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将军墓 六合枪(一) 暮色沧溟,天际渐暗,连绵起伏的群山静静伏在地上,等待最后一抹霞光沉落。 在形似长蛇的山岗之下,一间间茅草房内青烟缭绕,正在为晚饭做着准备。 “小牧,你真的要跟那帮人进将军岭吗?他们看起来可不像是好人,再说神鬼可不是我们这些凡人能招惹的!”家徒四壁的破茅草房内,如豆的油灯随风轻颤,一个年逾半百、花白胡须的老人打破了沉寂。 在残破木桌的对面,正坐着一个身形消瘦的少年,少年虽然没有回话,但沉静而执着的眼神说明了一切。 老人眼见少年已经下定决心,只好叹一口气,从怀中掏出一枚布包,苦笑道:“既然二爷劝不动你,也就不多说废话了,这个你去的时候一定要将它随身戴着!” 少年看着二爷用枯瘦的手指将裹着的布片一层层剥开,原来是一枚鸡蛋大小、泛着铜绿的铜镜,铜镜上刻着阴阳八卦的纹饰。 少年连忙摆手道:“二爷,这东西我可不能要,你还是留给小弟他们吧!” 他知道这东西说起来没什么用,但却是李二爷家祖上传下来的物件,听说这五行八卦可以驱鬼辟邪,总之对普通人家来说也是件难得的宝贝了。 李二爷胡子一翘,佯怒道:“你是不是嫌弃二爷给你的东西不好?” “二爷,你一心对我好,我心里还能没数吗?只是这铜镜是唯一的家传宝贝了,我怎么能——” “小牧啊,你爹娘走的早,只怪二爷生了两个不成器的东西,这些年一直也没能接济你。”李二爷满脸自责,接着说道:“今天这铜镜你必须接着,你要是不拿的话,就把它扔了吧!” 将铜镜仍在桌上,李二爷推开漏风的破门,头也不回的直接离开。 少年看着铜镜,眼中全是悲伤之色。这座小山村在将军岭的南面,称之为山阳村。而他则是这村中的一个普通村民,年纪还不满十八,名唤苏牧。 这名字一听倒不怎么像是普通的山野村夫,反倒有几分诗书韵味,其实这也是得益于他当私塾先生的父亲。 苏牧从其他村民口中听说,他的父亲以前好像是举过孝廉、当过官的,不知什么原因就流落到这小山村里了。并且还在这小村中搬起私塾,当起了教书先生。 他曾经从父亲口中得知,他这名字中的“牧”字乃牧野四方之意,比如州牧,那都是了不得的大官。只是如今的他,倒也不负名字中的这个“牧”字,只不过是将牧野变成了牧牛。 只怪天有不测风云、人有旦夕祸福,在他十岁那年,父母都得了怪病,双双离世,只留下他一个人孤苦无依。 他们一家居住在山阳村,靠私塾的收入维持生计,并没有普通村民赖以生存的土地。但是他父母离世,村中的私塾也彻底荒废,他自己却再无生活来源。 除了依靠善良的村民接济之外,十来岁的苏牧只能给村中最大的地主吴老爷放牛维持生计,如今已过七年有余。 说起来他只能算是山阳村的外来户,好在他父母知书达理,在村中留下了不低的威望。他的日子虽然过得贫苦,却也没到无法维系的地步,比如刚刚离开的李二爷,就经常背地里给他米粮。 苏牧年纪虽然不是特别大,但对人情世故还是有着深刻体会的,李二爷虽然顾念旧情,可他的两个儿子就没这么大气了。平时的米粮都会传出不少的闲言碎语,如今这面铜镜不知道又要惹出什么风波。 苏牧口中一声叹息,还是将铜镜收了起来,这是李二爷的一片心意,他不得不受。只待事情过后,再将这铜镜还回去吧。 天天放牛,受人白眼,听人闲话的日子苏牧已经过够了。他想要离开山阳村,离开这里,只是村子外面的世界对他来说恍如一张白纸,什么都不知道。 “一切都会变好的,我不是已经找到一个改变命运的机会了吗!”苏牧握紧拳头,暗自给自己打气鼓劲。 但是咕咕乱叫的肚子将他拖回了现实,在满天星光下,弯腰蹲在灶台下生起了火,又从已经见底的米缸里抓出一把粟米放进锅中。 清晨的山岗,草木扶疏,氤氲着雾气。金色的阳光在晨雾中霰开,山阳村渐渐苏醒过来。 苏牧伴着东方天际的熹微,如每天一样朝着山阳村唯一的瓦房走去,白墙黛瓦中住着村中最富的、也是他的主家吴老爷。 老马识途,这条路不知走了多少次,苏牧直接走到牛棚,牵起几条膘肥体壮的大牛,就往山岗上走去。 出了村口,苏牧翻上牛背,清亮的口哨与山岗上的鸟鸣混合一体。槐花的清香扑鼻,只是苏牧此时此刻无暇欣赏,因为山顶的那颗槐树下,还有着一个需要回复的约定。 青翠的绿叶,洁白如雪的花,这正是山阳村唯一的一颗龙爪槐。树下站着一个人,做普通道士打扮,穿着灰黑的道袍,年逾六十,不苟言笑。 见苏牧骑着老黄牛慢吞吞过来,那瘦高的道士开口道:“考虑的怎么样了?去是不去?” 苏牧跳下牛背,肯定的道:“我已经想好了,决定跟你们一起去!” 那人闻言嘴角闪过一抹微笑:“既然如此,那你今日酉时仍在这里等候,可不要误了时辰!” 苏牧对这道士心头充满猜忌,若不是机会难得,他怎么也不愿跟这神秘而阴冷的道士打交道。此时的他也不愿多言,只是点点头,示意自己已经知晓。 -------分割线-------- 犹记得三天前在村外放牛,忽然看到五个人从山间小道上经过,一个个头扎青布方巾,穿着宽大的灰色鹤氅。 但是这几个人脚步快速,不想平常人走路那样轻松,而且也不互相言语,显得十分神秘。 见几人走到近前,苏牧不自觉的驱赶牛避让,谁知其中一个瘦高老者突然开口道:“放牛娃,你可知将军岭怎么走?” 苏牧闻言一愣,将军岭是一座荒无人烟的山岭,这几个人找它干什么,不过还是伸手朝着北方起伏绵延的山岭指了过去:“那道岭就是将军岭!” 那瘦高道人拱拱手道:“多谢!”刚朝前走了几步,忽又回过头道:“放牛娃,我们几个是进山寻宝的,你要不要一起去?到时候找到宝贝也可以分你一份!” 苏牧警惕的看着几人,并不说话,他总感觉这帮人很阴冷。从他这几年的生活中早就得知了一个道理,那就是天上永远没有白掉的馅饼。 见他不言不语,一个身体肥胖,眼睛眯成一条缝的胖道人也开口道:“小子,道爷是见这荒山野岭,人生地不熟,才有这等好差事落到你的头上。到时候挖出宝贝,随便分你一份就足以买好几头老黄牛了,不比你这天天放牛强!” 苏牧稍有意动,试探着问道:“那你们要我干什么呢?只是给你们带路吗?” “当然不仅仅是带路!”瘦高老道人见有门,继续道:“如今老道年岁已高,登山寻宝力不从心,正想找个年轻人做徒弟,不知你有意吗?” 这句话却说到苏牧心坎里了,他早就想离开山阳村,摆脱现在的处境了,只是一直苦于没有机会。虽然眼前这几个神秘道人看起来不怎么可靠,可是在他的心头还是不愿放弃的,回答道:“我现在还想不好!” 老道人道:“想不好没关系,晚上回去好好想想,三天后的清晨,老道会在那高岗上的树下等你答复!” 辞别了几个道士,苏牧匆匆将牛赶回村中,数年来,他还是第一次在太阳还没落山的时候就回村的。 回村之后,他首先想到的就是李二爷,在他的心中,这山阳村也只有李二爷是一心一意对他好的了。所以在面对这件关乎人生的大事时,他首要选择就是和李二爷商量。 苏牧将所遇到人和事都说了之后,李二爷反问道:“将军岭,你知道为什么叫将军岭吗?” 苏牧摇摇头,他只记得有个故事是关于将军岭的,只是他记得也不真切。 “传说三四百年前的大秦,有个鼎鼎有名的大将军,他四处寻山访道,为秦始皇求仙问药。但是当他寻到将军岭的时候,远在咸阳的秦始皇已经死了,这个大将军遍隐居与将军岭,听说最后还埋葬在这座山岭下面。” 苏牧对故事听得津津有味,最后还是摸不着头脑的问道:“二爷,这故事说的挺好,只是跟这件事有关系吗?” “怎么会没关系?那几个道人说的宝贝是什么,还不是看中了将军墓中的陪葬品。”李二爷语重心长的道:“小牧,那几个道人说不定就是盗墓贼,不是什么好人。倘若你跟着他们盗将军之陵墓,扰先人之清安,是要遭天打雷劈的!” “二爷,我也不想,只是这样放牛得放到什么时候是个头,到什么年月才能有自己的田地。我总不能跟着老牛过一辈子吧?” 李二爷闻言默然无语,苏牧的话也是实情,再过一两年都要到婚配的年纪了,如果只做个放牛郎,能有什么前途? 虽然无法出言反驳,李二爷仍是担心的道:“听说一些古墓中都有数不清的机关陷阱,随便碰到一个都是要命的。如果传说是真的,将军墓里宝贝肯定是有,但是二爷有句话一定要嘱咐你,千万不可太贪心,那几个道人可能比机关陷阱还要危险。如果你决意要去的话,一定要慎之又慎,小心之后外加小心!” 苏牧是见过那几个道士的,一个个沉默寡言,看人的目光都带着一股阴冷的气息。只是他太渴求改变了,改变眼下的一切,哪怕与虎谋皮,也只能放手一搏了! 第二章 将军墓 六合枪(二) 酉时在傍晚时分,落日已经沉下山凹,只余漫天的红霞。 苏牧提早将老牛送回圈中,吃过晚饭,稍作准备之后就准备与那伙道士会合。 走在山岗下,苏牧抬头远望,只见高岗槐树下站着五个裹着宽袍的道士,正是他前些天遇到的人。 见到苏牧就上前来,老道士点头示意,算是打过招呼。 胖道人则是笑道:“你小子当真是运气好,今天的选择绝对会让你受益终生!” 苏牧刚刚加入队伍,十分拘谨,只能尴尬笑一下,应付了事。 老道士看着将军岭的方向道:“既然人已经到齐,那就即刻出发,争取尽早找到宝物!” 老道士话音刚落,当先迈开步子,眼见几人都不在言语,埋头前行。苏牧也伸手摸了摸胸前的铜镜,稳了稳心神,跟了上去。 与这几个道士的近距离接触,更让他肯定了李二爷的猜测,他几乎能从这几个人身上闻到一股腐臭的气息。虽然不曾进过墓地,他完全可以肯定,这就是古墓中的味道。 伴着落日余晖,一行六人全都卯足力气向着将军岭赶去,一路上都是深山老林,只有平时樵夫打柴开辟的小路,道路崎岖难行。 但是这几个道士似乎已经习惯这样的山路,除了胖道人偶尔埋怨几句,其他几人全都沉默不语,只顾埋头赶路。 苏牧本以为自己是个引路的,没想到反而吊在最后,只能跟随着前面几人脚步和呼吸声前进。 “看来趁着这几天的时间,这几个道人已经到过将军岭了!”苏牧心头默默想道,从老道士老马识途的步伐,他们很显然已经有了足够的准备。 将军岭是这一带最高的山岭,但是包裹在好几道绵延起伏的山梁中间,这里的群山都被茂密的森林覆盖。虽说在山阳村抬头就能看到将军岭,但想要徒步走到还是需要不少的时间。 刚刚才翻过两道小山,沉暗的天幕已经笼罩了下来,好在东边的天际一轮弯月悄悄升起,将如水银般的月色洒落到大地上。 虽然已是初夏的时节,但夜晚的山风还是伴着一股寒意,特别是在幽深林间鸟啼虫鸣声下,让苏牧不由得打了个寒颤。 苏牧跟在几个道人身后,脚步落在枯叶上沙沙作响,看着地面上树枝摇曳如鬼影,他的脑海中不由的响起了关于百鬼夜行的故事。 此时的场景如同百鬼夜行何其像哉,前面这几个道人笼在宽大的灰褐色袍子里,如不是发出粗重的呼吸声,头皮发麻的苏牧早就想逃离这个地方了。 月上中天,溪涧垂落的声音落到苏牧耳中,轰鸣的声音正是从对面的山上传来。 “到了!”老道士站定道。 几个道士身形一滞,苏牧也停顿下来,接着月色抬头远观。只见对面的高峰正是将军岭,但是他还从未如此静距离的观察过,月色朦胧,而对面那座孤峰却像是一只巨大的飞蛾。 孤峰独立,峰顶两侧是两道山脊,山脊弯环像是飞蛾的两只巨形翅膀。而两翅之下则是两条垂如玉带的山溪,溪流从山头垂落,珠帘瀑布,传来轰隆清脆的声响。 苏牧是不懂风水阴宅这些东西的,但是仅凭个人的感觉,这座月色下的将军岭确实展现出了非比寻常的景色,不论山形还是气势,都有让人流连的魅力。 “远处山势舒缓绵远,近案处却是一孤峰突起,形势巍峨,状若飞蛾,立于坤方。飞蛾振翅之局,果然是难得的宝地,看来老张你这几天没少下功夫啊!”果然还是最为活跃的胖道人开了口。 老道士抚须笑道:“你的本事也不差,一眼就看穿了其中的玄机,只可惜俯首之处大为不祥!” 苏牧听的是云山雾罩,虽然不知道讲得是什么东西,至少与墓地有关是没跑了。 胖道人疑惑道:“何解?” “待我们登上将军岭,你自然就明白了!” 不一刻,苏牧已经跟着老道士他们站到了将军岭的峰顶上。俯身望去,四周峰岚如聚,当真是有一种统帅千军的感觉。 但是一个从未开口的羊角胡子道人惊道:“峰岚聚簇,状如烈火,这难道是传说中的飞蛾扑火之地?飞蛾扑火乃是自取灭亡,怎会有人葬身于此?” 胖道人当然也看出来其中的问题,扭头看向老道士:“咱们几个不会是白跑了一趟吧?再说这飞蛾扑火乃不祥之兆,纵使真有大墓在此,恐怕也难以得手啊!” 老道士摇摇头道:“对于普通人来说,飞蛾扑火有去无回,乃是自取灭亡之道。但是将军以马革裹尸、战死沙场为荣,以置之死地、末路穷途为生,飞蛾扑火不恰是将军生存之道吗?又有什么地方会比这里更适合安葬一位将军呢?” 胖道人微微点头:“你说的确实有些道理,只是这飞蛾扑火之局太过凶险,咱也不能拿性命开玩笑!” 老道士道:“鬼神难辨,天威难测,不过有牺牲供奉,尔等有何惧哉?” “好一个牺牲供奉!”几人都是会心一笑,只有苏牧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 这几个道士确实如李二爷之猜测,正是盗墓贼,不过有个雅号,号称搬山道人。 搬山派的盗墓贼最大的优势就是在于他们懂风水,能够几位准确的寻觅出墓穴的所在位置,偶尔还知道用些符咒、祭祀之类的法术来化解墓穴中的凶秽。 苏牧是个彻底的门外汉,更不知道眼前这几人打了什么如意算盘,只是在一旁看着他们用罗盘定向,寻找墓穴的龙眼所在。 月色洁净,明亮如昔,只有将军岭的半山上亮起一团火光。锄头铁锹叮叮当当,惊起了周围林中无数的宿鸟。 卖力气的活苏牧还是在行的,按着老道士指点的方向,一锄头一锄头的凿下去,一堆一堆浮土被清理开,如漏斗状的坑洞在他们的努力下渐渐成形。 哐当一声巨响,苏牧的锄头照常挥下,顿时火星四溅,震得他一双手麻木无力。 胖道人连忙喊道:“快停手!快停手,让咱来!” 苏牧早就累得汗如雨下,听了这声也是乐得如此,扔掉锄头就爬出坑洞休息。这胖道人虽然体形肥胖,没想到身手倒还敏捷,跳下漏斗坑洞,开始拿着小铲子小心翼翼的刨土。 不一会儿,只见整块巨大的岩石慢慢浮现出来,羊角胡子赞道:“老张分金定穴的手段果然高明,这墓穴出口果然不差分毫!” 几个道人合力撬开巨石,只见一条漆黑幽深的甬道暴露了出来,不仅如此,一股股腐朽、恍如隔世的气息从中飘来。 苏牧见到这一幕,心头既兴奋又有些恐惧,这几个道士果然是有本事的人,埋在土里的坟墓都能被他们找出来。只是看着这样幽暗深邃的墓穴,他也是心头打鼓,总是害怕从里面蹿出什么妖魔鬼怪。 “小子,该到你建功立业的时候了!”胖道人举着火把来到苏牧跟前:“宝贝可都在这里面埋着,你不进去看看吗?” 苏牧涉世未深并不代表他傻,这乌漆嘛黑的墓穴,谁知道里面会有什么东西,“我就是出点蛮力,宝贝什么的还是有你们进去拿,到时候随便分我点什么就行了,我就不进去了!” 胖道人闻言双眉倒竖,怒目而视,老道士连忙制止。转而对苏牧道:“小伙子,老道我之所以请你过来是有原因的。实不相瞒,我们几个都是茅山派的道士,以盗墓为生。我们对这将军墓中的宝贝势在必得,你肯过来想必也是有得宝之心,但是墓穴之中阴气凝聚,非元阳未泄之人难以进入。所以想要破解这墓穴之中的阴气,还得落到小兄弟你的身上!” 苏牧心头存疑:“什么是元阳未泄、破解阴气?你说得当真?” “老道我活了一大把年纪了,怎会骗你一个小娃娃,句句属实!”老道士慈眉善目。 “但是我也不懂怎么破解阴气啊,只怕是帮不了你们什么忙了!” 见苏牧还是不肯松口,老道士接着劝道:“你不必害怕,你的元阳未泄之身,阴魂不近、鬼神难侵,在这墓穴中根本就没什么能对你造成威胁!再者破解阴气也不需要你做什么,只要进了墓穴,你所到之处,阳气会自然散发,破解其中凝而不散的阴气!” 眼见老道士苦口婆心,胖道人虎视眈眈,苏牧也不是个不识时务的人,如今骑虎难下,也容不得他再做选择了。只好从胖道人手中接过火把道:“既然如此,那我就进去了!” 胖道人喜笑颜开:“你放心,咱们是不会亏待你的!只要你从里面出来,必定会成为你们村最有钱的人!” 看着宽不足三尺、高不满六尺的墓道,苏牧咬咬牙摒弃杂念,猛地俯下身朝其中一钻。顿时一股腐朽污浊的气味扑鼻而来,恶心的味道让他头晕目眩。 到了这种地步,也无后路可退,只能想着日后的人生为自己打气。只要这件事能成功,自己就不用再做吃不饱饭的放牛娃了,想着想着苏牧只觉动力十足,接连向前挪动了十几步。 大概前行了五丈远近,狭窄的墓道的尽头豁然开朗,苏牧举着摇曳不定的火把,发现自己已经置身于一间石室之中。 苏牧尽量将火把举高,希望照亮这座黑暗的石室,隐隐绰绰看到石室大概就一间屋大小,里面空空如也,什么也没有。 “这里就是将军墓吗?看来和自己想得还真有点不一样。”既没有见到棺材,也不曾看到陪葬品,好像只有石室一角立着一座石碑。 没一会儿,苏牧就感觉情况似乎有点不对劲了,喉头干涩,似乎有些难以呼吸。不仅如此,手中的火把也开始颤抖起来,似乎有熄灭的迹象。 头晕目眩的苏牧扶住石碑,勉强撑着不让自己倒下去,“这是为什么?我难道被恶鬼上身了吗?” 心中的震惊无以复加,以往听到的一些关于妖魔鬼怪的故事全都涌上心头,想要大声呼救,只是喉头似乎被棉花堵了起来,用尽全力耳侧也不见半点声音传出。 扑—— 已经如豆的火光终于再也坚持不住,石室瞬间陷入一片死寂的黑暗之中,苏牧惊慌恐惧、悔恨百味涌上心头,一头栽倒下去。 第三章 将军墓 六合枪(三) “你说这将军墓中会不会真的有鬼?”羊角胡子看着一团火光在漆黑的墓中闪烁,心中竟生出一丝不妙的感觉。 胖道人哈哈一笑:“你个老小子还是这般胆小,怕鬼你干嘛不去学讲经算命?” “一般的墓地也就罢了,但是这将军墓,又是飞蛾扑火之地,我这心头总是扑通乱跳。”回首望着远山之巅已经泛着鱼肚白光,羊角胡子道人心头似乎平复了些许。 胖道人闻言忽然小眼睛一转,冲着老道士说道:“老张,你说这将军墓中会有些什么宝贝呢?” 老道士目不转睛的看着墓道,淡淡的道:“老道又没进去,哪里会知道里面有什么,想必不会让你失望的。” “不不不!”胖道人连忙摆头道:“道爷我也不傻,难道看不出来你对这将军墓势在必得吗?如果你不知道里面的东西,能有如此充分的准备?” 胖道人此言一出,其他几人顿时都将目光聚集在老道士的脸上,火光之下依旧是一张布满皱纹的老脸,根本看不出有什么表情。 “灭了!火光灭了!”在寂静的将军岭上,羊角胡子吃惊的喊道。 几人都不约而同的看相墓道深处,果不其然,刚才还能看到一团黄光晃动,如今已经陷入一片漆黑。 胖道人面色凝重的道:“看来这座古墓果然凶险,你说进这墓穴会不会丢掉性命?道爷我可是个贪生怕死的人!” 老道人心中呵呵冷笑,贪婪奸伪之人,看来不说出点有用的东西,这个死胖子是不会罢休了。 心念一转,老道士说道:“其实老道对这座墓知道的也不多,只知道是是一座秦墓,有几百个年头了,想必里面会有不少的好东西。再说已经让牧童进去探路,就算有机关恐怕也已经被触发了,你们还有什么好担心的?” 胖道人看着老道士的眼睛道:“秦墓?你是不是当道爷我傻啊,秦朝的将军哪会有埋在汝南郡的?要是一个遭贬的秦将,只怕连饭都吃不起,墓里能存放什么宝贝?” 胖道人虽然长得肥头大耳,看起来有几分痴傻的样子,但是他却是除了老道人之外最有心机的一个。从一路上的安排他就看出来了,老道人对这个将军岭十分熟悉,肯定知道些不为人知的秘密,他必须要将这些消息都套出来。 羊角胡子闻言也道:“是啊!秦朝将军不都埋在咸阳那边吗?这里离咸阳怕是有上千里远近,就算是个将军,恐怕也不是出名的吧。” 见事情一点点被扒开,老道士也不气愤,平淡的道:“其实也不是老道有意隐瞒,我听到的也只是些传闻,不可当真,所以就没有对诸位言明。” 胖道人道:“现在反正闲来无事,你不妨说来听听。” “老道曾经听说,这座将军岭之下埋葬着一位秦朝的大将军,而且是一位名将,名叫李信。” “李信?真的假的,听说他是我大汉名将李广的先祖,怎么会埋葬在这里?”这胖道人倒也博学,一听老道士所言,立马就道出了李信的身份。 “这就是你有所不知了!”老张看了胖道人一眼道:“听说李信同秦将王贲灭掉齐国之后,接到了一个由秦始皇亲自指派的秘密任务。而这个任务就是在天下寻找奇珍异宝,为秦始皇炼制不死药!所以他自此之后就一直在寻访天下的名山,并没有像其他将军一样留守咸阳,如此一来,被埋葬在此也不是什么出奇的事情。” “真的假的?他既是为秦始皇寻找长生药,总要回咸阳复旨吧,怎么会死在这个地方?” “听说李信还没有完全集齐不死药的时候,秦始皇就已经一命呜呼了,所以他也就没有回咸阳复旨的必要,最后干脆就留在了这个地方,并且埋在了将军岭下。” “你的意思是这将军墓中可能会存在不死药?”胖道人眼冒金光,不仅是他,其他几个道士也都将目光锁定到了老道人的脸上。寻找不死药可是搬山派盗墓者至高无上的目标,虽然从未有人成功过。 “不死药的可能性应该不大,如果李信真的练成了不死药的话,他又怎么会死呢?老道我希望找到的是秦始皇留下的不死药方,如果传闻为真的话,这墓中肯定会有不死药方。”一直都平静如水的老道士说到这里,神情也有些激动起来,他已经是一只脚踏进棺材的人,对长生的渴望简直是迫切难耐。 长生不死!这对于任何一个人来说都是充满诱惑的,特别是这群半吊子道士,虽然对道法钻研不深,可是对仙神的向往却不浅。 再者,果如老道士所言的话,作为大秦开国将领的李信,陪葬品应该也不会少吧。总之,长生迷人魂,财帛动人心,不论是胖道人还是羊角胡子,在没有一个人提出异议,全都眼神热切的看着黑漆漆的墓穴。 晨光熹微,渐渐洒下,盗墓五人组举起火把一头钻进了黑暗的墓穴。 没多长时间,他们便来到了苏牧所在的石室,举着火把四周查探起来。 看着倒在石碑旁,满头鲜血的苏牧,老道士可惜的道:“本以为这小子能闯的远一点,看来是我太高估他了,不过这也正说明此将军墓绝对不是凡品!” 老道士不再理会苏牧,开始查探石碑,石碑上一般都会刻有墓志铭,能够确定墓主人的身份。对于他来说,苏牧本来就是被安排进来送死的,他完全不需要关注苏牧的死活。 一脚将靠在石碑上的苏牧踹倒在地,碑上的文字显现了出来,老道士将火把杵到近处,只见碑面古朴的篆文依稀可见,写道:“秦将信,字有成,槐里人。年少时坚毅果敢,忠勇任事,为秦王所重。秦王政一十九年——” 看到墓志铭所载,众道士都大喜过望,看来传闻果然不假,既然李信的身份得以确定,那离不死药还会远吗? “老张,你看这石碑的背面画的是什么?”胖道人问道。 老道士闻言扫了一眼,道:“这是先秦之时道家的往生符咒,与我茅山渡亡经类似,没什么特别之处,不用上心。我们现在要做的是尽快找出通往墓室内的暗门,都仔细点!” 几人立马都分头行动起来,全都举着火把,在几方墙壁上仔细搜寻。 ---------------分割线------------ 石室中一片死寂,只有墙壁上两盏油灯散发着明亮的光辉,将黑暗的空间照亮。 空旷的石室中除了一块石碑之外,什么也没有,在石碑的旁边竟然躺着一个看起来十七八岁的少年。穿着粗布破衣,清瘦的脸庞上满是血污,正是之前进入将军墓的苏牧。 忽然这静谧的石室,阴暗的角落,石碑背面的铭文闪动起来。在没有任何人注意的地方,石碑上沾染的血迹流动了起来,顺着碑文游曳。 “呃——”一声轻轻的呻吟打破了石室的沉寂,早已无知无觉的苏牧竟然睁开了双眼,但是眼神中满是如梦方醒和茫然的神色。 “这是哪里?”苏牧伸手捂住脑袋,幸好伤口已经止住,但疼痛却依然如故。 忍痛皱眉的苏牧又问出了一个无人回答的问题:“我是谁?” 脑海中一片混沌,苏牧打量了一下四周,挣扎着倚着石碑站了起来。空旷的石室,昏黄的油灯,遥远的记忆仿佛慢慢回归。 “我不是在盘山道上驾车吗?怎么会来到这么诡异的地方?”苏牧长长喘口气,虽然已经疏通墓道很长时间了,墓室内空气依旧稀薄。 “对了,忽然前方出现了一辆刹车失灵的巨大货车,在狭窄的山间弯道上根本避让不开,我连同车子一起坠下了悬崖!”苏牧表情惊恐,“那这里是什么地方?是阴曹地府吗?难道还真的有这东西?” 低下头,将目光转移到自身的时候,他才发现:“我的身体,这还是我吗?” “我是苏牧?我是放牛娃?”脑海中一段神奇的记忆浮现出来,让刚刚清醒一些的苏牧再次陷入痛苦之中。 过了许久,只见苏牧彷徨的眼神渐渐凝聚,自言自语的道:“没想到穿越这种东西也会落到我的身上,既然上天给我一次重活的机会,我怎么也不能浪费啊!只是连现在的朝代都还不知道,但是要想好好活下去就少不了钱,这么一个现成将军墓总不能白来吧!” 作为一个拥有了现代灵魂的苏牧,他对古墓的兴趣更甚之前,古墓就意味着金银珠宝和各种值钱古董,随便取一件就能过上安稳日子了吧。自己一个堂堂的穿越人士,总不能继续做放牛郎吧,难不成还能遇到七仙女? “只是这墓穴的机关在什么地方呢?”望着空空如也的石室,苏牧犯了难,那几个存心害自己的道士显然已经进入墓穴深处了,但是他却不知道入口在什么地方。 “这墙壁上的油灯应该就是墓中的长明灯吧!”苏牧看着一左一右两盏静静燃烧的油灯,中间相差不过三尺,倒像是一扇门。 “难道入口就在这里?”苏牧趴在墙壁上仔细观察,果然看出了一丝细小的裂缝,恰如一扇门。只是这扇石门必然有开启的机关,机关又在什么地方呢? “油灯上的灰尘又被触碰的痕迹!”不愧是受过名侦探的熏陶,苏牧顿时就发现了这么一个细节,伸手握住墙壁上的长明灯,轻轻一扭。 “咔咔咔——”封闭的石门果然开启了,一条更加深邃的墓道显现在苏牧的眼前,令他欣喜的是,这条墓道已然被点亮,指引着他前进的方向。 第四章 将军墓 六合枪(四) 越过石门,墓道里幽深昏暗,在静谧之中带着一丝丝诡异。 苏牧望着比自己个头稍高一点的墓道,心中有一种莫名的压抑,但是两侧墙壁上长明灯延伸到远方,给了他莫大的勇气。 为自己加油鼓气之后,苏牧孤身一人向将军墓的深处走去,细微的脚步声在石头砌成的墓道中回响,身上的每一处感官都处于高度警觉状态。 走了没多久,顺着墓道左转的苏牧就被吓了一大跳,原来墓道的正中赫然躺着一具尸体。 尸体上扎满了满是铁锈的羽箭,将那道人扎得鲜血淋漓,如一只刺猬。苏牧两世为人,何曾见过这样凶残的场景,立马驻足在尸体前面,不敢越雷池一步。 都说古墓凶险,看来自己还是低估其中机关的威力,苏牧不得不停下脚步来判断自己是否应该继续走下去。 沾满血迹的脚印依旧在向墓穴深处延伸,显然那几个幸存的道人并没有就此打住,苏牧横下一条心,既然那几个盗墓的都不怕死,自己有什么好害怕的?何况他对这座将军墓的好奇心已经越来越盛了。 “啊——”尖锐凄厉的叫声如鬼哭狼嚎,顺着墓道传来,在这阴冷的墓穴中显得阴森恐怖。刚抬脚往前走的苏牧心中一突,难道又有人中了墓中的机关陷阱? 好在苏牧是受过新时代教育的他是一个纯粹的唯物主义者,并不相信鬼神之类的东西,要是个胆小的,恐怕已经被吓得肝胆俱裂了。 整座墓道的构造并非是沿着直线前行,所以声音在墓道中传播显得非常悠远,也完全无法判断方向,只能顺着长明灯点亮的方向继续走下去。 又接连转了几个方向,苏牧已经无法判断自己的具体方位,但是他隐隐能感觉到之前走过的地方是在不断螺旋下降的,这也就意味着墓室真正位置是在将军岭山腹之中。 苏牧又向前走了一段路,之前的惨叫声已经完全消失,整座墓穴再次恢复平静。但是他的鼻子似乎闻到一股焦糊的气味,十分刺鼻,而且越来越浓烈了。 “难道和刚才的叫声有关?”怀着疑问,苏牧是眼观六路耳听八方,不敢有丝毫的大意。毕竟有之前那个血淋淋的例子摆着,他可不想踩到陷阱,死在这么个鬼地方。 走着走着,前方的墓道忽然一暗。 原本应该点亮的长明灯在半道上戛然而止,而就在那灯光与黑暗的分界线上,一具漆黑扭曲如人体的东西倒在墙壁边上。苏牧用袖口格挡住浓烈焦糊的味道,慢慢走上前去,顿时倒吸一口凉气。 那被烧焦佝偻成一团的竟然是一个人,扭曲勾如鹰爪的手掌显示着他之前受过多大的痛苦,苏牧心头念了两句“阿弥陀佛”,虽然这家伙死得凄惨,似乎也没有什么太值得同情的地方。 显然这个已经无法分辨的道人就是一路上点燃长明灯的那位,但是谁也没想到,一路上平安无事的长明灯中竟然也隐藏着凶险的陷阱。 此人一死,再也没人敢冒着危险点燃墙壁上的长明灯了,苏牧当然也不敢作死,只能点燃火把小心翼翼的在漆黑的墓道中摸索着。 “沙沙沙——” “沙沙沙——” 周围的环境变得更加黑暗,苏牧的听觉似乎也得到了最大的强化,一丝丝极其细微的声音传入耳中,悉悉索索,仿佛是某种东西在缓慢流动一般。 “难道又有人触发了机关?”苏牧心头升起一种不妙的感觉,万分警觉起来,举着火把左右查探,一步步向前挪动。 随着沙沙响的声音越来越明显,苏牧也终于发现了声音的源头,原来漆黑的墓道正中多了一个巨大的沙坑。坑中的沙粒如同河流中的旋窝一般不停流动,只要一脚踏入其中,恐怕就只有被流沙吞噬的结局。 不知道有没有人掉落其中,苏牧心中想了一下,万分小心的贴着墙壁越过了流沙坑,顿时一阵明亮的火光从前方拐角处折射过来。 “刚进通冥殿就折损了三个人,这将军墓也真够邪气的,不愧为飞蛾扑火的险地!” “越是凶险就越说明这将军墓的不凡嘛,如此一来,得到不死药方的机会不就更大了?” “不死药方太虚无缥缈了,道爷我倒是更希望看到金银珠宝!” “你到我这年纪就不这么想了!” 一阵对话的声音传来,苏牧屏气凝神,立马就分辨出对话的是老道士和胖道人两个人。这两个家伙是五人中最狡猾的两个,走到最后的果然还是他们两个。 走到这里,苏牧忽然发现自己只是赤手空拳,什么家伙事儿都没有,小胳膊小腿儿怎么能干得过那两个人呢?难道自己辛辛苦苦走一遭,还是要空手而归不成? 墓穴的正室一般被称为通冥殿,意为通往幽冥的地方。苏牧偷偷摸到墓室的门口往里瞧,只见这座墓室比入口处那一间石室要大好几倍,老道士和胖道人点起好几根火把,才将墓室慢慢照亮。 原来墓室正中央有一座高台,高台上放置着一口巨大的棺材,显然其中盛放着李信。而在墓室其它空旷的场地上,伫立着数十具兵马俑。特别是四具青铜骏马,栩栩如生。 胖道人拿着斧头在铜马上敲的乓乓响,无奈的道:“好家伙,放眼望去也就这玩意儿值钱,可惜也搬不走啊。你说这李信不会也是个穷鬼吧,全弄些泥胎铜塑的忽悠人?” 口中骂骂咧咧的同时,又是将这些个陶俑捣得粉碎。苏牧躲在暗处暗自叹息,这家伙也不识货,在后世这泥胎的秦俑哪一个不是价值连城?只可惜全都毁在这胖子手里了。 老道士显然志不在金银,登上高台,来到棺椁旁边道:“你急什么,这棺材不是还没打开吗?谁会将陪葬的玩意儿都摆在外面?” 胖道人一听也觉得有道理,只怪自己对这将军墓的期望值太高了,本以为墓中遍地都是金银玉器之类的好宝贝,哪里想到就只有些铜铸的马、泥塑的人。 “李大将军啊,扰你清安确实是道爷我不对,但是宝贝跟着你埋在地下不见天日,实在是太可惜了。”胖道人跳上高台,嘴里叨叨道。 “你废什么话,手脚麻利点!”老道士挥舞着器械,埋头就在棺椁合缝的地方使劲凿着,顿时偌大的墓室“咔咔”响个不停。 “老张,你说咱俩是不是得先祭拜一下李大将军啊?” “棺材都打开了,你以为祭拜一下,李将军就不怪罪你了?”老道士鄙夷道,他要是当真信鬼神的话,就不会走上这条路了。但是他对道家的仙道却深信不疑,总以为会有长生不死的方法。 “算了,你要是不拜的话,咱也就免了!” 咔咔嚓嚓,在两人的合力之下,巨大的棺盖被一点点推开。 看着棺材,胖道人的眼神瞬间亮了起来,欣喜道:“道爷我就说嘛,堂堂大将军怎们能没点金银珠宝陪葬呢?否则的话不是寒碜死了!这是我先看见的,老张你可别跟我抢!” 棺椁其实并非指棺材,套在外面的一层被称为椁,椁里面装的都是陪葬品,里面装尸体的一层才被称为棺。老道士和胖道人两个刚打开的是最外面一层的椁,首先映入老道士眼帘的是一副漆黑的木质棺材,但是胖道人眼中看到的则是放置在棺材上面的一只纯金的酒樽。 这是一只圆形的酒樽,三足鼎立,有饕餮异兽衔环耳,上面布满华丽的纹饰。当然最值得关注的还是它整只都是由纯金打造,就算在暗无天日的棺椁里,依旧闪耀着金色的光辉。 胖道人举着火把就俯下身去,在火光的照射下,黄金酒樽更加动人心魄。“好东西!果真是好东西,这么一只金樽不知道能卖多少钱?” 老道士的目标是不死药方,显然不会被区区一只金樽蒙蔽心智,提醒道:“你小心点,这一路上陷阱无数,难保这棺材里没有害人的东西。” 胖道人闻言眉头一挑:“道爷需要你提醒?你别打这只金樽的主意就行了!”说罢伸手就将金樽拿了起来,凑到火把边上端详起来。 站在暗处的苏牧细心的发现老道士嘴角露出一丝诡异的邪笑,心中不由的一突,难道这个老道士知道什么不为人知的秘密?抑或是他已经看穿了金樽之中的把戏? 胖道人将金樽拿在手中,细细把玩,爱不释手。突然又开口问道:“老张,你看这樽中还装着酒水,会不会是你梦寐以求的不死药啊?” “别怪老道没有提醒你,我曾听说古人在墓中会藏有一种腐玉水,看起来纯净如水,无色无味。若是一旦接近火烛,就会立即化为云气,被吸入者必定会被腐蚀五脏六腑,必死无疑。” “你,你怎么不早说?”胖道人怒不可遏,但是片刻之间就觉得肺腑如同针扎,呼吸不得,只能斜倚着棺椁,口中咳出血来。 喘息了一会儿,胖道人艰难的问道:“你是不是早就想好要独吞将军墓中的宝贝了?” 老道士不置可否:“你不是也有此打算吗?不死药方比不得金银俗物,可以分享。” 金樽哐当掉到地上,胖道人再也无力拾取,“咳!既如此,你何必叫上我们几个送死?” “将军墓中有五行机关,按金木水火土之法摆列,老道也不知破解之法,所以只能叫上你们几个帮个忙了。”老道士笃定的道:“你正好是死的第五个人,想必五行陷阱也已经完全破解了。若是在黄泉路上碰到他们几个,不妨帮老道道声谢!” 胖道人闻言心中怒火攻心,瞬时引发腐玉水的剧毒,吐血不止,一命呜呼。 第五章 将军墓 六合枪(五) 隐匿在暗处的苏牧见这两人尔虞我诈、自相残杀,心中大骇,显然这个世界是极为残酷的,看来自己的思想观念也有必要做一下转变了。 苏牧屏气凝神,偷偷看着老道士在棺材中翻找,心中却冷静下来,沉思着该如何处理眼前的情况。这老道士连自己的四个同伴全都坑死了,如果知道自己还活着,势必不会善罢甘休,只是该怎么办呢? 老道士虽然年过六旬、人老力衰,但是自己也没好到哪去,是长期营养不良、骨瘦如柴。最主要的是自己赤手空拳,而老道士手持盗墓用的利斧,正面硬刚的话恐怕是免不了被直接开瓢。 “还有老道士所说的五行陷阱究竟指的是什么呢?”苏牧埋头苦思,回想着老道士之前所说过的话,“五行肯定指的是金木水火土,这毫无疑问。最先死掉的那个人是被铁箭所杀,接下来的一个是被烈火焚烧而死,在流沙陷阱那里虽然没有看见尸体,应该也是死了一个人的,最后一个胖道人则是死在腐玉水之下。” 苏牧想着想着,眉目渐渐清晰了,“箭矢属金、烈焰属火、流沙属土,而那个腐玉水应该是属水的,如此算来还却一个属木的才对,自己之前是死在属木的陷阱下吗?” 苏牧开始回想自己进入将军墓后的一点一滴,火把熄灭、头晕目眩,这是缺氧的典型症状。而自己之所以“死亡”,那是由于倒下去的时候,脑袋很不幸的磕在了石碑上。 “如此说来,老道士自以为安全的将军墓应该还藏有一个属木的机关陷阱才对,会在那棺材之中吗?”苏牧暗暗的看着老道士,倒是巴不得棺材刷的爆发一个机关将老道士弄死,自己正好捡个渔翁得利的大便宜。 棺椁太大需要两个人共同使力才能打开,但是内里的黑木的小棺材则难不倒老道士了,他手法十分熟练,很快就将生锈的铁钉撬开来。 棺板被掀开,扬起一阵灰尘,老道士早已急不可耐,一手捂着鼻子,一手举着火把在棺材里面查探。 苏牧躲在一旁偷看,也不知道棺材里面到底放着什么,只能暗自诅咒老道士被机关给弄死。 可惜事与愿违,没一会儿,只见老道士顾不得用衣袖捂住口鼻,伸手就从棺材中掏出一件东西来。但是这件东西既不是金银也不是玉器,苏牧远远看去觉得有些像是一块脏兮兮的布、或者皮毛什么的。 然而老道士显得十分兴奋,笑道:“这上面必是记载着不死药方,没白跑,这趟果然没白跑!” 苏牧忍不住腹诽起来:“切,一张破布能让你兴奋成这样子?还不死药方,要真有这东西,二十一世纪的人岂不是个个都要修仙了?” “咔——”一声脆响自苏牧脚边响起。 老道士立马警醒起来,厉声高喝道:“谁?