也不知有没有用,但她相信惜时,惜时说赵寒澈会保护她,那么她就该相信赵寒澈。 但……做人不能盲目,她颤颤巍巍伸手,“还有没有武器?” 朱六从小腿的绑带上拔出把匕首递给华荣,“小姐,大爷给的,说削铁如泥。” 华荣将匕首握在手里,心里稍稍不那么紧张了,可看着赵寒澈两人厮杀惨烈,血溅三尺,她还是忍不住想作呕。 她双眉紧锁,看着断臂、头颅、双腿、手指、眼珠子、肉块、内脏,鲜血满天飞,不过一刻钟,原本山清水秀的地方便成了地狱修罗场。 “呕。”华荣实在没忍住,把傍晚吃的晚饭全吐了出来,血腥场面她是见过,可从未见过这么血腥的场面。 看看地上的尸体被肢解得,残忍!电视里一刀致命还不怎么见血都是骗人的!她刚刚看得真切,赵寒澈分别刺了一个杀手十几剑,那人都还有气!说好的生命脆弱呢?难道是赵寒澈修为不够还不能一招毙命?或是那杀手很厉害,能避开致命伤? 甩甩头想起东藤,想来东藤是经历过这种大场面的,难怪她比她还不怕血腥。 相对于这种拼杀,街头打架算什么?简直就是儿戏。 一刻钟,两刻钟,一个时辰,两个时辰,天已大亮,远远的能听到过来寻他们的人,尤其张晓天的声音最清晰。 那罗生门女首领见自己的人死差不多了,狠狠道:“没想到短短数日而已,世子的功夫竟精进了那么多,是我低估你了,告辞。” “青山不改绿水长流,门主可要好好等着本世子造访你罗生门,届时定不忘今日誓言。”赵寒澈擦掉脸上别人的血迹,扶了把被砍好几刀的随从,“怎样?” “世子放心,您给的剑法精妙,内功心法也高深,小的还受得住。” “那就好。”他松了口气看向华荣,华荣已经吐得快虚脱了。 实在不能怪她,赵寒澈杀了一个半夜,鲜血已经将这片土地染红,到处都是血腥味,以及残肢断臂,那圈圈当真很管用,鲜血都侵不进来,只围绕圆圈的边将华荣等人围在中间,风袭来,还能看到鲜血微动。 张晓天最担心华荣,跑得最快,他刚踏入这片林子的时候也没忍住扶着竹竿吐了好几口,紧接着娄俊、杨泽、文二也都扶着竹子吐起来,场面很壮观。 华荣虚弱的看过去,道:“好在如懿没来,不然美人怕是要吓得三魂去七魄。” “老大,老大你没事吧?”吐过后张晓天奔过来,踩了满身血,来到华荣面前时脚上还挂了根场子,华荣见到又一阵呕吐,吐头眼冒金星。 好不容易回到民宿,娄家镇的人正好准备了饭食,华荣一眼看到桌上的鸡腿,想起火光中飞起的人腿,“呕。”又吐了。 赵寒澈摇摇头,伸手一掌把她打晕,在书秀将要发作的时候递过来一个瓷瓶,“里面的药兑水喂给你家小姐。” 华荣刚被抬进房间,如懿的丫鬟急匆匆跑来,“小姐?我家小姐怎么还没回来?” 第九十章 命数 赵寒澈的药出自麒麟山,华荣食过没多久便醒来了,虽然想起那些断腿断手还是想吐,却精神了不少,书秀又给她煮了粥,她生生吃好几大碗,“不要给我吃肉,一点肉味也不许有。” 书秀点头,她也不想吃肉。 “公主醒了吗?”外头是娄俊的声音。 “娄兄。”华荣先书秀说话,“让娄兄担心了,我已无大碍。” “那便好,只是又出事了,公主若好些还请出来相商。”娄俊语气着急,似到了火烧眉毛的地步。 华荣忙翻身下床,吩咐书秀给她更衣,不多会便开门出去,娄俊还等在外头,“娄兄,发生什么事了?” “管彤公主是找回来了,可如懿却不知所踪,找半天没找到,这可如何是好?” “管彤公主是如何找到的?”华荣问。 “是我找到的,她迷了路,受惊不小,方才我已派人将她送去扬州,你放心,只是如懿始终寻不到,我担心……” 华荣沉思,昨日那女子身形与如懿不像,罗生门女首领应该不是她,罗生门女首领既不是她,那么她肯定被人绑架了,绑架她的人不是冲赵寒澈而来,就是冲她而来。 正这般想,顾长瑞急冲冲奔过来,将她转了两圈发现没受伤才松口气,“吓死大哥了。” “大哥放心,阿宁没事。”华荣目光落在顾长瑞身后的知府身上,“知府大人怎么来了?” “微臣来迟让公主受惊了。”知府行了个大礼。 华荣也懒得让开,她没那么多力气,还是顾长瑞接话,“昨日知府大人的公子急冲冲来报,可惜我们紧赶慢赶还是慢了。” “大哥,如懿丢了。”华荣轻声道,“不知道是不是罗生门干的。” “罗生门?”顾长瑞惊呼,“你遇到罗生门的人了?” 华荣诧异,难道罗生门很出名?点点头,“嗯,大人知道罗生门?” “罗生门是域外邪教组织,很少在大隗境内得见,传言罗生门创始人出自大隗,不知为何却要与大隗为敌,既在此处遇见罗生门的人,那此地不安全,我们得赶紧走。”顾长瑞整个人很紧张,听罗生门三字后便再也沉不住气,不像持重的他。 华荣摇摇头,“不能,如懿还没找到,我要找到如懿才能走。” “都什么时候了,你还顾别人?”顾长瑞气得脸色铁青,恨不得将妹妹打晕扛回去。 “如懿是我带来的,来多少人,就要带多少人回去!”华荣做不到不管,如果自私到不顾如懿死活,那么将来就算如懿不死,她良心也难安,“大哥,不要对不起良心,是咱们家的家训,你忘了吗?” “好,就算要找人,也该由大哥去找,你先回京,大哥在这里找如懿。”这是顾长瑞能想到最好的办法。 华荣也不是要逞强的人,顾长瑞自然比她更有办法,有兄长帮忙寻找,也不是不可,只是她话还没说,耳边便传来熟悉的声音,是箭破空而出的声音。 一支箭钉在门上,弹了几弹,几人回头,发现上面有封信,守门的衙门捕快忙将信摘下呈给知府,知府又将信递给走到近前的赵寒澈。 赵寒澈看完信扫了眼华荣,华荣整颗心咯噔一下,“给我看看。” 他迟疑了下,信却被华荣三两步走过去抢了过来,信的内容不多,不过两行字,写明时间地点,和交换的条件。 “不可能!”顾长瑞第一个反对,“你们可都听清楚了,我妹妹是皇上的义女,深受隆恩的敏慧公主,绝对不能去换如懿!” “是。”知府首先表态,他虽然也觉得如懿好看,可再美的美人也不比前途重要,顾家如今在京城如日中天深受皇宠,怎么能用顾家的掌上明珠去换青楼女子呢? 娄俊迟疑了下,也点点头,“自然是公主重要。” “准备一下,我立刻送你回京。”赵寒澈道。 华荣却是不动,“我不同意,如懿好端端的凭什么替我去死?这样做我良心不安。” “哎呀,公主!”知府语重心长,“一个青楼女子而已,死也就死了,她的命怎么能与你的命相提并论呢?她能为你而死,是她的福气。” “你放屁,生命多珍贵,她凭什么替我死?你这知府是怎么当的?还不给我去找人!再说了,堂堂大隗朝堂正儿八经的官府衙门,连一个民间组织都对付不了?本公主去了就是死?若是如此,要你们这些文武大臣做什么?” “不是这个理儿啊公主。”知府还想争辩。 华荣却是不想听半个字,厉声道:“本公主意已决,若死了,你这知府也别想当了,连区区民间组织都对付不了,如何治理一方水土?如果保百姓平安?” “顾公子,你劝劝啊。”