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不经意重逢 车水马龙川流不息的京沪高速公路上,一辆黑色宾利风驰电掣而过,车内,一个满脸横肉的胖子翘着二郎腿坐在后座,拿一把小银刀修剪着雪茄,对旁边的年轻人摇头晃脑道:“北京人爱称玩儿家,什么叫玩儿,玩儿的是眼力、是学识、是境界!现今这个时代,总有那么几个人,肚子里半点墨水都没有,也敢上拍卖场去一掷千金争强斗富,活该倾家荡产,那叫玩儿?那叫作!还玩儿家,玩儿蛋去吧!” 身边的年轻人笑眼薄唇、明眸善睐,天生一副多情爱笑的风流样儿,他笑嘻嘻地看着胖子吹牛皮,适时地附和道:“那你说说怎样才能叫玩儿家?” “古玩古玩,不古不玩,”胖子伸出一只养尊处优的胖手,端详着五根手指上的四个宝石戒指,三分得意七分自怜地咏叹,“像你爹我这样才貌双全、智勇无双的风流人物,才能称得上真正的玩儿家。” 年轻人按下他的胖手,叹气:“自家人面前,咱说点儿实在的。” “嘿,怎么就不实在了?”王八贤笑得满脸都是大写的父爱如山,他捏捏年轻人的腮帮子,“王三笑,你这看不起亲爹的臭毛病什么时候能改改?” 王三笑拍掉他的手:“先把你这漫天吹牛皮的臭毛病改了再说。” “逆子!”王八贤指着他的鼻子笑骂,“怎么叫吹牛皮呢,你爹我可是在身体力行地教育你什么叫观今鉴古,什么叫博古通今,什么叫玩儿,来,就说说咱们今天千里迢迢前来吊唁的这一位,知道是什么样的人物吗?” 王三笑看着车窗外洁白的雾凇,淡淡道:“古玩行的唐老前辈,德高望重,高寿八十六岁,算是喜丧。” “喜个屁,他是高寿了,可他那老来子才二十岁,”王八贤慢悠悠点燃一根古巴雪茄,抽一口,吐出一个圆润的烟圈,“如今老爷子俩腿一蹬过去了,留下一个屁事不懂的小王八犊子和满屋子古董,后面该做什么,还用老子教你不?” 王三笑嗤了一声,轻声笑道:“老头,唐老尸骨未寒呢,你就急着瓜分破落户,忒不厚道了。” “你懂什么,唐老爷子一生光明磊落、拥党爱国,从国外迎回流失古董大小共计三十六件,悉数捐献给博物馆,是个一等一的大收藏家,”王八贤用兰花指捏着雪茄,在淡烟中眯起眼睛,“可惜唯一的儿子是个五毒俱全的坏种,老爷子六十六岁才得了这么个老来子,宠得不知天高地厚,老子活着的时候就敢偷古董出来卖,更别说如今死了,我要是按着不出手,古玩行里那些虎豹豺狼把这小畜生的骨头碴子都吃了。” 王三笑点头:“我明白。” 车子风驰电掣地驶进北京城,在大京城的车水马龙中穿梭,流畅的车身在遍地豪车之间也算不上出挑了,一个小时后,车子停在昌平殡仪馆门口。 王八贤咬着雪茄推门下车,抬头,眯起眼睛端详着肃穆的殡仪馆大门,满腹感慨地唏嘘两声,抖开风衣抬腿走去。 两人走进追悼大厅,唐老爷子在古玩行里是德高望重的老前辈,前来吊唁的人们排起了长队。 王八贤手持一束白菊花,指着孝眷中跪在第一个的缟素少年,不屑地哼哼:“看见没,那小王八犊子长得还贼拉俊俏。” “爸,您连已故的唐老一起骂进去了。” “怎么,我骂不得?”王八贤翻着两只虾皮子眼,十分猖狂地说,“他活着的时候我就敢指着鼻子骂,现在死了,我连骂句王八犊子都不行了?” 王三笑看着遗像上慈眉善目的老人:“只是死者为尊。” “我够尊重他啦,”王八贤指着孝眷们面前火盆里烧着的一叠叠纸钱,振振有词,“我给他烧了天地银行好几百亿的纸钱,让他在下面可着劲儿的花,顺便给他儿子托托梦,早点还了欠我的三百多万佣金。” 王三笑总算听明白,怪不得自家胖爹这一路过来都眼睛不是眼睛鼻子不是鼻子的,搞半天,唐老爷子欠钱不还就算了,如今嘎嘣一下驾鹤西去,胖爹还得来吊唁,果然是个十分郁闷的事情。 “估计不止欠你一个人的钱,”王三笑指着吊唁队伍里几个人,低声道,“看那几个人的脸色,一个个跟吃了苍蝇似的,估计也在郁闷着呢。” 王八贤提起眼皮看过去,微微笑了一下,“儿砸,如今这小眼神儿很是不错呀,”他一一指着那几张陌生面孔,“那个大龅牙脸色可真够臭的,知道是谁么?潘家园赫赫有名的大奸商,特别不是个东西……他后面第三个,那个戴眼镜的衣冠禽兽,肚子里没几滴墨水还爱装专家……唉哟,唐老面子不小,连魏家都来了……” “哪个魏家?”王三笑一怔,抬眼顺着他的手指望去,冷不丁撞进一双点漆般的眸子,整个人倏地愣住了。 刹那间,数千日夜的滚滚红尘在眼前呼啸而过,刮起的烟尘遮天蔽日,顷刻间让他两眼刺痛双耳轰鸣,支离破碎的记忆如潮水一般涌上混乱的脑海。 “还能是哪个魏家?古玩行里还有第二个人是魏老爷子那样的身份、那样的赫赫战功?”王八贤诧异地回头,看着王三笑道,“儿砸,刚刚还夸你眼力好呢,这一眨眼就变智障了。” 王三笑倏地回过神来,掩饰地蹭蹭鼻子,看向自家胖爹,反唇相讥:“我不过是给你一个显摆的机会而已。” 说罢,目光随意地扫向旁边,只见那人也仿佛没料到会在此地相见,眸子中有一抹惊讶一闪而过,转瞬已归于平静,他淡然地与王三笑对视,微微一笑,客气而又疏离。 久别重逢的招呼止于点头而已,王三笑略一颔首,漠然地转过头,随着队伍走到祭台前,跟着王八贤低头默哀,然后将手里的白菊花插在了香炉上。 ……操! 王八贤回头,满脸震惊。 “抱……抱歉,”王三笑大为尴尬,连忙对孝眷道歉赔罪,将错插的白菊花拿出来,接过香束握在手中重新行悼礼。 从追悼大厅出来,王八贤嘬着牙花子围儿子转了两圈,指着他的鼻子奚落道:“说你什么好?关键时刻掉链子?菊花插在香炉上,嘿,三少爷有创意!” “行了,别说了,”王三笑恼羞成怒,心想我就一时脑抽,可被你逮着机会了是吧? “为啥不说呀,”王八贤乐颠颠地拿儿子寻开心,仿佛儿子偶尔犯个小错能让他乐呵半年,“唉哟我真后悔刚才怎么没拍个照留念,这种事情可不是经常见。” 王三笑简直想大义灭亲,恨声:“缺大德了吧,人家葬礼上你拍照……” 声音戛然而止,他看着前方挺拔的背影,脚步不由得顿了一下。 “哟,魏总,”王八贤朗声叫道,笑着走上去,一张胖脸上全是假得都快变成真的了的笑容。 魏琮回过身来,淡漠的视线在王三笑脸上划过,看向王八贤,伸出手来,谦和地笑道:“八千岁,好久不见,近来可好?” “好得不得了,”王八贤握住他的手,一叠声问候:魏总身体好?令尊身体好?令堂身体好?令大哥身体好?令二哥身体好?令三哥身体好?令……数不清的哥哥姐姐侄子孙子的身体都好? 王三笑忍不住有些想笑,心想自家胖爹真坏,谄媚得过头了就仿佛是讽刺一般,谁不知道这魏家的老爷子比刚刚故去的唐老还要牛逼,膝下共七子五女,还出自六个不同的妈,幺子魏琮芳龄才二十八周岁,其大哥家的孙子都能和小明星传绯闻了。 不过这魏琮倒很是淡然,神色不变地看着王八贤满嘴跑火车,还有闲心开玩笑道:“托八千岁的洪福,魏家全都安好。” “那可真是古玩行之幸啊!”王八贤朗声谄媚,“如今看到魏总这般丰神俊逸,便想到老爷子当年横刀立马的雄姿,一闭上眼睛,仿佛还能看到……” 这货夸人实在是直白得让人听着牙疼,王三笑看一眼腕表,打断他:“去西安的飞机还有两个小时,今晚不吃羊肉泡馍了?” “去去去!”王八贤立马打住,对魏琮一拱手,“那就在此别过了。” 魏琮和气地笑笑:“家父最近很喜欢龙眠居士的书画,希望八千岁何时遇到了,能帮魏某行个方便……” “没问题!”惦记着正宗羊肉泡馍的味道,王八贤急吼吼地钻上车子。 魏琮转脸看向王三笑,伸出手来:“很久不见。” “是有些年头了,”王三笑握手,一触即分,他抬头,一双风流笑眼中带着圆滑的浅笑,“没想到魏总也会来参加唐老的葬礼。” “世交,”魏琮道,“你……最近一直在南京?” 王三笑的视线在对方脸上扫过,落在远处积雪斑驳的苍松上,漫不经心道:“满世界乱跑,这年头,挣口饭吃不容易。” 王八贤钻进车里,一连声地催促司机开车,一回头,哟,自家傻儿子还在车下磨蹭呢,探头出来,嚷嚷:“儿砸,干嘛呢?” “就来,”王三笑应了一声,对魏琮微微颔首,转身拉开车门上车,风衣在眼前一扫而过,重重关在黑色的车门内。 车窗外,魏琮神色淡定地看着宾利从眼前缓缓启动,然后以火箭的速度消失在视线中,他低头,拇指轻轻摩挲着几个指尖,久久回味着方才的触感。 第2章 火速又相见 去机场的路上,王三笑仰在靠背上闭目养神,片刻之后,他睁开眼睛,看着窗外一闪而过的高楼大厦,一点一点将那些杂乱无章的记忆逼出脑海。 然后一转头,看到瞪着一双虾皮子眼睛看着自己的胖爹,顿了一下:“我知道自己这样的翩翩美少年十分英俊潇洒,但是老头,你是我爹,请控制好面部表情,怪瘆人的。” 王八贤嘬了下牙花子:“听你这小混球说话怎么有点儿牙疼呢,”他上下打量着自家傻儿子,“儿砸,你跟那个魏琮之间是不是有点事儿?” 王三笑心头猛地一抽,然而表面却纹丝不动,淡淡地瞥他一眼,问:“没什么事儿,怎么这样问?” “看你俩刚才打招呼那怂样儿我尴尬症都快要犯了,没闹崩什么的吧?” 王三笑傲然地昂起英俊的头颅,朗声道:“就本公子这样的心胸和境界,会和魏大总裁闹崩?跟谁结仇我也不能跟钱结仇吧。” “不愧是本王的儿砸,”王八贤用力竖起大拇指,满口夸赞,“瞧瞧这等城府,真不愧是能把菊花□□香炉里的牛人。” 王三笑恼羞成怒:“你够了!” “哈哈哈……”王八贤欺负完儿子,神清气爽地畅快大笑:“没闹崩就行,他老子是古玩行里头一份的傻多速,傻子才闹崩呢。” 车子停进首都机场,王八贤戴上墨镜,回头按住王三笑的肩膀:“行了,别送了,外边儿怪冷的,我本来约了明天陪张教授去看货,那现在你替我走一趟吧。” “什么货?” “一幅图卷,具体资料回头发你手机里,自己看。” “好,”王三笑点头,目送自家胖爹抖开风衣,大摇大摆地走进大厅,不由得低笑一声,心想傻子才和魏琮闹崩,而自己都崩得四分五裂了,简直堪称傻子中的大傻子。 司机待他收拾起抑郁的少男之心,才轻声问:“三少,回城吗?” 王三笑看一眼巍峨的首都机场,收回视线:“直接回酒店。” 北京刚下了一场雪,城外路边皆是斑驳的积雪,王三笑一路怔怔地看着树枝上的冰凌,满心全是方才魏琮微微颔首的样子。 ——时光飞逝如指尖流沙,一晃多年已过,他容貌未改,然而气场却已和从前判若两人。 王三笑低头,看着掌心杂乱的曲线,心想自己早已脱胎换骨,不再是当初青涩天真的毛头小子,凭什么要求别人不许变? 伤感的情绪只持续了一路,待下车走进酒店,他已经又是春风满面眼灿桃花,俨然一个多情爱笑的风流公子。 电梯缓缓上升,他转过身,端详着镜子中细腰长腿的男人,觉得自己实在是土木形骸而龙章凤姿,虽然这么多年来枕席寂寞,但依然是一朵秾而不艳、艳而不妖、妖而不孽的高岭之花。 高岭之花不但姿容倾城,而且是个勤学善思的好同志,王三笑睡前躺在床上看了半本《知音》,然后做了一夜颠鸾倒凤的梦。 凌晨四点,他惊魂未定地醒过来,他浑身燥热、心如擂鼓,拥着被子呆坐片刻,觉得大概是北京空气太干燥,而酒店暖气又太温暖,才让那个早已分道扬镳的男人进了他罕见的少男之梦里。 那是一间满目狼藉的房间,地板上全是破碎的玻璃碴子,魏琮狼狈地站在门口,端着一碗方便面,唔,□□的海鲜豚骨面,汤浓味美,有冻干虾仁和蛋黄……什么玩意儿! 王三笑甩甩脑袋,觉得这个梦实在不知道是香艳还是惊悚,反正凌晨醒来时,他的内裤湿了。 起身换了干净的内裤,王三笑索性不再睡觉,拿出王八贤发来的资料仔细研究,待天亮时,已经将关于那幅《宋李公麟华严变相图卷》的所有著录牢牢记在了心里。 到了约定的地方,王三笑姗姗来迟,早已候在那里的张教授笑着迎上来,远远就伸出了手。 他是个花甲之年的老学究,却对王三笑十分恭敬,这全是给他父亲王八贤的面子,王家三代古玩掮客,既杀卖家,又宰买主,做的是两头扒皮的买卖。 王三笑客气地握住他的手,笑得真诚而又谦和:“路上堵车,让张教授久等了。” “是我来早啦,”张教授侧身,让出身后的人,“这位是恒运的魏总……” “……”王三笑的如花笑靥僵在了脸上。 魏琮西装笔挺,伸出手来:“没想到这么快就又见面了。” “是啊,”王三笑木然和他握手,心想怎么能想得到呢,打死都想不到昨夜刚入了自己好梦的男人竟会出现在这里啊。 张教授对两人之间的尴尬气氛毫无知觉,乐呵呵地说:“那,我们就走吧?” “嗯,”王三笑点头,他视线在对面二人之间一转就知道这个张教授估计只是被请来掌眼的专家,而真正买主应该是魏琮家里那位神龙见首不见尾的父亲了。 三个人到了卖主家中,将长长的图卷在书案上展开,宋代画家李公麟的《华严变相图卷》出现在众人面前。 王三笑手里把玩着一个小放大镜,淡淡道:“张教授觉得如何?” 张教授谨慎地一寸一寸鉴赏过来,目光恋恋不舍地在古画上逡巡,唏嘘道:“李公麟画法精湛,集众家之长,被尊为百代宗师、宋画第一人,苏东坡曾作诗称赞龙眠胸中有千驷,不惟画肉兼画骨……” 王三笑听见他掉书袋就牙碜,漫不经心地移开视线,一动,突然怔住,只见魏琮随意坐在旁边一张官帽椅上,神情淡淡的,正打量着自己。 两人视线一触即分,王三笑顶着这种如芒在背的感觉,转头看回张教授,清了清嗓子:“李公麟的画自然是最好的。” 双方谈好价格,交易完毕,张教授握住王三笑的手不停地感谢:“这次多亏八千岁提点,请向令尊转达我的感激,不知三少今晚是否得空,在下做东,请三少吃个便饭。” 王三笑带着一脸温文尔雅的笑容:“实在不巧,辜负张教授的好意了。” “唉……那好吧,”张教授遗憾地说,“希望以后,三少有合适的买卖,能多想起我这个老头子。” “那是自然。” 上下嘴皮子一动,八百万佣金到手,王三笑将支票随手一揣,就回酒店补眠去了,他自从12岁被王八贤收养,手里流过的古董不计其数,账户里的零也从来没有数清楚过,几百万虽是巨款,对他来说,却只是个数字而已。 一觉睡到傍晚,王三笑没有立即起床,倚在枕头上慢慢抽了一根烟,他不是八千岁那样香烟不离手的人,只有思绪混乱的时候才会抽一根,来静静脑子。 吐出一个烟圈,他两眼发直地盯着天花板上的吊灯,心底不由得感慨:莫不是最近运势下行?一夜没睡好,连累整天都没精神不算,竟然好不容易补个眠都满脑子全是乱七八糟的前尘往事,自己一个翩翩美少年,怎么像老年人一样动不动就怀念过往呢? 正在想着,手机突然响起来,王三笑从枕头底下翻出手机,纳闷地看着陌生的号码,心想北京的?谁啊?接通:“喂?” “三笑……”魏琮低沉柔和的声音传来。 “!!!”王三笑一个激灵,差点将手机丢出去,清了下嗓子,“咳……那个……魏总这么晚了打电话,有事指教?” 魏琮客气地说:“关于那幅《宋李公麟华严变相图卷》,家父有一些不同的看法,想请你明天过府一叙,不知道有没有空?” 王三笑神情严肃起来,不由得坐直了身子:“魏老觉得画作不真?” “只是有一些疑问,”魏琮道,“明天张教授也会过来,你如果觉得不合适,不来也可以,我会处理……” “没有不合适,”王三笑打断他,翻开日程表看一眼,将第二天的工作安排断然抹去,淡淡道,“我明天闲着,几点?” 魏琮轻笑:“那好吧,明天下午三点,我派车去酒店接你。” 王三笑挂了电话,心想还派车来接,难道是怕我跑了么?啧,当年是你对不起我,又不是我辜负了你一片真心,你魏大总裁左怀右抱满嘴谎言,我一片痴心就当挖了喂狗,我躲什么! 王三少爷又是一夜辗转反侧,拜读整本《知音(合订刊)》才做好心理建设,觉得那歌里唱得真好:情人最后难免成为朋友,虽然魏琮罪大恶极没资格当王三少的朋友,但念在他魏氏家大业大,以后难保不会再有合作的机会,自己还可勉为其难装一下下。 等到了魏家老宅,他才知道自己错了,一夜的心理建设都他娘的喂狗了——人家魏琮压根不在家。 其实想想也是,热爱古玩的是魏老爷子又不是魏琮,魏家老宅里住着的也是魏老爷子不是魏琮,请他过府一叙的更是魏老爷子不是魏琮,你凭什么就默认人家得在家等着你? 不就是旧情人吗,你这辈子就谈过一回恋爱觉得很是珍贵久久不能忘怀,知道人家魏大总裁有多少红颜知己蓝粉情人吗? 真真是自作多情不可理喻! 第3章 酒店前偶遇 魏老爷子风流堪比澳门赌王,前后娶过六位夫人,如今和六太分居后带着几个秘书独居在老宅子里,庭院中种着梅兰竹菊,房间里陈列着琴棋书画,不知道老爷子读过多少诗书,反正看上去是个十分风雅的礼仪人。 王三笑跟着生活助理走进书房,魏老穿一件黑色的对襟褂子,正在伏案研究昨天新得的图卷,张教授垂手站在旁边,看到王三笑进来,神情有些讪讪的。 “好几年没见魏老了,还是这么精神矍铄,”王三笑朗声恭维,走进书房,和张教授点头致意,看向书案上的图卷,“魏老是觉得哪里不真吗?” 老爷子慢慢抬起身来,他已经很老了,前额的头发已经掉光,只有头顶至脑后还有少许稀疏的短发,苍老的脸上有着拼命保养却依然敌不过岁月的无奈,他看一眼王三笑,“只是有些疑问,找你们两个专家过来一起探讨一番。” “这幅《宋李公麟华严变相图卷》传承有序,品相完美,”张教授急促地说,“在王世襄先生的《锦灰堆》中也有著录,所以我觉得,应该是真品。” 魏老看他一眼,未置可否,将放大镜随意等在书案上,往后一倚,端坐在一张黄花梨玫瑰文椅中,淡淡道:“你不用紧张,我听说李公麟的画法扫去粉黛、淡毫轻墨、高雅超逸,如今见到这幅画,觉得古朴温润、敷色精细,和想象中略有几分出入,有没有可能是后世哪位画家的摹本?” “这……”张教授犹豫了片刻,看一眼王三笑,见这货只是笑眯眯地看着自己,一副绝不率先发言的怂样儿,只好壮着胆子道,“魏老,您是收藏大家,对书画尤其有研究,但……但您不能凭想象去收藏啊。” 魏老脸色一黑,张教授倏地住嘴了,愁眉苦脸地看向王三笑,满眼都是乞求。 王三笑微微一笑:“不知魏老有没有看过故宫博物院馆藏的李公麟《临韦偃牧放图卷》,画上有1286匹马和143个人,气势平缓柔和,同样的敷色精细、古朴温润,虽无华贵之气,却依然能看出国之强盛,”他拿起放大镜,俯身在画卷上一寸寸地看过,“现在的确有很多伪作扰乱收藏市场,但是书画作伪比瓷器作伪更加难得,因为画家模仿得了古人的画法,却模仿不了画的灵魂,李公麟作画,立意为先,布置缘饰为次,明末清初的收藏家孙承泽曾道‘自龙眠而后未有其匹,恐前世顾、陆诸人亦所未及也’,魏老您想,连顾恺之、陆探微都比不上的画技,现在的那些画家们有几个能模仿得了?” 听他讲完,魏老脸色稍霁,抬头看过去,犀利的眼神盯着王三笑年轻的脸细细端详,半晌,点了点头:“说得有几分道理,你就是王三笑?王八贤的养子?看着有点眼熟。” “几年前,我曾跟着家父来拜访过魏老,”王三笑顿了一下,“和令公子也有几分薄交。” 老爷子的生活助理跟在身侧,轻声提醒:“阿琮当初在英国念书时,从一家乡村小拍卖行给您买回了一对乾隆粉彩小碗,就是在三少的帮助下。” 魏老恍然大悟,再看向王三笑,眼中不可一世的倨傲稍稍褪去,有了一丝欣赏之意:“你很有眼力,那对粉彩小碗我十分喜欢。” 王三笑谦和地笑笑:“是魏总孝心可嘉。” 他的谄媚风格和王八贤不同,没有那种让人牙疼的虚假,再之,他长得很有亲和力,不暴露本性的时候看上去比其父亲要靠谱多了,夸人也能夸得让人心旷神怡。 魏老表示很喜欢和这样知书达理的年轻人聊天,于是又拿出好几件古董来让他鉴赏,等王三笑走出魏宅的时候,已经是暮色四合。 一个司机候在门口,见他出来,低声道:“王先生,魏总让我送你回酒店。” “那多谢了,”王三笑坐进车里,拿着手机上了一路的网,快下车时突然问,“你们魏总今天干嘛去了?” 司机赔笑:“这个我也不清楚,大概一直在工作吧。” “哦,”王三笑嗤笑一声,漫不经心道,“还想请他吃个饭的,那既然他这么热爱工作……就不打扰他了。” 司机:“……” 王三笑回到酒店,懒得出门吃饭,让酒店送一碗扬州炒饭送到房间,吃了几口,他郁闷地放下勺子,觉得虽说以自己住这个酒店的规模很难会有杰出的厨子,但这碗炒饭也太他娘的难吃了吧。 他挖起一勺炒饭抬到眼前,对着灯光看去,觉得这米饭毫无晶莹透亮之感,简直像是用泔水煮出来的! 勉强噎了几口,王三笑一冲动,推碗站起来,大步走出门去:“熊大,开车,我们去扬州吃炒饭。” “!!!”五大三粗的保镖猛地站起来,嘴里噎着满满的炒饭,瞪圆了眼睛说不出话来。 王三笑戳戳他的腮帮子:“别吃了,这么难吃还吃得这么欢,你没长味蕾吗?” 雄壮的保镖一抻脖子,喉结猛地一动,将满满一口炒饭硬生生咽了下去:“三少,我是熊二。” 王三笑:“……” 熊二连忙问:“现在就开车走吗?” “废话,”王三笑理所当然道,“动作快点儿,你和熊大轮流开车,明早正好吃扬州炒饭。” 熊二严肃地点头,待王三笑转身走回房间时,猛地弯腰端起饭碗,拼命将半碗炒饭全都扒进嘴里。 王三笑听到声音一回头,熊二眼明手快地放下饭碗,豪迈地一抹嘴,鼓着两个塞得跟仓鼠一样的腮帮子,一脸无辜地看着他。 “……”王三笑怒,“吃死你!” 熊二将车开到门口,王三笑双手插在风衣里,走出酒店,被迎面扑来的寒风冻得一个寒战,他竖起衣领,刚要拉开车门,突然觉得旁边一辆黑色的卡宴很是眼熟,不由得抬眼看过去。 只见车门打开,魏琮走下车来,他看到自己,露出些许诧异,但很快就恢复淡然,笑着走过来:“原来你也住在这个酒店。” 王三笑回头看一眼酒店残破黯淡的招牌灯,心想还有人跟自己一样喜欢住这些犄角旮旯的地方? 瞥他一眼,淡淡道:“也?原来魏总还有朋友下榻在此?” 魏琮一笑:“算不上什么朋友,生意场上偶尔认识而已。” “那可真是太巧了,”王三笑皮笑肉不笑地嘿了两声,看一眼腕表,再后退一步,上下打量一番眼前这个西装笔挺的男人,凉凉道,“北京时间,晚上九点,魏总漏夜前来,只是找一个生意场上偶然认识的人?” 魏琮沉静地看着他,待他笑完,好脾气地反问:“怎么,不可以吗?” “当然可以!”王三笑提高声音,他唇角衔着盈盈的笑意,清朗的嗓音在这样酷冷的冬夜里更显阴寒,“您魏总做事,什么时候需要我王某来说可不可以了?” 魏琮眸子一紧,仿佛被一语刺痛,滚滚往事涌上心头,他出神地看着眼前丰神俊逸的男人,双眼沉静、深不见底。 王三笑被他看得心底发虚,掩饰性地清了下嗓子,极力维持着面上的笑容,心底不由得腾起一丝烦躁,他抬起眼皮,冷声:“看什么呢?” 魏琮倏地回过神来,沉默片刻,突然低声道:“三笑,这么多年,一直欠你一声道歉,那时候……是我做错了。” 王三笑呼吸一窒,感觉心脏在那一瞬间差点从心口窝跳出来,他脸上的笑容渐渐变冷,漠然地看着眼前的人,半晌,突然又笑起来,笑容还十分的深明大义十分的云淡风轻,“提当年做什么,这么多年过去,谁对谁错都已经不重要了,再说,欠一句道歉的人是我,再怎么生气,也不该用台灯打爆你的头。” “……”想起当初狼狈的往事,魏琮怔了片刻,忍不住跟他一起笑起来,“你现在的性格好像随和了很多。” 王三笑一脸武林高手般的高深莫测:“魏总比当年也沉稳多了。” 两人站在寒风中,相互都没有了言语,过了一会儿,王三笑对酒店里一摆头:“不是找你的生意伙伴吗,去啊,人家等久了可要生气的。” 他的语气里透着揶揄,魏琮知道自己早已被看穿,遂摇头一笑,关切地问:“你这么晚了还要出门?” 王三笑懒洋洋地抬起眼皮看他一眼,嗤笑:“管得着么你?” “……”魏琮倏地噎住了。 王三笑畅快地大笑起来,拉开车门坐进去,重重关上车门,坐直身子舒爽地吁出一口气,笑道:“熊大,开车!” “三少,”司机回过头来,“我是熊二。” “……”王三笑顿时笑容僵硬,觉得好像吃了三个煮鸡蛋没喝水,噎得五脏六腑都堵得慌,暴怒,“熊你爷爷!从今天开始,你就叫熊大!” 司机喜滋滋道:“太好了,我想当大哥很久了。” 王三笑深吸一口气,用力一脚蹬过去,怒吼:“啰嗦什么,开车!!!” 话音未落,宾利嗖地一下以火箭的速度冲了出去。 王三笑回头,看到魏琮还站在酒店门口,在招牌灯昏黄的灯光下,长身玉立、身姿挺拔,身材相貌仿佛比起当年要更胜十分。 第4章 撞个大乌龙 夜晚的高速公路上车如游龙,王三笑仰躺在车里,斜望着旁边擦肩而过的一辆辆车子,昏黄的车灯彼此辉映,照亮倒映在车窗上静如沉水的脸。 北京城已经被远远甩在身后,王三笑拿起手机想要上网,却发现根本静不下心来。他已经很久没有去算过时间,那些言笑晏晏的往事已经过去太久,久到仿佛根本不是自己的故事,如今潮水般涌来,却觉得每一件都历历在目。 开车的换成熊大,熊二坐在副驾驶,探头探脑地往后看,王三笑面无表情:“看什么?” “那个……三少,”熊二犹豫了一会儿,壮起胆子问,“咱们这么烟熏火燎地跑扬州去干嘛?” “吃炒饭。” “呃……”熊二抽了抽嘴角,“扬州的炒饭非常好吃吗?” 王三笑抬起眼皮,不爽地盯着他看似憨厚的浓眉大眼,恶声恶气:“你想说什么?” 熊二一缩脑袋:“没……没什么。” 王三笑猛地身体前倾,抬臂勾住他的脖子,十分灿烂地笑了起来:“来来,兄弟,来,我们开诚布公地交流一下,对我有什么意见就提嘛,何须这么委婉?” 一看见他的笑容,熊二脸都白了:“没……没意见。” “你怕什么呀,”王三笑柔声道,“大家风雨同舟出生入死这么多年,兄弟我是什么人你还不了解吗,难道我能吃了你?” 熊二木然点头:“能。” 王三笑声音一冷:“什么?” “不……不能!”熊二斩钉截铁。 “嚷嚷什么?”王三笑脸色一变,勒着他的脖子,恶声道,“有话快说有屁快放,再他妈给我犹犹豫豫信不信我给你踹高速公路上去?” 熊二瞬间怂了,支支吾吾地说:“想吃炒饭哪里用得着去扬州,北京也有正宗的扬州炒饭。” 王三笑蛮不讲理:“我乐意。” “哦。” “哦什么哦?”王三笑不爽,“你是不是还有意见?嗯?” “没啦没啦,”熊二破罐破摔,大声喊道,“我什么意见都没有,真的,我对这次行动非常能理解,扬州的炒饭肯定特~别~好吃。” 王三笑深吸一口气,刚要破口大骂,一直在专心开车的熊大突然镇定地出声:“老二,别啰嗦,三少并不是为了躲避才离开北京。” 已经到嘴边的大骂被硬生生压回了喉咙口,王三笑面无表情地瞪着二人,心口窝仿佛被塞进去一百斤棉花,难受得喘不过气。 半晌,猛地一踹前座,吼:“回头,回北京!” 熊二大惊失色:“什么?我们都已经到东营了,现在回头?不吃炒饭了吗?” 吃你爷爷!王三笑凶神恶煞地看着他:“再啰嗦就下车给我跑回北京!” 熊二瞬间闭了嘴。 车子在下一个出口转了一圈改变方向,向着北京方向飞驰而去。经过一夜疾驰,他们回到北京已经是早上七点,然后妥妥的堵在了西直门立交桥上。 王三笑降下车窗,探头往前看去,只见远远一条长龙,五颜六色,那是相当的漂亮,只可惜这长龙堵了半个小时,连动都不动一下。 熊二问:“三少,咋办?” “还能咋办?”王三笑没好气,“前面堵得跟便秘一样,有本事你飞过去啊。” 熊二眨巴眨巴眼睛。 王三笑沉下脸来:“你又想说什么?” 熊二很是擅长审时度势,琢磨了一下对方的表情,觉得喷着火的三少比笑眯眯的三少要善良多了,于是壮起胆子小声嗫嚅:“三少你这两天有点暴躁,跟来大姨妈了似的。” 王三笑一下就乐了。 刷的,熊二后背窜起一层白毛汗,虽然是寒冬腊月,他的额头却硬生生地流下了豆大的汗珠。 王三笑从口袋中取出还散发着玫瑰芳香的干净手帕,轻轻为他拭去额角的汗珠,和气地笑道:“语不惊人死不休啊,二哥,你可真是条汉子。” 随着话音落地,他手上猛地用力,将手帕蒙在了熊二的脸上,用力揉搓,恨声,“我叫你嘴贱!叫你嘴贱!你他妈再给我贱一个试试!傻逼!” 熊二:“qaq嗷嗷嗷我错了……” 王三笑揉累了,眼神往外一瞥:“下车,把前面堵着的车都给我挪开!” “!!!”熊二整个人都傻了。 车内正在鸡飞狗跳,熊大突然递过来一支手机:“三少,yarina小姐的电话。” 王三笑扔了手帕,懒洋洋地往靠背上一倚,接过手机:“喂?雅儿……西直门堵着呢……什么画?”不知对面说了什么,他猛地坐直身子,漂亮的桃花眼中迸出利欲熏心的狡诈光芒,沉声道,“路子可靠吗……对方什么来头?那行,你过来接我,我给你发个定位。” 半个小时后,车队长龙还是一动没动,一个粉红色的小绵羊电动车停在旁边,王三笑看着那人□□的肉腿,目瞪口呆:“卧槽,零下八度,你这腿是不锈钢的吗?” 小绵羊上坐着一个细腰长腿的大美女,将头盔一摘,两眼飙泪:“他姨姥姥的,老娘都快冻出血尿了!” 王三笑打开车门:“进来暖和暖和。” “不行,赶时间,”雅瑞娜扔给他一个头盔,“金主脾气不好,你赶紧的。” 王三笑在寒冷和金钱之间没有一秒钟的犹豫,就接过头盔,坐上了小绵羊的后座,这回轮到熊大熊二目瞪口呆了:“三少,外面太冷……” 回答他们的是小绵羊的尾气。 小绵羊个头不大,动力却很足,在堵得一动不动的车队之间左冲右突,很快就冲出包围圈,一路突突突突地奔向一家男士养生会所。 上午八点半,一夜狂欢早已经结束,整个会所如同战场一般满目疮痍。 王三笑一路差点被冻成狗,一下车就哆哆嗦嗦地点了根烟来取暖,跟着雅瑞娜走进会所:“你那金主什么来头?” “豪门。” “废话,”王三笑没好气,心想既然能入您老人家的眼,必然不是豪门就是权贵。他交友从不问出身,这个花名雅瑞娜的小姐虽然满身风尘,但她混到如今的地位,是在纸迷金醉的泥淖之中一步步走来,眼界已经很高,并且鉴赏能力相当不俗,两人合作过几次生意,丰厚的利润让双方都十分满意。 走到一扇门前,雅瑞娜握住门把手,回头低声道:“这个傻逼年龄不大,玩儿的却不小,在美国念书涉嫌校园暴力被劝退,最近刚回国,对古玩是……”她嘲讽一笑,“一窍也不通的。” 王三笑了然, 雅瑞娜推开门,里面一片狼藉,偌大的沙发上横七竖八躺了五六个少男少女,她走过去,踢开地毯上一个空的红酒瓶,对着一条细腿踹了一脚,低吼:“都起来,出去,快!” 少男少女懒洋洋地爬起来,小声抱怨几句,拖拖拉拉走出房间,雅瑞娜走到浴室旁,敲敲门,然后拉开门走了进去。 浴室里传来暧昧的*声,过了一会儿,一个裹着浴袍的高大男人走出来,看都没看王三笑,往沙发上一坐,仰着头闭目养神:“他是谁?” “他就是王三笑,”雅瑞娜依偎过来给他按揉着太阳穴,柔声道,“古玩行第一掮客王八贤的儿子。” 男人嗤笑:“儿子?切,王八贤本人呢?” 王三笑神情淡淡地看着他,发现此人长得很是人模狗样,五官俊美堪称一表人才,只是此时眼下一片乌黑,俨然沉溺酒色很长时间了。 雅瑞娜连忙解释:“八千岁最近去西安了,没那么快回来,咱们要想尽快出手,还非三笑不可。” “过奖了,”王三笑懒洋洋地说,“在下只是个普通掮客,没什么非我不可的事情。” 雅瑞娜莞尔,帮二人介绍道:“三笑,这位是godfrey。” 王三笑一顿,疑惑地问:“高什么玩意儿?” “godfrey,”雅瑞娜柔声重复一遍,“这名字特别好听,寓意也特别好……” 王三笑淡淡道:“我没什么文化,说不来洋文,有中文名字吗?” “你是不是找茬?”godfrey突然抬起头,眼神狠戾地看向王三笑,却倏地一怔,宿醉的浑浊眼眸中滑过一丝惊艳,倨傲地嗤了一声,“你就是王三笑?长得还不错。” “多谢夸奖,”王三笑温文儒雅地含笑点头。 雅瑞娜连忙打圆场:“我们就在这里看货吗?” 王三笑看一眼茶几上横七竖八的香槟酒瓶和头顶迷离的水晶灯:“这里条件不行,《九龙图卷》已经存世几百年,对环境中的温度和湿度都有严格要求。” godfrey一摆头:“去卧室。” 三人走进套房深处,是一间干净的卧室,雅瑞娜取出一幅图卷,小心翼翼地展开,王三笑俯身,一寸一寸看过来,半晌,直起腰身:“此图绘九龙攫珠于白浪苍茫间,用笔苍纵雄健、泼墨成云,是件不可多得的精品。” 雅瑞娜娇滴滴地赞道:“godfrey的藏品,肯定是不会出错的。” godfrey坐在单人沙发上,点燃一根烟,哑着声音直奔主题:“值多少钱?” “瀚海拍行曾上过一幅张宗苍1753年所做《仿黄鹤山樵山水立轴》,估价为一百二十万左右,这幅图卷尺寸和它相差不大,笔墨更见苍劲沉着,成交价格不会低于一百万,”王三笑淡淡道,“方便告知一下这画是怎么到你手里的吗?” godfrey脸色不快地看他一眼:“家传。” 王三笑何等聪明,一看他的脸色便知道这话有多少水分,心下了然,似笑非笑地说:“明白,只是不知阁下是想尽快出手呢,还是愿意放出风声待价而沽。” godfrey不耐烦道:“最快什么时候能见到钱?” 王三笑自信地笑了起来:“今天。” 从养生会所出来已经九点,王三笑好整以暇地坐在街边早餐铺就着包子喝了一大碗炒肝,吃完一抹嘴,一辆法拉利小跑停在门口,王三笑上车:“熊大还在堵着?” “嘿嘿,”熊二幸灾乐祸,“他有本事就扛着车飞回来,三少,你要把画卖给魏家?” 王三笑在手机里翻着通讯录:“那个高什么玩意儿想尽快见钱,老爷子是最好的选择。” 魏老是古玩行里天字第一号极其热爱书画又不差钱的,听到这幅《清张宗苍仿陈容九龙图卷》出现在市场,十分震惊,立刻派人跟他去交易。 二十万佣金到手,王三笑捏着支票感觉十分奇诡,自入行以来,还第一次见到买古玩这么轻率的,什么都不闻不问,甚至连宝主的身份和他怎么得到这幅古画的故事都不甚在意。 看来这个魏老果然是个极端爱画之人,不过这幅九龙图卷确实弥足珍贵,交易这么迅速也不排除是担心节外生枝的缘故。 将支票随手揣进兜里,王三笑双手插在风衣里晃悠着走出养生会所,雅瑞娜追出来:“三少!” 王三笑转过身去:“嗯?” 雅瑞娜瞥一眼会所大门,低声问:“那傻逼要你的联系方式,给吗?” 王三笑琢磨一下,纳闷道:“看样子这货是想以后越过你直接联系我?他到底什么来头?瞧那对古玩一窍不通的样子也不像是个收藏世家出来的。” “具体背景我也说不清,听说还挺复杂,他是小老婆生的,但大老婆养着,”雅瑞娜不屑地撇撇嘴,“所以养成那个叼样儿了。” “有钱人的世界我们不懂,”王三笑不以为意地说,“他要我联系方式就给呗,你放心,不会少了你好处的。” 雅瑞娜娇笑着横他一眼:“瞧你说的,不过别怪我没提醒你啊,那傻逼可是个男女通吃的货。” “所以才喜欢你啊,”王三笑捏捏她的脸皮,笑着挥手,“不用为我的贞操担心,他想吃我,还早八百年呢,我走了。” 话说得是潇潇洒洒,仿佛很是不畏权贵,但晚上一接到雅瑞娜的电话,王三笑立马从床上一个鲤鱼打挺跳了起来,跟兔子似地蹿进车里,熊大一脚油门踩到底,火烧屁股似地逃出北京城。 熊二额头还带着蒸汽眼罩,结巴:“三……三少,这……这大半夜的又是怎么了?” “我心情好,半夜拉练,”王三笑脸色黑如锅底,脑中还回荡着刚才雅瑞娜杀猪一样的嚎声:“三少你把画卖给了魏家?□□爷爷个腿儿啊,画儿是那个傻逼偷的,宝主本来就是魏老!!!” “那傻逼到底是什么人?” 雅瑞娜鬼哭狼嚎:“魏老的亲孙子啊,我被你害惨了,那傻逼被他爷爷罚得不轻,扬言要弄死你,三少你快跑吧,强龙不压地头蛇啊!” 第5章 绑架反绑架 王三笑以猪的智商干了件蠢事儿,然后以狼的速度奔逃了,他不是有多怕那个魏家的纨绔子弟,而是多一事不如少一事,北京毕竟是人家的地盘,惹出事儿来虽然不难解决,但到底也麻烦。 熊大冷酷地握着方向盘,突然往后视镜里看了一眼,王三笑敏锐地发现他嘴角的线条变得冷硬,沉声:“怎么了?” 熊二正带着蒸汽眼罩在补眠,闻声猛地一动,往后看一眼,顿时大叫:“卧槽啊,后面那辆车在追我们!” 王三笑转身往后看去,只见一辆红色的保时捷正跟在自己的车后,冷静地说:“甩掉他。” “没问题,”熊大一脚油门踩到底,车子在暗夜中划出一道诡谲魅影。 凌晨三点的街道,灯影迷离,车水马龙,两辆豪车紧追不舍,熊大猛打方向盘,车子一个漂移,90度大转弯冲下主干道,接着转角65度,钻进一条窄巷。身后的保时捷紧跟而上,哐里哐当地一路擦着墙壁横冲直撞上来。 幽深的窄巷阴暗而又逼仄,熊大专注地看着前方,间或瞥一眼后视镜中紧追不舍的保时捷,唇角划过一丝冷笑,冲出窄巷的瞬间一个左拐,接着迅猛加速,抢在红灯最后一秒冲过路口,和一辆卡车擦身而过,身后保时捷一个急刹车,侧身刮蹭上去,在寂静的暗夜发出刺耳的摩擦声。 熊二欢呼:“完美!” 王三笑回头,盯着那辆被迫停下的保时捷,阴沉着脸,一言不发。 熊二猖狂地笑:“三少,你不用担心,其实吧,那小车里撑死了也就塞四个打手,以哥俩的身手,还没放在眼里。” 王三笑凉凉道:“我是在盘算要是今天晚上把这个高什么玩意儿给揍了,明天魏老爷子会不会找我家老头告状。” “哎……”熊二异想天开,“那我们回去揍一下看看?” “别他妈啰嗦了,”熊大突然冷声道,“看前面。” 二人抬眼看去,只见一辆军绿色皮卡从斜对面直冲上来,熊大握紧方向盘,避无可避,一个急转,被逼停在路边。 车内一片寂静,半晌,熊二猛地嚷嚷起来:“卧槽,老大你傻逼吗?你他妈被逼停了?操操操……” “闭嘴!”熊大冷冷地打断他,瞥一眼从皮卡上跳下来的四个人,随手摸出一把u型锁,坐在座位上活动活动脖子和手腕。 熊二喃喃地嘟囔:“卧槽这就要干起来了?他们有四个人哎……” “不是对手。” 熊二打量着走过来的四个人,嘿地一声乐了:“这是哪个窑口找出来的四个娘炮?这小胳膊小腿儿也能打架?”他笑声突然一变,指着车后大叫起来,“卧槽他大爷啊!哥!哥你快看,后面还他娘的有一车!!!” 王三笑猛地转身,透过车窗,看到暗夜之中,刚才那辆保时捷风驰电掣地冲了过来。 “下车,别废话,就是干,”熊大冷声道,干脆利落地打开车门,然后一脚将熊二从车上踹了出去。 “我去你大爷!!!”熊二哀嚎,在对方冲过来之前,连滚带爬地冲去车后,一把掀开后备箱,抽出一个扳手。 然后就是一场单方面的凌虐,熊氏兄弟身手刚猛,拳拳到肉、招招见血,电光火石之间将对方制服在地。 王三笑不动如山地坐在车里,慢悠悠地取出一根古巴雪茄,用银质雪茄刀细心切割,听着车外鬼哭狼嚎的声音,连眼皮都没有眨一下。 片刻之后,熊二挥起扳手,打倒面前的人,利落转身,凶悍地一记掏心直踹,将最后一人踹倒在地。 熊大拎着染血的u型锁,高大的身体晃悠到保时捷旁,他颧骨上带着一抹血痕,镇定自若的眸子迸发出嗜血的光芒,抬臂担在车顶,探身看向车里的男人:“三少,这个人怎么处理?” 王三笑走下车,熊二给他点燃雪茄,王三笑深吸一口,吐出淡淡的烟圈,远远地走过来:“给弄下来,我看看是谁这么牛逼,敢拦我的道。” 保时捷咔哒一声落了锁,熊大冷冷一笑,不到三秒钟撬开车门,将里面的人拖了出来,一言不发,按倒了就是一顿拳打脚踢。 王三笑走过来,一看他那鼻青脸肿的小样儿就乐了:“哟,g……高什么来着?哦,我差点忘了,听说你中文名字叫魏光耀啊,好名字,光宗耀祖,我很看好你哦。” 魏光耀就是一蜜罐里长大的纨绔子弟,斗富耍狠比谁都牛逼,如今被人拿u型锁顶着脑袋立刻怂成了一个大写的sb,后背倚着车身,两条腿跟面条一样瑟瑟发抖。 王三笑一脚踹过去,魏光耀立刻哀嚎着蜷在了地上,鬼哭狼嚎地还不忘威胁:“三……三少,你们别……别胡来……我爸是恒运集团的魏璜……你们……你们动了我,我爸不会放过你们的!” “唉哟,我好怕怕呀,”王三笑夸张地抖肩,咬着雪茄俯身睥睨他,一双笑眼中三分戏谑六分轻蔑,还有一分微不可见的残虐,他轻声道,“我好想知道你爹会怎么不放过我,比如……我卸你一条腿,他会生气吗?” 熊二适时地一甩扳手,从手柄里甩出一把求生刀,锋利的刀锋在路灯下泛着寒光。 魏光耀被吓傻了:“不……你不能……我……” “这样不好,太血腥了,”王三笑摇摇头,认真地琢磨片刻,抬头,对熊二道,“这样吧,不卸大腿了,把他唧唧卸了,塞他自己嘴里去。” “不!!!!!!”魏光耀像死狗一样瘫在地上,空气中一股臊膻味道弥散开,王三笑疑惑地往地下看去,见到这货昂贵的裤子下面流出一滩液体,在寒夜中还冒着热气。 熊二嗤笑:“三少,他尿裤子了。” 这货最近好像火气不小,一泡尿撒得是又臊又多,把王三笑给恶心坏了,他居高临下地端详着这个年轻人,语气中充满了费解:“你真的是魏老的孙子?怎么怂成这个叼样儿?难道真是黄鼠狼下耗子,一代不如一代……不行,我得确认一下,魏老德高望重,要是被你这怂货冒充了血脉,那可不得了。” 说着掏出手机,摄像头对准他。 魏光耀霎时惊惧:“你……你要干什么?” 王三笑从手机后面歪头看向他,嫣然一笑:“拍照。”他换了几个角度,突然皱起眉头,“这样不太好,他的豪车入不了镜,来,你们伺候魏公子上车……可是,我发给谁比较好呢?” 魏光耀哭得撕心裂肺:“不……求求你饶了我……我错了……我错了……” “听说魏家内部也不是很太平,”王三笑琢磨着,笑语晏晏地看向他,“魏公子,你七叔平时疼你吗?” 凌晨四点,魏琮从睡梦中醒来,刚要翻身继续睡去,突然手机响了一声,他拧开台灯,从床头柜上摸过手机,淡淡地扫了一眼,眼神倏地一凛,立即掀被下床。 ——只见手机屏幕上,魏光耀鼻青脸肿,死狗一样瘫在他的保时捷车前盖上,浑身狼藉,跟刚从咸菜缸里捞出来似的。 坐在风驰电掣的车里,魏琮看着手机里不堪入目的不雅照,竟有一丝笑意从眼角流出。 助理轻声问:“魏总,这应该算是一起恶性暴力事件了,要报警吗?” “嗯?”魏琮看向他,淡淡道,“这只是光耀和朋友的玩笑而已,小孩子狗脸儿猫脸儿的,大人没必要插手。” “是,”助理了然,在看到他眼神的瞬间倏地浑身一怔,整个人都不好了——这货看着自己侄子被凌虐的照片,竟然满眼温柔??? 魏琮赶到事发现场,发现魏光耀那倒霉孩子已经被从车上放下来了,正和一群鼻青脸肿的小混混并排抱头蹲在路边,一旁有两个杀气腾腾的男人,手里的凶器还沾着血痕。 月凉如水,王三笑倚在车身上,夹着一袋开心果悠闲地剥着,一脸浩然正气:“你们生在红旗下长在春风里,就该充满善良、心怀感恩,小小年纪不在学校念书,竟然跑出来打打杀杀,你们对得起国家的养育吗?” 魏光耀抱着头,一脸倒霉相地嘟囔:“我也很爱国……” “嘿,还会顶嘴了?”王三笑指尖捻着一个开心果壳弹过去,“你给我蹲好了!来来,既然爱国,唱个国歌来听听。” 魏光耀清了清嗓子:“起来……” “啪……”王三笑一脚把他踹个狗啃泥,“你还想起来?给我蹲好!连国歌都不会唱,还敢说爱国,来来,那换一个,唱国际歌。” 魏光耀哆哆嗦嗦地爬起来蹲好,双手抱头,哭丧着脸:“起来……” “啪……”王三笑又是一脚,“有本事你给我起来看看……哟,魏总,”他仿佛才看见魏琮,笑容可掬地颔首致意,文绉绉道,“夜深露重,魏总披星而来,可见对这个侄子真是情深意切呢。” 魏光耀一回头,看到自家七叔身披风衣,从暗夜之中大步走来,顿时眼泪鼻涕一齐下来:“七叔……他欺负我……” 魏琮漠然地看他一眼,转向王三笑:“光耀被我三哥宠坏了,做事不知道轻重,他有没有伤到你?” 王三笑往嘴里丢一颗开心果:“这倒没有,我们相处得很是愉快。” “是吗?”魏琮转头看向魏光耀。 魏光耀眼珠子一动,立刻哭天抢地:“七叔你要给我做主啊,这个王八蛋他打我!他还要切我唧唧!他妈的他还要给我塞嘴里去!!!” 魏琮脸色一冷。 “!!!”魏光耀哭声瞬间卡壳,眼神在二人之间一转,立刻改变立场,斩钉截铁地大叫,“不不不……三少……三少对我很好,我们……我们很愉快,对,很愉快!” 蹲在路边的几个混混齐齐露出不可思议的表情。 魏光耀小声地嘤嘤嘤:“七叔……你让他把我放了吧……我想回家……” 魏琮脸色缓和,对王三笑轻声道:“大半夜有劳三少为我家教育孩子了,这样吧,眼看着天快亮了,我请你吃个早饭,让光耀好好给你道个歉。” “……”魏光耀脸上的表情顿时死了。 第6章 吃个饭道歉 邀请已经低声下气到这个份儿上,再拒绝就太驳人面子了,王三笑看着魏琮,矜持地一点头,“好。” 魏琮温和地笑起来,转脸看向魏光耀和他那一溜排的小混混,脸色顿时阴沉,魏光耀很会察言观色,跳起来踹向其中一人,大叫:“还傻蹲着干什么,赶紧滚!废物!垃圾!王八蛋!” 王三笑优雅地用手帕捂嘴,低头咳嗽一声,魏琮抬眼,看向自家傻侄子,淡淡道:“谁教的你满嘴脏话?不知好歹的东西,打扰了三少一夜,就这么跑了?” 小混混们立刻收回奔逃的脚步,小碎步回来,点头哈腰:“三少您大人有大量,别跟我们一般见识,您就当我们是个屁,pu~的一下就放了……” 魏琮一皱眉,魏光耀立刻一脚把他踹翻:“怎么跟三少说话的?” “没什么,”王三笑挥挥手:“滚吧。” “谢谢三少,谢谢魏总……”小混混被踹得一个跟头,连滚带爬地跑了。 魏光耀谄笑着凑到魏琮面前,顶着一张开染料铺的猪头脸撒娇:“七叔,您看我的衣服都脏了,跟你们走在一起多掉价啊。” “所以?”魏琮淡淡地问。 “所以就让魏公子回家去?”王三笑饶有兴趣地接话,剥了一粒开心果塞进魏光耀的嘴里,笑语嫣然,“那我和你七叔吃这顿饭意义何在?” 魏光耀木然含住开心果,嘴唇不小心碰到他冰凉的指尖,整个人倏地一震,眼神直直地看着他的笑眼薄唇,脸颊悄然变红。 魏琮眉头微微蹙了起来。 王三笑不以为意,亲昵地拍拍魏光耀的脸,声音却冷得掉冰碴子:“小王八羔子,别总想着逃跑,你搅了我一夜好梦,我得有多大的心胸,才能放你去自由飞翔呢?” 魏光耀满心不忿,转向魏琮,刚要说话,突然见自家七叔正专注地看着王三笑,眼中的那抹光芒也许可以称之为……温柔? 操!我发现了什么??? 魏琮将二人带到一个私房菜馆,点的全是鸡汁汤包、赤豆元宵、桂花糖芋苗之类甜兮兮黏糊糊的东西。 魏光耀郁卒地看着眼前一笼小包子,深深体会了一番什么叫做食不下咽,饭菜不合胃口也就罢了,大不了回家让保姆做顿可口的。可对面这个王三笑整个就是一装逼犯,他压根不知道什么叫就坡下驴! “光耀,”魏琮淡淡地说,“你最近是越发胆大包天了,偷画的事还没过去,竟敢半夜拦截三少,他可是你爷爷的座上客,回头去老爷子面前告你一状,你的好日子就到头了。” 魏光耀闻言大为委屈,一把掀了自己上衣,指着肋骨上青肿的皮肉,嚷嚷:“我还没告他状呢,丫把我揍成这样!!!” 王三笑探头看一眼,惊道:“哎哟哟,真是让人心疼啊,瞧这细皮嫩肉的,怎么给伤成这样了呢,啧啧……” 魏光耀一口气没上来就噎住了,满心全是怒吼:你他妈装什么大头蒜?这他妈就是你带人揍的!!! “光耀,把衣服放下,”魏琮道,“三少海量,不计较你的恶行,还不快向三少道歉?” 王三笑稳坐钓鱼台,笑眯眯地看着他,丝毫没有推辞一下的意思。 “……”魏光耀心酸至极地放下衣服,摸摸自己的伤处,心想七叔该不是被下降头了吧,怎么胳膊肘儿往外撇呢,回头一定要去爸爸面前告他一状,让爸爸好好在生意上挤兑一下这个小老七。 君子报仇十年不晚,想到这里,他端起酒杯,不情不愿地哼唧:“三少,是我错了,我有眼不识泰山,您大人不记小人过,千万别忘心里去。” 王三笑抬眼瞥他一眼,凉凉道:“是我错了才对,魏家少爷身份矜贵,怎么能给在下道歉呢?” 魏琮喝道:“光耀,道歉就要有道歉的样子,站起来!” “!!!”魏光耀满肚子的怨气都快要气炸了,灰头土脸地站起来,走到王三笑身边,弯腰,敬上一杯酒,低声下气地说,“三少我知错了……” 王三笑神态自若地夹一个汤包,小口咬开,吱儿吱儿地吸着滚烫的汤汁,对魏琮十分优雅谦和地笑道:“大家都知道吃汤包要‘轻轻提,慢慢移,先开窗,后喝汤’,做起来却不是那么容易,因为做汤包讲究皮薄陷大、卤汁鲜美,有的汤包能做到皮薄如纸,吃的时候一个不小心就容易把面皮扯破,上好卤汁全流掉了,那可实在是可惜。” 魏琮也随着他夹起一个汤包,面皮了粘在蒸笼的草垫上,他夹着包脐轻轻摇晃几下,轻而易举将汤包提了起来,放进醋碟中,笑道:“看来这家还不错,虽然皮很薄,但夹起来却不容易破。” “这就要看厨师的功夫了,”王三笑慢吞吞吃完一个汤包,又舀了一勺糖芋苗,方才仿佛才看到魏光耀一般,吃惊地说,“哎,魏公子,你怎么站我旁边啊,饭菜不合胃口?” “不不,这饭可好吃了,”魏光耀强压下怒火,肚子里一把辛酸泪,将酒杯敬到他面前,违心地奉承,“三少您吃着感觉怎么样?” 王三笑一脸和蔼可亲地接过酒杯:“魏总请的早饭,自然是极好的,”他举起酒杯喝了一口,惊喜道,“还是正宗的桂花冬酿酒!” “冬至大如年,”魏琮和气地解释,“这家菜馆老板是苏州人,每年冬至前后都要酿些酒来喝。” 魏光耀回到自己座位上,听着那两人的对话,直被酸得牙碜,他死气沉沉地盯着王三笑那一脸的假笑,暗搓搓地琢磨着该怎么狠狠地报复他一下,如此奇耻大辱,真真是此仇不报非君子,哼! 吃完最后一个小芋苗,王三笑放下勺子,“多谢魏总的款待。” “你开心就好,”魏琮低声说,他看着王三笑的眼睛,“忙活了一夜,累了吧,你眼中都是红血丝。” 王三笑揉揉眼睛:“没事儿,回头滴点眼药水。” 魏琮突然没头没脑地轻笑起来:“红红的也很好看,真正变成桃花眼了。” 王三笑动作一顿。 魏琮倏地腾起一丝懊恼,包间中气氛渐渐冷下来,他有些尴尬地转移话题:“上次你牵线的那幅《宋李公麟华严变相图卷》,家父越欣赏越喜欢,三番两次让我转达对你和八贤王的感谢。” “哦,是吗,”王三笑心不在焉地应了一声,扫一眼杯盘狼藉的桌面,“那什么……既然吃完了,咱就撤吧……嗯,下次有机会,我再请你吃饭。” “好,好。” 三人在饭馆门口分道扬镳,目送王三笑的宾利消失在街道的车流中,魏琮转脸,看都没看魏光耀,抬腿往自己的车走去。 魏光耀亦步亦趋地跟着他,不满地抱怨:“七叔你哪儿用得着对王三笑那么客气?那装逼犯不就仗着他爹养了几个好保镖吗?切,他们再牛逼,也不过是个古玩掮客,拉皮条的而已,敢跟我们魏家耍横?” 黑色的卡宴缓缓滑行到面前,魏琮拉住车门,回头,不解地看他一眼:“你想干什么?” “没什么,你放心,我不会弄出大事儿的,他不是要切我唧唧吗,”魏光耀往地上啐了一口,狠声道:“小爷要捅穿他的菊花,操!竟敢给我这么大的羞辱,此仇不报,誓不为人……啊!”话未说完,突然一股大力袭来,魏光耀被卡住脖子压在了车上,顿时大惊失色。 魏琮手指用力,他低头逼近魏光耀,眉宇之间黑气缭绕。 “七……七……”魏光耀惊恐地转着眼珠子,他喉咙被卡住,说不出话来,惊惧地发现一向沉默温和的七叔眼中竟然迸发出了杀机。 这反常的动作只存在了三秒,魏琮渐渐松开手,从西装里摸出一块手帕从容地擦着掌心,轻声道:“王三笑不是你能动的人,不要自取灭亡。” 魏光耀被吓坏了,颤抖着后退一步,方才那一瞬间,死亡的威胁离他如此之近,即使被王三笑按倒狂揍的时候也没有这样绝望的恐惧,他惊忌地看着魏琮,仿佛他变成了一个疯子。 “嗯?”魏琮抬眼,漠然看着他,“记住了吗?” “记……记住了,”魏光耀哆嗦着点头。 “那就好,”魏琮打量一眼他衣衫褴褛的倒霉样儿,淡淡道,“你的车我让人拉去修理了,一时半会儿拿不回来,这几天消停点儿吧。” 魏光耀惊魂未定,他说什么都用力点头,唯恐不小心激怒他再给自己来一记锁喉。 “回家去吧,”魏琮将手帕摔在他的脸上,坐进车里,重重关上车门,卡宴无声地发动,潇洒地消失在眼前。 带起的刺鼻尾气涌入鼻腔,魏光耀猛地回过神,一把抓下手帕,心想刚才自己是做梦吗?天呐,七叔怎么会……他……他果然被下降头了!!! 嫌弃地将手帕扔在地上,魏光耀大步往外走去,突然脚步顿住,神使鬼差地折回来捡起手帕,看着掌心素净的布料,心头腾起一丝疑惑——都什么时代了,七叔还随身携带这种东西……等等,王三笑仿佛也有这个古怪的习惯…… 他掌心渐渐攥紧,暗骂全他娘的是疯子! 第7章 俊美小少年 回到酒店,王三笑一觉睡到半夜十二点,然后一脸戾气地拥被坐了起来——无他,只因再次梦到了魏琮。 睡梦里,是一片喧嚣的酒吧,身边多种语言混杂,是英国留学生的新年狂欢,王三笑醉意迷离,一抬眼,就看到魏琮从人群中走来…… 他倚着床头抽了一根烟,暗暗琢磨这到底预示着什么,最后觉得大概是凌晨看到魏琮披星而来时有那么一点点被帅到了吧。 将烟蒂摁熄在烟灰缸中,王三笑不由得笑出声来,心想自己当年眼光还是很不错的,那么多人呢,一眼看去,就是最帅的那个。 他睡了十多个小时,觉得再睡下去要变傻,遂起床,晃晃悠悠走进浴室洗漱,顺便让酒店做一碗扬州炒饭送上来。 熊二吃了一惊:“三少,现在是晚上十二点,你确定要扬州炒饭?待会儿吃得不高兴又要大半夜去扬州。” “我今天心情好,”王三笑睡饱了觉,脾气很好,咬着电动牙刷,对照镜子很是仔细地打理他的头发,他长得很不错,笑眼薄唇,因不幸被王八贤养大而从骨子里透出几分刻薄,但不可否认,他的一张脸,还是十分俊美漂亮的。 熊二看着他不厌其烦地对付头顶那几撮毛,瞠目结舌,转脸对熊大道:“三少刚才肯定做春//梦了,瞧他现在,简直骚气冲天。” “滚蛋,”王三笑骂他一句,春风满面地走出洗手间,坐在餐桌边看着油光锃亮的炒饭,笑道,“酒店换厨师了?今天这饭看上去还挺有食欲……”然后只吃了一口,他满脸的春风就没有了,磨了磨后槽牙,咬牙切齿道,“……这他妈也好意思叫炒饭,卧槽他大爷的!” 再好的心情也架不住一碗泔水煮出来的炒饭,王三笑阴郁地扒了几口饭,一冲动又想去扬州。 熊二叫苦不迭:“兄弟,咱消停会儿成不?” 不能怪他叫苦,这连续两天是过的什么日子啊,前天晚上,一夜奔袭,哥俩儿轮流开了一夜的车,然后堵在了西直门立交桥,昨天晚上,夺命奔逃大半夜,然后是酣畅淋漓的一场战斗,虽说打得很爽,但身体是肉做的呀,就算威武雄壮的熊氏兄弟,也是会累的。 王三笑自己也觉得很是过意不错,在房间里无聊得直转悠,半夜十二点,睡觉吧,不困,不睡觉吧,那干点儿啥呢? 熊二春情亢奋地提议:“要不,去酒吧转转?说不定还能遇个小美妞儿啥的。” “酒吧?”王三笑微笑着看向他。 熊二两眼放光地点头。 王三笑一巴掌拍在他的大脑门:“瞧你这骚气冲天的样儿!” 熊二:“……” “想去酒吧就自己去,不想去就在家睡觉,”王三笑拎起风衣往门外走去,“我自己出去转转。” 熊大站起来:“我去开车。” “不用,”王三笑从他手里拐过车钥匙,“我大半夜睡不着出去兜兜风,你这两天累得不轻,多休息会儿吧。” 凌晨的北京夜色凄迷,王三笑漫无目的地开着车,北方的冬夜不像南方那样阴湿,仿佛是煤炭烧得太多,空气中干剌剌的,王三笑兜了两圈觉得鼻炎都快犯了。 但这种刀子般的寒冷能让头脑清醒,他停车在路边,看着头顶朦胧的夜空,将最近的事情一件件拎出来缕清楚,末了,觉得自己真是太过痴情、太过敏感,看人家魏琮那模样,是早已将前尘往事全部放下的,而自己这般前瞻后顾、装模作样,反倒落了下风。 凌晨四点,凄迷的夜空无月无星,夜色已渐渐开始褪去,王三笑驱车拐去东三环,信步走进潘家园。 常言道北京城里有两大奇景——□□广场抬头看升旗,潘家园地摊低头寻国宝,可见潘家园的影响力有多大。天还没亮,两边店铺就已经开门营业,街道两边的空地也已经被地摊占满,这就是人们说的鬼市了。 鬼市又叫晓市、天光墟,凌晨开摊儿,天亮就散,买卖双方藏头露尾,摊儿上的东西也真假难辨,来自全国各地的“古玩虫”们八仙过海各显神通,半遮半掩、半合法半非法地交易一些古玩文物、旧货赃品。 在这里,你可以花仨瓜俩枣淘到稀世珍宝,也可以花成千上万买一件劣质垃圾,总之,是个庙小妖风大、水浅王八多的邪地。 王三笑手里把玩一只小手电筒,沿着地摊慢慢走来,他从十六岁开始跟着王八贤走南闯北,手里流过几千万的国宝,很是看不上这些东西,在他眼里,古玩古玩,不古不玩,地摊上这些鸡零狗碎的只能算是旧货,没有一个能激起他“玩”的兴趣。 “你还想诓我,别看我年纪不大,我可是在古董堆里长大的,”旁边传来一个变声期少年特有的声音,“还宋版《冬心先生集》呢,冬心先生是扬州八怪中的金农金冬心,清朝人,还宋版,有你这么做生意的?忒不厚道了!” 王三笑抬眼望过去,不由得惊艳了一下,这小孩儿长得忒漂亮了,应该是有东欧血统,小小年纪五官立体高眉深目,长大了不知得祸害多少好姑娘呢。 想到这里,他饶有兴趣地看过去,只见这少年手底翻着一本《冬心先生集》,品相极好,少年对地摊老板道:“这么一本拙劣的伪作你也敢要价五千?我看五百都不到!” 老板怒斥:“你这后生懂不懂规矩?别在这儿找茬,你不识货自有识货的人!”他半夜三更冒着零下十多度的寒风跑来摆地摊,没挣到钱就算了,还被这个毛都没长齐的熊孩子一通胡搅蛮缠,气得肚子都快炸了,转头看向蹲在旁边的王三笑,嘿的一声笑起来,“您来给评评理。” 王三笑只想当一个冷漠无情的看客,一点都不想给别人评理,闻言,挤出一脸愁眉苦脸的倒霉相:“我就是一门外汉,对这个古书是七窍通了六窍,一窍不通啊。” 老板勃然大怒:“王三少你装什么大头蒜???” “哎……”王三笑诧异地看向他,没想到这人竟然认识自己。 老板出离愤怒了,扯着沙哑的老烟嗓嚷嚷:“都在古玩行里讨饭吃,你问问整个潘家园儿,有几个不认识你们父子俩的?” “低调,低调,”王三笑挂着一脸荣辱不惊的假笑,摆摆手,“你们交易你们的,我看我的,互不干扰哈。” 老板虽然郁卒,却也不能勉强他,俗话说看破不说破,王三笑不掺和是对的,古玩行里老规矩,买卖双方交易的时候旁人是不能插嘴的。 少年得意洋洋地说:“老板,你搬出谁来都没用,这就是本后世的仿品,难得它有福气,能入我的眼,五千太贵,五十吧。” “滚!!!”老板一嗓子吼得肠子都快出来了。 “不行就不行,嚷嚷什么呀,五百!”少年数出五张大票,潇洒地甩在地摊上。 老板一把抓过钞票,冷声:“再拿五百!” “嘿,你这叫敲诈,知道吗?”少年嘴上说着不愿意,扯了半天皮后还是不情不愿地又数出五张钞票,愤愤地说,“要不是我太喜欢冬心先生,才不会老老实实地被你宰呢!” 老板简直想抬脚踹他:“求求你以后别再喜欢了,我真替冬心先生寒碜!”说完,转头看向王三笑,“看看现在的小孩,真叫一个牛逼。” 王三笑含糊地应了一声:“唔……是牛逼。” 老板突然警笛大鸣:“是我的书卖亏了?” “没有!”王三笑斩钉截铁地说,递一根烟给老板,笑道,“这书是哪个废纸收购站里搜罗出来的,你心里也有数,卖一千块钱亏吗?那小孩……”他眯起眼睛看向少年的背影,“那小孩喜欢冬心先生,花一千块钱买个心头好,亏吗?老哥,这叫双赢,偷着乐吧。”说完,他从容地站起身来,和老板道别离开。 刚走没几步,他一直低头看路边摊上的东西,不小心和一个身体迎面撞上,转过头来,嘿地一声笑了,又是那个混血少年。 “是你!”少年惊喜地看着他,他漂亮的眼睛中似有满天星辰,“那个老板管你叫三少,是南京的那个王三笑吗?八贤王,古玩行第一掮客!” “唔,王八贤正是家父。” “嘿嘿,笑哥,”少年亲热地叫着,指指自己的鼻子,“我叫穆习习,听说你眼力特别厉害,我可倾慕你了。” “一般一般,都是大家给面子,”王三笑谦虚地摆摆手,心想什么叫特别厉害?三少爷的眼力是贼拉厉害好吗! 天色渐亮,鬼市正在渐渐散去,穆习习拉着王三笑直奔街头的早点铺,坐定,从包里掏出那本《冬心先生集》,献宝一般送到他面前:“笑哥你说说,我这书是不是捡漏了?” 王三笑漫不经心地翻了几页:“你为什么觉得自己捡漏了?” “这书不一般啊,”穆习习道,“这是个清刻本子,用的却是宋纸!” “你刚才不说是伪作吗?” 穆习习一脸高深莫测地说:“不会有这么弱智的伪作的,必然是有什么我没搞懂的道理在里面。” 王三笑看他小小年纪一脸油滑的样子,不由得笑起来,翻着书页解释道:“这本书的好处有三点,第一,作者金农,扬州八怪之首,第二,西泠八家之一的丁敬手书,第三,清书宋纸,太奢侈了。” 穆习习托着腮:“为啥说奢侈?” “这一页页的宋纸,是拆宋版大藏前面的扉页印成的,”王三笑比划着让他看书页的宽度,“寺庙里的大藏是经折装,宽度只有十厘米,要印这样一页书,得拆三页才行,你数数这本书总共多少页,算算得拆多少大藏,是不是很奢侈?” 穆习习倒吸一口冷气:“那我是不是……捡着大漏了?” 王三笑将书合上,推回他的面前:“恭喜。” “笑哥你懂得真多,我要请你吃顿好的,你多教我点儿,”穆习习回头对老板招呼,“两盘肚领,一盘散丹,一盘肚仁,再来两碗羊杂汤!” 滚烫鲜香的爆肚端上桌来,王三笑哭笑不得地心想这漂漂亮亮的混血小少年,怎么就爱吃这种玩意儿? 穆习习呼噜呼噜地喝着羊杂汤,对王三笑道:“其实笑哥,我请你吃饭是有求于你。” “嗯?” “我太爷爷快90大寿了,”穆习习道,“你帮我留心找一特牛逼的古董呗,也别太贵了,我没什么钱。” 王三笑平时手里过的都是成百上千万的大生意,哪儿有那闲工夫给这小屁孩找什么不太贵的古董,闻言,喝一口豆汁,不甚在意地随口问道:“能接受什么价位?” “两千万以下吧。” “噗……”王三笑一口豆汁喷了出去。 穆习习大吃一惊,连忙抓过纸巾递给他:“笑哥我是不是说错话了?” “咳咳咳……”王三笑呛得胆汁都快吐出来了,接过纸巾擦着嘴,抬头看向对面这小子,脑子里转过一个念头:穆习习这名字肯定是假的,虽说北京遍地豪奢,但还没听说哪家有个小王八羔子叫这傻逼名字的。 第8章 魏总的委托 穆习习小小年纪一脸豪迈,撸着袖子大嚼爆肚:“笑哥您一定得帮我这个忙,我家太爷爷吧,平时就不怎么待见我爹我爷爷,我憋着劲儿要在这个关键时刻扬眉吐气呢。” 王三笑不由得想到自家某个天真烂漫的小傻逼,他看向对面,即使知道这厮假报姓名,依然无法自制地产生了很多好感,点头:“我给你留意着,你太爷爷偏爱什么收藏?” “书画!”穆习习不假思索,“老头在书画收藏上是狂热,只是眼力嘛,嘿嘿嘿……” 王三笑忍不住笑起来,心想以这小子的财力和对古玩的鉴赏能力看来,应该不外乎那么几家,他眼神不动声色地少年脸上扫过,仿若漫不经心地说:“北京城里收藏书画比较多的,第一当属恒运集团的魏老……” 穆习习眼神一亮:“他手里有什么好的,你帮我牵线,我买!” “不过可惜,老爷子不缺钱,向来只进不出,”王三笑想了想,“百川杨家应该也有很多,杨老夫人在世的时候很是买过几幅轰动一时的国宝。” “我知道她!”穆习习激动地大叫,“跟阔太斗富办画展,场面那叫一个牛逼,有人说她闺女是蕾丝边……” 看来也不是,王三笑刚要继续试探下去,突然转念一想,这小子藏头露尾,一看就知不想让自己知道他的真实身份,再猜也没意思,索性不再白费力气,淡淡道:“京城是个藏龙卧虎的宝地,藏家多,藏品也多,我给你留心着吧,有好的自会联系你。” “好好好,”穆习习连声道谢,凑到他眼前挤眉弄眼,压低声音道,“你要帮了我这个大忙,到时不但佣金大大的有,我还可以介绍我姐给你认识,一米八,36d,惊天大美女!” “……”王三笑吃下去的爆肚在嗓子眼儿噎住了,心想这小王八蛋要是自己儿子,早八百年就被人道毁灭了! 回到酒店的时候已经是上午八点,进门正好遇见熊二拎着一叠外卖盒从外面回来,他身材魁梧,脚下大头皮鞋踩得地板哐哐直响,一见他,凶悍的脸上绽开笑容:“嘿,你真有口福,”他拎起外卖盒,献宝一样地直戳到他面前,“刚出锅的爆肚,贼拉好吃!” “……操!”王三笑灌了满肚子的羊杂碎都快溢出来了。 两人吵吵闹闹地走回酒店房间,王三笑手机突然响了起来,他一边和熊二相互攻击,一边掏出手机,动作突然停住了,只见手机屏幕上赫然闪烁着:魏琮。 熊二知道他要工作,识趣地停了手,招呼熊大将外卖拿到餐桌上。 王三笑转头,看向窗户,光洁的玻璃上倒映出他满脸的嘲讽,他冷笑一声,接通电话:“喂?” “三笑,”魏琮熟悉的声音从手机中传来,带着些许时过境迁的陌生感,“最近忙吗?” “不忙,怎么了?”王三笑淡淡地问, 魏琮的声音从容谦和,却是公事公办的语气:“我想委托你帮忙买一件古董,今天有没有时间,方便来我办公室来谈一下吗?” 王三笑有些意外:“嗯?” “如果不方便的话……”魏琮沉吟片刻,“也可以让我的艺术品收藏顾问去和你详谈。” 话都说到这个份上了,王三笑有些自我嫌弃,心想人家早已经从往事中走出来了,你却还在瞻前顾后,实在是有拿乔之嫌,遂打起精神,爽朗地笑道:“方便得很,现在是八点,一个小时之后我到你公司。” 临走之前,王三笑突然想起一件事,将一张纸条递给熊大:“去查查这个号码,这个穆习习……到底是哪家的小败家仔儿。” 他去了恒运集团,走进公司大门的一瞬间,突然有种沧海桑田物是人非的感觉,上一回进恒运集团大门的时候,魏琮还只是跟着兄长学做事的小跟班,如今竟已经执掌一方公司、呼风唤雨了。 时间到底已经过去多少年了…… 魏琮的艺术品收藏顾问是个叫赵良的男人,眉目如画、艳如春花,穿着整齐的西装一丝不露,举手投足之间却自有一股性感让人看得邪念横生。 王三笑记起,上回代表魏老和那个霉气冲天的魏光耀交易古画的就是这个男人,他笑眯眯地跟他谈着古董,内心却甚是下流地诽谤:看样子挺受魏琮重用,就是不知有没有爬过那厮的破床。 两人走进办公室,魏琮正在处理文件,见他们进来,站起来,和王三笑握了个手,指向旁边的沙发:“随便坐。” 秘书送上茶水,王三笑轻吹着杯沿的茶末,一脸的老气横秋:“琴里知闻唯渌水,茶中故旧是蒙山,魏总这里的蒙顶甘露入口鲜爽,细腻清甜,不愧为贡茶之首。” 魏琮笑笑:“好茶还要有识茶之人欣赏才行,三少是第一个一口便品出这是蒙顶甘露的人。” “过奖了,”王三笑唇角噙着标准的微笑,“魏总麾下藏龙卧虎,怎会没有识茶之人?在下一介小小的古玩掮客,只是见得稍多一些,略懂些皮毛而已。” “你实在是谦虚了,”魏琮坐在沙发另一首,目光沉静地看向他,“这次冒昧将三少请来,是想委托三少帮我物色一件够档次的古董。” 王三笑目光与他一触即分,漫无目的地打量他办公室里的摆设,随口问:“送礼?” 魏琮点头:“是的。” 脑中闪过早晨穆习习的委托,王三笑灵机一动:“给令尊的寿礼吗?算起来,老爷子的八十大寿也过去差不多快十年了……” “不,”魏琮否认,“是送给一位世叔,他在事业和生活上都给了我颇多照拂。” 看来还真的不是魏家人……王三笑不动声色地点点头,询问:“你倾向于哪个方面的古董?书画?瓷器?还是玉器杂项之类?” 魏琮思索片刻:“他的收藏挺杂,仿佛更偏爱玉器,”他的目光落在墙上的一幅古画上,遗憾地说,“对书画的兴趣不是很大。” 王三笑下意识随着他的目光看去,突然浑身一震,放下茶杯站起来,快步走到墙边,抬头看向墙上特质的展柜:“这是……”他猛地转头看向魏琮,“《宋郭熙溪山秋霁图卷》?” “好眼力!”魏琮不假思索地夸赞。 王三笑仰头欣赏,笑着道:“这幅画曾在昭德拍卖公司2010年的秋拍预展上惊鸿一现,后来就神秘消失,原来是到了魏总的手里。” “当时家父看了拍卖图录,一眼就看上了这幅画,通过拍卖公司和卖家达成交易,所以虽出现在了预展上,却没有正式上拍,”魏琮解释道,“后来家父将它送给了我。” 王三笑沉吟片刻:“这事也是巧,刚有人委托我找一幅古画,魏总就让我见到这样一件稀世珍宝……” 魏琮脸上笑容一顿,抱歉地说:“这幅画不能卖。” “哦?”王三笑不以为然,每一个卖主都有一肚子的理由说什么不能卖,也没见古玩市场变得萧条,他笑盈盈地看过去:“我可以给魏总争取一个绝对让你满意的价格。” 魏琮笑道:“我可不是一个会轻易满足的人,你知道的。” “……”王三笑十分微妙地发现他仿佛话里有话,笑容愈加灿烂,仰头看着名贵的古画,悠然道,“到底是不轻易满足,还是贪心不足……这两种说法可是有界限的。” 魏琮呼吸一窒,仿佛猛地被刺伤,幽深的眸子中一抹狂纵转瞬即逝,他瞬间沉静下来,看着对方俊美的侧脸,轻声说:“你从来都不相信我。” 王三笑脸上笑容寸寸皲裂,他倏地转过脸,凌厉的目光直直射进魏琮的眸子里。 魏琮与他坦然对视。 片刻之后,王三笑突然自嘲地笑了一声:“怎么说到这上面去了……”他走回沙发,施施然坐下,从容地端起茶杯,轻啜一口清甜的蒙顶茶,朗声道,“知道魏总您不差钱,我也不和您谈钱,北京经管科技专修学院的韩教授手里有一尊白玉寿星,羊脂白玉,乾隆工,端的是精致大方、细致入微,你要是有兴趣,我可以帮你弄到手,怎么样?” “羊脂寿星……送礼自然是很好,”魏琮夸赞道,“你的本事从来都毋庸置疑,只是,我这位世叔最近仿佛对南红产生了不小的兴趣。” 王三笑暗骂这个王八蛋,永远不知道什么叫知无不言言无不尽,对南红感兴趣你刚才跟我啰嗦什么玉器,操/你大爷的,他面上波澜不惊,笑道:“南红的话……百川杨家的老爷子有一个南红摆件,是玉雕大师顾永俊的作品,雕刻十分精美。” 魏琮摆手:“杨老爷子绝不会出手的。” “……也是,”王三笑叹气,唏嘘道,“那是老夫人的遗物。” “你知道得可真多,”魏琮一脸情真意切地恭维,“好像整个古玩行,就没有你不了解的事情。” “不好意思,我好像还没你了解的多,”王三笑忍不住呛了他一句,没来由觉得魏琮这办公室格局特别压抑,他仰头,将一杯茶水牛饮下去,随手将杯子扔回茶几,站起来,“你的意思我知道了,会给你留意着的,”他回头,恋恋不舍地瞥一眼墙上的古画,“你忙吧,我走了。” “哎,”魏琮突然上前走了一步,“我这也不忙,留在公司,中午吃个便饭,如何?” “你不忙啊?”王三笑嫣然一笑,呛声,“我忙,再见!” 目送他瘦削的背影晃晃悠悠地走出办公室,魏琮回头,认真端详着墙上的古画,满眼赏识。 赵良探头进来:“魏总,三少走了。” “嗯,”魏琮点头,坐回办公桌前,随手扯过一打文件,刚要批示,突然抬手,指向墙上的古画,“把画收起来,别弄坏了,等他下回过来时再挂上。” 第9章 看上小少年 王三笑在魏琮那里灌了一肚子茶水,出门就觉得尿急,他一边找厕所,一边酸溜溜地想:这魏老七可真不是个玩意儿啊,当年也曾你侬我侬过,怎么让卖幅画就这么拿乔?果然富二代最是拔叼无情! 难道还记恨当年自己一台灯爆了他的头?堂堂霸道总裁不至于这么小心眼儿吧,时间过去这么久,再深的疤也该褪了……哎,究竟有没有褪?刚才竟忘了看,失策!失策! 绕了三圈终于找到洗手间,王三笑膀胱都快憋炸了,迈着两条大长腿直奔小便池,刚解开裤子,舒服地闭上眼睛,就听身后隔间里传来一声软绵绵的嘤咛。 惊得他尿都憋回去了,后退两步,弯腰,从隔间下面的空隙望去,果然看到了两双皮鞋,其中一双锃光瓦亮,一看就是意大利的顶级货。 王三笑站直腰,心想魏琮这厮治下不严啊,光天化日、朗朗乾坤,俩大男人就这样明目张胆地挤在狭窄的厕所里颠鸾倒凤,这班上得也忒快活了。 他下意识低头看了一眼自己的小宝贝儿,心里十分的不是滋味——这么多年,跟着自己走南闯北,风里来雨里去的,也没能给小宝贝儿找个伴儿,实在是委屈他了,明明长得也坚//挺笔直、色泽光润,堪称一叼人才的…… 一边摇头自怜,一边开闸泄洪,哗啦啦的声音让隔间里倏地停了停,一个低哑的声音小声道:“有人……” “怕什么,”另一个声音满不在乎地说,“整个公司谁敢说我一句试试?” 王三笑松弛的脊背猛地直了起来,满脸不可思议,这货……这货……转脸一想,这是恒运集团是魏氏的产业,这货出现在这里也是情理之中,只是……雅瑞娜说的男女通吃竟然是真的? 他酣畅淋漓地尿完,整理整理裤子,朗声道:“当然不用怕,魏公子龙马精神,别人羡慕还来不及呢,怎么会说三道四?” “……”厕所里的声音突然停了,几秒钟后,那个低哑的声音发出一声惊呼,接着隔间房门猛地被拉开,魏光耀喘着粗气威风凛凛地出现在王三笑的面前。 “嗬!”王三笑一声惊呼,目光下移,停在他裤子腿间支起的帐篷上,满脸震惊地抬眼,看向这小王八蛋满脸的春光,这回是真的服了,忍不住由衷赞叹,“牛逼啊牛逼,魏公子小小年纪,竟有这样的毅力,说拔……就□□了?” 魏光耀春潮未褪的脸上不知道是什么表情,又是激动又是愤怒又是慌张,他瞪着王三笑,有心挤出一脸凶悍来恐吓他一番,却又实在说不出口,张了几次口,最终挤出一句:“你怎么在这里?” 王三笑伸出一根手指,指了指头顶,言简意赅地解释:“工作,”说完,手指立刻十分不厚道地划了个圈,指向厕所隔间,笑眯眯地反问,“倒是魏公子,你怎么在这里?” “我……”魏光耀暴怒,“我在哪里用得着你管?” “不管,不管,”王三笑连连摆手,笑靥如花地说,“你快继续,我已经尿完啦,你慢慢享受,有缘再见啊。” 魏光耀咬着后槽牙,目送他的背影消失在门口,一转脸,狠狠一拳砸在木板门上,把里面已经吓软了的小姘头吓得气儿都快不喘了。 半晌,他缓缓收回拳头,脸上连愤怒都僵硬了,小姘头小声地问:“这人是谁……” “吵吵什么?”魏光耀抱着拳头,龇牙咧嘴了半天,爆发出一声咆哮,“卧槽他大爷的,疼死老子了!!!!!” 王三笑做了件损人不利己的龌龊事儿,阴郁的心情如同那漫天的阴霾一般,守得云开见月明了,哼着小曲儿溜达回酒店,坐在窗边剥着开心果琢磨该怎么从魏琮手里把那幅画给抠出来。 金钱?魏家最不缺的就是钱了。 美色?王三笑摇头,除非比自己还要美貌三分,否则能入得了魏琮的狗眼?他抓过手机,打开前置摄像头,顾影自怜地看着屏幕上英俊的脸,心想人外有人天外有天,这个世界上比自己有能力的人比比皆是,可比自己美貌的……少! 要不亲身上阵? 啊呸!王三笑一个激灵,刷的将手机扔掉,暗骂什么馊主意! 将最后一颗开心果丢进嘴里,顺手把桌面上的空壳全都拨拉到垃圾桶里,王三笑站起来,看看外面的天色,决定去古玩市场走两圈。 他从记事起就在古董堆里跌打滚爬,觉得这世间生命是短暂的、感情是虚无的,能亘古不变仙寿恒昌的,唯有这些没有生命却比谁都灵动的古董。 所以心情好时,他喜欢把玩古董,心情不好时,他更习惯于将自己埋首于破瓷烂片中,古玩细腻冰凉的触感能让他心情平静下来。 北京古玩市场最出名的,以前是琉璃厂,如今是潘家园,而若要淘家具杂项,分钟寺则是第一选择。 王三笑一路剥着开心果漫无目的地溜达,他哪儿都懒,唯有一张嘴,实在是闲不住,不是嘚吧嘚吧跟个长舌妇似的到处招人嫌,就是永不停歇地吃着各种小零食,嘴巴动得跟仓鼠似的。 他将一把空壳丢进垃圾桶,一抬头,不由得笑了起来。 只见穆习习正蹲在一个店门口,扛起一个青花将军罐,他手长脚长,穿一身脏扑扑的大棉袄,本该是个风度翩翩的少年英俊,如今脏得跟土耗子似的。 王三笑大步走过去,手里惦着一颗没开口的开心果搓着玩儿,闲闲地笑道:“少年强则中国强,看到小穆同学这么热爱古董,我们国家的古玩传承可谓无须担心了。” “哎,笑哥!”穆习习一抬眼看到他,双眼立即灵动起来,把肩上将军罐小心翼翼地往地上一放,“笑哥你看,我买了个元青花。” 王三笑低头看一眼:“唔,好大。” “……卧槽,”穆习习表情顿时僵硬,惊恐地问,“你这语气……我打眼了?” 王三笑抬脚踢了踢罐子,脸上满是嫌弃,嘴里却笑着说:“你又没付我掌眼费,我才不告诉你呢。” 穆习习两眼放光:“这个简单,爆肚,走起?” “你上辈子是吃爆肚噎死的吧,这辈子就跟爆肚扛上了?”王三笑瞥一眼地上的罐子,一摆头,“走吧,叔叔带你吃点儿洋气的。” 五分钟后,两人坐在路边店里喝老酸奶,穆习习将罐子扔旁边不管了,就坐在高脚凳上吱儿吱儿地吸溜着酸奶:“笑哥你别卖关子了,快告诉我,我是打眼了吗?” 王三笑浅笑着说:“将军罐在哪儿出土比较多,知道吗?” “北京?十三陵?” “是广西玉林,”王三笑道,“广西有一种鲜为人知的殡葬风俗,先用棺木土葬,过个三年五载,掘开棺木,按照一定的顺序,将骨殖装进一个罐子,这叫二次葬,用的就是将军罐。” “卧槽!!!!”穆习习一口酸奶喷出来,整个人跟被踩了尾巴一样倏地跳起来,崩溃大吼,“卧槽!!!!!!” 王三笑乐颠颠地看戏,一脸幸灾乐祸的坏笑。 穆习习整个人都不好了,脸色发白地看向他,颤声:“市场上那么多将军罐,都是骨灰盒?” 王三笑眯起眼睛笑盈盈地看着他的罐子,悠悠地说:“这些将军罐大多出自江西景德镇,瓷质非常细腻,描画得也很漂亮,所以后来演变成了人们放在家里的摆设。” “……”穆习习低头看着自己的罐子,喃喃道,“我这个……不会那么倒霉,真是个骨灰罐吧。” 王三笑把将军罐抱上桌子,指着上面精细的青花和露胎部位的铁红色,“苏麻离青、火石红……” 穆习习一拍桌子:“元青花!” “少年,”王三笑将罐子推到他的面前,“将军罐初见于明朝嘉靖万历朝,至清朝顺治年间基本定型,盛行于清朝康熙,你的这个元青花将军罐,请问,是怎么穿越烧出来的?” “……”穆习习撇撇嘴,灰头土脸地趴在桌子上,抑郁了不到三秒钟,整个人募地又精神了,兴奋道,“既然这样说,我这个是赝品?” 王三笑饶有兴趣地看着他,心想这孩子傻了吗,买个赝品还这么开心? 只听穆习习喜气洋洋地说:“赝品好,是赝品就说明不是骨灰罐啊,太好了,唉哟,刚才差点吓尿我……” 王三笑算是看出来了,这小孩喜爱古玩、热衷收藏,可他竟然还怕鬼??? 两人在路边店里喝着酸奶吃着零嘴儿,就这么消磨了一下午的美好时光,临走,王三笑还有点儿意犹未尽,他向来喜欢这些长得漂亮又二了吧唧的小屁孩,拍拍穆习习的肩膀:“你要找的古董,已经有眉目了。” 穆习习崇拜地看着他:“笑哥,你太牛逼了!” “一般一般,”王三笑捏捏他的小脸,“准备好佣金,叔叔可不是个好打发的。” 回酒店准备了一个晚上,第二天一早,王三笑就揣着资料直奔恒运集团,魏琮正在开早会,王三笑坐在办公室等了半天,觉得有些无聊,遂拐出门去和秘书办几个小姑娘聊天去。 魏琮开完会,从电梯里一出来就觉得旁边气氛不对,扭头一看,好家伙,王三笑春风满面地坐在五个花枝招展的小姑娘之间,正在挨个看手相呢。 ——他侧脸俊美,笑靥如花,一双明眸善睐的桃花眼眯起,眉头、眼角,满满都是洋溢地春情,伸手捏着姑娘家白嫩嫩的小手,修长的手指丝毫不见逊色…… 赵良随着他的视线望去,不由得咋舌:“这……” 魏琮不动声色,片刻之后,淡淡地笑了出来,轻斥一句:“真是胡闹。” “是啊,太胡闹了……”赵良附和,偷眼打量着老板眼角的笑意,心里头嘀咕:这是说谁胡闹呢…… 第10章 勉强选定货 魏琮饶有兴趣地站在秘书办窗外,一直等到王三笑给姑娘们全都看完了手相,才抬腿离开,一边走一边对赵良说:“去把三少请来,让他寂寞成那个样子,太过怠慢了。” 赵良点头去请王三笑。 魏琮走进办公室,接过助理递过来的茶水,站在窗边,俯视下面鳞次栉比的大厦,喝一口茶,仿佛突然想起来一般:“跟人事部说一声,招人的时候别光顾着看脸,省得招进来还得要裁。” 助理蓦地心头一凛,脑中不由得浮现出方才那群围着王三笑看手相的姑娘,不敢相信地喃喃道:“因为……因为刚才的事情吗?” 魏琮转过身,不解地看着她,“刚才什么事?” “那个……”助理磕磕绊绊,“她们在围着三少看手相……这个……上班时间这么玩儿确实不应该……” 魏琮被她说得笑了起来:“想什么呢,我怎么会因为一个王三笑而裁员?没事的时候别总看什么网络小说,出去吧。” 话都说到这份儿上了,小助理讪讪地退出办公室,木然地往人事部走去,腹诽怎么又扯到网络小说上了,再说……谁说你是为了王三笑而裁员的…… 等等!难道真的……她猛地停住脚,转身,惊恐地看向总裁办,满心都是狂奔而过的卧槽。 王三笑恋恋不舍地和姑娘们道了别,自从他子承父业入了这一行,就鲜少和这些明艳动人的小姑娘接触,平时打交道的都是些半截身子入土的老头子,哪有跟小姑娘们聊得开心啊。 走进办公室时还是一脸的意犹未尽,即使见到魏琮那张扑克脸,也保持着极其愉快的美好心情,笑眯眯道:“魏总,在下又来叨扰了。” 魏琮看着他眉眼间洋溢着的风骚,郁卒地想当年咱俩关系最好的时候你都没给我看过手相,只是他向来喜怒不形于色,心里郁卒,嘴里却还是客气地说:“欢迎欢迎,三少永远是恒运最欢迎的座上客。” 王三笑端着茶杯啜一口,视线直溜溜地对着墙上的古画去了,掮客虽然不直接拥有古董,但对古董的热爱却不比任何一个收藏家少,他慢慢踱到墙边,目光盯着古画,说道:“我这一趟不请自来的目的,你也是知道的,看在我的诚意上,魏总还是不愿通融一下吗?” 魏琮目光黏在他俊美的侧脸上,话里有话地轻声道:“你的诚意……在哪里呢?” 王三笑瞥他一眼,表情甚是龌龊地一笑,转过脸来,漂亮的眼中满是心照不宣,他压低声音道:“我已经在万豪男士养生会所帮魏总定了一个豪华前列腺保养……” 魏琮大脑轰地一下就不够用了,他面无表情地看着王三笑,想从他那双顾盼生辉的桃花眼中看出点破绽来。 没想到这货猥琐起来,连眼角都是恶俗至极的谄媚,他歪头凑到魏琮脸前,语气还相当的关切:“这个套餐我做过,三个技师,个个都一身嫩肉,有男有女,特别适合魏总……” 魏琮一窒,心口撕心裂肺地疼了起来,古井无波的眼中起了波澜:“三笑你……” “哈哈哈,”王三笑突然仰天大笑,一脸恶作剧得逞的顽劣,拍着大腿笑道,“我就开个玩笑……哈哈哈……” “……”魏琮不动声色地看着他肆意的大笑,心想几年没见,这人怎么长成了这么个神经病德行?还前列腺保养……他前列腺都搓火了! 王三笑笑得猝不及防,停得也干脆利落,他笑完了,畅快了,满意了,就一转身,坐在沙发上,摸出一个ipad:“魏总问我诚意,这个诚意怎么样?” 他将ipad转过来,魏琮俯身,见屏幕上是一串珊瑚红的南红佛珠,不由得赞道:“真漂亮。” “玛瑙是佛教七宝之一,”王三笑指着图片讲解,“这串佛珠是汉代精品,看这半月形的风化纹,没有长年累月的历史是养不出这样的包浆的,这佛珠粒粒油润,即使经历千年,颜色也从内到外都十分通透。” 魏琮却不甚满意:“佛珠……有别的吗?” 王三笑打开另一幅图,是一尊红白料俏色南红摆件,宝光浮现、红艳欲滴,他将照片放大,“此器造型流畅、浓艳纯正,红白分明,浮雕着灵芝、凤凰、蝙蝠、宝瓶,寓意江山太平,由整块玛瑙雕刻而成,温润娇嫩、光华内敛,简直堪称不可思议之气度。” 魏琮不动声色地看着他舌绽莲花,间或点一点头附和两声,却不表态,只淡淡地称赞:“果然很值得珍藏。” 王三笑早就知道这货是个不见兔子不撒鹰的主儿,果然不上钩,也不恼,笑道:“现在的南红市场你也知道,保山料在清朝就已经绝矿,并且产量极低、碎裂又多,传承下来的多是些挂件、收拾之类的小件,能有这么大一尊摆设,可不容易。” “料好,雕工也好,”魏琮手指无意识地点着桌面,思索着道,“寓意更是不错,江山太平……和祝寿勉强也能搭得上边儿……” 王三笑翻开另一幅照片:“五福捧寿挂件,虽是新凉山料,但你看这颜色,红艳如锦,温润细腻。” 红艳艳的玛瑙娇嫩如羊脂,上面细细地雕刻了五只蝙蝠围着一个寿桃,雕工精细得连蝙蝠的爪子都根根分明,魏琮不由得被惊艳了一下:“这个挂件倒是不错。” “凉山料颜色丰富,但浓艳到这个程度的,却实属罕见,”王三笑见他仿佛有了些兴趣,便进一步细说,“这个挂件属于上次跟你说的那个经管专修学院的韩教授,几年前第一次南红公盘时淘到的原石,本以为平平无奇,买来纯属玩票,没想到打开后里面一片红云,美如锦缎,韩教授花重金请雕刻大师顾永俊先生历时数月才雕刻而成。” 魏琮有些惊讶道:“早听说第一次南红公盘办成了个笑话,没想到还能有这样不可思议的收获。” “赌石嘛,一刀生一刀死,刺激得很,”王三笑道,“南红公盘如今是销声匿迹了,魏总要是有兴趣,可以考虑去缅甸的翡翠公盘感受一番,说不定一刀就开出帝王绿了呢。” 魏琮笑着摇头:“神仙都难断寸玉,更何况是我一介凡人?不过,如果你能同去为我掌眼,说不定也能赌上一赌。” 王三笑心头腾起一丝微妙的感觉,他仿佛漫不经心地从魏琮脸上扫过,却未从那双静若寒谭的双眼中看出有半点留恋旧情,遂一笑,淡淡道:“我倒是很想挣这笔佣金,只是对赌石一窍不通,不过我有几个朋友,都是赌石的高手。” 魏琮摆摆手:“算了,就是一说而已,我是个生意人,做不来这样的豪赌,万一赔得倾家荡产,公司里几百名员工就得喝西北风了,”他目光移向王三笑捏着ipad的修长手指,看了几秒钟,客气地问,“这几件都是精品,只不过都与我想象的有点偏差。” “……”王三笑内心疯狂吐槽:去你爹的,你们父子俩都特么一路货色,只会想象玩什么收藏!他脸上笑容未改,心里已经开始盘算该怎么给这货找点不痛快来报复一下了。 “不过……”魏琮又道,“最后那个五福捧寿挂件倒还勉强应景。” “魏总看得上眼就好,”王三笑火速收起ipad,心想总算你还识点相,再特么给老子拿乔,信不信分分钟扔□□炸你汽车! 魏琮从办公桌后面拿出一个小盒:“上次你说我这儿的蒙顶甘露味道不错,正好家里还有一些,你拿去润润喉。” “!!!”王三笑抬起头,不敢相信地看着他,不由得一句话滑出唇齿:“卧槽,你给我送茶叶?” 魏琮:“……” “咳,咳咳,有点失态,”王三笑干笑两声,接过小盒打开看一眼,是一斤传统纸包的蒙顶茶,讪笑着说,“你家茶叶不错。” “家父喜欢喝茶,在雅安蒙顶山建了个茶庄,”魏琮解释道,“等明年开春,会有更新鲜的茶叶。” “哎……好……好。” 王三笑木然拎着茶叶走出公司,突然摸不透这货的路数了,难道他还喜欢自己? 他站在公司门口,扭头,对着旁边一辆保时捷的玻璃打量自己的脸,心想三少爷帅到这个程度,魏琮会喜欢也全在情理之中,可是……他眼前浮现出刚才对方波澜不惊的眼睛,心中旖念瞬间消失——魏琮的眼神客气又疏离,不是充满爱意的眼睛。 保时捷的玻璃缓缓降下,露出魏光耀那张霉气冲天的脸,他怒不可遏地瞪着王三笑,怒吼:“你要干什么???” “!!!”王三笑倒吸一口冷气,打死他都想不到这样都能遇到魏光耀,他眼角一挑,不出意外地看到一个娇小的身影卧在他的旁边,不由得啧了一声,“魏公子真是……龙精虎猛,佩服!” 魏光耀脸色一黑:“滚!!!” “……”王三笑突然动起来,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掏出手机,对着车里就是一个咔嚓,然后拔腿就跑。 背后传来魏光耀怒极的咆哮:“你他妈给我滚回来!!!” 然而王三笑已经滚远了,他不管手机里有没有拍到什么东西,反正虚晃一招就有够那对野鸳鸯受的,开心地跑走,心想到底年轻人生机勃勃,就这频率……他简直是个移动的海绵体。 第11章 白忙活一场 回到酒店,王三笑一边吃着熊二给剥好的开心果,一边翻看手机,发现自己非常有当专业狗仔的潜质,就这么随手一拍,居然还十分清晰,连魏光耀下面那小孩的脸都看得清清楚楚。 熊大拿着手机走过来:“三少,上次让查的那个穆习习……” “嗯?” “手机号码确实属于穆习习,身份证号码是320xxxxxxxxxxxx,北京四中的学生,”熊大不苟言笑的脸上出现一丝愧疚,“别的没有了。” 王三笑了然地点点头:“跟我预想的差不多,这小子藏头露尾,非富即贵,没那么好查。” “我多派几个人去……” “白费力气,”王三笑抬手止住他,“这儿不是南京,天子脚下,满城权贵,动作大了会招惹是非。” 熊大点头。 王三笑把别人给说明白,自己却不高兴了,手指无意识地划着手机屏幕,半晌,撒手将手机往桌上一扔:“操他大爷的,真憋屈。” “就是!”熊二剥出一堆开心果推到他面前,义愤填膺地说,“还有那个魏光耀,什么鸡//巴玩意儿,也敢半夜拦我们的车,他要是敢去南京,我在机场就敢弄死他!” 一溜狠话撂出来,把王三笑给逗乐了,重新抓过手机,看着上面的不雅照片,琢磨:“要不……讹他一笔?” 熊二顿时亢奋:“好好好!” “算了吧,”王三笑退出相册,“这货再怎么着也是那货的侄子,惹出矛盾来,说不定还以为是我在捻酸拿乔呢。” 他这货那货地说了一通,熊二没怎么听懂,但是三少永远都是对的、三少的决定是毋庸置疑的、三少的话语就是他前进的方向……于是,郑重其事道:“对,捻酸拿乔!” “……”王三笑瞪起眼睛看向他,半晌,一巴掌抽在他的狗熊脑袋上,“捻你大爷!!!” 古玩行是个三年不开张开张吃三年的行业,掮客也不例外,做成一票生意,那雁过拔毛的佣金每次都不是个小数。 虽然王三笑不是个守财奴,却依然在金钱的指引下,第二天就拎起礼物直奔那个韩教授的家里。 两人好多年的老相识了,韩教授一开门看到他笑眯眯的脸,脖子后顿觉冷风嗖嗖,警惕地问:“你又看上我家什么东西了?” “不是我看上,是我的雇主看上啦,”王三笑爽朗地大笑,将礼物扔到地板上,张开双臂走上去,一把搂住韩教授,用力拥抱一下,捧着教授横竖都是褶子的老脸,热情道,“有没有很开心?” 韩教授被他的一个拥抱搂去了半条命,但他和王家往来密切,知道挣扎也是没用的,遂任这厮捧着自己的脸,气若游丝地说:“我开心个屁!” “瞧你这老家伙,越老越含蓄,”王三笑松开他,直奔教授的书房而去,“上回你显摆的那个五福捧寿挂件,我给卖出去啦……哎,挂件呢?” 韩教授拖着衰老的身体气喘吁吁地追过来,十分懊恼地嚷嚷:“没啦!” 王三笑一愣,转而跳脚大叫:“卧槽你给卖了?你不是爱到心坎儿了吗?怎么说卖就卖了?老韩,你忒不厚道了!我真是看走眼了,竟然以为你是一个两袖清风高风亮节的老收藏家,没想到你竟然如此……” 连绵不断的谴责涌进耳中,老头炸毛:“我爱到心坎儿了你不照样打他的主意???” “我跟你一样吗?”王三笑振振有词,“我就是个爱钱的俗人,你也是吗?” “我……”老头差点气得脑溢血,奈何他一个一辈子埋头故纸堆的读书人,实在不擅和这样不要脸的俗人吵架,郁闷半晌,颓败地往圈椅中一坐,叹气,“你再嚷嚷也没用,没了就是没了。” 王三笑郁闷:“卖给谁了。” “被昭德拍卖公司拿走啦,”韩教授道,“就在昨天晚上。” “!!!”王三笑吃了一惊,“什么时候?” “昨晚啊,”韩教授看到他脸上震惊的表情,瞬间心情愉快,开心地说,“你晚了一步呢,真是遗憾啊哈哈哈……” 王三笑深吸一口气,暗自琢磨反正这老家伙已经没有利用价值了,要不一拳头送走算了!不,临送走之前还得问点儿有用的信息出来,他磨了磨后槽牙:“你爱得跟心肝儿一样的宝贝,怎么舍得送拍?” “再宝贝能宝贝得过这个?”老头抬起右手,拇指和中指搓了搓。 王三笑看着他那一脸心照不宣的笑脸,怒斥:“好你个老家伙,我还以为有多高风亮节呢,想要钱为啥送去上拍,难道我不能给你卖个好价钱吗?你就这么不相信我!” 老头腆着一脸“你这无理取闹的小妖精”的表情:“我知道你今天会来吗?人家拍卖公司的大拿亲自上门,保证拍个好价钱,我干啥还不愿意?” “……庸俗!”王三笑郁卒,心里知道这一趟是白跑了,他凶神恶煞地坐在韩家的太师椅上,对老人家展开惨无人道的谴责。 末了,老头哭笑不得:“你啊你啊,向来走高杆儿惯了,也该挫挫你的锐气,天底下的便宜哪儿能都让你占了?行啦,别恼了,我砂锅里炖了鸡汤,喝一点儿?” “喝什么鸡汤?”王三笑站起来,往外走去,郁闷地说,“来一碗人参公鸡还差不多,我走了,您老自个儿好好喝吧,喝完别忘了运动,这么大年纪,万一哪天嘎嘣一抽,就再也不用喝鸡汤了。” 老头送他出门,跺着脚,恨声道:“你这熊孩子!” 走出韩教授家,王三笑站在楼下,抬头,惆怅地望着北方高远的天空,刺骨的寒风刮在脸上,刀子一般地疼,熊大开着车缓缓滑行到他面前,车门打开。 王三笑木然上车,翻着两只死鱼眼一脸的死不瞑目。 熊二买了一大袋香蕉,剥了一根送到他嘴边,王三笑就张口咬住一头,也不咀嚼,就那么含在嘴里,熊二悄悄往前送了一点,香蕉就悄悄往里进了一点,熊二再往前送,香蕉又往里进,这么三番两次之后,几乎一整根香蕉都含在了王三笑的嘴里。 他现在万念俱灰,龙肝凤髓在嘴边估计都提不起食欲,更别提这空长个大块头其实一点都不美味的南洋大香蕉了。 看着他就那么含着香蕉躺倚在靠背上,熊二觉得有趣,悄悄松开手,没剥完的香蕉皮吧嗒一下耷拉到了王三笑的脸上。 熊二:“!!!” 王三笑:“……” 车内有了片刻死一般的寂静。 片刻之后,王三笑一把抓出香蕉,爆发出一声咆哮,跟发疯的野狗一般扑向前座。 熊二哀嚎着缩到车门上,求饶:“我我我……我不是故意的……啊啊啊别揪我头发……” 王三笑跟个泼妇一样一边薅人家头发一边咆哮:“我就他妈揪,信不信我给揪秃喽!叫你娘的手贱,我操//你爷爷的……” 一直专心开车的熊大突然望这瞥了一眼:“打架归打架,不要骂人。” 哦,忘记了,这哥儿俩一个爷爷呢。 反正有永远在谱上的熊大开车,于是永远不在谱上的熊二和谱是什么能吃么的王三笑放开了打架去,两人一路从韩教授家小区打回酒店。 从车里下来,王三笑神清气爽,熊二被塞了满嘴香蕉,手里还拎着个大提兜,灰溜溜地跟着下车。 王三笑对着提兜一指,笑眯眯道:“好好吃,这里头都是你的,晚饭之前全特么给我吃光了,剩一根儿我就塞你菊花去!” 熊二两腮跟仓鼠一样鼓起来,艰难地咀嚼着,一脸的敢怒不敢言。 王三笑折腾完熊二,一刻也没有休息,立刻联系昭德拍卖公司里的熟人,请那个从韩教授手里征走南红挂件的工作人员吃饭。 饭桌上,还没来得及说什么,对方先叫苦连天:“三少,三少,我知道你找我什么意思,这……这东西已经征集上去了,我拿不下来啊。” “你出面,跟公司说韩教授不拍了,或者,定向拍卖给我的委托人……” “不行,这不是胡闹嘛。” 王三笑见这小子口风贼紧,想了想:“我们可以这样,由你们公司作为中介,我做担保,我们合力撮合韩教授和我的委托人交易,到时佣金肯定不会让你们失望的,”他凑到那人耳边,轻声道,“我的委托人还会给哥们儿你包一个大红包。” “不不不,”那人连忙摆手,一脸避之不及的神情,愁眉苦脸地说,“唉,三少,我实话跟你说吧,现在拍卖行日子不好过,公司里在整顿风纪,弄不好就回家吃自己的下场,我哪里敢顶着这个风头作案啊!” 又是白跑一趟,王三笑送那人上了车,脸上笑容不减,心底却不由得开始嘀咕:自己这段时间仿佛开始走背运了,这一桩桩的大事小事,怎么就他妈没一个顺畅的,话说,这背运是从什么时候开始的? 想到这里,王三笑心头倏地沉了下来——就从唐老爷子葬礼那天遇见魏琮开始的,这个丧门星! 要不是还残存一丝理智,王三笑真想立即冲到魏琮家里去吐他口水。 第12章 光耀又作死 人啊,就是不能胡思乱想,这一怀疑自己大概在走霉运,王三笑立即觉得整个世界都不痛快了,他本不是一个迷信的人,准确的说,他是个会根据实际情况有目的性选择信仰的人,如今这个喝凉水都塞牙的现状他必然不会归结为自己能力有限,那么只能是时运不济了。 一确定是运势方面的猫腻,王三笑立即关门谢客,网购了一堆《心经》《金刚经》《楞严经》《佛说老女人经》等经书和法器放在房间里,让熊大熊二挨个念经给他听。 三天之后,王三笑出关,感觉自己好像被开过光一样,圣洁光辉,失去的自信又重新回到他的身体中。 熊大说:“三少,魏光耀这几天一直打电话过来,说是有委托。” “他的委托……不是让我给他找姑娘吧,推了,说我没空。”王三笑嗤了一声,心里却在想这个移动的海绵体被三少爷接连撞破两次好事儿,肯定正憋足了劲儿准备报复自己呢,虽说他一缺筋少脑子的纨绔子弟翻不出天来,可谁吃饱了撑的愿意跟一个人形海绵体闲扯淡? 正在琢磨着,突然手机响了起来,王三笑漫不经心地瞥过去一眼,顿时就乐了,指着屏幕对熊大道:“背后就是不能说人,看,现世报。” 熊大道:“你要是嫌烦,我来处理。” “行,你去……不,我自己来,”王三笑促狭地笑道,“我就爱和小王八蛋聊天儿。”说着,接通了电话,“喂?” “姓……姓王的,我有委托给你,”手机里传来魏光耀醉醺醺的声音,不知道他身在什么地方,难道大白天置身*? 王三笑盘腿在床上摆了个金刚坐,浑身宝光缭绕地道:“什么委托?” “我七叔找你……是什么委托?” “这是商业*啊,我有义务为雇主保密的,面对你这样无理的要求,我只能说无可奉告了。” “你……你别给我找不痛快!”魏光耀怒道,“别以为我不知道,你和我七叔当年干了什么!” 王三笑脸上漫不经心的笑容瞬间消失,他眼神直直地看着前方,不知道在想什么,声音却依然悠闲自在,充满了亲和力,他懒洋洋地叹道:“没想到啊,魏公子,你竟然会调查我?” “哼,没想到的是我才对,”魏光耀冷哼一声,“你把我七叔的头都打破了,这事儿要是让我爷爷知道,你以为你在古玩行里还混得下去?” “……什么?”王三笑猛地提高声音。 魏光耀抓住王三笑的把柄,得意洋洋道:“话不用多说,你要是识时务,就知道该怎么做,否则……哼!” 王三笑眨巴眨巴眼睛,茫然道:“我自然是识时务的,只是魏公子你……你到底要干什么?” “今晚十点,我在雅儿那里,”魏光耀倨傲地说,想了想,又撂下一句,“你要是敢不来……哼!” 挂了电话,王三笑一脸被雷劈的表情,和熊氏兄弟大眼瞪小眼,怔了半天,一脸不敢相信地控诉:“这个小王八蛋威胁我。” 熊大沉声道:“我去把他做了。” “哎……不不,不做……嗯,暂时不做他,”王三笑摆手,心底琢磨:他好像调查的方向有点偏,就凭我把魏琮脑袋打破这鸡//巴卵大点儿事儿,魏老爷子就跟我喊打喊杀?再说,古玩行可以没有他魏老爷子,可不能没有我王三笑。” 虽然魏公子耀武扬威地撂下一句狠话,王三笑却丝毫没把他的邀约放在心上,坐在床上认真地考虑晚上吃什么,压根没想过要去赴约。 直到雅儿的一个电话,这女人用一种恐怖小说里的语气,在电话里叫得跟马上要被恶徒虐杀一样:“三少你千万不要来!记住!千万不要上魏光耀的当!!!” 于是王三笑立刻不考虑晚饭吃什么了,并且决定,如果魏光耀不管饭,他就揍他! 雅儿虽然长得不是一等一、身材不是一等一、床上功夫也不是一等一,却是娱乐会所中身价一等一的高级小姐,大概就是因为情商高,一眼就能看出来谁有前途,而谁在电视剧里都活不过第二集。 带着王三笑往包厢里走,低声急道:“不是让你不要来吗?” “你不了解我,”王三笑悠然一笑,“你这么一说,我就觉得非来不可,不来肯定要错过好戏。” “你实在是……”雅儿恨铁不成钢,“魏光耀他五毒俱全,声色场上的手段层出不穷,你万一吃亏……” 王三笑拍拍她的手臂:“放心吧,谁吃亏还不一定呢。” 雅儿推开门的瞬间,脸上急切的神情一扫而光,她娉娉袅袅地走进门,巧笑倩兮:“godfrey,三少来了。” 魏光耀一脸不耐烦地歪坐在沙发上,摆摆手,雅儿知趣地退出房间,临走,忧心忡忡看向王三笑。 王三笑眼角带着浓浓的笑意,抬臂撑着房门,看向沙发上已经半酣的男人,仔细算算岁数,这小子充其量不过20岁,却已经浑身都是淫//邪之气。 “站在门口干什么?”魏光耀抬眼,皱眉,“过来!” 王三笑晃悠着走过来,坐在他的对面:“魏公子不是有委托吗?在下看魏公子这精神状态,好像也谈不了什么委托了。” 魏光耀怒道:“我精神怎么了?” “略萎靡。” “放屁!”魏光耀一脸不高兴,指着他面前的酒杯,“陪我喝酒。” 王三笑低低地笑了一声,伸手捏住他的下巴,凑上前去,看着他的眼睛,似笑非笑道:“小朋友,找我来陪酒呢?” 他声音算不上冷,却没来由让魏光耀心头一颤,他出神地看着王三笑的眼睛,不由得失了言语。 王三笑顺手轻轻拍了拍他的脸颊,笑道:“别耍花样。” 魏光耀倏地回过神来,一扭头挣开他的手,脸皮迅速充血,红得跟个红屁股一般,怒不可遏地大嚷:“你干什么?” “我疼疼你。” “胡说八道!操!”魏光耀愤怒地骂了一句,看向王三笑面前的酒杯,脸上的愤怒稍稍消散,出言挑衅,“想知道我什么委托吗?喝了酒我再告诉你!” 王三笑好整以暇地笑笑,低头看看面前的酒杯,歪头瞥他一眼,伸手拿过酒杯,送到嘴边。 魏光耀紧张地看向他。 王三笑猝然发难,猛地站起来,一把揪住魏光耀的下巴,拇指用力一推,掰开他的嘴,将整个酒杯都塞进了他的嘴里。 “唔唔唔……”魏光耀疯狂挣扎,他身材高大,发起疯来像只疯狗一般,几乎要挣开束缚。 但王三笑毫不逊色,他整个人都跳上桌子,居高临下控制着这只疯狗,硬是强迫他将酒全都吞咽下去。 魏光耀狼狈地倒在沙发上,一翻身趴下来,用力抠挖喉咙,想把吞下去的酒给吐出来。 王三笑一转身,优雅地坐回座位,抽出手帕擦拭满手污物,声音清朗地谈笑风生:“魏公子忒不给面子了,在下喂你一杯酒,怎能这么拼了老命地想吐出来?” “我//□□大爷!!!”魏光耀整个人都瘫了,疯狗变成死狗,烂泥一样地躺在地毯上,悲愤至极地怒骂。 王三笑走过来蹲下来,戳戳他的腮帮子,骂道:“小王八蛋,敢算计你爷爷我?来,跟爷爷说说,这酒里下了他妈什么药?要命吗?” “滚!!!”魏光耀呼吸急促,高大的身体蜷起来,腰身剧烈颤抖。 王三笑看他满脸潮红、眼神涣散,瞬间反应过来,暗骂一声杀千刀的小王八羔子,这他妈不要命,要爷的贞操啊! 反应如此之快、作用如此之强,还不知道是从什么龌龊地儿搞出来的腌臜玩意儿,他娘的,要不是三少爷英明神武,今天就得交代在这儿了! 想到这里,王三笑又惊又气,抬手狠抽了他一个大嘴巴子:“没家教的鸡//巴玩意儿!尽给爷爷找晦气,既然你爹妈不教育你,那今天三爷爷就给你好好上一堂课,叫你好好学学什么叫道德法纪!” 过了半个多小时,雅瑞娜担心王三笑会吃亏,偷偷溜过来,打开一条门缝往里看,结果就看到王三笑抹一把汗,热得把衬衫都解开了,他穿着一双大头皮靴,裤腿扎进短靴里,显得臀圆腿长、力度十足,一套组合王八拳打得是热火朝天、惨叫连连。 魏琮接到微信时,刚结束一个会议,一边走出会议室一边从助理手里接过手机,手指漫不经心地划拨两下,脚步突然停住了。 小助理诧异地抬头一看,顿时惊得五官都快从脸上飞出去:boss不苟言笑的脸上浮现出一种奇诡的表情,那仿佛……仿佛在说“我xx真顽皮”! 可是,这个xx是谁呢? 小助理还在天马行空地脑补着,魏琮就已经大步走上前去,将手机随意丢进小助理的怀里,淡淡道:“备车,去一趟凯瑟琳养生会所。” “……哪里?” 魏琮看他一眼:“凯瑟琳养生会所。” 小助理嘴角抽搐:boss,大白天的,您去那儿干嘛啊,就算您实在寂寞难耐想要去寻找一下生命的大和谐,可为什么还要带上我?不嫌人家是电灯泡吗? 魏琮没功夫去揣测她滚滚潮水一般的脑洞,他全部精力此刻都用来想象王三笑的表情,心想要不要去晚一点儿,让他再捶着魏光耀好好玩一玩? 第13章 趁机来谈判 这个念头在魏琮脑中只滚了一下,然后就消失了,毕竟魏光耀再不是个玩意儿,那也是自己的侄子,平白让别人给欺负了也说不过去,即使这个别人叫王三笑。 魏琮做出火烧眉毛一般的急切,勒令手下将油门踩到最大,然而北京的闹市区,任你有再好的车技,也不敢这么开啊,又不是出租车司机。 赶到养生会所的时候,王三笑已经打累了,叼着一根烟歪在沙发上玩手机,手里拿着一根火红色的皮鞭,想起来就抽魏光耀一鞭子。 让别人都守在门口,魏琮推门而入,顿时血压噌地就飙高了,只见王三笑翘着一只脚,大头皮靴踩在魏光耀白嫩的后背上,而众星捧月一般拉轰地活了二十年的魏公子,此时遍体鳞伤,被人以一根红绳绑成个m形,趴在地毯上眼神涣散、口鼻流涎,黑色的地毯上竟然有斑驳的白痕,这…… 魏琮又惊又气,沉声,“三笑,这过分了吧?” 王三笑懒洋洋地歪在沙发上,抬头看他一眼,伸出一只手,他的手指白皙修长,五个指尖干净整齐,如同剥好的茭白一般,莹润细腻,食指和中指之间倒夹着一只高脚杯,摇晃两下,一滴红酒沿着瓶壁滴下,他眯起了眼睛,闲闲地笑道:“那又怎样呢?” 魏琮顿了一下,目光盯着王三笑的手指,眼神沉静地出声:“光耀还是个不懂事的孩子,三少教育教育也理所应当,只是,教得太过火,我会没法向家兄交代……” “我管你呢?”王三笑突然呛了他一句,随手捞过红酒瓶,慢吞吞地倒一杯酒,长臂一伸,遥遥地送到魏琮面前,挑衅,“我请魏总喝一杯酒,魏总敢喝吗?” 王三笑再神经病也不会无缘无故请自己喝酒,魏琮盯着眼前的酒杯,心头腾起一个让他分外暴躁的猜测,沉静的目光渐渐阴沉下来,他抬起眼,看向王三笑大敞着的衬衫下结实的胸膛,轻声问:“他……下药算计你?” “聪明,”王三笑赞赏地嫣然一笑,然而笑容转瞬即逝,他脸上表情骤变狰狞,暴吼,“但他算计得了我吗?”随着一声咆哮,手臂迅疾一甩,只听嚓啦一声脆响,高脚杯在墙壁上摔碎,红酒将白色墙壁染出个斑驳的感觉。 王三笑如同狂躁症一般猛地站起来,一脚踹向地上的魏光耀,硬生生将已经气若游丝的男人踹出了半分生机。 再打就死了!!!魏琮脸色一变,一个健步上前,迎面抱住王三笑的身体,将他往旁边拉,王三笑如同犯了狂犬病一般,力大无穷,咆哮着还想继续施暴,魏琮不得不全力以赴,紧紧抱住他,手掌攥着手掌,脸颊贴着脸颊,握住他的双手反剪到身后。 王三笑脚下被酒瓶一绊,瞬间失去平衡,整个人往后仰去,魏琮猝不及防,两人相拥着倒在了地毯上。 “卧槽!”王三笑大骂一声,做好后脑勺着地的准备,没成想,魏琮大概出门没翻黄历,正巧一只手斜伸过来,妥妥地当了一回肉垫。 后脑勺没有经受想象中的冲击,王三笑纳闷地扭过头去,就看到魏琮一只手被自己压在脑后,疼得五官都扭曲了。 他大惊失色:“魏总,您的手废了没?” 十指连心,魏琮疼得五脏六腑都快错位了,耳边还传来这货分明是幸灾乐祸的声音,简直想抛开气度把他按倒了干上一番,然而理智始终占据上风,他咬着后槽牙,声音沉稳地冷笑:“托你的福,还没废。你的癫痫发作完了?” “哈哈哈,”王三笑摔了一跤,人好像变得和气了,他滚到旁边,抬起上身倚着沙发,悠闲地屈起一条腿背靠沙发坐着,大笑道,“魏总,你要实在是恼火,就发作出来吧,瞧这副把小心肝儿都快憋碎了的模样,我看着也怪过意不去的。” “……”魏琮竭力让自己遗忘疼痛,用手肘撑着地面爬起来,看向他那决心不吐一句人话的嘴巴,突然有些失神。 ——他从来无心去计算什么岁月,此时此刻却猛然惊觉时光已经错过很久很久了,久到自己已经记不起上一次王三笑这样坏笑着说风凉话是什么时候了。 气氛诡异地尴尬了,两人相互对视着,各自琢磨自己不愿让对方知道的小秘密,半晌,地上的魏光耀突然发出一声气若游丝的呻//吟。 王三笑倏地回过神来,他若无其事地爬起来坐回大沙发中,端着他的大架子,说话重回了那种让人牙碜的温文尔雅:“在下给魏总发微信,可不是让魏总来给令侄儿抱不平的。” 提起微信,魏琮又气又笑,心想你当然不是抱不平的,就你发的那张小败家仔儿的香艳裸//照,纯粹是给我找不痛快的。 想是这么想,话说出口却和气了很多:“敢给三少下药,是光耀的错,这孩子被宠坏了,还望三少看在魏某的面子上,让我将孩子领回家去,关起门来好好教育。” “哈哈,魏总果然是生意人,”王三笑撂出两声假笑,伸脚拨弄两下魏光耀红肿破皮却仍然顽强勃//起的小兄弟,凉凉道,“只是如果今天不是我运气好,现在跟条母狗一样趴在地上的可就是我了!” 魏琮心头一揪,呼吸立刻急促起来,他目光落在狼狈不堪的魏光耀身上,有一刹那,他几乎要控制不住自己。 盯着魏光耀被抽出累累红痕的白皙后背,半晌,魏琮木然移开视线,看向王三笑,低声道:“光耀错得太离谱,我会让他给三少一个确切答复的。” “那倒不用了,我怕魏公子把我的小命都答复掉,”王三笑凉凉地笑着,低头点燃一根烟,深吸一口,在缭绕的烟雾中随手摸过几张纸,递了过来,“魏总找个良辰吉日,把这个签了就行。” 魏琮接过纸,在会所昏黄迷离的灯光中皱眉看完,几乎被气笑出来:“三少这是要趁火打劫?” “瞧这话说的,”王三笑跟钓鱼的老猫似的,露出贪婪垂涎又势在必得的笑容,“只不过希望魏总能松个口,给我委托人一个交易的机会。” “《宋郭熙溪山秋霁图卷》是家父的赠品,”魏琮强调,“我怎么会这么轻易就出手?” 王三笑懒洋洋地瞥他一眼,凉凉道:“难道魏总更希望将此画作为魏公子下次作案之后的赔偿?” “你……”魏琮一口老血涌到喉头,挣扎半天,他沉痛地叹一声气,喃喃道,“光耀这孩子……实在是太不懂事了!” 说完,便将交易合同递回给王三笑,苦笑道:“择日安排你的委托人一起喝个茶吧。” 王三笑脸上绽放出灿烂的笑容,接过合同,贴在脸上用力亲吻一口,言笑晏晏:“这么名贵的古画,断没有看不上的道理,您就等着数钱吧。” 魏琮脱下大衣,弯腰想要盖在魏光耀的身上,动作突然顿了一下,他低头端详着那娴熟的绳艺,半晌,皱起眉头:“这绳子……是三少亲自绑的?” “嗯哼,”王三笑得意地一笑,叼着烟蹲下来,拍拍魏光耀昏迷不醒的小脸,抬头看向魏琮,戏谑,“魏总觉得怎么样?” 魏琮盯着他的眼睛,慢慢笑了一声,轻声赞赏:“你的技术,自然是极好的。” “多谢夸奖,”王三笑荣辱不惊地翘唇笑了一下。 坊间传闻,王三笑这个人心很大,什么都不放在心上,这其实是一种自私至极的境界——全世界除了自己,其余都是不甚重要的杂鱼,有什么值得放在心上的。 然而王三笑自己知道,他心眼可小了,若说别人是小心眼,那他就是纳米心眼儿,所以惊觉魏光耀竟敢打他那方面主意的时候简直气疯了,要不是顾忌这货是魏琮的侄子,他敢下手废了他。 所以紧紧是扒光了揍一顿,再拍几张裸//照视频什么的,根本无法平息他的愤怒,眼看着魏琮招手让手下进来抱起魏光耀,王三笑突然走上前去,抬手在魏光耀的脸上抽了两巴掌。 他手劲极大,两下把魏光耀从濒死的状态给抽了回来,等他勉强睁开哭肿了的眼睛,王三笑狞笑着,俯身,逼近他的脸,轻声道:“你七叔疼你,大老远跑来求情,那我也不能不给他这个面子,只是你小子实在不知天高地厚,惹人讨厌。” 魏光耀惊惧至极,挣扎着往后缩去,扯着哭哑了的嗓子惊叫:“你……你要干什么?” “我给你留个念想,让你下回再想我的时候,掂量掂量自己的本事,”王三笑云淡风轻地笑着,从唇边捏过烟蒂,突然狠狠按在了魏光耀的锁骨上。 “啊啊啊啊……”凄惨的痛叫爆发出来。 魏琮眉头紧蹙,沉声喝道:“王三笑,你发什么疯!” 王三笑将夹杂着人肉焦灼味道的烟蒂丢进烟灰缸,转身,十分文雅地挥挥手,笑道:“不早了,魏总早日回去休息吧,晚安,goodnight!” 说罢,抬腿十分潇洒地扬长而去。 魏琮看着他晃晃悠悠的背影,不由得咬了下舌头,向来古井无波的眼睛隐隐泛出一丝奇诡的光芒。 然而王三笑才不会管别人怎么想,他本来是抱着看好戏的心思来赴约的,没想到被胆大包天的魏光耀惹出一肚子闲气,但好歹收之桑榆,从魏琮身上收了点儿赔偿,所以从会所走出来时,王三笑还是十分痛快的。 在社会跌打滚爬这么多年,深谙夜长梦多的道理,第二天一早,就带上穆习习,直奔约定的茶庄而去。 茶庄古色古香,外面大厅中还在进行着茶道表演,一群漂亮的少男少女穿着白色传统服装,在高雅的古琴声中慢条斯理地表演焚香烹茶。 穆习习少年心性,见到这个很是喜欢,磨磨蹭蹭地想要停下来坐着欣赏,王三笑搂着他的肩膀将人拉走,笑道:“这些都流于形式,你要真对茶道感兴趣,我下回带你去看个好的,现在中式茶艺在复兴,这样的表演经常有。” “好啊,”穆习习开心地说,“不过我更想看笑哥你表演。” “唉哟你小子还真会想,”王三笑失笑,“可惜你笑哥我能文能武,就是不会表演茶道,你要实在想看,我可以勉强表演开水泡立顿红茶。” 穆习习哈哈大笑,“笑哥你太逗了。” 茶社的服务员拉开小门,二人弯腰走进雅间,魏琮带着赵良,早已等在里面,见到二人进来,放下茶杯站起来,仿佛昨晚根本没有发生什么不愉快的事情,客气地笑道:“我和赵良还在猜你是不是在外面看表演入了迷。” “俗人一个,玩儿不来那份高雅。”王三笑摆摆手,将手臂搭在穆习习的肩膀上,指着对面的魏琮对他介绍,“习习,这位就是宝主魏总,魏总,这位小友姓穆,对你手里的《溪山秋霁图卷》已经倾慕很久了。” 魏琮伸出手去:“穆先生英少年英才、非同凡响。” 穆习习十分上道地抓着魏琮的手,一脸谄媚地说:“叫我习习就好了,魏总也别太客气了,说什么少年英才之类,希望您以后别骂我蠢货就好了。” “……”王三笑站在旁边,心想这个傻逼二货说什么呢? 第14章 谁没有诚意 双方落座,王三笑废话不多直奔主题:“魏总,画带来了吗?” 魏琮打了个手势,侯在门口的服务员立刻进来,将茶桌清理干净,赵良带上手套从保险箱中取出一幅图卷,在桌子上展开。 “郭熙最著名的两幅画当属台北故宫的《早春图》和纽约大都会博物馆的《树色平远图》,《早春图》有‘官画’的特征,而《树色平远图》公认很有文人雅兴,”王三笑负手弓腰,低头闲闲地看着图卷,解释道,“这幅画可以认为是兼具《早春图》和《树色平远图》的特征。” 穆习习年龄虽小,对书画鉴赏却相当有见地,围着图卷看了一会儿,点评道:“这幅画的画法和郭熙其他的名迹不太一样,树木枝干清晰,而山石却比较模糊,渲染为多,不大见笔。” “郭熙曾做到翰林书画院最高职位‘待诏’,在当时画技是相当高超的,”王三笑道,“吴升在《大观录》里著录此画的时候,曾经评价说‘丘壑烘染,空灵一派,烟云杳霭之气,秀润如湿,大家格制也’。”取出一柄放大镜递给穆习习,“你放大20倍来看看,墨迹在纸质的纤维里渗漫,虽然已经过去这么多年,颜色的过渡和附着依然很清晰。” 穆习习接过放大镜,一寸一寸地看过来:“墨迹在经纬线中的炭黑色丝毫不减,跟我之前见过的几幅宋代样品都是一致的。” 魏琮站在旁边,目光冷淡地看着王三笑和穆习习俯身看画,仿佛对鉴赏过程并不怎么在意,他扭头对服务员低声吩咐了什么,服务员点头离开。 “怎么样?”魏琮问,“穆小先生觉得对这幅画还满意吗?” “当然满意!”穆习习转过身来,两眼放光,兴奋地说,“这是我见过的品相最完美的古画,魏总,您开价吧!” 魏琮不由得笑起来,慢条斯理地说道:“这幅画是家父给我的礼物,我一直都十分珍惜,虽然我不是收藏家,却仍然会隔三差五就拿出来赏玩一番,每次在欣赏的时候,不但能感受到郭熙作为一名宫廷画师高超的画技,还会想起家父赠画时的场景。” “呃……”穆习习嘴角抽搐。 王三笑低声笑了起来,他袖着手闲闲地倚在墙边,闻言抬起眼皮,含笑看向魏琮,毫无诚意地夸赞道:“早就听说魏氏父子情深,王某有幸和魏老有过几次接触,老爷子对魏总全程赞不绝口,十分自豪呢。” “这个……这个……”穆习习显然对这二位的路数非常不适应,满脸都是“你们扯什么鸡//巴淡赶紧开价别他妈顾左右而言他”。 王三笑对他投来的求救目光视而不见,他自认是个饱读《知音》的读书人,说话十分文雅,唇角衔着一分笑意继续说道:“如今见到魏总对令尊的敬重,心中十分感动,当真是孺慕之情,感天动地。” 魏琮微笑颔首:“谬赞了。” 穆习习一脸“快点杀了我吧”的表情,木然道:“是啊是啊,我也很感动呢,魏总开价吧。” “这幅画的画法、意境、尺寸、品相……在郭熙的画作中都堪称翘楚,”魏琮慢吞吞地说,“对我来说又有不能割舍的理由,所以我觉得,低于……哎,三少,您觉得底价多少比较合适呢?” 王三笑连连摆手:“在下只负责牵线,价格你们自己来谈。” 魏琮看着他的眼睛,温和道:“没有关系,我很相信你。” 穆习习大声说:“笑哥,你说吧,我也相信你呀!!!” “啧,”王三笑宠溺地点点他的鼻头,思索片刻,慢慢踱过来,指着图卷,淡淡道:“郭熙流传下来的作品不多,近十年来拍卖场上也只出现过五次,成交三件,均价大概在2万元每平方尺,这幅图卷高26厘米,长206厘米,尺寸在众作品中算是最大的了,这是一方面,另一方面,考虑到此图卷画法不同,特征十分有趣,再之卷后有文嘉、王稚登、董其昌、陈盟等人题跋,价格会有小幅度升高,魏总认为呢?” “你的见解,总是最全面的,”魏琮轻声赞赏,对穆习习道,“综合刚才三少提到的那些方面,我觉得这幅画,低于三百万,我是不会卖的。” 一直低头看着古画的王三笑猛地抬起头,盯住他的眼睛,纳闷地问:“多少?” 魏琮字正腔圆:“三百万。” “真敢开口啊,”王三笑皮笑肉不笑地嘲了一句,就不再说话了,眼神漠然地看着图卷若有所思。 穆习习张口结舌,直接被惊成了个哑巴,他长大嘴巴,茫然地看看一拍淡然的魏琮,再转头看向似笑非笑的王三笑,半晌,才好不容易找到语言,呐呐地说:“2013年保利拍的郭熙雪峰行旅图手卷,成交价才6万3……” “手卷的尺寸要小很多。” “那也不能小了50倍啊。” 面对质疑,魏琮十分和气地提醒:“这幅画对我意义非凡,所以要价稍稍偏高一些。” 王三笑凉凉地插嘴:“别人卖画看尺寸,你卖画看情怀,牛逼!” 魏琮对他的讥讽毫不在意,反而理直气壮地说:“刚才就已经说过,在下算不得什么正经收藏家,而是个生意人,生意人自然利欲熏心唯利是图。” “呃……”穆习习被他如此坦荡的不要脸给震惊了。 “不然,”魏琮问,“穆小先生您觉得多少价格合适呢?” 穆习习怔怔地看着他,木然道:“……三、三十万?” 魏琮突然一笑,脸色沉下来,冷声道:“穆小先生未免太没有诚意!” “!!!”穆习习满脸震惊,显然是没想到这人居然倒打一耙,明明是你狮子大开口,竟然还敢说别人没有诚意!!! 魏琮丝毫没将他的震惊放在心上,转头对赵良淡淡道:“既然这样,把画收起来吧,今天的交易恐怕是不能成功了。” “哎,怎么能这样!!!”穆习习崩溃,用力抓着王三笑的手,“笑哥,你看……” 王三笑一脸得道高僧般的荣辱不惊去留无意,拍着他的手背,温和地安慰道:“得啦,人生不如意十之八//九,并不是每一次交易都能成功,好事是要多磨的,来,我们全当今天只是来喝了个茶,听说这家的冻顶乌龙还是十分不错的。” 图卷被收起来,服务员鱼贯而入,捧进来水壶、茗炉、茶盏、茶匙、闻香杯等用具,在海南黄花梨的桌面上摆放整齐。 王三笑随意在桌边坐下,掀开茶叶罐看了一眼:“啧,说曹操曹操就到,这还是台湾冻顶山最新烘焙的冬茶,魏总挺会享受嘛。” 服务员开始烹煮沸水,在弥漫的水雾中,魏琮一脸寡淡道:“人生不如意十之八//九,只能在如意的地方多多享受一番。” 王三笑坐没坐相,手臂担在桌面上,整个人跟没有骨头一样地靠着穆习习,懒洋洋地说:“你身份矜贵、事业有成,堪称钻石王老五,竟然也有不如意的地方?真是奇谈!” 魏琮盯着他:“你一帆风顺、手眼通天,难道人生就没有留下丝毫遗憾?” “哈哈,人生?”王三笑仿佛听到什么笑话一般大笑起来,用指腹用力揉搓着海南黄花梨那花纹瑰丽的桌面,笑着道,“我这辈子只过了三分之一,连人都没生过呢,谈什么人生。” 魏琮被他逗笑:“那以后呢,等你足够谈论人生的时候……” 王三笑突然摆摆手,洒脱地笑道:“不论我够不够谈论人生,我都不会去谈,这辈子往前看就够了,没那么多精力回头去看曾经留下的遗憾。” 一行人喝完功夫茶,王三笑带着穆习习率先离开,魏琮以其一脸淡定的不要脸保住父亲赠与的古画,虽然请王三笑喝了一杯功夫茶,收获冷嘲热讽若干,但他依然很愉快。 反而穆习习哭丧着脸,跟被抢了童养媳一样。 王三笑瞥他一眼,抬手揉揉他的后脑勺:“别他妈给我愁眉苦脸,不就是一幅画吗,叔叔手里流过的古画成千上万,还看不上姓魏的手里那幅。” 穆习习惨兮兮地看向他:“可我很看得上啊……” “你看得上也没用,人家不卖给你。” “啊啊啊啊……” 看他哭得凄惨,王三笑一直有些抑郁的心情不由得明朗起来:“得啦,北京城遍地是宝,信不信我明天就能给你找来一幅比这品相更好、画法更突出的?咱不稀罕仰他鼻息!” 穆习习扁嘴:“我很稀罕……” “你……”王三笑捏着他的腮帮子摇晃两下,狞笑,“你小子是纯粹给我找事儿吧?” 穆习习拉住他的手不放,郑重其事地说:“笑哥,我对那幅画一见钟情,你一定要给我买下来啊,我管你叫叔!叫爷爷!不,我管你叫奶奶!” “叫你大爷!!!”王三笑一脚把他踹飞,心想这特么到底谁家倒霉孩子,小时候喝奶呛坏脑子了吧! 郁闷地回到酒店中,倒了一杯水还没喝到嘴边,魏琮的电话就追过来了,王三笑看着屏幕上的名字,很是不想接他电话,感觉这人几年不见,越发的一表人渣了,简直把“无商不奸”四个字深深地刻进了骨子里! 但为了习习小傻逼的古画,他还是捏着鼻子接了电话:“喂?” “三少,我刚刚回了趟老宅,看到昭德拍卖行送了一份拍卖图录到家父手里,”魏琮慢条斯理地说,“我闲来无事便翻看了两页,不巧却看到一个南红挂件,十分熟悉……” 王三笑倏地提起精神:“什么南红挂件?” “我一个外行,看不懂门道,只觉得十分眼熟,底下的介绍说叫做‘五福捧寿’,由整块原料雕刻而成,颜色十分红艳,既漂亮又吉利……” 王三笑没耐心听他那连篇累牍的描述,打断他:“你想干什么?” 魏琮温和地问:“拍卖会将于本周末在国贸大饭店举行,我想聘请三少作为我的私人艺术品收藏顾问,一同去参加这次拍卖会。” 王三笑正对他一肚子一件,断然道:“不去,我工作忙。” “那真是太遗憾了,”魏琮道,“对于今天的事情我也很抱歉,大概是没有缘分吧,其实古董收藏更多靠得是机缘,回去的路上我就在想,我的鉴赏能力很有限,如果能遇到一个真正热爱古画的人……” “等等,”王三笑突然改口,“我去。” 挂了电话,王三笑瞪着屏幕里魏琮的名字发呆,心想不都说魏老七在商场历练多年,一年比一年更加的沉默寡言吗,这他妈叫沉默?他已经快成唐僧了! 第15章 一起看预展 北京昭德是近年来发展十分迅速的一个拍卖公司,接连举办几场规格极高的拍卖会,如今风头已经直逼嘉德、保利,因而也吸引了越来越多的收藏家将古董委托给其拍卖。 “虽然我是个外行,也看出来有几件玉器相当不错,”魏琮舒适地坐在座位上,微笑看向旁边的王三笑。 “能看出来相当不错,可见也不算十分外行,”王三笑翻着拍卖图录,头也不抬地说。 魏琮失笑,突然伸手将图录拿走,看着愤怒抬头看向自己的王三笑,笑道:“马上就可以见到真品了,何苦再看图录。” 王三笑伸手去抢图录,轻哼一声:“我乐意。” 魏琮却猛地一抬手,将图录丢到前面的副驾驶座,王三笑错愕地扭头看向他,对如此幼稚的行为简直说不出话。 只听魏琮麻利地丢完图录之后,慢条斯理地说:“我不乐意。” “……”王三笑几乎被他气笑了,“魏总,您贵庚?” “咦,怎么三少竟然不知道吗?”魏琮仿佛觉得这个问题十分愚蠢,愚蠢到让他连回答的想法都没有,“坊间传闻王家手眼通天,王公子更是俊采星驰,还以为魏某早已经没有*了呢。” “别叫我王公子,听起来好像在叫王思聪,”王三笑眼神漠然地看着前方,淡淡道,“在下再吃饱了撑的,也不会没事儿去调查魏总的*,还请魏总放下心来,您的年龄、家世、个人财产、家庭住址、婚姻状况、那活儿长短……我一概都不知道。” 两人并肩坐在车上,魏琮专注地看着他表情空白的侧脸,忍不住笑出了声,半晌,突然压低声音:“真的不知道?” “……”王三笑怔了两秒,扭过头来,细长的眼角满含笑意,与魏琮对视片刻,眼神甚是下流地滑了下去,盯着他两腿之间平整的西装裤,十分正直地说,“也许曾经知道过,只是没有印象了,大概因为不甚出彩,很快就泯然于众了吧。” 魏琮脸上的笑容僵住了。 王三笑探身从前座拿回图录,在膝盖上摊开,看得非常津津有味,还愉快地哼起了小曲儿,他先是哼了一段《珠穆朗玛》,到了高//潮部分没能顶得上去,于是又哼一段《小寡妇上坟》,哼哼哎哎,觉得自己简直是天籁之音。 到达国贸大饭店,二人从车上下来,魏琮一脸菜色,认真地对司机道:“以后你准备几副耳塞放在车上,”他抬头看一眼王三笑走向饭店的潇洒背影,心想:哼得什么玩意儿! 昭德拍卖公司近年来风评不错,很是出了几件引起轰动的精品,因而前来参观预展的人也很多。 王三笑和魏琮走进国贸大饭店,两人俱是身材高大的青年,这样并肩而入,在一群歪瓜裂枣的收藏爱好者中有了鹤立鸡群的感觉。 这次拍卖会的主题叫“君子长佩”,大厅树立的展柜中都是光华万千的美玉奇石,王三笑陪着魏琮一个个展柜看过来,淡淡道:“古人说玉有五德,仁义智勇洁,魏总拍一块高古玉来戴戴也很不错,正所谓有匪君子,如切如磋,如琢如磨。” “玉有德,而我无德,”魏琮摇摇头,“平白糟蹋东西。” 王三笑扭过头,诧异地看着他,惊道:“魏总何时有了这样的自知之明,真是让人惊喜呢。” 魏琮被他气笑了:“我的自知之明,你惊喜什么?” 王三笑字正腔圆道:“与雇主同喜同悲,是我身为一名私人艺术品收藏顾问的职业素养。” “那请你更职业一些,为我挑选一件合适的古董,”魏琮气定神闲地信口胡扯,“也许我一高兴,就把《宋郭熙溪山秋霁图卷》送给穆小先生了也说不定。” 信你才有鬼呢,王三笑扯了扯嘴角,皮笑肉不笑地说:“那真是太感谢魏总了。” 两人一路扯着皮,看过几个展柜,玉璧、玉剑饰、玉组佩,王三笑这么嘴碎的人都觉得嘴皮子快要磨破了,魏琮那厮还只是略一点头,然后微微摇头,觉得不甚满意。 看完一只精雕细琢的玉桐阴仕女图,王三笑看着前面一脸尊贵孤高的魏琮,心里开始琢磨出门就给这货套麻袋扔护城河里,他大爷的! 余光突然瞥到一个熟悉的身影,王三笑健步上前,一把揪住他的衣领,狞笑:“嘿,老头,你还有脸来?” 韩教授正在逛得兴起呢,没提防被他抓个正着,郁闷道:“我怎么就没脸逛了?再怎么说我的挂件也是本次拍卖的重头戏啊!” “你还好意思跟我提你的挂件?”王三笑蛮不讲理地谴责他,“庸俗、拜金、唯利是图!” 韩教授愁眉苦脸地叹一声气:“三少,哎,我的小祖宗,您能讲点儿理吗?我也不知道你把挂件给我卖出去了啊,要是知道我……我也还是会送来上拍的!嘿嘿!” 王三笑大怒:“你这小老头,什么时候变得这么财迷心窍!” “哎呀,别气,别气,来,心平气和,”韩教授连忙拍拍他的手臂,理直气壮地说,“谁也不能跟钱过不去,是不是?” 王三笑:“……” 韩教授说完,立刻脚底抹油撒腿就跑,年迈的身体跑得比年轻人还麻利。 王三笑看着他的身影,忍不住笑骂一句:“个老熊玩意儿!” 魏琮从旁边踱过来,看到他脸上的笑意,不由得愣了一下:“看到什么了,笑得这么开心?” “韩教授,”王三笑对着韩教授的身影一指,“就是那老头,一把年纪了,跑得比兔子还快。” 魏琮顺着他的手指望去,只在嘈杂的人群中看到一个两鬓斑白的花甲老人,诧异地看向他的眼睛,心想你对我都没有这么真诚灿烂地笑过,而那个老头……啧,这口味可真够重的。 王三笑不知道他龌龊的心理活动,只觉得这货好奇心还真强,你管我看到什么笑呢?他负手往前走去,淡淡道:“刚才看了那么多,魏总有没有哪件勉强入得了眼的?” “玉器倒罢了,有一个南红挂件,看着很是心动,”魏琮领着他往前走去,停在一个展柜前,玻璃柜里亮着精心调控的灯光,映照着宝光浮现的南红玛瑙如同一片红云一般,艳丽如锦,光华万千。 王三笑盯着挂件,悄然沉默了。 魏琮道:“在图录上看到这个挂件时就有种似曾相识的感觉,大概这就是你们古董收藏中常说的合眼缘吧。” “不瞒您说……”王三笑慢吞吞道,“这就是当初我拿图片给你看过的那个挂件。” “后来你说已经出手了。” “我去晚一步,”王三笑道,“挂件当时已经被昭德公司征集过来准备上拍了,我也找了点关系想给弄出来,但是时间太短,不好操作。” 魏琮微笑,轻声道:“没有关系。” 王三笑看着展柜中红艳如云的玛瑙:“魏总对这个挂件势在必得?” “本来单看照片没觉得有多喜欢,”魏琮温柔地看着展柜玻璃上二人的影子,笑道,“如今见到实物,突然觉得温润娇嫩、巧夺天工,简直要魂牵梦绕。” “……”王三笑默默地腹诽你装什么逼啊,谁不知道你什么货色,上下嘴皮子一动就敢对一块南红魂牵梦绕,你是被雷劈了吧。 他瞥一眼魏琮柔情似水的眼眸,酸溜溜地想当年对你三少爷我都没露出这么深情的眼神。 两人各怀鬼胎,魏琮立场坚定地表示霸道总裁就要小南红,王三笑皮笑肉不笑地表示既然你已实力装逼,三少爷正好顺杆而上,正如韩教授所说:谁也不能跟钱过不去,是不是? 两人逛了一上午,走出展厅已经快正午十二点,魏琮看向王三笑:“饿不饿?我有个朋友在附近开了个私房菜馆,风味很是精巧雅致,不知三少可否赏脸?” 王三笑确实饿了,心想就赏他一个请自己吃饭的机会吧,点头:“行。” 魏大总裁嘴上说着附近,然而司机一踩油门,车子飞出去一百多里,王三笑看着窗外飞速后退的建筑物,心想魏琮这货果然是欠麻袋了。 但所幸私房菜馆还不是假的,门面不大,别有洞天,曲水流觞、亭台楼阁,一应俱全,连服务员都比别家的漂亮,穿着青花旗袍和中山装,走起路来娉娉袅袅,一个个如同官窑瓷器一般精致得让人心旷神怡。 酒足饭饱,王三笑歪坐在座位上,嘴里叼着一块芸豆卷,觉得这大概是自己吃的最好吃的北京小吃了。 于是心情大好,笑盈盈地给魏琮讲芸豆卷的做法,他是个理论满分的人,做也许是不会做的,但说,是连绵不断滔滔不绝。 魏琮话不多,只喝着杯子里的米酒,听王三笑喋喋不休地讲怎么选料怎么制作,简直比在股东会上听他们讲今年又挣了多少多少钱还要专注。 吃完嘴里的一块芸豆卷,王三笑捏起小酒壶给自己倒了一杯米酒,正要喝,余光一闪,突然看向角落里笑了起来:“哎,这么巧……” 魏琮疑惑地转过头去,正看到一个鬼鬼祟祟的身影从后厨闪出来,刚要使眼色,王三笑已经大声叫了出来:“习习,你怎么在这里?” 穆习习抬起来的脚步又放下,他缩手缩脚站在后厨门口,看看魏琮淡然的微笑,打了个哆嗦,再看看王三笑满脸的惊喜,勉强扯起嘴角,挤出一个干笑:“嘿嘿,我……我在这儿吃饭……笑哥你也来吃饭啊哈哈哈……真是个惊喜啊……” 第16章 不愉的饭局 王三笑十分喜欢穆习习,招手让服务员在自己桌边再加一张椅子,穆习习同手同脚地走过来,讪笑:“笑哥,我……我还有事,就不打扰你们了。” 王三笑诧异地看向他,“你一个十六岁的未成年,怎么整天比我还忙?” 穆习习理直气壮地说:“我热爱学习嘛。” 王三笑抬腕看看时间,慢悠悠道:“现在是周六下午两点,你在一家私房菜馆里学什么习?” 穆习习做了个切菜的手势:“学做菜啊。” “哦?”王三笑震惊,看着这厮精致如人偶般漂亮的小脸,完全想象不出他穿着围裙掂大勺的样子,惊道,“你小子会得还不少啊。” “常言道:要抓住一个男人的心,首先要抓住他的胃,”穆习习一脸得意,“我现在的厨艺啊,估计能抓一个连的男人。” 王三笑被他逗得哈哈大笑,拍着桌子笑骂道:“尽他妈满嘴跑火车,你抓一个连的男人干嘛?演《士兵突击》给你看吗?” “唉哟那可不行,我可讨厌许三多了,”穆习习越说越来劲儿,抓着王三笑的手,兴奋地说道,“笑哥,啥时候你来我家,我为你亲自下厨!” 王三笑两眼一亮:“说真的?” “那当……”穆习习刚要允诺,魏琮突然手一抖,手里的酒杯滑落下来,碰翻了桌上的酒壶,椭圆形的酒壶在桌子上滚得跟只陀螺似的,把酸酸甜甜的米酒泼出个半圆,如暗器般直喷穆习习而去。 穆习习迅速往后一撤,却仍然被溅了一裤子,“我勒个去……” “对不起、对不起……”魏琮连忙站起来,抓过桌子上的湿手巾,一把按在他的裤子上,飞快地来回擦拭,连声道歉,“都怪我太不小心,穆小先生,你……” 穆习习眼睁睁看着本来只有几点酒痕的裤裆被他擦得跟尿裤子似的,瞠目结舌。 只听魏琮毫无诚意地说:“你的裤子不能穿了,去换一条吧,我为我的鲁莽向你道歉。” 穆习习:“……” 魏琮微笑着看向他:“实在是不好意思。” “你根本就是……”穆习习一脸愤慨地抬头,然后在与他对视的一瞬间,打了个哆嗦,迅速垂下头,低眉顺眼地说:“没……没有关系,我……我走了,去换裤子……” 王三笑端着酒杯,目送穆习习泪奔而去,眼神滑回满桌子甜腻腻的米酒上,似笑非笑地说:“过去常说文弱的书生肩不能担担手不能提篮,我看魏总您可比那书生更娇弱多了,您已经到了手不能执杯的地步了。” 魏琮正招手让服务员过来擦桌子,闻言,理直气壮地说:“兴许是喝多了,手抖。” “我还从不知道魏总酒量这么浅,”王三笑慢吞吞地将自己杯中的残酒喝完,舌头无意识舔了舔下唇的酒迹,“小酌几杯米酒也能醉到手抖。” 魏琮盯着他猩红的舌尖,低声道:“三少难道没听说过,酒不醉人人自……” 王三笑脸色一沉。 魏琮倏地将最后一个字音吞进了肚子中,顿了两秒,轻声笑笑:“魏某不胜酒力、说话唐突,让三少见笑了。” 一个穿得跟青花瓷一样的小服务员飞快地处理了桌面残酒,捏起酒壶,轻声问:“酒空了,请问要续上吗?” 魏琮道:“再来一壶……” “不用了,”王三笑将酒杯随意丢回桌子,优雅地擦了擦嘴角,看向小服务员,温柔地一笑,“贵店的菜色十分精致美味,服务也很周到体贴,你们辛苦了。” 他笑眼薄唇,眼角一眯就是无限地温情缱绻,这样的一个微笑一句感谢,让小姑娘瞬间就酥软了骨头,两眼放光地看着他,颤声:“多……多谢夸奖,让客人吃得开心是我们的荣幸。” “这里暂时不用收拾了,”魏琮突然出声,声音沉稳冷漠地说,“下去吧。” “……是,魏总,”小服务员立刻悄然退走。 魏琮看向王三笑:“今天的烤鸭和肘子太油了点儿,喝点茶水清清肠胃吧。” “随你的便,”王三笑唇角含笑,这顿饭吃得满意,让他心情大好,手指无意识地在桌面上打着节拍,哼起他荒腔野板的小曲儿,漫不经心地打量着店里的装潢,“这家店还有几分意境,枕石漱流、平实写意,说起来,几年前我也曾想过开一家这样的小店。” “我隐约记得你以前说过……”魏琮垂眸,仿佛在追寻往事,低声寻思,“只是以三少的身份和事业,怎么会有开饭店的想法?” 服务员送上一壶普洱茶,王三笑捏着小巧的柴烧茶盏把玩,笑道:“食、色,性也,一个正常人喜欢研究美食,这有什么好奇怪的?” “那为什么却一直没有开?” 王三笑抬头看向他,嗤笑一下,仿佛他问的是个笑话,顾左右而言他:“我记得魏总当年对自己的身世很是抵触,如今怎么也老老实实地接手公司,为老爷子分忧解难了呢?” 魏琮怔了一下,然后笑了起来,低低地叹道:“人生在世,总会有那么几个时候,身不由己。” “时间有限,兼顾不了爱好和事业,”王三笑唇角含笑,笑意却没到达眼睛中,他眼神冷漠地看着魏琮,轻声道,“就看如何取舍。” 魏琮突然感觉十分微妙地发现他好像话里有话,略一琢磨:“三笑,当年……” “但凡取舍总是有理由的,人分高低贵贱,事有轻重缓急,”王三笑打断他,噙着一抹冷笑,“我很能理解,魏总不需要多做解释。” 气氛悄悄地冷了下来,两人对坐着,无声地喝完一壶普洱茶,王三笑站起来,拿过自己的外套,转身往外走去。 魏琮端坐在桌边,目送他瘦削的身影消失在视线中,平和的脸色瞬间阴沉下来,他拧起眉头,漠然地看着空无一人的餐厅,半晌,突然微不可见地叹出一口气。 王三笑走出菜馆,魏琮的司机诧异地凑上来:“三少,我们魏总呢?” “在里面,”王三笑放眼看看四周,以他对北京的一点了解实在判断不出来这是哪里,于是拉开车门,大咧咧坐进人家魏琮的车里,淡淡道,“麻烦把我送回酒店。” 司机一愣:“可是魏总……” 王三笑瞥他一眼,凉凉道:“你家魏总这么大年纪了难道还会走丢不成?别磨叽,开车!” 能给领导当司机的可都不是池中物,察言观色可是最基本职业素养,司机一看王三笑那一脸黑气缭绕的煞气就知道自己现在要是敢不开车,明儿就不用领魏氏的薪水了。 至于还没出来的魏总……跟领导跑这么多趟了,到底谁重要还看不出来吗? 于是司机一踩油门,瞬间就将自家老板抛弃了。 回到酒店,熊氏兄弟正在打lol,猪队友熊二正被揍得一头包,惨叫“大哥救我!!!” 大杀四方的熊大充耳不闻,在他马上就要死了的时候,勉强回头救了一把,还顺便蹬了他一脚,吧唧把熊二从凳子上给踹了下来。 “卧槽,”熊二一屁股坐在地上,暴怒,“你干嘛蹬我?卖队友吗???” “你挂机都比现在强……”熊大冷冷地说了一句,回头看到沉着脸走进来的王三笑,瞬间卖队友——关了电脑,“三少,怎么了?” 王三笑坐在桌边,捻起一颗开心果,捏开,圆滚滚的果仁掉了出来,他若有所思地看向熊大:“去查查魏琮和穆习习的关系。” “是,”熊大点头。 熊二坐在地上转过头来,惊讶道:“这俩人能有什么关系?” “应该没关系,可是,”王三笑喃喃道,“魏琮看穆习习的眼神……不,算了,别查了,我不想知道他那一网兜的垃圾事儿。” 熊氏兄弟对视一眼,熊二一幅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小心翼翼地说:“三少,你……你受什么刺激了?” 王三笑眼神慢慢移向他,恶声恶气:“你想说什么?” “你现在的反应特别像……”熊二声音越来越小,“特别像……像……” 王三笑伸手,抚摸着他后脑勺刺刺的短发,轻声问:“像什么?” 熊二心一横:“像吃醋!” “哈哈哈!有眼光!”王三笑突然大笑三声,手指猛地用力,一把薅住他的脖子,将人拉至脸前,狞笑着逼近他,“你看我这个吃醋的姿势标准吗?” 熊二两眼飙泪:“标……标准……特别标准……三少你放开我……” 王三笑一脚将他蹬翻,随手接过熊大递过来的开心果吃了两颗,咬得后槽牙咯咯直响:“要说我吃魏琮的醋……也不是不可能,但魏琮和穆习习?这他妈比你俩兄弟相//奸还要离谱。” 熊二瞥一眼自家大哥,打了个哆嗦:“卧槽,以后无法直视大哥了。” 这逗比……熊大理都不爱理他,看向王三笑,低声问:“那三少是觉得这两人有什么问题?” “我总觉得他们两个有什么事儿瞒着我,”王三笑若有所思地说。 熊大道:“那我去查查。” “算了,不查,”王三笑想起去拍卖预展路上魏琮说的话,不由得嗤了一声,“姓魏的自我感觉太好,以为我会去查他的*,以他的性格肯定早做好了准备,我们只能查到他想让我知道的,我才不给他这个脸呢。” 熊大顶着一张老实人脸,浮夸地恭维:“他什么都瞒不过你。” 王三笑满意地笑了起来,觉得自己十分机警聪慧,智商能甩魏琮好几条街,自我陶醉半天,突然想起来一件事:“昭德拍卖会的那个南红挂件,你们去查查,有哪些收藏家感兴趣,我得估个价格出来。” 第17章 又一次试探 熊大效率惊人,第二天一早就交上了一列名单,都是古玩行里有名的收藏家:“这几个……和拍卖会的负责人接触过,询问了一些有关南红挂件的问题,这几个,联系过韩教授,还有这几个,是专项收藏南红的大家,都确定会参加那天的拍卖会。” 王三笑刚起床没多久,还穿着肥大的睡衣,闲闲地坐在桌边,带着一副黑框眼镜低头看那长长的一列名单,皱眉:“奇怪,怎么没有杨家?” “百川地产的杨老先生虽然对南红痴迷,但并没有去看预展,也没说会参加拍卖会。” 王三笑思索片刻:“没说参加,也没说不参加……这老头是个未知数,如果到时他参与竞拍的话,魏琮还真没几分胜算。” 熊二压低声音,进了一个货真价实的馊主意:“我们去搞点事儿,让这老头参加不了拍卖会。” “……”王三笑抬头,一脸甘拜下风地看向他,慢慢地吐出两个字,“牛逼。” “嘿嘿……”熊二绽开一脸腼腆的笑容,“都是三少教得好!” “好你大爷!”王三笑暴怒,一把将名单糊在他脸上,“杨老爷子是百川地产的董事长,北京地王之一,身边的保镖暗镖有一个加强连,你去搞点事儿?你他妈是去送点死吧,傻逼!” “我我我……我错了,呜……”熊二捂着脸,被打得一头包,整个人都不好了。 王三笑出完气,一脚把他蹬开,边走边解开衣服,交代道:“打电话问问老头浪到什么地方了,眼瞅着要过年,还一个劲儿地往外跑……” 熊大立刻拿起手机去打电话,王三笑这人很是没有家教,看到上了五十岁的长辈就开始唤老头,平时总这老头、那老头的,然而当他单单说一个“老头”的时候,指的就是自家那一把年纪依然风趣风流甚至风骚的老爷子——王八贤。 三言两语挂了电话,熊大走过来,沉声道:“八千岁不告诉我,他让你自己打电话。” “……这熊老头,”王三笑换好衣服,一边穿外套一边走过来,接过自己的手机,刚要拨打,突然主意一变,眸中滑过一丝促狭,将手机收了起来,嬉笑,“我偏不打,急死他!” 在波诡云谲的古玩行,王八贤不收藏古董,却比任何一个收藏古董的都更富盛名,此人眼里贼、路子野,四面八方都有人脉,然而却有一个众所周知的软肋——养子王三笑。 对于这个儿子,那是捧在手里怕摔了、含在嘴里怕化了,真真切切的一颗掌上明珠。 所以,王三笑拒不打电话这一招,可把老爷子给欺负坏了,然而不孝子就是不孝子,把手机往兜里一揣,他就春风明媚地出门了。 能不明媚吗,会小情儿呢,虽然这个小情儿都是好几年前的了,并且当年还干了一件大拂他逆鳞的事情,但是……王三笑一想到要去见他,心情还是非常愉悦。 他发现自己好像十分诡异地爱上了魏琮……的倒霉脸,只要能给他找点儿不痛快,自己就痛快了。并且,他发现魏琮的心思也很诡异,仿佛只要看到自己的脸,他就不太痛快了。 所以王三笑更热衷于往魏琮那儿跑,即使前一天才刚在人家面前耍了脸色、揭了伤疤、闹了好大不愉快,但王三笑不是个记仇的人,有仇一般当场就报了,没有被当场手刃的仇人——即魏琮,那是因为还有利用价值。 就算日理万机的魏总在开会,他也要在人家空无一人的办公室里坐一坐,起码还有好喝的蒙顶甘露和活泼可爱的小秘书们。 魏琮刚从会议室里出来,就见小助理挪着小碎步蹭过来,小眼睛亮晶晶地说:“魏总,三少又来啦。” 魏琮瞥一眼她粉扑扑的小脸,淡定地问,“来多久了?” “27分钟!” “……时间掐得这么精确,你工作很细致,”魏琮毫无诚意地夸了一句,然后在进办公室的前一秒,声音低低的仿佛自言自语一般地说,“跟王三笑打交道确实要细致,这人发起疯来六亲不认,听说曾用台灯把家属的脑袋都打破过……” 小助理耳尖,听得清清楚楚,却觉得每一个字都那么陌生,惊道:“魏总你说什么?” “……嗯?哦,”魏琮回过神来,摆摆手,“我想□□事情,没什么。” 可是我什么都听清了呀,小助理沮丧地想,风度翩翩的王三笑竟是个会家庭暴力的人呢,他还有家属……他结婚了?不,听说他还单身……那……是离异了吧……唉,真是人不可貌相。 王三笑一只脚十分没有礼貌地踩着茶几,舒服地歪在沙发里玩手机,见到魏琮进来,脸上扬起虚假的笑容,却全然不知,在一天之内,全恒运集团都知道他王三笑是个能一台灯给老婆开瓢的狂躁症离婚渣男。 魏琮看一眼他杯中残茶,亲自给重新泡上一杯茶水,笑道:“下回过来之前先打个电话,我把会议推迟,省得你坐在这儿无聊。” “魏总的公司鸟语花香,怎么会无聊呢,”王三笑轻快地说,“你秘书办有个四川妹子,一口川普讲起笑话来乐死我了,建议你给她加薪。” 四川妹子是吧,讲笑话是吧,还加薪?魏琮暗搓搓地想我回头就开了她,明面上却一片温文尔雅:“加薪的理由难道是逗乐了我的客人吗?” “在下可不是一般的客人,”王三笑挑起眼角,颇为自豪地笑道,“王某出现在谁的府上,谁就要捡大漏。” 魏琮见他心情好,不由得心情也好了:“难道三少学名叫喜鹊?” “……”王三笑的好心情瞬间没有了,*道,“莫非魏总更希望我叫乌鸦?” “不,还是喜鹊好,”魏琮看着他满含笑意的眼角,脑中蹦出一个词“喜上眉梢”,然而却没敢说出来,而是轻轻笑道,“不知三少今天为我带来了什么喜事?” 王三笑将一份名单放在他的面前,郑重其事道:“昭德拍卖会这周末就要举行,关于那块南红挂件,我预估了一下,应该不会高于20万,魏总还是很有胜算的。” 任谁省钱了都会开心一下,魏琮惊喜道:“这份名单怎么说?” “到时可能会参拍的竞拍人,”王三笑打开ipad,手指划过一张张照片,解释道,“到正式参拍的时候,我会根据竞拍人的背景和性格提醒魏总改变拍卖策略,不过,如果这几个大收藏家参拍,价格可能会超过20万大线,比如说百川地产的杨老爷子……” “他不会参拍。” 王三笑愣了一下:“嗯?” 魏琮笑着解释:“前几天我曾偶遇老爷子,说起这次拍卖会,他很肯定地说不会去参加,所以不用考虑他。” 王三笑知道上流社会的圈子不大,这些人又都在北京,偶尔碰面也是正常,遂一笑,“那就好。” 房门突然响了两声,赵良风尘仆仆地走了进来:“魏总,都已经运过去了,大小总共134件古董,虽说有几件品相不错,但总价值恐怕还是不够抵债的。” 魏琮问:“你都已经鉴定过了?” 赵良瞥一眼王三笑,一脸谦虚地说:“还有一部分存疑。” 王三笑眼神淡淡地看着他们两个,面上一派平和,内里却在十分猥琐地估算两人有一腿的可能性,赵良虽然没自己这般惊才绝艳,但胜在媚骨天成,特别是一双性感修长的大长腿,王三笑默默比较了一下,觉得好像比自己长。 哼! 等等!他惊恐地审视了一下自己的内心:操了,我在想什么?为什么要和赵良比,他魏老七喜欢谁跟我有一毛钱关系吗?操! 这边正在进行着惊惧的心理活动,那边魏琮简单问了几句,转过头来:“三少,又要麻烦你跑一趟了。” “嗯……嗯?”王三笑倏地回过神来,看向他。 魏琮见他一脸茫然,觉得有些好笑,心想就这么一会儿功夫你胡思乱想什么呢,笑道:“有个人,欠我好大一笔款子还不上了,就送了些古董来抵债,赵良拿不准真伪,你去看看吧。” 王三笑狐疑地看了赵良一眼,这人是南京一个大古董商的高徒,凭他的眼力,应该很少遇见拿不准的情况才对。 “我跟你一起过去,”魏琮笑道,“掌眼费就算在南红挂件的佣金里,到时一并给你吧。” 一听有钱,王三笑立刻将狐疑甩到了脑后,管他什么情况都是虚的,真金白银才最实在。 古董存放在魏琮的一套公寓里,车子缓缓驶进小区,看着车窗外衰败的冬景,王三笑抿紧了嘴唇——这么多年过去,魏琮竟然没有搬家。 三个人走进公寓,狭窄的甬道仅供两人并行,王三笑后退一步,让那二人走在前方,低头点燃一根烟,慢慢抽一口,抬手,漫不经心地抹了一把墙壁,这个楼梯间之前大概重新粉刷过,指尖传来的,是陌生的触感。 “发什么呆呢,”魏琮站在电梯里,好笑地看着他,“快点过来。” 王三笑将烟蒂在门口垃圾桶上摁熄,走进电梯,突如其来的失重感让他四顾茫然,支离破碎的记忆如潮水般涌上心头。 走出电梯,映入眼帘的是一闪熟悉的绿色防盗门,王三笑觉得有一团郁气堵在心口,久久不肯散去。 赵良打开门,转身笑道:“想不到吧,身家过亿的魏总竟然就住在这么普通的小公寓中……” 真皮沙发、黑檀茶几,明亮落地窗前的黄花梨圈椅,雕花屏风旁边的古董落地台灯……一应陈设俱如当年。 王三笑觉得胸口那团郁气不断上涌,顶得他几乎喘不过气来,他阴郁地抬眼,触目所及全是早已被埋葬在心底最深处的回忆。 魏琮突然回头,看着他的眼睛,关切地问:“三少脸色很差,不舒服吗?” “不,”王三笑摆摆手,将目光从哪些陈旧的家具中收回来,公事公办道,“不是要我来鉴定吗,古董呢?” “在楼上,”赵良笑道,“总共134件古董,有好有坏,我怕动了房间里的摆设会惹魏总生气,就让直接搬到楼上小客厅,三少这边走。” 王三笑木然跟在他身后,仿佛初次到访一样地踩着曾经走过无数次的楼梯,慢慢走上二楼。 楼上的小客厅里摆着一堂紫檀木明式家具,榫卯精密的长书案上摆着几个瓷器,有青花有粉彩,但一眼看去,贼光四射,桌面上放着几卷书画,看着见老,王三笑目光落在小几上的几十面铜镜上,愣了一下:“这么多铜镜。” “那人是个专项收藏铜镜的,从战汉到晚清,真真假假的收藏了七十八面,”赵良叹着气,打开博物架下面的柜子,只见满满一柜子铜镜,瞬间把王三笑给震惊了。 第18章 破镜重圆否 铜镜收藏在以前被称为冷门中的冷门,一方面因为做工精良品相完美的好镜子太少了,另一方面是因为镜子在收藏家们的眼里左不过闺阁之物,很是入不了法眼,一直到近几年才随着沸腾的收藏热潮渐渐有了几分热度。 赵良将柜子中的铜镜都搬出来,王三笑袖着手站在旁边,随手一指:“这个、这个、这个、这个、还有这个,都是垃圾,捐给国家炼钢铁吧。” 魏琮坐在旁边一张玫瑰圈椅中,捻起一面巴掌大的小镜子照了照自己一丝不苟的仪容,抬头看向他,笑道:“三少未免太糊弄了,上下嘴皮子一动就说是垃圾?” “那照魏总的意思,我该先绕着镜子跳个大神然后再说它是垃圾?”王三笑瞥他一眼,突然笑起来,转身,抱臂看向他,笑盈盈道:“魏总好眼光,你手里那面镜子叫四乳神兽古铜镜,青龙、白虎、蛟龙、奔马四只神兽张牙舞爪、威猛无比,构图风格富丽华美、细微之处变化多端,上面更是刻有三字铭文‘避不详’,当真是珍贵无比。” “哦?”魏琮饶有兴趣地看着他,心里却咯噔一下,以他对王三笑的了解,无缘无故笑得跟朵花儿一样绝对没好事,更别说还满嘴的吉祥词了。 果然,王三笑嘴角的笑意更加灿烂:“最了不得的是铜镜的颜色,这叫黑漆背,必须先受血水秽腐,再受水银侵蚀,最后埋在深土之中数百年才能变得这般纯黑如漆,因而价格十分昂贵,魏总您说,是不是好眼光?” “……”魏琮顿时觉得一丝凉意从镜子传至指尖,后背都长出白毛汗了。 王三笑满意了,转身继续看向赵良手底的铜镜。 魏琮默默地将镜子放回小几上,抽出手帕擦了擦指尖,却还是觉得浑身毛毛的,被王三笑这个坏种给膈应坏了。 这时王三笑又回过头来,笑着瞥他一眼,轻飘飘道:“不过这一件是赝品,用真品翻模铸造而成的,因而花纹很模糊,黑漆背和铜锈都是电解上去的,十天半个月就能给你捣鼓到汉代,唉,古董造假真是十恶不赦。” “……”魏琮心想你才是真正的十恶不赦! 王三笑没有理会他的心理变化,仿佛自己什么都没做一样地摸出一副白手套戴上,对赵良道:“温湿度对金属质地的古董来说是一个致命原因,虽然古铜镜上包浆很厚,但以防万一,还是要戴上手套,避免汗渍留在铜镜上。” “啊……啊,对!”赵良看一眼坐在椅子上整个人都不好了的魏琮,心想自己一个古玩行里跌打滚爬了十几年的老江湖难道还不知道这个道理,这话到底是对谁说的,魏总你可长点儿心吧。 数十面铜镜摆在长书案上,彼此照映,王三笑突然想起《华严经》中所说“众镜相照,众镜之影,见一镜中,如是影中复现众影,一一影中复现众影,即重重现影,成其无尽复无尽也”。 然而此时此地,从他这个方向看来,无数斑驳的古镜,相互照出无数模糊的旧影,影影幢幢的尽头,全是魏琮含笑看向自己的眼神。 他盯着铜镜没有回头,却知道魏琮在专注地看着自己,一个早已被否定的念想浮上心头,他握紧镜子边缘冰冷的菱花,心跳渐渐加速起来。 ——他对自己还有旧情……他一直住在这里……他始终是一个人…… 不,赵良性感的长腿从眼前晃过,王三笑猛地抬起头来,看向正在认真鉴定的赵良,目光十分下流地在人家腰臀之间逡巡,心想将这样一个身材性感的尤物放在身边,魏琮当真没有打野食? 待赵良托着铜镜回过头的时候,王三笑简直就要给这对奸//夫淫//夫盖上王氏专属鉴定戳了。 “三少,你看这一面,”赵良将一面铜镜放到他的面前,“是辽金时期的双鱼镜吗?” “确实是,”王三笑淡淡道,“但收藏价值不大,铜镜收藏言必称战汉,辽金镜子传世太多并且工艺粗糙,普通藏友买来充实一下博物架尚可,真要正儿八经收藏,不是上选,也没有太大升值空间。” “哦,”赵良一脸受教了的表情,转身又托起一面规格巨大的铜镜,“这面镜子直径达到八十厘米,极为罕见,收藏价值是不是相对较大?” 王三笑莫名其妙地瞥他一眼,心想你是在逗我?他身体前倾,将自己的脸伸到那面直径达到八十厘米的铜镜前比划一下,“这规格……就算辽金少数民族身材粗壮,应该也没人能长到这么大的脸,所以你觉得谁会吃饱了撑的铸这么大一面镜子来玩儿?” “三少果然见多识广,”赵良浮夸地赞扬,转身看向那一长书案的铜镜,叹气,“这位苦主可真是命苦,收藏这么多,不是垃圾就是赝品。” 王三笑淡淡一笑,在古玩行跌打滚爬这么多年,这种情况见多了,一件真品都没有的也不在少数,他早练就一副铁石心肠,不会为什么遗憾而感伤。 “咦,”赵良突然弯腰捡起两块碎片,“这面铜镜怎么是破的?” 铜镜是用青铜铸成,怎会随意摔破?王三笑看过去,见是一面极其精美的铜镜,圆形圆钮,浮雕着和合二仙,二圣一执荷花,一捧圆盒,盒中飞出五只蝙蝠,造型优美灵动,极富动态,妙趣横生。 魏琮也好奇地走过来:“这个纹饰倒是有趣,比那些什么海兽什么四灵有意思多了。” “你懂什么,”王三笑呛声,“官铸器首要的一点就是庄重典雅、辟邪祛秽,这些人物故事虽有几分闲趣,却落了下乘。” “那我倒是更喜欢这些下乘的,”魏琮指向钮座外围双凸线的方形界格,“这里有一行铭文,看着像篆书,写的什么?” 两人一起看向王三笑,王三笑理直气壮地说:“看我干嘛?我不认识!” 魏琮笑起来:“不信。” “爱信不信,”王三笑看向赵良,“你师门鉴赏书画是扛把子,你难道也不认识吗?” 赵良十分谦虚地摆手:“我学艺不精,当然不认识。” 一屋子大头蒜相互推诿,魏琮毫不在意,从赵良手里拿过两半铜镜,端详片刻:“看着好像已经破碎很久了,能修复吗?” 王三笑抱臂站在旁边,闲闲道,“修复什么,魏总不是常说人生不如意十之八//九吗,你可以就收藏这个残缺美。” “不行,”魏琮摇了摇头,“别的也就罢了,这是和合二仙,寓意不好,我一个生意人,没什么审美,只希望能讨个好彩头。” “牛嚼牡丹,”王三笑嗤笑一句,他用手指摸了摸断茬部分的花纹,想了一会儿,“修复……也不是不可能,但要费上一番功夫……” “那就多谢三少了,”魏琮仿佛唯恐他变卦一般,眼疾手快地将铜镜塞到王三笑的手里。 赵良笑道:“如果真能修复好,那岂不就是传说中的破镜重圆?” “……”王三笑瞬间没了声音。 小客厅中气氛不由得冷了下来,赵良左右看了两眼,兜里手机突然响起来,他连忙对魏琮一点头,拿出手机走下楼去接电话。 房间顿时只剩王三笑和魏琮,两个人各怀鬼胎、互不言语,半晌,魏琮突然上前一步,抓住王三笑的手腕:“我……” “我不回头,”王三笑堵住话头,盯着他的眼睛,一字一句地说,“你应该知道,我不会回头,我也不会接受你的回头。” 魏琮眼中一抹痛极的黯然滑过,他低声道:“都说浪子回头金不换……” “我没那么愚蠢,”王三笑觉得胸口那团郁气如同巨浪一般翻涌,堵得他五脏六腑剧痛无比,他拂开魏琮的手,后退一步,目光茫然地望着这个曾经无比熟悉的地方,昔日欢声笑语仿佛还在眼前,可一眨眼,歇斯底里的争吵又仿佛历历在目。 他低头看着掌中的破镜,模糊地看到自己狼狈的神情,眼前却浮现出一个女人的身影。 魏琮低声叫了一句:“三笑……” 王三笑抬头看向他,魏琮的眼睛如同幽深的古井,尽头倒映着自己的身影,他看着自己的影子,喉头却突然涌上一阵甜腥,他猛地转身,大步走进洗手间,重重摔上房门。 魏琮怔了片刻,快步跟过去,敲了敲门:“三笑,你没事吧,三笑?三笑你开门,你这是怎么了?” 半晌,在一阵冲洗声中,王三笑面色如常地拉开门,唇角勾起一丝恶意的笑容,嘲道:“被你恶心吐了。” “……夸张,我说什么了,把你恶心成这样?”魏琮失笑,内心却不由得沉了下去,从小到大,他是众星捧月天之骄子,从没有人敢像王三笑这样,直白地表达着对他的厌恶。 王三笑走回小客厅,看一眼被随意丢在书案上的那两半铜镜,淡淡道:“这镜子纹饰复杂,并且破的时间太久,断茬都磨损了,我修复不了。” 魏琮认真地说:“我想试试。” “那你找别人试去。”王三笑转身就走。 魏琮看着他的背影:“别人比不上你。” 王三笑脚步突然顿住,怔了两秒,笑着回过身来,戏谑的目光落在他的脸上,凉凉道:“魏总这话我就不懂了,闻道有先后,术业有专攻,在下一介古董掮客,万金油一样,怎么能和专业的铜镜修复大师相比?还别人比不上我……”他嬉笑着逼近魏琮,盯着他的眼睛笑道,“您当年怎么不这么觉得呢?” 魏琮声音苦涩:“当年是我错了……” “错的是我,”王三笑打断他,“是我不识抬举。” “三笑,我知道你生气,”魏琮拉住他的手:“当年的事情我可以解释,我和她只是……” 王三笑脸色骤变,一把甩开他,斥道:“魏总自重,别他妈拉拉扯扯,当年的车轱辘话我没耐心听,想起来就特么犯恶心,还是魏总你故意的想再给我恶心吐一次?” “……” 两人陷入僵局,楼梯上适时传来轻快的脚步声,赵良挂了电话走上楼来,眼神在二人之间打了个转,嘴角浮起笑意,走过去拿起那两半铜镜,递到王三笑面前:“刚才说到这个铜镜修复,听说潘家园有个师傅手艺不错,三少多半也认识。” 王三笑接过铜镜:“你说的是岁寒斋李老板?” “三少果然认识,”赵良对尴尬的气氛置若罔闻,嫣然地笑着说,“听说这个李老板行踪不定,想必也只有三少能找得到他了。” 王三笑思索片刻,终究还是接了这个委托,“行吧,我去找他看看,他要是不在北京,那我也没办法。” 说着将铜镜小心翼翼地包裹起来带走,魏琮木然看着他和赵良有说有笑,面上虽然光风霁月,心头却一片阴雨晦冥。 王三笑临下楼梯,突然回过头来:“哦,有件事情忘记提醒魏总。” 魏琮诧异地看着他:“嗯?” 王三笑唇角挂着再真诚不过的笑容,笑盈盈道:“长时间闲置的房子突然住起来,别忘了留心检查一下门窗开关、水电笼头,虽然魏总做大事者不拘小节,到底也影响生活,您说是吧?”说完,转身信步走下楼梯。 魏琮目送他的身影消失在楼梯拐角,猛地转身走进洗手间,目光扫视一圈,停在水迹斑斑的盥洗台上,只见未干的水渍中满是红棕色的锈痕,触目惊心。 第19章 康天真上线 赵良看一眼洗手台里的锈痕,眼中忍不住滑过一丝笑意,低声道:“对不起,魏总,是我的疏忽,我没想到水龙头常年不用会生锈……” “不怪你,”魏琮轻轻叹一声气,心想实在不该出这个昏招,他早应该能够想到的,王三笑岂是轻易就会上当的人? 不轻易上当的王三笑也觉得自己大概太聪慧了,堪称惊才绝艳,本身作为一个帅哥就很有压力了,如今更是才貌双全,简直不给穷叼丝们活路啊。 他拎起半面铜镜照了照自己引以为傲的脸,暗叹一声情路坎坷、蓝颜多难,直奔潘家园而去了。 沿着乱糟糟的街道一直走到尽头,来到一家很小的店面,门口竖着招牌,上书“岁寒斋”,看上去和潘家园所有的店铺一样平凡无奇,而里面的掌柜的却是颇负盛名的文物修复大师。 “李老板,别来无恙,”王三笑寒暄着走进店门。 店内一个清瘦的男人站了起来,笑着拱了拱手:“什么风把三少给吹来了,小店上下蓬荜生辉。” “别扯淡了,”王三笑将铜镜从包里取出来,在店内一张画案上摆开,“看看这镜子能修复吗?” 李老板是个跛脚,走路却挺直了脊背,给人一种孤傲清高的感觉,然而性格又十分平和爱笑,他慢慢走过来,将两半铜镜拼在一起看了看茬口,点头:“能修。” 王三笑在他店里转悠着看看有没有新来的好东西,闻言笑道:“那就交给你了,宝主是个傻多速,费用不会少的,你也不用太在意,随便修修就得了。” 李老板却不会真的相信这样的话,他戴上一副黑框眼镜,拧亮台灯,对着铜镜仔细看了片刻:“和合二仙……这纹饰倒是妙趣横生,宋镜大多工艺粗糙,这么精美的很少见,可惜是个残品。” “不是残品你就见不着了,”王三笑走过来,用指骨敲了敲铜镜的边缘,发出沉稳圆润的声音,“含铜量很高,这在铜禁严格的宋朝实属难得。” 李老板手指抹过背面的纹饰,轻声将十六字铭文读了出来:“与天毋极,与地相长,怡乐未央,长毋相忘,有意思,还是个相思铭。” “再相思也没用,”王三笑双手各举起一半铜镜,嘲讽地笑道,“残了。” 李老板笑道:“我保证可以还原到完美无缺。” “不,不,”王三笑十分居心叵测地说,“我要求你留点破损的痕迹,大面儿上过得去就行,细节不用太在意。” 李老板七窍玲珑,瞬间知晓里面必然有些隐秘的内情,他嘴严心细,也不多问,只轻轻一笑:“明白。” 走出岁寒斋,王三笑低头点一根烟,用力抽了一口,燥烈的气体呼啸着卷进肺里,然后化作一缕淡烟吐了出来。 他想起魏琮痛极了的眼神,不由得苦笑一声,慢慢抽完一根烟,坐进车里,疲倦地说:“回酒店,午饭……你们自己吃去吧,我想睡一觉。” “那可不行,”熊二道,“出啥事儿也不能不吃饭啊,哎,你出啥事儿了?” 王三笑没好气:“我出大事了。” 熊二顿时精神一凛,凶悍的脸上阴云密布,眼神犀利地在周遭扫过,然后压低声音:“什么大事?三少,需要我们出手吗?” 王三笑一巴掌糊在他的熊脸上,暴吼:“我他妈困了!这事儿够不够大?” “……大……大……大……”熊二被他的巴掌揉得五官都扭曲了,口齿不清地嚷嚷,“可大了,这事儿可大可大了,救命……” 两人一路吵吵闹闹回到酒店,王三笑拎着熊二下车时神清气爽、睡意全无,抬腿走进酒店,突然愣住,定睛看去,只见门可罗雀的酒店门口,一个人影蹲在台阶上,正百无聊赖地自拍玩儿。 王三笑怔了两秒,将熊二随手一扔,大步走到那人身边,迅疾抬腿,一脚给他蹬了个屁股蹲。 那人猝不及防,顿时一屁股坐在了地上,勃然大怒,咆哮着一抬头,愤怒的眼神瞬间被惊喜充满,大叫:“唉哟卧槽!笑笑你个傻逼可算回来了!” 王三笑蹲下来,看着他狼狈的小身影,笑起来:“能给叔叔解释一下你这个傻逼为什么突然出现在我酒店门口吗,康天真?” 康天真坐在地上一时忘记起来,傻狍子似的仰脸看着他:“我来找你玩儿啊。” “可是叔叔最近不太想玩儿你,”王三笑伸手捏捏他肥嘟嘟的腮帮子,“什么时候回国的?怎么没跟我说?” “我今天刚下飞机,”康天真爬起来,指着自己的行李箱,“看,行李牌还在呢。” 王三笑拉起他的箱子:“飞机上没吃好吧,走,叔叔带你吃饭去。” “我要吃烤鸭。” “吃什么烤鸭,你都这么肥了,带你去吃点儿草。” “草你大爷!”康天真咆哮:“我哪儿肥了!!!” 王三笑在前面拉着行李箱,闻言回头在他肚子上拍了一巴掌:“哪儿不肥?早跟你说过在美帝国主义要抵抗住油炸食品的腐蚀,瞧你这小肚子……我就从来没见你长过腹肌。” “……谁说没有?”康天真郁闷地低头戳戳自己肚子,觉得虽然有些丰腴,但实在算不上肥吧,他抬眼,望向前方王三笑高高瘦瘦的身影,撇撇嘴,小声嘟囔一句,“腹肌的话,我也有一块呢。” 王三笑懒洋洋的声音传来:“你那块叫肥腩。” “肥你大爷!!!”康天真暴怒,扑上去一跃而起,勒住他的脖子开始迅猛攻击。 王三笑武艺高强,一个过肩摔把康天真甩了个头晕眼花,爬起来嘤嘤嘤:“你缺大德了,王三笑,我要去告诉八爷爷,你欺负我。” “嘿,欺负你算什么,我还蹂//躏你呢,”王三笑根本没拿他当回事儿,这货的出现如同一道破晓晨光,让他心头的阴雨晦冥瞬间云消雨散,拖起箱子继续往前走,淡淡地问道:“你什么时候回南京?酒店呢,定哪儿了?” 康天真亦步亦趋地跟在他后面,闷声闷气:“我来找你还用得着自己定酒店?不回南京,明天要去中央音乐学院一趟。” 王三笑停下脚步,诧异地看着他:“音乐学院?” 康天真脸颊飞起一抹红晕,羞答答地说:“中央音乐学院有个教授是制琴大师,我要给女神做一个箜篌。” “瞧你这殷勤的小样儿,”王三笑很是不以为然,从小一起长大,他对康天真的每一段恋情都了若指掌,至于暗恋女神这事儿,那就是拉琴的丢唱本——没谱儿! 他那个女神,开车是路虎,喝酒二锅头,臂上跑得马,拳头能站人,脑子抽了才会看得上康天真这么个粉雕玉琢般的老少年。 带老少年去吃了顿烤鸭,吃得是满嘴抹油,回酒店后就趴在王三笑的床上养小肚腩,王三笑将他行李箱提到柜子里,随口问:“这箱子里装了些什么乱七八糟的,怎么这么沉?” “zzzz……” 王三笑一回头,见这货已经咬着手机睡着了,无奈地给他拿开手机、盖好被子,心想真是脑残心大、傻人有傻福。 第二天两人睡到日上三竿,爬起来随便吃了点午饭就奔去中央音乐学院,托人联系,找到制琴大师,康天真打开他的行李箱,掏出一个明代刻烹茶扫石图剔红长方盒,打开,顿时王三笑被闪瞎了眼——只见满满一盒红蓝宝石、翡翠、碧玺、玛瑙、猫眼、鸽子蛋,珠光宝气、流光溢彩。 王三笑木然地问:“你要干什么?” “镶嵌在箜篌上啊,”康天真双手合十,满脸虔诚地说,“阿弥陀佛,只有最名贵的宝石才能配得上我的女神呢。” “……”王三笑冷眼看着他,心想你就不怕闪瞎女神的眼睛。 好在制琴大师是个实在人,笑着合上他的盒子:“过犹不及,雁柱箜篌虽然是现代人在传统箜篌基础上复原改进的,但到底是一门古朴的艺术,太过华美就显得庸俗了。” 康天真不情不愿地收起漆盒:“可是……我不想太朴素了。” “可以参考日本正仓院藏的那把唐代螺钿紫檀五弦琵琶,”大师说道,“在凤首下做百宝嵌,既不失华美,又高情远韵,想必你那位……呃、女神也会喜欢的。” 康天真两眼一亮:“那我要镶……” “一切全都交给教授了,”王三笑唯恐这货又提出什么吓煞人的想法,立刻扬声截断他的话头,对大师笑道,“在这一行,教授是专家,交给您,我们都非常放心。” 从中央音乐学院出来已经天色擦黑,王三笑知道康天真是个爱玩的,正好晚上也没事,便带他去酒吧喝酒。 三杯彩虹酒下肚,老少年眨巴眨巴眼睛,眼神迷离了,醉眼婆娑地扒着王三笑:“笑笑,女神不喜欢我。” “……这不是明摆着的吗?”王三笑正在撸着袖子和小妹玩骰子,闻言看都没看他,“你女神眼睛又没有长在脚底板,为什么要喜欢你?” 康天真怒:“可是我喜欢她呀!” 王三笑抓着骰钟飞快地摇几下,猛地按在吧台,轻轻打开,只见三枚雪白的骰子赫然都是六枚黑点朝上,他笑眯了眼睛,一指面前的酒杯,对面小妹撇撇嘴,抓起酒杯灌了进去。 他才腾空回头看向康天真,悠然道:“你喜欢她,她就得喜欢你?这样的好事儿咋那么容易就让你占了呢?” “我这么优秀……” “哈哈,你这么优秀她就得喜欢你?”他勾起康天真的下巴,醉醺醺地看着他的的眼睛,嗤笑一声,“我告诉你,喜不喜欢一个人,和他喜不喜欢你、优不优秀、他的身份地位、相貌外表、工作财产、性格品质……通通都没关系,我喜欢你,你是乞丐我也喜欢,我不喜欢你,就算你是身家过亿的天之骄子、公司总裁,我他妈说不喜欢,就他妈不喜欢!” 康天真怔怔地看着他,觉得王三笑喝了酒之后眼神迷离、双眸如同落满星光一般流光溢彩,不由得有些心疼,关切地问:“笑笑,你被喜欢的乞丐拒绝了吗?” “……”王三笑瞬间酒气上涌,“我操//你大爷!” 康天真撇嘴:“瞎撂什么狠话,说得就跟你真敢操似的。” 第20章 讨债出意外 面对康天真的不屑和挑衅,王三笑不怒反笑,伸手揉揉他的头发,醉醺醺地笑道:“你小子……别整天惦记女神了,跟了叔叔吧,叔叔请你吃碎冰冰。” “吃你个球,”康天真闷声闷气,“我要吃女神的胭脂。” 王三笑鄙夷地看他一眼,心想胭脂你个球!将杯中烈酒灌进喉咙,感觉有一团火沿着食道烧了下去,他站起来:“我去个洗手间。” “我也要去,”康天真仰头,把杯中酒汩汩喝完,舔舔嘴唇,跳下高脚凳,跟他勾肩搭背地往洗手间走。 王三笑屈指弹弹他的鼻子,嘲道:“你是小女孩吗,上个厕所还要人陪?” 康天真嗲声:“人家是小正太。” “……滚你大爷的。” 两人穿过喧嚣的人群走去洗手间,隐蔽的走廊里充斥着舞台上音乐的嘈杂鼓点,王三笑突然停住脚步:“等等。” 康天真被他拉住,茫然地抬头:“怎么了?” 王三笑竖起耳朵,好像听到附近传来拳脚相击的闷声,他将康天真拉到身后,抬步往前走去,淡淡道:“你在这儿等着,我让你过来再过来。” “哦,”康天真从小到大对他有种盲目的信任,遂听话地站在墙边不动了。 王三笑单手插在裤袋里,仿佛漫不经心地晃悠过去,先站在门口停了几秒,然后推开门,顿时惊了一下。 只见两个村头洗剪吹正按着一个少年,打得热火朝天,那少年也是硬气,都被揍得浑身乱颤了就是双手捂着脸一声不吭。 王三笑觉得有趣,心想现在这样的硬骨头可是不多见了,要知道当初魏光耀可是被他一个耳光就打到了鬼哭狼嚎的。 一个洗剪吹突然抓住少年的手腕用力拉开,对准他的面门就是一拳,眼瞅着是要毁容。 王三笑突然一个箭步上去,一把抓住他的手腕,另一只手揪着少年的衣领竭力往后一甩,硬是单手将一百多斤重的少年拖到身后。 “你是什么人?”洗剪吹正打得爽呢,没想到会被打断,怒道,“别他妈多管闲事!” 王三笑淡淡道:“我是他的债主,他欠我六十九万,被打死了,你俩还钱吗?” “操!谁相信你的鬼话!” “谁理你信不信?”王三笑低头点燃一根烟,在淡淡的青烟里慢条斯理道,“你们跟他有什么恩怨?” 也许是他气场太强大,两个洗剪吹愣是觉得被压了一头,大声道:“他……他睡了我们老大的女人。” “……”王三笑顿时被烟呛到了,他目瞪口呆地回头看一眼狼狈的少年,抬腿踢了他一脚,“看不出来,你小子还有这能耐?” 少年被打得鼻青脸肿,吐出一颗断牙,恶狠狠道:“谁他妈稀罕那个臭女表子,是她想勾引我,被我拒绝了,就来报复,操!” 王三笑想了下这小子平时的长相,心想这还略微靠点谱,遂对洗剪吹道:“行了,乱七八糟的什么事儿啊,真是闲出屁来,在厕所斗殴还叫不叫人撒尿了,都他妈给我滚!” 洗剪吹眨巴眨巴眼睛,莫名其妙觉得这个人好像很难惹的样子,两人对视一眼,对着少年耍狠地一指:“你他妈给我等着!走!”说完,十分有气势地走出洗手间。 趴在地上的少年努力挣扎两下,也爬起来闷不吭声地走了。 王三笑盯着他的背影,怒斥:“你给我回来!” 少年折回来:“你不是要撒尿吗?” “我现在不想撒了,”王三笑揪着他的衣领将人拖到面前,盯着他俊俏的小脸,嘲讽道,“唐行星,你小子有种啊,都他妈被打成狗了还护着你那张脸?” 唐行星摸摸自己的脸颊:“谁叫我就这张脸能看?” 王三笑忍不住笑了起来,捏捏他的腮帮子,跟选妃子一样地上下打量他一番,心想这小坏种长得确实不错,跟一块精致的芝士蛋糕似的:“没想到你这么有自知之明。” “嘿嘿,多谢三哥夸奖。” “夸你个大头鬼!”王三笑脸色一变,恶声恶气,“少他妈给我装蒜,欠我的六十九万什么时候还?” 唐行星漂亮的五官顿时挤成一团,唉声叹气道:“我也一直想着要还啊,可是三哥,我爸刚死,要债的都上门了,我实在是一个大子儿也没有啊。” 王三笑看着他这一脸愁眉苦脸的倒霉相就来气,跟把一块漂亮的芝士蛋糕砸地上的感觉一样,抬手在他脑袋上抽一巴掌:“做他妈什么鬼脸,笑给我看!” “……”唐行星张口结舌,半晌,喃喃道,“三哥,我爸刚死,你就让我笑啊?” “你爸刚死你还就来泡酒吧了呢,”王三笑没好气,“唐老尸骨未寒啊,你他妈还惹上风流韵事,你怎么这么能耐啊!” “一般一般,”唐行星那双好看得像星空一样的眼珠子乱七八糟地转着,见王三笑仿佛态度缓和一些,忙悄悄往后移,“那个……三哥你最近不忙啊,在这儿玩什么呢?” 王三笑将他所有小动作全看在眼里,待这货眼瞅着就要逃离自己掌心的时候,猛地一揪衣襟,硬是将人拖回眼前,狞笑着逼近他:“我在这儿等着玩儿你呢。” 唐行星小声赔笑:“我不好玩儿……” “少他妈扯淡,”王三笑凶神恶煞,“还钱!” “可是我没钱啊,你让我去哪儿变钱出来?唉,我但凡有点闲钱,绝对第一个还你,三哥,你还不了解我吗,我最不喜欢借人钱了……”唐行星满脸都是真诚到不能再真诚的急切,看上去比王三笑还要急着还这笔钱。 然而王三笑却丝毫不为所动,鄙夷地拍拍他的脸蛋:“你不是还有张脸吗?去卖吧,卖血,卖器官,卖屁股,区区六十九万,两个肾大概就够了,哥哥还可以帮你动手……”说着摸出手机,拨了个号码,淡淡道:“熊大,你俩进洗手间来帮忙摘俩肾,小手术,麻药就不用带了……” “呜哇啊啊啊三哥你饶了我,我有钱,有钱……”唐行星立刻两眼飙泪,以他对王三笑的了解,别说摘俩肾,惹急了他连心脏都敢就地给自己摘了啊! 王三笑凉凉地看着他:“刚才都穷到要卖屁股了,这会儿怎么又有钱了?忽悠我?” “谁……谁敢忽悠你啊,”唐行星赔笑,“那个……我是没有现钱,但我家里有古董,我爸留了一屋子宝贝,国宝!都是亿元起的!” 这合该上刀山滚油锅的小败家子儿,王三笑磨了磨后槽牙:“你爸是仙去了,你妈还在吧,你上面儿那八个姐姐也都没失心疯吧,能再让你把古董偷出来卖?我看,我还是直接管令堂要钱得了。” “不不不……”唐行星疯狂地摇头,“千万别找我妈,她会打死我的!” “哟,”王三笑抛了个媚眼儿,“合着我不会打死你,是吗?小星星,你是不是对哥哥的脾气有点儿误解?” “没、没有误解……”唐行星讪讪地说。 门外传来一阵脚步声,熊大熊二出现在身后,王三笑站起来,对着萎缩成一块梅干菜的蛋糕少年随手一比划:“带走,通知唐太,我逮他一次不容易,什么时候钱到账了什么时候放人。” “啊啊啊别这样!”唐行星崩溃大叫,“别通知我妈,她会哭死的!我……我找朋友给你钱,我朋友有钱!” 王三笑嗤笑:“六十九万,你那朋友跟你得什么样的感情?” 唐行星自鸣得意地歪了歪头:“真爱!” “啧,”王三笑吃惊,“没想到你小子还傍上大款了啊,快让你的土豪真爱打钱,钱一到账我就放你走,要是你胆敢糊弄我……” 唐行星突然觉得后腰一凉,只见一个凶悍的保镖站在自己身后,手里的凶器不知何时贴在了他纤细的腰肢上,明摆着是:少一分钱,三少就摘你一个肾。 他浑身僵硬,颤抖着掏出手机拨打了一个号码,一接通就带着娇声娇气地喊:“琮哥,救我……你一定要救我啊……” 电话里传来一声轻笑,唐行星顿时跟竹筒倒豆子一样噼里啪啦地开始卖痴哭穷,那架势就跟站在奢饰品专卖店里撒娇让金主刷卡一样,绝口不提此时此刻正被白花花的刀子抵在后腰上。 王三笑发自内心地佩服这货内心的强大。 他的真爱大概已经同意给钱,唐行星挂了电话,对王三笑得意洋洋地说:“区区六十九万,我琮哥分分钟跟丢垃圾一样。” 王三笑听他叫得心里毛毛的,有一种十分奇诡的微妙感,凉凉地嘲讽道:“你聪哥?王思聪?小样儿,这真爱还真够牛逼的,京城第一少呀。” “谁跟你说王思聪了,什么耳朵,”唐行星有了靠山,嚣张得很,“是琮哥,魏琮,恒运魏家,怎么样,吓尿了吧。” “……”王三笑后背突然蹿起一层白毛汗,感觉五脏六腑都疼了起来,他目不转睛地盯着唐行星,想从他美如冠玉的面容上看出点什么,却觉得这小子韶颜稚齿,不但吸引女人,对男人也有着相当的诱惑力。 唐行星见他眼神有异,不由得有些发憷,逞强道:“你……你要干什么?” 王三笑倏地回过神来,淡淡道:“把我私人账号发给你的真爱,我倒要看看,你的琮哥,敢不敢帮你付这个钱。” 说完,他抬手捏起这货的尖下巴,强迫他抬起头来,变换了好几个角度来端详片刻,嫌弃地甩开他的脸,掏出手帕来擦擦指尖,嘴角浮起一层笑意,轻声道:“我来北京后,发现北方的冬天格外寒冷,把人的筋骨都冻僵了,熊大,趁银行转账还得有点延迟,先揍他一顿活动活动筋骨吧,别客气。” 唐行星顿时崩溃:“为什么!!!” 王三笑瞥他一眼,笑道:“大概因为我不讲理吧。” 第21章 魏琮的反应 熊大和熊二立刻揪着唐行星就往厕所隔间里拖,这两人高大强悍,虎着一张凶神恶煞的脸,还没开打就把唐行星给吓得眼泪鼻涕全下来了,双手护住脸撕心裂肺地嚎:“三哥……三哥饶命!我都要还钱了,为什么还打我?你不爱我了吗?” 王三笑心想要不是你老子驾鹤西去,我至于会在葬礼上遇见魏琮那冤家吗?现在你一边告诉我他是你真爱,一边还问我爱不爱你?你是从渣贱小说里走出来的杰克苏美少年吗? 他似笑非笑地看着唐行星:“你都有真爱了,还需要我的爱?” “要要要!”唐行星连声叫着,“我要好多好多爱,如果不给,请给我好多好多钱。” “……”王三笑气得笑起来,“还是给你好多好多打吧。” “三哥……”唐行星泪眼婆娑地看着他,他双眸漂亮得如同盛夏的星空,此时星空笼着一层水雾,朦胧中透着凄美,凄美中隐着迷离,迷离中藏着幽怨,简直我见犹怜。 可惜,若说一刻钟之前的王三笑还觉得这小子跟块芝士蛋糕一样香甜可口,此时此地,他已经变成一块加了□□的芝士蛋糕,正恨不得他毒死魏琮呢。 不耐烦地挥挥手,让熊大把他按倒狠揍一顿,突然念头一转,一把揪住唐行星的头发,强迫他仰脸看着自己,低头端详片刻,突然淡淡地问:“你缺钱?” “……啊?”唐行星没想到他酝酿半天,问了句废话,怔了两秒钟,一脸乖巧地点点头,“啊!” 王三笑脸上露出一丝若有所思的笑意:“我包养你,每个月给你五万。” “卧槽!!!”唐行星顿时傻逼了,满脸都是不敢置信的震惊。 “不用太惊喜,”王三笑打量了一下他的细腰翘臀,满意地说,“你值这个价。” 唐行星暴怒:“我才五万?” 王三笑一脸浩然正气地说:“五万很少吗?我去清华大学包个高材生一个月也用不着五万,小小年纪不要眼高手低,人心不足蛇吞象,你好好干,怎知没有升值的机会?” 唐行星指着自己的鼻子大叫:“我长这么好看你才给五万?高材生……高材生他有我这么bulingbuling的眼睛吗?有我这么笔挺的鼻子吗?有我这么红润的樱桃小嘴吗?” “高材生会写诗,你会吗?会和八国联军吵架,会计算半人马座ab的行星运行轨迹,会研究来自人类的肠道菌群对小鼠身材、智商以及情绪的影响,你会吗?” 唐行星目瞪口呆。 王三笑下了结论:“你看你什么都不会,还敢和我谈价格,五万已经是良心价,没有异议就这么定了。” “定……定个鬼啊,”唐行星惨叫,“我堂堂的唐家大少爷为什么要被你包养?” “因为你穷。”说完,王三笑看向熊氏兄弟,“已经把账号发给魏琮了吗?为什么还没有反应?” “反应是有的,只是……”熊二凶悍的脸上露出一抹困惑,木然将王三笑的手机举给他看,“金额好像不对。” 唐行星跳起来:“不可能,我琮哥分分钟几千万上下!” 王三笑一脚踢开他,看向手机屏幕,只见是一个汇款短信:xx银行提示,您卡号后四位为4488的账户收到汇款521000…… 熊二疑惑地问:“魏总就给了52万,这什么意思?三少,还要不要揍这小子了?” 王三笑盯着短信看了半天,唇角滑出一抹诡异的笑容,看不出喜悲,然后将手机揣进兜里,目光移向满脸忐忑的唐行星脸上,盯着他看了两秒,对熊二道:“揍他。” 说完大步走出洗手间,唐行星瞬间哭得撕心裂肺,一个熊扑,从背后抱住王三笑的腰,大哭:“三哥,别揍我……我真的知错啦……” 康天真正老老实实地蹲在走廊里抠墙壁,听到声音,抬头一看,只见王三笑一身戾气地走出来,腰上挂着一个梨面带雨的美少年,他站起来,目瞪口呆,直到人走到面前,才勉强找到声音:“笑……笑笑,你在厕所这么长时间,干、干什么了?” “来,介绍一下,”王三笑从腰上撕下美少年,淡淡道,“这是我包养的二奶,北京人称傍家儿,小星星,你面前这个肥嫩多汁的老少年,是我姘头,来,问个安。” 康天真愣了两秒,然后暴怒:“卧槽你大爷!王三笑谁他妈是你姘头?” “别闹,乖乖,别闹,”王三笑一脸坐享齐人之福的无奈微笑,两只胳膊一边夹一个,将姘头和傍家儿都拖出了酒吧。 午夜十二点,一辆加长林肯缓缓驶来,停在一家不起眼的小酒店前,熊二拉开车门,王三笑左拥右抱地下车,大摇大摆地抬腿走向酒店,突然脚步一滞,看着酒店门前的男人,一言不发,脸上笑容却更加灿烂。 唐行星眼睛一亮,大叫:“琮哥,你怎么在这儿啊?快来帮帮我,王三笑他欺负我!” 魏琮走过来,没理会他的叫嚷,双眼看着王三笑微醺的脸颊,微微皱眉:“喝酒了?” “小酌而已,”王三笑淡淡地笑着,和魏琮对视片刻,突然一歪头,在唐行星的脸上亲了一下,转头看向魏琮,“小星星已经是我的傍家儿了,魏总要怪我夺人之美吗?” 魏琮的眼眸瞬间冷若寒潭,他低声苦笑:“你不是这么幼稚的人。” “看来魏总对我期望过高啊,”王三笑又亲了唐行星一下,嘴唇贴着他的脸颊轻轻游移,微微张嘴,含住他的嘴唇…… 双唇相碰的一瞬间,魏琮猛地伸手,一把将唐行星拉了出来,王三笑被巨大的反作用力推得一个踉跄,往康天真身上倒去。 魏琮目光落在康天真的脸上,眼眸中不带一丝温度:“这位是……” “我只是个路人,”康天真立刻推开王三笑,一脸正直地往旁边平移两步,摆手,“不认识这位王三笑先生,更不认识他的二奶唐小星星,这位先生,你们的三角恋跟我没有一毛钱关系,就酱。” 王三笑淫//笑着去捏康天真的脸:“你是我姘头。” “不,我不是,”康天真扭着小肥腰如避蛇蝎地逃走,“离我远点儿,谢谢。” 魏琮伸手抓住王三笑的手腕,看着他的眼睛:“你喝醉了吗?” “于卿何干?”王三笑挣开他,目光落在小鸟依人状躲在魏琮身后的唐行星,忍不住笑了起来,“冬夜清寒、*苦短,魏总还是不要在这跟王某扯皮了,带着你的小星星回家滚热被窝去吧。”说完,一把薅住康天真的衣领,硬是将人拖进酒店,懒洋洋地挥手,“熊大,送客!” “三笑……”魏琮追上去。 却冷不丁被两个高大的保镖拦在面前,客气地说:“魏总请回吧。” 魏琮站在台阶下,看着王三笑跟夹麻袋一样将康天真夹在胳膊底,两人打打闹闹地走进酒店大厅,突然提高声音:“三少,明天昭德拍卖会在国茂大酒店开槌……” 王三笑:“不去!” 魏琮自说自话:“上午九点,我派车过来接你……” “说了不去!” 魏琮对他语气中的不耐烦置若罔闻,客客气气地笑道:“那就这么说定了,希望我们合作愉快。” “……”目睹了一切的唐行星呆立在台阶下,看着王三笑的身影消失在视线中,喃喃道,“你们俩是失散多年的兄弟吗?” “嗯?”魏琮转脸看向他,眸子中的光风霁月没有了,满眼都是不加掩饰的不耐烦。 唐行星想起自己被默认的那纸卖身契,顿时悲从心来,幽怨地说:“你们这种自说自话的行为真的实在是太让人讨厌了!” 魏琮没理会幽怨的美少年,迈步往自己的车走去,淡淡道:“有胆子去惹王三笑就要有胆子承担后果,否则谁都帮不了你。” 唐行星愣了两秒,跑向他的车前,却眼睁睁地发现魏琮自顾自坐进车里,还关上了车门,俨然是没有丝毫邀他上车的打算,茫然问:“你不送我回家吗?” 魏琮疑惑地看他一眼:“唐家的车都卖了吗?” “……哎?” 魏琮从车窗递出一张百元大钞:“自己打车回家。” “卧槽,你羞辱我!!!”唐行星大怒,盯着那张钞票,一脸刚烈地怒道,“谁稀罕你的臭钱?” “知道你不稀罕,那就请唐少早日还清欠债款,以前的陈欠就不说了,今晚又帮你还王三笑52.1万人民币,唐少,可别忘记了,”魏琮淡淡地说完,对司机道,“开车,”然后手指一松,钞票在寒风中飘落。 陡然发动的汽车吓了唐行星一跳,追着汽车大吼:“魏琮,你吃错药了?” 酷冷的寒夜中没有人回答他的问题,唐行星对着空气跳脚半天,回头捡起地上的钞票,轻轻拂去沾染的尘土,放在唇边用力亲了一口,自言自语:才不跟钱有仇呢,哼! ……哎,等等,姓魏的还了王三笑多少钱?52.1万?他脑子有坑吗?剩下17万难道要我自己还?混账……唐行星恶狠狠地谩骂着,认真将百元大钞卷起来塞进牛仔裤口袋,突然脑中闪过一道白光:52.1万?521?卧槽,好像知道了不得了的事情啊,天哪,我会不会被灭口? 第22章 失约拍卖会 康天真被王三笑生拖硬拽地拉回房间,郁闷地坐在床上,揉搓自己的脖颈,不高兴道:“笑笑,你刚刚把我脖子拽脱臼了。” “扯淡,”王三笑刚洗完澡,正咬着牙刷在洗漱,含糊不清道,“真脱臼的话,你脖子上那颗榴莲就支撑不起来了,会一直耷拉着,跟蔫吧了的向日葵似的。” 康天真闻言,脑袋立刻就撑不起来了:“卧槽蔫吧了,真的!” 王三笑刷完牙,走出浴室,狰狞地笑道:“让我来帮你诊断诊断。” 康天真还沉浸在自己出色的脑补中,顺带口歪眼斜、一脸行尸走肉状,摇晃着脑袋:“看,我脖子变得好软,柔弱无骨咧……我左三圈,我右三圈,跟着我左手右手一个慢动作……” “我叫你慢动作!”王三笑猝然袭击,一把将康天真推倒在床,扑上去骑在他的身上,开始惨无人道的非礼。 康天真那真叫一个柔弱无骨,扭着身子回过头来,哈哈大笑着要反猥//亵王三笑,两人在厚实的大床上翻滚纠缠,王三笑酒意上头,打着打着竟被康天真反骑回去,双臂扭到身后不得挣扎。 “嘿嘿,”康天真笑得十分淫//邪,大叫,“孽畜,还不给我束手就擒!” 王三笑笑骂:“反了你!” 康天真坐在他的大腿扭了扭,突然道:“笑笑,我发现你屁股好翘!” “……多谢夸奖哈,”王三笑深吸一口气,猛地一个翻身,将康天真掀了下去,趁其滚得七荤八素尚未防备,一把掀起他的t恤,将脑袋套住了。 康天真晾着白肚皮拼命挣扎,王三笑就是抓着t恤不撒手,几分钟不到,就把康天真玩儿到举手投降:“不打了,不打了,卧槽,你太阴险……白认识你这么多年……” “跟我斗……哼,”王三笑松开手,转身仰躺在大床上,感慨,“你小子这么单纯,还敢追女神,女神会把你当成小基佬的。” 康天真跟青蛙一样趴在他旁边,不屑地哼哼:“你懂什么,我这叫伪装,知道什么叫大智若愚、大巧若拙、大直若弯吗?” “……”王三笑撑起上身,双手捏着他肉肉的腮帮子,拧着眉头左看右看,“不用若,你看上去是真的弯,还他妈是个0。” 康天真倏地来了精神:“那你呢,笑笑,你是1还是0?” 王三笑道:“我他妈不是同性恋!” “胡扯!”康天真指着窗外道,“你都包养二奶了,难道那唐小星星是个女的吗?” “是啊,”王三笑一本正经地胡说八道,“男人哪有叫小星星的?” “那……那个男人呢?”康天真比划,“刚刚在门外跟你拉拉扯扯那个。” 王三笑躺在床上,眼神木然地盯着吊灯,淡淡地问:“他怎么了?” “他跟你什么关系?” 王三笑忍不住笑了一下,心想都说康天真脑残心大无药医,但他的直觉真是准到没话说,只一个照面,就看出两人关系不一般,只是他强大惯了,向来没有将伤口亮给别人看的习惯,遂云淡风轻地一笑:“他爱我爱得要死,抛下万贯家产想要嫁入我王家,但王府大门岂是那么容易进的?我看不上他。” “……”康天真严肃地说,“王三笑你这么装逼会遭雷劈的。” 王三笑哈哈一笑,掀起被子将两人盖进去:“睡觉,再诋毁我你就滚出去睡大街吧。” “讨厌……” 他们从小在古玩行长大,一直保持着晚睡早起的变态习惯,天刚亮,王三笑就睁开眼睛,悄悄掀被下床,康天真一个骨碌滚到床中央,摊开四肢占据整张大床,闭着眼睛哼唧:“今天是昭德拍卖会……” “跟我没关系。”王三笑一边挤牙膏一边淡淡地说,“待会儿送你回南京。” “我不回南京,我要去参加拍卖会。” 王三笑哗啦啦漱口刷牙,口齿不清地说:“#¥%&*#” 康天真神奇地听懂了,揪着枕头愤怒道:“谁说我乱花钱,我花的都是爹妈的钱,别人管得着么?” “#%¥&*%¥” 康天真一掀被子,只穿一条熊猫内裤满床打滚,嚷嚷:“我不管!我就要去参拍!我就要大把花钱!” “好好好,带你去,”王三笑漱了口,拧开水龙头开始洗脸,“记住你的话,我要看你能花多少,低于一千万我就把你扔到护城河里去。” 洗漱完后,他甩着微湿的头发,走去衣柜边拿衣服,一回头,看这货双腿夹着被子在装睡,随手拿衣撑在他屁股上抽了一下,骂道:“不是要去参拍吗,快他妈起床,我穿好衣服你要是还没起来,就给你打包扔回南京去。” 话音未落,康天真已经咬着牙刷站在洗手间,一手梳头,一手拿毛巾死命擦脸。王三笑忍不住笑了起来:“瞧你这怂样儿,我要是女神,绝对看不上你。” 康天真看着镜子里的自己,轻哼一声:“我要是女神,绝对带着百万钱财、领着我的妹妹,赶着马车来……” “你的想法可真猥琐。” “你懂啥,”康天真飞快地洗漱完,走出洗手间,看到王三笑已经换好衣服,正站在穿衣镜前系上西装的扣子。 王三笑身材挺拔,实实在在的脱衣有肉穿衣显瘦,此时穿上裁剪合适的白色西装,堪称猿背蜂腰鹤势螂形,他仪态万方地回身,看向康天真,抛了个媚眼:“叔叔这身打扮是不是倾国倾城?” “我看是倾家荡产,”康天真不客气地说,“你为什么要穿‘私募一哥’的同款白大褂?” “你懂个屁!”王三笑面目狰狞地嗤了一声,“这可是阿玛尼!” 康天真不屑地哼哼:“你不说我还以为是王尼玛呢。” 两人对镜贴完花黄,王三笑拖着被揍得很老实的康天真走出卧室,熊二买来早饭,王三笑把油条泡进稀饭里:“熊大,备车,吃完饭去昭德拍卖会看看。” 熊二咬着一个大肉包子,纳闷地问:“昨晚不是说不去吗?” “谁说的?”王三笑不认账。 “你自己跟人家魏总说的啊,魏总走的时候好失落的样子……” 王三笑脸色一沉。 熊二刷的往后平移两米远,警惕地看着他。 王三笑被他气笑了,抄起他啃了一半的包子砸过去,熊二一跃而起,一歪头叼住包子,整个都塞进了嘴里,两个腮帮子鼓得跟仓鼠一样。 “老二,”熊大抬起眼皮看他一眼,“老实吃饭!” 熊二立马老实了,磨磨蹭蹭地坐回饭桌前,突然想到一件事:“魏总说今天要派车来接你的,人家对你这么体贴,还用我们备车吗?” 王三笑咬一口泡得稀软的油条,瞬间饱了,将筷子放下,看向熊二那张刚毅的熊脸,语重心长道:“卧槽你大爷的。” 吃饱喝足,熊大开着王三笑拉风的加长林肯来到酒店门口,王三笑拉开车门,刚要上车,手机突然响了起来,他看一眼屏幕,唇角线条不由得柔和了几分,接通电话,单手扶着车门,懒洋洋地笑道:“喂,魏总,有何指教?” 魏琮的轻笑从手机里传来:“不好意思,三少,今天我突然有点急事,拍卖会去不成了。” 王三笑脸上的笑容一冷:“你有什么事?” “有一个紧急会议要开,说严重也严重不到哪里去,可我若不出席,影响会很不好,”魏琮的声音里充满了歉意,“能否委托三少去帮我把那个南红挂件拍下?” 王三笑淡淡道:“我的佣金可不低。” “你的能力自然能配得上你的佣金,”魏琮道,“我全权交给你,不论结果如何,对你都是充满信任的……” 他话没说完,王三笑已经挂了电话,他猛地关上车门,单手插在裤袋里,孤寂地站在车外,脸上阴云密布。 康天真被他巨大的关门声吓了一跳,从车窗探头出来:“笑笑,你怎么了?” “没什么,”王三笑的火气仿佛火山一般爆发,然后如同退潮一般迅速消散,他和颜悦色地坐进车里,对熊二道,“你马上下车去查一下,恒运集团内部是不是出了什么问题,还有魏琮本人这会儿在哪里,他今天有什么日程安排,我不信真有什么紧急会议。” “是。”熊二点头,然后迅速下车离去。 车子还没开到国茂大酒店,熊二的电话就已经追过来:“三少,魏总在去酒店接你的路上发生追尾,颈部受伤,已经送到协和医院了。” “我知道了,”王三笑挂了电话,脸上没什么表情,他漠然地想了几秒钟,转脸看向旁边一脸八卦的康天真,揉揉他的头发,“姘头,交给你一个任务怎么样?” 康天真顿时满眼惊悚:“你要干什么?” 王三笑随手抄过一本拍卖图录丢在他的身上:“里面有一件五福捧寿南红挂件,你去给我拍回来。” “就这啊……”康天真松了一口气,“我还以为多艰巨的任务呢,放心,没问题,我康大少看上的古董就没有一件是拍不到的,哎,你不去拍卖会啊?” “嗯,”王三笑对熊大道,“你送这货去国茂大酒店,我自己打车去医院看看,万一魏琮被撞死了,咱们的佣金可就拿不到了。” 熊大最大的好处是从不多嘴,闻言点了点头:“有事打电话。” 王三笑下车,打了辆出租车直奔协和医院,魏琮显然没想到他竟会过来,扶着受伤的脖子,一转身,整个人都愣住了,喃喃道:“你……你没去拍卖会?” 王三笑倚在病房门口,笑得几乎打跌:“哈哈哈魏总这造型,可比拍卖会的古董好看多了。” 魏琮也知道自己脖子上带着颈托的样子很傻,遂自嘲地一笑:“能搏三少一笑,是在下的荣幸。” “别别别,魏总不需要妄自浅薄,您哪儿是搏我一笑啊,”王三笑不客气地挖苦,“您这够我笑一年的。” 魏琮叹气:“三少是特意来嘲笑在下的?” “不然呢?”王三笑好心情地反问,“难道我还是来探望你的不成?” “……”魏琮无奈,很想摇一摇头,却被颈托固定住,整个脖子都僵硬无比,只好扯了扯嘴角,低声道,“心软嘴硬……” 王三笑眼中笑意浅了几分,凉凉道:“比不上魏总,嘴软心硬,您……除了脖子,别的地方竟然都没伤到?” “三少好像很失望?”魏琮笑着看向他,招了招手,“进来坐坐吧。” “当然失望,”王三笑站在病房门口不肯进去,远远地瞥他一眼,嘲道,“怎么就没撞死你呢?” 魏琮顿了一下:“撞死我你就……”话未说完,自己突然觉得这话太过唐突,硬是将后半句话咽回了喉咙里,只笑道,“我还有心愿未了,哪是轻易肯死的?” 王三笑没有再说话,似笑非笑地看了他几分钟,突然转身:“既然你没死,我也不用担心佣金问题了,你好生养着吧,哦,可别忘了喊你的小星星来侍疾。” 魏琮不由得笑起来:“不已经是你的小星星了吗?” “我不稀罕,”王三笑撂下一句,转身走了。 “哎,别走,再聊几句……三笑……”魏琮见他竟真的走了,从始至终连自己的房门都没踏进一步,忍不住急了,伸手,“三笑……哎操,我的脖子……叫医生……” 刚从急诊出来的魏总转眼又被送了回去。 然而潇洒离去的王三笑竟然连医院大门都没走出去,转眼也被送去了急诊,还居然是横着被抬进去的,所以说这人啊,就是不能太过分,嚣张得过了,连老天爷都看不下去。 第23章 看热闹被打 魏琮刚被助理和护工扶着从急诊室出来,就见到一大群人疾奔而来,有医生有保安,中间仿佛抬着个人,喧嚣中不时爆发出一阵阵咆哮,他连忙避让,目光漫不经心地从人群中扫过,突然一怔,猛地推开护工追了上去。 “哎……魏总……”助理急得大叫,“您不能乱动……您……” 魏琮置若罔闻,冲进人群,一看,只见王三笑一脸狼狈,白色的西装上布满血痕,大脑轰地一声炸了:“这是怎么回事?” “……”王三笑看到人群外带着颈托一脸傻逼相的魏琮,郁闷道,“你不在病房躺着,到处溜达什么?” “谁敢打你?”魏琮粗声粗气,“谁?” 他不提还好,一提,王三笑瞬间火山爆发:“我他妈不认识!” “先生,您控制一下情绪,”护士急切地说,“还不确定您是否有脑震荡,请不要这么激动……” 王三笑咆哮:“我他妈一点都不激动!我现在心情特别冷静!” “先生您需要更冷静一点……”急诊的医生一拥而上,配合有素地将王三笑按在治疗床上,有的检查胳膊有的检查腿。 魏琮接过他脱下来的白西装,目光扫过上面的血痕,脸色沉下来:“伤到动脉了吗?怎么流这么多血?” 保安垂手站在旁边,轻声道:“那都是对方的血,这位先生后来者居上,把人家给打惨了。” 魏琮松了一口气,拧眉看向保安:“究竟是怎么回事?” “医疗事故嘛,找了一群职业医闹,在楼下追着打医生和护士,把人都打跑了正闲得手痒,一回头,嘿,您这位朋友在人群中看得津津有味呢,”保安瞥一眼他手里的白西装,忍不住抱怨一句,“您这位朋友也真是……不是医生,穿什么白大褂嘛……” 魏琮瞬间明白,目光投向在医生的手下一边破口大骂一边鬼哭狼嚎的王三笑,不由得有些幸灾乐祸:你这什么人品,大半年来一次医院还能遇上医闹,遇上医闹就算了,你还穿一件这么像白大褂的西装……不揍你揍谁? 然而王三笑岂是谁都能揍的人? 他微微侧过头,对助理轻声道:“去查查那群职业医闹是什么来头。” 小助理看到他眼中滑过一丝深不见底的阴狠,不由得有些迟疑:“魏总,您……” 魏琮淡然地拢了拢手底的西装,慢条斯理道:“如今医闹都入刑了还敢这么无法无天,不知是不懂法律还是目无法纪,我见不得有人在医院这种济世救人的地方闹事儿。” “是,”助理点头离去。 倒霉催的王三笑嘲笑完魏琮不到一刻钟,就被打成了左肩关节脱位、右腿肌腱拉伤和轻微脑震荡,鼻梁上贴个创可贴,躺到了隔壁的病房中。 魏琮站在他的门口,看向病床上那张不高兴的脸,不由得高兴起来:“医生说没有太大问题,你的身体素质好,好好养上一两个月就可以痊愈。” 王三笑听见他含笑的声音就添堵,郁闷地瞥一眼:“你来干嘛?” “念在你我同病之谊,前来探望一二。” “谁跟你同病了?”王三笑哼哼,“我只不过胳膊腿儿受了点小伤,不像魏总,脖子都被撞断了,套个耻辱圈还能到处溜达着串门,王某可做不到魏总这样可歌可泣的身残志坚。” 他今天可算是被膈应坏了,自我嫌弃达到顶峰,心想自己到底哪根筋搭错,放着纸迷金醉的拍卖会不参加,跑到这儿来找揍,这下好了,成残疾人了,哪儿也去不成了! 更膈应的是,他该如何向康天真讲述这一出“看热闹被揍”的经历?太上不得台面了,完全没有值得吹嘘的点,难道说勇斗医闹分子、智救医护人员?自己都觉得假到难以置信。 都他娘的怪魏琮! 魏琮也有点过意不去,于是想着多来陪他聊聊天,打发一下无聊的养病时光,然而看这货的样子,俨然是看见自己就伤口疼,他虽很乐意给王三笑添一点堵,却又不愿真给他气出个好歹来,遂站在门口扯了会儿闲话,收获王三笑恶语无数,然后心满意足地走了。 王八贤是午饭过后到的,一进医院大门,就声音洪亮得连哭带嚎:“我可怜的儿子啊……我可怜的如花似玉的儿子啊……我可怜的还没娶媳妇就被人揍了的如花似玉的儿子啊……” 值班医生顿时纷纷心脏提到了嗓子眼:看这气势,又是一起医闹啊! 然而王八贤却只哭不闹,一路号着丧地直奔病房。 王三笑正在病房里暴跳如雷地拎着拐杖要揍康天真,一边追一边怒吼:“一百八十万!一百八十万!一个南红挂件你他妈给我拍到一百八十万!今天揍不死你我他妈就不姓王!” 康天真滑得跟泥鳅一样,一边跑一边嚷嚷:“你只让我拍,又没告诉我上限,谁知道你这么小气,这可是南红,一百八十万怎么啦!” “怎么了?你还有脸问我怎么了,雇主心理价位二十万,剩下一百六十万你他妈给我填上!” “拍卖场上瞬息万变,你这能怪我?”康天真一溜烟跑出病房,眼看着前面来个人,一脚刹闸没踩住,狠狠地撞上王八贤的肚子,给老爷子撞得一个趔趄,抬起头,惊喜大叫:“八爷爷,你来了?” “唉哟,是天真真啊,”王八贤双手揉着康天真的脸蛋,“多日不见,还是这么香软q弹,让八爷爷甚是想念啊。” “别别,您千万别想念我,”康天真挣扎出来,揉着腮帮子,“还是想念笑笑去吧,他瞎看热闹被人揍成傻逼了。” 王八贤摆摆手:“我听他声音还清醒得很,不是很傻逼的样子。” “倒是某人一路号丧过来,行为略傻逼,”王三笑满含笑意的声音从病房里飘出来。 王八贤得到消息就从山西赶过来,一路快马加鞭,赶到门口却又不急了,整整衣领,双手负在身后,踱着官步进门,慢悠悠道:“本王来看看小畜生给揍成……卧槽,这他妈叫不严重???” 他脸色一变,肥硕的身体如同炮弹一般射到病床边,捧起王三笑的脸,脑中风云变幻,在来的路上他做了无数脑补,想出了无数应对策略,却在看到儿子伤情的一瞬间,发现多少策略都是不够用的,他现在只有一个念头——操他娘的,本王要把那些职业医闹挨个放血! “老头你的表情用力过度啊,”王三笑倚在床头,开玩笑道,“虽然有无限的悲情满溢出来,但你表现得有点太过浮夸,表演要有张力啊。” “放你娘的屁!本王现在这表情妥妥的影帝级别,”王八贤怒骂,俯身将皎如满月的大脸送到儿子面前,45度仰望天空,“来,看到我这眼中将落未落的泪水了吗?含在眼中叫铁汉柔情,当我这滴眼泪落下来的时候,那就是山呼海啸都无法比拟的父爱如山!” 康天真在旁边听得直牙碜:“八爷爷,笑笑都吐了……” “小没良心的!”王八贤轻轻一巴掌抽在儿子的脑袋上,“知道啥叫可怜天下父母心吗?爸爸看到你这被揍得跟梅干菜似的,小心脏啊,比自己被人捅了还疼!” 这话不假,王三笑刚被收养的时候还是个屁事不懂的熊孩子,是王八贤又当爹又当妈地拉扯大,耗费的心血能比上别人家养十个孩子。所幸王三笑十分早熟,懂事之后就不再熊了,近十年来更是优秀得让王八贤捧着满腔父爱无处安放。 如今甫一受伤,让王八贤陡然发现:原来儿子还是当年脆弱的小宝贝!于是慈父之魂顿时熊熊燃烧,每日每夜都守在病床边端茶倒水,恨不得连尿尿都要帮他扶着小*,这让王三笑深深怀疑老头被下降头了。 最盛情难却的,是王八贤爱上了烹饪,每日自制各种养生汤品,什么灵芝蝎子汤、雪蛤青蛇羹、雪蛤炖鹿鞭……给王三笑补得九死一生、气息奄奄。 相比病房中的那些牛鬼蛇神汤,他更愿意去隔壁给魏琮添堵。 按理说以魏琮的伤情并不需要躺在医院里养伤,他是追尾导致的颈骨错位,四肢都十分健全,却也镇日躺在床上好像很严重的样子。 王三笑这几天被自家胖爹补得有气无力,趁老头不知道干什么去了,拄着拐杖走进魏琮病房,一言不发,坐在人家沙发上就开始玩手机,好像纯粹只是来蹭无线网的一样。 魏琮正在闭目躺在床上,听小助理絮絮地汇报公司事宜,忽觉气氛不对,睁开眼睛一看,只见小助理手足无措地站在旁边,正看着神态自然的王三笑不知道说什么好。 他摆摆手:“你去问问医生,我的脖子恢复得怎么样了。” “哎……好,”小助理连忙点头,小碎步跑走,临关门时还回头看一眼王三笑,在心底嘀咕:这个打老婆的渣男为什么和boss关系很好的样子? 第24章 魏家的秘辛 把小助理打发出去,偌大个单人病房里只剩他们两个人,冬日缱绻的阳光从窗户投射进来,在墙上洒下一片明晃晃的光斑,魏琮看向窝在沙发里的王三笑,没来由心头有了一丝暖意,柔声问:“你的伤怎么样了?晚上睡觉还疼吗?” “快好了,不疼,”王三笑简短地回答了一声,继续低头玩他的手机,态度冷淡得仿佛他真的只是来蹭无线网的。 魏琮早已习惯了他的阴阳怪气,偶尔听他把话说得这么言简意赅,突然有点儿不太适应,笑道:“上午还听八千岁念叨说你晚上睡觉好像关节疼,你这个伤说重不重,说轻也不轻,得好好养着,万一留下病根那可是一辈子的事儿。” 王三笑嗤笑一声,头都没抬地说:“不劳魏总费心,有这起子闲工夫关心我疼不疼,不如好好关心一下你自己,别到时摘了耻辱圈,却发现长成个歪脖子,那可没法打断了重新接。” 魏琮想象了一下自己成歪脖子的样子,忍不住笑起来,然而转念一想王三笑现在就已经够嫌弃自己的了,要真连脖子都歪了,那是更不可能重修旧好了,于是笑容又有点苦涩。 王三笑万万不会想到自己一句玩笑话竟能引起他这么多的心理活动,但抬头一看魏琮的心情好像没有进门时那么悠闲了,于是心情立刻大好,将手机往兜里一揣,笑嘻嘻地开始满嘴跑火车:“魏总天之骄子人中之龙,就算变成个歪脖子,想必也是天之骄歪脖子和歪脖子之龙……” “胡说八道!”魏琮笑骂,“你就是闲得无聊过来给我添堵的,是吧?” “瞧这话说的,给你添堵对我有什么好处?”王三笑一本正经地辩解,然后在心里自问自答:给你添堵我特别开心。 魏琮还不了解他么,闻言慢条斯理道:“我是不知道有什么好处,但看三少这般乐此不疲,想必还是有不少乐子的。” “魏总这样想的话,那未免太小人之心了,”王三笑嗤了一声,“还说我乐此不疲,你自己算算,从住院这几天,我给你添过什么堵?我有机会给你添堵吗?每次话没说几句,贵府的七大姑八大姨就来探病了,先是你大姐,再是你二姐,再是你三哥,连那个熊娃子魏光耀都来了,哎呦喂看到我的时候那张脸……都变成2d的了……” 魏琮忍不住哈哈笑起来:“三笑,你这是在抱怨我冷落你了吗?” 王三笑倏地闭了嘴,后知后觉地意识到自己说了什么,脸色顿变,然而阴霾只在脸上闪了不到一秒钟,他又变回了那个笑眯眯的王三少,从口袋里摸出烟盒,单手不甚利落却动作依然帅气地弹出一根叼在嘴里,考虑到这是别人的病房,所以没有点燃,嘴里叼着这么一根细细的小玩意儿,让他仿佛有了十分的安全感,懒洋洋地窝进沙发里,云淡风轻地笑道:“魏总真会开玩笑。” 魏琮的心一下子沉进了谷底,幽深的眸子中有深不见底的暗涌翻滚,他认真地看着王三笑,轻声道:“我们之间……真的已经毫无回旋之地了?” “问得好,”王三笑迎头看向他,满面赞赏,朗声夸奖道,“魏总可真是冰雪聪明,一下子就问道了点子上。” 魏琮皱眉:“你……” “是不是已经毫无回旋之地……”王三笑仿佛听到了什么笑话一般乐得比春花还灿烂,“你问我是不是已经毫无回旋之地……难道魏总觉得王某在跟你玩儿什么愚不可及的欲擒故纵吗?” 魏琮倏地坐直身体,冷静地看着他,“三笑,我不信你对我没有一点旧情,既然两情相悦,为什么不索性在一起?我现在已经有足够的实力保护我们的感情……” “两情相悦?”王三笑茫然地重复了一句,突然低低地嗤笑一声,讥讽道,“纵然两情相悦,你不还是想要娶妻生子吗,怎么,你的那位美娇妻没能生个一儿半女?” 魏琮沉声:“当初那是个误会,我从来都没有背叛过你……” “够了,别他妈恶心我,我怕我忍不住再给你开瓢咯,对于你说的什么旧情难忘、什么两情相悦、什么索性在一起的鬼话,我只有一个回答,”王三笑站起来,弹弹病号服上的褶皱,拄着拐杖慢慢走到病床前,俯身,似笑非笑地看了他几秒钟,浓密的睫毛突然一颤,他盯着魏琮的眼眸,轻声道,“放你娘的狗屁!” 转身的瞬间,挥起拐杖狠狠一抽,将床头柜上的台灯花瓶果盘水杯等一干摆设通通打烂,踢开滚到脚边的一只灯罩,抬步走出病房,边走边朗声道:“你要的南红挂件已经拍到了,算上拍行佣金203.4万,我抽佣10%,要求即刻到账、分文不少,我们的委托关系到此为止。” 一句话说完,他也走到了门口,抬手握住门把手,顿了一下,狠心拉开门。 “哎……”门突然从外面被推开,一个中年男人站在门外,双手拎着一个保温饭盒,旁边还有个打扮十分得体的女人,看上去像是一对夫妻。 估计又是魏琮的什么亲戚,王三笑客气地点头致意,走出门去,擦肩而过的瞬间他心头猛地一跳,倏地回过头去,盯住那个男人的侧脸,只见他身材挺拔、高鼻深目,俨然是中外混血的模样。 待想细看时,病房的门却已经悄然关上,王三笑拄着拐杖在门外晃悠了两圈,心想自己刚撒完泼,立刻就回头有点太掉面子,可要是不进去,那个男人……算了,还是面子比较重要。 站在走廊里吹了一阵子冷风,让大脑清醒一些,王三笑才晃晃悠悠地回到病房,一推门,立刻被里面诡异的香味顶得头晕脑胀,刚清醒的脑子瞬间又缺氧了。 王八贤正哼着小曲儿,将浓汤从保温壶里倒出来,见他回来,乐滋滋道:“儿砸,快来尝尝爸爸亲手煲的羊骨猪腰鲫鱼茴香桃仁白芷汤,用上百年的小砂锅炖了五个小时,唉哟,我这馋得口水都快流下来了。” 王三笑在门口僵硬了两秒,心想您老人家味蕾出问题了吧?努力克制住落荒而逃的冲动,王三笑拄着拐杖慢慢走进门,坐在餐桌边,盯着大碗看了半天,发现竟然没有蝎子、蜈蚣之类的剧毒之物,顿时觉得更可疑了,这简直是说明老爹的烹饪水平已经达到了毒人于无形之境界,颤声:“……您有验过毒吗?” “啧,这傻孩子,”王八贤疼爱地看着他,“都是爸爸在网上查到的好方子,每一样都有利于骨折的痊愈。” 王三笑认真地看着他胖爹,沉痛道:“老头,跟你说过多少次了,我不是骨折。” “少他妈废话,”王八贤耐心用尽,勺子往他面前一送,恶声恶气,“喝不喝?” 王三笑刚烈地一昂头:“喝。” 他接过调羹就开始埋头苦喝,闭着眼睛灌了大半碗之后,砸吧砸吧嘴,突然发现这玩意儿听着不怎么着调,味道竟意料之外的鲜美。 “好喝就再喝一碗,”王八贤坐在对面,满眼慈爱地看儿子喝汤,觉得自己一颗慈父之心又一次闪闪发光了。 “挺鲜的,”王三笑给他老子也盛了一碗,“别光看着我喝,你也尝尝,好喝。” “唉哟儿砸你真乖,啾~啾~”王八贤美滋滋地嘬了两下章鱼嘴,边喝汤边漫不经心地说道,“那个揍了你的龟儿子……” 王三笑对父亲十分了解,闻言道:“你消失大半天,不会是给我报仇去了吧?别给弄死了,到时候处理麻烦。” “爸爸是这么暴力的人吗?”王八贤浑身散发着正义凌然,指着自己的胖脸,说道,“看,每一个毛孔里都写着四个大字——遵纪守法!儿砸,这一点你要向爸爸学习。” 王三笑面无表情:“你到底把人家怎么了?” “嘿,怎么说话呢?我只是去找那几个龟儿子谈谈人生谈谈理想,仅此而已,很正常吧,”王八贤嘬着一根羊骨头,滋滋地吸着骨髓,“没想到就连这个目的都没能让我实现啊。” 王三笑愣了一下:“怎么了?” “不是在icu躺着,就是进局子里蹲着了,”王八贤满脸的不可思议,“你说警察这回咋那么高效率呢?” “人民警察爱人民,警民本是一家亲,效率一直杠杠的,你可别胡说八道诋毁我们家公仆,”王三笑一脸浩然正气地说,心里却渐渐沉了下去。 他无意识地搅着勺子,脑中闪过当日魏琮急躁的脸,心脏不由得一抽,倏地回过神来,木然舀了一勺送到嘴边,却瞬间觉得腻了。 王八贤还在乐滋滋地盘算着:“那我得去局子里和那几个龟儿子谈一谈……嘿,儿砸,想什么呢?对着爸爸这张秀色可餐的美人面你居然你还能发呆?” 王三笑抬头看着胖爹,突然没头没脑地冒出一句:“我刚才遇到一个混血男人。” “什么玩意儿?”王八贤眨眨眼睛,“儿砸,你变gay了吗?混血男人有什么好花痴的,你要是遇到一个混血女人还可以yy一下……” “不是,”王三笑破天荒竟然没反驳他,若有所思地喃喃道,“他拎着个饭盒,应该是来给魏琮送饭,旁边那个女人拎的包是爱马仕,可见不是保姆之类……魏琮有混血的亲戚?” 王八贤往椅子靠背上一倚,抱臂看向他的儿子,淡淡道:“他们有钱人的家庭关系都乱得很,你没事儿别和那姓魏的搅和,他们一大家子爱宫斗宫斗、爱宅斗宅斗,咱别耽误了自己的大好前程。” 听老爹这话说得蹊跷,王三笑脑中转了几个圈,没有多说,只应了一声:“我知道。” “要说混血的亲戚……”王八贤想了想,“他有个异父异母的大哥,是俄罗斯人。” 王三笑怔了一下:“异父异母?老头,你这词儿可真新鲜。” “你懂个球,”王八贤鄙视他一番,撸起袖子,绘声绘色地讲道,“这事儿是个豪门秘辛,知道的人不多,魏家那个老爷子啊,少年得志,娶了个美娇妻还不太老实,跟身边的医护兵勾勾搭搭,气得大夫人远走苏联,在苏联过了好多年,还抱养了个本地孩子,带回国后就是魏老七他大哥了,老爷子对大夫人感情复杂,两人虽然后来离婚,当初却也是忍下了这个义子,这魏老大是个厨子,一手的独门秘籍,黄焖鱼翅贼拉好吃……” “行了行了,你擦擦口水,”王三笑打断他,脑中浮现出那个混血男人的相貌,“魏老大得多大年龄了?” “前年刚过六十大寿,在自家饭店摆出六十桌流水席,最好吃的当属那盘葱烧海参,汁浓味美、清鲜香滑……” 王三笑低声沉吟:“这么说他的孙子……” “嘿,小崽子年方二八,正是青春逼人好年华……” “哎你……”王三笑目瞪口呆地看向自家胖爹,“怎么一提他们家,你就怎么这么亢奋?” 