谁在外面?”说话的同时还不忘将布片塞进贴身的布囊里,举起手中锋利的斧头。 声音乍响的同时,苏牧心头也是暗道不好,刚才所有的注意力一直放在墓室之中,完全没有注意到墙边竟然躺着一具枯骨。一不小心,谁知正好一脚踩白森森的骨头上,应声而断。 “怎么办?怎么办?”一颗心都跳到嗓子眼儿了,苏牧的大脑飞速运转,电光火石之间忽然灵机一动。干脆大摇大摆的从墓道中走了进去,大声喝道:“你是谁?胆敢擅闯本将军的陵寝?” 老道士一见苏牧,忍不住张大了嘴巴,呐呐道:“你,你小子不是已经死了吗?怎么会?” 苏牧现在要用李信的身份来吓唬他,怎么会搭这个茬,眼神一冷,喝道:“你竟敢口出狂言,与本将军如此说话,简直是罪不可赎!” “你,你是李信,借尸还魂?”老道士虽然自称是不信鬼神,但是眼下的情况已经让他的脑袋不够用了,事发突然,他也完全无法冷静下来分析真伪。 见老道士已入彀中,苏牧心中暗喜,但是神色不变,怒道:“偷盗本将军的东西,直呼本将军的名讳,你说罪加几等?想怎么死?” 但是与苏牧构想所不同的是,老道士虽然很害怕,可是完全没有缴械投降的意思。反而眼睛越瞪越大,口中大声道:“不能死!我不能死,长生不死,哈哈哈!” 苏牧哪知道这老道士所想,他见“李信”借尸还魂活了过来,还以为是不死药的奇特效果。如今他已经将“不死药方”扣在手中,只要活下去就意味着长生不死,哪能不奋身拼搏? 苏牧见老道士如同发怒的公牛一样,向着自己所站的墓道口冲来,顿时也有些惊慌,难道自己想错了?这要是被一斧头砍下来,恐怕就真的死了。 但是苏牧再一次出乎意料,老道士冲到他面前的时候,根本就没有攻击他,慌不择路夺路而逃。 苏牧一头雾水:“难道我反客为主的装鬼计划成功了?” 既然老道士已经逃跑了,苏牧忍不住好奇,就登上了高台蹭到棺材旁边,想要一探究竟。 苏牧低头一看,只见棺材中静静躺着一具身着铠甲的尸体,眼窝口鼻早已化为空荡荡的骷髅。双臂交叉在胸前,手中则握着一柄古剑。 看着剑鞘上古朴的云纹,苏牧忍不住意动,伸手将古剑从尸体手中拿了过来。三尺来长,入手沉重,大概有三四斤的样子,应该是李信生前的佩剑。 看着李信的尸身仍旧静静的躺在那里,无言无语,无法抵抗,像是一个弱者任由强人的欺凌。盗墓确实是一件为人所不齿的事情,苏牧叹息一声,将棺板盖好。 “李将军,今日借了你的名,取了你的剑,但是我必使此剑名扬天下,不会弱了你的名头!” 说罢苏牧就准备离开,但是看到胖道人尸体旁滚落的金樽,还是弯下腰将之捡了起来。自己的理想虽然很丰满,可是现实很骨感,想要摆脱牧牛的窘境,总是少不了金银这些俗物的。 沿着来时的路一步步退出将军墓,再一次踏进石室,这里是自己来到这个世界第一次见到的东西,以后就再也不会来了吧。苏牧无法言喻自己此时的心情,走出这座墓穴就要面临一个全新的世界了,想想还有些小激动呢。 狭窄的甬道外面是明晃晃的阳光,这让久久处在阴暗墓室中的苏牧心情大好,然而还没走几步,又是一股浓烈的血腥味顺着风飘来。 尸体,老道士的尸体! 苏牧蹲下身去,只见老道士口中全是呕出的鲜血,胸膛都完全塌陷下去,死不瞑目。 “肋骨全部碎裂,这是撞击所致。”一阵劲风袭来,苏牧仰头望去,只见甬道半空一根巨木正在凌空飞舞,擦着头皮飞撞过去。 仅仅一个呼吸,苏牧满头冷汗,谁也没想到在这入口的地方竟然还安置着最后的一个机关——凌空击木。这将军墓中的机关真够阴险的,哪个满载而归的人会继续保持着警惕心,但是只要以粗心大意,就是万劫不复。 “五行机关,果然齐全,如果不是蹲下身查探老道士的尸体,只怕自己的胸膛也已经塌陷下去了。”苏牧一阵后怕,不过还是顺手将老道士的布囊解了下来,匍匐着爬出了最后的一段路程。 “阳光,真是太美好了!”苏牧爬出漏斗坑洞,仰面朝天的躺在土丘上,由衷的感叹道。在将军墓中,他见到的不仅仅是环境的黑暗,更有几个盗墓贼内心的阴暗,如今徜徉着微风,似乎一切都美好起来。 休息了一会儿,苏牧将从老道士那里顺来的布囊打开,他对所谓的“不死药方”也挺好奇,难道古人真的研究出了这种东西? 原来残破的布片是一张发黄的羔羊皮,在苏牧打开羊皮卷的时候忍不住笑了,“幸好老道士被悬木机关给撞死了,这要是不撞死,也得活活气死!” 羊皮卷上赫然写着几个古朴的篆文,“六合枪”三个大字,这里面记载的根本就不是所谓的不死药方,而是李信用尽一生心血参悟出来的枪法。 “秦王扫六合,虎视何雄哉?”这便是为秦始皇荡平宇内、扫清六合的枪法。 苏牧本来就是一个十分喜欢武术的人,只是由于社会和生活的原因,他并不能拿多余的精力来满足自己的爱好。但是现在显然已经没有这个顾虑了,爱不释手的将羊皮卷叠了起来收进囊中。 “还有我的宝剑!”苏牧锵的一生将古剑抽了出来,剑身上密密麻麻都是如鱼鳞一样的纹路,剑刃则是一泓秋水、两道流光,凭眼睛看就能觉出一丝寒意。 苏牧手执宝剑左右挥舞,虽然没有章法,却有一份豪情在其中。随意舞动几下,剑身便传来阵阵轻吟,仿佛凤鸣之声清脆悦耳。 “狱鸣剑?原来是地狱中的鸣响,看来是我想错了!”苏牧盯着剑身上雕刻的“狱鸣”二字,笑道:“六合枪法,狱鸣剑,黄金酒樽,这次将军墓之行也算得上是满载而归了吧!” 苏牧将所有的浮土全都推下漏斗坑洞,尽量将墓道口埋藏起来,将军岭只要一个关于将军的美丽传说就好了,真的不需要一座让人前赴后继、飞蛾扑火的将军墓。 第六章 回山村 陷囹圄(一) 状如伏牛的山岗之下,一间间茅屋参差错落,炊烟袅绕在风中飘散。 苏牧站在山顶上俯身下望,其中那一间最不起眼、最破落的就是自己的房子,但是心头莫名升起一种既温馨而又陌生的感觉,仿佛是回到了久别的故乡。 “这就是我的家呀!”苏牧微微感叹一句,一夜未曾休息的他,早已双眼通红、风尘仆仆,不过他并未感到困顿,带着一种欣然之情往山下走去。 回到家中,苏牧卸下布囊宝剑,准备好好将自己清洗一下。将军墓里面的味道实在不怎么样,况且他还磕破了脑袋,身上沾满了血迹。 像往常一样,苏牧将自己脱个精光,站在自家小院中的大水缸旁边。用葫芦瓢一瓢一瓢的将凉水从头顶往下浇,冰凉的寒意沁人心脾,也除去了一身的污秽。 “咚咚咚——”柴扉小扣,院门轻响。 “谁呀?”苏牧一边擦拭着身体一边问道,他记得自家这座茅屋小院似乎很少有人登门才对。 “小牧,我是你有福叔,找你有点小事儿。” 苏牧脑海中立马闪现出一张老实憨厚的脸,李有福,李二爷的大儿子。说起李有福,李二爷也是常常摇头叹息,虽然是老实巴交的农民,偏偏摊上一个尖酸刻薄的媳妇儿。 “有福叔,你先稍等一下。”苏牧可没有裸露的癖好,连忙跑回屋中换上一身衣服,虽然破旧但胜在干净。 将李有福迎进门,苏牧问道:“有福叔,你来是有什么事吗?” 李有福憨笑道:“其实也没什么事儿,听刘管家你今天没去放牛,这才过来看看是不是出了什么事儿。” 苏牧倒了一碗凉开水递了过去,但见李有福欲言又止,他只是个实诚的庄稼汉,也藏不住事。所以就直言道:“有福叔,有什么事儿的话就直说,咱们也不是外人。” 李有福闻言尴尬更甚,过了一会儿还是说道:“小牧,你婶子她说我爹将家传的那块铜镜给了你,是真的吗?” 苏牧心道,这个婶子也够神的,估计铜镜从没逃出她的视线吧,否则也不会这么快就被发现了。但苏牧也并隐瞒,点头道:“是的,前些天是二爷亲自送给我的。” 李有福搓着手,嘴唇张了几下,才为难的道:“小牧,本来我爹送你了就该是你的,但是你婶子她想让我把这铜镜拿回去,要是我不过来的话,你婶子铁定又要闹。” “原来是这事儿啊,就算有福叔你不过来,这铜镜我也得还回去的。只是这东西是二爷送过来的,我得亲手还到二爷手上,恐怕不能交给你了。”苏牧当然不至于侵占一面铜镜,但是这物件毕竟是李二爷的,至于他愿意传给哪个儿子不是自己应该做决定的,他当然不能自作主张将铜镜交给李有福。 李有福对他媳妇儿的歪心思并不了解,既然苏牧肯还他也不再多言,反而叮嘱道:“放牛虽然不是什么体面的活儿,但是你可不能三天打鱼两天晒网,把该做的事都要做完了!” 苏牧笑着点头道:“知道了,有福叔,我吃完饭就去!” 李有福这才满意的离开。 送走李有福,苏牧一边做饭一边思考着自己的未来,放牛虽然不是一个长久之计,不过至少有一个好处,就是可以利用大把空闲的时间来练习六合枪。等到自己枪术有成的时候,再出山闯荡也为时不晚。 想到这里,苏牧便决定继续在自己的牧童道路上在走一段时间。 然而计划总是赶不上变化快,苏牧刚端起碗扒两口饭,院外又吵吵闹闹似乎有不少人过来了。 “放牛娃,快点出来!” 一声大喊,让苏牧心头纳闷,“原来门可罗雀,连苍蝇蚊子都不见几只,今天怎么就忽然热闹起来了?” 苏牧走出大门,立马就将来人认了出来,刘三儿。村里有名的泼皮无赖,整日游手好闲偷鸡摸狗,他性情乖戾凶狠,平常就在村中混吃混合。仗着在吴老爷家当管家的叔,村里人都有些怕他,纵然是捉到了他偷东西,也不敢拿他怎么样,俨然成了泼皮中的老大。 原来的苏牧是有几分惧怕他,只不过现今的苏牧早已改变,盯着刘三儿道:“你来闹什么?” “闹什么?你小子摊上大事儿了,说说你今天不去放牛,都干什么去了?”刘三儿见他不惧,也不恼怒,趾高气扬道。 “我做什么事儿,用得着向你汇报吗?”苏牧历来就很讨厌泼皮无赖,欺软怕硬,最是没有骨头。 刘三儿笑道:“只怕你是不敢说吧!”引得他那些狐朋狗友随声附和。 苏牧不傻,立马就察觉出其中有问题:“什么意思?” “什么意思?吴老爷家的牛丢了,你就说是不是你偷了吧。” “偷牛?我看是你们偷了,想嫁祸于人吧。”苏牧自己做了什么还不清楚,显然是有人想要嫁祸于他。 “大哥,这小子不招,你看咱们是不是动手揍他一顿,保证让他全招了。” 刘三儿啐道:“你们有没有脑子?抓贼是官府干的活,咱们只要将他送进官府,还怕他不从实招来吗?” 下面果然马屁连天:“还是大哥高明!” 刘三儿下令道:“去,给他抓起来,送到官府去!” 面对几个泼皮围拢过来,苏牧心中暗道不好,这要是被不明不白送到官府,只怕有嘴也说不清了。有句古话说得好,叫“自古衙门朝南开,有理无钱你莫进来。”自己一个放牛娃,谁会给自己申冤?再者在历代以来,偷牛都是重罪,被判死刑的也不在少数,就算轻一点只怕也免不了流放。 苏牧急中生智,一把抓住灶台上的菜刀,喝道:“你们想干什么?” 看着苏牧手中暗淡驽钝的菜刀,几个泼皮竟然踯躅不敢近前,锈色斑驳的菜刀也有震慑人心的能力。 “你,你想造反不成?”刘三儿一时也不知道该如何办才好,只能继续吓唬道:“看官府的人来了,你还敢这么猖狂不?” 苏牧见菜刀有效果,大声喝道:“牛丢没丢都还不清楚,你们凭什么抓我,还真当自己是官府不成?” 刘三儿冷笑道:“哼哼,那我就让你死得心服口服!” 山阳村本来就不大,如此一闹,霎时村民们全都围了过来,将小院堵的水泄不通。 李二爷一听是苏牧家中出了事儿,也是拼了老命挤了进来,连忙问道:“小牧,这是怎么回事?”他只知道苏牧是跟着几个盗墓贼进将军岭了,这又是闹得哪一出儿? 李二爷在村中算是年纪大的,又和苏牧走得比较近,刘三儿立马道:“二爷,你给评评理吧!这苏小子给吴老爷家放牛您是知道的,但是今天他不去放牛也罢,但是膘肥体壮的大黄牛还丢了一条,这明摆着是他偷了牛!” 李二爷是相信苏牧的,没有答话,走到苏牧近前问道:“你不是进山了吗?这是怎么回事?” 苏牧小声道:“我也是中午刚回来,必是这几个泼皮偷了牛,想借机嫁祸于我。” “你说怎么办才好呢?要不咱去报官,让官府查明此事?”李二爷虽然知道苏牧说的有道理,但是一时心急完全没有方寸。 “真要报官的话,他们塞点银子,我就死定了。如今之计,只能靠自己将偷牛贼找出来,才能洗刷我的清白。” 刘三儿见两人私叙,很快就不耐烦,怒道:“二爷,我敬重您老人家,您该不会也是同犯吧?” 此言一出,李二爷怒不可遏,他行的端做的正,何曾受过这样的侮辱?李二爷花白的胡须气的不停颤抖,就要怒骂,苏牧止住大声道:“刘三儿,饭可以乱吃话却不能乱说,二爷大人大量今天不与你计较。今天的事我也可以明确的告诉你,两天之内我必定会找出偷牛的贼!” 刘三儿自信满满:“若是你找不出来呢?” “找不出来的话任由你处置,如何?” “小牧,你这——”李二爷就想出言阻止,两天找出偷牛贼,这话说的太满了。他忽然觉得眼前的苏牧改变了,变得刚毅果敢、意气风发,但是仔细想来又说不上哪里发生了变化。 “那好,我倒是要看看你这个偷牛贼怎么变出另外一个偷牛贼来!走!”刘三儿大摇大摆,招呼自己的一帮狐朋狗友离去,对他来说等两天也没什么损失,两天之后,苏牧就是铁定的偷牛贼,谁也翻不了。 看热闹的村民三三两两离开,李二爷担心的道:“你真的有把握能在两天之内找出偷牛贼吗?” 苏牧摇了摇头,其实他自己也没有多大把握能找出证据,但是事在人为,让他低头是不可能的。 李二爷叹口气道:“要是实在没有把握的话,你就逃吧,这年头在哪里找不到个事儿做?二爷这些年还积了几两银钱,正好给你做盘缠!” 苏牧心头感动,说起来自己家与李二爷非亲非故,但是在自己陷入困难的时候,总是他愿意雪中送炭,挺身而出。 “二爷,我不缺盘缠,但是做人总是要光明正大不是?我也不能平白被人诬陷了!”说着话,苏牧将铜镜拿了出来,笑道:“这次还真是多亏了二爷的铜镜保佑,否则的话只怕回不来了!” “能有这么神吗?”李二爷听闻自己的铜镜保护了苏牧,也是十分高兴。 “当然是真的,那五个道士没一个活着回来,只有我侥幸逃了性命!” 第七章 回山村 陷囹圄(二) “历来就听说古墓中机关甚多,凶险万分,进到里面的人都是九死一生,看来果不其然。小牧你能活下来全赖你祖上积德保佑,你以后可千万不能在干这样的险事了!” 听闻李二爷的告诫,苏牧心中也是一阵后怕,特别想到最后古墓出口处的机关,能侥幸活下当真是来全赖运气好,连忙保证道:“二爷你就放心吧,以后不论做什么事我也不会再想着去盗墓了!” 听了苏牧的保证,李二爷这才满意的点头。 “二爷,你是村中对我最好的人了,我无物可表,也只能凭借这东西来表达对您老的感激之情了!”苏牧历来就是一个一饭之恩必偿的人,十分大方的将黄金酒樽拿了出来。 李二爷见了金樽也十分震惊:“这就是你在将军墓中取出来的宝贝?” 苏牧点点头,说起来值钱的也就这么一件东西,其它两样对李二爷来说根本没有任何作用。 李二爷将金樽拿在手中,端详了一会儿道:“这是你用性命换回来的东西,老头子哪里有福消受,你赶快藏起来吧,莫等歹人见了!” 面对递回来的金樽,苏牧根本不受:“若没有二爷的铜镜护身,只怕我小命儿都没有了,还谈什么金银珠宝?这金樽您老一定得收下,否则我良心怎安?” “我知道你是真心实意,如果你真的为二爷好的话,就赶快将它收起来吧。”与苏牧的坚持相同,李二爷仍旧十分坚决的拒绝好意。 “二爷,你要是不说出个子丑寅卯来,我可不会收回来。” “你又不是不知道我那两个儿子,你有福叔生性憨厚,最是惧怕你那个贪心不足的婶子,你有德叔本来就是个好吃懒做的家伙。如果我真的将这只金樽带回去,你觉得我一个老头子还有好日子过吗?怕是要家破人亡了!”话音刚落,李二爷接着又道:“你拿着它,日后换了钱,正好可以买一块上好的田地,娶个贤惠的媳妇儿,过个好日子,比什么都强!” 苏牧闻言默然无语,一只金樽对乡土小民诱惑力实在是太大了,如果修养不足的话,一日暴富确实与毒药无异。 “算二爷说得有理,不过这些银钱你就收下吧!”说着话将老道士布囊里装着的一些银两和铜钱都倒了出来,李二爷本来还想拒绝,但苏牧道:“这些银子可不是给你老人家准备的,哪天您到镇子上去,正好可以将这些银子再打一个一模一样的铜镜,到时候有福叔和有德叔一人一个!” 李二爷闻言忍不住笑了起来,虽然嘴上说自己的两个儿子没用,但是哪有不疼爱自己骨肉的呢。收下了银钱和铜镜之后,正色道:“小牧,你当真能找出偷牛的贼吗?实在不行你就走吧,反正有这金樽在,你到哪儿都能生活的下去!” 自刘三儿离开院落之后,苏牧心中也一直在思考这个问题,现在李二爷提起,正好问道:“二爷,从昨天酉时到今天午时只有八九个时辰,你觉得偷牛的贼会将牛藏到什么地方呢?会拉到集市上去卖了吗?” 苏牧知道这个案件的核心是牛,不管是什么人偷的,牛才是重中之重,只要找到牛,一切都能迎刃而解。而且吴老爷家有好几头大黄牛,而偷牛贼只偷一头,这就说明盗贼只会是本村的人,如果是外人的话,还不是一次偷个磬尽。 李二爷闻言沉思半晌道:“要说将牛藏在什么地方,这个谁也说不好,不过这么短的时间想要拉到镇子上去卖也不大可能。离我们村子最近的是常平镇,平常要走个来回的话至少也要七八个时辰,牛的行程又慢。” 苏牧闻言大喜,笑道:“如此说来倒是好办多了,现如今就只会出现两种情况。要么牛还藏在村中或是周围的山上,要么偷牛贼将牛牵到常平镇,现在肯定还没有回来,我们只要查探村民们是否出了村子,就可以排除其中一种情况了。” “那要是牛还藏在村中,你能将它找出来?” 苏牧自信满满:“我最怕的就是牛已经卖了,如果还藏在村子里的话,倒是有个百分之百的方法将他找出来。不过现在还得劳烦二爷在村子里跑一趟了!” 李二爷也十分高兴:“要真能找出偷牛贼的话,别说跑一趟了,跑十趟也行啊!” 山阳村并不大,只有三十多户人家,都是乡里乡亲,家家户户几口人也都十分清楚。而且从村口出去也就一条大路,想要查探谁出了村子,牵没牵老牛,其实很简单。 苏牧几乎能肯定这件事就是刘三儿和他的狐朋狗友干的,让李二爷去询问,只不过是为了确认自己的猜测,不要让主观的臆断蒙蔽了自己。 送走李二爷,饭菜早已凉透,苏牧也不介意,将就着吃了半饱。刚刚填饱了肚子,一宿没睡的困顿之意也立马随后而至,干脆就趴在桌子上呼呼大睡起来。 两个时辰过去,夕阳西下,残阳如血。 还没睡饱的苏牧被吵醒,睁着惺忪的睡眼望着再次到来的刘三儿,皱眉道:“不是说好了两天的时限吗?怎么又来了?” 一泼皮笑道:“你不是说两天之内要找到牛吗,怎么到现还有心思睡觉?牛找到了?” 另一个附和道:“我看这小子昨天晚上八成是偷牛去了,一宿没睡,所以现在忙着补瞌睡呢!” 满堂哄笑,苏牧也懒得理会,继续趴在桌子上假寐,现在根本犯不着与他们斗嘴仗。 刘三儿一见手下的嘲讽没效果,顿时一副公事公办的样子:“苏小子,可不我刘三儿爷想来找你的,只是吴老爷听说自家牛丢了,想要见见你,赶早吧!” 牛的主人吴老爷要见自己,这无可辩驳,苏牧不再迟疑,用凉水洗了一把脸道:“走吧!” 吴府大宅,石板的根基,青砖的墙壁,显得幽深宽大。白墙黑瓦,高门粗柱,至少在这群茅草屋中足以鹤立鸡群。 厅堂正中是一张桌案,案台上摆着几卷简书,虽然穿着一身绸衫的吴老爷并不见得认识字,不过还是装模作样的认真“看”书。 “吴老爷,苏小子带到了!”刘三儿走上前行礼道。 吴老爷闻言眼神瞟了一下,又是咳嗽一声,然而苏牧依旧站的四平八稳,泰然自若。 刘三儿连忙道:“吴老爷,他一个放牛娃,不懂礼数,还望见谅!” 有句话叫“仓禀实而知礼节,衣食足而知荣辱”,这句话用在吴老爷身上就是,以前穷想过好日子,现在日子好了想提升一下自己的品味,与那些士族拉近一点点的距离。 不过一想到自己与一个放牛娃纠结礼数,实在是没什么意思,就直接说道:“听说你偷了鄙人的牛?” 这个“鄙人”听得苏牧不禁莞尔,但还是反驳道:“这是有人诬陷,我不曾偷牛!” “刘三儿他们几个都说是你偷了牛,你说你没偷牛,那鄙人的牛去哪儿了?难不成自己飞走了?”吴老爷本来就十分肥胖,如今瞪大双眼故作一种吃惊的神色,显得十分搞笑。 苏牧忍住笑意道:“我与刘三儿打过赌,保证两天之内能找回牛来!” 刘三儿无法反驳,只能点头道:“确有其事。不过——” “不过什么?” “不过这牛如果就是他偷走了,两天之内找回来也算不得什么,老爷您说是不是?” 吴老爷想了一会儿,点头道:“对,如果你只是将你偷走的东西还回来,这有什么稀奇的,你还得证明你自己不是偷牛贼才行!” 苏牧早知道刘三儿会有这么一说,平静的道:“两天之内,我不仅找回牛,还找出偷牛贼应该就没有问题了吧!” “有句话说得好嘛,叫什么捉奸成双,捉贼拿赃。”吴老爷想到一组词,忍不住炫耀一下:“如果你既能找回牛,又能抓到贼,到时候鄙人重重有赏!” 虽然苏牧一直在和吴老爷说话,可是他的注意力始终是放在刘三儿脸上的,他一个泼皮无赖本就是惯偷,同样也是这次偷牛事件的最大嫌疑人,从一些细节和表情上很容易就能判断出他是否与偷牛有关。 然而就在苏牧讲到“既能找牛又能拿贼”的时候,刘三儿脸上闪现的是一种十分不屑的表情,这种表情意味着他有百分之百的把握认定苏牧不可能成功。 苏牧心头已经有了定计,开口道:“如果我想要成功捉贼拿赃的话,恐怕还少不了吴老爷的帮忙。” “哦?需要鄙人做些什么?” “不需要做什么,只要借我一件东西即可!” 吴老爷也被吊起兴趣,好奇的问道:“东西?什么东西?” “我需要一袋白面!” 刘三儿闻言立马攻击道:“我看你是没饭吃了吧,想要骗吴老爷的粮食!” 苏牧冷哼道:“你知道什么东西?白面是天下最白的东西,最能分辨是非黑白,它可以帮人分出是非忠奸,也能帮我找出偷牛的贼!” 被一个放牛娃看不起,刘三儿怒不可遏:“我看你是想在死之前吃顿饱饭吧!” 此时吴老爷反倒劝解道:“刘三儿你不可胡言,苏牧他爹曾经也是做过官的人,说不定真的教过他一些破案的手段呢?” 虽然刘三儿依旧强硬的撇嘴,但是脸色已然暗淡了许多,显然对未知的白面破案有着几分恐惧。 第八章 回山村 陷囹圄(三) 日落西山,天色昏暗下来,鸡鸣狗叫之声渐熄,村庄又恢复了平静。 说起来自父母过世之后,苏牧就没再吃过白面,今天反倒是沾了刘三儿的光,能吃上一顿像样的饭了。 回到家中,苏牧烧起灶膛,倒水和面,准备做上一个大饼改善一下伙食。 粟米只能果腹,没什么营养,否则十七八岁的苏牧也不至于骨瘦如柴的。就算没能吃上肉食,一顿面饭也足以勾起他美好的回忆了。 灶膛中烈火熊熊燃烧,干柴噼啪作响,和好的面团被苏牧扔进锅中,用力揉揣,没多久就形成了大饼的形状。 没有任何的调味品,白面最原始的香气自锅中升腾起来,馋的苏牧几乎流下口水。 “小牧,做什么好吃的呢?”原来前去村中问明情况的李二爷已经回来了,闻着面饼的香味不由笑问道。 “二爷,你来的正好,我正做大饼呢!”苏牧对自己的手艺还是小有信心的,不论前世今生都没有遵循君子远庖厨的规矩,对做饭还算小有心得。 喷香的大饼出锅,两面焦黄,可惜既无肉汤也无美酒,苏牧只能给李二爷倒上一碗白开水凑合。 幸好李二爷的牙齿还算老当益壮,就着白开水咬着大饼,乐呵呵的笑道:“二爷今天是沾了你的光,不知几年都没尝过白面馍馍的味道了!” 看着显得十分高兴的李二爷,苏牧心头却不由自主的升起一种心酸与沉重,这年头百姓的日子实在是太难过了。一顿简洁素净的面食,都让人觉得是难得的享受。 李二爷带来的消息也并没有让苏牧失望,与他猜测的情形一样,在这偏远的山村很少会有村民赶集,今天也不例外,所有的村民都没有外出的情况。 以此为佐证,再加上之前刘三儿的表情,苏牧已经可以百分之百的肯定,吴老爷家的牛就是被他偷走了,并且可以肯定牛还藏在村中。 苏牧确定了心中所想,心生一计,开口道:“二爷,还需要你帮忙做一件事情。” 本来他还挺帮苏牧着急的,但是却被苏牧胸有成竹、风轻云淡的表情所感染,轻松的道:“有什么事你尽管说就是,还跟你二爷客气啥!” “明天您在村中帮我散布一个消息,就说我已经找到牛了!” 李二爷疑惑道:“你真的找到了?” “现在还没有,不过明天晚上就应该能找到了!” 夜色纯净如水,满天的星斗争相洒落如霜的光芒,在院落中铺就一层梦幻的白纱。 苏牧躺在铺满稻草的床上,枕着手臂,仰面朝天,渐渐沉沉睡去。不久便陷入一个奇怪的梦中,梦中的他分不清镜花水月,辨不明过去未来。 第二天一早,鸡鸣犬吠,日出东升。 苏牧如平时一样,睁开双眼,继续来到牛圈开始一天的劳作。但与往日不同的是,本应两手空空的他带上一张羊皮卷,正是记录着《六合枪》的那一块。 山岗上依旧是绿草如茵,鸟语花香,苏牧将几头黄牛散放,自己则是坐在树下迫不及待的掏出了羊皮卷。 羊皮卷不是太大,但是上面全是蝇头小字,密密麻麻。虽然在墓中存放了有些年头,好在字迹并没有损毁,苏牧还都能辨认出来。 六合枪也称之为六合大枪,这个“大”字不仅指的是枪式,还指枪的本身。练六合枪一般至少要能拎得动五六十斤的大枪,还要能轻松自如的耍起来。 苏牧一看自己这细胳膊细腿儿,心瞬间凉了半截,看来自己想要练好六合枪,最重要的一关是锻炼出强健的身体。然而想要一个好的身体,就必须要吃好喝好,穷文富武这句话果然没错。 想到改善生活并非一朝一夕就能做到,苏牧还是沉下心,如饥似渴的阅读着《六合枪》的要义。 六合枪讲究内三合、外三合,合起来正好是六合。内三合指的是精气神,即心与意合,意与气合,气与力合。外三合指的是腰手眼,即肩与胯合,肋与膝合,手与足合。 外三合通过不断的练习终有一天能够达到,但是内三合就没有这么简单了,需要的是练习枪法的资质和悟性。如果一个天才,或许三两年就能悟到内三合的境界,但是资质机缘不足,或许三五十年也碰不到门槛。 讲了枪法的经义要义之后,开始介绍起六合枪的枪法来,一合“秦王磨旗”、二合“凤凰点头”、三合“拨草寻蛇”、四合“灵猫扑鼠”、五合“苍龙摆尾”、六合“白猿拖刀”。 这六种枪法不分先后强弱,要的是随机应变,见招拆招。而且每一种枪法又分为三种枪式,总共有一十八种枪式。 苏牧看的是眼花缭乱,心花怒放。忍不住大吼一声,大有一种“力拔山兮气盖世”的感觉,直欲与千万人为敌,直杀的尸山蔽日,血海星沉。 过了许久,苏牧渐渐冷静下来,这六合枪虽然介绍的很好,只可惜自己对枪法是一窍不通,一切修炼还得从头开始。 虽然拿不动五六十斤的大枪,可是三四斤重的竹竿还不成问题,苏牧找来柴刀砍了一根一把能握住的翠竹干。长度约有一丈,与一般街头杂耍的长枪差不多。 幽静的山岗上随后便多了一幅奇景,耀眼阳光之下,树荫婆娑之间,几头或悠闲横卧、或埋头吃草。树下一少年神情肃穆,手持长杆,一刺一点、一拨一撩,都耍的有板有眼。 孔夫子曾有言:知之者不如好之者,好之者不如乐之者。如果能将学习中添加快乐的元素,必然会起到事半功倍的效果。 而苏牧就从练枪中感受到了快乐,虽然没有师傅指点,虽然没有标准的枪械,但是他却乐此不疲,乐在其中。 最基础的枪法有拦、拿、扎、劈、崩、点、缠、绞、拨、挑、缩、撩等,这些所谓的枪法其实就是最简化、最基础的使枪动作,而六合枪也都是在这些动作的基础上延伸的。 苏牧不知道自己是不是天才,也不知道自己是否天赋异禀,不过他知道自己的运气还不错,能从将军墓中得到《六合枪》就是他的运气,六合枪法也将是他在这个世界立足的根本。 每一个动作虽然并不标准,但是完整的一套下来,苏牧还是手脚酸软,气喘吁吁,汗如雨下。他知道这是自己的身体太过孱弱了,想要练好枪法,光有毅力不行,他还需要吃肉。肉食是补充蛋白质的最佳来源,同样也是使他身体强壮起来的最快捷的方法。 但是肉从何来呢?苏牧陷入了沉思,虽然几头黄牛被他喂得膘肥体壮,但这并不属于他,就算是属于他的,也不能用来杀了吃掉。 因为山阳村一整村的土地全靠这几头牛来耕种,虽然吴老爷利用这几头牛赚了不少黑心钱,但不可否认的是,没这几头牛的话,恐怕山阳村村民的日子会更苦。 放眼望去,群山苍莽,一眼望不到边。若说到免费的肉食,恐怕只能深入其中,凭借手段猎取其中的野物了。 这个念头一滋生,便不可抑止的壮大起来,让苏牧心头火热,恨不能现在就去打一头野猪、野鹿回来。但是他很清楚自己的能力,一没有打猎的武器,二没有打猎的经验,这件事只能先放一放。 又是撑着疲累的躯体,苏牧再连三遍基础的枪法,此时又已经到了夕阳西下的时间。他知道自己今天晚上还有重要的事情要做,能否洗掉自己盗贼的污名,就要看今天晚上了。 夜幕降临,月朗星稀,在大地上洒上一层白霜,苏牧独自踏在清冷的白霜之上。头顶繁星灿烂,村子里却一片寂然,没有半点声响。 苏牧放慢步伐,缓缓来到一间茅屋外,这间屋不是别人的,正是村中泼皮刘三儿的住所。 白天他已经让李二爷将找到牛的消息放了出去,这只是为了打草惊蛇,刘三儿白天在人前不好有所动作,到了晚上肯定会忍不住去查探传言的真假。 苏牧此时过来听墙角,就是准备顺藤摸瓜,一举找到刘三儿藏牛的位置。茅屋中灯光昏黄,苏牧悄悄贴在了墙根下,听里面在说些什么。 “大哥,你干嘛答应那小子找牛,咱们直接将牛牵到镇上卖了,再将那小子送到官府不就完事了?” “是啊,大哥!倘若真叫那小子将牛找出来了,咱们几个该怎么办才好?吴老爷毕竟不同,咱们也招惹不起啊!” 其他几个泼皮纷纷附和。 只听刘三儿怒喝道:“你们知道什么?如果我们昨天将牛牵去常平镇,一天之内肯定回不来,到时候苏小子到处找牛,咱们几个不在村中,这不是明摆着咱们几个偷了牛吗?现在只要将这事成功嫁祸到苏小子头上,咱们随便什么时候再将牛牵去卖了,岂不是高枕无忧!” “对对,还是大哥有道理!” 接着几个泼皮又开始大吃大喝,谈女人,完全不提牛的事儿,苏牧心头不禁纳闷,难道我失算了?如果这个刘三儿不上当,那自己两天内找回牛的计划只怕是完不成了。 正在苏牧心头焦躁之际,只听屋中一泼皮道:“大哥,今天我听人说,那苏小子已经找到牛了,不知是真是假。” “你听谁说的?” 又一个插嘴道:“有好几个人都说了,我也听说了!” 刘三儿沉吟良久,吐出一口酒气道:“六子,你等会儿去看看牛还在不在?” 第九章 回山村 陷囹圄(四) 清晨的迷雾还没有完全散尽,缕缕阳光从东方的天际洒落,唤醒了如梦似幻的山村。 一阵急促的脚步和叩门声将熟睡中的苏牧叫醒,睁开惺忪的睡眼,昨晚忙活到半夜的疲惫还没有完全褪尽。 “小牧,我是你有福叔,快醒醒!” 一听是李有福的声音,苏牧马上清醒了过来,看来昨晚的作为已经有了成果。 苏牧翻身跳下床,打开门道:“有福叔,这么早有什么事吗?” “小牧啊,吴老爷家丢掉的牛已经找到了!”李有福喜不自胜,继续说道:“今天一大早我正准备下地干活,就见泼皮刘三儿家门前围了好几个人,我也就顺路去凑了个热闹,你猜后面怎么着?” 苏牧哪能不知道情况,因为那一切都是他安排的嘛,不过还是顺从李有福的心思,“吃惊”的道:“发生什么事了?” “原来那刘三儿门前竟然有一道白线,一直延伸出去,当时就有好事儿的人顺着白线走。谁知道这一走就走到了后山,白线直到后山上那个山洞口才消失,跟去的几个村民直接就进了山洞,竟然在那里发现了吴老爷家丢掉的牛。这下子明眼人都知道是谁偷了牛,想必吴老爷也不会找你的麻烦了!” 苏牧也高兴的道:“那真是太好了,我也就不用蒙受不白之冤了!” 其实这并不是一个高明的手段,甚至还有许多的漏洞,比如刘三儿只要一口咬定是有人陷害自己,这条白面指出的线路就没有丝毫价值。但是深思熟虑之后苏牧仍然选择这么做,自然也有着他的原因。 牛不是苏牧找出来的,而是村民们找出来的,与苏牧偷牛相比,所有村民都更愿意相信这条牛是被刘三儿偷的,这就是民心的力量。当所有的指责都倒向刘三儿的时候,吴老爷当然也不会逆了全体村民的意思给苏牧安排罪名。 其实最重要的一点原因是,吴老爷并不在意是谁偷了牛,他甚至很清楚就是刘三儿偷的,但是他并不会直接说出来。因为刘三儿和他那帮狐朋狗友就是吴老爷的在山阳村中的伥鬼、爪牙,欺男霸女、抢田占地、收租子,可都离不开刘三儿他们。但是吴老爷又不甘心自己的牛就这么白白被偷,他更害怕刘三儿日后做出更出格的事情,所以他在处理这件事的时候也充满了矛盾心理。 如果不顺从刘三儿的话,他等于是自断左膀右臂,如果按照刘三儿的意思来处理苏牧的话,他的一头大黄牛就算白丢了。当苏牧提出能两天之内找回老牛的时候,吴老爷的内心是充满欢喜的,倘若苏牧真的能将牛找回来,他岂不是既保住了左膀右臂,又没有任何损失吗?顺便还能敲打一下刘三儿,何乐而不为? 接下来的情形与苏牧料想的丝毫无差,吴老爷接到下人的通报,穿着一身墨绿色绸衫,摇晃着矮胖的身子来到刘三儿的家门口。 最惊慌的莫过于刘三儿了,昨夜一顿酒吃的头晕眼花,还没清醒过来,家门口竟然围满了村民,就连吴老爷也被惊动过来了。 搞清楚了前因后果,刘三儿立马扑通一下趴在吴老爷身前,一把鼻涕一把泪的道:“老爷,这都是苏牧那小子想要陷害我啊!您看,这地上的都是白面,您老人家还能不清楚吗?” 看着刘三儿手里捻着的白面,吴老爷心里哪能没数,这白面不就是苏牧找他讨要的吗?不过此时他心中那叫一个欢喜,暗道:“有老爷我平时给你撑腰,村民才不敢把你怎地,没想到你小子胆肥,主意打到我头上了!你还是多跪一会儿吧,不过这苏牧倒是个人才,若是能为我所用——!” 刘三儿偷偷仰起头来,只见吴老爷摇头晃脑,脸上浮现出一丝神秘莫测的笑容,还以为是自己的话奏效,顿时哭的更是起劲。 见刘三儿磕头捣蒜捣得也差不多了,吴老爷这才捻捻八字须道:“刘三儿,这么多村民都亲眼看着呢,你让鄙人怎么相信你的话啊?” 接着,吴老爷又扭过肥胖的身躯,面对着村民们道:“乡亲们,鄙人吴德祖也不是个斤斤计较的小气人,既然丢掉的牛已经找回来了,咱也就不多做计较了,这件事就到此为止吧!” 刘三儿连忙磕头道谢,村民们一片哗然,这明摆着是包庇刘三儿嘛,然而吴老爷他作为牛的主人,不愿继续追究责任的话,其他人也没有说话的份。 吴老爷率先离开,村民们也三三两两散去,从地上爬起来的刘三儿拍拍膝上的泥土,眼中露出一丝怨毒之色。作为村中最大的泼皮,虽然不要脸却极要面子,今天在所有村民面前丢了这么大的面子,他怎能不恨?当然这一切的始作俑者,当然就是放牛娃苏牧。 此时的苏牧在得到李有福的报信后,就已经肯定了事情的发展方向,当然无需浪费时间凑热闹。简单的吃过早饭,他立即来到牛圈,准备新一天的工作。 山岗上的青草已经被几头牛啃食的差不多了,所以苏牧今天就将牛赶的更远一点,来到一条狭长的山谷中。山谷中一条山溪静静流淌,显得更加清凉,倒是更适合练习枪法。 将牛散放出去,苏牧手执竹竿,站定河溪滩上。 “哈——”一口浊气喷出,苏牧手中的竹竿也如一杆长枪瞬间刺出,虽然肉眼看不出什么,不过他自己能感觉出来,今天的这一刺应该比昨天初学时快了两分。 “拦、扎、崩、点、挑——” 每一个动作都竭尽全力,竹竿呼啸扫过,破空响动。几遍下来,苏牧已经精疲力尽,满头大汗,最重要的是肚子饿的咕咕乱叫。普通的素食完全无法满足身子的剧烈消耗了,苏牧喉头涌动,忍不住想起了肉食的肥美味道。 苏牧知道这林中小到兔子山鸡,大到獐麂麋鹿,都应有尽有。只是不论这些猎物个头大小,速度都是一等一的快,至少以他一个人的速度是无法追赶的。 想要打猎,肯定是少不了弓箭的,也只有弓箭的速度才能追上这些猎物。 趁着休息的时间,苏牧也不闲着,拿着柴刀去林中寻找适合制作弓箭的木材。虽然从未制作过弓箭,但凭着推理也知道,制作弓身的木材必定要质地细密、纹理坚韧。 在林间寻觅,没过多久,还真的被苏牧找到了一种合适的木材。大半的树种苏牧都叫不出来,但是又一种他还是认识的,褐色的树皮、椭圆的叶片、淡白的花冠,正是黄檀木。 黄檀木材质坚韧、致密,而且韧性极好,应该能做得了弓箭。 苏牧如是想着,挥动柴刀砍了起来,不多时就将碗口粗细的黄檀木砍倒,但是想要将这么粗的黄檀木削到一手能握可就不容易了。 不过苏牧也不急于一时,将一人多长的黄檀木扛下山,在溪边再次练起枪法。 “大哥,那小子莫不是中了邪吧,一个人拿着竹竿乱舞什么?” 在苏牧无法注意到的密林中,竟然猫着几个人,正是刘三儿和他的几个泼皮兄弟。 “你知道什么,他肯定知道大哥想揍他,特意练武呢!” 刘三儿听着身边几人的对话,眉头不禁皱了起来,他似乎从苏牧身上看到了一些不为人知的东西。就算苏牧发生了一些改变,但是大仇不能不报,自己的面子、自己的威信总不能就这么白白丢了吧? “走,去松松他的筋骨,别打出人命就行!” 听到刘三儿发话,三个泼皮摩拳擦掌,如脱缰的野马。在这个小山村中,他们一直横着走,可是却没有人愿意与他们为敌,这一双手早就痒的难受了。 苏牧正在一心一意的练习枪法,远远就见三个泼皮耀武扬威的走过来,不由皱眉道:“狗皮膏药,沾上了就扔不掉,真的烦人!” 