知府像顾长瑞投去求救目光。 华荣看向顾长瑞,眼眶都红了,“大哥,家训言,人立世之本是无愧于天地人,我们怎么能抛弃良心?如懿是我带来的,管她的死活,不算多管闲事,大哥不会不同意吧?” 顾长瑞不常见华荣神色凝重,眼眶赤红的大谈良心,她一直都是没心没肺活泼开朗的,若良心有了别的颜色,恐怕再也难有这般没心没肺无忧无虑了,他沉沉点头,“好,大哥陪你,咱们顾家人,做事从来不会对不起良心。” 赵寒澈深深叹气,看来这顾华荣也不是全然废物,还是有良心的,他倒是希望她冷血无情些,掉头就走,他还省得麻烦,“既然如此,那要好好谋划,如果不介意,还请知府大人多调些人马来。” 知府还能如何?一个个要陪这不知深浅的丫头发疯,他区区一个知府,哪里敢说不字? 杨泽在旁侧看着,神色木木的,心里却起了惊涛骇浪,咆哮着,愤怒着,她顾华荣不过是街头一个不知廉耻的女纨绔,为什么会有那么多人保护她?谁不想良心对得起天地,对得起任何人,谁不想双手干净,谁不想灵魂纯澈,可人活在这世间,谁又能逃得掉不被污浊浸染? 如果有,那得多幸运? 麒麟山,老神医合上水晶棺,里面惜时的躯体早已没了灵魂,他突然皱了皱眉,“这么快?” 话音落下,他人瞬间出现在麒麟山上空。 “果然是你们动了陛下三灾九难十劫的命数。”那人全身笼罩在迷雾中,声音男女不辨。 老神医双手背在身后,嘲讽道:“十万轮回,十万苦难,你们圣殿对自己主子都这般残忍,还真是让我大开眼界。” “陛下生来为帝,守护大千世界是她的责任,唯有苦难才能让她明白守护之不易,这也是陛下的意思,而你们却公然抗旨,修改她十万轮回命数,该当何罪?”那人伸手一条金色绳子飞来。 老神医瞬间避开,“抗旨?我主已自立门户,不再受制于穹苍圣殿,不必仰你们鼻息,就凭你想抓我?还差得远。” 第九十一章 保命底牌 准备工作都是赵寒澈在主持,华荣只拿出惜时给的药,密密麻麻摆在桌子上,顾长瑞看得眼睛都直了。 “这这这……这是神医给你的?”顾长瑞话都说不利索了。 华荣点点头,“对啊,大哥你看,这是避毒丸,吃了百毒不侵,不过只能维持三天。” “三天足够了足够了。”顾长瑞定睛看去,竟然发现避毒丸有三枚,“怎么有三枚?什么时候麒麟山的药那么好求了?” “因为阿宁身边总跟着书秀和朱六,惜时说她们万一出事无人伺候。”华荣顺口便接话。 顾长瑞听着听着便觉得有些不对味,他拉住华荣两人面对面,“你说清楚,谁说的?” “惜时啊。”华荣不明白大哥反应为什么那么大,“怎么?你跟惜时有仇?” “倒是没有。”顾长瑞觉得自己可能活在梦里,她唯一的妹妹什么时候跟麒麟山的小神医感情如此甚笃的?那小神医他也见过,是不能再冷的人了,怎么会贴心到这地步? 莫不是?他心头升起不好的预感,“你老实跟大哥说,那惜时有没有欺负你?” “没有啊,大哥为什么这么问?”华荣摇头,她大哥反应更大了,整个人都特别不好的样子。 顾长瑞仿佛身体被抽空跌坐在石凳上,“完了完了,辛辛苦苦养大的白菜,完了完了。” 华荣见大哥一副生无可恋从此没有方向的样子撇撇嘴,“大哥,你说什么呢,人家又没说喜欢我。” “不是吧?”顾长瑞觉得天要塌了,“你又一次表白然后被拒?” 华荣无语,顾长瑞眼前一黑彻底晕了过去,好不容易掐人中醒过来,第一句话便是:“这些药不会是人家给你的补偿吧?我可怜的阿宁啊,在顾家哪个不是把你捧在手心上,你何故要为了个不喜欢你的人委屈自己?什么样的夫婿找不到?非要喜欢那冰块。” 华荣:“……” “听大哥的话,以后不要再见那小神医了,他非良配。”顾长瑞语重心长,且说到惜时时咬牙切齿,“竟然敢两次拒绝我妹妹,岂有此理!” 自言自语完不放心转头叮嘱华荣,可谓是千叮咛万嘱咐,煞费苦心,“事不过三,不可再做傻事了知道吗?” 华荣见大哥悲痛欲绝、愤怒不已,咽咽口水点点头,“知道了大哥。” “男人啊,皮囊不重要,重要的是人品。”说到此处赵寒澈走过来,他一眼瞅着立刻道:“赵世子便不错,救你几次,咱们对他也算知根知底,人长得更是周正,不比那小神医差,你如今身份也够,配他不算门不当户不对。” 华荣想说点啥,嘴巴张了张没说出口赵寒澈便到跟前了,他一眼扫到桌上的药,“麒麟山的药?” “嗯。”华荣点头。 “如此便有百分百把握了,当今天下在用药方面还无人比得上麒麟山,这避毒丸、护心丸都提前吃些,以防万一,咦,竟然有易容丹,惜时竟然连易容丹都给你,看来公主与惜时关系匪浅呀。”赵寒澈的话意味深长,话里有话。 不等华荣接话,顾长瑞便抢着说了,“世子误会,舍妹与麒麟山小神医并无甚深的关系。” 赵寒澈只以为顾家另有原因不想多说,作为有礼貌的人当然不能刨根问底,他颔首微笑道:“明白。” 顾长瑞心想,他明白什么?难道是越描越黑了?再细细看赵寒澈面容,顾长瑞心里又活动开了,这赵寒澈此刻神色沉凝,眼里分明有别的东西,并不相信他的话,难道他真的猜测到了什么? 万一误会越来越深,他不喜欢阿宁了怎么办?至于为什么赵寒澈会喜欢他妹妹,这位兄长觉得他妹妹那么可爱,又聪明活泼,没有理由不喜欢,而且不喜欢为什么要屡次三番相救? 作为兄长,顾长瑞觉得一定要帮妹妹打消赵世子的怀疑,他摆出真诚笑容,“世子,你是来商量如何营救如懿的?” “对。”赵寒澈点头,“不过看到满桌子的药,想来公主心里已有打算,还请公主说说,若可行,我愿意配合公主。” “唉。”顾长瑞亲自请他坐下,“就不要公主公主的叫,显得生分,叫阿宁便好,若世子觉得不妥,叫顾姑娘也行。” 华荣:“……”大哥莫不是疯了吧! 赵寒澈:“……”他是不是做错了什么?以至于顾大公子会错意至此。 见两人呆住,顾长瑞只当两人害羞,表出过来人懂你们的样子,“好了好了,不说别的,说说怎么救如懿吧。” “有易容丹在,找个身形与公主相近的人前去即可,如此方保万无一失。”赵寒澈道。 顾长瑞闻言点头,“可行,就这么办。” “我不同意。”华荣出声反对,态度无比坚决,“我是不会让人替我去死的。” “有避毒丸、保心丸在人是死不了,最坏的打算就是受些伤,你放心,补偿咱们顾家给够。”顾长瑞知道妹妹固执,但再固执他也要劝。 华荣还是摇头,“生命是平等的,我不能让人替我,就算她今日替我得了补偿,可我还是沾了因果,说不得下辈子我还得还。” “你以前可没这么玄乎,什么时候竟信起玄学了?”顾长瑞大跌眼镜,都快不认识眼前的姑娘了,还是他妹妹吗? 华荣微微轻笑,没有多说,她只是想起与惜时一起埋尸的事,他就信。 “世子,你能保住我对吗?”华荣不理她大哥,直接问赵寒澈。 赵寒澈的任务就是保护华荣,包括不沾上因果,沉默半响,他最终还是点点头,“可以。”说罢他从袖口掏出那支已经变小的毛笔,“公主留着防身吧。” “世子愿意给我?”