王八贤一拍桌子:“问到点子上了,等你的断腿养好咯,爸爸带你去吃顿仿膳打打牙祭,你就知道我为什么这么亢奋了。” “他家开饭店的?”王三笑突然想到拍卖预展当日那顿十分美味的饭菜,和偶遇的穆习习,一把攥住胖爹的手腕,“他孙子叫什么?” “哎,好好说话,怎么还拉拉扯扯呢,”王八贤想了想,“该是叫魏……魏栩?” 王三笑猛地站起来:“我操魏琮他大爷!” “唉哟我的乖儿砸,”王八贤被他剧烈的动作吓了一跳,抚着胸口指责道,“你也忒重口味了!” 第25章 安徽有汉玉 怪不得与那个混血男人擦肩而过的时候觉得眉眼十分眼熟,原来竟是与穆习习有三分相似,这么说……穆习习就是魏栩……就是魏老大的孙子……就是魏琮的……侄孙? 操! 魏琮的孙子都这么大了! 王三笑躺在床上,盯着月光辉映在墙上的点点光斑,整个人都不好了,满心都是:魏琮的孙子都这么大了……魏琮的孙子都这么大了…… 他幽幽地叹了一声气,魏琮的孙子都这么大了,自己竟然还是单身! “儿砸,有什么想不开的你说出来,大半夜的长吁短叹还叫不叫爸爸睡觉了?”王八贤的声音幽怨地响起来。 “魏琮的孙子都这么大了……” “操,这鸡//巴大点事儿值得你叹一晚上气?”王八贤的声音倏地提高八度,“有什么好羡慕的?魏琮的孙子就是你的孙子!” 黑夜中王三笑猛地睁大眼睛,心跳漏了一拍,大脑飞快地旋转着,思考是什么地方露了马脚让老头发现他和魏琮的事情,想了半天,却始终毫无头绪,因为这不合常理! ——以老头的性格,如果知晓当年的事情,魏琮现在坟头的草都得一人高了。 可如果不知道,他怎么会说…… “别看魏老大一把年纪,见到你爹我,还得毕恭毕敬地喊一声八叔,因为你老子和他老子是一个辈分!”王八贤讲出一串自吹自擂的理由,然后下了结论,“他孙子可不就是你孙子嘛!” 王三笑松了一口气,慢慢翻了个身,轻笑一声:“那我有时间得找这个孙子好好交流交流。” 然后他做了一个晚上把魏琮爷孙俩碎尸万段放在蒸笼里蒸然后又扔进油锅里炸的噩梦,顶着两个大黑眼圈醒来时,整个人精神恍惚神情木然。 站在洗手间,将湿毛巾扣在脸上,王三笑仰起头,拼命想让大脑保持空白,却满脑子仍然都是:魏琮他孙子都这么大了,我他妈还单身…… ……这坎儿过不去了,他发现自己像个深闺怨妇一样深恨岁月蹉跎。 “笑笑!!!”一个清朗欢快的声音传来,王三笑身体一动,毛巾从脸上掉了下来,他顶着一脸水回过头去,只见康天真一脸喜气地从外面蹦进病房,嚷嚷:“你啥时候可以出院啊,我想回南京喝馄饨!” 王三笑动了动伤腿,觉得不像之前那么难受了:“你这么一提,我突然也想了,今天就出院吧,回南京。” “……哎?”康天真愣了一下,双手撑着他的肩膀,仰头看着他的黑眼圈,澄澈的眸子中满含担忧,“笑笑,你不高兴?” “你一块南红挂件给我拍到一百八十万,我怎么高兴得起来?”王三笑推开他,拄着拐杖慢慢走到衣柜前,将自己的衣服拿出来扔在床上,“老头呢,让他帮我办出院手续,南航有一班十点半飞禄口机场的,到南京正好十二点半,赶得上吃午饭。” 康天真没有动,站在原地打量他,半晌,撇嘴:“你非常不对劲。” 王三笑闻言笑起来,走过来低头看着他,抬手捏起他的腮帮子用力一扯,笑盈盈道:“那这样呢?” 康天真被扯得眼泪汪汪,顽强地点了点头,悲戚道:“这样就对劲多了!” 王八贤此人向来不靠谱,行动力却是杠杠的没话说,儿子一交代要回南京喝馄饨,两个小时后就已经坐在了飞回南京的飞机上。 康天真从包里掏出一片面膜:“乘飞机是很容易缺水的,笑笑,咱来补个水吧,韩国进口水光效果,不可思议的高浓度精华,补水保湿触手可及,面膜辣么多,我只信我信的!” “……”王三笑目瞪口呆地看着他。 然而王八贤已经施施然从康天真手里抽走面膜,一边往脸上敷一边充满期待地问:“真的是水光效果吗?本王最近的苹果肌有点儿干燥……哎,真真,你这玩意儿面积略小啊。” “……”王三笑看着自家老爹只被面膜盖了1/2的胖脸,认真地说,“老头,我突然有点心疼你。” 下飞机的时候,王八贤已经华丽丽地过敏了,然而他认为自己仙姿佚貌,大白胖脸上的小红点子不过是古玉上的血沁、玛瑙上的俏色、哥窑上的金丝铁线…… “白璧微瑕,反而更见风韵,”王八贤拿手机当镜子看了半天,然后满意地落下一个结论。 康天真从馄饨碗里抬起头来:“说道玉器,我突然想起来最近发生一件奇怪的事情。” “嗯?” “笑笑你养伤的时候,我去琉璃厂逛了一次,发现出现了很多蚌埠工的汉玉,”康天真滋滋地吸溜着馄饨汤,口齿不清地说,“出货量特别大。” 王三笑搅着碗里的小馄饨,慢慢思索着,古玩行的风潮总是一浪又一浪的,“鬼谷下山”拍出天价后,满世界都是元青花,秦皇陵发掘后,全北京都是兵马俑,这陡然出现这么多汉玉…… “难道哪里发现汉墓了?”王三笑低声问,“老头,你没收到风声?” “墓个球,”王八贤喝一口米酒,没好气道,“都是蚌埠的汉玉了,还大墓……脑子呢?” 王三笑倏地皱紧眉头,安徽蚌埠……全国规模最大的高仿古玉集散地,据估计改革开放30年来生产的仿古玉超过全中国8000年来生产古玉的总和。 “这事儿吧……是有幕后推手的,你被揍的第二天,就说萧县发现大型汉墓,出土大量玉器,第二天就全北京都他妈是汉玉了,那玉器自己长了腿跑的么?”王八贤掏出手机,调出几张照片递到儿子面前,“看看,消息一出,萧县都快被挖成盆地了,这帮孙贼,就不能让老祖宗安安稳稳睡个好觉。” 常言道重赏之下必有勇夫,不但有勇夫,还有莽夫,还有屠夫,别说挖别人的大墓了,就是自家祖坟,一听说里头有古董,立马也就挖开了。 王三笑嗤了一声,漫不经心地扫一眼手机上被挖得满目疮痍的山头,突然目光一滞,抓过手机,将照片放大,盯着不起眼角落里少年模糊的身影看了半天,抬眼看向王八贤:“这是哪儿?” “安徽萧县的古玩市场。” “有汉墓?” “有个球!”王八贤道,“第一个大墓就是假的,放出个假消息,就吸引了这么一大批傻逼去挖坟,傻成这样儿,不宰他们宰谁?” 王三笑将照片传到自己手机里,回到家后,躺在自己久违的大床上滚了一圈,拿出手机,发现有个魏琮的未接来电,没理会他,拨了另一个号码。 无人接听。 王三笑起身下楼,看到自家胖爹正蹲在落地窗前修剪他的几盆花草,走过去,蹲下,发现这些花草有个把月没见,比之前长得茂盛了很多。 “别再修了,”王三笑忍不住说,“上回那盆莲瓣兰,多珍稀的原生种,被你硬生生给剪得跟韭菜似的,三年没开花了。” “你懂个球!”王八贤不屑道,“不经历风雨怎么见彩虹,本王肯在它身上动一下御剪就是抬举它了,那货连花都不开,还好意思叫莲瓣兰,我已经把那盆不识抬举的韭菜发配到菜地去了。” “……”王三笑忍不住推了胖爹一个跟头,“白瞎那么多名花了!” 王八贤肥硕的身体一推就倒,他反守为攻,就地一个利落的扫荡腿,王三笑手里的拐杖一滑,整个人四肢着地摔在了地上,他身残志坚,爬起来就反身扑去。 爷儿俩狼狈地躺在落地窗前,相互锁扣,谁也不让,双双把对方揍得够呛。 半晌,王八贤一巴掌推在王三笑的下巴上,挣脱了他的禁锢,扶着老腰爬到沙发上,恨声道:“大逆不道的小王八蛋!” “哈哈,”王三笑躺在地板上大笑,“老头,你到底骂谁的?” “骂我自己!风华绝代的本王怎么就养出你这么个熊玩意儿!” 王三笑爬起来,拄着拐杖往外走去:“养出我这样惊才绝艳的儿子你就偷着乐吧,我要出去一趟。” “去哪儿,”王八贤往嘴里丢进一颗冬枣,嚼得咯吱直响,口齿含糊地问,“回来吃晚饭吗?” “不回来吃晚饭了,我去安徽。” “卧槽……咳咳咳……”王八贤吼出一嗓子,捂着胸口窝咳了个惊天动地。 王三笑一惊,迅速折回来,拍拍老头的后背:“呛着了?来,喝点水?” “不……咳咳……不……”王八贤用力摆手,艰难地说,“你使劲拍拍……咳……咳咳……” “怎么呛这么厉害……” 王三笑用力拍了几下,只听王八贤一声爆裂的咳嗽,咳出一颗小小的枣核,指着枣核大怒:“你这刺客,竟然妄想卡死本王,来人,给我碎尸万段!” “……”王三笑无语地站了一会儿,看老头仍然精力旺盛,显然没有被那颗大逆不道的刺客卡出个好歹,遂放心地转身走了,凉凉道,“多喝点儿热水,听你那破锣嗓子。” 王八贤把枣核扔进垃圾桶,轻声骂道:“小混蛋!” “我都听见了!” “就是要让你听见,”王八贤看着他的背影,扬声,“快过年了,你跑安徽去干什么?” 手机突然响了起来,王三笑看着屏幕上闪烁的魏琮二字,淡淡道:“寻仇。” 第26章 入V第一更 将叮铃直响的手机揣进兜里,王三笑淡定地拄着拐杖走出家门,待熊大将车开到面前时,手机刚好响起第三遍。 坐进车里,王三笑接通电话:“喂?魏总,什么事?” “你人呢?”魏琮直奔主题。 王三笑懒洋洋地剥了一颗开心果丢进嘴里,淡淡地笑道:“南红挂件已经交易完毕,怎么,魏总找王某还有别的事情?” 魏琮噎了一下,低声道:“你的伤还没好全,何必急着出院?” “年关了,事情多,”王三笑很没诚意地敷衍了一句,任谁都知道古玩行里三年不开张开张吃三年,春节前这段时间虽然算得上旺季,但哪里就旺到让你王三笑拖着一条伤腿到处乱跑呢? 魏琮自然听出他话音里的敷衍,也没恼,反而仿佛真的相信了一般,温柔地笑起来:“知道你是个大忙人,正好我也出院了,不如找个时间相互庆祝一下?” 王三笑一时不知道该说什么了,两人之前一直云山雾绕地打太极,不论追求还是拒绝都如同隔靴搔痒、雾里看花,不痛不痒、无甚分明,而如今这层遮羞雾被他哗啦一下驱散,两颗人心顿时无所遁形,一颗热血腾腾,一颗伤痕累累。 王三笑怔了几秒钟,轻声道:“多谢魏总的美意,只是……魏总日理万机,我就不便打扰了。” “你……唉,”魏琮叹一声气,小心翼翼地问,“三笑你是不是不在北京?” 王三笑这人向来虚虚实实没个敞亮话,闻言只是略带淡淡地哼了一声:“嗯?” 魏琮苦笑:“你也知我这人不懂鉴赏,拿到南红挂件只觉得精美漂亮,本想找你讲解一番的,结果扑了个空,酒店说你已经退房了。” “哦,对,退了,”王三笑敷衍了一声,心里却暗骂:好你个魏老七,看我出院就想去酒店堵?孙子都那么大了,哪来这么多精力整天风花雪月? 孙子……你孙子都那么大了,我还单身呢…… 折腾他一宿的心病再一次浮上心头,王三笑突然居心叵测地说:“我把酒店退了,在北京还有最后一笔委托交付了,我就回南京。” “最后一笔?那我的……不是还有我那幅画吗,穆习习不要了?” 王三笑云淡风轻地笑道:“习习是小孩儿心性,在你那儿碰了壁,就不想要了,也是他运气好,我转脸就遇到一幅很不错的宋画,约他下午来交易。” 魏琮明显愣了一下:“穆习习他……” “他怎么了?”王三笑好奇地问。 “没什么,”魏琮淡淡道,“你这么一说,他还真是小孩儿心性……” 王三笑在电话这边阴暗地露出笑容:“魏总还有别的事情吗?” “……” “既然没了,那就这样吧,”王三笑声音清朗地笑起来:“不耽误魏总工夫了,再见。” 挂了电话,王三笑唇角衔着一丝笑意,他无意识地搓着一颗开心果,目光漠然地看着窗外林立的高楼。 熊二从前座回过头来:“三少,你咋老是骗魏总呢?都已经到南京好几个小时了,还说你在北京。” 王三笑瞥他一眼,手指稍一用力,搓开开心果,将果仁丢进嘴里,阴森森地笑道:“被他遛了这么久,我反遛他一次,不行么?” 南京向来被嘲为徽京,确实离安徽也太近了点儿,不到三个小时的车程,熊大一拐方向盘,车子下了高速,直奔县城。 年关将至,天气冷得出奇,王三笑是个多情爱俏的,前些日子在北京仗着处处有暖气连毛衣都不穿,到了安徽顿时被冻成鹌鹑,把小棉袄最上面一粒扣子都扣上了,两只耳朵冻得通红,恨不得连脑袋都缩进脖子里,一个当地妇女蹬着三轮车擦肩而过,王三笑盯着人家的裹头巾发呆:“熊大,咱也搞一那玩意儿,看着就保暖。” “……”熊大刚毅的脸上全是拒绝。 “唉哟这耳朵冻得……”熊二在他耳朵尖上摸了一把,“凉得快掉冰碴子了,你俩先逛,我去买个耳焐子。” 十分钟后,熊二脑袋上戴着个毛茸茸的灰色兔毛大耳罩回来了,手里还拎着两个,黑色的丢给大哥,白色的扣在王三笑的脑袋上。 “卧槽!”王三笑一把将耳罩薅下来,看着头箍上惟妙惟肖的狐狸耳朵,嘴角抽搐,“你大爷的,这什么玩意儿!” “别嫌弃了,那边跳楼大减价,就剩这几个样式,我砍了半天,人家才给我买二送一,有啥戴啥吧,”熊二爱不释手地摸着自己大脑袋上面的兔子耳朵,认真的说。 王三笑认真道:“不行,我要是你这样的糙老爷们我也不挑了,可我长得太惊才绝艳,戴上会像一只行走的狐狸精。” “谁家狐狸精长你这样,那书生不得吓死?”熊二吐槽一句,把自己的耳罩拿下来,“来,我跟你换。” “不要你那个,我要熊大的,”王三笑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把狐狸耳罩套在了熊大脑袋上,顺手拽走他的黑色耳罩,拿到手里才发现这个上面有一对黑色的小猫耳,但目标较小,遂也就不计较了。 三个高大的男人并排走在萧瑟的寒风中,大头皮靴踩在地面发出沉稳有力的脚步声,耳罩上娇嫩的长毛随风招展。 县城虽小,古玩市场却十分喧嚣,可惜好东西不多,借着所谓古墓发掘的缘故,地摊上几乎全是高仿的古玉。 王三笑叼着烟,懒洋洋地晒着太阳,目光漫不经心地扫过那些乱糟糟的赝品,果然多数都是蚌埠工,心头不由得有点烦躁,总觉得这事儿没那么简单。 熊大无声无息地靠近过来,低声道:“三少,查出来了,就住在如家,他低调得很。” 王三笑夹着烟,呼出一口浊气:“用的什么名字?” “就叫穆习习,证件什么都是全的。” “知道了,”王三笑掏出手机,冰凉的指尖在屏幕上划了几下,将那张本意为表现古玩市场之火爆的照片放大,盯着角落的少年看了几秒,轻轻滑动照片,露出少年身边半个模糊的身影——如果他没有认错,那是魏琮的艺术品投资顾问,赵良。 赵良是南京著名鉴赏大师的徒弟,眼力好,胆子大,很得魏琮和魏老爷子的赏识,他怎么会跟着毛都没长齐的穆习习来到安徽? 或者说,是穆习习跟着他来到的安徽? 天色渐晚,熊二拿着一把烤面筋欢快地跑过来,分给王三笑一根,口齿不清地说:“三少,晚上吃什么?” “吃土,”王三笑咬一口面筋,问向熊大,“找到穆习习本人了吗?” “在一个粥道馆吃饭。” “走。” 三人来到饭馆门口,王三笑往里一瞥,就看到穆习习正对着店门低头吃饭,对面坐着个男人,背对着门,看不出来是不是赵良。 王三笑目光从他的后背滑下去,盯着桌子底下的阴影看了半天,没看出来是不是大长腿,他有些心理阴暗地想是不是魏琮派他陪穆习习来安徽的?魏琮为什么要派他?他和魏琮什么关系…… 操,想什么呢,王三笑甩了甩头,将乱糟糟的念头赶出脑子,转身离开粥道馆,回头对熊大道:“叫人看住穆习习和赵良,查查这两人为什么会来这里。” 熊大点头。 “不是说有汉墓发掘吗,穆习习那么喜欢古董,会来也很正常,”熊二道,“赵良是投资顾问,也没什么问题。” 王三笑嗤了一声:“汉墓是假的,穆习习小屁孩不知道,赵良是老江湖了,我不信他看不出这事儿是有人在炒仿古玉。” 三人在路边菜馆随便吃了晚饭,便回到酒店,王三笑坐在窗台上,给穆习习拨了个电话,“喂,小屁孩儿,作业做完了没?叔叔物色到一幅很不错的宋画,晚上带你去瞧瞧?” “……啊?”穆习习诧异的声音传过来,接着哈哈笑起来,“我没在北京呢。” “哦?去哪儿了?” “我……”穆习习犹豫了一下,笑道,“我……我去海南玩儿了,北京太冷了,我觉得海南还暖和点儿,对,海南暖和。” 王三笑脸上的笑容渗出点儿清冷,点头:“嗯,我也觉得海南不错,那你看样子最近回不了北京了?” “啊,是啊。” “太可惜了,”王三笑唏嘘,“我明天就要离开北京了,那我们的委托可能短时间内完成不了……” 穆习习一惊,急道:“你要离开北京?我七……魏总知道吗?” 王三笑十分困惑地问他:“关魏总什么事?” “那个……”穆习习讪讪地说,“我只是还对魏总手里那幅画放不下来,我怕他这段时间把画给卖了怎么办?” 王三笑目光漠然地看着小城高远的夜空,心底冷笑:那货还没把本少钓上手,怎么可能卖了他的命根子? 他对着手机遗憾道:“那也只能这样了,古董收藏,聚散随缘,得之我幸,失之我命,强求不来的。” “……唉,好吧,”穆习习叹一声气,小声问,“那你……你要去哪儿?” 王三笑垂下眼眸,唇角衔着一丝坏笑,声音十分正直地说:“去安徽,萧县最近有个大新闻,我去凑凑热闹。” “卧槽……”手机那头突然爆出一声惊叫,然后就没了声音。 王三笑假惺惺地连声叫道:“喂?喂?习习,你怎么了?” “我没事,”穆习习闷闷的声音传来,简直像是要哭了一般,蔫蔫地说,“我……时间不早了,我得睡觉了,笑哥,我们下次再聊。” “好的,小朋友早点睡觉发育好,”王三笑体贴地说,然后在挂掉电话的瞬间对着屏幕冷哼一声,心想看我不吓死你! 第27章 入V第二更 王三笑一个28岁的成年男人,怀揣着“吓死穆习习”这样暗搓搓的念头,睡了一个极其甜美绵长的好觉。 他梦见自己坐在午后的落地窗下看书,身边趴着小脸红扑扑的康天真,王八贤躺在一只粉红色的瑜伽球上,亮出白花花的肥肚皮,指挥着熊大和熊二掰手腕,厨房里传来龙井虾仁的香气,他抬起头去,看到穆习习从厨房探头出来,高高的厨师帽子歪戴在脑袋上,小小少年三分俊朗七分俏皮…… 睁开眼睛,王三笑拥被而坐,透过窗帘的缝隙,看向外面,只见天上地下一片雪白,竟是在夜里下了一地的雪。 ——他的梦里连穆习习都有,却竟然没有魏琮。 熊二来敲门:“三少,外面下雪了,还出门吗?” “出去踏踏雪,”王三笑想到某个在“海南”的小屁孩,不由得笑起来,“顺便陪我孙子好好玩一玩。” 熊二瞬间五雷轰顶:“你孙子???” 王三笑严肃一点头:“是的。” 中午,簌簌的大雪停了下来,路上的行人很少,王三笑带着黑猫耳罩,双手拢在袖子里,漫无目的地在街上乱逛,听蓝牙耳机中传来熊大的声音:“穆习习在昨天那个粥道馆吃午饭,和赵良一起。” 县城很小,王三笑拐了两条街道就到了粥道馆,一眼瞥去,就看到穆习习坐在收银台附近的桌子,他噙着笑意,摸出手机,装作打电话的样子,信步走进饭馆。 穆习习耳朵极尖,几乎在他一进门就听到了他的声音,抬头一看,瞬间冷汗流了下来,他知道王三笑要来萧县,没想到他竟然来得这么快。 赵良抬起头来,疑惑地看着他:“你怎么了?” 穆习习精致的小脸上,肌肉抽搐了两下,手指悄悄指向收银台,用气声一字一句地说:“王……三……笑……” 赵良抬眼看过去,镇定地垂下眼眸,低声:“你怕他?” “我昨晚跟他说,”穆习习哭丧着脸,“我说我在海南……” “……”赵良笑起来,“他不会跟你一个小孩计较的,不过我们小心点儿,别让他牵扯进来,不然魏总那边没法交代。” 王三笑单手撑在收银台上,一边点单,一边目光漫不经心地扫过饭馆,穆习习连忙俯身,将脸埋进大碗里拼命喝粥。 这小屁孩……王三笑眼角夹着一丝促狭的笑意,仿佛没有看到他一般,淡然地转回脸,对收银小妹和气地一笑,小妹顿时脸红了。 “他他他……他是不是在勾引收银小妹?”穆习习抓狂地问赵良,“他……他不是和我七爷……难道他是双性恋?” 赵良无语地看着他,心想我的小少爷,我只想安安稳稳赚走佣金,这种豪门八卦请不要找我分享。 王三笑点了一份家常豆腐、一份翡翠虾仁、一碗排骨汤,两碗米饭,坐在门口的桌子慢慢吃了,他吃饭向来狼吞虎咽没个吃相,这次竟然慢条斯理,一顿饭吃了快一个小时。 有他坐在门口,穆习习硬是给没敢出店门,为了消磨时间,他把香菇板栗里面的青椒丁都全吃了。 赵良放下筷子,无奈地说:“我们还要继续坐着吗?” “我……我不敢出门,”穆习习已经快要钻到桌子底了,哀怨道,“他为什么吃饭这么慢?” 赵良看看腕表:“我们再不出门,就要迟到了。” “可是……”穆习习几乎要哭出来了,“现在出门一定会被他发现的。” “发现就发现,难道他会和你一个小孩子计较说谎的问题吗?”赵良谆谆善诱,“长痛不如短痛,三少很喜欢你,不会生气的。” 穆习习双手握拳,自我催眠:笑哥那么善良和气的一个人,一定不会生气,我只要露出天使的笑容,甜甜地扑上去撒娇,他肯定不会计较……做了半天心理建设,总算有了点骨气,穆习习一狠心:“好!” 突然门口传来一声拉椅子的声音,只见王三笑施施然将最后一口汤喝尽,站起来走了。 “……”穆习习顿时有一种一拳头打进棉花里的感觉。 看看时间,赵良带着整个人都不好了的穆习习立刻出门,两人刚从饭馆出来,突然穆习习猛地一跳,头发几乎都竖了起来。 只见已经走出老远的王三笑迎面走来,穆习习和赵良双双转身,低头,从两腿之间看到王三笑的大头皮靴从两人背后走过,饭馆内传来他轻柔的声音:“抱歉,刚才墨镜忘在桌子上了……” 趁他还没出来,穆习习一跃而起,拉着赵良撒腿就跑,连滚带爬地钻进车里,从后车窗望去,看到王三笑单手插在裤袋里,晃悠着脑袋上毛茸茸的耳罩,慢慢走远,如获新生一般抚平胸口:“好险。” 赵良觉得好笑:“以你的身份,怎么这么怕他?” “为什么不怕他?”穆习习反问,振振有词道,“他可是我七奶奶!等到大事已成,我的吃喝拉撒可全得仰仗他!” 赵良发动了车子,在雪地中缓慢地行驶,轻声道:“万一大事没成呢?魏家……外界普遍看重的是老三。” 穆习习嗤了一声:“老三……能生出魏光耀那样的傻逼就知道是个什么水平,最近他生出那么多事端,老爷子看见他就要犯心脏病。” 王三笑站在街角,目送一辆挂着本地车牌的黑色别克消失在视线中,轻轻一笑,过了一会儿,耳机中传来熊大的声音:“他们去了古玩城,有个叫聚宝盆的古玩店。” 聚宝盆?王三笑嗤笑一声,不知聚的是谁的宝。 下雪天,古玩城里门可罗雀,王三笑叼着烟,漫不经心地闲逛,目光在街边一溜店铺扫过,落在不远处的聚宝盆,与其他冷清的店铺不同,此店门前人头攒动,显然是生意红火的样子。 王三笑站在隔壁的店铺前,随手买了一个南阳工的玉如意,笑问:“那边什么情况,怎么这么多人?” “嘿,隔壁老杨不知怎么搭上个北京来的大老板,在收玉器呢,”老板灰头土脸地说,“出手特别阔绰。” 王三笑疑惑地举起手里的玉如意:“你这的玉器也不错,虽然是仿的,但南阳仿古玉器工艺很高,以假乱真,怎么不送过去?” “那大老板是个倒了八辈子血霉的邪门棒槌,”老板愤恨地说,“南阳工、邳州工都不要,却独独只认蚌埠工,周围的蚌埠仿古玉全被他收去了!” 王三笑一愣:“只要蚌埠工?” “是啊,只要蚌埠工,”老板凑到他的脸前,压低声音,“听说这个大老板门路野的很,收了仿古玉卖到台湾和香港,几千块钱的高仿转手能卖几十万。” 王三笑吃了一惊:“那看他这个进出货量……” 老板满眼都是讴红了的羡慕,抬手比了个7:“我留心着,他这一两个星期,已经收了不低于这个数。” 七万件? 王三笑眼中的笑意淡了一些,在蚌埠、南阳、邳州等这些仿古玉器的集散地,每天的交易额都大得惊人,低档玉器用玉粉掺入不饱和树脂在真空机里压缩,价格低廉,也很容易辨伪,中档玉器在古玉原产地选料,用酸性溶液浸泡,再按不同年代的要求进行染色和抛光,最后成品与毛坯可谓天壤之别,难辨真假,而高档玉器选用正儿八经的和田玉料,甚至复原了古代制玉的水凳、陀机等工具,仿造的古玉能让国际大拍行的专家都打眼吃药,这样的一件玉器即使在本地都要几千至上万块,以穆习习一个16岁的小屁孩,哪来这么多钱? 聚宝盆中,穆习习端坐在太师椅上,手里端一碗店铺老板敬献的祁门红茶,抿一口,抬眼看向一个携玉而来的古玩贩子,从他的盒子中拿出一片龙纹壁,神情淡淡的:“这么明显的湖州工,你跟我说是汉玉?我跟你讲,外头对湖州工早已了若指掌,没有傻大头会上当,你给我这样的货色……”他将龙纹壁往桌子上随意一丢,嗤道,“寻思着蒙谁呢?” 被讥讽的古玩贩子脸面上挂不住了,劈手将龙纹壁抓过来,转身走出店门,恨声骂道:“嫌我这不是真品,你当你收的那些都是真的吗,妈了个逼的棒槌一个,在这儿装什么胖头鱼,操//你娘的大傻逼!” 穆习习一笑,没理会他的污言秽语,低头继续看另一个人的古玉,突然门外传来一声惊叫,他不悦地抬起头去,却倏地表情僵硬了。 只见王三笑稳稳站在门外,一手托着古玩贩子的盒子,另一只手搀住那人的胳膊,温文尔雅地笑问:“这位老板,您没事儿吧?” 原来这人一边往外走一边回头叫骂,冷不丁和王三笑撞在了一起,幸而王三笑眼疾手快,托住了他的盒子,不然这一盒子玉器,可找谁说理去? 贩子被穆习习夹枪带棒一通刺激,现在心情巨糟糕,恶人先告状:“你他妈没做长眼睛?” “长了,”王三笑浅笑着眨眨眼睛,“还很大呢。” 贩子一把夺过他手里的盒子,转脸走了:“神经病!” “嘿,怎么还骂人呢,”王三笑仿佛很是委屈,转脸看向聚宝盆店中聚集的人们,好奇地问,“哎,你们这是在买什么?” “卧槽他进来了!”穆习习揪着赵良的衣角,倒吸一口冷气,颤声,“掩……掩护我!” 赵良现在已经不觉得陪小少爷来安徽是个肥差了,这个小玩意儿玩起古董来有两把刷子,可是一遇到王三笑就秒变耗子,简直要给他折腾出精神病来! 他无奈地往旁边跨了一步,背对着门,将穆习习挡在身体后面。 “赵……赵哥,”穆习习缩手缩脚,小声道,“你再往左走两厘米,我怀疑你太瘦了,挡不住我……” 他不顾旁人惊诧的眼光,缩在太师椅上,从人缝中盯着王三笑的身影,只见他在店里悠闲地转来转去,唇角衔着一丝奇诡的笑意,仿佛满是嘲讽。 “哎,这个唐三彩不错,”王三笑自言自语道,抬脚往这边走来。 穆习习屏住呼吸,惊恐地看他越走越近、越走越近……突然身体一滑,如同泥鳅一样咻地滑下了椅子,整个人柔弱无骨地钻进了桌子底。 王三笑的脚步停在桌子边,抬手从桌后的博物架上取下一个唐三彩骑马佣,饶有兴趣地翻看,半天,脸上露出遗憾的表情:“唉,是西安仿的……咦,这里还有个一幅黄宾虹的大作……如果习习在这里就好了,可惜这孩子去海南了……唉,就喜欢习习的诚实天真,比魏琮那个装逼犯可爱多了……” 诚实天真的穆习习已经快要崩溃了。 第28章 入V第三更 穆习习缩在桌子底,盯着王三笑的大头皮靴,几次冲动想要扑上去抱住他大哭,坦白自己去海南是说谎,实际上带着见不得人的任务来到安徽……七奶奶那么喜欢自己,一定会原谅自己的…… 他心一横,刚要从桌底钻出来,却见王三笑潇洒转身,晃悠着走出店门,还喃喃自语:“怪想习习的,要不,我也去海南找他玩儿吧,顺便过个暖冬……” “不……”穆习习泪流满面地趴在桌底,尔康手,“七奶奶我错了……” 王三笑走出古玩城,站在一片苍茫的雪地中,脸上的笑容消失,他低头点燃一根烟,稍稍驱散身边的寒气,大脑急速旋转:蚌埠工近年来已经式微,工艺的一成不变导致匠气过重,并且盘起来烧手,已然跟不上时代,而刚才撞到自己的那个贩子手里拿的,分明是更加难以分辨的湖州工,为什么穆习习却将他赶了出来? 还有,穆习习即使是魏家第四代小少爷,但到底只是个16岁的未成年,哪来那么多钱收这些赝品,背后的金主是他的父亲吗?还是另有其人? 赵良为什么在这里?他代表了谁? 魏琮……他究竟在整件事中扮演了个什么角色? 耳机中响起熊二的声音:“三少,蚌埠那边传来消息,这段时间,有一家作坊突然得了大笔投资,上了八台水凳,出货量大大增加。” “谁给的投资。” “说是北京的大老板,姓魏。” ……姓魏? 王三笑心头一沉,突然急声问:“是不是魏琮?” “没查出来,”熊二顿了一下,小声问:“就算是魏总,那也是个生财有道,你急什么?” “你懂个屁!”王三笑厉声道,“他这是犯法的,小打小闹没人管,他出货量陡然增加这么多,破坏了市场平衡,有人会让他吃不了兜着走!” 熊二被他的疾言厉色吓一跳,嗫嚅:“这……这不也是个猜测嘛,又没有说就是魏总干的,再说,他那边使劲儿造假,这边全被穆习习买了,这俩人可真够有缘分的。” “有个屁缘分,”王三笑暴跳,转身,大踏步往酒店方向走去,“这是个局,他在蚌埠造了假,再从其他古玩市场收走,这就是过水,洗去了自己的嫌疑,然后运到台湾、香港去,转手赚上千倍的差价,被抓到要坐牢的!操他大爷,怪不得只收蚌埠工个……” 熊二的熊脑袋没跟上他的反应速度,想了半天,还是迷糊:“那……你的意思是,穆习习和魏总是一伙的?” “他们是一窝的!”王三笑恨声,“穆习习是魏琮那个装逼犯的孙子!” “……”熊二倒吸一口冷气,熊脑袋彻底死机。 王三笑回到酒店,熊大递过一杯热茶:“暖暖身子。” “谢了,”王三笑将茶水一饮而尽,温暖的茶水流进五脏六腑,浑身都暖和起来,他连耳罩都没摘,直接道,“走,我们去蚌埠。” 熊大二话没说,直接去开车,傍晚又飘起雪来,高速公路上积雪成冰,车辆都不敢快行,渐渐就堵起车来,王三笑抬手,抹去车窗上的雾气,看向外面灰蒙蒙的雪空,心头好像塞着一块棉花,吞不下,吐不出。 他手里摩挲着手机屏幕,在通讯录一栏划过来划过去,就是迟迟不肯按下通话键。 熊二回头看他一眼,递过来一小把开心果仁:“想打电话就打呗,找魏总问个清楚,磨叽啥呀!” 王三笑接过果仁丢进嘴里,闻言,抬起眼皮看他一眼,然后面无表情地将手机揣进兜里,喃喃道:“我才不给他这个脸!” 熊二:“……” 王三笑不知想到了什么,冷哼一声:“我去蚌埠看一眼,确定是魏琮在扶持造假,我就立马搜集证据去警察那儿告他!” “……”熊二小声嗫嚅,“认识你,魏总真是倒了八辈子血霉。” 王三笑抬眼:“你说什么?” “魏琮这样违反乱纪的犯罪分子,遇到您这么嫉恶如仇的文物工作者,真是倒了八辈子血霉!”熊二声音洪亮态度虔诚,简直恨不得现在就去派出所报警。 王三笑满意地笑了:“真乖。” 因为下雪的缘故,到达蚌埠的时候已经天黑,三人随便吃了碗面条就回到酒店,第二天一早,雪停了,蚌埠的雪本来不大,如今停下来,整个城市铺了一层斑驳的薄雪,看上去一片冬日的萧瑟。 熊大开着车,缓慢地行驶,街道两边全是鳞次栉比的玉器作坊。 王三笑淡淡道:“百十公里蚌埠市区,3000多家玉器作坊,近10万人从事玉器加工销售,年销售额近50亿人民币,这是什么概念?” 熊二傻乎乎地看着他:“好多啊。” “仿古玉器的销售占了地区gdp的六分之一,”王三笑抹开窗户上的雾气,看向窗外古色古香的店铺,“这些玉器会流向其他地方,流向萧县、流向南京、上海、北京、香港……流向全世界。” 熊二惊叹:“好厉害……” “厉害个屁,”王三笑冷哼一声,“老话讲,家有三院房、再入古玩这一行,因为古董交易,翻手钵满盆溢,覆手倾家荡产,早年间曾有古董商因打眼而活活气死,这是关乎身价性命的事,仿造古董不可怕,可怕的是用仿造的古董去扰乱市场,如果这个局真是魏琮做的……” 他垂下眼皮,眸子中滑过一层狠戾:不应该是魏琮,他看上的魏琮虽然藏头露尾装神弄鬼,但不会在这种大是大非上错了主意。 可如果真的是他…… 车在一家玉器店门口停下,王三笑下车,走进店铺,店里琳琅满目、满眼贼光,王三笑在一块玉璧上屈指敲了一下,听着沉闷的声音,微微一笑:“听说你们大老板是北京来的?” “你是什么人?”老板见他来者不善,不耐烦地说,“管我们大老板哪里的呢?” 王三笑一笑,熊大熊二立刻关了店门,阳光被阻挡在门外,整个店铺瞬间阴暗下来,王三笑的笑容在阴影中越发渗人,阴桀地笑道:“我脾气不太好,老哥见谅。” “你要干什么?”老板转身向往后院走去,“你们再这样我要报警了!” 王三笑往前跨一步,拦住他的去路,笑道,“我见你们吃香的喝辣的,眼红,想要分一杯羹,听说你们大老板有的是钱,要不,给我也投资投资?” 老板惊惧地看着他,王三笑平时笑起来乐呵呵地好像很好相与,这种时候,却满面阴桀,如同地痞流氓,歪着嘴一笑,把老板吓得恨不得钻柜台底下去,大声说:“我……我也不知道我老板哪里的,反正……反正他给钱,其实……我也没见过他几面。” “那是谁跟你们联络的?”王三笑漫不经心地踱到后门,掀开帘子往里看一眼,顿时皱起眉头。 只见不大的后院里,支着十几口大染缸,旁边是乱七八糟的化学颜料,空气中弥散着刺鼻的味道。 王三笑转过身,看向老板:“嗯?跟你联络的是谁?” “是……是一个小姐。” 王三笑一愣:“小姐?” “对,她说她姓雅,背后的大老板姓魏,”老板一脸匪夷所思地说,“看着就不像个良家妇女。” “她住在哪儿?” 老板摇头:“那哪儿知道啊,反正她有的是钱,又有销路,让我们什么都不用考虑,只管造就行了,不过她下午会过来看货。” “好,”王三笑点点头,转身走出店门,熊二跟上,熊大临走前,隔空对老板指了指,老板顿时腿软,颤声:“放……放心,我什么都不会说的。” 走出店门,暖洋洋的冬日阳光洒在身上,王三笑心情愉悦了很多,摸摸熊二耳罩上毛茸茸的兔毛,笑道:“饿了吧,走,我们去吃点东西。” 玉器作坊斜对街不远处有一家茶餐厅,三个人沏了一壶绿茶,坐在二楼窗边打了一下午扑克,王三笑和熊二抽乌龟,输得眼睛都绿了。 熊大突然道:“来了。” 王三笑趁机将扑克扔到桌子上打乱,抬眼往往外看去,之间一辆绚丽的甲壳虫停在作坊门口,寒冬腊月,一条只穿丝袜的美腿伸了出来。 “这是……”王三笑皱起眉头。 雅瑞娜穿着丝袜高跟鞋,裹着貂皮大衣,带着墨镜,站在杂乱的作坊街,分外扎眼,王三笑盯着她看半天,突然慢慢地笑起来:“行了,这戏可真够好看的。” 熊二没听明白,愣了愣,发出一个单音节:“啊?” 王三笑夹着一张扑克把玩,答非所问地笑道:“突然想起来,有日子没见魏光耀了,我现在觉得这熊娃子比习习还可爱,还真有点想他。” 他转身走下楼,边走边掏出手机,给魏琮拨去一个电话,心情甚是明媚地轻笑道:“嗨,魏总,我躺在医院养病这几日,想了很多以前的事情,有一件事,一直觉得有些过意不去……” 魏琮显然没想到他突然打电话过来叙旧,有些兴奋地问:“三笑,你是不是改变主意,觉得我们……” “想哪儿去了?”王三笑打断他,“其实我一直对上次和令贤侄魏光耀的误会耿耿于怀……” 魏琮顿了一下,生硬道:“是光耀不懂事,冒犯三少,都是他罪有应得。” “不不,”王三笑好脾气地轻笑,“我想在离开北京之前请他吃个饭,把这个误会解开……” “他不在北京。” “哦,这样啊,那实在是太遗憾了,”王三笑连声假笑,挂了电话,冷笑一声,“他果然知道魏光耀在作死。” 第29章 冤家路很窄 雅瑞娜去作坊监察了半天玉器的制作,又恩威并施地敲打一番作坊老板,才披着貂皮大衣摇曳生姿地走出大门,然后就愣住了。 只见两个凶悍的彪形大汉站在她的车旁,刚毅的寸头上,毛绒耳罩迎风飘动,车门大敞着,王三笑歪躺在座位上,翘起一条腿踩着挡风玻璃,甲壳虫车内空间太小,让他双腿显得分外修长。 “嗨,美女,他乡遇故知,真是人生一大幸事,”王三笑吹了声口哨,弹一颗开心果过去。 雅瑞娜一扬手,接住开心果,捏开,果仁丢进嘴里,笑道:“你怎么也在这儿?” “找你玩儿,”王三笑一摆头,“上车。” 雅瑞娜何等聪明,一想就知道他为何事而来,二话没说,优雅地坐进车里,发动了车子,熊氏兄弟在后面开车不远不近地跟着。 王三笑还从茶餐厅外带了一杯珍珠奶茶吸溜溜地喝着,悠闲地仰在座位上,双眼含笑看向雅瑞娜:“你背后是魏光耀?真没想到,这小子居然这么重用你。” “老娘有能力啊,”雅瑞娜嗤笑,“那傻逼脑子有问题,不相信他老子的人,总觉得所有人都要害他,却认为我长得漂亮又可靠。” 王三笑笑道:“说明你手段好。” “哈哈哈……”雅瑞娜豪放地大笑起来,“不过,你腿怎么了?” “跟人打架,肌腱拉伤了,”王三笑十分惊讶,“我特意没拄拐杖,你还能看出来?是我走路瘸了?” “走路没瘸,别人估计看不出来,但瞒不过我的眼睛,”雅瑞娜将车开去一家娱乐会所,冬季天黑得早,会所招牌上的霓虹灯很早就亮了起来,整面墙的led屏幕里循环播着会所广告,很是有几分纸迷金醉的感觉。 王三笑跟着她下了车,走进会所,开玩笑道:“你住这儿啊?这算走穴?魏光耀人在哪儿?” “这家跟北京是连锁的,老娘这是莅临指导,欢迎还来不及呢,傻逼带着几个小孩出去玩儿了,”雅瑞娜带王三笑走进一个包间,招呼服务员进来送了酒,房间内温暖如春,她脱了貂皮,里面只穿一条小裙子,胸口撑得波涛汹涌,细长的手指夹着烟往沙发里一窝,翘起二郎腿,“看来你是盯上魏光耀了,他这买卖挡你财路?” “就凭他还挡不了,”王三笑倒一杯酒,赏识地端详着她的身材,突然道,“你是不是又整了?” 雅瑞娜倏地来了精神,将烟头叼在嘴里,挺胸摆了个诱惑的姿势搔首弄姿,飞了个眼风给他:“就我现在这样儿,能看出动了刀子?” 王三笑嗤笑:“你那鞋拔子脸都能扎死人啊,谁还看不出?眼角开了,鼻子垫了,水光针打了,又隆胸了吧,哎你这下巴……” “日本做的,ab同款,”雅瑞娜爱不释手地摸着自己的下巴,“非常成功,这钱花得够值。” “别胡扯,人家是纯天然,”王三笑欣赏着她的锥子脸,越看越觉得这女人的脸有些奇怪,可能是整的次数太多,竟让她整出了点骨骼清奇的味道,越来越像个男人了。 雅瑞娜被他狐疑的眼神看得不爽,她擅长察言观色,知道王三笑这人总是若有所思地琢磨事儿,却不愿自己成为那个被琢磨的,抬脚轻轻踢他一下:“我实在是没想到你竟然会来蚌埠,这边都是仿古玉,不是你做的生意。” “纯属巧合,”王三笑掰着手指头给她讲道,“最近古玩市场上多了不少古玉,数量大到吓我一跳,一查,就查到这里来了,魏光耀缺钱吗?干什么做这种伤天害理的买卖?” 雅瑞娜烟瘾很大,说话间已经是第三根,枯瘦细长的手指夹着烟放在嘴边,嘲道:“就他那个花钱法,金山也不够他花的,但是这一次,我怀疑他在做局。” 王三笑一愣:“就他的智商?” “是啊,”雅瑞娜嗤道,“不知道他是在算计什么人,但看目前这样子显然是成功了,这半个月,投资了六百来万,到手已经快三千万了。” “他这是犯法的,你也不傻,跟他干这个干嘛?” 雅瑞娜闻言笑起来,吸一口烟,慵懒从容地吐出一丝细烟,在淡淡烟雾中掐着自己双手黑底镶钻的法式指甲,缓缓笑道:“卖//淫也是犯法的。” “卖//淫判多少年?制假贩假、恶意扰乱市场判多少年?”王三笑将杯中的酒喝完,空酒杯扔到茶几上,起身走出包间,“趁早把自己摘出来,魏光耀再怎么作死,背后都有魏家,就你这么个小鸡头,死到临头还在给别人数钱呢,我走了,你们会所这黑桃a是假的。” 穿过金碧辉煌的会所走廊,王三笑在一片纸迷金醉之间目不斜视,他单身多年,性//欲仿佛也和爱情一起埋葬了。 信步走出会所,迎面走来一群少男少女,王三笑往人群中瞥了一眼,突然顿了一下——只见魏光耀揽着一个妖里妖气的男孩,一边大笑着一边走进门,并且,他显然也看见了自己。 王三笑单手插在裤袋里,神情淡淡地走出门口,没打算理他,擦肩而过的瞬间,魏光耀突然一把抓住他的手腕,王三笑反应极快,猛地一甩,打落他的手,优雅地转过身来,唇角浮起笑意:“魏公子,你这突然袭击算个怎么回事?” 魏光耀一个照面就被驳了个大面子,顿时大怒,狠戾地吼道,“我跟你打个招呼,你他妈算怎么回事?” 王三笑笑得云淡风轻:“我还以为你要揍我呢,毕竟上回……”他声音低了一度,轻笑,“上回魏公子的下场略显狼狈啊。” “……”提起那场奇耻大辱,魏光耀简直像只被火烧了尾巴的野猫,瞪着猩红的醉眼咆哮,“你还敢提上次……你……你……我弄死你!” 他话音一落,身边的少男少女们顿时围过来,个个摩拳擦掌,打算贯彻“弄死王三笑”这一指导方针。 然后王三笑身后一左一右站着两尊凶神,高大、健硕、凶悍、一言不发、神情冷酷。 显然不是很好弄死。 魏光耀吃过这两人的大亏,一见到他们,就想起凄苦的寒夜中被按在地上唱国歌的悲惨遭遇,面部肌肉抽搐了几十秒,愤恨地撂下狠话:“爷今天还有事,下次……下次再让我遇到你,绝对叫你好看!” 王三笑温文尔雅地笑起来:“魏公子盛情难却,在下只好拭目以待。” “你……你给我等着!”魏光耀见到他皮笑肉不笑的样子不由得心头发虚,仿佛锁骨上的烟疤也在隐隐作疼,盯着那双含笑的桃花眼,在心底盘算着怎么买凶弄死他。 转念一想,不,不能先弄死,必须得先报了上次的大仇,他目光从王三笑的脸上悄悄下滑,落在他修长的双腿上,恶狠狠地想:我要先睡了他! 想到这里,他好像大仇得报一般,得意地笑了起来,对身边的少男少女一招呼:“走!” 王三笑站在原地没动,目送魏光耀一行人乌泱泱地走进会所,眼神十分宠溺地笑了起来,转身走了出去。 他最后那一个笑容让熊二看得心惊胆战,跟在后面小声嘟囔:“你笑啥呢?那小王八羔子肯定没安好心眼儿,他要报复你。” “三少,”熊大突然沉声道,“这里天高皇帝远,又没有魏总护着他,我们不如……”他眼中迸发出一丝凶狠,右手做了个下切的手势。 王三笑哈哈大笑:“想什么呢,这小子罪不至死,我反而觉得他还怪可爱的,留着吧,哪天心情不好再找他来玩玩。” 熊二对魏光耀那淫//邪的眼神念念不忘,始终觉得后患无穷,于是又进了一道馊主意,压低声音道:“要不……我们废了他?” “废他哪儿?”王三笑错愕地看着他。 熊二在自己下半身一比划:“这儿。” “你脑子进水了吧,”王三笑一巴掌抽在他的熊脑袋上,斥道,“你看他这名字,光耀,光宗耀祖,他再怎么不是个玩意儿,都是魏老爷子的心头肉,你要阉了他?你怎么不把自己阉了呢?你个处男单身狗!” “……”熊二面目扭曲地看着他,半晌,憋出一句,“卧槽!” 确定蚌埠这边制假贩假的不是魏琮,王三笑放下心来,躺在酒店的大床上盘算着第二天就回南京过年,突然手机响了起来,王三笑看着屏幕上“穆习习”仨字,不由得笑起来:“喂?” “嗨,笑哥!”穆习习清亮的少年音在那头响起来,欢天喜地地说,“我回北京了,你上回说给我看好一幅画的来着……” 王三笑怔了一下,心里暗想怎么这么快就回北京了,嘴里淡淡地笑道:“那太不巧了,我不在北京呢。” “那……”穆习习忐忑地问,“你在哪儿啊?回南京了吗?” 王三笑垂下眼眸,轻笑一声:“我在蚌埠呢。” 电话里清晰地传来倒吸一口冷气的声音,穆习习瞬间没了话语,不知道在想什么。 王三笑好整以暇地问:“习习?人呢,怎么不说话?” “哎哎……我在呢,那个……”穆习习急切地说,“那个……我突然很想上个厕所,那啥,先挂了哦,笑哥,拜拜!” 王三笑一声“拜……”还没出口,电话里已经传来被挂断的声音,他看着手机屏幕,嗤笑一笑,盘腿坐在床上,在心底默数着:一、二、三……十…… 手机果然又响了起来,王三笑看着屏幕上“魏琮”两个字,很坏很坏地一笑,将手机往枕头底下一扔,欢快地跳下床,进浴室洗澡去了。 第30章 偷鸡反蚀米 王三笑一个澡洗了一个多小时,出浴时手指头的皮肤都泡皱了,对着镜子拍拍红扑扑的脸,心想最近舟车劳顿,苹果肌都黯淡了,得找康天真要几贴面膜来补个水儿。 他竖起耳朵听了片刻,困惑地怀疑自己是不是开始幻听了,怎么隐约觉得手机还在响,仔细听的时候却发现并没有声音。 难道说洗个澡洗得幻听了?他娘的,都怪魏琮! 王三笑暗搓搓地骂着,站在镜子前甩甩*的头发,拿过吹风机,在轰隆隆的噪音中又开始琢磨手机到底响没响……自己洗了这么久,魏琮该不会傻乎乎的一直打吧……不对,这不是魏琮的风格…… 操,这他妈更不是我王三笑的风格! 王三笑蓦地关了吹风机,转身大步走出洗手间,从枕头底下掏出手机,面无表情地扫一眼,淡漠的眼神无悲无喜。 未接来电:魏琮x2 一滴水从发丝垂落,滴在屏幕上,王三笑唇角扯了扯,极其缓慢地笑起来,笑容渐渐绽放,他哈哈大笑着躺倒在大床上,亢奋地打了个滚,咬着被子放声大笑。 半晌之后,笑声渐渐低了下来,王三笑摊开四肢,疲倦地将脸埋进被子里,轻微的窒息感让他大脑渐渐清醒。 王三笑抓着手机,歪头,看着屏幕里的未接来电,轻声道:王三笑,你的忘性可真大…… ——当年那样的愤怒、那样的决绝、那样的诅咒发誓,怎么听他几句花言巧语,看两眼他那故作姿态的熊样儿,就全他妈忘了呢? 手机突然响了起来,王三笑倏地回过神,翻身倚在床头,接通电话:“喂?” “你终于接电话了,”魏琮松了一口气,那语气里的庆幸真诚得仿佛刚刚他是打了一百多个电话一般,“我还以为你出什么事了?” 王三笑毫无诚意地解释道:“刚才事情太忙,一时专注得连电话铃都没有听到,抱歉。” 魏琮用脚趾头思考也能知道他是在敷衍自己,却还是仿佛很关心地问:“在忙什么事儿,这么晚了你该让自己好好休息一下。” “唉,全是破事儿,”王三笑叹一声气,突然在电话里和魏琮像多年的至交好友一样拉起家常,“买了块古玉,没想到是假的,也没多想,就让手下去查查什么地方仿出来的,结果你猜怎么着?” 魏琮声音四平八稳地浅笑:“怎么着?” 王三笑一拍大腿,充满遗憾和懊恼地说,“居然还是个熟人!嗨,要不怎么叫杀熟呢,真可谓大水冲了龙王庙,一家人不认一家人,”他越说越兴奋,绘声绘色、眉飞色舞,简直恨不得从手机里钻过去给对方表演一番,“别看什么鲶鱼精、螃蟹精、蛏子精、海瓜子精全都装得跟人儿一样,现在也开始一个接一个地现原形啦!” 魏琮安静地听他讲完,沉默片刻,低声道,“三笑,就让那些鲶鱼精和螃蟹精自个儿斗去吧,你不熟水性,别湿了脚。” “那只小海豚呢?”王三笑声音冷下来,“他还没有成年!” “……”魏琮叹一声气,苦涩地说,“你都知道了。” 王三笑嗤笑,从床头柜上摸过烟盒,抽出一根烟叼进嘴里,低头点了火,深吸一口,悠闲地吐出一丝笔直而上的轻烟,然后笑起来:“是啊,我都知道了。” “对不起。” “我不是很想说没关系。” 魏琮对他性格很了解,闻言苦笑:“不想说就不说吧,我欠你点儿什么,觉得心里还舒服……” “别把自己说得这么凄惨,”王三笑扬声打断他,不客气地说,“你们爷孙两个串通起来遛着我玩儿的时候怎么不忏悔?这会儿跟我装苦情?别他妈自我感动了,你就算把自己感动到高//潮了,我也不会就此对你改观,习习才16岁,把他卷入这种阴谋诡计你不怕伤天害理?” 夹枪带棒一通谩骂,让魏琮不由得有些错愕,转而无声地笑了起来,他宁愿王三笑恨着自己,也不愿他漠然地说一切都已过去。 愤怒、怨恨、不平……都会过去,唯有感情不行,感情是不能过去的,一旦过去,就是把当年所有的欢欣与悲伤全都抹去,把他魏琮与王三笑曾经相爱的过往全都抹去。 你还不肯原谅我,还不肯接受我的示好,是不是意味着你的心里还念着那份单纯、幼稚、甜蜜又早夭的旧情? “三笑,”魏琮低声道,“我知道你心疼阿栩,但别忘了小海豚虽然天真可爱,可也是掠食性动物,他有自己的路要走。” “横竖你们一窝虾兵蟹将自己窝里反,跟我没关系,”王三笑凉凉道,“言尽于此了,我明天就回家过年,短时间内不会去北京,遥祝魏总旗开得胜大业得成吧。” 离春节还有一周,王三笑回到南京,老城最近落了初雪,薄薄的雪粒沾在梅树上,老枝遒劲、细雪斑驳,很有新年的气氛。 对于古玩行来说,春节前后是旺季,邀请王家父子出面牵线的委托如雪片般纷至沓来,但两人闭门谢客,专心躲在家中烤火养花兼窝里斗。 “想当年,我还年少轻狂,但那眼力,已经是千帆过尽浪里淘沙,管你河南仿还是江西仿,我只需这样,微微一瞥,立刻就能断出真假、年代、窑口和做旧手法,”王八贤躺在瑜伽球上,气喘吁吁地吹牛皮,“横行江湖从未失手,行内人莫不心服口服,尊称我一声八贤王……” 王三笑躺在他旁边的沙发上拜读《知音》,闻言嗤笑:“那不是你自封的吗?” “放屁!”王八贤怒目,“当年你爹我春风得意、侧帽风流,全南京的少男少女为我痴狂,我用得着自封吗?” “哎呀你快别再风流了,”王三笑一脸寒碜,“你侧帽风流了一辈子,连个妈都没给我娶回来……” 王八贤被戳中逆鳞,勃然大怒,一翻身想坐起来,结果后背瑜伽球一滑,老爷子一个五体投地趴在了沙发下,简直出离愤怒,爬起来咆哮:“你这个大逆不道的小王八蛋!” 王三笑见他携雷霆之怒直奔自己而来,《知音》一扔,一跃而起,撒腿就往楼上跑,大笑:“你到底骂谁呢?” “逆子,我要跟你断绝父子关系!”王八贤站在楼下大叫。 王三笑从楼梯上扬长而去:“把我给你买的本命年内裤脱下来先!” “我不!” 王三笑走进自己的卧室,手机在床上响个不停,他慵懒地往大床上一扑,抓过手机瞥了一眼,笑着地接通电话:“喂,雅儿,给我拜年吗?我可没有压岁钱给你。” “哎哟我的亲娘喂,还拜个球的年啊,”雅瑞娜急得打转,“出大事儿了,三少,你得救救我,一定要救救我。” 王三笑开玩笑:“怎么?被扫黄了?” “我宁愿是被扫黄,扫黄才判几年啊,”雅瑞娜粗声粗气,“魏光耀那个傻逼要害死我了!” “嗯?”王三笑脸上的笑容凝固,他坐直身子,沉声问,“他怎么了?” “他出资雇蚌埠的玉器作坊来造仿古玉,然后造谣安徽汉墓出土打量玉器,一下子引起了汉玉的抢购潮,有个北京的老板买的特别多,有多少收多少,魏光耀又投了三百多万,前后仿了好几万件汉玉,光那个老板就买了七千多万元的,突然发现玉器是假的,转脸往公安局一送,涉案金额太大,又是非常恶劣的造假事件,立刻就立案调查了,”雅瑞娜大骂道,“他妈的魏光耀把所有错都推到我的身上,自己躲在魏家的庇护下逍遥自在!” “那个北京的老板……你有见过吗?” “没见过,听说年龄不大,”雅瑞娜唉声叹气,“三少,这回事情严重了,警察在到处抓我,你一定要救救我啊。” “你躲着是没用的,”王三笑淡淡道,“警察早晚抓到你,这种时候别和权力机关耍小聪明,魏光耀能全推给你,你也可以推给他,你们触犯了法律这是跑不掉的,但主犯和从犯的处理有着千差万别。” 雅瑞娜躲了几天,终日惶恐不安,忐忑地问:“三少,那你……你能救我这一次吗?” 王三笑看向窗外明媚的冬日和傲雪绽放的老梅,轻声道:“雅儿,魏光耀的背后……是魏家。” “……我知道了,”雅瑞娜叹一口气,“是我与虎谋皮、自食恶果,三少你……祝你新年快乐吧。” 挂了电话,王三笑看着窗外,半晌,抬起手,遮挡投射进来的阳光,他在光影中看着自己修长有力的手指,眼神漠然。 ——救,他自然是能救的,但是…… 魏光耀显然是年底了,想干点偷鸡摸狗的勾当来大赚一笔,没想到却被鸡狗给将计就计兜进了圈套,只是魏琮设这个毒计的时候难道想不到魏光耀会有替罪羊?难道他只是想让那个傻逼破点财而已? 雅瑞娜绝不肯乖乖入瓮,她一定会垂死挣扎,但她一个失足女,有什么能量与整个魏家抗争? 她的相好吗? 除了自己,她还能够依靠谁? 闭上眼睛,脑中浮现出那双如寒潭般幽深的眼睛,王三笑抬手捂着眼睛,喃喃道:魏琮,你到底是想干什么? 第31章 魏总请吃饭 跟养父王八贤的悠闲洒脱不一样,王三笑爱琢磨事儿,独处的时候能若有所思地在屋里坐一天,挂了雅瑞娜的电话,他坐在窗边出神地看楼下那几株老梅。 那是上百年的梅树了,前几年王八贤从北京挪回来的,据说是宫廷旧物,价值□□,可惜被王八贤一双贱手给修剪得半死不活,好几年不开花,差点和那盆莲瓣兰一起被贬去菜地,没想到今年一场薄雪过后,竟然一夜之间开满了枝头。 老树开花……应该是个好兆头,预示着什么呢? 王三笑琢磨半天,有些乐观地想,该不是预示自己新的一年能够走出阴霾、拨云见月了吧? 春节容易长冬膘,为了保持身材,晚饭是王八贤钦点的醋溜小白菜,他不但自己素食,还要强迫王三笑跟他一起素食。 细腻温润、花纹优美的黄花梨大餐桌上,正中间摆着一盘小白菜,王三笑铁青着一张脸,木然夹起一根白菜心,塞进嘴里,感觉跟吃草一样。 王八贤近年来总担心自己得富贵病,抽风一样开始断断续续地吃素,此时面对这盘醋溜小白菜,感觉像看着一盘长生不老药一般振奋食欲,风卷残云地狂干三碗米饭,把空碗递给儿子:“再给爸爸盛一碗……嗝……” 王三笑错愕地抬起头,嘴里机械地咀嚼着,半晌,迟疑地问:“第四碗了吧?” “是啊,”王八贤舔着嘴角的饭粒,十分坦然地说,“看着我儿砸这张跟爸爸如出一辙的美人面,特别下饭。” “什、什么???”王三笑出离震惊了,反应过来连忙颤声推辞,“不不,我蒲柳之姿,怎么比得上您老人家花容月貌!!!” 王八贤端坐在饭桌前,没能等到他的第四碗米饭,不高兴道:“我一把屎一把尿把你喂养大,你长成蒲柳之姿,对得起我吗?趁还没长残,赶紧给我生个孙子来玩玩。” 孙子……王三笑觉得这顿饭更是吃不下去了,放下饭碗,细声细气地说:“老头,孙子……你怕是抱不上了。” “为啥?”王八贤瞪眼,“你那方面有问题?” “……”王三笑盯着一根小白菜帮,觉得有点说不出口,老头这辈子男男女女都交往过,自然不会在意gay不gay的问题,可万一他老人家一时兴起,想查查自己怎么走上这条康庄大道的…… 就凭魏琮办的那事儿,明年今天就是他的忌日了吧。 琢磨半天,王三笑有些不知道该怎么澄清,有些头疼地抬起头来,看着王八贤的眼睛,茫然而又迟疑地发了个呆。 顿时王八贤满眼的心疼都快化做实体溢出来了,抬手,隔着桌子握住儿子的手,垂泪:“我的心肝宝贝儿……” “那个……”王三笑被他突如其来的煽情弄得无所适从,略带尴尬地一哂,转移了话题,“老头,我明天还得去一趟北京。” “你他妈要干什么???”王八贤顿时什么眼泪都没有了,恶声恶气,“后天就过年了,你现在跟我说去北京?” 王三笑叹一声气:“上次你说的那个蚌埠仿古玉,我一个朋友牵扯进去了,她跟我交情不错,我得去看看情况。” “男的女的?” “女的。” 王八贤的虾皮子眼中顿时迸出贼光,抖了抖眉毛:“多大年龄,什么职业,父母干嘛的,什么学历,家有兄弟姐妹吗?身体怎么样?适不适合生养……” “年龄跟我差不多吧,不知道什么背景、学历、家庭情况,”王三笑想到雅瑞娜那张百炼成锥的网红脸,闷声道,“身体抽过好几次脂,应该不是很适合生养,职业是外围女,但是前段时间升职做了妈妈桑……” “什么玩意儿!”王八贤一口老血涌到嗓子眼,憋足了一口气,张嘴刚要咆哮。 王三笑直接下手,抓起一团米饭塞进了他的嘴里,然后饭碗一推,跑了。 “!!!”王八贤含着一口饭团,被这逆子气得浑身每一个脂肪细胞都不好了! 临近春节,上班族们大多开始磨洋工等着放年假,北京苦寒的天空下破天荒弥漫了一丝散漫之气,王三笑却忙得像个陀螺,雅瑞娜走投无路已经自首,魏光耀把所有罪过全推到了她的身上,只是她还不算太傻,面对那些莫须有的罪名死不承认,一时让警察没了办法,于是就有了可操作的时间,王三笑请律师、跑警局、撒下人马查找魏光耀的影子,两天之内竟将大半罪名都摘了下来。 “三少,”雅瑞娜上火哑了嗓子,声音粗哑地哽咽,“多谢,实在不知道该怎么报答你。” 王三笑淡淡道:“没什么,朋友一场,我不忍心看你蹲了冤狱。” 雅瑞娜含着的泪水落了下来,抽泣着:“真的到了里面,我才晓得害怕,以前……我总觉得不至于真的就蹲监狱了,这才……” 一窗之隔,便仿佛阴阳两界,雅瑞娜未施粉黛,眼下一片乌青,头发乱糟糟地绑了个低马尾,显得那锥子脸越发难看了,更别提现在还涕泪满面,王三笑忍不住道:“别哭了,你这脸整的跟半成品一样,哭起来可吓人了。” “等……等出去了,”雅瑞娜抹一把涕泪,努力抑制住泪水,“我再……再去一趟韩国……做个苹果肌……” 王三笑噎住,半天,才无语地哼哼:“你还是在里面蹲着吧,我走了,你这估计得年后才判,有什么需要的我趁还没回南京,给你送来。” 雅瑞娜凄凄切切地看着他:“那你帮我带瓶粉底液来,要ysl家的超模粉底,b20色号的。” “再见!”王三笑拔腿走了,心想我在外面抛头露面都没用粉底液,你蹲号子里不好好改造还想着什么粉底液? 从公安局出来,王三笑一眼就看到自己的法拉利,转眼才看到旁边还停着一辆熟悉的卡宴,熊氏兄弟站在旁边,满脸都是尴尬,他远远地停住脚步,眯起眼睛看了过去。 车门打开,魏琮走了出来,两人对视片刻,礼貌地拱手一笑:“新年了,给三少拜个年。” 王三笑唇角噙着笑意:“小辈儿给我拜年可都得跪下。” 魏琮见他心情还算不错,遂也跟着笑道:“魏某这膝盖只跪父母与娇……”话未说完,只见王三笑脸色忽变,他瞬间将未出口的半句话咽了下去,自嘲道,“抱歉,我又唐突了。” “以魏总今时今日的地位,想必无论对别人怎么样都不算唐突,”王三笑凉凉道,“没想到会在这里遇到魏总,不耽误魏总的事儿了,”他侧过身,伸出手去,“您请。” 魏琮看着他:“我是来找你的。” 王三笑一愣,转而笑起来:“找我打个电话就行啊,何必跑过来,难道魏总觉得我小气到连你电话都不接?” 魏琮低声一笑,心想你是很大气,我打个电话你要过俩小时才能接得起来,如果我不跑过来,恐怕你就跑走了。 他清了清嗓子,笑着道:“是这样的,这段时间又是南红又是铜镜,我得了三少很多帮助,想着马上就新年了,请三少吃个便饭,聊表一下感激之情。” “……呵呵,这样啊,”王三笑干笑两声,心想我总算知道你为啥亲自过来了,感情是怕我不应邀,于是亲自上门来逮呢? 但是魏琮这态度又实在是太过谦卑恭敬,礼貌得简直让他无法拒绝,于是一迟疑,就糊里糊涂看着魏琮拉开车门,送上了副驾驶。 车子发动起来,王三笑才后知后觉地反应过来:“你竟自己开车?” “我车技还不错,”魏琮开玩笑,“哪天丢了工作还能去应聘三少的司机,怎么样?” 王三笑嗤笑:“那我可不敢聘你,魏家七少爷多大的咖位啊,整个恒运集团都倒闭了,你也丢不了工作。” 出门遇到一个红灯,等候的时间里魏琮转过脸来,笑着看向他:“万一我被魏家赶出来了呢?” 王三笑与他对视片刻,笑着一挑眉:“那我更不敢聘你了,谁吃饱了撑的敢和魏家作对?” 绿灯亮起来,魏琮轻声道:“天潢贵胄都有改朝换代的一天,更别提一个小小的魏家。” 两人开车去了之前去过的仿膳饭庄,进门的时候王三笑抬头看了一眼,牌匾上“珍馐琳琅”四个大字雄劲有力,该是名家笔墨。 穆习习局促地候在门口,背着一根扫把,见王三笑进来,猛地一个90度鞠躬,反手从背后拿过扫把,双手奉上,大声道:“一切都是我的错,我装傻充愣欺骗了笑哥,骗取笑哥的同情心,我罪该万死,请笑哥责罚!” 王三笑袖着手站在他的面前,笑眯眯地瞥了魏琮一眼,笑道:“上次来得仓促,什么都没注意到,现在仔细这么一看,招牌上的四个字真可谓是怒猊抉石、渴骥奔泉,没有五十年的笔力万万写不出来。” “三少好眼光,”魏琮夸了一声,指着招牌道,“这是南京古今阁的孔老夫人鸾仪女史的墨宝,四个字能撵上我一年的工资。” 王三笑一脸高风亮节,视别人的金钱如粪土,淡淡道:“谈钱就俗了。” 穆习习高举着扫把弯腰站在门口这么长时间,饶是年轻人,小腰也受不了了,委委屈屈地出声:“笑哥……” “哎,这谁家傻孩子啊?”王三笑猛地转脸,仿佛陡然见到一个陌生人一般惊叫,“大人说话小孩插什么嘴?” “……”穆习习憋屈得小脸儿都红了。 魏琮对他的煎熬视若无睹,淡淡的视线瞥过去,愣是一丝一毫地同情之心都没有生出来,还十分冷血地陪着王三笑笑道:“就是,现在的孩子,家教不好。” 穆习习内心的羞愤简直难以按捺,闷声道:“爹妈忙着挣钱,没人管我。” “现代社会,爹妈都忙得不得了,”魏琮一脸事不关己地说,“要是能有个好爷爷、好奶奶管教着,也不那么容易犯错了。” 王三笑抬眼看向他,怎么琢磨怎么觉得这话十分的居心叵测,但又让他没法发作出来,只好咽下一个闷亏,抬步走进饭馆。 魏琮跟在后面进去,走了两步,回头看向穆习习,脸色拉下来:“别装了,还傻站着干什么?做饭去!” 穆习习手上扫把转了个大圈去墙角,直起腰身咧嘴一笑,吱溜钻进后厨,随手抄起搭在门口的厨师袍,利落地换上。 大厨正在颠着大勺,见小少爷溜进来,笑道:“阿栩,要亲自下厨?” 穆习习撩起菜刀,在手背上转了个刀花,眉飞色舞地笑道:“七奶奶凤驾正停在外头,看我今儿给露一手绝活!” 第32章 铁汉穆习习 穆习习有祖传的厨艺,他还是个少年身量,颠起大勺却十分有气势,龙行虎步行云流水,简直把做菜做成了艺术。 后厨里的人全都停下动作,看向这个小少爷,只见他单手持锅,热锅凉油,抄起腌好的肉条往粉糊中一滚,裹好糊浆飞入油锅,刹那间,鲜香四溢。 大厨笑道:“阿栩,你怎么这么喜欢做菜?” “都说三百六十行,行行出状元,”穆习习将炸至金黄的肉条捞出来,“反正我做生意是没什么天赋的,做菜却天生一把好手,以后当个厨师也不错啊。” 真所谓干一行怨一行,大厨对这个烟熏火燎的工作那叫一个嫌弃,立刻摇头道:“当什么厨师啊,没前途,你是要做大事的人,以后得进公司当官呢。” “世界上哪有那么多大事小事?全都是闲事,”穆习习咧嘴一笑,“我才不要去公司里勾心斗角,无聊死了,我以后啊,要学一身厨艺,讨一个老婆,开一间小店,嘿,这才叫生活。” 大厨大笑起来:“你这孩子,年纪不大,花花肠子倒不少。” 厨房中一片欢声笑语,包间中却满是山雨欲来,王三笑歪坐在椅子上,捧着一杯热茶轻轻转动,表情淡淡的,仿佛在想事儿,又仿佛单纯在发呆。 魏琮看着他,觉得满口苦涩,刚才萦绕在两人之间那种祥和的气息早已一扫而进,取而代之的是这种若有若无的尴尬。 半晌,王三笑似笑非笑地说道:“所以,你的意思是,我自作主张进京,破坏了你的计划?” “我没想到你竟会为了她又回北京,”魏琮叹一声气,仰脸看向头顶古朴的吊灯,万分不解地唏嘘,“那个……那个妓//女,怎么会跟你有这么好的交情?” 王三笑捧着茶杯,低头看着自己在水中模糊的倒影,声音极轻地说道:“一日夫妻百日恩,我不能眼睁睁看着她去顶罪。” 魏琮蓦地一惊,猛地转头看向他,犀利的目光入利刃一般刺到他的眼睛中,他怔怔地瞪了片刻,目光渐渐下滑,落在他的胸口,仿佛想隔着衣服看透他的内心,半晌,喃喃道:“别跟我开这种玩笑,三笑,我知道你生气,可是别跟我开这种玩笑。” “我没必要骗你,”王三笑淡淡道,“所以我一定要救她,我跟她曾经春风一度,我们一整晚都颠鸾倒凤,她的身体……” “别说了!”魏琮倏地打断他,他扭过头去,没有勇气再看王三笑淡漠的眼神。 虽然两人多年未见,可他总有一种错觉,仿佛王三笑还在自己身边,他只是在挑衅,只是在撒娇,只要自己放下//身段,多哄一哄,他又会像往日一样喜笑颜开。 时至今日,他才发现,当年那一步踏错,已经让他彻底失去了王三笑。 ——这个人,宁愿和一个妓//女颠鸾倒凤,都不愿和他重修旧好。 王三笑仿佛没有看到他痛极入骨的眼神:“所以我一定要来北京,一定要救她,雅儿她心肠不坏,凭什么给令侄当替罪羊,我不信魏总花这么多心思、布这么大的局、绕那么大圈子,就是要把一只替罪羊送进监狱。” “如果不是你横插一杠子,魏光耀现在早已经声名狼藉,谁都保不住他了!”魏琮声音沉稳,暗含一丝功亏一篑的懊恼,“我本来就没打算让那个妓//女当替罪羊!” “不要喊她妓//女,雅儿有名字。” 魏琮猛地好像被刺痛般,心头一揪:“你这么心疼她?你喜欢她?” “……”王三笑看傻逼一样地看着他,“魏总,我喜不喜欢她,心不心疼她,这些关你叼事?你跟你的侄子窝里斗,差点把我朋友送进监狱,现在来跟我事后诸葛亮?有魏家这棵大树在身后,你怎么让魏光耀声名狼藉,别上下嘴皮子一动,什么大话都敢说,感情儿事情已经被我摆平,这会儿怎么吹牛都不上税了是吧?” “现在是网络时代,顷刻之内就能毁掉一个人的声誉,让他永世不得翻身,”魏琮顶着他夹枪带棒的奚落,沉声道,“如果你不从南京赶过来,现在满网上都会是恶少狂妄、目无法纪的通稿,魏家再要保他,可就要付出声誉扫地的代价。” 王三笑脸上波澜不惊,心中却已经掀起惊涛骇浪,心想我滴个乖乖,这魏老七是他妈要玩儿把大的啊,他竟然敢把整个魏家都拖下水! 转脸又有点自我嫌弃:又他娘的自作多情了,竟以为魏琮暗算雅瑞娜是想逼自己北上,搞半天,人家压根就没那么多风花雪月的花花肠子。 不对,王三笑心底一沉:他骨子里流着魏家的血,他能有今时今日的地位,仰仗的全都是魏家七子的身份,他为什么要和魏家过不去? 想到这里,王三笑抬眼,疏离地笑了笑,显然是没有轻信他的解释:“魏总把这话告诉我,不怕我转脸就把你卖了吗?如果魏老爷子知道你这个做叔叔的竟然想把侄子送进监狱,恐怕,恒运酒店的总经理……你也不用干了。” 魏琮苦笑一声:“那刚好去给三少当司机。” 王三笑嗤了一声:“到时候你都从魏总变成小魏了,我聘你干嘛,熊大开车技术比你可强多了。” “看来脱离了魏家我还真的什么都不是了。” 王三笑心头一动,心想这厮该不是真的大龄中二病发作,想要脱离魏家单干吧?乖乖,好想法,够天真,够烂漫。 不对,如果想脱离魏家,那当初何苦要争权,甚至不惜放弃自己,去和豪门联姻,做一个24k金的骗婚渣男? “当当当当,刚出锅的糖醋咕噜肉!客官,请您享用!”穆习习兴高采烈地端着一盘色泽油亮的古老肉踹开房门闪亮登场,满脸谄笑地将盘子放在王三笑面前,拿起筷子送进他的手中,笑容甜美得跟抹了蜜一般,“笑哥,你尝尝,是阿栩亲手做的呢,每一根儿肉丝都充满了爱与幸福。” 王三笑持筷子夹起一块,神情淡淡地问:“阿栩是谁?” 穆习习一脸天真烂漫:“就是我呀!” 王三笑转头看向他,抬手捏起他的尖下巴,看牲口似地左右审视片刻,皱眉:“你不是叫穆习习吗?哪来的什么狗屁阿栩?” “没有什么狗屁阿栩!我就是穆习习!”穆习习斩钉截铁,“是笑哥的习习!” 王三笑这才露出半丝笑意:“习习啊,我看对面儿那个人很是不顺眼,你看……” 话未说完,就见穆习习一拍大腿,指着魏琮吼道:“你谁啊,哪儿来的野汉子,就你也配和我笑哥同桌吃饭?下去下去,哪儿凉快哪儿呆着去,别给脸不要脸!” “……”魏琮瞬间被这熊娃子的狼心狗肺给惊住了,握着手里的茶杯,沉声道,“阿栩……” “什么狗屁阿栩?”穆习习喝道,“没听笑哥说的吗,没有什么狗屁阿栩,只有你面前这个顶天立地嫉恶如仇浩气长存的铮铮铁汉——穆习习!” 魏琮给他气得直笑出来,指着熊娃子的鼻子,笑道:“好,好,你小子有能耐。” “还不走?”穆习习对门口一比划,“笑哥嫌你碍眼呢,你坐在这儿,笑哥连我做的糖醋咕噜肉都不吃了!” 被这临阵倒戈的熊娃子给欺负到这份儿上,魏琮再好脾气,也觉得甚没面子,将空茶杯往餐桌上一扔,脸色铁青地站起来走了。 茶杯在餐桌上摇摇晃晃,被惊雷般的关门声一震,不由得滚了两下,冷不丁掉下桌子,咔嚓一声摔得四分五裂。 穆习习指着地上的碎瓷片对王三笑道:“笑哥你看,这是他破碎的少男之心。” 王三笑忍不住笑了出来:“还少男之心,八百年前都不是了。” “八百年前你就认得他了?”穆习习拖了一张椅子凑到王三笑身边,兴致勃勃地看着他,“笑哥,你和我七爷当年咋回事儿啊?为啥分手呢?” 王三笑翻起眼皮不耐烦道:“你不是穆习习吗,跟他有什么关系?” “我喜欢你啊,跟他那不就是情敌了嘛,”穆习习满嘴跑火车,“常言道知己知彼百战百胜,我得了解了解情敌的背景啊。” 服务员鱼贯而入,送上满桌美酒佳肴,王三笑从穆习习手里夺下酒瓶,给自己倒了被酒,然后让服务员给穆习习上了杯牛奶,才慢吞吞地说道:“他床上功夫太差了。” “雅蠛蝶!”穆习习连忙捂住耳朵,红着一张小脸儿嚷嚷,“你污言秽语,人家还是未成年呢!” 王三笑喝一口酒,吃了一筷子咕噜肉,哼哼:“是啊,你还未成年呢,都能下套把魏光耀兜局子里去了,你这未成年也够牛逼。” 穆习习规规矩矩地坐在椅子上,双手按着自己的膝盖,像个担心被老师批评的小学生一般,小声道:“笑哥,你是不是从此就不喜欢习习了?” 王三笑瞥他一眼:“装什么装?” “笑哥,魏光耀他品性太差了,掌管的项目从来都是公司亏钱,自己赚得腰包鼓鼓,”穆习习愤恨地说,“他和他爸狼狈为奸,在公司里排挤我爸,老爷子偏袒他们,每次都是我家吃亏,他还总给七爷下绊子!” 王三笑顿了一下,好奇地看着他:“魏琮那样一只自私的老狐狸,还会怕魏光耀?” “七爷处境很艰难的,”穆习习殷勤地给王三笑倒酒布菜,碎碎念,“最年轻,资历最浅,又不是最得老爷子喜欢,上面被大姑奶和三爷爷排挤,下面还有魏光耀和他的姐妹一起下绊子,当真是举步维艰、动辄得咎,本以为这次可以把魏光耀弄进去,安安稳稳过个好年,这下……” 他话音渐渐消失,幽怨地看了王三笑一眼。 王三笑面无表情,顶着他幽怨的眼神大吃大喝,心想这下好了,被自己横插一杠子,大部分罪名都给摘了,这个年又过不好了。 “珍馐琳琅”的仿膳做得相当美味,王三笑拿俊美可人的穆习习佐餐,狂干一桌美味佳肴,末了打个饱嗝,摸摸穆习习的脑袋:“多谢你的款待,那盘糖醋咕噜肉真是贼拉好吃。” 穆习习喜笑颜开:“那我下回还给你做!” “行!”王三笑看看腕表,“时间不早了,我得赶飞机回南京,下回可就是明年了。” “我有预感,我们一定会很快就见面的,”穆习习送王三笑出门,喋喋不休地哼唧,“这几天我再跟爷爷学一个燕尾桃花虾,等桃花开放的时候,做给你吃啊。” 王三笑笑着点头,转身上车,车子飞速往机场赶去,他的脑中却反复回荡着穆习习的碎碎念,心想这小子显然和魏琮是一伙的,每一句话语都在极力为魏琮开脱,难道魏琮在魏氏的处境当真不那么乐观? 举步维艰?动辄得咎? 王三笑不由得嗤笑一声,好人不长命,祸害存千年,有魏琮这样的大祸害在身边,恐怕举步维艰的只会是别人。 没想到穆习习小小年纪,不但跟他七爷爷学了十成十的阴谋诡计,这信口雌黄一派胡言的功夫,也是深得真传。 第33章 去南红公盘 不知道魏琮那新年过得怎么样,反正王三笑的新年过得相当充实,王家在南京是望族,虽然规模有点儿磕碜,全家只有两个人,那也是跺一跺脚能震三响的望族,王八贤又是个交友遍天下的人,整个正月几乎每日都要出门拜年和在家等着别人上门拜年。 所幸王三笑从小跟着养父吃遍天下,因而也不觉得应酬有多劳累,兼之有王八贤的名望放在那里,古玩行里任谁都会卖他三分薄面,叫他混得如鱼得水,小日子过得相当精彩。 常言道饱暖思淫//欲,此时的王三笑又饱又暖,并且还喝了一点点自酿的果酒,却依然没有太大的兴致,他晕晕乎乎地趴在浴缸里,思绪漫天乱飞。 一会儿是康天真灿烂的笑靥,一会儿是魏琮轻柔的情话,一会儿是魏光耀的猖狂叫嚣,一会儿是纷至沓来的照片,一会儿是满脸的血污,一会儿是那碗忘记打鸡蛋的方便面…… 支离破碎的记忆塞满了脑子,让人头晕脑胀,想着想着,他就在对方便面的向往中睡着了。 凌晨三点,王三笑一个喷嚏,在浴缸中醒来,身下的水还是温暖的,肩胛上部露在空气中已经几乎冻僵,他动了动肩膀,听见了里头骨骼僵硬的响声。 “怎么会睡着了……”王三笑嘟囔着,爬出浴缸,擦干身体滚回了大床上,疲惫地闭上眼睛。 然后做了一晚魏琮满脸血的噩梦。 早上七点钟,就一个激灵,被魏琮活活给吓醒了,王三笑披着上衣拥被而坐,木然看向窗外,心想魏琮你可真够讨厌的,大过年也不老实,尽来扰乱我的美梦。 手机突然响起来,王三笑懒洋洋地看一眼,发现居然是铮铮铁汉穆习习,被魏琮乱入美梦的恶劣心情瞬间烟消云散。 “笑哥,四月底在大凉山有个南红公盘,你陪我去呗!”穆习习元气满满的声音传来,那精气神光用耳朵听都能听出来洋溢的青春气息。 王三笑含笑道:“四月底啊,那还早呢,你小子怎么喜欢上南红了?” “好看啊,跟红色的油脂一样,太美了,”穆习习夸张地赞叹,“并且我从来没去过公盘,我七爷说了,我可以先玩南红开开眼,以后他带我去缅甸的翡翠公盘。” “哦,”王三笑点头,“魏总不去吗?” 穆习习不屑地说:“他哪有时间啊,公司里忙到要死,再说,笑哥你不是看着他就不爽嘛,我让他磨练床上功夫去了,哪天出师了再来找笑哥。” 王三笑一口老血喷出来:“小王八蛋……” “什么小王八蛋啊,笑哥你怎么能随口骂人呢,我这么大一个人怎么就是个蛋了?”穆习习是个臭不着调的话唠,笑嘻嘻地信口胡说,“我觉得龟儿子还比较贴切……” “……再啰嗦我就不陪你去四川了。” “别别别,”穆习习哈哈大笑,“那就这样定了嘿,挂了啊,我寒假作业还没做呢,老师会杀了我的!” 挂了电话,王三笑心情明媚起来,心想你连课都不上,还做什么作业…… 年后没什么生意,他在家里混吃等死了两个月,每天和王八贤除了撩骚就是窝里斗,身体力行地落实什么叫“没事儿吵吵小架,反正闲着也是闲着”,然后被撩炸毛的王八贤一脚蹬去了湖北。 此时,康天真正陪着他大伯在湖北参加一个鉴宝节目,这个战斗力不如0.5鹅的废物到湖北不到一天就被当地流氓给洗劫一番,腕上准备送给女神的珊瑚念珠链也被抢走了,但他向来财大气粗,根本没当回事儿,还自我感觉相当自豪地向好友炫耀自己被抢劫了。 王三笑啃着排骨,心想我怎么会认识你这么*的货色?然后转脸就帮*狠狠报了一把抢劫的仇。 他心狠手辣,谈笑间将那个流氓揍得落花流水,夺回珊瑚念珠链,康天真却很矫情地表示已经被臭男人玷污了,人家不要了嘤嘤嘤…… 王三笑拎起那串珊瑚,艳丽的珠子在月光下泛着魅惑的光华,他看向康天真,只见他拉着身边一个高大的男人,满眼都是自己从未见过的娇憨。 心里不由得咯噔一下,他定睛看去,那个叫宋文渊的男人身材高大、目似寒星,确实算是一表人才,可是康天真他…… 人这辈子活得若是长一点,经历的事情稍稍多一点,便会遇到很多可爱的人,让你将他收入羽翼,无微不至的保护起来,这种莫逆之交,无关风月。 对于王三笑来说,康天真就是这样的一个人,他们一起长大、一起当熊孩子、一起学习鉴赏,在故纸堆纷扰的尘埃中,王三笑发现康天真像一块玲珑通透的水晶,是他心底无人染指的一片净土。 “笑笑,走了,”康天真招呼一声。 王三笑回过神来,看向掌心的珊瑚链,殷红如血,都说千年珊瑚万年红,这种灵物是有生命的,可惜这串珊瑚已经被人染指,他心底的净土已经留下了别人的痕迹。 他抬眼看去,只见凄迷的月色中,康天真蹦蹦跳跳,推着宋文远往前走去。 “掌上珊瑚怜不得,却教移做上阳花,”王三笑低低地叹了一句,将108颗珊瑚念珠仔细缠在了自己腕间。 四月底,王三笑从南京出发,直飞四川,到西昌市的时候穆习习已经提前住进酒店,王三笑拿着他发过来的地址敲开房门,然后门一开,看到了衣冠楚楚的魏琮。 穆习习从魏琮身后缩头缩脑,小声嗫嚅:“笑哥,你别生气,他硬要跟来,我拦不住他……” “没什么,我早已经猜到了,”王三笑含笑招了招手。 他的好脾气让穆习习更加愧疚,忐忑不安地蹭了过来:“我对不起你……” “你还知道你对不起我?”王三笑用一张菩萨脸将少年骗到身边,然后一秒钟变恶魔,凶神恶煞地掐着他的脖子,“小王八蛋,我看你是欠收拾了,混账!” 穆习习被掐得七荤八素,两眼飙泪:“我错了……饶了我……呜呜呜……” 事已至此,王三笑除了掐他一顿,竟是一点办法都没有,既不能把魏琮塞进飞机扔回北京,又不能把穆习习干脆掐死,他只得收拾起一肚子怨气,尽职地给这对爷孙当艺术品投资顾问,只是暗搓搓地想:一次伺候两个人?不行,要加钱! 当地在多年前曾举办过一次南红公盘,但是相当没有诚意,圈钱的吃相太过难看,搞得南红收藏界怨声载道,大大坏了名声,这一次换了一家协办方,单从宣传上来看,还是比较靠谱的。 大清早,王三笑穿戴洗漱完毕,溜达着到了隔壁房间,抬手敲了敲门,扬声:“魏总,习习,起床了吗,时间差不多了。” 话音刚落,房门就打开,魏琮穿着简单的衬衫西裤站在门内,笑道:“三少吃早饭了吗,我让人买了些早点,三少一起来吃吧。” 王三笑本能地想拒绝,但是房间里飘出了该死的鸡汁汤包的香气,拒绝的话到了嘴边,硬是神使鬼差地变成了:“那就恭敬不如从命了。” 魏琮笑容变大:“还有糖芋苗。” “……那真是太好了,”王三笑双腿不听使唤地走进门,自顾自坐在餐桌边,看着满桌子琳琅满目的早餐点心,嘴里流涎、心头滴血:魏琮这杀千刀的竟出此毒计,真是阴险至极! “笑哥……”穆习习哭丧着脸从洗手间挪过来,撇着腿扑进沙发中,揪着坐垫大哭,“我好不争气啊!” 王三笑一看他那走路的姿势,不由得一惊:“习习这是……被人爆菊了?” 穆习习哭声顿时拔高:“你好讨厌!!!” 魏琮漠然地说:“昨晚乱吃东西,拉肚子了。” “看这样子,挺严重啊,”王三笑担心地说,“要不要去医院瞧瞧,补点葡萄糖,瞧这可怜样儿,小脸儿都黄了。” “还是笑哥心疼我……”穆习习抽泣一句,刚一坐直身子,脸色突然一变,转身冲进洗手间。 魏琮随后就将餐厅的门关上,坐到王三笑对面,笑道:“你尝尝,这个鸡汁汤包味道正不正宗?” 穆习习这小孩虽然满肚子花花肠子,但他长得玲珑剔透,让王三笑不由得就会想起康天真,遂也分外疼爱,出神地看向洗漱间的方向:“习习他……” “不用管他,咱们吃饭,”魏琮打断他,盛了一碗糖芋苗送到王三笑的面前,“尝尝这个,我觉得味道很好。” 王三笑觉得这货殷勤得有点可疑,挑起眼皮看了他一会儿,却没看出个子丑寅卯来,垂眸看向面前的小碗,拿起勺子:“多谢。” 洗手间中,穆习习坐在马桶上,揪着卫生纸咬牙切齿:我做的鸡汁汤包!我做的糖芋苗!什么功劳都被你抢走!还要给我下泻药!七奶奶说的不错,魏琮你果然是个自私的老狐狸!!! 在千里之外的异地吃到家乡的味道,王三笑觉得肠胃十分舒服,胃好心情就好,身体倍儿棒,吃嘛嘛香,看啥啥顺眼,一见魏琮就迸发的满身戾气也稍稍收敛,放下碗筷,笑道:“不得不佩服魏总的手段,竟能在这种地方搞到汤包和糖芋苗。” “只要有心,哪有什么做不到的呢,”魏琮谦逊地一笑,“阿栩……不,是习习,今天这个状态,恐怕是去不成公盘了,这一趟只好我们两人一起,怎么样?” 王三笑狐疑地扫他一眼,心想你出门拜锦鲤了?怎么所有事儿都对你一个人有利呢? 第34章 私盘看运气 虽然魏氏爷孙的行为十分可疑,但王三笑还是一个非常有职业操守的古玩掮客,安慰了穆习习一番,然后就随魏琮登车而去。 南红公盘是由中国南红玛瑙组委会主办,由当地南红文化协会协办,场地就设在交易市场中,王三笑陪同魏琮在门口缴纳保证金后领了投标证,走进交易中心,触目所及,都是堆积如山的原石和熙熙攘攘的人群。 魏琮在赌石方面是个三脚猫,托起一块哈密瓜大小的原石,用强光手电照过去,从皮壳上擦出的小窗可以看到里面一片红云,十分灿烂,抬眼看向王三笑:“你看这块怎么样?” 王三笑叼着烟蹲下来,从他手里接过原石,抬手轻轻捻着小窗附近的石料,琢磨片刻,从旁边水管里接了点水泼上去,用强光手电照射,半晌,点头:“我觉得不错,内部结晶致密,应该是樱桃红,看上去不像很多裂的样子。” 这块原石前面的标签上写着重量2253克,底价170万,魏琮低声问:“合算吗?” “底价略高,”王三笑心算了一下,“这样一克划到800元,价格虚高,不划算,80万还差不多。” 魏琮了然,将原石放下:“那就不要了。” 两人在公盘逛了半天,魏琮只投了两个拳头大小的原石,还都没什么诚意的只比底价稍微高出一点,存心捡漏,下午开标的时候,不出例外,两个都没有中。 他倒是也不沮丧,笑着对王三笑道:“你看我今天多倒霉,白跑一趟。” “我怎么没感觉你有多倒霉,”王三笑伸长了脖子看不远处的主办方开标,随口道,“反而看上去很是神采飞扬。” “嗯?”魏琮好奇地看着他。 王三笑转过头,目光在他脸上转一圈,落下结论:“像只偷了腥还要假装无辜的老猫。” “哈哈哈……”魏琮大笑,一边笑一边摇头,“反正我在你眼里就没个好形象。” 随着最后一块原石的竞标金额揭开,公盘第一天结束了,两个人算是颗粒无收,王三笑瞥魏琮一眼,心想有什么好笑的,浪费我一天时间你还敢笑? 他叼着烟转身往回走,哼哼:“还想要好形象,也不看看你干的那些事儿……” 魏琮跟上他的步子:“这个公盘要持续十天,明天还来吗?” “随你,你是雇主。” 魏琮提了一个馊主意:“你走南闯北懂得多,这附近有什么好吃的好玩的,不如我们就地逛逛,权当休假。” 王三笑停步,转头看向他,简直想往他脸上喷烟,抬手往身后一比划,不爽道:“大兄弟,回头看一眼,这破地儿除了山就是土,还有底下漫山遍野的矿洞,我带着您老人家上山挖南红去?” 魏琮被他夹枪带棒一通嘲讽,反而很是和气地笑起来:“那也挺好。” 王三笑也笑了起来,笑得特别真诚特别端庄特别的仪态万千。 两个人面对面地假笑半天,王三笑突然随手一扯,拉过一个路过的工作人员,将他推到魏琮面前,笑道:“哥们儿,你面前这位烧包加棒槌是北京来的大老板,穷得就剩钱的那种,现在他想上山挖矿体验生活,麻烦你带他去长长见识,再见!” 说罢,哼着小曲儿转身走了。 过了两分钟,魏琮追上来,劈头就是兴师问罪:“有你这样的顾问吗?就那么把我扔了!扣钱!” 王三笑悠闲地吐出一串烟圈:“雇主,在下那是给您创造机会去体验生活呢,怎么还兴师问罪了?真难伺候。” “你那是给我找茬,”魏琮道,“刚才那个小伙子,看我跟看神经病一样。” 王三笑斜眼:“你确实很像神经病。” 魏琮被他正面顶了一句,噎了一下,心下也怀疑自己太过得意忘形,遂稍稍收敛,看着前方王三笑走起路来晃晃悠悠的细腰长腿,小声笑骂了一句:“都是神经病,谁也别嫌弃谁了。” 两人回到酒店,穆习习正趴在床上玩手机,见王三笑跟在魏琮身后进了房间,忙将手机塞在枕头下,蜷进被子中缩成一团,挤出一脸梨面带雨,凄凄切切地说:“笑哥,我好难受。” “忍着,”王三笑冷漠无情,自顾自倒了一杯热水喝完,然后又倒了一杯端过来,坐在他的床头,随手拾起床头柜上的药盒看了两眼,“吃药不管用?” “就管一点点用,”穆习习爬起来喝了热水,惨白的小脸儿在酒店昏黄的灯光下越发显得楚楚可怜,“笑哥你们今天有什么收获?” “颗粒无收,”王三笑从口袋里摸出一块糖豆,是中午和魏琮在交易中心附近饭馆吃完饭结账的时候人家送的,剥开塞进穆习习嘴里:“来,补点葡萄糖。” 穆习习舌头一卷,将糖豆含进嘴里,嘬了两下,眉开眼笑:“这个好吃,还有吗?” 王三笑转头看向魏琮:“你哪儿不是还有一块?” “吃了。” “什么时候吃的,我一直跟你在一起呢,怎么没看到你吃糖?”王三笑说着说着突然坏笑起来,“该不会趁上厕所偷偷吃了吧?” 魏琮理直气壮地承认:“对!” 王三笑倏地噎住,他一直知道这货不是个玩意儿,没想到居然这么不是个玩意儿,连一块糖豆都不舍得给自家大孙子,瞪了他半天,只能由衷地赞叹一句:“……牛逼。” 穆大厨倒下了,晚饭吃的是酒店提供的饭菜,炒得油大盐大,吃一口还挺好吃,再吃一口就满嘴调料味儿,魏琮日理万机,简单吃了几口就去阳台和他的助理打电话,王三笑把一碗炖蛋拖到穆习习面前:“吃。” 穆习习挖了一勺塞进嘴里:“这个鸡蛋炖得不行,如果是我,就要在底下放一层花蛤,上面再撒上咸蛋黄,这样不咸不淡,没什么吃头。” “就这个,没的挑,”王三笑又给他盛了一碗白粥,无意识地转头瞥了一眼阳台,只见魏琮正背对着他们打电话,暮色四合,他高大的身影在未散的残阳余晖下显得格外挺拔。 穆习习咬着勺子,笑嘻嘻地问:“哎,笑哥,当年是不是七爷对不起你?我看你好像怪嫌弃他的,他到底干了什么不可饶恕的勾当?” 王三笑面无表情地吃饭:“不是说过了么,他床上功夫不行。” “我不信。” 王三笑放下碗,目光柔和地看着穆习习:“当年……他给我煮了一碗泡面,□□的海鲜豚骨面,汤浓味美,如果再卧一个鸡蛋就绝了。” 穆习习傻了,张大嘴巴看着他,发出一个单音节:“啊?” “但是他没放,”王三笑表情十分严肃认真,满脸都是过来人的风雨沧桑,语重心长地说,“记住,习习,一个人爱不爱你,从他给你煮面放不放鸡蛋就看得出来。” 穆习习错愕地愣了半天,然后喃喃道:“因为他没放鸡蛋,所以你就拿台灯给他开瓢了?并且这么多年都不肯原谅他?” “是的,”王三笑郑重点头,“鸡蛋很重要。” 穆习习嘟囔:“就算那是个鸽子蛋,也不至于啊……” “听他胡说八道,”魏琮打完电话回来,就听到王三笑在那儿信口开河,笑着坐回椅子上,拿起勺子从穆习习面前挖了一勺炖蛋,“唔,这个味道不错,”说完,整碗都拖到了自己面前。 穆习习郁闷:“哎,那是我的!” “你肠胃还没好,别乱吃东西,喝粥吧,”魏琮把一整锅白粥都推到了穆习习的面前,转头看向王三笑,“听说本地有民间的小型公盘?” “有,你要去?” “长个见识也好,”魏琮淡淡道,“今天你也看到了,公盘上那些原石都不是什么压箱底的好料,却底价都颇高。” 王三笑嗤了一声:“多半是参与公盘的商家和主办方在联手炒作,想把南红再抬上一个新台阶,可惜,现在的价格就已经是泡沫,再继续炒下去,难保不会像当年紫水晶和黄龙玉一样崩盘,到时不知又有多少人要跳楼了。” 穆习习插嘴道:“可是南红矿藏少啊,保山矿都绝了。” “石头嘛,多有多的玩儿法,少有少的玩儿法,横竖是不怕没的玩儿。” 王三笑效率很高,第二天就联系上那个民间的组织,其实是个私人的地下公盘,性质有点类似黑市,幕后大佬是个地头蛇,囤积了相当规模的原料,还养了一批数量惊人的私人武装。 傍晚,主办方的车停在酒店门口,王三笑陪魏琮上了车,低声道:“毕竟是黑市,投标人都不允许带保镖。” 魏琮点头:“我了解。” 越野车一路驶出闹市区,径直开进了山里,附近自从发现南红矿藏就开始大规模开发,青山绿水的蜀中风光被破坏得一干二净,取而代之的是轰鸣的机器和漫天的烟尘。 王三笑拉开窗帘,看向暮色中阴森的山林,抬头望去,只见盘旋的盘山公路上,十步一岗,黑黢黢的车子排成了一道长龙,闪烁的车灯在山岚之中如同鬼火。 越野车开进深山,停在一座别墅前面,工作人员微笑着拉开车门:“二位贵客,欢迎光临。” 魏琮拉着王三笑下车,抬头看向这座美丽又巨大的白色别墅,笑道:“没想到,这地儿还挺漂亮。” “里面更漂亮,”王三笑抬步往门内走去。 魏琮跟上他:“你以前来过?陪谁来的?” “嘿,又瞎打听我的客户资料,”王三笑停在门口的办事处,拿入场券换了投标牌,往牌子上看了一眼,笑着丢给了魏琮,“瞧你排得这傻逼号。” 魏琮接过标牌一看,4842,也笑了起来:“全程都是你在操作,号牌也是你抽的,这会儿往我身上甩锅?你说,你似不似二?” 王三笑哈哈大笑,走进正厅内,别墅内果然比外面更加漂亮,装潢得金碧辉煌,规格之高,简直媲美北京的大型拍卖会。 来竞标的人比白天那个公盘的人要少上很多,但明显都是行家,不是大古董商就是浸淫玉石多年的收藏家,一般的南红爱好者根本没有门路进来。 放出来的标的物都经过精挑细选,一块块浑圆的原石摆在地上,大的有冬瓜大小,小的甚至连个土豆都不如,每克都在3、400元之间,是拧干了水分的公道价格。 与白天那个公盘不同,这里的原石都是没有开窗的,赌性更大,有可能花上百万,开出来啥玩意儿没有,就一块破石头,得失全凭您的眼力。 王三笑选了三块,让魏琮投了标,两人就坐在二楼的露台上喝茶,静等午夜时分的开标。 别墅在山顶,从这里望下去,整个大凉山尽收眼底,脚下是黑黢黢的山林,极目远望,是市中心的万家灯火。 若不是楼下还有热闹声传来,他们仿佛已经远离了尘世喧嚣。 两人相对沉静了半天,魏琮喝一口茶水,随意道:“这茶好像不错,和东南几个茶区的味道挺不一样。” “四川自古就有老茶树,陆羽《茶经》开篇第一句就是‘茶者,南方之嘉木也……其巴山峡川有两人合抱者,伐而掇之’,”王三笑捧着茶杯,啰啰嗦嗦地说道,“四川春茶比其他地方早45天,正月初六就开始采摘,咱们这一壶是老川茶,原生品种,刚柔并济,外刚内柔,入口绵延不绝,像四川人的性格。” 魏琮含笑看着他,半晌,笑着感慨:“我们已经多少年没有这样安安静静地聊过天了?” “六……七年?八年?”王三笑垂眸心算了片刻,愕然发现时间竟已经长到算不清楚了,浑浑噩噩地过了这么些年,背叛之痛、生离之苦好像也没有自己想像的那么痛彻心扉。 看,如果真的痛不欲生,怎会连时间都已算不清? 还是别算了,经年的琐事如有千头万绪全都积压在脑中,一旦回想,免不了总要翻起惊涛骇浪,那些趁机兴风作浪的零碎记忆如同漫天飞舞的雪花,碰到哪一片,都要冰得心头一个激灵。 “时间过得真快啊,”魏琮低声感叹,指指自己的额头,“这个疤,都五年了。” 王三笑诧异地看着他:“才五年?” “怎么?”魏琮苦笑,“难道你觉得我们分开得有个十年八年了?” 王三笑木然道:“我觉得好像已经很长时间了。”长到仿佛那些□□添香、言笑晏晏的缱绻往事都已经是上一辈子。 魏琮看向他,突然收敛了神色,认真地说:“你恨我当年骗你,我知道,这对你是太大的羞辱,我很后悔。” 也许是深山的夜色太过静谧,王三笑觉得浑身戾气都柔和了很多,他没有看魏琮深情的双眼,放眼看向黑黢黢的山林,轻声问:“既然已经五年了,你们俩为什么没有结婚?” “……谁?”魏琮一愣,转而明白,“哦,你说她……那时候你一气之下走了,我短时间内没心思搭理她,等我反应过来的时候她跟一个同学连孩子都有了。” “你这绿帽子戴的……可真活该啊,”王三笑嘲笑,“你俩要真结了,那叫骗婚,你还真不怕不得好死。” 魏琮轻笑一声:“我们各取所需而已,都心知肚明,自愿的,说什么骗不骗。” 王三笑刚要再嘲讽几句,突然一个工作人员走上露台:“各位贵宾,还有五分钟就要开标,请各位到楼下大厅稍等。” 午夜时分,准时开标,魏琮中标了一块小小的原石,487克,八万块,不论赌涨还是赌赔都不至于大喜大悲。 接过原石,工作人员笑道:“请问您想现场切开吗?我们有专业人员和工具,可以为您提供这个服务。” 魏琮想了一下,“也行。” 话音未落,突然听人群后爆发出一声熟悉的惊吼:“卧槽!这么大块锦红,我唐行星终于他妈转运了哇哈哈哈哈……” 第35章 你的小星星 唐行星?这小子怎么也在这儿? 王三笑回头看了一眼魏琮,两人表情都颇为精彩,魏琮觉得王三笑和唐行星这唯色是图的小*勾勾搭搭,王三笑更是几乎认定魏琮和唐行星有见不得人的关系,两人各怀鬼胎地对视一眼,然后就十分心虚地移开了视线。 “咳,咳,”王三笑清了下嗓子,木着一张脸,说,“你的小星星。” 魏琮叹气:“是你的小星星。” 王三笑凉凉地看他一眼,低头点燃一根烟,单手插在裤兜里,慢慢晃悠过去,穿过围观的人群,只见唐行星蹲在地上,双手捧着一块柚子大小的原石,原石已经去了皮壳,颜色艳红如锦,又糯又润,质感十分浑厚,简直像红色的和田玉,更难能可贵的是通体没有一道伤裂,简直是极品中的极品。 这小子也不傻,知道自己捡了个大漏,绝不能招摇,立刻拿了原石起身,转身就要往外走,一个老者突然走过来,哑声:“小友留步。” 唐行星穿一件白色西装,撩起衣角将原石掖进外套里,才抬眼看向老者,闷声问:“什么事?” “小友运气不错,”老者穿着黑色的对襟褂子,黑色紧口布鞋,露出里面朴素的白袜子,看上去慈眉善目,笑呵呵地说,“这块料子加两万,倒给我吧。” 唐行星是个猴子蹦,一听这老头打石头的主意,立马跳起来,不爽道:“不倒!” 老者道:“加五万。” 唐行星不耐烦地挑起眼皮看向他,吊儿郎当地嗤笑一声,又是耸肩又是抖腿地表示不屑,讥讽道:“我这原石花二十万标到的,您二十五万就想买走?当我是棒槌?咱不提油润和糯性,就这锦红的颜色,近几年有出现过这么正的吗?二十五万?呵,老人家,您老眼昏花了吧?” 这货向来不积口德,如今揣着这么一个大宝贝,更加趾高气扬,对着老者鼻子不是鼻子眼睛不是眼睛地蹦了一通,头一扭,转身就要走。 老者见他出言不逊,眉头微蹙,微不可见地摆了一下头,身后两个保镖立即斜插过去,一左一右挡住唐行星的路。 “你们……你们要干什么?”唐行星一看路被堵死,转身怒瞪老者,“你……你还敢强买强卖不成?” 围观的人们越来越多,但来参加公盘的都是古玩行里混了几辈子的人精,此时大家都饶有兴趣地等着看戏,没有一个人肯上前说句公道话的。 魏琮站在人群里,低头,轻嗅着王三笑的鬓发,低声笑道:“你的小星星被欺负了,不帮忙吗?” “是你的小星星,”王三笑被呵进耳朵的热气激得微微一颤,郁闷地往旁边挪了一步,目光落在老者的手串上,轻声道,“今晚上这个既是公盘,又是黑市,任何竞标人都不允许带保镖,这老头还一次带俩,什么背景难道你猜不到吗?” “幕后的那位?” 王三笑微微点头:“他手上的串珠是迦南木镶金粟寿字手串,看那浑厚的包浆,最晚也得在乾隆,13年嘉德春拍曾出现这么一串,成交价310万,这老头根本不缺钱,他只是横行惯了,不肯让人占了自己的便宜。” 面对唐行星的质问,老者把玩着手腕上一串迦南木手串,慢慢说道,“小友年纪不大,脾气却不小,我看你对南红也一知半解,别糟蹋了东西。” 唐行星虽是个五毒俱全的怂货,却一向眼高于顶,一听老者说他“糟蹋”了东西,顿时勃然大怒:“你说谁糟蹋?知道我是谁吗?我玩儿过的南红比你吃过的米都多……哇!” 话音未落,就听一声惨叫,一个保镖如惊雷般给了唐行星一巴掌,只打得这货斜飞出去,掖在怀里的原石如同一颗火红的炮弹,划过一个抛物线,砸在了王三笑的脚上。 “卧!槽!!!”王三笑瞬间被砸掉半管血,疼得整个人都僵直了,站在原地抽搐了半晌才嗷地一声跳了起来,怒吼,“□□们大爷的,好好说话,动他妈什么手?” 保镖那个大巴掌像蒲扇一样,一巴掌把唐行星扇得眼冒金星,满地乱滚,闻言抬起头来,顿时双眼迸发出强烈的光芒,爬起来连哭带嚎地扑进了王三笑的怀里:“三哥!!!” 王三笑正看着好戏,冷不丁被一石头砸了脚,整个人疼得直抽抽,嫌弃地拍拍他的后背:“行了行了,放开我,别拉拉扯扯的。” “三哥!我就知道你是爱我的!”唐行星死死抱着他,抽泣,“快点帮我报仇!他们欺负我!!!” 语气之亲密让王三笑怀疑自己是不是哪天梦游和这货怎样怎样了,不然怎么能亲到这么个程度呢? 魏琮伸手将唐行星撕了下来,沉声:“你怎么回事?” “啊啊啊琮哥!”唐行星从一个怀抱扑进了另一个怀抱,“琮哥你还爱不爱我?快点帮我报仇!他们欺负我!!!” 王三笑:“……”很好,你们俩果然有这样那样的关系! 魏琮无情地将唐行星推开,看向王三笑:“你的脚怎么样?” 王三笑漠然道:“疼。” 魏琮转脸看向老者,刚要说话,旁边唐行星突然就爆炸了,他像个狐假虎威的小骚狐狸,唰地一下从身边蹿了出去,跟个自杀式人肉炸弹一样扑向那个保镖,大吼:“我叫你打我!” 保镖从容招架,没想到唐行星虚晃一招,挥起拳头就给老者迎面一击,老头万万没想到会遭此袭击,硬是站着受了这一拳,核桃一样的老脸都被打歪了。 “卧槽这傻逼……”王三笑顾不得脚疼,一把拽住魏琮的胳膊,低声道,“被他害死了,我们快走!” 老者身体速度跟不上,脑子却反应得飞快,手臂一挥,怒喝:“拿下!” 唐行星仗着有后台,一拳头捅了马蜂窝,转脸一看,他那俩后台跑得比谁都快,顿时惨叫一声:“琮哥!三哥!别丢下我!!!” 别墅里的工作人员乌泱泱围了上来,王三笑前路被堵,回头,身后也有追兵,他转身看向魏琮,活动活动脖子,笑道:“你的小星星可真不是盏省油的灯啊。” 魏琮苦笑:“是你的小星星。” 话音未落,王三笑突然一矮身,躲过一个人的拳头,猛地直起身来,手肘狠辣地击在那人脸上,同时,借力往前一冲,冲回人群,一把揪住唐行星的衣领拖了出来。 唐行星抱着他的宝贝原石,被王三笑像拎小鸡一样地甩给魏琮,惨叫:“啊啊啊啊琮哥救命……” 魏琮格挡住一个人的攻击,转身,利落地一躲,完美地闪避了被王三笑扔过来的唐行星,眼睁睁看他一个狗啃泥扑在了地上,还毫无同情心地轻笑了一下,忽然感觉耳边有拳风袭来,他猛地一闪,就见王三笑飞冲过来,一脚蹬开那个偷袭的人。 “废物,”王三笑抽空踹了唐行星一脚,吼:“爬起来跑!” 他下脚贼黑,踹得唐行星一个抽搐,屁滚尿流地爬起来,抱着原石就往门外冲,王三笑和魏琮紧紧跟上。 门口一个彪形大汉迎面拦住,不到半秒钟就将唐行星放倒,按在地上捶得鬼哭狼嚎,王三笑大踏步走上去,一把薅住大汉的头发将人拉下来,膝盖又快又狠地击向他的面门。 魏琮趁机一脚把唐行星踹出大门,忽听背后一阵破风声,猛地转身,只见一个保镖抄起一把不锈钢椅子砸向王三笑。 他蓦地扑过去,椅子狠狠砸在了他的肩头,刹那间,他仿佛听到骨头断裂的声音,从肩胛到后背一片剧痛,痛彻骨髓。 王三笑顿时眼眶欲裂,暴吼:“我操//你妈!!!”他悍然上前,一拳击在那人太阳穴,一手揪住他的衣领,凌厉的拳头如同暴风骤雨一般落了下来。 魏琮低吼:“三笑,走!” 王三笑毫不恋战,立刻抽身往外冲去,如同狂躁的野兽一般奔出别墅,揪住晕头转向的唐行星直冲向路边的树林。 三个人在茂密的树林中发足狂奔,春末的树林万物丛生,蜀中湿润,地上深厚的腐殖质松软潮湿,三个人深一脚浅一脚的跑出去好几里地,感觉身后渐渐没有了追兵的声音,才心惊肉跳地停下脚步。 唐行星直接瘫在了地上,大哭:“我他妈招谁惹谁了?呜啊啊啊啊……太他妈累了,我的腿都快要跑断了……” 王三笑倚着一棵老树,在黑暗中不动声色地蜷起一只左腿,脚趾上传来钻心刺骨的疼痛,他仰起头,透过遮天蔽日的大树看向头顶朦胧的夜空,哑声:“魏琮,你肩膀怎么样?” “没事,”魏琮喘着粗气,“我们这是到哪儿了?” 王三笑摇头:“不知道。” 极目望去,四处都是黑黢黢的山林,夜雾在头顶游走,连星空都看不清楚,王三笑疲倦地闭上眼睛,过了一会儿,他睁开眼,掏出手机看了一眼:“没有信号,我们得尽快离开这里,下山,或者找个地方借宿一晚,大半夜的在山里不安全。” 唐行星颤声:“有……有野兽吗?” “现在是四月底,别的不知道,蛇肯定有不少,”王三笑折了一根粗树枝,既当拐杖,又当探棍,起身,摸黑往前探路,“这里不是深山,来的路上看到半山腰有一些房子,应该是有村落,我们走过去看看。” 三个人走了一个多小时,终于走到一处山势比较平缓的地方,透过朦胧的夜雾可以看到零星的几个住家,黑暗中传来狗吠的声音。 “有人家了,”王三笑坐在一块巨石上,低声道,“现在已经凌晨三点,人们都睡了,我们在附近凑合几个小时吧,五六点应该就天亮了,别打扰他们。” “嗯,”唐行星又累又困,闻言立刻滚到王三笑的怀里,有气无力地哼唧,“三哥,我好饿……” 王三笑把他推开,冷漠地说:“忍着。” “忍不了。” “忍不了就去旁边啃草,”王三笑一坐下来,就感觉脚趾疼似钻心,他咬紧牙深吸了几口气,从唐行星怀里把那块原石抠出来,借着晦暗的月光爱不释手地抚摸。 魏琮看看手机,还是没有信号,他走到王三笑身边,倚着他的巨石坐下,轻笑道:“今晚可真是够刺激。” “是够刺激,”王三笑哼哼,“半条命都没了。” 魏琮抬头,只见朦胧的月色笼罩下,王三笑高高坐在巨石上,修长的手指抚摸着锦红色的石头,在月色辉映下如同一只精雕细琢的玉手。 王三笑居高临下地看着他,面无表情,可是一双桃花眼仿佛盛满了月光,熠熠生辉。 魏琮猛地站起来,怔了两秒,突然一把将王三笑抱入怀中。 第36章 终于得解救 王三笑脚趾疼得他反应迟钝,木然被魏琮抱进怀里,两眼放空地看着前方虚无缥缈的夜雾。 魏琮埋首在他脖颈之间,久违的感觉让他心魂动荡,他双臂收紧,感觉浑身都无法控制地颤抖起来。 半晌,王三笑抬手,摸了摸他的头发,低声道:“放开。” 魏琮突然觉得胸口闷得喘不过气来,他猛地收紧双臂,仿佛一个执拗的孩子一般,闷声道:“不!” 我不会再放开,五年前,是我年轻气盛、年少轻狂,以为花花世界十丈软红,你对我来说微不足道、无关痛痒,一晃五年之后才蓦然发现,有些人是在相识之初就已镌刻在了生命线上,从此无论走了、分了还是离了,甚至已经湮没在滚滚红尘之中,自以为是地忘却了,却也只需一个照面,便可掀起惊涛骇浪疾风骤雨,电闪雷鸣地劈开那些矫情饰诈的光鲜亮丽,将尘封的旧情狠狠揪出,毫不留情地暴露出来,血淋淋、恶狠狠,触目惊心。 魏琮抱紧王三笑,将脸埋在他的肩头,吻了吻他的脖子:“三笑,我们从头来过,好不好?” 王三笑木然地看着前方,半晌,哑着声音道:“魏琮,我当初……那么信任你,你却想背着我结婚,我多恨你啊。” “我很后悔……”魏琮痛不欲生地闭上眼睛,“我们重新来过,你再给我、也再给你自己一个机会,我还爱着你,我知道你也忘不了我……” 王三笑没有说话,却也没有再挣扎,一动不动地被魏琮拥在怀里,疲倦铺天盖地袭来,他很想就这么相拥着沉沉睡去,可是一想起当年魏琮的出轨就如鲠在喉,这是他心里迈不过去的坎儿。 魏琮叹一声气,刚要说话,突然王三笑猛地挣出去,飞起一脚,踢飞唐行星的手机,低吼:“你他妈敢偷拍?” 唐行星手腕差点被他一脚踢断,疼得满地打滚,鬼哭狼嚎:“我……我就觉得太感人了我要留个资料好好学习……嗷嗷嗷我错了,三哥别打、别打啦啊啊啊啊……” “你他妈再给我嚎?”王三笑骑在他的身上,一手捂住他的嘴,另一只手狠狠扣住喉结,狞笑一声,“信不信我拧断你的脖子?” “呜呜呜……”唐行星流下了悔恨的泪水。 “傻逼,”王三笑捡起地上的手机,翻开相册删了他偷拍的一小段录像,将手机扔给他,“再敢乱拍我弄死你。” 唐行星梨面带雨:“我不……不敢了。” 王三笑很不讲理地扒了他的外套,铺在巨石上,恶狠狠道,“我困了,要先睡会儿,你给我老实点儿!” 唐行星被他揍得很老实,外套又被扒了,穿着件短袖t恤,双臂抱在胸前,很是委屈地哼唧:“我冷……” 王三笑侧躺在他的外套上,淡定地指示:“忍着。” 魏琮看着这二人吵吵闹闹,不由得唇角带出一丝笑意,脱下西装轻轻盖在王三笑的身上,王三笑突然睁开眼睛,定定地看着他。 魏琮低声道:“睡眠的时候体温低,别冻着了。” 王三笑和他对视片刻,一声不吭,默默地闭上了眼睛。 魏琮背靠着巨石席地而坐,拿出手机看了一眼,还是没有信号,只得倚着巨石闭目养神。 王三笑手指捏着西装的一角,在漆黑的夜色中,忍不住无声地轻笑起来。 东方第一缕阳光破云而出的时候,王三笑睁开眼睛坐起来,西装从身上滑了下去,他一把抓住,借着微弱的晨光,发现肩膀那个地方的布料仿佛受过重击,有一些破了。 “醒了?”魏琮低哑的声音从巨石下传来。 王三笑低头看去,发现他双眼布满血丝,显然一夜没睡,将西装还过去:“多谢你的衣服。” 魏琮没有接:“清晨还有些凉,你穿着吧。” “没事,我身体素质好,”王三笑一笑,将西装扔在了他的头上,从巨石上跳下来,只见唐行星像一只被遗弃的小狗一样蜷缩在草丛里,小脸脏兮兮的,却睡得十分香甜。 村落里传来狗吠,薄薄的晨雾背后可以听到有人走动的声音,王三笑拍拍唐行星的小脸,轻声道:“起来了,太阳晒屁股了。” 唐行星嘤咛一声,蜷得更紧了,哼唧:“我再睡五分钟。” “睡你大爷,”王三笑露出本来面目,粗鲁地一把扯起他的t恤,将那块南红原石贴在了白肚皮上。 冰凉的石头激得唐行星嗷地一声跳起来,顿时困意全无,怒道:“我睡个懒觉招你惹你了?” “别耍熊孩子脾气,”王三笑抄起原石,用唐行星的外套一裹,两个袖子缠起来打了个结,跟拎了颗圆滚滚的脑袋似的,抬步往村寨里走去。 唐行星只得跟上,一边走路一边打理自己的头发,有气无力地说:“三哥,我好饿。” “别啰嗦,哥哥正带你走在化缘的康庄大道上,”王三笑走进一个院落,敲了敲半敞开的大门,朗声问,“有人吗?” 院子里一只摇摇晃晃的小肥狗汪汪汪地吠了起来,王三笑一瞪眼,小肥狗吓得嗷呜嗷呜地呼噜两声,退进了自己的狗窝里。 一个蹒跚的彝族老太太走出堂屋,警惕又茫然地看着他们。 王三笑弯了弯腰,笑得十分和气乖巧:“您好,婆婆,我们是路过的,想讨点东西吃。” 老太太仿佛没有听懂他在讲什么,摆了摆手。 王三笑重复一遍,掏出一张百元大钞,客气地递给老人。 见到钱,老太太眼中的警惕消散,却还是不明白他的意思,回头对屋里喊了一句彝语,接着一个中年汉子走出来,用四川话问他们要干什么。 王三笑操着一口流利的四川话和他交流,表示自己三人是路过这里,又饿又累,手机又没有信号,想要讨点东西吃,顺便问问怎么联系外界。 汉子热情好客,立刻用彝语让老太太拿了坨坨肉和荞麦烙饼,还坚决不肯收钱,王三笑硬是将钞票塞进了他的口袋。 按照那位中年汉子的说法,他们走到一片空旷的高地,手机果然有了微弱的信号。 旁边有一条细长蜿蜒的山泉,魏琮蹲在旁边,捧起水冲去头发上的汗渍。 清晨的山泉水十分清凉,刺激得他火热的大脑瞬间冷静下来,甩着短发上的水珠站起来,只见王三笑随意地坐在路边,抓着一块烙饼,就着喷香的坨坨肉大快朵颐。 他的吃相算不上斯文,甚至可以说是狼吞虎咽,脸上还带着汗渍混着尘土,脏兮兮的,却自有一股旺盛的生命力,仿佛那具身体里有着无穷的力量。 王三笑抬起头来,看到魏琮站在山野中,湿漉漉的短发在晨光里纤毫毕现,身材高大挺拔,和周围破旧的环境格格不入。 笑着递过一块烙饼:“饿了吧?” 魏琮走过来,接过烙饼,咬了一口,觉得香脆可口,笑道:“这个别的地儿没见过。” “彝族美食,还有这坨坨肉,尝尝,特别有味儿。” 