为首泼皮捏着拳头,骨节啪啪作响,口中笑道:“小子,只怪你触了三儿爷的眉头,他让咱哥儿几个松松你的筋骨,可不要怪咱们啊!” 望着三个人围拢过来,苏牧心头蓦地有些兴奋,才修习枪法两天就要面临检验了吗? 苏牧眼神凝重,手握竹竿,岿然挺立,只待泼皮进攻。 一泼皮道:“那小子手上有武器,咱们几个赤手空拳,恐怕不太好弄啊!” 为首的泼皮不屑道:“一根破竹杆就吓到你了?你可别给咱哥儿几个丢脸了!”他长得最为高壮,显然不将苏牧放在眼中,直接挥着拳头扑了上来。 一见为首进攻,其他两个泼皮也闻声而动,从两个方向向苏牧冲来。 苏牧眼神一缩,练习了无数遍的直刺浮现在脑海中,竹竿在手中一挺,如灵蛇出洞,直刺向为首泼皮的胸膛。 竹竿虽然是个秃头,可是泼皮的胸膛被这么一顶,也不好受。但苏牧得势不饶人,向前一步,竹竿往上一挑,顿时又将竹竿往回一收,拦在胸前,将其他两个泼皮据在周身之外。 眼见为首的泼皮捂住胸口怒骂不止,其他两个心头微微吃惊,但手下不慢,准备夺下竹竿。 泼皮将注意力放到竹竿上,苏牧哪能如他们的意,瞅准他们的破绽,就是一记绝情脚。一脚踹在一泼皮的小腹会阴处,顿时就听到一声哀号如杀猪般的惨叫。 只剩一人争持,苏牧往侧面连退两步,将距离拉开。反手将竹竿横扫过去,啪的一声打在泼皮的胳膊上,顿时手臂下垂,显然已经丧失了战斗能力。 为首泼皮没想到苏牧在瞬息间就放倒了他的两个弟兄,怒不可遏,竟从怀中掏出一把牛耳尖刀,显然是打算以命相搏。 第十章 回山村 陷囹圄(五) 牛耳尖刀仅有一尺来长,铁质驳杂,然其刀刃仍有一丝寒光。若不小心被它搠一个窟窿,就算侥幸不死,只怕也要丢掉半条命。 苏牧见那泼皮向上扬着尖刀,如野兽亮出獠牙,他心中也没底。毕竟练习枪法不过两日,学得也都只是些皮毛花架子,所谓一寸长一寸强,一寸短一寸险,如果真被泼皮欺身上前,只怕讨不了好处。 苏牧斜握竹竿,小心戒备,凝眉道:“你我之间有什么深仇大恨,已经到了你死我活的程度?” 那泼皮见苏牧说话,以为他是惧怕手中尖刀,顿时气势大盛,比划着牛耳尖刀笑道:“我们三儿爷在村中也算是有头有脸的人物,从没人敢刮了他的面皮,就算是吴老爷也不得不让他三分,你一个没爹没娘的放牛娃也敢逞强,我今天就让你知道‘死’字怎么写!” “杀了我,你就不怕蹲大牢、吃官司吗?” 泼皮呵呵冷笑:“有谁会在乎一个放牛娃的死活,只怪你命不好,招惹三儿爷!”他是刘三儿的心腹,也最能理会刘三儿说话的意思,他口中的“不出人命”恰恰就是“要苏牧性命”的意思。 刘三儿坐在山坡上,眼见被苏牧放倒两个弟兄,忍不住心头火气,口中怒骂“废物”。见自己得力干将掏出牛耳尖刀,面上不禁浮出笑容,杀人立威,与自己为敌的苏牧死了,看日后的山阳村还会有谁敢找自己的晦气。 当然他刘三儿也不是傻子,就是看准了苏牧孤家寡人一个,谁会出面管他的死活呢?就算那个老不死的李二爷愿意,只怕也是心有余而力不足吧。 果然身在乱世更要图强,就连一个偏远的山村都隐藏着杀身之祸,无法想象外面的世界是什么样的。见泼皮面露杀机,苏牧沉心静气,不能善了的局面完全没有必要废话,之前的两次出招都是以防守为主,现在看能需要想办法一击毙敌了。 为首的泼皮大喝一声:“都给我上!”他知道自己的两个弟兄已经没什么战斗力了,他需要的是扰乱苏牧的防御,给他机会突进到苏牧身旁。枪法擅长远攻而不擅长近守,只要给他机会走近两步之内,必是尖刀入胸膛,热血溅三步。 苏牧挽起一道枪花直刺向一泼皮的面门,如今是生死搏杀,他可顾不得什么仁慈了。那泼皮赤手空拳,只能伸手来格挡,苏牧顺势一绞,虽然只是普通竹竿,也足以让他双手血肉模糊,痛苦哀嚎。 为首的泼皮见苏牧攻击自己的同伴,顿时瞅准时机,箭步疾奔,飞身上前。 尖刀明晃,吓了苏牧一跳,连忙抽枪防御。险险避开了刺进胸膛的一刀,不过手臂上却增添了一道伤口,血液渗出染红了衣裳。 一道伤痕没有让苏牧退缩,反而激起了心中的凶性,双目通红,似熊熊燃烧的烈火:“找死!” 青翠的竹杆在半空划出一道青色的痕迹,竹竿就是长枪,苏牧心中的认识在不知不觉中发生了变化,而那一刻他的战斗意志似乎也得到了质的提升。 泼皮见竹竿尖端以肉眼难辨的速度向自己的咽喉袭来,顿时惊恐万分,寒毛炸立,他从未感觉到死亡与自己离得如此之近。 砰的一声,牛耳尖刀与竹竿碰撞,泼皮拿捏不住,尖刀豁然飞向半空。 “滚吧!”苏牧长枪在手,斜指向瘫倒在地的泼皮。泼皮终究只是泼皮,仗势欺人还可以,遇到强敌立马就怂软起来。 三个泼皮在鬼门关前走一遭,连忙跪地叩头谢罪,凶悍的苏牧令人他们望而生畏,爬起身逃也是的离开。 在那一刻他已经起了杀心,不过最终还是收了手。不是因为他善念勃发,他对这几个欺压良善的泼皮没有任何的好感,更提不起半点的闪念。他很清楚的知道自己真正的敌人是刘三儿,如果就这么杀了眼前这几个人,反倒会给刘三儿大做文章的机会,他需要的是一劳永逸、一次性解决问题。 半山坡上的刘三儿看到这一幕,惊慌而又愤怒,没想到一个小小的放牛娃竟然成了他招惹不了的人物。其实他更不知道,他在苏牧的心中已经被下了死亡判决书。 太阳渐渐落山,低洼的山谷最先陷入黑暗,苏牧来到溪水旁,撩起袖口。 幸好牛耳尖刀并不大,适合前刺却不适合砍杀,所以手臂上虽然有一道三寸长的刀口,入肉并不是很深,如今伤口已经慢慢止住,不再流血。 简单的清洗包扎了伤口,苏牧便扛着砍伐好的黄檀木、牵着老牛踏着夕阳回村。 拖着疲累的身子回到家中,苏牧立马瘫软了下来,今天的体力透支的有点过头了。练习枪法本就让他疲惫不堪,没想到还迎来了一场大战,这让他浑身的肌肉细胞都干渴起来,想要充足的睡眠和营养。 躺在席子上休息良久,不断回味着今天的战斗细节,以修炼两天的枪法对付三个泼皮。虽然算不得多大的成就,也足以激励苏牧继续修炼下去了,如果能成功领悟六合枪,至少也能成为名镇一方的大将军吧。 休息好了,又该生火做饭了,苏牧心头蓦地生出一股孤单的念头。望着空空如也的米缸,顿时将他从臆想打入现实,美好的生活离自己恐怕还很远很远。 “咦,刘管家怎么来了?”隔着小院和篱笆,苏牧远远就看见吴府的管家走了过来,他与刘三儿是叔侄关系,对自己恐怕没什么好。 “吴老爷念你找牛有功,特意差我将这些东西送来,专门打赏你的。” 虽然刘管家的脸色很黑,不过苏牧丝毫不介意,因为他带来自己最需要的东西。许多的米面,还有一只大公鸡,这倒是把苏牧高兴坏了:“这吴老爷还挺够意思,知道我缺啥!” 刘管家不再多言,退出门道:“既然东西已经送到,告辞!”心头不屑道,一个放牛的小子果然还是目光短浅,只是一些吃食就将他高兴成这个样子,只可惜我刘家的人也不是好惹的! 原来吴老爷通过寻牛事件认为苏牧是个人才,想要收为己用,所以就特意派刘管家过来,既为送东西也为传递几句招揽的话。然而传话的人是有问题的,刘管家虽然将东西送到了,但是几句他自认为更加重要的话却没有讲。 苏牧不知道刘管家心中的弯弯绕,就算知道也是无所谓的,燕雀安知鸿鹄之志哉?他的志向又怎会在这一个小小的山阳村中? 看着浑身是毛、活蹦乱跳的大公鸡,苏牧忍不住口舌生津,口水都差点儿流下来。虽然没有照镜子,他也知道自己现在的样子多没出息,不过这并不影响他激动的心情。 冲进厨房掂出菜刀,三下五除二将带毛的公鸡给结果了。 “小牧,这又不逢年又不过节的,你怎么还煮上肉了?” 鸡肉的香气自厨房漂荡出来,满院都是诱人的香味,让人难以自持。 苏牧朝灶膛里塞一把柴火,回头道:“二爷,你今天来的正是时候,吴老爷送我一只鸡,我也没啥养它,干脆就炖了!” 李二爷叹息道:“这鸡炖了多可惜,你怎么不拿到镇上去卖了,这年头钱能存一分是一分,过日子可不能这么没结算!我正准备给你送点自家种的菜来,没想到你小子还吃上肉了!” 李二爷刚刚训斥两句,又觉得自己的话讲得太过了,自己又转弯调节了下气氛。 苏牧哈哈一笑,拿出两个灰不溜秋的瓷碗,连肉带汤水盛上两碗。 “二爷,日子总会越过越好的,一味的节省也不是个事儿。前两天连饭都吃不饱,现在不是已经有肉吃了!” 他本就是个无肉不欢的家伙,只是这一世过得比较悲惨,自父母去世之后好像就没有沾过肉的味道了。如今算起来有将近七八年没吃过肉了,苏牧端起碗不知道又一种什么样的情感在心头萦绕,似乎又飘到了眼睛里。 没想到年逾六旬的李二爷更是不济,端起碗竟忍不住老泪纵横,百感交集人生千味俱涌上心头。 “二爷,你可别在我这小辈儿面前丢脸了,快吃!” “吃!”李二爷应了一句,抹掉泪,大口开吃。 面对着橙色的火光,两人都洋溢起了满足的笑容,人本来就是如此。只有吃饱了、吃好了才有心思想其他的事情,如果连温饱都无法解决,还谈什么志气理想呢。 “小牧,你削这黄檀木做什么?” 肉食落入胃中,瞬间化作澎湃不息的力量传到苏牧周身每一处,精神也为之大振。他对制造弓箭,入山打猎更渴望了。 “我想造一柄弓箭,找机会进山打打猎,日子不能再这么过下去了!” 李二爷闻言大惊失色:“这可不是闹着玩儿的,山中到处都是虎狼,一不小心就可能丢掉性命,你可不能干这么冒险的事情!” 苏牧掀开袖子,露出伤口道:“虎狼危险,人也一样危险,打猎和放牛其实并没有什么高下之分的。这世上没有什么事是真正安全的,只有变强才能消灭很多不安全的因素。” 李二爷也算是个睿智的老人,一见伤口立马问道:“是刘三儿那个畜生干的?” 苏牧没有回答,他露出伤口只是想证明自己的决心,并不希望李二爷也搅和到这件事中来,至少对他们一家都是没有好处的。 李二爷冲着烈火沉吟良久,缓缓道:“我家有一张弓!” 第十一章 牯牛山 少年郎(一) “二爷,你家有弓?我怎么不知道?”不怪苏牧疑惑,他也不止一次去过李二爷的家,不过从未看到弓箭之类的东西。再者山阳村的村民世代都是农人,并非猎户,也很少会藏有刀枪弓箭。 “你不是去过将军墓吗?你知道它里面埋的是谁吧?” 经李二爷一提醒,苏牧脑海中一亮,难以置信的道:“李信,李二爷,都姓李,难道您是秦将李信的后人?” 李二爷笑道:“先辈曾传闻,我们李家是秦朝大将李信的后人,只是谁也不敢相信。若不是你当真进了将军墓,我恐怕也只会将这话当成一个传说,而家传的一把硬弓也从未见过天日。” 苏牧闻言却尴尬不已,自己虽然帮李二爷证实了他们家的传闻,但不可否认的是,也挖了他们家的祖坟。在这年头,挖坟掘墓与杀父夺妻的仇恨也差不了多少吧。 李二爷似乎也看出了苏牧心中所想,并未在这件事上过多纠结,事实上他很清楚,盗取将军墓的发起人并不是苏牧,就算他不参与,那几个盗墓贼也不会放过李信的墓穴。同时,他内心深处也希望能够证实传闻的真实性,每个人都希望有一个名震天下的先祖,李二爷也不例外。 “你能从墓中出来,应该是得到了先祖李信的认可吧,祖传的硬弓留在我们手上也只会被埋没,或许交给你才是最正确的选择。”李二爷看着苏牧从将军墓出来之后发生的一系列变化,他更认为这一切与自己的先祖不无关系,虽然其中缘由不足为外人道也,但他仍决定给苏牧以无条件的支持。 他也有着光宗耀祖之心,只可惜心有余而力不足,自家两个儿子也不是能培养出来的材料,反倒将自己的这份梦想寄托到了苏牧的身上。 苏牧和李二爷趁着月色,来到李家。 李有福的妻子江氏听见屋内响动,开房门一角,正好瞥见一老一小钻进房中,心头怨愤不已:“我说你个死鬼,你爹什么时候能对他亲孙子也这么上心?” 李有福不知道为什么,好端端的这个难伺候的老婆又发怒了,憨憨的道:“我爹不也是你爹吗?你这说的是什么话?” 江氏浓眉倒竖,怒目圆睁:“你还敢顶嘴?这日子没法过了!” 李有福哪敢多言,只能好生劝慰,生怕老婆跑了。 却说苏牧这边,李二爷果从柜中取出一张长弓,长约六尺余。弓身黑漆涂就,弓背手握的地方缠满了细密的蚕丝,弓弦则是一条晃亮如银的牛筋,充满桀骜不驯的张力。 整张弓非常质朴,没有什么花哨的地方,但是却给人一种可靠且值得信任的感觉。一张弓值得信任,苏牧对自己的这种感觉十分无语。 “崩——”弓弦一声脆响,恍如裂帛鸣凤,尖利而震慑人心。 苏牧甩了甩被震得发麻的右手,赞叹道:“好弓!可是我现在根本拉不开这么沉的弓!”刚才空放一箭,使出全身力气,也只不过拉开了三分之一。想要弯弓如满月,还差得远呢。 “力气不都是练出来的,天生如霸王项羽的大力士能有几个?” 听到“霸王项羽”四个字,苏牧一下子收起长弓,开口道:“二爷,今年的年号是什么?皇帝又是谁?” 这个问题困扰他很久了,今天总算是找个机会问出来了,如果不能确定朝代和时间,自己这个作为后来人的“先知先觉”就毫无意义了。 李二爷闻言抓了抓脑袋,想了半天才道:“今年好像是光和六年来着,皇帝叫什么我就不清楚了。” 苏牧脑海瞬时爆炸,失声道:“光和七年,黄巾起义,汉灵帝刘宏!”别的时间点苏牧可能记得不是很清楚,但这个汉灵帝光和七年发生了一个标志式的事件,就是张家三兄弟领导的黄巾起义。 李二爷见苏牧色变,连忙问道:“光和七年有什么问题吗?汉灵帝是谁,他和当今圣上有关系?”他不知道汉灵帝也是很正常的,因为“灵帝”这个称呼是谥号,人死了之后才有的,在当朝当代肯定不会有人称刘宏为汉灵帝。 原来是东汉末年,三国时代即将开启了,苏牧压抑住心中的兴奋道:“没什么,我以前听一个游方的道士说过,光和七年,岁在甲子。改天换地,天下大吉。没想到明年就是光和七年,也不知道外面的天下怎么样了。” 汝南郡分属豫州,黄巾最先起兵的地方应该在冀州,但是蔓延到这里估计也就几个月的时间,到时候天下恐怕就不会这么太平了。 辞别了李二爷,苏牧手持长弓在村间小道上独自前行,静谧的月光轻轻洒落,天地一片迷蒙。 可是苏牧的心头满是火热,三国是一个英雄辈出的时代,自己回到这个时间节点又该扮演一个怎样的角色呢?不论走哪条道路,如何去做,总不能负了自己,负了这个时代吧。 回首望着东天上的圆月,晶莹如玉盘,没有一丝浮云遮挡。 苏牧不禁豪情自起,手挽长弓,弓弦惊响处,高声吟道:“老夫聊发少狂,左牵黄,右擎苍。锦帽貂裘,千骑卷平冈。为报倾城随太守,亲射虎,看孙郎。 酒酣胸胆尚开张,鬓微霜,又何妨?持节云中,何日遣冯唐?会挽雕弓如满月,西北望,射天狼。” 吟诵之声悠扬婉转,余音袅袅,不绝如缕。在这安逸静谧的夜中,传的格外远,已经躺下的村民无不竖起耳朵来听,虽然不解其意,却能感受到那份豪迈与澎湃。 “咻——”一箭破空,将林中一只倒霉的鸟儿射落。 苏牧大摇其头,他对自己的箭法不满意,而且是非常的不满意。 为什么呢?因为苏牧的目标是大树,他在一颗树杆上看出了一块平整的地方,并且用木炭画了好几道歪七扭八的圈。虽然利箭射落了一只飞鸟,可是离他既定的目标差了何止十万八千里。 在得到长弓以后,苏牧很快就在山中找到了一片矢竹,这种柱子又细又直,最适合用来制作箭矢。苏牧发挥强大的动手能力,接连制作了数十根竹箭,将箭头磨尖,用火烤炙焦干,使得每根利箭既锋利又坚硬。 然而令他想不到的是,与每天都有进步的枪法相比,他似乎真的不擅长射箭这种战斗方法。四天的练习,迄今为止,未曾中过目标。 苏牧将那只倒霉的小鸟拔了毛,放在火上烤熟,连骨头嚼碎全部吞下肚去。 “算了,不管了!”苏牧自言自语道,他知道预留给自己的时间已经不多了,至少在光和七年黄巾之乱爆发的时候,自己就必须出山了。而在这之前的半年时间,他还需要练就一副强健的身体,一身精湛的枪法。 将几头黄牛交给李二爷看管,苏牧便背负长弓,手握狱鸣剑,踏上了进山打猎的征程。箭法虽然烂了点,也只能凭借智慧和运气来弥补了。 苏牧的目标地点是被当地村民称之为牯牛山的地方,牯牛山里山阳村很远,山高涧深,到处都是层岩叠嶂。也正因为路途艰险,很少有人到此,所以才会成为野兽的天堂。 苏牧一路向西,披荆斩棘,翻过数道山岭。一身本来就破旧的衣服如今已被撕的条条快快,勉强的挂在他身上,为他遮蔽着躯体。 深林迷踪步,鸟鸣山清幽。苏牧置身于一片林海之中,只能依靠天空中的日头来判断自己的方向。 “被啃食的树皮,口水也还没干。”一颗碗口粗的树干完全裸露出来,褐色的表皮早已被啃得什么也不剩,苏牧一眼断定这就是猎物的踪迹,而且还是一只个头不小的野猪。 微风拂过林梢,沙沙作响,苏牧屏气凝神蹲下去,查探着猎物的踪迹。 腐烂的树叶并不能藏匿野猪的足迹,一道脚印顺着山脊漫步前行,苏牧有了这一重大发现,心头火热。如果能够猎杀一头野猪,至少够自己吃十天半个月了,而且还是那种敞开肚皮的吃法。 苏牧保持着谨慎小心,一步步顺着野猪的足迹挪动,野兽都是极其敏锐的,野猪甚至更胜一筹。只要稍有风吹草动,势必一溜烟就跑得没影儿,所以每一次猎杀都只有一次机会。 对苏牧有利的一点则是风向,因为林中的风是迎着面吹来的,苏牧并不担心自己的气味会被前方的野猪闻到,只要保持好距离,不闹出太大的响动就能顺利接近那头懵懂的野猪。 “那就是我要找的野猪?”苏牧趴在一个大树后,心扑通扑通乱跳,因为他已经锁定了自己的猎物——一头没有察觉到任何危险的野猪。 野猪一身黑褐色的皮毛,肥大的屁股对着苏牧的方向,一条小尾巴还左甩右甩,它将大半的身子埋藏在草稞中,却完全不知道自己已经被死神给盯上了。 见野猪将一尺来长的大嘴插在土里四处搜寻食物,苏牧知道自己的机会已经来了,于是缓缓抽出一根竹箭,轻轻搭在弓弦之上。 “嗝——嗝——”弓弦轻轻响动,这是张力一步步增加的声音。 苏牧使出全身力气拉紧弓弦,同时尽力瞄准野猪所在的位置,心头暗自祈祷。 “崩——”弓弦霹雳作响,野猪撒腿便跑,完全没有给苏牧任何的面子,那条小尾巴甩的更欢,仿佛是无言的嘲讽。 苏牧怒不可遏,但是只能如泄气的皮球,垂头顿足,暗自懊恼。 “你谁呀?白白惊走了我的猎物,当真是可恶的紧!”忽然从左侧密林中跳出一个少年,怒目而视,他显然也盯这头野猪很长时间了。 第十二章 牯牛山 少年郎(二) 苏牧一扭头,原是一个粗布短衣的少年,年纪与自己相仿,但人高马大,身体十分结实。特别一双眼睛炯炯有神,饱含怒火的盯着他。 “你是谁?这头猪不是你家养的吧?”苏牧被少年一瞪,没好气的道。煮熟的鸭子飞了,他本来就不开心,再加上被一个素不相识的少年抢白,心中不免有些怨气。 少年听苏牧话中带刺,一握手中的长矛,粗壮的骨节咯吱作响,过了良久才叹息道:“我已经三天没有打到猎物了,今天本来是最有机会的一次,却给你白白浪费了!” 苏牧闻言也觉得自己有些过了,从少年的打扮就可以看出来他是一狩猎为生的,对于猎人来说,如果长时间猎取不到猎物,也就意味着生活无法继续下去。 苏牧补救道:“你也别着急,今天天色还早,说不定还有机会呢?” 见苏牧态度转变,少年的表情也缓和下来,摇头道:“哪里会有那么的多机会?我爹说每次狩猎都只有一次机会,你刚才那一箭射出去,对所有的猎物来说,这一片林子都已经不安全了。” “那我们就向前找找,换一片林子找机会嘛,再说我今天是第一次来打猎,箭法练得也不好。要不咱俩一起,顺便跟你学习一下打猎的方法。对了,我叫苏牧,你呢?” 苏牧忽然的熟络让少年很不适应,愣了片刻后,才干涩的道:“我叫卫泓。” “卫泓,好名字!你之前在野猪觅食的时候,为什么不出箭呢?以你刚才的距离,应该也能有把握命中野猪吧?” 卫泓毕竟只是十几岁的孩子,气哼哼的道:“你为人人都跟你一样有一张好弓?我这破弓在二十步之外哪能射的死皮糙肉厚的野猪,倒是你,虽然拿着一张好弓,这箭法也是够丢人的。” 虽然卫泓的话中带刺儿,苏牧也懒得跟他计较,今天想要成功打到猎物的话,恐怕还真离不开这个少年,毕竟刚才的那一箭已经彻底打消了他的那点侥幸心理。凭运气打猎,还不如在村子里放老牛。 苏牧眼珠子一转,呵呵笑道:“我看你小子也就会吹牛,待会儿我将这好弓借给你使,看你能不能射的到猎物。” 卫泓早就目不转睛的盯着苏牧手中的长弓,那模样与色鬼看见美女没啥两样,但他心痒难耐却又无可奈何,只能远观而不能亵玩焉。 如今听说苏牧愿将长弓借给他使,不禁喜上眉梢:“当真?你当真肯将这好弓借予我使?” “当然!但是——” 苏牧话锋一转,卫泓连忙问道:“但是什么?” “但是你不能让我空手而归啊!” 卫泓立即将胸脯拍的砰砰响,保证道:“有这强弓在手,我五十步开外就能射中猎物,绝对让你满载而归!” 说罢两人便结伴在密林中穿梭,卫泓性子直爽,也不藏私,还不忘传授许多打猎时应注意的技巧,比如如何隐藏行迹、如何接近猎物之类的。 随着聊的越多,两人也相互了解的也就越多。卫泓是个偏内向的人,在与苏牧熟络之后,反倒表现出了自己的本性,话也多了起来。 “苏牧,你多大了?”两人猫在树丛中,卫泓小声问道。 “十八,你问这个干什么?” 卫泓也不回答,反而惊喜的道:“我也十八,你是几月的?” 苏牧哪知道自己是几月的,不过留了个心眼儿道:“我是正月的。” “正月啊!没想到你还比我大了两个月!”卫泓话音中透出一股无奈:“本来我想当大哥的,看来只能屈居小弟了!” 苏牧哈哈一笑,拍着他肩膀道:“当小弟好,不是有大哥我照顾你吗?” 卫泓突然掀起衣袖,露出虬结鼓胀的肌肉道:“你看我这才像大哥,哪有你这么瘦小的大哥,怎么照顾小弟啊?” “这不是没饭吃嘛,等我吃的好了,要不了几个月就能长得比你还结实。” 两人为了打发枯燥的等待时间开始闲扯淡,苏牧孤独,卫泓孤单,两人虽然相识不久,却有一种意气相投的感觉。 几番交谈下来,苏牧也知道了卫泓的出身,他原来是牯牛山南边富坪村的猎户。一家老小有六口人,只因去年他父亲打猎的时候遭遇了野狼,虽然捡回了性命却也被咬断了胳膊和腿,成了一个废人,所以一家生活的着落全都扛到了他这个十几岁少年的身上。 他一个人常年混迹在这片山林中间,从没有朋友,今天与苏牧的第一接触虽然不怎么好,但是接下来的交流却让他寻回了久违的开心。 “嘘——你看!”卫泓轻轻道。 苏牧顺着卫泓手指的方向望去,竟是一只香獐子慢悠悠凑到了水潭边,不过一双灵动的眼睛四处观望,十分小心。 “我说吧,这里是林子里野兽饮水的地方,肯定能等到猎物。只是这里离水潭太远,我原来的弓箭够不着,不过有大哥这张强弓就没问题了。” 卫泓从箭壶中抽出一尾羽箭,木杆铁镞,比苏牧的竹箭还是要强上不少,至少杀伤力不是一个档次的。 卫泓张弓搭箭,整个人的气势都为之一变,手臂上的衣物也被撑的鼓胀起来。双目凝视远处饮水的香獐子,如同翱翔的猎鹰一般锐利。 望着弓弦慢慢张开,几乎都要到满弓的地步,苏牧暗暗咋舌,他知道这张弓拉满需要多大的力气。这卫泓果然是个射箭的好手,不论是从超越常人的力量上,还是这股无可匹敌的气势上。 “崩——” “咻——” 弓弦炸耳,香獐子应声倒地,一瞬之间铁箭贯穿修长的脖子,没有任何的痛苦和挣扎,红色的血液染红了一片潭水。 卫泓没有急着看射到的猎物,反倒抱着长弓道:“好弓好弓!”那依依不舍的神情,让苏牧怎么好意思将弓取回来。 苏牧未曾开口,卫泓反倒是双手持弓将之还了回来:“大哥,幸不辱命,全耐你这长弓强劲!” “你小子这话说的我可就不爱听了,什么叫全耐长弓强劲,你这不是笑我二十步之内都没射中那野猪吗?”苏牧瞪大双眼佯怒道,继而又正色道:“这好弓留在我手上也是白瞎了,你就拿着吧!” 卫泓连忙摇头,眼珠子发红:“大哥,你这不是陷我于不义吗?我认你做大哥,可不是为了这张弓。” “我送你这张弓也不是因为你叫我一声大哥,而是因为你配得上这张弓,你知道吗?”待卫泓情绪平复下来,苏牧这才婉婉道:“你知道飞将军李广吧!” 卫泓昂首道:“大将军李广谁人不知谁人不晓?” “说起这张弓还是李广的先祖传下来的呢,今天我将这张弓交到你的手上,不要求任何东西,你只要对得起这张弓就行了!” 卫泓双手持弓,仿佛有千斤之重,他哪里想到一张强弓好弓,竟还有这样的来头。此时的他也没有再继续推辞下去,因为他明白,苏牧既然将这样的名弓交与他手,那就是最深的信任,有什么好质疑的呢? 这张名弓纵使千金也买不到,但是苏牧就这么轻易的赠予自己,卫泓双目湿润却没有说任何感谢的言语,他并不是一个轻浮而易于透露感情的人。 “大哥,这张弓叫什么名字啊?” “名刀名剑与这名弓一样,之所以出名不在于它们本身,而在于使用他们的人。如今这张弓交到你的手上,你可以为它起一个响当当的名字,让它日后跟你一起名扬天下。”天下能人异士何其多也,不仅需要发现同时也需要培养,而苏牧就觉得这个卫泓是一个可造之才,谁知道他会不会称为另一个大名鼎鼎的卫青呢? 卫泓也深受这豪爽的言语感染,顿时一种从未有过的称之为“志向”的东西灌注于他的身体中,“大哥,飞将军曾醉卧林间,将巨石当作猛虎,一箭射入巨石数寸之深,这张弓就叫裂石弓如何?” “可以,这名字挺霸气!” 自此,谁能想到,这裂石弓也会如同方天戟、青龙刀一样,称为三国之中不可或缺的名器。 一阵豪迈之后,苏牧和卫泓二人还是回到了现实,连忙跑到水潭边将香獐子的尸体捞了起来,毕竟猎物才是他们此行的最大目标和收获。 卫泓熟络的剥下整张兽皮,又将兽肉一分为二,一人一份。 做完一切之后,两人才在夕阳的余晖之下告别,并且约定好下一次打猎的时间。卫泓打猎是为了养活全家人,而苏牧打猎只是为了填饱肚子,他并不可能天天进山,当然在认识卫泓之后,他所谓的打猎也差不多可以称之为取肉了。 卫泓手握裂石弓足以轻松搞定任何猎物,而他只要过来拿一份免费的,管自己吃饱就行了。 天色擦黑,苏牧回到村中,先是砍下一只獐腿送到李二爷家中,作为帮自己放牛的酬劳。 接下来苏牧便开始享受生活了,香獐肉在火上滋滋作响,每一滴油落到火中都会溅起一大片火花。 苏牧看到这一幕最大的就是一种满足感,与吃不饱饭相比,这种大口吃肉、想吃多少就吃多少的感觉,实在是太美妙了,美到无法言喻。 “这应该就是最原始的幸福吧?” 第十三章 发杀机 了恩仇(一) 无人搅扰的日子过得很平静,同样也很快,转眼间半个月的时间俶然消逝。 在这一段时间里,苏牧当然没有闲着,每天按部就班的放牛与练习枪法。或是隔三差五去一趟牯牛山,卫泓也从未让他失望过,每次都会给他准备足够的猎物。 在这样吃喝不愁的日子里,苏牧的身体长得很快,同时枪法也有很大的进步。虽然还没有正式的练习六合枪法,然最基础的刺枪动作,已经耍得是有板有眼、虎虎生威。 以至于他都有些怀念刘三儿和他那一帮泼皮兄弟,手痒难耐的苏牧当真迫切希望他们能来找找自己的茬,好让他再检验一下自己的进步和需要改进的地方。 或许一个人念想着自己走大运、发大财是很难实现的,但是像苏牧这样希望招惹一些祸事,显然老天还是很愿意帮这个忙的。 吴府之中,吴老爷、刘管家、刘三儿三人席地而坐,正在堂中叙话。 最先是刘管家,他看了主家吴老爷一眼,也不拐弯抹角,直言道:“老爷,那放牛娃苏牧当真是不给您放在眼中,竟敢对您的好意相邀置之不理,实在是可恨之至。若不施以惩处,日后村中人全都像他一样,谁还将老爷您放在眼中?” 所谓不怕没好事,就怕没好人。这刘管家与刘三儿不愧为叔侄,都是不折不扣的小人,苏牧还不知道吴老爷说过什么话,这边一顶大帽子已经被扣到了头上。 刘三儿显然是与刘管家商量好的,立马添油加醋道:“这事儿本与我无关,只是太帮老爷您气愤了,他不接受您的邀请,分明就是看不起您。一个小小的放牛娃都敢不将老爷放在眼中,这还得了?” 吴老爷端坐上席,此时一张胖脸早已憋得通红,本来自己发大慈悲想招苏牧来家做事,这简直就是天大的恩赐。没想到这小子竟然将之当作耳旁风,甚至半月有余,连答应与否的话都不曾说。 作为山阳村中大老爷,竟然招不到一个放牛娃,这让他脸面何存?日后在十里八乡中,还有何面目立足? 吴老爷一双鼻孔喘着粗气,怒道:“这小子忒不为人子,你们说该怎么办才好?” 刘管家捻了捻颔下长须道:“老爷您曾听闻霸王项羽与高祖的鸿门之宴否?” “你当鄙人是傻子吗?鸿门宴都没听说过么?”吴老爷感受到了深深的侮辱,十分不爽的道。 刘管家这才想起来,自家老爷虽然没读两句书,不过最是以博闻强识、引经据典自居,这话本身没什么毛病,但是落到吴老爷耳中就平白多出了嘲讽的意味。 刘管家连忙告罪,然后道:“不若老爷您也摆一场鸿门宴,请那小子和村中有头有脸的人过来。到时候让刘三儿那帮兄弟隐藏席间,只要老爷您摔杯为号、一声令下,我们就可以当着全村人的面好好羞辱苏牧一番。到时候吴老爷您不仅保住了脸面,还能留下一段美名!” 吴老爷闻言眉头深皱,不快道:“你这是想让鄙人当项羽,而那小子做高祖刘邦?这样一来我还有什么美名可言,好处不全让那小子给占尽了吗?” 刘管家深深为自家老爷折服了,无奈的解释道:“当年项羽那只杯子不是没扔下去吗?老爷您只要果断一点,您这边摔杯为号,刘三儿那边一齐出手,这样一来苏牧不就被制服了吗?到时候老爷您就可以当着全村人的面来好好训斥苏牧,让所有人都知道得罪老爷您的下场啊!” 吴老爷摇头晃脑道:“甚是,甚好!就这么办!”他又不是真傻子,怎么会不明白其中的利害关系,只是刘氏叔侄同时出来提出这么个计策,他也要提防其中是否有诈。不过从整个计策来看,他自己似乎是最大的受益者,当然也就不再阻难了,反正只是付出一顿饭的代价。 而刘管家和刘三儿两人,显然也有着自己的考虑,一来是想借吴老爷的名义的来收拾苏牧,这样一来就可以光明正大的杀掉苏牧,而自己也不用背负坏名声。二来刘三儿知道苏牧枪法厉害,在野外作战,苏牧必定会手持武器,但是到吴府来赴宴,总不能还将那丈长的竹枪带上吧。 苏牧正在院中利用水桶练习臂力,以前因为身体瘦弱力量太小,最近一段时间经过伙食调理,肌肉已经壮实许多,所以苏牧在练习枪法的同时又进行了力量的锻炼。 一桶水大概二十多斤,苏牧左右手各提一桶,一上一下,挥汗如雨。这种艰苦的锻炼如若是原来的苏牧,必定坚持不下去,但是现在的他知道乱世即将来临,如果不趁这最后的机会来提升自己,又怎么在世上安稳立足呢? 刘三儿施施然走到苏牧院外,他就是来帮吴老爷传信的,想到不一日就能除去这个眼中钉肉中刺,心头不禁一阵畅快。然而透过竹篱笆见到正在练力的苏牧,不由一阵心惊,虽然刚过短短的半月,已经能感受到一股凝重而压抑的气息。 刘三儿心头暗道,幸好已经定下“鸿门宴”的计策,再过些时日,只怕自己这辈子也无法报仇了。小人也是聪明的,也是有眼光的,只不过将聪明用来耍手段,将眼光放在脚下而已。 “你干什么来?下次动手恐怕还要多叫几个人才行!”苏牧放下水桶,面带微笑道。 刘三儿眯着笑脸,换上一副吃惊的表情道:“我们往日无怨近日无仇的,动什么手?谁要动手?我今日来是奉吴老爷之命请你去赴宴的,他对你可是欣赏的紧,还从未见吴老爷对其他人大摆宴席呢!” 苏牧玩味的看着手中请柬,宴无好宴,按理说吴老爷应该不会有加害他的心思才对。但是见刘三儿那低三下四、暗藏喜悦的神色,这顿宴席并不是好吃的,至少说明这顿饭会对他刘三儿有利。 如今算是枪法小成,实则练习的时间也不到一月,虽然打三五个泼皮无赖他很自信,然而双拳难敌四手,况且谁知道吴府中还隐藏着怎样的杀机呢? 去抑或是不去,显然成为摆在苏牧面前的一道难题。 苏牧心中想着其中的利害,手中却早已提起长杆,一条枪法行云流水的耍出来。如今四五斤重的竹竿在他手中轻若无物,而横、扫、刺、撩这些枪式也早已印入他心中,凭借本能也能使得丝毫无差。 “三国是一个英雄的时代,不是英雄能在这个时代活下去吗?作为英雄就要有勇有谋,关云长能单刀赴会,我总不能被一个小小的乡绅泼皮给唬住吧。” 苏牧想得越多,手中的枪法耍的也越骤疾,院中只能看见一道枪影如龙蛇起陆,左右驰突。疾如惊鸿乍起,动若脱兔离丛,而作为造成这一切的苏牧,却恍若未觉。 一口浊气吐出,苏牧只觉心旷神怡,将竹枪插在院中,他显然已经有了决定。 七月流火,夏日炎炎,这正是一年中最为炎热的季节。在这心烦意乱的时刻,蝉叫的越发起劲。 在吴老爷的大院中,在阴凉的大树掩映下,已经摆好了数桌酒席。 吴老爷之所以没有选择在屋内安排宴席,用他的话说,是院中凉风习习更为清爽。但是刘管家知道,他是怕待会儿动起手来,砸坏了屋内的陈设。 席中已经坐满了村中有头有脸的人物,比如村中里长、还有各家各姓的老人。至于末席处,显然都是平日里与刘三儿混迹一处的泼皮,也是今日“鸿门宴”上真正动手的人物。 不过他们也知道今天这顿饭不是白吃的,只待吴老爷摔杯为号,他们就被暴起扑向苏牧,将他好好的痛揍一顿。而且自家大哥也在暗中吩咐过,可以从中使点暗劲、用点手段,最好让苏牧躺下去再也起不来。 他们其中有几个是知道苏牧厉害的,经过上次的失败后,反倒被同伴耻笑、疏远,认为他们几个是怂包没能耐。今天他们心中不约而同的有了个想法,待会儿等苏牧来了,也让你们尝尝他的厉害。 “那小子怎么还不来?” “不会是怕了吧?” 树上的夏蝉疯狂鸣叫,没一个泼皮心头都躁动不安,不仅是因为等待,更因为眼下这好酒好肉只能干看着却不能动筷子。 “算了,那小子肯定是怕了,咱们还是开吃吧!” 有一个人提议,立马就有人附和道:“说的也是,这不明摆着是想收拾他吗?只有傻子才会来呢,咱们还是别浪费了这好东西,待会儿别被苍蝇糟蹋了!” 说着说着,议论之声越来越大,很快就盖过了嗡嗡鸣蝉。还有两个实在是忍不住诱惑的,偷偷拽下一根鸡腿,吧唧吧唧的吃起来。 上首处的吴老爷忍不住眉头紧锁,暗道,这帮泼皮果然不堪大用,同时也不禁对所谓的“鸿门宴”的可行性产生了怀疑。 “来了,来了!”吴府上守门的下人小跑进来,满头大汗的喊道:“苏牧来了!” 整个院落突然为之一静,蝉鸣再次嗡嗡转响,忙着啃食鸡腿的泼皮最为尴尬,此时是吃也不是放下也不是。 院门大开,苏牧依旧是一身破旧的灰袍,但是腰悬宝剑,气势不凡。 最为震惊的莫过于吴老爷,半月不见,没想到原来瘦弱的苏牧,已经是身形挺拔,剑眉星目。特别在这种环境下,大有一种睥睨天下、蔑视宵小之感。 活了两辈子,还是第一次这么被人关注,每一双眼睛都停留在自己身上,有吃惊、有疑惑、甚至有惧怕。 原本还以为这吴府大院会是龙潭虎穴,充满危机,一不小心就会将性命丢在这里。但是看到这样一双双眼神,停留在嘴边的鸡腿,苏牧心中暗笑,我怎么会对这样一帮人产生惧怕呢?恃强凌弱不过是懦夫所为、泼皮所为,遇强则强、荡清寰宇才是英雄之所为吧! 第十四章 发杀机 了恩仇(二) 外在的东西固然重要,但心性同样能决定一个人很多东西,就如同《水浒传》中的林冲一样,他本来拥有着成为英雄的能力,他本来足以守卫自己的妻子和家庭,但是最终的结局呢? 妻子不愿遭受淫辱被迫自杀,而他林冲同样也是家破人亡、一无所有,最终在被逼迫的走投无路的情况下,才选择了举起手中的长枪反抗。 虽然林冲也是水浒一百零八好汉之一,苏牧却从不认为他是一个真正的好汉,按照林冲的原意本是想跪着活下去的,只是高衙内并没有给他机会而已。 但是对苏牧来说,一饭之恩必偿,睚眦之仇必报,快意恩仇才是最令人畅快的。而在目之所及之处,顺手再做三两件顺心如意的好事,或许在他的骨子里就充斥着侠士之气。 一转念的工夫,苏牧早已摒弃了心头的那一丝顾虑、怯懦和害怕,深吸一口气,收起了之前那一丝自嘲的笑容。攥握拳头,目光凝视前方的所有宾客,毅然决然的踏进了大门。 身后大门轰然紧闭,苏牧心中已有打算,丝毫不为所动,环视一周,看着上席处坐着的吴老爷和里长几人,自顾自的走上前去,微微拱手笑道:“你们都在等我吗?来迟了,还望各位恕罪!” 见与刘三儿对席的位置尚有一个空隙,苏牧也不需要人请,老实不客气的盘腿坐了下来。狱鸣剑砰地一声砸在桌案上,院中再次为之一静,就连树上的鸣蝉都像是被扼住了喉咙。 上到吴老爷,下到泼皮无赖心中都是门清,唯有被请来的里长和村中几位老人不明就里,疑惑之中略带鄙夷的望着苏牧无礼的行为。 “吃啊!都吃!我现在不是已经到了吗,都将筷子拿起来,可别浪费了吴老爷招待的好酒好菜!”苏牧如若无人,还丝毫不客气的将吴老爷的台词抢了过来。 吴老爷眼神一缩,心头暗怒,但是又不好发作出来。攥住酒杯的胖手已经发红,满是汗渍,坐在下方的刘三儿和刘管家已经不停的给他使眼色,只等摔杯的信号。 “怎么还不吃?吴老爷家的饭可不是随便能吃到的!”苏牧不客气的拽下鸡腿大啃起来,他近些日子虽然不缺肉吃,不过没有任何的调料,时间吃长了也会腻味,今天正好改善一下伙食。 有了苏牧这个光明正大带头的,早就馋得流口水的泼皮们再也忍不了了,立马开始了风卷残云扫荡。待会儿当真动起手来,这么一桌子酒菜怎能安好,还是早点填进肚子为好。 