华荣惊喜,话刚出口,笔已经拿在手里,“多谢世子。” “不必客气,公主能无恙便好。”他虽然不知道华荣是什么身份,但惜时连极其难得的易容丹都肯给她,那说明华荣在惜时心里真的至关重要,或者最重要。 那么,他便不可大意了。 “出发。”又一保命底牌在手,华荣觉得自己肯定死不了了。 第九十二章 收徒吗? 罗生门选址很有窍门,从选址上便可猜测出这个组织是一个无所不用其极不折手段的恐怖组织。 扬州很繁华,是整个大隗都公认的,可世上有盛便有衰,有富则有穷,在繁华的扬州城还有一大片贫民窟。 华荣今日穿得很张扬,一身大红金边抚胸云纹长裙,头上插了支金光闪闪的金步摇,突兀的出现在一群面容疲累,穿着灰暗,简朴得不能再简朴的地方。 “这是谁啊?”有人好奇问。 “你不知道呀,她是京城来的,听说家里有当官的,不过她这人可不比那些大家闺秀贤良淑德,听说是个在街头喊打喊杀的女纨绔。” “是吗?” “那还有假?听说整日跟那些男的混在一起,也不知还是不是大闺女。” 华荣听着周围人的议论心中冷笑,对手也是厉害,以为让天下鄙夷她,就能赢?想得也太多了点。 没有停留,直奔目的地,由于有些路狭小难走,地上又有泥泞,杂乱脏,很快她的裙子便脏得不像样子。 大约找了一个时辰左右,华荣终于到了。 这是一座破旧的小屋,木板都有些发霉了,看着像随时都能垮掉的样子,她刚出现,屋子的门便开了,是昨夜见到的女首领,依旧黑纱蒙面看不出真面目,她神色冰冷的看了眼华荣身后,“都说顾家唯一的掌上明珠胆子很大,横行霸道的纨绔都能收为小弟,今日见了果然名不虚传,只是顾姑娘,想必你不知纨绔与杀手的区别。” 华荣神色淡淡,面无惧色,只大眼睛打量那女首领,双手做了个花开的夸张动作,“不敢不胆大呀,我若胆小了,你把这儿‘嘭’一声炸平怎么办?” “哼,虚伪。”女首领冷哼表示不屑。 华荣也不搭理她,环顾四周发现没地方可坐,便走过去靠在门上,“如懿呢?” “你以为我会留她性命?”女首领轻蔑的看着华荣,“京城混这么多年,还这么天真,可悲。” “要像你一样历经沧桑,看破红尘,心如死灰,不折手段的人生才好?”华荣笑容嘲讽,神色怜悯,“不过想来你没那么傻,如懿死了,你也走不出扬州城。” “怎么走不出?不是还有你吗?” “你看我今天的妆容如何?”华荣不答反问,笑容意味深长。 女首领冷哼一声,“妖精。” “多谢夸奖,不过你眼神不好,你看我的唇色,是不是越来越暗?”她食指在唇边划着,红黑的唇性感魅惑,整个人便多了几分妖娆,“你知道毒这种东西吧?来前我吃了一粒,如果如懿死了,我一着急,毒火攻心,就会立刻死去。” “哪有人自己给自己下毒的?”那女首领奔到华荣面前,手大力的扣住华荣手腕,探到脉搏,女首领瞳孔瞪大,“你对自己都能下得了这么重的手,狠心至此,为何还要来救那青楼女子?” “狠心,说明还有心,你这种没心肝的人怎么能懂?行了,带如懿出来吧,她若是死了,我也会跟着死,你放心,我顾华荣说话算数,我一旦死了,你们罗生门以及你后头的主人一个都别想逃,你也别想着给我找解药,麒麟山的毒,你找不到解药。” 华荣靠近那女首领,两人的脸近在咫尺,“我知道你们是想要我的命,可不是现在,起码要安全出城逃之夭夭我才能死,不对吗?” 话说完,她咧嘴一笑,脸色惨白,嘴唇已经乌黑,眼睛浑浊,一副将死之人模样。 “带如懿!”女首领还是不甘心的吩咐下去。 不多会如懿被带上来,她待遇还不错,没有被绑得结结实实,只是狼狈了不少,“顾姑娘,你何苦呢。”她哭着奔到华荣面前。 华荣见到人仿佛恢复了些神采和力气,伸手擦干如懿脸上的泪痕,咧嘴一笑,“不要哭,哭就不好看了。” “顾姑娘,如懿不值得。”如懿哭得更厉害了,扶着华荣,手不知放在何处,从小到大,从来没有任何人为了她要去死过,也从未有人为她犯险。 华荣始终笑着,像一个风流公子那样,怜香惜玉,为美人不爱江山不爱金钱,“走吧,赶紧走,以最快的速度,不要辜负我冒险一趟。” “可是你……”如懿不想走,就这么丢下华荣她良心不允许。 “没有可是,赶紧走,你放心,我死不了。”华荣拍拍她手背,“知府大人带人在出口等着,见到他你就安全了。” “我不走,要死一起死。”如懿哭着摇头,眼泪打湿大片衣襟。 华荣最讨厌关键时刻不听话的人,就算是好意,也觉得特别讨厌,“你赶紧走,不走我们都得死,你在这里就只是个累赘。” “可是……”如懿还是不肯走。 女首领看半响看不下去了,她大步走过来揪起如懿便甩了出去,“再墨迹,杀你!” “走吧。”华荣挥手。 如懿最终还是一步三回头泪眼婆娑的离开了。 如懿走后,女首领立刻对华荣做了个请的手势,“顾姑娘,上车吧。” “这么急啊,好啊。”她不反抗,很顺从的上了极其不起眼的马车。 女首领也跟着上坐在她旁边,华荣偏头看她,她杏儿眼,眸子明亮,肌肤如凝脂,“你摘下面纱应该是个美人。” “顾姑娘别忘了自己也是女人。”女首领语气生硬。 华荣倒是很自在,像在自己家马车上般,往后一靠,发现硌得慌,又坐直,“你不搜身,不捆我,就不怕我对你不利呀?” “十岁那年我便百毒不侵,十三年那年同龄人中近身格斗第一,你以为你那三脚猫都不算的功夫可以伤我?”女首领说起成绩眼中是骄傲神色,以及对华荣的鄙视。 也怪不得人家鄙视,但凡有点本事的人说起纨绔,无不吐口唾沫然后说句‘脓包!废物!’,或者不成器的东西。 华荣配合着长叹一声,“唉,你们罗生门收徒弟不?要不我拜你为师?” 女首领:“……”回头看白痴般看华荣,这人质脑子是不是坏掉了?冷笑一声,“下辈子吧。” “别啊,下辈子太久,我现在就想学武功。” 华荣话音落下,外面罗生门的人便大声道:“有埋伏!” 第九十三章 有问题 女首领揪住华荣衣襟一个纵身将华荣带出了马车,锋利的匕首抵在她脖子上,“让开,否则我杀了她!” 华荣心想,干他们这一行的也不容易,看这人山人海的士兵,想来是把周围的守军都调来了吧,光凭知府衙门那几个虾兵蟹将断做不到如此震撼场面。 “放,放。”知府不停抹汗,心里对华荣是又恨又怨,别提多不想见到她了,这个惹祸精,她没来的时候,扬州太太平平,哪个敢惹他大动干戈?她一来,整个扬州就沸腾了。 士兵分开一条道来,女首领推着华荣往外走,华荣走得慢点她便呵斥,“快点!否则我现在就杀了你!” 华荣挤出几丝笑容,“不要那么凶,太凶就不好看了。” “闭嘴!”女首领极其不耐烦。 华荣却笑嘻嘻的,袖中一支毛笔轻轻落在手中,毛笔遇风见长,华荣眼神看向别处,瞳孔一缩,装作惊讶的样子,“世子你来啦!” 女首领顺目看去,华荣立刻奋力推开女首领,然而没能成功,女首领的手依旧揪着她的衣襟。 “找死!”女首领伸手一耳光扇过来,华荣这辈子没被谁扇过耳光,自然不能忍,她手中毛笔一抬,原本是想用毛笔挡住女首领的手,没想到毛笔伸出只碰到女首领而已,女首领便被击飞撞在墙上,待落下来时墙已有个人形,女首领则已经死了。 不等所有人震惊,华荣便感觉一阵天旋地转,下一刻人已出现在大片虚幻之中。 这里没有山,没有水,没有花木,没有鸟兽,甚至没有气流,她深呼吸两口,发现呼吸很顺畅,并不像要窒息的样子,“这是哪里?” “这是哪里……是哪里……哪里……里……”回音阵阵,昭示着这是个很空旷的空间,甚至很大。 “这是太微之境。”有声音传来,那声音缥缥缈缈,非男非女,非老非少,听在耳里莫名觉得玄而又玄。 随着声音落下,一长袍男子出现,由远而近,极远的距离两个呼吸便到,华荣后退两步,吓得脸色惨白,那男子……不对,应该说是那人,从远处而来,初见是个男子,而近些却是个女子,到了跟前又成了老者,实在太玄幻,她心脏受不了。 “你你你你,你是?”她想晕过去算了,可怎么也晕不了,着急得直冒汗。 那怪人闻言深深皱眉,“竟还是凡人?” 语罢他目光落在华荣手上,那是一支已经缩小的毛笔,恍然点头,“原来如此,也罢,且回去吧。” 他手一扬,一道微风拂面,华荣愣愣的看着她,眨巴了下眼睛,“这是哪儿啊?” “怎么没用?”那人呆呆看着自己的手,脸上出现自我怀疑的神色。 “你是谁啊?”华荣发现自己晕不了,既然晕不了那么就既来之则安之,且好奇心作祟,总想问清楚。 “先回去吧。”那人想不明白,手再挥,华荣便感觉又一阵天旋地转,待回过神来时她人已经被赵寒澈带进了马车。 见到赵寒澈华荣立刻兴奋的拉着他问,“世子,其实你是修仙的人吧?这是不是法器?好厉害,你看我有没有灵根?” 以前看小说修仙都是要灵根的,没有灵根不能修,她眼巴巴望着赵寒澈,期待听到开心的话。 赵寒澈深深看她,眼里有化不开的疑惑,“你到底是什么人?” “我是顾华荣啊,你忘啦?我还救过你呢。”华荣一门心思只想从赵寒澈这里得到修炼法门,她想成仙! 而赵寒澈对她的身份越发好奇,那只毛笔他只能用来画圈,且画出来的圈只能保护华荣一人,若无她在,画出的圈再规整都起不了任何作用。 难道是因为她亲自执笔的缘故? 还没想出个所以然来,在天外酣战的老神医与对手都瞬间停手,“天帝龙骨笔?”两人异口同声,说完对视一眼:“难道死了?” “走!”仿佛在此刻两人冰释前嫌,成了友人,而不是仇人。 高来高去的人,刹那间出现也是常有的,华荣问半响赵寒澈都不答话,华荣很是气馁,觉得自己八成没有灵根,便难过的撩开车帘想透透气。 哪想却正好见老神医与一人稳稳当当从空中落下,就在马车前,而周围的侍卫仿佛没看见般,“神医,您怎么在这儿?” 老神医一愣,“你看得见我?” “我应该看不见你吗?”华荣觉得最近发生的事都好奇怪,处处透着诡异,先是方才那个面容变来变去的怪人,后又是赵寒澈,现在轮到老神医,以及……视线落在老神医身边那人身上,“这位高人是?” 老神医与那人再对视一眼,两人都觉得大事不妙同时挥手,微风袭来,赵寒澈悠悠睡去,周围的侍卫也都站得挺直,仿佛万物都静止了般。 而华荣眨巴几下眼睛,“哇,神医,原来你也是修仙的,收我为徒吧。” 老神医愣住了,“没效果?” “不好,是龙骨笔有问题!”老神医身边的人大惊,“快走。” 话音落下,老神医也一并消失了,只留华荣表情僵硬,尴尬不已,她被彻底底的无视咯。 两人消失后,侍卫们动了,马车继续前行,一切再正常不过,仿佛从未发生过任何事,若不是赵寒澈还歪在自己身边,华荣都要怀疑自己眼花了。 而老神医与对手齐齐来到高空,方才华荣所见的怪人也出现了,三人碰面,那怪人道:“这个世界承受不住陛下的龙骨笔,怕是要不稳。” 话音堪堪落下,下方海面立刻掀起惊涛骇浪,而山脉也出现塌陷崩裂,人间惨剧刹那间发生。 “不好,世界不稳!”三人瞬间施法,三道颜色不一的东西勉强将沸腾的世界安抚下来,可三人不敢停手,一旦停手,这个世界将在几个呼吸之间化为乌有。 “老狗,陛下的龙骨笔怎么在这里?”老神医的对手厉声质问。 第九十四章 众人皆醉我独醒 老神医也没空计较对方的称呼,他没好气道:“龙骨笔一直留在你们圣殿,为何在此要问你们圣殿呀!” “休得狡辩,肯定是你那主子盗了陛下的龙骨笔,他一直都不想陛下轮回,盗走龙骨笔破坏陛下轮回大事,哼!” 老神医冷笑,不屑的看着他,“都什么时候还争执,这个世界若是因龙骨笔破碎,你们陛下又多了重因果。” 那人气得脸色铁青,偏偏不是打架的时候,他手中飞出一道光,光芒消散,老神医看他举动,也在手中打出道道光芒消散在虚空中。 没多久,差不多一盏茶功夫,就在三人已觉不支的时候,天外突然来了两拨人马,这些人分别身穿黑衣和白衣,很好分辨,黑衣的老神医这边的人,白衣是圣殿的人。 那群人来到后立刻做法,堪堪将世界稳定住。 华荣刚到濑九家开的客栈,便听侍卫来报:“世子,罗生门女首领逃了。” 华荣咋舌,方才明明已经摔得没个好形态,是死透透的了,怎就没死了? 没等想出个所以然来,赵寒澈道:“她武功高强,区区士兵断不能取她性命,罢了,且先留着吧,公主安全重要。” “世子,是不是搞错了?就算当时我看走眼,那女首领没死,可摔成那样,随便一个士兵都能制住她吧,怎么能给逃了呢?” 赵寒澈伸手探了探她额头,摇摇头,“公主莫不是吓傻了?来人请个大夫来。” “你说什么?是你傻了吧,你忘啦?”华荣震惊。 震惊之余,一直在候命的大夫随顾长瑞进来,“快看看,疯言疯语的。”他是满脸心疼。 华荣突然有种众人皆醉我独醒的感觉,端的是孤单寂寞冷,“大哥,我问一下,我是怎么逃出来的?” 顾长瑞摇摇头重重叹气,“还不是世子把你救下来的?好在世子武功高强,不然你就要回不来了,这是解药,快吃了吧,真是胆大包天,给自己下药也只有你做得出来,不过好在能让女首领放松警惕,否则你就白折腾了。” 下药对得上,其他的便对不上了,华荣深深皱眉,难道老神医把他们的记忆走篡改了? 应该是,她点点头,但她的记忆怎么没被篡改?脑海里回想起那怪人和老神医的震惊表情,和话,她再次重重点头,“应该是。” 走神结束,大夫也把完脉,只见老大夫摇摇拱手,“世子,顾公子,公主无大碍,只是受了惊吓,待草民开副方子,安安神便好。” 华荣嘴角抽抽,你才受了惊,你全家都受了惊,天啊,她去哪里找一个相信她的人?被所有人觉得有病的感觉就像一拳打在棉花上,难受! “赶紧去休息。”顾长瑞催促。 华荣撇撇嘴,很不想跟这群凡夫俗子相处,她要找修仙者! 这般想着,便整日在屋内唉声叹气,还让濑九找来神话话本,看得如痴如醉,顾长瑞更担心了,一批一批的大夫往客栈请。 