魏琮突然伸手过来,王三笑往后一撤,魏琮失笑,手指在他腮帮子上抹了一下:“躲什么,给你擦擦灰。” “有点灰咋了?”王三笑也觉得自己刚才那一闪有点小家子气,遂欲盖弥彰地唠叨起来,“人家诗歌里都写了,回眸一笑百媚生,满面尘灰烟火色,就我这姿色,不说百媚了,千媚万媚都得有了吧。” 魏琮心想就你现在这狼狈样儿还媚呢,笑着将他拉起来:“还嘚瑟上了,去洗洗。” 王三笑脚趾一落地,顿时疼似钻心,身体晃了一下,硬是咬牙挺住了,癞皮狗似地坐了回去,一脸不合作地哼哼:“不洗,回了酒店再说。” “你的脚是不是很疼?”魏琮皱眉看着他。 王三笑下意识地摇头:“没事。” “我看看,”魏琮蹲下来,伸手去解他鞋带。 “喂喂,干嘛呢,”王三笑轻轻踹开他的手,“堂堂总裁别跟咱平头百姓耍流氓。” “别闹,”魏琮硬是攥紧了他精瘦有力的小腿,不由分说地把鞋袜都扒了下来,心头猛地一跳,只见大脚趾高高肿起,沾满了污血。 唐行星甩着湿漉漉的头发跑过来,一看,嗷地一声叫出来:“卧槽,怎么肿得跟个胡萝卜似的?” 王三笑没好气:“因为谁啊?” “因为爱情啊。” “滚一边去,”魏琮退开这个满嘴胡说八道的傻逼,弯腰,一把将王三笑抱起,紧走两步,放在溪边一块石头上,捧起清水给他冲去血污,看着脚趾上的紫绀皱紧眉头。 王三笑仿佛被捏在手里的是别人的脚,悠然地点燃一根烟,翘着脚坐在石头上吞云吐雾,美滋滋道:“刚才吃着彝族的坨坨肉,让我想起泸沽湖那边摩梭族的猪膘肉,肥是真肥啊,可是一点都不腻,香醇爽口……” 魏琮对他彻底无语了,蹲在地上抬头看着这个粗枝大叶的货,叹气:“还想着猪膘肉,你不觉得脚很疼吗?” 王三笑理直气壮地说:“本来都已经麻木,结果被你这么一折腾,又疼起来,我素质高,没骂你,就偷着乐吧,居然还谴责上我了!” 呵呵,他还反咬一口! 魏琮冷笑两声,拿手帕沾湿溪水给他简单清洁了下伤口,拒绝跟他语言交流,他怕自己再说话会忍不住想呛他,真不知道这些年是怎么过的,满世界瞎转悠还能活蹦乱跳地长大,也真是不容易。 两个小时后,一辆军绿色jeep牧马人从盘山公路冲了上来,两个高大的男人跳下车,熊二大踏步走来,嚷嚷:“这什么地方?怎么跑这儿来了?卧槽给谁干成这个逼样了?” “少他妈啰嗦,”王三笑没有穿鞋,赤脚拎着鞋袜,两条大长腿一蹦三跳,蹦到车前,回头对魏琮和唐行星招呼一声,“上来,走了。” 越野车从山腰盘旋而下,王三笑打开车窗,嗅着山林间清新的空气,望向山顶,透过朦胧的山岚隐约可以看见山顶的白色别墅越来越远。 第37章 三笑的反应 越野车直接开去西昌市医院,王三笑的大脚趾是被石头砸伤,受伤后又作死地打架,造成外伤性骨折并多处软组织损伤,整只脚都打上了石膏。 王三笑握着拐杖,整个人都不好了,抓狂地问熊大:“我扔掉拐杖才多长时间?这他妈怎么又瘸上了?” 熊大面无表情地看着他,只说了两个字:“怪谁?” “……”王三笑目光在人群中扫视一圈,心想都他妈怪魏琮啊!要不是他非要去什么私人公盘,会遇到唐行星吗?要不是遇到唐行星会被石头砸着脚吗? 操!你俩一颗行星一颗扫把星,果然有一腿! 唐行星抱着自己的南红原石,下了车就想溜号,被熊二揪着衣领硬是拎进了病房,他被熊氏兄弟揍过,见到他们就发憷,一脸如丧考妣地蹲在墙角,假装自己只是一个蘑菇。 王三笑倚在床头,吃着熊二剥的开心果,目光从魏琮脸上滑到墙角的唐行星,淡淡道:“因为这场无妄之灾,魏总拍的原石没能提出来,小星星你看是不是得做出点儿补偿?” 唐行星一愣:“这……这也怪我?” “不怪你怪谁?”王三笑对熊大使个眼色。 熊大立即走过去,一把从唐行星怀里将原石夺了出来,送到王三笑手里。 王三笑爱不释手地摩挲着原石,目光柔和得仿佛在看情人一般,轻笑道:“红艳如锦,润泽如玉,近年来少见这样漂亮的南红了。” 魏琮坐在病床边,闻言笑道:“难得这么大一块还没有裂,实属精品。” 王三笑看向他,“魏总愿意开个什么价呢?” “52万?” “实在价!”王三笑浮夸地大声赞赏,“魏总敦厚沉稳,真礼仪人也!如果我没记错,小星星与魏总仿佛正好有52万的陈欠,也不枉魏总忙活一夜了。”说着将原石郑重其事地交到了魏琮的手里。 唐行星目瞪口呆地发现这俩人就这么无耻地拍板了,怔了几秒钟,突然跳起来,大叫:“你们开什么玩笑?这么极品的原石只开52万???” 王三笑看向他,好脾气地问:“那你觉得多少合适呢?” “起码100万!” “熊大啊,”王三笑淡淡地说,“小星星是不是智商有点儿低啊,你去把他脑袋拿过来我看看。” 脑袋……拿?过?来??? 唐行星抬头看向凶神恶煞的熊大,后背噌地蹿起一层白毛汗,顿时惊觉自己是才出虎口又入狼穴,大叫:“王三笑!你他妈还有人性吗?” 王三笑好整以暇地嚼着开心果,闻言表示自己很是不理解,疑惑地问:“我有啊,你要买吗?” “……” 唐行星脑中警铃大鸣,扫一眼熊大那张阎王脸,吓得直接从蘑菇进化成了鹌鹑,僵在墙角一动不动,唯有一对黑白分明的眼珠乱七八糟上下左右乱转,活活将一张颜如春花的美人面扭曲成了满脸的贼眉鼠眼。 他目光扫过魏琮唇角恬淡的笑意,突然哀嚎一声,连滚带爬地扑了过去,抓救命稻草一样牢牢抱住魏琮大腿:“琮哥,你不喜欢我了吗?怎么忍心只出52万?那明明值一百多万啊,琮哥,咱俩这么多年情分,你怎么这么狠心……” 魏琮唇角的笑意冷了下来,一脚把他踢开,转头看向王三笑,只见那货斜倚着床头,齿间咬着一颗开心果,正笑眯眯地看着他。 “三笑,别听他胡扯,”魏琮沉声道,“这小子满嘴胡言乱语,你一向了解的。” 王三笑舌尖在齿间一闪,将开心果卷进嘴中,嚼了两下,突然眉头一皱,转头吐进垃圾桶,发现竟然是颗坏的。 促成一笔交易的好心情消失殆尽,他漱了口,感觉嘴中还隐隐有着苦涩,抬头看向魏琮,纳闷地问:“你俩的情分,跟我有什么关系?” 魏琮看着他的眼睛,感觉心头仿佛被生锈的钝刀子生生剜去一半血肉,疼得锥心刺骨几近窒息。 偏偏王三笑还不肯放过他,用那张人畜无害地笑脸,十分和气地追问:“嗯?” 魏琮猛地站起来。 王三笑被他吓一跳:“你要干……” 话音未落,只见魏琮一把提起唐行星,将他拖到病床前,揪起他的头发,疾声厉色:“你把话给我说清楚,这些年,我和你,究竟有什么情分?” 唐行星这货从小就是唐家的掌上明珠,众星捧月般长大,压根就没学过“识时务者为俊杰”这样的人生信条,却在此时此刻,硬生生让他心爱的琮哥给吓出了失语症,张口结舌:“啊……啊……” “别装傻,”魏琮好不怜香惜玉,揪着这么一个芝士蛋糕似的大美人像揪一条癞皮狗一样,沉稳的声线中满是威胁,“行星,咱今天把话说明白,我们,究竟是什么情分?” 唐行星哇地一声哭了出来:“没……没什么情分,咱们啥情分都没有,我就是胡说八道,我不是个玩意儿,琮哥你放开我……哎哟好疼啊……” 王三笑倚着床头,冷眼看这二人的闹剧,凉凉道:“魏总别太狠了,万一把咱们的小美人给伤着了,回头又要心疼。” 魏琮无力地松开手,他知道王三笑没那么容易原谅他,这是对他的惩罚,罚他一着走错、悔恨终生,他疲惫地看向王三笑,只见他笑眼之中满是戏谑,俨然只将他的气急败坏当成了一个笑话。 “我……”魏琮叹气,“你好好休息,我回去看看阿栩。”说完,步伐沉稳地走出病房,纵然满心苦涩,高大挺拔的身体依然优雅从容,丝毫不显落魄。 唐行星被这二人轮番折磨,倚着床腿抽泣:“三哥,我真跟琮哥没什么情分,都是我胡说八道的嘤嘤嘤……” 王三笑没好气:“我知道。” “那你还……哎呀你俩这什么情况啊……” 王三笑想我只是不想让他好过,山中一夜,他发现自己对魏琮居然还有着难以割舍的旧情,这样的发现简直让他气急败坏,自我嫌弃的同时更加嫌弃魏琮:你不是有能耐吗,你不是要娶女人吗?有本事你娶啊,我都走五年了,你他妈一个女人都没娶上,还敢回头来说你喜欢我? 滚蛋! 他冷冷地看向天花板,恶声恶气:“大人的事,小孩不懂。” “谁是小孩啦,”唐行星反驳,“要搁过去,我儿子都能打酱油了。” 王三笑哼哼:“还儿子……歇吧你,你个小兔子。” “你才是兔子!”唐行星癞皮狗一样爬上病床,凑到王三笑的脸边,挤眉弄眼道,“嘿,三哥,你跟我琮哥睡过啊?” 王三笑懒洋洋地抬了抬眼皮,淡淡地问:“不行么?” “当然行!”唐行星眉飞色舞,“可是你俩谁1谁0?” 王三笑现在看到他的脸就心烦,虽然他肤如凝脂、艳如春花,长得像一块精雕细琢的芝士蛋糕,但是目前这块蛋糕顶着一脸脏兮兮的泪痕,仿佛被砸在地上又铲起来的似的,让他一看就倒胃口,没好气地哼哼:“我俩都是零,在床上玩双头龙呢,怎样,想加入吗?” 唐行星倒吸一口冷气,刹那间跟被点穴了似的。 王三笑满嘴跑火车:“想加入就提前打申请,到目前为止我还没见过带仨头的按//摩//棒,不过这一类生活用品应该可以提交定制,我给你搞一最大号,保证爽到亲妈都不认,怎么样?” 唐行星呆了半天才回过神来,一字一顿道:“三哥,魏琮到底看上你哪儿了?” 魏琮也不知道自己看上王三笑哪儿了,论相貌,他笑眼薄唇,显然比不上唐行星的仙姿佚貌,论身材,更是没有赵良那样一丝不露却性感至极的细腰长腿,若论性格,这样跋扈恶劣的男人,放到哪里都只有招人嫌的份儿。 可这诸多条件集合到一起,就是天地之间独一无二的一个王三笑,他仿佛十丈软红之中的那一瓢弱水,仿佛烟火尘世里的那一把故剑,是十方世界四野八荒滚滚红尘中唯一的一个王三笑。 回到酒店,穆习习正百无聊赖地躺在床上看电视,见到魏琮走进来,淡淡地瞥了一眼,倏地爬起来:“你这是咋了?怎么这么落魄?” “出了点意外,和人打了一架,”魏琮走进浴室,几分钟后走出来,没有穿上衣,露出上身*的精悍肌肉。 穆习习从床头爬到床尾,忧心忡忡:“该不是和我七奶奶打的吧?” 魏琮按着肩头小心翼翼地活动了下胳膊,闻言,笑了起来,笑容渐渐苦涩:“你七奶奶……他不稀罕打我,怕脏了他的手,过来,帮我看看。” “不是吧,我看他对你还挺好的啊,”穆习习走到他的身边,低头一看,蓦地一惊,只见魏琮从肩头到后背,横亘着一道淤痕,皮肉高高肿起,上面布满了青紫色的血点,惊道:“卧槽,这没伤到骨头吧?快去医院看看吧,整残废你就变偏瘫了,到时我七奶更不要你了。” “……别乱碰,”魏琮打落他的手,从口袋里摸出一瓶云南白药喷雾丢给他,“我刚从医院回来,三笑脚受伤了,打了石膏心情不好,我就没给他添乱。” 穆习习小心翼翼地给他往淤痕上喷药沫,有些不以为然地说:“这哪儿是添乱啊,你还不了解我七奶奶吗?你只要把这伤一亮出来,保证他什么心情就好了,比石膏有用多了。” “……”魏琮沉默,他不得不沮丧地承认,穆习习这话确实很有道理:王三笑就是这么一个把快乐建立在别人痛苦之上的人。 并且当这个别人是魏琮时,还会有事半功倍的效果。 第38章 不变的选择 也许是托穆习习那张乌鸦嘴的福,也许是冥冥之中早已注定,魏琮半夜突然被后背疼醒,发现自己本来是俯卧着睡的,但睡着睡着就变成平躺了,后背的伤处被体重压迫,疼得受不了,连忙喊穆习习起来开灯一看,只见肩胛骨那一片地方肿得老高,满背的紫绀看着就触目惊心,吓得急忙打了120送去医院。 天光大亮的时候,魏琮再次住进了王三笑的隔壁。 穆习习拎着小保温壶贼眉鼠眼地推开王三笑病房门,笑得眼睛都眯了起来:“嗨,笑哥,吃早饭了没?” 王三笑打了石膏的那只脚被吊了起来,睡了一个十分不香甜的觉,此时正攥着一本《知音》郁闷地看,闻言,扭过头去,然后就仿佛看到了太阳。 ——这小子笑起来见牙不见眼,简直太灿烂了。 招手:“你怎么来了?” “陪我七爷爷呢,”穆习习新奇地摸摸王三笑的石膏脚,“笑哥,你疼不疼?” 王三笑对这一脚的石膏深恶痛绝,认为就是这坨玩意儿搞得自己吃不好睡不香,闻言有气无力地哼哼:“别提这个,烦……哎,魏琮来医院干嘛呢,我怎么没见着他?” “在躺尸呢,这儿不知道被人拿什么给夯了,肿得老高,里头积血特多,”穆习习夸张地在自己后背上比划,“大半夜一睁眼我还以为他的天神右翼要长出来了呢。” “哈哈哈……”王三笑畅快大笑,抑郁的心情果然一瞬间拨云见日,当即兴奋地招呼熊氏兄弟,“来来,快帮我把腿儿拿下来,我要去好好慰问一下魏总。” 穆习习嘴角抽搐:“笑哥你……” 坐到轮椅上,王三笑亲亲热热地拉着穆习习的手,满脸的情真意切:“所以说这人啊,不是不报时候未到,举头三尺有神明,不信抬头看,苍天饶过谁……走走,快点儿,一听说魏总躺尸了,给我难过得呀,骨折瞬间就好了,一口气上五楼,不费劲儿!” 穆习习:“……” 魏琮正趴在床上补眠,听到房门响了一声,以为是穆习习买饭回来了,闭着眼睛淡淡道:“有没有路过你七奶奶的病房,他这会儿应该起床了……”话没说完,突然听到有车轮的声音,倏地闭嘴,扭过头去。 只见王三笑仪态万千地坐在轮椅里,拢了拢身上的小毯子,懒洋洋地说:“不愧是做过几年三少奶的人,魏总这份脑残志坚实在是让人佩服。” 魏琮自知理亏,横了穆习习一眼,对王三笑赔笑道:“我们爷孙两个乱叫着玩儿,三笑你别往心里去……” 声音戛然而止,他木然地看到王三笑抬手掩住口鼻,状似万分凄楚地闭了闭眼睛,顿时有无限哀怨从眼角流出。 王三笑眉头轻颤,发出似哭似笑的颤声:“原来……你们对我也……只不过是玩玩……” “不是……”魏琮心头大恸,“三笑,我对你从来不是……” “开个玩笑,别往心里去,”王三笑打断他,放开手,满脸都是捂都捂不住的笑容,捶着轮椅扶手大笑道,“习习,哥的演技是不是贼拉优秀啊哈哈哈!” 穆习习跟着哈哈哈:“笑哥你简直是影帝!哎,我认识一导演,回头让他找你拍电影去啊,这演技,秒杀!” 魏琮冷眼看着这两个哈哈党,觉得后背上的伤处好像更疼了,他清了清嗓子,祭出一个大招:“习习,你作业做完了?” “!!!”穆习习的笑声戛然而止,整个人表情都凝固了。 王三笑错愕地看向他:“你还有作业?你几年级?” 穆习习如丧考妣:“……我……高……三……” “高三?”王三笑算了下时间:“还有一个多月就高考的那个高三?” “还能有哪个高三……”穆习习拖着沉重的脚步走到桌子边,从屁股底下抽出一本《赢在高考(数学)》,摊开,然后把整张脸都埋在了书里,仿佛这样就可以吸取书中的知识了一样。 王三笑点头:“哦,那要好好考,考不好就会像我这样,满世界瞎转悠,没社保没养老金,哪天躺尸了就没钱吃饭,考得好就可以像你七爷爷,英国留学,回国当霸道总裁,想躺着睡就躺着睡,想趴着睡就趴着睡……” 魏琮听他越说越不像话,忍不住笑起来:“我趴着睡是因为后背有伤。” “来,我看看。” 王三笑推着轮椅来到床边,魏琮微微侧过身子,解开病号服,露出小麦色的结实腹肌,王三笑却目不斜视,一把将他按倒,扯下上衣,看着后背上触目惊心的淤青,微微磨了下后槽牙,笑道:“哟,这也忒惨了点儿,肩胛骨骨折了?” “没有,就是软组织挫伤,看着严重,其实没什么。” 王三笑抬手,冰凉的手指轻轻按了按淤青的地方,摸到一手药膏,皱眉:“你这涂的什么恶心巴拉的东西?” “消肿止痛的,”魏琮趴在枕头上,顶着满背伤痕心花怒放,他突然如同情窦初开的愣头青一样傻乎乎地想:为了这一刻,再被揍十顿他也愿意! 王三笑眼神有些阴郁,眼前的淤青是为保护自己才得来的,当时如果不是魏琮舍身那一扑,自己恐怕已经被不锈钢椅子开了瓢。 这样的认知让他心里腾起一股奇诡的情感——为了五年前的旧案,他想狠狠地折磨这个渣男,可是为了这满背的伤痕,他突然想吻一吻这个男人。 “三笑,别往心里去,”魏琮带着轻笑低声说,“为你挡这一下我心甘情愿,你不要有心理负担,当年我错得离谱,这点伤抵不了我犯的错。” 王三笑心头苦涩,他淡淡地说:“我会一码归一码,你犯的错我都记着,你对我的好,我也没有忘记。” “这样……很好。” “魏琮,”王三笑心头一冲动,出声问,“如果……如果我们回到五年前,你会怎么做?还会结婚吗?” 魏琮没想到他会突然问这个,怔了几秒钟,组织好语言,扭头看向王三笑,发现他面无表情地看着自己,招牌般的笑眼中没有丝毫笑意,精心雕琢的誓言到了齿边,却再也说不出口。 王三笑等了一会儿,突然自嘲地一笑,抬手在自己嘴边轻轻抽了一巴掌,骂道:“问的什么傻逼问题!” 穆习习趴在书桌上,从倾斜的书页上方露出一双滴溜溜的眼睛,目不转睛地看着这两人,只见两人一时间都没了言语,不知道是没有共同语言,还是爱你在心口难开,反正他觉得俩人都怪怪的。 过了一会儿,王三笑啰啰嗦嗦地说起唐行星和他的南红原石,纵然再三不愿意,在熊氏兄弟的武力震慑下,唐行星还是忍痛认下那份周扒皮式交易。 魏琮笑道:“他没哭天抢地?” “借他仨胆子也不敢跟我哭,”王三笑邪气地笑笑,“那我下午让他过来签了转让合同,这笔交易不容易,我要抽30%,你不用付钱给他了,直接转账给我。” “我这样不方便见人,都交给习习去做吧,”魏琮道,“我就知道事情交给你,肯定是没有问题的。” 王三笑认真地点头,表示十分认同。 送王三笑离开病房,穆习习立马从书桌移动到床边,挤眉弄眼地嚷嚷:“你刚刚那是什么反应啊,蠢了吗?他都那么问你了,明显就是想重修旧好,你还不赶紧表忠心,居然发呆?这么好的机会都浪费了!你真是气死我了!难道你真的想跟那个什么杨小姐结婚吗?” 魏琮被他的人小鬼大给逗乐了,笑道:“刚才那一瞬间,我突然不想说谎,如果再来一次,我大概还是会选择联姻,毕竟彼时的我正好需要这样一位岳丈,只是可能会把事情做得漂亮些,让三笑更容易接受,而不是自作聪明地去骗他。” “但我觉得你最后还是会被开瓢,”穆习习撇嘴,“再说,以王八贤的身份地位,不一定比杨家那个岳丈差!” 这熊孩子……还对长辈的事情指点上了,魏琮笑骂:“大人的事情你不懂,赶紧滚去学习,别老是瞎掺和。” “我不小了!我毛都长齐了!”穆习习嘟囔,“你要实在不行就闪一边去,我行我上!” 魏琮顿了一下,突然觉得这孩子的话不简单,转头看向他:“你说什么?” 穆习习漂亮的双眼迸发出异样光彩:“我看啊,你跟我七奶大概真的是有缘无分,趁早收手得了,我可以来捡这个漏!” “……”魏琮眼神奇异地看着这小子,一言不发。 穆习习后知后觉地发现七爷爷好像脸色不太对,眨巴眨巴眼睛,画蛇添足地说:“七奶奶那么强,值得我喜欢。” “学习去!”魏琮一口老血都快要吐出来,心想你还知道他是你七奶奶?! 魏琮千算万算,却怎么都没算到王三笑魅力无边,连16岁的熊孩子都能拜倒在他西装裤下,回北京第一时间就把这个内贼送回高中,还再三叮嘱老师们一定要严加看管,千万不能让这孩子走上歪路。 穆习习哭天抢地地被关在了寄宿高中,一关就是一个多月,手机都给缴了,等再次听到王三笑声音的时候,激动得都快哭了。 “笑哥我高考完了!!!”穆习习对着手机大叫,“你在北京吗?晚上来我家吃饭啊,我亲自下厨!” 王三笑脚上的石膏去了,却依然没有痊愈,翘着脚坐在车里摇晃,闻言笑道:“也真是巧了,我今天刚到北京,你会做什么菜啊?” “笑哥,我特意为你去学了苏帮菜,”穆习习献宝一样地大笑,“松鼠桂鱼、蟹黄豆腐,我还会酿酒!” “哟,这么厉害啊,”王三笑嘴里不由得开始分泌唾液,对开车的熊大道,“掉头,我们去魏家老宅打个秋风。” “哎不不,我没住在老宅,”穆习习连声道,“我住在爸妈家里呢,等下我把地址发给你。” 坊间传闻魏老大因血缘关系不得老爷子待见,看来是真的,穆习习家丝毫没有豪门长房长孙的气派,反而只是二环内很普通的一套跃层。 王三笑摁响门铃不到三秒钟,房门猛地打开,露出穆习习灿烂的小脸儿:“笑哥,你来啦!哎呀,来都来了,还拎什么东西呀……”嘴上寒暄着,手里飞快地将纸袋从王三笑手里抢走,“是什么呀?” 王三笑从纸袋中摸出一个盒子,打开,一条沉香木手串安静地躺在盒子里,他拿起手串给穆习习戴上,笑道:“祝贺你高考结束。” “真好看,”穆习习美滋滋地摸着古朴的香木,目光却瞄向王三笑的手腕,“笑哥你带的是珊瑚吗?” 王三笑抬起手,露出手腕上一串嫣红的珊瑚念珠链:“正经的阿卡珊瑚,极品,想要吗?” 穆习习流着哈喇子点头:“想!” “想也没用,”王三笑在他脑门拍了一巴掌,“做饭去!” 穆习习哈哈大笑着跑进厨房,回头叫道:“你先看电视,茶几上有水果,再等几分钟哈,马上就出锅了。” 王三笑在客厅里溜达一圈,发现穆习习家里从外面看不像豪门,从里面看更不像了,电视柜前随手扔着光盘和游戏手柄,沙发上放着一把仿真版“霜之哀伤”,茶几上堆着半套乐高,看上去更像一个单身大男孩的独居房间。 他剥了一颗荔枝丢进嘴里,溜达去厨房:“习习,你父母晚上不在家?” “他俩在国外呢,这房子里就我自己住,”穆习习翻炒着锅里的虾仁,转头看向王三笑,露出灿烂的笑容,“今晚咱俩二人世界!” 第39章 三笑的提议 穆习习不愧是金牌大厨的孙子,厨艺杠杠的,他为了在王三笑面前邀功,特意做了几个苏帮菜,特别是那道蟹粉豆腐羹,用新鲜的童子蟹蒸熟后剥出的蟹肉和着蟹黄同炖,然后加入嫩豆腐,用生粉勾芡,盛在甜白釉的圆盘中,嫩黄色的羹汁如同金丝玉一般,鲜软的蟹粉和豆腐相互融合,每一口都是味觉与视觉的双重盛宴。 王三笑食指大动,赞不绝口:“你小子……”他仔细品味着,口腔中是爆炸一般的鲜嫩爽口,爽快地竖起大拇指,“你小子前途无量!” 穆习习笑得见牙不见眼,将松鼠桂鱼拖到他的面前:“还有这个,我学了好久,做造型好麻烦的,笑哥你尝尝。” 王三笑夹起一块鱼肉,香酥酸甜,汤汁浓郁,忍不住又吃一口,赞道:“你别上学了,来给我当厨子,想要多少钱随便开!” “我不要钱,”穆习习眼睛一亮,趴在桌子上给王三笑倒一杯酒,“我就一直跟着你,每天给你做饭,我还会做川菜、粤菜和鲁菜。” 王三笑喝一口酒,微微眯起眼睛,脑补了一下每天都吃满汉全席的幸福生活,顿时眉开眼笑,简直开心到要飞起来:“好!就这么定了!我明天要带雇主去掏个老宅子,你一起去长长见识吧。” “好咧!” 穆习习厨艺满满的小厨子,王三笑是个根正苗红的大吃货,两人相见恨晚,立即蜜里调油,一顿饭吃了两个多小时。 吃完饭王三笑握着拐杖溜达到客厅,躺在大沙发上一边看电影一边吃着零食养膘,穆习习跟只勤劳能干的小耗子似地进进出出收拾餐厅和厨房。 收拾好房间,穆习习走到客厅的沙发前,扭着手指满脸谄笑:“笑哥,你今晚别走了呗,留下来陪陪我。” 王三笑拎着一瓶啤酒正要喝,闻言放下酒瓶,笑道:“难道你晚上睡觉还害怕吗?” “是啊,”穆习习满脸真诚地说,“我怕黑,又怕鬼,”他看王三笑还是一脸似笑非笑,狠了狠心,一俯身扑到了他的身上,抱着他的胳膊小声道,“最主要的是,我怕孤单,笑哥,我爸妈一直都在国外,七爷爷虽然对我好,但他工作那么忙,平时都没人陪我……” 少年轻柔的声音如同江南六月的碧水白桥、轻烟细雨,让王三笑忍不住心头柔软,抬手摸摸他的头发:“你是不是还想笑哥给你暖暖被窝?” 穆习习像只被主人摸头的小狗,吐了吐舌头:“现在是夏天,暖被窝就免了吧。” 王三笑轻轻拍了一巴掌,将他的脸推开:“小样儿,得了便宜还挺会卖乖啊。” 穆习习锲而不舍地贴过来,小脸儿红扑扑的,一双眼睛在水晶灯下熠熠生辉,凑到王三笑的脸边,笑道,“嘿,笑哥,你别喜欢我七爷爷了,考虑一下我吧。” 王三笑懒洋洋地抬起眼皮瞥了他一眼,嗤道:“就你这小样儿?你跟了我只能当0。” “我无所谓啊,”穆习习眉飞色舞,“我觉得我身材还不错,可1可0。” 王三笑抬手对着电视一比划:“那你看她身材怎么样?” 屏幕里末日版的硝烟中,寡姐穿着紧身黑衣翻滚跳跃,穆习习盯着她的大胸看了半天,认真地告诉王三笑:“特性感!” 王三笑一巴掌把他从沙发上糊了下去:“那你个傻逼还来喜欢我?” 穆习习爬起来扑向他:“我就不能双性恋吗?我觉得她性感,就不能喜欢你了吗?我七爷爷还和杨小姐联姻呢!” “是啊,魏琮那个傻逼还能娶女人呢,”王三笑仰躺在沙发上,抬手挡住扑过来的穆习习,颐指气使,“别闹,站这儿,跳个脱衣舞我看。” “好咧!”穆习习一骨碌爬起来,扯着身上的小t恤就开始风骚地扭腰,“来,伴奏,music!” 王三笑拍着巴掌打节拍,咿咿呀呀地哼哼:“大姑娘美的那个大姑娘浪~~大姑娘走进了青纱帐~~我东瞅瞅~我西望望~~咋就不见情哥哥我滴郎~~~” 穆习习踩着节拍扭得更加卖力,一边扭腰一边狂抛媚眼。 王三笑拍着沙发哈哈大笑。 门铃突然响了起来,穆习习置若罔闻,扭得浑身小肉肉都在颤抖,王三笑揪起一个荔枝扔过去:“有人在摁门铃,开门去!” 穆习习跳起来叼住荔枝,舌头灵活地一转,吐出一个完整的荔枝皮,抖着屁股走去玄关,打开门,和门外的魏琮大眼瞪小眼。 两秒钟后,他猛地关上了房门,一脸淡定地扭回客厅。 王三笑见他淡定地回来了,惊讶:“谁啊?” “送快递的,走错门儿了。” 话音刚落,就听房门自己响了一声,然后魏琮黑着脸走了进来。 王三笑吃了一惊,坐直了身子,看看魏琮,再看看穆习习,啧了一声:“乖乖,这是你说的那个送快递的啊?长得挺英俊嘛,很有几分霸道总裁的长相啊。” 魏琮横了穆习习一眼,淡淡道:“不错,我就是那个送快递的。” 穆习习坐在沙发前的地毯上,醉醺醺地将脑袋搭在王三笑的膝盖,回头看着魏琮笑道:“你送啥快递?山西老陈醋吗?” 魏琮被他气笑,随意地坐进旁边单人沙发中,扯了扯一丝不苟的领带,懒洋洋道:“少罗嗦,去给我榨杯果汁,解解酒。” “自己不会用榨汁机吗,一来就指使我干活!”穆习习郁闷地起身走进厨房,碎碎念,“明明有钥匙还非要按门铃……” 客厅里只剩两个人,王三笑手臂撑在沙发扶手上,支撑着醉醺醺的脑袋,抬起眼皮看着他笑:“爷孙两个怎么了?不是狼狈为奸的吗,怎么个把月不见就反目成仇了?” “青春期的小孩子脾气古怪,不用管他,”魏琮理直气壮地将过错全推到大孙子身上,看向对面的男人,微微皱了下眉头,“怎么喝酒了?” “魏总说这话忒没有立场了吧,”王三笑似笑非笑,“最起码也要先把自己的酒醒了再说。” 魏琮苦笑:“我刚下酒场,想着习习高考完,过来看看的,没想到你也在这里,再说,我只喝了几杯红酒,还谈不上醉,你这状态一看就是喝了不少,习习太不懂事了。” 王三笑抬手从茶几上抓过酒瓶,仰脸灌了两口,笑起来:“你知道我的酒量,再来三个穆习习也灌不醉我。” 他醉眼迷离,点漆般的眸子在灯光辉映下泛着流光溢彩的水光,让魏琮不由得看得痴了,再次相逢,王三笑总是悠然从容、游刃有余,从未流露过这般的醉意风流。 他忍不住起身,一步跨到他的面前,在沙发前单膝跪下,双手按住他的膝盖,抬起头来,王三笑抬手揪住他的头发。 电视里依然在上演着无休无止的喧嚣打斗,厨房里传来榨汁机轰鸣的声音,两人一坐一跪,在这一隅寂静的空间里,相互对视着,一言不发,眸子中是怨恨与残忍、是渴//求与不甘,是忧伤与绝望…… 片刻之后,魏琮突然直起上身,仰脸吻住王三笑的嘴唇,温热的舌尖碰到那片柔软,尘封的记忆刹那间全部复活,这片柔软曾经让他甘之如饴,时隔多年的甜蜜让他浑身颤抖,激动得血管几乎炸裂。 火一样的激情瞬间燃烧,王三笑猛地双手扣住他的后脑,将人拖向沙发,两人缠吻着从沙发上滚下来,躺在地毯上狠狠地渴//求着对方。 一吻终了,魏琮的下唇被咬破,渗出嫣红的血珠,他心魂动荡地捧起王三笑的脸,看着他眸子中自己的倒影,低声道:“回来,三笑,回到我这里来。” 王三笑呼吸急促,他定定地看着魏琮,缓慢而坚定地摇了摇头。 魏琮的心迅速低沉下去。 王三笑却猛地搂住他,再次吻住他的嘴唇,两人纠缠着跪坐在地毯上,迷乱地吻着对方,对彼此的身体都有着令人颤栗的渴望。 半晌,王三笑突然推开他,吃吃地笑道:“魏琮,从没有任何一个人的滋味能比得上我吧?” 魏琮搂住他,亲吻着他的脖颈,喃喃道:“无人能比,三笑,你是独一无二的,你的嘴、你的皮肤、你的身体……我做梦都想着你的滋味……” “我不想再爱你,”王三笑低沉的声音里没有一丝一毫的魅惑,却仿佛有某种魔力可以让魏琮心魂动荡,他手指钻进衬衫抚摸着魏琮胸口的肌肉,轻声笑道,“可是我很喜欢你的身体。” 魏琮蓦地一僵,他不敢相信地看过去,颤声:“你什么意思?” “字面上的意思,”王三笑唇角挂着猎人一般游刃有余的坏笑,“看样子,魏总不太赏脸啊?” 魏琮痛苦地摇了摇头:“你知道我想要的不是这个。” “你想要什么那是你的事儿,”王三笑推开他,握住拐杖挪到沙发上,斜倚着靠枕,低头点燃一根烟,深深地吸了一口,吐出一口青烟,笑道,“我想给什么你也管不着。” 魏琮看着他从容不迫的笑脸,心中有如钝刀子割肉一般缓慢抽搐的疼痛,他急道:“我知道你恨我当年骗你,我现在非常后悔,当年我为什么要自作聪明。” “是啊,”王三笑凉凉道,“当年你为什么要自作聪明?你真以为你能瞒得住我?婚姻这种事,你能瞒得住我一天,你能瞒得住我一辈子吗?” “我知道瞒不住,我也没想瞒你一辈子,”魏琮沉声道,“我想着只要瞒过那段时间,我就不用再怕什么gay不gay,什么同性恋异性恋的传闻,等我大权在握,没有任何人任何事再可以威胁我,我们可以光明正大的出现在阳光下,可我万万没想到你会得到消息,那些照片……” “那些亲热照片是合成的,我知道,”王三笑眼神木然地说,“但你的联姻是真的。” 魏琮叹一声气:“对不起。” “我听够了你的对不起,”王三笑吸了口烟,慢慢吐出一个又一个浑圆的烟圈,轻声道,“话说起来,那个杨小姐还挺漂亮,是百川杨家的千金?” 魏琮没想到他会突然跳到杨小姐身上,苦笑一声,点头:“是啊。” “你上次说她有孩子了?”王三笑思索片刻,“我好像没得到过她大婚的消息,杨家一子一女都是大龄青年,如果哪天有喜讯了,杨老爷子不得嚷嚷得全天下都知道?” “她……情况比较特殊,”魏琮语焉不详地一句带过,“孩子的事是个秘辛,连杨家内部也不知道。” 王三笑点点头,“豪门的丑闻嘛,哎,你这绿帽子戴得也忒冤了。” 魏琮笑道:“我倒是并不在意这个。” 穆习习端着一个茶盘走进客厅的时候,就见王三笑歪在长沙发里,魏琮坐在他对面的单人沙发,两人气氛十分和谐地谈论该如何处理那块从大凉山带回来的南红原石。 “笑哥,喝点果汁,”穆习习笑眯眯地端了一杯奇异果汁递给王三笑,然后将一杯掺了很多果渣的端给魏琮,恶声恶气,“你的果汁……” 声音戛然而止,他眼尖地发现魏琮的嘴唇破了一块,有些狐疑地扭头看向王三笑,只见他一派淡然地喝了口果汁,抬手敲了一下他的茶盘,赞道:“鸡翅木的,好东西,看着见老。” “这是我在琉璃厂淘的,”穆习习露出得意的笑容,“才花了八十块钱。” “唉哟,捡着大漏了,”王三笑夸奖,“现在的古玩市场捡漏可不容易,你小子,有几分运气。” 穆习习瞥一眼含笑看着他们的魏琮,哼哼:“真正的大漏我还没捡着呢,有个破落户拦得忒紧!” “既然是有主的,你还瞎惦记什么,”魏琮十分斯文地端起果汁,优雅地饮了一口,突然嘶了一声,舔了下嘴唇,对二人笑道:“啧……我嘴唇上这伤口,沾了猕猴桃汁还挺疼。” 穆习习心惊肉跳地问:“你这伤……” “有一朵玫瑰花儿,”魏琮笑道,“开得婀娜又妖冶,我一时没忍住,结果被扎得满嘴血。” 穆习习没听懂他这乱七八糟的指代,但直觉认为不是什么好话,木然地敷衍一声:“哦,好一朵带刺儿的玫瑰花。” “哦,玫瑰花,”王三笑也跟着敷衍了一声,面无表情地看向魏琮,轻声道:“怎么没扎死你呢?” 第40章 月夜下聊天 三个各怀鬼胎的人坐在客厅磕磕绊绊地聊天,也聊不出什么好天来,那边儿穆习习跟刚学会炸毛的小斗鸡一样,斗志勃勃,这边儿王三笑整个是一只醉酒的老狐狸,笑眼眯眯,俩人十分默契地对魏琮可着劲儿地挤兑。 偏偏魏总脸皮还挺厚,任你俩怎么指桑骂槐,我自岿然不动,不但岿然不动,还要防守反击,那边压穆习习一头,这边撩王三笑一句,仇恨拉得很是游刃有余。 夜渐渐深了,王三笑觉得酒气上头,拍拍趴在自己腿上的穆习习:“乖乖,不早了,睡觉去。” “哦,”穆习习爬起来,递过他的拐杖,“你就住我房间吧,我床特大……” “阿栩,”魏琮坐在原地没动,用手指撑着额角,抬眼看向他,淡淡地说,“你刚高考完,好好休息一下,床上有人,睡不踏实。” 穆习习瞪眼:“如果这个人是笑哥,我睡得一定特别踏实,连梦都不做!” 王三笑笑骂:“胡扯,我能辟邪啊?” “你要能辟邪就好了,”穆习习哼了一声,“我要给这屋里好好驱一驱邪气,哼!” 这屋里最大的邪气——魏琮魏大总裁慈爱地看着他,笑得很是宽容,对王三笑道:“别跟这孩子一般见识,青春期叛逆,过几年就好了。” 穆习习一口血怄了出来,心想上下嘴皮子一碰就给我扣这么一顶大帽子,你还要脸吗?要脸吗?要脸吗??? 虽然有穆习习极力邀请,但王三笑觉得自己还是住客房吧,他再怎么后知后觉也发现这对爷孙状态略诡异,自己好像无师自通地当了一回挑唆爷孙反目的小妖精? 这样的认知让他郁卒的同时又有些沾沾自喜,出浴之后站在穿衣镜前转了个圈,觉得自己也算得上细腰长腿、俊美风流,貌似很有几分小妖精的潜质啊。 凹出好几个造型顾影自怜了半天,王三笑找到自信心若干,然后开开心心地睡觉去了。 他本以为魏琮这么擅长不请自来,一定会去他的梦里打扰一番的,结果他竟一夜无梦,睡得踏踏实实,只是他喝酒容易走肾,半夜要爬起来上厕所。 回客房时路过客厅,突然觉得有个小红点在窗前一闪一闪,定睛看去,只见是魏琮坐在落地窗前抽烟。 “大半夜你装鬼呢?”王三笑撑着手杖走过来,倚着一盏紫檀木屏风看着他。 魏琮没想到会被他遇到,吃了一惊:“起夜?” “啊,撒尿。” “……”魏琮笑起来,“接着睡去吧,我听习习说你明天还要带他去掏老宅子?” “一个收藏家要移民,家里有不少老东西,我带一个古玩商去看看,顺便带习习见见世面,”王三笑却没有回房去睡觉,而是慢慢走过来,坐在了他旁边一个懒人沙发上,抬头看向窗外朦胧的月色,淡淡地笑道,“在北京就没见过几次好月光,都是朦朦胧胧,看不清楚的样子。” “空气不好,想看月亮得去郊外,”魏琮饶有兴趣地提议,“要不过几天我带你去幽州峡谷露营,晚上可以看到好月色。” 黑暗中,王三笑看着他的笑脸,轻声道:“最近估计没有时间。” 他是大忙人,魏琮很是了解,随口问:“这次在北京能待多长时间?” “十天半个月吧,”王三笑掰着指头数着,“最近要去新疆一趟,克拉玛依有个金丝玉展览,正好我前段时间看到一块金丝玉,挺喜欢的,打算去收几块来玩玩。” 魏琮怔了一下:“新疆?你要去这么远?” “更远的都去过,”王三笑道,“好几年前我还鬼迷心窍,跟着探险队去沙漠找过西域三十六国遗址,差点死在里面,后来靠着杀骆驼喝血才活着走出来。” 魏琮一惊:“什么?” “不过,沙漠里的月亮是真的漂亮,”王三笑透过落地窗,望向泛着红色的夜空,眯起眼睛回忆着往事,轻声道,“又大又圆,离得那么近,月光下的沙漠是一望无际的银白色,让你什么都不会去想,什么爱、什么恨通通都没有了,只剩下那一夜的好月色。” 北京却没有好月色,朦胧的月光从落地窗投射进来,照在他的脸上,显得他眼神沉寂、无欲无悲,魏琮忧伤地看着他,很想将他抱进怀里好好吻一吻,却又怕影响了他难得沉静的心情。 犹豫了半天,只轻声问:“这是哪年的事?” 王三笑想了想:“大概四……五年前吧。” 魏琮心头猛地揪了起来,五年前,那是他们刚刚分手的时候,那时候自己霉气冲天、焦头烂额,竟不知道当时王三笑负气而走居然是去了沙漠。 ——他躺在无垠的大漠中看着明月的时候,当真是没有爱,也没有恨? 王三笑不知道他的这些心理活动,只云淡风轻地一笑,“估计你这辈子是没这个眼福了,霸道总裁日理万机,想必也没什么探险的念头。” 魏琮苦笑一声:“什么总裁,看着风光无限,其实就是个奢华的牢笼。” 王三笑摇头:“你身在福中不知福。” “真正身在福中不知福的日子已经被我挥霍了,”魏琮看着他光洁的脚踝,突然问,“你的伤怎么样了,什么时候摘的石膏,为什么还手杖不离手了?” 王三笑抚摸着自己的手杖,认真地道:“我个人觉得这样比较绅士。” “胡扯,”魏琮笑了一声,突然走过来蹲下,弯腰抓起他的小腿。 王三笑一惊,下意识地抬腿踢向他,魏琮往后一闪,手掌仍牢牢攥着他的小腿,横他一眼:“别随便尥蹶子,我看看你的伤。” “卧槽,伤有什么好看的?”王三笑对他的要求表示理解不能。 伤是没什么好看的,然而魏琮却发现王三笑的脚很有几分看头,他身材高挑,手长腿长,脚却不大,又不是那种弱不禁风的纤细,而是骨肉匀称、锻炼有度,一看便觉得里面蕴含了无尽的力量。 他捏着他的脚踝,仔细查看着他的大脚趾,时隔一个半月,伤痕还是十分明显,这让他心头有些抑郁——当日在那样的情形下,自己竟没发现他伤得这么严重! 王三笑窝在沙发里,翘着脚任由他看着,打了个哈欠:“再看下去我就要怀疑你有意猥//亵了啊。” 魏琮失笑:“要真猥//亵也不至于猥//亵你的脚啊,多少得往上面一点儿吧。” “我的脚怎么了?你有审美吗?”王三笑懒洋洋地打嘴炮,“云里蟾钩落凤窝,玉郎沉醉也摩挲,可见纤纤玉足是怎样一种性感旖旎,你也忒牛嚼牡丹了。” 被他迎面讽刺了一通,魏琮丝毫不恼,凑到他的脸边压低声音笑道:“别说玉郎沉醉了,魏郎不醉也想摩挲。” “有本事你就摩,”王三笑抬起脚,轻轻抵在他的胸前,脚趾隔着睡衣挠了两下,笑道:“晚间说的那个提议,你考虑得怎么样?” 如此娴熟的挑逗让魏琮呼吸急促,可他却不得不拒绝这样的挑逗,抬手,轻轻摩挲着他的脚踝,低声道:“三笑,我的确很想要你的人,但我更想要你的心。” “有志气,”王三笑面无表情地赞叹一句,然后一击窝心脚把他蹬了个屁股蹲,抓起自己的拐杖,转身走回客房。 魏琮猝不及防挨了一脚,跌坐在地板上,目送他的身影消失在屏风后,揉揉被蹬得生疼的胸口,觉得他不妖不媚,却仿佛比五年前更多了一丝别样的风情,令人沉醉。 睡觉睡到一半爬起来聊了半天人生,还顺便蹬了魏琮一脚,王三笑心满意足地爬回床上,闭上眼睛,等再睁开眼睛就已是天光大亮,门外有穆习习哼着小曲儿溜达的声音,大概是一直在门口徘徊,却不敢进来打扰自己清梦。 王三笑掀开夏凉被,看一眼那个不老实的熊玩意儿,心想幸亏没进来,否则估计要丢人。他躺在床上抽了一根起床烟,等腿间那玩意儿自己软下去,心里感觉十分奇异:因为工作太忙,他已经很久都没有梦/遗和晨/勃了,有时不禁怀疑自己是不是未老先衰提前进入老年期了,如今看来,小兄弟还是挺精神嘛,妥妥的青春期啊! 脱掉睡衣扔在床上,王三笑穿好自己的衣裤,目光扫过床上的睡衣,突然觉得穆习习看上去小孩儿一个,衣服怎么这么大? 走出客房的时候,他盯着穆习习的身体上下打量一番,惊愕地发现这孩子已经不能用孩子来代替了,他竟比自己还要高了。 穆习习被他看得莫名其妙:“你瞅啥?” “发育不错,”王三笑手贱地拍了拍他的胸口,然后丢下被拍傻了的少年,一脸自然地走进浴室,内心如同突然间意识到孩子成年了的家长一般,失落之余,暗搓搓地想着这孩子以后得娶一啥样儿的媳妇。 穆习习被丢在房间门口,木然地想:我发育得好着呢! 早饭是红豆粥和小笼包,王三笑因为宿醉而有些头疼,只吃了半笼就不想吃了,魏琮又给他盛了小半碗红豆粥:“多喝点儿粥,你俩待会儿去哪儿淘老宅子,我开车给送过去吧?” “南城那边有个长途汽车站?我不是很清楚,具体地址熊大知道,待会儿我让他来接,”王三笑喝了两口粥,突然抬起头来,“哎,你为什么还不去上班?” 魏琮无语地看他一眼,心想我一直在等你起床一起吃个早饭,结果你睡到日上三竿,我还上什么班? 第41章 去掏老宅子 王三笑一顿早饭吃完已经快九点,拎着穆习习上了熊大的车,魏琮跟着慢慢踱出来,对穆习习说:“到了那地方长点儿眼力劲儿,你笑哥提携你,别给他丢脸。” 穆习习坐在座位上,很是不以为然:“我的能力只会给笑哥长脸!” “必须的!”王三笑夸赞他一句,升起了车窗,升到一半儿突然想起什么,探头出去,笑嘻嘻地看着魏琮:“昨晚跟你说的那事儿,好好考虑一下。” 魏琮皱眉:“你……” 话刚启齿,王三笑已经缩回头去,干脆利落地升了车窗,往椅背上舒适地一倚:“熊大,开车。” 掏老宅子是古玩行话,意味着去有一定年头的老房子里去收古董,北京是明清故都,又饱尝动乱,旧年藏于皇宫大内的帝王珍宝不知有多少散落到了民间,可谓犄角旮旯里都藏着古董。 他们到达目的地的时候,古玩商已经先一步到了,王三笑拉着穆习习下车,笑道:“来习习,介绍一下,这是潘家园岁寒斋的李老板。” 穆习习十分上道地一步迈上前去,握住对方的手,眉眼含笑:“李老板你好,我叫穆习习,叫我习习就好。” “你好,在下李寒柏,一爿小店,算不上什么老板,”李寒柏转头对王三笑道:“果然是三少带来的孩子,神采飞扬,真是青春逼人啊。” “那我就叫你寒哥吧,寒哥过奖啦,”穆习习握着他的手,发现李寒柏看上去清俊文弱,一双手掌竟十分粗糙,像个常年做农活的粗人。 一个衣着朴素的老者候在小院门口,佝偻着腰,笑道:“三位,进来看看吧。” 王三笑握着手杖率先进门,一跨门坎儿差点被这家的台阶撂倒,回头一看,好家伙,院子里竟然比院外的地还矮。 老者连忙伸手去扶他,一脸穷酸笑:“实在是不好意思,外面一次次修路,竟然修得比家里地面还高了。” “那你家也得垫垫地面啊,这样下雨不倒灌?”穆习习从没见过这样寒碜的小院,扶住王三笑,转头颇为惊奇地上下打量一番,发现这胡同得有上百年的历史了,窝在四周林立的高楼大厦之间,显得十分奇异。 李寒柏的跛脚经验比王三笑丰富得多,稳稳走进院中,见穆习习满脸新奇,轻声细语地解释道:“这胡同也存在不了多长时间了,听说批文已经下来,马上就要开始拆迁了。” 正好院子里有几个打着赤膊的小伙子正在往外搬家具,穆习习一眼就明白,恐怕就是老宅要拆迁,所以这位爱好收藏的老者才会舍得将家里的古董全都出手吧。 看看这个院子的面积,再想象一下老者的收藏,穆习习小声笑道:“拆迁费可都是巨款,这老爷子是要发呀!” 李寒柏笑起来,轻轻摇摇头:“迷古必穷,他发不了。” 老者的院子里搬家搬得像个狗窝,但毕竟大小是个收藏家,室内肯定布置得很文艺,穆习习这样想着,跟在王三笑身后进了堂屋,然后就被惊到了,没想到老者的收藏室比院子更像狗窝。 只见大小两个房间,除了小房间一角做了厨房,其余地方全都堆满了古董,三个巨大的多宝阁里摆得满满当当,旁边的桌子、茶几、五斗橱,里里外外都放满了东西,地上更是鸡零狗碎,什么大路货都有,连个插脚的地儿都找不到。 穆习习怕自己笨手笨脚碰坏老者的宝贝,站在门口不再往里走了,王三笑却毫无顾忌,大步进门,一屁股坐在一把酸枝木交椅上,翘起二郎腿,挥挥鼻前的烟尘,打了个喷嚏,皱着鼻子道:“你这屋里什么味儿啊,没事儿能打扫打扫吗?活人要被你熏死!” 老者一把年纪却很是不顾形象,抖着鼻子在他前方嗅了一圈,谄笑:“三少说笑了,这是古董流传千古的芳香啊!” “放你娘的屁!”王三笑骂了一句,“人家古董当年都是在皇宫大内,贵妃娘娘们的柔荑摩挲过,留下的都是椒兰的香气,你这一股脚丫子味儿,八成是新买的老鼠货还没盘干净吧。” “唉哟,三少您可不能瞎给我扣大帽子,”老者为老不尊地耍贫嘴,“咱认识多少年了,我可一直都是奉公执法从来不买来历不明的东西,件件都是传承有序……” “少罗嗦,”王三笑被屋里不干不净的味道熏得鼻炎都犯了,不耐烦地对李寒柏一摆头,“难得李老板对你的古董感兴趣,还不赶紧整理整理,把最顶尖儿的都拿出来?” 老者怪模怪样地对王三笑唱了个喏,转头对着李寒柏伸手示意:“李老板您这边儿走,我这儿最了不起的,就要数这一堂花梨木明式家具了……” 李寒柏做事细致入微,认真查看了家具,穆习习凑上前来,近距离观察着花梨木的漂亮花纹,赞道:“很不错啊。” 门外一个帮忙搬家的小伙子路过,探头看一眼,操着一口山东话问道:“恁们是买古董哒?” 老者恶声恶气地挥挥手:“瞎看什么,搬你们的东西去!” “睁着眼呢,怎个叫瞎看?”小伙子嬉皮笑脸,指着屋里的老家具,“这不就是黄花梨吗,俺老家有的是。” 王三笑正捂着鼻子呆坐在椅子上熬日子,闻言抬眼看向小伙子,突然就通体舒爽心旷神怡起来。 无他,小伙子长得贼拉漂亮。赤膊的上身肌肉结实,蜜色皮肤在阳光下泛着迷人的光泽,一双灵动的杏核儿眼睛透着笑意,让人看着就心情好。 他笑盈盈地看过去:“让我猜猜,你老家是……枣庄的?” “有眼光!”小伙子笑起来,露出两个尖尖的小虎牙,指着一张八仙桌,张口就问,“这黄花梨大桌子多少钱一件?” “懂规矩吗?”老者一下子炸了毛,跳着脚往外撵他,嚷嚷,“行家们做着买卖呢,有你问价的份儿吗?还不赶紧给我滚出去!” 王三笑连忙抬手止住他的叫骂,淡淡地说:“吵吵什么?卖你的古董去,”他转脸对小伙子招招手,“枣庄曾是重镇,民间有不少好东西,小兄弟怎么称呼?” 小伙子虽然不懂古玩,却在社会跌打滚爬好几年,最起码的察言观色是擅长的,杏核儿眼一转就看出来这个安静如鸡的男人才是一屋里地位最高的,立刻将肩上的东西一扔,屁颠屁颠地跑过来:“老板,俺姓郑,叫郑小虎。” “哦,小虎啊,”王三笑摸出一张名片递给他,“在下王三笑,是个走街串巷帮人买卖古董的,你要是有这样的大桌子小凳子或者什么瓶瓶罐罐,都可以拿来找我,我会给你估个好价钱。” 郑小虎双手接过名片看了看,笑嘻嘻地掖进裤子口袋里:“嘿,好咧,笑哥你真豪爽!” 穆习习站在旁边,怔怔地看着王三笑又发展了一条人脉,心头却有一种颇为失落的感觉,十分中二地想:我跟他关系这么近,才叫一声笑哥,你一个屁玩意儿不懂的土包子,认识他还不到三分钟,凭啥也叫笑哥? 最后李寒柏买了零零碎碎七十多件古董,大的有一人多高的立柜,小的有不到巴掌大小的鼻烟壶,一脚踢了差不多上千万。 走出小院,李寒柏对王三笑道:“佣金今明两天就会打给你。” “随便,”王三笑和他很熟悉了,一边走一边回头笑道,“你还会拖欠我不成?” “这可难说,”李寒柏万分感慨地看一眼破旧的小院和灰墙灰瓦的胡同,摇了摇头,“识古不穷,迷古必穷,唉,对了,上次你托我修复的铜镜……” 王三笑心头一动:“修好了?” “快了,你那个铜镜做工比较复杂,修复起来不是很容易,”李寒柏说,“时间上你得再宽限我一个月。” 王三笑提起眼皮,开玩笑道:“可要扣钱了啊。” “那我不给你干了,”李寒柏笑着横他一眼。 王三笑坏兮兮地占他便宜:“你啥时候也没给我干过啊!” “啧,”李寒柏是个斯文的书生,闻言立即红了红脸,有心想要反驳两句,却张口结舌,说不出带颜色的话来,半晌,只轻声细语地哼了一声,“你这人吧……” 穆习习跟在两人身后,目光看看这个,再看看那个,有些郁闷地低下头,一边走路一边踢着路上的石子,心想王三笑怎么张嘴就调戏人?这个李老板和七爷爷一点都不像,他到底啥口味儿? 一颗小石子滚到脚下,王三笑回头看一眼穆习习,突然吃惊地倒吸一口冷气:“习习,你走路怎么瘸了?” “什么?”穆习习一时没听明白,怔了两秒猛地反应过来,愕然意识到自己跟着前面俩残疾人亦步亦趋,竟然学成了个假跛子! 连忙原地蹦了两下,找回两条大长腿,愤恨道:“还不都是跟你们学的!” 王三笑很是优雅地原地转身,左手拿着手杖抬起双臂,用一种音乐剧的咏叹调,悠悠道:“我这样的温文尔雅你怎么就没学到呢?” 语气里的嘲笑让穆习习抓狂,却又自知理亏,郁闷得简直想以头抢地尔,红着脸快走几步,一头钻进车里,愤恨地想:别糟蹋温文尔雅这么好的词儿了! 那边搬家公司的卡车装满了,缓缓发动,郑小虎跑过来,抹一把汗,露出光洁的额头,笑嘻嘻地说:“嘿,笑哥,这趟工钱结了俺就回老家,带俩老东西恁给看看哈。” 王三笑含笑点头:“好。” “那俺走了,”郑小虎转头跑向卡车,远远回头挥了挥手,小跑几步,矫健的身体如同一只灵活的猴子,抓着车斗上的栏杆借力一荡,高高跳起,转眼间手脚并用爬上了行驶的卡车。 目送卡车装着一车破木烂朽远远驶走,王三笑唇角噙着笑意,转过身来,坐进车里。 穆习习透过窗户看向李寒柏的车:“笑哥,这个李老板眼力很好,老头子这么多古董,他挑的全是价格不高品相却很好的。” “那是个老油条,”王三笑淡淡道,“瓷杂字画、竹木牙角,样样精通,难能可贵的还没有贪欲,是见过大风大浪的人。” 两车擦身而过,穆习习看着李寒柏的侧颜一闪而过,心头升起一丝奇异的感觉,没来由觉得这人虽然清瘦文弱,还是个残疾人,却别有一番独特的风情,举手投足都带给人一种如沐春风的温暖。 第42章 郑小虎发家 过了几天,那个郑小虎果然来找王三笑,说是从老家带来几件古董,王三笑带上穆习习,约在一个饭馆,坐下点好单,饭菜一时半会儿上不来,王三笑又点一壶酽茶。 茶没喝淡,郑小虎背着个编织袋如约来了,将编织袋放在地下,搓着手笑出了一对小虎牙:“笑哥,这是俺二大爷死后留下来的,俺们家没人懂,恁给看看。” 王三笑给他倒一杯茶,笑道:“坐下歇歇,这个饭店不好找,你怎么过来的,瞧这一头汗。” “打车啊!”郑小虎端起茶杯一饮而尽,大赞,“哎呀,笑哥的茶果然好哈!”说着兴致勃勃地从编织袋里掏出一个老壶,“俺背着好几百万的古董呢,哪敢挤地铁?” “怎么就知道值好几百万?你这万一是顾景舟的,拍卖会上一个素壶就值上千万,”王三笑很是喜欢他虎头虎脑的样子,有意逗他玩,“可万一就是个泥捏的大茶壶,那是几十块钱都没人要。” 郑小虎指着壶身上的小字:“别看俺没什么文化,可也知道泥捏的大茶壶不会写这么好看的字儿。” “你懂得还不少,”王三笑抬眼瞥他一眼,指着壶肩上的小字,解释道,“这铭文笔意潇洒,是典型的陈曼生行书。” 穆习习仔细辨认着铭文:“茶已熟,菊正开,赏秋人,来不来,曼生……哈哈,这铭文不俗。” 王三笑道:“陈曼生名列西泠八家,自然不是个俗人,他和杨氏兄妹合作的紫砂壶,大多在壶底留‘阿曼陀室’款,”说着将茶壶翻过来,果然见四字两行落款:阿曼陀室,他接着说道,“陈曼生一辈子造了几千只壶,留下了十八种款式,人称曼生十八式,这一种叫合欢壶,壶身用两器皿对合而成,所以叫合欢,寓意皆大欢喜。” “曼生十八式俺不知道,”郑小虎盯着王三笑的薄唇嘿嘿笑道,“但俺知道龙阳十八式。” 穆习习心头一跳,定睛看向王三笑,只见他笑眯眯地瞥了郑小虎一眼,淡淡道:“那小郑先生可真够博学广志的。” 郑小虎知道他在嘲讽自己,却也不恼,笑得一脸阳光灿烂:“俺没什么学问,知道这个已经很牛逼啦。” “以后你会更牛逼,”王三笑抬手亲热地戳戳他的肩膀,“2014年杭州西泠印社秋拍曾成交过一个阿曼陀室款曼生壶,成交价是……” 郑小虎急得伸手推他:“哎呀恁莫卖关子,快点说,成交价多少?” 王三笑挑了挑眉,指甲碰了碰自己的茶杯,笑盈盈地看向他。 郑小虎立刻拎起茶壶给他斟了杯茶,急道:“快润润嗓子,说说,多少啊?” 王三笑性格恶劣,越见他急得冒汗,越慢条斯理地端着茶杯,细闻一闻飘出的茶香,皱眉:“唔……茶凉了……” “唉哟俺的亲娘喂,别扯淡了,”郑小虎简直恨不得连茶带杯都给塞到他那张嘴里,跟一只看见肥兔子却不得吃的小老虎一样,已经快要挠墙了。 王三笑戏弄够了,才轻启朱唇:“成交价,534.75万人民币。” “!!!”郑小虎倒吸一口冷气,俩眼一番,浑身抽抽着眼看就要晕倒。 穆习习吓得一下子站起来,颤声:“他他他……” 王三笑蓦地站起来,抄起杯中残茶迎面泼了过去。 一杯凉茶泼到脸上,郑小虎猛地回过神来,恍惚着原地转了两圈,突然扑上去一把抱住王三笑,笑得声音都变了:“啊哈哈哈……五百万……哈哈哈……俺要发家了……俺要发家了!” 王三笑显然没想到这货看着聪明伶俐,内里竟整个一中举的范进,无奈地拍拍他的后背:“好好好你发家了,快放开我,你要勒死我了……” 郑小虎置若罔闻,他已经快被天降横财的惊喜砸晕了,抱着王三笑转了一圈,一歪头,吧唧一大口亲在了他的腮帮子上。 王三笑:“!!!” “卧槽你大爷!”穆习习眼眶欲裂,暴吼一声蹿了上去,扬起拳头就是一记封眼锤,王三笑眼明手快,猛地一拧腰,翻身将郑小虎压在墙上,正好躲过穆习习的拳头。 “笑哥你护着他!”穆习习五雷轰顶,憋屈得几乎要暴走了。 王三笑焦头烂额,他被郑小虎铁箍一样的结实双臂勒得直翻白眼,艰难地吐了两下舌头,骂道:“放你娘狗屁,快他妈把这个疯狗给我拉开,操//你大爷的……” 穆习习见他被勒得脸都憋红了,连忙冲上去,用力把两人分开,揪着郑小虎就要趁机给他一拳。 没想到郑小虎激动得转脸一把抱住他,吧唧又亲了一口,哈哈大笑:“俺发家了……哈哈……发家了!笑哥!笑哥恁是俺的大恩人,是俺的伯乐……” 王三笑扭扭差点被他勒断的小蛮腰,摸着腮帮子想:我是伯乐不错,可你他娘的这个怂样儿也算千里马? 算不算千里马要另说,反正郑小虎就这么发家了是真的,王三笑联系到一个痴迷老壶的收藏家,一把曼生壶卖了三百万,结果郑小虎转头说老家还有呐!王三笑立刻决定跟他一起去一趟枣庄。 穆习习自然而然地以为王三笑会带上自己,万万没想到,他换洗衣服都收拾好了,王三笑竟然挥一挥衣袖,连一根他的头发丝都没带走,他顿时觉得自己就像生了二胎后的老大,在笑哥心中的地位比跳水的大盘还要稀里哗啦。 笑哥……现在连笑哥都不是自己专属的了! 那个疯疯癫癫抱人乱亲的小老虎凭啥也叫笑哥??? 魏琮摁了几声门铃都没等到开门,只得自己拿钥匙开了们,走进客厅,就看到穆习习趴在沙发上郁闷地咬着抱枕,瞥他一眼,淡淡道:“三笑已经走了?他为什么不带你一起?” 真是哪壶不开提哪壶,穆习习中二病发作,趴在原地没有理他。 魏琮对他的漠视不以为然,自顾自倒了一杯冰水喝下,扯开衬衫领口,随意坐进旁边的单人沙发里,拿遥控器打开电视。 一直到他把一整集《还珠格格》都看完了,穆习习还是趴在旁边一动没动,魏琮这才转过头来:“你怎么了?” “没事。”穆习习死气沉沉地哼了一声。 魏琮捏着他的下巴将人脸掰过来,惊讶地从那双漂亮的眼睛中看到了浓浓的失落,皱眉:“是三笑出什么事情了?” “就知道你的三笑,”穆习习挣脱他的手,将自己的脸埋进了抱枕中,哼哼,“他马上就不是你的了,等着哭吧。” 魏琮诧异了一秒钟,接着云淡风轻地说:“你是指那个卖茶壶的黑小子?呵呵,他不是三笑喜欢的类型。” “别把话说这么满,”穆习习嗤了一声,“你是没亲眼见到三笑对他有多喜欢,知道为什么不带我吗?因为他觉得我对他家小老虎不够友好,哼,”他顿了一顿,咬牙切齿地控诉,“那个郑小虎认识他不到三秒钟就开始喊笑哥,我认识这么久呢!” “……三笑也是你叫的?没大没小!”魏琮轻斥了一句,冷眼看着这个被夺去地位的小宝贝,心想好好一个男孩子,怎么越长越少女心了? 然而王三笑对那个黑小子果真非常喜欢? 魏琮心头腾起一丝无力感,王三笑喜欢谁是他的自由,以自己的身份和黑历史,显然比穆习习更没资格去置喙王三笑的感情。 他弯腰把穆习习蹭掉的抱枕捡起来,扔回沙发上,漠然地说:“行了,别郁闷了,王三笑和那个谁不会怎么样的,他是个有分寸的人。” 此时此刻,这个有分寸的人正看着郑小虎目瞪口呆,小虎子卖掉曼生壶后鸟枪换炮,衬衫是阿玛尼的,裤子是纪梵希的,皮带是范思哲的,帽子是拉格斐的,还喷了点香水,整个人脱胎换骨,他身材挺拔健美,肤色健康,一抬头,亮出脖子上手指粗的金链子。 王三笑在机场见到他时,差点以为自己瞎了眼,拍着小虎结实的肩膀,笑道:“我还以为哪个国际巨星来了呢,差点就要拿相机求合影了。” “嘿嘿,”郑小虎一脸哥俩好地揽着他,连那口大葱味儿的方言都没有了,竟然撇起了普通话,“咱这不是得给笑哥长脸吗,我穿洋气一点,您脸上也有光啊。” “哈哈哈,小伙子真是帅裂苍穹,”王三笑爽朗地大笑,瞥一眼他手指上面仨大金戒指,暗搓搓地腹诽:你穿得跟一暴发户似的能给我长什么脸,我脸有那么大么,你又不是我儿子! 郑小虎带王三笑走出机场,指着一辆烈日下闪闪发亮的黑色大奔:“笑哥看我这新车怎么样?” 王三笑竖起大拇指,诚恳地说:“只有这车才能配得上我弟的身份!” “嘿,你咋尽说大实话捏?”郑小虎豪爽地一拍他肩膀,拉开车门,“来,上车,好哥哥,让兄弟带你领略一下咱大山东的风景!” 郑小虎衣服是新买的,座驾是新买的,驾照可能也是新买的,只见一脚油门踩下去,大奔跟被爆菊了似地一屁股蹿出百多米。 王三笑剥了个开心果正往嘴里送,被车子一搡,整个塞进了鼻子里:“我操……” “来来,坐稳点儿,”郑小虎安慰他,“这车刚买,还没磨合好。” 王三笑抽出一张纸巾擦擦鼻子,心想这他妈显然不是车的问题好吗?奔驰要知道你会甩这锅,当初肯定连门都不让你进! 郑小虎是个知恩图报的好孩子,坚定地认为王三笑不但俊美无俦,还是自己的大恩人兼伯乐,他双手握紧方向盘,开得全神贯注,畅通无阻的道路上,闪亮的大奔跟跳迪斯科一样一路活力四射,方圆十米之内所向披靡。 从车上下来,王三笑铁青着一张脸两眼发直,他甚至开始有点想魏琮了。 第43章 性别不合适 郑小虎当初拿到卖曼生壶的钱第一时间就是回家推倒老屋盖小洋楼,这会儿地基刚垒起来,工地里乱糟糟地堆着水泥、砂石,郑小虎带王三笑走进隔壁一个院子,只见三间大瓦房依次排开,气派的走廊昭显了社会主义新农村的富足与幸福。 “这是我哥嫂的家,我那边在盖楼,家具先放这里,”郑小虎带着王三笑走进大屋旁边一间小瓦房,“来,进来风凉风凉。” 低矮的瓦房里装了一台挂式空调,呼呼地往外吹凉风,王三笑站在空调下,发现这个小房间简直比南城胡同里那个老者的狗窝还要惨绝人寰,一堆乱七八糟的家具堆在墙角,地上横七竖八地放着箱子和包裹,本来就不大的空间更显拥挤。 挤到什么程度呢?王三笑觉得自己一抬头,嘴唇都能碰到郑小虎的腮帮子,他原地转了转身:“你上回说还有几把老壶……” “在这儿呢,”郑小虎迈开大长腿在乱糟糟的箱子之间轻巧地穿梭,双手拉住蒙在小炕上的一张床单,郑重其事地掀开,露出三十多只老壶,献宝一样地叫,“笑哥你看。” 王三笑只瞥一眼,心倏地就凉了:那他妈哪儿找来满炕的大路货! 郑小虎一看他的眼神就明白,胆战心惊地惨叫:“难道都是赝品?” “算不上赝品,”王三笑叹气,“这就是过去老百姓自家用的普通提梁壶,三教九流、贩夫走卒都在用,民间太多了,也没什么工艺,在古玩行里叫大路货。” 郑小虎不死心:“既然不是赝品,那应该也值俩钱儿吧?” “俩钱是有的,”王三笑点头,“拿去古玩市场溜达溜达,谁给钱就直接卖他吧,起码能买包烟。” “!!!”郑小虎脸色煞白,倒吸一口冷气,翻着眼皮就要晕倒。 “哎,振作!”王三笑连忙一把按住他的肩膀,心想虎头虎脑一大小伙子,动不动就晕是啥毛病啊,骨子里住着个韩剧女主角吧。 “俺振作不起来啊,”郑小虎连方言都跑出来了,看着满炕大茶壶愁眉苦脸,“一心想捡漏,没想到却打眼了。” 王三笑颇为惊奇地看着他:“哟呵,连捡漏、打眼都懂了,进步很快嘛。” “好哥哥,恁就莫再笑话我了,”郑小虎垂头丧气,“这些烂鸡//巴玩意儿花了俺不少钱呢。” 王三笑看看那些塌肩溜背的丑玩意儿:“这能值多少钱啊,五十块钱一个?” “五万!!!”郑小虎捂住脸,心痛得眼泪都快出来了。 王三笑心头一跳,暗想:卧槽这小老虎玩得不小啊,五万一个,这里有三十多个,这一下就砸下去一百多万,到底该夸你一句有魄力还是骂你一句愣头青呢? 但是初入古玩这一行,有哪一个没打过眼吃过药?这个行业没有硝烟却刀光剑影,贴靴子、卖山音、长□□、移花接木、无中生有、一鱼两吃……三十六计七十二变轮番上场,直叫你吃够九九八十一个大亏才能炼成火眼金睛,成就如今谈笑间樯橹灰飞烟灭、即便泰山崩于眼前而只云淡风轻地叹一句“好大烟尘”的淡定从容。 郑小虎须臾之内家财万贯,顷刻之间又倾家荡产,从小老虎变成了丧家犬,蹲在乱糟糟的房间里揪着头发:“笑哥,俺心里难受。” 王三笑揉揉他的脑袋:“刚入行就是这样,好眼力都是在真金白银中洗练出来的,走吧,别看这些丑玩意儿了,带哥哥出去逛逛,领略一下大山东的风景。” 郑小虎虽然赚钱要抽抽,赔钱也要抽抽,但整体还是个拿得起放得下的汉子,郁闷了不到五分钟,就一抹脸站了起来,哼哼:“莫有光赚不陪的买卖。” 王三笑竖起大拇指:“就是这个理儿!” 郑小虎带着王三笑去了村委会,支部书记正带着会计出纳和一个小干事在打斗地主,郑小虎嬉皮笑脸地凑上去打招呼,指着王三笑说是南京来的考古工作者,到农村来采风的,王三笑满面笑容地给各位分了烟,不多时,大家已经称兄道弟,支部书记打开村头的大喇叭:喂喂,各家都听好了,南京来的王先生来俺们村儿里收古董,有什么老瓶子、老玉器、老银元、老茶壶之类的,都马上带到村委会来,还有,这个月的电费还有三家莫交,赶紧过来交上,别再拖了…… 此时正值初夏,农忙时间已过,家家户户的闲人都很多,没几十分钟,村委会里就被蜂拥而来的农民们挤满,枣庄历史悠久,家家户户都有几件颇有意思的小玩意儿。 王三笑坐在村支书的办公桌前,拿着村民们带来的东西慢声细语地讲解,他性情浮躁,可是面对古董时,却有无尽的耐心,看到好东西,便开出一个合适的价格,郑小虎立马掏钱买下,即使看到赝品,也不会怎样,只是开两句玩笑,让卖主拿走。 两人在村委会坐了一下午,竟然收到了大大小小二十多件古董,大的有半米高的铜佛像,小的有指甲大的小玉坠,甚至还收到一个十分名贵的花梨木小马扎。 天色擦黑,村民们才渐渐都散去,王三笑站起来,抻了个懒腰,笑盈盈地握着村支书的手不住声地表示感谢,说着给郑小虎使了个眼色,郑小虎立刻掏出几个小小的红包,数额不大,聊表谢意。 从村委会中出来,郑小虎背着他的大编织袋,兴奋地跟在王三笑身后:“这些都是宝贝?能值个几百万?” 王三笑一个踉跄:“几百万?你小子是还没学会走路就要上天啊,这些能让你挣个两三万就不错了,还几百万……” “操……这么少……”郑小虎沮丧地拖长声音,“忙活一下午呢。” 王三笑回头,拍拍他的脸:“你在搬家公司干活的时候一下午挣多少钱?能挣两三万吗?这胃口涨得也忒离谱了。” 郑小虎翻着黑白分明的杏核儿眼想了半天,突然又嘿嘿乐了起来:“要是每天都能挣个两三万,我一年也能干成千万富翁啦。” 王三笑听着他喜庆的笑声,没忍心去打击他,心想你要是每天都收上那几十个茶壶,一年还能给你搞到骨头渣子都不剩。 郑小虎将古董送回家里,小心翼翼地锁了门,一把揽住王三笑的肩膀,热乎乎的身体贴在他的后背上,笑嘻嘻道:“走走,好哥哥,累了一天,兄弟带你出去乐呵乐呵。” 夏季穿得单薄,透过薄薄的衬衫感觉到他健壮的胸肌,王三笑有些蠢蠢欲动,自从那天和魏琮一吻后,他好像撕开了封印一般,对这事儿又有了兴趣。 郑小虎带王三笑去了运河古城,这是个后建的旅游景点,夏日的晚上人声鼎沸,古运河两岸点起璀璨的花灯,很是有“东风夜放花千树,更吹落、星如雨”的意境。 两人走过长长的青石板路,走进一家酒吧中,乐队正在唱着浪漫的老歌,卡座里三三两两的朋友轻声谈笑。 王三笑本以为以郑小虎的性格会带他去什么□□唱个歌洗个脚啥的,没想到他竟带着自己来喝酒听歌,不由得有些意外。 郑小虎招来服务生,翻开菜单,指尖划过那一个个夹杂着英文的名字,认真地辨认半天,然后面无表情将菜单调了个头,推到王三笑面前:“咳,你是哥哥,你来点。” “……”王三笑随便点了点啤酒和小吃,笑道,“这地方看上去还不错啊。” 郑小虎嘿嘿笑:“我早听说这里好玩,就是一直没人陪我来。” “酒吧嘛,一个人来也有一个人的玩儿法,寻个艳遇什么的,”王三笑从烟盒里敲出一根烟叼在嘴里。 郑小虎立马摸过打火机给他点燃:“咱们兄弟俩也照样有艳遇啊。” “那不一样,”王三笑轻吸了一口,笑道,“待会儿万一有美女看上你,恐怕就要嫌我电灯泡了。” 郑小虎低头一笑,两枚小虎牙在昏暗的灯光中若隐若现,他轻声道:“我跟美女莫有缘分。” 王三笑悠闲地吐着烟圈,仿佛察觉到了什么,似笑非笑地瞥他一眼:“那你跟什么有缘分?” 郑小虎两眼放光:“我跟哥哥你有缘分啊!” 王三笑哈哈大笑,夹着烟隔空点了点他:“你小子……这是一回事儿吗?” 郑小虎被他笑得有些腼腆,觉得自己一定是脸红了,但所幸酒吧里灯光迷离,看也看不清楚,他鼓起勇气看着王三笑的眼睛,小声道:“怎么不是一回事呢。” 酒水端了上来,王三笑拿起一罐啤酒丢给他:“按理说你这个年纪,在农村连孩子都有了,怎么还不结婚,父母没给张罗吗?” 郑小虎打开啤酒,喝一口,含糊地笑道:“我妈也让人给介绍了几个,只是……没遇到合适的。” “唉哟,你要求还挺高啊,”王三笑开一罐啤酒,一口灌下去半罐,咽下清爽的液体,舔了舔嘴唇,眼神慵懒地看着他,“哪儿不合适?” 郑小虎盯着他湿润的嘴唇,轻声道:“性别不合适。” “……咳咳咳……”王三笑一口啤酒呛到了气管,咳得惊天动地。 郑小虎连忙跳过来,拍拍他的后背,忐忑不安地看着他,仿佛做了天大的错事:“笑哥,我……” 王三笑接过矿泉水灌了几口,抓着纸巾擦擦下巴上的水渍,摆摆手:“没事,是我自己不小心……” 他嘴唇嫣红,眼神迷离,昏暗的灯光下两颊仿佛还泛起一丝潮红,让郑小虎不由得看得呆了,上前一步,半跪在他面前,抬头看着他的眼睛,张了张口,却没有说出话来。 王三笑隐约有些猜到,组织了一下语言:“你……” 刚一出声,郑小虎突然起身,一把抱住他的肩膀,低头吻住了那两片嫣红的薄唇。 王三笑大脑轰地一声炸开了,震惊之余还顽强地跑着神,心想这小子不是个雏儿!!!刚要推开他,突然一个人影从旁边大步走来,一把揪住郑小虎的衣领,将人猛地拽开。 “你……”王三笑抬头,心跳倏地漏了半拍,也许是酒吧的灯光太过迷离,让人产生了幻觉,他眨了眨眼睛,重新看了过去。 对面那个风尘仆仆、气喘吁吁的男人,确实是魏琮不错。 第44章 三人的混战 王三笑震荡的心情骤然冷静下来,他懒洋洋地倚在沙发上,抬手抽了一口烟,缓缓吐出一个浑圆的烟圈,在青烟之后眯起眼睛,朗声笑道:“没想到在这里也能遇见魏总,当真是天涯何处不相逢啊。” 魏琮一手死死揪着郑小虎的衣领,面无表情地看着王三笑,薄唇紧抿,幽深的眸子如同夜幕降临下的深海,暗潮汹涌却光华内敛。 两人针锋相对地对视,片刻之后,魏琮淡淡地一笑,将郑小虎一扔,上前一步坐在王三笑对面,抓过一罐啤酒猛地打开,白沫喷涌而出,沾得满手*,他仰头一口气灌下整罐,被冰凉的啤酒呛得低头咳了一声,才抬眼看向王三笑,悠闲地笑道:“我愿意说是,有缘千里来相逢。” “可惜,”王三笑轻笑着摇头,“无缘同床不同梦。” 郑小虎酝酿了满腔深情吻过去,还没来得及享受一下亲吻的欢愉就被魏琮撂得一个踉跄,晕头转向爬起来,没听明白这俩人打什么哑谜,只觉得这人怎恁讨厌,这种时刻横插一杠子来跟自己抢男人! 还他妈坐在自己的位子上,喝起了自己的酒! 顿时大怒,爆吼一声,扬起拳头挥了过去,他是个卖力气的汉子,这一拳头跟铁锤一样,夹着雷霆之怒,砸向魏琮的面门。 魏琮猛地站起来,猝不及防地躲了一下,被一拳打得偏过脸去,感觉脸皮火辣辣地烧了起来。 电光火石之间,王三笑突然站起来,二话没说凌厉地挥出一拳,打得郑小虎一个踉跄,后退两步,一屁股坐在了地板上,震惊地捂着侧脸,半天,嗓子底气若游丝地叫出一句:“……哥?” 王三笑动作快过思维,一拳头挥出去,才后知后觉地反应过来,扭头看向魏琮,只见他也吃惊地看着自己,眸子中是迸发出来的震惊和狂喜。 再看看狼狈坐在地上的郑小虎,他不由得脑仁疼了起来。 酒吧负责人跑来:“怎么回事,怎么回事?几位先生,有话好好说……” “抱歉,抱歉,是我们冲动了,”王三笑给负责人赔了个礼,讪笑着伸手拉起郑小虎,抬步走出酒吧。 郑小虎被他一拳头打懵了,傻狗一样地跟着他亦步亦趋,走出酒吧,夜风吹在脸上,才发现脸好像肿了,用舌头顶了顶腮帮子,委屈地出声:“笑哥,你跟那人认识啊?” “嗯,”王三笑低头点燃一根烟,淡淡道,“前男友。” “!!!”郑小虎倒吸一口冷气,两眼一翻。 王三笑猛地转身怒指他的鼻子,厉声:“给我挺住,不许晕!” “……”郑小虎抽抽着深呼吸了几下,总算稍稍平静下来,张大了嘴巴,嘴唇哆嗦着动了好几下,“我……你……那那……同性……和他……”半天愣是没能说出一句完整的话。 王三笑却神奇地听明白了,敷衍了一声:“哦,我们都是同性恋,我也觉得挺巧的。” 郑小虎伸手拉住他的手:“那咱俩……” “你说哪方面?”王三笑认真地说,“如果想正儿八经谈一场走心的恋爱,我可能满足不了你,但如果只是想酣畅淋漓地走一走肾,不是哥哥吹牛皮,我技术很好。” “别胡说八道,”一个低沉的声音从背后响起,魏琮从酒吧里走出来,信步走到二人面前,看着王三笑的眼睛。 王三笑挑了挑眉。 魏琮无可奈何地摇摇头,转脸看向郑小虎,伸出手:“刚才是我先动粗,你打了我一拳,我们扯平,握手言和怎么样?” 郑小虎一见这个“前情敌”,顿时黑下脸色,警惕地盯着他的脸,想从那看似和气的五官中看出点什么阴谋诡计。 魏琮不以为然,浅笑着解释道:“三笑这么优秀,招人喜欢是再正常不过的事情,错不在你,我怎么会耿耿于怀,若连这个醋都吃,现在恐怕我早已经酸死,郑先生,我愿和你一笑泯恩仇。” 这人言谈举止文质彬彬,不但长得高大英俊,说话还这么和气,让郑小虎不禁自惭形愧,脑筋飞快地转着,心想说他是“前男友”,说明俩人已经分手,这么斯文的人都不要,可见笑哥不喜欢他这型,说不定更喜欢自己这种淳朴少年……这么想着,郑小虎不由得挺直腰杆,微微笑了一下,伸手握了过去。 “这一招叫欲擒故纵,”王三笑突然闲闲地出声,“他想骗你放下戒备,然后抓着你的手废掉你的反抗能力,再报复一下狠的。” 郑小虎大吃一惊,在手指相碰的瞬间,刷的缩回了手,不敢相信地抬眼瞪向魏琮,大怒:“你……卧槽,你他妈恁坏的!” 魏琮被王三笑迎面扣了一屎盆子,整个人都无语了:“三笑,你……在你眼里,我就是这么个阴险小人?” “不然呢?”王三笑扬起灿烂的笑脸看向他,“难道你还是什么正人君子?” “……”魏琮这人一向自我感觉不错,虽不以正人君子自居,却也觉得自己不是什么阴险小人,听到王三笑这一句反问,不由得气笑了,对郑小虎道,“你先回去,”说着一把攥住王三笑的手腕,“咱俩好好谈谈。” 郑小虎一口气没上来:“凭啥你让我走啊,我就不走!” 魏琮冷声:“不走就站这儿等着!” 王三笑也是心大,笑嘻嘻地就被魏琮牵着走了,两人走过幽深的窄巷,耳边传来清脆的水声,古运河两岸花灯,一条画舫缓缓划过。 魏琮转身,盯着王三笑的眼睛,咬牙切齿:“我要真是个阴险小人,在看到你俩接吻的时候已经把你扛走,这会儿都扒光操上了,我这么硬挨着是为了谁?” 王三笑闲闲地瞥着他:“是啊,为了谁啊?” 魏琮噎住。 王三笑指间夹着烟,戳戳他的心口窝,凉凉道:“我让你硬挨着的吗?你自己扛着个贞节牌坊,还嫌我跟别人接吻?爱操不操,说得好像你有多三贞九烈似的,我给你鸡//巴上带了锁?” 一顿连荤带素的抢白把魏琮堵得瞠目结舌,心头一团郁气已经具化成实体,冲出身体在头顶化作一片乌云,噼里啪啦电闪雷鸣、暴雨夹着冰雹,砸得他满头是包。 王三笑满脸嘲讽地接着说笑:“再说,你那锁恐怕也是失灵的,遇到什么大姑娘小闺女名门闺秀之类,立马就解锁了,恐怕硬得比他妈谁都快……” 魏琮深吸一口气,一把抱住他的肩膀,紧紧吻住了他的嘴唇。 指间的烟蒂掉落在了地上。 古运河畔,玉壶光转,波光粼粼,两人站在灯火阑珊的树底,相拥着缠绵亲吻,半晌,一吻终了,魏琮意犹未尽地舔了舔他的嘴唇,低声喘着粗气:“三笑,你把我快折腾疯了。” “还不够疯,”王三笑轻声笑着,抬手抚摸着他的脸,花灯辉映下,眸子中仿佛有万千星辰,他轻笑着说,“你吻技下降了,这些年,没跟人好好练练?” “我这些年过得怎么样,你没有查过?” 王三笑嗤了一声:“这些年的你,没有值得我去查的价值。” 魏琮摇摇头:“你啊,那现在的我,有值得你去查的价值了吗?” “没有。” 魏琮心头渐渐沉了下去。 王三笑却抚摸着他的肌肉笑道:“别这么失落,起码你有让我试试技术的兴趣了,这也是个进步,对吧?”说完,他后退一步,摆了摆手,转身往回走去,“我得回去找小虎子了,那孩子单纯,别被你吓坏了。” 魏琮目送他的身影渐渐走远,不由得苦笑出声来。 第45章 去克拉玛依 魏琮从地上捡起衣服一件一件地穿上,他衬衫被王三笑撕碎,大敞着胸膛本该有几分狂野的性感,但他胸口被王三笑又咬又掐,留下了斑斑点点的痕迹,显得忒非礼勿视了。 王三笑懒洋洋地指了一下衣橱:“自己找一件穿。” 王三笑虽是个基佬,却可耻地有着直男的审美,对外貌不甚在意,再者,他常年累月的走南闯北,行囊自然以简单至上,此时衣橱里孤零零挂着两件衬衫,一件方格,一件纯色,魏琮拎出那件白色的穿上,胸口有些紧,勒出了两块肉//欲横流的胸肌。 ”啧,别给我撑裂了,”王三笑趴在床上,饶有兴趣地欣赏着穿衣秀,砸吧着嘴点评,“你肌肉比以前可棒多了,下了不少功夫吧。” “你身材也更好了,”魏琮礼尚往来地夸了一句。 “那当然,”王三笑翻个身,倚靠在床头,摸着自己的腹肌,得意洋洋道,“要不是我这体型天生练不出大块儿,现在床上就是一壮汉了。” 魏琮想象了一下壮汉版的王三笑,不由得笑出了声:“那我可要好好谢谢上天。” “赶紧滚蛋吧你,”王三笑笑骂一句。 ”这就滚,”魏琮慢条斯理地扣上纽扣,走过来,俯身在王三笑的脸上亲了一下,“我不管你怎么定义我们之间的关系,我只说一句,”他抓起王三笑的手按在自己胸口,低声道,“你在这儿。” 手掌感觉到他强有力的心跳,王三笑微微一笑,他抬头,含笑与他对视,手指点了点他的胸口:“魏总,耳听为虚,眼见为实。” “会让你见到的,”魏琮拉起他的手指,亲了一下,转身走出房间。 房门咔嗒一声关上,王三笑仰躺在空荡荡的大床,突然觉得空调可能开得太低,整个房间都冷了下来。 一夜狂欢,再强的体力也受不住,王三笑钻进被窝里一睡就是二十个小时,从一个清晨睡到了另一个清晨,醒来的时候感觉从后腰到大腿,就没有一个地方不疼的。 ——老了…… 一个可怕的念头浮现在脑中,他两眼发直地躺在床上,努力回想当年彻夜狂欢后的反应,好像从没有像现在这样,腰酸背疼到难以挪动的地步。 即将而立的身体到底已经不再生龙活虎,他怔怔地看着天花板,茫然地想到了将来:他还能再恨魏琮几年? 又还能再爱他几年? 肚子咕噜噜叫了起来,他才想起来自己已经一天两夜没有进食,艰难地翻了个身,抓过床头柜上的电话让客服送饭过来,然后摸出手机,惊喜地发现竟还有一格电,遂给郑小虎拨了过去。 “喂,笑哥!”郑小虎惊喜的声音响起来,“你终于给我打电话了,我还以为你不想理我了呢。” 王三笑睡迷糊了,怔了半天才反应过来这小子前一天非礼自己来着,但……窈窕淑男、君子好逑,自己这样一个俊美无俦又斯文尔雅的读书人,会招小基佬喜欢也很正常,于是他宽宏大量地说:“怎么会呢,你是我很欣赏的小虎子嘛。” 得到蜜枣的小虎子立刻表示:“笑哥你在哪儿啊,为什么一整天都没有联系我?” “还在酒店呢,太累了,睡了一天一夜。” “那我过去找你。” 郑小虎赶到酒店的时候,客服刚把饭菜送到,冬瓜炖海米、三鲜豆腐加一盘清炒西兰花,王三笑很想独吞三个菜,但是郑小虎多少算个客人,只得分给他一双筷子:“来,一起吃。” “没想到你口味这么清淡啊,”郑小虎端起了碗,刚要下筷子,只见王三笑已经狼吞虎咽地干掉了一半,不由得愣住了。 王三笑扒着米饭,心想你以为我不想吃香的喝辣的?只是目前硬件不允许,我得看碟下菜啊。 郑小虎再眼戳也看出来王三笑仿佛饿死鬼投胎,擎着筷子吃也不是,不吃也不是,不由得尴尬了起来。 王三笑端起碗喝了口汤,还不忘寒暄两句:“吃啊,这个西兰花炒得不错。” “我我……我不爱吃西兰花,”郑小虎舍不得吃了,往米饭里倒了点茶水,用筷子搅一搅,胡乱咽了下去,放下碗,“我吃饱了。” “小小年纪,挑食就算了,这饭量也忒小了,”王三笑一听他不吃了,立刻将三个菜全拉到自己面前,胡乱倒进米饭里,搅得跟一大碗猪食一样,风卷残云地干了个精光,然后仰天打了个饱嗝,感觉满血满蓝地复活了。 郑小虎刚要笑,突然眼尖地发现他脖颈上一个红痕,顿时笑容僵在了脸上,他不是个雏儿,转瞬就想到王三笑这一天两夜之间干了什么,也明白了他为什么会饿得跟狗一样——那是重体力劳动的后遗症,一滴精十滴血,他得补回来。 王三笑浑然不觉,他刚吃了一顿饱饭,觉得浑身都有了力气,抽起纸巾擦了擦嘴,看向对面,笑道:“你以后有什么打算?” 郑小虎抬头怔怔地看着他,突然没头没脑地问:“是那个人吗?” “什……哦,你说他啊,”王三笑爽快地承认了,“是啊,好几年没做了,感觉还不错,那花样儿……啧!略爽。” 反应过来他在说什么,郑小虎刹那间心如死灰,他一把握住他的手,艰难地问:“恁……你、你跟他,你们和好了?” 王三笑想了想,一脸的高深莫测:“我们算是战略意义上的和好了。” 郑小虎一愣:”啥?” ”就是炮/友,”王三笑一笑,”只做/爱,不谈情。” 郑小虎吃惊地看着他:”不,你不是这样的人。” 王三笑含笑将手抽回来,看着他漂亮的杏核儿眼,淡淡地笑道:”至少目前是这样的。” ”你……”郑小虎迟疑地问,”你是不是还喜欢着他?” ”嗯,”王三笑面无表情地点了点头,心里却想:他做过对不起我的事情,我却还爱着他,这种事情就像口/交一样,是个单方面的享受,实在是太便宜他了。 他在枣庄待了三天,大部分时间都在卧床休息,顺便给郑小虎讲一些收藏小故事,这小子心比天高,大字不识几个,却想入古玩行,为防止他被行里的妖魔鬼怪们吃得渣都不剩,王三笑少不得又打起精神传授一些古玩行里的基础知识。 三天之后,王三笑上了飞机直飞克拉玛依,在机舱中慢慢找到自己的座位,刚要坐下,看到旁边的人,突然怔住了。 魏琮掀过一页报纸,余光瞥到身边的人,顿了一下,霎时满脸惊喜,仿佛才看到王三笑一般,笑道:”早上一醒来就接到习习的微信,说是逛早市买了个苏绣喜上眉梢紫檀木小屏风,我还寻思着这兆头不错,没想到就遇到你了,真巧。” 王三笑微微一笑,心想你有本事再给我摸着良心说一遍真巧!他伸手拉过一个空姐,笑问:”美女,请问这班飞机目的地是哪里?” 空姐微笑,用黄鹂般清脆婉转的声音笑道:”这位旅客您好,本次航班飞往克拉玛依市,祝您旅途愉快。” ”谢谢,”王三笑点头,转脸看向魏琮,叹道,”真是不得不佩服魏家,生意都做到克拉玛依去了。” ”惭愧,惭愧,”魏琮谦虚地笑着,对旁边的座位一指,”三少别客气,请坐。” 王三笑一屁股坐下,魏琮伸手拉住他的手腕:”还好吧?” ”你指哪方面?” 机舱里人来人往,魏琮拉住他的手握在掌心把玩,微微倾过身体,贴在他的耳边低低地柔声说道:”你的身体,我担心你难受。” 王三笑任他攥着自己的手,朗声笑道:”多谢魏总关怀,魏总虽龙精虎猛,但与别人比起来,还算是个温柔的,但请放心吧。” 魏琮皱眉:”别人?” 王三笑点头:”别人。” 魏琮直直地看着他冷漠无情的眼眸,低声道:”以后不会有别人。” ”你吸/毒了吗?”王三笑突然扬声问。 魏琮一愣。 王三笑冷笑:”那怎么产生幻觉了呢?” 魏琮:”……” 飞机降落在克拉玛依机场,王三笑戴上墨镜,大步走出机场,问熊二:”展览会是今天还是明天?” ”明天上午十点,”魏琮的声音在背后响起。 王三笑回头,看到魏琮信步走来,还边走边笑道:”没想到我们的行程居然重合了,果然应了三少的那句话——天涯何处不相逢啊。” ”可惜,”王三笑和魏琮并肩而行,凉凉道,”纵得相逢留不住。” 魏琮看着他熟悉的眉眼,轻声道:”我只问你一句,相逢还解有情无?” ”有情何似无情。” 一辆越野吉普驶了过来,车窗降下,露出熊大戴着墨镜的脸:”三少,酒店已经定好,去歇歇吧。” 熊二上前拉开车门,车厢中的冷气吹了出来,吹散外面的酷暑,王三笑坐进车中,回头看一眼孤零零的魏琮,吃惊地问:”魏总怎么连个助理都没带?” ”私人行程,”魏琮微笑,目光落在他宽敞的座位上,满眼都是无声的渴求。 王三笑点了点头:”既然是私事,那王某就不便打扰了。” ”……哎,”魏琮刚要说话,只听砰地一声,车门在眼前重重关上,墨绿色的越野车一个加速,唰地扬长而去,速度快得仿佛唯恐他死皮赖脸爬上去一样。 王三笑舒适地倚着靠背,从后视镜里看着越来越远的魏琮,嗤笑一声:”叫你装逼!” 第46章 金丝玉雕件 上车之后熊二就打开冰箱,惊喜大叫:“哟,白葡萄,你真了解我,知道我最爱吃葡萄了,特别是克拉玛依特产的这个,用冰一震,这味道唉哟的那个甜。” 熊大开着车,淡淡地瞥他一眼:“别他妈自作多情,那是给三少准备的。” “别这么嘴硬嘛,谁不知道谁啊,”熊二恶心吧唧地抛了个媚眼过去,拎出一串葡萄丢给王三笑,自己也捧了一串,一粒一粒地丢进嘴里,“好吃。” 熊大嗤了一声,没理这货,提高声音:“三少,酒店已经订好,先在外面逛逛还是直接回去休息?” “回去休息,飞机上旁边坐了个装逼犯,搅得我觉都没睡好,”王三笑咬着葡萄,突然发现味道果然十分不错,“这葡萄才六月就上市了?” “有早熟的,过些日子就集中上市,还有白兰瓜,我尝过了,味道也特甜。” 熊二果然在冰箱里发现切成小片儿的新鲜白兰瓜,拿出来尝了一口:“唉哟,果然特甜,三少你尝尝。” 王三笑吃了一片,点头:“等走的时候拉上一百斤葡萄,再带五十个瓜,送回南京,老头和天真肯定喜欢。” 熊二吃着瓜:“要不要给魏总送点儿?” “什么玩意儿?”王三笑懒洋洋地挑起眼皮看向他,唇角噙着一丝微笑,“那是谁,跟咱们很熟吗?” “……”熊二嘴里的瓜咽不下去了,一见他那阴涔涔的笑容,就不由得大热天后背一片毛毛地发凉,嘴里机械地咀嚼两下,然后刷的举起双手,大吼,“不熟!绝对不熟!必须不熟!” 王三笑拍拍他的脸:“真乖。” 克拉玛依是个油城,然而附近的戈壁滩中却出产油润细腻的金丝玉,这种被发现于2003年的玉石据说就是当年楼兰古国的极品装饰。 “楼兰消亡太早,戈壁滩又人烟罕至,否则这种漂亮的玉石早就应该声名鹊起,”魏琮淡淡地说,“就算达不到和田玉的高度,起码也能和田黄石一决高下。” 王三笑回头,似笑非笑地看着他:“魏总是去东瀛修炼过吗,怎么神出鬼没的?” 魏琮微笑:“我站在你身后已经很久了,只是你一直专心观赏,没有注意而已。” 王三笑将手里一只卧牛摆件放回原处,抬起眼皮看向他,“那敢问魏总,你站在我身后干嘛?” 魏琮理直气壮地说:“偷听几句点评,涨点儿知识。” 王三笑摊开手:“听我点评,可是要付钱的。” “谈钱太过俗气,拿这个小玩意儿相抵,怎么样?”魏琮拉着他的手,放上一块拳头大小的玉石,王三笑低头,见一个润腻如脂的纸镇,不由得被吸引住了视线,只见整块金丝玉雕成的两只凤凰相偕而飞,颜色艳丽,姿态优美,他抬高手掌,托起玉石对着阳光,灿烂的光线下仿佛还能听到翙翙的挥羽声。 魏琮轻笑:“怎么样,能入眼吗?” “好玉石,好雕工,”王三笑对这个纸镇十分喜欢,爱屋及乌,连带魏琮也没那么面目可憎起来,笑道,“刚才我一路走来,怎么没看到这尊纸镇?” 魏琮得意地说:“那要让你看到,还有我献宝的机会吗?” 王三笑含笑横了他一眼,忍不住又低头看过去,简直是越看越喜欢,不住嘴的赞叹。 魏琮拉着他的手腕往前走去:“前面好东西应该还有不少……” “难了,”王三笑攥着温润的纸镇,摇头道,“讲真,今天这一趟我还是失望大于满意,你刚才讲金丝玉的价值,我觉得目前水分还不少,炒作痕迹太过明显。” “怎么说?毕竟是楼兰古国的装饰品。” “都说楼兰古国,但尚没有史料能够佐证,”王三笑漠然道,“金丝玉固然漂亮,可同样漂亮的还有岫岩玉、青田石、京白玉、南阳玉、佘太翠……有和田玉的品质在那儿镇着,就算再怎么炒作,也翻不出天去,市场的浮夸必然造就佳品的消亡,不说别的,今天这展会大部分展品的雕工,连小孩儿牙啃的都不如,”他随手拿起一个观音立像,“垮肩塌背,线条钝涩,什么玩意儿!” 魏琮趁机进媚上:“不错,正是如此,实在是让人痛心。” 刚才是谁给夸成朵花儿了?王三笑瞥了他一眼,忍不住又低头看向掌心的纸镇,叹息:“所以这个雕件实在是太难得了。” 两人在会展中心转了大半天,再没有见到比这个纸镇更加完美的雕品了,王三笑笑道:“虽然金丝玉价格不高,但这雕工必是出自大师之手,让魏总破费了。” “你跟我,还谈什么破费?”魏琮摆摆手,画蛇添足地说,“一家人不说两家话。” 王三笑歪头看向他:“你真没吸/毒?” “……”魏琮想把刚才那句话给吞回去。 走出会展中心,魏琮抬头看看天色,微笑着道:“逛了这么长时间,也该饿了吧?” “是啊,特别饿,”王三笑将纸镇塞进兜里,对魏琮十分礼貌地说,“知道魏总此趟有不为人知的私人行程,那王某就不打扰了,我们就此别过。” 话音未落,突然一转身钻进车里,油门一踩,三秒之内绝尘而去。 “……”魏琮一口气提起来,就那么噎在了嗓子眼儿。 “找地儿吃饭,”王三笑坐在车里,吩咐一声后就立刻掏出那个纸镇,爱不释手地把玩。 熊二凑过来,惊艳:“哟,好漂亮的雕工,这俩鸟雕得栩栩如生啊。” “什么俩鸟?”王三笑嗤了一声,举起纸镇对着阳光,乐滋滋道,“这是凤凰,凤凰于飞,翙翙其羽,你懂个屁。” 熊二扁了扁嘴,目光扫过他的眼睛,突然怔了一下,定睛看过去,觉得大概是西部的阳光太强烈了,竟能穿透油润的玉石,在王三笑那双多情爱笑的桃花眼中荡漾出璀璨的光芒。 熊大轻车熟路开到最繁荣的地方,锁了车子,带二人走进一家清真饭馆,老板是个一脸和气的小胡子,老板娘带着玫红色头纱,普通话说不好,见人未语先笑,还有个满地乱跑的三岁胖儿子,小店里其乐融融。 “我要吃个大盘鸡,”熊二一边进店,一边嘟囔着,“嘿,三少,门口有烤肉,你想吃吗,我去买点儿?” “不用了,”王三笑讳莫如深地说,“待会儿有个傻逼会买,咱挣钱不容易,省着点儿花。” 熊二愣了愣:“啊?” 三人在一张桌子前落座,熊大走到厨房前去点菜,王三笑抚摸着熊二圆滚滚的熊脑袋,谆谆善诱:“厉行节约、反对浪费,是全国普遍的、长期的、经常的政治任务,是加速国家社会主义工业化的积极的方针,我们应该发扬艰苦奋斗的作风,养成节约风气,为有成效地实现这一任务而奋斗……” “!!!”熊二惊得五官都快飞出大脸了,张大嘴巴动了两下,刚要说话,突然见一个高大的身影走进店门,手里端着一大盘油滋滋的烤肉。 魏琮抬眼环顾小店,突然眼光一亮,带着一脸他乡遇故知的狂喜轻快地走了过来,朗声道:“有缘千里来相逢,三少这回可不能再反驳我了,咱们又一次偶遇了,这样的巧合可不常有。” “巧合不常有,而魏总却常有,”王三笑含笑和他点头示意,笑容热情中透着疏离,仿佛几天前那个晚上他是跟一黄瓜玩了个通宵似的。 黄瓜将烤肉献到他的面前,微笑:“来自草原上的哈萨克羊,吃野草、喝泉水,肉质肥美,用*特的手艺烤制而成,色泽金黄、焦香饱满,三少尝尝。” 王三笑拿起一根羊肉串,吃了一口,顿时层次丰富的香味在口腔炸裂,他竖起大拇指,赞不绝口:“不错,很好!” 熊二莫名其妙地坐立不安起来,心想明明这魏总才是个外人,可为什么没来由觉得该消失的,是自己呢? 幸好熊大很快点完单回来,低声道:“点了番茄炖牛肉、烤羊排、馕包肉和大盘鸡,老板还送了一份凉皮子。” “那多谢老板了,”王三笑回头,含笑与小胡子点了个头表示感谢。 魏琮道:“听说新疆的灌米肠也是个特产,没点来让三少尝尝吗?” “三少不喜欢吃内脏,”熊大淡淡地回答,转脸看向熊二,用眼神发出“这个人为什么和我们坐在一起”的质问。 熊二一见他回来,顿时三军会师一样,满脸都是久别重逢的狂喜,弄得熊大不由得怀疑自己点个菜究竟去了多长时间,怎么给这货憋成这德行了? 三分钟后,他就明白了熊二的感受——旁边这两人的相处模式实在是太让人牙疼了。 王三笑用馕包着大盘鸡,明明是粗剌剌的食品却吃得端庄优雅,仿佛不是和三个人坐在这逼仄的小饭馆里啃干馕,而是坐在明窗净几的五星级大酒店之上吃着龙肝凤髓。 “虽然现在全国都能吃到大盘鸡了,但是真正好吃的还是要到新疆来,”魏琮吃得也很优雅,优雅之余还要喋喋不休,“仿佛这边的配方和别处不同。” “不错,”王三笑礼貌地点头,“这儿是大盘鸡,别的地方只能叫土豆烧鸡。” 熊氏兄弟齐刷刷地埋头扒饭,从动作到表情无一不在传达着一个信念——快吃,赶紧吃完闪人! 一顿饭吃得弟兄俩几乎肠痉挛,结账的时候,老板娘笑嘻嘻地送上四杯酸奶,说了一句维语,胖儿子用稚嫩的嗓音翻译:“自己做的,送给你们喝……” 老酸奶里加一勺白糖,简直人间美味,王三笑喝完,刚要说话,突然门外轰地一声巨响,一股炽热的巨浪涌进店门,玻璃窗瞬间炸开,碎玻璃如同子弹一般散射出去。 王三笑一把压下魏琮,暴吼:“蹲下!快!” 接着爆炸接二连三响起,街上传来了狂热的口号和凄厉的惨叫声。 第47章 刹那的抉择 耳边充斥着慌乱的哭叫声,王三笑将魏琮用力压到桌底,小心翼翼地抬起头来,只见小小的饭馆里一片狼藉,外面爆炸的冲击波将玻璃门冲得粉碎,靠近门口的几张桌子被掀了起来,满地都是沾了血迹的碎玻璃碴。 “吉里巴甫……”一个食客突然惊恐地指着门外,呓语一般喃喃道,“是吉里巴甫……” 王三笑猛地看过去,只见几个女人从街头跑过,黑纱覆面,手持长刀,见人就砍。心跳猛地漏了半拍,低头看向魏琮,压低声音:“街上都是恐怖分子。” 魏琮警惕地扫视全店,目光落在店主夫妇的身上,熊大低声道:“他们是世俗的穆斯林,不用担心。” “嗯,”魏琮点头,目光和王三笑对视片刻,突然笑了起来,拉起他的手亲了一下,轻声道,“我们可真倒霉。” 王三笑一翻手就势捏住他的下巴,低笑:“是你倒霉,我有金牌保镖两名,看情况不对立刻上车跑走,你就等着哭吧。” 魏琮微笑:“你舍得?” 王三笑反问:“我有什么不舍得的?” 魏琮任他捏着自己的下巴,扬眉笑道:“在下自认也有三分姿色……” “岂止是三分,魏总太过谦虚,”王三笑松开手,顺手在他脸上轻轻拍了两下,“我去夜店遇到你这标准的牛郎都得送香槟塔。” “香槟塔就算了,”魏琮拉住他的手,把玩着他腕上的红珊瑚念珠链,“不如把这串手链送给我。” 王三笑拍落他的手,冷哼:“美的你!” 熊氏兄弟像两只大鸵鸟一样蹲在旁边,眼观鼻鼻观心假装自己并不在场。 突然门外一片喧哗,王三笑蓦地抬眼望去,只见七八个大胡子拎着长刀和铁棍冲了进来,狂乱地高喊着口号砍向一个食客。 “啊……”老板娘突然惊叫了一声,慌乱地后退一步,打翻整盆酸奶。 王三笑猛地掀了桌子,大喝一声,扛起木桌就砸了过去,几十斤的实木餐桌重重砸在一个大胡子的肩膀,刹那间砸得他一声惨叫,生生疼晕。 其余人顿时暴怒,挥起长刀扑了过来。 熊大抄起一条长凳,狠狠抡了上去,他兄弟二人长得高大威猛凶神恶煞,简直比大胡子们还要像恐怖分子,虎虎生风地抡着长凳对抗大刀,抡出了一个打十个的气势。 饭馆里的食客从没见过这样的阵仗,惊惶地尖叫着冲出店门,刚才差点被砍的食客已经吓瘫在地,鬼哭狼嚎地往外爬。 魏琮揪住他的衣领将人提起来扔出门外,转身抄起一条长凳,帮王三笑挡住一次劈砍。 “还是得跑!”魏琮吼,“他们人太多了!” “跑!”王三笑夺了一根铁棍,一棍抽翻一个大胡子,转身就往门外跑,突然老板娘爆发出一声撕心裂肺的惨叫,王三笑猛回头,只见一个大胡子刀锋甩出一串血珠,老板家的胖儿子摇摇晃晃站在地上,从肩膀喷出一片血雾。 “这帮畜生!!!”王三笑狂怒,转身就要扑上去。 魏琮一把勒住他的脖子,硬是将人拖出饭馆:“那是误伤!他们是同胞!” “暴恐的同胞只有暴恐!!!”王三笑心头痛极,却也明白螳臂当车无用,只得咬紧牙关,撒腿往停车场跑去。 街面已经变成修罗场,成片的店铺被砸烂,数辆汽车正在焚烧,极度的恐怖仿佛一张大网从天而降,街上全是狂热的口号和惊恐的哭声。 耳中突然听到一丝危险的声音,王三笑倏地停住脚步,顿了半秒,心跳没来由的漏了半拍,他猛地一把抓向魏琮,却见魏琮张开双臂向自己扑来,爆炸就在电光火石之间,前方一辆汽车轰地炸出漫天火焰,巨大的冲击波将四人冲散。 王三笑双耳轰鸣头痛欲裂,用力爬起来,一把搂住从背后滑落的魏琮,只见他双眼紧闭一动不动,刹那间,眼眶欲裂,灭顶的惨痛涌上四肢百骸,五脏六腑都炸成齑粉,他浑身狂颤起来,抬手,抖似筛糠地摸向魏琮的嘴唇:“阿……阿琮啊……” 突然怀中人猛地一个咳嗽,王三笑倏地瞪大眼睛,只见魏琮咳了两声,痛苦地睁开眼睛,两人在漫天硝烟之中对视,眼眸中除了惊恐与疼痛,就全是彼此。 一个大胡子拎着长刀扑过来,王三笑一把抱起魏琮,拼死往旁边滚去,长刀劈下的瞬间,一个凶悍的身影斜飞过来,一脚将大胡子蹬翻。 熊二跑过来,一手抓过王三笑,吼:“武警在那边,跑!” 耳边果然传来了警笛声,看到烟雾之后明亮的警灯,王三笑一瞬间几乎哭出来,荷枪实弹的警察跳下警车,迅速投身遍地恐怖的街道,片刻之后,硝烟中响起了杂乱的混战声。 暴恐事件造成了可怕的人员伤亡,医院里充斥着无辜受伤的人员,各个民族都有,王三笑等四人离爆炸中心距离远,伤得不重,简单处理之后就离开医院。 回到酒店,王三笑一言不发,关上房门就后背倚在房门上,疲惫地闭上眼睛,爆炸后遗症仿佛还在,他的大脑好像炸裂一般,满脑子都是杂乱的街道、痛哭的人们,和爆炸前一秒扑过来的魏琮。 身体慢慢滑落下来,王三笑坐在地上,后背抵着房门,抬手捂住眼睛,一帧一帧的画面在眼前变换,欢愉、热恋、狂怒、不甘……经年累月的记忆如走马灯一般闪过,一刻也不肯停歇。 最后定格为一张照片——年轻的魏琮揽着杨小姐,从酒店中有说有笑地走出来。 ——我那么信任你,你却想和别人结婚…… ——你既然要和别人结婚了,为什么还要救我? 不知坐了多长时间,他努力甩了甩脑袋,睁开眼睛,两眼通红地看着前方,突然冲到冰箱旁,抓出一罐冰啤酒灌下,冰凉的液体顺着食道涌进胃中,稍稍平息了满心的炽热。 门铃响了起来,王三笑走过去,不耐烦地问:“谁?” “我。”魏琮的声音响了起来。 王三笑怔了两秒,打开房门,面无表情地看着他:“干嘛?” “看看你。” 王三笑大大方方地让他看,看了快一分钟,淡淡的问:“……看完了没?” 魏琮微笑:“看不够。” “……” 王三笑含笑和他对视,几秒钟后,突然一把揪住魏琮衣领将人拖入房间,砰地一声压在房门上,二话没说吻住了他的嘴唇。 魏琮顺势抱住了他。 两人在寂静的房间缠绵地亲吻,彼此都没有说话,也没有多余的动作,只是单纯的唇舌纠缠,呼吸之间交换着相互的气息,双双都是劫后余生的欣喜。 王三笑摸着魏琮的后背,轻声问:“疼不疼?” 魏琮在他嘴唇上啄了一下,笑道:“本来很疼,你一摸就不疼了。” “走,去洗洗,你跟从小煤窑里爬出来的一样。” “……唉,你自己也差不多。” 两人脱光衣服走进浴室,魏琮眼尖地发现王三笑手腕上空无一物,提声:“你的珊瑚串呢?” 王三笑低头看一眼,吃了一惊:“卧槽,什么时候掉的?” “可能刚才逃命的时候又是摔又是滚,蹭断了吧,”魏琮安慰道,“回头我找人去那儿找找,说不定还能找到几颗珠子。” 王三笑有些怅然:“好吧。” 魏琮眸色沉了沉,仿佛不以为意地随口问道:“那珊瑚对你意义很大?我看你带很长时间了,日夜不离手。” “也没什么,康天真不要了的,”王三笑倒也没有很心疼,淡淡道,“我答应他找个好买主给转手,这下不用麻烦了,希望他别想起来问我要钱就行。” “哦,原来是这样,”魏琮点点头,不由得笑了起来。 两人站在狭窄的浴室中,温水喷洒下来,魏琮一手拿着莲蓬头,一手给他冲洗着头发上的泡沫,王三笑蹲在地上,小麦色的皮肤上水光粼粼,后背有两处淤青。 魏琮冲去他身上的灰尘,小心翼翼避开伤处:“得拿药膏擦擦,不然明早起来肿得疼。” “嗯,”王三笑站起来,双手将额发抹到头顶,露出光洁的额头,从魏琮手里拿过莲蓬头,拍拍他的肩膀,“转过去,我给你冲冲。” “不了,”魏琮含笑亲亲他,“你先洗完出去,我自己洗就行。” 王三笑脸色一变,按着他的肩膀硬是将人掰了过去,目光落在他的后背上,突然呼吸一窒,只见宽厚的肩膀下,是满背挫伤,皮肤几处破裂,被热水一冲,伤口泡得发白,表皮几乎要脱落。 “啧,”王三笑嘬着牙花子冷笑一声,“在下还以为魏总修炼金钟罩铁布衫刀枪不入了呢,搞半天也是个*凡胎。” 魏琮被他骂得通体舒爽,不怒反笑:“一天之内你已经给我炼成两门神功了啊,上午夸我神出鬼没,下午夸我刀枪不入,这……在下有点儿受宠若惊啊。” 王三笑捏着他的下巴,强迫他扭过头来和自己对视,看着他的眼睛,恶狠狠地笑道:“不如再夸你一句臭不要脸,如何?” “惭愧,惭愧!”魏琮满脸谦笑,“那怎么担当得起呢。” “不知死活的臭玩意儿!”王三笑声音一凛,抬手一巴掌狠狠抽在他的伤口上,“你担当得起!” “啊……”魏琮笑容瞬间消散,直起颈子一声凄厉的惨叫,“这回真的疼!” “自己洗干净去床上趴着去,”王三笑将莲蓬头扔进他的怀里,抓过浴巾,满脖子满脸地擦了一通,大步走出浴室,顺手抄起浴衣披在身上,白色的下摆在门口一闪,消失了。 魏琮攥着莲蓬头,满脸都是抑制不住的笑意,怔了半晌,才抬起手臂,用温水冲洗着后背,喃喃道:下手也忒狠了,真的是疼啊。 第48章 吓死穆习习 魏琮洗完澡,边擦着头发边走出浴室,看到王三笑没有在房间中,将毛巾搭在脖子上,走到他的大床边,床头柜上放着一本《知音》,他随手拿起来,百无聊赖地读了起来。 刚看没几个字,房门咔哒一声响了起来,王三笑拎着个袋子走进来,浴袍带子松松垮垮地系着,行动间露出性感结实的胸膛。 魏琮将书放下,倚着床头饶有兴趣地看着他,不由得笑起来。 “笑什么?”王三笑走过来,将他掀翻,拿起毛巾将后背未干的水滴擦了擦。 魏琮抱着枕头趴着:“不知道,只是看见你就想笑。” “魏总这是拿在下取乐呢?”王三笑凉凉地哼了一句,拿出一支消炎药膏,“从熊大那边要了点跌打药,忍着,”说着用手指胡乱涂在他的伤口上。 魏琮浑身一颤,不由自主地嗯了一声。 王三笑哈哈大笑起来:“没想到霸道总裁竟然如此敏感,真是让我很是开了眼界呢。” “……我是疼的,”魏琮郁闷地说,“敢问三少能用棉签上药吗?你那手指没轻没重,按得伤口疼。” 王三笑置若罔闻,自顾自往他伤口上挤出一大坨药膏,然后手掌跟揉面一样好一通揉搓,给魏琮疼得浑身发抖,额头连冷汗都渗出来了。 才拿出一瓶云南白药粉,均匀地给他撒上,懒洋洋地说:“棉签要钱的。” 魏琮没被汽车炸死,却差点殒命在王三笑的床上,有气无力地抱着枕头:“三少真是勤俭持家,令人敬佩。” “多谢魏总夸奖,”王三笑淡定道,“在下的意思是你都不配让我拆一包棉签。” “……”魏琮侧过身子,抬头看向居高临下的王三笑,伸手拉住了他的浴袍带子。 王三笑似笑非笑地看着他。 魏琮轻轻一拉,扯开了带子,浴袍大敞开来,露出优美性感的*,王三笑撩开浴袍跨上床,将魏琮拉起来,俯身吻了下去。 此时不早不晚,夕阳还未落山,两人兴致上来,颠鸾倒凤,一直玩到最后一抹余晖消失在天边,整个房间陷入黑暗。 一只汗涔涔的手臂伸出来,在床头柜上摸索着打开台灯,暖洋洋的光芒照亮大床上一隅温柔帐。 王三笑仰躺着,单手枕在脑后,看着魏琮,一阵阵地发笑。 魏琮抹一把额头的汗水:“你笑什么?” “不知道,只是看见你就想笑。” “……咦?”魏琮觉得这话怎么如此耳熟,反应了一会儿才想起来就是刚才自己的原话,不由得跟着笑起来,俯身搂着他趴下来,笑道:“这回轮到三少拿在下取乐了?” 王三笑目光下流地在他光洁的肌肉上逡巡,舔了舔嘴唇:“乐子已经取了,我很满意。” 魏琮哈哈大笑,在他脸上亲了一下:“我也很满意……三笑,这一刻,我已经等很久了,简直无法相信,我们还能有这样的一天。” 王三笑含笑看着他,没有说话,两人对视片刻,他抬手搂住魏琮的脖子,仰脸吻了上去。 从克拉玛依回到北京已经是好几天后,穆习习听说王三笑回来,立刻急吼吼地冲去酒店,一开门,就献宝一样摸出一块玉带板,捧到王三笑面前:“笑哥你看,我是不是捡漏了?” “唔……很不错的秋山玉,”王三笑点头,“外面热,进来吧。” 穆习习走进房间,一看到里面的人,猛地一个激灵,刹那间后跳了半米远,大惊:“你为什么在这里?” 魏琮站在穿衣镜前将衬衫扣子一粒一粒地系好,整整领带,睥睨他一眼,淡然道:“我为什么不能在这里?” “这是我笑哥的房间!” “是啊,”魏琮弹弹袖口,“我三笑的房间。” “……”穆习习倒吸一口冷气,转脸看向王三笑,波光粼粼的双眼中满是震惊和谴责。 王三笑捧着茶杯喝一口茶,微笑:“习习,来,介绍一下,这是我的新男友魏琮。” “我不接受!!!”穆习习瞬间就疯了,双手揉着脸,跟一只母亲改嫁的拖油瓶一样疯狂甩头,“我不接受他!不行!笑哥你不能嫁给他!!!他是个渣男!!!” 王三笑灿烂一笑:“嫁?” “这不是重点,”魏琮拍拍他的肩膀,越过他的身体走到门口,抬手,充满爱意地揉了揉穆习习的头发,轻声问,“小朋友,你管我叫什么?” 穆习习僵硬地站着,用力吞了下口水,颤声:“……七、七爷爷……” “那你还敢说我是渣男!”魏琮提高声音,一巴掌拍在他的后脑勺,“小没家教的,信不信我把你打包送到老家去?” 穆习习如丧考妣,哭丧着脸:“可……你怎么就和笑哥和好了呢?” “是啊,怎么就和好了呢?”魏琮若有所思地仰头看向虚空,气宇轩昂地自言自语,“大概就是精诚所至金石为开吧。” 王三笑默默地低头喝茶,觉得这货嘚瑟得有些得意忘形了,慢悠悠喝了两口茶水,提高声音:“某人不是要去上班么?” “这就去,”魏琮抄起西装走出房间,走了两步,突然回头指了指穆习习,“别再胡言乱语。” 穆习习想立刻把他的秘辛全都卖给王三笑。 王三笑让穆习习进了房间,泡上一杯碧螺春,接过那块玉带板看了看:“在哪儿弄的?” “寒哥卖给我的,”穆习习指着上面18k的金搭扣,“他说这个带板不全,完整的一套应该有十几块组成,他那里只有这一个,就给镶了个搭扣可以当挂件带。” 王三笑捏着古玉摩挲,突然有些诧异地抬头:“寒哥?” “岁寒斋的李寒柏啊,”穆习习赞不绝口,“我发现他为人真不错,不温不火,游刃有余,娴静如娇花照月,行动似弱柳扶风。” 王三笑啧了一声,心想娇花?弱柳?那是你没见到他吃人的样子,不过,在这小小少年的眼里,仿佛满世界都很善良,想到这里,他不由得心头一动,不动声色地抬起眼皮打量着穆习习,魏家这个大染缸里真能养出这么一朵娇嫩嫩、水灵灵的小白莲花? 穆习习指着玉带板上的雕刻:“寒哥说上面雕的是飞鸟,下面是走兽,这是古代狩猎时候的样子。” “不错,这只飞鸟看上去狠戾矫健,应该是猎鹰,下面的走兽庞大健硕,是黑熊,这是北方游牧民族很是推崇的一个图案,鹰、熊,寓意英雄,”王三笑拿着玉带板翻来覆去看了看,“花多少钱买的?” “还没给钱呢,寒哥说相信我,让我拿走找专家看看,回头再给钱也行,”穆习习嘿嘿地笑,“我知道都是凭笑哥你的面子呢。” “我可没这么大脸,”王三笑将玉带板还给他,“是你的寒哥会做人,走吧,陪你去付钱,顺便看看我的铜镜修复好了没。” 两人驱车去了潘家园,路上,穆习习仿佛屁股底下坐了个钉板一样不停地动来动去、欲言又止、欲语还休…… 王三笑瞥他一眼,用脚趾头都看出来这货有话要说,却还是一脸淡然,仿佛什么都没感觉到。 穆习习忍不住了,双手握拳:“笑哥!” “嗯?” “你真的跟我七爷和好了?” “难道你刚刚看到的一幕还是假的么?” “不是,”穆习习垂头丧气地说,“可他……他这个人吧……” 王三笑含笑,一字一句地说:“他这个人自私、心狠、不负责任、没有担当……” 穆习习惊愕地抬头瞪向他。 只听王三笑淡淡一笑:“可是我喜欢他。” “不!你不是这样的……”穆习习满脸不敢相信,“我认识的笑哥不是这样的人!” 王三笑饶有兴趣地看向他,笑道:“你认识的笑哥是怎样的人?” “反正不会轻易原谅他!”穆习习恨声,“我七爷爷那样的渣渣,他不配得到你的原谅,就让他安静地狗带吧!” 王三笑哈哈大笑,掏出一个金丝玉纸镇,对着阳光含笑看着:“这是你七爷送给我的,是不是很漂亮?