吴老爷仍旧举杯站立,他本想找机会说两句的,可惜一直没什么机会。如今满院之中都是埋头与酒菜苦战,大吃大嚼的声响,还有谁会在意他。 “砰——”吴老爷怒目圆睁,气喘吁吁,脸上的横肉仍在微微颤抖。 一只陶瓷酒杯轰然碎裂,洒开的酒水瞬间被干燥的泥土吸收,本来并不大的声音却在院中引起了惊天的反响,完全不亚于霹雳惊雷。 刘三儿和刘管家闻讯拔地而起,一左一右扑向苏牧,而七八个泼皮也只能停下手上动作,相应摔杯的号召。 苏牧看起来毫无防备,却无时无刻不在准备着,兔起鹘落之间,已是手握狱鸣剑,一脚踏在桌案之上。锵的一声,宝剑出鞘,苏牧望着吴老爷,呵呵冷笑道:“吴老爷,你这待客之道可不怎么样啊,我与你有什冤仇,要这样来设计害我?” 吴老爷被苏牧凶神恶煞的一瞪,心头猛地一惊,想到自己人多,怎么能被他一人唬住,转而恼羞成怒道:“你我之间本没什么冤仇,甚至念你找牛有功,我还准备提携提携你的,只怪你小子太不将鄙人放在眼中了!你看我手下这么多人,你只要放下武器,跪地磕个头道个歉,鄙人就大发慈悲放了你如何?” 吴老爷作为乡绅土财主,他与泼皮刘三儿不同,虽然同样的好面子,也喜欢欺人压人,但是并不会将事做绝。因为吴老爷有一大家子人要过活,而且他的目标是长久的滋润的生活下去,只要别人尊崇他,点头服软就行。 但刘三儿恰恰相反,他只是孤家寡人、泼皮无赖一个,没有负担了无牵挂。对于得罪他、驳了他面子的苏牧,他的目标只有一个,就是置之死地而后快。 眼见苏牧拔剑而起,刘三儿也不示弱,也从座下拔出一把环首刀。这柄刀本是他在常平镇上找铁匠打的,本来就是用来装扮自己,吓唬村民的,没想到今日倒派上了用场。 顿时刀剑相向,剑拔弩张,吴老爷看得心惊不已。他本以为只要靠着人多和武器吓一吓,苏牧必然就范,谁曾想情势的发展完全出乎他的意料,这要是在自家院中出了人命,可如何是好? 刘三儿可没空理会吴老爷的担忧,大喝一声:“兄弟们,一起上,给我宰了这个放牛的小子!” 环首刀斜向劈砍过来,剩余七八个泼皮也都是受过刘三儿暗中指点的,此时全都手握短刀,从数个方向向着苏牧包围过来,情况十分危急。 苏牧知道此时手中若有一杆长枪,就好处理的多,狱鸣剑虽然锋利,奈何太短,一对一的战斗尚可,遇到这样的情况就有些力不从心了。 但苏牧虽惊不乱,他知道这帮泼皮的主心骨就是刘三儿,只要自己能一举放到刘三儿,势必能够达到震慑群小的作用。至于刘管家就完全不消理会了,就他那样子杀鸡都困难,见苏牧拔剑,早就浑身哆嗦着跑到一旁了。 与刀的大力劈砍不同,剑的威力在于一个“刺”字,虽然剑的刺与枪的刺又有所不同,但是整体动作大差不差。苏牧挺剑向前,一脚踹翻桌案,剑光也着刘三儿的胸膛闪去。 “噔——” 刀剑相交,金戈交鸣个,同时溅射出一阵四射火光。 院中看客们惊惧不已,这可是实打实的铁刀铜剑,只要凑到身上必是一个血窟窿,要人命的东西。 “有两下子,不错!”刘三儿在第一回合中没有讨到半分便宜,可是他的表情十分轻松,因为他手下的泼皮早就围攻了过来,而苏牧已没有更多施展的空间。 背后是苏牧防御最为薄弱的地方,此时早已暴露在几个如狼似虎泼皮眼下,眨眼间就要被牛耳尖刀刺中。 苏牧对这一切已经无法估计了,想要战胜刘三儿就必须要有所取舍,瞻前顾后今日必败无疑。苏牧打定主意,心下一横,怒喝一声再次攻向刘三儿,完全不管不顾背后的攻击。 刘三儿怎么也没想到苏牧如此之狠,完全将后背交给泼皮砍刺,只觉一阵劲风袭面而来,已至眼前。 这一剑是苏牧精心准备,置之死地而后生的一剑,也包含了他全部的力量。刘三儿一时不察,只能慌忙举刀来迎,被苏牧找到一个破绽,狱鸣剑直刺向胸膛。 但是刘三儿也是命好,与此同时,苏牧的背后也是被连刺数刀,虽然不足以致命,也让他疼的面容扭曲,手中的剑也出现了偏差,只刺到刘三儿的肩窝。 苏牧有些失望的喘着粗气,灰色的短衫上全是窟窿,早已被血水染红。苏牧稍稍伫立,免不了有些气血翻涌,失血过多的身体也再微微晃动。 在强烈的阳光下,苏牧眼前有些发黑,不过他的脑袋还很清醒,趁着刘三儿受伤狼狈之际,再一次的发起了进攻。 几个泼皮被这种以命搏命的打法震撼了,不约而同的呆愣起来,看向正瑟瑟发抖的吴老爷和里长。 吴老爷怎么也没想到,一场定义为教训放牛娃苏牧找回面子的宴会,竟然发展到以命相搏的血腥场面。这是一个凶人,一个狠人,若上天再给他一次机会,他怎么也不会再摆这么一场“鸿门宴”了。 里长相对于吴老爷来说,虽然很害怕但与吴老爷浑身筛糠的表现相比要好得多,他知道自己与苏牧是没有任何仇恨的,苏牧虽然像是一尊凶神,应该也不会对自己不利。 同时想到自己的身份,好歹也是代表着朝廷的里长,此时也该做些什么,于是鼓起勇气大声喝道:“都给我住手,谁再不停手就给谁送到县衙去!” 早就抱有退心的泼皮听到这话,顿时都撤到一旁,刘三儿虽然很可怕,但是苏牧和深不可测的衙门相比,显然后者的威胁更胜一筹。 泼皮们不再插手,院中的混战霎时就成了苏牧与刘三儿的单打独斗,而此时最苦的莫过于刘三儿了,本来是想借机害死苏牧的,转过眼却成了他的性命受到了威胁。 当苏牧的宝剑凌空斩下,刘三儿扑通一声跪倒在地,苦苦哀求道:“苏大爷,你就发发慈悲饶了小的吧,小的也只是奉吴老爷之命行事,当真不干我的事啊!”求饶之中还不忘祸水东引,以邻为壑。 苏牧还未说话,吴老爷已是怒喝道:“你个狼心狗肺的东西,不是你们叔侄俩出的主意,我怎么会摆今天这场宴会?说好的是教训教训苏牧,你们怎么连刀都拿出来了?”话音未落,又连忙看了苏牧一眼,生怕言语之中触怒了苏牧。 苏牧咬牙忍住伤口的疼痛,他知道今天的事只能这样不了了之了,不过也不是没有收获的。如今吴老爷和刘三儿算是彻底撕破脸皮了,只怕用不了多久也会是狗咬狗一嘴毛的结局。 苏牧不再理会跪地不起的刘三儿,辄身抱起旁边的酒坛,举将起来直接大口灌入腹中。他并不好酒,但此时的酒精却可以帮他麻痹神经,缓解他背上的疼痛。 酒水洒落腹中,滚起一股火烧火燎的气息,酒意涌上脑门,苏牧大喝一声道:“痛快!” 泼皮见他如此豪爽,又佩服他胆气过人,纷纷称赞叫好,唯有伏地不起的刘三儿脸色煞白,没有苏牧的话,他仍不敢擅自起身 第十五章 发杀机 了恩仇(三) 接连几大口下肚,苏牧打了个酒嗝,喷出一口似炎若火的酒气。 眼神迷离间,吴老爷的惧、里长的惊、刘三儿的怕以及众泼皮的敬畏,全都一丝不落的落入眼中。公道、脸面、利益、尊严果然还是要靠自己的拳头来争取,公道自在人心只不过是懦弱者自我安慰的谶言,想要真正维护自己,还需要勇气、智慧和力量。 如此一想,苏牧看向跪地俯首的刘三儿,不禁兴味索然,“希望你能管好自己的双手,不要再落到我的手上,下次可就不一定有这么好的运气了!” 刘三儿见头顶悬着的宝剑终于落下,也顾不得肩窝的剑伤,连连扣头告谢不杀之恩。只不过他的眼神中不没有多少感激之色,反倒是透露着一股阴冷的疯狂,在烈日炎炎之下撕开一道阴影。 苏牧虽有些醉意,总体来说还很清醒,他知道自己身体情形刻不容缓,如今时值七月,伤口最容易发生感染的时节,并不想在此多做耽搁。不再理会刘三儿,扔下酒坛,冲着吴老爷拱拱手道:“多谢款待,在下告辞!” 被苏牧一看,吴老爷忍不住缩了缩脖子,尴尬的笑笑却不敢搭茬,只待苏牧提剑走出院门,这才怒火冲天的喝道:“刘三儿,你给我滚过来!” 对于背后发生的事情,苏牧没有心思去管,因为此时他的背后几处伤口仍是疼痛难忍,每走一步对他来说都是一种煎熬,不停被牵动的伤口疼的他倒吸凉气,本想高呼“仰天大笑出门去,我辈岂是蓬蒿人”的,无奈气力不济也只能作罢。 没走几步,只见吴老爷高墙院外的一颗榆树下窜出一人来,竟是满脸焦急的李二爷。 “小牧,你没事吧,我听说吴老爷请你吃饭,他家的饭哪是轻易好吃的。”李二爷边走边说,见苏牧脚步虚浮、面色发白,立马就有一种不好的预感,三步并作两步小跑过来。 “你这是怎么了?”走到近处,李二爷忍不住一阵惊呼,苏牧正面看起来只是稍有狼狈,但是后背只能用惨不忍睹来形容了。 “二爷你来的正好,赶紧扶我一把!”见李二爷出现,苏牧十分欢喜,他还真有些害怕自己坚持不到回家。 趴在自家床上,李二爷则是揭下血淋淋的衣服,清理伤口。只是这样一来正好触碰了刚刚结疤的伤口,当真是疼痛钻心,让苏牧冷汗淋漓。 为了转移自己的注意力,苏牧也是绘声绘色的描述着吴老爷版“鸿门宴”的经过。 “这两个畜生狼狈为奸也不是一天两天了,真不知道谁能出手治治他们!” “哎呀!”苏牧痛呼一声,本来想通过自己的英雄事迹来减轻痛苦的,没想到起了反作用。苏牧心道,这李二爷虽然年纪大了,还真是有几分血气的,估计是愤怒的同时不知不觉加重了几分手下的力量。 然听到苏牧痛呼,李二爷全然没有轻手的意思,依旧我行我素,苏牧也只能咬牙忍耐。 接连戳弄了几次,李二爷这才收手道:“都怪二爷笨手笨脚,你可别往心里去。幸好这五处伤口都不是很深,待会儿我在去山上寻几种草药给你敷上,用不了十天应该就能痊愈了!” 苏牧没好气的道:“二爷,我敢打赌,你绝对是故意的,哪有专往人伤口戳的!”虽然看不见背后的情况,身体可是他自己的,神经系统还没到麻木不仁的地步。 “你小子倒是聪明,二爷我不让你疼疼,长点记性,只怕下次又去干这样的险事。”说着话,李二爷又忍不住叹息道:“这吴老爷和刘三儿的确不是东西,只是也轮不到你去出这个风头啊,下次记得长点心,实在不行就搬走,别跟他们斗了!” 人同此心啊!正因为人同此心,所以这些个泼皮无赖才有生存的土壤,苏牧很想反驳却最终没有说出口,反而顺从李二爷的意思“嗯”了一声。 没有父母亲人的苏牧早就将李二爷当成自己唯一的亲人,虽然自己的心不是这么想的,可他也不希望李二爷为此担心。说起来他上一次将裂石弓交给自己,显然是支持自己习武的,但是当看到自己伤痕累累、鲜血淋漓的时候,显然这种支持又在悄然间发生了变化。 李二爷满意的出门去寻找草药,苏牧也因失血、醉酒、疲累陷入了沉沉的昏睡。 在李二爷的照顾下,苏牧的伤好的很快,当然吴老爷也不敢过来催促他去放牛,反倒是差人带一吊钱过来赔罪。不过这一次来的人既不是刘管家也不是刘三儿,不知道是为了避嫌还是被驱逐了。 对于吴老爷的赔罪,苏牧欣然接受,自己都穷的没饭吃了,不拿白不拿。再说自己受了这么重的伤,他是该拿点东西出来赔偿一下。况且一吊钱可是用绳子串起来的一大串,看起来好像不少的样子。 待来人走后,苏牧赶紧向李二爷咨询了一下,看这一吊钱究竟能买多少东西。 最终苏牧还是得到了一个比较满意的答案,一吊钱是整整一千枚铜钱,可以买到一石粮食。一石也就是一百二十斤,按照正常人一天一斤粮食的算法,也就是一吊钱买的粮食够一个人吃四个月。 这说明吴老爷还是比较有诚意的,估计也肉疼的不行,他只是山村的小地主而已。说起来也就吃喝比普通百姓好点,还真没什么闲钱来耍。 幸好没有伤到筋骨,十天的时间过去,苏牧后背上的伤疤都已经结实。只要不是大幅度的动作,几乎不会牵动伤口,引发伤口崩裂了。 与此同时,平常在村中乱窜的刘三儿似乎销声匿迹,而苏牧也成功利用这个难得的闲暇工夫,好好思考了一下日后的方向和道路。 黄巾起义即将来临,他首先面临的是站队问题,不过没用多长时间他就否定了加入黄巾军的想法。黄巾军虽然如燎原之火,声势浩大,几个月的时间就席卷了全国。事实上他们也如同点着的野草一样,虽然烧得快,同时也灭的快。 剩下的一条道路就是继续依傍东汉这条破船,参军、立战功、获取名声,逐步提升自己的实力,这或许是更加可行的办法。 再者一个人的力量终究是弱小的,一个篱笆还要三个桩呢,他立马想到的就是卫泓。有卫泓帮衬自己,接下来的道路肯定要好走的多,只是如何说服他是个大困难,毕竟他现在是他们一大家子人的顶梁柱。 苏牧分析了很多,也想了很多,但是计划能赶得上变化快吗?其实他也不清楚,但是他知道,一个人想要做事,就不能没计划、没规划。 时间倏忽而过,眨眼间一个多月的时间过去,已经到了金秋八月的时节。虽然烈阳依旧,总体来说已经清爽了许多,秋山中的枫叶也已经陀醉红颜。田间地头的庄稼也慢慢饱涨了起来,等待着即将到来的收割。 秋季是一个丰收的季节,对于农人来说是,对于猎人来说,也是。 秋天也是山果繁盛成熟的时节,对于山中的野兽来说,也是一个不需要为口食拼命奔波的季节。不论是野猪山鹿,都是膘肥体壮,充满油腻腻的脂肪。 山林中依旧茂密,偶有几片黄叶落下。 在这一片优美的秋山中,两个少年郎,一个手执长矛、一个背负长弓,在林间如老猿似脱兔,各个都身手矫捷,神采飞扬。这正是在山中打猎的苏牧和卫泓二人,他们配合日久,对狩猎显然更加纯熟自如了。 在他们不远处,已经堆放着一大堆的猎物,有地上跑的香獐麋鹿、野猪野兔,有天上飞的山鸡野雉,如此丰厚的猎物几乎是其他猎人不敢想的。但是对于苏牧两人而言,几乎天天都是如此。 “大哥,咱们这个月打的猎物已经够多了,还有家里的兽皮都堆了老大一堆,是不是该找个机会去镇上卖掉?”闲下来的卫泓坐在树根上休息,提议道。 “我看你是想到镇上去玩吧!” 卫泓嘿嘿一笑:“这都看出来啦,说起来也是全靠大哥你呀!以前天天打猎连吃的都不够,现在不是猎物打的多了嘛,这才有机会去镇上走走,正好也可以买点食盐、布匹回来。” 不仅卫泓想去常平镇看看,其实苏牧自己也未尝不想去,一直窝在村中练习枪法和打猎,时间长了总会感到枯燥无味,劳逸结合才是正途。况且也是该给自己打造一柄像样的武器了,不论是竹枪还是打猎用的长矛,使起来都不顺手。 打定主意,苏牧道:“那成,就定在明天去常平镇,你就在官道上等我!”富坪村与山阳村虽然隔着一座大山,距离其实不是很远,而且两村去往常平镇上只有一条大道。 卫泓闻言喜不自胜,与苏牧这个假少年不同,他可是正儿八经的十八岁少年郎,哪有不喜欢玩耍的?他上一次去常平镇还是年前的事情,随着父亲的受伤,他便再没有了闲暇的工夫。 两人各自驮着许多猎物归家,苏牧心头同样充满了期待,也不知道山外的世界是怎样的。 第十六章 常平镇 售兽皮(一) 秋日的晨光纳着一丝清爽,枝叶上都附着细密的甘露,不仅苏牧赶早,所有的人无不如此。乡间小道的两旁,田间地头之中,早已满是头裹布巾、弯腰挥舞镰刀的农人。 苏牧站在官道旁边,看着满地辛勤劳作的农民,用不了一年的时间,他们这种看似平静祥和的日子恐怕就要不复存在了。 遥遥望去,只见西边道上一辆牛车缓缓驶来,一个年方十八的少年抖动着缰绳,不断催促着黄牛前进。苏牧见之微微一笑,这个兴奋的少年不是卫泓还能是谁? 待卫泓将牛车赶至近处,苏牧也无需他停顿,直接翻身跳上牛车。 卫泓扭过头笑道:“大哥,我还以为要等你一等,没想到你比我还要心急,这么一大早就到了!” “要说心急,我可能还比不上你吧,这么大一车兽皮,你怕是天不亮就起来收拾了吧。”面对卫泓的嘲笑,苏牧也不示弱,看着牛车上堆积如山的兽皮,立即反驳道。 卫泓闻言也不置气,反而透着一股自豪道:“怎么样?兽皮够多吧!这可是我两年来打到的所有猎物,差不多也有五六百张皮,应该能卖个好价钱吧!” “干得不错,值得嘉奖!”苏牧不吝称赞一句,一个未及冠的少年扛起家庭的生活,着实是不简单的。 苏牧坐在松软的兽皮上,忽然一张花纹斑斓的兽皮引起了他的主意,因为这张兽皮花纹黄黑相间,赫然是有百兽之王之称的老虎。 苏牧摸了摸虎皮,不禁咋舌道:“这头老虎也是被你猎杀的?” 卫泓扭转头来,复杂的看了一眼虎皮,眼神中既有崇敬似乎又包含失落与伤心,令苏牧十分不解。 过了一会儿,卫泓才缓缓道:“不是我,这头老虎是我爹猎的!” “你爹这么强?”苏牧有些震惊,猎杀老虎可不是一般人能做来的,没有超凡的武艺和过人的胆量肯定是做不到的。 说起他爹,卫泓的眼神立马火热起来,激动的道:“三年前的冬天,一场大雪让林子里没了吃食,这头老虎就跑到我们村祸害人来了。老虎凶狠,来村子里就扑倒了一个人,囫囵几口就吃掉了半边身子,当时村里人都吓坏了。幸好我爹胆子大,当即带着村子里的几个猎户,一同与老虎斗将起来,那老虎左扑右剪打翻了几个猎户,情急之下我爹一箭正中老虎眉心,结果了这厮。所以后来这张虎皮就送归我爹了,你瞧那虎皮眉心上,还有一个指头粗细的箭孔呢!” 苏牧闻言伸手去抚虎皮,只见那额头上的“王”字依旧霸气十足,但是正中处果然有一处箭伤。虽然在皮毛的隐藏下并不显眼,然而就是这么一处不显眼的伤口,恰恰就是结束老虎性命的关键所在。 苏牧也是大小经历过几次战斗的,他很清楚在老虎噬人的凶险情境下,这么快准狠的一箭需要怎样的勇气、智慧和技艺。 苏牧在赞叹感慨之余,不禁问道:“有这么多的兽皮,想必也能卖不少的钱,你又何必卖掉这张虎皮呢?”一个人一生中英雄的时刻并不会太多,而这张虎皮作为他爹打虎的见证,拿来卖掉着实是不应该的。 卫泓闻言竟然叹了口气,稚气未脱的脸上仿佛经历了沧桑一般,无奈道:“其实我们一家人都是不愿意卖的,唯独我爹坚持要卖掉。我还是有点理解他心中所想的,自从被群狼咬伤之后,我爹他一看见这张虎皮就会对自己撒气,恨自己是个残废,不能打猎了、不能养家糊口了。” 牛车依旧继续前行,本来应该轻松愉快的赶集气氛,似乎变得有点沉重起来。 苏牧想了想道:“你爹看见虎皮会恨,只怕没了虎皮后又会想念,还是不卖的为好。” 卫泓左右为难:“大哥你说的在理,只是我答应我爹要将这虎皮卖掉的,言而无信只恐惹得他生气!” 苏牧暗道这卫泓还真是个实诚的孩子,不过也正是因为他的实诚,自己才这么倾心与之结交。 “你只是答应你爹要来卖这张虎皮,能不能卖掉,有不有人买可就不是你能决定的了。你只要将虎皮抬成天价,没人愿意买,那也不怪你不卖是不是?” 卫泓想了想眉开眼笑:“还是大哥有主意,这样一来我也就不算违背我爹的意思了!” 苏牧正在带坏一个淳朴的小男孩,可他自己还完全不觉得,悠闲的躺在兽皮上,枕着臂膀仰望着万里长空。卫泓仍旧老实本分,兢兢业业的驾驶着牛车,继续向数十里之外的常平镇驶去。 常平镇在山阳村以东,辐射着周围将近十来个山村。在每个月逢三七九这样的日子,镇子都会形成一些小有规模的集市,在这个时候附近村落的人都会去镇上赶集,进行各种交易买卖。而卫泓积攒了一两年的兽皮,也可趁机出手,换取一些钱财或是物品之类的。 今天刚好也是常平镇集市的日子,天光刚刚大亮,整个镇子上已经热闹了起来。 卖米面、卖蔬菜的,卖包子、卖大饼的,卖果品、卖酒肉的,车水马龙、来往穿梭,叫卖之声不绝于耳,一派热闹非凡的气象。 也不全都是摆摊卖的,街道两旁还有着酒肆、茶庄、布店、妓馆等等,麻雀虽小五脏俱全,只要有商机能赚钱,都是有人来做的。 卫泓很快也将牛车停在了一个人流比较密集的地方,兽皮在这年头的作用还是很丰富的,不论制作皮甲皮靴、或是制作毡包、行囊,兽皮都有着天然的优势。 卫泓还未曾大声叫卖,很快牛车前就聚满了行人,布匹家家户户都能自己织出来,这野兽可就只有猎人能猎杀了。再者卫泓兽皮积累的很多,所以卖的也不贵,销量很不错,不到半日光景就卖出了近百张。 “呀!流氓!”忽然人群中一声尖利的惊呼,显然是出自一个女子之口。 人群闻讯向两侧散开,很快就将一男一女晾在当场,女子是个年纪不大的妇人,此时面色通红。而那男人年纪也不是太大,不过二三十的样子,个头不小,不过模样戏谑而又轻佻。 “老子摸你是看得起你,怎么?不服?”说着话,也不管旁边人的指点,在大庭广众之下再次向妇人翘臀上摸去。 卫泓靠在牛车边,见此情形,双拳一紧,显然是准备出手。苏牧则伸手按了一下他的肩膀,他到现在为止还不知道这个年轻人的目的,所以想要继续观望一下事态的发展。 见卫泓怒目而视,年轻人嘴角邪笑道:“哟!你小子想英雄救美呀,你看着女人的身段,她可是有男人的,救下来也不归你受用,你还是死了这条心吧!” 妇人见流氓目标转移到卫泓头上,也顾不得讨回公道,啐了一口,逃也似的离去。 见妇人离开,大多数不愿意招惹麻烦的人也都纷纷离去,只有几个看热闹不嫌事大的人仍留在当场。 “你是什么人?平白搅了我的生意,不给句话吗?”见到这幅欠揍的嘴脸,苏牧心情也不好,冷脸问道。 “老子是谁你们两个小子就没有必要知道了,赶紧的,把这张虎皮给老子包好了!稍慢点,就打断你们两个的狗腿!”那人完全不将苏牧和卫泓放在眼中,鼻孔朝天的道。 “虎皮包好也不难,先拿一百两银子出来,否则就不要在这里狺狺狂吠了!”面对找茬的人,苏牧可不准备妥协,当然卫泓更不会,他们两个都是血气方刚的大小伙子,还真没什么好怕的。 但是就这么屁大的一个常平镇,也能出一个恶少?苏牧心头疑惑,他只从眼前这人身上看到了粗鄙,却没感受到什么“少爷”气息。再者周围这些乡民也都是好奇的观望,却没什么议论的话语,显然是不太认识这个年轻人。 “一百两银子,好大的口气!我成爷看中的东西多了,可到现在还没花过一分钱呢!”这个自称“成爷”的家伙,忽然收起了吊儿郎当的气息,眼中竟带着一丝精悍的杀气。 苏牧虽然骂他狺狺狂吠,之前的他或许只是一只癞皮狗,但是这一丝杀气加身,他已经摇身变成狼犬了。狼犬虽然也是犬,但是他已经有一定了威胁了。 “要虎皮就拿银子,拿不起银子就滚蛋,别妨碍我做生意!”苏牧也不客气,含怒喝道。若不是不知道他的身份,害怕引来不可控制的后果,他早就一拳头砸过去了。 成爷双拳攥的咯吱乱响,没想到自己充满杀意的眼神竟然无法震慑眼前的两个少年。本欲用拳头解决问题,一想到身处闹市之中,还是忍了下来:“好小子!你们是哪个村的人?” 卫泓欲张口回答却被苏牧拦了下来,虽然短短的几句话和行为,他大致已经了解眼前这人的身份了。含怒收敛,不敢当街动武,显然他与官府的关系并不够硬。面带杀机,喜欢用暴力解决问题,那就是涉黑了。 这种人不能当面解决问题,就喜欢背后捅刀子,要么拿家人朋友威胁报复之类的,他这个问题显然在为后面的行为铺路。 苏牧呵呵冷笑:“你想秋后算账,老子会给你机会吗?” 成爷没想到自己的想法被人一眼看出来,怒极反笑:“黑云寨可不是你们这乡野土鳖能得罪的!” 第十七章 常平镇 售兽皮(二) “黑云寨的山贼?这可如何是好?” “天啦!山贼怎么都到镇子里面来了?” 这个自称“成爷”的家伙既没有抬高也没有刻意压低自己的嗓音,周围百姓听见之后,瞬间炸开了锅,躁动起来。各自四散奔逃,宛如见了瘟神一般,再也不敢凑这个热闹。 据耳边传闻,黑云寨中有一个寨主、五个头领,二三百个小喽啰,普通百姓哪敢招惹他们。闻其讯息唯恐避之不及,遭了秧,招了祸事。也的确如他所言,他一个强盗山贼看中的东西确实不曾花过钱,凭借武力硬抢才是他们的行事方法。 苏牧心头一动,与卫泓对视一眼,这个黑云寨在常平镇一带也算是大名鼎鼎了。不仅常平镇周围,就连所属的昭陵县也都深受其害。黑云寨坐落于黑云山上,常年以打劫来往的客商为生,不知有多少人丢了财物甚至是身家性命。然而朝廷腐朽羸弱,自己都快撑不住了,哪有能力前去清缴黑云寨,于是他们越做越大,如今早已成为不可忽视的一股力量了。 这个“成爷”在寨中也不过是个小头目,此番跟随二头领下山,来常平镇办事。他本是个闲不住的人,不抢劫恐吓、拈花惹草就心头痒痒,可是今天在街上他看到了更令他心动的东西——一张虎皮。 扯虎皮拉大旗,哪家山寨,哪个“聚义厅”没有一张虎皮大椅?这虎皮对于山贼强盗而言,就如同自己的面子,但是他们黑云寨一直以来就缺这张脸面。只是老虎既不常见也不好惹,也没人愿意为了讨寨主欢心去以身噬虎的。 张成今天觉得自己运气不错,是时候为山寨立一大功了,只要将这张虎皮带回黑云寨,只要寨主一高兴,自己说不定就能摇身变成第六个头领了。但是随着事态的发展,他发现眼前这两个从旮旯山村出来的小孩子实在是太执拗,他得动点儿手段才能达到自己的目的了。 黑云寨可不是几个泼皮无赖,该怎么办才好,苏牧脑子里不断思考着解决办法。卫泓也面色冷峻,将目光放在了苏牧脸上,依他的个性更想用拳头解决问题,这是对面这个人的拳头有点大,大到不是他们两个能以承受的。 苏牧左思右想没什么好的解决办法,只能打起官腔拖时间:“你一个山贼好大的胆子,光天化日之下竟敢闯入常平镇中,不怕衙门差人来抓你吗?” 张成呵呵一笑,指着远处一座高楼道:“你知道那里是什么吗?你进去过吗?” 苏牧循着方向望去,原是一座三层高的木楼,楼上挂着一张布幡迎风招展,尚能看出“常平风月”四个字。这座楼是常平镇最高的建筑,同时也是镇中最佳的享受之所,酒肆妓馆全在其中。苏牧没进去过,当然他也没钱进去享受。 “小鬼,我家二头领正在其中与你常平镇的啬(se)夫、游徼(jiao)吃酒,你说哪个衙门的人会来抓我?”张成洋溢着自信的笑容,伸手就想去摸虎皮,在他看来,这两个小娃娃应该已经被吓傻了。 汉代在地方官制上基本沿用秦朝的方法,十亭一乡,乡中设有三老,啬夫,游徼。三老就是乡中年纪大的、比较有名望的老人,用来协助管理。啬夫职务是处理诉讼,征收赋税,相当于后世的乡长。游徼的责任是徼循贼盗,差不多是管理治安的,跟后世乡镇级公安局长类似。 常平镇上的啬夫和游徼与他黑云寨上的二头领一起吃饭,其中的问题不言自明,张成当然是充满自信的,他至少认为苏牧和卫泓是识趣的。 可惜他还真就小瞧了这两个少年,苏牧知道自己退缩是不解决问题的,况且他也不想这张具有特殊意义的虎皮落到山贼手中。脑子一转,差不多已有了应对之法,于是轻轻在卫泓背后一拍,卫泓立马就明白了。 眼见张成的脏手要触及虎皮,卫泓眼中精光一闪,宛如山中的猛兽,既桀骜而又警醒。他可是常年在山中与野兽搏杀的,根本没什么花花架子,一双大手带着劲风驰过,就要锁住张成的手腕。 “别碰老子的虎皮!”卫泓一声大喝,他之前就已经十分讨厌张成的行为了,现在得苏牧授意放手一搏,不论手中还是口中都毫不留情。 张成被这双略显粗糙的大手一抓,顿时几条红色的指印浮现在手腕上,吃痛不已。心中暗道:“这家伙年纪看起来不大,力气端的不小,还有一个未曾出手,手段怕也不弱于这个。看来得叫上几个兄弟,才能完成今天这场买卖了!” 刚一交手,张成已经萌生退意,一拳挥向卫泓的面门,想要逼的他放手。 张成作为一个经常打家劫舍的强盗,手上功夫也是不弱的,拳风很快,几乎不给人反应时间。但是卫泓的手段更高,脑袋微微一侧,躲过这一拳。 抓住张成的右手不仅没有松开,反而用力往自己面前一带,身子一侧,又用左肩膀去顶张成的胸膛。整套动作一气呵成,行云流水,完全没有给张成任何反抗的余地。 张成先是受力向前一个踉跄,接着胸口如遭锤击,肩膀的力量怎是拳头可以比拟的,这一击几乎让他背过气去。捂着胸口一屁股跌在地上,过了许久才喘过气,痛呼起来,像是被一头发怒的公牛撞到在地。 苏牧对卫泓的表现十分满意,在这种近身搏斗的技艺上,自己是远不如他的,几乎每次都会在三五招之内败倒。而这个张成显然更惨,就连一招也没能撑住。 卫泓还待痛打落水狗,苏牧却适时的制止了他,对这地上的张成说道:“今天就给你一个教训,希望你能好自为之,不要再落入我们手中!快滚吧!” 但是这种痛打强盗的表现在周围百姓眼中与傻子无异,三拳两脚心头是舒畅了,可是接下来黑云寨的报复该怎么应对,这两个小娃娃还是太年轻了,太不懂事了!不就是一张虎皮吗?是虎皮重要还是人命重要? 苏牧不知道这些百姓的心头想法,就算知道了也只会付之一笑,有些人一辈子只会活在妥协之中,却永远不知道“舒畅”的感觉是怎样的,这种人在苏牧看来其实是可悲的。 苏牧难道不知道黑云寨山贼报复的危害吗?他当然清楚,所以他的目标并不仅仅止于此耳。 “大哥,你怎么就这么放他走了?你应该让我打残了这厮,看他以后还敢不敢作恶?”望着张成满眼恶毒,逃也似的背影,卫泓仍旧愤愤不平。 “把他打残了才是真的放了他呢,时候也不早了,咱们该吃饭了!”被张成这么一搅和,卫泓满车的兽皮是卖不出去了,而且天空中的日头也已经落到了半空中,苏牧的肚子早就咕咕乱叫了。 “大哥,你是不是已经有什么好办法了?”卫泓的性格也不是拘泥于一事的人,而且他对苏牧的信任也超过一切,对张成的处理虽然不如他的意,他也不曾心生怨言,反而准确的抓取了苏牧话语中的一些言外之意。 “先去弄点吃的,边吃边说!” “好咧!其实咱早就饿了!” “常平风月”他俩是没资格进去,一般的酒肆还没啥问题,就近找了一家。两人叫了些酒肉,当即大快朵颐起来。 卫泓一手抓着羊腿,满嘴油腻的道:“大哥,你现在倒是说说为什么要放跑那厮?” “放跑他是为了让他能来寻仇,抢夺这张虎皮,你要是真的把他打残了,这件事反倒就不好办了。” 卫泓听的云山雾绕,疑惑道:“寻仇是好事儿?” “有句话叫做斩草不除根,春风吹又生,对付这一类人得想办法斩草除根,否则后患无穷。你先吃饱点,接下来可能就有咱们忙的了!”苏牧狠狠咬下一口肉,目侧余光中,他已经发现酒肆中有一个人若有意若无意的向他们看过来了。 “成!反正我听大哥的,喝酒!” 卫泓这家伙考虑的不多,他觉得张成打不过他们俩,根本造不成什么威胁。明天就要回村了,反正日后也很少来常平镇,管他什么白云寨、黑云寨呢。 苏牧见他无所顾虑,豪气万丈,也十分高兴,与之对饮起来。 吃过饭,苏牧又向酒肆老板打听了铁匠铺的所在,他来常平镇其中的一个目的就是为了给自己打造一柄趁手的长枪。今天的遭遇似乎让这一想法变得更为迫切了,一场大战在即,没有好兵器可不行。 “叮当、叮当——”铁锤敲击的声音一下一下从眼前破房子里传出来。 卫泓停下牛车,苏牧跳下车子钻进屋中,还没进门就感觉到一股热浪袭来。 “你是来打农具的,看起来不像啊?”苏牧还未问话,火炉旁一个须发发白的老头子已经停下了铁锤,用浓浓的豫州口音问道。 苏牧这才主意到,铁匠铺到处挂着的都是锄头、镰刀、铁耙之类的农具,根本就没有兵器。 “老人家,你这里不卖兵器吗?” 老头子连忙摆头道:“不卖不卖,买兵器是犯法的,俺这里没有兵器!” “老头儿,你可别骗人,我大哥要杀黑云寨的山贼,没有兵器怎么行?”卫泓怒眼圆瞪,这常平镇就这么一家铁匠铺,这里买不到兵器,接下来的战斗该怎么进行? 第十八章 常平镇 售兽皮(三) 老铁匠闻言放下手中铁锤,凑到苏牧跟前,微微仰着头:“就凭你们两个小娃子也想杀黑云寨的山贼?莫要白白丢了性命,断送了自家的香火!” 苏牧人也不傻,一听老铁匠没有再说兵器的事儿,就知道有门儿。 “老人家,我这人不怎么惹事,但也不至于怕事,你瞧瞧门外那几个人你认识不?” 透过昏暗的窗户,只见街道上有几人身着短衫的精壮汉子来回走动,左右不过十余丈,始终回旋在铁匠铺门口。 老铁匠眯着眼瞧了瞧,笑道:“常平镇着实没这几号人物,怕是外乡人喽!” 老铁匠虽然老眼昏花,却有一股世事洞明的味道,苏牧也就陪着他笑了笑:“老人家,听你的口气,这铺中还是有点儿家伙事的吧?” “你是耍什么子的,会使枪不?”老铁匠佝偻着身子在积满灰尘的货架上翻找,头也不回的问道。 卫泓忍不住插嘴道:“你这老铁匠总算是说了一句有用的话,我大哥就是使枪的,快快找出来!”他在一旁已经干着急半天了,门外又有许多山贼虎视眈眈,见老铁匠终于肯拿出武器,显得有些迫不及待。 “哐当——”一声,不知老铁匠从哪个旮旯里搜出一坨黑铁,砸在苏牧的脚边。 “就这玩意儿,可费了我不少的心思,你瞧瞧能相中不?” 苏牧弯下腰去,乍一看就是一尺多长灰不溜秋的铁块,细一看确实有棱有角,只是没有开过锋芒。苏牧将枪头掂量在手中,入手就是一沉,仅一个枪头差不多就有十来斤之中。 就着门头透进来的光线,苏牧吹去枪头上的灰尘,乌黑的斜面上一丝丝错综复杂的纹理竟显现了出来。 苏牧用手擦了擦,既惊又喜的道:“这时镔铁?” “咦?你个小娃子也识得镔铁?”老铁匠闻言也十分吃惊,镔铁这种锻造方法确实是汉朝出现的,可是只有极少数的冶铁大师才掌握其中的冶炼方法。 苏牧不懂冶铁,但是他却看得出纹理,因为镔铁是用含碳量很高的钢加上熟铁,混合之后不断折叠捶打制成的。所以镔铁其实也是一种合金,不仅韧性好,强度高,还能在锻造过程中形成形状各异的花纹。 卫泓听了两人对话也是十分好奇,凑过来夺过枪头仔细看了看道:“大哥,冰铁是什么铁?也没看出什么不同啊?跟那火炉子里烧红的比,这铁确实挺冰的!” “跟你说了你也不懂,你只要知道镔铁只有当世最厉害的冶炼大师才能造出来就行了,而且这种镔铁武器能随便砍断普通的铁刀铁剑!”面对卫泓的插科打诨,苏牧也没什么办法,只能很通俗的做个比较。 卫泓这才瞪大眼睛道:“大哥,我也要买一把冰铁的武器!” 老铁匠没好气的瞪了卫泓一眼,气呼呼道:“你当镔铁是园子里种的白菜,要多少有多少?你别看这个枪头不大,足足花了我两月的时间,而且这铁匠铺中也仅有这么一件镔铁枪头!” 俗话说“宝刀赠烈士,货卖与识家”,老铁匠表面看起来有些气鼓鼓,事实上心头还是有那么点欣喜的。若费尽心思打造的镔铁枪头落入一个不识货的人手里,那才是一件真正令人无奈的事。 “老人家,我这兄弟有一身武艺,奈何没有什么趁手的兵器,要不劳烦您费心费力,为我兄弟打造一柄镔铁武器?”听镔铁武器这么厉害,卫泓都快要流出口水来了,苏牧也不能只顾自己忘了兄弟。 老铁匠看了卫泓半天,出言道:“那成,小娃子你想要什么兵器?” 卫泓想了想,手中挥砍着道:“刀,我要一柄大刀,大刀砍起来爽快!” “我这里有十斤重的环首刀,二十斤重的古锭刀,三十斤重的九环斩马刀,你要哪一种?” 没想到刀也有这么多讲究,卫泓听得心花怒放,不过很快就做出了决定:“我要重的,要那个三十斤重的斩马刀!” “镔铁难铸,至少需要两月,两月之后你们再来取,记得带两吊钱来!”老铁匠说着话有扔一块磨刀石过来,显然为镔铁枪头的开锋的重任他是不包办的。 “两吊?”卫泓闻言一呆,“这也太贵了吧!”他卖的一百多张兽皮还不足一吊钱,而且一吊钱足够他们一家半年的开销,这么一柄九环斩马刀就要两吊钱,确实不是普通家庭能够承受的。 “两吊就两吊,价格很公道,这柄刀我们要了!”苏牧赶紧打断卫泓,一来知道镔铁确实难以冶炼,二来也怕惹怒了老铁匠,他撂挑子不干就麻烦了。既然钱能解决的问题,那都不算是真正的问题。 “对了,老人家,我这枪头多少钱?你总得为我装上枪杆吧!” “一吊钱,概不赊欠!你没瞧见我正帮你削枪杆了吗?”老铁匠两眼一瞪,果然正在动手削一根粗壮的水曲柳。水曲柳这种木头,材质十分坚韧,纹理也非常美观,倒确实适合制作枪杆。 一吊钱,苏牧忍住怀疑这个老头是不是有透视眼,自己全身上下就盘在腰上的这么一吊钱,多余的一个子儿也没有。不过现在全都毫无怨言的奉献出去了,说起来苏牧倒还觉得自己占了便宜。 老铁匠接过钱随手挂在货架上,继续制作枪杆的活计,而苏牧也忙着打磨枪头。 待到老铁匠将双手难握的水曲柳削到鸡蛋粗细,灰不溜秋的枪头在千百次的打磨下也放出了寒光,两道细细的银线汇聚在尖头一点,似乎是一枚耀眼的寒星。 苏牧握着光滑的枪杆,挽了个枪花,迎着西下的夕阳走上常平镇的街道! 老铁匠望着两个年轻的背影,心头叹息,真希望两月之后这两个年轻人还会出现在自家的店铺,否则货架的旮旯里又要多一柄满是灰尘的大刀了! 两人跳上牛车,卫泓问道:“大哥,我们现在怎么办?” 天边仍闪耀着最后的光明,入夜之后,黑幕降临,或许真正的杀戮就要开始了! 苏牧完全不理会那些自以为隐藏的很好,完全没有暴露的山贼,躺在柔软的兽皮上道:“驱车从东边离开常平镇!” “东边?”卫泓露出疑惑的语气,他们所在的村子是在常平镇的西边,要回村应该向西走才对。 “东边!” 卫泓便不再多言,驾着牛车摇摇晃晃、慢慢吞吞的往镇子外面驶去。 与此同时,“常平风月”的房间之内,一个四五十岁的瘦高男人,正怀抱女人饮酒作乐。与苏牧有过一面之缘的张成正侍立一旁,搓着双手显得有些不耐烦。 忽一喽啰慌忙闯入房中,单膝跪地道:“二头领,那两个小子已经离开铁匠铺,往镇外去了!” 不待头领发话,张成立马请缨道:“二头领,常平镇内我们不便动手,如今他们已经出镇,我愿领众位弟兄,为二头领将虎皮取来!”这话说的铿锵有力,其实他的心头却在滴血,本来夺虎皮这一功劳是落在他头上的。但是经苏牧、卫泓这么一犟,闹的二头领都知道了,现在的他不求功劳,但求杀人泄愤了! 二头领伸手入女人怀中使劲揉捏,引得女人一阵皱眉呼痛,他却如同未闻,开口道:“你去将虎皮与我带回来,事情做得干净些,莫要让啬夫大人和游徼大人难做。