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昝三邻 1昝三邻 自从中考成绩发榜了之后,昝三邻便过了好几天安生的日子。 平时午饭的这个时间,昝三邻必然还在山沟里割猪食草,七八月份的大太阳毒辣无情地炙烤着大地,偶尔掀起的阵阵山风偏偏宛似火炉前的热浪一般焗得他头昏眼花,且山沟又多蚊虫,昝三邻穿着大哥昝一清丢弃了的破旧长衣长裤去劳作,热得汗流浃背,手背被鲜利的草刃划了好些小血条,即便是锥心的疼,他也只能扯住袖口,尽量用衣袖遮挡裸|露的肌肤试图减少划痕,在旁边的两个大筐尚未装满猪食草之前,他是断不敢回家的。 然而,这会儿他正坐在院子的石墙阴影下正一颗接一颗地摘着花生,尽管他的旧衣裤上都沾上了黄泥湿尘,可比起大中午去山沟割猪食草来已属难得的休闲时光了。此刻昝三邻脸带笑意,心情似乎从没有过的轻松惬意,毕竟中考成绩名列全县第一,有此辉煌的成就,任是谁也会不自觉地洋溢着青春的骄傲。 “三哥,三哥,”虚掩的栅栏门被鲁莽地撞开,四弟昝四海把身子探了出来,手里攥着油腻的鸡腿,嘴巴津津有味地嚼着肉块,一边含糊地道,“要吃饭了哦!” “哦!就来。”鸡肉的香味勾起了空腹的饥饿感,昝三邻拍去衣服上的泥尘,在压水井旁认真清洗了一下手跟脸,清水冲过手背上的那道道尚未愈合的血痕,昝三邻深深地抽了口气,甩甩手上的水珠儿,这才尾随着四弟的脚步朝家门口走去。 这几天拜访的客人络绎不绝,很多昝三邻都不认识的亲戚携子带女地登门拜访,说什么要沾沾昝三邻这位“文曲星”的光,期翼就学的子女有个能摆上台面的成绩。昝父昝母虽然平素的用度都很拮据,但农家都是好面子的人,这几天餐桌上的饭菜相当丰盛,其实鱼肉都是客人带来的,昝家又没有冰箱可供储存肉类,时值酷暑,食材容易变质,昝家平时再如何节省也没办法保存佳肴的新鲜,只好都烧熟了当做加菜祭口腹之欲。 昝母此时脸上全是笑意,手里抱着四岁多的小女儿昝*,还腾出手将特意留下的鸡翅放在昝三邻的饭碗上。 “三哥,抱,抱……”昝*朝昝三邻伸开小手想要脱离昝母的桎梏,昝母雷霆之手早已将她不安分的手手脚脚束与背带之内,结实地绑在后背,嘴中哼骂道:“老实呆在妈妈的背上,别碍着你三哥吃饭!” 昝三邻讪讪地缩回了欲接昝*的双手,朝六妹笑了笑,笑容里尽是苦涩。 “这孩子真聪明,考了个文状元,还长得这么俊!就是有点瘦,哎!肯定是学习太辛苦了!”今天上门拜访的是一个不知拐了多少道弯的表姨婆,一张橘皮脸露出疼惜的神情,不忘用爬满松皮的大手轻拍了一下搂在怀中的小孙儿,“哪像我就的兵兵,整日里就知道猴皮,放了学就没了影,饭点到了找他都要废许多工夫……” 那兵兵也就是个□□岁的小孩,圆敦敦的憨厚模样,许是见了生人,全然没有往日的倔强性子,乖乖地靠紧奶奶,脏兮兮的手中正抓着一个被咬得面目全非的油腻鸡翅。 “小孩可不都这样?”昝母露出一副慈爱的神色,笑道,“我家四海跟五湖都皮着呢,今秋还说要升初中,啧啧!您瞧瞧他俩哪点像初中生的样子?” “三哥……”五妹昝五湖才没空理会昝母跟那个表姨婆闲扯呢,嘟着小嘴儿眼巴巴地看着兵兵手里的鸡翅,又盯着昝三邻碗上原本属于自己的鸡翅,咽了咽口水,却也明白如今的形式大不如前,三哥给家里赢来了至高无上的荣誉,昝母疼他也是理所当然的。 “还是给五妹吃吧。”昝三邻识趣地将自己碗中的鸡翅夹到昝五湖的碗里。 昝五湖欢呼一声,出手如电,抓起鸡翅就往嘴里塞。 “还敢吃!昝五湖,你小升中大考的成绩那么差,读什么书!要不是什么九年义务教育学费免缴,你就别想念了,趁早下s市打工!”昝母沉下脸,狠狠地拍了拍五女儿的手。 是啊,昝三邻苦涩地想道,若非他读初中那年恰巧赶上了国家实施免收学杂费的九年义务教育政策,他肯定是去不了中学读书的,兴许早就背井离乡,到昝母口中的繁华特区s大都市去打工了。 “四哥也只是比我多出3分而已!”昝五湖嘟起嘴巴,指了指双胞胎的哥哥昝四海反驳道,她就不明白了,她跟四哥的成绩都不相伯仲,为什么妈妈偏偏只点名骂她? “切!等你拿到那3分再说!”昝四海昂首取笑,平时他的成绩可都比昝五湖的差,这次小升中毕业考属于临时超常发挥,总成绩竟然超过了昝五湖,他能不得意洋洋吗? “还闹!都是不省心的死小孩!”昝母随手赏了他俩一记暴栗。昝四海跟昝五湖见昝母也并没真生气,稍稍放宽了心,只是饭桌上再也不敢造次了。 昝三邻这一顿午餐吃得格外的安静,他其实也插不上话,席间昝父昝母的洋洋得意与表姨婆的各种奉承似乎与他并无关系,他也不习惯成为瞩目的目标,那样会让他不自觉地想起身体耻为人知的秘密,也是因为这个连自己都不愿意触及的秘密使他每天都活在自卑当中,无法像自己的兄弟姐妹那样无忧无虑地沐浴在长辈们关爱的羽翼下。 昝三邻的童年无不充斥着奶奶的白眼、爷爷的冷漠、父母不理不睬的记忆,而此刻,他却以另一种方式成为了昝家的骄傲,多讽刺。 或许这份来之不易的骄傲应该归功于当地电台的大作为,昝家所处的上湖村不过是百花镇的一个只有几十户人口的贫穷小村庄,村里大多青少年志不在读书,中小学尚未毕业就外出打工的大有人在,留下来读书的生员也就十来个,小学都是相邻的几个村庄拼在一起上的。据说百花镇镇长在得知今年三中考上了一个市一中的学生后询问了秘书几句,才得知这个镇原来有这么一个唤作“上湖村”的小村庄呢。 上湖村虽名不经传,但百花镇升中考出了个全县第一名的学生是何等的荣耀啊!百花三中更是趾高气扬,谁让历届升中考也就两三个考入县高级中学,成绩被百花一中二中死死地压住呢?如今终于吐气扬眉了!三中校长将此事当成百年一遇的盛事大肆宣扬,大红横幅挂在校门口当做招牌招揽生源。当地县电台更是将昝三邻升考荣获全县第一全市第四的消息作为年度最大的噱头在转播tvb节目时段取代以往种种治病广告重复不断地播放,弄得平县家喻户晓,连住在县城大房子的叔叔婶婶爷爷奶奶都惊动了,大张旗鼓地往老家赶来,着实享受了一番乡亲们的艳羡目光。那些但凡跟昝家拐着弯沾了亲的人似乎也多了起来,都纷纷登门贺喜,见到昝三邻无不当成文曲星赞不绝口,像今天的这个表姨婆说最多的那句话便是“多俊的娃啊,文曲星就长这样!” 只有昝三邻才知道,所谓的“天才”“文曲星”这等美誉是他用无数个日日夜夜的演算与默诵换来的,他是有小聪慧,但更多的却是勤奋与汗水的付出,才有现在的成就。 因为不习惯成为别人眼中的焦点,昝三邻快速扒完一碗饭,刚离席就听到电动车轰隆而至,五湖四海这对双胞胎闻声识人,齐齐欢呼道:“是二姐夫到了!”放下碗筷就奔向院门。 “这俩熊孩子!”昝母口中骂着双胞胎,嘴边却漾开了笑容,显然对二女婿的到来也是充满欢喜的。 昝三邻来到院子,何充正在停那辆浑身斑驳的摩托车,双胞胎各自从何充手中接过一个袋子,快速往家门飞回,口中争先大声嚷道:“是猪蹄子!今晚又有猪蹄肉吃咯!”“还有大苹果!”被昝母叱骂了几句。 “姐夫,二姐没来啊?”昝三邻笑着问道。 “你二姐要带小胖,不得空。”何充停好车,挥了挥额上的汗水,笑道“三子,刚才陈老师让我跟你带口信,说县政府奖励你的钱到了,让你回学校拿呢。”陈老师是带了昝三邻三年的班主任,跟何充一样是镇上的人,百花镇不过弹丸之地,镇上的人彼此都认识。陈老师虽不是本地人,但在三中教了有十多年了,桃李满天下,何充最小的弟弟她还带过一年呢,跟何充很熟稔,知道何充是昝家的亲戚,常上何充开的猪肉当铺帮村,昝家既没有安装家庭电话又没有佩带手机,陈老师就让何充捎话过来。 “哎哟!”一出门口的昝母闻言笑颜逐开,赶忙问道:“到了?还是以前说的一万吗?” “陈老师说有一万五,平县奖励一万,咱镇奖励三千,百花三中也奖了两千给三子呢!”何充笑呵呵地回答。 恰逢昝父也迎出来,闻言不敢置信,睁大眼睛惊喜地问道:“奖多少?” “一万五!”昝母下意识地搓了搓衣角,脸上乐开了花,音调也拔高了许多,心里迅速地盘算着这一万五怎么花销才最实用。 昝父浑身抖了抖,也是喜上眉梢。一万五啊!对他而言,得垒多少块砖才赚到这一万五啊! 表姨婆也来凑热闹,听清了政府竟然奖励了一万五,瞪着一双浑浊的铜铃眼,半晌才对着昝三邻直竖拇指,连呼“文曲星”“状元郎”。 昝三邻羞赧地一笑,忙招呼何充去吃午饭。 何充摇摇头,道:“我这就赶回镇上,猪肉档口还是请张伯帮忙看着的呢。三子,你是现在回学校的话,我捎你去三中。” “我……”昝三邻待要说什么,昝父抢着说:“不忙,不忙。充子你先在这吃午饭,迟些时候我会载三子去三中领钱。” 何充只是笑了笑,推诿了几句,就骑上摩托车轰轰隆隆而去了。 第2章 陈老师 2陈老师 午后,阳光肆意地挥洒它旺盛的火力。 上湖村通向百花镇的公路有一半还是泥沙黄尘路,一到晴天就尘土飞扬,几欲跟帝都的沙尘暴媲美,倘若遇上下雨天,那段公路则是坑坑洼洼泥星四溅,人车难行。老村长多次递交修路申请均没有下文,无奈村民凑钱出力整修了几回,然而上湖村地势偏低,南方四季又多涝,暴雨一刷,路基溃不成军,只得不了了之。 昝三邻戴着一顶大草帽坐在昝父的摩托车尾,手里拎着一个超市做促销时送的环保袋,里面放着两罐昝家放养的蜜蜂酿的蜂蜜,这是当礼品送给陈老师的。上湖村四面环山,虽土地贫瘠,却一年四季都有山花盛开,所谓靠山吃山,上湖村几乎家家户户都有养蜜,养的不多,三五箱,自家够吃,有多就送亲朋好友。 飞扬的尘土被打赤膊的昝父挡走了大半。临出门时,昝三邻曾含蓄地让昝父披上一件上衣,毕竟是去三中,文化人的聚集地,上上下下总能遇到教过自己的老师,他不想让昝父粗鄙的一面呈现在认识的老师眼前。 然而昝父却一门心思只想快点赶到学校去拿那张价值一万五的银行卡,再上银行查看钱款数字,然后再修改密码,哪会在乎昝三邻的感受?更别提会在意自己的言行举止是否符合本县“状元”之父的身份了。 到了三中,昝父看着校门口的横幅上用描金大字写着“恭贺2010届三(1)班昝三邻同学以705分的中考成绩勇摘全县桂冠”的字样,就不由自主地八面威风起来,好像横幅上写的是他的名字似的,看也不看给他开门的老门卫一眼,推着摩托车径直走进校园,寻了个有阴影的空地儿停车。 “张伯好。”昝三邻礼貌性地跟老门卫打了个招呼。上湖村离百花镇较远,昝三邻从初一开始住校,三中的编制人员,他几乎都认识,这个老门卫又是个老好人,常常给迟到的或者有急事出校又来不及跟班主任请假的学生开后门,昝三邻也受过他的帮助,心底挺感激老门卫的。 “哎呀!是我们三中的文曲星啊!”老门卫见到昝三邻脸上顿时展开了笑容,高兴地道,“这大热天的晒坏了吧,快快快,进来吃块西瓜!” “不不!陈老师还在她家等着我呢,”昝三邻忙摆摆手,笑道,“张伯您别站校门口,天儿热,快回保安室吹风扇吧!” 老门卫心里高兴,连连点头,刚要称赞昝三邻几句,昝父已经在不远处的树荫下不耐烦的催促了。 别过老门卫,昝三邻带着昝父直奔陈老师的家。 途中果然遇到了两位结伴而出的留校老师,一个教过昝三邻的地理,一个虽不曾教过昝三邻,但昝三邻时常出现在老师的办公室里,见到了师长他总会问声好。在短短的几分钟的攀谈时间里,昝父倒没有显示出不耐,只是当着大家的面不经意地吐了一口痰在地上,也没有用脚去搓掉,那两个老师难以掩饰脸上的怔愕之色,令昝三邻尴尬万分。 教师楼在学生食堂的后面,分ab两栋,陈老师的丈夫也是三中的老师,两人的教龄都很长,三中分给他俩的是a栋的四楼b座,房层很好,算是学校的特别照顾。 按响了门铃,昝三邻内心惴惴的,他预感到陈老师一定会再跟他重提上次的那个话题。上次还是他独自一人过来看成绩呢,考到这么优异的成绩,陈老师语重心长地跟他长谈了很久,他默默不语,最后答于“回去考虑”敷衍了之,现在昝父在旁,昝父铁定是不会同意陈老师的提议的。 是陈老师开的门,她热情地请进了两位来客,奉上了备好了的冰冻西瓜,见昝三邻又送蜂蜜过来,陈老师忙推诿几句才欣慰地收下那两罐蜂蜜。三中的学生大多来自四邻的乡村,家境贫穷,给师长送的礼品都是自家出产的田间粮食,什么梅菜干啊萝卜丝啊花生油……送来的也不多,三两斤,这些东西拿出去也卖不了大钱,陈老师也就安心地收下了。 “天儿热,怎么也不晚点等太阳下去了再来。”陈老师递给昝三邻一张信用社的银行卡,埋怨道。 “下午还要到地里干点农活。”昝三邻笑着接过了那张沉甸甸的的银行卡,适时地掩盖了大中午过来取卡的真相,总不能告诉她,是自己的父亲迫不及待想要拿到一万五吧?再说他的话其实也不算假,下午他确实还要到山沟割一箩猪食草,这几天家里的那几头猪没有猪食草伴着米糠吃,都蔫蔫的,哼唧的声音都微弱了许多。 “我家三子就是勤快,哈哈!”昝父直勾勾地瞪着那张在昝三邻手里随意把玩着的银行卡,恨不得即刻将它攥在手心中,无奈陈老师就坐在旁边,他也只能按捺住心急,唯有捧起一块西瓜狼吞起来,一边称赞为昝家赢来荣誉的三儿子。他心里虽然嫌弃自己儿子那副畸形的身体,但在外人面前,还是很善于掩饰厌恶儿子的情绪。 “陈老师,叶老师呢?”昝三邻打量了一下四周,只有客房隐隐传来低沉的咳嗽声,那是陈老师常年卧病在床的老母亲,据说是年轻时落下的老毛病,吃了多年的中药也不见好转。陈老师的丈夫姓叶,夫妻俩都是百花三中的语文老师,两人育有一女,今年似乎也有十岁了罢? “老叶带敏敏去超市蹭空调了。”陈老师笑吟吟地道,“敏敏一到中午就不消停,非要吵着去超市吹空调不可。”虽说他们夫妻俩是双职工,但工资加补贴也就那么一丁点,家里还有一老还常年得吃药打针,一小还要上学,空调买得起,却不是天天都供得起啊。 “镇上算好了,一热就可以去超市吹空调,不像我们农村人,风扇也只在大中午的时候开一下,不过晚上的夜风很凉爽,不用吹风扇都可以。”昝父一边吃西瓜一边搭上话。 “昝先生,相信三邻有跟您提起过这笔钱是政府跟我们三中奖励给三邻到市一中读书的费用吧?”陈老师颇为不喜欢昝父其人,干脆直奔主题。 “啊?市一中?”昝父愣住了,咬了一半的西瓜搁在茶柜上,西瓜汁在咬口处溢出,淌湿了茶柜的一角。 见昝父这等反应,陈老师显然也已明白昝三邻回去之后压根没跟家里提过这事,于是耐心地说:“是的,市一中!三邻的成绩在全市也是名列前茅的,市一中比我们平县的高级中学更加师资雄厚,三邻不是池中之物,我相信他今后一定……” 昝父心里抖了一下,也没细听陈老师口中说的什么池什么水,忙打断道:“咱们h市的第一中学?咱三子不是被平县高级中学录取了么?免学费书杂费!陈老师你不知道吗?” “我当然知道……”陈老师清了清喉咙,道,“平县高级中学为了保证升学率,每年都有免除学费书杂费的名额分给成绩优异者,三邻考了全县第一名,当然……” “这不就了了吗!”昝父又打断陈老师的话,架起二郎腿笑道,“市一中?好远啊,我们镇好像还没有直通h市的车吧,得上县城去转车,一趟车就要花费将近20块钱,还要坐两个多小时,多麻烦啊!还是在县城读方便啊,不用进镇车站搭车,出了村在公路岔路口就能拦到公交车,2号车跟9号车都可以直达高级中学的门口,一趟两块钱,半个小时的车程,不耽误学习!” “这……这……”陈老师哑口无语了一下,平复一下心头渐渐升起的怒火,道,“市一中路途虽然遥远,但三邻都是住校的,也没有太大关系吧?昝先生,您听我说……” “去市一中读,免费的吗?”昝父大概明白了陈老师的用意,他忍了忍,没立即离开陈老师的家了。 “学费是要交的,但是书杂费肯定会免除的!”陈老师抿了抿唇,道,“老叶有个老同学就在市一中教,已经联系到他帮忙找一下市一中的校长了,只是现在是暑假,市一中的校长不好找,但开学前一定能找到他的,到时候再请他通融一下,相信市一中的校长一定也想留住三邻这样成绩优秀的学生……” 昝三邻这才知道陈老师为了他的前程,竟然连“师公”也动用了关系,不由心底满是感激之情!要知道叶老师是以“老顽固”之名号响彻校园的,据说因为其生性耿直而开罪了县教育局的某位很有背景的领导,致使他的一级教师的职称一直都没能通过…… 昝父用手掌做扇状朝自己扇了几下风,似乎也在压制怒气,好半晌才放平手,站了起来,道:“陈老师,不如等找到市一中的校长我们再聊这个话题吧。” “可是,昝先生……” “陈老师,容我回去再考虑吧。”昝三邻也站了起来,轻轻地笑了笑。 “你这孩子,真是的……”陈老师无奈地叹了口气,只好也站了起身,“三邻,你要为你的以后着想啊!县高级中学固然好,可现在还有更好的学校供你选择,可千万不要错过啊!”末了,陈老师还苦口婆心地多劝了几句。 “我知道了。”昝三邻垂着眼,细长的眉睫掩住了眸内漾起的涟漪。 缓步踏出教师楼的最后一个台阶,昝三邻深深地吸了口气,午时的骄阳毫不容情地将热度炙烤在他的身上,他却无由来的一阵寒心。无可厚非的,陈老师对他的厚爱,他这辈子都会铭刻于心,有时他还会羡慕陈老师的女儿,不知她前辈子修了多少福分,才做了陈老师的女儿。 “热死了,你还走得磨磨蹭蹭的,快点!”周围空无一人,昝父恢复了本性,不耐地叱喝了身后的儿子一声,嘴里还骂骂咧咧的,发泄对陈老师的不满。 昝三邻加快了脚步,抬头仰望四楼,果然看到陈老师站在阳台前微笑着朝他挥手致别。昝三邻忙回以挥手,眼眶早已润湿了。 心思沉重的昝三邻随着昝父来到信用社,休息区坐了十来号人,不知是排号办事的还是附近镇上的人进来蹭空调。 自动取款机上没有什么人,昝父喜滋滋地上去,输原始密码时叫上昝三邻,问道:“密码是什么?” 昝三邻上前,低声报了窜数字。 “什么乱七八糟的数字!”昝父哼声埋怨陈老师设置杂乱无章的密码,快速登录进去之后修改成了自己熟悉的数字密码。 昝三邻低下了头,即使早知道昝父不可能记得这个密码是以他的生日日期排列而成的,麻木的心还是钝痛起来,也是,记忆中,他就从不曾过个生日,哪怕是简单的一碗长寿面,一个鸡蛋,家里人都没有为他弄过一次。 改完了密码,昝三邻尾随昝父出了信用社的玻璃门,迎面热气腾腾的空气裹得人窒息。 “三邻!”一个惊喜的声音蓦地传来,昝三邻微微一怔,循声望去,一个与他年纪相仿的男生从一辆福克斯下来,正是昝三邻班上的同学赵嘉鹏。 “哦,嘉鹏,好巧啊。”昝三邻收拾好纷杂的心思,朝赵嘉鹏笑了笑。 “是啊,跟哥哥来办张银行卡,没想到会遇上你,”赵嘉鹏三两步走了过来,笑道,“对了,还没恭喜你呢,大状元!”不忘拍了拍昝三邻的肩膀以示恭贺。 “说什么呢!你还不是考进了县高级中学么!”昝三邻眼神闪烁了一下,他敏感地捕捉到了赵嘉鹏扫了他身旁打着赤膊的昝父一眼,那眼神显然带着鄙夷之色。 “我怎么能跟你比呢?你进的可是市一中!”赵嘉鹏羡慕地道。 “嘉鹏,这位就是你一直赞不绝口的那个考进市一中的同学?”福克斯正驾驶座里下来的是一个二十来岁的青年,他衣着讲究,戴着一副无框的眼镜,轮廓跟赵嘉鹏有几分相似,看着昝三邻的目光带着几分审视的意味。 “哥,就是他!昝三邻!那个坐在我的前座又睡在我上铺的兄弟,逆天成绩705分!”对于这个高出自己100多分的高成绩,赵嘉鹏倒是很豁达对待,毕竟这次考试自己也是超常发挥,堪堪过了县高级中学的分数线,电话查询成绩的时候,语音播放出来的成绩分数,连自己都有点敢不相信呢。 “哦?”那青年点点头,道,“那你们慢聊,我先进去。”临走又瞥了昝三邻一眼,锐利的眼神让昝三邻无由来的一禀,下意识地缩了缩脖子。 赵嘉鹏胡乱地应着他哥,转身对昝三邻道:“对了,三邻,你家还没安装电话吗?我都要杀到上湖村去找你了!哎!这个月的二十号你有空没,我爸非要在达威酒店宴请朋友,庆贺我被县高级中学录取……嘿嘿!咱班我都叫了一大半同学过来呢,我可跟他们保证过了,一定请你到的,你可别不来啊!”言罢傻笑起来,言语间颇为期待二十号的到来。 “嗯,我家没安装电话,”昝三邻稍稍沉吟片刻,适当地换了个话题,问道,“达威酒店是在县城的哪里……” “在东华路那边,”赵嘉鹏见昝三邻面露窘色,明白他很少去县城,县城的路段地名什么的一切都很陌生,于是搔搔头,笑道,“算了,我们还是约在学校的门口见吧,这样你就不会在路上被人拐走了。” “说什么呢!”