凤凰于飞,翙翙其羽……” 穆习习目瞪口呆地张大嘴巴,半晌,喃喃道:“一块玉石你就束手就擒了,笑哥,早知道你这么好追,哪儿还有我七爷的事儿啊,”说着他突然提起精神,将那块玉带板塞进王三笑的手里,“送你了,我这块是和田玉,宋金时期的,比他那破石头贵多了,笑哥,你踹了他,考虑考虑我吧。” 王三笑捏着玉带板,轻轻抽了一下他的嘴巴:“熊玩意儿,我喜欢他,他送我块石头我都觉得好看,我要是不喜欢他,就算他把克拉玛依所有金丝玉都买了,那也白瞎。” 穆习习郁闷地哀叫一声:“可你为什么喜欢他一个渣男啊?” “我就纳闷了,”王三笑捏起他的下巴,质问,“当初是谁和渣男合伙做戏溜得我团团转的?” 穆习习懊恼地叹气:“那时候我刚认识你啊,要是现在,他出一千万我都不会帮他,哼!笑哥我跟你讲,我知道当年七爷背叛你是去和杨小姐结婚,虽然说那会儿他婚没结成,但狗改不了□□,有一就会有二的,现在大姑奶和三爷爷在联手欺负他,说不定哪天他为了权力就又去卖身求荣了,到时你咋办?” “卖身求荣?”王三笑琢磨着这个字眼,忍不住笑起来,“到时我没别的办法,只好先阉了他,再一脚踹开。” 穆习习觉得腿间一凉,讪讪道:“踹就够了,还……还要阉啊?” 王三笑不知想到了什么,邪笑着舔了舔嘴唇,笑道:“我用着挺好的东西,还没用够呢,想拿给别人?门儿都没有。” “……什、什么呀?”穆习习两颊绯红,十分羞涩地夹紧大腿,喃喃道,“人家怎么听不懂了呢……” 说话间,两人到了岁寒斋,里面没什么客人,李寒柏正坐在一张老式摇椅中慢慢翻看一本拍卖图录,见二人进来,站起来,笑道:“贵客。” 王三笑和他握了下手:“又来叨扰李老板了。” “三少太客气了,”李寒柏目光落在穆习习手里的玉带板上,“三少看过这个带板了?” “金早期的精品,”王三笑拍拍穆习习的肩膀,“陪习习过来送钱,顺便看看我的铜镜。” 李寒柏打开一个博物柜,取出铜镜,放在八仙桌上,浅浅地笑着说:“三少来得巧,昨天刚刚修复完成,我这里正好有一个紫檀木老镜座,做工很好,只是上面的螺钿有些脱落了。” 王三笑坐在桌边,拿起铜镜仔细把玩,只见断裂处都已经黏合,连繁复的花纹都修复得一丝不差,修复痕迹做旧之后,不仔细看,根本看不出这面铜镜曾经断裂过,不禁赞道:“李老板这手艺,啧,简直巧夺天工。” “寒哥真厉害啊,”穆习习蹲在旁边,目光痴迷地看着铜镜,“我还以为这是个原版的呢,嘿,笑哥,这个铜镜出手吗?我买!” 王三笑对他嫣然一笑:“不卖!” “……”穆习习瞬间哭丧起脸。 王三笑将铜镜包装好,顺便买下那个紫檀木镜座,闲聊的时候目光瞥道桌子上的拍卖图录:“咦……这是嘉华拍卖行的书画专场?” “对,”李寒柏将图录递给他,“送来有些日子了,这周末开槌,有几幅非常不错的字画,三少要去看看吗?” 王三笑慢慢翻着图录,目光落在一副画上停了很长时间:“这幅《雅集图》……居然要上拍了?” 李寒柏看过去一眼:“这幅画呀,听说是元代画师集体作画,那可实在太难得了,三少觉得能拍上什么价?” “这幅画的宝主叫宋文渊,是我一个朋友,”王三笑不假思索地说,“我见过实物,十分震撼,拍出3亿都不足为奇。” 李寒柏点头:“据我知道,有很多收藏家都表示过有意思,到时拍卖现场会十分精彩的。” 第49章 魏琮美人计 两人离开岁寒斋,穆习习猴子似地跟在王三笑身后抓耳挠腮,拼命想把那个铜镜抠过来,王三笑带着他走进一家甜品店,将铜镜从袋子中拿出,放在手上把玩着。 穆习习叼着小勺子,两眼放光:“我认得这个图案,这是和合二仙,寓意可好了。” “小小年纪要什么和合二仙,毛都没长齐,你就玩你那秋山玉吧,鹰熊相惜,寓意更好,”王三笑一手拿着铜镜,一手整了整自己的头发,对着镜子各种搔首弄姿。 穆习习见他那个显摆劲儿顿时想到早上在酒店房间里魏琮那嘚瑟样儿,郁卒地一脑门磕在桌子上,晃来晃去:“我总算知道你为啥和我七爷苟且了。” 王三笑转过头来,微笑:“少年,我貌似听到了一个词,苟……且?” “不!不!”穆习习矢口否认,“不是苟且,是……是……是苟合?不不……媾和?掌嘴!!!”话音未落,少年啪地抽了自己一嘴巴,“这张没遮没拦的贱嘴哎!怎么啥实话都朝外讲呢,不知道这年头说实话最讨人厌吗?” 王三笑被他逗笑,拿着铜镜在他脑门拍了一下,笑道:“你想要这铜镜,求我是没用的,求你家渣男去,这是他的,我只是个古董经纪人,做不了主。” 穆习习嘟囔:“可他是你的,你可以做他的主。” 王三笑笑盈盈地看着他:“哦?” 穆习习双手握拳:“嗯!” “少他妈妖言惑众,”王三笑将面前的黑森林蛋糕吃完,舔舔嘴唇:“这个味道不错,去,让服务员给我打包一个,我给你七爷送去。” 穆习习不情不愿地去打包了一份,将蛋糕递给他,郁闷地说:“你还真像个贤惠的七奶奶。” “你说什么我都不会生气的,”王三笑捏起他的下巴,笑嘻嘻道:“孙贼!” 他有日子没去过魏琮的公司了,一进门就被前台小姐拦了下来:“这位先生,请问您有事吗?” 王三笑拎着蛋糕一步三摇地晃悠过去,单臂搭在前台,和气地笑道:“美女,我找你们魏总,麻烦通报一声,在下姓王。” 恒运集团里姓魏的大概实在是太多了,前台小姐赔笑:“请问找哪位魏总?” 王三笑颇为惊奇地看着她,“贵公司除了魏琮,难道还有别的魏总?” “当然还有啊,”小姐心想还有魏凌、魏璜、魏冰、魏璋、魏琅、魏凝、魏招娣、魏领娣、魏盼娣、魏引娣等等等等,魏家强大的生育基因真是让员工都很汗颜啊,她内心狂躁表面维持着恬静的笑容,问,“请问您有预约吗?” 预约?王三笑琢磨一声,心想我他妈找自家小白脸谈个恋爱还得预约?他拿下墨镜,露出一双含情带笑的桃花眼,声音温柔地问:“美女,才几个月不见,你就不认识我啦?” 小姐眨巴眨巴眼睛,有些尴尬地抬手拢了拢头发,讪笑:“请问您哪位?” “瞧这记忆力!”王三笑拉起她的右手,“我还给你算过命来着。” 小姐茫然:“噢……” 王三笑含笑拍拍她的掌心:“你福泽绵长,命中当有贵人相助,出身平凡,却有不平凡的人生,不出两年,即将嫁入豪门,飞上枝头变凤凰,养育三子一女,地位巩固无人能动摇。” “讨厌,”小姐羞得满脸通红,抽出手,拿起电话,“喂,有一位王先生来见魏总,我让他上去了。” 王三笑对小姐轻佻地飞了个眼风,拎着蛋糕往电梯走去,正巧电梯门打开,一大群人簇拥着一个中年男人走了出来。 王三笑礼貌地侧过身把路让开,眼神在人群中灵活地转了一圈,突然吃了一惊,只见魏光耀西装革履人模狗样地跟在中年男人身后。 对方显然也看到了自己,王三笑微笑地点了下头,转身走进电梯。 魏光耀出神地盯着缓缓关上的电梯门,男人扫他一眼:“光耀,你在发什么呆?” “看到一个人,”魏光耀不耐烦地应了一声。 男人不悦地皱了下眉头:“什么人?” “一个……”魏光耀一下子卡壳了,本想说仇人,突然又想到自己是要把他睡了的,那到时可就不是仇人而是情人了呀,但要说情人,可自己还没来得及睡他呢,名不副实啊。 这个中年男人就是魏家老三魏璜,一见他这不着四六的样子就来气,哼了一声:“不堪大用!”抬步走了出去。 魏光耀跟在父亲身后暗搓搓地嘬了下牙花子,心想我再没用你也得用,谁叫你生不出别的儿子呢,嘿嘿,这就是命! 他吊儿郎当地笑道:“这王三笑来找魏琮肯定又是古玩的事儿,咱家老爷子也实在是够败家的,几千万上亿的古董说买就买,嘿,顶得上我们累死累活干好几个月的项目了。” “胡说八道!”魏璜简直想抽儿子一大嘴巴,“整个家业都是你爷爷挣下来的,有你心疼的份吗?还魏琮……那是你七叔!我操//你大爷的!” 魏光耀被他吼得满脸唾沫,抹一把脸,小声提醒:“爸,我大爷是你大哥……” “!!!”魏璜抬腿就一脚蹬了上去。 魏光耀连忙往后一跳,身边的人立即拥上去,有的拉少爷,有的扶老爷,连忙把这一对父子拉扯开。 魏璜连抬了好几下腿都没蹬着,气得浑身冒汗,喘着粗气甩开身边的人,大步往外走去,走没两步,突然脚步一停:“你刚才说谁?” “啊?”魏光耀一愣。 “刚才那个人是谁?”魏璜哼哼,“王三笑?” “啊,是啊,王八贤的儿子,仗着别人都卖他爹三分面子,嚣张得不得了,”魏光耀磨着后槽牙,下意识地抬手,摸了摸锁骨上的烟疤,暗想等到了爷的床上,看你丫还敢嚣张! 魏璜点了点头,对身边人低声道:“找人跟好他,这个人还有点儿价值。”转脸看向自家二百五儿子,斥责,“别以为我不知道你的那些龌龊事儿,离王三笑远点儿!” “……我干什么龌龊事儿了?”魏光耀觉得挺委屈,“都是别人欺负我!” 王三笑拎着蛋糕晃悠到魏琮办公室门口,正好遇到进门送茶水的小助理,嫣然一笑:“嗨,美女,你们魏总忙着呢,帮忙通报一声呗。” “渣……”小助理吓了一跳,张口就差点喊出一声渣男,话到嘴边硬是拦在齿间,百转千回地扭曲成一个“嗻……”,顺势还屈膝跟小太监似的打了个千。 “……”王三笑目瞪口呆地看着她,满脑子都是魏琮脑子被驴踢了,招这么个乱七八糟的助理是来避邪的么? 小助理连忙直起身子,跑回魏琮办公室:“boss,王三笑来了。” 魏琮显然没想到他会跑到公司来,吃了一惊:“让他进来,还有,跟前台说一声,以后王三笑想来就来,有点儿眼力劲儿。” 小助理自是非常有眼力劲儿,一眼就看出来boss和那个打老婆的渣男如今关系不一般,于是看向魏琮的眼神十分茫然。 “啧,还发什么呆,”魏琮不由得笑起来,和气地问她,“老板娘来公司是个什么待遇?” 小助理张大嘴巴:“啊?” 魏琮低下头,漫无目的地扫了一眼手底的文件,眼角眉梢尽是掩饰不住的笑意,竭力克制住声音里的喜气,淡淡道:“以后王三笑就是那个待遇。” “!!!”小助理眼中的茫然消失,她直接眼神死了! 王三笑走进办公室的时候还十分困惑,回头瞥一眼关上门走出去的小助理,对魏琮进谗言:“你这哪儿个犄角旮旯刨出来的小奇葩,忒与众不同了。” “唔,”魏琮低头处理着文件,一脸认真工作状应了一句,“她工作能力还不错的,你随便坐。” 王三笑没有坐,拎着蛋糕走到办公桌前,俯身,微微歪头,嘴唇擦着魏琮的耳朵,吐气如兰:“既然魏总公务缠身,那在下就告辞了。” 魏琮耳朵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蹿红了。 王三笑转身,抬步往外走去,冷冷道:“再见。” “三笑!”魏琮倏地从办公桌后站起来,冲过去拉住他的手腕,轻声笑道,“刚来怎么就要走了?” 王三笑站住脚,双眼漠然地看着前方,凉凉地笑道:“看不得有人装逼呗。” “哎……”魏琮笑着叹气,双臂将人抱在怀里,在侧脸亲了一下,“我看看,带了什么?” 王三笑走到沙发里窝下,将黑森林蛋糕打开:“刚才跟习习闲逛的时候发现这家味道很不错,带过来你尝尝。” 魏琮坐在他的旁边,拿勺子挖了一口,满意地点头:“嗯,果然很不错,樱桃酒的味道十分浓郁,来,”他挖了一勺,送到王三笑嘴边。 王三笑一歪头,舌头灵活地将蛋糕卷进嘴里,嫣红的舌尖在嘴角舔了一下,迅速缩回嘴中。 魏琮顿时眼神变了变,探头过去,想吻他的嘴。 王三笑却笑着侧身躲了过去。 “三笑,”魏琮拉住他的手腕,“我想……” “你想不中用,”王三笑施施然挖了一勺蛋糕,看向他的眼睛,“得我想才行。” 魏琮笑问:“那你想不想?” 王三笑手臂一拐,蛋糕抹到了魏琮的嘴角,他俯身压过去,津津有味地舔舐着甘甜的蛋糕,笑道:“你猜我想不想?” 两人就在办公室胡天海地地玩了起来,魏琮把蛋糕抹在了王三笑的要害处,一点一点地吃了个干净。 他办公室里面是个小的起居室,王三笑洗完澡,趴在小床上,小麦色的光洁双臂从床沿垂下来,抬头欣赏着魏琮在大衣镜前的穿衣秀。 魏琮脱衣有肉穿衣显瘦,笔挺的西装裤越发显得身材高大挺拔,他抬起双臂,穿上衬衫,修长的手指捏住扣子,一粒一粒从下而上地系好,蜜色的性感胸肌就一寸一寸地隐藏在了蓝色条纹衬衫下,他系好领带,从镜子中看到王三笑满脸的笑容,不由得跟着笑起来:“其实我本来就想着批完那几份文件就去找你,没想到你正好就来了,这是不是心有灵犀?” 还心有灵犀,王三笑嗤了一声,心想你昨晚刚射了个四脚朝天这会儿还能生龙活虎,这叫心有泰迪,不过自己穿越大半个北京城送上来找操也实在是没什么好夸耀的。 魏琮衣衫整齐地走到床边,摸着他滑腻的后背:“最近有个事儿要拜托你。” “什么事?” “我家老爷子快90大寿了,他一生爱好收藏,想趁这个机会办一次个人收藏品展,但他年纪大了,我们兄弟姐妹又都忙于工作,我想着你要是最近不忙的话,就抽空过去看看。” 王三笑琢磨片刻:“这是好事啊,古董是全人类的财富,本就该展示出来让全体民众欣赏,没问题。” “那就好,”魏琮笑容加深,低声道,“正好你们也可多接触接触,一家人嘛……” 王三笑看着他的笑容,突然反应过来:哎,这货看样子是不打算付自己佣金啊!他大爷的!中美人计了!!! 第50章 拍卖会预展 魏老爷子是收藏圈里的一个传奇,也是一朵奇葩,他当年学生兵出身,扛枪打仗那会儿人还没有枪高,凭着一瓶不满半瓶咣当的文采和怕死不当兵当兵不怕死的狠劲儿,硬是熬到了最后,难得的是几次站队都站到了大满贯,可见除了文采和狠辣,他还有着奇佳的运气。 他的收藏品是在□□时积累起来的,那时候稍有点钱财的无不人人自危,不是将古董扔了砸了,就是仨瓜两枣卖去文物商店,他没有后顾之忧,又爱好这些,便有意识地去收集,几乎空手套白狼地积累出一个古玩帝国。 王三笑跟在老爷子身后,听他不无得意地介绍一件件藏品,满心都是震撼,他从十几岁就跟着王八贤当古玩掮客,进过不少大收藏家的仓库,却鲜少能有与这里匹敌的地方,即便是号称百年世家的古今阁孔家恐怕也是难分伯仲。 老爷子最为古玩行众人所艳羡的,是他只进不出,因为足够豪奢,他不需要像其他收藏家一样以藏养藏,所有古董,只要进了他的仓库,那基本就再没有重见天日的可能了。 在仓库中转了一圈,回到别墅里,老爷子坐在一张黄花梨太师椅中,拿起茶几上的青花团龙纹盖碗喝了一口茶,淡淡道:“三笑,你也算是见多识广的人了,来说说老朽的收藏怎么样?” 王三笑浅笑着摇头:“不敢说。” “有什么不敢说的?”老爷子不悦道,“你父亲每次到了我这里都是大吃大喝、大说大笑,随便的很,难道你还会害怕我不成?” 保姆送上碧螺春,王三笑端起那只乾隆粉彩小茶盅,笑道:“我的意思是,魏老您的收藏已经到了不敢说的地步,蔚为大观,叹为观止。” “哈哈哈……”老爷子豪爽大笑,“我的收藏比故宫博物院,那还差得远呢。” 故宫博物院???王三笑表面温文尔雅,内心突然浮现出一张雪姨脸:你好大的口气!!! 秘书拿过来一本拍卖行图录,在茶几上展开,老爷子接过老花镜戴上,指着一副古画对王三笑说:“这一次嘉华拍卖行的书画专场,我只看中了这一幅,你去给我搞来。” “《雅集图》?”王三笑微微皱了下眉头,“魏老,不瞒您说,这幅画的主人我认识,是南京小轩窗的一个学徒,叫宋文渊,最近正打算自立门户,这幅画,会成为他声名鹊起的一个契机……” 老爷子显然没拿这些当回事儿,任王三笑在旁边啰啰嗦嗦地说着,转头对秘书道:“我今天中午要留三笑吃午饭,你下个厨,就做最拿手的那个鱼羹,我上次吃了,觉得味道非常好。” 王三笑后知后觉地发现这老头拿自己说话当鸟叫,于是识趣地停了嘴,心想真不愧是生出魏琮那个装逼犯的大功臣,简直比魏琮还要讨人厌。 生活秘书是个风韵犹存的半老美妇,长得美艳丰腴,一笑起来眼角眉梢俱是风情,点头笑道:“可以。” “还有那个虾仁,放了茶叶炒的,味道很是清新爽口,也养生,再炒个芦笋,”老爷子仿佛不经意地说:“还有一碗红烧肉。” 秘书笑嘻嘻地拒绝:“那可不行,这周医生说过,你血压偏高,最近是不能再吃这些高脂肪高热量的东西了。” “不是吃了茶叶嘛,正好解油腻,”老爷子不高兴地嘟囔,“医生的话不能尽信,他为了从我手里挣钱,总是危言耸听。” 秘书沉下脸:“你真的一定要吃吗?” “哎……”老爷子却又妥协了,摆摆手,“去吧。” 秘书重新笑起来,给二人杯子中都添了水,才转身走出去,她在整个别墅中自由出入,行动间简直如同女主人一样。 王三笑垂下眼眸,在心里盘算着魏琮他娘是什么时候跟老爷子离的婚,算来算去,发现不管什么时候离的婚,老爷子都九十高龄了,要再娶一房夫人,那也忒惊悚了。 这个生活秘书厨艺卓绝,清清淡淡四菜一汤,愣是让王三笑吃出了家的味道,他从十几岁开始跑江湖,在家吃饭的次数屈指可数,更何况王八贤那老家伙是黑暗料理界的一颗明星,自己没被毒死已经是命大。 所以他完美地展示了一个古玩掮客的基本素养,舌绽莲花,把这顿饭夸出了花儿来,俨然已经到了“此饭只应天上有人间哪的几回吃”的层次。 老爷子分外纳闷地砸吧两下嘴,心想都淡出鸟来了,这孩子跟自己吃的是同一顿饭?但出于教养,他还是很居高临下地笑了笑,表示家常便饭而已,你没事可以经常来吃吃。 王三笑确实很想经常来吃吃,但老爷子的表情分明是写着“你真他妈烦人”,于是他用鱼汤伴着米饭把魏家的电饭煲吃了个底朝天,还又要了半个馒头,把剩下的茭白炒肉丝连汤汁都蘸着吃了,一顿顶上了三顿的饭量,然后吃饱喝足一抹嘴,走了。 魏老爷子双手握着手杖端坐在太师椅上,目送这货的身影晃晃悠悠消失在门外,愤恨地说:“这小子和他父亲一样的讨人厌,吃饭又快又多,从来不考虑其他人有没有吃饱。” 秘书坐在茶几边慢条斯理地煮水泡茶,笑道:“吃七八分饱是最养生的,王八贤那么胖,焉知不是他胡吃海喝的后果?” “可恨他竟然不高血压!”魏老爷子更加愤怒了,握着手杖用力捶了两下地,“他比我胖多了!!!” 秘书含笑瞥了他一眼,没有理他,只是高高擎起水壶,瓷白的皓腕上带着一只透地儿紫罗兰手镯,柔软地轻提手腕,凤凰三点头,顿时,茶香四溢。 魏老爷子在清甜的茶香中情绪舒缓下来,眯起苍老的眼睛,声音中有了一丝笑意:“这么多年,只有你的手艺最能激出茶的香气。” 秘书抿嘴一笑。 “那幅《雅集图》……”老爷子低声道,“这个王三笑不识抬举,那就派别人去。” 秘书叹气:“周末就正式开槌了,我看也不必急在一时,不如我陪您去现场竞拍,以咱们的财力,难道还有拿不下的拍品吗?” “哼,”老爷子不屑地嗤了一声,“要我去跟那些唯利是图的古董经纪人和庸俗不堪的收藏爱好者们一起举牌竞拍?他们也配?你去告诉魏琮,在开拍前务必给我拿下来。” 拍卖会开槌前的预展在北京国贸大酒店举行,会场内不让抽烟,王三笑咬着一根棒棒糖随意乱逛,转过一个展柜,迎面遇上一男一女,不禁笑了起来:“这么巧啊,咱们可有日子没见了,别来无恙?” 对面的男人高大伟岸,笑着迎上来:“无恙!无恙!”说着指向身边的女人,“来,介绍一下,这位是我妹妹,杨灵秀杨大小姐,灵秀,你面前这位绝世大帅哥就是王三笑,之前帮父亲买进过几件古董,相当有效率。” “成蹊兄谬赞了,”王三笑目光落在杨灵秀的脸上,就算他再不愿意,也必须承认,这位杨大小姐的真人比照片可好看多了,热情地伸出手去:“杨小姐,幸会。” 杨灵秀矜持地一笑:“幸会。” 两人手指一触即分,王三笑立即确定这个杨大小姐认识自己,他表面笑靥如花,内心已经阴测测地想出了满清十大酷刑,准备回去好好拷问一番那个魏老七。 “杨小姐果然是国色天香,”王三笑满嘴抹蜜,把杨灵秀从头发丝夸到了脚趾甲,末了看着她皓腕上一对满红如锦的手镯,惊艳道,“极品!我已经很多年没见到这样漂亮的南红了,可贵的是没有一丝杂质还能无棉无裂,这一对手镯的价值真是不敢想象。” 杨灵秀摸摸手镯,笑道:“再贵也不过是个南红,我觉得翡翠更漂亮。” 王三笑道:“那不如我找个买家帮杨小姐换一幅翠镯子戴戴?” 杨灵秀唇角笑容一僵:“这镯子我也才刚上手,还没玩儿够呢。” “嘿,我说你这职业病吧估计已经晚期了,”杨成蹊在旁边笑道,“这才刚认识我妹妹呢,就开始打她手镯的主意,幸亏我今天没穿戴什么值钱的玩意儿,不然以咱俩的交情,你得让我光着回去。” 王三笑抬眼看向他,凉凉道:“不瞒你说,在下觉得杨大少今天内衣不错……” “滚你大爷的,”杨成蹊没好气地一挥手,“当着淑女的面儿呢,有点绅士风度。” 三个人正在你来我往地说笑打闹,王三笑突然余光瞥到一个熟悉的身影走进展厅,咦,康天真! 连忙与杨成蹊拱了拱手,抬腿走过去,却见一个工作人员迎了上去,简短地说了几句话,康天真一行人就跟着工作人员往休息室的方向去了。 王三笑眉头微微蹙了起来,他走到走廊旁边,将棒棒糖纸棒丢进垃圾桶,随意往休息室瞥了一眼,什么都没看到。 过了十几分钟,走廊里传来脚步声,王三笑站在一个展示柜旁边,抬眼望过去,顿时抿紧了嘴唇。 ——只见赵良从休息室走出来,身后带着康天真和宋文渊,还有两个工作人员跟在后面,手里拎着一个保险柜。 康天真心情大概不怎么样,跟着赵良从展厅侧门走出去,愣是没看到半米之外的王三笑。 王三笑盯着那个保险箱看了半天,猛地回身,走回展厅,浮光掠影地扫过一圈,拉住一个工作人员:“请问那幅元代画师集体创作的《雅集图》安放在什么地方?” “不好意思,《雅集图》因某些原因撤出了本次拍卖,您还可以欣赏其他书画,祝您欣赏愉快。” “好的,我知道了,谢谢,”王三笑微笑离开,棒棒糖的香甜留在口腔中,此时却让他觉得十分烦腻,他在熙熙攘攘的参观者中慢慢踱了两步,突然顿了一下,大步往酒店外走去。 熊二正躺在车后座上叼着冰棍儿玩手机,车门猛地被拉开,他倏地坐起来,迎面看到王三笑一张臭脸,惊愕道:“这是怎么啦?香蕉冰棍儿吃不?” “去恒运,”王三笑简短地发出指令,接过冰棍儿,用力咬了下去。 熊二爬回副驾驶座上,听着身后传来咯吱咯吱的声音,不由得毛骨悚然,和熊大交换了下视线,两人都是“魏琮这下要倒大霉了嘿嘿嘿”的眼神。 第51章 夫夫拉锯战 魏琮阴沉着脸地坐在办公桌前,漠然地听着一个下属战战兢兢的汇报,半晌,抬起眼皮瞥了他一眼,手中的笔随意指向他旁边的同事:“你来说。” “是这样的,魏总,”那人紧张地吞了口唾沫,身体前倾,声音微微有些发颤,“星辰小镇这个项目的基本企划已经做好,大家都没想到魏光耀会横□□来……” 突然办公室外传来一阵急促的高跟鞋声,接着玻璃被敲响,小助理弱弱的声音响起来:“boss……” 魏琮心头腾起一丝不耐烦,皱眉道:“进来。” 小助理狼狈地推开玻璃门,利落地一转身把门关上,踩着十厘米高跟鞋小碎步跑到办公桌前,俯身压低声音:“老板娘来了。” “……”魏琮怔了一下,方才还阴雨晦冥的脸顿时光风霁月,紧抿的唇角流露出一丝笑意,目光扫过桌前一群战战兢兢的鹌鹑,竭力板着脸挥了挥手,“都回去好好整理一下思路,下午开会继续说。” 鹌鹑们顿时如临大赦,走出办公室的时候迎面遇上一个年轻人,只见他笑眼薄唇、未语先笑,笑意之后却杀气腾腾,挟着雷霆之怒如狂暴的冰川一般席卷而来。 大家连忙闪身让出门口,目送此人一阵疾风般刮进办公室,然后房门砰的一声被摔上。 几个人面面相觑:“这人谁?来头不小啊,敢摔魏总的门?” “啧,老板的事儿谁知道呢。” 几个人摇头晃脑地感叹一通天道不公,然后各自离开,刚一转身,只听房门猛地被拉开,大家回头一看,只见小助理被丢了出来,接着房门砰的一声又摔上了。 小助理摇晃两下,总算踩稳了高跟鞋,一抬头,看到眼前一圈鹌鹑,顿时柳眉倒竖,低声喝道:“看什么呐,boss要处理家事儿,别翻着俩傻招子乱瞅乱瞄,小心被灭口!” “……”众人顿做鸟兽散,一秒钟内撤得干干净净。 小助理满意地回头,看一眼紧闭的房门,不由得又担忧起来:“老板娘好像很不好惹的样子啊,boss该不会被家暴吧?作孽啊……” 魏琮没有被家暴,却是比家暴更加难捱了。王三笑一阵风一样刮进来,那气势简直恨不得将魏琮扒皮抽骨,真到了单刀直面的时候却镇定下来,理理衬衫衣领,停在魏琮一米开外,闲闲地笑道:“在下没打扰了魏总的工作吧?” 魏琮拎起桌子上的一打文件,笑道:“你来,我就没有工作,”说完,抬手将文件扔到了地上。 王三笑哈哈大笑:“够牛逼啊。” “应该的,”魏琮谦虚地笑笑,起身,绕过办公桌,皮鞋跨过地上的文件走过来,在他侧脸上亲了一下,“怎么这会儿突然过来了?” 王三笑跟块木头一样任他亲着,慢悠悠道:“今天本是嘉华拍卖公司的书画专场预展,到底是大公司,拍品琳琅满目,有一副傅抱石的《东山携妓图》是大热门。” “你有看上什么喜欢的吗?喜欢就买,”魏琮见他眼神冷漠,不由得有些心底有些发虚,面上却笑颜未改,搂着他一边亲一边轻声道,“上午我突然想到,咱们以前住的那房子太旧了,就让人在霄云路重新买了套,有个空中四合院,我觉得你一定会喜欢,咱们什么时候去看看吧。” 王三笑露出诧异的神情:“我没准备在北京定居,偶尔来个一次两次的,住酒店就挺好。” “嗯?”魏琮皱眉,“咱们……酒店终究没有自己家里舒服。” “我家在南京呢。” 魏琮双手按住王三笑的肩膀,盯着他的眼睛:“三笑,我们不是在一起了吗?” 王三笑和他对视片刻,突然笑起来,推开他,走到沙发前坐下,翘起二郎腿,懒洋洋道:“在一起又怎样?难道你觉得我是嫁到你魏家了?我的亲人、我的朋友都在南京,你现在让我来北京定居?怎么不是你魏琮搬去南京呢?我的房子可也不小。” 魏琮再迟钝也听出来这是存心找不痛快了,从柜子中取出茶具来慢慢泡上一壶蒙顶石花,端到茶几上,坐过来拉起他的手,笑道:“你要是纠结这个问题,那就好解决了,只要你王三少敢娶,我魏小七随时可以嫁去南京。” “……”王三笑冷眼看着他,心想嫁你麻痹! “怎么,你不信?” 王三笑冷笑一声,没有把自己遇到杨灵秀的事情说出来,只是正视着他的眼睛:“赵良是怎么回事?” 魏琮一愣:“什么?” “别跟我装傻,”王三笑淡淡道,“今天预展上,《雅集图》撤出了拍卖,我在现场看到了赵良,他是你的人。” “瞧这话说的,”魏琮笑起来,“好像我跟他有什么似的,他不是我的人,你才是我的人。” 王三笑面无表情地看向他。 魏琮知道他这是不耐烦了,连忙握着他的手,连声道:“好好好,不开玩笑,我知道这事儿你生气,但老爷子的性格你也知道,他想要的东西就没有得不到的,一纸令下让我无论如何都要把画给拿到手,我也实在是没有办法才找了赵良……” 声音戛然而止,因为王三笑眼中的怒气已经快要具化成实体了,魏琮讪讪地住了嘴,他知道王三笑对这幅画的态度,自己绕过他而另找了赵良,确实是有些不厚道,也难怪他生气。 两人相对枯坐了片刻,偌大个办公室除了茶壶中缓缓上升的热气,没有一丝动静,魏琮突然觉得这样的王三笑安静得让他可怕,不由得有些心酸:“三笑,那个宋文渊是你朋友,你考虑到他的情况,支持《雅集图》上拍,可你怎么不考虑考虑我……” “考虑你?”王三笑转头看向他,似笑非笑,“考虑你为什么要瞒着我吗?如果今天不是我眼尖看到了赵良,这事儿是不是就被瞒过去了?魏琮,你可真够混蛋的。” “不是……”魏琮没想到他纠结的是这个问题,猛地有些怔住了,喃喃道,“三笑,我没想这么多,只是老爷子压得太紧,我实在没有办法,又怕你生气……” “算了,甭费尽心思地找借口了,”王三笑站起来,弹弹衣角,淡淡道:“我今天不是来兴师问罪的,赵良已经把画带走,我再怎么撒娇耍横也只能显得自己像个捻酸刻薄的小娘们儿,魏琮,我只跟你说一句话:那画值多少钱,你掂量着来。” 说完,他抬步往外走去。 魏琮倏地站起来,一把拉住他的手:“三笑,你别生气,我知道错了。” “滚开,别他妈拉拉扯扯,”王三笑甩开他,“我现在看见你就烦。” “不烦,不烦,”魏琮陪着笑,见他还会发脾气,可见事情还没有太糟糕,遂壮起胆子,硬是攥着手腕将人拉进怀里,低声下气地笑道,“我做错了,你给我一个改过的机会,别急着走,咱来说说那画该给个什么价。” 王三笑没好气地从他怀里挣出来:“你给什么价跟我有什么关系?横竖是你的钱。” “是魏氏的钱,”魏琮锲而不舍地继续去抱他。 两人就这么站在办公室门口,一个抱,一个挣,来来回回拉扯了几十遍,王三笑被他磨得不耐烦了,用力一把将人推开,转身就往外走。 魏琮猛地一把按在门上,硬是将打开的房门又给关上了,抱着王三笑压在了门后,嘴唇在他脖颈间蜻蜓点水地亲吻。 两人一分五年,复合之后他仿佛就爱上了这种不带情//欲的亲热方式,有种耳鬓厮磨的感觉,轻轻嘬着王三笑的喉结,低低地笑道:“我向你保证,以后所有事都和你商量,怎么样?” “呵呵,”王三笑微微扬起脖子任他亲吻着,眯着眼睛冷哼一声,心想放你娘鬼话连篇的狗屁! “宋文渊是你朋友,我不会亏待他的,”魏琮抛出一个诱人的筹码,“2个亿怎么样?” 王三笑被他禁锢在怀抱和房门之间动弹不得,听着耳边温柔的笑语,漠然地哼哼:“如果《富春山居图》现在上拍,应该值多少?” “那不一样,”魏琮显然不肯上钩,据理力争道,“《富春山居图》是黄公望的佳作,又有那么传奇的故事。” 王三笑嗤了一声,态度悄然软化下来:“这幅《雅集图》是元朝大长公主祥哥剌吉聚集了宫廷画家集体创作的,里面不但有黄公望,还有赵雍、王蒙、唐棣、曹知白等众多知名画家,无论绘画工艺还是背后传达的文化价值,都不亚于《富春山居图》。” “好吧,”魏琮妥协,“那你觉得应该价值多少?” 两人肢体纠缠,在方寸之间相互拥抱,耳鬓厮磨、吐气如兰,却彼此互不相让,寸金必争。 王三笑含笑看向他幽深的眸子,轻声道:“至少得上3个亿。” “我的三笑啊,”魏琮苦笑,“你真拿我当提款机了?” “魏氏家大业大,这点钱都出不了,还玩儿什么文玩古董?”王三笑好整以暇地看着他,懒洋洋道,“不如我去和老爷子商量商量,既然魏总出不起钱,咱就别装什么大头鱼了,把画还给宋文渊,拍卖场上手起锤落,怎么着都得奔着4亿去!” 魏琮仿佛铜皮铁骨,将王三笑的攻击尽数挡住,笑道:“你我各退一步,2.5个亿吧,三笑,宋文渊是你朋友,我可是你男人,你可不能这么帮着外人来算计我。” 王三笑微笑:“我开价从来不看人情,只论对得起老祖宗留下来的古董,我无愧于心。” “好吧好吧,”魏琮挫败地叹气,“恨只恨我家那位老爷子……” 此话一出,王三笑知道他这是妥协了,也不再强争某个数字,淡淡道:“画是宋文渊的,钱是你的,我只是估个价,具体多少钱你自己看着办,我走了。” “哎,先别走,亲一个……”魏琮抱住他,低头吻了上去。 王三笑敷衍了几下,不耐烦地推开魏琮,转身拉开房门走了出去,没走两步,突然听到旁边传来一声惊喜的“笑笑!!!” 转过头,正对上康天真灿烂的笑脸,仿佛看到冉冉升起的朝阳一般,迅速驱散心头的阴霾。 第52章 三笑的纠结 宋文渊的国宝级宋画卖了2.8个亿,瞬间从穷小子成为了亿万富翁,康天真却没有王三笑想象的那么高兴。 晚上,两人在酒吧喝酒,康天真趴在吧台上,两条小细腿耷拉在高脚凳下百无聊赖地晃悠着,闷声道:“笑笑,宋文渊不开心。” 王三笑在和一个调酒师玩骰子,修长的双手抓着骰盅飞快地晃了几十下,猛地扣在吧台上,抬眼看向调酒师手底的骰盅,唇角噙着轻佻的笑意。 对面的调酒师是个娘炮,眨眨画了眼线的大眼睛,嘟起嘴,十分娇媚地嘤咛一声:“两个五。” “四个五,”王三笑对他抛了个眼风,笑着打开骰盅,只见两人的骰盅里果然共有两个五。 “耶!”调酒师开心地叫了起来,拿起酒瓶给王三笑满满倒了一杯烈酒。 “愿赌服输,”王三笑大笑,端起酒杯一口气灌了个干净,放下杯子,两只眼中都泛起了粼粼的波光。 将酒杯扔给调酒师,王三笑才眼神迷离地转脸看向康天真,抬手,逗弄着他的软下巴,笑道:“他开不开心是他的事儿,你只需要在来性致的时候把他拖上床,用完就踹走。” 康天真皱起眉头:“笑笑,你的爱情观有问题,和喜欢的人在一起,虽然性很重要,但是他吸引我的是比性更重要的东西,并不是说上完床就可以踹走的。” 王三笑酒气上头,随手扯开衬衫领口,单手撑着脑袋懒洋洋地看着他,笑道:“看样子你真是发自内心地喜欢他呀。” 康天真出神地看着他,突然发现这个从小一起长大的男人竟这么好看,吧台上亮着璀璨的水晶灯,映得他明亮的桃花眼中流光溢彩,一抹薄唇红得滴血,唇角噙着一丝慵懒的笑意,没来由让他想到一个词——艳如桃李。 呸!想什么呢!康天真猛地扭开视线,暗想要是让王三笑知道自己把他比成桃李,会被碎尸万段的吧。 想到这里,他不由得心虚地两眼乱飞,怔了两秒,突然转过脸来,盯着王三笑的脖颈看了半天,没头没脑地伸出手去,抠了抠。 王三笑一个激灵,打开他的手,“把你的贱手拿开,光天化日胆敢性骚扰我?” 康天真道,“我摸摸看是不是蚊子包。” 王三笑:“……” “不是蚊子包,是吻痕耶!”康天真欢天喜道,“笑笑,你被人非礼惹。” “滚你大爷的!”王三笑一脚把他从高脚凳上踹了下来。 康天真癞皮狗一样抱住他的大腿爬上来,欢快地嚷嚷:“谁非礼你的?男的还是女的?” 王三笑握着酒杯,没好气道:“人妖。” “卧槽,你咋这么重口味捏?”康天真爬上高脚凳,将自己的酒杯推给调酒师让倒酒,歪头看着王三笑充满了戾气的脸,突然认真道,“笑笑,就算找了个人妖,你依然是我的好兄弟。” “……”王三笑仰头将一杯烈酒灌进口中,轻哼一声,“兄弟你大爷,按辈分你得管我叫叔!” “讨厌么。” 两人在酒吧玩到后半夜,康天真醉了,四肢瘫软地趴在吧台上哼唧:“我们走吧,宋文渊一个人在酒店里,会担心我的。” “走,”王三笑喝完最后一杯酒,拉起他的胳膊,康天真顺势趴在了他的肩头,两人勾肩搭背,摇摇晃晃地走出酒吧。 熊大正坐在车头抽烟,见状跳下来,帮着把醉醺醺的康天真塞进车后座,看到王三笑醉眼迷离的样子,沉声:“老二去买了解酒药,给康少喂点儿?” “不用管他,”王三笑坐进车里,逗弄着康天真的下巴,笑道,“让他男人头疼去吧。” 将康天真送去酒店,王三笑让熊大开着车在午夜的大街上恣意疾驰,清凉的夜风刮在脸上,将酒气一点点吹去,他单手撑着车窗,在夜风中微微闭上眼睛,享受着飞驰的快感。 康天真一本正经的声音在耳边响起:“他吸引我的是比性更重要的东西……” 比性更重要的东西……王三笑摊开手,看着掌心温润细腻的金丝玉纸镇,半晌,突然放浪形骸地大笑起来。 熊大目不斜视地开着车,仿佛他只是个没有五官六感的机器人。 路过一片公园,路灯照亮葱葱郁郁的草地,王三笑手臂一扬,抬手将纸镇扔出了窗外。 ——魏琮,除了性,你有没有什么让我留恋的东西? 回到酒店已经凌晨3点,王三笑打了个哈欠,拖着疲倦的身体从车上下来,熊大开着车缓缓驶向停车场,突然后视镜中看到一个人影,猛地一脚踩住刹车,急停下来。 王三笑追上来,扑在车窗上,神经兮兮地说:“原路回去。” 熊大看了他一眼,默契地明白他的意思,车子沿着来时的方向原路返回,停在了那个公园旁,王三笑跳下车,连滚带爬地跑进草地里,借着路灯昏暗的灯光茫然地寻找着。 草地太大了,几十盏路灯一模一样,他深一脚浅一脚地转着,不记得自己扔去哪里了,身后传来脚步声,王三笑回头,看到熊大魁梧的身影逆着灯光走了过来,在一个石凳旁弯腰捡起,递到他的面前:“是这个吗?” 金丝玉在路灯下辉映出油亮的宝光,振翅□□的凤凰仿佛活了一样,凤首回望,彼此纠缠。 王三笑接过纸镇,狼狈地笑了一声:“挺贵的,扔了可惜。” “嗯,”熊大简短地应了一声,就不再说话了。 王三笑攥着纸镇,转身往车边走去:“回酒店吧。” 熊大不动声色地跟在他的身后:“嗯。” 凌晨的电梯里没有别人,王三笑懒洋洋地倚在扶手上,目光从明亮如镜的墙壁上扫过,突然怔住——只见自己脸色惨白、两眼血红,狼藉得跟鬼一样。 电梯门打开,王三笑抬脚往外走去,脚步突然停住,只见魏琮单手插在口袋,正倚在自己房间门口无聊地玩着手机,听到声音抬起头来,笑容在脸上一闪而过,进而不悦地拧起眉头:“喝酒了?在酒吧玩到现在?” “不是,”王三笑打开房门,随手将金丝玉放在玄关的置物架上,拖着疲倦的身体走进浴室。 魏琮跟着进门,听到浴室房门被关上,扭头看向置物架上的金丝玉,拿起来掂了掂,突然发现不易清理的折痕里沾着点点泥土,不由得满心疑惑。 坐在床头拧亮台灯,用纸巾仔细地将泥土都清理干净,浴室房门响了一声,王三笑腰上系着浴巾,甩着*的头发走了出来。 魏琮拿起干毛巾蒙头盖上去,给他擦到半干,笑着问:“心情不好?” 王三笑倒了一杯冰水,慢慢喝着,淡淡道:“没有。” “我觉得也不应该,”魏琮笑道,“听说是跟康天真去酒吧玩了,好朋友见面,应该很高兴才对,他又不是我,让你看到就心烦。” 王三笑不由得笑了起来:“你倒是挺有自知之明。” “我能平平安安混到如今这个地位,靠得就是有自知之明,”魏琮从背后抱住他,歪头亲了亲他的侧脸,一只手抚摸他的胸膛,另一只手探进浴巾。 “把手拿开,”王三笑冷冷道,“我不想做。” “……好吧,”魏琮松开手,后退一步,坐在床上,抬头看着他,半晌,叹一口气,低声道,“我给宋文渊的古画开了2.8个亿,你高兴吗?” “你的钱,他的画,关我屁事?”王三笑看都没看他一眼,将一杯冰水灌进胃中,转身,倚着窗台看向他,突然啧了一声,“你现在还真是自觉得很啊,下班就到我这里来,蹭房蹭得还挺心安理得。” 魏琮笑着开玩笑:“那我要是付房费不会很像嫖资吗?” 王三笑走过去,俯身捏住他的下巴,轻笑:“现在是我嫖了你吗?” 魏琮含笑看着他,微微颔首:“你不妨就当自己养了个小白脸。” “那我未免太吃亏,”王三笑盯着他幽深的眸子,嗤笑一声,“你这样鬼话连篇的小白脸养起来让我很没有安全感。” 魏琮握住他的手,低声叹气:“你总是不相信我。” “你的信用记录太差。” “我知道当年那件事情我罪无可恕,”魏琮声音低沉,他不由得握紧他的手,哑声,“可是我已经知道错了,我想尽力弥补当初对你造成的伤害,三笑,我甚至可以为你去死。” 爆炸前夕扑向自己的身影倏地涌上脑海,王三笑闭了闭眼睛,轻声道:“阿琮,我也可以为你去死。” 魏琮眼中蹿上一层喜色:“三笑……” 王三笑却移开视线,抬起手,“你看。” 魏琮低头,只见两人十指相扣。 王三笑轻声道:“魏琮,我今天遇见杨灵秀了,她比照片上还要漂亮。” 魏琮眸子猛地一缩,面上笑容未改,眸色却倏地变得深沉。 第53章 要不废了他 魏琮的眼神让王三笑一阵阵地揪心,酒气上头,他头痛欲裂地盯着魏琮的眼睛,从他点漆般的眸子中看到自己咄咄逼人的眼神,突然心头涌上一股无力,他恍惚地移开视线,颓然地想:我怎么像一个失心疯的泼妇? 酗酒不但让他头痛欲裂,还有了轻微的耳鸣,王三笑怔怔地看着魏琮,只见他嘴唇动了动,却听不清他在说什么,只觉得满脑子都是乱糟糟的,有一个声音越来越大:我这么爱他,他却和女人纠缠不清…… 不,他可以为我去死。 可以为我去死的人那么多,熊大、熊二……任何一个保镖都可以为我去死。 可是我希望能一辈子相知相爱的,却只有一个魏琮。 然而这个魏琮,却鬼话连篇,如此可恨。 不如用点手段,把他永远留在身边? 王三笑心头一动,抬眼瞥了一下,只见魏琮眼角眉梢都是宠溺的轻笑,眸子中却隐藏着深沉,不由得暗骂一句这个狼心狗肺的老混蛋,一瞥即垂下眼眸,掩饰住眼中的凶光。 ——索性就一不做二不休,废了吧。 “不早了,”他站起来,在魏琮肩头拍拍,十分体贴地说,“去洗个澡睡觉吧,你工作一天也该累了,我们好好休息。” 魏琮被他的体贴吓懵了,疑惑地看着他:“我刚刚说的你都没有听吗?我和杨小姐是合作关系,她不想当商业联姻的炮灰……” “哦,是吗,”王三笑和气地说,“你还是先洗澡吧。” 魏琮:“……” 不由分说将魏琮推进浴室,王三笑转身走出房间,找到熊氏兄弟,倚在门口,拿一根雪茄在鼻下闻了闻,慢条斯理地旋转着点燃,声音阴郁地说:“给我搞点冰来,要最纯的。” 熊二带着眼罩正要睡觉,闻言吓了一跳,一把将粉红小猪眼罩撸到头顶,错愕地看着他:“卧槽,你吸上这玩意儿了?” “没有,”王三笑抬眼,眼中密布着触目惊心的红血丝,他淡淡道,“是魏琮那老混蛋实在不老实,我想给他……” “不行,”熊大粗声道,“三少,魏琮不是一般人,你把他废了,魏家不会放过你的。” 王三笑吸一口烟,含在口腔里享受片刻,慢慢地喷出来,面前顿时轻烟弥漫,他笃定地夹着雪茄,醉醺醺地笑笑:“魏家又不是只有他一个儿子,我帮他们除掉一个竞争对手,其他人只会感激我,老爷子虽然地位崇高,但他不握实权,至于魏琮的老娘,一个被抛弃的女人,谅她也掀不出什么风浪,再说,魏琮满脑子争权夺势,染上毒瘾这种事情只会打碎了牙齿咽进肚里,他没脸跟别人说。” 熊二震惊得说不出话来,没想到这么操蛋的决定居然还是经过深思熟虑之后得出来的,看样子王三笑这是要疯啊。 “不行,”熊大平静地拒绝他,“八千岁如果知道了,他也不会允许你这么做的。” “咱家老头……他如果知道这事儿,只会直接一枪崩了魏琮,”王三笑手指夹着雪茄举了起来,仿佛夹着一把手//枪,无名指作势一扣扳机,嘴中发出轻微的一声:“叭……” 说完,他抬起雪茄,轻轻吹了吹烟头的青烟。 熊二目瞪口呆地看着他,僵了老半天终于找到声音,轻咳了一声:“那个……要是人家魏总的爹知道了,也会一枪崩了你的。” 王三笑不爽地看向他:“你他妈站哪边儿?” 熊二特别大义凌然地说:“我他妈站正义这边儿!!!” “正义你大爷,你被开除了!” “你说了不算,”熊二蹲在床上,嬉皮笑脸地歪歪头,“我是和八千岁签的合同,他老人家说了才算。” 王三笑气堵:“嘚瑟什么,我给老头一个电话,照样开了你。” “那你就去打,我转脸就告诉八千岁你找男朋友了,嘿嘿嘿,”熊二一脸的死猪不怕开水烫,还分外八卦地问,“哎,三少,你对魏总爱得也忒深了吧?” “那当然,我这么深情的绝世好男人!”王三笑将雪茄塞进嘴里,倚在门口吞云吐雾,对自己的深情仿佛还颇为得意。 “三少,”熊大抬头,对他认真地说,“你要是真的喜欢他,就不该想废了他,你这样到底是爱他还是恨他?” 王三笑愣了一下,转脸笑了起来,慢悠悠道:“爱他爱到恨上他。” “别扯淡了,”熊大也笑了,他的笑容很浅,仿佛只是嘴角的一个抽搐,转瞬即逝,沉声道,“爱他,就好好在一起,恨他,就把他撵走,别玩儿旁门左道。” 王三笑没想到熊大这头闷熊竟会和自己讨论爱情问题,一时间感觉十分诡异,琢磨半天,终是叹了口气,恨声道:“算了,我他妈就不该找你们俩,可恨……这么多年,我就没遇到个比他更得趣儿的,操!” 说完,郁闷地走了。 目送他的背影消失在门口,熊二楞乎乎地看向大哥:“他今天这酒疯发得也忒别致了,脑子一抽就想把人给废了,他拿魏琮当什么了?哎,最后说那句话我没听明白,什么得趣儿啊?他想得啥趣儿啊?” “床上!”熊大没好气地横了他一眼。 熊二蹲在床上琢磨半天,突然嘿地一声笑了,自言自语:“床上……嘿,床上……一切能在床上解决的事儿就都不是事儿。” 王三笑走回房间的时候魏琮已经洗完澡躺在床上了,见他回来,将手机放下,单手枕在脑后,看着他笑道:“这么晚了不睡觉,又跑出去干嘛?” 去找点东西回来废了你,王三笑阴郁地瞥他一眼,走到床边,脱了浴袍躺在床上,魏琮伸手将他揽进怀里,亲了亲额角,闻到浓郁的酒气和烟味,皱眉:“你这个烟啊,还是少抽为妙。” 王三笑疲倦地闭上眼睛:“我没有烟瘾,就是偶尔心情不好才会抽两根。” 魏琮怔了一下,倏地想到当年的王三笑确实是没有烟瘾的,而如今每次见面,他都烟气弥漫,不由得心头发酸:“对不起。” “……嗯?”王三笑愣了一下,抬起满是红血丝的眼睛看向他,“你道什么歉?” “我知道我让你不开心,”魏琮亲亲他的眼睛,轻声道,“你再等我几年,甚至,用不了几年,我们就可以光明正大地在一起,谁都阻拦不了。” 王三笑觉得他醉心权谋的样子特别傻逼,懒洋洋地打了个哈欠,睡意困顿地哼哼:“谁他妈等你。” 魏琮自嘲地笑了起来:能让你爱上我,是我的魅力,能不能留住你,那就看我的本事了。 酗酒一时爽,醉后悔断肠,王三笑一觉醒来,头痛欲裂,揉着太阳穴坐起身,闻到了糖醋排骨的味道,动了两下鼻子,肚子适时地咕噜噜叫了起来。 他惨白着脸爬起床,披着睡衣,晃悠到餐厅门口,看到魏琮正在吃饭,一个人竟然独享四菜一汤,就着海参小米粥,吃得津津有味。 “大清早的吃排骨?”王三笑哑着声音,“怎么没腻死你?” 魏琮看到他走过来,给盛了一碗小米粥放在桌上:“劳驾三少起床后看一下时间,现在是下午六点,哪来的大清早,我看你喝酒喝傻了。” 王三笑郁闷地横了他一眼,转身去洗漱,完后坐在桌边,蔫头耷脑地拿起筷子:“你怎么又没去上班?” “我已经下班了,”魏琮难得见他这样神志不清的样子,觉得十分好玩,笑着道,“今天老爷子还打电话给我,问你怎么没有过去,我说你不舒服,给推脱了。” “哦,多谢了,”王三笑吃了两口菜,觉得宿醉的胃里仿佛翻江倒海,悻悻地放下了筷子,有一口没一口地拿小勺喝着小米粥,絮絮叨叨地说,“关于令尊的那个收藏展,我知道老爷子有几件堪称举世无双的神品,比如那个汝窑花口盘,还有那个风魔铜三足冲天耳宣德炉,都是当初我家老头帮忙搞到的,但是令尊这人吧……” 魏琮笑着看他:“想说什么就说,不用顾忌我。” “你爹也忒小家子气了,”王三笑道,“又想办收藏展又不舍得让别人看到他的收藏,尽拿些大路货糊弄我,那几件真正的好东西,都藏着掖着唯恐让别人饱了一丝一毫的眼福。” 魏琮也很了解父亲的性格,闻言一笑:“我会去尽量说服他。” “还有,”王三笑懒洋洋道,“我给你家鞠躬尽瘁,佣金可一分钱不能少,你们爷儿俩一路货色,都是守财奴。” 魏琮哈哈大笑:“咱俩什么关系,谈钱就疏远了。” “是啊,咱俩什么关系,”王三笑没好气地把一碗小米粥喝完,站起来晃悠回卧室,边走边骂道,“你他妈连我都坑。” 魏琮倚在座椅靠背上,饶有兴趣地回头看向他,提高声音:“哎,那你来说说,咱俩到底什么关系啊?” 王三笑的声音从卧室飘来:“炮/友。” “呵,炮/友啊,”魏琮笑起来,“我看是炮一辈子的那种。” 王三笑懒洋洋地躺回床上,哼哼:还一辈子,你他妈再尽干缺德事儿,我让你连“一被子”都没的炮。 操他大爷的,他愤恨地想,真的不能用点儿手段把这货废了吗? 第二天,王三笑宿醉好得差不多了,想起了魏老爷子的收藏展,遂晃悠过去,结果一进门,只见老爷子大马金刀坐在上首,魏琮和一个中年男人分坐两侧,魏光耀坐在男人旁边,正一脸父慈子孝、兄友弟恭地聊着天,就差在头顶挂一横幅——家和万事兴了。 “魏老,几天不见,更见精神矍铄、鹤发童颜了,”王三笑爽朗地笑着,信步走过来,坐在魏琮旁边的沙发上,和他微微颔首,“魏总,你好。” 魏琮微笑点头:“你好。” 几个小时前才从同一个被窝里爬出来的两个人礼貌而疏远地打完招呼,就仿佛互不认识一般地默契地扭头看向老爷子。 老爷子指着对面中年男人:“三笑你可能不认识,这是老三,旁边那是我大孙子,魏光耀。” 王三笑站起来,向着中年男人伸出手去,嘴里念叨着“久仰久仰……”,两人握手的瞬间,他眼尖得发现这人就是前几天去魏琮公司时电梯里遇见的那个中年男人,心想原来他就是魏璜。 魏璜握着他的手,热情地大笑:“你父亲身体还好?” “多谢关心,我家老头身体倍儿棒,吃嘛嘛香,”王三笑心想他为什么这么热情?难道只因为我家老头面子大? 他淡淡地瞥了一眼魏光耀,发现这货看到自己俨然是一脸吃了苍蝇的表情,遂笑得更开心了,都说小儿子、大孙子,这个魏光耀虽不是长房,却是长孙,但仿佛并不怎么受宠,不但这个大孙子不受宠,魏琮那个小儿子好像也不怎么受宠啊。 王三笑看向魏老爷子,笑得满脸崇敬:“魏家子弟,果然各个都是怀瑜握瑾、凤姿龙章,三爷雄韬伟略、虚怀若谷,小公子少年英才、意气风发,当真是虎父无犬子。” 话音未落,就见魏光耀瞪着眼看向自己,俨然已经快要吐出来了。 第54章 砸不砸古董 然而魏老却十分受用,满意地点点头,嘴上象征性地谦虚了一声:“过奖了。” 王三笑脸上笑容不改,在心里冷哼一声当然是过奖了,您那三儿子一看就獐头鼠目心术不正,大孙子更是欺男霸女横行无忌,全家是蛇鼠一窝各怀鬼胎,真不知您老人家到底在自豪个什么劲儿。 魏琮微笑着说:“正巧我们谈到了古董收藏,三少你就来了。” “哦?”王三笑客气地笑道,“谈到哪里了?” “老七说我收藏观念狭隘!”老爷子不高兴地哼哼,双手抓着手杖在地板上用力捶了一下,郁闷地说,“这些古董被我买到,就是我的,凭什么要拿出去让所有人免费看?” 王三笑一听,顿时明白是怎么回事,笑了起来:“老爷子,您这辈子见多识广,手里过的古董比我们小辈儿们多得多了,每一件古董您都知道他们的来龙去脉吗?” 魏老被他挑起了兴趣,和颜悦色地看向他:“说说。” “比如说您库里有一个明代海兽紫檀笔筒,上面浮雕了龙虎狮象等九种异兽出没于海浪之中,此物曾经是明末清初大收藏家钱谦益之爱物,后由清初画家董其昌所有,之后消失百年,再次现世时,出现在了佞臣和珅的抄家名单中,嘉庆皇帝将之编入天禄琳琅,再后来前清灭了,溥仪皇帝变卖清宫旧藏,笔筒流入民间,五十年代出现在荣宝斋后堂的玻璃柜中,由王世襄老先生购入,文/革后被抄家,落入黄永胜手中,继而被送给□□,后移交故宫,83年发还给王老先生,最后由我家老头在其专场拍卖会上为您购得,”王三笑不紧不慢地讲着,他声音清朗,如玉石相击,让人不由得想要静下心来聆听,“魏老,您看,区区一件笔筒,竟有这样曲折传奇的往事,更何况您琳琅满目的数万件宝贝呢?” 老爷子摸摸胡茬,微不可见地点了点头:“你们古玩商总说收藏不能听故事,我却觉得古董背后的故事,也是收藏一趣,妙趣横生。” 王三笑继续笑道:“这样有趣的东西,只让它躺在库房中落灰,实在是太可惜了。” “我知道你的意思,”老爷子微眯着眼睛,脸上笼上一层沮丧,“我老家伙活不了多少年啦,而古董却可以长长久久地流传下去。” “古董的生命是永恒的,”王三笑轻声道,“任何人都只能暂时获得,而不会永久拥有。” “不错,这实在是可恨啊……”老爷子仰天长叹,双手紧紧握住了手杖,苍老的皮肤上青筋暴出,是对岁月流逝的入骨恨意。 “哎呀呀,”魏璜突然出声,拎着茶壶给老爷子倒一杯茶,大声笑道,“要我看,爸,就不能听老七妖言惑众,古董是咱们真金白银买来的,那就是咱们的,咱关起门来自己欣赏就对了。” 常言道上阵父子兵,魏光耀立刻附和:“我爸说得对,爷爷,您不能听七叔的,外头那些平头百姓,没钱你就老老实实挣钱去,一分钱不花还想欣赏咱花大价钱买来的古董?谁给的脸啊?” 老爷子眼神动了动,显然立即被这对孝子贤孙给说服了,端起茶杯喝了一口,清了清嗓子,扯着苍老的声音慢慢说道:“老三说得不错,东西是我买的,我给看,别人才有资格看。” 王三笑心头有些抑郁,但是古董到底是人家魏老的,别人确实没有资格置喙,他不动声色地瞥了魏琮一眼,只见他专心致志地品着杯中的茶水,仿佛已经超脱尘世了一般,半晌,将一杯茶喝干,才放下杯子,轻声道:“确实是这个理儿。” “……”王三笑垂下眼眸,心想:真是一窝子王八蛋! “不过呀,我想起一件事儿,”魏璜突然又说,“爸,上回看顾姨整理古董,有几件残品也忒不上档次了,咱家现在是豪门,收藏那样的破烂儿实在是掉身价。” 老爷子疑惑地看向他:“嗯?” “就比如说那个洪武釉里红大盘,沿儿都破啦,”魏璜扒着手指头挨个说,“还有那挂乾隆朝珠,有几颗东珠都成啥样儿了,怪不得说人老珠黄呢,还有那个、那个古琴,琴弦都断了,人家诗里不是说的么,咳,咳,”魏璜清了下嗓子,十分气宇轩昂地吟出一句,“弦断有谁听,忒不吉利了!” 王三笑连忙低头喝茶,硬是将溢出的嘲笑咽进肚子里,余光瞥到魏琮,只见他赏识地点点头,满脸都是无声的赞不绝口。 ——这货被下降头了? “嗯,你说得有理,”老爷子思索片刻,“我玩了这么多年的收藏,家里确实有几件古董不甚合我意,你跟着小顾去看看,把那几件残品都砸了吧。” “咳咳咳……”王三笑一口茶水呛了出来,猛地抬头看向老爷子,“砸了?” 魏光耀大笑着一拍巴掌,赞道:“爷爷您这份横刀立马的魄力,收藏圈的那些手无缚鸡之力的娘炮这辈子是拍马都赶不上了。” 王三笑大脑仿佛轰地砸进一颗□□,疼得他脑仁都快炸了,用力咬了一下舌尖,找到片刻理智,定睛看向老爷子,沉声道:“老话说,圣人常善救人,故无弃人,常善救物,故无弃物,古董是几百年来流传下来的古人技艺结晶,即使是残品,也有相当大的研究价值,怎么能说砸就砸了?” 老爷子倨傲地笑了一声:“你说古董的生命是永恒的,但我下令说砸,不到一分钟就叫它化为齑粉,三笑,今天老头子教你一个词,叫人定胜天。” 王三笑惊愕地看着他,浑身仿佛置身冰窟,冷得骨髓都瑟瑟发抖,他动了动嘴唇,轻声说出一句无力的辩白:“您不能这样,古董是全人类的财富,您没有权力去砸碎它……” “哈哈哈,”老爷子放声大笑,伸出一只枯树皮一般的手掌,在面前的虚空中用力一抓,抬起苍老浑浊的眼睛贪恋地看着手掌,自负道,“我当然有这个权力。” “可是你却不会这么做,”一个温柔的声音从背后响起。 王三笑倏地回过头去,只见那个生活秘书端着一叠茶点走过来,弯腰将茶点放在茶几上,转身看向老爷子,含笑道:“我刚才在厨房听到你们说要砸古董,心想坏了,该不会把我最爱的那几件老物都给砸了吧,正好杏仁雪蛤酥出炉,就赶紧端出来,几位都尝尝,看看我的手艺是不是又退步啦?” 老爷子看见她,苍老的脸上浮上一层温情:“老三老七,光耀,三笑,都尝尝。” 魏光耀不情不愿地往嘴里丢了一块,一边大嚼一边道:“我最不爱吃这重油重糖的玩意儿,甜掉牙了,顾姨,我爷爷年龄大了,老吃这么甜的东西会得老年痴呆的。” “胡说八道!”老爷子瞪起眼睛,“闭嘴吃你的。” 魏琮拿着咬了一口的雪蛤酥,笑道:“我尝着这个味道应该不止有面粉,掺了大豆粉?” “应该还有大豆粉,这样提高了蛋白质含量,把淀粉的含量给降下来了,好像是用胡萝卜汁和的面,”王三笑一边慢慢品尝,一边道,“还有一股桂花的香气,雪蛤是用糖桂花泡的,虽然香甜,但甜味比较清爽,应该不是普通的糖桂花。” 顾姨啧了一声,笑道:“三少这舌头……我用的是低聚果糖,甜度低,又能降血脂。” “巧妙,”王三笑称赞道,“上海有一家做雪蛤酥特别出名的小店,老板是个瘸子,顾姨有没有吃过?” “不错,我正要说这个老板呢,听说本来是技术工人,工特别好,能上几十层的塔吊检查电路,”顾姨的声音轻柔温婉,娓娓道来,“后来出一场事故,从楼上掉下来,摔成了瘸子,谁都说这小伙子废了。” 魏光耀对这个老女人向来没什么好感,听了几句觉得又无聊又无趣,不耐烦地摸出手机,仰在沙发上玩起了游戏,老爷子抬眼看了他一眼,魏璜连忙一扯他的胳膊,低斥:“到了爷爷这里就好好说话聊天,把手机给我收起来。” “你们聊你们的嘛,”魏光耀不情不愿地收起了手机,端起茶杯一饮而尽,空杯子丢回茶几。 顾姨拎起茶壶给续上茶水,笑道:“是我们这些老家伙嘴太碎,年轻人有自己的世界,不喜欢听这些老掉牙的故事。” “我喜欢听,”魏老爷子淡淡道,“你接着讲,那个人怎么样了。” 顾姨继续说道:“那个小伙子瘸了一条腿,再也爬不上塔吊了,就学着做糕点,后来开了一家小店,店面不大,做的糕点却既干净又好吃,生活竟比以前更好了,这是不是就像刚才三少说的,圣人常善救人,故无弃人?” 老爷子一生戎马、倨傲自负,唯独只能听得进顾姨一人的劝告,听了她的故事,沉吟片刻,淡淡地笑了起来:“你也想劝我不要砸那些古董。” “是。”顾姨含笑点头,“我是穷苦出身,见到砸东西就特别心疼,您库里确实有几件残品,可我还是喜欢得不行。” 魏璜是个墙头草,一见老爷子有动心的样子,立刻调转方向,连声道:“顾姨说得对,我也觉得不能砸,爸,正好三笑在这儿,让他去盘点盘点,那几件残品找人修一修,实在修不好的,咱还可以卖啊。” “卖?对,卖了好,”魏光耀倏地坐正,跃跃欲试地看向老爷子,“爷爷,我认识不少玩儿古董的,这个任务可以交给我,我一定给您卖个好价钱。” “什么钱不钱的,你爷爷不缺钱!再说,王三笑在这儿呢,有你出头的份儿?”魏璜扭头怒斥一声,转脸对老爷子笑道,“别听光耀的,这孩子年纪小不懂事。” 王三笑对这一家王八蛋的小算盘没有丝毫兴趣,专心致志地吃茶点,他吃东西特别香,不是饿死鬼投胎的那种狼吞虎咽,而是仿佛小猫小狗面对自己的美食,神情十分专注又特别欢愉,一边咀嚼一边品味,简直是把吃东西当成一个事业一样地认真对待。 魏琮余光瞥过他吃得香喷喷的样子,不由得唇角浮起一丝轻笑,放下茶杯,正色道:“三笑最近要负责收藏品展的事情,忙得焦头烂额,估计已经分身乏术了,我看,他应该没有这个精力,不如交给光耀去做。” “……哎?”魏光耀显然很想揽下这个活儿,那几件古董虽然有残,但魏老的收藏绝不会是次品,拿出去随随便便一出手,几百万差价手到擒来,简直是肥差中的肥差。 魏璜大手一挥,断然道:“不行,光耀没有经验。” “三哥还拿光耀当小孩子看呢,”魏琮轻笑道,“你从美国回来没多久,没看到光耀这大半年的成长,他的经验恐怕得让三哥惊艳了呢。” “咳咳咳……”魏光耀大声咳嗽起来,这大半年自己的成长恐怕只能给娘老子带来惊吓。 “别吵吵,”老爷子清了下嗓子,接过顾姨递过的茶水润了润喉,淡淡道,“也不是什么大事,三笑认识的人多,就交给你了,光耀……光耀跟着三笑打个下手,学点儿做事的经验,别成天游手好闲惹是生非。” 王三笑抹抹嘴角的残屑:“成。” 第55章 三笑赴酒局 老爷子的收藏有上万件,大到三米多高的黄花梨架子床,小到指甲大小的碧玺印章,林林总总、琳琅满目,让王三笑光盘点就花了大半个月的时间。 “这个抱月瓶的底被打穿了,好好一件乾隆粉彩,就这么残了,”王三笑叼着烟站在博物架前,淡淡地交代,“待会儿你把瓶子拿上,去问问老爷子还要吗?不要我就给找个买主出手了。” 魏光耀板着一张肾虚脸闹少爷脾气:“凭什么又让我跑腿?” “凭我现在是你的顶头上司,”王三笑没拿他当回事儿,抬手一指抱月瓶下面的格子,“把那个小碗拿出来我看看,手脚轻点儿,别摔了。” 魏光耀站在原地没动,呛道:“你算什么顶头上司,我爷爷是你的主子,那我也得算是个小主子,你就这态度?” 王三笑的目光依旧长在琳琅满目的博物架上,闻言气定神闲地笑道:“哟,光小主,您如今这路线我是越来越看不懂了。” “……放屁!”魏光耀倏地反应过来,勃然大怒,“你敢嘲笑我?” “不敢,”王三笑一本正经道,“毕竟您是小主,来,小主别闹,把架子上那小碗拿出来我看看。” “放你娘的狗屁小主!”魏光耀一时失言丢了大面子,顿时凶相毕露,大声咆哮,“不许再叫我小主!!!” 王三笑毕恭毕敬地点头:“好的,小主,没问题,小主,我全记住了,小主,您就放心吧,小主,我再也不会乱叫了,小主……” “我操/你大爷!!!”魏光耀斯文扫地,挥起拳头直接扑上去。 王三笑正叼着烟悠闲地看小碗呢,忽觉一阵破风声,猛地回头,就见魏光耀跟愤怒的小鸟一样气势汹汹地砸了过来,不由得啧了一声,身体往后一闪,抬手抓住他的手臂,另一只手捏起烟头,狠狠按在了他的手腕上。 “嗷……”魏光耀一嗓子嚎得小屋顶都要掀了。 王三笑从容地往他脸上喷了一口烟,微笑:“你咋就一定要这么可爱呢,我的小傻逼?” 门外一阵急促的脚步声,几个工作人员推开门冲进来,紧张地问:“怎么了?怎么了?刚刚谁在叫?出什么事儿了?” 王三笑将已经熄灭的烟头丢进烟灰缸,指了指已经疼成一团的魏光耀,略微尴尬地解释:“不好意思啊,没想到光小主居然还是男高音……” “放你娘狗屁的小主!!!”魏光耀捂着手腕喊得是撕心裂肺。 王三笑一根烟头把魏大公子给烙成了男高音,人家当天下午就称伤不来上工了,非逼着让王三笑上门去赔礼道歉不行,而王三笑认为这小子的私宅是个龙潭虎穴,坚决不肯前往,俩人鸡飞狗跳的让魏老爷子是又气又恨,气的是自家孙子忒不长脸,恨的是那王三笑那货实在不识抬举。 傍晚魏琮来找王三笑吃晚饭,准备了一肚子“家和万事兴”的枕边风打算好好吹一吹,没想到竟然扑了个空,魏老专属收藏品仓库里的工作人员表示王先生已经提前离开了。 魏琮一边让司机掉头去酒店,一边拨了王三笑的电话,连打了三遍,那边才接起来,听到那标志性清朗含笑的声音,魏琮不由得跟着笑起来:“晚饭准备怎么吃?” 王三笑懒洋洋地坐在车里,看着车窗外急速后退的高楼大厦,笑道:“这得问你三哥。” “嗯?”魏琮一愣,转瞬想明白,“他请你吃饭?” “对滴,”王三笑欺负了魏光耀一整天,心情非常不错,开玩笑道:“你三哥会在我饭里下毒吗?” “如果他知道了咱俩的关系,”魏琮浅浅地笑着,“会直接灌你鹤顶红。” 王三笑哈哈大笑,笑完了,解释道:“是你三哥一朋友,准备买老爷子不要了的一块玉佩,约我出来吃个饭,认识一下。” 魏琮思索片刻:“就这?” “那还能是什么呀?难道你三哥真准备给我灌鹤顶红?” 魏琮对自家三哥相当了解,这人就是个中年版魏光耀,资质平庸却自命不凡,常言道物以类聚,他身边的朋友除了纨绔子弟就是败家玩意儿,闲得无聊买个玉佩玩玩也很正常。 考虑了半天,没发现有什么不妥之处,只得叮嘱:“魏璜的朋友个个五毒俱全,你跟他们打交道,要多留个心眼儿。” “知道,”王三笑含笑道,“别担心,你三哥一时半会儿不会弄死我的,他一心从我手里搞几件古董来卖,现在对我比对你这亲弟弟都好呢。” 魏琮被他说得笑了起来:“你就别得意了,他对任何一个人类都比对我这个亲弟弟要好。” “瞧你混的这熊样儿。” 挂了电话,魏琮唇角笑容久久未消,他出神地看着手机,半晌,忍不住又笑了起来,手指在屏幕上滑动,一张张翻过相册,却惊愕地发现自己手机中竟没有一张王三笑的照片,让他连睹物思人都做不到。 忍不住在微信上抱怨了一句,不到10秒钟,就收到了王三笑的回复,照片一刷新出来,魏琮瞬间就表情僵硬了,只见照片里的人,嘟嘟嘴、假睫毛,金色眼影亮晶晶…… 这不是王三笑,这是走出盘丝洞的蜘蛛精。 妖孽……魏琮笑喷了,刚要问为何拍这样的照片时突然怔了一下,重新点开照片,盯着看了半天,蓦地心头一颤,整个心都一抽一抽地疼了起来。 ——这是八年前,两人在英国初识,然后迅速相知、相爱,一起参加同性恋□□,这是王三笑唯一的一次女装。 八年前的三笑如此青涩,八年前的自己,又是什么模样? 他捂住眼睛,发现自己已经想不起来了。 不能怪王三笑发一这样的照片过去撩骚,他不是个热爱自拍的人,手机相册里满满都是各种古董的靓照,存着这么一张古早的自拍照纯粹是震惊且自豪于自己不为人知的千娇百媚,放在身边辟邪呢。 魏老三作为一只中年版的魏光耀,多吃的三十多年米饭滋养出了一点点成熟稳重,拉着王三笑向他的朋友一一介绍,大家同举杯共欢饮,放下酒杯的时候,生意就谈得差不多了。 一个做房地产的李总拉着王三笑的手,醉醺醺道:“令尊八贤王声名远播,我一直百般倾慕而不得见……” 王三笑看看他肥头大耳的尊容,瓮声瓮气:“我爸有喜欢的人了。” “……嗨,我不是这个倾慕,”李总哈哈笑着说,“我也有喜欢的人,还好几个呢!不是愚兄我跟你吹哈,开着车绕着北京城就这么一转,哪个区都有我的丈母娘!” “艳福不浅!”王三笑敷衍地应了一声。 李总喝得眼皮浮肿,睁着一双鲍鱼眼睛,拉着王三笑,推心置腹道:“你不知道我多想认识你们王家人,收藏圈儿里每个人都想认识你们王家人,现在遍地是假货,那些古董经纪人一个赛着一个的骗钱没商量,只有你们王家人……” 王三笑懒洋洋地问:“王家怎么了?” “良心!”李总竖起大拇指,呼着酒气凑到王三笑脸边,笑道,“我有个委托想交给你,回头咱们细说。” 王三笑虽不算叼着金汤匙出生,也是半路被王八贤塞了一嘴的金汤匙,行走江湖从来不缺委托,每次都是雇主们哭着求着托他买什么古董,兴致缺缺地敷衍:“行,回头说,来,喝一个,一口闷,不许剩。” 酒局散场已经12点,魏老三还想去洗脚城续一滩,王三笑酒气上头,不耐烦地看看腕表:“不早了,都回去吧,下次再聚。” “那行行,”魏老三跟着王三笑往他的车里钻,“来,笑儿,哥跟你说个事儿……” 王三笑顶着车门不给他进来,闻言郁闷地问:“你叫我什么?” “笑儿啊,这不是亲近嘛,”魏老三喝得一颗猪脑袋醉红浮肿,嬉皮笑脸地拉住王三笑的手,“你现在是爸爸面前的红人儿,有几件不错的古董,要多想着哥哥呀。” “我看着办,你给下去,下去,”王三笑不客气地将他往车下赶,心想还红人儿,你老子看见我就高血压! “哎哎,我这就下来,别踹我啊,”魏老三滚下车,转身一手扶着车门,又厚着脸皮把脸伸进来,“笑儿啊,光耀是我唯一的儿子,你好好教育他,让他多学点儿好本事。” 光小主?这孩子我喜欢,王三笑立即就爽快地答应了:“我一定好好教育他!这您就放一百万个心吧!” 魏老三在手下的搀扶下勉强稳住身形,目送王三笑的车子扬长而去,缓慢地晃了两下脑袋,隐隐有一种莫名的危机感,自言自语:他对我儿子是不是喜欢得有点儿过分了? 王三笑回到酒店,魏琮正倚在床头百无聊赖地看一本《知音》,见人头重脚轻地走进来,皱起眉头:“喝了多少?” “不多,也就八两,”王三笑酒量好,但他的体质是越喝脸越白,此时毫无血色,憔悴得像鬼一样。 魏琮下床,扶住他,一靠近就闻到浓重的酒味,不高兴道:“老三那些酒肉朋友没一个好东西,你敷衍一下就行,何苦喝这么多。” “这么看不上你三哥?”王三笑两脚发飘地走进浴室,“他交的朋友虽然不是好东西,但也不容小觑,哪天集体发个力,弄不好就把你从恒运酒店总经理的位置上掀下来了。” 魏琮伺候他脱了衣服,扶到花洒下,调好温水喷洒下来,笑道:“你还挺关心我?” “就算养个小狗,还得关心一下狗粮呢,何况你这么大个人?” “这话我怎么听着略奇怪呢?” 两人洗了澡,躺到床上,王三笑酒意上头,几乎一碰枕头就要睡过去,魏琮从背后抱住他,手指抚摸着胸口滑腻的皮肤,不放心地问:“老三没拉你干什么违法乱纪的事儿吧?” “我就是个掮客,能乱什么纪?”王三笑困顿得话都说不利索,强打起精神,喃喃说道,“就介绍我认识了几个人,都想买你爹不要了的那几件残品,想跟我拉近一下关系,压个价什么的。” 魏琮琢磨半天,觉得确实没有什么可疑的地方,遂放下心来,抬手关了台灯,亲亲他的脖子:“睡吧。” “要不是你,我早已经睡着了,”王三笑没好气地嘟囔。 “啧,还怪我了,”魏琮笑笑,搂着他闭上眼睛,刚平静没两分钟,突然又睁开眼睛,“他今晚请了哪几个人?” 王三笑眼看着就要睡着,又被他推醒,不爽道:“你睡不睡?不睡就给我滚出去!” “睡睡睡,”魏琮放柔了声音,轻声笑道,“最后一个问题了,他请了哪几个人?我回头去查查都什么底细,不然我不放心。” 王三笑要疯了,闭着眼睛有气无力地吐出几个名字:“就这八个人……其中有个除了你爹的古董,还想让我帮着卖一幅画的,还有个让我给他七八个小老婆买翠活儿……” 魏琮记在心里:“那……” “你再说一句话就给我滚出去!” “……”听出他声音里真心实意的威胁,魏琮只得笑叹一声,“好好好,不说了,睡吧。” 话音未落,王三笑转身,一脚蹬在他的屁股上,将人从床上蹬了下去,顺势卷着被子打个滚儿,舒服地独占整张大床,哼哼:“你他妈还说话……” 魏琮一屁股跌在地毯上,看着上面四仰八叉的睡姿,整个人是彻底无语了。 第56章 妍璨珠宝展 王三笑觉得魏琮有一句话说得太对了——魏老三的朋友个个五毒俱全,那个什么李总简直是个教科书式的纨绔子弟,倚仗家族荫庇逞威风,借着岳丈势力保地位,家里红旗屹立不倒,外面彩旗迎风飘摇。 明明是草包一个,偏偏坟头冒烟,居然还能包养平面模特,王三笑看看眼前烟视媚行的长腿美女,再想想李总那颗发面馒头一样的猪头,不由得感慨这世界真他妈是麻包缝裤衩——操蛋。 世界上大概没有女人不喜欢珠宝,这位小姨太太自比慈禧太后,也特别偏爱翡翠,皓腕上带着一只高冰种翠镯,两人握手之际王三笑扫了一眼,发现是注胶的,戒指上的阳绿蛋面看着倒是a货,只是水头不行,发干。 “对于翠活儿我不在行,”王三笑坦然地说,“不过最近正巧香港妍璨珠宝在做新品展,陪你去看看吧。” 他腰细腿长、明眸善睐,比李总那是云泥之别,让早已经审丑疲劳的小姨太太看了一眼,顿时如同一股清冽山泉冲洗了眼睛,瞬间就两眼放光,握着他的手左右摇摆,嗲声:“王先生别太谦虚了,人家一切都交给你了呢。” 香奈儿可可小姐的浓郁花香顶得王三笑猝不及防鼻炎差点犯了,一个喷嚏打了出来,抽出手帕捂住鼻子,瓮声瓮气地摆手:“不好意思。” “王先生居然还在用手帕,”姨太太捂着嘴笑道,“真是很可爱呢。” “谢谢,你也很可爱,”王三笑捂着鼻子敷衍一句,转身上车,“走吧。” 国展中心珠光宝气,妍璨是个近十年才声名鹊起的一个珠宝品牌,产品面向名媛贵妇,走的是珠宝奢侈品的路子。 常言道古玩古玩,不古不玩,即便是珠宝首饰,王三笑也更热爱那些数百年来流传下来的古代宫廷制作,那是一珠一翠都精雕细琢、不惜工价,自然样样都是精品。 展览上的这些翠钻,虽然也光彩夺目,但总归略显俗气,王三笑站在一个柜台前,指着一串冰种镶嵌蛋面项链:“这个怎么样,十八颗戒面种好水足,铂金也很搭配你的肤色。” “好看是好看,可是这蛋面儿……好小哦。” 王三笑点头:“是小了点儿,那这个呢,”他指一下旁边一个巧色黄翡挂件,只见黄色的部分雕刻成一条活灵活现的鲶鱼,底下料子是油青,正如荡漾的碧波,整个挂件匠心独运十分精巧。 小姨太太撇嘴:“这个一点都不绿,翡翠就是要看颜色,色差一等,价差十倍呢,我还是喜欢祖母绿。” “美女难道没听说过外行看色、内行看种?”一个温和的声音在背后响起。 姨太太回头,看到一个西装革履的男人站在身后,身材高大,五官俊朗,正笑着看向他们,不由得笑弯了眼睛,心想今天真是老天开眼,走哪儿都能见着美男。 王三笑抱臂站在旁边,也略有些惊讶:“你怎么在这儿?” “来看看我妈,”魏琮笑道,“这位美女是……” “雇主,上回跟你说了,要买翠活儿的,”王三笑淡淡地介绍一下,目光在魏琮脸上转了一圈,将到嘴的疑惑咽了下去。 魏琮知道他想问什么,对姨太太抱歉一笑:“失陪一下,”说着拉过王三笑,两人往休息室走去,边走边低声笑道:“想问什么就问吧,我对这个不忌讳。” 王三笑闻言,慢慢吐出一句十分不像话的话:“我没想到你还有妈。” “……就算不忌讳也不带这么说话的,”魏琮横他一眼,“我妈和我爸离婚后创办了这个品牌,正巧来北京做展览,我过来捧个场。” 王三笑思索片刻,震惊地抬头看向他:“妍璨是你妈的品牌?你妈是万贵妃?” “什么万贵妃,是万妍!”魏琮没好气地拧了一下他的腰,“走,带你去拜见一下婆婆。” “瞎扯什么淡?”王三笑斥了一句,大脑迅速运转起来:是了,妍璨的创始人在时尚界大名鼎鼎,据说出身贫寒,当过一茬的演员,但怎么捧都不红,后来嫁入豪门,却没几年就离了,拿着巨额赡养费创办了这个品牌,原来竟是魏琮的老娘? 啧,王三笑总算知道魏琮那一脑袋追名逐利的劣根性从哪儿遗传来的了。 妍璨在时尚圈很有名气,并且卖的是高冷气质,让那些自视颇高的时尚达人趋之若鹜,今天是展览第一天,国展中心就人满为患,放眼望去,满眼的俊男美女。 魏琮在摩肩接踵的人群中伸手揽过王三笑:“别东张西望的,看着点儿路,小心挤坏了你。” “哟,”王三笑瞥一眼搭在肩上的修长手指,冷笑,“魏总不怕被人瞅见?” “谁瞅我?”魏琮轻笑,“万贵妃吗?” “这可不是我叫的啊。” 两人走进休息室,周围瞬间清静下来,幽静的走廊里空无一人,墙上挂着世界名画,魏琮拉着王三笑的手指,带他踩着柔软的地毯往里走去,笑道:“我妈不是个简单的女人,这辈子什么风雨都见过,你放心,她不会为难你的。” 王三笑再洒脱,到了此时此刻也不免有些心烦意乱,敷衍地笑了一声,心想你妈当然不简单,简单的女人玩儿不过你爹。 最里面一间休息室的门虚掩着,魏琮敲了一声门,提高声音:“是我,魏琮。” “进来。”里面传来一个中年女人的声音。 王三笑进门的瞬间突然十分乐观地跑了神:如果用翡翠来形容声音,此姝当如老坑玻璃种帝王绿,细腻纯正、浓翠夺目。 “想什么呢,”魏琮拉着他走进门,“妈,介绍个人给你。” 王三笑木然地被他领进了门,看到休息室中放着一张巨大的沙发,一个慵懒的美妇歪坐在沙发里,正一手托腮,懒洋洋地看着手里的文件,听到魏琮的话抬起头来,冷不丁和王三笑四目相对。 两眼都惊艳了一下,万妍想的是魏琮这王八犊子还交了个这么俊的朋友?王三笑想的是魏琮他老娘居然这么年轻? 万妍坐正身子,笑道:“你朋友?” 魏琮双手握着王三笑的胳膊将他拥到母亲面前,神情自若地轻笑:“我男朋友。” “!!!”王三笑面无表情、内心吐血,简直想把一口老血吐到魏琮脸上,问问这货是不是疯了。 不用他问,万妍神情倏地变得认真起来,温柔地问:“儿子,你疯了?” “我很清醒,”魏琮抓住王三笑的手指,和他十指相扣,对母亲笑道:“你看。” 万妍漂亮的眼睛在两人手上转了一圈,然后移到王三笑的脸上,看了半天,眼神十分诡异地点了点头,然后看向儿子:“这话你敢去老头子面前说?” 魏琮苦笑。 王三笑突然凉凉道:“他不敢。” “哈哈哈,”万妍大笑,伸出手来,“初次见面,先自我介绍一下,我叫万妍,是你男朋友不为人知的亲娘。” 王三笑觉得这个女人相当有趣,上前一步,双手恭敬地握住她的手,笑道:“我叫王三笑,是您儿子见不得光的男朋友。” 两个人对视,哈哈大笑。 万妍捏捏王三笑的下巴,亲昵道:“你很帅,不用怕我,我一直都知道有你的存在,这种事情我见得多了,妈妈不是不讲理的人。” 王三笑含笑点头:“多谢理解。” 三人坐着聊了半天,王三笑的手机响起来,那个小姨太太自己逛了半天,觉得实在无聊,忍不住打电话催了起来。 “我还有事,先失陪了,”王三笑告辞走出休息室。 万妍微笑,看着他的背影消失在门口,转脸看向魏琮,脸上的笑容消失不见,咬牙切齿道:“王八贤的儿子你也敢当个外室一样地养着?信不信他爹能一枪毙了你,那个胖子可是出了名的强横!” “我是真心喜欢他,”魏琮脸上的从容也被忧虑取代,挫败地叹一声气,“妈,我爸可能更中意三哥。” 万妍没有说话,姿态雍容地点起一根雪茄,吸了一口,喷出淡淡的轻烟,冷笑着骂道:“魏老三那个蠢货最大的优势是能生,完美继承了老头子的野狗生殖力,不过,他那个儿子我看资质不怎么样。” “他几个女儿都很有能力,”魏琮补充道。 万妍嗤笑:“那又怎样,老头子是直男癌,拿别的女人不当人,连自家女儿、孙女都感觉低等生物,如果他真把一切都交给魏老三,咱们也等着看好戏就行,他那几个女儿可个个都是太平公主,魏光耀那个小傻逼会被撕得渣都不剩。” 魏琮目光深沉地盯着前方的虚空,低声道:“妈,我想搏一把,要是我搏赢了,我就什么都不用再担心,风风光光地迎三笑进门,我实在太委屈他了。” “那你要是输了呢?” 魏琮垂下眼眸,笃定地轻笑一声:“那我就跟三笑走,王八贤那么疼儿子,应该也会给我这个儿婿一口饭吃。” 万妍噗嗤一声笑了出来,轻轻扇了他脑袋一把:“凭你还想着吃软饭呢,臭不要脸!” 王三笑回到展览中心,小姨太太正无聊得想抠墙,一见他单手插在裤袋里,信步走来,立刻喜笑颜开:“你怎么去这么久,人家等得急死了。” “你可以自己看看嘛,”王三笑心不在焉地笑道,“这么多翡翠,都没看到喜欢的?” “人家拿不定主意啊,”小姨太太拉着王三笑来到一个展柜前,指着玻璃柜里艳丽夺目的一对冰种飘花阳绿手镯,满怀期待地问到,“这个怎么样?是不是绿得特别娇嫩?” 王三笑看一眼价格,很好,五百八十八万一只,这一对镯子价值一千万,很好,果然绿得非常娇嫩。 他目光不经意地瞥过她手腕上的c货手镯,觉得这个李总也忒不厚道了,这是给他找了一什么活儿啊! 最后,在王三笑的花言巧语下,小姨太太最终改变目标买了一对阳绿耳坠,欢天喜地地回去见李总了。 那个李总看一眼她耳朵上的三十几万,顿时就一脸心肌梗塞的表情,打发了姨太太,拉着王三笑的手:“唉,不管怎么样,这事儿就算完了,这小□□为了个翠活儿已经折腾我好几宿了,他爷爷的。” 王三笑淡淡道:“那行,既然李总满意,我的工作就算完成了,先回去了。” “哎,等等,”李总拉住他,“三少做事儿果然稳妥,这一趟佣金咱们翻倍,给你这个数,”他挤眉弄眼地在王三笑掌心比划了一个十。 买一件三十万的耳坠,佣金十万?这买卖未免太过暴利了,王三笑未置可否地瞥他一眼:“李总还有什么打算不妨直说。” “是这样的,”李总拉着他的手推心置腹,“我手里那个项目吧,卡在资金上动不了了,贷款迟迟批不下来,这耽搁一天就是几百万的往里扔啊,我听说上头那个管事儿的喜欢牙雕,三少一定要帮兄弟行个方便。” 王三笑好奇地看着他:“嗯?” 李总遮遮掩掩道:“我听魏三爷说,老爷子有一尊象牙南极仙翁像,底座是极品老山檀,你能否行个方便?” “那尊牙雕品相极好,是老爷子的心头爱物,”王三笑道,“恐怕是不肯出手的。” “事在人为嘛,”李总亲热地说,“愚兄也不为难你,只想请你跟老爷子请示一声,他既然都破了只进不出的例了,说不定这回就也松口了呢。” 王三笑懒得跟他扯皮,不耐烦地应了一声:“那我问问老爷子吧,只是别抱太大希望。” “多谢,多谢!” 第57章 真假象牙雕 王三笑到魏老的收藏室中找出那尊牙雕,只见细腻如玉,泛着淡淡的浅黄色包浆,刀法流畅自如,风格古雅醇厚,应该是清中期的苏州工。 随着象牙国际贸易的禁止,国内的牙雕价格水涨船高,恐怕魏老是不太可能将这尊精品出手的,更何况老爷子根本不缺钱。 带着收藏品展的方案给老爷子过目时,王三笑随口提了一句:“那尊牙雕保存的时候可能没注意湿度,有些轻微龟裂,但并不影响观赏,魏老想出手吗?” 老爷子带着老花镜仔细看着手中的方案,淡淡道:“现在象牙是个什么价?” “2015年香港卓艺秋拍,一只清代象牙笔筒成交价308万,同场拍卖中,一只清代浮雕龙纹瓶成交价528万。” 老爷子满意地笑了起来,看向王三笑:“好好收着,藏品展上把它放在最显眼的地方,谁买都不卖。” “是。” 李总得了答复也没怎么太失望,在电话里大笑道:“嗨,我就是个侥幸心理,那得啦,哎,三少,你认识那么多收藏家,有没有什么品相不错的牙雕,帮我买一个吧,别太贵啊,实在不行,咱搞个假的,别被看出来就行。” “……”王三笑看见这货就犯堵,冷笑一声,“你要是想买假的就别找我了,我只会鉴真,不会造假。” “哎哎,开个玩笑嘛,别生气,别生气,”李总连声道歉,“这事儿就交给你啦,放心,佣金绝不会亏待你的。” “嗯,”王三笑应了一声就挂了电话。 坐在沙发里闭目养神,思索着哪位收藏家手里有比较便宜的牙雕,正在想着,手机突然响了起来,低头一看,居然是康天真。 “喂?” “嘿,笑笑,”康天真元气满满的声音从手机中传来,“最近死哪儿去啦?” 听着他脆生生的小嗓子,王三笑不由得笑起来:“我在哪儿你管得着么?” “哎哟,表酱说嘛,宋文渊的新店快开业了,你来不来捧场啊?” 嗯?王三笑愣了一下,接着突然想起来宋文渊卖画赚了两个亿,已经准备在南京古玩街上开店了,遂懒洋洋地笑道:“去。” “我就知道你一定会来的,”康天真美滋滋地笑起来,然后立即十分直白地问,“那你准备送什么礼物?” 啧,不带这么胳膊肘儿往老公拐的吧,王三笑倨傲地朗声道:“叔叔我本人往那儿一站,就是给宋文渊最好的礼物。” “什么?你要把自己送给宋文渊?”康天真声音一变,恶声恶气地嚷嚷:“王三笑!宋文渊有老婆了,他老婆非常非常凶悍,你连个小妾都没得当!” “妾你爷爷!”王三笑郁闷地挂了电话,心想好好一小傻逼怎么变这么乱七八糟?宋文渊是拿老婆当猪养的吗? 不过康天真一通电话让王三笑想起来南京古今阁收藏了不少竹木牙角,遂第二天就飞去南京,买了一个现代雕刻的何仙姑骑梅花鹿,仙姑端庄秀美,花鹿温和雅驯,一眼粗略看去非常漂亮。 古今阁的少东家康天真招呼工作人员将牙雕包装起来,拉过王三笑往外走:“我们前几天去南方收了个好东西,你来瞧瞧。” 王三笑知道康天真这厮从小在古玩堆里长大,能被他称一句好东西的必然是件不可多得的精品,好奇道:“好到什么程度?” “国宝。” 王三笑吃了一惊,如今古玩行里不比往年了,以前起个大早去古玩市场转转,每天都能捡着点儿既便宜又有趣儿的老物,如今不论你在哪个城市的古玩市场,想买件像样儿的古董都难,更何况是捡漏呢。 康天真直接将王三笑带去自己的私宅,进门后,王三笑目光淡淡地扫视一圈,一种十分奇诡的感觉涌上心头——这是个新婚燕尔的爱巢。柔软的大沙发上随手扔着两个抱枕,茶几上的果篮里有剥好的糖炒栗子,王三笑丢一颗栗子到嘴里,咀嚼着回头一看,照片墙旁边挂着一个实木小黑板,上面有几个笔锋刚硬的粉笔字:少吃甜食! “哎呀,宋文渊真讨厌,”康天真抓过黑板擦一把将粉笔字擦掉,拿起一只粉笔,趴在小黑板上写了两个圆润的小楷:就吃!!! 秀分快!王三笑面无表情地又吃了一颗栗子。 两人走进书房,康天真戴上手套,从保险柜中小心翼翼地取出一幅画,在鸡翅木大画案上展开,王三笑拧亮画案旁的台灯,只见随着画卷的展开,一幅清淡明朗、古雅秀逸的山水画出现在眼前,画上题诗一首:春江潮水连海平,海上明月共潮生…… “《春江花月夜》?”王三笑惊叫,“竟然是《春江花月夜》?” 康天真鄙视地瞥他一眼:“你见过啊?” “《石渠宝笈》里有著录,清亡之后被带去伪满洲国,后来就散佚了,”王三笑掏出随身的便携式显微镜,俯身一寸一寸地看过来,半晌,喃喃道,“无论是纸质的纤维还是墨色痕迹,都是唐末的风格,应该是真品。” “我们也这么判断,”康天真的目光落在古画上,眼神中满是美好的憧憬,轻声道,“等宋文渊的怀信楼开业,它会是镇店之宝,笑笑,你能想象这幅画挂出来是什么样子吗?到时全古玩行都会震动,所有人都会敬佩宋文渊,他可以将早已经散佚的珍品找出来,他的店里摆满了国宝,他无所不能……” 王三笑眼神很莫名其妙:“做梦呢吧,能遇到这么一件国宝就是撞大运了,还摆满了国宝,不怕摆满了赝品么。” “滚滚滚!”康天真瞬间炸毛,跟只斗鸡一样跳起来,大声嚷嚷,“我们宋文渊眼力那么好,才不会呢!哼!” “傻逼!”王三笑嗤了一声,横一眼他抓狂的小样儿,忍不住又轻轻笑了,从第一次见面他就发现宋文渊不是池中物,如今身边更是有了康天真这个行走的幸运星,说不定还真能闯出一番不得了的大作为。 魏老收藏展正在紧锣密鼓地筹备着,作为古董顾问,王三笑在南京只待了一天,第二天就带着那个象牙雕塑回了北京,李总果然大悦,一边满嘴抹蜜地把王三笑夸出朵花来,一边实力哭穷拖着佣金不想付清,王三笑懒得和他扯皮,直接派熊氏兄弟上门聊了聊人生,然后李总立马屁滚尿流地付钱了。 老爷子九十大寿不但是全古玩行的盛世,甚至在金融界以及党政都引起不小的轰动,毕竟魏老实在太能生了,七个儿女遍布各大行业,还个个都是出类拔萃的人物。 收藏展一开幕,前来捧场的各界人士就将现场挤了个水泄不通,王三笑单手插在裤袋,漫无目的地在人群中转悠,目光扫过一张张熟悉或不熟悉的脸,冷眼看着魏琮八面玲珑长袖善舞,简直把自己忙成了个陀螺。 “嗨,七奶奶!”穆习习蹦了过来,拿着一只冰激凌吧唧吧唧地舔着,笑道,“你可真厉害啊,我听七爷说整个这个展览全是你一个人扛起来的,真是太牛逼了!” “哟,孙贼!”王三笑将目光从魏琮身上移开,看向穆习习:“你七爷爷夸张了,我只是帮忙看了看古董,有那么一点点牛逼而已。” 穆习习撇嘴:“你这话真不像是自谦。” “谁跟你自谦了,这叫实事求是,”王三笑盯着他的冰激凌,“怎么当孙子的,啊,冰激凌就不知道给我拿一个?” 穆习习将舔了一半的冰激凌送过去:“呐,这个给你舔。” “信不信我按你脸上?” “嘿嘿,”穆习习嬉皮笑脸,凑过去揽住他的肩膀,脸上笑容不改,吐出的话语却充满的担忧,“我刚才听到老爷子和顾姨在聊某人的婚事,笑哥,晚上是不是得让渣男跪搓衣板儿啊?” 王三笑好整以暇地笑了笑,低头整整衣袖,漠然道:“那是渣男自己的事儿,我也等着看好戏呢。” 收藏展圆满结束,王三笑监督着工作人员将那些价值连城的古董一件一件装车送回去,魏老不但在银行租了数百平米的储藏室专门收藏古董,还在自家别墅下建了一个隐蔽的地下收藏室,等把所有参展古董全都放回原处之后,已经是晚上十点多。 “留下吃点夜宵吧,”顾姨温和地笑道,“魏老今天精神头很好,你们正好可以边吃边聊。” 夜宵是顾姨亲自下厨做的桂花酒酿小元宵,酸酸甜甜很是好喝,王三笑这一天累得狠了,风卷残云地灌了两大碗,才勉强觉得七分饱,遂又盛一碗,边吃边饶有兴趣地听旁边几个魏家人绵里藏针地聊天。 魏琮将桌上一碟水果端到他的面前:“大晚上的吃太多元宵不易消化,还是多吃点水果吧。” “多谢魏总,”王三笑疏离地一笑,插起一片火龙果咬了一口。 老爷子人逢喜事精神爽,穿一身中国红色的唐装,整个人显得十分精神,坐在上首慈爱地看着满桌子孙,满脸都写着四个大字——志得意满。 “北京城里这么多豪门,举办过这么多寿宴,都没今天上档次,”魏光耀在寿宴上喝得醉醺醺,一手端着小碗,一手放肆地比划,竖起大拇指,“咱们可是北京城的头一份儿!” “哈哈哈,”老爷子畅快大笑,“小光耀尽是说实话!” 魏光耀凑到爷爷面前,神情夸张地赞道:“说实话,爷爷,要不是今天,我还真不知道您有那么多古董,件件都是国宝!是神品!是国之重器!见过您的古董,我才知道,以前我在故宫、在国博看的那些,都他妈不叫古董,都得砸呀!” 老爷子看着他的大孙子:“你不用羡慕,我老啦,以后这些古董都是你们的,”他抬起头来,目光扫过在座的儿女子孙们,“今儿是我九十大寿,有些事也该说说清楚啦。” 众人闻言不由得都停下了手里的动作,一时间餐厅中寂静得只有王三笑吭哧吭哧啃火龙果的声音,他抬头,茫然地看了众人一眼,继续将啃剩的火龙果塞进了嘴里,心想你们说你们的,别影响我吃东西。 老爷子理都没理他,看向自己的后代们,清了清嗓子:“我这辈子什么大风大浪都见过,这些古董,有的是正规渠道买来的,有的,不那么正规,但不管怎样,都是我的收藏,但是,我……我自己也知道,活不了多少年啦。” 魏光耀谄媚地说:“爷爷您万寿无疆!” “拍马屁!”老爷子笑骂他一句,“我的古董,有几件特别喜欢的,我百年之后要带走……” “???”王三笑吃惊地停了嘴,抬头看向他。 只见老爷子接着道:“除了那几件,还会剩下不少,为了防止到时候你们几个争家产闹得丢人现眼,我现在先把话放在这儿:丫头们,你们嫁了出去,都是别人家的人了,我的古董,只给儿子。” 魏家长女倏地站起来:“爸爸你说什么?” “坐下,”老爷子不悦地看她一眼,“听我说完,儿子们,老大是没有的,这个不用多说了,剩下老二老三到老七,我不看你们的面子,只看孙子的……” 魏光耀张大嘴巴:“爷爷,啥意思?” “就是说,谁有儿子,谁分得多,谁儿子多,谁分得更多!” 话音一落,餐厅中刹那间沸腾起来,几个女儿愤怒地气红了脸,显然是对父亲这个决策十分不满,几个儿子一边和着稀泥,一边暗自盘算自己可以分得多少。 王三笑面无表情地看了魏琮一眼,发现他正看着自己,幽深的眸子中没什么感情,两人对视片刻,魏琮突然苦笑一下,王三笑刹那间没来由地心跳漏了一拍,紧接着胃部翻江倒海地疼了起来。 魏光耀得了便宜还卖乖,凑在老爷子身边,口蜜腹剑地献着殷勤:“爷爷,我觉得亲情最重要,我才不计较您给我多少古董呢。” “哦?”老爷子什么样的人物,根本不相信他的谗言,淡淡地笑道,“那我一件都不给你,你也不生气?” “为什么要生气?古董是您老人家的,您爱给谁就给谁。” “哈哈哈,”老爷子大笑,“小光耀,你也不用在这儿试探爷爷,放心,你是大孙子,有你的份儿!” 魏光耀满脸惊喜:“爷爷,说实话,我还真看上您一件好东西,别的我啥都不要,您只要把那一件给我就行。” “哦?” 魏光耀两眼冒光地说:“我只要那件牙雕南极仙翁,今天我在展览上一看呀,顿时就被吸引得移不开眼去,简直太漂亮了,真的,爷爷,我长这么大,就没见过比您收藏的这个牙雕更好看的了!” 老爷子笑道:“你个小光耀,还算有点儿眼光,既然你喜欢,爷爷现在就给你了,小顾,去把那件牙雕取出来,送给小光耀。” 王三笑神情淡淡地看着这一场闹剧,突然发现魏光耀在老爷子面前撒娇之余还用余光瞥了自己一眼,不由得觉得有趣,抬眼看了过去。 顾姨从收藏室中将牙雕取出,老爷子打开盒子,伸手拿出牙雕,对魏光耀道:“你小子不学无术,难得也能看得出哪件好哪件不好,来,爷爷告诉你,这件牙雕究竟好在什么地方,首先来看这个象牙的料子,是正宗的……”突然他声音一顿,脸色骤变。 众人倏地安静下来,只见老爷子一把从顾姨手中接过老花镜,颤抖着手指戴上,重新看向牙雕,喘着粗气上下看了几遍,脸色青白不定,过了几分钟,他猛地抬手,一把将象牙摔在地上,爆吼:“王三笑!你好大的胆子!!!” 第58章 魏老七反转 魏琮一惊,倏地站起来:“怎么回事?爸,有话好好说,不要激动。” 众人不知发生了什么,但见老爷子气得脸色发紫,纷纷放下手头的事情围了过去,只见老爷子佝偻着站起来,手指颤抖得指向王三笑,苍老的嘴唇不住地哆嗦:“你……你实在是胆大包天……你……” 王三笑懒洋洋地坐在椅子上,扭头看向暴怒的老爷子,将剩下的半块火龙果塞进嘴里,嚼了两下,轻笑:“我怎么了?” “你竟然敢跟我玩狸猫换太子?”老爷子指着地上的牙雕,哑着声音,“你把我的古董换去哪里了?” “老爷子,饭可以乱吃,话可不能乱说,”王三笑神情自若地笑道,“看样子你的古董被掉包了?节哀顺变呀。” “真是岂有此理!”魏老三跳出来,居高临下地指向王三笑,大喊,“还不快把这个贼给抓起来,报警!” “谁都不许动他!”魏琮冷喝一声,目光看向王三笑,停顿半秒,神色如常地移开眼神,快步走到老爷子身边,低声道,“爸,您先别激动,这事需要好好查一下,这几天接触古董的人这么多,并不只有三笑一人有嫌疑。” “可是只有他嫌疑最大!”魏光耀嚷嚷,“我知道他早就打这个牙雕的主意了,前几天还问爷爷出不出手呢,肯定是被爷爷拒绝所以才铤而走险的。” 魏琮横了他一眼,沉声:“你闭嘴,还轮不到你在这儿上蹿下跳,”他看向老爷子,认真地分析道,“我觉得三笑不会做这种事情,毕竟,他可是王八贤的儿子,区区一个牙雕,还不至于铤而走险。” 老爷子抿紧嘴唇,苍老的嘴角勾出一个倔强的曲线,他转动浑浊的眼球盯着魏琮,片刻之后,缓缓转眼看向王三笑,沙哑的嗓子冷声道:“就是王八贤的儿子我才更不放心,王家人个个眼高于顶,怎么会为了那么点佣金来当这个收藏展的顾问?” 话音刚落,王三笑突然嗤笑一声,抬眼看向魏琮,清澈的眸子中没有丝毫惊慌与担忧,满满的全是坦荡和嘲讽。 魏琮张了张口,只觉满嘴苦涩,解释的话却说不出口。 为什么会来当这个顾问?因为他是我的男朋友,所以不计得失! 在场的一个女人尖声道:“爷爷问得对,办一个收藏展那么麻烦,各种鸡零狗碎的工作,我一听就觉得脑大,他还如此地尽心尽力,我早就觉得可疑了。” 魏琮抬眼看过去,发现是老三的长女魏招娣,他咬了下舌尖,努力遏制住激愤的情绪,好整以暇地反问过去:“什么时候连尽心尽力都是错了?” “尽心尽力没有错,”餐桌对面的魏领娣出声,“可是打咱家古董的主意就是他的错了。” 魏琮断然:“他没有。” “嘿,你怎么知道他没有?”魏老三嘲讽地冷笑两声,指着地上的牙雕大叫,“现在事实摆在眼前,价值连城的牙雕被狸猫换太子啦!” 魏家的餐厅古色古香、意境深远,然而此刻却喧杂得像个鸡窝,王三笑坐在群狼环伺之中,施施然从果盘里拈起一片西瓜,咔嚓咔嚓地啃着,冷眼看着眼前一只只炸了毛的斗鸡,半晌,抬起眼皮,懒洋洋道:“想陷害我,就拿出证据来,拿不出证据,你们这一个一个急赤白脸的,是唱戏给我看吗?” “证据?”魏老三弯腰捡起那个牙雕,用力举起来,“这就是证据!铁证如山!” “胡说八道!”魏琮一把从他手中夺过牙雕,指尖一碰象牙的料子,便觉不对,垂眸看向那明显作伪的痕迹:“如果我是王三笑,绝不会用这样一个蹩脚的赝品来狸猫换太子,太容易被发现。” “可是如果不是我碰巧想要这个牙雕,根本不会有人知道它已经被掉包了,”魏光耀挺身而出,和他爹仿佛哼哈二将一般站在老爷子身边,大声道,“他肯定是心存侥幸,以为不会被发现。” 魏琮冷冷道:“所以你才会指明要这个牙雕,来保证一定要被发现,是吗?” “你……你胡说什么?”魏光耀一噎,猛地提高声音,“这事跟我有什么关系?” 魏琮抬眼看向他,幽深的眸子中迸发出明显的鄙夷:“恐怕跟你关系还不小呢。” “老七,你可不要血口喷人!”魏老三唯恐儿子经验不足吃了亏,连忙一把将魏光耀扯到自己身后,仰脸迎上魏琮,“有一说一,别把不相干的孩子也扯进来。” “他与此事不相干,那相干的……”魏琮看向自己三哥,“难道是你吗?” 王三笑倏地抬起头,面上毫无表情,心里却蓦地如擂鼓一般狂跳起来,他用力盯着魏琮,只见他高大的身影逼近魏老三,沉稳的声线暗藏滚滚怒气,沉声道:“想买牙雕的李总是你朋友,参与整理古董的是你儿子,如今牙雕被掉包,你却瞄准王三笑?三哥,别把大家都当猴儿耍。” 魏老三被他气势逼得后退一步,一把抓住魏老座椅的靠背稳住身形,恶狠狠地瞪过去:“你想把脏水泼我头上?老七,我看你是疯了!” “都给我闭嘴!”老爷子用力一震手杖,黄花梨手杖捶在实木地板上,发出一声沉闷击打声,他缓缓扫过在座每一个人,树皮一样的老脸沧桑狰狞,浑浊的眼球充血,泛着凶横的血红,嘶哑的嗓音低声说,“不去把事情查个水落石出,亲兄弟却先起了阋墙之争,你们可真是我的好儿子啊!” 魏老三立马大手一挥,暴喝:“赶紧把王三笑抓起来!” “谁敢!”魏琮打断他,转头看向老爷子,伏低身子附到他的面前,轻声道,“爸,我有证据。” 他声音不大,却让在座每一个人听得清清楚楚,顿时整个餐厅静了下来,所有人都转头看向他,魏老三顿了一顿,突然提高声音:“魏琮,你想干什么?” 王三笑抿了下嘴唇,目不转睛地看向魏琮。 老爷子没什么表情,淡淡地说:“你有什么证据?” 魏琮清了下嗓子,神情自若地扫视众人一圈,目光在王三笑脸上停留片刻,两人目光一触即分,他垂下眼眸,专心致志地对老爷子道:“您上个月13号说想办收藏展,16号我引荐了王三笑,28号三哥提议出手库里的残品,当天就将这个任务交给了王三笑,同时让光耀当他的副手……” “你说这些废话干什么?”魏老三不客气地打断他,“当务之急是把王三笑抓起来,连夜审问,让他招出怎么偷了咱家古董……” 老爷子抬手:“让老七说完。” 魏琮继续说:“这个月17号三哥牵线,介绍王三笑认识了李总,20号李总托王三笑来求购牙雕,您拒绝了这笔交易,然后就一直到今晚,突然发现牙雕被掉包,时间轴是这样,对吧?” 老爷子不明所以,面无表情地点点头:“对。” “而实际上,上个月23号,原北京牙雕厂的一个工人接到一笔订单,用酚醛浇铸树脂假造象牙,仿刻一尊南极仙翁。” 话音未落,周围顿时一阵哗然,魏老三暴怒,跳起来指着魏琮的鼻子咆哮:“你想陷害我!” 魏琮好整以暇地看向他:“我说了是三哥你下的订单吗?” “!!!”魏老三倏地闭了嘴,瞪大眼睛喘着粗气,片刻之后,扑到老爷子面前,急道,“爸爸,你要相信我,老七他没安好心……” 啪……一击凶狠的耳光扇在他的脸上,老爷子面目狰狞,扬起手杖劈头盖脸地打了下去,扯着嘶哑的声音怒道:“你这个狼心狗肺的东西!你这个畜生!猪狗不如!!!” “爷爷!爷爷!”老三的几个女儿连忙扑上去拉住老爷子,哭道,“您不能听了七叔一面之词就相信啊,这红口白牙的陷害张嘴就来,可见七叔他是图谋已久了呀!” 老爷子急怒之下老脸涨红,狂愤地薅住孙女的发髻将她甩开,指着魏老三狼狈的身影,骂道:“烂泥扶不上墙的东西!你屁本事没有,整天吃喝嫖赌,你他妈就是头猪啊!废物!蠢货!你还敢要证据,老七说得都这么详细了,你还敢要证据?” “爸爸,我有证据,”魏琮从容地说,“那位雕刻工人接到订单后觉得十分蹊跷,为以防万一遂在仙翁手中所持的鸠杖下暗刻了一个伪字,”说着,他拿起牙雕送到老爷子面前,同时送上一柄高倍数放大镜。 老爷子须臾之间尽显疲态,老态龙钟地坐在椅子中,挫败地摆摆手,声音黯哑:“不用看了,我心里有数了。” 魏琮又补充道,“和这个工人接洽的老板,经对比,发现是光耀的一个好朋友。” “我……我是冤枉的!!!”魏光耀慌忙大喊,“我什么都没干,爷爷你要相信我啊!” “你给我闭嘴!”老爷子一手杖抽了过去,魏光耀惨叫一声,屁滚尿流地躲到魏老三身后。 餐厅中安静得一根针掉落的声音都能听到,王三笑端起茶杯抿了一口,目光不动声色地扫过在座的各位,发现这些孝子贤孙们个个眼神闪烁,显然正在各怀鬼胎。 他抬起眼,看向魏琮,正巧对方也在远远地看着自己,幽深的眸子闪了一下,几乎微不可见地传达出了一丝笑意。王三笑唇角轻轻勾了起来,和他对视片刻,垂下头去,掩饰住自己的笑容。 说实话,复合以来两人日日相见、夜夜缠绵,他却是在今天才第一次觉得自己是如此地爱他,爱得满心欢喜,像是在高寒料峭的悬崖峭壁上,悄悄开出了一朵娇艳的花。 他足够强大、无所畏惧,眼前这场闹剧一样的陷害,他轻而易举便可想出一百种手段来自证清白,可哪一种都比不上魏琮的鼎力维护,仿佛一双温暖的手悄然捧起花朵,让它绽放在了掌心。 “老七,好谋略啊……”一声吃吃的低笑传来,魏三被老爷子踹倒在地,狼狈地坐在地上,恶毒地抬头看向魏琮,“你早有防备,一直在暗中调查?哈哈,你图什么?你图什么呀?” 魏琮站直身体,居高临下地看着他:“从小爸爸就教育过我们,害人之心不可有,防人之心不可无。” “你防自己的亲哥哥?”魏老三大叫,猛地爬起来,指向魏琮的鼻子,厉声,“你到底是在防我,还是在维护着谁?” “就是!”魏光耀跳出来,“你跟王三笑什么关系,你为什么这么维护他?” 王三笑倏地呼吸一窒,竖起了耳朵。 只听魏琮云淡风轻地笑笑:“王三笑是我引荐给爸爸的,我自然要维护他。” 一口气松了下来,王三笑垂下眼眸,觉得有些累了。 魏老三却扑向老爷子,双手死死按着桌面,仿佛极力压抑着激动的心情,他喘着粗气,努力稳住声音:“爸爸,老七和王三笑关系不一般,他们是同……” “三哥可要想好再说!”魏琮突然厉声打断他,“别拿些道听途说的谣言来干扰众听!” “是不是谣言你自己心里清楚!”魏老三凑到老爷子面前,急促地大声道,“爸爸,老七是同性恋,王三笑就是他姘头!” 第59章 彻底谈崩了 此言一出,餐厅中顿时静了一秒,接着如同有巨大的水花炸开,众人愕然,惊叫、痛呼不绝于耳。王三笑震惊地看向魏琮,却见他神色淡然,仿佛引发众人非议的是别人的丑闻一般。 老爷子猛地张大了嘴,胸口剧烈起伏,他伸出枯树皮一般的手指,一把揪住魏琮的衣袖,短促地喘了口气,厉声:“怎么回事?你给我说,这是怎么回事?” “他早就和王三笑同居了!”魏老三唯恐老爷子不相信,噼里啪啦飞快地说,“他们住在百豪酒店,老七每晚都睡在王三笑的房间,第二天早上才会离开,”他眼神鬼祟地扫视众人一圈,然后压低声音,“爸爸,我有照片。” 王三笑心头一颤,错愕地看向魏老三,只见他从魏光耀手里接过一个信封,猴急地撕开,几张照片掉在了桌面上,众人迅速围了上去,惊叹声传来。王三笑猛地站起来,大步上前,劈手夺过照片,低头慌乱地扫了一眼。 很好,不是床照。 餐厅灯光昏黄,王三笑站在灯下死死盯着那几张照片,脊背僵硬,从照片里看出来对方是专业的,应该已跟拍很久,八张照片从不同角度拍到了魏琮深夜进入自己的房间,还有一张甚至拍到两人在窗前亲热,虽然窗帘紧闭,但那个模糊的人影分明是在亲吻。 这个蠢货,被人跟踪这么久,居然都没发现! “哈哈哈真是笑死我了,”魏光耀大笑着挑衅:“七叔你整天骂我不学无术,原来你自己还搅基,噗哈哈哈这个笑话够我笑一年的,我只不过睡了几个小明星,玩玩而已,你居然是正儿八经谈恋爱,哈哈哈你该不会还想着跟王三笑结婚吧?” “老七,”老爷子哑声问了一声,“你怎么解释?” “这跟拍技术不行,”王三笑懒洋洋地嗤笑了一声,将照片丢回桌子上,倨傲地嘲道,“不知道三爷花了多少钱拿到这么几张不清不楚的照片,有这钱不如请我,起码我能拍出更清楚的。” 话音未落,魏老三亢奋地跳起来:“你承认了?你和老七……你们是……” “我们也只是玩玩,”魏琮打断他。 王三笑心跳猛地停了一秒,仿佛被一只大手用力掐断了心脉,五脏六腑都搅成一团肉泥,疼得锥心刺骨,他用力咬住舌尖,面无表情地看向魏琮,只见他神情冷漠地淡淡道:“现在社会开放了,这种事情,你情我愿,男女都是一样的。” “卧槽,你还真敢说啊?”魏光耀目瞪口呆,“卧槽,卧槽,你的意思是你俩就约了个炮?嘿,还你情我愿,你咋没和别人你情我愿呢?哎哟这是什么事儿啊,你真的假的?要约/炮你也不至于约王三笑啊,都多大年纪了,回头我给你介绍几个小明星,那细皮嫩肉的可比王三笑……” “闭嘴!”魏琮猛地转眼,狠戾地看着他:“我和谁在一起,有你说话的份儿?你算个什么东西,我睡小明星的时候,你还不知道在哪儿呢!” “说得什么话!”老爷子用力捶了一下手杖,轻斥一声,脸色稍稍缓和,他抬眼,扫过王三笑,看向魏琮,“你这个年纪,贪玩儿也是有的,但要知道什么能碰,什么不能碰,你真的不是同性恋?” 魏琮垂眸,轻声道:“不是。” 王三笑口中突然传来一阵甜腥,他倏地回过神来,发现自己竟无意间咬破了舌头,用力将渗出的血水混着唾液咽了下去,那口甜腥便沿着食道一路腥进了胃里,让胃里翻江倒海,一阵一阵地泛着恶心。 他僵硬地站在昏黄的灯下,感觉冷气开得太大了,他仿佛站在深夜的冰原,周围伸手不见五指,冰冷刺骨,黑暗中围着一群饿狼,绿色的眼睛在夜里散发出渗人的幽光。 王三笑茫然地张了张嘴,却觉得无话可说,只听老爷子说道:“你年纪也不小了,也是时候找个人成家了,小顾,让人去查查,北京城里哪家有适龄的闺女,要乖巧听话的。” “爸爸,我有女朋友,”魏琮轻笑着说,“您忘了?我和灵秀已经谈了好几年了。” 老爷子想了想:“百川杨家那丫头?” 魏琮点头:“对。” “杨家和我们也算门当户对,”老爷子满意地点点头,“灵秀那丫头听说性格不错,哎,你们谈好几年怎么不早说?这种事情宜早不宜迟,早该定下来的。” 魏琮笑道:“前几年本来想定的,谁料她母亲突然去世,灵秀是个孝女,要守孝三年,这事儿就往后推了。” “老杨他婆娘是差不多三年前死的,”老爷子思索片刻,“现在三年也过了,这事儿就安排安排,趁早定下来吧。” 王三笑神志清醒地走出别墅,感觉背后有一双眼睛默默地看着自己,他没有回头,挺直了腰背,高视阔步地走了出去,一辆黑色宾利缓缓滑来,熊二小跑过来打开车门,兴奋道:“嘿,这他娘的收藏展总算结束了,三少,咱下边儿干啥呀?” “回南京。” “这就回南京啦?”熊二是个没眼力劲儿的,待王三笑坐进后座,自己蹿到副驾驶的位置上,系好安全带,抖着眉毛猥琐地笑道,“收藏展这么成功,魏总不得好好犒劳犒劳你?嗯哼?” 熊大沉声道:“老二,废话少说。” 熊二的笑容一下子僵在了脸上,后知后觉地发现王三笑脸色难看得可怕,讪讪地吞了口唾沫:“那个……三少你心情不好?” “就你娘的废话多,”王三笑懒洋洋地骂一句,“走吧。” 车子平稳地驶出魏宅,路边草丛传来鸣虫吱吱的叫声,王三笑仰躺在靠背上,微微闭上眼睛,他抬手捂住眼,挡住街道两边路灯投射进来的光影,熊二蹑手蹑脚地给关上窗帘,听王三笑轻轻叹了一声,下意识地问了过去:“嗯?你说什么?” 王三笑双手捂着眼,许久,从掌心传出一句低低的叹息,带着轻微的鼻音,喃喃道:“我跟魏琮……我们……又玩完了。” “……”熊二错愕了半秒,突然大叫,“我去办了他。” “办你大爷,”王三笑放下手,拉开窗帘,看向窗外光影朦胧的夜空,轻声道,“我被人偷拍了一个多月。” “什么?”熊氏兄弟吃了一惊,以他们的能力,从没想过会有人在二人眼皮子底下偷拍到王三笑,这是他们的严重失职。 王三笑淡淡道:“是魏老三找的人,估计是专业侦探,你们去查一查,不论用什么手段,把所有资料都销毁。” “是。” 王三笑眼神冷漠地看着窗外的虚空,继续道:“以后对魏家不用再顾忌,魏老三父子身上应该有不少黑料,派专人跟着,还有恒运集团接下来的投资方向,据我所知他们在做一个叫星辰小镇的项目,本来是魏琮手下人负责,后来魏光耀插手,也留心着点儿。” “嗯。” “还有集团内部的股东排序……恒运除了魏家,还有几大股东?” 