切记,不可小视乡村猎户,他们常年与野兽搏斗,奸猾无比。快去吧!” 这话落入张成耳中无异于责骂,令他面红耳赤,之前不就是他在猎户面前吃了亏吗?心头无名火起,虽不敢在二头领面前发作,心头却已经咬牙切齿,势要将苏牧、卫泓二人碎尸万段,以泄心头之忿! 最后的霞光落下山岗,凝重的暗幕罩临大地,一轮弯月悄悄从东方的天际升起,洒落了一些亮光。黎明前是最黑暗的,其实夕阳后也是最黑暗的,因为这个时间是太阳与月亮交接的时间点,最缺少光源。 “大哥,有人跟过来了,我们怎么办?”卫泓的语气中不仅没有害怕,反倒隐隐有些兴奋。一团团黑影在道途中移动,像是在密林中四处逃窜的猎物。但林子里的猎物终归只是在躲避,在逃跑,却从未有敢于反抗的。这群山贼显然比猎物有意思多了,给他一种难得的危机感和挑战感。 “先找一个林子,我们藏进去!”苏牧发话道,他早就开始关注后面跟踪的人了,现在暴露出来的差不多是七八个,他们显然还有后援。一味的硬拼并不是可取的办法,在林中狩猎才是适合他们的战法。 夜色如幕,密林如烟,更加削弱了本来就微弱的光线。 卫泓驾着牛车钻入寂静的林子,立马惊起了无数眠下的宿鸟,纷纷扑腾着四散在夜空中。 “快点跟上去!别让他们逃了!”牛车走的不快,张成很快就带着十几个人赶了上来,一件前方是一片黑压压的树林,连忙吩咐道。 但是当他们的人还未跨进林子,忽然看见林中升起一团昏黄的火光,在这黑暗的夜里没有什么比之更加耀眼了。 “成爷,这俩小子也是够笨的,还给我们指起路来了!” “二头领还让我们小心,二十个人对付两个小放牛娃,还用得着小心?” 小喽啰们无所畏惧的叫嚣着,反倒是牵动了张成脑袋里紧绷的一根线,使他不由自主的小心谨慎起来。事出反常必有妖,现在的他觉得这团火光就挺反常的。 第十九章 常平镇 售兽皮(四) 林中山风涌动,寂寂清清,被一片暗幕所笼罩。唯有一团通红的火光是那么耀眼,就算在十里之外也能清晰的看到。 张成在林子外面逡巡不敢进,他与卫泓是正面交过手的,一败涂地的他在愤怒的同时也更加了解苏牧和卫泓。在这种相当的了解之下,他很敏锐的察觉到眼前所见很可能就是一个陷阱。 张成想了一会儿,招招手将附近的几个喽啰叫到跟前,低声吩咐道:“你们五个去火堆那里看看有没有人,其他的跟我走!” 小喽啰心中暗笑:“这个成爷是被那乡村野小子打怕了,什么时候竟变得这般畏首畏尾!”但是张成毕竟作为他们的小头目,虽然心头嘲笑却也不敢不遵守命令,还是辍着刀枪摸向火堆的方向。 待五个先锋小喽啰率先离开,张成这才吩咐剩余的十五人分为两队,从左右两翼向火堆包抄过去,务必做到万无一失。 显然张成能做到小头目,并非全靠他欺男霸女的本事,至少在这件事上就做得有模有样,展示了他一个小头目该有的能力。 火堆燃在一颗树下,牛车停留在火堆的旁边,没有卖掉的兽皮全都在车上,其中也包括那张山贼势在必得的虎皮。但是火堆旁边竟空无一人,本该围着火堆的苏牧和卫泓,一个也没见到。 “那俩野小子跑哪去了?”在火光的指引下,黑云寨的小喽啰很快就来到了树下,不过他们并没有张成的谨慎,也就无从发现其中的蹊跷。 “他俩估计是撒尿去了吧,你们瞧这车上,不就是二头领要的虎皮吗?”一喽啰脑袋虽然不灵光,可是眼神很好,在昏黄暗淡的火光中,很快就发现了他们此行的目的——一张华美的虎皮。 经这小喽啰一说,其他四个也都围拢在牛车旁边,几双手齐齐发力,要将虎皮取下来。 “大哥,要动手吗?”在这火堆不远处的树上,一片黑暗之中,卫泓如同一只灵猫窝在上面,而几只如鼠的山贼早已暴露在他眼中。手持裂石弓,张弓搭箭,不过手心中已满是汗水。 苏牧则手持镔铁点钢枪,斜倚在树干上,他双眼目不转睛的盯着牛车周围的几个喽啰,可是他的心眼儿却从未离开卫泓。因为他能从卫泓的声音中听到一丝丝的犹豫、紧张和害怕,山贼毕竟不是野兽,卫泓又不是天生的恶人,他怎么会没有那种复杂的情感。 而苏牧此时的状态其实也没好到哪去,虽然在将军墓中连番看到好几个死人,可是那些个死人没有一个是死在他手上的。所以的他心头没有负罪感,甚至还会骂上一句咎由自取。眼下这些山贼,虽然也不是什么好人,也都有咎由自取的成分,但最终却是需要他们亲自动手的。 “为了抢夺一张虎皮追到这里,如果今天放过他们,或许我们所在的村庄都要受到牵累。动手吧,不要留情!”苏牧一声令下,之所以解释这么多也是为了给卫泓足够的理由,让他放下心头的负担。 “咻——”一声脆响,卫泓已经射出一箭。 “嘣”的一声,只见一只羽箭从天而降,深深嵌入牛车木质的框架上,在五个喽啰震惊的神情中,尾羽仍在不停震颤。 片刻之后,因吃惊而失声的众喽啰忽然发出哄堂大笑:“哈哈哈,就这箭法还打猎,恐怕也只有最呆傻的猎物才能被这野小子射中了!” “箭是从那边射过来的,兄弟几个赶紧的,杀人领赏,可别被后来的捡了便宜!”一喽啰当先朝着苏牧他们所在的方向冲了过去,其他几个也是舞着刀剑奋起直追,在他们眼中,苏牧和卫泓两人不过是砧板上的鱼肉,任由他们宰割。 从这一箭的结果可知,卫泓还没有过他心中的那一关,凭他的箭法大可以连发三箭放倒三人,剩下两个交由苏牧处理即可。 然而卫泓这么一心软,苏牧定下的伏击歼灭战转眼间就变成了正面冲突战,但是苏牧并没有去斥责他,一来杀人本就不是一件值得称道的事情,二来小喽啰们已经冲了过来,他也没有多余的时间。 这些喽啰都是黑云寨上的惯犯,平日里都是抢劫烧杀,根本不将人命放在眼里,此时当然更不会将两个山村穷小子的命放在眼里。一个个呼喝着,如狼似虎的扑上来。 苏牧身在暗处,屏住呼吸,待一道黑影凑上来。顿时心下一横,举起点钢枪往前一搠,在黑暗中只听“呲”的一声,那是铁枪贯穿肉体的声音。 虽然瞬间放倒了一个敌人,同时喽啰绝命的惨呼也暴露了苏牧的位置,其他四个纷纷围拢过来,在昏暗的月光下虽然看不真切,但是苏牧的身影已经暴露在他们眼中。 苏牧同时也锁定了四个喽啰的位置,他一脚揣在刚刚刺死的喽啰身上,一把将长枪抽出来,鲜血在黑暗中喷涌而出的声音让他热血沸腾。 一个兄弟被结果了,其他几个当然也不敢再小瞧苏牧,慢慢的合围过来,谁也不愿去做一个枉死鬼。 敌不动,可是苏牧却率先动了,他知道自己必须以最快的速度解决眼前这几个敌人。若等其他人全都围了上来,就算有一身不错的武艺,恐怕也难有退路。 一条枪“刷”的一声刺向左侧的喽啰,其他三个瞬时奋起,举刀砍来。这些人可不是山阳村中的泼皮无赖,整日在刀头舔血,哪怕没有成套的上乘功夫,却也知道寻求破绽。 缩在树上,正在天人交战的卫泓,眼见苏牧被围攻也终于下定决心。抹去额头上的冷汗,从背后的箭壶中抽出一支箭来,裂石弓弯弯如月,牛筋弓弦紧绷。 “咻”的一声,这一箭却没有留手,当然也没有给喽啰们嘲笑的机会。 苏牧听到身后一人应声倒地,嘴角不由露出一丝微笑,不过手上也不慢,手上长枪似蛟龙出水,直接贯穿胸膛。 四个人霎时倒下两个,尚还活着的两个喽啰不自觉的对视一眼,心头凉了一截。不过他们很快就不会有感觉了,因为摄魂夺命的长枪和羽箭已经飞在了半空。 解决掉这五个小喽啰,卫泓跳下树与苏牧汇合一处,有些自责的道:“大哥,都怪——” “不要多言,你听!”苏牧一手止住他的话,竖起耳朵听着林中嘈杂的声响。 “沙沙沙”的脚步声从两个方向汇集而来,在本应该寂静的林中显得格外扎耳。 “边退边打,逐个击破,我吸引注意,你在背后放箭!”在最短的时间内,苏牧用最短的语言下达了他的作战策略,幸好卫泓与他经常打猎,彼此十分熟识,很快也就领悟了其中的要旨,微微点头后隐没与寂寂暗林中。 仇恨这种东西很奇怪,一旦发了芽就会不断滋长,很难被清除掉。 张成本来已经找到了虎皮,本可以就此离开回去交差,可是他没有,因为他不甘心自己被乡野的土鳖羞辱。在大庭广众之下被人一招撂倒,这让他觉得很丢脸,他不为自己做强盗欺男霸女丢脸,却为这件事耿耿于怀。 二十个喽啰,加上他自己二十一人,张成认为自己是不可能输的。 “成爷,人,死人!”一个喽啰忽然被大块头的树根绊倒,但伸手一摸,却发现热乎乎的,惊呼道。 “难道他们五个已经杀了一个?难道自己的小心是多余的?”张成心中暗想,开口道:“快点起火来,看看是谁?” 一只火把点起,小喽啰趴下去,在火把的亮光下死尸很快就被辨认出来:“是我们的人!是我们的人!” 张成的反应很快,大呼道:“快灭火把!” 就在小喽啰还想问为什么的时候,卫泓已经替张成回答了,因为举着火把的小喽啰已然成了一个活靶子,扑通一声倒了下去。 张成面色铁青,咬牙切齿道:“快点围过去,给我宰了这厮!”他知道自己带人钻进林子的时候,就已经算是进入苏牧的彀中了,如今的他只能进不能退,如果此时因害怕而盲目后退,恐怕与林子里慌不择路的野兽就没什么两样了。 没有人敢点火把,也没有人敢单独行动,这些个山贼喽啰们三五成群在林子细细排查。这种做法虽然很无耻,但是却很有用,几乎不给苏牧他们单独下手的机会。 半天没有找到突破口,苏牧知道自己不能再等了,林子的尽头就不远了,如果被逼到空旷的平原上,他和卫泓两人恐怕就成了平阳上的猛虎、落了毛的凤凰。 “砰砰砰——”苏牧举起长枪对着一颗大树猛敲,将自己的位置暴露给张成他们知道。 “快快快,在那边!”不需张成指挥,十五个人闻讯朝着一个方向汇合起来。 苏牧此时也趁着昏暗的夜幕准备绕到张成他们后方,出其不意发起突袭,这样不仅能起到意想不到的效果,也能制造混乱给卫泓暗施冷箭的机会。 “成爷,他在我们后面!”一个喽啰眼见一个同伴被放倒,赶忙大声喊出。 十几个人立马锁定苏牧,穷追不舍,然而刚跑上两步,身后再次倒下两个。原来在他们奋起直追苏牧的时候,卫泓找准角度连发两箭,果然是箭箭毙命。 当张成再次指挥手下喽啰去寻卫泓的时候,苏牧立马杀回马枪,如此两次三番,十来个山贼就如同风箱里的老鼠——两头受气。而一众手下有连番折损五六个,连张成自己在内也不及十人。 第二十章 常平镇 售兽皮(五) “好,很好!”张成握住环首刀的右手咯吱作响,嘴里的一口钢牙也近乎咬碎,就像猫逗老鼠一般被人逗了半天,任谁也没有好气色。 “成爷,咱们怎么办?要不逃了吧?”一个喽啰不堪屈辱,忍不住建议道,看着自己的兄弟就这么一个个不明不白的倒下去,他的精神就快要崩溃了。 “逃?往哪里逃?逃回去就不用死吗?”张成如同一头发怒的豹子,双眼圆瞪,怒视着小喽啰,一连发出三个问题。 小喽啰也是一脸苦不堪言,心头暗道:“你在这骂我算什么英雄汉,有种给林子里这两个无法无天的家伙弄死啊!” 虽然小喽啰话没有说出口,估计张成也猜想到了,忽然冷静下来,吩咐道:“别管那个拿枪的,咱们就去抓那个放暗箭的,既然使弓箭,手上功夫必定不好。咱们只要拿住那个,不愁这个不送入罗网!” 张成也不避讳,此话完全落入苏牧耳中,听闻此言的他也是心头暗道不好。虽然卫泓并非他所言的手上功夫不好,如果一旦被近了身,这弓箭的特性就完全发挥不出来,只能硬靠硬的近身肉搏了。 苏牧跳出来,与落在后方的小喽啰斗作一团,谁知那张成果然不再受他影响,只让小喽啰们边打边撤,全力涌向卫泓所在的方向。 卫泓此时仍旧伏在树上,对张成他们的行动了如指掌,可是他既没有慌乱更没有逃走,竟然在原地等待着小喽啰的围攻。 苏牧遥遥望去,虽然看不清卫泓的表情,不过还是能猜到他此时之所想。如今黑云寨的山贼已不足十人,他俩已经没有必要继续牵扯打法,完全可以正面迎战。 两人虽没有语言沟通,却心有灵犀,卫泓站在树上见苏牧已经放手搏斗,他心头也就不再游移。 待张成带着小喽啰们围到树下,卫泓取出最后一支箭,在电光闪烁之间就已经离手而出,声音未到,跑得最快的一个喽啰已然倒地不起。 原来卫泓此番出门只是为了卖兽皮,采购一些生活用品,除了不离身的裂石弓外,就没有带其它的武器。如今羽箭已经用完,他只能从喽啰处夺取武器准备近身战斗了。 迅速将裂石弓背到身后,卫泓纵身跃下大树,目标正是被他射倒的喽啰。 卫泓的身形虽然灵动,张成好歹也是有一手的,一眼就瞅准了他的目的,大喝一声,当下挥动着环首刀向卫泓的身影砍去。 苏牧此时在最后面,见此情景大惊失色,卫泓从高树上跃下,纵使有百般手段也不可能像武侠小说中那样凌空腾挪。若张成这一刀砍到实处,卫泓只怕是凶多吉少了。 而且又在暗幕之中,苏牧也看不真切,只能隐隐看到刀光与身影交错到一起,不禁悲呼道:“卫泓!” 卫泓跳在半空,见张成举刀一跃向前,顿时也有几分后悔,知道自己实在是太过莽撞了。只得拼命后仰,尽量将身体与环首刀拉开距离。 就这么丝毫的后仰,在极度危险间竟让他捡回了一条性命,本来张成的刀刃是奔着卫泓咽喉去的,但是最终只在他的胸口上留下了一道不是很深的刀痕。 卫泓一听苏牧的呼喊,心头十分感动,连忙回应道:“大哥,我没事!”话音未落,眼明手快的他立马将喽啰手中的大刀捡了起来。 得知卫泓没事儿,苏牧也是士气大盛,犹如猛虎下山、狼入羊群一般,从一众山贼喽啰的后方切入。镔铁点钢枪在他手中耍到极致,一道道劲风呼呼作响,但是与肉体相接的时候就是皮开肉绽,血肉横飞。 卫泓和苏牧一前一后,两人反倒是对张成他们形成了包围之势,不一会儿又是几条人命折损,连张成一起只剩下三个山贼存活了。 卫泓经过半夜的厮杀,也是胸中豪气激荡,不能平复,大声喊道:“大哥,那两个喽啰归你,将这厮叫什么成爷的,归我解决怎么样?” 苏牧当然没什么意见,卫泓既然愿意主动请缨,他也不能扫了兴致。 在场最有意见的当然是张成,可惜他现在已经失去了选择的权利,做了这么久的山贼,他还是学到了死的觉悟。也不告罪求饶,将环首刀横在胸前,怒喝道:“今天我成爷时运不济,栽在你们两个小贼手里,不过我手中的这口刀也不是吃素的!” “吃不吃素可不是你一张嘴说了算的,还是让我瞧瞧你手底下的本事吧!” 张成自知今日生机渺茫,所以只是拼命攻击,完全不做守势。卫泓胸前被他割了一道口子,此时正满腔怒火找地方发泄。两人刀刀相迎,崩得火星四溅,一时间也算是个棋逢对手将遇良才。 苏牧随手解决了两个喽啰,专心的来看两人的对局,若单论起刀法来,或许张成还要略胜一筹。只可惜卫泓的力气大,双手握刀猛力劈下,就算刀口崩碎了也不管,张成几番下来也只有招架之力而无回击之功了。 “唰——”一颗硕大的头颅飞起,在夜空中扬起漫天血雨。 卫泓单膝跪地,苏牧也同样拄着长枪喘息,胸膛起伏不定。 月亮已至中天,变得分外明亮,皎洁如无暇的白玉。银色的光辉照耀在苏牧和卫泓的脸上,他们都从对方的面部看到了一丝恐惧之色,而在恐惧之下似乎又隐含着兴奋。 “大哥,痛快!将这些该死的东西,一个个砍了,就是爽快!”卫泓吐出一口气,此时他的表现反而比苏牧要好得多,当张成无故抢他的虎皮的时候,或许只是可恶可恨,但是当他对着苏牧举起刀剑的时候,张成就已经被贴下该死的标签了。 苏牧闻言也忍不住露出一丝笑意:“是啊!痛快!”遇不平之事,遇该杀之人,就应该酒酣胸胆尚开张。吸一口浩然之气,呼一口快哉之风! 稍作休息之后,苏牧与卫泓二人将散落林中的尸体全都搜集到一处,将树丛砍倒堆在上面,一把大火燃起。 一团烈焰熊熊燃烧,在寂静的夜中劈啪作响,几乎将几里外的常平镇都照亮了。此时的苏牧和卫泓早已找了条小溪清洗了身上血迹,大摇大摆的驾着牛车再次回到常平镇。 “常平风月”一座三层高楼,所谓站得高望的远,经喽啰提醒,刚刚睡下的二头领又被吵了起来。披着衣服凭栏远眺,望着那团熊熊烈焰,不禁开口怒骂:“这张成端的是个蠢材,让他不要闹出太大的动静,就他娘的不听,这把火烧的,怕是常平镇的一头猪也知道了!” “二头领不必担心,张成放火虽然有些莽撞,可是大火之后只留一团余烬,也留不下什么东西来!” 就在他们俯身能够下望的街道上,两个少年正驾着一辆牛车停在一家客栈旁边,正在砰砰砸着门环寻求住宿的地方。过了许久店家才来开门,可惜二头领高贵的头颅从未低下。 一夜无言,直到第二天半晌午,苏牧两人才爬起床。 卫泓胸口上虽有一道尺来长的疤痕,幸好下刀不深,简单包扎后已无大碍。 叫来店家准备好酒食,两人又是敞开肚皮大吃一顿,饭桌上,卫泓问道:“大哥,今天做什么,咱们是直接回村吗?” “直接回村怎么行?你拉着这么一大车兽皮出来的,不卖完怎么能行?” 卫泓一脸惊讶:“还卖呀?” “卖,怎么不卖?给虎皮藏好,不要再招惹是非就行了!”生活还是要继续下去的,日子也是要往前过的,总不能因噎而废食吧。 “成,我听大哥的,不过老牛倒是跟着咱们兄弟吃苦了!” 经卫泓这么一提醒,苏牧这才想起了一路上勤勤恳恳无怨无悔的老牛来,一天一夜也没吃什么东西。立即就叫来客栈内的杂侍,扔下一把钱,让他去镇子外割来青草,打来清水,好好伺候着老牛。 酒足饭饱之后,苏牧二人将老牛仍留在院子内,他和卫泓直接拖着车就上了大街。 在熙熙攘攘人来人往的街道上,还没走上几步,忽然耳畔传来呼声:“两位小兄弟,暂且稍等!” 苏牧与卫泓不约而同转过身,只见迎面走来一个年纪三十许、欣面秀眉的公子,一身宽松的灰色长衫,头顶带着铜制而古朴的发冠。 苏牧停下身,拱拱手道:“这位公子,所为何事?” 那公子指着牛车道:“如在下所言不差,二位拉的这些兽皮是卖的吧?” “正是,你要买吗?”开门做生意,当然不必问顾客是张三还是李四。 “不错,若是价格公道的话,这些兽皮在下全都要了!” “都要?”苏牧心头微微一动,不过也不多言,直接报出卫泓定下的价钱:“如此甚好,大张兽皮十枚铜钱,小张兽皮五枚铜钱,应当还算公道吧!” “看得出来二位都是实诚人,这价格确实很公道,不过在下也不是小气之人。不论大小全都算十枚铜钱铜钱一张,借此与二位交个朋友如何?”那公子说着话退后一步,躬身行礼道:“在下姓梅名成,不知二位尊姓大名?” 梅成?苏牧在脑海里搜索一下,确实不记得有这么一个人,但是从他目前的言语和行为来看,用一句话来说,就叫做其志不在小。 但是不了解对方的身份,苏牧也不敢表露太多的东西,只是简单的与之通了姓名,对于梅成表现出来的示好之意,只当做是不懂、看不出来。 梅成虽然看出苏牧和卫泓二人身上藏有英气,但眼光还是有限,虽有意拉拢两人,却也没有到极为重视的地步。见两人没有投靠的意思,也就点了兽皮张数,与了苏牧五两银子就转身离开。 一两银子时价可以兑换一吊钱,也就是一千枚铜钱,本来兽皮只有四百五十张。梅成也不计较那点小钱,根本不讨价还价,直接给了五两,最后命下人将兽皮搬运走。 与苏牧的疑惑相比,卫泓则是难以自持的欣喜了,五两银子足够他们一家生活很久了。本来还为自己的镔铁斩马刀忧心,现在也不用发愁了,不就二两银子嘛! 第二十一章 黑云山 冬之猎(一) “大哥,你还愣在这儿干什么呢?咱们快点走吧!”刚刚得了银子的卫泓显得很兴奋,这下子自己一年多的狩猎算是有成果了,也可以为家人准备一些礼物了。 苏牧被这么一句话惊醒,将望向梅成背影的目光收了回来,道:“你说他会是什么人呢?” 卫泓拖着空牛车,一抬头:“谁?梅成吗?他肯定是有钱人家,否则出手也不会这么阔气!” “有钱是有钱,但是普通的世家买这么多的兽皮干什么?就算百十口人的大家族也用不了这么多吧?” 听苏牧这么一说,卫泓总算是知道了他为何发愣,也随口猜测道:“不是普通世家还会是什么人,难道会是官府的人不成?这些兽皮除了做皮靴皮袄之外,倒也是做战甲的上佳材料。” 汉朝在铠甲制作上还是比较先进的,上好的铠甲就需要木板和兽皮,木板放置在中心,内外两层附上兽皮,用麻绳订牢。这种复合材料制作起来虽然很麻烦,其防御效果也是显而易见的,一般的刀枪剑戟根本不足以一击刺穿。 这个梅成的行事风格不像官府的做派,不过对于兽皮制作战甲的猜测,苏牧还是很认同的。 很多事情也不是光凭脑袋就能想清楚的,比如啬夫与游徼为何会暗自密会黑云寨的人,苏牧想不太通也就懒得耗费心力,跟随着卫泓在镇子上大采购。 粮食、盐巴,卫泓又跑到布店内扯了许多的布匹,花了一两多银子,又将牛车充实了起来。 “大哥,咱们去一趟铁匠铺吧?”本以为卫泓会准备回村了,没想到他又提出这么个建议。 “去铁匠铺干什么,两个月之后你的镔铁刀才能打出来,现在去也太心急了吧。” 卫泓嘿嘿一笑:“其实也不是我心急,正好趁着这手上有银子,干脆事先把刀钱给付了,省的那老铁匠打起来不尽心、不卖力气!” “行,随你!”苏牧哪能看不出他那点花花肠子,还不是想去看看老铁匠动工了没有,着急两个字都快写在脸上了。 “当当当、当当当——”铁匠铺还是一如既往的有节奏感,铁锤的敲击声不停歇的从破房子里传来。 苏牧和卫泓再一次出现在铁匠铺门口,屋内光线一暗,老铁匠立马抬起了头。 不过屋中除了老铁匠之外,竟然多了一个十来岁的少年,身体壮壮的,不过透着一股憨厚的气息。奋力的拉动着巨大的风箱,同时也被炭火炙烤的汗流浃背,皮肤呈现出黑红的颜色。 少年看了两人一眼,也不说话,继续抽拉着风箱,听老铁匠吩咐“歇会儿”这才停下手中的工作。 放下手中的活计,老铁匠没头没脑的来了一句:“恭喜!” 苏牧闻言一愣神,疑惑道:“何喜之有?” “捡回了性命还算不得大喜吗?”原来老铁匠的眼光十分毒辣,苏牧与卫泓二人表面上虽没什么明显伤口,可是手臂和脖子上的擦痕,以及扯得破烂不堪的衣服,都证明着两人在昨夜经历了一场大战。 苏牧闻言一笑,没想到老铁匠还将与山贼战斗的事情记在了心中,“确实,不过也仰赖老人家所铸的镔铁枪,否则双拳也难敌四手,今天怕是没命相见了!” 老铁匠突然话锋一转,面色微沉:“昨夜的那场大火怕是烧去了不少的性命吧?” 卫泓闻言神色一变,苏牧当然也能听出其中一些责备之意,也是皱眉道:“怎么了?难道黑云寨的强盗山贼不该杀吗?” “如果世道清平,谁愿意去做强盗呢?你手持杀人之枪,当常怀仁慈之心才好!” 苏牧能看得出来,老铁匠的心情似乎很复杂,用他铸造的长枪造下无边杀戮似乎是他不愿看到的。所以苏牧也尽量平静的说道:“其实仁慈之心我也是有的,因为我还活着,也只有活着的人才配有仁慈善念。老人家您想想,如果我与我这兄弟都手无寸铁,与山道上毫无反抗之力的行商一样,那几十个山贼会对我们心存善念、手下留情吗?” 老铁匠深深叹一口气,默然长久。他想不通好端端的世道为什么会变成这样,为什么人与人之间非要倾轧杀戮,更不知道怎样才能改变这种现状。 卫泓突然站出来,附和道:“大哥说的没错,他们那些个山贼当街调戏良家,抢我东西也就罢了。吃了亏还不肯罢手,反倒欲伤我们的性命,是他们不义在前,我们无情在后。难道对付一群无情无义、逞强欺弱的东西,我们还用得着跟他们讲什么善心吗?” 卫泓是心存过善念的,也是给过一箭警告的,可是最终得到的结果呢?先是无知的嘲笑,接着是无情的反扑,所以经过昨夜一战,他看明白了很多,也改变了很多。如果不是苏牧小心谨慎,或许他早就丢掉了性命,甚至他的家人和村民都会受到牵连。 见场面很僵,苏牧赶紧扯开话题,指着拉风箱的少年问道:“老人家,这个小兄弟是你收的徒弟吗?” 老铁匠也知道各抒己见只会加深矛盾,也就顺其自然的转过话茬:“他呀,是家里没事过来帮工的,不过没什么打铁的天赋!” 听老铁匠如此一说,那个沉默寡言的少年眼神一暗,似乎心有不甘。 苏牧心头一动,笑道:“孔子有言,知之者不如好之者,好之者不如乐之者。这世上只有愿不愿意做的人,哪有什么真正适合做的人?天赋这东西不知道害了多少人。我看这小兄弟拉风箱时既认真又刻苦,做一名好铁匠也是绰绰有余!” 那少年见苏牧为自己说话,立马投来感激的目光。其实他家就在常平镇附近的村子里,因为家里没什么田地,只能到这里来帮工混碗饭吃。 虽然只是为了安身立命,可是他却深深爱上了打铁这门行当,在他的请求下老铁匠也给了他机会,教了他一些打铁的小技巧。可是当他极其看重这次机会的时候,反而在紧张中出了错误,这也让老铁匠认为他没有打铁的天赋。 老铁匠看向少年,眼中也透露着欣赏的神色,任谁都喜欢刻苦的孩子。“如果真如你所言,他在这里迟早是能学会打铁的,倒也无需什么师徒名分。我虽没有专意去教他,也不曾在他面前藏私,若他有心,只需多加留意便是。” 那黑小子虽然看起来木讷了一点,反应倒还挺机敏的,闻言立马跪地扣头拜道:“韩石见过师父!” 老铁匠害怕韩石不适合打铁,反倒耽误了他的青春年华,既然他诚心要学,当然也十分高兴。毕竟都是半截身子入土的人了,哪里舍得摸索了一生的铸造镔铁之法埋进棺材中? 本是无心前来,反倒成其美事,韩石又连忙向苏牧道谢。几个年轻人相互介绍,也算混得熟识。 卫泓见气氛大好,赶忙找机会问道:“老铁匠,我的刀开打了没,今天可是专门来给你送银子的!” 老铁匠指着炉火中烧的通红的铁块道:“急个什么,这不就是吗?” 卫泓仔细瞅了瞅,虽然也看不出什么来,不过还是喜笑颜开,这才留下银子满意的离开。 赶着牛车,满载而归,踏上回村的归途。常平镇东边林子的一场大火,直至午后还未尽灭,在灰烬中早就显现出一堆烧不化的白骨。 啬夫游徼震动,黑云寨的二头领更是惊怒交加,不过这些都已经与苏牧二人无关。 刚回到村中,还未进家门就听到其中有些动静,苏牧暗自猜想:“就这个破落的门户,也只有李二爷会进来了!”可是当他打开门,二爷两字几乎都要叫出口的时候,却是怔住了。 苏牧面色一冷,不悦道:“你来我家中做什么?” 来的人与苏牧根本说不上熟识,甚至还可以说有些小仇,他的名字叫莫五,是刘三儿手下的一个泼皮。因在家中排行老五,所以就便取了这么个名字。 莫五尴尬一笑:“苏哥儿,我已经不跟刘三儿那厮来往了,你大人有大量,千万莫记往日那些不快。” 所谓伸手不打笑脸人,见莫五满脸堆笑,也懒得与他一般见识:“你来我家里作甚?” “苏哥儿是办大事儿的人,也用不着在吴老爷家放牛了,所以放牛这件事现在由我在做。” 苏牧点点头:“放牛虽不是什么体面的活儿,好歹也是个正经营生,不是挺好吗?至少比当个泼皮无赖强吧?” 莫五连连点头称是,接着又道:“吴老爷有急事儿找你,一直找不见,所以就派我来寻。昨天一天也不见你人,所以我就猫在你家里,等你回来,还希望你不要怪罪!” 苏牧嗯了一声,问道:“吴老爷找我,有什么事吗?” “这个我也不是太清楚,不过看吴老爷火急火燎的,应该是个大事儿。要不你趁现在——” 苏牧跟吴老爷的交情又不深,哪里会去管他有什么急事,打断莫五的话道:“我忙了两天,累得手都抬不起来了,正要好好休息。今天晚上就不去了,你回去跟吴老爷说,就说我明天会去找他的。” 见苏牧下来逐客令,莫五也没办法,只好无奈的离开。 第二十二章 黑云山 冬之猎(二) “贤侄,你在家吗?” 莫五才离去不久,院外忽然又传来声音,竟是吴老爷摇晃着肥胖的身子,探着头向门内呼喊。 苏牧一耳就听出了来人的身份,暗思吴老爷或许真的遇到了个大麻烦,否则也不会这么急不可耐,顾不得他那几斤重的大面子了亲自登门,就连称呼也变得如此客气。 “哦,原来是吴老爷呀,你今天怎么有空来我这破茅草屋啊?” 吴老爷仿佛听不出苏牧语气中的戏谑,满脸堆笑的道:“贤侄,都怪为叔的平日里照顾不周,疏远了来往,还请你不要放在心上!” “算了,你也不用绕弯子了,有什么话就直接说吧!” 吴老爷这才哭丧着脸:“贤侄,叔这次是有事相求,希望你能帮我个忙!” “帮忙?这山阳村中还有比你吴老爷更大的吗?什么事你解决不了,需要我来帮忙?”这下子倒是真的吊起什么的兴趣了,像他这样的山村土皇帝也会有麻烦事? 吴老爷闻言脸色更差,之前挤出来的一丝笑容也不见了,唉声叹气的道:“若是村子里的事儿倒还好办,这次的事儿却事关黑云寨,我充其量不过是个小地主,哪能不害怕那些个杀人不眨眼的山贼?” “黑云寨?”苏牧心头一惊,难道自己在常平镇所作所为还有什么不谨慎的地方,竟然将黑云寨的山贼引到了这里来? “不错,就是黑云寨,说起来都怪刘三儿他们叔侄俩,只怪我当初瞎了狗眼,怎么会用他们两个!” 见吴老爷垂头顿足,自怨自艾,苏牧不禁问道:“究竟是怎么回事?怎么会和他们俩有关系?” “上次那事之后,我便将他们两个驱逐出了府上。”吴老爷尴尬的看了苏牧一眼,见他没什么反应,这才继续说下去:“这事儿本来也没什么,只是他们叔侄狼心狗肺,在生活没着落之后,竟然想要到黑云山上落草为寇。” “他们俩当山贼就去当好了,怎么又跟你有关系了?”苏牧这才知道村中的黑云寨山贼不是自己招来的。 “贤侄你是不知道啊,这山贼也不是想做就能去做的,上山之前还得有投名状才行。”吴老爷气的肥肉颤抖不止,怒火冲天的道:“这两个畜生为了上山,竟然将我的家产当成投名状,告诉那帮山贼说我家里有家财万贯,有吃不完的粮食,还说我的小妾是十里八乡有名的美人儿。让黑云寨的山贼来抢我的家产,夺我的小妾!你瞧这下的战书!” 苏牧闻言之后也不免怒火中烧,刘三儿他们叔侄丢了工作没了饭吃,完全是咎由自取。最终为了自己谋出路,反过来祸害曾经对他们还不错的吴老爷,当真是良心都被狗吃了。 苏牧看着递来的帛书,上面记得是“黑云寨五头领即临尔村,速备钱千贯,粮米千石,压寨夫人一名。若所备敬礼稍有差池,便拿尔狗头伺候!” 苏牧看完默然良久,吴老爷见状急急哀求道:“贤侄,你可一定要帮我啊!只要帮我躲过这场大劫,日后家产必分你一半!” 苏牧对他的家产倒真心没什么兴趣,比竟他已经打定主意,年后就要离开山阳村,要他的田地做什么。“吴老爷,不是我不愿帮你,只是我的能力十分有限,双拳难敌四手。他们黑云寨的山贼众多,我一个人哪里能对付的了许多,你又求我的工夫还不如去镇上求官府,说不定他们会帮你绞杀山贼的。” 苏牧并非胆小怕事,只是这件事对他来说真的是心有余而力不足,黑云寨下山来抢劫,人数上没有上百至少也有几十,凭他和不习武术的村民联合起来,只会是拿着鸡蛋碰石头。 吴老爷见苏牧拒绝,竟不顾脸面,扑通一下跪到了地上,苦苦哀求道:“贤侄,官府若是肯绞贼,这黑云寨怎会如此猖狂?现在我只能靠你了,自上次的事后,村里人全都认你是个好汉,只有你才能说服他们帮忙了。再说黑云寨的山贼走到哪里都是烧杀抢掠,你就算不看为叔的面子,也不希望养育了十几年的山阳村就这么毁了吧!“ 吴老爷是一边絮絮叨叨,一边哭哭啼啼,偏偏可怜中透着一股子可恶,苏牧压抑着心中的恶心道:“你先给我起来!” “贤侄,你要是不答应我就不起来!” 苏牧还真没料到,这么个死胖子还有做小女人撒泼的潜质,怒道:“你给我滚起来!” 吴老爷一见苏牧发怒,也不敢再继续撒泼,一骨碌从地上爬了起来,眼巴巴的等着苏牧的答复。 “黑云寨的山贼只是要财产,要女人,你给他们就是了,何必发生冲突?” 吴老爷忽然露出一种苏牧从未见过的睿智,沉着声音道:“东西财产给一些倒也无妨,只是人毕竟非物,不是说舍就能舍的。再说山贼也不是一次就能喂饱的,今番给了,他们走了,再过三五日他们又来了,又该当如何去办?” 苏牧心中暗道,原来自己还小看了这个吴老爷,他虽然长得胖了些,做事可恶了些,这脑子却不曾坏,对事情看得也很透彻。 “这个忙我可以帮,不过是否能成就不敢肯定了,而且你也免不了要出点儿血!”这个小山村终归是不允许别人践踏的,就算不为自己,至少李二爷他们也是生活在这里的,保护山阳村对他来说是义不容辞的。只不过这种话苏牧不能一开始就说,因为想要战胜黑云寨的山贼,这个吴老爷的支持才是重中之重。 吴老爷见苏牧已经答应,大喜过望,连忙道:“贤侄,有什么要求尽管提,出点血算不得什么,只要能赶跑山贼,一切都是值得的!”拥有的越多,不愿失去的也就越多,这山阳村中谁拥有的最多,自然不言自明。 “东西我不是为自己要的,而是为村民们要的,要想他们都来出力帮忙,你当然要给他们足够的好处,这一点吴老爷不用我明说吧?” 吴老爷连连点头:“当然当然,我给他们地,每家每户都给!谁出的人越多我给的也越多,如果要粮食的我就给粮食,贤侄你有什么要求也尽管提,只要叔能办到的,都不会推辞!” 村民们最需要的是什么,当然是土地,而他吴老爷拥有最多的也是土地。虽然将土地这么送出去会让他很心疼,不过只要能保住家产,村里的土地最终还是会回到他手上的。 吴老爷在打自己算盘的同时,什么当然也有自己的想法,他只能尽量为村民多争取一点,至于最终结局会如何,就不是他所能决定的了。 “贤侄,你有没有想出什么好办法对付他们?” 苏牧想了良久,道:“办法有一个,需要吴老爷你的配合。” “贤侄但说无妨,要我怎么做我就怎么做!”为了度过自己最艰难的时刻,吴老爷还是十分从善如流的,也不自称什么“鄙人”了。 “既然黑云寨的山贼敢光明正大的对你下战书,将他们的目的直接告诉你,你大可以佯装许诺他们。但你要修书一封,告诉他们两点内容,一来你吴老爷是个要面子的人,东西财物可以给他们,小妾也可以给他们。不过小妾要以出嫁的方式送走,财物也要以嫁妆的方式送给他们,所以希望他们山贼能打扮成娶亲的队伍,这样就不易引起村民的误会。二来最近秋收还没有完成,所以家中库存的粮食并不多,所以希望他们能暂缓一个月,等秋收完成之后再来。” 吴老爷吃了一惊:“你的意思是?” “你不是喜欢摆鸿门宴吗?咱们就再给他们摆一场鸿门宴,第二个是拖时间,我需要找一个朋友帮忙,用一个月的时间来好好训练村民。否则的话,你以为就凭我们随随便便就能战胜黑云寨的山贼吗?” 吴老爷在赞叹的同时不无担心:“贤侄果然是高,只是黑云寨的人会答应吗?” 苏牧信心满满:“黑云寨的人当然会答应,他们下山是为了抢夺粮食财物的,你只要在信中随口点明刘三儿叔侄与你的过结,他们当然会猜疑刘三儿他们言语的真实性。只要他们怀疑刘三儿的提议是假公济私,公报私仇,必然会选取一个更加稳妥的时间下山,那就是待秋收之后粮仓充实的时候。” “贤侄你真是了不得的人,有了你的帮忙,这一次必定能大破山贼!”吴老爷竖起大拇指,忽然又有些尴尬的道:“但是叔斗大的字不认识一筐,虽然明白你的意思,只是这封信怕还要劳烦贤侄亲自操刀了!” 苏牧点点头道:“行!”他本来也有些害怕吴老爷不能完全领会自己的意思,如果书信上写的有所偏差,反为不美,这件事由自己捉笔反而更加放心。 “贤侄肯代劳真是太好了,若不辞辛劳的话,不妨到我家里去。笔墨都不缺,而且酒肉也都准备好了,吃饱喝足之后才更有力气做事不是?” 见他一副小心翼翼的模样,苏牧忍不住笑道:“吴老爷家的酒肉是好,只是吃得我心头不安,还是不去了吧!” 吴老爷连忙赌咒发誓:“上次确实怪叔不该听信刘三儿叔侄两个小人的话,害的贤侄身受重伤,但这一次我若还心存坏心,必叫天打雷劈,不得好死!” 第二十三章 黑云山 冬之猎(三) 吴老爷为了能保住自己的一亩三分地,尽心尽力伺候苏牧自是没的说,一日三餐酒肉不断,比自己一人过得生活不知好了多少倍。 令苏牧惊奇的是,为何他就这么认定自己能够拯救他呢? 原来吴老爷自此事发生后总忧心忡忡,就在前些天刚好有个游方的道士经过本村,他就尽心款待想要求得一个解决问题的办法。没想到这个神秘的道士在离开之前还真的留下了一句谶言,叫做“神牛有力收此贼,但无青草却难办“。 听了这么一句没头没脑的话,吴老爷是更加困惑,一天到晚就想着如何破解谶言,找到能够帮助自己的“神牛”。不光他着急,他的小妾更着急,虽然吴老爷没什么好,再怎么说也是好过山上那群强盗的。 但是与吴老爷的干着急不同,他这个小妾既聪明又能识字,于是就将谶言写到了纸上。对这纸琢磨了一夜,还真让这个小妾琢磨出结果来了,将“牛”字与“收”字合为一体,不正好是个“牧”字吗?加上“艹”的“办”不就是“苏”字吗? 两字合在一起,恰恰就说明了能帮他度过难关的人正是苏牧。对于这么一个又聪明又识字,又能帮他排忧解难的小妾,吴老爷就更难以舍弃了,当即就决定一定要请苏牧帮助自己,有什么要求就应什么要求,一定要将这“青草”准备充足。 苏牧听了这件事后心头也是感叹不已,或许这道家的求签问卜也不见得都是假的,在真正困难的时刻还真的能给予一些指引和选择。而且神灵的谶言总能让人们深信不疑,就像此时的吴老爷。 不过几日的工夫,苏牧对黑云寨手书的信还真的有了回音,这封信自然还是那个未曾谋面的五头领回的。信中不仅答应了苏牧提出的要求,还夸吴老爷很识时务会办事,如果一切都属实的话,还可以帮他们宰了刘三儿叔侄为他报仇。 吴老爷拿着这封信激动双手颤抖,连忙问道:“贤侄,这件事是不是成了?” 苏牧还真怕他露了马脚,赶紧打击道:“你别高兴的太早,你几时听过山贼是讲信用的,今天答应了说不定明天就变卦了,随时都要警醒做好防范。