昝三邻白了他一眼,心里却感激他的解围,点头道,“那就这么定了吧。” 赵嘉鹏哈哈笑道:“你可千万不准放我鸽子啊!” “我……”昝三邻受其影响,阴郁的心情也随之明亮起来了,含笑道,“我知道了,二十号,学校门口,几点?”言下之意就是应承了一定会赴约。 “中午十一点半开席,你要早点到!”赵嘉鹏拍了拍脑壳,差点忘记告诉他时间呢。 此时昝父按响了摩托车的喇叭,昝三邻知道这是在催促自己了,忙道:“好的,我到时一定准时赴约!”又朝赵嘉鹏笑笑,道,“我爸在催我了,到时再聊。”毫不意外地看到了赵嘉鹏投向昝父目光中的愕然,但赵嘉鹏并没失礼,向跨上摩托车后座的昝三邻高高地挥起手,一副依依不舍的模样。 第3章 昝一清 3昝一清 昝三邻已经打定主意去报读本县的高级中学了,昝父昝母说的没错,在哪儿读书还不都是读?况且去平县的高级中学读的还有认识的同学呢,不似市一中,只有自己孤家寡人一个,再说了,谋事在人成事在天,只要自己付出努力,三年后一样可以考取重本!昝三邻亦如是安慰自己,极力压制心头泛起的苦涩。他不曾料及,这个既定的命运会在八月十四号的这一天被大哥昝一清扭转了。 昝家访客潮热闹了大半个月已然冷却,繁重的农忙日子里,农家的闲暇光阴总是那么的短暂,能抽时间走亲戚实属不易。昝三邻也乐得轻松——他实在不善于应付家长里短的扯谈,宁愿到地里干活,也不愿应酬这些亲戚的恭维。 这天昝三邻像往常那样,一大早就去菜地浇水、锄草,太阳刚爬起来的时候,他已辗转去了山沟割猪食草了,直至中午,他才挑了满满的两大筐猪食草回家。昝五湖昝四海早放牛回来了,正跟两个伙伴在院庭前的大槐树下玩弹珠子,见昝三邻回来,那两个伙伴就不玩了,乡下人家的小孩多少带着畏惧“文曲星”的怯懦。 昝四海昝五湖很有默契地收了弹珠,双双来到灶间,一个烧茶,一个煮饭,把捡回来的竹壳烧的啪啪作响。 菜是昝三邻弄的,蒸了一碟咸鱼,各炒了一盘青菜跟苦瓜炒蛋,蛋还是昝三邻在山沟割猪食草时发现的,一窝九颗,他全掏了回来给弟妹加营养。 饭后,昝三邻打包好两份午饭,跟双胞胎一起去了旱地。 旱地位于山脚下,上湖村土地贫瘠,种下的农作物收成不理想,丢慌又可惜,大家只好种上了热带的果树,荔枝、龙眼、芒果……南方的水果都很好种,风调雨顺的年份花则开得灿烂,果实也多,可惜家家户户都丰收,水果也是销售不了多少,只能自己吃,再多就是晒干晾成干货日后吃了。有心眼多的也曾把果实拉到市里去零卖,不成想市里的城管凶猛似虎,没收了水果不说,还把人揍了一顿,轰回了乡镇。那个年代的厚道老百姓,还不懂得利用媒体喊冤。 昝家水果种了不少,余下的两亩多地一半种了玉米一半种了地瓜,地瓜还要等一两个月方能收获,玉米已陆续摘了几趟了,这是最后一趟,秋季到了,昝父已经打算要把这块地犁开了翻了土种上花生。 田埂旁放了几根烤熟了的玉米,昝*守在旁边,大概牙齿只有几枚门牙,手里拿着的那根玉米被啃得坑坑洼洼的,小孩天性又好动,磕磕碰碰地将手中的玉米弄到了土里沾了不少泥星,嘴角都沾上了玉米渣滓与泥星兀不自知;昝父打着赤膊在玉米林中寻找漏摘的玉米,早被磨练得犹似盔甲的肌肤已经不惧叶子侧刃的割划了;昝母则守在堆成小山似得玉米棒子前掰下厚重的叶子,劳作惯了的手很灵活,三两下就剥掉累赘的厚叶,只留下薄薄一层叶子裹着玉米棒子。这些是要拉到镇上零散卖的,卖相尤其重要,毕竟小地方的圩镇,买主大多是精打细算的家庭主妇,就算是一片薄叶也要斤斤计较。 五湖四海这对双胞胎欢叫着扑到烤玉米前,抓起一根就啃,昝*不悦,奶声奶气地道:“三哥也吃,三哥也吃!” 昝三邻则招呼父母吃午饭,闻言笑道:“三哥吃了饭了,*乖,先吃午饭。”走过去把昝*抱过来,放在昝母身边,然后缓步地钻进玉米林里替代了昝父先前的工作。 昝母掀开了饭盒盖子,惊喜地道:“呀!怎么有鹌鹑蛋?” 昝五湖抢着道:“是三哥掏的哦,四颗抄了苦瓜,还有五颗蛋放在饭里蒸呢,我吃了一颗,好好吃!” 昝四海也跟着道:“我也吃了一颗!” 剩下了三颗,显然昝三邻没吃。 昝母把自己的那颗鹌鹑蛋剥了送进昝*的嘴里,昝父也招来昝四海要把自己的那一颗分给他吃,昝五湖不依了,嘴巴一弯,瞪着昝父就要掉眼泪。昝父无奈,只好把那颗鹌鹑蛋一分为二,双胞胎各吃一半。 透过浓密的玉米林叶,昝三邻远远地看着昝家五口其乐融融的情景,不由心生悲凉,明明自己也是其中的一份子,却像隔着千万重山川,任是怎么跋涉都遥不可及。 及至日薄西山,玉米才收完,昝父的摩托车后架绑满了两大麻袋玉米棒子,车前坐着昝*,开车先回家了。昝母朝山坡上放牛的双胞胎喊了几次,听到双胞胎远远回应了之后,才跟昝三邻各自挑了一担玉米棒,晃悠悠地回家了。 昝三邻是最后一个赶回家的,他挑的那担玉米棒子比较满,上百斤的重量压得稚嫩的肩膀酸疼不已,途中休息了几趟,昝五湖昝四海牵着大水牛吆喝着还没上缰绳的小牛也很快超过了他。望着悠闲的四弟五妹,昝三邻说不尽的羡慕,跳出龙门的愿望愈加强烈,县高级中学也好,只要能脱离这种困境!只要能让他出人头地! 昝三邻不停地鼓励自己,远远看着家门时,心里才暗暗松了口气。好不容易卸下重担,倒出箩筐里的玉米棒子,身后就传来昝一清的声音:“三子!” “大哥!”昝三邻惊喜地回过身,昝一清高大的身影已经站在自己的身旁了。 昝一清挥掌揉了揉昝三邻的头发,继而苦下一张俊脸,嫌弃地道:“满头大汗,脏死了。”将蹭在手心的汗渍抹在昝三邻的手袖里擦了擦,掌心还是湿粘粘的。 “你怎么回来了?”昝三邻倒是不计较,脸上露出沉淀已久的笑容。 “还不是因为你!”昝一清哼了一声,道,“我听二楚说,你不去市一中读?”他中学肄业就去一线大城市打拼,由于学历不高,找不到满意的工作,窝身于小作坊里,处处遭遇白眼,工资又不高,每年也只在春节回家一次。 “在哪读还不是读。”昝三邻淡淡一笑,他已经习惯了这种说辞了。 “是爸妈不让你去市一中读的吧!”见昝三邻沉默,昝一清皱着眉,他从烟盒里掏出一支烟,摸了半晌也找不着火机,烦躁地把烟塞回烟盒,闷声问道,“那钱还在你手里吗?” 昝三邻一怔:“什么钱?” “一万五,镇上跟学校的奖励。” 昝三邻垂下了眼。 昝一清见状明白了,沉声道:“爸妈没有远见,你不要闷声不吭,这件事交给我处理!”转身就要回屋。 “大哥!”昝三邻忙制止他,拉住昝一清的袖口,急声道,“不去市一中读书是我的决定,不关爸妈的事。”昝一清有这样为他着想的态度,昝三邻已经心满意足了。反抗父母的意愿?昝三邻苦笑,他又不是昝一清,不是身体正常的昝家子孙,拿什么去争取自己应得的权利? “但是关昝家的事!”昝一清斩钉截铁,他无法理解三弟为何总在父母的跟前表现得如此的唯唯诺诺,“别人生来富贵,成绩很差都可以进很好的学校,将来拥有一份很体贴的工作,”他似乎想到了自己这些年在s市所受到的种种不公平待遇,语调渐渐悲愤而沧桑,“我们呢?生来贫穷,读不好书就只能四处奔波,做牛做马,任人差遣!” “大哥……”昝三邻也听出了昝一清的弦外之音,却不知该怎么好言安慰他。 “三子,去市一中读,相当于半个脚跨入清华北大!”他说得掷地有声,仿佛就读市一中就等于考入高等学府的传言在自家三弟的身上就是亘古不变的定理一样。 昝三邻拳头握紧,熄灭了的念想悄悄复燃了。 昝三邻不清楚昝父昝母是如何被昝一清说服的,或者说,他刻意不去参与昝一清对父母的游说,只身躲在夜幕下,认真地剁了猪食草喂完猪,再摘洗了青菜,张罗着炒了。昝母在杀鸡,每逢昝一清回家,她都会杀一只鸡慰劳大儿子的辛劳,昝三邻帮不上忙,就去冲了个冷水澡。 时值酷暑,晚上七八点钟了,热气还未从地表里散发完,上湖村很多成年男子都会趁着夜幕结伴去溪水冲凉,年幼的或者不习水性的男孩则在自家的压水井旁草草冲洗,洗澡房几乎成了女性的专用。昝三邻由于特殊的身体原因,素来是提水到洗澡房冲洗的。昝家不宽裕,洗澡房建在院子旁,三堵简陋的石墙砌成,没有门,用来遮羞的竹篱门还是前几年昝三邻托本村的竹匠哑伯编制的。即便如此,昝三邻洗澡还是很快速,兴许是心理的原因,他不习惯裸身在外,即使只有短暂的几分钟。 洗完澡出来,他听到昝母在骂昝五湖偷懒,热水都烧不够,声音不高,但很尖锐。昝家就昝母跟昝*才洗热水澡的,而热水素来是昝五湖负责的。 昝三邻并不笨,他听出来了,昝母是在指桑骂槐,发泄内心的不满。昝一清终于还是跟他们提出了让自己到市一中读书的建议了。 晚饭时,昝母把一只大鸡翅放在昝一清的碗里,再把另一个鸡翅放在委委屈屈眼眶含着眼泪的昝五湖碗里,说了一声“吃吧”,昝五湖才在美食的诱惑下原谅了昝母的无理叱骂。 这顿饭吃的很安静,席间只有双胞胎拌了几句嘴。 晚饭后,双胞胎迫不及待地跑去邻居看电视了,若在平时,昝母要么会在院子里乘一下凉,要么带着小的三个子女到邻居家看一会儿电视才回家洗澡睡觉的,这会儿她一语不发地提了桶热水,抱着昝*去洗澡了。 “三子,”昝父开口喊住了正收拾残羹冷炙的昝三邻,语气一点温度都没有,“既然你哥都说了去市一中读高中更好,那你就去市一中读书吧。” 昝三邻低着的头迅速抬了起来,看到了朝自己挤眉弄眼的昝一清一脸的笑意,他不禁也扯开了一个笑意,慌忙应了一声“好”,端着碗碟的手轻微地颤抖着。 “只是学费很贵,你要省着花钱。”昝父慢悠悠地卷起一支草烟,他是个老烟枪,觉得再名贵的香烟都不足草烟的香味地道,而且草烟的价格便宜,很受干沉重农活的烟民欢迎。 昝一清抢着道:“在大城市读书,再穷也不能太寒酸,该吃的吃,该穿的穿,不能给同学看不起。”他在繁华的s市呆过,人靠衣装马靠鞍的道理他比谁都明白。 昝父不乐意了,吐出一口烟,缓缓道:“做学生要有做学生的模样,攀比什么!” 昝一清知道昝父的心思,无非就是怕昝三邻花钱太多,于是故意激他,说道,“爸,这个年代的学生就是比成绩比钱多比老爸能干的,三子的成绩是这个,”他比了比大拇指,“至于钱跟……咳!