熊大想了想,回答道:“恒运从管理结构上强调股权分散,最大股东魏家持股也仅18%左右,除此之外,还有菁安保险持股9.81%,宝华人寿7.32%,久盛集团5.1%,这是目前持股最多的四大股东,此外百川房产的杨家也持大概1%的股份。” 王三笑点点头:“这样……” 兄弟俩显然没想到魏琮竟将他惹毛到这种程度,熊二低声问:“三少,要攻击恒运吗?” “先不轻举妄动,”王三笑漠然地说,“金融行业的门道我不是很懂,了解一下再说。” 三个人回到酒店已经是深夜12点,各自迅速收拾了行李,他们满世界转悠,向来是轻装上阵,夏季衣服又单薄,不到五分钟就已收拾好,王三笑将手机充电器装进包里,临走前随手翻了一下枕头,一块金丝玉掉了下来,油黄的颜色在雪白床单上分外醒目,他一眼看到,不由得愣住了,伸手捡起这块温润的玉石。 铺天盖地的破碎记忆涌上心头,拍卖预展的谈笑、凉山深夜的奔逃、古城彻夜的纵欢、新疆混战的舍命一扑……他狠狠地闭上了眼睛,发觉这么多年来所有的情意加在一起都抵不上在魏琮在老爷子面前的那一声“不是”。 你竟敢说自己不是同性恋啊……你竟敢说我们只是玩玩…… 谁他妈跟你玩玩而已,谁他妈跟你你情我愿? 我小心翼翼在悬崖峭壁上开出了这么一朵娇艳的花,你转眼就敢一把掐烂,魏七爷,当真是好魄力。 “三少,好了没?”熊大的声音突然从背后传来,“我去开车了。” 王三笑倏地回过神来,将金丝玉随手扔回床上,转身走出房间:“走吧。” 熊大先一步下楼去退房开车,熊二拖着箱子,亦步亦趋地跟在他的身后,电梯缓缓下落,熊二雄壮的大个子竖在他的身边,双手抱臂,眼神躲闪地一会儿看看天,一会儿看看地,熊脑袋上仿佛按了个钢珠一样,上下左右转个不停。 王三笑一眼横过去:“你他妈吃兴奋剂了?” “哎,”熊二脸上的横肉抽了抽,欲言又止地张了张嘴,挣扎半天,终于艰难地说出来,“你这回跟魏总是真的崩了?” “你觉得我像是在玩儿小孩过家家吗?”王三笑没好气地哼了一声,“二傻逼!” 电梯门打开,他抬腿,大步走了出去,留下熊二被骂得眨了眨眼睛,万分郁闷地指着自己鼻子,自言自语:“二傻逼?二傻逼???嘿,我连大傻逼都不算?” 王三笑信步往门外走去,酒店的感应门悄然滑开,露出门外一个挺拔的身影。 他脚步慢了下来,往魏琮身后看去,看到黑色的宾利停在门口,熊大面色冷峻,正寸步不离地跟在魏琮身后,一只手插在黑色西装中,随时准备着将此人拿下。 魏琮迎上来,温柔地问,“这么晚了,你要去哪儿?” 王三笑抬眼看向他,只见他英俊的脸上满是款款的深情,不由得笑了起来,笑声越来越大,笑得浑身颤抖、声音嘶哑,他抬手指向魏琮的鼻子,手指抖若筛糠:“哈哈……哈哈哈……魏琮,真不愧是我王三笑睡过的男人,你他妈真是一个大写的牛逼。” 一个小时之前才亲口否认了我们的感情,一个小时之后你居然敢摆出如此深情的嘴脸,用这么温柔缱绻的声音问我要去哪儿? 你他妈牛逼大发了! “三笑,”魏琮声线中是难得的脆弱,他闭了闭眼睛,伸手一把抱住王三笑,将他紧紧拥进怀里,喃喃地说,“我对不起你……” 话未说完,熊大突然上前,劈手揪住魏琮的衣领,将人用力拽开,另一只拳头迎面砸了上去。 魏琮猝不及防,被熊大一拳打得偏过头去,踉跄着后退一步,鼻血流了下来,他抬手,抹去鼻下的鲜血,看向王三笑,幽深的双眸在酒店门口昏暗的光线下盛满深不见底的痛楚,如同一只被逐出种群的孤狼,他哑声道:“我知道我对不起你,三笑,你再等等我,再等我一年……不,半年……三个月,你再等等我,等我大权在握,我们就可以光明正大地在一起,我们就可以谁都不怕,三笑,你不要走,我求你。” 王三笑懒洋洋地抱臂站在门灯下,看着他狼狈的样子,嘲道:“求人要有求人的样子。” 魏琮迟疑地看着他:“你要……” “跪下!” 魏琮如遭雷击,不敢置信地瞪大眼睛:“三笑,你说什么?” 王三笑伸手,熊二无声地递上一支剪好的雪茄,他咔哒一声打开打火机,慢条斯理地点着雪茄,待轻烟燃起,手指摇晃一下收起火机,含住雪茄慢慢地吸了一口,喷出一线淡淡的轻烟,慢悠悠笑道:“你不是求我吗?那就跪下,让我看到你的诚意。” “你……” “看来魏总的诚意和你的爱一样,都很有限啊,”王三笑轻描淡写地嘲笑一声,转身抬腿往车边走去。 背后突然传来一声闷响,熊二迟疑的声音在身边响起:“三少,他……” 王三笑倏地停住脚,他狠狠地吸一口烟,慢慢转过身去,透过缭绕的轻烟,看到魏琮双膝跪在自己身后,跪在这人来人往的酒店门口。 刹那间,心如刀绞。 他厉声道:“你现在不怕被人看见了?你三哥的人就埋伏在酒店周围,你现在又不怕被人知道了?” 魏琮摇摇头:“我不知道,我现在更怕你离开我。” 王三笑猛地将雪茄塞进嘴里,佝偻着身体,凶狠地抽着烟,他眼神茫然地看着朦胧的夜空,嘴唇无意识地颤抖着,不知道该说什么。 只听魏琮声音苦涩地说:“我不想输给三哥,不想放弃手里的权力,可是我也不想失去你,三笑,我已经失去你一次,不想失去你第二次……” “你什么都不想失去,你妄想鱼与熊掌兼得,你太贪心了,”王三笑喃喃地说着,他一步一步走过来,停在魏琮面前,居高临下地看着这个多年来让他又爱又恨的男人,轻声道,“贪心的人都没什么好下场。” “我知道,”魏琮凄苦地说,“我每一天都备受煎熬。” “五年了,”王三笑咬了咬下唇,似哭似笑地呜咽一声,他弯下腰去,盯着魏琮痛楚的双眸,一字一句地轻声道,“你他妈没一点长进。” 说完,用力一脚将他蹬翻,转身大步走向车边,熊二立马小跑过去,打开车门,王三笑坐进车里,车门砰地一声关上,他看都没看倒在地上的魏琮,眼神漠然地看着虚空,声音冷静道:“开车。” 第60章 回家见老爹 一夜疾驰,从高速拐进南京城的时候才上午十点,熊二困顿地打了个哈欠,从冰箱里拿出一罐红牛,拉开喝了一口,回头看向王三笑,发现他仰躺在座椅上,一脸恬淡地酣睡着。 不由得轻笑起来,对熊大小声地笑道:“瞧,睡这么熟,哪儿像失恋啊,我觉得魏老七还比较像被甩的那个。” “背后嚼舌根会烂屁股,”后座上传来幽幽的声音。 熊二打了个哆嗦,惊恐地回过头去,看到王三笑面无表情地睁开眼睛,满眼红血丝,显然是一夜未睡的模样,嚼舌根被当场抓获,这让熊二有点小羞涩,为扭转形象,他想了想,进了一个谗言:“那个……三少,魏琮这么给脸不要脸,咱回家告诉八千岁,他老人家一定会帮你出这口恶气的。” 此言一出,王三笑脸色顿时更加黑了一分:“然后被那个老光棍嘲笑连男人都看不住吗?” “哎……”熊二讪讪地抽了自己一巴掌,“什么馊主意!” “这事儿自始至终只有你俩知道,”王三笑淡淡道,“也最多只有你俩知道了,回家之后谁都别说,老头子那火爆脾气,一气之下把魏琮毙了这事儿就麻烦了。” 熊二还是觉得意难平,郁闷地问:“那你准备就咽了这口气?” “啧,看样子你对我很没信心啊,”王三笑低头点了一根烟,微眯起眼睛盯着烟头,嗤笑,“被一个不识抬举的小白脸给渣了就回家找papa哭诉……我还没怂到这种程度。” 熊大突然从后视镜中看他一眼,沉声:“把烟掐了。” “卧槽!”王三笑震惊,“我在自己车里连烟都不能抽了?” 熊大淡淡地解释:“待会儿到家你一身烟味,八千岁能闻出来。” 王三笑老老实实地掐了烟。 回到家的时候已经十一点,王三笑站在门口,抽动着狗鼻子在自己身上闻了闻,觉得烟味还在一个正常的范围内,抖抖精神,推开家门,室内传来悠扬的音乐,客厅地毯上铺着粉红色的瑜伽垫,一个柔软的胖子正盘踞其上,粗壮的双腿绕在脑后盘住,双臂盘在双腿之后,整个一高度螺旋化的天津□□花。 听到门响,一张肥硕的大脸从腿下艰难地露了出来,惊喜得眉飞色舞:“儿砸,你回来啦!” “……”王三笑站在门口,目瞪口呆,“你小心点儿别把自己给练成德州扒鸡。” “……你这个傻逼儿子!”王八贤一圈一圈地解开螺旋,摊着两条大粗腿坐在瑜伽垫上,抬头看向王三笑,动了两下鼻子,微笑着招招手,“来来,过来给爹疼疼。” 王三笑走过去,蹲在他的面前,抬手拿起毛巾帮他擦了两把汗湿的胸口,笑道:“你现在这爱好真是让我叹为观止……哎,你干什么?” 只见王八贤脸上笑容骤失,他一把揪住王三笑的衣领,将人拖到脸前,凑近闻了闻身上的味道,啧地一声笑了起来:“傻逼儿砸,我说怎么突然回家了,是不是发生什么不得了的事情摆不平了?” 您老人家这么灵为什么不去摆摊算命?王三笑腹诽着,爽朗一笑,将自己的衣领解救出来,哈哈笑着说:“对自己的儿子不要动手动脚,我会有摆不平的事情?笑话!” 王八贤根本就不信,翻着一双汗涔涔的虾皮子眼睛,哼哼:“那你抽这么多烟干什么?” “有钱,烟多得根本抽不完,”王三笑信口开河,“得嘴里抽一根儿,鼻孔抽一根儿,这叫好事成双。” “你俩鼻孔呢乖儿子,”王八贤冷笑一声,“抽个烟都玩3p你也太重口了,想好事成双你得在屁股也插一根儿。” “……”王三笑一口气没上来噎在了胸口,深深觉得自家这块老姜已经达到变态辣了。 王八贤却没再纠缠这个话题,大喇喇地揽着儿子的肩膀,手指逗弄着他的软下巴,笑道:“跟我玩心眼儿,你还少吃了三十年的盐!儿砸,你现在孬好也算混出个人模狗样了,爸爸不插手你的事儿,只告诉你一句话。” 王三笑含笑瞥他一眼:“嗯?” “我的儿子,连我自己都舍不得欺负,没有被别人欺负的道理,”王八贤嘬得牙花子吱吱响,“人不犯我我不犯人,人若犯我,我犯他全家。” 王三笑的表情倏地僵硬,老头的话仿佛一击惊涛掌打在胸口,将他从昨夜便郁结的恶气瞬间击散,从此心胸开阔气定神闲、刀枪不入百毒不侵,他垂下眼眸,不由得轻轻笑了起来。 王八贤一巴掌拍在他的后背,嚷嚷:“知道了吗?” “知道了,”王三笑闷声闷气地点头,张了张嘴,想问他是不是知道了什么,话到嘴边又觉得说不出口,实在是找了个这么糟心的男朋友还惨遭遗弃有点儿太丢人了。 “知道就行,”王八贤爬起来,挥舞着双臂站回瑜伽垫上,伴着悠扬的音乐,将浑身肥肉扭出一个分外妖娆的曼妙曲线,仙气缭绕地说,“跪安吧。” “……” 从北京狼狈而逃,王三笑滚回南京龟缩了一个多月,每天跟着老头子练瑜伽,一边努力把左臂绕过后背别到右腿下面,一边美滋滋地想自己现在可以解锁很多姿势了。 但,这对现在的他来说变成了一个十分没有意义的特长。 王三笑发现自己好像一夜之间失去了情/欲,他每天花大量时间研究古董,坐在巨大的书架下翻阅古籍,参加各种手起锤落的拍卖,与形形□□的雇主谈笑风生…… 他的掌心翻覆之间能决定稀世珍宝的归宿,却对任何男人或者女人都不会产生那方面的心思了。 完了,王三笑遗憾地想,享受不到那种进出之间爽到失神的极致快感了,魏老七着实是害人不浅。 宋文渊的古董店即将开业,把康天真给忙得不轻,整天不寻思别的,就是惦记着怎么把自家祖传的古董用各种不上台面的手段偷出来送给老公,王三笑咬着开心果蹲在古今阁围观他大伯清理门户,心想你们家祖上到底造了什么孽能生出康天真这么一个根正苗红的傻逼? 熊二走过来,手里拿着他的手机,俯身,轻声道:“山西的李龙湖想请你陪同去香港看苏富比的秋拍预展。” “不去,”王三笑想都没想,“那个煤老板喜欢洒花露水,靠近他十米之内我立马犯鼻炎。” “那我去推了,”熊二继续道,“百川地产的杨成蹊想委托你买一尊大尺寸的铜佛像。” 王三笑啧了一声:“这货什么时候信佛了?” “那谁知道呢,有钱人的内心世界个个非同寻常,”熊二道,“这个也推了。” “嗯,推……哎,等等,”王三笑突然想起来,“你说的是杨成蹊?” 熊二点点头,“去年你帮他家老爷子处理过夫人的遗物……” “我知道,杨成蹊……杨成蹊……”王三笑低声念了两次这个名字,抬头对熊二道,“这个我接,回去收拾一下,准备去北京,大尺寸的佛像……我记得有几个品相非常完美的。” “好的,”熊二应了一声,却没有动,有些欲言又止地张了张口,眼神恍惚、表情忐忑,跟个明明尿急却又不好意思说出来的小姑娘似的。 王三笑挑起眼皮看他:“还有什么事儿?” “这个事儿吧,”熊二挣扎半天,心一横,闭着眼睛大声道,“魏总今天打了你十几遍电话。” “……”王三笑在他熊脑袋上抽了一巴掌,“打就打,反正他电话费花不完,你心疼什么?” 熊二捂着后脑勺一脸地不甘心:“他还发你微信。” “发就发,反正他流量用不掉,”王三笑没好气地说,“你没录一段自己跳钢管舞的视频发过去恶心一下他吗?” “……我怎么就恶心了?”熊二抗议,“哎,不对,我啥时候跳钢管舞了?” 王三笑拍拍他的熊脸:“我知道你内心一直有这样不为人知的一面,没事的,大胆点儿,遵从内心放飞自我,来,把手机给我。” 熊二深吸一口气,瞪着圆眼睛,整个人都不好了。 王三笑从他手里抽走手机,跟康天真打了声招呼走出古今阁,站在古玩街熙熙攘攘的街道上打开微信,发现魏琮发了几十条语音过来,他懒得一条一条地听下来,直接一个电话拨过去,不到三秒钟,对方立即接了起来。 久违的沉稳声音中透着一丝小心翼翼:“三笑,你终于肯理我了。” “别这么说,魏总,”王三笑懒洋洋地笑道,“我怕你骚扰我,说吧,这么烟熏火燎地找我,有什么事儿?” 魏琮问:“我听说宋文渊的怀信楼10号开业,镇楼之宝是唐末荆浩的名画《春江花月夜》?” 从他气息不稳的声音中听出一丝山雨欲来,王三笑不由得站直了身子,收起笑容:“有什么问题?” “他那幅是赝品,我听顾姨说,《春江花月夜》的真品在我爸手里。” 王三笑猛地一惊,急道:“怎么可能?我亲自鉴定过!” 魏琮温和地说:“我知道你的鉴赏水平,但是人外有人天外有天,难保没有什么更加高深的造假技术,宋文渊成名太快,太多双眼睛都在盯着他,如果有人专门给他下套,也是防不胜防。” 王三笑回头看一眼古今阁古朴的店门,康天真上蹿下跳的身影在门内一闪而过,他沉思片刻,还是觉得无法相信:“令尊的古董我都见过,并没有那幅《春江花月夜》……” “他的性格你还不知道么?”魏琮打断他,“即便是办收藏展,也只是展出一些他并不十分喜欢的,真正的神品都藏在收藏室里,谁都不给看。” 王三笑暗骂一声老混蛋,对手机里说道:“这事里水太深,我先去北京看看,令尊那里……” “我来负责,”魏琮轻笑道,“你放心地过来吧,一切有我。” “……”王三笑面无表情地挂了电话,耳边还回响着这货温柔的声音,他十分不耐烦地挖了挖耳朵,不屑地心想:瞎献什么殷勤! 第61章 与魏老周旋 事关康天真的心头肉,让王三笑不得不严肃对待,他返回古今阁,张嘴刚要说这事儿,就见康天真鼻青脸肿地坐在椅子中照镜子,龇牙咧嘴地嘟囔:“大伯真是更年期了,我这么英俊的脸都打得下去,爱爱的时候万一宋文渊嫌弃我可怎么办啊,好烦……” 王三笑到嘴的话又咽了回去,面无表情道:“你可以选择关灯。” “那怎么行?关灯就什么都看不见了,”康天真捧着脸美滋滋地哼唧,“我们文渊渊身材辣么好,腹肌辣么硬,小弟弟辣么大……” “……”王三笑对宋文渊的小弟弟一点兴趣都没有,他满心都是那幅糟心的《春江花月夜》,瞥一眼这货满脸荡漾的闺阁情怀,王三笑郁闷地转身走出古今阁,算了,还是先别吓唬他了,说不定魏老爷子那幅是假的呢。 南京去北京的飞机只要两个小时,下午五点,王三笑走出首都国际机场,迎面看到一个挺拔的身影站在人潮之中,他摸了摸下巴,分外感慨地对熊大点评:“虽然我找男人的眼光不咋地,审美还是很牛逼的,看看这两条大长腿,够玩儿一年的。” 熊大面无表情地看他一眼,满脸都是“我并不想跟你讨论男人”的正直表情。 魏琮迎了上来:“你来了。” 言语之中的欣喜让王三笑听到就添堵,心想我当然来了,难不成我还走了?淡淡地瞥他一眼:“画在哪儿?我约了两个专家,一起来看一下。” “这……”魏琮犹豫了一下,“画还在父亲那里,你知道他的性格,你的那两个专家大概是不能进去的。” 王三笑十分小人之心地悄悄盘算了一下这货暗算自己的可能性,寸步不让地讨价还价:“你既然能让老爷子同意我看画,自然有本事把我的专家带进去。” “不,”魏琮苦笑一声,“你太高估我了,我实在是没有这个本事。” 这好像是句实话,王三笑郁闷地舔了舔腮帮子:“废物。” 魏琮默默地忍了他的辱骂,抬眼贪恋地看着他,低声道:“42天了,三笑,我很想你。” “说得好!”王三笑倏地竖起大拇指,笑容灿烂地看着他,嘲道,“请魏总牢牢记住这句话,待会儿去老爷子面前复述一遍,我很看好你哦。” 魏琮眼中涌上了深不见底的忧伤。 王三笑哈哈大笑着伸手往前一比划,优雅的举止中带着恶意满满的嘲讽,朗声道:“来,魏总,走着。” 两人走到车边,魏琮止住司机小跑过来开门的动作,亲自拉开车门,王三笑坐上车的时候回头看了一眼,熊大快步上前,拦住魏琮的司机,礼貌而坚定地将他挡在车边,自己拉开车门坐进驾驶席。 司机看出魏琮对王三笑非常礼遇,识趣地没有争执,转头看向魏琮,魏琮一摆头:“没你的事儿了,让他开,”说完弯腰打算上车,却见车门被猛地按住,疑惑地抬头,看到熊二正吊儿郎当地拦住他,嘿嘿一笑,手背啪地一弹副驾驶那边的窗玻璃:“魏总,委屈一下,您得坐这儿了。” 魏琮吃了一惊,扭头看向王三笑:“你担心我对你不利?” 王三笑慢吞吞地剥了一颗开心果丢进嘴里:“那怎么可能呢,魏总德厚流光,我非常放心,”他抬头看向熊二,责道,“你也太不懂规矩了,魏总是何等身份?你至少得把车门给他拉开。” “哎哟看我这脑子!”熊二在脑门上一拍,恍然大悟,连忙毕恭毕敬地拉开副驾驶的车门,谄笑,“魏总,阿要我搀您老人家上去?” 魏琮脸色阴沉,看了王三笑一眼,转身坐上副驾驶席。 熊二蹿到王三笑身边坐着,摸摸真皮座椅,赞道:“三少,你看人家魏总车真好,哎,我都没怎么坐过后座,这感觉和坐前边儿就是不一样,视野没前边儿那么开阔,但是有一种运筹帷幄的感觉……唔唔!” 王三笑一颗开心果塞进他的嘴里:“就你他妈话多!” “嘿嘿,”熊二快乐大嚼,从王三笑手里接过纸袋,一颗一颗飞快地剥了起来,等下车时,半斤开心果已经全部剥得干干净净,盛在一个黑色的小方漆盒中,浑圆小巧,看着就食指大动。 王三笑走下车,随手抓起一把塞进嘴里,一边嚼着一边哼哼:“吃坚果的乐趣就在于这个剥的过程,你把全剥光了,我就没乐趣了,知道吗?” 熊二扣上了盒子,不爽道:“那你别吃了,自己剥去。” “嘿,我一句善意的批评,你竟然还闹脾气?”王三笑瞥他一眼,笑骂,“信不信我剥夺你剥开心果的权利?” 魏琮候在旁边,神情淡然地看这二人打打闹闹,幽黑的眸子深不见底,半晌,待两人闹得差不多了,才含笑出声:“来吧,我已经实现和顾姨说过,她会将画提前从收藏室里拿出来。” 王三笑跟在他的身后进了魏家老宅,时隔一个月,重新踏入这个地方,他心情不可谓不复杂,阴郁地抬眼扫去,只见一切陈列摆设都没有变,只有窗前的几盆开谢了的兰花显出了一丝衰败之色。 顾姨端着一盘茶水往书房走去,和魏琮微笑着点点头,进门说了句什么,魏老低哑的声音从门内响了起来:“人来了?” “是,”魏琮笑道,“三笑来了。” 王三笑走进书房,看到老爷子拄着手杖站在画案旁,正低头认真地看着一幅半展半掩的古画,他穿着一件黑色的对襟褂子,满头稀疏的白发在满书房古董的映衬下越发显得老态龙钟。 他吃惊地发现这个老人比之一个月前有了明显的衰老,想必这段时间,魏家的孝子贤孙都没怎么让他省心。 “老爷子,多日不见,还是这么鹤发童颜、精神矍铄!”王三笑喜气洋洋地走进去,恭维话张嘴就来,一脸光明磊落地拍着狗都不信的马屁。 魏老呵呵地笑起来,招了招手:“我听说你的朋友买到一幅赝品,连你都骗过了?” 哎哟老爷子,您这么幸灾乐祸就忒不厚道了,王三笑腹诽着,笑道:“那幅画无论笔锋还是纸质,都很有说服力。” “来看看这一幅吧,”魏琮递过一个放大镜。 王三笑接过来,俯身在画上仔细研究纸张纤维和着墨的痕迹,随着他一点一点地看下来,魏琮将半掩的画轴慢慢展开,眼神淡然地盯着他握着放大镜的修长手指,他的手非常漂亮,指腹细腻柔软,五指匀称有力,他脑中不由得回想起这双手在自己后背上迷乱抓过的感觉,惨痛地闭了闭眼,用力咬了下舌尖,将注意力拉回到眼前的古画上。 看到王三笑已经鉴赏完,关切地问:“怎么样?” “宋文渊手里的果然是赝品,”王三笑淡淡一笑,眸子中却毫无笑意,他无意识地揉搓着放大镜,低声沉吟,“这幅画已经散佚很多年……老爷子,冒昧地问一句,这画是什么时候到您手中的?” “得有二十多年了,”魏老思索着说,“是一个古董商送上门来的,当时收藏还没有现在这么狂热,我出得起好价格,古董商都愿意到我这里来碰碰运气。” “那您记得是哪位古董商吗?” “南京的黄兴运,听说他现在开了个古董店叫小轩窗。” 王三笑顿时了然:“我明白是怎么回事了。” 鉴赏完古画已经到了饭点儿,魏老很是不情愿地邀请了一下晚饭,想起顾姨的厨艺,王三笑很想留下来大快朵颐一番顺便膈应一下魏老爷子,寒暄的话滑到齿间,刚要说话,突然看到魏琮期待的眼神,舌尖一转,硬是将原话逼进了肚子里,含笑拒绝:“不了,我还是回去吧。” 魏琮笑道:“这么晚了,还在留下吃个便饭吧,我刚才看到顾姨在做你喜欢吃的龙井虾仁。” 啧……用美食来勾引一个吃货略卑鄙啊,只是偌大一个北京城,难道我还找不到个吃龙井虾仁的地方?王三笑客气而疏离地一笑:“眼下还有事,就不打扰你们共享天伦了。” 走出别墅,王三笑脸上的游刃有余消失,冷着脸给宋文渊打去电话,说了一下自己的判断,宋文渊和康天真立即决定来北京找魏老买画,王三笑挂断电话,站在别墅前认真地发起了呆。 ——刚刚才一脸正直地拒绝了人家的晚饭,现在走出不到一百步就折回去是不是忒没面子了点儿? 他大爷的! 王三笑思考了不到三秒钟就做出了决定,事关宋文渊和康天真的毕生事业,自己的面子算个屁!于是他转身,大摇大摆地原路走进了别墅里。 魏老正拿起筷子准备吃虾仁,一抬头,看到王三笑出现在餐厅门口,顿时脸就黑了下来:“嗯?你不是不吃吗?” “老爷子盛情难却,我怎么能拒绝呢?”王三笑刚洗完手,甩着两手水珠子一屁股坐在魏老下首,一派自然地拿起筷子,笑靥如花道:“自然是恭敬不如从命啦。” “……”魏老郁闷地夹起一枚虾仁塞进嘴里,暗自怀疑自己是什么时候传达出了“盛情”这样的误会,他根本不想和王三笑同桌吃饭:这个讨人厌的晚辈不但是个饭桶,而且是个话唠,每吃一道菜,都要演技浮夸地大力赞赏一番,每次留他吃饭,老爷子饭后都得吃好几片儿健胃消食片。 然而王三笑却丝毫不觉得自己讨人厌,他风卷残云地吃了一盘龙井虾仁,还用糖醋藕盒的酱汁沾着馒头,喝了两碗小米粥,放下饭碗,擦擦嘴,笑着对魏老道:“关于那幅《春江花月夜》……” “不卖,”魏老言简意赅地打断他。 王三笑早在意料之中,笑道:“我那朋友知道您对古画痴迷,也知道自己贸然求购的行为比较唐突……” 魏老拉下脸:“知道唐突那就不要唐突。” “爸,三笑不是没有分寸的人,”魏琮笑着打圆场,“您听他把话说完嘛。” 魏老不客气地说:“他无非是想买我的画,不论说什么花言巧语,都是想买画!” 知道这老头性格傲慢惹人嫌,王三笑只无所谓地一笑,他十几岁就混古玩行,在各个性格迥异的收藏家之间斡旋周转,曾被高高地奉为上座,也曾被深深地踩进泥里,什么难听的话都听过,根本不会往心里去,从容地笑道:“老爷子不愿意卖画,那换呢?” 魏老自负道:“除非你拿故宫博物院的珍藏来,民间的那几幅不入流的古画,我还没有一幅能放在眼里的。” “古今阁孔家的收藏也不放在眼里吗?还有景德镇康家的稀世珍宝,”王三笑道,“我那朋友是孔、康两家的继承人,承诺只要魏老您同意交换,两家所有的收藏,任您挑选。” 魏老一顿。 王三笑露出自信的微笑,他知道这老头是动心了,毕竟古今阁百年收藏,没有人会不动心。 “你以为这样就能打动我?”魏老低哑的嗓音冷哼了一声,“古今阁名头是不小,但要我拿《春江花月夜》来换,你未免太小巧我对古代绘画的热爱了。” 王三笑皱起眉头。 “不过,”魏老又倨傲地瞥他一眼,“我对那幅赝品,倒是有点好奇,让你的朋友立刻送来给我看看。” 第62章 再见郑小虎 从魏宅出来,王三笑懒洋洋地坐在车里闭目养神,暗自梳理着整件事情的脉络,思绪从康天真能拿得出的古董想到魏老脑抽的几率,在心里盘算着明天宋康二人能和魏老成功交易的可能性,半晌,发现以魏老的尿性,这个可能性大概为零。 他不爽地睁开眼睛:“魏总,盯着别人看是个不礼貌的行为。” “你不是别人。” “瞧这话说的,”王三笑横了他一眼,“我不是别人,难道是自己人?” 魏琮目不转睛地看着他:“你在我这里,从来都是自己人。” “哈哈哈,”王三笑放声大笑,“魏总真是个妙人儿,甜言蜜语张口就来,要不是在下还有几分自知之明,就要信了呢。” 魏琮的眼神闪了闪,垂眸,密长的睫毛掩饰住内里的痛楚。 王三笑笑够了,便没有再继续嘲讽,痛快地转移了话题:“明天康天真和宋文渊会乘早上第一班飞机过来,你有几分把握能说服令尊卖画?” 魏琮想了想,叹一声气:“三笑,你知道我父亲是个什么性格,让他卖画,特别还是这幅《春江花月夜》,太难。” 王三笑也知道那老头孤高自负,将古董看得比儿子还要重要,遂点了点头,没有去难为魏琮:“那就算了,哦,对了,我今晚要用车,你这车借我用用。” 魏琮皱了皱眉,看一眼腕表:“现在已经九点,你还要去哪,我送你过去。” “爱借不借,”王三笑低头看向手机,淡淡道,“管我去哪儿呢。” 话已经说到这个份上,不借就太难看了,魏琮立即打电话让司机来接自己,送王三笑到他酒店门口的时候,司机开着另一辆车也已经赶了过来,王三笑根本没有下车,将魏琮放了下去就一脚油门,扬长而去了。 魏琮回头,目送车影消失在夜幕之中,眼神倏地幽深起来。他站在原地怔了一会儿,转身,信步走回车中,对司机沉声道:“盯着那辆车,我要知道他去哪儿了。” 王三笑去了工体附近的一个酒吧,他平时清心寡欲,也没几个基佬朋友,所以很少来gay吧消遣,酒吧外面挺安静,进门之后的音乐震耳欲聋,王三笑低头点一根烟,拨通手机:“哪儿呢?我在门口。” 几秒钟后,一张灿烂的笑脸出现在面前,郑小虎反戴着嘻哈帽,穿一条七分牛仔裤,露出漂亮的脚踝,兴奋地一把抱住王三笑:“好长时间没见啦,笑哥,哪儿发财呢?” “我满世界发财,”王三笑没好气地哼哼一句,将他推开,上下打量一番,发现这孩子的打扮终于在正常线上了,说实话以他本来的印象,真的很担心会见到一个带着大金链子穿着皮草说着方言的土豪。 “来来,我请你喝酒,”郑小虎揽着他穿过人群,酒吧里双休日人满为患,一楼二楼都没有位置,两人上了三楼的台球室,音乐声不那么喧闹了,郑小虎对服务生打了个响指,“上那个什么……呀马爹,来一打!” 服务生一愣:“什么?” “一瓶马爹利,谢谢,”王三笑打发了服务生,拿起球杆,看向郑小虎,笑道,“看样子最近生意不错啊。” 郑小虎亢奋地一拍桌子:“岂止是不错,简直是赚到流油啊,我的好哥哥!这个世界上我现在最爱的,除了毛爷爷,就是你了,不,你就是我的毛爷爷……” “放屁!”王三笑没好气地笑骂一声,球童将台球摆好,他压低身体,右手干脆有力地拉杆一送,哗啦一声,满桌开花。 郑小虎抱着球杆倚在桌边啰啰嗦嗦:“就上次你跟我在村儿里收的那些鸡零狗碎,我回去擦了擦、洗了洗,去潘家园搞了个地摊儿一摆,你猜怎么着?三个月,净利润这个数。” 王三笑慢悠悠地连续打了四个球进洞,提杆换了个方向,转头看向他比划出的四根手指,点头:“那些小玩意儿虽然不起眼,四万块也差不多。” “四万?”郑小虎哈哈大笑,凑到王三笑耳边,神秘地压低嗓子:“是四!百!万!!!” “!!!”王三笑倒吸一口冷气,手下一抖,球杆擦着母球滑了过去,他直起身子,仔细回想当初收到的东西,每一件都是他亲手鉴定的,很清楚地知道并没有什么特别值钱的东西。 “你坑人了?” 郑小虎是个没有城府的,肚子里藏不住话,一见他露出惊讶之情,立刻既兴奋又鬼祟地自己说了出来:“坑什么人啊,我遇到了一个大棒槌,硬说我那都是国宝,四百万,包圆儿啦。” “……”王三笑眼神复杂地看着他,心想这样的棒槌怎么我就遇不到呢? 郑小虎趴在球桌上,一口气连打进了三个球,不知道想起了什么,乐滋滋地咧着嘴笑出一双小虎牙:“那棒槌还贼拉帅气。” 王三笑十分羡慕,他觉得自己也需要遇到一个既帅气又棒槌的有钱人,总和聪明人打交道,太累。 两人连打了五局,走到旁边沙发里坐着休息,郑小虎端起酒杯在王三笑的杯子上碰了一下,跟喝啤酒似的一仰头,豪爽地灌了个底朝天,“笑哥,你是我的贵人,大贵人,这钱我要分你一半儿。” “这就不必了。” “不不,一定要给,”郑小虎两眼亮晶晶,“军功章里有我的一半,也有你的另一半。” “滚你的,谁他妈跟你一半一半?”王三笑哈哈大笑,“你只需要付我掌眼费,”他举起酒杯,“已经在这儿了。” 郑小虎是个饮水思源的好孩子,拉着王三笑的手,固执道:“不行,这酒是请你喝的,一码归一码!” 王三笑含笑晃着酒杯,清澈的液体在灯光下泛着粼粼的光泽,他笑道:“如果一定要给钱,不如再多请我喝两杯酒,今晚我想不醉不归。” “没问题!”郑小虎一拍胸脯,“服务员儿,就这酒,来一打!” 两人喝了三瓶洋酒,郑小虎醉得两颊潮红,趴在桌子上勉强送出一杆,母球摇摇晃晃的连根毛都没蹭到,他哈哈大笑,转身倚在桌边,看向王三笑。 只见王三笑压低上身,抬头看向母球,多情爱笑的桃花眼染上酒意,如同月夜的湖面一般星光璀璨。 郑小虎的目光落在他的腿上,发现王三笑双腿笔直修长,臀部结实浑圆,包裹在西装裤中,一丝不露,性感至极,无限的引人遐想。 王三笑眼含醉意,手上动作却依然沉稳,利落地打进去一个球,提起球杆换了个方向,刚一俯身,忽然一个火热的身体贴了上来。 诧异地歪头,对上郑小虎亮晶晶的眼睛:“让开。” 郑小虎握住他的球杆:“不让。” 王三笑啧了一声:“你小子是不是找揍?” “你不舍得揍我,”郑小虎嬉皮笑脸地凑过来,小声嗫嚅,“笑哥,你真帅,要是能跟你睡一觉,死了都值了。” 王三笑勾起他的下巴,笑问:“纯睡觉?” “你想怎么睡都行,”郑小虎怔怔地看着他的眼睛,觉得就算什么都不干,单纯抱着睡一觉都能爽翻天。 王三笑放开球杆,扭身往旁边一压,将郑小虎压在了球桌上,含笑和他对视片刻,俯身吻了下去。 双唇相触的瞬间,郑小虎脑中轰地一声炸开,他热情地回吻过去,两人在熙熙攘攘的台球室中唇舌纠缠,甘醇的酒气在彼此口齿间萦绕不绝。 一吻终了,王三笑舔了舔嘴角的涎液,笑问:“被哥吻得舒服吗?” 郑小虎痴迷地点点头:“你吻技真好。” “我床技更好,”王三笑问,“你最近有固定的床伴吗?” 郑小虎摇头:“没有。” “哦,”王三笑抬膝在他腿间恶意满满地轻轻捻了一下,笑道,“正巧我也没有。” 两人摇摇晃晃地走出酒吧,熊二迎上前来,看到两人相拥着亲吻纠缠的走姿,神情变得十分诡异,有些迟疑又有些幸灾乐祸地轻声说:“三少,魏总来了。” 王三笑抬眼望去,只见魏琮正站在车边,单手插在裤袋中,神情冷峻,仿佛在竭力压抑着某种冲动。 “北京城这么大,我们竟然也能偶遇,真是太巧了,”王三笑踉跄着往前走了两步,扶住头重脚轻的郑小虎,站在了魏琮面前。 魏琮粗鲁地将郑小虎扯下来,扔给熊二,转脸看向王三笑,咬牙切齿,“你这是在报复我吗?” 王三笑脚步不稳,原地晃悠着哈哈大笑:“自我感觉太好了,魏总,你算个屁!” 魏琮仿佛一只受伤的野兽一般,幽深的眸子中满是愤怒与痛楚,他一把抱住王三笑的身体,将他压在了车上,凶狠地吻了上去。 王三笑喘着粗气,扭头和他亲吻,唇舌纠缠的间隙里,眼神恍惚地寻找着什么,放浪地笑道:“小虎……来,我们三个人玩……” “不!”魏琮喉间发出一声痛极的呜咽,紧紧搂住他的火热的身体,吻得热烈又绝望。 郑小虎甩了甩晕乎乎的脑袋,抱着身边的身体吻了上去:“嗯……笑哥……” 两片嘴唇贴到脸上,熊二猛地瞪大了眼睛,一把将郑小虎甩了出去。 “唉哟!”郑小虎踉跄着转身向王三笑扑去,“笑哥,我们先去买油和套子……” 魏琮粗暴地推开他,突然猛地用力,将王三笑当众抱了起来,拉开车门塞进后座,回头对司机喝道:“开车。” 王三笑早上醒来的时候感觉一只手正垫在自己脑后,他扭过头,撞进魏琮幽深的眸子,怔了怔:“小虎呢?” 魏琮皱紧眉头:“小虎?” 王三笑却没有再多说话,重新闭上了眼睛。 魏琮心头一痛:“你喜欢那个郑小虎?” 王三笑懒得理他,掀开被子坐了起来,捡起地上的衣服一件一件往身上穿,魏琮盯着他肩膀上被自己咬出的吻痕,狠戾的眼神变得柔和。 “你要去哪儿?” 王三笑站起身,一粒一粒扣着衬衫的扣子,淡淡道:“康天真和宋文渊乘八点的飞机过来,我去接他们。” “他们两个是情人吗?” “从康天真的角度来说,是神仙眷侣,”王三笑戏谑地笑了一声,“从宋文渊的角度来说……大概是倒了八辈子大霉。” 魏琮披着睡袍,走过去,从背后抱住他,柔声:“对你来说,认识我,是不是也算倒了大霉?” 王三笑眼神变得阴冷,一点一点掰开他的手指,冷笑:“我上辈子大概是屠了城。” 赶去机场接了宋、康二人,让魏琮带二人去见老爷子,王三笑手头还有事,让熊大驱车,前往一个咖啡厅。 车子在道路上风驰电掣,王三笑面无表情地看着窗外,盘算魏琮帮宋康二人说话的可能性。 熊二在前座探头探脑,吞吞吐吐地说:“那个……三少啊,你昨晚……” “我昨晚把魏琮睡了,”王三笑坦然地承认,翻着眼皮看向他,“怎么着?” “牛逼!”熊二竖起大拇指。 王三笑白他一眼:“郑小虎后来怎么样了?” “别提了,”熊二笑道,“要我说啊,你昨晚幸亏是跟魏总走了,还能爽快地打个炮,那郑小虎直接睡得跟个死猪一样,估计就算开了房也是没的玩儿。” 王三笑嗤笑一声:“就你他妈嘴碎!” 到了咖啡厅,王三笑拿下墨镜,扫视一圈,靠窗位置一个五官端正的男人高高抬起手,大笑:“嗨,三笑,这儿。” 正是百川地产的大公子杨成蹊。 第63章 成功借到画 王三笑含笑走过去,扫一眼他手腕上的老佛珠,坐下,端起柠檬水喝了一口,笑道:“怎么突然开始信佛了?” 杨成蹊一脸的高深莫测:“佛学的高深岂是尔等凡人能明白的。” “啧,你这可就犯了嗔戒啊,”王三笑悠然地笑道,“小心佛祖怪罪。” “别提了,”杨成蹊从腕上捋下佛珠放在掌心把玩,“都是我爸那老头给闹的。” “怎么了。” “你可能还不知道,我那小妹要订婚了,妹夫是恒运魏家的老幺。” 王三笑眼中一丝奇诡的光芒闪了闪,慢条斯理地搅着咖啡,一笑道:“哦?那可要恭喜啊,杨小姐国色天香,魏老七英俊潇洒,真是一双璧人。” “璧什么人啊,”杨成蹊一脑门的官司,“本来是件好事,没想到我爸某天早上一睁眼,说这婚事我那死去的妈不同意。” 王三笑一愣:“嗯?” “老太太给他托梦了,”杨成蹊一脸的如丧考妣,死气沉沉道,“说妹夫在家排行老七,以后指不定才能分多么点儿家产,略亏。” 王三笑没料到会横生出这样的枝节,一时有些不知道该说什么,语气颇为复杂地感慨一声:“竟会这样……” 难道因为这个,魏琮就不会和杨灵秀订婚了? 王三笑在心底冷笑一声:没有杨灵秀还有李灵秀、张灵秀……以魏琮的尿性,只要能给他的权谋之路增加点筹码,骡子他都能娶。 “你说这事儿绝不绝?告儿你,还有更绝的,”杨成蹊两眼发直,“我爸是一个坚定的唯物主义战士,根正苗红、老而弥坚,要对一切牛鬼蛇神赶尽杀绝、斩草除根。” 王三笑吃了一惊:“什么?” 杨成蹊沉痛地捂住脸:“老头用各种渠道请回来无数尊佛像,什么禅宗、密宗、大乘、小乘,并号召全家一起来信佛,要用高深的佛法镇住我妈那死而不僵的亡灵。” “等等……”王三笑彻底懵逼了,眨巴眨巴眼睛,“令尊不是坚定的唯物主义战士吗?” 杨成蹊木着一张脸:“他说这叫以毒攻毒。” “高招!”王三笑肃然起敬,竖起大拇指,心里疯狂吐槽:这些熊老头是一个比着一个的能作死啊,你们消停点儿能怎样! “然而我妈还是锲而不舍地托着梦,”杨成蹊的脸色透着灰败,“我爸觉得是请回来的佛像不够大的缘故,表示要请一尊大尺寸的,起码要一人高,还得是浑身鎏金的老佛像,有个几百年历史,这样的佛法最无边,一定能镇住我妈。” 王三笑琢磨半天:“大尺寸的老佛像虽然难找,但并不是没有,多费点儿功夫罢了,只是……”他看向眼前一脸晦气的杨大少,“冒昧地说一句,令尊这事儿吧,找佛祖作用不大。” “他得找心理医生,”杨成蹊沉痛地说,“我爸就灵秀这一个女儿,常念叨好钢要用在刀刃上,唯恐嫁得亏了。” “……”王三笑心想还是看心理医生去吧。 接了这个委托,走出咖啡厅,王三笑坐进车里,对熊二道:“去查查魏琮哪天订婚。” 熊二正在狼吞虎咽地啃一个小苹果,闻言顿时噎住了,半天才顺过气儿来:“卧槽,这货要订婚???” “是啊,”王三笑云淡风轻地玩着手机,抬眼对他嫣然一笑,“一日夫妻百日恩,我跟他这得多少恩情了,不得送一份大礼?” 熊二想了想自家小老板能送出的大礼,不由得有些担忧:“你要喂他吃枪子儿?” “胡说,现在可是法治社会,”王三笑心情还不错,笑嘻嘻地伸手捏捏他的腮帮子,“娶上媳妇了,我是发自内心地为他高兴呢。” “……”熊二的小苹果啃不下去了,战战兢兢地任他捏着,心想:你的眼神根本就不是这么说的!!! 熊大从后视镜中看了一眼,突然沉声道:“别笑了。” 王三笑一愣:“嗯?” “笑得跟哭似的,”熊大将视线漠然转向前方,面无表情地发动了车子。 王三笑的笑容却更大了,他仰头哈哈大笑,仿佛想到了什么极为可笑的事情,笑得几乎喘不上气来,眼角沁出了生理性的泪光。 熊二没说什么,悄悄递上一盒纸巾。 王三笑抽出纸巾,捂住口鼻,笑声渐渐沉闷下来,半晌,他仰在靠背,慢慢闭上眼睛,眼角的泪珠滚落下来,消失在鬓角的发际。 用一张纸巾搭在眼睛上,王三笑淡淡道:“康天真那边谈得怎么样了。” “刚才康少打过电话过来,说魏老还是不肯卖。” 王三笑点点头,“情理之中,老爷子不缺钱,《春江花月夜》这样的心爱之物自然是不肯轻易出手的。” 熊二问:“那现在怎么办?要不……” “嗯?”王三笑扯下纸巾,瞪着猩红的眼睛看向他,心想这货又要出什么馊主意? 只见熊二左右看了两眼,一脸神秘地从前座回过头来,压低声音,阴森森道:“绑了魏光耀,我就不信那老头还不卖。” “……” 熊二得意洋洋地微笑:“这是最好的办法。” “好你大爷!”王三笑一巴掌按在他的大脸上,疯狂揉搓,“老头有警卫兵!还有三个儿子在军政!你敢去绑他孙子???” “!!!”熊二顿时傻了。 王三笑□□够了,用力将大脸推开:“信不信他拿火箭炮轰了你!” 自知理亏,熊二被欺负得很老实,揉揉被搓疼了的大脸,嘟囔:“那现在怎么办? 王三笑转眼看向窗外,微微眯起眼睛,轻笑一声:“我们什么都不用做,魏琮自然会把画给康天真送去。” “为啥?” “因为他是个傻逼,”王三笑嗤道,“熊大,在前面停下,这车是魏琮的,给他丢在路边,手机全都关机锁到超市储物柜,正好前面有个温泉会所,咱们泡温泉去。” 泡温泉多舒服啊,温暖的热水,清净的雅间,悠远的音乐,王三笑在水下舒服地摊开四肢,浑身被热水泡得粉扑扑,半睡半醒地眯上了眼睛。 熊二披着浴袍蹲在岸边,领口大敞,露出健硕的漂亮肌肉,他端一杯米酒喝着,吊儿郎当地笑道:“那姓魏的挺猛啊。” 熊大端坐在水里,浑身肌肉虬结,如一尊无欲则刚的金身罗汉,闻言睁开眼睛看了一眼,微微笑起来:“是挺猛。” 王三笑被二人说得一时没反应过来,愣了两下才发现自己满身吻痕,胸口尤其暧昧淫/靡,不由得拍着水哈哈大笑:“他要是不猛就没这些事儿了,我早八百年就踹了他。” “哎我说,”熊二十分好奇地问,“你喜欢他什么?” 王三笑想了想,伸出猩红的小舌尖,有些回味无穷地舔舔嘴角,笑道:“就是喜欢他猛啊。” 熊二眼睛一转,居心叵测地献上一条毒计:“不如我们……把那玩意儿给废了,这事儿就一了百了了。” “胡扯!”王三笑道,“我觉得把他整个人都废了,只留那玩意儿,还比较实用。” 三个人泡在水里,放飞头脑风暴,畅想了一下午怎么废魏琮,最后通体舒爽地爬出温泉,仿佛真的废了魏琮一样特别满足。 在温泉会所好好睡了一觉,睁开眼睛,外面已经是万家灯火,王三笑倚在窗前抽了根烟,走出房间:“走,咱们去找康天真玩。” 到了酒店里,从电梯中出来,王三笑眼神倏地狠戾起来,只见康天真的房间门口站着两个高大健硕的保镖。 康天真从来不带保镖,这是怎么回事? 王三笑心头一紧,大步流星地冲上前去,二话没说,直接一脚踹开房门,悍然闯进房间:“出什么事了?” 然后他就看见了魏琮,脑子倏地反应过来:外面那两个是魏琮的保镖。 将目光转到桌子上的保险箱,淡淡道:“这就是那幅画?打开我看看。” 魏琮打开保险箱,小心翼翼地取出古画,在桌上摊开,王三笑仔细验过,确认是真品。 康天真道:“魏老把画借给我们,一天三百万,笑笑,你看怎么样?” “借?”王三笑瞥一眼魏琮,点头,“也不错了,你们怀信楼开业当天有这幅画做镇楼之宝,一定会有个开门红。” 他简单地说了两句便离开,站在酒店门口的台阶上,慢慢抽完一根烟,就见魏琮急匆匆地追了出来。 转身看向他,笑道:“这次能让老爷子同意借画,实在是多谢魏总了。” 魏琮一把抓住他的手,急道:“你今天下午去哪儿了?” “嗯?”王三笑挣开他,脸上带着客气而疏离的笑容,悠然道,“魏总对在下的行踪好像很感兴趣啊。” “三笑,我……” “还没恭喜魏总呢,”王三笑打断他,笑容滴水不漏,声音里全是情真意切的喜气洋洋,“大婚在即,到时可别忘了给在下寄一份请柬,认识这么多年,还是应该随个份子的。” 他轻飘飘的话语让魏琮心如刀绞,双眸盛满了痛极的悲伤,他看着眼前满脸讥笑的男人,五脏六腑都痛得简直站不起腰,不由得眼神开始涣散。 他仿佛看到王三笑和权谋霸业站在天平的两端,天平震颤不已、左右两难…… 然而王三笑自己走了下来,天平骤然倾斜,二十年来梦寐以求的权柄唾手可得。 他茫然地想自己已经二十八岁,以后即便大权在握,还会不会像现在这样,如此深情地爱上一个人? 即便是遇到了、爱上了,那个人……难道也叫王三笑吗? 不,不,世间只有一个王三笑,即便上穷碧落下黄泉、四野八荒、沧浪万年,都不会再有一个人,如他一样让人眷恋。 今夜月色这么漂亮,可三笑却不会再陪自己欣赏了…… 宋文渊的怀信楼如期开业,正如王三笑所预测的,一炮而红,开业典礼上魏琮代表深居简出的魏老爷子前来捧场,算是给足了怀信楼的面子,也对古玩行里那些虎视眈眈的小人们有了一丝震慑。 在南京逗留一夜,魏琮很快就回了北京,魏氏和杨家联姻是大事,即便只是订婚典礼,不追求有多奢侈华丽,也必须足够隆重,方能显示出魏氏对杨家大小姐的重视。 有了这门姻亲,恒运集团内部支持魏琮的势力出现明显的上升,毕竟百川地产在国内举足轻重,如今光明正大站在了他的身后,对魏老爷子日后的决策影响不言而喻。 订婚前夜,魏琮破天荒去了穆习习的家里,两人面对面吃过一顿无滋无味的晚饭后,就在阳台上对坐喝酒。 穆习习上了大学,人好像转眼就成长起来了,伸着两条大长腿坐在沙发里,拿一罐冰啤酒放在脸上,盯着头顶的夜空,喃喃道:“早知道你这么渣,我当初就绝对不会同意笑哥和你在一起的。” 魏琮安静地喝着酒,听他在耳边唠唠叨叨地谴责着,无论说什么都没有反驳。 穆习习说了半天,觉得自己像个怨妇,拉开啤酒灌了一口,将冰凉的液体咽进胃里,觉得好像火气消了一点:“你就准备这样结婚了?” “只是订婚。” “以你和杨小姐的身份,订婚后就决不许悔改了吧,”穆习习嘟囔,“你要是敢悔婚,不光杨老头不会放过你,魏老头也不会放过你的。” “什么魏老头,那是你太爷爷,”魏琮避重言轻地说。 穆习习烦躁地捏瘪啤酒罐:“他和我没有血缘关系,也没拿我当曾孙看,唉,对我也不好……哎呀你不要转移话题,你说,你和王三笑就这样了?” 魏琮仰脸看着朦胧的月色,轻声道:“是我对不起他。” “废话!”穆习习越看他越讨厌,捏着空啤酒罐去客厅找垃圾桶,突然身后一阵风,他茫然回头,只看到了魏琮大步流星的背影,愣了一下,心想怎么走了? 突然想到什么,他转身冲回阳台,俯身往下一看,只见楼下停着一辆黑色的宾利,发动机没有熄火,昏黄的车灯照亮周围方寸之地,一个高瘦的男人闲适地倚在车前盖上,一双笔直的长腿在车灯辉映下显得无比挺拔修长。 他低头点了根烟,打火机明灭的瞬间,穆习习心头猛地一跳。 ——是消失了近一个月的王三笑。 第64章 三笑的疯狂 魏琮大步走出楼道,看到远远看着自己的王三笑,倏地停了脚步,两人对视,魏琮突然满腹心酸——他瘦了,站在朦胧的月色中瘦骨嶙峋、形销骨立。 “听说你明天就订婚了,”王三笑叼着烟,懒洋洋地笑道,“怎么也没给我寄个请柬?” 魏琮木然道:“只是订婚。” “哦,”王三笑应了一声,恍然大悟,“等正式结婚的时候再寄也不迟,那明天的份子钱我就不出了。” 魏琮痴迷地看着他,两人自上次在南京分别还不到一个月,他竟有种恍若隔世的感觉。 王三笑招了招手:“站那么远干什么?怕我吃了你?” “又乱讲,”魏琮苦笑一声,心情复杂地走了过来。 王三笑突然抱住他,仰脸吻了上去,魏琮倏地一惊,刚要说话,灵活的舌头钻了进来,卷起他的舌头,狂风骤雨一般地纠缠。 久违的亲昵涌上头顶,魏琮刹那间几乎要落泪,抬手抱住他的身体,深情而绝望地亲吻。 王三笑慢慢转身,将魏琮压在了车上,按着他热情地亲吻,一吻终了,他摸着魏琮的脸,似哭似笑地感慨了一声:“你瘦啦。” 魏琮倚在车上,迷恋地看着他,王三笑瘦得不盈一握,眼睛却仿佛更明亮了,在夜晚泛着粼粼的光泽,里面盛满了痛极的悲伤。看着这样的眼睛,他刹那间从心底窜起一个冲动——他想放下一切,跟王三笑离开。 什么功名利禄,什么权谋霸业,他全都不要了! 魏琮茫然地想:如果失去王三笑,即便他最后脱颖而出、赢得家业,那又能怎样呢?整个恒运集团所有人所有钱所有的风光前程全都加在一起,能不能比得上一个王三笑? 想到这里,他不由自主地颤抖了起来,世界上再没有第二个王三笑,他已经辜负过一次,如果这一次再辜负,他还有什么资格标榜自己深爱着他? 可是,赢得父亲器重、继承恒运集团是他二十八年来的人生目标,早已随着他的成长而镌刻在了生命线上,怎么能说放弃就放弃? 魏琮感觉身体仿佛分裂成了两个部分,一边是冰冷的御极之路,一边是炽热的赤子之心,两股截然不同的力量冲向四肢百骸,浑身每一滴血液都在发生着冰与火的交锋。 温热的亲吻落在他的唇上,魏琮猛地回过神来,撞进那双明亮双眸的瞬间,浑身血液沸腾起来。 他要王三笑! 他只要王三笑! 魏琮揪住心口,感觉到了一种撕心裂肺的痛。是将一个执念从生命中剔除,将自己二十八年的追求全部抹去,将自懂事之初便开始为之奋斗的成长之路从此变成了一个笑话。 “三笑,”魏琮用力抱住他,看着近在咫尺的漂亮双眸,粗重地喘息着,“恒运我不要了,家产我也不争了,什么杨灵秀、李灵秀我都不娶了,我跟你走!” 王三笑一怔,愕然望向他:“你说什么?” “我不能失去你,三笑,”魏琮哑声,“没有你的这段日子,我过得生不如死……” 王三笑吃惊地盯着他,双眸中迸发出奇诡的神采,仿佛是守得云开见月明的欣喜,又仿佛是仇恨着一切的怨毒,他慢慢凑上前去,吻了吻他的鼻尖,轻声道:“你真的决定了?” 魏琮苦笑着叹息:“魏氏的家业是我的人生追求,可如果没有你在身边,我的人生还有什么意义?” “阿琮啊……”王三笑吃吃地笑起来,长长的睫毛一颤,一滴泪水落了下来,他痴迷地抚摸着魏琮的脸,眼神专注而柔和,仿佛在看着一尊稀世珍宝,他哽咽了一声,“你总算没有让我失望到底……” 魏琮一把抓住他的手:“直到现在我才意识到当年辜负了你是多么可笑的一件事情,三笑,当初我怎么就、就那么轻易地放你离开了呢?” “大概因为你太蠢了吧,”王三笑含着泪嗤笑一声,仰脸,吻住了他的嘴唇,他贪婪地吻着,嘴唇慢慢下滑,含住耳垂纠缠片刻,火热的亲吻落在了脖颈。 那是魏琮的敏感带,简单的亲吻舔舐很容易就让他动情,更何况是王三笑这样卓绝的吻技。 魏琮果然呼吸粗重起来,他伸手摸向王三笑的细腰,指尖碰到那细腻皮肤的瞬间倏地后颈一疼。 “嘶……”他倒吸一口冷气,感觉好像一根针扎进了自己后颈,刚要抬手去摸,却愕然发现手臂抬不起来了。 他瞪大眼睛,头晕目眩,视线越来越模糊,他茫然地看向王三笑,只见他含着泪笑着,从容不迫地将药水推进自己体内,然后拔下了针筒,轻声嘲道:“想分就分,想和就和,你拿我王三笑当成什么了?傻逼!” “!!!”一直在楼顶围观的穆习习猛地站直了身子,离得太远,他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只见两人莫名其妙地开始亲吻,然后自己七爷爷就倒在了王三笑怀里。 王三笑一把拉开车门,干脆利落地将魏琮塞进车里,然后抬起头,看向楼顶的人影。 穆习习后知后觉地发现不对,刚要转身往楼下冲去,却见王三笑面对自己,优雅地送了一个飞吻,然后转身上车,黑色的宾利不消三秒钟便消失在了夜色中。 “天呐,他做了什么……”穆习习茫然地看着虚空,理智上知道自己应该去阻止他,可是双脚却像灌了铅一样,他根本就不想去阻止,他发自内心地不想让王三笑难过。 魏琮昏昏沉沉地睡着,等他再醒过来的时候,已经是天光大亮,灿烂的阳光投射在脸上,他艰难地睁开眼睛,感觉到头痛欲裂。 身体一动,魏琮脸色倏地变了,慌乱地往下看去,只见自己浑身上下未着寸缕地躺在大床上,双手被拉到头顶,分别拷住床头的栏杆。 不禁汗毛倒竖:“你要干什么? “我要和你开房间啊,”王三笑正坐在窗前抽烟,闻言将烟蒂摁熄,乐滋滋地笑着坐到床边,拎起茶壶倒了一杯凉茶,送到他的嘴边,“来,润润嗓子,这个麻药消退了嘴里会发苦。” “麻药?”魏琮一怔,想起昏迷前的事情,猛地反应过来,倒吸一口冷气,“你给我打的是麻药?” “不然呢?”王三笑心情很好,眉眼弯弯地开着玩笑,“难道是春/药吗?” 魏琮震惊地看着他:“三笑,你疯了?” “我没疯,”王三笑淡然地笑道,“只是偶尔做点儿疯狂的事情,”他固执地将茶杯送到他的嘴边,“来,把水喝了。” 魏琮抿紧嘴唇不肯喝水。 王三笑脸色冷下来,手腕一翻,把凉茶泼在了他的身上,却转眼又笑了起来:“魏总这是跟我置气?” 魏琮肚皮上被冷不丁泼上一杯凉茶,小风一吹,飕飕地发冷,他用力晃了一下手腕,手铐撞击床栏,发出叮叮当当的响声,冷冷道:“我连生气的权利都没有?” “没有,”王三笑断然回答,摸着他的胸口,“到了我的床上,你的生、死、哭、笑、高兴,或是生气,全都得由我来掌控,你什么权利都没有。” “你还敢说自己没疯?”魏琮毛骨悚然,觉得眼前这个王三笑阴森可怖,简直是疯子中的疯子。 王三笑看着他的眼睛,爽快地改了口:“好吧,你说我疯,那我就疯了,谁叫我爱你呢。” 一声爱字出口,魏琮倏地心头一颤,差点落下泪来,他痛苦地闭上眼睛,恨不得眼前一切只是一场恐怖的梦,等他睁开眼睛的时候就会梦醒,眼前这一切不可思议的事情都会消失…… 然而一个熟悉的身体爬了上来,王三笑趴在他的身上,亲吻着他的耳垂,笑道:“知道现在几点了吗?” 魏琮一凛,猛地转头看向窗外,只见灿烂的阳光洒在窗台,看这天色,至少得有上午十点。 王三笑冷笑:“现在是十二点整,你的订婚宴就要开始了呢。” 十二点整……双方亲属都已经抵达酒店,而自己却迟迟没有现身……魏琮不敢去想象魏老此时此刻的反应,他闭了闭眼,骤然明白了王三笑的意图。 ——他要毁了自己的前程。 如此隆重的订婚宴,精心准备了这么久,魏、杨两家的亲友都会出席,这一次联姻足以改变恒运集团内部的权力划分…… 然而作为主角的自己却公然逃婚。 这是怎样一记响亮的耳光?自己不光会在老爷子面前失去宠信,更会将举足轻重的杨家彻底得罪,今日之后的自己,将再也没有出头之日。 “哈哈……哈哈哈……”魏琮激动得浑身战栗,他低低地笑了起来,笑声越来越大,越来越歇斯底里。 这才是王三笑,这才是自己爱了八年的王三笑!他如同金三角的烈日下狂野绽放的罂粟花,自由摇曳、艳丽无比,却又够狠、够毒、够味儿! 王三笑双手按在他的胸口,感受到胸膛里剧烈的起伏,懒洋洋地笑道:“魏总是气疯了吗?” “是啊,我疯了,”魏琮狰狞地笑着,好半天才终于渐渐平息下来,他盯着王三笑,双眼迸发出强烈的光芒,“我爱你爱得疯了,可笑,你明明这么毒,我却还这么爱你……” “我毒不过魏总,”王三笑手指在他胸口漫不经心地画着圈,淡淡地说,“我毒在表面,一目了然,而魏总的毒是在心里,藏头露尾,伺机而动,见血封喉。” 淡漠的声音有一丝黯哑,让魏琮心疼、心酸、心痛,他冷冷道:“三笑,你走了一步空棋,昨晚我就已经下决心要放弃一切。” “那又怎样?”王三笑含笑问道,“你想跟我离开?” 魏琮看着他:“是,我想跟你离开。” “可你问过我的意见了吗?”王三笑一把揪住他的头发,逼近他的脸前,嘲道,“魏老七,你以为当你回过头来的时候,我还会站在原地等你?” 魏琮猛地一震,脸上骤然笼上一层灰败之色,他颓然地看着他,突然心底涌上一丝嘲讽:罪有应得啊魏琮…… 王三笑松开手,施施然下床站在窗前往下望去,仿佛看到什么十分有趣的景象,开心地笑了起来,悠然道:“自我感觉太好是病,得治疗啊。” 第65章 被逐出魏家 魏琮敏锐地从他视线中发现一丝异常,却无奈被手铐禁锢在床上,看不到窗外的景象,警惕地盯着他:“你在看什么?” “看魏总的订婚宴,”王三笑端起窗台上的半杯香槟喝了一口,转身看向他,遥遥举杯,笑道,“真是宾客如云。” 魏琮倏地反应过来:“这是在哪里?” “魏总订婚宴的正对门,啧啧,下面好像乱套了,咦,有人出来了,看那身板儿,好像是杨老爷子,你的岳丈啊,老人家生了大气了,气冲冲地上车,哎,杨小姐也出来了,上车走了……魏总,你说你明天会上头条吗?” 魏琮痛苦地闭上了眼睛,他不敢想象此时此刻下面已经乱成什么场面,杨魏两家会不会就此决裂,魏老爷子会不会大发雷霆…… “这个位置可真是最佳观赏点啊,”王三笑满脸得意,“从这里望下去,酒店门口一目了然,不亏我提前了一个月就订下这个房间。” “提前一个月?”魏琮一愣,“你那个时候就……” “魏总是生意人,应该明白未雨绸缪的道理。” 魏琮仿佛被一巴掌狠狠抽在了自己脸上,一个月前,宋文渊的怀信楼还没有开业,王三笑还曾和自己彻夜缠绵。 也就是说,这个男人躺在自己身底的时候就已经在谋划着如何让自己前程尽毁? 他惊愕得几乎说不出话来:“你……你怎么……一个月前,我们曾经那么亲密……” “亲密?”王三笑冷笑,“如果不是为了《春江花月夜》,我连理都不会再理你。” 魏琮心头突然蹿上一个可怕的猜测,他难以置信地盯着王三笑,暗自揣测半晌,艰难地启齿:“那晚我在酒吧外面看到你和郑小虎……那其实早在你的预料之中,对吗?” 王三笑怔了怔,没想到他竟提起这件事情,顿了一下,爽快地承认了:“你老子太难搞,我只能从你这里下手,大家都是男人,自然知道男人耳根子最软的时候,是在床上。” “……我早该想到的,”魏琮喃喃道,眼神茫然地晃动着,“以你的酒量,怎么可能会醉成那样……你只是需要一个不涉及感情的上床理由……王三笑,你现在怎么……怎么连自己的身体都能利用?” “一个人付出什么,必然是为了获取更多,”王三笑云淡风轻地笑了一声,“有《春江花月夜》在手,怀信楼的开业典礼大获成功,可见我这一炮的性价比还挺高,再说,我们是双赢,不是吗?你又不是没享受到。” 魏琮被狠狠刺痛,眼神嘲讽地打量着他的身体,出言挖苦,“对,我非常享受,我到现在还记得你是怎么用双腿缠着我,饥/渴地扭着腰……” “我更喜欢你夸我那喂不饱的小嘴有多敏感,插上两下就会自动流出水来,变得又湿又热、浪得飞起啊哈哈哈……”王三笑丝毫没有被他激怒,反而帮他补充了一大串更加不堪入目的侮辱,话未说完就前俯后仰止不住的狂浪大笑。 魏琮脸色铁青地抿紧了嘴唇,他知道自己如今变成了个什么货色:卵覆鸟飞、一败涂地,只能用床笫之事来对自己的爱人发出苍白的攻击。 他自己都厌恶这样的自己。 半晌,魏琮脸色灰败,叹一声气,“现在还计较这些做什么,终究是我对不起你,你会恨我,也很正常。” “恨你?”王三笑止住了狂笑,脸色冷了下来,“你觉得我是在恨你?魏琮,谁给你的自信?”他眼神倏地狠戾起来,跳过来狠狠扇了一巴掌,厉声道,“你不过是我的一条狗,却不老实,想跟别的主人,我现在只是给你点颜色看看,你却说我恨你,你也配?” 他力气极大,一巴掌抽得魏琮耳膜轰鸣,脸颊火辣辣的,迅速肿了起来,然而他却没有愤怒,他看着眼前这个面目扭曲的男人,五脏六腑都疼了起来。 ——他记忆中的王三笑多情爱笑、豁达洒脱,一颦一笑尽显风流,可自己却硬生生把他折磨成了一个喜怒无常的疯子。 “三笑,”魏琮颓然地闭上眼睛,“五年前是我混蛋,我对不起你,五年后我不想再混蛋了,你给我一个机会,我们重新开始。” 王三笑脸色阴晴不定,烦躁地从恒温柜中拿出一根雪茄,低头慢慢点燃,再抬起头时已经压下了血液里沸腾的暴戾,他缓缓喷出一线余烟,哑声道:“我没给过你机会吗?” 给过的,可是结果呢? 能在被无情抛弃五年之后重新接受一个人需要怎样的勇气?如果不是实在爱得狠了,谁愿不计前嫌地接受一个曾狠狠伤害过自己的人? 谁他妈天生这么贱? 魏琮知道自己已罪不可恕,他睁开眼睛看向王三笑,郑重其事道:“你毁了我的前程,可这个前程我昨晚已下定决心要抛弃,我一次又一次地辜负了你,我想用后半辈子来向你补偿,三笑,再给我一个机会。” “哈哈,”王三笑仿佛听到了什么极其可笑的事情,放声大笑起来,“魏总,我奉劝你别脑子一热什么誓言都往外说,待会儿脑子清醒过来想把话再吞回去,可就要丢面子了。” “你不相信我?”魏琮激动起来,手铐上的链条和床栏撞得哐哐作响,他急道,“三笑,我这么爱你,你再给我一次机会,相信我……” “谁他妈贱到这种程度给你第三次背叛的机会?”王三笑讥讽,他俯身看着这个一败涂地的可怜虫,狠狠吸了一口烟,尽数喷在他的脸上,两人的视线顿时模糊,他在轻烟之后残忍而畅快地笑了起来:“你说我们不过是你情我愿逢场作戏,可这个傻逼游戏,我不跟你玩儿了。” 说完,他从嘴角捏下烟头,狠狠按在了魏琮的心口,用力碾了上去。 “啊!!!”魏琮猝不及防,一声惨叫,如同一条大鱼一般猛地一颤,空气里弥漫出皮肉烧焦的异味。 看一眼他心口窝上新鲜出炉的烟疤,王三笑嗤笑一声,将已经熄灭的烟头丢进了烟灰缸中,转身离开。 “你去哪儿?”魏琮疼得满头大汗,眼睁睁看着他走出房间,心头突然涌上极大的恐惧,他仿佛看到王三笑就这样头也不回地走出了自己的生命,从此无影无踪,不由得心头大恸,疯狂地拽着手铐,“三笑你去哪儿,你给我回来,王三笑!” 王三笑没有回来,直到傍晚都没有回来,魏琮被铐在床上徒劳的挣扎了半天,将双腕磨得鲜血淋漓,却丝毫无法从手铐中挣脱。 两个小时后,房门嘀地响了一声,被人粗暴地推开,穆习习慌乱地跑进来,一把拍开顶灯,看到床上的人,啊地一声惊叫出来。 只见魏琮未着寸缕地躺在床上,高高举起的手臂上满是半干的血迹,胸口一个触目惊心的伤疤,正血肉模糊。 穆习习冲过去,颤声:“你怎么样?” 魏琮慢慢转过头来,穆习习倏地一惊,魏琮的双眸幽深得仿佛深夜的黑色潮水,波澜不惊,却暗潮汹涌,他定定地看着他,低声道:“三笑走了。” “刚刚他的保镖去给我送了房卡和钥匙,哎对,钥匙,钥匙……”穆习习手忙脚乱地掏出钥匙,给他打开手铐,眼神在室内转了一圈,捡起沙发上的衣服给魏琮穿上。 手腕从衬衫袖筒穿过,蓝条纹上沾染一片血污,穆习习难过地移过眼去,他后悔当时没有冲下去拦住王三笑,怎么就头脑一热就放他离开了呢?魏琮没有理会他的小心思,系上袖扣,淡淡地问:“家里怎么样?” “哎……”穆习习犹豫着不敢说出来。 魏琮却笑了:“我知道了。” 穆习习盯着他的袖子,咬了咬下唇:“你……不疼吗?” “当然疼,”魏琮穿好西装,抬手轻轻按在胸口,眉头抽了一下,轻声道,“但事已至此,疼也只能忍着,走吧,先去过了老头子那一关。” 老头子那一关却没有那么好过,本来志得意满地参加订婚宴,准备在亲友之前大出风头,却没想到被儿子给狠狠地涮了一把,颜面尽失。魏琮踏进家门的时候,老爷子正把一个茶壶用力摔在了地上,怒吼:“我不信他敢逃婚,一定是被匪徒绑架了!给我去查!马上去查!!!” 茶壶碎在脚下,魏琮停住脚步,稀松平常地叫了一声:“爸,我回来了,没有匪徒绑架,是我自己不想订婚。” 客厅中顿时安静下来,所有人都转过头看向他,目瞪口呆。 老爷子抬眼,苍老的眼球动了动,几秒钟后猛地暴怒:“你还有脸回来?这是怎么回事!你马上给我解释!” 魏琮站在客厅门口,顶着全家惊诧的目光,平静道:“我昨晚突然想明白一些事情……” “什么事能比订婚还要重要?”魏老三跳出来,“老七你实在是被爸爸宠坏了,连订婚都敢逃,你考虑过爸爸的感受吗?你知道那姓杨的老不死是怎么羞辱爸爸的吗?你实在是……你把全家的脸都丢光了!” “你闭嘴,”老爷子眼神狰狞地看向魏琮,努力放缓了声音,和蔼地说,“来,老七,告诉爸爸,你想明白了什么?” 魏琮站在原地没动,神情淡淡地看了父亲一眼,突然屈膝,跪了下去,仰头道:“爸,对不起,我确实是同性恋,那天晚上我骗了你,我爱王三笑,不想娶杨小姐。” 刹那间,仿佛一粒石头投进池塘,整个客厅骤然炸锅,所有人都沸腾起来。 老爷子瞪着眼睛看向他,眼神发直,老树皮一样苍老的脸皮神经质地抽搐了几下。 顾姨连忙扶住他,柔声:“你坐下歇会儿……” 老爷子一把将她挥开,双手用力握住手杖,一步一步地向他走去,站在他的面前,微微侧过耳朵,声音嘶哑道:“老七啊,你刚才说什么,再说一遍,爸爸耳背……” 魏琮木然地看着前方的虚空,声音发干地说:“爸,您没听错,我承认了,我是同性恋,我爱王三笑……” “你这畜生!!!”老爷子倏地暴跳起来,一脚将他蹬翻,手杖如雨点般落了下来。 全家连忙扑过去扶住老爷子,唯恐他把自己给气出个好歹,魏老三趁机煽风点火:“哎呀老七你这不是存心气死爸爸吗?爸爸那么疼你,你怎么还跟男人谈起真爱来了,还敢骗婚?你让爸爸怎么向杨家交代?你这是要让全家都抬不起头啊!” 魏光耀附和:“就是啊,七叔你真是鬼迷心窍了,明天恒运的股票一定会大跌的,市值不知会缩水多少……你、你瞪我干什么,我说得不对吗?” 魏琮阴森森地盯着他,冷冷道:“老爷子骂我,因为他是我父亲,你爸爸骂我,因为他是我哥,你算个什么东西,凭你也敢对我说三道四?” “我……我可都是为整个魏家……”魏光耀被他狠戾一眼瞪得汗毛倒竖,几乎说不出话来,结巴着强撑,“我……我又没有让爷爷丢脸!” “都别闹了!”顾姨气得低喝了一声,“快叫医生!!!” 老爷子气急攻心,几乎喘不过气来,胸口剧烈起伏着,一时间进气少出气多,颤抖着嘴唇,伸手指向魏琮:“你、你给我滚!我……我没有……没有你这样的儿子!!!” 魏琮一噎,不敢相信地看向他:“爸?” “你还不快滚?”魏老三大喜过望,用力将他推出门外,“快滚!!!” 第66章 澹冶拍卖行 三年后 阳光明媚的午后,敞亮的落地窗下,一个人影正伏在贵妃榻上酣睡未醒,柔和的阳光透过轻纱窗帘,均匀地洒在他婀娜多姿的身体上,让人只觉凹凸有致、丰腰肥臀、直海棠睡未足耳…… “砰”地一声巨响,房门猛地被推开,康天真挟电闪雷鸣冲了进来:“王三笑!” 睡海棠猛地一个激灵,坐了起来,瞪着一双猩红的睡眼用力抚平胸口:“哎哟我滴个乖乖,小天真,你想吓死八爷爷?” “您老接着睡,我找笑笑,”康天真穿过客厅,蹬蹬蹬地冲上楼去。 王八贤慵懒地打了个哈欠,重新伏在了榻上,嘟囔:“什么屁大点事儿,火烧屁股似的……” 康天真跑到楼上,高叫:“笑笑!” “书房,”王三笑含笑的声音从书房传来。 康天真走进书房,只见王三笑正坐在一架人字梯顶,正捧着一本薄薄的小册子读得津津有味,看那色彩斑斓的封面,便知必是明清□□:“卧槽,你大白天看这种淫/秽书刊真的合适吗?” “鱼龙爵马皆如梦,风月烟花岂有情,你心中有淫,自然满眼污秽,”王三笑珍重地将书合起来,一脸从容地笑道,“在下冰魂雪魄、如空谷幽兰,只觉得这本康熙年间啸花轩刊刻的《玉楼春》,纸如卵膜、字大如钱,十分值得收藏。” 康天真糟心地看着他:“空谷幽兰你好,空谷幽兰再见。” 王三笑从梯子上下来,“急匆匆跑来就是谴责我看□□的?” “谁特么管你看什么书,”康天真郁闷地说,“上次让你去买的那个双龙戏珠罗汉床,要上拍了。” 王三笑一怔,皱起眉头:“那老头子不说是传家宝,多少钱都不卖嘛,上什么拍?” “你自己看,”康天真甩出一本拍卖图录。 王三笑一看那图录的封面,嘀咕:“南京澹冶国际拍卖有限公司?这个小拍卖行发展挺快呀,成立了也就两三年吧,看这些拍品……规格还不低。” “你看这个紫檀多宝阁方匣,是收藏家张老的宝贝,平时都不舍得给别人看的,”康天真指着图录上的几幅照片,“还有这个乾隆粉彩花卉摇铃尊,一看就是开门到代的好东西,喏,这个明晚期的黄花梨百宝嵌双龙戏珠罗汉床,宋文渊看上好久了,我去跟宝主磨了三个多月,人家都不肯出手,上次你亲自出面也没能买到,结果现在人家上拍了!” 王三笑一页一页地翻着拍卖图录,沉思片刻,低声道:“这个拍卖行不简单,现在好东西越来越少了,就算嘉德、保利这样的大拍卖公司,也很难一次性推出这么多高规格的拍品,财力雄厚是一方面,还有很重要的一点,拍卖行的负责人在古玩鉴赏和收藏方面要十分有能力,才能让这些因循守旧的老收藏家们放心地将古董交给他。” “周日开槌,周六预展,你陪我去看看吧,”康天真哀怨地看着那个罗汉床,“一旦上拍,不知道得多少钱才能拿到,唉……” 王三笑轻佻地勾了勾他下巴上的小软肉,笑道:“你康大少坐拥金山银山,还用为钱发愁?” 康天真眼神忧郁:“我怕到时候我出价太高,驳了其他竞拍人的面子,毕竟又不是人人都像我这么有钱……” “……”王三笑抽了他一小巴掌,“死去吧!” 澹冶春拍预展设在金陵饭店,停车场里豪车云集,王三笑从车里一出来,正好一辆大奔泊了进来,车门一开,郑小虎走下车来,顿时喜笑颜开:“笑哥!!!” 王三笑停住脚,上下打量一下,发现这小子真是每次见面都能给自己带来新的惊喜,只见他上身一件黑色对襟褂子,下面紧口小布鞋,蜜色的手腕上挂满了鸡零狗碎,粗略扫一眼,有翡翠有蜜蜡有奇楠,简直把自己挂成了个移动的手串展示柜。 “啧,虎子你最近这是什么画风,”王三笑捶捶他的肩膀,“我还真有点儿看不懂了。” “传统啊,”郑小虎胳膊一伸,摆了个拎东西的姿势,挤眉弄眼,“手里再拎一鸟笼,是不是老北京的味道就出来了?” “说得对!”王三笑竖起大拇指,心想你别糟蹋人家老北京了! 两人并肩走进会场,一进门,就见到康天真没头苍蝇一样地往外冲,王三笑一伸胳膊将他揽进怀里,往他身后看去:“跑什么呢,后边儿有狗追你?” “日了狗了!”康天真一把抓住王三笑,挺起胸膛努力挡住他的视线,急吼吼道,“笑笑你别进来,咱们回家,预展不看了!” “怎么回事?”王三笑轻而易举拨开他的小身板儿,抬眼看去,整个人刹那间愣住了。 魏琮西装革履、意气奋发,从琳琅满目的古董之间信步走来,微微一笑:“好久不见。” 王三笑脸上的惊愕转瞬即逝,唇角噙着一丝礼貌而疏离的官方笑容,从容地伸出手去:“有年头没见了,没想到竟在这里遇到魏总,怎么样,还好吗?” “好得很,”魏琮微笑着与他握手,指尖相触,久违的感觉倏地如同电流一般传至大脑皮层,他突然用力,紧紧握住了他的手掌。 王三笑笑容不改,眼神骤然冷下来,用力想要抽回手掌,却遭到巨大的阻力,他眼神阴寒地看向他,冷不丁撞进一双幽深的眸子里,心头不由得一颤。 魏琮猛地一拉,王三笑猝不及防,整个人往前扑去,狼狈地跌进魏琮的怀抱中,他暴怒,另一只手挥出拳头,却被魏琮一把攥住手腕,接着火热的嘴唇堵了上来。 “卧槽!!!”康天真倒吸一口冷气,“你俩想上头条吗!!!” 魏琮如同一头捕猎的野兽,将王三笑死死圈在怀中,用力地亲吻着,来不及咽下的津液从嘴角滑落,牵出缠绵的细丝。 王三笑转瞬就找回主动权,牙齿狠狠咬了下去,刹那间口腔中弥漫着浓重的血腥味,魏琮吃痛,却依然不肯退后,王三笑手腕一转,一个凌厉的肘击撞在他的脸上。 魏琮被打得转过脸去,薄薄的嘴唇一片触目惊心的嫣红。 王三笑优雅地掏出手帕,吐出一口血水,嘴里残留的血腥味让他心头烦躁,倨傲地仰起头,嘲弄:“几年不见,魏总竟有了大长进,明天上了社会版头条,不怕魏老爷子兴师问罪?” 魏琮舌头被他咬伤,用手帕捂住嘴,闷声笑道:“三少难道不知道我已不再是魏家人?如今老爷子是再也管不着我的所作所为了。” 王三笑嗤笑:“恭喜。” “哈哈,”魏琮大笑,“我能有此新生,还要感谢三少呢。” “不客气,”王三笑大言不惭地说,“举手之劳,何足挂齿。” 一个工作人员跑过来,轻声道:“魏总,现代快报的专访时间到了,记者已经在当代水墨专场那里等候。” “我马上过去,”魏琮点头,目光扫过康天真,在郑小虎的脸上停留片刻,落在王三笑的脸上,含笑道,“我还有事,三少可自行参观,看到感兴趣的拍品,知会工作人员一声,会有人取出来给你单独赏玩。” 王三笑皮笑肉不笑地勾了勾嘴角:“我竟有这么大的特权?真是受宠若惊。” 魏琮一根手指挑起他的下巴:“算不得什么宠,不过是报答三少帮我脱离魏氏那个牢笼,滴水之恩,当涌泉相报。” 王三笑挣开他,淡淡一笑:“魏总客气了。” 目送魏琮跟着工作人员渐渐走远的身影,康天真满脸都是不可思议:“日哟,笑笑,现在感觉是不是日了狗了?这个澹冶拍卖行的老总竟然是霸道总裁?天哪,笑笑,我迫不及待想知道你俩到底怎么了。” “别说日了狗,”王三笑舔舔嘴角,忍不住露出一丝甚是玩味的笑容,“我现在感觉是日了他魏家祖宗十八代,啧,真是有意思。” 康天真摸着自己的软下巴,眼神突然十分飘忽。 王三笑横了他一眼:“别他妈胡思乱想!” “哎,怎么能叫胡思乱想呢?我想得十分有理有据,”康天真扒着他勾肩搭背,振振有词道,“我听说这货被魏老逐出家门了,可他哪儿都不去,竟然跑到南京来开公司,哎,他妈在南京吗?” “在香港。” “喏,他妈又不在南京,你觉得他是为什么来南京啊?要论发展前景,很明显应该去上海吧,可偏偏是南京……” 王三笑没好气地将他推开:“就你他妈懂得多,他脑子生蛆别人有什么办法?” 康天真被他推得一骨碌,晕头转向地扑过来,促狭地抖着眉毛:“我就是懂得多,我还懂他这公司名字是什么意思,哼!” 王三笑冷眼看着他,也回复了一个“哼!” 康天真摇头摆尾:“哼!” “哼!”王三笑一脚把他踹远,伸手揽过郑小虎,“不理这个神经病,走,小虎子,哥哥带你看预展,这个世界上,人心都大大的坏了,只有这些古董最干净,大浪淘沙、历久弥新……哎,你这啥表情。” “没、没啥,嘿嘿,”郑小虎挤出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笑容,他头皮发麻地回想着刚才魏琮丢给自己的那个眼神,简直恐怖到让他刹那间冷汗都下来了。 第67章 冤家抢古董 王三笑仿佛丝毫没有受到魏琮的影响,带着郑小虎和康天真优哉游哉地在各个展区愉快地转悠,看到感兴趣的,就停下来讲解一番,三人甚至还路过了当代水墨专场,看到魏琮正站在一副水墨山水之前,面对记者侃侃而谈。 “我觉得霸道总裁比以前更帅了,”康天真远远地上下打量魏琮的宽肩长腿,不知想到了什么,一戳王三笑的后腰,“哎,他床上技术怎么样?” “我去,别特么乱摸,”王三笑被他戳到痒痒肉,打开那只贱手,淡淡地说,“没想到这货脱离了魏家倒也混出了个人模狗样。” 康天真好奇地问:“那你想跟他复合吗?” 王三笑眼神盯着魏琮看了许久,才转过头来,屈指弹一下康天真的额头:“复个屁!”说完,抬步离开。 这次春拍规格很高,分成了十几个专场,三人逐一参观完已经是傍晚,王三笑晃悠着回到家里的时候,王八贤已经睡足了午觉,正坐在餐桌前看报纸,见他进门,突然提高声音:“儿砸,来,让爸爸疼疼。” “……”王三笑面无表情地走过来,倚着餐厅的门,“你怎么了?” 王八贤一脸疼惜地盯着他的嘴:“我看看,儿砸的樱桃小嘴有没有被咬疼。” “!!!”王三笑心头猛地跳漏一拍,下意识笑了起来,嗤道,“有这样当爹的吗,派人跟踪你儿子?” “傻逼玩意儿!”王八贤瞪起眼睛,“你有什么值得我跟踪的?是金陵小报的主编找到我,问这张照片能不能登,”他说着将手机推到王三笑面前,嘬着牙花子问,“来来,你告诉爸爸,这照片能登吗?” 王三笑垂眸扫了一眼,发现是自己被魏琮当众强吻的照片,心里有了数,淡定地往餐桌前一坐,拉过饭碗自己盛一碗稀粥,喝了一口:“爱登不登,我又不是什么黄花大闺女,被这货亲一口还指不定是谁吃亏呢。” “有魄力,”王八贤赞赏道,“不愧是我八贤王的儿子,回头我就告诉主编,这照片算个屁,哪天拍到床照了再来问我。” 王三笑知道他什么意思,大大咧咧地吃着饭,随口道:“您不用这么拐弯抹角,我承认,我是跟魏琮有过那么一腿,但逢场作戏而已,谁都没当真。” “逢场作戏?”王八贤神色却认真起来,咬着勺子,脸色阴晴不定地看看照片,再抬眼看看儿子,一双虾皮子眼睛里精光流转,慢慢道,“儿砸,爹看你是逢场作死。” “吃你的饭吧,”王三笑给他盛了一碗小米粥,嬉笑道,“老头,您还不了解自己的儿子吗,我什么时候吃过亏?” 王八贤低头喝粥,哼哼:“我就是太了解你了,哪天要是真在外面吃了亏,回家肯定还得给我装没事人儿。” “……”王三笑嘀咕一句知子莫若父,埋头吃饭,一边嚼着菜叶子,一边暗搓搓地琢磨该怎么算计一下魏琮。 这货以前在公共场合连牵手都不敢,如今胆子也忒肥了,当着那么多人的面就啃上了,是不是有点破罐子破摔? 第二天一早,王三笑天没亮就起床,他从小就养成了早起先去古玩街上转一圈再回家吃早饭的习惯。 正好王家离古玩街也不算远,他穿个运动服,一路小跑着就去了,古玩街刚刚开市,一个个小古玩贩子们在自己熟悉的位置摆开地摊。 王三笑跑得后背起了一层薄汗,他拉开运动服拉链,叼一根烟,漫不经心地满街晃悠着,没看到什么好东西,拐了个弯就进到临街的赏古轩。 室内放着一张黄柏根雕的茶几,几个古玩行里的熟人都坐在旁边喝茶,店里的老板手里拎着一个明代徐友泉的黄梨皮圆壶,正在给人倒茶,抬头看见他进来,笑道:“肯定是外面没看到好东西,又来我古今阁捡漏了。” “我来讨口好茶喝喝不行吗?”王三笑笑着走过来,抬脚勾了个凳子刚要坐下,突然盯着大家喝茶的茶几看了起来,“罗老板这个茶几……” “别打它的主意,”罗老板连忙打断他,抬手往街对面一指,“家里那位的心爱之物,我要是胆敢给卖了,回头得在搓衣板上跪一宿。” 众人哈哈大笑,在古玩街上,这罗老板的惧内简直是到了妇孺皆知的地步,他脾气好,就算被同行们讥笑也不当回事儿,递给王三笑一杯茶,指着墙边一个紫檀多宝阁:“这边都是最近才收来的,看看,有喜欢的没。” 王三笑捏着茶杯喝一口,唇齿留香,抬眼往那儿一望,眼前突然一亮,指着一尊红铜像:“这个……” “这个红铜度母立像真是不错,”背后一个声音含笑说,“请罗老板拿给我看看吧。” 王三笑分外牙疼地回过头去,看到魏琮西装革履站在自己身后,笑得如沐春风。 “哎,”魏琮仿佛才看到他一般,惊喜道,“三少你也在?” 王三笑淡淡道:“魏总早。” 罗老板将那个度母立像拿下来,放在桌子上,笑问:“魏总上手看看吧,三笑,你刚才看上哪个了?” 王三笑怨念地看着魏琮捧起那尊雕塑,磨着后槽牙:“我哪个都没看上。” “你这孩子……”罗老板白他一眼,笑着对魏琮道,“这个是明早期西藏地区风格,近几年都没怎么见到品相更好的。” 魏琮里里外外地欣赏半天,看向王三笑:“我的眼力不行,你来说说这尊立像有什么独特之处吧。” 王三笑懒洋洋地翻了下眼皮:“没有什么独特之处,满大街都是,你别买了。” 罗老板脸色沉下来:“三笑。” “等他走了,”王三笑大言不惭,“待会儿我好捡漏。” “再不说人话,我就要把你列入黑名单,以后不给进门了啊,”罗老板笑骂,“你这张嘴,比我们家天真还要惹人嫌。” 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王三笑郁闷地瞥一眼魏琮:“找我掌眼是要钱的。” 魏琮笑道:“你可以开个价。” “你拍卖会上有一张黄花梨百宝嵌双龙戏珠罗汉床,是康天真早好几个月就想买的,待会儿你直接定向交易给他。” 魏琮唇角含着笑:“这不对等。” 王三笑抱臂,他明知这是胡搅蛮缠,却依然寸步不让地抬头正视着他的眼睛:“怎么不对等?” “古玩行里可以为我掌眼的人成千上万,而那罗汉床却只有一个,如果一定要说对等……”他探身附在王三笑的耳边,笑容恶劣地轻声道,“得你再陪我睡一晚才算。” 王三笑倏地抬手,揪住他的头发将他扣在自己面前,轻笑着咬了咬他的耳朵,吐出的声音却恶毒冰冷:“你他妈也配?” 说完,他松开手,脸上带着客气而疏离的笑容,抬步往店外走去,边走还边扬声道:“立像制作精美,仪态优美,镶嵌碧玺、琉璃、砗磲等装饰,十分华丽,你爱买不买。” 话音未落,人已经到了店门外,罗老板不知道二人之间有什么恩怨,他冷眼看着,觉得既不像仇人也不像朋友,倒是很像一对冤家。 于是笑着对魏琮解释道:“三笑性格就这样,狗嘴里吐不出象牙来,但心是好的,他眼力在年轻一辈儿是一等一,魏总以后遇到什么拿不准的古董,尽可以找他。” 魏琮浅浅一笑:“多谢罗老板指点,这个立像我要了。” 王三笑从赏古轩出来,被魏琮膈应得没心情逛街了,索性打道回府,路过烩粹楼买上四笼鸡汁汤包,一路溜达回家。 正好王八贤也睡饱了懒觉,正在阳台上扭屁股,听见他进门,看一眼时间:“今天怎么回这么早?又没看见好东西?” “好东西是没看见,坏东西倒看见不少,”王三笑将鸡汁汤包拎进餐厅,凉凉道,“还看见一个不是东西的。” 王八贤惊奇道:“你照镜子了?” “……”王三笑怔了一下,瞬间反应过来又被这老头拐弯抹角地给骂了,斜眼看向他,“还能好好当父子吗?” 父子俩相互挤兑着吃了早饭,王三笑上楼准备换衣服去参加拍卖会,康天真的电话过来了,十分善解人意地说:“笑笑,要不你今天就在家接着看小黄书吧,拍卖会我自己去就行。” 王三笑啧了一声:“你才看小黄书呢,知道什么叫艺术吗?” “我确实看啊,我又没否认,”康天真嘟囔,“食色性也,都是成年人了,有什么好不承认的?真幼稚!” ……居然被一个猪受说幼稚,王三笑觉得自己被侮辱了,冷哼一声:“没有叔叔陪着,你能拍得到东西嘛?” “操!你看不起我?”康天真叫起来,“我可是为你好!” 王三笑没好气道:“我知道你在顾忌什么,不就是魏琮吗,大家玩玩而已,最后好聚好散了,我有什么好躲着他的,搞得跟真有什么感情似的。” “哎,可是我看霸道总裁对你好像还很旧情难忘的样子,昨天一见面就啾啾,感觉很深情。” 王三笑眼神阴冷,恶狠狠道:“深个屁。” 第68章 拍卖场铩羽 澹冶虽是个小公司,但前期宣传做得到位,吸引了本地不少收藏爱好者前来竞拍,王三笑和康天真并肩入场,一路和熟人们点头致意,找到位置坐下,康天真拿号牌掩着嘴:“好几个专项收藏明清家具的收藏家来了,都是我的竞争对手。” 王三笑顺着他的眼神一一瞥过去:“怕什么,他们都没你有钱。” “那我也不想高价买东西啊,凭什么便宜……哎,”康天真突然转头,严肃地看向王三笑,“笑笑你的心态不对呀,你是不是向着霸道总裁?” “什么玩意儿?” “那我要是拍到高价了,支付给霸道总裁的佣金就多了呀,”康天真振振有词,“你说,你是不是向着他?” 王三笑劈手给他一巴掌:“我特么想揍你。” “操!”康天真慑于他的武力不敢还手,郁闷地揉着后脑勺,嘟囔:“你已经在揍了,讨厌,回家告诉宋文渊,揍不扁你……” “……”王三笑深吸一口气,刚要说话。 康天真一把将号牌塞进他的嘴里,得意洋洋:“我有老公,就是了不起。” 王三笑叼着号牌,简直想一脚把他踹出去。 拍卖大厅一角的阴影处,魏琮懒洋洋地倚着侧门,唇角噙着闲适的轻笑,正在候场的拍卖师觉得他这样的笑容不多见,顺着目光看去,却并没有看到什么好笑的事情,忍不住问道:“那里有什么新奇之处吗?” 魏琮闻言笑容更大了点儿,眼神胶着在王三笑身上没有离开,笑道:“那里有你们未来的老板娘。” “……真的假的?那得是啥样儿的美女?”拍卖师露头看去,只见熙熙攘攘的大厅之中一片耀眼的地中海光头,“别说美女了,我都没看见一个低于五十岁的女的。” “谁告诉你是女的了?” “什么???” 魏琮丝毫不觉得自己说了什么惊人之语,收回目光,在石化版拍卖师的肩膀上拍了拍,“时间差不多,今天的家具专场就交给你了,加油!” ……话题不要转得这么快!拍卖师在心底咆哮,但不得不将注意力放回拍卖上,他年龄不大,略带紧张地整整西装和领结,努力笑得沉稳自信:“一定不辜负魏总的信任。” 魏琮刚要离开,突然想起一事:“哎,刚刚说的那个罗汉床……” “放心吧,都安排好了。” 魏琮点头,临走之前忍不住回头又看一眼,幽深的眸子中闪烁着狡黠的光芒。 到底在哪里……王三笑警惕地环顾四周,唇角的笑容冷了下来。 康天真一脸莫名其妙地跟着他东张西望:“你那脖子上是安了个陀螺吗?转什么呢?” “有人看我,”王三笑眼神狐疑地扫过一个个怀疑对象,却发现这些人的注意力并没有在自己身上,嘀咕,“是谁呢?有什么目的?” 康天真无语地看着他:“你自我感觉也太好了吧,周围都是些半截身子入土的老头,没事儿看你干嘛?你又不是古董。” “古董哪有我这倾城之貌?” 康天真撇嘴:“全世界估计连霸道总裁都不会这么觉得。” 王三笑直接一记锁喉,恶狠狠道:“再特么胡说八道我就帮你竞争对手去了。” “哎哎哎,疼疼疼呢,”康天真毫无骨气,一扁嘴,立即连声求饶,“我错了,错了,真的,笑笑,你放开我,我再也不乱说话了!” 王三笑冷哼着放开手:“这还差不多……” 康天真摸着脖子:“就知道实话是不能乱说的……啊!” 话音未落,喉咙又被王三笑锁住了。 “尊敬的来宾,各位女士们先生们,”一个激情昂扬的声音突然响起,拍卖师手握小槌,信步走到幕前,脸上洋溢着年轻人特有的蓬勃朝气,“欢迎大家来到澹冶拍卖公司春季大拍,我们的明清家具专场拍卖现在正式开始!” 楠木画案、紫檀镜台、桦木小几、黑漆大箱……一件件工艺考究的古典家具依次上拍,拍场之中竞争热烈,举起的号牌此起彼伏…… “这个拍卖师很厉害啊,”康天真翻着图录,嘟囔,“特别会煽动大家的情绪,刚才我差点就举牌了,这个榆木炕桌明明没什么特殊之处啊。” 王三笑抱臂,身体仰靠在椅背上,目光审视地盯着那个拍卖师,连理都没有理他。 康天真唠叨半天,后知后觉地发现人家根本没听,郁闷地抬头看向他:“你跑什么神啊?” “这个拍卖师也就二十五六岁吧,”王三笑舔了舔嘴角,有些玩味儿地说,“你觉得他是不是gay?” “……卧槽!”康天真倏地就怒了,“干嘛啊,你到底是来参拍的还是来抓奸的?不是说好聚好散了吗?坐这儿喝什么干醋啊?你要是还喜欢霸道总裁就上去揪着他的叽叽说老子要跟你上床,是男人干脆点嘛,小心眼儿!” 王三笑被他骂得笑了起来,摸着下巴不知在琢磨什么,淡淡地笑道:“你说对了,我就是这么小心眼儿的一个人,别管喜不喜欢,我这回非给他整出神经病来不行!” “……你自己就是个神经病!” 台上拍卖还在继续,大屏幕投出罗汉床的360度展示,拍卖师对工作人员点头致意,一束灯光打在展示台上,黄花梨显现出独特的漂亮花纹,浮雕的双龙戏珠精美绝伦,上面镶嵌的百宝嵌在灯光下光彩流转。 “漂亮!”人群中传出一声情不自禁的赞叹。 康天真紧张地握紧拳头:“好多人喜欢的样子啊,笑笑,我一定要拿下这个罗汉床!” 王三笑声音里透着令人安心的暖意:“别担心,你那几个主要的竞争对手我私下都联系过,他们愿意给你行个方便。” “笑笑你真好,”康天真强笑一下,瞪大眼睛看向拍台。 拍卖师手握小槌,目光环顾四周,精神高度集中地扫过一个个重点关注对象:“这是明代黄花梨百宝嵌双龙戏珠罗汉床,起价60万,每次加价10万……” 康天真攥着号牌刷的就要举起来:“七……” 王三笑一把给他按下:“等等再说。” 坐在前排一个老贵妇率先举牌,接着两个古董商紧跟其后,连续三口加价将价格堆到100万。 王三笑不动声色地往后扫了一眼,看到有人一脸紧张,眼睛死死盯着拍卖师手上的小槌,有人却神色淡然,仿佛输赢都毫不在意。 康天真小声道:“你不是说私下联系过了吗?” “这几个人都没什么竞争力,”王三笑轻笑,“放心吧,有叔叔保驾护航,没有你拍不到的古董。” 价格跨过100万后,举牌速度明显慢了下来,后排一个老者犹豫了很长时间,举起了号牌。 “110万!”拍卖师精神奕奕地报价,“827号的先生出价110万……” “这老头对明清家具很痴迷……”康天真明显坐不住了。 “没事,”王三笑低声安抚他,“我昨晚已经联系过,他心理价位是160万。” 果然前排的贵妇将价格抬到170万之后,老者就苦笑着摇了摇头,将号牌放下,退出了竞争。 拍卖师明亮的目光缓缓扫过每一个竞拍人,在康天真脸上停顿片刻,笑道:“170万,明代黄花梨百宝嵌双龙戏珠罗汉床,803号的女士出价170万,还有更高的价格了吗?” 康天真刷的举起了号牌:“180万!” 贵妇理了理一丝不苟的头发,继续跟进,将价格加到190万。 之前竞拍的人们纷纷露出遗憾的神情,大家目光都集中到了康天真和贵妇身上,只见康天真毫不犹豫,立即举牌。 “200万!”拍卖师兴奋地报价,“869号先生出价200万!还有更高的价格吗?” 拍场中有了片刻的小声喧哗,每次价格跨过一个新的台阶总会引起人们的惊叹,大家来参拍之前都做过功课,这个罗汉床拍到200万已经算是达到它应有的高度了。 王三笑唇角噙着一丝气定神闲的笑容,他已经在心底逐个分析过每一个竞拍人的心理价位。 ——那两个古董商一个是以藏养藏,买下这个罗汉床他需要出手好几件古董才能凑够资金,不划算;另一个向来挣快钱,更不会压200万的古董在仓库里;那位老者已经退出竞拍;贵妇虽有钱…… 他低头看一眼手机上的信息,心底了然,贵妇的委托人已经在隔壁瓷器专场花580万拍下一只五彩观音瓶,若再在这个罗汉床上继续加价,那她更看重的那个白玉雕庭院仕女摆件可就要没钱竞拍了。 王三笑懒洋洋地往椅背上一靠:“这个床是你的了……” 话未说完,忽见拍卖师转头看向场侧的工作人员,惊喜地叫道:“有一位电话竞拍人出价210万!” 康天真跟那个电话竞拍人扛上了,在场的基本都认识他,一见他进入了激情洋溢的烧钱模式,大家都死了竞拍的心,专心看他和那个电话竞拍人飙着加价。 四口加价后,那人将价格堆到了250万,康天真双眼燃烧着灼灼的烈火:“我就不信我拿不下,二百……” “你拿个屁!”王三笑一把按下他的号牌,脸色阴晴不定地盯着拍卖师,磨了两下后槽牙,“有人在搞你。” 康天真愤怒地挣扎:“搞我干什么,哎呀你别拦着我,竟然有人敢跟我竞拍……” 王三笑沉声道:“一个好的拍卖师可以通过眼神和肢体语言煽动竞拍人的情绪,让你控制不住地参与竞拍。” 说话间,拍卖师已经含笑喊出:“250万一次,250万两次,250万三次……”手起槌落,“成交!恭喜这位电话竞拍人!” “啊啊啊啊……”康天真眼睁睁看着心爱之物落入别人口袋,气得几乎崩溃,揪着头发简直想咬人。 王三笑揉了揉他的脑袋,淡淡的瞥一眼大屏幕上的“澹冶春季拍卖会”几个大字,唇角阴森森地勾了起来。 从拍卖会回来,王三笑坐在怀信楼的门口玩手机,听康天真扑进宋文渊怀里哭诉拍卖会被人欺负了,一边悠闲自在地剥着开心果。 宋文渊也觉得十分莫名其妙:“三笑的意思是有人暗算你?故意和你竞拍?那250万可是货真价实的真金白银啊,我们哪有这样的仇家?” “也许是嫉妒我的美貌……”康天真梨面带雨,摸出一面镜子顾影自怜,“我觉得我这张脸价值千万。” 王三笑将一粒果仁丢进嘴里:“那货是冲着我来的。” 康天真泪眼婆娑地看向他:“250万啊,得什么样的深仇大恨……哎,你把人家老婆给睡了?” 王三笑收起手机站起来,将一把果壳丢进垃圾桶,拍拍手,得意洋洋地嗤笑:“我把他给睡了。” 从怀信楼出去,晃悠着穿过古玩街上熙熙攘攘的人群,一辆黑色宾利疾驰而来,准确地停在面前,熊二小跑过来打开车门:“三少,查出来了。” 王三笑坐进车后座,淡淡地问:“怎么样?” 熊二道:“跟你猜得一样,果然没有人去取货,甚至有人看到在拍卖前,魏琮跟那个拍卖师说‘刚刚说的那个罗汉床’,拍卖师回答‘已经安排好了’。” 王三笑接过他递过来的雪茄,慢慢吸了一口,轻轻笑了起来:“这个傻逼……” “你说澹冶搞这一出是图啥?”熊二嘲道,“人家康少都出到240万了,这价格也不低了呀,他还非找一自己人给抬到250万,这下ot了吧,光增值税都得好几万啊。” 王三笑心知肚明,却没有说出来,只嗤笑一声:“有钱任性呗。” “要不要搜集证据给这事儿捅出来?”熊二满眼都是期待,“澹冶这么小的公司,咱们一根指头就能碾死他……” “咳咳咳……”王三笑一口烟呛到,揪着领口呛得整张脸都红了。 熊二连忙拧开一瓶水递过去,王三笑猛地灌了两口,总算将咳嗽压了下去,倒拿着矿泉水瓶对熊二就是一通暴揍,骂骂咧咧:“你大爷的!脑子里有蛆吗?碾死澹冶对你有什么好处?还碾死他……信不信我碾死你?” “!!!”熊二被打傻了,哀嚎着,“哎哎哎我干啥了?干啥又打我?还有没有天理???” 熊大淡定地开着车,连看都没看他兄弟一眼。 王三笑揍累了,拧开水瓶大口喝着,拿眼睛斜着睥睨鼻青脸肿的熊二。 “操!”熊二挨了一顿无妄之暴揍,十分郁闷,“那这事儿就这么完了?” “谁告诉你完了的?”王三笑喝完水,伸出猩红的舌尖舔了舔嘴角的水渍,双眸中星光流转,若有所思地笑道,“这事儿当然没完,有人下了这么大个饵,我不咬钩岂不是不给他面子?” 第69章 魏老七装醉 澹冶春拍持续了三天,十八场拍卖大获成功,累计成交额达到了十亿元,在古玩行业炸起不小的水花,不少评论家纷纷在雅昌拍卖论坛撰文点评此次拍卖,对负责人的决策力和运营能力给予了高度评价。 王三笑披着浴袍坐在电脑前,逐个读过一篇篇文章,轻而易举辨认出哪些是公司的通稿,而哪些是真正的点评,唇角不由自主地噙起一丝笑意。 ——这个魏老七还真有两把刷子。 书房门响了一声,熊大的声音在门外响起:“三少,查到了。” “进来,”王三笑关了网页,光脚抵在桌子上一蹬,椅子灵活地转了一圈,面向房门。 熊大开门进来,将一叠文件递给他:“这是澹冶下一季度的发展计划。” 王三笑掀开文件,托了下黑框眼镜,目光一目十行地扫过,含笑轻声道:“这货倒是很懂趁热打铁的道理嘛,六月份瓷器专场,八月底书画碑帖……还要投资电视台的民间鉴宝节目……啧,忙不死他!” “这个鉴宝节目应该也是为了增加知名度,为后续的拍卖征集拍品,”熊大分析道,“不然以澹冶现在的规模,很难能够说服大收藏家们将古董委托给他们。” 王三笑点头,目光落在最后一张纸上,看了一会儿,满意地笑起来:“你手下的人也真是厉害,竟然搞到了澹冶正在征集的拍品名单,张老的斗彩高士杯,李教授的文徵明册页,古今阁的……嘿,连孔家的主意都敢打,不怕我去孔老板面前黑他吗,”他屈指弹了一下文件,对熊大笑道,“这张纸要是落到其他拍卖行手里,稍稍用点手段,叫他煮熟的鸭子都能飞咯。” 熊大极其轻微地笑了一下:“其他拍卖行没拿到,却落到你的手里。” “是啊,落到了我的手里,”王三笑舔了舔嘴角,“看我不膈应死他。” 两人正在说着,突然手机响了起来,王三笑滑动椅子转到桌边,长臂一伸,抓过手机,扫了一眼,发现是个陌生号码,皱皱眉头,将手机丢给熊大。 熊大接通,放在耳边“喂”了一声,顿了三秒,抬头看向王三笑,无声地动着嘴唇:“是穆习习。” 王三笑嗤笑:“说我不在。” 话音未落,手机里传出穆习习抓狂的大叫:“我都听到了!!!” 王三笑哈哈大笑,接过手机放在耳边:“大半夜的打电话给哥,要干嘛?” “笑哥!”穆习习的声音比三年前变化挺大,少了一丝清亮,多了一丝沉稳,但那股黏糊糊的撒娇劲儿还是没变,“我也在南京呢,你现在闲着吗?” “我现在很忙,”王三笑眼睛都不眨,张嘴就扯谎,“手头有几份委托需要尽快搞定,你有事吗?” “哎……”穆习习的声音低了下来,简直让人隔着电话都能看到他沮丧的神情,“今晚澹冶庆功宴,给你发了请柬,笑哥你为什么没来啊?” 王三笑抬手在桌子上翻了翻,指尖夹出一张装帧清雅的请柬,盯着上面魏琮龙飞凤舞的签名:“既然是庆功宴,该是公司内部的联欢,我一个外人又未建寸功,去参见庆功宴,不合适吧?” 穆习习小声道:“……可你是精神支柱啊。” 王三笑挖了挖耳朵:“你说什么?” “那个……”穆习习嗫嚅,仿佛要说的话很难以启齿,犹豫半天终于说了出来,“你现在能过来一下吗?他喝醉了,很想见你。” 王三笑故作惊讶:“他……是谁?” “哎呀,我不信你不知道他是谁!” 王三笑哈哈大笑:“既然你觉得我知道他是谁,那么你还觉得我应该过去吗?” 穆习习没有了声音。 王三笑渐渐收起笑声,和气地说:“习习啊,这一眨眼又过去了好几年,你已经是大人了,大人之间的事情总是错综复杂,没那么好解开。”说完,直接挂了电话。 穆习习拿着手机怔怔地发了呆。 灯光璀璨的酒店大厅中,拿到红包又大吃一顿的员工们纷纷喜气洋洋地离开,只剩零星几个人还在端着酒杯聊天。 首席的桌子旁,魏琮懒洋洋地坐在椅子中,手里捏着酒杯轻轻转着,醉眼迷离地看向穆习习,声音却十分清醒:“他挂了你的电话?” “嗯,他不肯来。” 魏琮笑起来,笃定地说:“放心,他会来的。” 穆习习将手机往桌子上一扔,眼眸中没有丝毫打电话时的娇俏软萌,冷冷地嘲道,“都三年了,你以为他还爱着你?” “他当然还爱着我,”魏琮捏着酒杯把玩片刻,仰头又喝了一杯,眼神中闪过一丝苦笑,低声道,“他肯定会来的,至少也要来嘲笑两句。” 穆习习喝着果汁,愤恨道:“你也真够贱的,他把你害得那么惨,你还对他念念不忘。” “我很惨吗?”魏琮笑问,抬手滑过大厅中杯盘狼藉的餐桌,志得意满道,“我现在有钱有权,独掌一家公司,手下有员工七十二名,不需投鼠忌器,不需仰人鼻息,这样的快活日子,以前可是感受不到的。” “可是……”穆习习攥紧拳头,“如果当初他没有绑走你,整个恒运集团现在就都是你的了,是王三笑毁了你的前途。” 魏琮轻轻摇摇头:“不是,是我自己毁了自己的前途。” 穆习习郁卒地叹一口气:“你竟然一点都不恨他。” “我当然恨,”魏琮低头,从酒杯中看到自己的倒影,轻声道,“我恨他做了这么多……最后却又抛弃了我。” 手微微抖了起来,杯中的倒影变得支离破碎,魏琮重新笑了起来:“话说你小子,以前不是最喜欢王三笑吗?满口七奶奶的。” 穆习习撇嘴:“我现在还是喜欢他,可是……你知道什么叫爱之深责之切吗?我就是无法原谅他最后绑架你,真心爱一个人,怎么忍心把他整得那么惨!” “如果你被心爱的人接连两次用同样的手段伤害,大概就会明白了,”魏琮轻声道,“更何况我带给他的不单单是伤害,还有折辱,他明明是那么骄傲的一个人。” 穆习习不知想到了什么,眼神柔和起来,冷哼一声:“说起来,你也够渣的!” 魏琮低笑:“既然都这么渣,那更应该在一起了,省得祸害别人。” 喧闹的酒店渐渐安静下来,随着最后一个员工告辞离开,璀璨的灯光落在杯盘狼藉的餐桌上,显得特别孤寂空旷,酒店服务员开始穿梭在桌椅之间打扫卫生。 穆习习嘲道:“你还要坐在这里傻等吗,看吧,他没有来。” 魏琮眸子里涌上一层苦笑,轻轻摇摇头:“走吧。” 两人走出酒店,脚步突然一顿,只见酒店高高的台阶上,王三笑叼着烟,正拾级而上。 魏琮立即酩酊大醉,头重脚轻地歪在穆习习身上,醉醺醺道:“不用扶我!我没醉!来来,都满上……满上!” “……”穆习习脑袋一格一格地转过去,目瞪口呆地看着他。 魏琮用力抓住穆习习的手,脚步踉跄:“不要告诉三笑!我不想他看到我……我喝醉的样子……” 王三笑吸了一口烟,慢悠悠地吐出一个烟圈,凉凉道:“哦,那我走了。” 穆习习:“……” “三笑!”魏琮提高声音,“不对……我一定是出现了幻觉……三笑那么恨我,怎么可能会来……” “对,就是幻觉,”王三笑干脆地转身,往台阶下走去。 “叫你装,他走了,”穆习习小声地嘲笑,转眼看向魏琮,却突然怔住,只见魏琮醉眼迷离,眼角却悄悄落下一滴泪珠。 他猛地转头,望着王三笑远去的背影,大声道:“笑哥,你都已经来了,为什么还要走呢?” 王三笑转过身,仰头看着二人,淡淡道:“他烂醉如泥的样子实在难看,我不想看。” “喜欢一个人,不是会喜欢他的每一个样子吗?” “谁说我喜欢他?” “那你为什么会过来?” “我来嘲笑他的。” 说完,王三笑还是走上台阶,低头看着魏琮的醉颜,摇头叹道:“我刚才说的不错,果然很难看。” 魏琮突然直起身子,推开穆习习,一转身抱住王三笑,张嘴叼住他的脖颈,呼出一口酒气:“三笑……是三笑的味道……” 王三笑温柔地问他:“好闻吗?” “嗯,”魏琮含着他的脖颈吮吸亲吻,喃喃道,“三笑你来了。” 王三笑直白地说:“我来看你装醉。” “噗嗤……”穆习习没忍住笑了出来。 “去开车!”魏琮不爽地横了他一眼,穆习习哈哈大笑着跑走。 魏琮双臂将王三笑紧紧抱进怀中,亲亲他的鼻尖,低声笑道:“什么都瞒不过你。” 王三笑嫌弃地扭过脸去:“酒气熏天。” “以前我可从来没嫌弃你酗酒。” “我从来没喝到你这个程度。” “然而我现在也没醉。” “没醉?”王三笑手指勾起他的下巴,眯起眼睛,唇角微微翘起,似笑非笑地看着他,“可有人骗我过来的理由就是你醉了。” 魏琮笑着看他,醉眼在灯下仿佛有波光流转:“酒不醉人人自醉。” 穆习习将车开到酒店门前,王三笑扶魏琮上了车,淡淡道:“去魏总家里吧。” 穆习习吃惊地从后视镜里看他一眼,一脚油门,车子飞一般地疾驰出去,不消二十分钟就到了鼓楼附近一个小区。 魏琮虽说不醉,走路却有些摇晃,笑道:“寒室比较简陋,三少不要见怪。” 踏进房门,看到眼前简简单单的二室一厅,王三笑心头一丝异样的惊讶滑了过去,淡淡笑道:“魏总白龙鱼服,总会有东山再起那一日的。” “希望那一日到来的时候,你能站在我的身边,”魏琮拉着他的手,推开一扇门,“这是我的卧室。” 王三笑吃了一惊,只见莹莹的白炽灯下,黄花梨罗汉床正安静地放在墙边,上面漂亮的百宝嵌在灯光下流光溢彩。 他仿佛不知道一般,猛地转头看向魏琮:“给我个解释。” 魏琮走到罗汉床边,慵懒地坐下:“你尽心尽力帮助康天真的样子让我很不爽,康天真既然那么想要这个罗汉床,想必一定是个稀世珍宝,那我也想要。” “你不怕我给你捅出去?” “不怕,”魏琮看着他的眼睛,轻声道,“你做的任何事情,我都没有异议。” 王三笑横他一眼:“三年前我能让你前途尽毁,三年后,就你现在这点儿事业,我一根手指就能捏死你。” 魏琮大马金刀地坐在罗汉床上,摊开双臂,坦然道:“我爱你,就算死在你的手里,我也甘之如饴。” “……”王三笑有种一拳头打在棉花上的感觉,他诡异地发现,这货在脱离魏家的时候仿佛把脸皮一起留在了那个腐朽的老爷车里,今时今日的魏琮拿着对他的爱放在胸前,仿佛穿上了盔甲一般,铜皮铁骨,简直立于不败之地。 第70章 被三笑气死 王三笑抱臂站在卧室门口,看着灯光下宝光流转的罗汉床,轻轻笑了笑:“怎样才能把床转让给我?” 魏琮坐在床上,远远地看着他:“如果买主是你,我一分钱也不要。” “买主是康天真。” “十个亿我都不卖。” 王三笑眼神飘了飘:“没有回旋余地了吗?” “有,”魏琮对他招了招手,“我们重归于好,澹冶拍行所有古董,任他挑选。” 王三笑走过来,站在他的面前,居高临下地看着他:“区区一张罗汉床,还买不到我的一辈子。” “这不只是一张罗汉床,”魏琮手掌轻轻摩挲着黄花梨细腻的纹理,仿佛这是情人光洁的肌肤,他微微一笑,抬眼瞥去,“这还是康天真的欢心。” 王三笑神情淡淡地看着他,没有说话。 魏琮和他对视许久,突然苦笑一声,移开了视线,他低头看着价值连城的古董家具,醉到猩红的眼眸中有着难以言表的苦涩。 ——这样的挖苦逞了一时痛快,却是亲手将自尊放在脚下践踏,他本不愿爱得这么难堪。 王三笑单手插在裤袋中,淡淡道:“我不爱康天真。” 魏琮倏地一顿:“那你爱我吗?” “你觉得呢?” “我觉得是爱的,”魏琮没有抬头,视线茫然地盯着罗汉床,黯然道,“可你最后却又走得那么干脆。” 王三笑抬手,薅住他的头发,强迫他抬起头来,俯身直视着他的眼睛:“那你呢?你爱我吗?” 魏琮酒气上头,视线不甚清晰,他怔怔地看着眼前这双如此熟悉的漂亮眼睛:“我当然爱你。” “可你却连续两次想和女人结婚。” “不……”魏琮下意识地反驳,“我和灵秀是形婚,我们没有爱情,我爱的是……” “你爱的虽不是杨灵秀,却也不是我,”王三笑松开手,后退一步,眼神嘲讽地一笑,“你爱的是你的锦绣前程。” “可是我已经放弃了,我放弃了魏家。” 王三笑看着他,笑而不语。 魏琮瞬间就明白了——自己在他那里已然没有了信用,他发自内心地看不起自己。胃里的酒精翻覆起来,搅得五脏六腑一阵绞痛。 他忍下胃疼,眼神镇定地轻笑起来:“怎样才能让你看到我的诚意?” “这个罗汉床转手给康天真。” “我是个生意人,不做亏本生意。” “我们在你原来的价格上再加十万。” “我们?”魏琮苦笑,“三笑,你为康天真赴汤蹈火的样子让我非常嫉妒,”他迷恋地看着眼前的男人,声音柔和地说,“所以我更不会转让给他。” “你会的,”王三笑俯身,在他耳垂上亲吻一下,轻轻往耳洞中吹着气,笑道,“转手给康天真,我今晚让你爽翻天。” 魏琮胃部剧烈的绞痛起来,他一把揪住王三笑的衣领,抬头盯着他的眼睛:“王三笑,你一定要这样折磨我?” “我的筹码不够诱人?” 魏琮目光缓缓下移,落在他两腿之间:“你和别人谈生意也是用的这里?” 王三笑气定神闲:“传说中的走后门儿嘛。” “胡说八道!”魏琮松开手,忍不住笑了出来,笃定地说,“你不是这样的人,我知道,你是故意气我。” 王三笑目光落在他身下的罗汉床上,不由得伸出手去,轻轻抚摸着漂亮的木材,指尖划过精致的围栏,信口胡说:“谁故意气你,我说得是实话,如果陪你睡一觉就能换来这么漂亮的罗汉床,我能把你睡破产。” 魏琮被他气笑了,单手支在扶手上,扶住额头,顺着他的鬼话往下扯:“我公司还有几件不错的古董,都给你了,申请个包月怎么样。” “包月的话得五大名窑,斗彩鸡缸杯也行,”王三笑信口开河,“再不济来两幅富春山居图或者八大山人的墨宝。” “胡扯!” 魏琮伸手握住王三笑的指尖,用力一扯,王三笑顺势躺进他的怀里,久违的亲密接触让两人都有片刻的晃神,魏琮摸着他的脸,柔声道:“罗汉床送给你了,你想给谁就给谁吧。” 王三笑抬臂搂住他的脖子,笑道:“我会转给康天真的。” “可以,”魏琮吻了吻他的额角,仿若不经意地问,“你会……稍微对我有点改观吗?” 王三笑没有回答,过了一会儿,手指勾了勾他的下巴:“我会给你奖励。” “什么奖励?” “你先去洗澡,”王三笑灵活地从他膝上滑下,拉起魏琮,推进浴室。 魏琮眼眸中亮起惊喜,拉住他的手腕不肯松手:“一起洗。” “我洗过了,”王三笑手指轻佻地点了点他的胸口,然后一路下移,屈指在腿间弹了一下,邪魅一笑,“今晚,给你一个惊喜。” 魏琮一把抱住他,用力吻了好几分钟,才恋恋不舍地走进浴室,他觉得自己真的醉了,仿佛置身于梦境之中,不然,以王三笑对他的怨恨,怎么会有今夜这般温柔缱绻? 他细细地洗漱完毕,唯恐浑身酒气熏着王三笑,魏琮双手撑着洗手台,抬眼看向镜中的自己,昏黄灯光打在沾着水珠的身体上,骨肉匀称、肌理清晰,显得结实有力,充满了性感的阳刚之气。 他拉开浴室门,走回房间,整个人倏地一震,只见整洁的大床上,趴跪着一具优美白皙的身体,听到他进门的声音,细腰沉了下去,高高撅起浑圆的屁股…… 魏琮脸色却一变,猛地一个健步上去,揪住他的头发往后一扯,只听啊地一声惊呼,露出一张陌生男孩的脸。 