还是林壑清被打得鼻青脸肿哭丧着来求救,华荣才堪堪放下神话故事怜悯的问:“怎么了?被谁打的?” “老大,你忘了,你让我去娄家讨债的,我日日去,今次终于没能逃脱,被狠狠揍了半天,老大,你可要为我报仇啊,你看我这眼睛,看一个你成了两个,老大啊,我好惨啊,好可怜,好悲惨啊。” 华荣做出牙疼的表情,亲自扶他起来,尴尬道:“不好意思不好意思,我忘了这事,不过你放心,老大一定帮你报仇。” 林壑清觉得天都是灰色的,外面艳阳高照似乎在嘲讽他,“什么?老大,不是吧,这事你都能忘?我听别人说你脑子有些问题,莫不是吓傻了吧?” “滚!”华荣一脚他踹出门,喊道:“濑九!” 濑九避着林壑清进屋,余光怜悯的掠过,“老大,有什么吩咐?”听说老大受了刺激,他想着应该是遇见比她更厉害的女人了,老大自尊心强,受不了,所以一定要毕恭毕敬。 “张晓天死哪儿去了?!”华荣发着脾气,语气极其不好,也不知为何那么大火气,心里就是特别不舒服,被所有人当脑子受了刺激,搁谁谁难受。 濑九立刻表出幸灾乐祸的神色,挑挑眉道:“老大,张晓天日日去妙音阁献殷勤,都没来看过你。” “去,让他带林壑清去娄家镇讨公道,闹得越大越好。”华荣说完又歪在桌上唉声叹气,“无仙缘啊!” 濑九:“……额……”老大是不是越来越严重了? 不敢多留忙出来冲出客栈就去找张晓天了,他对张晓天非常不满,顶着给如懿姑娘送老大康健情况为借口,日日去妙音阁,一去就是半天!偏偏如懿姑娘受老大恩惠,看老大面子又不得不见! 只恨打不过那厮啊。 张晓天被叫回来,看了眼林壑清啧啧啧了几下,“你们伯爵府以前也是军旅出身,怎就养出你这么个废物?” “你不是废物你去啊!”林壑清不服气。 “看哥给你主持公道。”张晓天春风得意。 然而……当几人被打得鼻青脸肿扔出娄家镇时,林壑清虽然伤势更重了,却笑得无比张扬,“哈哈哈哈,不是瞧不起我们伯爵府吗?你们将军府出来的也不过如此!” 张晓天擦了擦嘴角血迹,冷哼一声,“找老大去,娄家太不给面子了,想我还跟那娄俊称兄道弟呢。” 当华荣看到两人一瘸一瘸的走到自己面前,脸已经肿得不成样子,倒吸口凉气,“怎么回事?你的面子也不给?” “老大,我都没见到娄家的主子,娄家那家丁看到林壑清就追着我们打,我没来得及报上姓名。”张晓天委屈得跟个小媳妇似的。 “噗。”华荣很不厚道的笑了,“好,你们做得很好,书秀,去衙门送我的帖子,就说我要状告娄家欺辱镇远将军府公子和伯爵府公子。” 第九十五章 终得见 都说强龙难压地头蛇,知府大人收到帖子,叹了又叹,道:“就不能私了吗?” 书秀像只骄傲的孔雀,鼻孔出气,很是会仗势欺人,“我家小姐没让我擂鼓,而是拿帖子找大人您,大人难道还不清楚吗?” 知府忙不迭点头,虽然很讨厌这个仗势欺人的丫鬟,可打狗看主人,他也没法子,“对对对,小的这就派人去娄家说道说道,太不懂事了!” “大人知道就好。”书秀傲慢道。 张晓天和林壑清指着自己的脸,“大人,看清楚啊!” 知府看着两人身上的伤都觉得疼,“哎哟”了一下忍再看。 身为扬州父母官,这几日勤快指数堪比刚上任,翌日娄俊就亲自上门了,华荣老神在在的喝着老鸭汤,听着书秀念话本,道:“本公主病了,还在睡着。” “小的知道了。”朱六忙不迭下去回话。 娄俊火急火燎的来,额头上全是细汗,就盼着能见到华荣,他知道,张晓天和林壑清都听华荣了,那两位被打得太惨,说一句求情的话那两人就作势要打人,只能上好的药材送上赔礼道歉,“娄公子,实在对不住,我们家小姐正病着,如今还没起身,刚喝了药,不知何时醒来。” “那顾公子呢?”娄俊忙问,他想着见不到华荣,见见他哥兴许管用。 “对不起娄公子,小的是小姐的车夫,不是大公子的,大公子在何处小的不知。”朱六面无表情,公事公办的样子。 娄俊着急又为难,心里把那几个不长眼的家丁骂了个遍,“那世子呢?” “对不起娄公子,小的是小姐的车夫,不是世子的,世子在何处小的不知。”朱六依旧公事公办面无表情。 娄俊往大堂一坐,“掌柜的,开间房,本公子要在这里住几天。” 掌柜的原本缩在柜台后面,自从他们家公子带了个这些个贵人来后,他就一直战战兢兢,缩在柜台好几日了,被点名尴尬而不失礼貌又有点颤抖的过来,“对对对不起娄公子,客满了。” 娄俊一巴掌拍在桌子上,“你说什么?如果我没记错的话你这客栈目前只住顾家兄妹,赵世子,张公子和林公子吧,就这几个人能客满?” “娄公子,还有我家公子,人虽然听起来不多,可下人多,好些人没地方住,在后院打地铺呢。”掌柜的也不是骗他,就是没客房了,住的倒不都是下人,还有一部分是濑九再次召回来的镖师们。 娄俊觉得事情大发了,肯定不好解决,倒也不怪华荣不给面子,实在张晓天和林壑清惨了些,他要是华荣,他也不会轻易放过。 “也罢,本公子改日再来看公主。”娄俊起身出门,看了眼跪在门口被绑得结结实实的堂弟娄启,“你给我在这里跪着,公主什么时候消气,你什么时候起来!” 娄启满脸不服气,却又深知自己这回闯了大祸,把京城来的贵人得罪狠了,便没敢发作。 朱六回来禀报的时候特意提了句,“小姐,那娄公子在客栈门口跪着呢。” “那纨绔?”华荣随口问,自从觉得自己没有仙缘后便整个人生无可恋,干什么都懒懒的。 “是。” “让他跪着吧,跪着跪着娄一阳就来见我了。”华荣打了个哈欠,“春来易犯困啊。” 翌日,娄俊又来了,华荣依旧病着,顾长瑞和赵寒澈也不见人影,其实两人在雅间里下棋。 又翌日,娄俊再过来,华荣似乎病得更厉害了,顾长瑞和赵寒澈依旧不见人影,而张晓天、林壑清濑九三人在妙音阁花天酒地,重伤不下线,实乃纨绔中的战斗机。 娄家也是有头有脸的人家,娄家公子在客栈门口连跪三日,娄家夫人再不喜这个侄子,也是要面子的,便亲自上门了,华荣要见的又不是她,当然病得起不来床。 “娘,怎么办?若只打那伯爷家的公子还好,镇远将军府可不一样,偏偏那张公子又听敏慧公主的话,非要闹起来更不妥。”娄俊忧心忡忡,自从过继到娄一阳这一房,他还从未遇到过如此棘手的事。 保养得极其好的娄夫人珠圆玉润,穿着亮丽华贵,举手投足间也处处彰显大家之气,“听说那张公子极得镇远将军府的老太君喜欢,把他当命根子,张公子若不开口原谅,咱们这门仇怕是要结下了。” “儿子听说如今甚得皇宠的张将军也出自镇远将军府。”娄俊最近几天恶补了京城如今的形势,最可恨的是他是出事后才知道华荣就是京城那顶顶有名的女纨绔,“娘,不如请爹出面?” “你又不是不知道你爹那性子?他要是管事,娘还用那么辛苦吗?”娄夫人恨恨道,“不过你去请请,为了那不成器的东西他说不定愿意。” 见到娄一阳的时候是第四日,娄启在客栈门口跪了四日,华荣看了感叹道:“真减肥,你应该感谢我。” 