爸,钱你可以不用担心,我已经决定好了,过几天就到h市找工作,三子以后的伙食费就包在我身上。” “哥,你……”昝三邻不安地道,“你为了我辞工了?” 昝一清一挥手,笑道:“辞什么,本来就失业了两个星期了,工作也不好找,现在就算找个加油站的工作也要高中文凭,啧!那边物价死贵,一斤西瓜也能卖到5块!以为那籽是镶金的?房租更不必说了,还是回h市找工作划算。” 昝三邻将信将疑,昝父却不说话了,大概被大儿子之前的话小小地刺伤了一下。他也有自知之明,自己没有本事,一辈子务农,挣不了钱,给不了子女富裕的生活环境,让他们跟着自己遭罪。现在终于有一个能给自己挣脸面的儿子,可这个儿子却…… 第4章 贺宴 4贺宴 八月二十号,昝三邻按照惯例忙完了手边的农活,回到家已经十点多了,昝父昝母去卖菜还未回来,以往这个时间他们早就回家了的,兴许是今天集市惨淡,附近的菜农卖的菜比较多。昝三邻有点着急,他惦记着赵嘉鹏的贺宴呢,跟班上的同学分开也快有两个月了吧,委实有些想念那些一起奋斗过的他们了。 弄完午饭,昝三邻招呼三个弟妹吃午饭,他也草草扒了几口饭,就去换回了三中的校服,准备出门了。倒不是他多喜欢三中的校服,只是除了校服,实在没有一件像样的衣服可以穿出去赴约的。 昝父昝母还没回家,家里唯独一辆摩托车是昝父的专利,昝一清现在已经在h市找到了一份工作了,上的还是白班,以前在s市谈的女朋友早就吹了,现在他又瞧不上厂里的女工,总觉得土里土气的,怎么看都不爽,他才22岁,自然不急着成家,晚上闲着无事,跟同寝室的哥们出去吃吃喝喝唱ktv,一周没到就腻了,于是三天两头的跑回家里一趟,却很有骨气的坚决不骑那辆斑驳破旧的摩托,宁愿花钱请镇上要好的旧友吃几顿好的,以此借他们的摩托来充当交通工具。勤俭的昝母得知后,忍不住唠叨了大儿子几句,昝一清叛逆期还没过完,索性就不回家睡了。 昝三邻是有一部自行车的,那也是昝二楚初中肄业后留下来的。自从昝三邻放暑假以来,那辆还保持几分崭新的自行车基本上已经成了昝四海的所属物,据昝母的意思,这辆还算崭新的自行车就归昝四海搭载昝五湖念初中使用了,昝四海别提多高兴了,骑上自行车四下闲逛,总会遭到昝母的数落,昝母无非就是怕昝四海毛毛躁躁的把自行车骑坏了,买新的她又舍不得,得花上好几百呢。按她原早的如意算盘,昝三邻到县高级中学读书,不住内宿,吃住都到住在县城的二叔家,二叔家里高级中学不算远,步行20分钟也就到了,往返不用搭乘公车,车费都可省了呢!再说二叔对昝三邻还是挺好的,至于三邻的二婶态度则一般,毕竟她是县城人,从来不待见乡下的亲戚,即使对待住在一起的公公婆婆也一样没好脸色,三邻不过忍受三年的委屈,但省的可是一大笔钱呢!她还有另外三个小孩,再怎么替他们筹谋,这笔钱还远远不够呢! 眼看已经十一点多了,骑自行车到三中差不多要花一个小时的,根本赶不上与赵嘉鹏会合的时间,况且怎么可以因为自己而让身为主角的赵嘉鹏迟到呢?昝三邻可不敢耽误了赵嘉鹏的时间,也不愿自己的迟到成为同学们口中调侃的大牌人物。 嘱咐双胞胎要看紧昝*,昝三邻快步跑到祠堂,上湖村的祠堂前几年修缮一新,粉墙新瓦,高粱画栋,颇为雄伟,平素人迹罕至,遇上白喜事或者祠堂点灯节倒是人声鼎沸,然而人们都会小心翼翼地避开门口拴着的一条比藏獒还要渗人的大狼狗,那是管理祠堂的竹匠哑伯饲养的。 说哑伯是管理祠堂,却全然将此处当成了自己的家,吃住都在神祠后面的那间偏室,这也是村里人见他为老无依特意腾出的空间。人说十聋九哑,他却不聋不哑,只因自小说话不利索,开口咿咿呀呀的总会遭人嘲笑讽刺,渐渐孤僻成性,离群索居,不与人来往。 五十开外的哑伯至今孓然一身,无妻无女,也不认识字,早些年父母离世后便跟哥嫂分家一直住在旧祠堂里,靠了一双巧手平日里编编竹筐簸箕,闲暇时还给有要求的人家做做桌子书架,价格公道,方圆几十里的农家都愿意买他的帐,日子过得有滋有味。 昝三邻打小就深得哑伯的喜欢,童年能吃到的糕点饼干都是哑伯给的,到他念中学住内宿,三中没有承包学生饭堂,倒有一个免费的大蒸饭堂,学生的两餐都是自带大米干粮拿到大蒸房去蒸。像昝三邻这样的农家子弟,带的多是晒干了的豆类,诸如红豆黄豆,浸上半宿,大米和水拌上油盐去蒸,餐餐如是,长期以往,自然是吃腻了的。幸亏有二姐夫何充跟哑伯的接济,否则三年念完,昝三邻肯定营养不良。 今日天气不错,哑伯坐在祠堂的门槛上编竹篱,入了秋,眼见就是年节了,他等着过几天出圩集抓来几只小鸭子圈养,待过年了也养肥了就可以宰吃了。听到自家大黄狗呜呜的邀宠声,回头见是昝三邻来了,黑黝黝的脸上挂起了笑容,向他做了个询问的手势。昝三邻拍拍大黄狗的头,简略地跟哑伯表明来意,哑伯忙停下手中的活儿,推出摩托车,载上昝三邻直奔百花镇三中。 昝三邻到达三中时太阳正当空悬挂,远远看到校门前,赵嘉鹏衣着光鲜,倚着一辆同样光鲜的轿车旁,像电视剧里办喜事的新郎一样翘首以盼,身旁还有司机为他打着遮阳伞。 哑伯打了个手势问他要不要等他回来,昝三邻也不确定自己什么时候能回去,于是让哑伯先回去,自己会找在镇上修车的憨大送回村的。憨大是昝一清的死党,憨大为人憨厚,常唯昝一清马首是瞻,这回昝一清回到本市找了份工作,闲暇之余没少跑回百花镇找以前的狐朋狗友叙旧,憨大就常常跟昝一清混。哑伯点点头,掏出口袋里的一叠零钱,也没数就塞给昝三邻,昝三邻岂敢拿他的钱?忙不迭的罢手,并向他解释昝一清有给零钱他用,哑伯拗不过他,只得怏怏不乐地返回。 昝一清确实有给昝三邻的钱,不过只给整百,没给零钱。他在s市失业快一个月,钱花得差不多,找的新工作还没到发工资的日子呢!也是听到昝三邻要去参加同学的贺宴,昝一清才世故地给他一百块做贺礼,免得到时候被同学嘲笑。 昝三邻哪有想那么多,一百块的贺礼于他而言确实太多了,他的裤兜里鲜少装过这么大的纸币面额呢! 三中的校服是天蓝色跟白色相间,昝三邻的身影一出现,赵嘉鹏就捕捉到了,他脸上的笑容愈加灿烂,径直迎上前,狠狠地揽过他的肩膀,佯装生气,道:“我可急坏了,还以为你不来了呢!你看看都几点了!” 昝三邻没有手表,但看光景,确实应该过了十一点半的开席时间了,于是很抱歉地说:“对不起,有点事来迟了。”他却不知道喜宴开席往往都是推迟再推迟的。 “说对不起有什么用?全班数你最迟了,等下必须要罚酒一杯!”说话间,赵嘉鹏已经把他塞入轿车里,收了遮阳伞的司机也不打话,启动引擎就把轿车拐上了公路。 “可我们还未成年!”昝三邻还对赵嘉鹏方才所说的罚酒一事耿耿于怀。 赵嘉鹏愣了愣,才伏在昝三邻的肩膀上大声笑起来。 车里的空调很足,昝三邻不习惯与人亲近,推了推赵嘉鹏,佯怒道:“热死了,快走开!不许笑!” “好霸道……”赵嘉鹏毫不在意地揉了揉昝三邻的发顶,这是从前总不及他解题快时养成的习惯,如今落在手里的发质湿漉漉的,赵嘉鹏拉下一张苦脸,哼声说道,“叫你早点出来不听,现在晒得全是臭汗了,等下要是遭女生嫌弃了,那就是你活该!” “哪有臭汗!”昝三邻到底与赵嘉鹏熟稔,在同窗的跟前也敢将锋芒展现,全然忘切了畸形身躯带来的自卑,两个少年重拾昔日的嬉闹,在车后座里唇枪舌剑争辩了一番。 轿车很驶到达威酒店的地下停车场,赵嘉鹏引着昝三邻直上一楼大厅,直接避开了迎在酒店门口恭候宾客的几位叔伯亲戚。 昝三邻见宾客都在大厅里设置的长桌前写字递红包,他也很识趣地往那边走去。 “你干什么去!”赵嘉鹏截住了他的去向,拉他直奔电梯那边走。 “交……交红包啊……”昝三邻疑惑地停下脚步。 “交什么红包!”赵嘉鹏满额黑线,批评道,“谁教你的这些繁文缛节?笨死了!” 昝三邻满腹疑问,恰巧电梯下来了,就被赵嘉鹏拉入了电梯里。 挤入电梯里的还有几个中年人,看样子也是宾客,只是不认识赵嘉鹏这个正主儿,没跟赵嘉鹏打招呼。 “那里是我爸跟我哥的朋友熟人才去的专区,我的同学只管人来,不许带礼。”赵嘉鹏懒懒的趴在昝三邻的肩膀上,对着他的耳旁低声说。 耳朵被他弄得痒痒的,昝三邻下意识地往后躲,不满地推他道:“热死了,别靠过来。” “还敢嫌热!是谁迟到了的!”赵嘉鹏振振有辞地指责。 “我又不是故意的。”昝三邻本来就理亏,这会儿更是辩解得一丝气势都没。 说话间电梯已升到了四楼,人流全涌了出来,那几个原本同在电梯的人立即喜上眉梢,朝候在厅前西装革履的赵家父子走去。 “恭贺,恭贺!果然是虎父无犬子啊老赵!”一个肥头大耳的男子笑哈哈地道。 “过奖,过奖!”赵父点点头,扫了一眼正欲悄无声息混入宴席的小儿子,收住了脸上的笑意,严肃地道,“嘉鹏,过来见过这几位叔叔伯伯!” 赵嘉鹏无奈耸耸肩,不敢违抗父意,只得引着昝三邻过来介绍道:“这我爸,那我哥……”他的话音未落,一位尖嘴猴腮的男子已经挤到他的跟前,笑道:“刚在电梯那我就觉得令郎很眼熟,你看这眉这眼,啧啧!你们三父子简直是同一个模子印出来的嘛!不必说了,将来一定也是一方豪杰,通吃大江南北!”立即赢来了宾客们的附和。 昝三邻没见过这种场面,木讷地干站着,很快被热情的来宾挤到了一旁。 “嗨!”有人朝昝三邻打招呼。 昝三邻回头一看,是赵嘉鹏的哥哥,上次在银行门口有过一面之缘,依旧是西装革履,无框眼镜下目光透彻,一派精明的成功人士模样,昝三邻腼腆地回答:“您好。”心里却在想,这赵家三父子的相貌确实都很相像。 那人友好地伸出右手,自我介绍道:“我叫赵嘉楷。” 昝三邻从未遇过如此正式的介绍,顿时手足无措起来,慌忙道:“我叫昝三邻。”迟疑着伸手要去回握。 不料刚从那群巴结自己的宾客里脱困的赵嘉鹏已经三两步跨到昝三邻的跟前,一把拉住他的胳膊往里走,大声说道:“爸,我跟三邻先入席了!” 赵嘉楷的眼神微微波动了一下,落空的手还晾在半空里,不过很快有来宾热情地贴补了空位,自来熟地握住他的手,忙不迭地恭维起赵家来。 被赵嘉鹏拉入宴席的昝三邻兀自云里雾里,举目一望,不由深吸一口气,几十张桌子都坐满了高谈阔论的人,穿着旗袍的女服务员分立其中,几个嬉戏玩耍的稚童穿梭其间,还有两个高举摄像头的专业人员现场拍摄,一时人声鼎沸,热闹非凡。 “好多人!”昝三邻感叹道。 “嗯,”赵嘉鹏不以为意,“都是我爸跟我哥的朋友,咱们的同学在那边。”指了个方位,那里也早就有人发现了他俩,几个男生都站起来朝他俩招手,甚至有人迫不及待地高声喊道:“来了,来了!我们的主角可把状元带来了!” 但主角赵嘉鹏只朝他们点点头,拉着昝三邻拐了一桌,来到陈老师坐的那桌跟前。 时值暑假末尾,按理说很多离校的教师没法赴宴才对啊!可不知赵家父子动用了什么神通,竟然能将教过赵嘉鹏的每一位老师都请了来,从幼儿园到初中毕业,一位都不落下。领导级的更别说了,林林总总的坐了好几桌,连县教育局都来了好几个人捧场。 昝三邻与赵嘉鹏一一与在座的老师问好,说来也是缘分,昝三邻与赵嘉鹏初中同班三年,昝三邻聪明勤快,赵嘉鹏活跃开朗,教过他俩的老师都颇为喜欢这两位懂事的学生,他们的脸上洋溢着欣慰的笑容,尤其教出了昝三邻这样的县级状元,毕竟如此优异的学生可遇而不可求。 “你打算几号去新学校啊?”陈老师笑盈盈的问道。上周昝三邻特意致电告诉她已经决定到市一中去就读,可把陈老师高兴坏了,当即又催促叶老师联系他的市一中的同学帮忙。 “月底,二十九号就过去报到,”昝三邻尚未习惯成为众人目光里的焦点,拘束中又藏不住的喜悦溢于言外,想起陈老师为他劳累奔波,由衷地感激道,“陈老师,谢谢您!”其实昝一清之所以能回家力挽狂澜,还是有赖于陈老师在何充的跟前多次扼腕叹息,何充也是个敬重文化人的汉子,真心替昝三邻惋惜,不免也在昝二楚的跟前提起,昝二楚初为人母,事事以自家儿子小胖为先,设身处地一想,若小胖有朝一日能像三邻那般光耀门楣,父母却成了他的绊脚石,光是想想心都碎了。于是不管三七二十一就给昝一清打了电话,如此这般,这般如此地将三邻的困境添油加醋了一番,失意中的昝一清怒火燃烧,立马打道回府为三邻打抱不平了。 “说什么傻话?”陈老师笑了,“你这孩子懂事,刻苦,就是缺乏自信,要相信自己,你真的很棒的!”她为师多年,难得碰到昝三邻这样好的苗子,自然尽心尽力,把他当成了自己最杰出的学生。 “嗯。”陈老师弄巧成拙触碰了昝三邻心底最为自卑的秘密,自信?昝三邻也想拥有啊,可是……他敛了敛眉,脸上的笑意渐渐隐去,蒙上了一层淡淡的愁绪。 “陈老师您就放心吧!”赵嘉鹏适时上前解围道,“我敢保证,三邻将来一定会成为咱们之中最成功的人!”在座的其他科任教师也纷纷颔首称是。 “陈老师,严老师,王老师,”一位扎着马尾的女孩走了上来,跟就近的几位老师打了招呼,爽朗地笑道,“我是被他们推出来的,您们瞧瞧,”顺势指了指坐满了学生的那几桌方向,继续出卖道,“他们那副崇拜的目光快要把他俩戳出洞来了,为了避免惨剧的发生,学生我斗胆向您们讨还我们的主角跟状元……” 说话的是昝三邻班的班长李冬梅,她样子跟性子都比较豪迈,不仅跟同学混得熟,跟科任教师都能称兄道弟,颇有古风侠女的风范。 “就你嘴皮子好用,”陈老师笑道,“快去吧,慢了被罚可不许赖我们啊!” 李冬梅立即福了福,做了一个古装影视里常常出现的下级奉上级之命行事的动作,虽招来了几声笑骂,但还是光荣地完成了使命,将昝三邻与赵嘉鹏带了回来。 几个平时与昝三邻较为亲厚的同学离席而来,纷纷恭贺昝三邻郤诜高第。 “我说你们好歹先恭贺一下我吧?”赵嘉鹏故意摆出一副很受伤的表情,抗议大家眼中只有昝三邻,“我才是今天的主角吧……” “行啦,你今天最大的功劳就是请动了昝三邻,辛苦你了!”李冬梅嬉笑着安慰他。 “哎!好歹给我一点面子……你们几个!别只顾着偷拍三邻啊!也给我俩合照一个!”搭在昝三邻的肩膀上还摆出了剪刀手。 几位偷举手机拍照的女生纷纷脸红起来,还是李冬梅一声令下,道:“来,先大家合照一下。”将自己的手机递给一旁的女服务员,请她帮忙拍一个合照。 早有抬着重重摄影机的工作人员闻声将镜头对准了他们。 拍完合照,一个女生怯生生地对昝三邻道:“三邻,你……你能单独跟我合照一张吗?”她似乎花完了所有的勇气,头低低的,嫩颊染满飞霞,任是谁都会我见犹怜。几个离得近的学生也听到了,都掩着嘴屏住笑声,一副看好戏的样子。 昝三邻焉能不懂她的情意?只是他对女生从不敢越雷池半步,与这位女生更是从未有过什么交集,虽也是同班了三年,却也只记得她叫陈妙涵,以及她的英语不错,常常得到英语老师的表扬。 昝三邻成绩好,模样好,品行好,从小学三年级开始就收到女生的情书,到现在都不知自己收了多少封,却至今未曾跟任何一个递情书的女生有过暧昧传言,大家都知道他全副心思扑在读书上,女生们愈加地喜欢他敬佩他甚至崇拜他。 “好的。”昝三邻无法拒绝,况且只是合照,他怎能罔顾女生的感受?于是爽快地应允了。 昝三邻站直,微笑,与陈妙涵保持十公分的距离,画面定格,充当摄影者的李冬梅用陈妙涵的手机快速按了几下快键。 昝三邻兴许不会知道,若干年之后的这张合照会给他的生活带来了些许的困扰。 第5章 毕业演讲 5毕业演讲 饭菜过半,酒已三巡。 宴席的小高台上,赵父先至言感谢了前来捧场的宾客,随后请到场的副县长上台发表高论,大腹便便的副县长气色很好,对着摄像头洋洋洒洒地发表了十来分钟的言辞之后,县教育局某股长、矮个子镇长陆续受邀上台阔谈了几分钟的宏伟蓝图。稀疏的掌声过后,赵父见大多宾客都强打着精神迎合着高官们,自己也不多废话了,直接点了自家小儿子的名字上台演讲感言。 赵嘉鹏早些天就已领命须准备今日的演讲,但他为人散漫,哪将赵父的话放在心上,这番一点将,他就慌了手脚,须知他平日里也算是循规蹈矩的人,在班上也就当个纪律委员啊课代表什么的,耍耍嘴皮子,卖弄个口才是难不倒他,然而此刻要他当着百来号人演说自己的丰功伟绩,况且自己这中考分数着实无法与在席的多数同窗相比,一时之间哪有什么词儿供他使用?赵嘉鹏习惯将求救的目光投在大哥赵嘉楷的身上,后者淡然地朝他举起一杯酒,一副看好戏的泰然神色。 赵嘉鹏在心里暗自骂上了见死不救的哥哥赵嘉楷,别别扭扭地来到台上,接过父亲手里的麦克风,在全场的注目之下清了清嗓音,故作镇定地道:“谢谢各位来宾的捧场,举办这个贺宴纯粹是我老爸的意愿,我小时候读书不是很好,我哥都常常骂我,说我是个扶不上墙的阿斗,我那会儿还不知晓那个跟我一样倒霉经常被哥哥打压的可怜阿斗是什么人,现在我总算明白了,我哥把我爸当做皇帝呢!” 一席诙谐的话逗得在座的人都哈哈笑了起来,赵父起初听着还觉得不是味儿,后尾居然把他说成了皇帝,不免心头高兴,嘴角也溢出笑意。 赵嘉鹏见气氛活跃起来,全然没了方才的拘束,率性地模拟起电视主持人的范儿,赞完赵父又夸大哥,气氛活跃起来了,他也词穷了,于是一挥手,笑道:“这位摄像小哥请把镜头对着那边,对,那个穿校服的帅哥,是今年我们镇的状元郎,请大家用热烈的掌声欢迎一下状元郎上台发表一下感想!”言罢率先鼓起掌来。 应邀赴宴的大多都是跟赵嘉鹏相谈甚洽的同学,这些或居住镇上,或居住周边村庄的学生秉性都不差,难免出现一些自负的学生心里头滋生妒忌昝三邻优秀的情绪,但更多还是佩服,如今听了赵嘉鹏的鼓动,也觉得新奇,个个卖力地鼓起掌来,几个好事的男生还敲打着拍子异口同声地叫着昝三邻的名字。 “三邻,快上去,别磨磨唧唧的像个女生!”班长李冬梅干脆将昝三邻拉了起来。 在热烈的掌声中,在摄像头的直播下,昝三邻满脸红晕地来到了赵嘉鹏的身边,接过他手中的麦克风时,狠狠地瞪了一眼露出无辜笑容的赵嘉鹏。 “我不知道该说些什么,”昝三邻微微昂起头,眸光意气风发,“中考能考出这个成绩,除了幸运女神比较眷顾之外,离不开三中学风纯正的教学环境,还有老师们日夜辛勤辅导的关系,谢谢在座的老师们,您们辛苦了!” 热烈的掌声此起彼落,少年风华正茂的姿容被摄像头一一录入其中,被赞誉的教师们个个脸露欣慰之色,被赵氏父子邀请而来的宾客大多都是商贾之家,家里的子女学习成绩大多是中等偏下,听到昝三邻现身说教,只觉百花三中乃培育人才之佳地,心里盘算着或许把子女弄去读书兴许就成龙成凤了呢。 这段录制的视频是在晚间新闻时段插播的,彼时昝家正在吃晚饭,本地新闻支持人用古板的腔调读着“百花镇赵同容先生在达威酒店为次子举办贺宴,副县长等人发表了重要谈话”的主题,昝三邻趴着饭的筷子顿了一下。 “咦!那个是三哥!”要转台的昝四海指着电视屏幕惊喜地说道。 除了昝三邻,饭桌上的人全把目光投在了小小的屏幕上,却只有妆容精致的服务员在斟酒,不过镜头很快晃过了几帧,远远的却是能辨出昝三邻的身影坐在座位上。 “真的是三哥啊!快看!”昝五湖也兴奋了,电视里出现的不都是明星吗?她没有想过五彩缤纷的电视里会出现三哥的身影,这对她来说太梦幻了! “怎么穿校服啊?”昝一清不满地说道。 昝父却惊讶地道:“赵同容?不就是咱百花镇的首富吗?你跟他儿子是同学?” “哦,嗯。”昝三邻低着头,电视上正转播副县长的演讲,他不知道会不会把自己的演讲也剪进来。 “首富?”昝一清摸摸下巴,“就是那家开了很多家鞋厂的老板?” “是啊,听说都把生意做到外国去了。”昝父嚼着嘴里的五花肉,突然灵光一闪,急切地道,“三子,既然你跟赵同容的儿子是同学,不如托你同学介绍你大哥进去他们的厂做个什么工作,工资肯定很高!” 昝母一听,也来了兴致,笑道:“对啊对啊,你大哥这么聪明,做什么都能上手,做个三五年的,说不定就给派去国外做管工呢!” “我,我……”昝三邻停下了筷子,犹豫地道,“我不知道……该怎样跟赵嘉鹏说……”他与赵嘉鹏虽然关系不错,也只止于同窗之谊,找他托关系却是怎么也不好意思开口。 “就直说呗!”昝母不乐意了,收住了笑,正色道,“你现在就去打电话给你那个同学,问他厂里有没有适合你哥的工作,不就得了,还要怎么说?” “哎,哎!”昝一清打断道,“老爸老妈,鞋厂不适合我,那儿的油漆味儿忒重,熏死人了,短命也就算了,还会得什么癌症,才不要去鞋厂干活呢!” “少罗嗦!怎么就不适合了?”昝母反驳道,“你瞧咱们村的阿琴,不就在鞋厂干活吗?那还是小鞋厂,管吃管住,一个月有三四千!