男孩娇嗔:“哎呀,哥哥,轻点儿……” 魏琮抿紧嘴唇,一把将他掼在地上,眼神烦躁地在卧室中转了一圈,发现墙角的罗汉床不见了。 “王!三!笑!!!” 他大步走出卧室,一脚踹开穆习习的房门,沉声:“三笑刚才……” 声音戛然而止,只见穆习习嘴上紧紧贴着胶带,双手双脚被铐在身后,跟个翻了盖的王八一样在床上滚来滚去,一看到他进来,立即呜呜呜地哼唧起来, 魏琮撕了他的胶带,穆习习哇地一声吐出半个柠檬,酸得舌头都麻了,木着舌根大叫:“你简直是引狼入室!!!” “……”魏琮被气得笑了出来,“钥匙在哪儿?” “上面!!!” 魏琮一抬头,看到钥匙正挂在空调的出风口,伸手抓了下来,给穆习习打开手铐脚铐,攥住他的脚踝力度适中地揉了揉:“刚刚发生了什么?” “卧槽!你还有脸问我发生了什么?”穆习习悲愤地漱着口,“你那个追不上的男朋友开门揖盗,带两个保镖进来抬走了价值好几百万的罗汉床!” 魏琮补充:“还顺便把我孙子绑得跟个王八一样。” “操!” 魏琮给他重新倒上一杯温水,穆习习大口喝着,愤恨地斜眼看他:“王三笑欺人太甚,他这干的什么事儿啊!” “那罗汉床是我送他的,”魏琮淡然地解释,“他绑你应该只是因为……看你不爽吧。” “什么???”穆习习惊飞,“他怎么可能看我不爽?我辣么软萌!” 魏琮设身处地从王三笑的角度思考了一下,告诉他:“是你打电话告诉他我喝醉了的。” “……他怎么这么小心眼儿!” “你不觉得这种小心眼儿很可爱吗?”魏琮淡淡道,“对了,他送了我个礼物,正在我床上,转送给你了。” “肯定不是什么好东西,不然你怎么舍得转送给我,”穆习习不疑有他,端着水杯一边灌水一边往他卧室走去。 魏琮掂了掂卸下来的手铐脚铐,苦笑一声,自己洗个澡的时间不会超过二十分钟,王三笑能在这么短的时间内完成一系列的动作,若不是他有超人的速度,那就是早有预谋。 拿起手机走上阳台,卧室里突然传来一声“我滴妈呀”,接着水杯啪地一声摔碎,不到三秒钟,穆习习连滚带爬地冲过来,双手抓住他的肩膀,崩溃大叫:“什么情况?” “他送给我的惊喜。” “……王三笑他脑子有病吗?送了个mb给你?”穆习习傻眼,指着卧室方向,“这……这现在咋办?” “三笑的美意,你就享用了吧。” 穆习习怒道:“那是他送给你的!” “我是个有家室的男人,”魏琮不由分说将穆习习推出阳台,“你已经成年,也可以学着做点儿成年人的事情了,记得戴套。” 穆习习抓狂:“你们两个都神经病啊!” 魏琮站在阳台吹了阵风,觉得情绪稍稍镇定下来,拨了王三笑的电话,响了很久那边才接了起来。 听到熟悉的慵懒声音,魏琮压下心口的怨气,气定神闲地笑道:“三少睡了?” “唔,还没有,在欣赏这张罗汉床。” “怎么样?” 王三笑客气地笑道:“换一种灯光,看上去效果比在贵府更加漂亮了,精致的鬼脸让人不得不感慨大自然的鬼斧神工……” “三少的眼力,自然从不吃亏。” “咦,这话略酸,”王三笑故做惊诧,“魏总也没吃亏啊,我送了那么大的惊喜呢。” “只有惊,没有喜,”魏琮苦笑,“简直是惊吓。” 王三笑打了个哈欠:“魏总还是好好享用一番吧,那哥们儿可是头牌,十八般床技样样精通,别耽误了*苦短。” 挂了电话,魏琮摇摇头,走回客厅,看到穆习习正灰头土脸地劝那个mb离开,他低头点一根烟,远远地看着那个妖娆的男孩,淡淡道:“你跟王三笑很熟?” “他经常照顾我的生意。” 魏琮脸色倏地冷下来:“什么?” “他帮我拉皮条,我帮他谈生意啊,”男孩看向他,五官灵动地翻了个白眼:“你们什么情况,到底谁干?还是你俩一起?三少事先没说要3p,得加钱。” “谁要跟你3p!”穆习习恶声恶气,转脸看向魏琮,“瞧你惹的这一身骚!” 魏琮从抽屉随手抽一叠钞票,走过去送到男孩脸前:“回头告诉王三笑,我跟你做了整整一夜,具体怎么描述,你自己看着办。” 男孩捏捏钞票的厚度,立即眉开眼笑:“嘿,没问题,哥哥,咱俩真的做一夜也行啊,你这么帅,我可以给你半价。” 魏琮心想赶紧滚吧,下回王三笑再敢整这么一出,我就直接上门去艹死他! 闹了一个晚上,魏大总裁鸡飞蛋打、人床两空,郁闷地去睡冷被窝,第二天醒来已经是上午十点,冲了个凉水澡,走进餐厅,穆习习将早餐端上餐桌。 揉着宿醉的脑袋坐在桌边,抬起眼皮翻了一下面包:“你的烤面包技术有待提高。” “有的吃就不错了,”穆习习没好气,“有本事让王三笑给你烤一个,信不信他把面粉糊你脸上。” “……”这孩子怎么长成现在这德行?真是家教失败,魏琮感觉自己爹不亲娘不爱,老婆跑了,孩子又长歪,人到中年一事无成,眼看着还要晚景凄凉,顿时头更疼了。 无滋无味地吃了一顿早餐,走进公司,刚坐进办公室翻了两下文件,瓷杂部的主管就屁滚尿流地冲进办公室。 “大大大……大事不好了!” 魏琮懒洋洋地抬眼看他:“什么事?” “张老反悔了!” 宿醉的脑袋反应有点慢,魏琮怔了一会儿才反应过来,倏地一拍桌子:“那个斗彩高士杯的张老?怎么回事?” 主管期期艾艾地抹着眼泪:“那个张老油盐不进,咱们的人好说歹说磨了他好几个月,才终于答应将高士杯拿出来上拍,可就是今天上午咱们的人去接货,老先生说反悔就反悔了!” 这个高士杯是下一场瓷器专拍的主打,可是要印在拍卖图录封面上的……魏琮头疼欲裂,淡淡道:“你先别哭,老先生有没有说为什么反悔?” “老先生之所以要拍高士杯是因为缺钱,”主管道,“他说他今早突然觉得上拍来钱太慢,要等到下一次拍卖,还有流拍的风险,不如直接出手。” 魏琮突然觉得脑中有一丝微光闪过,他揉着太阳穴:“只要还没出手,我们就有希望,让人继续去游说老先生,还有,派人查查这几天有什么人接触过他,特别是今天早上。” 第71章 找三笑谈心 斗彩高士杯这个单子对澹冶小拍行来说是座大金山,让人不得不打起十二分的精神来对待,魏琮连灌两杯浓咖啡,迅速发下好几条指令,然后亲自上门,来拜访这位出尔反尔的张老先生。 老人住在一条幽深的老巷中,魏琮在巷口下车,信步走过整洁的青石板路,停在一扇门前,抬手敲了两下。 一个小保姆来打开大门:“您找谁?” 魏琮和气地说:“我是澹冶拍卖行的总裁魏琮,前来拜访张老先生。” “哦,您请进来。” 魏琮进门,穿过低矮的门楼,出现在眼前的是一条长长的花廊,翠绿的枝叶间点缀几朵粉白小花,让整个老宅顿时生机盎然。 走进室内,闻到扑鼻的墨香,只见四壁图书、牙签满架,一个满头银发的老人正伏案临帖,听到声音转过头来,抬手捏着老花镜腿儿看了一会儿,将毛笔搁在砚山上:“是魏总吧?” “叫我小魏就好,”魏琮连忙快步上去,伸出双手。 老人和他握了下手,指了指对面的沙发:“坐下聊,小花儿,沏茶。” “哎,”小保姆在厨房应了一声。 魏琮道:“我是来登门赔罪的。” 老人知道自己临阵反悔比较不道义,没想到对方竟然先道起歉来,颇感意外:“你赔什么罪?” “一定是我公司的人不懂事,做事不够周到才让张老改变了主意,”魏琮笑着说,“这番我贸然前来,一是赔罪,二是想请老先生再多了解了解我们澹冶拍卖行。” 老人面露愧色,摆手道:“你们公司的年轻人乖巧懂事,不怪他们,只是我和你们公司大概缘分未到,错失了这次合作的机会。” 魏琮道:“请问那个斗彩高士杯还在张老手中吗?” “在的,”老人走到博古架前,取下一个紫檀木盒,放在桌上打开,只见锦缎之间卧着一个敞口圈足的瓷杯,胎质轻薄,釉质洁白,杯身一面画着“书圣观鹅”,一面画着“陶潜爱菊”,精工细描,正是开门到代的成化本朝官窑。 魏琮目不转睛地看了片刻,将木盒重新合上,看向老人:“冒昧地问一句,这个高士杯是老先生的心爱之物,您一直不愿出手,为何前段时间突然改变主意了呢?” 老人拿下老花镜,捏了捏鼻梁,叹气道:“是我的一个老伙计,前段时间病了,本来以为只是肝硬化,结果查出来已经是肝癌。” 魏琮吃了一惊:“什么程度?” “肿瘤还没有扩散,算是早期吧,”老人皱紧眉头,“我这个老伙计从古籍修复中心退休,虽说有医保,但还是负担不起,他又中年丧妻、无子无女,我想把高士杯卖了,给他做肝移植。” 魏琮道:“听说现在只要能找到合适的□□,肝移植的治愈率非常高,祝您的老伙计能够早日康复。” 他顿了顿,又说:“张老,您清楚这个高士杯的价值吗?” “贵公司的年轻人上次估价至少两千万。” 魏琮点头:“成窑斗彩在瓷器史上的地位举足轻重,两千万是保守估计,以现在社会上对瓷器的狂热程度,您这个高士杯我认为很有可能突破五千万。” 张老大吃一惊:“这么多!” “您这可是国宝级古董,”魏琮道,“我敢保证,只要高士杯上拍,绝没有流拍的可能。” 张老有些犹豫:“这……小魏,我知道你来这一趟的目的,只是……我今早已经答应了三笑,也收了人家的定金,这会儿钱都划到医院账上了……” 魏琮怔了怔:“您说谁?” “三笑啊,”张老手指在嘴角比划着,“王八贤的儿子,那个整天乐呵呵的年轻人,你在古玩行里竟然不认识这父子俩?” “……我,当然,认识,”魏琮简直要把后槽牙给咬断了,竭力维持着面上的和气,陪老人又闲聊了十几分钟,才站起来告辞。 走出院门,魏琮看着幽深的窄巷,认真地考虑直接冲进王家,□□这货的可能性。 坐进车里,助理递过一支手机,瓷杂部主管鬼哭狼嚎的声音传了出来:“大大大……大事不好了!李教授那个康熙青花也不卖了!!!” 魏琮:“……” 主管哭哭啼啼:“这下可咋办啊?boss,一定是有人在搞我们啊,要报警吗?” “报什么警?”魏琮一脑门的官司,没好气道,“继续派人去游说,就他能半路截胡吗?你们都是干什么吃的?这么多人的团队玩儿不过一个单打独斗的?” 主管愣了两下:“boss您知道是谁在搞小动作啊?那个调查结果不是还没出来吗?” “不用查了,我都知道了,”魏琮想了想,沉声,“你们内部资料有泄漏,抓紧整顿。” 挂了电话,他长长叹出一口气,懒洋洋地靠在椅背上,抬手按住心口,隔着衬衫摸了摸那个经久不褪的烟疤,忍不住滋味复杂地笑了起来。 这个王三笑显然是闲得狠了,非得给自己找点儿茬出来不行,魏琮是又爱又恨,打电话给王三笑,人家那边每次都是保镖接的电话,礼貌地告诉你不好意思我们三少暂时不方便接电话,请您过段时间再打,来来回回三次,魏琮什么脾气都没有了。 熊二收起手机,低声道:“三少,他挂了。” 初夏的晚风吹得人懒洋洋的,王三笑伸开两条大双腿地坐在阳台一张藤椅上,举着雪茄吞云吐雾,笑道:“他那边情绪怎么样?” “挺淡定的,说话特别和气,”熊二想了想,窃喜着补充道,“还管我叫熊先生。” “熊你大爷,废物,你要能通过他淡定的语气听出内心的焦躁,”王三笑批评道,“比如他有时会很和气地轻笑,但是笑得又短有快还特别真诚,这基本就不是笑了,内心一定在骂你。” 熊二从善如流:“哦,那魏总全程都在骂你。” “……混账!” 一直站在阳台边的熊大突然出声:“三少。” “嗯?”王三笑不爽地转过头去,看到他正俯视楼下,突然有一丝不好的预感,倏地站起来,大步走到阳台边,往下一看,只见一辆老款奥迪a8停在楼下,魏琮穿着西装倚在车门上,正抱臂仰头看着自家阳台,看到他露头出来,轻轻笑了。 王三笑趴在二楼的阳台上,远远望着他,朗声道:“你来干什么?” “来找你喝酒,”魏琮扬了扬手里一瓶芝华士。 “不喝。” 魏琮慢悠悠道:“那我去找昨晚那个小兄弟喝去了。” 王三笑哈哈大笑,抬手指向小区大门:“赶紧去,那哥们儿今晚在鼓楼红吧有表演,你有种就去,不去的是孙子!” 魏琮立即道:“爷爷您有什么吩咐?” “……”王三笑顿时噎住了,他显然没想到几年一过魏琮竟活成了这么个混账德行,恼火地一拍栏杆,“我操/你大爷!” “我大爷已经入土几十年了,”魏琮气定神闲地笑道,“三少还是换个可行性比较高的操作吧,比如我爹?” “……” “卧槽,”熊二小声地表示了一下惊愕,然后十分善解人意地说,“三少,他调戏你,他比你还不要脸。” 王三笑一巴掌把他大脸推到老远,怒骂:“还用得着你提醒?操!” 熊大活动了一下手腕,沉声:“我下去办了他。” “胡闹!”王三笑瞪眼,却见熊大露出了一丝极浅的笑意,忍不住也跟着笑了起来,眼角往楼下瞥了一下,“这货什么时候变得这么不要脸?” 熊二想了想,十分有技巧地说:“他只有在你面前才会不要脸,在别人面前向来都特装逼。” 王三笑垂眸,唇角不由得弯了起来:“这一天他过得是不是够焦头烂额?” 熊二点头:“简直是惨绝人寰。” “看他过不好,我就好过了,”王三笑满意地点点头,将雪茄塞进嘴里,晃悠着往楼下走去。 魏琮倚在车边,看着王三笑叼着雪茄,一步三摇地走过来,提起手里的酒瓶:“来我家?” “你家太小,我看不上。” “那去你家?” “可以啊,”王三笑眉开眼笑,“家父有好多年没见过魏总了,正好可以叙叙旧。” 魏琮笑道:“这是你允许我上门提亲的意思?” 王三笑冷笑两声,转身就往回走。 魏琮连忙上前一步,拉住他的手腕,赔笑:“我开玩笑的,三笑,别生气。” 王三笑喷他一脸烟:“少他妈啰嗦,我知道你来找我为了什么事儿,张老和李教授那事儿都是我做的,怎样?” 魏琮叹气:“我知道你恨我,也不敢求你的原谅,那两件古董,你要是喜欢就拿去好了,我想跟你谈谈心。” “谈心?”王三笑忍不住笑喷了,“别闹了,大家都是成年人,要谈就谈肾。” “那你要是想谈也行啊,”魏琮道,“我时刻准备着呢。” 王三笑故作惊讶:“你昨晚还没被榨干吗?听说玩儿了一夜,还和习习一起玩两王一后?菊花都给人□□了。” 魏琮一巴掌拍在自己脸上:“什么馊招儿!” “假的啊?” 魏琮拉着他的手,将人揽到身边,苦笑着说:“到底真假,我不信你判断不出来,都是我逗你玩儿的,根本就没做。” “魏总牛逼,没事逗我玩儿,”王三笑勾着他的下巴,笑着逗弄着他下巴上的小软肉,凉凉道,“那我就陪你玩儿呗,那两件古董我已经拿下了,有本事你就从我手里拿回去,没本事就给我该滚哪儿滚哪儿去。” 第72章 一起吃晚饭 魏琮拉开车门,将王三笑推上后座,然后走到前面,坐进驾驶席,刚要发车,王三笑突然推开车门,他连忙一停,不悦道:“危险你……” 王三笑从后座下来,拉开副驾驶的车门坐了进去,转头看向他:“你嚷嚷什么?车都没热起来有什么危险的?” “好好好,我的错,”魏琮自知跟这货吵架即使占理也吵不出什么好结果,索性直接认错,俯身过去帮他系安全带。 王三笑笑盈盈地看着近在咫尺的脸:“哟,认错这么快?我听说认错快的人都不怎么诚心,不然哪儿能那么快就认识到错误了呢。” “……”魏琮看了他一眼。 王三笑不依不饶地嘲道:“魏总是不是还觉得我挺蛮不讲理?揪着你一个错处死缠烂打……” 咔哒一声系好安全带,魏琮腾出手来一把握住他的肩膀,直接吻住那张喋喋不休的嘴。 王三笑声音戛然而止,眼角溢出轻笑,抬手扣住他的后脑,将人控制在身前,热情地回吻。 两人缠绵地亲吻了好几分钟,恋恋不舍地放开对方,唇边的涎液拉出长长的银丝。 魏琮含笑看着王三笑的眼睛:“说真的,我们好久没一起吃个饭了,赏脸让我请一次,怎样?” “恩准。” 魏琮一踩油门,带王三笑拐出小区,没驶多远,停在一个生意红火的老店门前。 此时正值饭点儿,烩萃楼前门庭若市,魏琮在门童的指点下艰难地在附近找到停车位,走进饭店的时候,王三笑已经把菜都点好了。 魏琮环顾店内,坐下,端起一杯甜酒喝了一口,笑道:“真不愧是百年老店,生意还是这么好。” “味道正宗嘛,”王三笑淡淡道,“魏总如今在南京扎根,可以经常来尝尝,这里不时会推出一些新菜,都是外面吃不到的味道。” 魏琮笑道:“上次带习习来吃过一次,这小子第一次来,差点拦不住就钻人家后厨里拜师去了。” 王三笑哈哈大笑,想到自己前一天晚上干的龌龊事儿,一时良心发现:“昨晚我行动有点儿过激,他还好吧?” “三笑,”魏琮放下酒杯,端坐起身体,严肃地说,“我觉得你应该先关心一下我,毕竟昨晚我受到的打击比他要严重多了。” “嘿,你得了便宜还卖乖?”王三笑指着他的鼻子,笑骂道,“知道我那小哥们儿一晚上多少钱吗?说出来吓死你!” 魏琮坏笑:“我不管他一晚上多少钱,我只想知道,三少你一晚上……” “不要钱,”王三笑嗲笑,身体前倾,探身伏在桌上向他靠去,媚眼如丝,吐气如兰,“只需要一根硬邦邦、直戳戳、火热热的象牙金刚橛,魏总有吗?” “……”魏琮很想立刻把他抱上床去,豪放地一扒裤子向他展示自己那不但硬邦邦、直戳戳、火热热,甚至还能永不停歇的象牙金刚橛。 但这话从他嘴里说出来,就怎么听怎么透着一丝危险的气息,魏琮思前想后,觉得自己最大的可能是被他享用完后,一把撅断。 王三笑拍着桌子哈哈大笑:“瞧你这傻逼样儿!” 服务员依次端上四菜一汤,魏琮为王三笑盛了一碗平桥豆腐羹,放在他面前,笑道:“我如今可是名正言顺的霸道总裁了,三少若再总骂我傻逼,我可就要带着我司七十二名员工来找三少讨个说法了。” 王三笑吃一口豆腐羹,火腿的鲜味和豆腐的清香在齿间交融,不由得心情大好,含笑看向他:“哦?魏总打算讨个什么说法?” 魏琮倨傲道:“只有我的夫人才能骂我。” “哟!在这儿等着我呢?”王三笑横他一眼,“吃你的吧!” 两人吃吃喝喝,一直聊到晚上十点,走出烩萃楼,一辆车从身边擦过,魏琮一把将王三笑揽入怀里,怒视扬长而去的车灯:“现在的年轻人开车也太不讲道理了!” 王三笑从他怀里出来,斜眼瞥向他:“其实我现在有一点非常疑惑。” “嗯?” 王三笑抬起两人十指相扣的手,在他眼前晃了晃:“魏总以前在公共场所连道儿都不敢跟我走同一条,如今怎么这么胆大妄为?不怕被令兄派人偷拍吗?” 魏琮眼中的笑意渐渐退了下去,他定睛看向王三笑的眼睛,张了张嘴,觉得满嘴苦涩,过了一会儿,轻声道:“三笑,对不起。” “哈哈,”王三笑大笑,“没头没脑的道什么歉?” 魏琮双手握住他的手,放在唇边亲吻一下:“从魏家那个牢笼里出来,我才知道以前的自己有多可笑。” “可笑吗?恒运集团资产数百亿,任谁都会心动。” “却不是任谁都会为此而折辱自己的爱人,”魏琮盯着王三笑的眼睛,“三笑,我为以前的所作所为向你道歉,请你,再给我一次机会。” 两人对视良久,王三笑轻轻移开视线,笑道:“我才不给你第三次羞辱我的机会呢。” 魏琮无声地叹出一口气。 夜风转凉了,路灯暖暖的黄光笼罩着二人,王三笑抬头,看到明亮的灯罩下,一只飞蛾正义无反顾地扑着火。 魏琮很快就重新笑了起来,嬉皮笑脸道:“不给我机会,那就把斗彩高士杯给我吧。” “你要我就给?”王三笑道,“那我多没面子啊。” “不给?”魏琮将他推到路灯柱子上,地主恶霸一样地伸手撑着上方的柱子,坏笑着道,“你现在可在我的手上,我要欺负你咯。” 王三笑双手握拳,放在脸边萌萌地摇晃两下,娇叫:“哎呀,好怕怕哟……” 昏黄的灯光照映在脸上,有种梦一般的朦胧感,魏琮心头柔软,轻轻一吻落在他的额头,在心底无声地笑道:欺负你。 回到家已经快十一点,王三笑洗过澡后披着浴袍坐在阳台吹了会儿风,打电话给熊大:“明早八点来接我,路上买点儿水果和点心,我们去医院探望病人。” 熊大正在健身,撩起背心擦一把汗,沉声:“好。” 电话那边传来熊二的声音:“三少要把那个高士杯让给魏总了吗?卧槽,被拿下了?” “呵呵,”王三笑对熊大认真地说,“知道你弟为什么找不到媳妇吗?因为现在既笨又蠢、八卦还脑残的女孩子实在是不多见了!” “日!”熊二从大哥手里抢过手机,嚷嚷,“三少你这话是不是在骂我?你说,你是不是又在骂我?” 王三笑哈哈大笑起来:“你也是为我和魏琮操碎了心,放心,高士杯是国宝级古董,随随便便一出手就是几百万的佣金,我怎么会轻易让给魏琮?” 挂了电话,熊二郑重其事地思考半天,然后问大哥:“魏琮看着也挺聪明的一个人,他看上三少哪一点?” 熊大咬着摘掉拳套,慢慢解着手上的绷带,他黑色背心被汗浸湿,紧紧贴在身上,露出油亮的皮肤和结实的肌肉,闻言,极轻地笑了一声:“都嫌你八卦了,还问!” 第二天,王三笑拎着一篮水果穿过嘈杂的长廊走进病房,一进门,噗嗤一声笑了出来,只见张老正坐在病房旁的沙发上和老伙计聊天,而他的旁边,魏琮正吭哧吭哧地剥一个大柚子。 双方对视,都忍不住大笑,张老大为尴尬:“这个……三笑,你怎么也来了?” “我去市博,路过这里,正好进来看看,”王三笑走过来,将水果放在床头柜上,“赵大爷今天气色好多了。” “整天拿虫草燕窝当饭吃,能不好么?”赵大爷没好气地对张老道,“我是穷掼了的人,再这么吃下去,非折寿不行。” 张老乐呵呵地一摊手:“看这老哥们儿,还矫情上了。” 王三笑在沙发坐下:“我刚才问了下医生,赵大爷以前生活太清苦,健康情况不太乐观,正好趁着等待的这个时间调理一下身体。” 赵大爷一辈子和故纸堆打交道,人也变得迂腐守旧,闻言摆摆手:“我听说肝移植要从别人的肝脏上切下一块来,按在我的身上,这绝对不行,身体发肤受之父母,哪能随便这么切一切按一按的?” “命都快没了,还讲究这些干什么?”王三笑不客气地说,“活着总比死了好。” 赵大爷被他噎得心头一堵,郁闷地哼哼:“我这条老命活着还不如死了呢。” “你要是这样死了,对得起张老吗?”王三笑道,“那些虫草燕窝可都已经吃下肚,吐也吐不出来了。” “……你气死我了!” 魏琮大笑,将剥好的大柚子分开,递了一半给王三笑,含笑说道:“三笑话糙理不糙,赵大爷,现在生活条件好了,医疗技术也跟上了,您就擎好吧。” 聊了一会儿,赵大爷累了,三个人便告辞离开,走出病房,张老十分尴尬地看着二人:“你们两个……唉,我实在没想到你俩会都过来了。” 魏琮笑道:“三笑和我都是单纯来看望赵大爷,没有别的目的,您别有负担。” 王三笑拿着一块柚子边剥边吃:“刚才当着赵大爷我没说,医生那边表示手术随时都能做,但是□□是个大问题,现在死刑核准权收归最高法院,死刑犯越来越少,目前肝移植的供受比近乎1:2000,排队都能排到姥姥家了。” 张老一听,立刻急了起来:“那怎么办?我们能不能多花点钱,插个队什么的?” “这对别的病人又不公平,”魏琮道,“或者可以往黑市方向用点力?” 张老一生清白做人,怎么愿意涉足黑市,闻言大为纠结,负手在走廊里踱来踱去,皱紧了眉头。 王三笑淡淡道:“我让几个偏远省市的朋友都留心打听着了,一有消息,我们可以立刻过去,或者安排那边带着□□过来。” 张老感动地抓住他的手:“实在是多谢你了。” 从医院出来,魏琮让司机送张老回家,自己跟着上了王三笑的车,抱怨道:“好人都让你做了。” 王三笑得意地笑了笑:“张老现在十分信任我,魏总,那个高士杯,我可要笑纳咯。” “那可不一定,说不定我的人先找到合适的□□,到时候张老瞬间发现三少原来也是个不靠谱的,然后就把高士杯交给我了呢。” “敢问魏总去哪儿找□□?” 魏琮反问:“三少又是去哪儿找□□呢?” 王三笑哈哈大笑,明白魏琮早已看穿了他,肝脏是用来救命的,即便在偏远省市也会十分紧缺,刚才那套说辞只是骗骗张老,他还是要通过多种手段来综合考虑的。 笑完,魏琮眼中笼上一层恻隐,拉着王三笑的手,轻声道:“不管谁先找到,能找到都是最好的。” 王三笑点点头:“嗯。” “最近忙吗?” 王三笑想都没想:“当然忙。” 魏琮自然知道这货是在敷衍自己,笑道:“六月初上海安蕾基金会办慈善拍卖,三少去帮我掌眼,怎样?” “这回是真的忙,”王三笑道,“我要去一趟北京,慈善拍卖那天不一定能赶得到。” 魏琮怔了一下:“去北京?你去北京干什么?” “北京城!天子脚下!遍地古董!你说我去干什么?” “好好好,我不该乱问。” 魏琮连忙伏低做小,王三笑一个古玩掮客,去北京是再正常不过的事情,然而他回去琢磨半天,却总觉得不是很放心,一个电话打给穆习习:“三笑最近要去北京,你找人盯着点儿。” 穆习习不以为意:“盯着他是否偷男人吗?” “胡说!”魏琮道,“我总觉得不太对劲,你看着点儿吧,小心驶得万年船。” 第73章 跟踪被发现 最近魏琮觉得自己有点疯魔了,每天都得去撩拨一下王三笑,哪天要是忙得没顾得上撩骚,就仿佛没吃饭一样,简直是饥/渴难耐。 其实要说聊天也没什么好聊的,魏琮不是个话多的人,王三笑跟他说十句话有八句是在冷嘲热讽,可即使是冷嘲热讽,魏琮也觉得王三笑的声音好听极了。 他莫名其妙产生一种其实两人一直相爱的感觉。 早会上善本部的主管汇报签下了一套十分有影响力的宋版书,待正式上拍必会声势大涨,魏琮龙颜大悦,散会后坐在办公椅中,接过助理递上来的茶水,喝了一口,舒服地倚着靠背转了两下,拿出手机想跟王三笑分享一下这个喜讯。 “喂?”王三笑懒洋洋的声音传来。 魏琮笑道:“起床了吗?” 王三笑嗤了一声:“我都已经谈成一笔大生意了,你这会儿问我起床了吗?” 大生意?魏琮倏地坐直了身子,伸手就要招助理过来,转念一想,刚才善本部主管说那套宋版书已经签约了,王三笑不可能再半路截胡的。心猛地落了下来,魏琮抓过杯子喝了一大口浓茶,觉得自己已经快被这货给玩成神经病了。 “喂?”王三笑在那边叫了一声,“你听到我说话的吗?” 魏琮眼睛都不眨地扯谎:“哦,哦,刚才信号不好。” 王三笑哼哼,心想贵司坐落在南京最繁华的地段,你告诉我信号不好?但没有戳穿他,问道:“魏总打电话给在下有何贵干?” 我没事儿给自己夫人打个电话都不行?魏琮有些郁闷:“就是刚才早会上,善本部签成了一套宋版,我觉得这事儿挺值得开心,想跟你分享一下。” 王三笑何等敏锐,立即从他声音里听出一丝落寞,一时良心未泯,便没再嘲讽,轻轻地笑了起来:“是好事儿啊,那套书的成色怎么样?” “非常完美。” “非常完美的宋版书……”王三笑低声念叨着,“现在到秋拍还有好几个月,这会儿正是青黄不接,如果能举办一个古书善本专拍……” 魏琮听明白他的意思:“只是以澹冶如今的规模,拍品征集是个大问题。” “南京本地是有好几个藏书家的,宋文渊的怀信楼里就收藏了不少古籍,不但有宋元善本,还有一些明清精刻……” 魏琮轻笑:“三笑,你是在帮我吗?” “……”王三笑猛地顿住,显然没料到自己竟不知不觉地就开始帮魏琮谋划,这简直是吃里扒外啊!他出离地唾弃起自己来。 魏琮通体舒爽,比听了善本部主管的汇报之后还要开心,笑着凑近话筒,压低声音:“看,三笑,咱俩的缘分还没尽,往后啊,有的是好日子呢。” 王三笑恼羞成怒地挂了电话,盯着手机屏幕上魏琮的手机号,大骂:“放你娘的狗屁!” “什么狗屁?”一声勺子落在盘子上的声音,杨成蹊从白日梦中惊醒,打了个哈欠,重新捡起勺子,困顿地搅了搅杯子里的咖啡,“你电话打完了?” 王三笑嗯了一声,看向他布满红血丝的眼睛,笑道:“怎么几个月没见就蹉跎成这样了?” “最近天天开会到半夜,”杨成蹊揉揉眼睛,“我这会儿陪你喝咖啡的功夫都是从牙缝里挤出来,要学会感恩啊,朋友!” “我给你的恩情还不够?” 杨成蹊嬉皮笑脸:“当然不够,我听说你也男女通吃,有没有兴趣把咱们的革命友谊升华一下,从朋友变成基友?” 王三笑没好气地哼了一声:“我怕得艾滋。” “嘿,这话我就不爱听了,”杨成蹊拍拍胸脯,“我玩儿的都是干净的,保证没病。” 王三笑皱了皱眉,他本来也对约/炮、包养、金主之类的没什么感觉,你情我愿、银货两清罢了,可自从三年前在魏家老宅那一晚,他就听不得这种“玩玩而已”的混账话了。 喝了一口咖啡,淡淡道:“最近公司不太平吗,怎么天天半夜开会?” 杨成蹊谨慎地左右看了两眼,身体前倾,趴在桌子上神秘道:“你这几年跟我打听过好几次魏家了,我不知道你们有什么恩怨,但劝你趁早抽身。” 魏家?王三笑心头猛地一抽,面上却依然淡定,嗤道:“魏家是百足之虫,岂是那么容易倒台的。” “你还别不信,西南王那么深的根基,上头风向一变,不也说倒就倒?”杨成蹊食指往头顶指了指,压低声音道,“魏家能有现在这地位,就靠一个魏老爷子,知道他今年多大年纪?九十三!从三年前中风之后就卧床不起了,他还能活几年?” 王三笑点了点头,木然道:“大概快死了吧。” “你觉得等老头子仙去了,魏氏会到谁的手里?” 王三笑脑中突然浮现出魏琮的笑脸,继而摇了摇头,将他甩出脑外,一一考虑过有继承权的几位子孙,有些唏嘘地发现,今时今日,等魏老死后,最有可能继承这偌大家业的,竟然是魏老三。 杨成蹊嗤笑:“老头子这辈子最大的错误就是把魏七逐出家门,虽然那个王八蛋欺负了我小妹,但不得不承认他还是有点能力的,其实我们这些所谓的豪门世家看着光鲜,内里只不过是人家养的狗,魏七会是一条征战杀伐的藏獒,而魏三,连当个哈巴狗的本事都没有。” 王三笑不动声色地搅着咖啡:“魏氏近期可一点衰败的迹象都没有。” “相反股价还涨了不少,对不对?”杨成蹊道,“你不懂金融大鳄们的捕食法则,看过动物世界吧,每一只鳄鱼都是机会主义者,大象体格那么庞大,但如果在喝水的时候被鳄鱼群偷袭,最后也是被分而食之的下场。” “你是说魏氏会被围剿?” “历来神仙打架,小鬼遭殃,魏家背后的老神仙已经成了软柿子,他自身都难保了,还会保魏三这条哈巴狗吗?” 从咖啡馆出来,王三笑上车之前回头看了一眼,熊二顺着他的视线看去,纳闷:“怎么了?” “我总觉得有人在看我。” 熊二倏地警惕起来,自从三年前被魏老三偷拍之后,熊氏兄弟二人对这种事情就非常敏感,低声说:“你先上车。” 车子缓缓融入车流中,熊大叼着烟面无表情地开着车,驶了十几分钟,沉声道:“是有人在跟着我们。” 王三笑往后看去,只见车流如织,完全无法辨认:“能甩掉吗?” “甩掉?”熊二歪头活动活动关节,笑道,“三少,你就在这里坐着,等着看好戏吧。” 话音未落,熊大一踩油门,车子猛地加速,在川流不息的车流之中左突右冲,身后一辆灰色轿车紧跟而上,熊大拐下主干道,几个灵活的拐弯消失在视线中。 灰色轿车缓缓停下,调转车头准备回去,背后一辆车骤然冲出来,挟雷霆之势撞了上来,轿车猛地一打方向盘,被逼撞进路边的绿化带。 熊二跳下车,手里拎着一根链条锁,大步走去,俯身敲了敲车玻璃:“哥们儿,下来聊聊。” 轿车拒不开门,熊二撩起链条锁,只听哗啦一声,车玻璃应声而破,他一脚踹下整块玻璃,探头看向车内的两个人,笑道:“怎么着?不给面子啊?” 大概是看他人高马大、肌肉虬结,皮笑肉不笑的样子实在太过恐怖,车里两个人哆哆嗦嗦地下来:“我们……我们什么都没干。” 王三笑打开车门走过去,上下打量两眼,觉得实在不像专业的黑社会,皱眉:“谁派你们跟踪我的?” “没、没人啊,”司机愁眉苦脸,“没有人指使。” “哦,”王三笑点头,“那就是你们确实是在跟踪我。” 司机惊觉掉进他的语言陷阱,一脸懊恼地抽了自己一嘴巴,矢口否认:“没跟踪,我们……我们根本不知道你是谁。” “不可能,”王三笑道,“北京城没有人不认识我魏光耀。” “什么???”司机顿时傻了,“你……你怎么可能是魏光耀?” “还他妈装不认识我!”王三笑一脚把他蹬翻,转头往车边走,淡淡道,“不用管他们是谁派来的,一人留一只手。” “是,”熊二立即掏出一把野外生存刀,抓住司机的手就要劈砍下去。 “啊啊啊我说!我说!!!”司机立即怂了,一股尿骚味散发出来。 王三笑倚着车门,远远地看着他们:“说吧。” “是魏特助让我们跟着您的!”司机鬼哭狼嚎,“魏特助说只要拍下你全天的行程就算完成任务,我们哪想到还会被这样……”他边哭边斜眼看着熊二手里寒光四溢的野外刀,整个人都不好了。 王三笑脸色一变,声音阴寒地逼近他:“魏特助?魏光耀?” “是魏……魏栩。” 王三笑眨巴眨巴眼睛,茫然地望天:“……这特么是谁?” “穆习习啊,”熊二小声提醒。 王三笑恍然大悟,惊愕地扭头看向抖若筛糠的两个年轻人,百思不得其解:“这龟孙子派人跟踪我干什么?” 熊二看了他一眼,觉得魏琮好像又被自家三少很隐晦地给骂了。 “算了算了,”王三笑一摆手,“滚吧。” 回到车上,熊大看一眼正努力从绿化带里往外推车的两个年轻人,沉声问:“三少,不怕他们在说谎?穆习习没有理由跟踪你。” “他怎么没理由?”王三笑轻松地笑道,“他暗恋我呢。” 这事儿那么让你自豪?熊二眼神充满了质疑,想了想,鬼鬼祟祟地进了一条谗言:“我们要不要报复回去?穆习习上次还把你骗去魏琮那儿,这小子越长越不可爱了。” 王三笑饶有兴趣地看向他:“你要怎么报复他?上回给塞了一嘴柠檬还不够丧心病狂的?” 熊二得意洋洋地笑说:“这回可以先给塞一嘴百香果,再堵上柠檬。” “好主意!”王三笑拍掌大笑,完了冷声道,“熊大,回头买十斤百香果和柠檬,你看着这货吃,半个小时没吃完就给塞菊花里去!” 熊二:“卧槽!!!!” 鄙视完熊二,王三笑含笑看着窗外一闪而过的高楼大厦,问:“穆习习算哪门子的特助,他这会儿在北京?” 熊大立即道:“穆习习大学还没毕业,在澹冶拍行挂着总裁特别助理的名头,现在应该已经陪同魏总去上海看慈善拍卖会预展了。” “哦,”王三笑点点头,“走,我们去上海吧。” 安蕾慈善夜是近年来影响力巨大的慈善活动,拍卖会现场莺歌燕舞、争芳斗艳,连预展都布置得十分奢华,穆习习在人群中百无聊赖地逛着,突然手机响了一声,他低头一看,神情不由得僵硬了。 魏琮端着一杯香槟,长身玉立,仰头看着墙上的一幅后现代主义油画,淡淡地问:“怎么了?” 穆习习哭丧着脸:“派去跟踪王三笑的人被发现了。” “哦,”魏琮应了一声,然后就没了言语。 穆习习扭头瞪着他:“你不准备帮我吗,王三笑会弄死我的!” “你是成年人了,应该可以为自己的行为负责,”魏琮一脸漠然地对他举了举杯,优雅地喝了一口香槟。 “!!!”穆习习后知后觉地发现自己又被这货坑了,怒道,“是你让我派人跟踪他的!” 魏琮微笑:“是吗?” 我他妈不跟你玩儿了!穆习习崩溃,一把夺下他的香槟,猛地灌进嘴里,愤恨地咽了下去:我叫你喝! 第74章 拍卖场中计 王三笑赶到上海的时候慈善拍卖已经开槌,电梯缓缓上行,在6楼停下,一个年轻人揽着两名烟视媚行的美女走进电梯,王三笑瞥了一眼,无声地笑了起来。 那人显然也看到了他,一见他的笑容顿时心头发毛:“你笑什么?” “有日子没有见到魏小主了,”王三笑微微颔首,笑得如沐春风,“在下甚是思念。” “放你娘狗屁!” 王三笑目光从两名美女脸上扫过,笑道:“当着女士的面爆粗口,魏小主有失风度啊。” “女士?”魏光耀的手在一个美女胸前揉了一把,目光下流地在他腿间转了一圈,抬起头,恶劣地盯着他的脸,眼神如同毒蛇一般淫/邪阴桀,哈哈大笑,“就是两个高级婊/子,跟你一路货色……啊……” 电光火石之间,王三笑倏地一拳打在他的脸上,上前一步,揪住衣领将人提起,逼近他的眼睛:“口出狂言?来,接着说,说一句我打你一拳。” “我艹你妈!你他妈就是个烂货!”魏光耀暴怒,一边拼命挣扎着想要反击,一边破口大骂,“就是给人玩儿剩下的!臭婊/子!啊……” 王三笑叼着烟,一手揪住他,拳头接二连三地落在他的脸上,电梯缓缓上行,两个美女尖叫着躲在角落,惊恐地看着王三笑微笑着把魏光耀给揍成一团人肉沙袋。 16、17、18,叮……电梯门打开,王三笑掏出一条干净手帕擦了擦手,歪头看一眼鼻青脸肿的魏光耀,嗤笑一声,将烟蒂摁熄在烟灰缸中,整整衣领,风度翩翩地走出电梯。 慈善拍卖旨在将“爱心”、“公益”传递出去,因而与一般的古董拍卖很不一样,拍卖的空隙请来多位明星登台献艺,整个会场欢声笑语、掌声雷鸣,王三笑在侍者的引领下走到一张圆桌前坐下,和同桌几位熟人一一打过招呼,抬头看向展台。 “尊敬的各位来宾,下面我为大家隆重介绍来自女神黄千云的一件拍品——女神原味内衣!”拍卖师激情洋溢地大声道,旁边工作人员捧出一件黑色蕾丝内衣,小心翼翼地放在了展台上。 现场立即沸腾,气氛空前热烈起来。 拍卖师目光满意地扫过台下几个亢奋的竞拍人,满面笑容:“起拍价30万,每次加价5万……” 大家纷纷举牌。 “这他妈什么玩意儿?”同桌一个收藏家目瞪口呆,“一个咪咪罩卖30万?” 王三笑含笑道:“关键是心意,和拍品无关。”说完,也随之举起了号牌。 左前方的圆桌边,魏琮正巧回过头来,看到王三笑,欣喜地笑了起来,和身边的穆习习交代了一声,起身坐了过来,刚要说话,却见王三笑冷淡地转过脸去,和另一边的人谈笑风生。 “……”莫名其妙碰了个冷钉子,魏琮敏锐地捕捉到他异样的情绪,遂闭了嘴,安静地剥着开心果。 女神原味内衣经过10口叫价,最终被一个粉丝以80万元拍到,接着又现场捐了出去,开启第二场竞拍,王三笑和旁边的人说笑完,转脸看向展台,却发现面前多了一小堆剥好的开心果,诧异地皱了皱眉:“魏总犯贱吗?” “犯,”魏琮眉眼含笑。 王三笑不置可否地瞥了他一眼,将注意力重新放回展台上。 同桌其他人狐疑地看着他们,魏琮微笑着颔首致意,在桌下捉住王三笑的手指放在掌心,发现温暖的仲夏夜,他的手指竟一片冰凉。 王三笑抽出手来,端起酒杯,慢慢喝了一口。 魏琮掌心一阵空虚,终于后知后觉地发现,王三笑这是不声不吭地生了大气。 台上拍完女神内衣,工作人员捧出一个黑红相间的漆器,拍卖师热情说道:“下面这件拍品,是南京收藏家孔信先生捐献的明永乐剔红雕双凤莲花盏托,起拍价80万,每次加价10万,请各位出价。” “漆器价格历来都不高,这起拍价80万,是不是有点离谱了,”同桌一个收藏家端起酒杯,“三少觉得怎样?” 王三笑和他碰了下杯,侃侃而谈:“漆器价格确实不高,但也是依品相而言,这一个素地雕朱、花纹精致,堪称卓尔不群,08年香港佳士得拍过一个同款,也是永乐漆器,托内有乾隆御题诗,最后成交价为三千三百万港币,折合人民币两千九百万,老李,你说这个80万算不算良心?” “有道理!”收藏家一听,顿觉是个大漏,立即举牌竞拍。 王三笑道:“掌眼费拿来!” “哈哈,”收藏家大言不惭地耍了个无赖,“三少第一天认识老哥我吗?我在拍场借你的眼已经不是第一次啦。” 都是熟人,王三笑也不是真心要掌眼费,闻言哈哈大笑:“你这个臭不要脸的老东西!” 魏琮眼热地看着王三笑和别人有说有笑,含笑靠近过去,低声道,“这个漆器漂亮,拍回来给你当干果盘用,怎么样?” 王三笑收起笑容,凉凉道:“魏总一掷千金的豪迈让人佩服,可惜在下不是你玩过的那些小明星,不太识抬举。” 魏琮心跳倏地漏了一拍,他盯着王三笑面沉如水的侧脸,后悔得五脏六腑都扭曲一般地疼了起来——是如今生活□□逸,他竟忘了当初是怎样为了前途,狠狠羞辱过这个深爱自己的男人。 时间只过三年,没有人会如此健忘,这样的屈辱也不是时间能够洗去的,更何况还是王三笑这样骄傲的人。 自己不过是一个六姨太养出来的七儿子,爹不疼娘不爱也敢妄称天之骄子,养出一身狗眼看人低的臭毛病,而王三笑呢,古玩行第一掮客王八贤的独子,捧在掌心怕摔了、含在嘴里怕化了的掌上明珠,年纪轻轻练就一双火眼金睛,掌心翻覆间能过几千万的生意,古玩行里谁不卖他三分薄面? 这样的人物甘愿雌伏在自己身下,自己非但没有珍惜,反而任他被家人围攻欺凌,还要那般羞辱…… 他按住胸口的烟疤,幽深的眼眸中隐藏着极致的痛楚——分分合合十一年,王三笑带给自己的是无与伦比的幸福和欢愉,而自己还给他的,却是罄竹难书的侮辱和痛苦。 “三笑,我知道我罪无可恕,”魏琮轻声道,“但我很庆幸我们还年轻,还有那么长的一辈子,慢慢地向你忏悔。” 现场喧嚣杂乱,耳边充斥着乱七八糟的噪音,王三笑却神奇地听到了他的话语,眼眸闪了闪,漫不经心地攥紧酒杯,没有表态。一个阶段的拍卖结束,台上开始歌舞表演,王三笑站起身。 魏琮紧张地问:“你要去干什么?” 王三笑面无表情:“去撒尿!” “……”魏琮发现自己简直草木皆兵,自嘲一笑,“我和你一起去。” 王三笑不可思议地看着他:“你是小姑娘吗,上个厕所还要一起,是你找不到厕所还是我找不到厕所?” 同桌的人听到两人对话,不由得噗嗤笑了出来,笑着打圆场:“两人一起,路上还能聊聊天嘛。” “我就不!”王三笑没好气,指着魏琮道,“你给我坐这儿别动,我现在看见你就心烦!” 魏琮被骂得很老实,在原地坐下,目送王三笑扬长而去,回过头,对上同桌几人炯炯有神的眼神,讪笑:“唉,是我做错事儿,把他给得罪了。” “那你可要小心啊,”一个人语重心长地说,“三少跟他爹一样,做事特别仗义,但也睚眦必报,你得注意点儿。” “对,”另一个人补充,“待会儿回去的时候检查一下车子的刹车、轮胎什么的……” 魏琮被这几个人提携后辈的好心给逗笑了:“你们误会了,三笑跟我还是朋友,就是……唉,是我对不起他,我正在努力求他原谅。” “哦,是朋友就好,”大家放下心来,问道,“阁下看着眼生,不是古玩行里的人吧,怎么称呼啊?” 魏琮忙掏出名片夹:“在下是南京澹冶拍卖行的魏琮,小公司,刚成立三年,还望各位大拿不吝赐教……” 王三笑站在抽烟室的窗前连续抽了两根烟,才慢慢走去洗手间,下一场拍卖已经开始,走廊里空无一人,洗手间的门口竖起“正在维修、暂停使用”的告示牌,他皱了皱眉头,嘀咕着到底多少人来参拍,还能把厕所都给上坏了,无奈地按照告示牌上指示走去临时洗手间,方便完后,站在洗手台前洗了洗手,抬起头来照镜子的时候怔了一下。 只见背后的小门无声地打开,魏光耀叼着烟走了出来,脸上带着恶毒的笑容。 两人在镜子中对视,王三笑刹那间明白中计,勾了勾嘴角,悠然道:“魏光耀你还真是无处不在啊,这鼻青脸肿的不去医院,躲在厕所干什么。” “当然是干/你!”魏光耀恶狠狠地说。 “哈哈哈,”王三笑放声大笑,“就凭你?” “烂货,看我插不爆你!操!”魏光耀呸地一声吐掉烟蒂,突然扑了过来。 王三笑眼神一冷,凌厉地一个转身,悍然一拳挥了过去。 隔间里突然蹿出三个彪形大汉,隔空一脚蹬在王三笑的腰上,王三笑一个踉跄,拳头擦着魏光耀的耳朵挥了个空,狼狈地摔倒在地上。魏光耀冲上去,一把提起他的衣领,衬衫崩裂,扣子崩得满地都是。 王三笑冷冷地笑着。 魏光耀被他笑得心底发毛,吼道:“笑你麻痹笑!等到了我的床上,看你还笑得出来?” “想操/我?你还嫩了八百年!”王三笑猛地一头撞在他的鼻子上,趁他吃痛,挣脱出来,一个箭步就往门外冲去。 突然身后一阵破风声,王三笑倏地反应过来,却避无可避,后颈狠狠挨了一击重击,接着一个潮湿的手帕捂住了口鼻。 □□! 魏光耀猖狂大笑,一把扯开他的衬衫,结实的蜜色的胸膛暴露出来,他淫/邪地抚摸着这细腻的皮肤,笑道:“虽说你是老七玩儿剩下的烂货,但我还是很有兴趣操一操的,带走!” 一个保镖警惕地在王三笑全身摸了一番,从皮带上摘下一个追踪器:“光少。” “够小心的呀,”魏光耀掂着追踪器看了看,随手扔进小便池,“带走。” 第75章 八贤王一怒 人声鼎沸的拍卖场中,工作人员捧出一件南宋龙泉窑梅子青釉盘,南宋是龙泉青瓷颜色最漂亮的时候,鲜嫩的梅子青如雨过天晴,温润灵秀,据说最初的命名大概也有“青梅竹马”之意。 魏琮和王三笑当初相遇都是20岁,若在古代,想必孩子都有好几个了,然而放在现在看来,那是多么青春洋溢的一个年纪,于是魏琮堂而皇之地昧着良心认为两人也算青梅竹马。 他这次来慈善拍会,最主要的目标就是这件龙泉青釉。 “南宋龙泉窑梅子青釉盘,起拍价20万,每次加价5万,”拍卖师微笑着看向场下众多古玩爱好者,“69号先生出价25万,还有更高的价格吗……70号女士出价30万……” 场中人们不停地举牌。 穆习习蹑手蹑脚地钻到魏琮身边:“你不是要拍下来送三笑吗?怎么还不举牌?” 魏琮烦躁地看一眼腕表:“三笑去洗手间已经二十分钟,还没回来。” “……也许便秘了呢?” 魏琮糟心地看他一眼,将号牌交到他的手里:“你来拍,我去看看。” 穆习习被他推到椅子上坐下,不爽地看一眼他急匆匆的背影,嘟囔:“这会儿来装深情了,早干什么去了……” 魏琮大步走进洗手间,却见空荡荡的房间里空无一人,他转了两圈,甚至挨个去推开隔间的门,心头狂跳,一丝不好的预感袭了上来。 略一思索,掏出手机拨打了熊大的号码:“喂,三笑和你们在一起吗?” 熊氏兄弟不到两分钟就闯了进来,拿着手机打开一个软件,循着定位找到那个临时洗手间,熊大扫一眼地上的脚印,沉声:“有打斗的迹象,三少是被绑走了。” “什么?”魏琮头轰地一下炸了,竭力盯着脚印,发现杂乱无章,显然有人在此发生过剧烈争执,他目光落在小便池里,惊道,“这是什么?” “三少身上的追踪器。” 熊二在角落捡起一粒纽扣,按了两下,一阵噪音传了出来,这竟是一个微型的录音设备,他不停地快进着,纽扣中传来乱七八糟的声音,突然魏琮道:“停!” 只听王三笑懒洋洋的声音从纽扣里传来:“魏光耀你还真是无处不在啊,这鼻青脸肿的不去医院……” “是魏光耀,”魏琮脸色倏地阴沉下来,眸子中闪过一丝狰狞,接着被深不见底的沉静取代,他看向熊氏兄弟:“报警,并且通知八贤王。” 此时此刻,王三笑在一张大床上恢复了意识,他睁开眼睛,率先映入眼帘的是头顶奢华的水晶吊灯,和满天花板的《土耳其浴室》彩绘,门外传来脚步声,接着房门被推开,魏光耀裹着浴袍走了进来。 闻到甜腻的沐浴露味道,王三笑简直想要笑出来——这货在操自己之前,竟然还先洗了个澡! 魏光耀站在门口,眼神炽热地看着大床上的男人,只见床单是深沉的绛红色,王三笑就那么坦胸露体地躺在上面,蜜色的身体性感有力,两条长腿微微卷曲,腿间一抹沟壑若隐若现…… “被爸爸的身体迷住了?”王三笑懒洋洋地骂了一句,眼神挑衅,“小畜生!” “你他妈还敢骂我?” 魏光耀大步走过来,抬腿跨上床,一手按住他的肩膀,另一只手往屁股上摸去,。 王三笑自知到了这种境地,跑是跑不掉了,像个被施暴的小姑娘一样哭哭啼啼反而会增加对方的征服快感,更何况他一向觉得自己虽然魅力十足,但绝不是白嫩细腻的小妖精,跟这小子春风一度还真不知道谁便宜谁了,索性大咧咧地摊开身体,任他抚摸。 滑腻的触感让魏光耀一摸上去就要上瘾,大手用力地揉搓着,呼吸粗重得呻/吟出声。 “卧槽,你他妈变态啊?”王三笑骂道,“摸一下别人屁股能把自己爽得跟狗一样,也真是够可以了。” “闭嘴!”魏光耀趴跪在旁边,热火朝天地吻向他的胸膛。 这小子活儿还不错,王三笑舒服地微眯起眼睛,扣着他的脖子喃喃道:“往上一点……对……用力……嗯……” 魏光耀吭哧吭哧吻了半天,突然发现一心想当强/奸犯的自己竟然在迎合他的指挥,出离愤怒了,直起身子,一巴掌抽在他的脸上:“放屁!我想怎么操就怎么操,你他妈给我闭嘴!” 王三笑正爽着呢,被一巴掌差点抽成性冷淡,抬手就是一巴掌抽了回去,骂道:“哔哔什么,少说话多做事!” 他药效未退,手臂没多少力气,然而一巴掌还是把魏光耀给抽懵逼了,捂着脸怒视他:“我他妈在强/奸你!” 王三笑点头:“谁说不是呢?” “……”魏光耀愤怒,“我操/死你个烂货!!!” “哎哟出息还不小,”王三笑嗤了一声,“趁魏家还没倒,赶紧作威作福吧,过了今晚,你可就没什么好日子过了。” “放你妈狗屁!”魏光耀咆哮,“你当你是个什么好玩意儿,撅起屁股挨插的烂货!” 王三笑啧了一声:“真是个坏脾气的小混蛋,听说你这几年过得挺滋润,可惜你老子马上就要倒了,到时候痛打落水狗,可别唧唧歪歪地哭哦。” “你他妈还说!”魏光耀一把捂住他的嘴,怒吼,“老七没操/死你,我他妈叫你活着下不了这张床!” 突然巨响,紧闭的房门轰然洞开,王三笑绕过魏光耀抬头看去,倏地愣住了,只见魏琮踹开房门,大步走进房间,看到床上的场景,刹那间眼眶欲裂,低吼一声冲了上去,双手揪住魏光耀的头发将人拖下床,狠狠地撞在墙上。 “啊……”魏光耀被撞得满脸是血,哀嚎着拼命挣扎,手脚胡乱挥舞着,抓起床头柜上一只相框劈头盖脸砸了过去。 魏琮硬生生挨了这一击,却薅住头发死死不肯放手,一下一下地重重撞向墙壁。 魏光耀疼得浑身抽搐,突然发出一声凄厉的惨叫,满头是血地挣脱出来。 魏琮狠狠扔下手里一团头发,脱下西装,俯身披在了王三笑的身上,嘴唇颤抖着看向他,轻声:“还好吗?” “牛逼啊,魏总,”王三笑扫一眼被熊氏兄弟拿下的魏光耀,冷哼,“头皮都给揪下来了……” “你没事就好,”魏琮单膝跪上床,满眼都是掩饰不住的愧疚、愤懑和悔恨,他怔怔地看了一会儿,突然一把将他拥入怀中,双臂收紧,死死地抱住他,喃喃道,“没事就好……” 门外传来一阵杂乱的脚步声,王八贤铁青着脸冲了进来,却迎面看到魏琮跪在大床上,抱着自家傻逼儿子,顿时暴怒,嘶吼:“卧槽你大爷的,什么情况?” 王三笑一把推开魏琮,用西装挡住下半身,尴尬不已地看向老爹:“你怎么来了?” “我滴个乖乖!你衣服呢?”王八贤大叫,“操!有人敢非礼我如花似玉的宝贝儿子?”他愤怒地扫视全场,目光从几个被熊氏兄弟拿下的保镖身上扫过,落在满脸血的魏光耀身上,“这货什么鬼?” 王三笑瞥一眼魏琮,冷笑:“我们魏总的大侄子,魏光耀,魏大公子。” 魏琮急道:“我跟魏家已经没有关系。” “我管你有没有关系?”王八贤飞起一脚把魏光耀踹飞,紧跟上去,抬手往屁股后一摸,掌心多了一把nrs2微声匕首枪,狠狠抵在了魏光耀的脑门。 “啊啊啊……”魏光耀顿时魂飞魄散,屁滚尿流,“不要……不要杀我!” 王八贤面目狰狞:“敢动我儿子,就别怪爷爷的子弹不长眼!” “爸,”王三笑突然出声,“杀人犯法。” “你老子我就是法!!!” 王三笑无奈地轻笑一声:“他怎么说都是魏老的爱孙,杀了他会很麻烦。” “我怕那个老不死的?”王八贤嘴上飚着狠话,脑子却没有冲动,缓缓将枪口移开。 魏光耀如获重生,猛地舒了一口气,却突然腿间一凉,接着一阵剧痛如电流蹿上头皮,他茫然往下看去,只见王八贤将匕首枪调转方向,狠狠一刀捅进了自己腿间。 王八贤废了他。 巨大的惊骇下,魏光耀竟仿佛失去了痛觉一样,怔怔地盯着王八贤,直到他将匕首抽了出来,才从嗓子眼发出一声凄厉不似人声的惨叫,捂着飙血的裤裆满地打滚。 王八贤老了,做完这一系列动作难免疲倦,动作迟缓地站直身子,抬眼看向魏琮,伸手,用染血的刀尖指向他,面无表情。 魏琮刹那间明白了这其中的暗示与威胁。 ——他什么都知道! 八年前发生了什么,三年前又发生了什么,他全都心知肚明!他只要动动手指,就能碾得自己粉身碎骨灰飞烟灭,然而他什么都没做。 因为王三笑还爱着自己。 想到这里,魏琮低头看向王三笑,心如刀割,他突然发现当初的自己简直低进了尘埃里,自私、阴险、没有担当,一个连自己心爱之人都保护不好的男人还有什么资格去争权夺势? 纵然恒运集团价值数百亿,又怎能比得上心爱之人的一个笑脸? 楼下传来警车的声音,过了片刻,几名干警冲了进来,室内已经打扫干净,众人一脸无辜地面对烟熏火燎的警察们,纷纷表示自己什么都没做,警察无奈,只得将魏光耀先送去医院治疗。 当魏家众人赶到医院时,魏光耀已经惨痛地摘掉双丸,成为一根失去标配卤蛋的小香肠,魏老三一个年近半百的企业家在医院嚎啕大哭、痛彻心扉,抓着警察的制服表示你们一定要严惩凶手,还我儿的卤蛋啊! 警察们痛苦地表示您请节哀。 第76章 登报写情诗 录完口供已经快天亮,王三笑在王八贤的陪同下走出公安局,迎面看到门外站着一个人。 宽肩长腿,丰神俊逸。 王八贤摸摸下巴,小声道:“儿砸,说实话,这小子长得还挺人模狗样,能打99分,少给1分是怕他骄傲。” “开什么玩笑,”王三笑色眯眯地远远打量着魏琮挺拔的身体,“单看脸蛋儿他能打120分好吗!” “……”王八贤一噎,刷地指着他的鼻子,怒道,“你就这么喜欢他?” 王三笑懒洋洋拨开他的胖手:“别诽谤我,欣赏美色是一回事,喜欢是另一回事。 “你不喜欢他?”王八贤大喜,伸手摸向自己后腰,“太好了,我这就崩了他,嘿,早想这么干了……” “卧槽!”王三笑目瞪口呆,怒吼,“这是在公安局门口!!!” 王八贤对儿子言听计从:“好好好,走远点儿再崩。” “走远了也不许崩!” “啧……”王八贤滋味十分复杂地看着宝贝儿子,嘬了嘬牙花子,语重心长地开了口,“儿砸……” 王三笑眼明手快一根雪茄怼进他的嘴里,掏出打火机貌似恭敬地转着圈给点燃,王八贤郁闷地推开他:“有你这样点雪茄的吗,操,差点烧了你爹我美丽的额发……” “上礼拜朋友给我从古巴带了点儿好雪茄,回头你尝尝,”王三笑满面谄媚,“我觉得这东西,还得你说好,才是真的好。” 王八贤抽着烟,无比糟心地看着他:“少他妈给我转移话题,”他抬起眼皮瞥了一眼门外的人影,淡淡道,“就这,打算怎么办吧。” 王三笑一时不知道该怎么说,抬眼看向魏琮,眼前挺拔的身影和记忆中青葱的少年重叠,眉梢眼角,全是自己喜欢的样子。 他茫然地张了张嘴,看向父亲,喃喃道:“我已经不再年轻了,回头看看,这辈子我竟有三分之一的时间都在爱他,爸,你能理解这种十年如一日爱着一个人的感觉吗?” 王八贤悠悠地喷出一口轻烟:“当然。” “说得好像太矫情了,”王三笑有些不自在地笑了起来,弯弯的眼睛里闪烁着笑意,“和魏琮在一起,让我有一种很惬意的感觉,忍不住就想去撩拨他甚至欺负他,这种感觉是任何人都给不了的。” 王八贤吞云吐雾,瓮声瓮气地哼哼:“知道矫情还说!” “……”王三笑一噎,郁闷地撇嘴,“就知道不能在单身狗面前秀恩爱!” “我这叫修身养性,你懂个屁!”王八贤被戳中软肋,顿时暴怒,一脚蹬在他屁股上,“找你的傻男人去,看见你就烦,哼!” 王三笑被一脚蹬得老远,踉跄了好几步才站稳身子,回头竖了个中指,王八贤双臂交叉在胸前,无比凶残地还了他两个中指。 王三笑,k.o。 在这老而弥坚的家伙手里注定讨不到好处,王三笑决定去捏个软柿子,转身大摇大摆地晃到魏琮车前,板着脸:“你在这干嘛?” “我来看看你,”魏琮讨好地笑着,拉开车门,“天儿热吧,来,上车凉快凉快。” 南京虽然是个蒸笼,但六月的凌晨实在也热不到哪里去,王三笑横他一眼,坐进车里,魏琮跟着上来,一把将他抱入怀中。 王三笑任他抱着,懒洋洋道:“再吃豆腐要收钱了啊。” “把我所有家当都给你,”魏琮低声,“让我再抱一会儿。” “你所有家当?”王三笑不屑地哼哼,“是指澹冶那个名不见经传的小拍卖行?还是你银行账户不到三百万的存款?别告诉我是你从魏家分到的遣散费啊。” 魏琮被他嘲得无地自容:“什么遣散费,我从魏家走的时候分文未带,三笑,魏家真的和我是再无关联了。” 王三笑不置可否地应了一声:“哦。” “哦什么哦?”魏琮双手撑着他的肩膀,目光在他脸上贪婪地逡巡,轻声道,“忘了那些不好的事情好不好?三笑,我们还年轻,我们可以从头再来。” “不好的事情?”王三笑勾起他的下巴,挑衅,“你是指那晚当着你全家人面说我们只是玩玩而已?我一点都不在意。” 说不在意那就是非常在意了,魏琮简直想穿越回那天晚上,把胡言乱语的自己就地格杀,十个魏光耀恐怕都没有自己那一句话给王三笑带来的伤害更多。 他叹一声气:“三笑,对不起。” “滚你娘的对不起。” 一天之内发生了太多事情,王三笑和魏琮进行了十几分钟嘲讽与被嘲讽的愉快相处后,控制不住地打起了哈欠。 魏琮笑道:“去我家睡觉?” “呵呵,”王三笑眯着眼睛仰在椅背上,“美得你。” 车子往王家疾驰而去,天边第一道阳光已经射出云层,照得魏琮越发灰头土脸,看着王三笑的睡颜无声苦笑:不知道自己这场无妻徒刑什么时候是个头。 王三笑太累了,回家倒头就睡,再醒来的时候已经是第二天傍晚,生物钟严重错乱,导致他头晕脑胀,揉着太阳穴下楼,看到夕阳西下,王八贤坐在阳台的摇椅中,带着老花镜在看报纸。 客厅茶几上放着一盘切好的西瓜,王三笑随手抄起一片儿,边咬着边往阳台溜达过去:“看什么呐?这么专心。” 王八贤从老花镜上方看他一眼:“看我儿子的花边新闻。” “……什么玩意儿?”王三笑一口西瓜汁呛进了气管,顿时揪着衣领咳得地动山摇,好不容易才缓过来,疾步上前,一把夺过报纸,上下扫了一眼,一声“卧槽”脱口而出。 只见偌大的版面上,横亘着龙飞凤舞的大标题——春山澹冶而如笑,标题两边,漂亮的蝇头小楷密密麻麻,十分直白地写着一封……情书。 王三笑忍不住唇角上翘,眼梢浮起一层笑意。 夕阳的余晖照在阳台,湘妃竹的老摇椅吱吱呀呀地晃着,王八贤摇头晃脑地吟道:“惟愿与君长相守/当许/生生世世……” “念什么念,”王三笑恼羞成怒,“就你识字?我不会自己看!” 王八贤道:“当然不是就我识字,全中国识字的多着呢。” “什么全中国,”王三笑哼哼,扯开报纸看一眼页眉,“就金陵晚报,现在南京还有几个人看报纸啊……” 话音未落,王八贤从屁股底下抽出一打报纸:扬子晚报、现代快报、南京晨报、东方卫报、新京报、京华时报、北京青年报…… “偷着乐吧,这小子在向全世界宣布他喜欢你,要跟你长相守,”王八贤捻起兰花指,对他抛了个媚眼,恶心巴拉地捏起嗓子,“还要生生世世……” “……”王三笑被他恶心坏了,甜蜜而又痛苦地将报纸团成团扔到老爹身上,转身往外走去。 王八贤搂着大团报纸望向他,嚷嚷:“哎,你去哪儿?” “我恼羞成怒了,决定找个地缝钻一下,再见!”王三笑回到自己房间,躺在床上拿起手机想给魏琮打个电话,却发现有一条未读微信。 打开以后,是魏琮的语音,非常简短的三个字:我爱你。 王三笑唇角忍不住勾了起来,哼哼:现在敢昭告天下了,早干什么去了,傻逼!有本事把这些报纸拿到魏家,一张一张地给你家那些狗眼看人低的王八蛋好好看一下! 不过魏家现在正焦头烂额着呢,好事不出门,坏事传千里,仿佛是一夜之间,全北京的世家名流都知道魏家乖孙成太监了。 横行江湖这么多年,魏家何时吃过此等大亏?虽然魏光耀不是什么好东西,但至少有一根健康的叽八呀,然而尚未留个种就被王八贤那个死胖子一刀两蛋,这简直是奇耻大辱! 卧床三年的魏老爷子差点被气得站起来,用力摔了茶杯:“欺人太甚!!!我要让王八贤付出代价!” 还没来得及展开报复行动呢,一场忽如其来的金融风暴就平地而起。恒运四大股东之一的菁安保险竟然短时间内迅速增持股份至10%,同时接受宝华人寿受让的7.32%,一时间控股17.32%,直逼魏氏。 老爷子当机立断,火速停牌,魏老三气急败坏地通过媒体对菁安保险破口大骂,风度尽失。 “魏家已经死了,”王三笑躺在老摇椅中晃来晃去,拿着手机饶有兴趣地刷着新闻,“菁安保险虽然也是豪门,但不可能一下子拿出上百亿资金来打商战,显然是背后有大佬在支撑。” 熊二抓抓头发:“菁安持股才17.32%,魏氏有18%呢,再从散户手里买一点,还能继续当董事长。” 王三笑嗤了一声:“你没听明白,现在是君叫臣死臣不得不死,上头的大佬觉得魏氏已经没有扶持的必要了。” “肯定是因为魏老三太傻逼,”熊二卖力地上着人参公鸡,“老头子傻逼,龟孙子也傻逼,他们全家只有魏老七一个人不傻逼。” 王三笑恶声恶气:“魏老七是最大的傻逼!” “……啊对!是最大的傻逼!”熊二从善如流,“独一无二的傻逼,别出一格的傻逼!” 熊大突然拿着手机低声道:“魏总去北京了。” “靠啊!”熊二跳了起来,大力指责,“他这种时候去北京干什么?很可疑啊!” 熊大横了他一眼,俯身,对王三笑道:“恒运从三年前魏七离开之后,就一直是魏老三掌权,最近有消息说老爷子打算召回魏七。” 王三笑摇头:“临阵换帅是兵家大忌。” “可魏老三只会让事情变得更糟,而换魏七也许却可以力挽狂澜。” “啧,”王三笑若有所思,喃喃道,“说不定他还真有这个能力……”他抬头瞥了一眼熊大,从他深沉的眸子中看出一丝担忧,怔了一下,展颜笑道,“别担心那些没影的事儿。” 熊大知道自己已经被看穿,坦然道出担忧:“万一魏七再一次选择了家业……” “卧槽!人干事???”熊二瞬间爆发,捶着胸脯咆哮,“他敢再他妈犯浑,二爷爷我一拳要他小命!” 王三笑哈哈大笑,用力拍着摇椅的扶手,大笑道:“放心,他不会的。” 熊大沉声问:“万一……” “万一他真的做了,”王三笑含笑的眸子中闪过一丝狠戾,轻轻掰着手指关节,发出咯咯的声音,淡淡道,“我会亲手扒了他那张人皮。” 眼中的残忍一闪而逝,他重新笑了起来,眼角眉梢俱是春风得意:“不过,我的眼光应该还没差到那个份儿上。” 第77章 重入魏家门 魏琮走出机场,迎面看到一个美妇正抱臂站在书店门前,白色的职业套装紧紧包裹着丰腴的身体,深v领子露出玲珑的锁骨和若隐若现的深沟,见到他过来,大大地张开双臂迎了上去。 “妈!”魏琮快步走上去,两人紧密相拥。 分开时,万妍吻了吻儿子的脸颊,仰脸看着他愈见凌厉的五官,眼神中若喜若悲:“儿子,你变帅了。” “你也更漂亮了,”魏琮笑着说。 万妍指尖在他眉骨上滑过:“妈妈这不是恭维,你现在的气质和以前完全不一样。” 魏琮吃惊地笑问:“难道我梦游的时候去了趟韩国?” “哈哈哈,”万妍放声大笑,心头却既是欢喜又是心疼,被世家门阀逐出家门这种事情是何等屈辱,别人大概就从此一蹶不振放浪形骸了,而自己儿子却可以换一个地方爬起来,还爬得有声有色兴致勃勃,个中的酸甜苦辣都是别人无法代替的。 她理了理儿子的发梢,笑道:“没有以前的窝囊气了,看上去非常精神。” 魏琮一笑:“谢谢。” 母子俩去餐厅简单吃了个午饭,两人都怀着心事,没有什么胃口,万妍吃了两口就停了下来,看向魏琮,低声飞快地说:“老头子要不行了。” “你一说要来北京我就知道,”魏琮淡淡道,“他行不行的,对大局已经没有影响,现在关键要看老三行不行。” 万妍不屑地嗤笑:“他要是行,恒运还能变成这样?” 魏琮气定神闲地切着牛排,仿佛丝毫没有听明白母亲话语中的暗示。 “儿子,”万妍伸手按住他的手腕,“你不说我也知道,你这次回北京是老头子召你回来的,他想最后拉你一把。” 魏琮停下刀叉,出神地盯着她手指上硕大的粉红钻,轻声说:“他现在发现老三不中用了,想换我上,当初是怎么想的呢?” 万妍急道:“现在不是意气用事的时候。” “妈,”魏琮抬起头,看着她与自己如出一辙的漂亮眼睛,“三笑忘不了我带给他的伤害,我也忘不了自己为这个家做出的错误选择,有些错是不能犯的。” “……”万妍喃喃道,“难道你真的能放下?恒运……可是价值几百亿啊,再说一旦你权力稳固,想喜欢谁还由得着别人说三道四吗?就算直接和三笑把结婚证扯了,谁敢说半个不字?” 魏琮还是摇摇头,淡定地笑了笑:“三笑不喜欢魏家,这个老板娘……他不想当。” 万妍叹一口气。 魏琮握住她纤细的手指,声音中带上一丝不易察觉的撒娇:“妈,对不起,不能让你当价值几百亿的皇太后了。” “滚!”万妍佯装生气,一把挥开他,轻轻按住心口窝,沉郁道,“哀家心痛!” 魏琮见她还有心情搞怪,不禁心头轻松起来:“哎,我爸还没死呢,你怎么就自称哀家了?” “我都给他烧好几年香了……” “喂!越说越离谱……” “哈哈,开个玩笑,”万妍洒脱地挥了挥手,“不过,我听你顾姨说,也就这几天的事儿了,唉,我还这么年轻,就要成寡妇了。” “……”魏琮无比糟心,心想都已经离婚这么多年了,算哪门子的寡妇? 吃完饭后,万妍将魏琮送到老宅门口,从窗口看到熟悉的深宅大院,一时百感交集,拉着魏琮的手叮嘱了几句,想说什么,又咽了回去,吞吞吐吐挣扎了很长时间。 魏琮低声问:“妈,你是不是想……” 万妍叹气:“到底一日夫妻百日恩,他要死了,我心里也不好受,可是当初离婚的时候脸皮撕得太破,我从他手里抠走那么多钱,他恨死我了,不可能见我的。” “你自己也说了一日夫妻百日恩,”魏琮拍拍她的手背,“我帮你探探他的口风。” 说完,下车,信步走向那扇巍峨的大门。 万妍坐在车里,从背后看着儿子一步一步走远,仿佛看到了三十年前蹒跚学步的样子,那时候魏老也还不怎么老,一万年如一日地不爱笑,脸一板起来谁都害怕,只有小魏琮不怕他,跌跌撞撞地就走过去,一把抱住父亲的大腿,咿咿呀呀地啃湿了他的裤子。 忽而稚龄幼童就变成了小小少年,穿着裁剪恰当的小西装,礼仪周全而得体,明明眼睛里还闪烁着少年的雀跃,却努力稳住脚步,把自己走成一个八风不动的小老头,一举一动都极力地模仿着那大山一样巍峨强大的父亲。 从什么时候起小少年变成了大青年?万妍想不起来了,就记得仿佛陡然间儿子就长大了,宽肩长腿、腰背挺直,走路的时候脚步沉稳,每走一步都是精打细算,他已经发现父亲老了,保护不了自己了,想在波诡云谲的权力倾轧下生存下来,他要站在权力的最顶端。 青年在与父母老去的速度竞跑着,从每年那寥寥几天的见面中,她发现儿子一年比一年沉稳、一年比一年虚伪、一年比一年地迷失了自己……直到再次遇到那个叫王三笑的男人。 万妍闭了闭眼,一颗泪珠滚了下来,她深深地叹一口气,你忘不了自己的错误选择,我又何尝会忘记三年前你出现在我门口时是多么地失魂落魄? 你竟那么爱他! 为了他宁肯放弃追逐了十几年的权力顶端? 它明明已经唾手可得! 时隔三年,魏琮再一次走进这扇久违的家门,一草一木他都如此地熟悉,客厅的茶几、墙上的字画、窗台的兰花……无一不是深深镌刻在了脑海中的样子。 随着他的身影出现,客厅中说话声都停止了,几个哥嫂和姐姐姐夫身体不由得都紧绷起来,虎视眈眈地看向他。 魏琮唇角噙着一抹得体的微笑,目光逐一扫过在场的各位,心里不禁咯噔一跳:大家竟到得这么齐,难道说老爷子的情况真的不好了? “你……你回来了?”二姐喃喃地说,“是爸爸让你回来的?这么说他的意思是……” “哎呀,老七再怎样也是咱们家的孩子,父子没有隔夜仇,”四嫂伶俐地笑起来,“别忘了,血浓于水!” “老七,”顾姨的身影出现在楼梯口,声音柔和地打断了他们的对话,笑道,“魏老让你来了直接去卧室。” 魏琮和哥嫂点头致意,穿过客厅走上楼梯,拐过一个弯,才低声问:“怎么样了?” 顾姨看左右没有人,压低声音吐出简短的四个字:“回光返照。” 魏琮吃了一惊:“怎么……” 顾姨揉揉紧皱的眉头,叹气,“本来就每况愈下,再被菁安的事情一气,当时就吐了血,还有光耀……唉,那孩子一口咬定是王八贤干的,还说你就在现场,却没救他……” 魏琮语气肯定地解释:“他精神不正常了。” “唉,我看着也像。” 顾姨推开房门,脸上的忧愁一扫而光,盈盈地笑道:“魏老,老七回来了。” 魏琮踏进房内,不由得皱了皱眉头,医生和护士都在床边严阵以待,房间里弥漫着腐朽与沉闷的气息,他知道,那是死亡的味道。 床上的人老得可怕,脸上皮肤松弛,浑浊的眼球上布满红血丝,两个触目惊心的眼袋仿佛都瘪了,他动了动眼睛,看到出现在头顶的小儿子,“啊……”地叫了一声。 “父亲,”魏琮在床边坐下,含笑看向他,“这么多年也没来看您,是儿子不孝。” 魏老伸出干枯的手,一把抓住他的手腕,艰难地说出一句:“老七啊……” “我在。” “回来好,”魏老抓着他的手腕死死不放,“回来好!”他说话极其费劲,每说一句都要竭力地大喘几口气,哑声,“老七啊,知道……错了吗?” 魏琮垂眸,脑中浮起王三笑含情带笑的眼睛,低声道:“当初做的错误决定,让我抱憾至今。” 以为他是为逃婚一事忏悔,老爷子满意地嗯了一声:“知道错……就好。” 说了这几句话,仿佛用了极大的力气,老爷子微微闭上眼睛,用力地呼吸了几下。 魏琮为他理了理被角,仿若不经意地笑说:“您还记得我妈吗?她就在外……” 话未说完,突然见老爷子眼皮跳了一下,睁开眼睛,浑浊的眼球迸发出强烈的痛恨,他胸口剧烈起伏,嘴唇颤抖着,仿佛在无声地说着什么。 “您说什么?” 魏琮附耳到他嘴边,却听他气管里发出破风箱一般的杂音,挣扎许久,一声咒骂破口而出:“那个贱/人!!!” “……”魏琮怔了下,心脏一下子沉了下去。他本以为一日夫妻百日恩,却没想到当日离婚案对簿公堂,万妍索取巨额赡养费,这在魏老看来,简直是恶毒至极! ——老子想娶就娶、想弃就弃,雨露雷霆俱是君恩,她竟然还敢要钱? 老爷子被这一气,仿佛更精神了,抓住魏琮的手,嗓音嘶哑地说:“男欢女爱……玩玩就行,千万……不能当真……” 魏琮摇头:“人非草木孰能无情,我三年前就说过的,我爱王三笑。” “你!”老爷子胸膛猛地一个起伏,怒道,“我……我把整个魏家……都交给你,你必须……必须……” 话未说完,魏琮已经明白他的意思,轻声打断他:“不。” “你不想要魏家?”老爷子死死抓着他的手腕,老到可怕的眼睛直直瞪着他,“你不想当总裁?我让你当!但你要……要离开王三笑!” 魏琮还是摇头,镇定地直视着他浑浊的眼珠:“我不会再离开王三笑,也不会要魏家。” “你怎么可能不想要?” 魏琮垂眸一笑,眉梢眼角满是家有悍妻的幸福与满足,轻声道:“三笑不喜欢。” “混账!!!你给我滚出去!”老爷子一声嘶吼,喉间猛地咳嗽起来,“咳咳咳……” 医生们一窝蜂冲过来,几个人围着老爷子有条不紊地迅速动作着,魏琮木然看了一会儿,低声叹了口气,转身走出房间。 顾姨拉住他的衣袖:“老七,你爸爸他老了……” “不是老不老的问题,”魏琮叹息着道,“是我在他心中,到底分量不够。” “唉,其实并不是这样的,”顾姨极力帮父子二人斡旋,“人年龄大了难免会固执易怒,上午还把你三哥大骂了一通。” 魏琮心领了她的好意,苦笑着摇摇头:“其实我自己也知道,如果不是这次被菁安保险猝然袭击,我也得不到这个重回家门的机会。” “那你还不抓住机会!只要这次度过危机,整个恒运集团就全在你的手里了。” “没意思啊。” 顾姨没好气:“连恒运都没意思了,那还有什么是有意思的?” 魏琮洒脱地笑了笑,“我现在觉得整天被王三笑冷嘲热讽就挺有意思的。” “……”顾姨瞬间噎住了。 老爷子猝然发病,把全家吓出了个好歹,所有人都精神高度集中地盯着楼上,既欢喜又痛苦地等待着老爷子咽气。 魏琮穿过人群,慢慢走出家门,万妍的车还停在门口,他一边暗忖着该如何委婉地告之父亲并不想见他,一边拉开车门,倏地怔住了。 只见王三笑正翘着二郎腿坐在座位上和万妍有说有笑地分享雪茄,两人吸得整个车厢乌烟瘴气。 “嘿,”万妍细长的手指对车门外一指,“看,这孩子傻了。” 魏琮回过神来,怔怔道:“我只是没想到,三笑,你怎么来了?” “听说令尊大限将至,”王三笑文绉绉地说,“贵府那些古董想必都会很欢迎我。” “……”魏琮无语:人还没死呢! 王三笑往他脸上喷了口烟:“顺便来看看某人是不是第二次被逐出家门了。” 魏琮苦笑起来:“有劳三少关心,只是让我滚出来而已。” 第78章 两情终相悦 魏琮上车,简略地说了一下魏家内部的现状,行将就木的老爷子、严阵以待的医生、虎视眈眈的儿孙……复述了刚才简短的对话,只是故意略去自己提起母亲时老爷子的愤怒。 但万妍是何等聪敏的一个女人,听完儿子的叙述,缓缓夹着雪茄放在嘴边,吸了一口,描画细致的眼线被濡湿了:老爷子到死都不想见她。 魏琮握住她的手:“妈,这不怪你,是我爸心胸太狭窄……” 万妍喷出一口轻烟,哈地笑了一声:“那老家伙都快死啦,不跟他计较,走,妈妈请你们喝下午茶,活人总比死人重要,对不对,儿子?”她目光从魏琮脸上划过。 魏琮苦笑着点头。 目光又转到王三笑脸上:“你说是不是,儿媳?” “!!!”魏琮瞠目结舌,怔了怔,急道,“妈,您别……” “大美女说什么都是对的,”王三笑含笑道,“不过,我更希望被叫儿婿。” 魏琮:“你……” “哎???”万妍大吃一惊,瞪眼看向魏琮,满脸都是不可思议,“竟然是这样吗?天哪,我都没想到……儿子你居然是……哎哟,我还以为能当婆婆呢,原来是要当丈母娘……” 魏琮无奈地扫过王三笑促狭的笑脸,对着母亲羞哒哒地低下了头:“是这样的,没错。” “太好了!”万妍开心地一拍手,“相对于婆婆,我更想当丈母娘。” 新晋丈母娘带着二人去茶艺馆喝了一下午,她经常举办茶会,对茶道颇为精通,和王三笑两人既谈古论今又交换八卦,吃吃聊聊竟一直说笑到了晚饭时间,万妍忍不住大呼投缘。 晚饭去梅府家宴大吃了一顿,从深深的胡同中出来,万妍的脸上有些脱妆,神态慵懒地挥手:“行啦,你俩也别陪着我老太婆了,过二人世界去吧。” 魏琮不放心:“您没事吧?” “我能有什么事?”万妍横他一眼,“就你老子那点道行,伤不到我。” 魏琮忍不住笑起来,叮嘱了司机几句,让其送万妍回酒店,跟着王三笑上了他的车。熟悉的京城夜景从窗外一一闪过,魏琮维持半天的笑脸有些疲倦,拉住王三笑的手放在自己腿上,微微闭起眼睛,唇角却又忍不住勾了起来。 王三笑淡淡地看他一眼,没有说什么,只是反手握住了他的手。 回到酒店,魏琮跟在王三笑身后走进房间,房门关闭的刹那,从背后一把抱住了他。 王三笑任他抱着,懒洋洋地笑了一声:“魏总对着妈妈撒了一天的娇还没够?” “现在想对夫人也撒个娇,”魏琮低头,吻了吻他的耳尖,闻着他身上极淡的古龙水味道,沉闷地笑起来,“三笑,你能来,真好。” 王三笑嗤道:“美什么?以为我是来陪你的?不,我是来监督的,万一你又当上总裁、迎娶美女、走上了人生巅峰,我岂不是很没面子。” “不会的,”魏琮就着拥抱的姿势摸索到他的手,慢慢地十指相扣,“我要是再错,怎么配当你的男人?” “你是我的男人?”王三笑小指在他掌心挑逗地划了划,“我记得有位大美女今天刚当了丈母娘。” “哈哈,你要是想在上面,我也没有意见,”魏琮笑起来,他歪头亲了亲王三笑的脸,始终觉得仿佛做梦一般,双手握住他的肩膀,将人翻转过来,怔怔地看着眼前熟悉的笑眼薄唇,眼睛忍不住发酸。 十一年了…… 一滴泪水突然落了下来,魏琮和王三笑都愣住,片刻之后,王三笑粲然失笑,骂道:“你大爷的,我又没真要在上面,至于吓哭了么?” “胡说!”魏琮尴尬地拭了拭眼角,他没想到自己竟然就这么哭了出来,可越是想控制,越是就控制不住,泪水接二连三地涌出,不想让王三笑看到自己痛哭流涕的一面,他想转过身去,却被一双手固执地拉了回来,感觉对方在死死地盯着自己,魏琮狼狈地低下头去。 ——太难看了,怎么会这么脆弱无能…… 王三笑双手扣着他的额角强迫他抬起头,盯着那双波光粼粼的眸子,悠悠地笑道:“魏总梨面带雨的样子,还真有几分楚楚可怜。” “让三少见笑了,”魏琮强撑着陪他说笑,声音里带着浓重的鼻音,他掏出手帕想捂住双眼,却冷不丁感觉到王三笑逼近过来,不由得往后一撤,一双有力的手臂搂住后背,耳边传来王三笑的调笑:“躲什么?” 魏琮刚要回答,突然一抹温热扫过视线模糊的双眼,他猛地愣住了。 王三笑将他搂在怀里,轻笑着舔去眼睛上的泪水,唇舌顺着眼角一路滑下,细碎地亲吻着他咸湿的泪痕,最后落在双唇,灵活的舌尖撬开唇齿,如一条邪魅的小蛇钻了进去。 魏琮感觉到湿滑的舌尖在自己齿缝、上颚若有若无地挑逗一番,轻轻点了点自己的舌头,然后卷起来,猛烈汹涌地纠缠。 难以抵抗的欢愉如潮水般从心底涌来,魏琮紧紧和他拥抱,激动得几乎颤抖,被王三笑推着后退两步,背靠在了墙上,王三笑一手撑着墙壁,一手搂住他的脖子,痴迷地亲吻。 两人从墙边吻到床上,衣服落得满地都是,床头小夜灯发出微弱的暖光,照亮大床上方寸之地,两具结实漂亮的男体在这豆大的光芒之中抵死缠绵,大床摇晃了半夜。 凌晨四点,整个城市都已经陷入睡眠,王三笑倚着床头,嘴角叼着一根烟,惬意地抽着,浴室传来哗啦啦的水声,片刻之后,魏琮带着一身湿气走了出来,他身材高大健美,赤脚走出浴室时,性感的胸肌上泛着水光,映照得胸前烟疤旁密布的吻痕越发煽情。 王三笑喷出一线细烟,撅嘴吹了声口哨:“美人出浴,真是不可方物。” 魏琮没好气:“嗯?” 王三笑眉眼含笑:“春寒赐浴华清池,温泉水滑洗凝脂,美人儿,回头给你买个温泉怎么样?” “不要温泉,”魏琮走到床边,俯身逼近他,笑道,“你买我生生世世好不好?” 王三笑横他一眼:“你动不动就哭得梨面带雨,我有点害怕。” “不许再提了!”魏琮恼羞不已,目光落在他修长的双腿上,满心都是欢喜,不放心地将王三笑翻过来检查一番,“疼吗?” “不是在下吹牛皮,”王三笑大咧咧地趴在床上展示着屁股,顽强地抽一口烟,悠然道,“就魏总那棵豆芽菜,我一次能吃三根儿。” 魏琮满心欢喜被他一把掐死,一巴掌拍在肥厚的屁股蛋上,在悦耳的脆响中怒骂:“胡说八道!!!” 两人在床上同被而眠,却谁都没有睡意,魏琮从窗帘缝里望向外面微微泛起的鱼肚白,滋味复杂,下午在魏家短暂的逗留一直在脑海中回放,哥嫂们紧张的眼神,老爷子灰败的脸色,笼罩着整个别墅的死气和冷漠……这一切都让他心头五味杂陈。 这么多年将魏氏这座摩天大厦支撑起来的,始终都是老爷子一个人,即使他一直苟延残喘、行将就木,但除他之外的任何一人,都不具备这种能力,所有人都想爬到大厦最顶端,却没有一个人愿意扛起这座大厦。 魏琮心知肚明:这座大厦,将倾了。 一条温暖的手臂从背后伸过来,搭在他的身上,魏琮握住他伸过来的手:“怎么没睡?” “睡不着,”王三笑顿了一会儿,轻声问,“你真的放弃了魏家?” “嗯,”魏琮道,“在外面跌打滚爬了这几年,我看明白了,魏氏衰老腐朽,实在没什么好留恋的。” 王三笑故意道:“不信。” “好吧,”魏琮握着他的手在嘴边亲了一下,“是因为三少不愿当魏氏的老板娘,我只好也不当这个老板,嘶……” 王三笑用力揪了一下他的胡茬,魏琮吃痛,一口咬住了他的手掌。 “你满口谎言,实在可恨,”王三笑抽出手掌,一翻身,将他压在身下,指尖用力按着他胸前的烟疤,恶狠狠道,“没有人拦着你,魏总有什么宏图大志最好赶快去实现,要知道机不可失失不再来,过了这个村可就没这个店儿了!” 魏琮双臂慢慢搂住他光滑的后背,猛地用力,搂着他翻转过来,俯身啄了啄他的嘴角,笑道:“三少这话未免太小家子气。” “我当然不如魏总你是世家豪门、大家闺秀……” “太酸了,”魏琮哈哈大笑,“三少不要妄自菲薄,小家碧玉镜慵施也别有一番滋味嘛。” 王三笑大笑着骂过去:“卧槽你奶奶……” 两人在床上打打闹闹,王三笑躺在床上,双腿跟蹬自行车一样飞快地踢着他,魏琮转着圈地想扑过去,却每一下都被蹬了回来,跟一只围着肥肉转圈的大狗一样。 对峙半天,魏琮心一横,迎着他的踢踹就那么扑了过去,拼着挨了一脚,想将王三笑抱进怀里,王三笑灵活地一滚躲了过去,脚一撑想爬起来,结果动作过大牵扯到后方,顿时腿软,身体摇晃两下,往床下栽去。 魏琮猛地瞪大眼睛,扑过去一把抱住他,两人相拥着从大床上滚了下来,摔在了厚厚的地毯上,魏琮一手摸向后腰,痛道:“腰要给我摔断了……” 王三笑趴在他的胸前哈哈大笑。 床头柜上的手机突然响了一声,魏琮倚在床边,伸长手臂将手机摸过来,递过去:“你的。” 王三笑舒服地坐在他的腿上,打开手机,嘀咕:“熊大?干嘛大清早给我发消息……”话音戛然而止,他怔了两秒,抬起头来看向魏琮。 魏琮不知所以,含笑看着他:“怎么了?” 王三笑低头又将短信从头到尾读了两遍,看向魏琮,语气复杂地喃喃道:“魏老走了。” 魏琮刹那间浑身一震,和王三笑怔怔地对视着,眼圈刷地就红了。 第79章 奇葩的谈判 王三笑也没想到老爷子会走得这么快,想必之前魏家对他的身体状况进行了消息封锁,他对魏家的遗产之争毫无兴趣,却十分关心老爷子毕生搜刮来的那些古董,脑子飞快地思索着,转眼想出好几个应对方案,却都在看到魏琮那双泛红的眼睛时按了下去。 他伸长手臂将魏琮搂入怀中,亲了亲他的额头:“节哀。” 魏琮苦笑一声:“虽然早已经有心理准备,可这一天突然到来的时候还是觉得有些难过。” 王三笑对生老病死看得极淡,更何况是一直相看两生厌的魏老,漠然道,“按照旧俗,老爷子已经算九十四高寿,是喜丧。” 魏琮点了点头,握住王三笑的手放在掌心无意识地揉搓着,沉默了半天,低声道:“昨天有件事情我没有跟妈说。” “嗯?” “她想见一见老爷子最后一面,我就随口提了一下,结果老爷子当场就生了大气,他说……他说……”他神色复杂地摇了摇头,艰难地复述出那句难以启齿的怒骂,“他说,那个贱/人……” 王三笑吃了一惊:“他这样说?” “他是一个特别无情的人,”魏琮闭上眼睛缓缓叹出一口气,“三笑,我知道他很多缺点,自私、冷漠、滥情、倨傲……可他也是我从小唯一崇拜过的男人。” 王三笑想起他曾经也崇拜过神通广大的王八贤,当初刚到王家时他生了一场大病,王八贤一夜请来八个儿科专家会诊,还蹲在厨房亲自熬补汤,他记得当时自己浑浑噩噩躺在病床上喝汤时,那一刹那感觉王八贤肥硕的身躯就像绵延的山峰一样高大雄伟,然而崇拜只存在了几秒钟,因为补汤味道实在太鲜美,王八贤喂着喂着就自己吃了起来。 想到这里,他不由得发出一声不合时宜的轻笑。 魏琮以为是在嘲讽自己,遂苦笑一声:“很可笑,是不是?世界上有那么多优秀的人才,我却崇拜冷漠无情的他……” “不,”王三笑道,“我只是想到,我小时候也崇拜过我家老头,只是后来……他原形毕露得太快了。” 想到王八贤的性格,魏琮了然地弯了弯嘴角,轻声道:“其实我很羡慕你,有一个那么爱你的父亲。” 王三笑一直认为自己的命非常好,笑嘻嘻地在他额头蹭了蹭,“你确实该羡慕我,不但有一个那么爱我的老头,还有一个那么爱我的你。” 魏琮被他逗乐,终于展颜一笑:“我不但羡慕你,也羡慕我自己,被你爱着的感觉,非常好。” 王三笑见他不再愁云惨淡,站起来拉起他:“好了,现在不是感慨的时候,你家那些孝子贤孙肯定都已经行动起来,你得赶紧去老宅,我给你安排一个律师……” “嗯,”魏琮点了点头,却没有动。 “别发呆,”王三笑道,“这种时候时间就是一切,先发制人、后发制于人。” 魏琮抬头看向他,轻声道:“三笑,我是真的不想要这个腐朽的魏家了,以后我们就安安分分地守着澹冶,当一个小富即安的小老板,怎么样?” 王三笑眼眸中一丝神采闪了闪,他盯着魏琮的眼睛,发现里面古井无波,他是真的满足于现状,不愿再做徒劳的争权夺势了,不由得眼神柔软,佯装不悦道:“那不行,澹冶那么小,都不能随心所欲地买包包。” 魏琮轻轻地笑了一下:“那就请三少以后多多提携小人,让澹冶早日发展壮大,就早日可以随心所欲地买包包了。” 王三笑哈哈大笑着将他拉起来,捡起地上的衣服一一扔到他的身上:“回去撕逼去吧,那什么恒运集团我没兴趣,但对你爹的古董很有兴趣,多抢几个回来,顺便跟你的七大姑八大姨宣传一下,卖古董请认准王三笑。” “你这叫趁火打劫,”魏琮穿好衣服,咔哒一声将皮带扣上。 王三笑拿着领带过来挂在他的脖子上,用力一扯,冷笑:“宝贝儿,再说一遍。” “您想要哪件古董?那个乾隆粉彩大吉瓶还是那堂紫檀家具?” “逗比,”王三笑吧唧在他嘴唇上亲了一口,嗲声,“宝贝儿,人家只想要你。” “……”魏琮一下就连葬礼都不想去了。 站在穿衣镜前系好领带,手指轻扯了一下领口,从镜子中看着身后王三笑披着睡袍的身影,“你要不要一起?” 王三笑挑了挑眉:“虽然我很想给老爷子上一炷香,但我思前想后,这种沉痛的日子,还是不要去刺激魏光耀的好。” “也是,”魏琮垂眸,浓密的睫毛挡住眸子里一闪而过的阴狠。 老爷子的葬礼办得十分低调,虽然他一生杀伐果断几落几起,但魏氏现在深陷泥潭,一举一动都牵动各方视线,大家不约而同地选择了简办。 为免刺激到魏光耀,王三笑全程都没有露脸,然而有人显然比他要坏多了,当时来吊唁的人们都在一脸沉痛地上香敬礼,王八贤在一大票保镖簇拥下风尘仆仆地赶到了。 他和魏老有几分交情,来吊唁也在情理之中,更何况二京相距千里,以他的年龄和身份,如今亲自到场,那也算是个不小的面子。 显然魏光耀并不这么认为,本来他正跪在灵堂里听着哀乐昏昏欲睡,耳边突然就传来了一声嘹亮穿云的干嚎。 “老魏啊……你怎么走得这么早啊……老兄弟来送你啦……啊呀呀呀……” 熟悉的嗓音呈固体状卡进耳朵里,魏光耀一个激灵就醒了,猛抬头看到王八贤那一脸横肉,浑身跟触电了似的一通狂抖,身下悄然遗出一滩热尿。 ——他被王八贤吓破胆了。 魏老三心痛至极,直接跳起来,指着王八贤的鼻子就冲了过去:“你还敢来?你这个王八蛋!!!我杀了你!!!” 王八贤一脸淡定地看着他,在魏老三拳头快要挥到脸上时,一只手从旁边斜插过来,攥住魏老三的手腕。 魏琮走过来:“三哥,在父亲的葬礼上大吵大闹,你也不嫌丢人?” “你!!!”魏老三眼眶欲裂,“你们是一伙的!是你指使他的对不对!你怎么下得了手!光耀可是你的亲侄子!!!” 魏琮淡淡道:“你吸/毒了吗,当着这么多人胡言乱语,光耀不过是废了,又不是死了,我劝你摆正心态,大不了从此就当多了个女儿。” 此言一出,灵堂里的人不由得一阵惊叹,魏光耀被阉这事儿大家都模模糊糊知道个影儿,却没想到竟然是真的,一时间众人纷纷偷眼看向魏光耀,只见他瘫坐在地上,满脸崩溃,显然是坐实了魏琮的话。 魏老三气得浑身颤抖,大吼一声,又悲又愤地扬拳对着魏琮挥去,然而他怎么是魏琮的对手,被抓着手臂一甩,整个人就狼狈地趴在了地上,老半天爬不起来。 “你疯了吗?”魏琮怒斥,“这是父亲的葬礼!你想让父亲走都走得不安生?”他转脸看向老三的几个敢怒不敢言的女儿,“还不把他扶下去?嫌不够丢人?” 好好的葬礼被王八贤一招千里送膈应给搅得乌烟瘴气,魏家不问世事的大哥无奈地站出来料理了一下这乱糟糟的场面,勉强让众人继续上香吊唁。 魏琮转身看向王八贤,毕恭毕敬:“家兄精神不正常,让王爷见笑了。” “哦,我不会放在心上的,发生这种事情,其实我是非常同情他的,”王八贤一脸八风不动的淡然,目光缓缓扫过魏光耀。 魏光耀正好战战兢兢地抬起头来,冷不丁就在他眼角看到一抹凌厉的寒光,登时浑身一颤,哀嚎一声,连滚带爬地冲出了灵堂。 老爷子高寿九十四,算是喜丧,大家理所当然地都没有表现出太多悲痛,葬礼一结束,立即坐在了谈判桌边。 律师拿出一份遗嘱,有老爷子的亲笔签名,大姐也拿出一份遗嘱,不但有签名还有私章,三哥的遗嘱甚至是老爷子亲笔写的,四姐更加令人震惊,竟然是血书…… 魏琮神情淡漠地坐在桌尾,看着这一场遗嘱大比拼,悠然地剥着开心果。 谈判不到十分钟,魏老三率先斯文扫地,直接越过桌子薅住了大姐的发髻,战争顿时爆发。 魏琮慢吞吞将一颗开心果塞进嘴里,起身离开房间,走到阳台上,仰头眯眼看向灿烂的艳阳,轻轻笑了起来。 感觉到手机震了一下,他微笑着掏出手机,只见王三笑的微信一如既往的简洁明了:有生意,走了。 “啧……”魏琮笑容顿时垮了下来,这几天两人仿佛迎来了遗失多年的蜜月期,连呼吸都是甜的,他几乎是整夜都腻在王三笑的身上。 王三笑不是脸皮薄的小男孩了,他身体柔韧又经验十足,往床上一滚那是怎么痛快怎么来,一晚上能变着花样把魏琮给玩儿到求饶。 想到这里,魏琮抬眼,看着窗外的花红柳绿,满心都是欢喜,听着背后嘈杂的吵闹声,不由得暗忖:我在磨叽什么,有时间陪这群坐井观天的蠢货吵架,还不如去看王三笑谈生意有趣呢。 身后的争吵声渐渐平息下来,魏琮走回会议厅,只见大姐发髻凌乱,二哥满脸抓痕,三哥鼻青脸肿……众人勉强被律师劝诫坐回座位上,一个个从鼻孔往外不满地喷着气。 魏琮拉开椅子,优雅地坐上去,双手在身前随意地交叉,轻笑道:“吵完了?律师,要是吵完了,请把我那份儿的房产转到王三笑名下,股票折现和现金一起打到王三笑的户头上,至于古董……” 他从口袋摸出名片盒,给在座的各位挨个发了一张:“我以澹冶拍卖公司总裁的身份真诚地邀请大家将父亲的古董拿出来举办一个魏氏专场拍卖会,想必钱景会一片光明。” 众人木然接过名片,简直目瞪口呆,反应过来后顿时又爆发,嗷嗷嗷地一个个捶胸顿足简直想活撕了他,大姐一拍桌子:“老七,你什么意思?” “在商言商,”魏琮十分坦然地说,“你们都不懂古玩,与其让明珠暗投,不如拿出来拍卖,公司只抽10%佣金,实在是非常物美价廉了。” 老三将名片摔在桌子上:“你吃错药了?现在是在讨论这个吗?” “那你们在讨论什么?”魏琮不屑地瞥了他一眼,“魏氏公司?恒运集团?恕小弟直言,菁安保险手中的股份已经达到17.32%,只要从别的股东手里受让1%的股份,你们现在所挣破头的这些,都会变成垃圾。” 他站起来,玉树临风地站在众人之间,俯瞰各位哥姐,嗤笑一声:“你们大可以继续吵,反正以你们的脑子也吵不出个所以然来,律师,请将最终结果送到澹冶拍卖行,我就不奉陪了。”说完,提步往门外走去。 众人一齐瞪着他潇洒离开的背影,一时间都忘了吵架的内容,直到背影消失在门外,半晌,大姐喃喃道:“他刚才说转到谁的名下?” 姐夫柔声:“王三笑,就是王八贤的儿子。” “我想起来了!”四姐一下坐直了身子,“三年前那事儿,他就是为了那个王三笑才逃了杨家的婚!” 魏老三嚷嚷:“那他娘的是个男的!” “真是家门败类啊……”二哥唏嘘,倏地又提起精神,“他的意思是他不要股份了?他彻底和恒运划分界限了?” 老三瞪眼:“你想干什么!” “重点是你想干什么!”大姐针锋相对,“老三,这些年你为什么一直针对老七?你在想什么?你还以为你能独揽大权吗?睁开眼睛看看现在什么形势吧,你这个蠢货!” “你个臭娘们!!!”魏老三再次斯文扫地,爬到桌子上再次一把薅住大姐的头发。 现场又打成了一团。 不知他们最终怎么商量的,最后律师一脸崩溃地站在魏琮面前,将遗产分割方案放在了他的面前。 魏琮仔细逐条审过,对这个结果还是比较满意,拔下笔帽,签下自己龙飞凤舞的大名。 送走律师,他一个人在办公室呆坐了一下午,脑中乱糟糟地回忆着从小到大为数不多的几次父慈子孝,一丝悲伤涌上心头:那个自己又敬又恨的男人是真的走了。 手机突然响了一声,他低头看去,发现是王三笑的微信:准备登机,三小时后到南京。 不由得心头一阵暖流,忍不住微微笑了起来。 第80章 肝移植手术 魏琮将伤感的情绪挥去,立即起身去了医院,逝者已逝,活人还得活着,不是么。 王三笑此次从北京匆忙离开就是得到了肝/源的消息,在一个偏远的小城市,他立即带着医生团队过去,取到肝脏之后第一时间返回南京,以最快的速度安排手术。 赵大爷思想陈旧,一想到要开膛破肚换一块肝脏上去,整个人都处于一种崩溃状态。 魏琮在病房坐了一会儿,和张老一起开解半天,看看时间差不多了,便动身去机场。 等了不到十几分钟,听到广播航班已到的消息,过了一会儿,一大群人急匆匆地走了出来。 魏琮一眼就从人群中看到王三笑的身影,笑着迎了上去:“怎么样,还顺利吗?” “嗯,”王三笑眼下有一抹疲态,见到他后,打起精神伸开双臂。 魏琮一把抱住他,在他脸边吻了吻:“辛苦你了。” 肝脏运到医院之后,以最快的速度进行了手术,赵大爷还想矫情一下,被王三笑直接一张账单甩在了病床上:“不做手术?可以,先把我花费的人力物力报销了!” 赵大爷被他凶得十分不爽,本想豪气一点地说大爷我报销,结果悄悄瞄一眼账单上吓死人的天文数字,到嘴的话顿时就说不出来了。 魏琮和煦地笑道:“您别再胡思乱想啦,什么都没咱的命重要,您说是不是这个理儿?” “……”赵大爷接了他的台阶爬下来,扭扭捏捏地点头,“唉,好吧。” 一场手术持续了十多个小时,张老不顾自己一把年纪,也等在手术室外,苍老的脸上满是担心。 魏琮担心老先生身体扛不住,劝他回家去等消息,张老固执地摇头:“我的老伙计在里面生死不明,回家怎么坐得住?” 王三笑叼着一根没点燃的烟:“你们感情真好。” “唉,”张老叹一声气,“我今年七十六了,当年的老伙计们一个个都先我而去,要是连老赵也……唉……” 老先生不住地长吁短叹,魏琮有些唏嘘,抬眼看向王三笑,正巧对方也转过眼来,两人脉脉地对视片刻,魏琮走过去,拉住了王三笑的手。 王三笑轻轻地笑了起来,他知道魏琮在想什么,这些日子在医院照顾赵大爷,亲眼目睹了晚景凄凉的惨状,让他难免产生一丝兔死狐悲的伤感。 他抬手捧起魏琮的脸,在他唇上啄了一下,轻声道:“我们这样一辈子也捣鼓不出个一儿半女的,等以后我死了,你就再找一个吧,反正你有钱,可以再找个小姑娘或小男孩,小姑娘比较好,体贴会疼人……” “胡说什么,”魏琮打断他,不悦道,“我不信你真这么想,王三笑,你是不是存心想气死我?” “我去!”王三笑叫道,“不识好人心啊,我还不是怕你一个人孤零零的……” “谁说我孤零零的?”魏琮咬牙切齿,“就算你死了,也有你的骨灰陪着我,我还可以陪你一起死,我们把骨灰烧在一起。“ 王三笑闻言哈地一下又乐了起来,异想天开:“去火葬场的时候开个双人套餐吗?哈哈,说不定到那一天焚化炉真的就有了情侣房噗哈哈哈……” 魏琮看着他的笑脸,简直不知道该说什么了。 “咳咳咳……”身后传来一阵浮夸的咳嗽声。 魏琮回头,只见张老满脸尴尬,拳头放在嘴边咳嗽几声,视线飘忽:“那个……咳,公共场所,注意一点,嗯,咳咳……” 王三笑满不在乎,在这一点上他和发小康天真是一路货色——想亲就亲,想操就操,就算千夫所指,也挡不住他一颗随处发/情的心。 闻言笑嘻嘻地对着张老扯淡:“食、色,性也,魏总长得这么如花似玉,我作为一个生理正常的男人是很难把持住的。” “你们……”张老被他的不要脸深深震惊,颤声,“你们怎么会是这种关系?三笑,你竟然是同性恋,王八贤知道你这么胡闹嘛?” 王三笑愣了一下:“你还歧视同性恋?” “不是歧视,只是……这终究不是长久之计!你们两个都男的,以后也倒腾不出个一儿半女,连送终的都没有。” 王三笑后知后觉地发现一个问题:“话说,老先生,你和赵大爷,你俩……啊?” 张老听他这话没头没脑,琢磨半天,倏地反应过来,老脸瞬间憋红,暴怒,“你胡说什么!我和老赵是纯正的革命友谊,和你们不一样!你不要污蔑我们!” 王三笑讪讪道:“……怎么是污蔑呢?” 难得见他吃瘪,魏琮忍不住笑出来,对暴跳的张老安慰道:“同性恋、异性恋其实没什么分别,我们和普通夫妻一样过日子,望老先生理解啊。” 张老饱读古籍,熟知诸多男风秘辛,他根本不歧视这个,只是没想到王三笑竟然会是,一时间转不过弯来,郁闷道:“我理解有什么用,要全世界都理解才可以。” 王三笑不以为然道:“我谈个恋爱关全世界鸟事?” 张老谆谆善诱:“你看,异性相吸、同性相斥,阴阳调和方是和谐之道,这是全世界都明白的道理嘛。” 王三笑简直想挖个鼻孔以示不屑:“全世界又关我鸟事?” “哎……”张老语塞。 魏琮担心自家那不爱说人话的活驴会把这小老头给惹毛,笑道:“三笑话糙理不糙,老先生,我们关起门过自己的日子,和全世界确实是没什么关系的。” 张老想了想,觉得这话有几分在理,毕竟,王三笑是直是弯,并不会影响他鉴定古董的能力,不但不关自己鸟事,连什么猫事、狗事……任何事都没有关系。 就算他是个人妖,那也是个很有能力的牛逼人妖。 “不对,”张老突然想起正事,他不解地打量着这二人,“既然你们是一家的,那为什么还要跑我这里来竞争?” 魏琮凉凉地瞥一眼王三笑,闭嘴不言,心想叫你乱截胡,我看你怎么解释! 只见王三笑理直气壮地挺起胸膛:“我吃饱了撑的。” 啧,你还挺自豪! 时间进行到第十二个小时的时候,手术终于结束了,张老快步冲到手术室前,眼巴巴地等着门开,只见一个脸色疲倦的医生带着笑意走出来,拉下口罩:“一切顺利。” 话音未落,张老苍老的眼角竟沁出了泪光。 从医院离开,魏琮拉着王三笑的手,一拽,就将人拉到了怀里,王三笑回头冲他嫣然一笑,魏琮骨头都酥了,觉得别说截自己一个生意,他就算把澹冶的生意都抢走,自己也愿意。 两人在人来人往的医院门口牵着手亲亲我我,简直是把路人都当成死的,魏琮用指腹抹过他眼下的乌青,心疼:“多久没好好休息了?” 王三笑两眼笑得弯起来:“不累。” “什么事情这么开心?”魏琮看到他的笑眼就忍不住跟着一起笑起来,“眼睛里都是红血丝,还不累?” “不累,”王三笑含笑道,“赵大爷的手术顺利完成,张老很开心,我也开心。” 魏琮拉起他的手放在唇边亲了亲:“我也很开心,走,去我家休息休息顺便吃晚饭吧。” 王三笑笑嘻嘻地横他一眼:“凭什么去你家啊,难道我没家?” “……好吧,好吧,”魏琮无奈,“走,去你家。” “你想去就能去?美的你,”王三笑拉着他的手上车,对熊大道,“去这货家。” 熊大从后视镜看到两人相握的手,极轻地笑了一下,发动了车子。 到了魏琮家,从门口就搂搂抱抱又亲又啃,魏琮掏出钥匙打开房门,王三笑搂着他的脖子热情地缠在他身上,不住地吻着他的耳朵和脖子。 两人跌跌撞撞地进门,魏琮一边接吻,一边含糊地笑道:“我们玄关做一次、沙发做一次,吃完晚饭再在浴缸里做一次怎么样?” 王三笑粗鲁地扯开他的皮带,一只手伸了进去,坏笑着揉搓:“还有洗手台……我想对着镜子让你操……” “啊?什么?”穆习习从房间里走出来,脸上还带着黑框眼镜。 “……”魏琮和王三笑保持着亲热的姿势,齐齐扭头看向他,两人眼中都是强烈的谴责。 穆习习突然发现自己好像不该出现在这里。 果然,魏琮不客气地指责:“你怎么在家?” “哎,我……”穆习习刚要解释。 魏琮陡然拔高声音:“你没去上班?” 王三笑一脸奸妃相地进谗言:“这么不敬业的员工,扣工资。” “我靠!!!”穆习习崩溃,“我刚从北京回来好吗?你自己谈判没结束就跑了,别人还要在那儿处理各种事项啊,还有,王三笑,你手放哪儿呢!!!” 王三笑施施然将手从魏琮裤子里抽回来,还体贴地给他拉上拉链,拍了拍,笑道:“晚上再喂饱你,乖。” 穆习习快要晕了。 魏琮不悦道:“什么王三笑,王三笑也是你叫的?懂纲理伦常吗?叫七奶奶。” 王三笑一脚把他踢开:“滚你大爷!” 三个人吵吵闹闹老半天,魏琮奴役着穆习习去烧水泡茶,拉着王三笑走进书房,将一叠文件交到他的手上,笑道:“你看一下这个,老爷子活着的时候投资不多,除了恒运的股份别的也没什么,他们几个人在那争得头破血流,老公是斯文人,就没太吵吵。” 王三笑低头翻着文件,闻言横了他一眼,懒得跟他计较。 魏琮赚了点便宜沾沾自喜,凑过去,指着文件上几个条款,解释道:“我就要了万柳书院和东山墅的房子,那两个地方我去过,你一定会喜欢,老爷子在丰台、大兴弄了点地,一直没动,我觉得咱们也不会去开发,就和股票一起全让出去了,只拿了现金,你看怎么样?” 王三笑用指尖一个一个地数着零:“卧槽这特么是多少?” “够不够你买包包?”魏琮歪头亲了他一下,“跟他们比,我是吃了点亏,毕竟没有子嗣嘛,以后也不会有,这个没的辩解。” 王三笑将文件随手丢到桌上,双臂搂住魏琮的脖子,笑盈盈地凑上去和他舌吻:“别得了便宜还卖乖……” 穆习习小心翼翼端着茶盘推门进来:“我记得笑哥喜欢喝蒙顶石花……卧槽!” 魏琮和王三笑一齐谴责地看向他。 穆习习猛地低头,飞快地把茶盘往桌上一送,转身就往外跑:“我什么都没看见!你们这对凑表脸的!!!” 两人在背后哈哈大笑。 王三笑问:“谁继承了股份?你三哥?” “大概吧,”魏琮端着茶水老神在在道,“不过我是很无所谓的,恒运以后衰败了,我会深表遗憾,如果发达了,那我也不会有什么后悔,折腾了小半辈子,总算才看清,我魏琮的气运不在恒运,以后,就留在南京当个上门儿婿,感觉也挺好。” “行了啊,”王三笑没好气道,“说一句话就要占一个便宜,就你会抖机灵?” 魏琮大笑。 王三笑顿了顿,突然道:“菁安保险即将受让百川地产在恒运的股份。” “什么?”魏琮吃了一惊,“百川地产?杨家?” “消息确凿,”王三笑点头,“这样,菁安将彻底入主恒运,魏老三就算继承老爷子全部的股份,也不能当家做主。” 魏琮低头思索片刻,叹一声气:“我早想到了,老三志大才疏,就算没有菁安保险的敌意收购,也根本守不住父亲留下的产业,算了,不想了,都是他们的事了,跟我无关。” 王三笑突然想起一事,扫一眼门外:“习习家分到了什么?” 魏琮苦笑:“你觉得呢?” 王三笑了然,习习的爷爷并非老爷子亲生,从那群如狼似虎的人的嘴里必然是吃不到一块肉的。 魏琮道:“我听说是拿到了当年大夫人收藏的几件古董,估计也不怎么值钱,不然也不会舍得给他们。” “有古董?”王三笑眼睛亮起来,走出书房,嘀咕道:那我得找习习搞来看看…… 第81章 习习的古董 穆习习正在厨房将排骨拿出来化冻,王三笑走进来,直奔主题:“你爷爷分到什么古董?” “就是我太奶奶在世的时候收藏的几件小玩意儿,她老人家不算行家,品相都不太好,”穆习习掰着手指头数给他听,“十几枚印章,刻工还行,石料一般,一个紫砂壶,不带名家款,但造型特别有趣,像个小南瓜,七八方古砚,都是老坑端砚,哦,对了,还有一只歪瓜裂枣的掐丝珐琅大瓶。” 王三笑一直闷不吭声地听着,闻言抬起头来:“等等,什么叫歪瓜裂枣的掐丝珐琅大瓶?珐琅器那可是御用珍品,能歪瓜裂枣?” “孤陋寡闻了吧,”穆习习洗了洗手,甩着一手水往外走,嘿嘿笑道,“说实话,我看到的时候也惊呆了,来,我拿给你看看,当时我觉得挺奇葩的,就问爷爷要过来了。” 穆习习走到自己卧室,抱出一个大箱子,放在茶几上,小心翼翼地打开,魏琮将落地灯的长颈压下来,照进箱中,只见一只华丽夺目的掐丝珐琅大瓶流光溢彩。 王三笑将瓶子取出来,上手一提脸色就变了。 “这货还特重,”穆习习解释,“比一般三百件儿的大瓶重多了。” 王三笑掂了掂,嫌落地灯的灯光不够清晰,随手从口袋摸出一个微型强光手电,灯光打在瓶身,越发显得精工细作、华彩无双。 “大开门的乾隆货,”魏琮赞道,“习习,卖吗?送公司去绝对吓死那帮二五眼儿。” “你个半吊子还嘲笑别人二五眼儿?”穆习习不屑地撇嘴,“别在这儿假充内行了,还乾隆货呢,就一清末仿的。” 魏琮斩钉截铁:“不可能!你看这玻璃釉彩、这金线缭绕,这样富丽堂皇的海水云龙图除了乾隆朝,别的再也烧不出来,清末更是仿不出这种雍容的贵气。” 穆习习嗤了一声,对王三笑道:“笑哥,你把瓶子放桌上给我七爷看看。” 王三笑含笑看他一眼,将瓶子放在桌上,只见瓶子晃了一下,成了一个雍容华贵的歪脖儿,魏琮一下哑火了。 “哼!”穆习习趾高气扬,“这是乾隆货?这样歪瓜裂枣的瓷器,真要到了万岁爷面前,小心脖子上的脑袋!再说,如果这是个乾隆货,还能到我爷爷手里?魏老三第一个就据为己有了!” 魏琮自然知道他说的是实话,可就是觉得十分蹊跷,围着瓶子转了一圈,眉头紧皱:“这怎么可能?明明就是乾隆的风格啊……”他抬头看向王三笑,不由得笑起来,“那就请三少给我们爷儿俩指点一番迷津?” 王三笑悠悠地摊开一只手:“在下掌眼是要钱的。” 魏琮抓着他的手按在自己胸口:“你看我哪里好,只管拿去,或者把我整个都拿走,开个套餐,不要什么包月、包年,你直接给我包一辈子得了。” “美的你,”王三笑隔着衬衫在他胸口的烟疤上狠力按了按,“我不过是看你现在油光水滑还有几分玩头,等过两年你人老珠黄了,谁他妈还理你。” 穆习习无声地转身捂住脸:打情骂俏什么的,为什么就不能避一下?人家还是小孩子呢!!! 王三笑眼角余光一瞥就看到他转身回避的小样儿,坏心顿起,一伸手将小孩掐着后颈就拖进怀里一把搂住,指尖逗逗他的软下巴,笑道:“等过几年你七爷变成黄脸公,你就来补上他的缺吧。” 穆习习两眼放光:“好啊好啊。” 魏琮脸色顿时黑了:“咳,还是来鉴赏一下这个倒霉瓶子吧。” “哈哈哈,”王三笑和穆习习勾肩搭背,笑得直喘,手指按着大瓶在桌子上晃了晃,“歪瓜裂枣是吧,歪就对了,不歪才有问题呢,请魏总上手,掂掂这瓶子的份量。” “嗯?有什么说法?”魏琮听话地提起瓶子,发现很有份量,“为什么会这么重?里面灌了金子吗?” 王三笑看着他笑而不语。 魏琮直视着他的笑容,飞快地思索着,脑中突然一道光闪过,啊地一声叫了出来,低头看向瓶子,满脸都是不可思议:“竟然是……” 王三笑满意地点头,戏谑:“魏总入古玩行日子不长,学问倒不小,习习落后了哟。” “……靠,”穆习习一头雾水、满腹委屈:七爷爷那个半吊子怎么可能比自己眼力好?一定是有奸/情加成! 魏琮在这场爷孙之战中大获全胜,高傲地扬起下巴:“小子,听着,掐丝珐琅常见的有铜胎掐丝珐琅,稀少的有银胎珐琅,还有一种更加稀少的,叫金胎掐丝珐琅,金子质软,凹成这个造型放上几百年,不歪脖儿还奇怪了呢。” “!!!”穆习习随着他的话一点一点地张开嘴巴,直到变成一副-o-的表情,整个人已经傻了。 王三笑补充道,“乾隆六十大寿的时候曾烧造过一批金胎掐丝珐琅,这会儿大都收藏在台北故宫,你这件啊……”他一巴掌拍在穆习习的后背上,开心地笑道,“捡大漏啦,孙贼!” 穆习习实在没想到分个家产都能捡着漏,简直是……老天爷都站在自己这边儿啊! 他将鉴定结果如实告知自己爷爷,让他还是把瓶子收回去吧,价值好几千万呢,魏大爷大喜过望,但表示既然送给孙子了,断没有收回去的道理,想必这瓶子也合该跟孙子有缘,就留着收藏吧。 