对了,你对全村人的许诺都给出去了吗?” 吴老爷一脸肉疼,道:“我明天就招村里人去老祠堂开会,把所有的许诺都说出去!” “你自己最好快点儿,否则神仙也救不了你!”说到底这个吴老爷还是想做一毛不拔的铁公鸡,既想抵御黑云寨山贼的劫掠,又不想给村民们应有的好处,苏牧对这样的人也十分无奈,只能拿捏的紧一点儿。 村子里的事完全有吴老爷自己去处理,苏牧自己还要找一个人来帮自己的忙,这个人当然就是卫泓。说到底,这场鸿门宴还将是他与卫泓两个孤胆英雄的战斗,村民们也只是凑个数壮个威,杀人并不是一件每个人都能干的事。 与卫泓相识已久,他家富坪村所在的位置苏牧也是知道的,但是与黑云寨的山贼性命相搏终究是一件充满危险的事,卫泓肯定不会推辞,但是苏牧却有些难以启齿,谁也不敢肯定这一战的结局如何。 夜色已深,苏牧仍旧辗转反侧,不请卫泓来帮忙,绝无打败黑云寨山贼的可能。经过深思熟虑之后,苏牧决定这一趟还是必走的,但是在去邀请卫泓之前,他带上了从将军墓得来的金樽。 富坪村与山阳村大小无异,也就居住着三二十户人家,但是这个村子周围更加闭塞。山高涧陡,能用来做耕地的平整土地很少,所以富坪村依靠打猎生活的村民就非常之多。若论起战斗力来,家家户户都会几手,肯定比山阳村要强上数倍。 沿着溪流旁边的小路,很快就看到了山坡上高高矮矮的茅草房,经过一个洗衣大娘的指点,苏牧很快就找到了属于卫泓的家。 都是农家小院,篱笆围栏,三几只小鸡正在院中闲逛。趴在角落里纳凉的黄狗却很机警的叫了起来,冲着门外的苏牧狂吠不止。 “大哥,你怎么来了?”听到门外有人,最先出来的还是卫泓,一见苏牧顿时喜形于色。 见苏牧被迎进院内,黄狗也识趣的停了嘴,跟在旁边摇头晃脑。见苏牧伸手摸它的头,尾巴摇的更欢。 “这条狗叫大黄,以前都是跟我爹进山打猎的,不过现在年纪大了,只能看家护院。”卫泓显得很兴奋,对于家中所有的东西都一一对苏牧解释,可见他是很爱这个家的。 一进门,就见两个十来岁的小孩子玩闹,一看进来一个陌生人,连忙停下手中的玩意儿道:“哥,这人是谁啊?” “他我跟你们讲过很多次的,和我一起打猎的大哥,你们也要叫大哥,知道吗?” 两个小鬼连忙跳过来,张大嘴道:“哇,你就我哥认的大哥呀,你真是太厉害了!” 看着两个充满崇拜眼神的小孩子,就知道卫泓平时没少在他们面前夸自己,不过眼下的处境却让苏牧一阵尴尬,因为他现在是两手空空,什么礼物也没准备。只能靠着一张嘴,将两个小鬼夸奖一番,算是勉强过关。 忽然里屋的织布机声音一停,走出来一位妇人,微笑着说道:“你就是泓儿口中的大哥苏牧吧,真得好好感谢你这几个月一来对泓儿的关照!若他有什么不到的地方,还请你多担待!” 苏牧连忙行礼道:“见过伯母!我和卫泓也是意趣相投,既然他叫我一声大哥,我就给他当成亲兄弟一般,都是互相帮忙,哪里用得着言谢?” “这样就好!只是泓儿他——” 卫泓的母亲似乎还有话要说,却被卫泓一嘴打断,拉着苏牧道:“娘,我先带大哥去看看爹,你先忙!” 看两人离开,卫母气的直跺脚,脸上微散去变成一种深深的担忧。她对苏牧没有意见,也知道他与自己儿子意气相投,但是她能敏锐的察觉到自己的儿子离自己似乎越来越远了,而造成这一切的人就是儿子认的大哥。 以前的卫泓回家只会对她讲今天看到哪些猎物,想什么办法去猎取更多的猎物,如何让家里的生活变好。可是自从几个月前他带一张弓回来之后,几乎每天嘴里都少不了一个人,而且天天讲的都是什么天下将乱,志在征战天下之类的东西。 别人或许希望儿子为将为相,可是她却希望自己的儿子能过得平安,过个一两年将一门亲事,她就可以在家安心的抱孙子。 然而噩梦越来越近了,就在上一次常平镇之行,卫泓竟然告诉她杀人了,杀了二十个黑云寨的山贼。卫母当时就怒不可遏,将卫泓劈头盖脸的骂了一顿,儿子走的路与她心之所想已经越来越远了。她最希望的就是让卫泓离开苏牧,只要自己的儿子和这个人在一起,一定会越来越危险的,但是事实显然未能如她所愿。 苏牧哪里知道卫泓他们一家发生的事情,被拉着走的时候还道:“卫泓,你母亲还有话没说完呢,你怎么不让我听完再走?” “我娘她无非就是要怎么感谢你,让你在我家吃饭了,有什么好听的,再说你是要听这些话的人吗?” 苏牧闻言也就不疑有它,笑道:“那确实不用,就带我去拜会一下你父亲吧!” 卫泓推开房门,喊道:“爹,这就是我跟你说的大哥苏牧,你看怎么样?” 卫泓的父亲被群狼咬伤双腿,下半身瘫痪,只能常年卧床。早就听到外面有人来,早就爬起身子坐在床头,常年不怎么见光,消瘦的脸庞显得有些苍白。 一见苏牧拜会,眼神一亮,顿时大喜道:“好好,早就听泓儿说他认了个了不起的大哥,今日一见果然不凡,端的是男子汉大丈夫!泓儿跟在你这样的人身边,我也就不用担心了!” 苏牧哪里被这么夸过,不禁有些脸红,自谦道:“哪里哪里,伯父实在是太过奖了!” 卫父摇摇头道:“不过,不过。男子汉就要敢不怕事不避事,你在常平镇的所作所为泓儿都跟我说了,也能称得上是有勇有谋了。以两个人杀二十个山贼,要不是我腿脚不方便,我都想跟着你们两个去战上一战了!” 卫父说的是热血沸腾,双臂撑在床板上不能自已,难怪卫泓总是提到他的父亲,因为他的父亲确实有豪侠之气,有人格魅力。而卫泓也是多受他感染,性格之中与他父亲至少有七八分相似。 卫父激动过后,开口问道:“小牧,你此番来我家怕是有什么事情吧?不妨说出来!” 卫泓这才恍然大悟道:“对呀,大哥!你一来我就光顾着高兴了,还没问你有什么事呢?” “说起来也不是件好事,又是要拼命的差事,黑云寨想要来我山阳村抢劫,我思来想去也没什么人能帮上忙,只能来找卫泓了。”见卫泓的父亲陷入沉思,苏牧又慢慢将自己的决定和谋划一一道来。 卫泓首先拍着胸脯道:“大哥,你的事就是我的事,义不容辞,你要我怎么做招呼一声就行!” 卫父看了卫泓一眼没有说话,过了一会儿才道:“这个黑云寨的五头领有个绰号,叫做独眼儿狼。听说他早年被人伤了一只眼睛,成了独眼儿,所以对谁都十分凶残,行事惨无人道。特别是落到他手上的女人从没有能活到第二天的,要能就此除灭了他,也倒是件积阴德的好事。只是你知道他会带多少人来吗?就是简单鸿门宴怕是难以奏效!” “莫非伯父有什么更好的计策?”苏牧立即听出了话外之音,连忙问道。 “光有酒肉肯定不行,我这里还有药猎物的毒药,只要让他们吃下肚,来多少人也不是你们两个的对手。再则你也不要训练村民,防止惊动了山贼,一切只要静静等待,做猎人最重要的就是个耐心!” 卫泓这时插嘴道:“然后把握时机,一击毙命,每一场狩猎都只有一次机会!” 父子二人相视而笑,苏牧脑海中浮现出陌生而又熟悉的画面,一股淡淡的苦涩涌上心头。 第二十四章 黑云山 冬之猎(四) “我不同意泓儿去!”房门砰地一声被撞开,卫母已经站在了门口,愤怒的喊道:“你就是这么当爹的,要将儿子往火坑里推?刀剑无眼,黑云寨山贼的厉害你又不是不知道,倘若泓儿有个三长两短,你让我怎么活?” 本来兴致勃勃,探讨灭贼大计的三人,瞬间如同泼了一瓢冷水,变得鸦雀无声。 卫泓十分无奈,他就是想要避开自己的母亲,奈何还是没能绕过这个当口。只能想着法想将母亲支走:“娘,我们正在谈事情呢,你来这做什么。苏牧大哥好不容易才来一趟,你赶紧去做饭去!” 谁知卫母根本不理会他,一双眼睛紧盯着卫泓的父亲,声音又提高许多:“我问你话呢,你说啊!你把自己弄成这个样子,将一家的负担全都撂在泓儿身上还不够,你还要他走你的老路吗?你的心里难道就没有一点愧疚吗?” 卫母暴怒如河东狮吼,卫父哑却无言,卫泓更是吃惊不已。他无法想象自己一向温柔贤惠的母亲为此事,居然如此怒火冲天,将父亲劈头盖脸的一顿臭骂。 苏牧作为一个外人,也是引发这一场争吵的源头,此时更是尴尬的无地自容,坐也不是站也不是。 房间内沉寂良久之后,卫母心头的怒气似乎也发泄的差不多了,落泪柔声说道:“我只是一个妇道人家而已,不懂什么家国天下,也没什么雄心壮志。只希望夫慈子孝,一家人平平安安,不求什么高官厚禄,光宗耀祖,只要一家人能安安稳稳的过一辈子就够了!” “我知道你是个有责任心的好男人,当年要不是为了救人,你也不会被野狼咬成这个样,你是问心无愧,我也不曾怪你。可是你得想想你的所作所为给这个家带来了什么,给泓儿他们带来了什么?黑云寨的山贼不是野狼胜似野狼,你还能捡回条性命,可泓儿呢?” 卫母很聪明,她知道凭她自己是难以劝说卫泓的,所以她希望先说动自己的丈夫。因为卫泓从小就敬佩自己的父亲,也最听父亲的话,只要父亲不点头,卫泓也肯定不会随苏牧去的。 卫泓的父亲听了妻子的肺腑之言,沉默良久,缓缓开口道:“你有你的愿望和想法,泓儿也有他自己的选择和理想啊。就像当年射虎屠狼的我,我不仅仅是为了救人,同样也是为了我自己、为了你们,如果在我还能张弓搭箭、还有能力的时候不去动手杀了它们。等它们虎口狼牙咬到我,咬到你们的时候,谁又能站出来挽救呢?我是男人,泓儿是男人,这个小兄弟苏牧也是男人,是男人就该站出来惩奸除恶,保护他们自认为应该保护的东西!” 卫母闻言陷入了沉默,苏牧也如同醍醐灌顶,刹那间明白了许多的东西,对着这个常年卧床难起的中年大叔,心头升起由衷的敬意。 “娘,这黑云寨的山贼迟早是要消灭的,等他们抢到咱们村子的时候就迟了。再说,常平镇的啬夫和游徼都和他们搅和在一起,官府是指望不上了,要保护我们自己只能依靠我们的双手,这是一次难得的机会。凭我大哥的智谋,区区黑云寨的山贼能拿我们有什么办法,灭了他们都不用伤一根毫毛!” 卫母听丈夫和儿子这么一说,也知道是无法劝阻了,只能瞪着卫泓道:“我看你就会说大话,还不伤一根毫毛,那你胸口上那一刀是谁砍的,是你自己动的手吗?” 卫泓嘿嘿一笑:“那只是个意外,这一次保证不会了,你难道连儿子的话也不相信吗?”说着话又将卫母往门外推:“娘快点去做饭,我可是不止一次在大哥面前夸你会烧饭,你这次可得将本事全拿出来,不然他还真以为我是在吹牛呢!” 卫母当然也顺势化解了这种尴尬的场景,歉意的冲苏牧笑了一下,离开了房间。 卫泓和他父亲都是坚实的主战分子,如今卫母也被说通,不再阻挠,可谓是皆大欢喜。 “大哥,你这是做什么?”见苏牧掏出一只金樽,卫泓大惑不解,继而脸色微变道:“大哥,你也太看不起我了吧。既然我们是兄弟相称,你的事就是我的事,用得着那这些金银俗物来侮辱兄弟情分吗?况且绞杀黑云寨的山贼,不仅对山阳村有好处,同样也能除我们富坪村的大患,你快点收回去,别惹得兄弟我发火!” 这卫泓果然是耿直,随便给其他人,见了这金樽眼睛早就直了,哪能拒绝这种诱惑? “我说这是给你的了吗?”苏牧嘴角微微一翘:“既然你我是兄弟,你的父母同样也是我的父母,我难道不应该拿点东西出来孝敬一下吗?你就别管了!” “一码事儿归一码事儿,我怎么就不能管了?” 卫泓见两人在那里吵吵闹闹,大眼瞪小眼儿的,不由露出了舒心的笑意。他自认是有几分眼光的,越看对苏牧越满意,只可惜自己没有女儿,不然绝对要让他给自己做女婿。 “泓儿,你就收下吧!”卫父突然发话道。 卫泓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他从不认为自己的父亲是一个贪财的人,怎么到这件事上就把持不住了呢?含着几分怨气道:“爹,这金樽必是大哥家的传家宝贝,我们怎么能要呢?我只帮忙就行了,哪里能收好处?” 卫父笑道:“你还没看出来吗?这只金樽可不是为了给好处,而是在为你以后做打算!” 苏牧闻言心头暗赞,但卫泓仍旧不解:“为我以后做什么打算?” “绞杀了山阳村的山贼后,你还准备回来打猎吗?” “爹,瞧你这话说的,我不回来打猎还能做什么?” 卫父摇摇头,自己这儿子品性方面没什么好说的,但是眼光还是欠缺了点,指点道:“一旦你们杀了黑云寨的五头领,寨中其他的头领会绕过你们吗?” 卫泓这才想到,原来不是杀了人就可以了账的,后面紧接着的肯定还有源源不断的报复,不由得瞪大了眼睛:“要是他们黑云寨倾巢下山报复,该如何是好?” “这是一条只能走到黑的道,既然你决定去走,你就该有这种心理准备。所以这只金樽自有它的用处,你的脚步只会离这个生养你的小山村越来越远,它就是我们一家人今后生活的着落。” 卫泓扭头看向苏牧:“大哥,你送金樽的意思是这样吗?” 苏牧点点头道:“确实是这样。不瞒你说,从明年开始就要天下大乱了,谁也无法继续过这种平静的生活。在混乱的世道中想要保卫自己的安全,就需要有足够的力量,所以我希望你能更我一起,帮助我!” 苏牧没有任何隐瞒,但卫泓有些无法理解,即便是眼光卓越的卫父,他也无法理解这个“天下大乱”到底能乱到什么程度。只不过在他看来,苏牧确实有着雄心壮志,而且也有着非凡的智慧,今后的成就必定不会太小。 “既然大哥需要我帮忙,那我还有什么好推辞的呢?不管以后做什么,都请带上我!” 两人击掌为誓,在卫父的床前,算是定下了一生的契约。 卫母做得菜肴十分丰盛,而且味道也没的说,也确实不负卫泓的夸赞,至少比吴老爷家厨子的手艺还要更胜一筹。 酒足饭饱,宾主尽欢之后,卫泓便带着他进山寻找草药。 之前卫泓父亲所说的毒药其实是山中的一种毒草,而且它有一个大名鼎鼎的名字,叫做断肠草。几乎所有人都知道神农尝百草的故事,据说神农氏最后就是死在断肠草上。 断肠草叶片青青,头顶开着细小的黄花,就普通的青草差别不大,但是毒性着实不低。按照卫泓父亲的吩咐,一坛酒中只需放上三四钱的断肠草粉末,就足以让饮过酒的人头晕眼花,四肢发麻,酸软无力。 三五盏酒下肚,山贼们是根本察觉不出来的,只会当做是酒劲太猛,但是半个时辰之后,他们就再无战斗力可言。即便是最差劲的普通村民,一个人也足以打倒两三个无力战斗的山贼。 有这断肠草相助,战胜山贼可谓是轻而易举,然而世事难料,两天下来,苏牧和卫泓两人也并未发现一株断肠草。 事出无奈,苏牧也只好先行回村,让卫泓继续搜寻,反正离山贼到来还有一月之久。一个月的时间,卫泓总能找到三两株吧,不求毒倒所有的山贼,只放到一部分也要好办的多。 苏牧是没有听到“神牛有力收此贼,但无青草却难办“这句谶言,要是他听说了的话,才知道这里面的青草指的不是金银珠宝,也不是各种好处,而是真正的青草,只不过这种青草名叫断肠草。 时间过得很快,转眼间二十多天过去了,而黑云寨的山贼们似乎也信守了承诺,并未提前到来。 “铛铛铛铛!” 忽然村头一阵烟尘四起,铜锣皮鼓震耳欲聋的敲了起来,宛如一只盛大而隆重的迎亲队伍。 第二十五章 黑风临村 锣鼓的声音自远而近,在山阳村的上空回响。 一股烟尘由远处滚滚而来,很快就抵达村口,转眼间这群人的模样已经落到村民眼中。 放眼看去,大概有将近百十来人,无论高矮胖瘦,个个都是喜气洋洋。特别最前面的二十来人,不停的敲锣打鼓,之前听到的锣鼓声正是出自他们之手。为首的一人骑在枣红色的高头大马上,穿着一身红袍,但是一只独眼显得有些凶神恶煞。 众多的村民都站在各自门口看着热闹,丝毫不知道眼前的这些人正是令人胆寒的黑云寨山贼,而骑马的独眼儿正是杀人如麻的黑云寨五头领独眼儿狼。 独眼儿狼突然驻马停行,右手一招,正在吹拉弹唱的山贼小喽啰们立时停止,本来热闹的场面瞬间为之一静。 “这里是山阳村吧?”独眼儿狼看着周围的村民,声音低沉显得有些阴森。 村民被他的气势一迫,本应热闹的场面竟让他们有些腿肚子发软,连连点头道:“是是,这里就是山阳村!” “听说这村子里有个吴老爷,不知道他住在哪门哪户,你带我过去如何?”独眼儿狼对村民噤若寒蝉的表现非常满意,继续冲着回他话的人说道。 那村民见独眼儿狼的样子心头都有些发憷,哪敢给他带路,指着吴老爷的宅子道:“吴老爷就住在那里,我还有事要忙,就不亲自送您过去了!” “等等,别急!”独眼儿狼叫停想要退走的村民,笑着问道:“你看我是来山阳村迎亲的,却没有准备什么聘礼,你说我该送些什么礼物给吴老爷?” 村民瞬间就被问蒙了,根本不知道如何回答,迎亲的聘礼不早准备好,用得着现在再问吗? “你不知道吗?”独眼儿狼驱着枣红马走到村民面前,一把抽出环首刀架在村民的脖子上。 村民双腿战战兢兢,口中颤音道:“好汉,饶,饶命!” 独眼儿狼摇了摇头,冷笑道:“不不,我觉得你的脑袋是不错的聘礼!你说红色的鲜血是不是最喜庆的颜色?” 那村民扑通一声跪倒在地,磕头如捣蒜,苦苦哀求,只求能饶了自己的性命。 独眼儿狼目的就是要杀人立威,看着村民卑微而凄苦的求饶,他反而露出了残忍而快意的笑容,舔了舔嘴唇手起刀落,一众喽啰全都发出了欢呼,“五头领好威风!” 一个活生生的人就这么人头落地,本来看热闹的村民们如同惊弓之鸟四散而逃,谁都不敢在原地久留,生怕成为下一个刀下之鬼。 独眼儿狼满意的看着发生的一切,一手提着血淋淋的人头,高声笑道:“小的们,咱们去看看劳什子吴老爷,还有他那个如花似玉的小妾。不过你们也不用羡慕,有我吃肉的肯定也有你们喝汤的,村姑虽然粗陋了些,总归也要让你们玩的爽快!” 小喽啰们喔喔乱叫,他们最开心的莫过于在黑云山周围的村子里抢劫粮食了,每次不光能抢到丰富的物资,还能随心所欲的玩弄女人。若是在山寨之中,本来就稀罕的女人哪能轮到他们这些小喽啰,还不全被头领们享用了。 吴老爷宅院中,莫五气喘吁吁的跑进来,慌不择路的喊道:“不好了,不好了,强盗来了!” 吴老爷惊得下巴都要掉下来,虽然早有准备,却没想到这个五头领还是来得出其不意,忙喊道:“快快,快去请苏牧过来!” “不必,我已经来了!”清亮的声音传入堂中,只见苏牧同卫泓二人跨着大步走了进来。之前就听到村口出锣鼓喧天的声音,苏牧不用脑子也知道是黑云寨的山贼来了,村子里最近可没有说亲嫁女的。 而令苏牧意外之喜的是卫泓也恰巧赶到了,自那日见面之后,他一直在山中搜寻断肠草,只不过结果并不太如人意。二十来天过去,卫泓也只找到两株断肠草,他害怕事情有变,也就直接带着两株断肠草赶了过来,没想到天算不如人算,一来就恰巧碰到山贼们到来。 见到苏牧,吴老爷心头大石算是落地,颤颤巍巍的问道:“贤侄,我、我该如何做才好?”他当然看到苏牧身旁的陌生人了,不过此时的他已经紧张到了极点,哪里还能顾忌到卫泓。 “一切按计划进行就是,其他的事情都由我来安排,你只需与之交好,不要露出马脚、不要触怒他们就行了!”苏牧最害怕的还是吴老爷胆小不济事,在关键时刻一旦露出了马脚,必定是前功尽弃不好收拾。 三句话还没说完,只听院门砰地一声被撞开,众喽啰拥护着独眼儿狼大摇大摆走了进来。 “常贵!”吴老爷失声叫道,几乎吓得他瘫坐到地上,他作为山阳村的地主,当然对所有的村民都十分熟识。这么一颗血淋淋的人头丢在他脚下,只能是腿软筋麻,面如土色的望向苏牧。他怎么也想不到黑云寨的山贼是如此没人性,没任何的忤逆就这么平白杀人。 “你就是吴老爷吧,这件聘礼可还满意?”独眼儿狼望向吴老爷,目光中泛着狰狞的谑笑。 苏牧看着鲜血淋漓的人头,惊恐的双目兀自圆睁,这就是死不瞑目啊!苏牧捏碎铁拳咬碎钢牙,恨不得一拳打碎这张面目可憎的丑脸,但是眼下却不能不忍耐,一百多山贼都在虎视眈眈,虽然他能在三尺之内血溅五步,可整个山阳村都要为之陪葬。 “我不会让你白死的,你放心!”苏牧冲着常贵的人头默默发出了誓愿,这个常贵只是个老实巴交的农人,一家几口人全靠他来养活。独眼儿狼这一刀下去,杀的不仅仅是一个人,还有个一个家庭数条人命的生路。 吴老爷见苏牧面色铁青没有丝毫表示,他只能咽咽口水道:“五头领,我们都是说好的,你何必为难这么一个毫不相干的人呢?” “怎么会不相干呢?我让他带路他竟敢推辞,吴老爷,你说这样的人该不该杀?” 见独眼儿狼杵到面前,吴老爷几乎骇破了胆,一屁股跌坐在席子上,口中忙道:“该杀,该杀!” 独眼儿狼嘿嘿一笑:“吴老爷和我想的一样嘛,既然觉得该杀就杀了嘛,你还问什么呢?” “不问不问。” 见吴老爷已经彻底被自己征服,独眼儿狼也是志得意满,一屁股坐在主人的席位上,“时间我也给你了,粮食银子都准备好了吗?还有那个小妾,你又多用了一个月,今天晚上是不是该我了?” 独眼儿狼说到这里,忍不住露出淫笑:“还有我这些兄弟们,一个个都是如饥似渴,你是不是该给村子里的女人都叫出来,陪我的兄弟们吃顿饭?” 百十个山贼齐齐淫笑起来,“对对对,女人借给我们用用就是,又不抢你们的,用完还是你们的,又不损失什么!” “岂止是不损失什么,说不定嫌我们活儿好,还想跟我上山呢!” “就是,我们山上吃喝不愁,兄弟又多,肯定不会让她们寂寞了!” 小喽啰淫心一动根本停不下来,越说越是兴奋。 吴老爷好歹也算是小见过世面,鼓起勇气说道:“五头领,你先别着急,兄弟们都是远道而来,想必也是饿了。等我吩咐厨房,为你们准备好酒食,至于其他的事情,吃饱了再说岂不是更有滋味?” 独眼儿狼哈哈大笑:“不错,还是吴老爷为我们考虑的周到,不过呢我这人生来性子有些糙,饭是要吃的,但是给你村子里面的人都吓跑了可不好。” 转而冲手下喽啰吩咐道:“小的们,去把村子里人都圈起来,被让他们跑了!” 这个独眼儿狼性子不仅有狼一般的毒辣,同时还有着狼的谨慎小心,他虽然对自己的威慑力有足够的信心,可是还是决定用更稳妥的办法,将村民们的性命掌握在自己手中。 那些小喽啰果然闻讯而动,冲出宅院在村子里家家户户搜罗,不开门的直接破门而入,不愿走的直接揪着头发拖着走。一百多村民如同赶猪赶羊一般,全都被圈在了村头宽大的谷场中央,女人孩子的嚎哭声,霎时间响成了一片。 苏牧和卫泓借着准备酒食的机会顺势来到了厨房,幸好吴老爷早有准备,食材和厨子俱是齐备,得了命令立马开始准备丰盛的喜宴。 角落里,卫泓拉着苏牧的袖子道:“大哥,只有两株断肠草,怕是药不了多少人?” 苏牧不懂断肠草的剂量,只知道一坛酒需要三钱断肠草,至于两株多重他还真不清楚,“两株能药多少人?” “两株草差不多只有一两的样子,最多只能混三坛酒,如果混多了药效也就差了。三坛酒差不多能倒五六十碗,不出意外的话,应该能摆平五六十个,剩下的就要靠咱俩了!”卫泓的言语十分冷酷,他的脾气比苏牧要暴躁的多,之前见村民被滥杀,早就忍不住了要动手了。 苏牧闻言心头默默一算,三四十个人虽然有些麻烦,不过有村民的帮忙肯定不会有太大问题。现在面临的问题就是这三坛毒酒应该怎么倒,又倒给那些山贼喝。 第二十六章 大宴山贼 “大哥,你在想什么呢?”卫泓见苏牧仍旧在皱眉思索,出言一问。 “我在想掺了断肠草的毒酒给哪些人喝,才会对我们比较有利。”按理说射人先射马,擒贼先擒王,像这样的酒当然是先灌给独眼儿狼喝。 “大哥,我觉得这些毒酒还是先用来救被困的村民比较好,倘若院子里先乱的话,那些被山贼围困的村民肯定会遭殃!”卫泓提出了自己的观点,而他说的这些事也恰恰是苏牧正在考虑的。如果独眼儿狼先死,围困村民的山贼们必定会杀人泄愤,以此减轻自己的罪责。 “谷场那边差不多守着五十多个山贼,三坛酒应该刚好能够,不过院子里面也不能没人看着,去倒酒的事可能就要你一个人去办了。” 苏牧很快就接受了卫泓的建议,只不过现在一百来山贼分成了内外两个部分,在内的一部分当然是跟随着独眼儿狼在院子里吃酒的,在外的一部分正忙着围捕村民,守在谷场那边。 这么一来苏牧和卫泓两人也必须分线作战,一人对付一边的山贼。虽说院内不准备用毒攻击,但是因为有独眼儿狼的存在,也就有了最大的变数,不得不留下一人来看顾,小心提防。 “苏,老大!”莫五磨磨蹭蹭走了过来,本来想喊苏牧的名字,但是又觉得不太礼貌。 “你怎么来了?” “老大,你要是有什么事的话,可以放心的吩咐给我莫五去做!”莫五拍着胸脯说道:“我以前虽然是个泼皮,却也有几分血性,最看不惯这些山贼的作为,如果有用得着的地方,随便吩咐!” 在苏牧看来,莫五本性肯定是不坏的,只不过之前跟在刘三儿的后面,肯定会受其影响。现在离开了刘三儿,优秀的一面渐渐都表现了出来。 “你来的正好,这位是我的兄弟卫泓。待会儿他要去谷场那边给山贼倒酒,你正好一道去帮忙,务必让山贼们把酒喝下去!” 卫泓毕竟不是山阳村的人,苏牧怕村民们不认识他,说出什么不当的话来,有了莫五随从帮忙,这件事就可以放心的交由卫泓去办了。 莫五听到自己有忙可帮有事可做,兴奋不已:“老大,你放心,我保证完成任务!” 时间过得很快,黑云寨的山贼是顶着骄阳来的,如今已过午后。 好在吴老爷早有准备,后厨的各种好菜也都陆续的端了出来,一样样鲜美肥腻的菜肴摆上小桌,一坛坛甘美清冽的酒水送入大堂。 独眼儿狼的座上最先摆满菜肴,吴老爷又招呼一个胆大的下人给他斟满一杯酒水,侍立一旁。 眼见手下的小喽啰们一个个吞咽着口水,难以忍耐,独眼儿狼哈哈一笑:“吴老爷果真是信守承诺的人,没想到真的费心准备了如此美事,我这第一杯酒就敬给劳心劳力的吴老爷吧!” 吴老爷哪里敢受,连忙推辞道:“黑云寨的五头领能大驾光临,这是我们山阳村的福气,准备些酒菜都是应该的,谈不上辛劳。这杯酒我哪里敢喝,还是为五头领接风洗尘最好!” 独眼儿狼眼中寒光一闪:“我这人说一不二,说出去的话难道还要让我吞回来吗?既然说过这杯酒是敬你吴老爷的,那就必须得由你来喝!” “喝!喝!”堂中的数十个山贼也都齐齐喧闹,为自家五头领助威。 苏牧在门外暗暗观察着这一幕,心中不由的一松,幸好没有在独眼儿狼的酒中下毒,以他这般警醒的作为,肯定是吴老爷先遭殃了。 吴老爷战战兢兢爬起来,弓着身子走到独眼儿狼座前,双手恭敬的接下了这杯所谓的敬酒。好在他并不知道什么毒酒计划,也就没有犹豫,露出什么破绽,直接仰头一口饮尽。 “吴老爷果然是个爽快的人!”独眼儿狼一只独眼观察着吴老爷的神色变化,除了畏惧之外倒也看不出其它的东西来,这才放心的吩咐道:“小的们,不可违背了吴老爷的好意,都敞开肚子吃!” 得了五头领的命令,这些个小喽啰如同放开了缰绳,一个个大吃大嚼,满堂充斥着咕叽咕叽的吃喝声。 吴老爷坐在其中,食不甘味,难以下咽。本来是自己的家中,局促的像是一个外人,独眼儿狼俨然一副主人的姿态,眼中全无他人。 却说卫泓这边,他和莫五两人招呼几个随从,抬着酒水,篮子里装着烧鸡,很快就来到了谷场。 谷场中,整个山阳村的村民全都被圈在这里,包括老少妇孺,一个个眼中充满惊慌和恐惧,不知道等待他们的下场是什么。 一个山贼将卫泓他们拒之在外,口中喝道:“你们是干什么的?” 卫泓道:“你们的五头领怕你们饿着,差我们来给你们送酒肉吃食的。” 话音未落,莫五会意的将篮子递到一众山贼面前,那烧鸡的香气不受控制的钻入了他们的鼻孔,吞咽口水的声音齐刷刷响了起来。 那些山贼并未急不可耐,忙着动手,反倒破有疑问的道:“我们在外值守,一会儿就有兄弟们来替换,头领怎么会差你们来送吃食?” 原来这个五头领除了凶狠恶毒、杀人不眨眼之外,在治理手下喽啰的时候也很有一套,他从来都是将手下分成两部分。该享受的享受,该吃苦的吃苦,从不敢有人逾越。因为最早的时候,也有人在值守的时候偷吃偷喝,结果直接被独眼儿狼斩为两段,从此再也不敢有人违背此令。 卫泓没想到这些山贼如此难对付,一时词穷,好在莫五平日里油嘴滑舌惯了,连忙接过话茬道:“我哪知道你们五头领是怎么想的,估计这一次与平常不同吧,毕竟是来结亲的又不是为了抢劫的,你们用得着这么小心翼翼的防备吗?以前你们去村中抢劫的时候,有人准备酒食伺候你们吗?” 听了莫五这么一说,山贼仔细想了想,好像还真没有那个村子心甘情愿的管他们饭吃,难道这一次真的是情况特殊,五头领的特意安排? 莫五一见山贼们犹豫了起来,于是就来了一招更狠的,也不再劝他们了:“你们要是不吃就算了,你也别拦着我们,咱这些乡亲们还饿着呢!”说着话就从篮子里拿出一只烧鸡,就要递给离他最近的村民。 山贼们再也忍不了了,一把揪住莫五的领口,怒道:“你想干什么?这些东西是五头领安排给我们吃的,你想找死么?” 莫五赔笑道:“你们不是不愿吃吗?我寻思着这些好东西不吃也浪费了,你们不吃何不让这些相亲吃了?” “谁说我们不吃了?快点给我们倒酒,伺候不好小心你的脑袋!”山贼恶狠狠的威胁道。 莫五表面上惧怕不已,心头早就笑成了一朵花,卫泓也在背后为他竖起了大拇指。幸好大哥让这个家伙一起来了,否则凭自己这张笨嘴,今天的事怕是要前功尽弃了。 “来来来,倒酒,这些都是好酒,千万别洒了!”卫泓对着几个倒酒侍从吩咐道,看到洒落的酒水他都是一阵心疼,多倒一碗就能多搞定一个山贼,都是可遇不可求的好东西啊。 望着一个个山贼放下手中的兵刃,左手举着瓷碗,右手扯着鸡腿,一口口吞吃下肚,卫泓不禁喜上眉梢,伺候的越发殷勤。 苏牧估摸着卫泓这边的事情已经解决的差不多了,也不再门外偷听情况,直接走进堂中。 独眼儿狼之前是见过苏牧一面的,只不过没放在心上,不由冲吴老爷问道:“这位是?” 吴老爷得了苏牧的眼色,立马就知道按计划进行,介绍道:“这位是鄙人的小侄,颇有些酒量!”接着又顺势对苏牧说道:“你来的正好,为叔的酒量不济,正要去趟茅房,你要为我好生招待五头领,知道吗?” 苏牧冲独眼儿狼拱拱手,也不多言,反倒应了吴老爷的话:“知道了,你就去吧!”他进来的目的就是要将吴老爷换下去,但是做得太明显反倒会容易引起怀疑。 独眼儿狼竟然没去管苏牧的无礼,笑着道:“吴老爷,你们叔侄间的关系似乎不怎么融洽啊?” 吴老爷尴尬的笑了笑:“哎,我这侄子的脾气太倔,从来都不怎么服我的管教!哎呦!”吴老爷说着话,突然一把捂住肚子,一脸痛苦的道:“实在不好意思,这年纪大了,毛病也多了。刚喝几杯酒,这肚子就受不了了,失陪失陪!” 苏牧对这吴老爷的演技也是十分佩服,为了离开这个危机重重的地方,也算是拿出了他十二分的演技实力。 独眼儿狼对吴老爷摆摆手,示意他赶紧离开,转而对苏牧道:“我觉得你对我似乎有些意见,不知道是不是一种错觉?” “五头领察觉的很对,我对你确实有意见!”苏牧丝毫不避讳,大大方方的说了出来,整个大堂为之一静。有些小喽啰都差点被鸡骨头噎住嗓子眼儿,一个个惊恐的望着苏牧,在他们的眼中这个少年已经是一个死人。 “哦?”独眼儿狼眯着一只独眼:“有什么意见,不妨说出来听听?” 苏牧继续语不惊人死不休:“五头领在别人看来或许很可怕,怎么在我眼中就像是一根棒槌呢?” 第二十七章 危难之间 若说刚才的场面是鸦雀无声,黑云寨的小喽啰似乎都被捏住了嗓子,那么现在则是恰恰相反,一片哗然鼎沸,如同炸开的油锅。 小喽啰们眼中少了几分幸灾乐祸,一个个张大了嘴巴,喝骂道:“口出狂言,我们五头领岂是你能调笑的?”有的甚至抽出随身的刀剑,就要上前结果了苏牧。 没想到独眼儿狼怒极反笑,竟出言制止了群情激奋的山贼,极为诡异的笑道:“你倒是说说,我哪里像是一根棒槌?说出理由来,我重重有赏!”说完还自顾自的打量一下周身,不过一股杀气早已在堂内弥漫开来。 面对独眼儿狼的表现,苏牧丝毫不惧,他本来就没准备让这群山贼或者离开,从何而来的害怕呢? 正面直视面带笑容而内藏杀机的独眼儿狼,苏牧表现的十分沉稳,自顾自的斟上一杯酒,扬了扬酒樽道:“五头领,我说不是你长得像棒槌,而是被别人当成棒槌使,而自己还不自知。” “哦?你说的是你们村姓刘的那两个人吗?” “看来五头领也非愚笨之人,何必受他们的蛊惑来山阳村呢?他们不过是想借你之手报仇而已。” 独眼儿狼笑意更甚,摇头道:“不不不,从来没人敢利用我,何况两个乡野村夫?说起来我本想将他俩的人头当做聘礼,只是路途太远,不便携带,所以这才就近取材。” 刘三儿叔侄在被苏牧教训之后,仍然不怀好心,还想利用黑云寨来对付他。只可惜这一次如意算盘打错了,这个独眼儿的五头领可不是心怀善念的家伙,一个弱者没有自知之明,想借恶虎之力为自己所用,反而以身喂虎也算是死得其所吧。 得知刘三儿的下场,苏牧无悲无喜,将杯中酒一饮而尽:“原来五头领是自愿当这个棒槌的,只是棒槌有时候也不是好当的,砸的重了怕是会折了自己!” 棒槌棒槌的说来说去,独眼儿狼终于有些忍不住了,抽出环首刀将桌子直接斩为两截,收起伪装的笑容怒喝道:“我不是棒槌!” “对对对,五头领不是棒槌!”苏牧恍如不知道独眼儿狼的忌讳,仍旧肆无忌惮的道,只不过在众山贼为之愤怒或是佩服的时候,苏牧的眼神早已开始关注院子外面的情况了。 苏牧的席子正好面南而坐,刚好能看见卫泓的身影晃动,正在院子外的一棵树上与他打招呼。卫泓那种OK的手势在这世上估计只有他俩清楚其中的意思,因为那是他们曾经在林中打猎时,为了不惊扰猎物,苏牧专门教他的。 看见卫泓出现,苏牧就知道断肠酒计划已经成功的实施了,并且外面的五十来个山贼已被搞定,剩下他们要对付的就是屋内的这几十人。 心中有了把握,苏牧给卫泓打了个眼色,因为自己现在身处众多的山贼当中,一旦群贼蜂拥而起,就算他有炉火纯青的六合枪法,怕也要被乱刀砍为肉泥。 “来,五头领,我再敬你一杯酒!”说着话,苏牧举杯站起身,向独眼儿狼面前走近一步。 面对一直镇定自若,或者说有点傻的苏牧,独眼儿狼心头蓦地有点紧张,竟然也举杯站立起来。 “五头领,你太客气了!”苏牧哈哈一笑,刚才若是独眼儿狼没有防备,绝对最好的刺杀机会,但是现在已然错失了突然出手一击毙命的时机。 “对了,五头领,我还有个事儿想问问你!” 两人站在堂中,相隔不足三步远近,似乎有一种称之为气场的东西从两人身上散发出来,在无形之间激烈碰撞。 对峙了几秒钟,独眼儿狼竟感觉自己有些受挫,“请说!” “我上次去了趟常平镇,碰见你们山寨的二头领同乡里的啬夫吃酒,所为何事?难道啬夫、游徼也是你们山寨的人?” 独眼儿狼闻言脸色大变,这件事包含着一个秘密,绝对是不能让外人知道的,但是这么机密的事情怎么会被山阳村的一个普通村民知道?早就想要解决眼前这个屡屡侵犯自己威严的人,现在更不可能让他活着了! 一霎时,独眼儿狼心头早已转过千般想法,寒声道:“你不觉得自己知道的东西太多了点吗?” 苏牧似乎没有看清他暗沉的脸色,点点头道:“对呀,不过我还想知道的更多一点!” “更多的东西,或许你可以去问阎王,他或许会告诉你的!”独眼儿狼不再掩饰,环首刀在手,场面瞬间剑拔弩张。 苏牧猛地扬起手中的酒杯,高声喝道:“我今天见不见阎王还不一定,但是你们,今天都得死!” 独眼儿狼和一众山贼哈哈大笑,恍如听到世上最好笑的笑话一般,这一次的笑容是他们发自内心的,而不是那种努力佯装以展现自己风度的笑容。 但是很快,独眼儿狼就笑不出来了,他蓦然觉得自己似乎被一头孤狼盯上,这种心惊的感觉是他很久没有过的了。 话音未落,苏牧手中的酒杯砰地一声掷落在地,掷杯为号,还是那一套。不过杀出的不是隐藏在两侧的刀斧手,而是从正前方破空穿心的一箭。 特种狙击,苏牧手中虽然没有狙击枪,可是有一个可以堪比狙击枪的卫泓。他的箭法也可谓百步穿杨,独树一帜,从院外的树上到独眼儿狼的位置,不过八十步之遥。给一般的的弓箭手或许有些难度,但是卫泓配上裂石弓,绝无射偏的可能性。 杯落地,箭声至,弓弦惊。 一道流光从门外飞驰而来,众喽啰满脸惊恐,独眼儿狼更是面如土灰。弓弦铮响难平,独眼儿狼应声向后倒去,被弓箭的巨力带着连退三四步,靠倒在墙壁上。 “这,这就死了?五头领就这么死了?”刚才还胡吃海塞,频频发出嘲笑的山贼们噤若寒蝉,瞪大双眼却不敢相信眼前的这一幕。这么一个破山村,怎么会隐藏着如此厉害的神射手? 在场面静如止水的时候,苏牧却轰然动了起来,一脚踹翻背后的屏风,将隐藏在其中的镔铁枪抽了出来。 长枪在手,苏牧更加自信,趁身旁山贼喽啰们不备,连出三枪,再来一招新月横扫。仅仅一瞬间,五步之内的山贼全部躺倒在地,要么毙命、要么哀嚎,再无战斗力可言。 “上,都给我上!给我弄死他!”本以为早已毙命的独眼儿狼竟然扶着墙慢慢站了起来,见手下喽啰群龙无首,不顾咳出的鲜血,面色狰狞的吼道。 “五头领,你没死!” 众山贼见头领没死,瞬间就找到的主心骨,不再像是一盘散沙,任人宰割。纷纷手持刀枪剑戟,怒吼着冲向苏牧,虽然没什么章法可言,但疯狂的蚂蚁也是不可小视的。 原来不是卫泓的箭法不准,而是这个独眼儿狼随身总是佩戴着一块护心铜镜,铜镜与盘子大小类似,正护在胸前最为致命的地方。 而卫泓的箭头又不是镔铁的,虽然凭借着裂石弓的巨力贯穿了铜镜三寸之多,但也仅能如此。