她家都换了新电视了!” “她那是给人做文职,我能给人做秘书吗?”昝一清笑着打趣道,“老妈又不把我生成女娃,别说去给人家做秘书,做小秘、小三都行……啊呀!好痛!”肩膀狠狠地被昝母拍打了一下。 “打死你个嘴贱的!”昝母骂道,话题也就此戛然而止了。昝三邻低垂着头,心中的痛楚像被利刃划过,昝一清不经意的玩笑深深的伤害了他,他渴望着,不管是男身抑或女身,怎样的身体都好,只要不是现在这副男不男女不女的身躯…… “大哥,”临睡前,昝三邻特意跑到昝一清的跟前,问道:“你要是愿意到我同学的爸爸厂里干活,我就打电话给他,赵嘉鹏会帮忙的。” “不是说了鞋厂不适合我么……”昝一清百无聊赖地躺在床上,双臂叠于脑后,晃着二郎腿道,“你别理会老爸老妈,他们就那点小心思。” 昝三邻依旧不放心,再三确认昝一清的真实想法,他确实不希望大哥给同学家打工,不管怎么看都显得落人一等,可他又不愿大哥为他进入h市的小厂打工吃苦,两相比较,习惯忽视自己情绪的他还是选择向同学低头。 昝一清不耐烦了,朝他扔了一个枕头,强调现在的他真的不曾考虑过去鞋厂打工的意愿。 与昝一清同房的昝四海吭吭唧唧地哀道:“我的枕头!” 昝三邻捡起脚底下的枕头递给了四弟,这才放心的回自己的房间——其实也不能算是房间,木梯底下的小小空间用两张长凳搭着简陋的几块木板,那就是昝三邻的床。他曾经也是跟昝四海一起住在昝一清现在躺的房间里的,只是昝一清突然的回归,他就很识趣的自己搬去了临时的这个简陋的房间。 到新校报到的前三天,昝一清借了憨大的摩托车特意载着昝三邻到县城的服装城买衣服,人靠衣装,上回上电视见三弟居然穿着校服,这着实令昝一清觉得丢脸,他的状元弟弟怎么可以这么寒酸呢?现如今就要到h市一中读书了,大城市更不能显穷,否则会被校园里的同学瞧不起的。 “大哥,”逛了第一家服装专卖店之后,昝三邻心有余悸地道,“要买衣服为什么不去中心市场的服装城?那里的衣服质量也有不错的,而且比专卖店的便宜很多。” “不行,那些衣服一看就是地摊货,你穿去市一中,会被同学笑话的。”昝一清拍了拍裤兜,笑道,“我昨天发了工资,不差钱。” 又逛了一家专卖店,昝三邻实在受不了那标签上的价格了,不由分说拉着昝一清直奔中心市场。他鲜少到县城逛街,有那么几次也是被同学拉来逛逛书店喝喝冰饮,也陪着他们逛过中心市场的服装城,那里的衣服价格也要几十块一件,这对于寻常男生而言,确实是很便宜了,可对于昝三邻而言,这样价格的衣服也是奢侈的,他就从来没买过一件。 两人在中心市场逛了半天,昝三邻心满意足地买了两件衬衫,两条休闲裤子,总共花了两百多,原本不甚乐意的昝一清也看中了件印花t恤,试穿了之后觉得不错,又穿了件牛仔裤搭配,他身形好,穿的很有时尚风范,被巧舌如簧的老板夸了几句,便美滋滋地买了下来,价格稍微贵一点也没有皱一下眉就要付钱。昝三邻可不吃瘪,三言两语开始杀价,最终以一百二十块成交,把昝一清看傻了眼,对昝三邻另眼相待,拉着三弟要去吃醉虾大餐。昝三邻自然不愿高消费的,最后兄弟俩在某小吃摊点了份面,醉虾大餐的钱变成了两双质量还不错的球鞋。 第6章 新生报到 8月30号,是新生报到的第一天,灰云笼罩着天空,湿润的空气里偶尔传来几声懒懒的蝉鸣。昝三邻难抑心头的雀跃,早早就提着行李包跟着昝一清到县城去坐开往h市的大巴。这是昝三邻第二次坐大巴,他晕车有点严重,初一时曾与全班一起坐大巴到海边烧烤,他在车上吐得昏天暗地,至今还深刻记得那种内脏像是翻江倒海一样的煎熬痛苦,出发前他就吃了两片晕车丸,昝一清为他选了个靠窗的位置坐,大巴还没开,昝三邻就开始反胃,他强忍着呕吐感,托着腮看着窗外熙熙攘攘的行人。 大巴在沥青的公路上行驶了大约两个小时才到了h市的汽车总站。一下车,昝三邻踉踉跄跄地走向绿化带的垃圾桶旁干呕起来,因为没吃早饭,他也没吐什么秽物,脸上布了一层薄汗,脸色也极为苍白。昝一清从便利店里买了瓶冷冻过的矿泉水递给他漱口,昝三邻才喘着气好转了些许。 “这要是三年后去首都读书了,还这么吐可怎么好?”昝一清担忧地道。 “火车不是没那么颠簸么?”昝三邻擦了擦额上的湿汗,张了张嘴,却咽下了到嘴边的话,三年后,谁知道会是什么光景呢?兴许名落孙山也不一定…… “那怎么行!”昝一清拍了拍胸口,义薄云天地道,“我要好好工作,赚大钱,以后不管你上哪儿读书都可以坐飞机来回了!” 昝三邻失声笑了起来,心头刚刚升起的哀伤被冲散,他点了点头,大哥有这份为他着想的心已经心满意足了。 待昝三邻缓过劲之后,已经到市一中踩过点的昝一清带着他在立交桥旁的公车站点上了辆17号公交车,这是直通市一中的公交。 公车上挤满了人,早已经没了座位,不过昝三邻宁愿站着,这样才觉得饱受折磨的胃稍微舒服一点。即使精神状态不佳,但昝三邻还是发现了车里也有几个与自己年龄相仿的学生提着大包小包,他们中有的目光茫然,显然是辍学打工的。h市虽位于沿海地区,但教育事业没能跟经济发展呈正比趋势,很多成绩不理想的学生默然接受命运的安排,投入除读书以外的行列中。昝三邻暗自庆幸自己不是其中一员——父母虽然待自己不好,但从始至终都没有强迫他辍学就业,就此一点,昝三邻也没有什么可抱怨的了。 17号公车用了将近二十分钟的时间穿过高楼林立的市区,昝三邻才终于听到了公车上的报站提示音,原来已经到了市一中的站点了。透过灰蒙蒙的车窗,只见茂盛的行道树覆盖了整个视野,直到下了车,眼前粉饰一新的高大围墙长长的向着前后蔓延着——昝三邻摸着用石灰刷新过的围墙,心中莫名地激动起来,这里就是市一中,自己即将要拼搏三年的校园! “三子,这学校不错吧!”昝一清见三弟满脸憧憬,到底不免唏嘘,以前若是能收拾散漫的心性好好读书,或许这样的学校自己也能进呢。 昝三邻对诸事素来敏感,焉能听不出昝一清话音里的落寞,忙点头认真地道:“大哥,我会好好读书的。”有朝一日跳出龙门,那些帮助过他让他铭刻于心的人,定当涌泉相报。 “你啊……”昝一清笑了笑,伸手要去揉他的发顶,继而察觉不妥,毕竟身处市一中大门附近,周围穿梭着三三两两穿着市一中特制西服的学生,而且昝三邻马上就是市一中的学生了,早该有小男子汉的气概了,自己去揉他的发顶,岂不是还将他当小孩看待吗? 昝三邻哪会知晓大哥千肠百结的心事?他的目光悄悄瞟到那些异于寻常学校运动装校服的学生,他们身上穿着适合的西服,男生一溜的黑西裤、白衬衫、马甲背心,女生则衬衫短裙,露出光溜溜的大白腿,昝三邻也不敢细看,撇过头认真赶路,昝一清却流氓似的对着远处的女生们吹了一声口哨。 “大城市的校服就是与众不同啊!”昝一清挤眉弄眼地道。 “校服会不会很贵啊?”昝三邻则担心花费问题。国家免收杂学费以后,学生比较大的花销就是校服了,百花三中的校服很便宜,每年冬夏各自两套,每套45块,款式很大众,同学们司空见惯,所以吐槽的内容一般是质量问题,但昝三邻觉得校服的质量挺好的,起码他的每一套校服都穿得很久也不见破,就是校服裤子的皮筋容易松,他都到镇上裁缝处换了几次皮筋了。 步行五六分钟,兄弟俩终于见到了市一中的真面目了。足有两三层楼高的市一中大门很气派,崭新程亮的自动铁栅栏两侧开了个比百花三中的大门还要宽敞的小门,美其名曰,一门出校,一门进校,井然有序。 “这气派……”昝一清啧了啧,他曾在新同事的面前炫耀过自家三弟考上这所高中,个个面露惊羡,有好事的自称“百事通”的同事还将收集到的各类关于市一中资料悉数讲给他听,昝一清也只是听个大概,如今置身其中,还真如刘姥姥进大观园,大开眼界。 昝三邻正在看张贴出来的新生报名告示,告示上还附有市一中的简化图。恪尽职守的保安打量了一下他俩,问道:“是新生报到的吗?” “是!这是我弟,考上来的!”昝一清很骄傲地回答。 保安点了点头,指着告示上的三号教学楼道:“新生都到这栋教学楼报名,高一班级的教室都在这栋。”并不厌其烦地给他们指明了路线。 兄弟俩别过热心的保安,按照指引绕过了大大小小的花圃球场,一栋栋宏伟壮观窗明几净的教学楼横亘于眼前。 昝一清数了一下教学楼的楼层,吞了吞口水,道:“八层楼……三子的教室可别分到最顶楼啊……” 昝三邻摇了摇头,他现在全身心都被惊奇所占领,岂会在意自己的班级会被分在哪一层?很快,昝三邻隐隐听到了一号教学楼的方向传来了模糊不清的授课声,大概是高三的学生在补课罢。他遥望了片刻,拎着行李包绕过了静悄悄的二号教学楼,来到了三号教学楼前。 宽敞的教学楼大厅里人声鼎沸,十几个据点都被兴奋的新生围堵得水泄不通,七八个穿着校服胳膊上系着红袖章的学生会干部分散开来维持着秩序。 一个女生迎上昝三邻,笑容可掬地道:“新生吗?请到这边找一下您名字所在的班级。”伸手做出引路的姿势,将昝家兄弟引到张贴着班级名单的告示牌前。那里已经站着若干个正在找自己名字的新生,昝三邻刚道了声谢,那女生点点头,微笑着转身而去了。 告示牌是铁架支起的纸板做成的,就搁放在大厅的内墙边,整整齐齐阵列着,每块纸板上依次贴着一至三十的阿拉伯字表示班级,每个纸板贴着相应的阿拉伯字班级的学生名单。昝三邻粗略一扫,名单是用黑体字小楷打印的,大约有六七十个学生的名字。 昝一清摸摸下巴,问道:“火箭班是什么名堂?” 昝三邻也是第一次听到这样的花销班级,看着纸板上用醒目的蓝底黑字注明的“火箭班”、“重点班”、“普通班”,沉吟片刻,道:“大概是比重点班成绩还要优秀的班级吧。” “那不用说,三子肯定就在火箭班,”昝一清走进贴着火箭班纸板的区域,招呼昝三邻道,“我从一班开始找起,你从五班开始找。” 昝三邻对自己的成绩比较自信,应了一声,遂从五班开始逐一寻找自己的名字。 结果还是昝一清比较快,指着三班的名单乐哈哈地道:“三子,在这呢!”昝三邻确定了一下,排在第一的正是自己的名字。 “好厉害,是火箭班。”还在重点区与普通区找自己名字的那几个新生已经听到昝一清的声响,都低叹着打量昝三邻。 