娄启若听了她的话,怕是要拿刀来砍,好在娄一阳心疼他,让他去看大夫去了。 娄一阳刚走进客栈,刚道:“在下娄一阳,求见敏慧公主。” “娄大爷请。”朱六忙引进去。 娄一阳微微皱眉,此刻,他知道闹出那么大事为的是什么了,不过是为了见他。 华荣特意把自己挪到雅间茶舍,请了顾长安一道恭候娄一阳,门开时两人齐齐起身,“想见娄先生一面还真是难。” 娄一阳比之夫人要老许多,有了白胡子,鬓边也多是银发,不过好在身姿挺拔,就算老了,也是个帅老头,他打量华荣兄妹,“听闻顾家风头很盛,今日见了,果然有几分人中龙凤的姿态。” 这算是夸奖,华荣与顾长瑞对视一眼再次齐齐道:“多谢娄先生夸奖。” “只是出老千这种不光彩的事若传扬出去,麻烦的怕不是我娄家吧?”他慢条斯理的样子似乎吃定了华荣要震惊,毕竟全场出老千,确实没赌品。 然而华荣却镇定自若,“靠本事出的老千,凭什么怕传出去?贵公子若是会,也可以啊。” “你!”娄一阳没想到得的竟是如此无赖的回答,他转身便要走,“尔等小人,不配与老夫说话。” “娄先生,还请回。”朱六在门口拦住娄一阳。 华荣不紧不慢走过去,与娄一阳面对面,“听说娄启是已故贵妃的儿子,不知是真是假。” 第九十六章 八皇子之事 一 娄一阳认认真真的看着华荣,似乎要在她脸上确认什么般,华荣任凭他看着,不闪躲,不逃避,坦坦荡荡。 “哈哈哈哈。”他突然笑起来,“不知公主哪里听来的谣言,谣言止于智者,老夫劝公主多读书,长知识。” 这话是说华荣蠢,顾长瑞不高兴了,可华荣率先开口,她也笑着,一改纨绔之态,像一个胸有成竹老谋深算的阴谋家,“娄先生怕是书读得太多了。” 说着话觉得累,她便示意朱六关门,然后坐下来,顺手又倒了杯茶,“娄先生,那出妃子笑写得甚是好,当时我听着便想,这填词的人对那妃子真是好,怕是比那皇帝还要好,只可惜求而不得,是个伤心人,后来一查,不巧的是,娄先生果真真是个伤心人。” “你认真听过吗?”娄一阳不由得怒道。 华荣有些尴尬,她确实没认真听过,不过没关系,重点不是词,“如今提起,娄先生还能有如此大火气,想来贵妃于先生而言,真是一生不可再有的白月光,如今先生的白月光的儿子有机会问鼎天下,先生难道不动心吗?” 娄一阳没想到华荣不管怎么说都要绕道贵妃身上,便深知今日这个话题是不能不提了,可有些事放在心里几十年,他又如何能在现在说? 冷哼一声,不客气道:“老夫不知公主在说什么!” “先生还要独自神伤到什么时候?我知道,娄启不是贵妃的儿子,不然您不会让这些传言传出来,您将传言传出来,无外乎是为了保护八皇子,我说得对吗?”华荣试探性道,“记得九皇子来过,想来他是见到过您的吧?可外间传言您没有见九皇子,依我对九皇子的了解,他不可能无功而返,他走了,娄启还活着,只能说明娄启不是贵妃的儿子,不知先生觉得我所言可对?” 这些猜测也是华荣心里希望的,娄启若是贵妃的儿子,她要想办法弄消失!太无能了,这种人当太子,天下不大乱才怪! 当然了,她也不是为天下着想,她只是不喜欢兵荒马乱,做太平盛世的纨绔,比做乱世的英雄有意思多了。 “公主说得似乎很有道理,但老夫与八皇子毫无瓜葛,贵妃出嫁后,老夫便也再没见过。”娄一阳神色冰冷不悦,对华荣非常不满。 华荣自然不在意他满不满意,对她不满的人多了去了,管不过来,她只在乎八皇子是谁,“是吗?既然如此,本公主以防万一,只好先带娄启回京,回京后滴血认亲,他若不是皇上的骨肉,我再送回来。” “他是我娄家的人,没有犯法,任何人不得强行带走!”娄一阳似乎有些慌乱,不过他隐藏得很好,让人看不出来。 华荣可不会跟他温和,“不能强行带走?是怕有人看到他的容貌吗?如此,那本公主就更要带走了,来人,带娄启进京!”她立刻吩咐。 第九十七章 激 娄一阳怒视华荣,“暴发户!” 华荣轻笑,凑到娄一阳面前,笑盈盈的看着他,半点没生气,“娄先生,别生气,生气老得快,您看您,头发都白了,您还得留精力照顾您那宝贝侄儿呢。” “你!“娄一阳大怒。 顾长瑞看不下去了,他慢悠悠挪几步,“阿宁,不要吓唬娄先生。”说罢他歉意道:“先生莫怪,舍妹顽劣,还请您大人不记小人过,息怒。” 华荣被大哥说顽劣,冲娄一阳略略略吐了几下舌头,很是顽皮的样子。 “阿宁!有个女孩的样子!”顾长瑞重重叹气,差点被华荣气得七窍生烟,“在先生面前你有个正行!” “娄先生自己都没个正行,我为什么要有?撒谎骗人,还先生呢,切。”华荣很是不屑的样子,“大哥,我看呐八皇子咱们也别找了,随便找个人品不错的带回去继承大统得了,反正皇帝谁当不是当。” “江山社稷,岂容你等儿戏!”娄一阳气得全身颤抖,指着华荣说不出更多的话来。 华荣得意的看着他,有恃无恐,“儿戏又怎么了?反正皇上信我,只要筹谋得妥当,还不是我说哪个是八皇子哪个就是?天下之大,找个有些相似的人容易得很。” “你你你你……”娄一阳只觉胸口起伏,心头火辣辣的疼,皇帝怎得昏庸至此?信任如此地痞流氓! 华荣扯出几末微笑,幸灾乐祸的道:“楼大人别生气,这以后啊还有您生气的时候呢,留点力气写诗,我这也是为您好,您想啊,皇帝昏庸,天下将民不聊生,这样你们这些诗人就有很多素材写诗,诗写多了,肯定就会有那么几首流芳百世,您啊就能名垂千古啦,多划算。” “你住口!”娄一阳最终忍不住要打华荣,文人打人也很斯文,手扬起却不落下。 不过顾长瑞哪里让他碰自己妹妹,立刻挡在面前,寒着脸道:“娄先生,舍妹顽劣,您何苦要与她计较?” “哼!”娄一阳甩袖冷哼,对华荣兄妹很不耻,觉得华荣不是好人的同时,也觉得顾长瑞不是好鸟。 顾长瑞倒不在意,他只冷声道:“娄先生,晚辈只问您一句实话,八皇子到底在何处?如今朝中形势微妙,九皇子擅弄权,却不是治理天下的良君,您若觉得八皇子尚可,那便请您将八皇子的下落告知我等,若您觉得八皇子无治国能力,您大可不必说,我等也不希望找个什么都不懂的所谓皇族血脉回京祸害大隗,言尽于此,您请!” 顾长瑞说完,华荣凉凉补充,“皇子那么多,除了皇上,谁希望那什么八皇子回来。” “阿宁!”顾长瑞咬牙,“你莫要刺激娄先生了,要知祸从口出!” “他一个贵妃的青梅,皇上会信他的话才怪?”华荣倒是不怕,老皇帝明显不待见娄一阳。 娄一阳觉得再呆下去要被眼前这女纨绔气死,也不知她的家人是如何忍这许多年的,真真是气煞他也。 顾长瑞话落下,朱六便把门开了,娄一阳甩袖扬长而去,目送他离开,华荣忧心道:“大哥,你确定他知道八皇子的消息吗?” “就算不知道,也应该知道线索,放心吧,他是个有情怀的人。” 兄妹两正说着话,林壑清便火急火燎来了,“老大老大,不好啦,出事啦!” 