看看,魏大爷是多么的高风亮节,这一点上,魏七爷就差远了,自从得知这是个货真价实的乾隆精品,他对“孙贼”的态度简直一百八十个大转变,再也不奴役了,甚至晚上“孙贼”上床睡觉前还会得到一杯热牛奶。 穆习习一口气把牛奶灌下肚,然后擦擦嘴就不认账了,对魏琮道:“我不会送拍的,你死了这条心吧。” 魏琮和颜悦色地看着他,仿佛一只狡猾的老狐狸看着肥嫩的小鸡仔,轻声细气:“你是个好孩子,怎么还钻牛角尖了呢,爷爷会骗你吗?” “会。” “……”魏琮觉得这孩子真的是越大越不可爱了,“那我现在不是爷爷了,我是澹冶拍行的总裁,你的顶头上司,来,你再考虑一下要不要上拍,我可以答应你一些力所能及的条件。” 穆习习是一点机会都不会给他,闻言高冷地一笑:“我要王三笑。” 魏琮笑容未改,无声无息地活动了一下拳脚,和气地说,“好孩子,过来一点说话,你离得太远了,我听不太清。” “……”穆习习看一眼他幽深眼眸中的杀气,撒腿跑回卧室,哐地一声关了房门,还反锁了。 魏琮暗骂:“小畜生!” 虽然魏大总裁在自家孙子面前得到了秋风扫落叶般的无情冷遇,但他麾下的澹冶拍行却春风得意,各个部门接连奇遇,征集到的拍品质量高得不可思异,几乎达到了国际大拍的规格。 魏琮一边满意地翻着报表,一边拿眼睛瞥着认真工作的穆习习,觉得如果再有一个乾隆金胎掐丝珐琅,那就更完美了。穆习习觉得浑身都凉飕飕,给自己泡一杯咖啡刚要喝,瓷杂部主管一阵风地刮了进来,隔老远就开始嚷嚷:“啵啵啵……” “什么?”魏琮皱眉抬起头,“你吃错药了?” “boss!!!”主管激动得浑身颤抖,“大大大……大生意!” 魏琮深吸一口气,认真地考虑解雇这货的可能性。 主管双手撑在办公桌上:“张老的成化斗彩高士杯!!!竟然再次出……” 话没说完,魏琮倏地站了起来,不为别的,只因为当时王三笑找来的肝脏救了赵大爷的命,张老满心感激地将斗彩杯交给王三笑代卖,如今怎么会出现在这里? 他抬步往门外走去:“我看看这个高士杯,你来说说,从哪儿又给征集过来的?” 主管小碎步跟在他身后:“是卖主自己送上门来的!你说这事儿绝不绝?哎,那卖主应该还在接待室没走呢,我刚看了一眼就觉得必须来向你汇报。” 魏琮大踏步走进接待室,看到沙发里坐着一个有几分眼熟的古董商,他旁边站着个男人,正抬头看墙上的一幅字画,站得笔直,越发显得腰细腿长屁股翘,听到声音转过头来,忍不住就笑了。 魏琮看着眼前的笑眼薄唇,跟着也笑起来:“敢问三少,你这又是玩儿哪一出?” “先介绍一下,”王三笑指着古董商,“这位是……” “咦?”穆习习突然惊讶地叫了起来,“寒哥???” 古董商正是北京岁寒斋的老板李寒柏,闻言看了过去,抿唇微微一笑,“是你啊,”他目光越过穆习习,落在魏琮身上,笑着站起来,伸出手去,“魏总,你好。” 魏琮想起此人来送拍过几次东西,都是品相很好的精品,含笑和他握手:“我一听说征集到了斗彩杯,立刻就过来,没想到竟然是李老板,请坐。” 众人落座,李寒柏将桌上一个紫檀木盒移到他的面前:“魏总请掌眼。” 穆习习打开木盒,只见锦缎之间卧着一个敞口圈足的瓷杯,胎质轻薄,釉质洁白,杯身一面画着“书圣观鹅”,一面画着“陶潜爱菊”,正是当初王三笑从张老手里拿走的成化斗彩高士杯,原来他卖给了李寒柏。 这个李寒柏竟能吃得下价值连城的成窑斗彩,可见能力也非同一般。 双方签订好了拍卖合同,李寒柏很快就离开,王三笑坐在沙发里没动,晃了晃翘着的二郎腿,笑嘻嘻地瞥着魏琮,明明是多情含笑的眼神,却硬生生把魏琮给瞥出一身冷汗来,佯装淡定地笑道:“待会儿下班我们一起去买菜,晚上来我家吃鱼怎么样?我新学了一个广式蒸鱼,自我感觉还不错,不信你问习习。” “……嗯?什么?”穆习习回过神来,茫然地看向他们。 魏琮横他一眼:“上回做给你吃的那个蒸鱼,还不错吧,我记得你吃了不少。” “卧槽,岂止是还不错!”穆习习大叫。 魏琮露出满意的笑容。 只听穆习习接着叫:“我一晚上跑了八趟厕所,你差点把我毒死!!!” “……” “噗哈哈哈,”王三笑拍着大腿哈哈大笑。 魏琮觉得必须得把这小子清理出门户了,哪有二十岁的孙子和爷爷住在一起的,已经严重妨碍到爷爷谈恋爱了! 王三笑满脸促狭的笑意:“行了,再给你几天时间增进一下厨艺吧,今晚来我家吃饭,让老头子蒸鱼给你吃。” “……什、什么?”魏琮愣了。 王三笑觉得他看上去有点智力堪忧,重新道:“我爸让你晚上来吃饭。” 魏琮脑子飞快地转着,仔细回忆一番,发现自己最近一次见到岳父大人还是当日老爷子的葬礼上,那次自己的表现……还算不错吧,于是他颇有了一些自信,微笑着颔首:“那就叨扰了。” 第82章 美好的日子 王三笑轻描淡写地丢下一个邀约,可把魏琮给忙坏了,立马推掉所有工作,刮脸、理发、更衣,甚至还骚兮兮地贴了个补水面膜,才终于在约定时间拎着一瓶酒出现在王家门口。 “哦,来了?”王三笑打开门,对视的一瞬间,被他八颗牙的标准笑容给震到了,在心里嘀咕:又不是没见过我爸,装什么装。 魏琮在他头发上吻了吻:“我今天帅吗?” “打扮这么帅是要勾引我爸?”王三笑在他脸上亲了一口,“进来吧。” 魏琮苦笑:“还不是担心岳父大人不喜欢我嘛。” “他早就不喜欢你了,又不是今天才不喜欢,有什么好担心的?”王三笑一脸淡定地说。 魏琮如遭雷劈,木然跟在王三笑身后,然后隔着一张薄如蝉翼的苏绣屏风,看到一个黑黢黢的枪口。 “……” 王三笑皱眉:“你干嘛呢?” “这东西可金贵,没事要擦一擦嘛,万一生锈了可怎么办?”王八贤大马金刀坐在太师椅上,左手平举,右手握枪担在小臂,眯着一只眼随意瞄准着。 忽地枪口对准了自己,魏琮心头狂颤,脸上的笑容依旧如沐春风,夸赞:“真是把好枪。” “哦,魏总对枪械也有研究?来来,我们来讨论讨论,”王八贤惊奇地看向他,将茶几上一张大锦帕一掀,露出七八把制式各异的长□□,还有□□、炸弹数枚…… 魏琮再也控制不住,脸刷地就绿了。 王三笑倚在屏风上夹着一包开心果慢悠悠地剥着,凉凉道:“模型就别拿出来吓唬人了,赶紧把那些什么玩意儿的收起来,准备吃饭了。” “嘿,就你会拆台是吧?”王八贤愤愤地把宝贝模型全收起来,心想这胳膊肘儿往外撇的熊孩子! 为了迎接贵客,王家晚餐不再是清一色的绿油油了,清炒小青菜、高汤娃娃菜、蚝油生菜、醋溜小白菜中间还摆着一盘香喷喷的小鳎目鱼。 魏琮第一次见识到如此健康的晚餐,看向王三笑的眼神满满都是同情。 王八贤开了一瓶酒,走过来,淡淡道:“魏总百忙之中抽空过来一趟不容易,不能薄待了你,喜欢吃什么就随便吃,别客气。” 魏琮诚惶诚恐,接过酒瓶恭敬地给王八贤满上一杯:“叫我小魏就好,您千万别和我见外。” “不不,”王八贤一脸云山雾绕的高深莫测,声音无比虚伪地说,“你可是霸道总裁,出身名门又年少有为……” “阿琮,”王三笑突然出声,对王八贤一摆头,淡淡道,“叫爸。” 王八贤倒吸一口冷气:“不……” 拒绝还没说出口,魏琮一把握住王八贤的手,另一只手端起酒杯,亲亲热热地叫出一声:“爸!!!” 声音气沉丹田、斩钉截铁,是一点拒绝的余地都没留,王八贤那皎如满月的银盆大脸在那一瞬间就绿了。 魏琮满脸笑容,举着酒杯笑道:“爸,咱们以后就是一家人了,我背井离乡地在南京打拼,挣再多钱都填补不上内心深处对家庭的渴望,爸,您不知道,每次看到三笑幸福的笑脸,我都觉得无比地羡慕,爸,以后我会好好和三笑过日子,两个人一起孝敬您老人家,爸,这一杯,我敬您。” 就你他娘的巧舌如簧!王八贤面目狰狞地盯着酒杯,心想:如果本王把酒泼到这货脸上,儿砸有多大可能会跟自己翻脸? 思来想去,他脸色阴晴不定地抬眼看向王三笑,发现自家傻逼儿砸正一脸笑盈盈地看着那个野男人,笑容里全他妈是愚蠢的爱情! 操! 王八贤端起酒杯,刚要泼过去,突然王三笑转过头来,对着父亲阴森森一笑,王八贤瞬间委了,攥着酒杯,内心疯狂咆哮:小没良心的傻逼儿砸!!!你这笑脸什么意思!!!你威胁我???你为个野男人威胁我???你为个野男人威胁一把屎一把尿把你喂养大的爹??? 我八贤王岂会受你威胁? 我横行江湖的时候你连个受精卵都不是呢! 想到这里,王八贤气势如虹地一拍桌子,猛地站了起来,一仰脸,把整杯酒都灌了下去。 王三笑拊掌:“好酒量!” 魏琮一见岳父大人如此豪爽,顿觉之前诚惶诚恐的自己太过小家子气,连忙也跟着站了起来,由衷地称赞:“好酒量!爸,您这酒量在我见过的人里,绝对是头一份儿!”说着拎起酒瓶又要给他倒酒。 王八贤一把捞过酒瓶,哐哐哐给自己倒了个满杯,悲愤地端起酒杯又要喝,一只手从旁边伸过来,攥住他的手腕。 王三笑轻声道:“别喝这么急,对肝不好,先吃点东西。” “……”王八贤看着如花似玉又善解人意的宝贝儿子,简直想钻进他的怀里大哭一场。 “对对对,不急在一时,”魏琮连忙将酒瓶拿回来,扶他坐下,笑道,“以后的好日子还长着呢,爸,您喝点鱼汤。” 是的!以后的好日子还长着呢,王八贤眼眸中闪过一抹寒光,准备吃完晚饭就派人半路弄死这个野男人。 不,万一真弄死了,傻逼儿砸会变寡夫,啧……心疼,王八贤暗搓搓地想,要不就弄个半死?打断几个手脚,反正留着那地儿了别耽误了儿砸的性福就好了嘛! 想到这里,王八贤不禁由衷地佩服自己有勇有谋,低头吧唧吧唧喝了两勺鱼汤,突然发现这个用小火炖出来的鳎目鱼汤色白味美,简直是人间美味,不由得又喝了两勺,伸手拿了一块馒头,撕开,在鱼汤里泡着吃。 老丈人大快朵颐,魏琮悄悄看向王三笑,只见王三笑一边吃着小青菜,一边拿眼睛瞥自己,两人对视,王三笑噘嘴抛了个飞吻。 魏琮忍不住无声地笑了起来。 王八贤乐滋滋地泡着鱼汤吃了半个馒头,突然想起身边还坐着一个野男人呢,坐直了身子,咳咳咳得清嗓子。 “你卡着鱼刺了?”王三笑没好气。 “啧,傻逼儿砸,”王八贤横他一眼,高冷地瞥了瞥魏琮,淡淡道,“小魏啊……” 魏琮放下筷子:“在。” “以后就是一家人了,我家三笑是个24k的纯傻逼,以后生活中遇到什么磕磕碰碰的,你要多担待,”王八贤极力想让自己显得和蔼可亲一点,只是他一脸横肉本就威猛无比,又有内心极度的悲愤,因而五官非但没有变得和蔼,反而更加狰狞了,好好的话说得像威胁一样。 魏琮点头:“您放心,我和三笑相识十一年,中间有过太多挫折和遗憾,一度让我悔恨至极,这些年来,我对他的爱从未消减过,反而一天比一天加深……” “哎……够了够了,”王八贤一脸嫌弃地打断他,心想这野男人怎么如此肉麻,儿砸的品味实在令人堪忧。 他糟心地看看王三笑,再看看魏琮,叹气:“唉,吃饭吧。” 吃完饭已经是晚上九点,王八贤是很想把魏琮扫地出门的,然而王三笑一直笑得他张不开口,实在不忍心打破儿砸的幸福笑脸,挣扎半天,终于还是一言不发,郁闷地睡美容觉去了。 王三笑拉着魏琮进了自己卧室,双臂搂在他的脖子上,噘嘴啄了一下,满面笑容地胡扯,“老头很喜欢你。” “是啊,我感觉非常幸福,”魏琮真诚地说,后背上的冷汗被空调一吹,凉飕飕的。 王三笑哈哈大笑,不管过程怎么样,这一关是过来了,自家老头没有在一见面的时候就拔枪毙了魏琮,这让他十分欣慰,今天不毙,以后想必就不会再毙了。 魏琮不知道自己刚刚在生死线上走了一圈,他把王三笑搂在怀里,抱着这个让自己爱到骨子里的人,他通体舒爽,有些盲目乐观地想:两人兜兜转转这么多年,竟然还有见家长的一日,上天对自己真是太好了! “阿琮,”王三笑轻声道,“我们是不是要置套房子?” 他这一提,魏琮想了起来,自己早就盘算着买房子了,王家有个老的、魏家有个小的,俩电灯泡一个比一个亮,很是妨碍两人偷情……不,是好好的恋爱谈得好像偷情一般,他想搂着自己媳妇滚个床单,居然还要去酒店,简直是笑谈! 王三笑继续道:“天真家对门儿最近要移民加拿大,房子本来打算租出去的,我在外面瞄了一眼,觉得房型不错,咱们可以买下来。” 魏琮心里有点儿堵:和康天真做对门儿?就算自己不怕那货扰民,可……一想到王三笑为康天真上刀山下火海连眼睛都不眨的样子,他就觉得自己会半夜去他家窗户下学鬼叫。 “你这什么表情?”王三笑拉下脸来,“有什么意见你就说,别给我憋在心里,还好像我委屈你似的?跟着我你委屈吗?啊?你说,你是不是不想跟我同居?” “不不,”魏琮连忙亲亲他的脸,伏低做小,“我一点都不委屈,我特开心,是的,能一起同居我真的特别特别开心。” 王三笑稍稍满意,抬起眼皮横了他一眼:“那是跟康天真做对门儿委屈你了?” “没有!”魏琮一脸情真意切,“我真的特想跟康天真做对门儿,你俩关系那么好,真要是拆开了,我才会为你感到委屈呢。” “……” 因为魏琮那稀里哗啦就瞬间消失的个人意见,王三笑大获全胜,立即让人去联系房主,不到半个月就过了户,和康天真做起了对门儿。 虽然邻居略糟心,但房子还是很不错的,简简单单的四室二厅,精装修,家具齐全,有一个十分适合缠绵的大飘窗。 王三笑十分满意。 魏琮也不得不十分满意。 傍晚,火烧云燃烧了半边天,王三笑坐在车里,咬着一根棒棒糖,翻看熊二递过来的拍卖图录,口齿不清:“澹冶现在规格还挺高……” “魏总现在可是头一份儿的青年才俊,”熊二竖起大拇指赞叹,完了挤眉弄眼地挤兑他,“三少,你现在心里是不是特别嘚瑟?” 王三笑看他一眼:“他是不是青年才俊都是我男人,有什么好嘚瑟的?” 熊二瞥着拍卖图录:“嘿,就嘴硬吧你。” “你这么八卦小心嫁不出去,”王三笑没好气地埋汰他一句,顺着他的视线将图录翻到最前面,忍不住笑了起来,只见装帧豪华的封面上,印着一行烫金大字——“春山如笑”澹冶国际拍卖公司春季拍卖会! 一直到走回家门口,他嘴角的笑容就没消下去过,低头掏出钥匙刚要开门,大门突然从里面打开,魏琮系着围裙的身影出现在门口,笑道:“回来啦,稍等一下,晚饭吃清蒸鱼。” 王三笑看向他英俊的面容,笑容更加灿烂:“嗯。” 第83章 心形的吻痕 王三笑和魏琮搞了套自己的小房子,算是正儿八经地同居了,每天都能看到爱人的笑眼,每晚都能抱到爱人的小腰,魏琮简直快活似神仙,可他还是有点不高兴,原因只有一个——对门儿的康天真实在太烦人了。 天光微亮,东方泛起鱼肚白,魏琮睡梦中被强烈的快感惊醒,看到王三笑一翻身骑在自己身上,乐滋滋地摇摆着腰,哑着嗓子笑了起来:“一大早就这么精神?” “醒了?”王三笑趴下来,在他脸上亲了一下,亢奋道,“来来来,干个早安炮。” 魏琮简直想求饶:“大王,昨天晚上你要了3次,要节制啊!” “啧啧,”王三笑用力夹了他一下,“嘴上说着不要,身体却很诚实嘛。” “……”还能说什么? 室内光线昏暗,魏琮迷恋地看着上方结实性感的身体,心底的爱意迅速发酵,他抱住王三笑柔韧的细腰,猛地一拧身,将他压在身底,双眼温柔地看着他。 晨光透过窗帘缝隙投射进来,照亮床头相框里的合照——王三笑懒洋洋坐在一把藤椅中,魏琮从背后搂住他,两人都穿着宽松的家居服,两人脸上俱是惬意的笑容。 “阿琮……”王三笑眼神涣散,喃喃道,“说你爱我……” “我爱你,三笑,我爱你,我爱你,我爱你……”魏琮喘着粗气,一遍一遍地表达着爱意,额头渗出汗珠,顺着脸颊滑落下来,他低头和王三笑对视,两人露出和合照中如出一辙的笑容。 王三笑伸长双臂搂住魏琮的脖子,小声道:“我想在沙发上……” “好,”魏琮抱起王三笑,往客厅走去。 王三笑倚在沙发扶手上,一边对魏琮挑逗地笑,一边抬起大腿,搭在沙发靠背上,魏琮浑身蹿火,热情地扑了上去。 “叮咚……”门铃响了起来。 两人默契地充耳不闻,在松软的大沙发上翻云覆雨颠鸾倒凤…… “叮咚叮咚……”门铃继续响着。 王三笑一把将魏琮按倒,骑了上去,急促地喘息着喃喃道:“回头把门铃给拆了,这玩意儿反人类……” “拆了门铃,人家不会拍门吗?”魏琮在满脑子少儿不宜之间残存着一丝理智。 话音未落,大门哐哐哐就响了起来,暴躁的拍门声中还夹杂着一个无比亢奋的声音:“笑笑!起床了!太阳晒屁股了!!!” “是肥真,不做了,我去开门,”王三笑爬起来想往外走。 魏琮从背后一个饿虎扑食把他压在地毯上,恶狠狠道:“不许开门,我还没要够。” “你昨晚要了3次呢,要节制,”王三笑义正言辞地说。 魏琮心里那个苦啊,他疼王三笑,只要王三笑说要,他立马就能提枪上阵,只要王三笑喊停,他也二话不说立即退出,可他娘的凭什么康天真来了,自己就不能干了? 他不接受这个理由,不!接!受! 门外康天真的声音又提高了八度:“小笑笑乖乖,把门儿开开,快点儿开开,真真要进来~~~” 魏琮想搬家。 两分钟后,王三笑披着睡袍去打开门,康天真跟颗炮弹一样砸了进来,欢乐地嚷嚷:“快点换衣服,我们去逛街啊。” 他说的逛街是逛古玩市场,这个行业开市早,想买好东西一般都得赶早晨天刚亮的时候,王三笑打了个哈欠,走进卧室,脱掉睡袍,露出结实漂亮的身体,康天真倚着门框,目光扫过他小麦色的后背,突然惊叫了一句:“咦……” 王三笑穿上衬衫,回头灿烂一笑:“嗯?” “哦。”康天真眼睛转了转,闭了嘴。 王三笑横他一眼:“哼。” “……”魏琮快要疯了:这两人交流如此默契,真的好讨厌啊! 王三笑穿好衣服,和康天真勾肩搭背地欢快出门,魏琮郁闷地一个人去做早饭,孤零零坐在餐桌前,咬着干巴巴的面包,霸道总裁的心是六月的情,沥沥下着细雨…… 出门逛街的两个人把古玩街从头到尾转了个遍,没买到什么好东西,边慢慢走去烩萃楼吃早饭,康天真要了一碗鸭血粉丝汤,吸吸溜溜地吃着,眼睛在王三笑脖子以下不能描述的部位来回打量,王三笑假装没感觉,专心地吃着鸡汁汤包。 五分钟后,康天真再也忍不住:“那个……霸道总裁还挺稀罕你的哈。” “还行。”王三笑咬开一个包子。 “你背上有个心形的吻痕。” “咳……”王三笑被汤汁烫到了,抽出一张纸巾捂住嘴,外表淡定,内心狂野吐槽:魏老七他娘的干了什么? 魏琮发誓,他什么都没干,只是大半夜爱你爱到不行,又没有奸/尸的爱好,满腔爱意无处安放,只得抱着爽晕过去的你,一点一点在后背上吻出了个心心相印。 康天真捧脸:“我也想被文渊渊吻出满身的吻痕,想想就好浪漫呀。” 王三笑一点都不想和他讨论床帏秘事,冷淡地哼了一声,努力将注意力都放在筷子中的鸡汁汤包上,大脑却不可遏制地越想越歪:魏琮为什么要来这么一出?他少女心泛滥吗?他花了多长时间?他当时是怎么想的?他没想到让自己知道吗? 哎呀,看来他是真的很爱自己啊…… 康天真茫然地看着王三笑失神的眼睛,伸手在他眼前晃了晃,试探地出声:“笑笑?” 包子吧唧掉在了醋碟里,王三笑倏地回过神来,抬眼看向康天真,舔了舔发干的嘴角:“嗯?” 康天真琢磨了一下要不要实话实说,以他对王三笑的了解,有时候不说实话是会挨揍的,但有时候说实话会挨更多的揍,斟酌了一下,他委婉地说:“你刚才的眼神……” 王三笑微笑:“眼神怎么了?” “……很饥/渴。” “……”王三笑微眯起眼睛,脸上笑容渐渐加大,简直到了笑靥如花的程度。 康天真刷地一下后背就蹿起一层冷汗,悄悄放下筷子,将一条腿移到桌子外,时刻准备着夺路而逃。 王三笑满脸是笑,一点点逼近他,寒飕飕的眼睛直直地盯着他,康天真慌乱地挤出一脸谄笑,双手食指戳着婴儿肥的腮帮子,谄媚道:“王、王叔叔,你看天真真是不是萌萌哒……” “萌个锤子!!!”王三笑一击五指山压向他的脸。 桌上的手机突然叽哩哇啦唱了起来,康天真一把抓过手机,直塞到他的鼻子前,大叫:“笑笑快看,八爷爷找你!!!” 老头找自己?王三笑接过手机,发现确实是王八贤的电话,嘀咕着昨天刚在他那儿吃过晚饭,今天一大早会有什么事情?接了电话:“喂?老头,起来啦?吃早饭了没” “吃个锤子的早饭!”王八贤在那头喊,“你在哪儿呢?” “我和肥真在烩萃楼吃早饭。” 康天真怒道:“谁是肥真!!!” “哦嚯嚯肥真也在啊,”王八贤的声音顿时充满了宠溺,“跟肥真说八爷爷想他啦。” 康天真对着手机欢快地喊:“八爷爷,肥真也想你啦,啊呸!我不是肥真!!!” “哈哈,”王八贤大笑,“儿砸,你现在立刻去天津,我把地址发给你,那老太太要移民,满屋子古董找买主,绝对能大赚一笔。” 王三笑立即把魏琮和他的心形吻痕抛到了脑后,飞快地把最后一个包子塞进嘴里:“行,我这就动身。” 当魏琮得到消息的时候,王三笑已经躺在飞往天津卫的飞机上和康天真并排敷面膜了,霸道总裁的世界一瞬间就变成了黑白的,他默默掏出小本子,在康天真那一页又狠狠地记上一笔。 穆习习推门进来:“关于今年秋拍的指标……” “我要去天津,”魏琮冷静地说。 穆习习一愣,大脑飞快地旋转,严肃道:“天津出什么事了?” “你七奶奶去天津了。” “嗨,”穆习习送了一口气,“他整天满世界飞,去哪儿都正常,瞧你这一脸紧张的,我还以为他会情郎去了呢。” 魏琮心里苦啊,他用力攥紧了拳头:他没有去会情郎,他是带着情郎一起去的!强行将穆习习按在座位上:“听着,孙贼,我不在的这段时间,你全权负责公司事宜。” 穆习习挣扎:“不……不行,我寒哥这两天来南京收货,我想跟他……” “魏栩!”魏琮厉声道,“李寒柏是古董商,你跟他一起收货这合适吗?你可是签订过竞业限制合同的!除非把那个掐丝珐琅大瓶拿出来上拍,不然信不信我把你告上法庭?” “!!!”穆习习暴怒,“魏琮!你这个奸商!!!” “给我老实在这儿坐着!”魏琮把笔塞进他的手里。 穆习习抓狂:“你给我等着!我代理总裁第一件事就是解散公司!!!” “那我回来第一件事就是给李寒柏介绍个男朋友!” 穆习习倒吸一口冷气,脸皮都气青了。 魏琮大获全胜,心满意足地笑了起来,拍拍孙子的小脸蛋儿,疼爱道:“瞧这脸色,青黢黢的,真漂亮。” ——你跟我七奶奶学坏了……穆习习表示很受伤qaq。 魏琮安排好工作,立即爬上飞机,尼玛,南京飞天津居然还要转机……霸道总裁开始琢磨是不是该买个私人飞机了,等风尘仆仆赶到天津的时候天都黑了。 而此时此刻,王三笑和康天真正快乐地蹲在马路牙子上吃着烤红薯,丝毫没有想到后院已经起火了。 第84章 魏琮吃醋了 康天真撕下来一块烤得焦硬的红薯皮,两只手都糊得黑乎乎的,这个红薯烤得十分成功,特别是贴近瓜皮的那一部分,瓜瓤烤成一丝一丝的,糖分都渗了出来,咬上一口,唇齿留香。 “这个红薯好甜,”他舔着嘴唇,歪头看向王三笑,满眼垂涎地看着他的手里,“你的也好吃吗,我帮你尝尝?” 王三笑机械地嚼着红薯,有些木然地说:“我有个不太好的预感……”话音未落,手机突然响了起来,他掏出手机,看到屏幕上魏琮的笑脸,接通电话,“喂?” 魏琮温柔的笑声从手机里传来:“在哪儿呢?吃晚饭了吗?” “吃着呢,我嚼给你听听,”王三笑咬了一口红薯,嚼得吧唧直响。 魏琮哈哈大笑:“我到天津了。” “……” 康天真捧着红薯,发现王三笑的表情瞬间就凝固了,好奇地瞪大眼睛:“怎么了?” 王三笑默默收起手机,伸手摸了摸他软软的小肉下巴,遗憾地宣布:“因为有个烦人精的到来,我们二人世界结束了。” “耶!”康天真欢呼,“是我老公来了吗?” ……是我老公来了!!!王三笑一把将他推倒,站起来没好气地走了,心想就这智商居然能在群狼环伺的古玩行里活下来?真是个不解之谜! 康天真被他推得一个屁股蹲,手里的红薯冷不丁怼在了脸上,顿时花容失色,暴怒:“王三笑你大爷!我要告诉宋文渊!!!” 王三笑没想到自己随手一推居然能推出毁容的效果,蹲下来,抽出手帕在他脸上擦了擦,皱眉盯着他红扑扑的鼻头:“你哭了?” “哭你大爷!!!”康天真是真的想大哭一场啊,滚烫的红薯拍在鼻子上,换你你不哭? 王三笑何等冷血,拧着眉毛打量他半天,断定这货是个胡搅蛮缠讨糖吃的熊孩子,拉着他的胳膊往上一提,将人拖起来,粗鲁地拽走了,走了没几步,又折回来,买了两个烤红薯,才慢悠悠地回到酒店。 走上酒店台阶的时候,一辆出租车疾驰而来,停在门口,魏琮下车,一抬眼,就看到拾级而上的王三笑,笑了起来:“三笑!” 王三笑回过头去,看到满脸笑容走来的魏琮,不由得眼神柔软:“吃完饭了吗?” “还没,”魏琮停在矮一级的台阶上,仰头看着他笑,压低声音,“我等着吃你呢。” 王三笑微微勾了勾嘴角,伸出手去,魏琮一把握住他的手掌,走上台阶,将人拥进怀里,低头吻住他的嘴唇。 “卧槽!”康天真目瞪口呆,“干什么要当着孤家寡人秀恩爱,好讨厌啊!” 两人在人来人往的酒店门口来了个法式热吻,然后默契地分开,弹弹衣角,仿佛什么都没干一样衣冠楚楚地走进酒店,康天真当场就震惊了,这样湿辣辣地啾啾之后,居然没有腰酥腿软,黏在老公身上撕都撕不下来? 直到大家走进同一个房间,三个人才大眼瞪小眼地愣住了,半晌,康天真眨巴眨巴眼睛,有些羞涩地提议:“那个……晚上三个人……嗯、挤挤?” 挤什么挤?!魏琮进门的瞬间就想掀床了:为什么只有一张床??? 王三笑眼睛一瞥就知道这货在想什么,看他的眼神跟看神经病一样,淡淡道:“订得太晚没订到双床房,大家都是男人,睡一个床有什么问题?” “没、没有问题,”魏琮竭力挤出一脸微笑,“你想怎么睡都可以,真的。” 王三笑嫌弃地扭过头去:从脸上都看出来你纠结得肠子都快断了。 康天真后知后觉地发现问题:“咦,霸道总裁你不高兴吗?这个床很大的,我们不会挤到你,再说,”他想了想,画蛇添足地说,“我可以抱着笑笑,他辣么瘦……” 魏琮:“……” 三个人,一张床,于是康天真带着他的馊主意一起被撵出去另开房间。房门砰地一声擦着鼻尖关上,康天真看着紧闭的房门,郁闷地撅起了嘴:吃什么醋,我抱着笑笑睡觉的时候你不造在哪儿呢! 对着房门狠狠踢了一脚,康天真转身,趾高气扬地走了:我自己独享一张大床,不知道有多宽敞呢! 叮——电梯门打开,一个高大的男人走了出来,看到走廊里孤零零的背影不由得笑了起来:“真真。” “文渊渊!!!”康天真眼睛瞬间亮了起来,猛地转身,一声嚎叫,如同一头撒野的拉布拉多,直直地撞进宋文渊的怀里,“你怎么来了???” 宋文渊将人搂在怀里,亲了亲额头:“下午收到三笑的微信,说你可能会想我,于是就过来了,他说的是真的吗?嗯?有没有想我?” “想了!想了!”康天真双手紧紧搂着他的腰,幸福地摇晃着身体,仰脸撅起章鱼嘴,笑得眼睛眯成一条缝,“天真真想要亲亲~” 宋文渊看着自己爱惨了的小二货,满心爱意洋溢出来,低头在他嘴上亲了一下,啾~ 房间里,魏琮终于独享王三笑,却丝毫没有大获全胜的快感,因为王三笑一边坐在窗台上啃着烤红薯,一边拿眼睛瞄着自己,寡淡的脸上没什么表情,却硬生生快要把自己给瞄跪了。 他满脸堆笑,凑过去和他并肩坐在了窗台上,没话找话:“红薯好吃吗?” 王三笑无言地递给他一个。 甜香扑面而来,魏琮捏着那个软乎乎的烤红薯,却毫无食欲,指着王三笑手里那半个:“你给我咬一口得了,这个留着待会儿你自己吃。” 王三笑三口两口把剩下半个塞进了嘴里,斜眼:“嗯?你说什么?” “……”魏琮心底警笛大鸣:生!气!了!!!他苦笑一声,轻声道,“三笑,我在你心里是不是又减分了?” “哈哈,”王三笑大笑起来,“你本来就是个负的,还怕减分?” “……”魏琮简直想化作小姑娘,嘤嘤嘤地泪崩跑开啊,他突然从窗台上跳下来,一把抱住王三笑的腰,将他猛地从窗台上抱下来,压在了大床上,王三笑猝不及防,颠了两下,躺在松软的被褥中,看向上方的人,笑骂:“你他妈闹什么?” 魏琮双臂撑在身体两侧,低头看着他的笑眼薄唇,越看越觉得满心悲伤,两个人是相爱的,这一点毋庸置疑,王三笑深爱着自己,这也是绝对的真相,可自己……配得上三笑的爱吗? 他爱得如此自然、如此坦荡,越发映衬得自己心胸狭窄、小气善妒,魏琮觉得自己快要疯了。 一双手捧起了他的脸,魏琮回过神来,怔怔地看向他,只见王三笑含笑看着他,淡淡道:“你吃康天真的醋?” “是。” “为什么?” 为什么呢?为什么会觉得在三笑心中,康天真更重要?为什么会如此认真地把康天真当成假想敌? 一件尘封的往事涌上心头,魏琮眸中滑过一丝痛楚——那是他心底难以愈合的伤痕,他咬了咬下唇,低声道:“三笑,如果……如果我和康天真同时落入险境,只能救一个,你救谁?” 王三笑眼中的笑容渐渐消失,他一把掀开魏琮,腰身猛地一翻,抬腿压住了他的膝盖,双手按住他的手臂,将魏琮整个人禁锢在了大床上,居高临下地盯着他的眼睛:“魏琮,你怀疑我的感情?” “你爱我,这毋庸置疑……”魏琮颓败地摇了摇头,“可你对康天真……” “我对他只是兄弟之情!” 魏琮突然睁开眼睛,倏地从他禁锢下挣脱,双手揪着自己衣领,猛地一撕,纽扣绷得四射开来,他扯开衬衫,露出结实的胸膛,一把抓住王三笑的手按在自己胸口的烟疤上,嘴唇动了动,仿佛十分难以启齿,艰难地说:“那年……《春江花月夜》……” 王三笑反应过来,这是被一根鱼刺卡住了嗓子,好几年都没能□□,他疼呢。掌心按在他的胸口,感受着手底火热的体温和强如擂鼓的心跳,他和魏琮对视片刻,然后慢慢俯身,温暖的嘴唇印在那个丑陋的疤痕上。 这是自己给他的印记,是对当初那些错事的惩罚,也是封印。 魏琮浑身一颤,早已心软下去,他双臂缓缓抬起,挫败地搂住王三笑的脖子,开始后悔自己这一通发疯:还纠结什么呢,横竖现在人是躺在自己怀里的…… “阿琮,”王三笑放松自己,趴在魏琮的胸口,轻声道,“那年,老爷子不肯借《春江花月夜》,我只能从你这边下手,所以半推半就爬了你的床,这事儿确实是我理亏。” “别说了,”魏琮抚摸着他的短发,明明是一个倨傲不羁的人,头发竟会如此柔软…… 王三笑抬起头来,看着他的眼睛:“可是你要知道,并不是所有人的床我都会爬,当年我会出此下策,也仅仅因为那个人是你而已!” 魏琮心头彻底已经柔软,他含住他的嘴唇,喃喃道:“别说了,是我太小心眼儿,我嫉妒他和你一起长大,我嫉妒他一直陪伴着你,我嫉妒你为他赴汤蹈火……” 王三笑的舌头伸了过去,彻底堵住了他的话语。 天已经全黑了,窗外万家灯火,月光从大敞着的窗户投射进来,照亮大床上汗涔涔的身体…… 不知过了多久,整个城市已经陷入睡眠,连路灯都熄了,大床响了好久之后,随着一阵急促的低叫,房间陷入沉静,几分钟后,床头的壁灯亮了起来。 王三笑趴在枕头上,结实的后背布满细汗,一对漂亮的肩胛骨随着呼吸微微起伏,后腰凹下的腰窝里,残存着一抹潮湿,看上去煽情至极。 咔嚓一声,魏琮打起火机,在荧荧的火光中点燃一根烟,吸了一口,送到他的嘴边,王三笑微微抬起头,含住烟头狠狠吸了一口,餍足地吐出一线轻烟。 魏琮伸长手臂揽住王三笑的肩膀,附在他的耳边笑道:“我感觉很好,你呢?” “好得跟嗑了药一样,”王三笑闭着眼睛懒洋洋地点评。 魏琮暗搓搓地有些自豪,他吻了吻他汗涔涔的肩头:“以后还会更好。” 王三笑嗤了一声,没忍心打击他,两人就这么趴在一起,分着抽完一根烟,王三笑吁出一口浊气,歪头看向魏琮,突然道:“如果你和康天真同时陷入险境,而我只能救一个……” “别说了,”魏琮打断他,抬手,疼惜地抚摸着他的脸颊,苦笑,“都怪我没有自信,才会问这么可笑的问题。” “不是,是我没有给你安全感,”王三笑吻了吻他,轻声道,“刚才那个问题,我只有一个答案。” 魏琮喉结动了一下,眼神忐忑地看向他。 王三笑轻轻一笑:“救康天真……” 魏琮浑身一颤,整个身体顿时就僵住了。 “……那是宋文渊的事情,”王三笑慢悠悠地说完,“咦,魏总的神情怎么有些僵硬。” “三少很懂说话的技巧,”魏琮磨着后槽牙,一骨碌爬起来,拉开他的双腿,心花怒放却面目狰狞,“来来,不如深~入~地教一教我……” 第85章 珊瑚和镇纸 第二天早上,王三笑朦朦胧胧听到浴室传来清脆的水声,怔了一会儿才反应过来是魏琮在洗澡,在床上滚了一圈,破天荒有些想赖床,正在发着呆,魏琮用浴巾裹着下半身走了出来,俯身在他脸上亲了亲:“起床?还是来个早安炮?” “还来撩我?胆儿挺肥啊,”王三笑屈指在平坦的浴巾上弹了一下,哑着嗓子道,“昨晚小琮琮还算卖力,我也够爽,今儿就先放过你。” “谢主隆恩,”魏琮大笑。 吃早餐时王三笑突然想起来:“你突然跑来不光是为了抓奸吧?” “怎么不是啊?”魏琮搅着碗里的锅巴菜,笑着瞥他一眼,“我一听你带着康天真一起,心想这下坏菜了,立马什么公司什么工作全都撂下,打了个飞的就追过来了。” 王三笑咬着芝麻烧饼含糊地嘟囔:“扯你的鸡/巴淡!” 魏琮呼呼噜噜地吃了一大碗锅巴菜,满足地擦擦嘴角,看着王三笑,轻笑:“我昨儿听说一老玩家的遗孀要移民了,家里很有几件不错的古董,想劝她在咱们公司上拍。” “魏总请妥善用词,”王三笑哼哼,“谁跟你是咱们啊,你那个破拍卖行跟我有一毛钱关系吗?” “三少说这话也忒没良心了,”魏琮扒着手指头问,“说拍行跟你没关系?来来,拍行老总是谁?” “是你。” “我的房子在谁名下?” “我名下。” “我的钱都在谁手里?” “我手里。” “我的心在谁身上?” “这谁他妈知道?” 魏琮哈地一声笑了出来,指着王三笑的鼻子,骂道:“良心呢?” 王三笑:“汪。” “……”魏琮彻底没辙了,碰上这么一个不讲理又不要脸的,你除了默默吐血之外还能说啥?魏琮蜷在椅子上做西子捧心状,不停地拿幽怨的眼神去瞥他。 王三笑视若无睹,施施然吃完一个芝麻烧饼,又去伸手拿包子,挑出最大的一个,咬一口,鲜美的肉汁流了出来,他伸出舌头舔了舔肉汁,觉得鲜而不腻、满口清香,立即食指大动,大口大口地吃了起来。 魏琮发现自己混得还不如一个包子! “咳,咳,”他清了清嗓子,轻轻地一拍桌子,郑重其事地说,“你不能这么漠视我,王三笑,那个包子虽然能带给你很好的享受,但这享受是一时的,而我给你的享受是一世的,知道吗?” 王三笑从包子上抬起头来:“我本来不想打击你的,魏老七,你的自我定位不太准确啊,就算要比,你的竞争对象也该是按摩/棒、跳蛋之类,跟个包子较什么劲儿?” 魏琮惊愕。 “再说,”王三笑三口吃完一个大包子,舔舔嘴角,补刀,“人家狗不理是国家级非物质文化遗产,你算个什么玩意儿?” 魏琮整个人都不好了。 王三笑把豆浆喝完,空碗往桌子上一推,站起来:“别坐那儿发呆讨人嫌了,拾掇拾掇,去拜访一下那个老太太,我昨天过去一趟,家里的古董确实很多。” 两人穿戴整齐,去隔壁找康天真,宋文渊穿着睡衣打开门,抱歉地笑笑:“我们今天还有点儿事,就不去了,你俩先去吧。” “哦,”王三笑往里探了一眼,发现窗帘已经拉开,显然康天真已经睡醒,眼神促狭地瞥一眼他下三路,啧了一声,却也没多说什么,点点头,“那行,你俩歇着吧。” 直到走出酒店,才满脸怜悯地说:“可怜的肥真,昨晚一定是挨操了,都下不来床了,宋文渊这王八蛋,啧啧。” 魏琮默默地看他一眼。 王三笑斜眼:“你看我干什么?” “没、没什么。” 王三笑冷笑两声,他岂会不知道魏琮这货在想什么,无非不就是“你也挨操了干嘛还嘲笑别人”,于是他高冷地抬起下巴,十分冷艳地哼了一声:“我跟那个猪受不一样!” 魏琮噗嗤一下笑了出来,心想:嘿,你还得意上了! 两人先去古玩市场逛了一圈,王三笑买了一个七眼鸽哨,魏琮拿过来把玩了一会儿:“看上去挺厚重的,没想到竟这么轻?” “太重了鸽子也带不起来啊,”王三笑在鸽哨上比划,“这是用葫芦做的,削薄内壁,只留磁皮,外面再刷上桐油,所以看上去厚重,实际却很轻,你是北京人,还不懂这个?” “我哪有时间玩儿鸽子?” “也是,”王三笑点头,“你们有钱人都是玩儿小明星。” “……”魏琮顿时被噎住了,生硬地转移了话题,“你买个鸽哨做什么?” “待会儿你就知道了。” 两人要去拜访的老太太就住在沈阳道附近一个老旧的住宅楼里,敲开门进去,室内传来一丝若有若无的清香,魏琮不由得肃然起敬——这老太太不是个俗人。 待见到真人的时候,魏琮更加确定了这种猜测,只见老人家满头银发步履蹒跚,却神态淡然,干枯的手腕上盘着一串沉香木雕十八子手串,含笑看向王三笑:“小王,你又来啦?” “老太太,我又带朋友来打扰您啦,”王三笑亲热地笑着,指向魏琮道,“这是南京澹冶拍卖公司的魏总,想向您征集几件拍品呢。” 魏琮连忙伸出手去,握住老人家双手,笑道:“老太太,您好,叫我小魏就行。” “南京啊……”老人家微笑点点头,“那很远了。” “现在有飞机、高铁,几个小时就到了,”王三笑将手里的盒子送了过去,“这是魏总的一点心意。” 老太太坐在桌边,打开盒子,发现是一个古朴的鸽哨,淡然的眼中亮起一抹神采,嘴里念叨着“来就来了,还送什么礼物啊”,说着将鸽哨拿了起来,左右端详片刻,高兴地拍拍魏琮的手:“这可是祥字哨,当年定做,都要好几十大洋呢,让你破费了。” 魏琮连声说不破费,转眼看向王三笑,满心都是无以言表的膜拜。 王三笑佯装不懂,问道:“这鸽哨还挺有讲究?” “可不是么,”老太太将鸽哨翻过来,指着底部的花纹道,“这镂空红底,再加上这个祥字,是当初北京周春泉的记号,好东西。”老太太讲解一番,抬眼看向魏琮,觉得越看越喜欢,笑道,“这哨子是你选的?真是个有心人,眼力也不错,”说着将桌子上一本书掀开,“能给我讲讲这本书里的门道吗?” 王三笑淡淡地看过去,只见魏琮面带微笑,沉稳地走到老太太身边,低头在书上看了一眼,眼角笑意加深,顿时放下心来。 魏琮笑道:“老太太涉猎真广,这是清末两广总督张之洞的幕宾赵凤昌的藏札,又被称为近代史料信札,收录了清末民初各界人士的往来信函、电报……” “不得了!不得了!”老太太连声赞道,“这回是来行家了。” 魏琮和王三笑对视一眼,两人都笑了起来,老太太这显然是在考验魏琮的眼力,毕竟她玩了一辈子的收藏,不能仅凭一纸合同就随便让人拿走,她要试试这个拍行的水平。 认定魏琮是个有眼力的,老太太便放下心来,将二人带入自己的书房,只见墙上挂着两幅书画,书桌上摆着一本尚未抄完的《心经》,旁边的宣德炉里散发出阵阵清香…… 老太太拿出一本小册子:“我玩儿了半辈子古董,都在这里啦。” 王三笑掀开册子,只见满本娟秀的蝇头小楷,详细记录着每一件古董的来历,几件明式家具旁边,还详细地画着家具的雕刻和榫卯,即使没有这些古董,单看这本册子,也是一件不可多得的优质藏品。 魏琮恭敬地给老太太鞠了一躬:“能得您老人家垂青,实在是我三生有幸,我想为您举办一个专场拍卖,您看如何?” 老太太挥挥手:“都交给你吧,我年纪大啦,没那个精力啦。” 魏琮效率惊人,第二天就派专人来和老太太签订合约,将古董们运到南京,专场拍卖取得巨大成功,得到业内一片好评,澹冶拍卖公司的名声顿时又蹿上一大截,俨然已经是享誉全国的大拍卖行了。 当然,能够取得这样的成绩,王三笑功不可没。 拍卖会成功落幕的当天晚上,魏琮豪饮一瓶烈酒,提枪上阵,好好地犒劳了他一番,直犒得王三笑死去活来,一连三天都没能下得床来。 康天真大清早又来找他逛街,蹲在床头,摸摸王三笑的脸:“你还好吧?” 王三笑一看他那行动自如的小样儿就来气,趴在枕头上吞云吐雾,没好气地问:“你来干什么?” “我来找你逛街啊,”康天真哈哈笑着在他屁股上拍了一巴掌,“但你好像逛不了了啊哇哈哈哈……” 嚣张的笑声传进厨房,魏琮正在煎蛋,顿时倒吸一口冷气,将平底锅一扔,撒腿往卧室跑,只见王三笑一骨碌爬起来,扣着康天真的脖子就是一顿狠掐,直把康天真掐得惨叫连连。 简直人间惨案。 康天真嚎叫着疯狂挣扎,一个趔趄扯翻了床头柜,台灯、相框全哗啦啦地摔在了地上,最下面的抽屉被磕开,一个油黄的镇纸和一串艳红的珠子咕噜噜滚了出来。 王三笑看了看地上,转头看向魏琮,怔了一下。 魏琮讪笑:“好好的,闹什么呢,看把家具都摔坏了。”说着走过去,飞快地将地上的东西胡乱划拉进抽屉里,塞回床头柜。 “咦,”康天真没发现这二人的异样,伸手将他塞回去的抽屉又拉了出来,抓起那串艳红色的珠子,“这不是我的珊瑚念珠炼吗?笑笑你还没帮我卖掉啊?” “不是你那串,”王三笑否认,“你那串卖了三万块钱,请你大保健了,你忘记了?” “卧槽,别诋毁我好吗?”康天真嚷嚷,“你才大保健呢!这分明就是我那串,还骗我……你当我傻逼?” 王三笑笑道:“谁说不是呢?” “滚滚滚!” 送走康天真,魏琮走回床前,看到王三笑正趴在床上,手腕上缠着珊瑚念珠,正双手把玩着那块金丝玉镇纸,听到脚步声,头也没回地骂道:“你个王八蛋!” 魏琮苦笑:“……怎么上来就骂我呢?” “那你说,这是在哪儿弄的?” 魏琮叹一声气,小声坦白:“那时候我以为你对康天真有情,心里嫉妒,我小心眼儿嘛,正好趁在克拉玛依的时候,趁乱给你撸下来了……” “谁问你这串珊瑚了?那天你趁乱往下撸的时候我都感觉到了,没戳穿你而已,”王三笑回过身来,一手攥着金丝玉镇纸晃了晃,“我问的是这玩意儿。” “那个……”魏琮心头一黯,显然是想起当初在什么情况下得到的这个镇纸。 王三笑懒洋洋道:“我记得这玩意儿是被我离开北京时扔在酒店里的,怎么到你手里了?” 魏琮抬腿上床,揽住他的细腰,用额头在他额头蹭了蹭,没有说话,因为那段往事实在太过阴暗,让他难以启齿。 王三笑哼哼:“你不说我也知道。” “嗯,”魏琮喃喃道,“三笑,我真的是……非常爱你。” 没头没脑的告白让王三笑不由得唇角勾起,轻轻笑了起来,他自然知道魏琮爱自己,这镇纸是当日与魏琮决裂后扔在酒店的,按理说酒店在打扫房间的时候应该会发现,除非,根本没有打扫房间。 “你续订了我的房间?”王三笑轻声问,“在床上看到了这个镇纸?” 魏琮亲了亲他,苦笑:“我这辈子就送了你这么一个东西,还被扔了……” “谁叫你惹我?” 魏琮拉开王三笑的手,将镇纸珍重地放在掌心:“这是我专门找人雕刻的,凤凰于飞,斯为睦矣,是夫妻和好美满的寓意,三笑,答应我,不要再扔了,好不好?” 王三笑攥紧了镇纸,用掌心感受着上面精细的雕刻,笑着哼哼:“那可不一定,看你的表现。” “我不会再给你扔掉它的机会,”魏琮喃喃地说着,吻住了他的嘴唇。 第86章 坑爹的巧遇 又促成了一桩生意成交,王三笑闲闲地往嘴里丢了一颗开心果,站起来:“就这么着吧,佣金还是那个数,我走了。” “哎哎,别急着走啊,”杨成蹊拉住他,“你现在是越来越难请了,大半年都不来一次北京,今儿好不容易来一趟,凳子还没焐热就想走?” 王三笑轻轻笑了起来,自从和魏琮住到了一起,他颇有点儿从此君王不早朝的意思,懒洋洋地看向老友:“那你还想怎么着?” “我想的可多呢,你都跟我玩儿?”杨成蹊堵了他一句。 王三笑哈哈大笑起来:“你要是技术比我家那位好,也不是不可能啊。” “别尽满嘴跑火车了,”杨成蹊没好气道,“我要把你拐床上去了,魏老七不弄死我?操,这事儿我一想就来气,王三笑啊王三笑,你可真不是个玩意儿,咱俩认识这么多年,你竟然和姓魏的姘到一起去了,那个王八蛋当年怎么打我妹脸的?好家伙,关键时刻来一逃婚,考虑过我妹的感受吗?我跟你讲,幸亏我妹是条汉子,不然绝对一脖子挂死在魏家门口!” 王三笑被他指着鼻子骂得灰头土脸,说实话他很想狡辩一下,但搞不清杨大小姐至今有没有跟家里阐明那一次形婚事故,于是只得顶着他劈头盖脸的数落讪讪道:“那什么……事情都过去这么久了,魏琮也付出代价了嘛,都被逐出家门了……” “逐出家门算什么代价?”杨成蹊更加火大,“魏家都散了!!!” “可当时魏家没散啊,”王三笑瞪向他,“再说,魏家散了不都是你搞的鬼吗?要不是你关键时刻给了菁安1%的股份,魏家能被搞散吗?” 杨成蹊提高声音:“嘿,你还甩锅?来来来,我们来说道说道,菁安当初是怎么受让宝华人寿股份的?整个事件你王三笑有没有在里面捣鬼?” 王三笑知道大家是一根绳上的蚂蚱,这货也不会真的出卖自己,遂冷笑两声:“放你娘狗屁!” “……”杨成蹊没想到他讲不过理就开始人身攻击,被骂得一噎,郁闷道:“你们这些情圣的思维让我很费解。” “那是因为杨大少和我们思考问题的器官不一样,”王三笑横他一眼,“行了,翻这些旧账没意思,我走了。” “哎哎,等等,”杨成蹊又拉住他。 王三笑回头瞪他:“杨大少,你最近略烦啊。” “好不容易才见一次嘛,”杨成蹊伸出纤纤玉指,展示着无名指上一枚硕大的戒指,“你是行家,来来,看看我最近新搞的这个戒面儿怎么样?正经的斯里兰卡冰种黑月亮石,成色不错吧。” 王三笑往他那“黑月亮石”上瞥了一眼,郑重其事地转过身,看向他语重心长道:“老友,百川地产要实在穷得没办法,你可以去南京,找魏琮打个秋风。” 杨成蹊没听明白:“什么玩意儿?” “你堂堂总裁,手指上带着个围棋子儿,还颇为得意,真是……”王三笑讥讽,“我觉得很是心痛啊。” “什么?”杨成蹊大吃一惊,“围棋子?”他猛地抬手,将戒指对准窗外的阳光,只见戒面上宝光流转,显然有着厚厚的包浆,满脸不可思议,“包浆这么厚,这是围棋子?” “这叫云子,就是云南围棋子,白子如玉,黑子如墨,乌里透泽,如天然玉石,”王三笑满脸嘲讽,笑嘻嘻道,“杨大少,请问这枚戒指花了多少钱啊?” 杨成蹊愤恨地踢了桌子一脚:“又被那奸商坑了,我日他大爷!呸,我日他本人!” 古玩行里遍地奸商,王三笑觉得被坑简直太正常了,但出于礼貌,还是笑问:“是哪个奸商?回头我帮你治治,敢坑我们杨大少?不知道关爱泰迪人人有责吗?” “滚你大爷的,”杨成蹊想了想,摸出一张请柬扔到他面前桌子上,“今晚我家举办酒会,来玩玩吧,到时我介绍那奸商给你认识认识。” 酒会?王三笑拿起请柬,仔细看了半天:“都有哪些人?” “哥哥我,我妹,还有些朋友,放心,都是年轻人,有男有女,圈子里的、圈子外的,明星、模特……”杨成蹊意味深长地抖抖眉毛,“到时候要是看对眼儿了,直接就可以……嘿嘿嘿……” 嘿你大爷!王三笑本想拒绝,但突然很想见一见杨灵秀的现状,反正闲着也是闲着,不如就去玩玩好了,于是扬了扬请柬,揣进口袋,淡淡道:“行吧,我没事儿就去看看,走了。” 从杨成蹊办公室出来,王三笑问熊二:“魏琮这会儿在干嘛?” “一直在工作呢,”熊二笑嘻嘻道,“喝了四杯咖啡,上了三回厕所,召集公司高层开了个短会,骂了善本部主管,表扬了瓷杂部,哦,还给你发了条微信。” 说着已经走到车边,熊大拉开车门,王三笑接过手机坐进车里,打开微信,只见魏琮发了简短的一个小语音:“大王,今晚回南京不?”忍不住唇角勾起来,回了几个字:不回。 发过去不到十秒钟,魏琮的电话追了过来:“生意还没谈完吗?” “差不多了,”王三笑道,“怎么着,魏总想我了?” 魏琮见他心情不错,也跟着开玩笑:“想得肝肠寸断。” 王三笑舒服地倚在座椅靠背里,笑着挤兑他:“那你可得悠着点儿,肠子断了不少小事。” “三少一走就是一个多星期,为夫一个人在家空房寂寞,要断也只能断了。” “啧,看样子是怪我了呢,”王三笑故意提高声音,“熊二,赶紧帮魏总找仨mb,要一个清纯、一个妖孽、一个健美,再加道具若干,今晚就送魏总床上去……” “酸!忒酸!”魏琮哈哈大笑,“我的夫人啊,别说仨mb了,就是三十个,也比不上你早点儿回来,清纯、妖孽、健美,我还要再加上一个,够味儿!” 王三笑唇角含笑,慢悠悠地说道:“人家吴越王一句陌上花开缓缓归留下千古美名,魏总却催我回去?我跟你讲,这样格调就低了哦。” “别闹,这种天你要留在北京吸雾霾吗?” “身为社会主义接班人,你不得为祖国努力吸点儿霾?”王三笑道,“快把你的党员证拿出来,放在胸口感受一下。” “你真是够了,”魏琮笑骂一句,低声道,“讲真的,三笑,想你了。” 低沉却不失温柔的声音从手机里传来,让王三笑心头一阵酥麻,不由得腾起一丝归心似箭的感觉,连声音都柔软起来,努力让声线平稳:“嗯,朕知道了。” “……” 王三笑噗嗤一声笑了起来,压低声音笑道:“我知道你想我什么,小样儿,明天就回去,你洗干净了等我回去吃。” 挂了电话,熊二好奇地问:“魏总买了什么好吃的让你回去吃?” “……”王三笑瞪了他半天,发现这货就是单纯对电话里的那个“食物”表示好奇,坏笑,“你想吃吗?” 熊二眼睛一亮,刚要点头,突然顿了一下,目光中渐渐充满了质疑,警惕地打量着王三笑,心里暗忖:看那笑容,一定不是什么好事儿!于是义正言辞地说:“那是魏总给你的准备的,我觉得你还是自己吃比较好。” 王三笑哈哈大笑:“傻逼!想吃我也不给你!” “……”熊二彻底郁闷了:那到底是什么好吃的啊??? 回酒店睡了一下午觉,王三笑傍晚爬起来,随便打理了两下头发,就坐车去往酒会,到了杨家别墅,果然是迟到了,一进门只觉香风扑鼻,满眼俱是俊男美女,还有好几个是在电视上见过的熟面孔,即使不喜欢,也不得不在心底夸一句杨成蹊会玩儿。 “我还以为你放我鸽子呢,”杨成蹊手里端着一杯酒,乐颠颠地走过来,伸手搂住他的肩膀,指向不远处的人群,“看见没,那奸商,就那个腿特长的,我早晚把他给日了。” “我看看是何方神圣,”王三笑顺着他的目光看去,顿时整个人不好了,猛地扭头看向杨成蹊,吼,“你脑子有病?” 杨成蹊被吼得一头雾水:“卧槽,连这个你都知道?相思病!晚期!” 王三笑目瞪口呆。 只听杨成蹊满脸自豪地说:“你以为我今晚办这酒会是图啥?这货撩我好几年了,死活不上钩,你说我给他下点儿药成不……哎哎哎,他过来了,三笑你快看看我够帅吗……咦?” 郑小虎穿着一身西装,帅得十分醒目,欢快地跑过来:“笑哥!!!” 王三笑拍拍他的肩膀:“保重。” “啥?”郑小虎吃了一惊。 王三笑瞥一眼已然石化的杨成蹊,一笑,一把勾住郑小虎的脖子,将人拖到了旁边,两人勾肩搭背地走到没有人的地方,头碰头地压低声音:“虎子,你跟我说实话,之前花四千万买你一堆垃圾的,是杨成蹊那傻逼吗?” “卧槽笑哥你连这都知道?”郑小虎惊诧,“我真是太佩服你了。” “我也十分佩服你,”王三笑认真地说,杨成蹊虽然是个傻逼,但绝不是一个纯傻逼,钟鸣鼎食之家出来的怎么可能会在一堆垃圾上打眼?显然是醉翁之意不在酒,这郑小虎莫不是还以为自己遇到棒槌了?不对,刚才杨成蹊说好几年都没上手…… 他悄悄地观察着郑小虎,啧,这俩人到底谁聪明?谁傻? 两人正凑在一起嘀嘀咕咕地说话,突然旁边一扇门打开,一抹红裙从眼前飘过,香风扑鼻,王三笑好奇地抬起头来,看到杨灵秀红衣盛装,皓白的手腕上带着一个艳丽的南红手镯,另一只手挽着男人的手臂。 那个男人高大英俊、风度翩翩,穿着裁剪合适的手工西装,和杨灵秀并肩走入酒会,那一份男才女貌让王三笑光看背影,就忍不住夸赞一声:“啧,真是珠联璧合……” “三笑?”魏琮回过头来,这才看到和郑小虎勾肩搭背的王三笑。 王三笑遥遥举了举酒杯,巧笑倩兮:“魏总,好久不见。” 魏琮神情僵硬地动了动嘴唇:“……甚是思念。” 第87章 一片大混乱 郑小虎转转眼珠子,小声问:“那不是你对象儿吗?什么情况?” “别说话,”王三笑嘴唇极其轻微地动了动,笑容十分恶毒地吐出两个字,“吻我。” “!!!”郑小虎五官差点从脸上惊飞了,他死都不会忘记当初参加澹冶预展时魏琮是用什么眼神看自己的,只一眼就能给自己剜下二两肉来,他压低声音,“你疯了?他会杀了我的!” “废物!”王三笑低骂了一句,突然手臂一勾,将郑小虎整个搂进怀里,一歪头,当着所有人来了一个华丽丽地借位亲吻。 空气在一瞬间就凝固了。 郑小虎浑身僵硬,眼珠子抖了抖,简直不敢抬起头来,感觉身后仿佛有一万支毒箭已经搭在弦上,只待一声令下,即可就把自己给射成趴趴虎。 魏琮呼吸一窒,心头倏地蹿上一股无明业火,猛地一个箭步上前,一把将郑小虎从他怀里甩了出去,王三笑被反作用力推得一个踉跄,魏琮蓦地伸出另一只手,稳稳搂住他的细腰,低头,亲在了他的嘴唇上。 王三笑立即凶狠地回吻过去,两人当着众人的面,来了一个狂放的法式热吻。 与此同时,郑小虎被魏琮甩出去老远,脚下一滑,一个大马哈摔在了光滑的地面上。 周围人发出一阵惊叫。 “咦,这是怎……”杨成蹊端着酒杯狐疑地走过来,话未说完,顿时变成一声,“我擦?谁他妈敢揍我的人?” 郑小虎摔得屁股都四瓣儿了,正龇牙咧嘴呢,冷不丁听到杨成蹊那不着调的话,没好气地堵回去:“谁他妈是你的人?” “你他妈是他的人?”魏琮一手搂着王三笑,一只手咄咄逼人地指向郑小虎。 杨成蹊拉起郑小虎,还暗忖谁敢在杨家撒野,结果一抬头,好家伙,原来是你这个宿敌!他突然觉得浑身血液流动都加快了,有一种刹那间打通了任督二脉的感觉,活动了两下肩膀,捋起西装袖子,上前揪住魏琮的衣领:“你他妈凭什么揍我的人?” 王三笑突然十分不高兴,魏老七他再不是个玩意儿也是我家养出来的,你当着这么多人凶他就是不给我面子,于是一把挥开杨成蹊的胳膊:“就凭他是我的人!” “卧槽你们够了!!!”杨灵秀一声暴喝,涂着艳丽蔻丹的食指一个个划过几个人的脸,怒道,“他妈的究竟谁是谁的人!” 王三笑和魏琮刷的指向对方:“他是我的人!” “他是我的人!”杨成蹊指向郑小虎。 郑小虎一巴掌扇掉他的手指:“谁是你的人?” 王三笑和魏琮相互看着对方指向自己的手指,两人恶狠狠地对视片刻,一齐用力放下手。 杨灵秀抓狂:“你们存心毁了我的酒会吗?” 杨成蹊:“是我的酒会!” “你给我滚出去!!!” 暴走的杨灵秀开启无差别攻击,四个人被打包赶了出去,站在别墅外瑟瑟的寒风中,郑小虎十分委屈,自己明明无辜得像只小白兔:长得帅是我的错吗?被杨成蹊喜欢是我的错吗?被王三笑借位亲吻是我的错吗?引起魏琮误会是我的错吗??? “都是我的错!”杨成蹊诚恳地说,“我如果不邀请王三笑就好了。” “!!!”王三笑愤怒,“杨成蹊我谢谢你!幸亏你给了我一张请柬,要不然,我还发现不了这个渣男!” 魏琮被骂得满心恼火,竭力压抑着脾气:“我怎么又成渣男?” 王三笑冷哼:“一边儿催我赶紧回南京,一边儿自己跑北京来泡妹子,你还挺得意,是吧?” “那你呢?”魏琮忍无可忍,看一眼整个懵逼状的郑小虎,“一边跟我说谈生意,一边和别的男人勾勾搭搭,你难道很占理?” 杨成蹊啧了一声:“哎哎,魏老七,什么叫别的男人,什么叫勾勾搭搭?看清楚,这只小老虎是我杨大少的人,是你这……我也不知道算你老公还是算你老婆的,反正是你的人勾搭了我的人!” “谁他妈是你的人!!!”郑小虎简直想脱下皮鞋抽他一鞋底。 杨成蹊紧紧抱住他,硬是拖着往外走:“信不信今儿就把你变成我的人?” “哎!哎!你干什么?”郑小虎被拦腰拖走,奋力挣扎着对王三笑伸出手去,“笑哥!救我!笑哥!看在陪你演戏的份儿上,救兄弟一把呀……” 王三笑岂是会被轻易唤起良心的人,对他摆摆手:“记得带套。” 杨成蹊拖走了郑小虎,瑟瑟寒风中只剩魏琮和王三笑大眼瞪小眼,两人互不相让,彼此的眼中都是浓浓的谴责,过了半晌,魏琮突然默默移开视线:“对不起。” “……”王三笑一下子噎住了,他准备了满肺的咆哮想一憋气骂死这个渣攻,却丝毫没想到这货竟然……这就仿佛带着武装到了牙齿上的百万雄师雄纠纠气昂昂地开赴战场准备决一死战,结果对面派了只柯基,还特么上场就跪了! 赢得太不爽快了! 魏琮满目忧伤、深情款款:“三笑,造成这样的误会,全是我的错。” 王三笑想当然是你的错!!!可是你如此主动地把锅背在了身上让我瞬间变得很被动啊,这个时候就算一口气骂个爽也不会有痛打落水狗的快感,反而会觉得自己得理不饶人。 他冷冷地哼了一声:“你怎么会来这里?” “临时收到灵秀……杨小姐的请柬,来参加酒会,”魏琮苦笑,“我想着反正你也没回家,就过来了。” “还偷偷摸摸背着我是吧?” “……还不是怕你误会吗,你对杨小姐那么抵触,”魏琮叹气,“没想到误会更大了。” 王三笑掏出一包烟,弹了一根到嘴里,摸出打火机,刚要点火,突然嘴角的烟没有了,魏琮抱住他,轻声道:“别抽这么多烟,对身体不好。” “我烦!”王三笑哼哼,“得给嘴找点儿事儿,不然我老想骂你。” 魏琮噗嗤一声轻笑起来,用嘴唇在他唇角蹭了蹭:“那就接吻吧。” 王三笑一歪头,含住了他的嘴唇,两人站在寒风萧瑟的庭院中拥吻了几分钟,王三笑推着魏琮往前走两步,将他压在一株盛开的老梅树上,微微仰着头,用力地亲吻着。 一朵梅花被晃落下来。 魏琮被他亲得嘴唇疼,知道他心里有火气没发出来正郁闷着呢,便将痛呼咽了进去,张开嘴唇任他又亲又咬,待放开的时候,魏琮嘴唇已经被啃破好几处了。 艳红的血珠渗了出来,王三笑伸出舌尖舔了舔,手指在他大腿内侧狠拧一把:“以后什么事儿都不许瞒我,否则……” “否则你阉了我,”魏琮认命地补充。 王三笑忍不住笑了出来:“傻逼!我怎么舍得?” 魏琮一喜,感动道:“三笑,我就知道你对我……” “这玩意儿味道不错,我还得留着吃呢,”王三笑的手在他裤裆里刁钻地摸来摸去,邪笑,“下回你再惹我,我才不剁它呢,我把你别处都剁了,就留着它。” “……”魏琮觉得要吃自己小弟弟的醋了。 两人倚着梅树搂搂抱抱,王三笑亲了一会儿总算消了消气,手指逗弄着魏琮的下巴,十分没心没肺地问道:“刚才我和郑小虎kiss了,你什么感觉?” 魏琮含笑看着他明亮的眼睛,笃定:“刚才肯定是借位。” 王三笑脸色瞬间拉下来:“为什么肯定?” “直觉,”魏琮得意地亲亲他的脸,笑道,“我还不了解你的脾气?刚才那就是在气我,你又不是真的想亲郑小虎。” 王三笑冷哼一声,没有再纠结什么,推开他,抬步往别墅中走去,杨灵秀正在和一个人聊天,一袭红裙艳压群芳,王三笑朝着她走去,一边走一边悄悄打量着他:不得不说,这个女人烟视媚行,漂亮得让他这个基佬都有些心动。 “杨小姐,”王三笑随手取过一杯酒,和杨灵秀碰了一下,仰头喝一口,仿佛刚才什么都没有发生一般,笑道,“杨小姐今天真是倾国倾城。” 杨灵秀矜持地微笑:“多谢三少夸奖。” “特别是这个南红手镯,”王三笑道,“我记得上一次见到杨小姐时,好像就戴着这只手镯。” 杨灵秀本来根本记不起来上一次见面时戴着个什么玩意儿了,她其实纯粹是为了搭这身礼服而从犄角旮旯里翻出这么一个手镯的,但听他这么一说,顿时觉得里面俨然有什么大文章,于是点头:“对,这个手镯对我十分有意义。” 王三笑轻笑:“南红多裂,能有这样的品相很不容易。” 杨灵秀星眸一闪,瞥一眼随后进来的魏琮,唇角勾起一抹轻笑,抬起手,将腕上的南红手镯对照光线晃了晃:“我也第一次见到品相这么完美的南红,还要多亏魏总呢。” 王三笑眼眸中一抹狠戾转瞬即逝,很快就恢复满眼笑意:“杨小姐的意思是,这个手镯……是魏总送的?” “……”魏琮正好走过来,听到他的问题,心猛地提了起来。 “嗯?”王三笑回头,笑嘻嘻地看向他,“魏总?” 魏琮连看都没看杨灵秀的手镯,硬着头皮对王三笑道:“……是,是我送的。” 王三笑脸上的笑容顿时冷了下来。 魏琮一脑门的关系,简直想给他跪下了。 第88章 灵秀的女人 说实话,魏琮自己都快想不起来那手镯究竟是什么时候的事情了,但看王三笑那一脸带着冰碴子的笑容,魏琮的心脏一通狂颤,调动大脑每一个记忆细胞拼命回想当年的细节。 “三笑,”魏琮双手按住王三笑的双肩,满头冒汗,“给我三分钟时间,我把整件事情原原本本地解释清楚。” “哦?”王三笑凉凉地看着他惊慌的眼睛,轻启朱唇,“我不听。” “!!!”魏琮差点晕过去。 杨灵秀哈哈大笑,举了举酒杯:“这是三少第一次来参加我举办的酒会,介不介意跟我逛逛?” “十分荣幸,”王三笑步伐潇洒,微微抬起手,一笑,杨灵秀上前一步,挽住他的手肘,两人含笑走开。 魏琮目瞪口呆。 王三笑和杨灵秀相携而行,俊男美女站在璀璨的水晶灯下,郎才女貌、光彩夺目,相比而言,亦步亦趋跟在二人身后的魏琮,简直灰头土脸得像个保镖。 两人走到一片僻静处,在沙发上坐下,杨灵秀眼波流转,拿酒杯挡在唇边轻笑:“你俩谁在上边儿?” 王三笑毫不犹豫:“我。” 魏琮想了想,大多数时间确实是他在上边儿,这货对骑乘的热爱远远超过其他所有姿势相加,于是暗自点了点头:“对。” “我又没问你,”杨灵秀转脸,十分不客气地说。 魏琮一噎:“我附和三笑的!” “我用得着你附和?”王三笑横他一眼,“你那破事儿还没解释清楚呢,给我闭嘴!” “……”是你不听我解释!作为一名霸道总裁,夫权怎么会凋零到这种程度? 王三笑转脸对杨灵秀笑道:“家务事,让杨小姐见笑了。” “没想到魏七人高马大,竟然是在下边儿的那个,”杨灵秀好奇道,“难道说在下边儿真的比在上边儿爽吗?” “哈哈哈,你真的想知道?”王三笑将酒杯放在茶几上,左手握成拳,“假如这是直肠,”动了动食指,“距离菊花5—7厘米处是前列腺,”他右手中指插到左手的拳头中,上下耸动几下,“你看,这样来回就会很明显地摩擦到前列腺后叶,想象一下吧。” 杨灵秀倒吸一口冷气:“所以说……” “被男人干过就再也不想干女人,”王三笑眨眨眼睛,“连直男都有可能迷恋的前列腺快感,基佬更不可能拒绝。” “哎……”杨灵秀惊道,“直男也会迷恋?” “男人是下半身动物,为了那点可怜的快感什么事情都干得出来。” 杨灵秀大涨见识,啧了一声,喃喃道:“我现在有点儿理解当初魏七的逃婚了。” 魏琮木然站在王三笑的沙发后,本来听他在那儿扯淡就已经满脸黑线,这会儿又见杨灵秀将话题引到了自己身上,还仿佛自己当初逃婚是为了追求前列腺快感,顿时整个人都不好了:“喂……” 王三笑皱眉回过头来:“你又怎么了?” “……”魏琮努力谄媚得不那么明显,“三笑,我看那边有黑森林蛋糕,你不是最爱吃了么?” 王三笑酒会前没吃什么东西,被他一提醒,顿时饿了起来,起身去取蛋糕。 杨灵秀目送他远去,哈哈大笑,“魏七,你是在转移话题吗?不过我还真挺感激你当初那么一逃,我瞬间就有不结婚的理由啦哈哈哈,谢谢你啊哥们儿。” 魏琮木着脸:“不客气。” 王三笑取来蛋糕,吃了一口,发现十分酸甜可口,下意识地笑起来:“这个蛋糕做得不错,来,阿琮,尝……” 魏琮连忙凑过嘴来。 王三笑板着脸道:“滚一边儿去,你那些破事儿还没解释清楚呢。” “!!!”首先你要听我解释啊!魏琮简直想把他连同沙发都给掀了。 附近的盘旋楼梯上走下来一个白裙美女,眉眼温婉、长发及腰,小白裙下露出纤细修长的双腿,聘聘袅袅地走向魏琮:“魏总,抱歉,我迟到了……” 美女身后跟着一个十岁左右的小男孩,探头往人群中看了两眼,眼睛一亮,活泼地蹦到众人面前,大叫:“爸!” 王三笑眨巴眨巴眼睛,觉得自己应该没这么大的儿子,他左右看了一圈,发现剩下的三位中有两个是女士,那么这声“爸”叫得只能是……他猛地转身看向魏琮。 “哎哟,我的乖儿子!”杨灵秀弯下腰去,在小男孩的脸蛋上吧唧亲了一口,“爸爸真爱你啊!” “……”王三笑石化了。 “你不要总是亲我,”小男孩郁闷地擦着口水,“口红都抹我脸上了!” “别给我得了便宜还卖乖,”杨灵秀胡乱撸了两把小男孩的头发,“多少人排着队等我给一香吻呢。” 白裙美女随手将小男孩乱糟糟的头发抚平,对魏琮笑着道:“电话里说的那些古董,我都已经整理好,只是贵司的估价我觉得不是很合适。” 魏琮道:“是那幅黄宾虹的画?” “对,”美女笑道,“结合黄宾虹之前的拍卖价格,我认为贵司的估价太低了。” 王三笑被勾起了兴趣,插嘴道:“黄宾虹的什么画?估价多少?” 美女狐疑地看向他:“这位是……” 魏琮搂了搂王三笑的肩膀:“我家大王。” “啊?” 杨灵秀大笑着过来,解释:“这位就是我跟你讲过的王三笑,魏七他男人。” “哦,”美女恍然大悟,连忙伸出手来,“久仰久仰。” 王三笑和她握手,微笑:“李小姐,你好。” 杨灵秀接着道:“三少,这位倾国倾城的天下第一美女,叫李欣柔,是在下的女人。” “!!!”王三笑吃了一惊,但很快就平复下来,说实话,从当初得知魏琮和杨灵秀是形婚的时候就怀疑过这位杨大小姐的性取向,只是后来见她烟视媚行风姿绰约,看上去实在不像个姬姥,便打消了这个念头,如今看来……这么美的女人,终究还是会被更美的女人给收了。 他打量了一下这个白裙美女,突然道:“李小姐和收藏书画的李专特先生是什么关系?” “正是家父,”美女笑道,“近来经济不景气,家父想拿几幅画来拍卖,灵秀推荐了澹冶拍卖公司,但双方在价格上有些分歧,所以趁灵秀举办酒会之际,约了魏总前来洽谈。” 魏琮连忙点头:“对。” 王三笑不爽地横了他一眼,问道:“有分歧的那幅画,方便让我看看吗?” 美女点头:“请跟我来。” 几个人跟她走上楼梯,魏琮悄悄握住王三笑的手,附在他的耳边轻声道:“别再生气了,回家我好好解释清楚,好吗?” 王三笑甩开他的手:“谁跟你回家?我回头就找小虎开房间去。” “别闹,你俩开哪门子的房间?”魏琮笑起来,“再说,郑小虎今晚自身都难保。” 啧,这是实话,王三笑小声嘀咕一句:“杨成蹊那衣冠禽兽玩过那么多小男孩,技术一定特别好,啧,有点羡慕郑小虎了呢。” 魏琮顿时如遭雷劈。 几个人走到楼上的书房,美女将一个锦盒取出来,在书桌上打开,只见里面是一套四帧的山水册页,设色绢本,题跋钤印一应俱全,王三笑认真地翻看了片刻:“这幅册页在06年出版的《熙宝斋随笔》中有著录,没想到是被令尊收藏的。” 美女问:“三少觉得估价多少比较合适呢?” “黄宾虹是典型的文人画家,起初画价并不高,”王三笑淡淡道,“他的国画有抽象派的画风,是近几年随着后现代主义崛起,才价格大涨,14年甚至达到了90万每平方米,不过这两年又略有下降,澹冶给出的估价是多少?” 魏琮道:“30-40万。” 王三笑思索片刻,“低了。” “嗯?”杨灵秀从背后抱着白裙美女的肩膀,笑嘻嘻道,“魏七,你老公不帮你说话。” 魏琮苦笑:“求你别再挑拨了,三笑眼力比我好太多,他给的价格肯定是最恰当的。” “黄宾虹在近现代书画史上是和齐白石齐名的,南黄北齐嘛,”王三笑对几个人解释道,“但他的作品价格却比齐白石低很多,甚至比自己的徒弟李可染都要低,很大一方面因为他作画并不迎合市场,他的山水画境界很高,曲高则和寡,我个人觉得可以适当提高底价。” 魏琮问:“多少比较合适?” “50-80万。” 魏琮点头,转脸看向白裙美女:“李小姐,你看这个价格怎么样?” 杨灵秀打趣道:“你就这么开拍卖行的?之前为了价格你是怎么跟我扯皮的?这会儿不扯了?你再扯啊!” “三笑的价格你都不相信,那整个古玩行你还能信谁?” 白裙美女抿唇轻笑:“那就以此为准吧。” “行,”魏琮道,“明天我让人去你公司签合同。” 杨灵秀巧笑倩兮:“既然事情已搞定,那我们就下去,好好玩一玩吧?” “不玩了!”魏琮心想我的小命都快被你玩儿没了,一手搂着王三笑的肩膀,一只手对二人挥了挥,“我们先回去了,告辞!” 第89章 番外二完结 当初魏氏分家的时候,魏琮拿到了几套房产,但这些年两人都不怎么来北京,房子一直闲置在那里,也没找人看顾,便直接去了酒店,关上房门,魏琮从背后抱住王三笑:“别生气了,三笑,这事儿整个就是个大误会。” “我现在看见你就来气,”王三笑冷斥,“放开!” “我不,”魏琮收紧怀抱,“咱俩好多天没见面了,让我抱抱。” 王三笑沉默了几秒钟,抓着他的双手拉开,转身,双手一推,将魏琮推倒在大床上,居高临下站在床边看着他,懒洋洋地扯下领带,皮笑肉不笑:“我去洗澡,你有十五分钟时间来组织语言。” 说完,转身,一边脱衣服,一边走向浴室。 魏琮一骨碌从床上坐起来,看着他粗暴地甩下西装,脱掉衬衫,露出在灯光下泛着性感光泽的结实背肌,只见他腰线瘦削紧致,勾勒出一个漂亮的弧线隐入西裤中。两人好些日子没见了,魏琮饿得眼神发绿,盯着王三笑后腰上两个若隐若现的腰窝,不由得狼血沸腾。 王三笑走进浴室,突然回身,抬臂指向床上的人:“不许跟过来!” 魏琮刚要下床的动作倏地滞住了。 “哼!”王三笑关上了浴室门。 十五分钟后,王三笑下半身系着浴巾,双手撑在洗手台上,看向镜中的自己,不由得唇角勾起一抹轻笑——这么多年了,自己依然帅得让人难以自持啊,啧啧,魏老七你就说你有没有危机感??? 有!!! 魏老七的危机感大了去了,大到王三笑一开浴室门就被吓到了。 ——浴室门口跪着一个半裸男,双手高举过头顶,宽而厚实的肩膀肌肉虬结,胸膛坦荡,露出健硕的腹肌和胸口触目惊心的烟疤。 王三笑不由得春/心荡漾,简直想扑上去啃一大口,然而自己还生着气呢,怎么能如此轻易就被诱惑,于是恼羞成怒,气得一脚把他蹬翻,吼:“你他妈有病?” 魏琮被踹倒,露出膝盖底的键盘和皮肤上坑坑洼洼的红痕,笑道:“你说我有病我就一定有病。” 犯了错还敢行色/诱术?还敢跟我嬉皮笑脸?王三笑心想我不高冷一下你还真以为我有多喜欢你呢,神情漠然地哼哼:“我看你不只是有病,而且已经病入膏肓。” “大王说的对!” “……”王三笑觉得刚才踹得还太轻。 魏琮爬起来,重新跪在键盘上,大声道:“报告大王,小人这次来北京纯粹是为了和李小姐谈生意,酒会是杨氏兄妹举办,小人以为大王不喜欢杨灵秀,所以自作聪明隐瞒了行踪,没想到大王英明神武、当场抓获,可见小人的想法有多愚不可及,小人已经认识到错误,请大王惩罚,关于杨灵秀,小人还有事要自首。” 王三笑发飙:“你他妈还有别的事?” “杨灵秀是拉拉。” “我看出来了,”王三笑狠瞪他一眼,将心放回肚子里,思索片刻,“她当初会和你形婚,就因为这个吧,不过……”他捏起魏琮的下巴,皱眉,“这么多年你都不跟我坦白?” 魏琮叹气:“前几年杨老爷子在世,她一直没有出柜,我也不方便告诉别人。” 王三笑猛地提高声音:“我算别人?” “不算!”魏琮斩钉截铁。 王三笑面上生气,心里却知道,这是魏琮对杨灵秀的承诺,就凭魏琮对自己的感情,肯定无数次想说过了,但他当初答应过人家,便一次次地隐瞒了下来。 魏琮苦笑着道:“三笑,我知道你心里有气,整个事情归根究底还是我不对,当初如果不是我耍小聪明搞出形婚一事,我们也不会经历这么多磨难,八年啊……三千多个日日夜夜,我们本该有多快活……” “以魏总当初的心性,就算没有杨灵秀,也会有张灵秀、李灵秀,”王三笑冷笑,“谁叫我王三笑天生多了个门把手,没法招你当东床快婿呢。” “我那时实在太可笑,但是三笑,我爱你,跟你是男是女都没有关系,我们相处的时间越长,我越发爱的是你这个人、这个灵魂,而不是这张脸、这副皮相,”魏琮叹息一声,继而又笑了起来,“再说,我现在难道不是王家的东床快婿?” 王三笑忍不住露出笑意:“我们老王家哪里高攀得上魏总?” 魏琮自我感觉颇为良好:“我觉得岳父大人对我还挺满意的。” “……”王三笑望天:谁给你的错觉?老头子到现在还在暗搓搓地寻思着怎么弄死你呢! “关于那个南红手镯,”魏琮主动解释道,“其实,要不是今晚你提出来,我真都没意识到,手镯确实是我送的,还记得当初跟你从大凉山带出来的南红原石吗?我请人做了一只手镯,又做了一尊雕件,手镯给了杨灵秀,雕件送给杨老爷子,毕竟……”他羞愧不堪地自嘲道,“毕竟当时还一门心思想借杨家的势力争夺家产。” 王三笑咬牙切齿:“你个人渣!那是我拼死给你弄出来的原石!” 魏琮干左右开弓,脆利落地抽了自己七八个嘴巴:“我帮你揍这个混账王八蛋人渣!” 啪啪啪的声音在房间里回响,王三笑一把抓住他的手腕,怒道:“你凭什么揍我男朋友?那个人渣已经死了!” 魏琮反手握住他的手,抬头,看向他:“是的,那个人渣已经死了。” 两人渐渐十指相扣,魏琮的眼眸中全是抑制不住的爱意,王三笑眼角勾出一丝微笑,握紧了他的手,用力往上一拉,将人拉了起来。 双腿跪得太久,魏琮膝盖一软,整个人一个踉跄,趴在了王三笑的身上,王三笑后退一步,后背抵在了墙上,双手抱住他的身体。 魏琮含着他的嘴唇亲吻,喃喃道:“三笑,现在你面前的这个人,已经脱胎换骨,他对你充满了爱和愧疚。” “把你的愧疚扔掉,”王三笑接吻的间隙里轻笑,“阿琮,我王三笑的男人,要么爱,要么不爱,我不要任何其他的感情。” 第90章 雷女装慎买 当魏琮早上痛苦地挣扎着起床上班时,王三笑正昏迷状趴在被窝睡得正酣,当魏琮晚上应酬完了醉醺醺回来时,王三笑已经尸体状躺在被窝一睡不醒,连续三天都没能见到直立行走的老婆,魏总觉得非常不开心。 “再赖会儿就得了,”魏琮打好领带,俯身亲亲被窝里红扑扑的脸蛋,“你要实在闲得无聊就去公司调戏习习,或者回老家找咱爸掐架,整天在家睡觉,小心睡傻了。” 王三笑闭着眼睛哼哼:“你才睡傻了呢……谁跟你咱爸……” “不叫咱爸,那该叫嘛?”魏琮笑道,“我倒是想叫老丈人,你又不愿意。” “你叫去!有本事你就当面去叫,看他揍不揍你?”王三笑睁开眼睛,看到他满眼的笑意,忍不住弯起眼睛笑了起来,从被窝里伸出一只手晃了晃。 魏琮俯身过来:“什么?” 王三笑一把揪住他的领带,将人拖到脸边,撅嘴亲了一下他的腮帮子:“趁早放假得了,马上过年,员工们也早没心思工作了,别当周扒皮,回来我们去汤山泡温泉去。” 南京的冬天即使开着空调也有些凉,魏琮撩起被子裹住王三笑光溜溜的身体,隔着被子拍了拍他的背:“好嘞,老板娘都发话了,那咱明儿就放,我今晚还有个饭局,回来收拾收拾,明儿上午接上咱爸,泡温泉去。” “不用你接,那老头是天下第一会享受的,这会儿早已经在里头住下了!” 话说,王八贤带着厨子、司机、保镖……呼啦啦一大群人去了温泉度假村,舒舒服服泡了一段,靸拉着拖鞋走出来,浴袍在腰间松松垮垮系了一下,往藤椅上一坐,露出一片白花花的肥肚皮。 两个裹着白色浴袍的男人走了过来,将手里端着的炖盅放在桌子上,掀开,木瓜雪莲银耳汤的香气飘了出来,王八贤美美地喝了口汤,抬起眼来,“你俩跟着三笑好几年了,觉得魏琮这人怎么样?” 熊二头顶着粉色的小绵羊头毛巾,闻言转了转眼珠子,刚要开口,王八贤又道:“我要听实话。”熊二立刻闭嘴了,因为boss这眼神儿显然是存心想给魏琮挑点儿错,然而王三笑对魏琮是个什么心思,难道他还不知道吗? 熊大认真地说:“还行。” “哎?”熊二转头看向他,“只是还行吗?我觉得魏总很不错了,上次三少大半夜要吃烤面筋,还非得后宰门那一家,魏总二话不说开车就去了,结果太晚了人家关门,又跑苜蓿园,好不容易才买了几串,结果回来三少困得睡了,一口都没吃,搁谁家这么作天作地还能忍?” “谁家不能忍?”王八贤一瞪眼。 熊二立即闭了嘴。 王八贤满肚子邪火,手指啪啪地拍着桌子,大声道:“哪个野男人得了我儿子敢不疼?嗯?我儿子想吃烤面筋,他立刻出去买就对了!买个烤面筋就是好男人了?”他越说越憋屈,歪头,愤恨地啐了一口,“操!我如花似玉的大宝贝儿子……” 熊二眨巴眨巴眼睛,后知后觉地发现自己实在太蠢了,到底为什么要帮魏琮辩护啊?明明眼前这个愤怒的老丈人才是给自己开工资的*oss! 王八贤郁闷半天,突然抬眼看向熊二:“他没顺便烤俩鱼豆腐?” “啥?” 王八贤嘀咕:“三笑喜欢吃鱼豆腐,操,跟了那个野男人连鱼豆腐都没的吃了……” “不、不是这样的,”熊二忙道,“魏总怎么会不给他吃鱼豆腐?” “那他买了吗?” 熊二拼命回想,然后惊愕地发现好像确实没买。 “老子就知道那野男人靠不住!”王八贤一拍大腿,满脸煞气,“他大爷的,不给点儿颜色看看,他是不知道八王爷有几只眼!熊大,你带人去……” 熊二惨烈地伸出手:“不……” 下午五点半,魏琮结束了一天的工作,懒洋洋地窝进大沙发椅中,吁出一口气,舒舒服服地闭上眼睛,脑中浮现出早上出门前王三笑那餍足的笑脸,不由得跟着笑了起来,伸手拿过手机,拨了他的号码。 过了很长时间,那边才接通,王三笑带着笑意的声音传过来:“喂?” “你这是在哪儿呢?”魏琮听着手机里传来的嘈杂声音,笑问,“出门逛街了吗?” “来买点年货,”王三笑啃着一个卤鸡爪,口齿不清道,“你要吃鸭脖子吗?” “吃,”魏琮道,“买年货可以等我一起嘛,待会儿买太多你拿不了。” “没事儿,我和双熊在一起,”王三笑道,“你晚上不还有饭局么,喝酒前先吃点东西垫垫,没事儿就挂了。” 听到他的叮嘱,魏琮觉得仿佛泡在温泉中一般,浑身暖洋洋的,黏糊糊地笑道:“先别急着挂呀,这么想你呢……” 王三笑哈哈地笑了起来:“别装,我都还没想你呢,你倒先想我了?” “真的,特别想,”魏琮坐在沙发椅中转来转去,将手机按在耳边,微微闭上眼睛,低声道,“也不知道为什么,我只要一停下工作,立马就开始想你。” “哎哟,别肉麻了,”王三笑美滋滋地瞥了双熊一眼,看到那俩人识趣地离开他,走到稍远的地方去了,垂下眼眸,满脸都是掩饰不住地笑意,“你想我什么?” “我想抱抱你……”魏琮闭着眼睛喃喃地说,眼前浮现出熟悉的笑眼薄唇,他听着王三笑的笑语,发现他的声音仿佛有媚术一般,尾音微微上扬,好像布满了细碎的小倒钩,一点一点地在他的心上划动,让他心尖酥酥麻麻的,心神动荡,情不自禁举起双臂,想要将他抱进怀里。 手臂抱了个空,魏琮睁开眼睛,后知后觉地意识到自己做了个傻到家的动作,忍不住笑出了声:明明都已经而立之年了,怎么还和情窦初开的毛头小子一样春心荡漾? 王三笑啃完了鸡爪,从袋子里掏出一粒鸭脖子,边啃边嗤笑:“乐什么呢?警告你哈,说甜言蜜语的时候专心点儿,不然我都不信。” “爱信不信,”魏琮嗔道,“反正我就是想你,你信我也想你,你不信我还是想你,哼!” “哟,”王三笑啧了一声,“还傲娇上了,跟谁傲娇呢?” 魏琮坏笑着*:“跟我老婆傲娇啊,别人面前为夫可是霸道总裁,你说是不是啊,魏王氏?” “魏你仙人!敢撩我?存心找骂吧你!”王三笑哼了一声,恶狠狠地挑衅,“来来来,我现在就把话撂下,是个爷们儿你今晚就少喝点儿酒,咱俩床上见真章。” 魏琮这两年是越活越抖m,被电话那头一通暴骂,简直跟做了大保健一样通体舒爽,甚至还有点得意洋洋:“嘿,我是不是爷们儿你最清楚啊,别说喝点儿酒了,爷们儿就算灌上一斤二锅头,照样能把你斩落床上,信不信?” 王三笑都气笑了,懒洋洋地嘲道:“吹什么牛逼,合着前两天那酒鬼不是你是吧?他妈的喝得像个猪头都算了,还连老二都喝废了,我拿一截鸭脖子都特么比你有用。” “……”魏琮噎住,半晌憋出一句,“你理智点儿,千万别用鸭脖子……” “滚你大爷!” 王三笑挂了电话,回过头来,突然茫然了一下,发现自己一边打电话一边乱逛,居然和熊氏兄弟走散了,他回头看看来路,只见节前的商场人山人海,哪里还能找到那两人的身影。 低头拨打了熊大的号码,刚将手机放在耳边,身后一个人猛地撞了自己一下,手机从手里掉了出去,王三笑郁闷地弯腰捡手机,指尖碰到手机的瞬间,一个行人急匆匆路过,脚尖一蹭,手机在地板上打着旋儿滑了出去。 真够点儿背的呀,王三笑心底感慨一下,追着手机跑了过去,却在俯身去捡的瞬间,从光滑的地板上看到身后一个大汉凶悍的眼神,他一秒都没有犹豫,撒腿就跑,灵活地蹿入人群中。 周围七八个大汉飞快地动了起来,仿佛连成一张疏而不漏的大网,将王三笑兜入了包围圈中。 角落不起眼的奶茶店前,两个彪形大汉站在一群小女孩之间,熊二嘬着一杯红豆布丁奶茶,愁眉苦脸:“万一事发了,这锅不会丢给我们来背吧?boss那货一看就是个甩锅侠……” 熊大目光沉着地盯着在人群中狼狈逃窜的王三笑和他身后的追捕者,微微笑了一下:“放心,三少有他自己的判断。” 单枪匹马的王三笑怎么可能是这些专业保镖的对手,不到两分钟,就被四个人封堵了全部去路,一个大汉恭敬地点了下头,低声道:“王先生,我们老板想请你去一个地方。” 王三笑抬眼瞥向他,不爽道:“他请我就去?” “你没有别的选择,”大汉道,“得罪了。” 说完,突然上前一步,一把将王三笑搂入怀中,另一只手捂住他的嘴,肥大的风衣一裹,将人禁锢在了怀中,他训练有素,大手仿佛鹰爪一般死死将王三笑控制住,裹在风衣里,仿佛一对相依的小情侣一般,快步走出商场。 一辆贴了不透光窗纸的商务车悄然滑动过来,停在路边没有熄火,车门打开,大汉将王三笑推上车,随之坐到他的身边,车门一关,飞快地融入川流不息的车流中。 “你们的老板是谁?”王三笑沉声问,“我这条命值多少钱?” 车上几个人都板着一张棺材脸,端坐着看向前方,没有一个人接话。 王三笑微微眯起眼睛,手指仿佛神经质一般地摸了一下衬衫上第一粒纽扣,那里有一个微型录音设备,可以无线连接到熊氏兄弟的手机上,相信发现自己失踪之后,那二人会立即开启追踪。 大汉突然靠过来,一把摘掉他的扣子。 王三笑暴怒:“操!你干什么?” 大汉一言不发,一手压住王三笑的上身,另一只手摘下了他皮带上的追踪器,抬手,和扣子一起扔出了窗外。 王三笑挣扎了一下就放弃了,垂下眼眸,思索了片刻,抬眼,在车内几个人脸上打量一圈,突然冷笑起来,淡淡道:“我记住你们了。” 晚上十点,魏琮的饭局总算结束,对方是个小有名气的收藏家,十分痴迷古人的风雅,并且固执地认为魏琮和自己有着相同的爱好,拉着他没完没了地怀古伤今,魏琮满心都是“我一个庸俗的生意人怎么会跟你臭味相投”的吐槽,表面却依然谈笑风生,忽悠着收藏家允诺了几件古董出来参加明年春拍。 将神神叨叨的收藏家送上车,魏琮脸上的假笑瞬间消失,低头看一眼腕表,大惊:十点半,完了,三笑肯定在床上等急了,天哪,怎么办? 穆习习拉开车门,回头对魏琮道:“先去我那儿?寒哥炖了解酒汤,你跟我去喝点儿吧,七奶奶肯定想不到这些。” 魏琮飞快地上车,砰地磕上车门:“直接送我回家,喝什么解酒汤,我又没喝多少酒。” “你是没喝,都让我给你喝了,”穆习习呼出一口酒气,抱怨,“也不知道你突然抽的什么风,以为别人不知道你多少酒量吗?” 车子在夜晚的道路上风驰电掣,魏琮仍然嫌慢,看着车窗外飞速闪过的高楼大厦,简直恨不得胁生双翼飞回去,听到他的抱怨,解释道:“你七奶奶特别交代了今晚别喝酒,我这还喝了两杯呢,待会儿回家估计要挨骂。” “……我真理解不了你俩这相处方式,”穆习习帮魏琮带了不少酒,此时两颊醉红,想起李寒柏的种种可爱之处,不由得醉眼更见迷醺,唇角情不自禁地勾起来,大言不惭道,“七奶奶哪天要是能像寒哥一样温柔贤惠,我估计你得吓破胆。” 魏琮不爽地瞥一眼他得意洋洋的嘴脸,凉凉道:“我是吓破胆,我到现在都不知道你哪根筋搭错了,居然会和李寒柏勾搭到一起。” “我寒哥怎么了?凭啥你这么看不上他?”穆习习怒道,“我敢说,就七奶奶那破脾气,跟我寒哥之间,差着一百个康天真呢!” 小样儿还护短? 魏琮郁闷地咽下一口气,瓮声:“没看不上他,就是……他比你大那么多,你考虑过以后吗?” 穆习习跟只炸毛的小斗鸡似的:“以后有什么值得考虑的?他是比我大不少,那又怎样?我正好可以给他养老送终!哪天要是我嘎嘣一下挂在他前头……” “胡说八道什么呢?”魏琮呵斥,“口无遮拦的,也不知道点儿忌讳!” 再怎么说,对方也是自己的长辈,穆习习被训斥得闭了嘴,两人大眼瞪小眼了好几分钟,穆习习小声嘟囔:“就是说我喜欢他,年龄根本不成问题。” 魏琮叹一声气:“你爸妈不反对?” 穆习习忍不住又笑了起来,得意道:“我妈说了,性别都不成问题了,年龄算个屁。” “她倒是开明,你爸也没意见?” “有啊,”穆习习狡黠地笑着,“我爸的意见是:一切以七爷爷为准,七爷爷说行,不行也行,七爷爷说不行,行也不行,”他翘着二郎腿吊儿郎当地晃悠着,“他话是这么说的,你就看着办吧。” 魏琮笑骂:“就他会当甩手掌柜,你是他儿子还是我儿子?我才懒得管你,爱怎么着就怎么着吧,别折腾出事儿让我给你收拾烂摊子。” 这就是同意了?穆习习对他的态度十分满意,笑道:“这你就放心吧,我和寒哥都是安心过小日子的,才不会像你俩那么折腾。” “哦?是吗?”魏琮瞥他一眼,满眼都是“小样儿你说得轻巧”。 车子停在楼下,魏琮下车,穆习习从车窗探头出来,幸灾乐祸地叫道:“待会儿被七奶奶撵出来,可以来我家打地铺。” “小混蛋!”魏琮回头笑骂一句,快步走进家门。 室内一片漆黑,空气都冷飕飕的,魏琮嘀咕一句怎么没开空调,打开壁灯,走进卧室,只见床上整整齐齐,丝毫没有人睡过的痕迹,不由得愣了一下:“三笑?” 空荡荡的房间没有人回应。 “三笑?”魏琮提高声音叫着,倏地转身走进客厅,只见沙发、电视、地板……这些熟悉的场景突然少了王三笑的身影,显得那么冷清和别扭,他看一眼腕表,已经半夜十一点,这人去哪儿了? 掏出手机拨打了王三笑的电话,刚响一声那边就接了起来,魏琮急道:“三笑,你在……你是什么人?三笑呢?” 手机里传来变声器处理后的诡异声音:“听说你是个相当有钱的大老板,正巧兄弟缺钱花,限你明天十点之前准备一亿现金,否则,我也不知道自己会做出什么事情来。” “不要伤害他!” “哈哈,那要看你的诚意。” 魏琮急促地喘息着,声音低哑:“让我跟他说话,我要确认他的安全!” “你可以选择不相信,”手机里的声音猖狂地笑着,“只要你不要后悔。” 电话挂断,魏琮如坠冰窟,感觉一丝刺骨的寒意从脚下钻进双腿,他呼吸急促,眼神慌乱地原地转了个圈,突然夺门而出,一边冲进电梯,一边颤抖着给司机打去电话。 电梯降落到底楼,魏琮冲出公寓大门,没几分钟,汽车停在了身前,他猛地拉开车门坐了进去,沉声:“去银行。” “去银行干什么?”穆习习还没回到家就被司机又带了回来,急躁地问,“到底怎么回事?” “三笑被绑架了,对方要一亿。” 穆习习大吃一惊:“什么?你现在去银行有什么用?人家已经下班了,得先打电话预约,不然银行也没法一下给你取一亿啊。” 魏琮心烦意乱,后背被渗出的冷汗浸湿,明明车内空调开得很暖和,他却感觉到彻骨的冰冷,神经质地攥紧拳头:“你去想办法,明天十点前,我必须拿到钱,不然……没有不然!三笑不能有事!” 穆习习也烦躁得不行:“这怎么可能?你有一亿的现钱?” “没有也得有!”魏琮大脑飞快地转着,急促道,“我可以贷款,还可以卖房,长乐渡那套才刚装修好,现在出手,也能……” “你冷静一点,”穆习习道,“这些你明早十点前是不可能完成的。” 魏琮突然想起来:“还有八贤王,我得立刻打电话通知他。” 说着掏出手机,拨了王八贤的电话,响了很多声,那边才懒洋洋的接起来:“喂?小魏啊,这大晚上的有什么事儿不能明天说?” “爸,十分抱歉这么晚了打扰您,”魏琮努力将声线稳下来,“但是现在三笑被一帮不明势力绑架,对方要明天十点前拿到一亿现金,爸,您看……” “卧槽!”王八贤倏地暴跳如雷,咆哮,“谁!谁这么牛逼敢绑架我儿砸?知不知道我八王爷有几只眼?卧槽!还敢要一亿?我他妈一毛钱都没有!” 魏琮吃了一惊:“什么?” “你等着,我现在就过去!” 挂了电话,魏琮脸色冷峻,眼神快速地游移着,仿佛在思考什么百思不得其解的问题。 穆习习问:“怎么样?” “八贤王马上就过来,”魏琮对司机道,“送我回家。” 王八贤行动出奇地迅速,挂断电话不到半个小时,人已经到了魏琮的家中,一屁股坐在沙发里,暴躁地抽着烟:“你打算怎么办?” “三笑今天去了中央商场,我已经让人去查线索,还有手机也已经开启追踪,”魏琮低声说着自己的布置,“爸,三笑身上应该有你的示踪器和录音设备,你那边怎么样?” 王八贤狠狠抽一口烟,在烟雾后面烦躁地说:“都已经被卸除了,”他顿了顿,抬眼盯着魏琮的眼睛,“连裤腰带上的追踪器都被破坏。” 魏琮一震:“你说三笑可能有危险?” “废话!被绑架怎么会没有危险?”王八贤怒道,“你到底是怎么照顾我儿子的?还有一周就过年,居然让他被绑架?”他愤怒地将烟蒂在烟灰缸里摁熄,指向魏琮的鼻子,“对方为什么绑他?是不是你生意场上得罪了人?” 魏琮也觉得可能是自己不经意间招惹了什么仇家才使得报复到了王三笑的身上,一时间心如刀绞,死死攥着手机,声音低哑:“我宁愿绑的是我……” “别说这种屁话!”王八贤打断他,“那一亿现金……你公司现在规模这么大,难道连一亿都拿不出来?” “我的钱大多数都拿去投资了……”魏琮悔不当初,“现在就算卖地、卖房、卖公司,都不会有那么快的速度变现,爸,你现在手里能拿出多少?” 王八贤郁闷地摊手:“我他妈也全投资了呀。” “……” 王八贤突然对魏琮道:“你不是有房产有公司吗,跟绑匪商量商量,你把公司送给他,让他把三笑放回来。” 魏琮一愣:“什么?” “你不舍得?”王八贤猛地提高声音,“我儿子在你心里比不过那间破公司?” “不是!”魏琮连忙解释,“要是能用公司换三笑,我绝对不会眨一下眼睛,只是绑匪怎么可能接受这么荒唐的条件?公司一转让,他不就暴露身份了吗?” “……哎?”王八贤瞪大眼睛盯着他看了半天,眨了眨眼睛,小声嘀咕,“是哦,卧槽,绑匪居然还要靠对方来完善计划……” 在这边为了王三笑的安危而一筹莫展的时候,那边的正主正倚在温泉边的大石头上,舒服地摊开了四肢,静谧的温泉里暖雾氤氲、酒色迷人。两个身材纤细的美少年半跪在身后,左侧那个清纯可爱,右侧那个风流妖娆,可爱仔旁边放着一个水果拼盘,白皙的手指剥了一颗葡萄,喂到王三笑的嘴边,声音里有一点方言,听起来软绵绵的:“三少,你尝尝,这葡萄可甜了。” 王三笑张嘴将葡萄含进了嘴里,含笑瞥一眼他的眼睛:“果然很甜,只是,甜不过你~” 可爱仔羞涩地娇嗔一句,满眼都是爱慕。 “三少尝一口米酒吧,”妖娆少年不甘示弱,立即倒了一杯米酒送到王三笑的嘴边。 “好,也来尝尝,”王三笑来者不拒,笑着转过头去,看到少年手里的酒盅,不由得轻赞一声,只见粉青釉的小酒盅里盛着清洌洌的酒浆,几朵小桂花飘荡其中,他歪头就着少年的手喝了米酒,大赞:“美酒醇香,美人绝色,美景怡人,这里可真是个好地方。” 妖娆少年伺候他喝完了酒,伸手搭在他的肩膀上,轻轻揉捏了几下,意有所指地嗲笑:“还有美梦呢。” “啧,”王三笑冷下了脸色,拍开他的手,“乱摸什么呢?让你摸了吗?” 少年一看就徒有妖冶外表,勾引人的经验还很少着呢,被他这么一斥,立刻掩饰不住慌乱的眼神,讪讪地缩回手,赔笑:“我……我只是想……” “我知道你想什么,”王三笑撩起一抔泉水洒在胸口,爱不释手地摸着自己的皮肤,得意道,“就凭我这样的美色,还没几个人见过之后能不想的,”他往后一仰,手指勾起少年的下巴,微微抬起头,眼神向下睥睨着他,“但你想也白想,就你俩这小身板儿,还真勾引不到我。” 少年直接被质疑了工作能力,一时间悲愤交加,嘴硬地逞强:“不可能!” “怎么不可能啊,”王三笑道,“你俩一看就还嫩着呢,来来,给我倒杯米酒。” 少年倒了一杯米酒,一脸郁闷地喂到他的嘴边。 “嘿,怎么苦着一张脸啊,mb的专业素养呢?进这行时间不长吧?”王三笑口花花地调笑着,低头喝干了米酒。 妖娆少年倔强地扭过头,不肯回答,旁边的可爱少年犹豫了一会儿,嗫嚅:“今天第一次。” “噗……”王三笑喷了出来,扭头看向他,“雏儿啊?” 少年一脸羞愤地点了点头。 王三笑猛地拍了一下水,水花四溅,纳闷地嘀咕:“这到底是哪个傻逼老板,费那么大劲儿把我给绑过来,不打不骂还请我泡温泉就算了,安排俩mb还特么都是雏儿?靠,这不是绑架,这特么是上供吧?” 他琢磨半天,什么都没琢磨出来,索性嘛都不想了,闭上眼睛好好享受一番。 “嗨,我说你们俩呀……啧啧,这么腼腆还当什么mb呀,连勾引人都没学会,”王三笑挖苦,指向那个倔强的妖娆少年,“就你刚才摸的那两下,那算勾引?那只能算揩油!来来,让三哥哥好好教一教你们,嘛叫勾引。” 说着,他抬起左手,慢慢将前额的湿发拢到头顶,露出光洁的额头,他动作很慢,眼皮随之缓缓抬起,多情含笑的桃花眼在温泉的雾气之中水波荡漾、星眸流转,脸上没有多余的表情,唇角微微一勾,就是让人肝儿颤的俊美风流。 少年惊讶地张开了嘴巴,发现眼前这人男人年龄虽大,却自有一股独特的诱惑,美得仿佛迎面一记耳光,凌厉、高傲、毫无媚态,坐在水中什么都没做,只一个眼神就让人邪念横生。 附近一个小房子里,熊二咔嚓咔嚓啃着一片菠萝,余光撇到监视器屏幕上的场景,冷不丁一口酸水呛进了气管,疯狂地咳嗽起来,一边咳嗽还一边指向屏幕,大叫:“卧槽……咳咳咳……他在干……咳咳……干什么?” 熊大无奈地看看屏幕,再无奈地看看熊二,叹一声气:“他实在是闲得慌。” “那也不能……咳咳……”熊二猛灌一大口米酒,压下了咳嗽,崩溃道,“那也不能无聊到这种程度啊?教mb勾引人……他觉得自己是老鸨子吗?有这功夫好好想一想怎么脱困吧,你看他还享受上了!” 熊大笑了一下:“你第一天认识他?” “切!boss就不该出这么傻逼的馊招儿,”熊二丢了一颗葡萄到嘴里,吐出葡萄皮,“等着吧,三少会教他爹做人的。” 魏琮一夜无眠,调动身边所有可用的资金,终于凑齐了一亿现金,瞪着一双猩红的眼睛大步走上车里,沉声:“到这个地址去。” 穆习习让司机发动了车子,心疼地看着他憔悴的样子:“你在车上睡一会儿吧,别太硬撑。” “我没事,”魏琮眼神冷峻地盯着前方,低声道,“这一次伸出援手的那些朋友,我们以后都要重谢。” 穆习习点头:“我知道。” “真是作孽呀,”王八贤叼着烟,一脸痛心疾首的表情,“小魏啊,我那傻逼儿砸在你心里真能值一亿?” 想到生死未卜的王三笑,魏琮的眼睛里布满了红血丝,哑声:“他值得我倾尽所有。” “这一亿交给绑匪,那你可就成穷光蛋了,”王八贤道,“你奋斗这么久,吃了那么多苦,费了那么多心思,才发展起来的事业,就这么拱手让人,只为换一个王三笑,你不觉得太亏了吗?” 魏琮摇了摇头:“不亏。” “天底下美人儿那么多,”王八贤逼近他,犀利的眼神如同鹰隼一般盯着他的双眸,声音充满了蛊惑,“有那么多漂亮的小男孩,他们细皮嫩肉、身娇体软,哪一个不比王三笑好看?三笑年龄大了,漂亮不了几年了,脾气又暴躁,不讲道理,一年有大半年的时间在外地乱跑,聚少离多……” “可是我爱他,”魏琮声音嘶哑,他双眸中盛满了痛苦,“他也爱我,这种彼此相爱的感觉是除他之外任何人都不可能给予的,他年龄大了,可我也不再年轻,我也会老、会变丑、会坏脾气……我们聚少离多,可我们从二十岁开始相爱,这么多年,感情从未消减过一分一毫。” 王八贤动了两下嘴唇,轻声说:“对一个男人来说,爱情不过是生活中一点小调剂,怎么比得上毕生的事业?” “三笑才是我毕生的事业。” 王八贤眼神一动,微微露出一丝笑容。 天还没亮,车子风驰电掣地往汤山驶去,而在舒适的温泉会所中,王三笑正躺在大床上辗转反侧,泡完温泉又舒舒服服地按摩一番,让他通体舒爽,本该很快就陷入睡眠,可是却丝毫没有睡意。 整个事情都太可疑了,他细数自己的每一个仇家,觉得无论落到哪个人手里,都不会像现在这样舒服,好吃好喝还有温泉泡,还有小美男环抱,还有小帅哥按摩……这个绑匪的目的到底是什么? 他百思不得其解,掀开被子,盘腿坐在大床上,伸手取过床头柜上的打火机,点了根烟,一边慢慢吸着,一边抬头,透过轻纱窗帘看到外面璀璨的星空,山中空气清新,漫天星河清晰可见,只见南方的夜空中,参宿三星发出明亮的光芒。 三星正南,就要过年了呀。 不能再呆坐在这里,像高塔上的公主一样等待救援!王三笑突然将烟蒂摁熄,跳下床,蹑手蹑脚走到门口,轻轻打开房门,守在门口的保镖立即站直了身体:“有什么事?” “没什么,”王三笑一脸淡漠地关上门,门合上的瞬间倏地又拉开门,“哎,那个谁……你去给我拿点儿吃的来。” 保镖一愣:“吃的?” “我饿了,”王三笑理直气壮,“我要吃饺子,要鲅鱼馅儿的。” “……”保镖狐疑半天,还是让人去给他下饺子。 王三笑穿着白色的浴袍,袖着手倚在墙上,冷眼看着一个保镖端着一盘饺子走了进来,放在桌子上,恭敬道:“还有别的事儿吗?” “哦,”王三笑抬手指了指浴室,“浴缸坏了。” “什么?” 王三笑一本正经:“下水口可能有点问题,你去给我修修,妈的,这什么破地方,连冲个澡都冲不好。” 保镖没办法,卷起袖子走进浴室,俯身检查,王三笑双臂闲闲地抱在胸前,歪头看着他在出水口抠抠弄弄。 几分钟后,保镖从浴缸的出水口里抠出一团裹着烟蒂的安全套,还是凸点螺纹狼牙刺:“这……” 王三笑猝然出手,手臂倏地挥了出去,狠狠一掌击在他左侧颈动脉,保镖顿时痉挛,抽搐两下,晕了过去,王三笑飞快地脱下浴袍,扒下他的保镖制服穿在了身上。 咦,腰围居然有点大……王三笑将皮带扎紧,整整衣服,大摇大摆走出浴室,余光看到桌子上冒着热气的饺子,忍不住伸手捏起一个丢进嘴里:操,老子明明要的是鲅鱼馅儿,谁他妈给换成韭菜的了? 不能因为我是肉票就这么不注意我的个人诉求,韭菜馅儿的饺子能跟鲅鱼馅儿比吗!!! 郁闷地将帽子扣在头上,王三笑走出房间。 “里边儿吃完了?”门口的保镖问。 王三笑含糊地嗯了一声,抬步要走,突然懵了一下,朝哪边走?左还是右? 保镖狐疑地看着他:“怎么了?” “没什么,”王三笑心一横,胡乱选了一个方向,抬腿往左走去。 背后的保镖突然问:“哎,你去哪儿?” “……”王三笑原地180度转了个身,一脸淡定地往右方转去。 “你不是我们的人!”保镖一声暴喝,一个箭步冲了上去,伸手抓去他头顶的帽子。 王三笑反应极快,撒腿就跑,动作过大让帽子掉落下来,露出俊美的侧颜,保镖大吃一惊,吼了出来:“你是三少!快!把他拦住!” “美的你们……”王三笑发足狂奔,皮鞋踩在光滑的地砖上,发出一连串急促又清脆的脚步声。这个温泉会所是仿古建筑,各种回旋连廊曲径通幽,路过一个拐弯处,突然转身,冲进旁边一个洗手间。 外面传来由远及近的脚步声,他仓皇地环顾一番,盯着头顶一面通风窗,猛地跳起来,撞开窗户,双臂用力一提,矫健的身体爬到了窗户上,对面是另一个走廊,王三笑灵活地跳了下去,快速往前跑去。 操他大爷的,这个傻逼会所的大门在什么地方? 王三笑如一只狡黠的老猫一样遛着墙根儿快速地移动,却跑得一头雾水,边跑边大骂会所的设计师,这特么设计的什么玩意儿!会迷路的好吗? 前面传来一阵嘈杂的脚步声,王三笑郁闷地一个急转身,跑了两步,看到一个虚掩的房门,脑筋一动,推门躲了进去。 “啊……”房间里两个交叠在一起的裸女发出异口同声的尖叫。 王三笑倏地蹿上前,双手分别捂住两个裸女的嘴巴,视线划过她们性感的*,由衷地夸赞:“你们身材真棒!但也仅此而已,在下是个基佬,并且甘居人下,欣赏不了你们的美。” 裸女用力瞪大眼睛。 王三笑诚恳地说:“现在我被人追杀,如果二位能帮我躲过一劫,日后必有重谢,如果我现在放开手,你们能保证不尖叫吗?” 其中一个长发美女郑重地点了点头。 王三笑放开手,只见她猛地抬头,张大了嘴巴,王三笑眼明手快一把又捂住她的嘴,将呼之欲出的尖叫堵了回去。 旁边的短发娘镇定地说:“你为什么被人追杀?” “对方觊觎我的美貌。” “放屁!” “没有放屁,对方把我囚禁在房间里,想要一奸到底、再而淫、三而虐,在他们的眼力,我不但貌美如花,而且博学多才,”王三笑极力地游说,“学富五车、心胸宽广……唯一的缺点大概就是太过诚实,我从来不会骗人。” 短发娘还是疑虑未消地打量着他,这时,走廊里传来的脚步声停在了门口,王三笑双眼顿时迸发出小鹿斑比一般纯洁无辜的光芒,小声道:“求求你们……” “好可怜……”美女终于被打动。 笃笃笃,房门响了起来,短发娘打开房门:“干什么?” “哦,对不起,”一个憨厚的保镖问,“请问有没有看到一个穿着保镖制服的男人,没有带帽子……” “保镖怎么会到客人的房间?”短发娘愤怒地咆哮,“你们会所是怎么做生意的?滚开,我要投诉你!” 保镖连忙道歉:“对不起对不起……” 短发娘砰的一声关上了房门,转身,不由得倒吸一口冷气。 只见王三笑弯腰脱下裤子,只穿着白色内裤站在衣柜前,接过长发美女递过来的连衣裙,从头套了进去,美女揪着背后的拉链,小声道:“收腹……再收……操!你他妈给我收腹!!!” 王三笑猛吸一口气,美女手指飞快地往上一拉,只听哗啦一串痛快的摩擦声,拉链顺利拉到了顶上。 “卧槽!”短发娘整个人都惊呆了。 王三笑转过身来,深红色绣花礼服紧紧箍着细腰,强迫他不得不挺直了腰背,层层叠叠的裙摆遮住大腿,露出一截笔直漂亮的小腿,他对着镜中的自己欣赏半天,摸了摸下巴:“总觉得哪里不太对……” “哪里都不对,好吗?”短发娘疯狂吐槽。 “不要这样嘛,”王三笑用自带滤镜的眼睛打量着自己,深感自己还是颇有几分美色的,腰细腿长,身材婀娜,深v的礼服露出一截黑色绣花抹胸……哦,对,抹胸! 他转身,在房间里寻了一圈,看到果盘里两个大橙子,眼睛倏地亮了起来。 十分钟后,房门打开,一个风姿绰约的“美女”款款走出房间,她礼服上披着藕色小披肩,喉前一朵玫瑰领口垂下璀璨的流苏,胸前高高隆起,随着走动还微微晃动着,脚上踩着一双红色细高跟皮鞋,越发显得□□,性感至极。 “你居然能穿得下我的皮鞋,”长发美女满脸赞叹。 我也是第一次见到42码的美女,王三笑把胸前的布料往上提了提,大咧咧道:“咱俩这叫缘分,我现在这样应该不会被认出来了吧,多谢啦,美女。” 短发娘往右一指:“这个走廊走到尽头,往左一拐是楼梯,下到一楼再往右拐,就是会所大门了。” “多谢,多谢,”王三笑满脸感激。 “没事儿,”长发美女将一顶装饰了羽毛的蕾丝小礼帽扣在他的头上,温柔地笑道,“都是姐妹嘛。” “……”王三笑脸上的感激瞬间僵硬了,木然地一抱拳,“后会有期。” 短发娘说的果然没错,王三笑耳听六路眼光八方,转过走廊尽头,迎面遇上一群焦躁的保镖,他挺了挺傲人的胸围,目不斜视,骄傲地迈着猫步与保镖们擦肩而过,摇曳生姿地走下楼梯。 远远看到会所大门,不由得长吁一口气,小碎步跑了起来。 天刚刚亮,前台都在昏昏欲睡,突然一大群人快步走了进来,领头的男人丰神俊逸、宛若天神,却双眼嗜血、满脸煞气,前台猛地惊醒,连忙想上去询问。 却听旁边一声惊叫,从楼梯上急冲下来的一个“美女”脚下一滑,整个人往前扑去。 男人猝不及防,飞快地往后一仰,“美女”狗啃泥状趴在了他的身前,甩飞的高跟鞋从天而降,落在了男人的头上。 漂亮的小披肩下传来一个暴躁的男声:“卧槽,这高跟鞋太特么难穿了!” “……”魏琮猛地低头盯着“她”,目瞪口呆。 “美女”爬起来,双手撩着碍事的长裙,单腿蹦着去穿上甩飞的皮鞋,一歪头,露出小礼帽下俊美的侧颜。 穆习习倒吸一口冷气,惊叫声响破天际:“王三笑???” 王三笑抬眼,这才看到对面竟然是魏琮,旁边的王八贤瞪着眼睛张大了嘴巴,跟歌剧唱到高音部分卡带了一样,他扶了一下头顶的小礼帽,眼角一挑,露出一个无比娇媚的神情,一手叉腰,另一只手扶住后脑,高高扬起脖子,摆了个妖娆的s型,骄傲地挺了挺胸,吐气如兰:“各位,笑儿美吗?” “你什么鬼啊啊啊啊啊……”穆习习揉着脸疯狂呐喊。 王三笑挑了挑眉毛,眼神落在魏琮惊愕的脸上,眨了眨眼睛:“阿琮……” 话未说完,魏琮猛地上前一步,双臂一收,紧紧将王三笑搂入了怀中。 两人在凌晨的大厅中激动地拥抱,片刻之后,魏琮颤抖着捧起他的脸,低头吻住他的嘴唇,两人旁若无人,缠绵地亲吻着,一颗大橙子从王三笑的胸前滚落下来。 王八贤一脸痛不欲生地捂住了脸。 半个小时后,穆习习、魏琮、王三笑、王八贤四人围坐在桌边,旁边是散发着氤氲水汽的温泉,小木桌上摆着热茶和点心,王三笑咬着一个酥油烧饼,口齿不清地问:“这个绑匪管你们要一亿现金?” 魏琮痴迷地看着他,点了点头。 “他二吗?”王三笑一拍桌子,“一亿现金是多少!摞起来得一百多米高,重逾一吨啊!这得多傻逼的人才能干出这种事情来?” 王八贤翻着眼皮看他,一脸不高兴。 “结果你们还真给凑出来了?”王三笑不敢相信地瞪向魏琮。 魏琮点了点头。 “我日!”王三笑一口烧饼没咽下去,差点噎死。 魏琮连忙倒一杯茶水送到他的嘴边,柔声:“慢点吃,别生气……” “傻逼!”王三笑郁闷地拍着桌子,“你们都是傻逼!” 王八贤嘿地一下叫了出来,不爽道:“怎么说话呢儿砸?我是你爹,你敢说我傻逼?” “你不傻逼,就你聪明,”王三笑没好气地呛他,“你聪明到这么明显的恶作剧都看不出来!你聪明大发了!” 王八贤瞪眼:“你怎么知道是恶作剧?” “不是恶作剧难道真的是绑架吗?”王三笑嚷嚷,“那我们就报警,让警察来调查一下到底是那个胆大包天的敢绑架我!” “哎……”王八贤瞬间老实了。 穆习习捧着茶杯喝着茶,眼珠子在几个人之间转了几圈,弯起眼睛笑了,打圆场道:“报什么警啊,别浪费警力了,都说是恶作剧了,但笑哥你一定吓得不轻吧,我七爷爷也吓坏了,来,八王爷,咱们出去泡温泉去,让这俩人好好独处一下嘛。” 王八贤心里有鬼,虽然不爽,却也不得不跟着穆习习走出房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