昝一清兀自嘿嘿傻乐,拍着昝三邻的肩膀朝那几个新生笑道:“这我弟,在三班,火箭班!” “哥!”昝三邻有些许的羞赧,这种炫耀太过晃眼,他习惯低调行事。 兄弟俩这回也无须学生会干部的指引,很快就在报名区域里找到了火箭三班的位置。 “昝三邻?”坐镇三班的是三十多岁的男子,下巴蓄着短短的胡须,显得沉稳可靠。他透过眼镜片仔细打量着眼前的学生,点点头在名单上用红笔勾住了昝三邻的名字,道,“我是你这一年的班主任,姓蓝,蓝天的蓝,你先看看这个学期的费用……要住宿吗?” 昝三邻接过蓝老师递过来的收费数据单,一边看报价一边回答道:“要住宿的。”他很快就扑捉到了这一学年应缴的费用了,学费1500元,书杂费500元,班费100元,住宿分三种,分别4人、6人、8人寝室,价格分别为1200元、800元、400元。 费用好贵!昝三邻几乎没有衡量的空闲,立即决定要报宿8人寝室,他的目光继续往下扫去,定格于校服一栏时,他狠狠地抽了一口冷气。 校服及款式都明码标得清清楚楚,夏季运动短袖短裤服,两套共120元,秋季运动长袖长裤服,两套共200元,夏季礼服一套共150元,冬季运动长袖长裤服,两套共200元,冬季礼服一套共180元,合共850元。 “蓝老师……”昝三邻战战兢兢地问,“这些校服,一定要全部都买吗?”市一中的校服好看是好看,可这价格也太高了吧!百花三中的校服只分冬夏两季,较贵的冬服,两套也只是100元而已。 “是的,”蓝老师点了点头,从抽屉里取出一份文件,道,“不过你的情况比较特殊,既是特困生,又是成绩优异生,所以书杂费跟班费都可以免缴,以及每个月都有校方额外补助的200元。来,在这份文件上签个名就行了。” “还有这好事?”昝一清惊喜地接过文件,果然是叙述昝三邻特殊情况的书函,还盖上了县教育局与市一中的印章。 昝三邻亦是激动万分地看了再看,慢慢地道:“蓝老师,这份文件……不是我申请的。” “是老叶……哦,叶诚丰帮你申请的,”蓝老师依旧一脸肃容,“那个平县教育局的印章是他去忙乎的,这个学校印章,是昨天才盖上的。” 昝三邻恍然大悟,喜道:“原来您就是叶老师的同学啊!谢谢您,蓝老师!” “不客气,”蓝老师挥挥手,“签名吧。” 昝三邻很快就签完了文件,整个人都轻松了起来。 “9月1号—7号是在校的军训时间,请本市武警支队的警官做教练,收费共300元,含一套迷彩服。”蓝老师翻开第二页收据单,指着上头文书道。 昝三邻点了点头,军训的收费蛮合理的,听说平县的高级中学也是军训一周,收费却是四五百。 “住几人宿舍?”蓝老师一边将收费数据单递给一个刚过来报名的新生,一边继续完成昝三邻的手续。 “8人!”昝三邻不假思索地回答。 “8人宿舍也许比较吵闹,空间也相应的较为狭窄。”蓝老师好意的提醒。 那个正看着收费数据单的男生,闻言就开始喋喋起来:“是啊,8人住很吵的,你不知道有些人睡觉还打鼾,跟打雷一样……报4人宿舍吧,跟我一起,我睡觉就不打鼾!听说大学就是4个人一起住的,哎咱们先体验一把大学生活吧,多爽啊!” 昝一清已经自作主张了,道:“就4人宿舍,清净,你还要好好念书呢!” “不,不……”昝三邻心疼4人住宿的费用,忙道,“我以前在校还是12人住的呢,8个人已经很好了,再说,人多,更方便大家讨论学习问题呢,没有吵不吵的。” “你分析得也蛮有道理,”那位新生居然也认同了,道,“咱们可是火箭班的学生,个个都是学霸呢,聚在一起可不都讨论学习问题嘛!哎咱住一块儿吧,我叫陈启亮,我睡觉就不打鼾!你叫什么名字呀?睡觉会不会打鼾的……” 连昝三邻这样内敛的人也忍不住腹诽起来,这个陈启亮到底被怎样的鼾声凌虐过才会有这么大的芥蒂? 第7章 “502”宿舍 7“502”宿舍 报完名,原本是先去饭堂办理饭卡的,但昝三邻没有估算到消费的高昂价格,随身只带了两千五的金额,还是昝一清给垫了其余的尾数,他是不愿再花昝一清的钱了,就提出要去银行再取一些钱备用。 陈启亮轻率地把原预定住4人寝室改成了8人寝室之后,又自告奋勇地充当昝三邻的导游,将昝家兄弟带到了校园银行处取钱。昝三邻很惊讶,原来大城市的校园是如此的方便,全然不似县城的那么落后,别说校园内设有银行,即便是附近,也难以寻到一间银行。 可惜校内自动取款机只设有建行与中行,昝三邻又不舍得花那笔跨行取款的手续费,执意要到外面去取款,顺便去办张建行卡或者中行卡,将信用社的钱转过来,以后取款也方便多了。 昝一清听了他说的原委,也觉得换卡很实际,只是他觉得昝三邻不该在陈启亮的跟前显示得太计较钱银,连跨行手续费也要心疼,顿时觉得很没有面子,脸色也沉了下来。 陈启亮倒没留意这些,依旧兴高采烈地要给昝三邻充当校外的导游——他是市区人,虽不住在市一中这一区,但市一中依山傍水,可是h市有名的旅游观光的好去处,他没少到这边游玩,自然熟悉这一带。 于是先到寝室放行李包,陈启亮熟门熟路,也不要学生会带路了,直奔寝室寄住单上所标记的f栋宿舍楼。 从管宿阿姨的手中拿到了502寝室的钥匙,陈启亮把玩着钥匙扣抱怨地道:“五楼?太高了吧!我想住三楼,不会潮湿,又不用爬那么高。”言罢还不忘狠狠地喘了几口气。 “没分配到六楼七楼就要感天谢地了。”昝三邻好言安慰道,他开始觉得陈启亮是个容易相处的人,想法简单,没有太多小心眼,是值得一交的朋友。 陈启亮果然又高兴了,笑道:“也对哦,七楼肯定是普通班的学生住的,我赌一毛钱!” “不对,”昝一清乜了他一眼,否认道,“普通班的学生不是很多都是用金钱买进来的吗?有钱又有权的家长才舍不得让他们的女子爬六七楼那么高呢!” “可是普通班的学生都是考进来的,只是分数比重点班的低一点而已,”陈启亮认真地道,“你说的买进来读的是自费生,咱们学校已经不收自费生了,因为教育局很早就颁发相关规定不允许学校招自费生了。” 昝一清在社会摸爬滚打了那么多年,自不会被一纸公文的表象所迷惑,笑道:“换汤不换药,自费生肯定是以另一种形式存在。” 昝三邻不想他俩弄僵了局面,忙圆场道:“学校的事,我们不要理会那么多,”扬了扬手中的钥匙,适时地转移话题道,“这两把钥匙形状不同,寝室要锁两道门吗?” “另一把钥匙是开储物柜的,钱或者重要的东西锁在储物柜就安全多了。”陈启亮闷闷地帮昝三邻释疑。 “储物柜?”昝三邻的眼睛闪过一丝涟漪,攥住钥匙的手不由紧了紧。 502室是刚毕业的高三生空出来的,四架分上下铺的铁架床,两组储物柜分列床架旁边的墙壁,八张半新不旧的学生桌椅摆放不甚整齐。寝室两三个月没住人了,床桌已经积了薄薄的一层灰,门角落堆放了几叠未被收走的试卷与练习资料书,随处可见的纸屑、零食袋、啤酒空罐子凌乱地搁置着,不难想象毕业生临走前在寝室里开了个饯别派对。 陈启亮目瞪口呆了一会,本能地后退一步,喃喃地道:“我要换寝室,我要换寝室……” 昝三邻笑道:“哪有这么糟糕?打扫一下就可以入住了。”将行李袋放到上铺,到阳台里寻了一把快用秃了的扫帚意欲将垃圾扫到角落,才刚一扫,灰尘如同上了发条似得飞舞起来,一股霉味充斥鼻子。 “三子,三子!”昝一清退到了走廊外,喊道,“太脏了,你一个人打扫不完的,等你们宿舍的人到齐了一起打扫吧。” 陈启亮也退到他的身边,与昝一清站在统一战线,捏着鼻子道:“你哥讲得很有道理,咱等他们来了再一起打扫嘛!” 昝三邻很想提醒他报名时间为期两天,谁知道其余六位同学什么时候来报到呢?但他也不想大哥干等着自己,于是同意了他俩的建议,打算办完银|行|卡再回来打扫卫生。 毕竟是大城市,又是市重点高中,市一中附近都有各大银行分行的踪影,陈启亮原本是想办张校内at卡的分行确实离学校太近了,就算急需取钱,到校外取也不过十分钟的事情,他也就不费劲去换卡了。 倒是昝三邻比较忙,先到信用社取钱销卡,再到建行开户储钱,忙了将近一个小时,还要听银行工作人员推销理财产品,烦不胜烦。 “银行穷疯了,一点小钱都不放过。”昝一清嗤之以鼻, “可不是?”陈启亮附和。 从建行出来,昝一清提议去吃午饭,昝三邻也觉得陈启亮帮忙了不少,请他吃饭也是无可厚非的,于是点头称好。陈启亮也饿了,熟门熟路地领着昝家兄弟到了一家看起来很干净的饭馆子。 昝三邻看了一下菜单,心眼儿提了起来,一碟再普通不过的青菜20元?一尾鲈鱼75元?他忍了忍,抑下拂袖而去的冲动。 昝一清很坦然地点了三肉一素一汤,跑堂的服务员还想再介绍几味菜肴,昝三邻忙道:“暂且先上这些吧,谢谢。”恰巧邻桌客人也要点菜,跑堂的才放过他们,转宰他桌客人。 很快饭菜上桌,色香味俱全,三人也是饿了,吃得很尽兴,只是结账时,昝三邻率先付钱,被昝一清敲了一记头,抽回他的钱塞回他的口袋,口中训道:“敢跟你哥我抢埋单还嫩着呢!”满不在乎地拿出300块,跑堂的乐呵呵地找还他15块,昝三邻看的眼都直了,决定把这家小饭馆拉入黑名单。 饭后昝一清就回工厂了,原本他是请了一天的假的,但想到今天的任务已完成,再跟着弟弟去市一中,就要帮忙清扫寝室了,他又素来不干家务,还是别去帮倒忙了。 两人到饭堂办了饭卡,陈启亮看看手表,问道:“你说宿舍来新同学了吗?” “不知道。”昝三邻笑笑,知道他在苦恼满室的卫生。 “不如我们先买日常用品吧,席子啊牙刷什么的好多东西都要买呢。” “不先打扫完卫生,买的东西都很容易附尘的,”昝三邻好气地安慰,“就是打扫一下,很快的,没有要搬动的重物,不会累的。” 听他这么一说,陈启亮又乐观起来了。 “你哥对你真好。”向五楼进军的陈启亮喘着气道。 “是啊,不然,我也不会来这里读。”昝三邻笑着回答。 “什么话?你原本想去哪儿读的?”陈启亮随口问。 “高级中学啊,平县的高级中学。” “平县?”陈启亮怔了怔,恍然大悟道,“哦!你是县城考上来的啊……我还以为你是市中学的呢。” “不,”昝三邻胸中升起一股骄傲,笑道,“是从隶属于平县的百花镇考到这所学校的。” 陈启亮脚步一顿,不敢置信地看着他,平县他是听过的,h市的一个贫困县,什么车站黑车司机堵车拉客啦、某建筑烂尾啦、某超市做活动免费送小包洗衣粉民众蜂拥而至差点酿成踩踏事件啦……报纸时有报道。