虽然箭头刺破了独眼儿狼的胸腔,却不能刺穿心脏,造成致命伤害。 得知独眼儿狼没有死,苏牧知道自己的处境就危险了,有没有头领对这群山贼来说是有着天差地别的。有句话说得好,猛虎领导的绵羊可以打败绵羊领导的猛虎,这群山贼在有了领导之后,就能造成致命的威胁。 身前全是刀枪剑影,脑后也是一阵阵劲风袭来,如此一来,苏牧的周身被二三十山贼围得水泄不通。 卫泓在院外早就看到这一幕,心惊不已,顿时三箭连珠,接连毙倒三个山贼,只可惜对苏牧毫无帮助。 “大哥!你等我!”卫泓双眼血红,直接跳下高树,抓起大砍刀就往屋内疯跑。远程的弓箭已经无法分散苏牧的压力了,他必须尽快加入战团,这样才能解救苏牧。 莫五跟随卫泓一起,直接药翻了五十多山贼,早就对他和苏牧二人佩服不已。一见卫泓拼命往院内跑,他也热血沸腾,一把抓起从山贼那里缴来的长矛,跟在卫泓的身后就冲。 有他这一带头,怯怯懦懦的村民们似乎也不再畏畏缩缩,纷纷抄起家伙就往吴老爷的院子跑。 苏牧不知道外面发生的事情,他只知道自己现在的情况十分危急,才不过两个呼吸之间,他的肩窝、臂膀,还有后背等地方,已经留下了不少的伤口。 长枪、长矛、环首刀、斩马刀,杂七杂八的兵器仍旧是劈头盖脸的刺砍过来。 “怎么办?怎么办?”苏牧一边用镔铁枪保住着身体的要害部位,一边让自己尽量不要被这生死时刻干扰到心智,拼命思考着活下去的方法。 漫天兵器,犹如暴雨梨花,亮银色在空中不停闪现,绽开美妙的死亡之花。 “六合枪第一枪——秦王磨旗!” 一直不曾悟到六合枪真谛的苏牧,在这生死时刻,终于参悟到了秦王磨旗的真正用法。 苏牧双手紧握镔铁枪,沉腰立马,双风贯耳。一抖长枪,冲天而起,腰腱劲直透枪尖,势如潜龙出入。内八门,外八门,枪头绽放出朵朵梨花,不仅恰如其分的抵挡了来自方方面面的攻击,还顺势借力将贴身的山贼们震散。 众山贼吃惊的望着苏牧,此时的他,手握长枪,直插堂中央,不恰似一杆迎风挺立的阵旗! 第二十八章 言出必行 苏牧手中大枪一轮,掀起一圈枪影,划开了一大片空间。 山贼手中普通的生铁刀枪,与镔铁枪头对撞,不是崩开缺口、就是折成几段。断裂碎落的兵刃在乱阵之中,反倒成为最强的杀人武器,在空中不断飞旋,与山贼们的身体交织,带出一连串的惨叫呼嚎。 木桌酒杯在战斗中四散碎裂,场面一片狼藉,空气中仍旧弥漫着美酒的香味。 待到木屑散落,离苏牧最近的十来个山贼喽啰,满身俱是密密麻麻的伤口,无不惊恐的望着正中央的苏牧。也有些运气不好的,或是面门喉间被镔铁长枪刺中,当场殒命,倒地不起。 没过多久,鲜血从伤口弥散出来,艳红浓烈的血液在地面上流淌,给屋内再次增添了血腥的气息。 苏牧皱了皱鼻子,血液的腥味混合着美酒的香味全都钻进鼻孔,这种复杂而冲突的味道,无端增添了一番别样的趣味。 不仅山贼们震惊,其实苏牧自己对六合枪的威力也很吃惊,就这么一招“秦王磨旗”活生生将他从必死的绝境中解救了出来。 但与此同时,他手中的镔铁长枪似乎也不堪重负,水曲柳的枪杆上满是伤痕,随时都有断裂的可能。苏牧心头念叨一声,看来自己需要一杆全部由镔铁铸造的长枪了,不过现在并不是分心多想的时刻。 苏牧低头望了一眼满地散落的兵器,一脚勾起一件看起来还算完整的月牙戟来,他虽然不懂如何使戟,但是现在也只好死马当活马医了,总好过空手对敌。 苏牧面色冷峻,执戟在手,一步步走向贴着后墙的独眼儿狼,宛如天神下凡。挡在两人中间的山贼竟然不由自主的撤开了身位,将最后面的独眼儿狼暴露了出来。 独眼儿狼受箭伤限制,一直贴墙勉强站立,此时见苏牧向自己逼近,惊恐不已。但是他却没有退路,俨然成了砧板上的鱼肉,任由苏牧宰割。 “难道我真的要死在这儿?”独眼儿狼瞪大了唯一能视物的左眼,心口起伏不定,难以平静下来,他怎么也想不到一个穷乡僻壤之中竟然隐藏着这样的狠人。而且不止一个,卫泓的箭法已经让他在鬼门关前走了一遭,可是苏牧的屠刀似乎真的要将他送进地狱了。 “小的们,快点给我杀了他,谁能砍下他的头,重赏百金!”独眼儿狼拼尽力气,不顾咳血的高呼,果然重赏之下必有勇夫。本来已经被苏牧气势所迫的山贼们再一次卷土重来,拼着性命就为了那空口胡言的赏赐。 见苏牧被他手下的喽啰再次纠缠住,独眼儿狼也不愿坐以待毙,一咬牙,伸出左手握住射在胸口的羽箭,右手挥刀一斩。竟然将碍事的箭杆直接斩断,只留下短短的一截,不过他自己也是疼的冷汗齐流。 “快,快去将我的马牵来!”在求生欲望的支撑下,独眼儿狼的脑子也变得清醒许多,连忙向他一旁的喽啰吩咐道。此时他唯一的生路就是拴在外面院子里的枣红马,只要上了马,谁也别想追上他了。 然而老天似乎并没有站在他这一边,独眼儿狼的话刚刚落音,只见门外刷刷扑进来几条身影,已经将他的去路堵死了。站在他的位置虽然能看到自己的坐骑枣红马,可是这中间已经多了一条不可跨越的鸿沟,就是卫泓和准备前来救援的村民们。 独眼儿狼一看自己的生路完全被堵死,脸上立时浮现出狰狞的神色,恶狠狠似要择人而噬的野狼,“你们想杀我,你们不知道我是黑云寨的人吗?我死了,你们整个山阳村都得陪葬,哈哈哈!” 本来群情激奋,准备与山贼大战一番的村民如同被扼住了咽喉,缚住了手脚,手中的刀剑也不自觉的往回收了收。 一见自己的言语有效果,独眼儿狼更加肆无忌惮,拄着环首刀站在墙边,露出一种胜利者的笑容,冲着苏牧道:“你不是要杀我吗?来杀啊!我的脖子就在这里,一刀下去,你就得偿所愿了!” 独眼儿狼早就吃定了这些既胆小而又贪生的村民,他知道自己就算让苏牧出手,这些村民也不会眼睁睁看着他被杀死的,所以他才敢这么肆意猖狂,肆无忌惮。 苏牧闻言一脚踹开旁边的山贼,提着月牙戟大步走上前去,脸色变得更加难看,小人得志从来都是最令人恶心的事。 “贤侄,不要啊!”不知何时,早已躲开的吴老爷也跟随村民们走了进来,见苏牧动了杀心,连忙拉着他的胳膊,“这个人不能杀,要是黑云寨其它头领得知了我们杀了他们五头领,肯定带着更多的山贼前来,只怕我们一村老小,一个活口也不会留了!” “对呀,对呀!” 在独眼儿狼得意的笑容中,村民们纷纷议论起来,甚至还有几个将矛头直接对准苏牧。 “黑云寨的人是来抢东西的,又不是来杀人的,我们花钱买个平安不就行了,何必杀人呢?” “都怪这个苏牧,好端端的非要杀他们人,这下子死仇算是结上了,也不知道怎么才能化解了!” 说着话的人完全忘记了之前的恐惧,因为对他们来说后面有着一个更大的恐惧,也丝毫没有看见地上那颗死不瞑目的人头,因为死的不是他们自己。 苏牧看到这一幕,心头未尝没有失落与气愤,不过他却一言不发,静静的听着一切。 倒是卫泓最先受不了,气愤的咆哮道:“我大哥为什么想方设法杀这些山贼,还不是为了救你们,你们这样反咬一口,还有良心吗?” “什么救我们,他这是怕我们死得不够惨,他在这村子里一无所有,大可以一走了之。可是让我们这些人怎么办,拖家带口的,想走也走不了,只能遭受黑云寨的报复了!” 没想到这种言论竟然得到了广泛的拥护,全都纷纷攻击苏牧,以希望独眼儿狼将他的怒火全都发泄在苏牧身上,不再对自己采取报复。 卫泓还想争辩,苏牧寒声道:“别说了,做我们该做的事就行!” 苏牧一把推开阻难他的吴老爷,又向着独眼儿狼大步走去,心头默念一句,虽千万人吾往矣! 独眼儿狼见苏牧不愿放他,心惊难以自持,只能露出残忍的笑容道:“你们就这么放任他来杀我吗?我死了你们都得陪葬,你!还有你!” 被独眼儿狼一指,村民们忍不住缩了缩脖子,面色大变,纷纷想要出手阻止苏牧的行为。 “你们不让小牧杀了他,但是他会放过你们吗?”一声沧桑而洪亮的声音从村民中间响起,竟然是出自李二爷之口。 被人点出心思,独眼儿狼有些老羞成怒:“老东西,你最好不要妖言惑众,小心我让你提前见阎王!不,我要让你们一家都见阎王!” 而在一旁李有德的媳妇也十分不满,埋怨道:“爹,你不想活了就算了,可别给我家狗子带上,他现在还小呢!” 李二爷没有理会他这个愚蠢的儿媳妇,冲着独眼儿狼道:“怎么?你的心思藏不住了吗?” 以他黑云寨的势力,在这一带抢劫作恶,予取予求,已经很久没有经历过失败了。就连官府都与他们有所勾结,却没想到在这个犄角旮旯地方尝了败绩,而且还不得不动用心思来谋求生路。 独眼儿狼暗自咬牙切齿,不过面上露出一种自认为和煦的笑容:“老先生,都怪我性子太冲动了,冲撞了您老人家。只要今番离开了山阳村,我对天发誓,必定不会再踏足你们村的土地!”但心头还有一番言语,我是不来了,可是我上面还有四个哥哥,让谁来都行!必要将你们村杀得鸡犬不留! 此言一出,村民们纷纷大喜,自以为得到了一条活路。 同时,就在独眼儿狼也以为自己得了一条活路的时候,苏牧轻蔑的看了他一眼,冷声说道:“你还记得我说过的话吗?今天你们都要死,谁也逃不了!更不要指望这些村民能保住你的性命!” 苏牧话音未落,村民们吵闹了起来,甚至举起了手中的刀剑。他们不敢对黑云寨的山贼举刀举剑,却敢对极力救助他们的苏牧亮明刀枪,说起来也是一种讽刺。 可是苏牧并不准备理会他们,冲着卫泓喊道:“待会儿谁敢动手阻止我,你就替我砍了谁,我倒是要看看他们是怕山贼的刀,还是怕我苏某人的刀!” 卫泓笑着应道:“得令!”说起来他早就看着一帮子村民不顺眼了,虽然有很多事情怪不得他们,但是至少也要分得清好歹,眼睛看的长远一点吧。 “好好,你够狠!”独眼儿狼用一种奇怪的语气说道,似乎包含着一种对苏牧的佩服,“不过你们全都要给我陪葬!” “说完了吗?”苏牧面无表情的问道:“说完了的话,我就送你升天了!” 月牙戟的戟尖从喉间划过,一抹鲜红的血珠喷洒而出,像是一道红色的薄纱。紧接着,鲜血喷薄而出,独眼儿狼的尸体缓缓倒地,失去神采的双眼正好与孤零零的头颅对视,天道轮回,却要靠人动手。 吴老爷见独眼儿狼一死,反应竟比幸存的山贼还要大,一屁股跌坐在地上,如丧考妣。其他人本还想骂苏牧两句,但是见他如此杀人不眨眼,不禁都识趣的离开,不敢多言。 西方夕阳落下,天边只有最后一抹余晖,不久之后黑暗即将降临群山大地。 第二十九章 积极备战 渐落的夕阳在远山脊线上仍露半轮落日,血色的残阳斜斜照进庭院之中。 谁也想不到,在昭陵县一带鼎鼎大名、无恶不作的黑云寨五头领就这么死了,喉咙喷出的鲜血染红三尺的地面,静静的躺倒在地上,与普通的死人没什么两样。 仍旧幸存的十来个山贼见头领已死,只能跪在地上,拼命的磕头求饶,希望苏牧能饶他们一命。 在山贼们求饶的同时,陆续离开的村民无不是面如土色,忧心忡忡,用怨愤的眼神看苏牧一眼,却又无可奈何。 “贤侄啊,你不该杀他的呀!”吴老爷坐在地上哭天抢地,看着没了声息的独眼儿狼,简直像是面对着自己老爹的尸体。 “不杀能怎么办?你指望他会放过你吗?”苏牧瞅了他一眼,又看了看横七竖八的尸体,颤抖着求饶的山贼。 “唉,都怪我!”吴老爷一双手拍在地上,满面悔恨的道:“山贼要什么给什么就是了,何必与他们大动干戈,这下子连身家性命也保不住了!” 苏牧不再理会吴老爷,冲着跪地的山贼道:“你们不是想保全性命吗?从现在开始,你们全部都得听我的命令,我让你们干什么你们就得干什么,知道吗?” 十几个山贼闻言,扣头如捣蒜,也顾不得地上的血水和同伴的尸体,边磕头边道:“好汉,我们全都听你的,你让我们往东我们绝不敢往西,一定听话!” “听话就好,从现在开始你们就称呼我主人,知道了吗?你们要时刻记住,你们的小命儿是我赏赐的。”苏牧打心眼儿里并不想留这十来个人的性命,只不过要想彻底铲除黑云寨,还是需要用到他们几个的。所以苏牧虽然留着他们的性命,但是并不准备给他们平等的身份。 这些个一心求生的山贼倒也上道,连忙扣头道:“知道了,主人!”他们在黑云寨中其实也没什么地位,只不过都是被几大头领随意使唤的对象,对他们来说,也只不过是换个主人而已。 有了这十来个可以使唤的下人,苏牧立即就命令他们在村外山上挖坑,将八九十具山贼的尸体掩埋起来。这些山贼间倒也不讲究什么兄弟情义,挖坑埋人下手十分利索,也不见有什么悲伤的情绪。 直到漫天星斗,攒动着星辉的时候,所有的尸体总算是全都埋葬了下去。 小村仿佛又回到了平静,但那股惶惶不安的感觉,却挥之不去,黑云寨像是一座可怕的大山一样压在他们头上,许多人想要逃离这座村庄。 与此同时,苏牧也俨然成为村子里最为特殊的存在。黑云寨的威胁虽然大,可毕竟还没有降临,而苏牧这么个放牛娃,在眨眼之间已经成为了不可招惹的人物,而且还与他们朝夕相伴,生活在一起。 谁见了他都毕恭毕敬,很自觉的退避三舍,甚至将他当成吓唬自己家小孩子的恐怖人物。 不过苏牧并不将村里人态度的变化放在心上,因为他知道自己只是一个过客,迟早都会离开这里的。只不过在他离开之前,他只希望自己能为养育了自己数年的小山村多做一点事,仅此而已,至于别人的评论并不是他在乎的。 离黑云寨进村已经半月过去,到现在为止,并没有见到前来为独眼儿狼报仇的山贼。 不过这段时间一来,苏牧从那十几个山贼奴隶口中得知了不少有用的消息,黑云寨,总共拥有四百多山贼。一个寨主,五个头领,他们的山寨正好坐落在黑云山的顶峰上。 而且一位寨主和五个头领也并非齐心协力,内里有着不小的矛盾。其中以寨主和大头领、四头领率领着山寨内大多数的山贼,算是较大的一个派系,剩下的二头领、三头领和五头领名义上也听从寨主号令,不过背后的小动作也不少。 这一次独眼儿狼带领的一百来山贼在山阳村全军覆没,对黑云寨来说绝对算得上是一个很大的打击,但是真正受伤的则是二头领和五头领这么一个小团体。 黑云寨内部的矛盾对苏牧来说,绝对算得上是一个好消息,恐怕也正是因为这个原因,黑云寨才没有急切而冒然的报复山阳村。 至于黑云寨会不会不采取报复行动,答案显然是否定的,对他们来说,抢劫偶尔也是需要理由的。虽然他们不见得会真心的为五头领报仇,但是这么一个绝佳的抢劫山阳村的理由,他们是不可能错过的。 所以黑云寨报复山阳村只是迟早的事情,而这个时间取决于他们何时缓过精神,或者是解决好内部的矛盾。 在这段时间里,卫泓回了趟家报了平安,接着还是来到了山阳村,与苏牧一起练习武术,顺便训练这十来个山贼。 坐以待毙从来都不是苏牧的性格,等待从来都是痛苦而漫长的,与其一直提防着从黑云寨射来的暗箭,不如主动出击,直接将黑云寨的山贼消灭。这样一来,不仅山阳村的危机可解,而且苏牧他们也不用如此被动。 苏牧的想法虽然是好的,难不成还能凭借十几个人去灭了黑云寨?何况他手下的人手本来就是黑云寨的山贼,或许在进攻山寨时反戈一击也说不定。 “来,你们一起上!”已经完成收割的稻田中出现这么一幕,一个少年身着短衫,单手执长枪冲着周围十几个人呼喝道。这个人正是苏牧,练习枪法重在实践,他在训练手下山贼的同时,也是为了让他们成为更好的陪练。 而他旁边还有一个更壮实的少年,此时张弓搭箭正在屏气凝神,目标正是一百步之外的箭靶子。这个人当然就是卫泓,他背后的地上还插着一柄雪亮的钢刀,正是他在常平镇铁匠铺订做的九环斩马刀。 自他取回这柄重达三十斤的大刀,也是爱不释手,天天都要用它来练习刀法。就算是在他练习箭法的时候,也不会让这柄大刀离他太远。 时间已经来到了农历的冬月,也就是十一月份,汝南郡属于淮河流域,虽然不算太北方,但是天气也已经很冷了。田埂边上的枯草仍旧凝结满白色的寒霜,不过苏牧一条大枪早已是耍的气喘吁吁,大汗直流。 “主人,你太厉害了!”与之对战的山贼被长枪挑到一旁,由衷的赞叹道。 “别拍马屁,快点起来,继续!”被人这样拍马屁,如果说苏牧心里不暗爽,那肯定是不可能的,但是他还远不会自大自负。他一直记得自己身处的是一个什么样的时代,在这样的三国时代里,从来没有最强,只会有更强。 而且为了他的下一个目标——剿灭黑云寨,他此时此刻也不能有丝毫的放松,只能将自己领悟到的六合枪法练至纯熟,让自己的身体和力量变得更为强大。 “主人,我真的不是拍马屁,以你现在的实力,就算黑云寨的寨主也不是你的对手!” 苏牧将一条枪抽回身,疑惑道:“你怎么知道?你同你们寨主交过手吗?” “原来的寨主也喜欢同我们较量,每次也会叫上一二十人,不过那些都是场面上的,我们这些小喽啰哪敢真的去战胜寨主?不过与主人交手,我们都是使出了十二分力气的,没敢有任何保留。” “而且现在的我们早已不像当初那么弱,我敢肯定,以现在的我至少可以打两个一个月以前的我!” 两人说话,其他人纷纷表示赞同,而且还大有乐不思蜀的意味。毕竟跟随苏牧一个多月了,每天吃喝不愁,除了练功之外也没有其他的事做,也不曾受到欺辱虐待,倒是比黑云寨上舒心多了。 “我要去攻打黑云寨,你们觉得怎么样?”见这些人一个个说的兴致勃勃,苏牧开口问道。 “打黑云寨,就靠我们几个?主人,这可使不得啊,你虽然能以一敌百,可是黑云寨上还有好几百山贼呢?况且寨上还有一个寨主和四个头领,这可万万使不得啊!” “对呀,主人!黑云山三面都是陡峭的山崖,只有正面才能上去,易守难攻。就算大军压境也不见得能攻破山门,凭我们去了肯定只有送死的份儿!” 这小日子过得十分舒心,他们哪里舍得放弃眼前的生活,去和黑云寨的山贼拼命,而且还是明知十死无生的结局。 “我就知道你们是些贪生怕死的东西,养来也无用!”卫泓一箭出手正中目标,回过头来说道,其实他早就听到苏牧他们谈论的话题了。 听了卫泓的话,这些人被吓得不轻,连忙跪地扣头请罪,口中大呼冤枉。如果苏牧当真觉得养他们无用,他们的死期岂不是就要来临了? 苏牧和卫泓一个唱红脸一个唱白脸,将这几个小贼唬得不轻,这种默契可不是一朝一夕就能培养起来的。 苏牧冷哼一声:“我其实也不想攻打黑云寨,只是我们和黑云寨已经势同水火,迟早少不了一战。你们想要活命,就该积极的献策,只要能灭了黑云寨,我就还你们自由之身!” “主人,我们的人实在是太少了啊,要是能有个两三百人的话,我倒是知道一条小路,可以通往黑云寨的厚崖。只要从那里攀登上去,必能打个措手不及!” 苏牧闻言不由得瞪大了双眼,“此言当真?” “主人,千真万确!我以前偷偷溜下黑云寨,就是从那条小路走的,就连山寨里的人都很少知道!” 北风呼啸,阴沉的天空忽然开始飘落一朵朵雪花,冰锋所至,万物肃杀。 苏牧伸手接住一片晶莹的雪花,轻轻吹化,“黑云寨,或许你们的死期已经到了!” 第三十章 虎头湛金 寂静的小村在不知不觉中已经裹上了一层皑皑白雪,不管远处的山岗还是近处屋顶,入眼皆是一片素白的颜色。 寒风在山间呼啸而过,如鬼哭狼嚎一般,卷起风雪迷的人眼都睁不开。 苏牧的破屋窗棂吱呀作响,寒冷的北风从缝隙中渗透进来,虽然燃烧着通红的炉火,也并不觉得的有多温暖。 “小牧,你真的决定要离开山阳村了吗?”问话的仍旧是李二爷。 不过今天李二爷并非自己到来,而苏牧特意请过来的,自己的准备已经足够充分,征缴黑云寨的计划势在必行。在这山阳村中唯一能称得上亲人的,也就只有李二爷了,或许此一去便再不复回,苏牧还是希望在临走前能再与他说说话。 苏牧拨弄着炉火,让柴火烧的更旺,“黑云寨的事迟早需一个了断,拖得久了也不是个事儿,我已经有了一个可行的计划,如果此行成功,村民们也不必生活在担忧恐惧之下了!” “小牧,我觉得你还是留在村里比较好,等黑云寨的山贼来犯时,我们全村上下齐心协力,未必不是对手,你何必以身犯险?再说你就这么几个人,能有什么好办法对付黑云寨?” 李二爷还是竭尽全力希望劝导苏牧留下来,若给旁人或许会怀疑苏牧此话的真实性,但是他是最了解苏牧的,知道他不是怕事的人,更不是临阵脱逃的人。他觉得与正面进攻黑云寨相比,还是被动防守的胜算大一点,在本村中战斗,至少是要占地利上的优势的。 “不了,这地契还有这间破房子,全都交给二爷你了,以后我或许再也不会回来了!”吴老爷虽然对他杀了独眼儿狼耿耿于怀,不过答应的好处还是没敢拖欠,不论田地还是粮食都按约定给了苏牧。如今苏牧决定离开山阳村,这些东西也带不走,首先想到的自然是送给最为亲近的李二爷。 “你要走就走远一点,别去什么黑云寨了。他们两个月都没来报仇,想必日后也不会再来了,你好好去过你的日子就是!”李二爷长长叹息一声,他以为苏牧是被村民们无声的怨愤逼迫的,不愿意再在山阳村呆下去。 忽然大门被闯开,一股寒风灌了进来,莫五人未至声先到:“老大,你要走了?” 苏牧一抬头,这个莫五至少也是二十多岁的人了,天天喊自己老大,总觉得有点奇怪。不过莫五在毒杀山贼的时候表现的很不错,所以他就与苏牧、卫泓走得近了。 “明天就准备离开了,你有什么事吗?” 莫五掩上门,与李二爷打了个招呼后道:“老大,我不想在村子里放牛了,你不是有匹马吗?让我专门给你放马怎么样?” 苏牧确实有匹马,正是从独眼儿狼那里缴获来的枣红马,不过他倒是对莫五的目的深表怀疑:“我要去攻打黑云寨,你也要去吗?” 莫五吃惊道:“老大,你真要去打黑云寨呀?” “你看我像是在说笑吗?” 见苏牧挑起眉毛,莫五咬咬牙道:“既然老大要去打黑云寨,那我也去!好歹我也算是山阳村的人,总不能在这件事上跌了份儿!” “既然你打定了主意,可就没有后悔药吃了,山贼手中的刀可不长眼!” “老大,我转给你赶车放马,保住小命儿肯定没问题!” 苏牧闻言也没好气的笑了,这小子倒是真滑头,钻空子的本事绝对一流。 一队人马从山阳村出发,将近二十人,一辆马车,在空旷而寂寥的雪地上留下了一连串的脚印。这队人马正是苏牧和卫泓他们一行,马车上拉着的是他们所有人的干粮。 见到苏牧离开的村民,心头无不愤慨的骂道:“你小子是一走了之了,只留下我们这些拖家带口的,走不了的受苦。当初就该将他们一家赶出村子,留下来真是个祸害!” 苏牧当然不知道这些村民心里的话,就算知道了也只会一笑了之,说到底还是因为苏牧在心底只给自己当成一个外来户,并不在乎这些村民的看法。恰恰也是这种心态,让他能够轻松的作出许多艰难的选择。 家庭、亲人、朋友能给一个人无尽向前的动力,同时也会给一个人带来许多的顾忌,顾忌的东西多了,事情也就变得困难了。任何事情都会有好坏两面,但是心中的信念是需要坚持不变的,如果说苏牧对村民们真的可以毫无顾忌的话,他大可以任由黑云寨的山贼屠戮他们,事实上这是他绝不可能允许的。 不被村民理解,苏牧心头未尝没有痛苦,不过接下来还有着更广阔更丰富的世界在等待着他,他完全没必要让自己的心情被人生中一点点的小事所影响。 花费了整整半天的时间,苏牧再次来到常平镇,他先找了一个客栈下榻,将那十来个投靠的山贼安排好,之后便决定和卫泓去铁匠铺。 “大哥,那掌柜的听了你的名字,神色怎么变得那么古怪啊?” “我哪知道,还是先去铁匠铺吧,我的镔铁枪应该造的差不多了!” 踏进铁匠铺中只见到与他们熟识的小铁匠韩石,说起来卫泓的那柄斩马刀也有他的功劳,在上一次取刀的时候,苏牧也下了一个订单。就是要打造一柄钢枪,因为木头枪杆实在是太容易在战斗中折损了,一柄坚实沉重的钢枪正是他想要的。 “苏大哥,你是来取钢枪的吧?”韩石迎上来,憨笑着问道。 苏牧点点头:“正是,我的钢枪打造好了吗?” “钢枪是打好了,就是全用镔铁打造,实在是太过沉重了些,不知道苏大哥能不能拿得动?”说着话韩石小跑到后院,过了一会儿便拖着一杆黝黑的大枪出来。 “这柄枪重达四十六斤,一般人怕是拿不起来,苏大哥你瞧瞧,看看合适不?”韩石一边介绍一边将大枪递到苏牧身前,他是一个打铁的,再加上从小身体就壮实,所以力气也不小。不过他拿起来没什么问题,但是想将四十多斤中的钢枪耍起来,那就有困难了。 苏牧一手抓住镔铁大枪,入手果然十分沉重,这要放在几个月之前,或许双手举起来都有困难。但是现在的他早已今非昔比,身体十分壮硕,而且力量也大增。 整条大枪应苏牧的要求,全都是用镔铁打造,枪尖和枪身浑然一体。不知是老铁匠还是韩石有心,特意在枪头下系上了红缨,而且在枪杆与枪头的连接处铸着虎头,吞咬枪尖,散发出粗狂豪迈的霸气。 正在苏牧打量镔铁大枪的时候,老铁匠从里面走了出来,笑道:“这杆枪有个名号,叫做虎头湛金枪,你还满意吧?” 苏牧双手握枪,一抖枪身,有如蛟龙腾身,再打出一朵枪花,顿时引得周围的空气嗡嗡鸣响。 “好枪,我很满意!” 苏牧心头十分欢喜,耍六合枪法就需要沉重的大枪,也只有这样的大枪才能驾驭的起六合枪法。所谓一寸长一寸强,有了这样趁手的兵器,黑云寨之行的胜算就更大一分。 老铁匠点点头:“满意就好,你苏牧现在在昭陵县可谓是大名鼎鼎、风头无两啊!” 苏牧一愣:“从何说起?” “黑云寨的强人可不是一般人能招惹的,你带着一帮普通村民就灭了黑云寨的五头领和他手下一百来山贼,这样的功绩就是官府都不敢想的,你的名字早就传遍了全县。” 苏牧闻言没有任何的喜悦,反而心头有着一种阴谋的预感,以黑云寨他们自己,对这件事肯定隐瞒的越紧越好,毕竟这是一件丢面子失威信的事。而其他人知道这件事情的并不多,又会是谁将这件事传扬出来的呢? “怎么,你看起来似乎不太开心?”老铁匠见苏牧皱眉思索的神情,开口问道。 “开心?这怎么开心的了?只怕是有人想将我放在火上烤啊!”苏牧感叹一声,将这件事传扬出来,其目的不外乎是将苏牧彻底的树在黑云寨的对立面上。只要黑云寨想在昭陵县继续混下去,就必须扳掉苏牧,就算想缩头也是不行的。 老铁匠赞了一句:“你倒是冷静的很,根本就不像是这个年纪的人!” 要是普通十八九岁的少年,得知自己的名声大震,肯定是欣喜若狂,哪里会冷静下来考虑这背后的一些东西。 苏牧转过脸哈哈笑道:“我虽然不知道这个人的目的是什么,不过他的做法倒是正合我意!” 这下子倒是令老铁匠想不通了,出言问道:“什么意思?” “我正愁啬夫和游徼大人不认识我呢,这下子好了,既然我已经是名声在外,事情就好办了!” 老铁匠更为疑惑:“你想做什么事?” “如今黑云寨的山贼肆虐日久,百姓们深受其害,是该奏告游徼大人,领兵讨伐山贼了!” 老铁匠本想嘲笑他不识时务,纵使你有些名头,一乡的游徼怎会听你的话?不过见苏牧意气风发的样子,老铁匠最终只张了张嘴,没有说出话来。 第三十一章 胁迫乡官 苏牧给了银子,扛着虎头湛金枪,同卫泓一起在大街上走着。 街道上的行人无不侧目而视,对他们来说,眼前的这两个人实在是太奇怪了些。穿着打扮和长相倒没什么特别的地方,但是他们佩戴的武器着实让人吓一跳,那可不是贵族公子们附庸风雅的细剑,而是散发森森寒光的能杀人的家伙。 他们俩没有理会行人异样的目光,沿着街道大步前行,顺着老铁匠的指点,很快就找到了亭舍。 所谓的“亭舍”就是给乡里啬夫、游徼这些人办公用的地方,虽然不想县衙、郡府那么正规豪华,在这小小的常平镇来说,还算得上是占地面积比较大,看起来也比较气派了。 亭舍入门处是一间门楼,门头上挂着一个牌匾,上书“常平都亭”四个大字。不过看起来年头也有些久远了,字迹斑驳不堪,也只能勉强辨认而已。 苏牧向门楼内看了一眼,并不见有人,干脆就扛着大枪径直跨上台阶,越过门槛,直接进了亭舍。 亭舍内里是一间大院,院落中间也很空旷,没什么显眼的东西。院子左右各有几间屋舍,不过此时都是门窗紧闭,根本不知道有没有人。 此时正是寒冬,估计所有人都缩在屋内取暖,苏牧一手扬起虎头湛金枪冲着一颗光秃秃的树猛敲,边敲边喊道:“有人没有?” 没多久,果然从屋内出来一个老卒,看了两人一眼,和善的问道:“二位有何要事?” 苏牧将大枪往地上一插,抱拳道:“在下苏牧,找啬夫和游徼大人有事相商!” 老卒张大嘴巴,诚惶诚恐道:“原来你就是苏牧,恕老朽眼拙,我这就进去向大人禀报!” 这乡里的芝麻官虽然不大,可是架子倒还不小,苏牧摇摇头道:“不必,你带我们进去就是了,想来二位大人也不会不见我的。” 老卒看了一眼苏牧手中的大枪,以及满是创伤的老树,咽了下口水道:“好好,我这就带你进去。”毕竟是连黑云寨山贼都敢杀的强人,他犯不着招惹。 “老郑,是什么人在外面?”听到外面的动静,正前方一间屋子的门被打开,一个年逾四十留有长须的人探出头来。 被称为“老郑”的老卒大喜,连忙介绍道:“这位就是你们要找的游徼大人,有什么事你们直接跟他说就行了!” 游徼一见来人是找他的,连忙站直了身子,正色道:“你们是何人,找本官有何事啊?” 苏牧向前走上几步,朗声说道:“在下苏牧,想请游徼大人征兵,讨伐黑云寨的山贼。” 游徼也是瞪大了眼睛,继而说道:“原来你就是绞杀黑云寨五头领的苏牧啊,当真是英雄出少年,你的功绩我已经上报给朝廷了,想必用不了几个月,上面的赏赐就会下来!” 游徼说着话,将苏牧和卫泓二人迎进了房间。 “游徼大人,我来不是要赏赐的,黑云寨草菅人命罪大恶极,昭陵县的百姓们深受其害,已经到了不得不除的地步。我想请游徼大人发布命令,在附近乡里征招勇士,与我一起攻上黑云寨,剿灭了这一帮无法无天的山贼!” 游徼装作一副十分认同的样子道:“唉,你说的事情其实本官早就想做了,奈何着绞贼又不是儿戏,黑云寨的山贼也不是纸糊的,岂是说打就能打下来的。再说昭陵县大小数十亭,他们都不出手,只有我常平亭势单力薄,肯定做不到。我知道你年轻气盛,眼睛里揉不得沙子,到时候本官在乡内给你谋一份好差事,你也不用回山阳村了!” 这个游徼官做得不大,但是一身官油子的味道却是从肺腑之中散发出来的,表面说得好听,处处为苏牧考虑。不过苏牧也不是小孩子,他知道自己要做什么,而且还知道怎么做。 “游徼大人,两个月前常平风月之中的美酒味道如何?” 游徼闻言大吃一惊,两个月前他确实是在常平风月内享受了一次,而且是与啬夫一起,和黑云寨的二头领同桌的。这件秘密的事情,眼前的这个小娃娃怎么会知道? 游徼惶恐不已,脸色骤变道:“你都知道些什么?” 事实上苏牧哪里知道什么具体内容,当时也只是从山贼张成口中得知了这件事而已,不过此时恰好是胁迫游徼就范的最好武器。 “我哪里知道什么?我只知道里通山贼,与黑云寨沆瀣一气,只怕是官位不稳,连小命儿都难保了!”苏牧叹一口气,摇着头说道。 “你,来人啦!”被苏牧如此威胁,游徼心头大怒,就想呼喊亭舍内的兵卒拿下苏牧和卫泓。 苏牧丝毫不慌,慢悠悠说道:“大人,这件事怕是知道的人越少越好,你还想让天下皆知不成?” 片刻间,就听门外嘈杂的脚步声传来:“大人,有什么吩咐?” 游徼咬牙看着苏牧,瞬间如泄了气的皮球,“没事,你们先回去!”待兵卒散去,游徼无奈的道:“你到底想怎么样?” “怎么样?我进门的时候不已经说了吗,难道大人的耳朵不太好,都没听到吗?” “苏牧,你何必为了一个荒僻的小山村与我作对?要知道,以你绞贼的功劳,再加上我的举荐,你的前途不可限量,何必为了一个黑云寨搭上了自己的性命?”游徼苦口婆心,他觉得苏牧这个人真的是死心眼儿,大好的前途不要,偏偏要送死去。 “大人,对你来说,那是个破山村,死几个人也无所谓。对我来说,那是养活我的地方,那里的人都是乡亲,没有那个破山村就没有我。山阳村必保,黑云寨必除,就看大人想怎么做了!” 从官日久,私心也就日盛,久而久之,他们只有利害,哪里还会有什么正气可言? 游徼知道眼前这个人是说不通了,眼珠子一转,于是便想出了一条计策:“你想让本官帮你发布命令,征招勇士讨贼,这些都可以。但是你没有金银,没有粮饷,谁会心甘情愿跟你去讨伐黑云寨呢?” 游徼说完心头一阵得意,自己最近正好学习了一些兵法,什么“顺而逆之”应该就是这么用的吧。我虽然答应了你的条件,可是我否定了你的做法,看你一个小孩子能怎么办! 游徼还没得意多久,一下子就被苏牧给打回原形了,管你用尽什么心思,苏牧以不变应万变:“啬夫筹钱,游徼征兵,你说的那些东西我不管。只要十日之内没有筹备好我要的东西,你们去昭陵县衙同县令解释吧,或许他更有兴趣跟你们废话!” “你你——”游徼咬牙切齿,却不敢说出半个不字,要是一般人也就罢了,招呼十几个兵卒直接拿下,随便处理了谁都不知道。但是眼前这个家伙不是一般人啊,一百来山贼都有去无回,他哪敢轻举妄动。 “这毕竟不是一件小事,本官需得跟啬夫大人一起商量方可,凭我一人之力无法完成。” 苏牧点点头道:“行,我住在常平客栈,希望天黑之前能给我一个确切的答复。大人也看得出来,我性子急躁的很,总是容易心直口快,这嘴要是忍不住乱说出去,可就不好了!” “你放心,在天黑之前,本官会亲自登门造访的!” 苏牧笑道:“如此甚好,我就不打搅大人的公务了!”说罢头也不回,推开大门,领着卫泓大步远去。 看着苏牧的背影,游徼厉声呼喝道:“来人,快去将啬夫大人给我找来!” 亭舍之内,游徼面色阴沉,表情十分严肃。 刚被找回来的啬夫不明就里,笑着问道:“老弟,是谁把你惹成这样,难道是要老哥来给你出气吗?” 游徼苦着脸:“出气?这次怕是要大祸临头了!” “怎么回事?”见游徼不像是看玩笑,啬夫正色问道。 游徼将苏牧的来由、目的,事无巨细,全部相告。 啬夫面沉如水,寒声道:“一不做二不休,干脆将他,然后推脱到黑云寨的头上!” 看着啬夫抹脖子的动作,游徼当然清楚他的用意,无奈的说道:“我已经派人察了他的底细,他此次来常平镇,带了十几个人来,个个都是双枪弄棒的好手。就凭我们手下这些个老弱残兵,不可能是对手!” 啬夫见自己的提议被否,不禁问道:“那你的意思呢?” “就照他说的办吧,若他当真能攻下黑云寨,我们各自也能记上一功。这里通山贼的罪责也可以洗清,如果他死在黑云寨,咱们照样万事大吉。” 啬夫点了点头,忽然笑着说道:“不仅如此,我们还能借此事向乡绅士族筹集绞贼的饷银,说不定还能打捞一笔。看来这个苏牧对我们来说也不全是坏事,说不定还是财神爷下凡呢!” 说起来他早就想从乡绅士族手里捞钱了,只可惜官职太小,平日里都是些鸡鸣狗盗之事,哪里用得着他们。既然用不着,也就不会在他们身上花银子,现在倒是有一个名目,不仅能捞钱,还能光明正大的捞。 若是这些家伙不出钱,他们还能利用苏牧的武力来压榨,反倒成了一个双赢的好事。 说着说着,他们对苏牧不仅没什么恨意,反而大有相见恨晚的架势。 “老弟,待会儿我去常平风月备酒,你去客栈请他过来!” 第三十二章 常平风月 常平客栈的掌柜见游徼大人亲自登门,连忙离开柜台,迎了上去。弯腰拱手道:“大人,这数九寒天,怎么亲自登门?有什么事让手下人知会一声就是,何需您亲自走一趟?” 都说县官不如现管,对他们镇上的这些商铺来说,啬夫和游徼的官职是不如县令大,可是平日里直接监管他们的正是眼前的这个人。不得不客客气气,小心翼翼。 游徼微微一笑,摆摆手道:“无妨,听说苏牧住在你家客栈中,可有此事?” 掌柜的闻言心头一惊,不过看游徼的样子似乎不像是在兴师问罪,也就舒了口气:“确有此事,不知大人有何吩咐?” “没什么,带本官去见他吧!” 掌柜的连忙在前面引路道:“请随我来!” 将游徼引至苏牧的门前,立马识趣的告辞离开,听得多了看得多了,总是容易招惹无妄之灾。苏牧这个人既牵扯到官,又牵扯到匪,他当真不希望与之有太多的交际。 屋内的苏牧半躺在床上假寐,他是笃定游徼会来的,所以并不担心。至于啬夫和游徼是否会狗急跳墙,这一点他也曾考虑过,不过凭借自己的实力,并不太担心他们的反扑。 房门被扣响,苏牧立马睁开眼跳下床,看来等待已久的正主已经来了。 面对满脸堆笑的游徼,苏牧开门见山,也不多说废话:“游徼大人,你们已经商量好了?可以给予肯定答复了?” 游徼道:“你不要这么心急嘛,征兵绞贼也不是一件小事,我们得事先商量清楚,做好安排才行。为啬夫大人他已经在常平风月酒楼上略备薄酒,我此番前来,正是请你一起商讨此事的!” 苏牧闻言先是眉头大皱,他到现在为止就没吃过一顿好饭,就算自己歼灭黑云寨一百多山贼,同样用的也是“鸿门宴”的手段,所以此时的他对吃饭显得十分敏感。 “苏牧小兄弟不要多想,我和啬夫别无他意,当真只是为了表达诚意而已。再说凭你的身手,给我亭中所有的兵卒加起来,怕也不是你的对手!” 苏牧看了游徼一眼,他知道自己不是犯怯的时候,不论对方此宴出于何种目的,她都必须参加。只要今天气势弱了,后面的任何事也都不谈做了,谁会向一个害怕自己的人低头呢? 苏牧虽脸上还有些未曾脱去的稚气,脸上却洋溢着自信昂扬的笑容,微微拱手道:“好,那我在此就多谢二位大人的抬爱了!” 游徼见苏牧答应了,也就退出房间让出一步,伸手道:“请!” 苏牧走到廊檐外,却扭头冲着隔壁喊了一声:“卫泓,跟我去吃好吃的了!”