第九十八章 笔 “发生什么事了?”华荣立刻激动问,“这扬州一潭死水,难得发生点什么,你快说快说。” 顾长瑞:“……” 林壑清挠头,他凑到华荣面前道:“老大,老神医在城里收徒!” 华荣瞪眼,面容说不上好,因为面如寒霜,“你说什么?他竟然要收徒!” 林壑清点点头,“是啊老大,好多人排队,从城东排到城南,那场面,极其壮观。” “神医收徒是好事啊,你方才为何大喊不好?”顾长瑞听半响觉得不对劲问。 华荣白了自己大哥一眼,很不满道:“当初我在麒麟山跪好几日,他死也不收,如今却又在城里收徒,这是赤裸裸的打脸!大哥你怎就不明白?” 顾长瑞闻言无奈摇头,“阿宁,你一个女子,学什么医?神医不收你在情理之中。” “不是,长瑞大哥,不是这么回事,神医收徒的条件是老大手里那只毛笔,他说了,谁能拿到老大手里那只毛笔给他,他就收谁为徒。”林壑清墨迹的性格越发墨迹,愣是说半天才说到重点。 华荣闻言本能的收了收衣袖,那只毛笔她一直小心收着,就怕赵寒澈要回去。 “不安好心!”当即她愤愤道,“走,去问问他几个意思!” 从客栈出来,脚刚踏出门,华荣便吓了一跳,只见客栈门口站着密密麻麻的人,那些人身上都穿着绫罗绸缎,头戴紫金玉冠,手里无一例外都提了许多礼品,粗略扫一眼,华荣目测都是价值不菲的东西。 “见过敏慧公主。”排山倒海般的声音,震耳欲聋。 华荣:“……” “公主,小小心意不成敬意,还请公主笑纳。”大胆的见华容出门立刻便上前献礼,“小人不敢耽搁公主时间,只想购买公主手里的毛笔。” “买毛笔?”不等华荣接话,林壑清便问,“拿什么买?” “不是什么好东西,区区羊脂玉而已,林公子请过目。”那人将精致的檀木盒子打开露出里面的极品羊脂玉,“还请公主看在小人诚心的份上将毛笔赐予小人。” “区区羊脂玉算什么?公主,听闻公主喜欢斗蛐蛐,这是极品蛐蛐王,还请公主过目。” “一对蛐蛐就想公主赐笔?一边去!” “公主,这是……” “公主,这是……” 场面很混乱,华荣一度只能听到前面几个字,后面却都听不到了,她退回来,心有余悸,“这老匹夫,他故意的!” “老大,真不换?一支笔有什么值钱的?”林壑清很不解。 华荣撇撇嘴,“这可不是普通的笔,这可是有法力的仙笔。”华荣将毛笔取出来在林壑清面前晃,“傻子才卖。” “这不是赵世子的笔吗?”顾长瑞冷不丁道,他欢喜的看着华荣,“阿宁说得对,有些人给的笔意义非凡,怎能用金钱衡量?” “啊?”华荣懵逼,“大哥说什么?” “阿宁放心,你的心意大哥明白。”顾长瑞却是拍拍她肩膀宠溺道,“来人,去请神医来一趟。” 顾长瑞的人到时,老神医正在和老对手掐架,“你家主子的龙骨笔什么能力你自己不知道?那是我能碰的吗?你有本事你去抢一个啊?龙骨笔认主,谁抢它杀谁,你不怕死自己去。” “陛下之前要拜你为师,你死活不收,如今又要收别人,不是在打陛下的脸吗?我绝对不允许你如此对陛下!”白衣男子怒道。 “我说老弟弟,你家陛下身上背什么因果你不知道吗?谁活腻了去给她当师父?还是那句话,不能抢,只能骗,让你家陛下主动把笔递出来,如此龙骨笔便不会动怒,你我皆大欢喜。”老神医说得口干舌燥。 白衣男子依旧不满意,“不行,我绝不允许你打陛下的脸!” “行行行,你自己想办法,我还不管了。”他往椅子上一靠,“别怪我没提醒你,龙骨笔已然觉醒,这个世界承载不住它毁天灭地的能量,你我是撑不了多久的。” “哼,那也不能让陛下颜面无光!”白衣男子说罢甩袖而去。 他转眼间来到赵寒澈面前,赵寒澈却看不见他,他挥出一道光,赵寒澈立刻揖礼道:“请仙长吩咐。” “去把龙骨笔取回来。” 赵寒澈行尸走肉般点点头,很快便来找华荣,他也不知为何要来找华荣,只莫名冒出一股强烈的意识,一定要拿回那支毛笔。 华荣见赵寒澈神情有些呆愣的出现,她咧嘴一笑,“世子。” “公主,还请公主将那只毛笔交还给在下。”他直截了当,话出口又觉得不妥,那只毛笔他其实不想拿回去的,可说出口的话却很是违心,让他深深皱眉,矛盾不已。 华荣笑吟吟坐下,“世子坐。” 赵寒澈依言坐下,华荣吩咐书秀给倒茶,“世子,听说管彤公主也在扬州,只可惜不得见,你可知晓她的状况?” “并未见过管彤公主。”赵寒澈摇摇头,“我受人之托来此处保护敏慧公主你,管彤公主如何与我无关。” “怎么能这么说呢?再怎么说她也是公主,你身为国公府世子不应该保护一二吗?”华荣不赞同道。 赵寒澈却是失笑,“公主有所不知,在下来扬州乃是打着游历的旗号,并不是外出公干,是以不用在意管彤公主,左右她有知府衙门保护。” 华荣咋舌,心中为那管彤公主点了支蜡,看来这位世子不喜欢她,“对了,敢问世子为何要保护我?” “受人之托。”赵寒澈如实回答。 “奇怪,惜时为何要保护我,你说呢?”华荣一直想问这个问题,虽然她经常自恋的想,惜时肯定是爱上了她。 然,理智回归,她便深深明白,惜时绝无可能对她一见钟情。 “赵某还想请问公主,与惜时到底什么关系,他为何要让我保护你。”赵寒澈反问,证明他并不清楚内情。 “想来是爱上我了,哈哈哈。”华荣自恋道,“赵世子可莫要爱上我哟,皇上可是属意你做管彤公主的驸马,我可不想被她记恨。” “还请公主慎言!”赵寒澈脸一白,又一红,极不自在的道。 华荣狡黠一笑,坐到他身边,“难道世子觉得我不好看吗?” 她挨得近,属于女子的气息扑面而来,赵寒澈忙站起来后退两步,“公主好好休息,赵某告辞。” 他落荒而逃,华荣撇撇嘴,“还想要笔?想得美。” 第九十九章 怨气重 不得不说顾长瑞是个为妹妹操碎了心的人,赵寒澈刚离开华荣视线,他便叫住了人家,“世子,天色尚早,若世子无事,咱们不如去喝一杯?” 顾长瑞态度好,对他一副很欣赏的模样,赵寒澈本着不得罪人的原则点点头,“好。” 两人出了客栈选了扬州比较精致的茶楼坐下,叫了壶极品含春开始聊天,顾长瑞三句不离自己妹妹,聊得赵寒澈不知该怎么接话。 老神医优哉游哉过来,原本想找赵寒澈聊聊,不成想却被一男子叫住,此男子模样比之普通人要俊秀许多,不过远不能比赵寒澈相比较,个头很高,有些瘦,眉目柔和,不过气质却给人一种极为凶悍的感觉。 “怎么?那人不同意你认祖归宗?”老神医坐下问。 男子点点头,“这具身体怨气太重,老皇帝昏聩想让他继承大统,是以娄一阳等人不同意他认祖归宗,怕他惑乱天下。” 原来男子便是惜时入的身体,虽然声音变了,容貌也不同,可眼中的煞气没有变,使得他整个人有种杀伐之气。 老神医听罢叹口气,“那你是怎么想的?” “此人有三个心愿,第一为母报仇,第二继承大统,第三将看不起他的人踩在脚下,三个心愿倒也不难,难的是……”他没有继续说。 