他也不是盲目自信,关云长是能单刀赴会,但是他还远没有达到那种能力,所以叫上卫泓给自己添上一道保险也是必要的。 既然是赴宴,苏牧当然不能继续提着虎头湛金枪,所以只能腰间佩戴着狱鸣剑。不过卫泓就没什么顾忌了,听了苏牧的呼喊,从屋内抱着斩马刀就出来了。 游徼和啬夫倒真的没准备使坏,见苏牧要带上卫泓自然也就无所谓了,反正只是多一张嘴吃饭而已。不过看到卫泓怀抱的那柄数十斤的砍刀,心头还是忍不住发憷,这要是正面与之为敌,只怕再多十颗脑袋也不够砍的。 常平风月不愧为常平镇最大的酒楼,夜色初临,楼上正是华灯初上。三层高楼,打扮的灯火辉煌,美女如云,客流不息。来来往往的各色人物,在附近十里八乡来说,也都算是非富即贵了。 游徼作为本镇的官员,自然是一路畅通无阻,领着苏牧和卫泓直接登上了二楼。 “你就是苏牧吧,果然是少年英雄,英姿非凡!”啬夫站起身冲着苏牧赞了一句,虽然对一个小子毕恭毕敬不是出于他的本意,不过自己有把柄握在对方手中,他也没什么办法。只能心头暗自安慰自己,我这是为了马上要到手的银子,可不是对你一个放牛小子行礼。 苏牧随即回了一礼,笑道:“这常平风月果真是个好地方,若不是二位大人相请,我怕是还进不来呢!” “哪里,哪里,如今你的威名已贯昭陵县,只要报上名号,谁敢拦你!”啬夫边邀苏牧落座,边笑着说道。 苏牧也不客气,直接拉着卫泓坐了下去,同时叹道:“光有名声也没什么用啊,他们虽然会让我上楼,只是没有银子,也叫不来这色香味俱全的美酒美食啊!” “如若你当真这样想,那今天可就没白来!”啬夫跪坐在地,自斟一盏,举杯道。 苏牧应邀同举杯道:“大人你像是话中有话,可否说的明白一点?” “我知道你心忧山阳村,想要剿灭黑云寨以除后患,可是黑云寨毕竟山贼众多,而且易守难攻。想要攻下它没有个几百人怕是不行,这人手到还是次要,毕竟很好招募,可是这饷银从何而来,才是最关键的问题?” 见啬夫眯着眼,苏牧道:“既然大人请我来,应该有所准备,怕不是为了说这些废话的吧?” 苏牧虽然言语有些无礼,可啬夫还是忍了下来,并未计较,反而细心的说道:“你也不要怪我绕弯子,这银子有的是,只是没人肯出。你想想这座酒楼之内,坐着的那些人,哪一个不是腰缠万贯,一掷千金?只是黑云寨不敢动他们,他们也没必要招惹黑云寨,即便我们二人肯帮你,他们这些人不愿意出钱,这绞贼的事还是做不下去!” 这一点苏牧倒是十分认同,如果黑云寨敢于动这些乡绅的利益,只怕他的山头早就被铲平了。不过年头如此,既然乡绅们吃得饱,那饿肚子落草为寇的人势必就多。山贼说到底本就是他们欺压出来的,但是他们还真不想将人赶尽杀绝断人生路,兔子急了还咬人呢,何况有杀人力量的山贼? “想必大人已经有办法解决这个问题了吧,不妨说出来听听!” 啬夫和游徼心头暗喜,如果苏牧肯顺着他的路走,他们势必不会吃亏,还能顺便赚个盆满钵满。“说起来这件事仅靠我们小小的乡官是不行的,一般的普通百姓还听我们的命令,至于那些乡绅哪里会将我们放在眼里?所以我的意思是,明日仍在这里备下酒席,广招乡内士绅,在席间我和游徼宣布征银讨贼的命令,不过剩下的还看你的手段了。” 游徼此时也补充道:“这些乡绅平日里一个个作威作福,从不将本、百姓放在眼里,不过他们都是些贪生怕死的鼠辈。到时候席间,只要利用你的威名威吓他们,不怕他们不出银子,到时候征了兵、收缴了饷银,你就可以带兵攻打黑云寨,除了你的心头大患了!” 苏牧怎能看不清他们的小心思,他们唱白脸自己来唱黑脸,他们虽然起个头,可是得罪人的事还是自己来办。 苏牧一脸的不信:“我的名声当真有这么大?能吓唬得住乡绅?” 啬夫笑道:“单凭名声肯定不够,不过你这位兄弟手中不还有一柄大刀吗?我们挑头请客,这些乡绅势必不会太过防备,肯定也不会带来太多的护卫,到时候你们拿刀架在他们的脖子上,谁敢不出钱?” 苏牧心知有给人当枪使的成分,可眼下也没有更好的办法了,此时的黑云寨还没有缓过神来,才给了他这么多的准备时间。如果时间拖得久了,山阳村就真的会置于危险之中。 “可以,二位大人尽管安排,到时候我尽力配合便是!” 得了苏牧的肯定答复,啬夫和游徼倒是高兴了起来,接连与苏牧把盏。不过这里的菜肴和美酒确实不是小山村里可比的,吃喝起来确实是一种难得的享受。 数杯酒下肚,一股火烧火燎的感觉从肚子里升起,苏牧便推辞不受,不再多饮。现在正是一个如临深渊如履薄冰的时刻,哪里容的他现在放松警惕? 第二天仍旧是北风呼啸,寒冷冻人,不过冬日突破了雾霾,带来了不少温暖。 常平风月酒楼上,啬夫包下三楼连摆了十来桌,这里的规格毕竟是不同的,纵使他小有家资也忍不住肉疼难禁。不过从另外一个方面来讲,今天的请客也算得上是一种投资,请来的客人越多,到时候收取的银两也就越多。 这么一想,啬夫心里立马好受了不少,在酒楼中的指点安排也就更加起劲了。 至于游徼,已经被他安排去给各个乡绅大家族送请帖去了,昨天夜里点着油灯熬了半宿,绞尽脑汁将本乡所有有钱的人家全都列举了出来。并且花费工夫,制作好一张张的请柬,就为了今天的这么一顿晚宴。 眼见万事俱备,啬夫忍不住露出了笑容,特别是看到侍立他身后的苏牧和卫泓。一左一右,一个持枪一个举刀,这让他霎时间有了一种成为大将军的错觉。同时也有了一种从未有过的自信,今天,倒是要看看谁敢不给我放在眼里? 第三十三章 庐江梅氏 天色将晚,已经到了啬夫约定好的时间,常平风月酒楼上,宾客们陆陆续续到来。 啬夫游徼毕竟是乡里的父母官,纵使权力有限,三分薄面还是要给的。 待时辰到了,宾客满座,啬夫站在堂中,自然少不了“各位能赏脸前来,本官不胜荣幸”这样的场面话。待场中所有人的目光全都聚集在他的脸上,啬夫面露沉痛,话锋一转。 “诸位都是乡里之名士,想必对黑云寨并不陌生,不论来往的商队、或是附近的村庄,都是深受其害,甚至有无数百姓被他们屠戮。黑云寨的山贼可谓是恶贯满盈,罪大恶极,无奈他们始终躲藏在黑云山上,从来不给官府剿灭的机会。不过一个月以前在山阳村发生了一件大事,诸位应该也不会太陌生!” 见满座士绅交头接耳,显然都知晓苏牧诛灭山贼的事情,啬夫哈哈一笑:“不错,就是山阳村村民凭借一己之力,灭杀了黑云寨的五头领以及一百多山贼。这件事可谓是振奋民心,大大削弱了黑云寨的实力。而站在我身旁的这位,就是此番歼灭黑云寨山贼的最大功臣——苏牧!”说着话,啬夫将侍立在他身后的苏牧推到了身前。 一个个面对着苏牧当然是一番夸赞,但是他们也不是傻子,立马就从啬夫的话语中嗅到了其中的意味,却顾左右而言他,全然不接茬。 啬夫早就料到会是这么一番场景,不急也不气,“不知道诸位是否听说过,黑云寨的山贼已经放出话来,竟要屠灭山阳村为他们的五头领报仇。身为本乡的父母官,本官岂能不为治下百姓的安危考虑?所以本官决定,趁黑云寨实力大打折扣的良机,募集饷银、招募士兵,彻底剿灭百姓的心头大患——黑云寨!” “在如此时刻,我想诸位肯定会捐钱的捐钱,出力的出力,共同促成剿灭黑云寨的壮举!不仅能为百姓谋福祉,也能为宗室留下一个好名声!” 啬夫一阵慷慨激昂的陈词,再举杯共邀在座的士绅。 谁知这些果然不出啬夫所料,一个个面面相觑,并不愿接这个茬。他们一个个家大业大,住的高门大户,出时护卫众多,根本不会受到黑云寨的威胁。哪个会愿意将银子花费在一件对自己毫无益处的事上,与其出这个银子,还不如在这酒楼上叫两个姑娘快活快活。 至于百姓的死活,还有那什么山阳村,管他们什么事,用得着他们操心吗?说白了还不是你们两个小官穷疯了,想借这个机会捞一笔? 但是长时间沉默下去也不是个事儿,毕竟啬夫和游徼还瞪大了眼睛在一旁看着呢。一个四五十岁左右,穿着华贵的衣装,看起来德高望重的乡绅站了起来,大破沉寂道:“剿匪之事乃民心之所向,我等本应助大人一臂之力!但啬夫大人您又不是不知道,前些日子这赋税才征收上去,我们一个个正勒紧腰带,精打细算的准备过日子呢,哪有银钱捐出来剿匪啊?” 此人话音未落,堂中一片附和之声,如同是一只鼻孔出气。虽然没有明摆着拒绝,但已经很清楚的表明了自己的观点,剿匪你们愿意剿就自己剿去,要银子反正是没有的。 看着一张张势利的嘴脸,苏牧眉头一皱,乡绅士族全都如此自私自利,至于百姓的处境也是可以想象的。一旁的卫泓反应更大,忍不住鼻腔冷哼一声,紧接着又看了苏牧一眼,只待苏牧一声令下,他便要抽出斩马刀架在这些不知天高地厚的乡绅的脖子上。 “哈哈哈,好一群吝啬鬼,在下真为汝南的百姓感到悲哀啊!”正在堂内中乡绅交头接耳,欲要避开缴纳饷银的时候,忽然门外传来一阵大笑。 那乡绅被这么一嘲笑,面色瞬间变的绛紫,大怒道:“是谁在外面装神弄鬼,连个面目都不敢露!” 门帘哗得被掀开,一位年轻的公子缓缓走了进来,首先冲着啬夫行了一礼,又与苏牧对视一眼。 苏牧见到这一张脸,立刻想起两个月前的常平镇之行,当时买走卫泓整车兽皮的不就是这个人吗?还记得他的名字叫做梅成。 果然乡绅的话立时就印证了苏牧的想法,只听乡绅喝道:“梅成,我们汝南郡的事似乎也轮不到你一个庐江人来插手吧,当真是狗拿耗子多管闲事!” 梅成瞥了乡绅一眼,不屑的道:“你们的事确实轮不到我管,在下也不想管,不过既是要征兵剿灭黑云寨,我虽为庐江人却也不想袖手旁观,甘愿出一份绵薄之力。” 啬夫见半路上杀出这么个程咬金,一时间也不知道该怎么办,开口问道:“不知梅公子想要怎样出力?” 梅成其人他是听说过的,庐江梅氏也算是小有名气,毕竟庐江郡与汝南郡紧邻,对于郡上出名的大家族都不会太过陌生。这梅氏祖上也曾出过不少大官,只是在最近几代显得有些没落了,但是到了这一辈又出现了些中兴的势头,民间百姓都传言“梅氏两儿郎,德才并毫光”。 梅成想啬夫拱了拱手,“在下愿出微薄之力,谨奉上纹银二百两,以资军饷!” 此言一出,啬夫和游徼乐得合不拢嘴,堂中的众位乡绅却气得要骂娘。梅成以一个外乡人出这样的巨资剿匪,他们这些人的缩头乌龟就没法当下去了,否则传出去的话他们这些家族也就没脸见人了。 苏牧看着梅成,而梅成似乎也在有意无意的看向他,不知道这个人的目的究竟是什么,但是就眼前的情况来看,无疑是帮了自己的大忙。 在梅成银子的压迫下,乡绅们说什么都是苍白的,一个个只能千不情万不愿的报出自己捐出的银子数目。 “李家愿出资五十两纹银,以充军资!” “刘家愿出八十两纹银,助啬夫大人绞贼!” “———” 一个个报下去,啬夫和游徼喜出望外,他们真的没有想到,有朝一日也能这些一毛不拔的铁公鸡手中要到银子。而且这一要还不少,粗略的估计一下,就目前报出来的数目就有五六百两之多。这么一大笔钱,真的是能让他们睡着了还能笑醒过来。 不过这啬夫也还算是有心眼儿,空口毕竟无凭,不待各家报完,他从座下拿出早已准备好的的笔墨道:“诸位别急,待本官都记下来,等日后立下功德碑的时候,也好将诸位的名字刻上去!” 这么一来,之前报的比较少的那几家也只好改口,就算打肿脸充胖子现在也得充,毕竟关乎到家族的名声。日后当真在石碑上记下这么一笔,就算想改也难了,最起码也不能太跌份吧! 见宴会的目的已经达到,苏牧准备的武力压榨也就没有必要了,正无聊间,谁知梅成忽然邀请道:“苏兄,可否赏脸,与在下共饮一杯?” 梅成帮了他这么大的忙,此时哪有拒绝的道理,欣然道:“梅公子相邀,自然求之不得!” 将卫泓留下来看着现场的一举一动,而苏牧则和梅成退出了房间,来到了一间小室之中。 小室虽小,可是装扮的更加富丽堂皇,风帘翠幕,灯火通明,更加引人入胜。 “苏兄,请!”见苏牧四周打量,梅成笑着说道。在他心中,苏牧的表现虽然异于常人,让人刮目相看,但是此时充满惊异好奇的神色,还是让他满意的。 苏牧也不推辞,大步走到红漆的小桌前跪坐下来,桌上摆放着鲜美的果品,令人垂涎欲滴。不过这些鲜美的食物并不是最引人注目的,最让人神不思蜀的是桌子旁边添酒的两个侍女,玲珑浮凸的身段掩饰在轻盈的薄纱之下,云鬓蓬松,小口殷红,让人忍不住想要一尝朱唇。 见苏牧和梅成走近,连忙躬身伏地问好,声音好似绿柳啼莺,悦耳动听。 苏牧虽不是风流浪子,好歹也算是见过世面的,对如此诱惑也还算是能保持冷静。他不知道梅成的目的是什么,但至少可以肯定的是与他有关,在这样的时候更不能让自己的思维出现偏差。 梅成饶有兴趣的看着他的反应,苏牧未待其说话,顺手掏出一把碎银子塞进侍女手中道:“我与这位公子有话要说,两位还请回避一下!” 侍女见有银子拿,当然没什么不满,感恩戴德的谢辞出了门去。 见苏牧将侍女打发离开,梅成眼中毫不掩饰欣赏之色,举杯道:“苏兄,有幸相识,在下先干为敬!” 梅成仰头饮尽,苏牧也不能失了豪气,同样一饮而尽,接着问道:“梅公子,你我素不相识,不知今日为何要帮此大忙?” “大忙?你说的是银子的事吗?其实帮你也是在帮我自己,你想要灭掉黑云寨,而这也恰恰能实现我的目的,仅此而已!”梅成十分坦诚,坦诚到苏牧都没想到。 第三十四章 招募乡勇 坦诚的人总是容易引起别人的好感,哪怕他可能和你是不同路的,但也无妨成为朋友。 苏牧不清楚梅成和自己阵营关系,不过并不讨厌他这种说话方式,斟满一杯酒回敬道:“那你的目的是什么,我这人并不喜欢糊里糊涂的被人利用,合作共赢才是我喜欢的方式。” “合作共赢?你说得很好,在下之所以找苏兄过来,也正是想说明其中的情况。”梅成仰头饮尽杯中酒,显得豪放潇洒,风度翩翩,接着放下杯子说道:“不知苏兄可知太平道?” “太平道?”苏牧猛地听说这个词,微微愣了一下:“你说的是张角创立的教派?“在印象中,黄巾起义军打的好像就是太平道的名号。 梅成闻言色变,骤然喝道:“大良贤师的名讳岂是你能随口乱叫的?” 虽然梅成只是一句话,但是这种语气立刻就让苏牧明白了他的来路,黄巾起义虽是在明年爆发,显然各地的力量早已经开始积蓄着蠢蠢欲动起来。 不管是起义军还是汉朝的政府军,跟苏牧都没有任何正面的矛盾,所以他也不想因为这么一点点小事开罪梅成,当即歉意道:“不好意思,我真的不知道你是太平道的信徒,实在抱歉!” 见苏牧道歉,梅成倒也没有继续给脸色,和颜道:“苏兄不是教徒,直呼名讳也没什么错误,是在下太严苛了。不过你是从何得知我们太平道大良贤师的呢?” “这个啊?”苏牧脑瓜子一转,笑道:“前些时日曾有游方的道士去了我们村,我都是听道士说的。” “原来如此!”梅成闻言大为高兴,本以为太平道的根基在冀州,没想到已然渗透到豫州的穷乡僻壤之中来了,“苏兄,那你得见当今之势,对太平道有何看法?” 如果说第一次的常平镇相见,梅成只给苏牧当成一个不错的少年,那么经过屠灭山贼之事后,他早就将苏牧当成了一个不可多得的人才。既然是人才,当然要收归己用,为自己的大业出力,这也是他此番宴请苏牧的目的之一。 嗅蔷薇自知其意,见一叶乃明春秋,苏牧不是真正没见过世面的乡村少年,哪里能听不出梅成的意思?不过他早有自己的打算,黄巾军不是长久之计,被镇压是迟早的事情,他并不想搅和到其中。 但明面上也不好直接戳破,只能打个哈哈道:“我一个乡野粗汉,也不太懂什么太平教义、黄老之学,实在是不便做评论。不过大良贤师至天下太平的想法肯定是好的,如今民生凋敝,百姓苦不堪言,太平道很合时宜。刚才梅公子正说助我绞贼的目的,这和太平道有什么关系?” 见苏牧将话头拉向正轨,梅成也不好再多做纠结,只好顺着苏牧说道:“刚才苏兄也说过,太平道之意是至天下太平,这黑云寨的山贼为祸日久,搅得百姓不得安生。在下作为太平教徒,自然不能放任他们不管不顾,助苏兄绞贼自是在下分内之事。” “梅公子高风亮节,我苏牧十分佩服,但是你想从中得到什么呢?”场面话是肯定要说的,但是苏牧想尽快捞干的,不想过多浪费时间。 “看得出来,苏兄此时无志于太平道,在下也不敢强求。只要你有意,随时都可以找我。”梅成还是率先说出了自己的希望,接着又道:“至于此番目的,在下只为山贼,若苏兄攻上黑云寨,还请手下留情,我想收黑云寨山贼入太平道。至于山寨之中的赃物,我一分不取,全由苏兄处置!” 收编山贼,这应该是黄巾军扩大势力的一个重要手段,得知了梅成的目的,苏牧也就放下了心。因为梅成的目的与自己的目标并没有任何冲突,剿灭黑云寨也只是为了解除山阳村的忧患而已,梅成收编他们当然也能达到这个效果。 “好!合作愉快!”苏牧站了起来,伸出一只手道。 梅成看着苏牧的行为一愣,这年头可没有握手的习惯,苏牧一下子也反应了过来,立即改为击掌的架势。如此一来,梅成倒是明白了,也笑着站起身来,啪的一声两掌相合。 看着苏牧离开的背影,梅成皱着眉头越来越疑惑了,这当真会是一个乡村里没见过世面的少年吗?不论说话还是行为都是不卑不亢,见到官员士绅也不曾有任何卑微的举动,在他眼中似乎没有任何东西是高高在上的。 回到啬夫宴请宾客的房间,此时乡绅们早已差下人送来了银两,陆陆续续的基本都离开了。 啬夫和游徼两人满面红光,如果年轻个二十岁,倒兴奋的像是要进洞房的新郎官。 见苏牧进门,啬夫哈哈大笑,将一只木箱推到前面,“你要我们做的,我们已经做完了,这就是供你讨贼的饷银。至于募兵,明日让游徼发一道诏令,你自己带人招募便可!” 看着四四方方一只不大的木箱,苏牧问道:“这里面是多少两银子?” “三百两!足够你募兵了!” 苏牧眼神一冷:“那征收了多少两?” 啬夫游徼陷入沉默,毕竟梅成一人就缴纳了二百两,这三百两确实有点说不过去了。 一旁的卫泓道:“大哥,总共征缴了七百三十两!” 还不待苏牧兴师问罪,啬夫反而先怒道:“苏牧,你也不要逼人太甚,今日之事不是只有你之能,还有我们之功。你最好不要忘了自己的身份,若真的抖到县衙,县太爷相信谁的话还不一定呢!” 财帛动人心这句话果然不假,之前被胁迫的唯唯诺诺的啬夫和游徼竟然反抗了起来,其实这其中也不全是他们见钱眼开脑袋发热的缘故。因为有了这么一大笔银子,他们大可以贿赂县令,就算苏牧真的告上去,凭借这笔银子他们也能自行解决,所以他们才敢不将苏牧放在眼里了。 前恭后倨,苏牧本想顺利的解决此事,没想到这两家伙半路上竟敢反水,顿时脸色不善起来,“我也不是做绝的人,再留下三百两银子,你们就可以滚了,记得将令书送到客栈来!” 游徼的脸色也瞬间黑了下来,“六百两,你还做得不绝?莫当我们好欺负!” 啬夫更加激动,怒骂道:“你个黄毛小儿,莫道六百两,就六十两本官也不给你。现在该滚的是你,再不走本官就要叫人了!” 啬夫和游徼只想到自己有了这些银子之后能怎么样,却没想到眼下不能怎么样,见两张如狼似虎的面孔,苏牧怒极反笑,拍着卫泓手中的大刀道:“乡绅的脑袋怕这口刀,莫非二位的脑袋是铁打的,不怕?” 啬夫游徼如同从头淋了一桶冰水,咬牙切齿微微颤抖道:“你,你竟敢杀朝廷命官不成?” “借二位一句话,啬夫游徼大人欲出兵剿灭黑云寨山贼,贼闻之大惊,竟痛下杀手谋害朝廷命官!二位觉得这个理由如何?会不会很得人心?” 见苏牧俊朗中还带着几分稚嫩的面庞,啬夫游徼却如同见了鬼一般,“你,你——!”本想怒骂两句以泄心头之忿,不过在九环斩马刀的寒光之下,他们还是闭了嘴,拿着一百三十两银子心头咒骂着离开。 今天的这一顿饭虽然也没人真的吃,却也花费了几十两银子,本以为能赚个盆满钵满,结果这个苏牧实在是太过老辣,让他们的如意算盘落了空。 天光明媚,常平镇上出现了几处奇特的场景,街道口上摆着一方小桌,桌边还竖着一张牌子,上书“募兵”二字。 这正是苏牧安排的征兵处所,手下的十多人被他分成了两人一组,常平镇内安置了三处,剩下的则直接到周围的村庄内进行征招。 “老兄,这围得水泄不通的,是干什么呢?” “你不知道吗?游徼征兵,要去打黑云寨啊!” “打黑云寨?脑子有病吧,这去了能回来吗?送死的活计也有人抢着干?” “送死?你知道什么,只要被征招上,先发一两银子。到黑云寨上,砍一个头就是二两银子,有一个算一个。如果不幸战死,每个人直接抚恤十两银子,你说你干不干?” “一颗脑袋就值二两银子?真的假的?老子幸幸苦苦一年,还他娘的赚不到二两!” “你不信你走就是了,挤我干什么?” “他们不是只招两百个人吗?招齐了就没机会了,快点儿往里挤啊!” 而招兵的几个家伙更苦,别人招兵买马,弄到人就行,可是自家这个主子反倒还有要求。什么长得要黑大魁梧,什么看起来要质朴不油滑,什么还要年轻力盛目光有神的。 难!太难了! 这一眼望去全都是奔着银子来的,哪有几个能符合标准的?不过随着他们慢慢搜罗,忽然发现,三天下来竟然已经差不多够数了。虽然在镇子里没什么成效,可是游走在山村的确实发现了不少符合条件的。 望着二百个没什么气势,看起来甚至有些愚鲁的农夫,苏牧的心头又犯起了难。本来只求重赏之下的勇夫,一举攻上黑云寨,完成自己的目标。 但是看着一个个鲜活的生命,苏牧知道,自己要的不仅仅是剿灭黑云寨,还要尽量保护这些人的安全。 第三十五章 智闯山寨 昏暗的夜色渐渐褪去,熹微的白光从天际划开一道缺口,预示着新的一天来临。 常平镇外,二百人的一支队伍,分成十列。一个个尽量的昂首挺胸,尽可能的保持着队伍的一致,不过眼中的惊恐与忐忑并没有刻意隐藏起来。 黑云寨的凶名可谓是深入人心,就苏牧眼前的二百人来说,没有一个不害怕的。他们不过是为生活所迫,为了银子才选择了这条道路而已,本应有向死而生的觉悟,但是当真的要踏上黑云寨的时候,还是免不了提心吊胆起来。 刚刚招募的士兵,本应该加强训练,再投入战斗。不过苏牧知道,他现在要的是兵贵神速、出其不意,如果等黑云寨的山贼警醒起来,纵使再多二百人也难攻上去。 “再过一个月就要过年了,我想列位没有谁不想在过年的时候与家人团聚,但是今天——”苏牧停顿了一下,他知道自己所面对的并不是一帮真正的士兵,他也不懂该如何提升这支队伍的士气,但人终究是情感生物,动之以情晓之以理肯定是最好的训话。 “但是今天我们就要去讨伐黑云寨了,众所周知,黑云寨的山贼各个都身经百战,杀人不眨眼。你们很害怕,老实说,我也很害怕,但是我怕的和你们怕的不一样。你们害怕山贼,害怕丢了性命,我害怕你们在山贼面前提不起胆子,举不起刀枪,成为一只只待宰的羔羊!如果真的是这样的话,那你们就真的再也没有机会与家人团聚了,也再不可能见到明年的太阳!” “我想楚霸王各位都应该知晓,破釜沉舟已两万人大败二十万人,他们靠的不是三头六臂,而是一往无前、向死而生的勇气。黑云寨山贼势大,也不过三五百人,诸位只要拿出自己的胆量,踏平小小的黑云寨还不在话下!诸位是想做山贼的刀下亡魂,还是想拿着饷银回家团聚过年?” 苏牧环视四周,望着士兵们不再死气沉沉不言不语,反而开始交头接耳,小声议论起来,他知道自己的目的已经达到了。一只没有生气、没有希望的军队,总是廉颇李牧在世,也不能克敌制胜。只要唤醒了士兵们心中求生的欲望,苏牧觉得自己攻打黑云寨的机会还是蛮大的,毕竟他也不是蛮干的人,至少还有一条克敌制胜的计策。 议论之声越来越大,最终汇成一句齐整洪亮的声音:“过年!过年!” “想过年才对嘛,不仅要过年,还要过好年!” 苏牧哈哈一笑,亲自为前排的士兵整理好残破的盔甲,挺直锈蚀了的兵器,大声下令道:“出发!” 士兵是只会几手庄稼把式的糙汉子,兵器是放置了不知道多少年的破铜烂铁,苏牧还是好不容易才凑齐了这二百套武器盔甲。 在这么一支看起来既没杀气也没威势的军队,踏着烟尘一路往北的时候。啬夫游徼笑语相送,但心头却忍不住暗骂,这个天杀的苏牧,最好死在黑云寨上,一辈子也别回来! 黑云山在常平镇西北八十余里的地方,而且山高路险,此时几乎所有地方的积雪都已化尽。只有那黑云寨上,远远望去,还是白茫茫一片,一直延伸到半山腰上。 一路急行军,时间还不至正午,苏牧他们便已经来到了黑云山脚下。 黑云山山深林密,四处一片枯黄败落之色,就这么二百来人钻入其中,霎时就如投林的小鸟,不见了踪迹。如果是陌生人第一次来这里,还真容易迷失其中,找不清楚方向。 不过苏牧不用担心这一点,他手下的十来个山贼,都是多次出入黑云寨的,对这里的路径以及山贼们的习惯都了如指掌。 午后的天色开始阴沉下来,白白的日头泛着一片晕色,北风刮的更加狂乱,似乎是要变天的前奏。 不过这些对苏牧来说,无疑是一件好消息,在呼啸的北风中,他们的脚步声几乎可以忽略。阴暗的天光下,也不用太过担心他们的武器反光,使得山贼提前发现。 在山林中摸索着前进,很快就来到了半山之上的冰雪世界,不仅寒冷更甚,路途也愈发艰险。 但是在冰冷的铠甲之下,一颗颗跳动的心脏更加雄浑有力,满身的血液也越烧越热,几乎兴奋的难以压制。 “何满,你说的后山小径在什么地方?”仰头望去,黑云寨的建筑已经能肉眼可见了,苏牧示意队伍蹲下休息。这个叫何满的人就是投降的黑云寨山贼之一,曾经说的小路就是出自他的口中,不过现在就要派上用场了。 何满半跪半蹲道:“小径在山的那边,需要爬一道约莫两丈高的断崖,就能直达黑云寨的后面。” 让卫泓照看军队停留原地,苏牧则单独带着何满前往断崖,到现在为止也只是听说而已,至于能不能派上用场以及如何用,还需要亲自考察才能知道。 跟着何满绕着黑云山饶了半圈,那道断崖果然出现在苏牧眼前,一道笔直的石崖,岩石凹凸不平,如犬牙交错。给一个善于攀登的人来说,确实能爬的上去,不过此时崖壁上附着着冰雪,十分湿滑。稍有不慎的话,坠落下来,肯定是命丧黄泉的下场。 不过有一点何满说的没错,那就是后崖这边根本没有人防守,至少到现在为止,苏牧没有看见一个巡逻的山贼。 苏牧坐在崖壁下思索着该如何利用这一道捷径,要想全员从此处爬上去,无疑是痴人说梦,还是得专用精用才行。 “主人,你是在想怎么才能上去吗?这个难不倒我,只要我爬上去,放一条绳子下来,后面的人就都能上去了!” 看了献计献策的何满一眼,苏牧不置可否道:“我们先走!”怎么上去都可以,就是不能让何满他们几个投降的山贼先上去,说白了苏牧还是不太信任他们,但是这种不信任苏牧掩饰的很好。 回归到队伍中,苏牧赶紧从中抽调了五十人出来,他人数本来就少,此时分兵其实不能算是明智的选择。不过为了更顺利的,以更小的代价攻入黑云寨,苏牧此时也只能这么办。 “卫泓,你领大部人马从正面进攻黑云寨,但是要注意保持距离,尽量鼓噪出足够大的动静就可以了。如果山贼倾巢杀出,你就带领人马撤离,以骚扰为主,待我从后方突破,再一起发力夹击!” “大哥,偷袭山寨的事还交给我吧,你在正面领军!”面对苏牧的命令,卫泓立马提议道,进入山寨的人肯定要危险的多,他第一时间就想把更加危险的事揽下来。 可苏牧并没有给他机会,“服从命令听指挥,不要多言,你在正面可以利用弓箭骚扰山贼,吸引注意力,能给我后方更多的机会。” 听了苏牧的解释,卫泓也没什么好办法,只好领军向着黑云寨的寨门行去。 黑云寨的寨门有两层楼高,用巨大的圆木串着铁筋制成的,没有巨大的攻城器械肯定是很难撞开的。门楼上,十来个看门的山贼此时在北风中瑟瑟发抖,口中正咒骂着不公平的待遇。 “咻!”一声巨响,一个山贼应声从门楼上翻了下去,落到地上一动不动,胸口上赫然插着一只羽箭。 其他山贼大惊失色,片刻之后才反应过来,大门一百步开外竟然多了一二百来军队,看样子是来者不善。 士兵们又在卫泓的授意下,开始擂鼓呼喝起来,任谁都看出来这是攻城拔寨的人来了。 “快快,快去报告寨主和各位头领,有人来攻寨了!”一个小头目慌忙喊道,安逸日久,他从来没想到有人敢来进攻黑云寨,“其他的,都给我反击,干掉这帮不知天高地厚的杂碎!” 说罢,小头目也是张弓搭箭开始反击,只是凭他的箭术,在平地上能射个五六十步就顶天了,此时仗着门楼,又多射了二十来步,不过也摸不到卫泓他们的边儿。 士兵们见羽箭落在离自己还有二三十步远的地方,顿时哄堂大笑,氛围瞬间轻松了许多。卫泓也是再次张弓,这一次他的目标正是反击的小头目。 士兵一个个眼睛不眨的看着卫泓的手,他们也曾听闻苏牧他们两兄弟大破山贼的事迹,刚才的一箭他们看来虽然惊艳,又与不了解弓箭所以并没有太多的感触。但是与山贼小头目的一箭对比之后,他们才知道了其中的厉害,所以这第二箭他们看得就更出神了。 “崩!”弓弦在他们耳旁炸碎了空气,羽箭以肉眼不可见的速度飞向门楼,遥遥望去,只见那个小头目一个翻滚,扑通一声栽在门楼下。 “好!”士兵们轰然叫好,气势大盛,之前的担忧与害怕,在这两箭下似乎一扫而空。 与之相反的是门楼上其他幸存的山贼,一个个赶紧弯腰猫在围栏下,生怕自己成为下一个活靶子。身体颤抖的更厉害,不过不是因为寒冷,而是因为那一支支夺命的羽箭! 第三十六章 寨门大战 黑云寨聚义堂中,炭火熊熊燃烧,通红的木炭将大堂照的通明。寨中寨主以及各位头领汇聚一堂,正在商讨着如何处理山阳村的事。 “寨主,趁着年前还有时间,我们就应该屠灭山阳村,为老五报仇。同时树起我黑云寨的威信,让所有敢于得罪我们的人知道,什么才是真正应有的下场!” 首先主战的自然是曾在常平镇出现过的二头领,与之前的风轻云淡相比,此时的他显得憔悴许多,显然独眼儿狼的死给他带来了不小的困扰。 首座上魁梧挺拔的寨主未曾发话,用手摸着下巴做沉思状,有些虚胖的大头领却开了口:“老二,你又不是不知道,天寒地冻,这山上的雪还未化尽,眼见着又要变天,你让寨中的兄弟们怎么出去?老五的仇肯定要报,至少也要等到民年开春,天气暖了再说吧!” 二头领闻言眼神一冷,怒道:“等天气暖了,那你昨日为何还带人下山去了?” 大头领见他火气大盛,也丝毫不虚,“老二,你别蹬鼻子上脸,下山劫道那是为了兄弟们养家糊口,不是为了一己私仇,那能一样吗?” “都别吵了!”见两个头领如同斗鸡一般,脸红脖子粗,寨主也不能沉默了,“你们两个说的都有道理,老五是我们的兄弟,这仇应该报,不过也要分时间的。眼下好不容易到了年关,就让兄弟们好好玩玩,等过了年再说。” 二头领看了和稀泥的寨主一眼,眼中愤恨不满却也无从发泄,以前有独眼儿狼和一众兄弟帮衬着自己,在寨中还有说话的分量。但是现在,寨中的情形已经很明了了,他看得明白想得清楚,说不得要为日后做打算了。 正当聚义堂中的争端偃旗息鼓的时候,突然一个小喽啰连滚带爬的闯了进来,口中大声喊道:“不好了,不好了!有官兵前来攻寨了!” “攻寨?”寨主闻言愣了一下,他还以为自己听错了,昭陵县的县令自顾不暇,哪有精力出兵来攻打我黑云寨? “是啊,有好几百人,就在寨门前头,刚刚还射死了我们两个弟兄!”小喽啰上气不接下气,因为内心的恐惧很自然的就夸大了见到的一切。 听说有好几百人,寨主也坐不住了,站起身冲向聚义堂门口。聚义堂的地势最高,站在门口就能看清整个黑云寨的情况,寨门当然也不例外。 放眼张望过去,寨主心头的紧张就瞬间消解了,虽然离得远看不清具体有多少人,但是以他的经验来判断,顶多也就二百人。二百人,莫说攻寨,就算拔掉他的寨门都难。 “你们刚才不是争得起劲吗?谁愿意出去活动活动筋骨,把我给来犯的官兵给灭了?”寨主扭转头,望向背后站成一排的四个头领。 “寨主,就交给俺吧,大冬天的正愁没乐子,就给俺送玩儿的来了!”一个黑脸的大汉站了出来,他就是黑云寨的四头领,性格直爽没什么心机,就是从来不给人命当命。被他碰上的任何人,不仅要破财还要殒命,所以寨子里很少愿意放他下山劫道。 “那好,就由你去吧!”寨主说道,二头领三头领都别有居心,老大的嘴巴要比他的能力厉害的多,只有这个四头领是他最放心的。虽然毛病很多,但不失为一把利剑,他也有心借此立威。 四头领得了命令,兴奋不已,提着板斧就冲着小喽啰们嚷嚷道:“小的们,都打起精神来,跟着四爷俺去灭了这帮狗日的官兵!” 四头领对他们这些山贼来说,是又敬又怕,敬的是他的武力,怕的却是他的无礼。因为四头领好酒,耍起酒疯来寨主都要让三分,别说他们这些小喽啰了,只有被欺负的份儿。 不过今天面对的是官兵攻寨,他们当然要卯足了十二分力气,既要为自己的性命着想,也要在寨主及诸位头领面前留下个好印象,为以后的日子做点铺垫。 四头领提着板斧当先奔向寨门,身后二百来山贼更是呼天抢地,气势如虹。 “来,给俺打开寨门,俺倒要看看那个不怕死的敢来打我黑云寨的主意?”走到寨门下,四头领冲着几位守门的喽啰吼道。一见这几个人竟在卫泓神箭的威慑下瑟瑟发抖,顿时气不打一处来,一脚踹翻了离他最近的喽啰,一斧头便砍断了束紧寨门的粗麻绳。 没了麻绳的拉力,一丈多高的巨大寨门砰地一声砸在地上,搅起滚滚烟尘。 “卫大人,寨门开了!” 卫泓当然看得见,这么大的动静只怕整个山寨都能听见了,待烟尘落尽,只见一个粗壮的黑汉子现出形来。 “你是哪家娃娃,敢带兵来打俺黑云寨,奶都吃尽了吗?”四头领身强体壮,从未遇见过敌手,当然更不会惧怕一个看起来只有十来岁的少年。 望着板斧在空中抡出一道道光影,卫泓本能的察觉到危险的气息,这是他作为一个猎人本能的感觉。只有当他遇到虎狼和熊瞎子的时候,心才会跳动的如此之快。 “你又是什么人,为何要落草为寇,欺压良善?” 四头领哈哈大笑:“俺就是这黑云寨的四头领,既然你敢攻寨,可敢与俺大战三十回合?你放心,俺不会使出全力的!” 山贼叫阵,卫泓不能不迎战,将裂石弓交到身后士兵的手中,提起九环斩马刀大喝道:“好,我倒要看看你一个山贼有什么本事?” 见卫泓提刀向前,四头领也是举着板斧疾奔,一百步的距离说远很远,说近也近。不过三四个呼吸,卫泓两人便战在一处,大刀与板斧交击,金戈之声交错,各自退后几步才止住宣泄的力量。 “好,痛快!没想到官兵之中也有你这样的能人!”行家一出手就只有没有,两人交战才不过一合,四头领就不吝的夸赞道。他是一个好战好杀的人,对于普通人没什么宽容与谅解,倒是对于能与自己一战的人好感倍增。 卫泓甩了甩微微发颤的手臂,回道:“你也不错,不过想要赢我的话,还是拿出真本事吧!” “俺知道!”四头领也不废话,举起板斧跳起身来,就是一招极为简单的力劈华山。招式简单,可是威力并不简单,卫泓知道他力大,不能硬接,只能就地翻滚了一圈,堪堪躲过这一斧。 斧头没有砍到人,但是干硬的地面上已然多了一个巨大的豁口,震起来的尘土惊心动魄。 卫泓险险避过一击,身子连忙旋起,手中的斩马刀横扫过去,锐利的刀锋裹挟着寒光泼洒开来。 四头领连忙收住去势,回撤板斧,跳开卫泓的攻范围。毕竟三十斤的斩马刀也不是吃素的,随便划拉一下,只怕是也要折骨断筋。 寨主和其他几个头头领站在聚义堂前,正好能望见卫泓和四头领比斗的一幕。 大头领见势忍不住怨道:“这个老四也真是的,招呼人手上去砍了那厮便是,和他比较什么长短?我们是山贼又不是官兵,用得着讲究这么多吗?” 二头领在一旁立马冷哼道:“四弟一把板斧无敌手,你以为都跟某人一样,只是凭借着资历才做的头领吗?真有本事还怕亮出来不成?” 面对二头领的冷嘲热讽,大头领气的浑身直哆嗦,字里行间说的不全是他吗?自己做到大头领这个位置确实是凭借着寨主的信任,玩文的比不过老二,玩武的比不过老四,这确实是不争的事实。 对于两人的唇枪舌剑,寨主早已是见怪不怪了,随他们之间内斗,自己才好将寨主这个位置坐的稳。之前本来还担心二头领这边做大,随着五头领一死,两边力量趋于平衡,对他来说反倒成了一件好事。 在两个头领耍嘴皮子的同时,卫泓和四头领已经交战不下二十余合,仍旧是刀来斧往,不分伯仲。 在寒冷的北风中,两人都是大口的喘息着,呼出一道道白气,冰冷的寒风灌入肺腑,顿时通达四肢百骸,冰凉的感觉给人一种十分舒适的感觉。 不论卫泓身后的士兵还是山寨的山贼,都纷纷为两人叫好,如此激烈的战斗可是不多见的。 斗了半天,不见成效,卫泓知道,照如此下去,只怕打到晚上也分不出个伯仲,心头不禁有些着急。毕竟苏牧吩咐给他的还有任务,如果一直拖在寨门前,不能将山贼的大部队引开,苏牧的区区五十人只怕难有作为。 念及此处,卫泓卖了个破绽,顿时就落入了下风。刀势慢慢收敛,在外人看来,就像是在节节败退。 而四头领果然上当,哈哈笑道:“毛头小子是厉害,只怕是气力不济了吧,再吃俺三斧!” 天色愈加阴沉,空中竟然慢慢飘起了洁白的雪花,四头领的板斧夹杂在雪花中间,狠命的劈砍下来,似乎是要将卫泓斩为两段。 卫泓也不废话,直接辄身跳出战圈,冲着身后的士兵下令道:“撤!” 但是就这一声“撤”,却让出现了一个让他难以预料的结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