老神医帮他说完,“难的是你不想用这具身体娶她,更不希望她喜欢上这具身体,又希望得到她的喜欢,对不对?” 惜时默然。 “你们这些人啊,总喜欢把简单的事想复杂,你对她言明不就完了吗?反正你用这具身体也只是为了保护她,不是吗?” 惜时决定不和这万年老光棍说,根本说不通,正打算再说些什么,便听外面顾长瑞与赵寒澈下楼,边走边说话,“我家阿宁脾气不好,不过只要不惹她,她便不随便发脾气。” 赵寒澈:“……”没人惹也随便发脾气那是变态。 “我家阿宁虽然爱往外跑,顽劣了些,却很有分寸,这一点世子应该可以看得出来。” 赵寒澈:“……”怎么一直在聊顾华荣? “对了,我家阿宁喜欢吃辣的,无辣不欢,哦,对了,还每顿必须有肉,没有肉是不吃饭的。” 赵寒澈:“……”说那么清楚干什么? “不知世子对我家阿宁这些习惯可能接受?”顾长瑞期待的问。 赵寒澈茫然点头,“没有什么不能接受的。”只是他能不能接受有那么重要吗? 声音渐行渐远,惜时面如寒霜,死死的盯着桌上的茶杯,仿佛要将茶杯盯出个窟窿来。 偏偏老神医后知后觉,“这顾长瑞竟是这般啰嗦,十句话有九句不离自己妹妹,听着像是在拉媒。” “嘭!”一声,吓老神医一跳,他不解问:“你发哪门子疯?” “我要立刻马上让她找到我!”惜时不解释,站起来就走。 老神医忙拉住,“你别急啊,急什么?你这样去说不定人家还不信,以为你是骗子呢。” “那你施法让娄一阳主动带我去见她。” 老神医摸摸鼻子,“在这个世界用法术会遭到反噬……”话说到一半噎住了,因为惜时的表情实在太难看。 第一百章 奇怪 就在华荣对着顾长瑞碎碎念,顾长瑞苦口婆心之时,老神医面如死灰的将娄一阳‘拘’到面前。 作为这个时代的诗人代表,娄一阳与历史上许许多多的诗人一样非常有骨气,他用咸淡中有让人不可忽视的骄傲眼神看老神医,“不知神医给在下家人下毒,又约在下到此相会所为何事?若在下所记无错,在下并未得罪过神医,神医此行径未免有些不光彩。” 老神医一张老脸觉得有些生疼,若是有镜子,他定瞧见自己脸色极其难看,瞧不见自己脸色,心中却是万分怨念,想着若不是为了不被反噬,只能用这个时空最简单粗暴的方法,他何必如此大费周章,直接用法术控制即可! 思量片刻,早已想好的说辞也觉得不适合说出来了,便打着哈哈道:“老夫也是被人所迫,都是为了生活。” “多说无益,神医只管提条件便是,只要不违道义国法,在下愿意满足神医的要求。”虽然是诗人,心中傲骨铮铮,却到底不敢真把神医得罪死,不为自己,为了家人,他也希望与神医有着友好关系。 老神医挑挑眉,展颜微笑,“老夫就喜欢和聪明人对话,痛快。” “请说。” “八皇子。”老神医心急口快。 话出口,入了耳,娄一阳颜色瞬间剧变,他瞳孔缩了缩,震惊的看着老神医,“告辞!” 他说完利落转身,竟然半分考虑也无,老神医头疼不已,恨不得用法术捏爆他的头,不过想到惜时那张吃人脸他忍住了,“娄先生何必着急?如今许多人在寻找八皇子,你就那么自信他不被找到?你又有几分把握他被找到你还能保得住他?” “我不知你在说什么。”娄一阳最终还是停住了脚步。 “老夫一人,便可让整个娄家覆灭,先生以为凭你能保他几时?最好的方法就是让他顺利登位,有至高无上的权利方能保全性命,否则……”老神医愣愣一笑,“否则谁也保不住他。” 娄一阳原本便生气,听了老神医一人便可让娄家覆灭的话更是大怒,他嘲讽道:“那老夫便要看看神医如何让娄家覆灭!” “难道先生不觉得自己越发急躁,且身体发冷吗?”老神医收起冷笑,笃定的看着他。 娄一阳脸上闻言色变,“你对我做了什么?” “能做什么?只是下点毒而已,不必紧张,只要你肯亲自带上八皇子去见敏慧公主,一切好说。”老神医说得无比真诚,“您看,您一死,娄家二爷便要彻底成商人了,娄家后辈中可没人有您这般好的学问,娄家入了商籍,那可任人宰割咯。” 这个时代商人虽然地位低,可也没到任人宰割的地步。 可人,许多时候是不怕死的,怕的是失去,怕的是在乎的人死去,或者别的比如气节、地位、名声。 药效作用下,娄一阳考虑问题越发不全面,完全听不出老神医的话漏洞百出,他开始慌。 “娄先生,敏慧公主你信不过,难道你还信不过顾家?相信你也调查过顾家,顾家三代以内可都是好人,大善人,八皇子交给顾家总比交给九皇子好,你觉得呢?” 娄一阳觉得哪里有问题,但怎么也想不起来,他眯着眼看老神医,“可是他戾气太重,复仇之心不死,且无治国才能。” “八皇子不过二十出头,还可以学,慢慢教。”老神医放低声音,活像个拐卖的。 “真的可以教?” “那当然。”老神医点头。 客栈,如懿给华荣送来了当地最有名的芙蓉糕,她吃了两块觉得自己大约不适合在扬州这个地方生存——芙蓉糕不大和口味,便歪在椅子上做死狗状,“老大,娄一阳来了。” 还没等她打会盹濑九就道,“他还带了个人。”到华荣身边的时候他补充。 华荣原本想捶他,幸好他补充得及时,堪堪让华荣来得及收手,从椅子上爬起来就冲出去,果然见娄一阳领了个长得肯定不随娘的青年男子过来,男子长得……算了算了,华荣决定不予以评价,细看那男子眉目,还有几分老皇帝的影子。 八皇子! 她眼睛瞠亮,“娄先生请!快,快给先生上茶!” 娄一阳面上没有多余的表情,甚至有些呆,不过不重要,只要带八皇子过来,他在华荣心中就两米八。 将人请进房间,华荣又让濑九去请赵寒澈和顾长瑞,没等两人过来,娄一阳便指着青年道:“你要的,八皇子。” 这句话说得有些机械,就像设定好了程序,然而这句话说完娄一阳整个人气质一变,又恢复了初见时的孤傲模样,“我怎么在这里?” 华荣眯眯眼觉得事情不对,不过也不重要,他已经说出八皇子是谁,一个健步冲上去,华荣握住八皇子的手,“参见八皇子殿下!我是您的义妹敏慧公主,皇兄,妹妹找得你好苦!” 赵寒澈与顾长瑞跑过来时就听到这不要脸的认亲式开场白,都震惊了,顾长瑞还好些,他习惯了,赵寒澈着着实实震惊了半响。 “你怎么也在这儿?”不光赵寒澈与顾长瑞震惊,娄一阳也震惊了,他完全不记得是自己将八皇子带来的。 华荣心想莫不是神仙都在帮自己?脑海中回想起老神医和那两个怪人,越发坚定要去寻仙问道的决心,甚是开始思考道号这种遥远的事。 “参见八皇子。”赵寒澈和顾长瑞可不管娄一阳说了什么,他们可是听得真切,华荣刚才都认义亲了,那必定是八皇子无疑。 惜时视线落在自己手上,终于又触摸到她了,只可惜这双手不是自己的! 华荣听到兄长和赵寒澈的声音忙放下手,惜时瞬间觉得心中一阵空,想多接触一会,可又不想别的男人的手碰华荣。 这个八皇子有些奇怪,华荣如是想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