百花镇?名不经传他当然更加不知道这个镇的存在了。 “怎么啦?”昝三邻好笑地看着他。 “你好牛啊!”陈启亮咳了咳,一把抱住他的胳膊,笑道,“你小子可以啊!每年从县级考上来的学生屈指可数,嗯?有没有买彩票试试中不中头奖?” “热死了!”昝三邻作嫌弃状推开他,脸上却是笑盈盈的。 说话间已经爬上了五楼,陈启亮垂头丧气地问:“没新舍友来吗?” 昝三邻“嗯”了一声作答,先将行李袋放进储物箱,所幸他带来的东西不多,行李袋勉强塞入储物箱里。陈启亮依样画葫芦,只是看昝三邻拿着扫帚奋战,他又束手无策了。 昝三邻将垃圾分类装入垃圾袋里,指挥蔫头耷脑的陈启亮道:“这几袋丢到楼下的垃圾桶里,这两袋提给管宿阿姨,就没你的事儿了。” “这两袋是什么啊?”陈启亮来了精神,蹲下身就要解开那两袋垃圾一探究竟。 “纸类书籍。”昝三邻简明回复。 “为什么要给管宿阿姨啊?”陈启亮依旧懵懂,却也懒得解开袋子看了。 “卖!”昝三邻不管他了,径自打水洒地,开始清扫卫生了。 陈启亮终于明白过来了,兴高采烈地提着垃圾下楼了,那两袋的纸质垃圾颇重,有二三十来斤了吧,提到楼下时,袋子的口都裂开了。 管宿阿姨听说他送纸质上门,凶巴巴的脸立即如沐春风,吊着金鱼眼一味地赞他长得帅心地又好,还问起他住哪个寝室。 圆满完成任务的陈启亮哼着歌曲丢了那几袋垃圾,天气依旧闷闷地不见阳光,也没有一丝风。想到昝三邻正在汗流浃背地打扫卫生,陈启亮逛到校内小超市,买了几罐冷冻饮料区犒劳辛勤者。 进了f楼又遇到了管宿阿姨,陈启亮很识趣地递给她一罐冷饮,管宿阿姨笑颜逐开,连带的给新来取钥匙进宿舍的学生都和颜悦色了许多。 502寝室里,冲过水的地板显得光滑了许多,昝三邻爬到铁架床的上铺正用上届留下来的毛巾抹拭床板的尘埃,天花板上的两扇转扇开到最大档,发出嗡嗡的闹腾声。 “要帮忙吗?”站在门口的陈启亮犹豫了一下问道。 “不用,你别进来,地板还湿着呢。”昝三邻的毛巾在水盆里蘸了一下清水,挪了几步继续擦床板。 “哎!要不,你还是休息一下吧!”陈启亮扬了扬手上的冷饮,心底不由得佩服他的勤快。 “等一下,还有那两张床铺,还有三扇窗,抹完就大功告成了。”说话间,昝三邻已经跨到临床,毛巾在水盆里拧了拧,埋头继续擦床板了。 陈启亮做个捋手袖的动作,笑道:“那我来擦窗吧,以前学校大扫除什么的,同学都说我高,都让我擦窗。”十五六岁的同龄人中,将近一米八的个子,搁在南方确实算是高个子,昝三邻勉强也只到他的下巴处。 “哎!你别进来啊!”昝三邻见他摆出煞有介事的动作,忙爬下了床,用另一个闲置的水盆装了水,阳台上抽了条也是上届未被收走的毛巾,端到门口,将门两侧的窗留给陈启亮完成任务了。 陈启亮本来还要念叨同寝室的舍友怎么还没到,可看到昝三邻任劳任怨的样子,话也就咽进肚子里了。他个头高,手臂长,三两下擦完了靠走廊的两扇玻璃窗了,透过窗户看去,昝三邻已经擦完了八张床板,此刻正一丝不苟地擦那扇凿镶在寝室与阳台相连的窗户,这扇窗紧依着铁架床,他不得不蹲在下铺床板上抹下半截的窗,完了还得爬上上铺再去擦上半截的窗,忙碌的身影显得格外安宁。 陈启亮觉得有趣,他从未见过一个男生干起活来会这般的细心,反观自己,因为是独生子的关系,在家里能帮妈妈放米煮饭已是难能可贵,在班上倒不乏做些举手之劳的活儿,可也是为了讨得女生们的欢喜。 他觉得盯着一个认识还没到半天的男生看得入神有点不对劲,忙别过了脸,无聊地抛玩起毛巾,大咧咧地邀功道:“三邻,我的任务完成了!” 昝三邻后头一笑,道:“合作愉快!” “啪”一声,陈启亮手上的湿毛巾滑落在地,他怔怔地看着那个已然背对着自己的身影,那个额上布了层薄汗的少年只是转身朝他浅浅而笑,于他而言,古人曾慨叹的回眸一笑百媚生,原来如是。 第8章 新舍友 傍晚,昝三邻跟陈启亮买了日常用品回到502寝室时,502大门已然敞开。陈启亮高兴地吼叫道:“终于有新舍友来了!”疾步赶回寝室,果见两个陌生面孔的男生停下手中的活儿看着他。 陈启亮兴奋的脸色顿时凝固了,目光定格在一个胖子的身上,腔调有些僵硬地问道:“那个……你睡觉会打呼噜吗?” 胖子果然都是身宽体胖的生物,丝毫不觉得他问得唐突,很坦然地道:“会啊,你呢?” “噢!no!”陈启亮哀嚎一声,为欢乐的502寝室拉开了序幕。 新来的两个舍友里,胖子叫安康,个性很随和,丝毫不以胖为丑,反倒会用怜悯的目光细细打量了高瘦的陈启亮一番,尔后目光就像是看待一只颠沛流离了许久的流浪狗,令陈启亮很是郁闷无奈。 另一个舍友颜值普通,个性普通,口才普通,自言成绩一直也很普通,搁在人群中都不会有人特意多瞧一眼,可偏偏名字不普通,他姓吴,单名一个“凰”字,吴凰,h市多数人都说粤语话,吴凰这个名字不管是普通话还是粤语的发音都是“吾皇”,吾皇万岁! “万岁爷,您这名号可谓天下无敌啊!”安康笑呵呵地道,他俩从报名处一同聊到新宿舍,俨然成了多年老友,玩笑自然也会拿来开了。 “我爸的名字才是天下无敌呢。”吴凰无奈地耸耸肩。 “这么牛?你老爸该不会叫吴三桂吧?”陈启亮也来了兴致,脱口就一个响亮的史册大人物名号出来。 “都说了是天下无敌了,吴三桂算什么?”吴凰轻蔑地一笑,用普通话强调道,“我爸叫吴逆天!” 寝室顿时安静了下来,正在挂蚊帐的昝三邻也看了吴凰一眼。 “咋不叫吴日天呢……”安康嘿嘿干笑一声,陈启亮表示赞同地给他竖起了大拇指,吴凰佯怒地赏了他俩各一脚。踢安康的那脚像陷入了一团棉花里,还弹性极佳地给弹了回来,乐得吴凰咧嘴大笑,还想再踢几脚尽兴尽兴,安康虽然体积大,逃起来却比兔子还快,三两下就窜上了上铺,铁架呻|吟了几声表示强烈的抗议,却被嬉笑的凡人悉数无视。至于踢陈启亮的那脚却宛似砸到了铁块上,疼得吴凰脚趾抽|搐了一下,嚎叫道:“我靠!全是骨头啊!疼死爷了!” “哈哈哈!怕不怕!”陈启亮巍然不惧地叉腰而立,道,“我这双黄金左右脚可不是浪得虚名的!当年可是赢过市级青少年足球赛第二名的!” “第二名你也好意思拿出来炫耀啊?”安康坐在上铺一边荡着那双很有存在感的光脚一边打趣道。 “哎你不知道,第一名的那队有点变|态……” “这不好,非常不好!技不如人就说人变|态!” “胖子你说谁技不如人啊!”陈启亮顺着铁架就爬上去跟安康理论。 “喂,喂,你俩下来,那是我的床!要塌了!”吴凰惨叫道。 回答他的是两人的嬉闹声,以及……嘎吱嘎吱的床铺凄惨的痛号声。 8月31号,报名的第二天,502寝室再添三名室友。 由于新书未发,图书馆也未开放,新生们都无所事事,502室的四位新生也如此,最末是陈启亮建议小游沉鱼湖。沉鱼湖是驰名h市的景点,以其山川秀邃、湖光水色、亭台轩榭皆隐匿于葱郁林木中闻名,故又名“小西湖”。此称号虽有托大之嫌,但h市人尤爱这幽胜曲折之景,像502寝室除却昝三邻之外的三位就游玩了不下百次。 果然安康跟吴凰一听这个建议就兴致缺缺的,唯有昝三邻兴致勃勃,陈启亮又言辞切切,四人便结伴而去了。 令昝三邻惊异的是,沉鱼湖就依傍在市一中旁,一墙之隔,市一中后门辗转几步就到了。 昝三邻的目光迷醉在这浮洲四起的胜境中,不知何时,舍友们已把他拐到水榭中,满眼全是湖中挨挨挤挤迎风招展之莲叶无穷碧,可惜不见芙蕖照日红。 “待来年六七月就可以看到荷花盛开了。”陈启亮似乎看到昝三邻眼中的失落,忙宽慰道。 “荷叶也没啥看头,不如去情人墙转转看。”安康早对荷叶满江鲜视若无睹了,他这一提议,立刻得到吴凰的响应,也没管昝三邻依旧沉浸在隽永的意境中,就率先直奔情人墙了。 情人墙,也是沉鱼湖的名胜之一,一道长长的轩廊接连两个浮洲之间,两旁莲叶荡漾,镂空的廊窗与窗棂上拴着一条条上锁的锁头,锁头有新有旧,有大有小,人稍微重一点拍动一下墙廊,铁质的撞击声便会摇滟作响。 “这是?”昝三邻讶异非常,好端端的古香古色的轩廊都挂满了各类锁头,好煞风景。 “情人墙!也不知道是谁最先模仿外国情人桥的做法,情侣们都买来锁头想要锁住彼此的爱情,然后把钥匙丢进湖里,以铁锁作证,以水神为鉴,以为就此可以书写一世年华,直到地老天荒。”安康方才跑得快,现在才喘匀了气,有点鄙夷地解说。 “哎!瞧不出胖子你文采不俗啊!”陈启亮先前见他提议来此的,现在又语带不屑的样子,不由就想膈应他一下。 “那是!不然你以为我是怎么考上市一中的?”安康嘿嘿一笑,丝毫不介意他的膈应。 “其实我也想找个女朋友来这里拴上一道锁头。”吴凰突然羞赧地道。 陈启亮跟安康相视一眼,围上了吴凰,一个道,“行啊万岁爷,有意中人了吧?”一个说,“快招快招,是谁?考上我们学校的?漂不漂亮?” 他们的声音渐渐远去,昝三邻手抚一条条铁锁,悉悉索索的响音仿佛在浅唱一个个浪漫美满的爱情故事。 可他清楚地明白,这种寻常人唾手可得的爱情,于他而言,却遥不可及。 回到502寝室已是中午了,寝室门大敞,隐隐听到里头有说话声。四人纷纷露出高兴的神色,挤进寝室时,才看清里屋站着两个年龄相仿的少年,围着他俩的却足有六七个长辈模样的大人在忙乎着布置床铺、安放什物,瞧他们熟稔的相处方式,两家想来是亲戚关系。 原来这两个新住进来的学生是表兄弟,那个脸上杂痘丛生但个子几乎与陈启亮持平的男生叫高承业,另外一个身材矮小的叫陆杰,一张娃娃脸更显得他像初中生而非高中生,事实上他也确实不到15岁,比高承业快要小一岁,因为儿时玩得好,便跟着他一块儿读幼儿园,然后又一起考上了市一中,双方家里花了一笔钱走了一点人情关系,把两人弄在了一个班上,住进了同一个寝室,美其名曰:相互照应。 高家跟陆家都是好客之人,给子弟布置好了一切就张罗着要请502的四位去吃午饭,帮助子弟建立友谊。陈启亮跟安康出面婉转拒绝了,说大家刚在食堂吃过了,安康还摸着自己圆溜溜的肚子露出吃撑的神态,一下子获得了那两家人的好感,虽并不再坚持,但高承业跟陆杰回到寝室时,打包了一大袋的羊肉串,安康作战力爆发,单单他一人就消灭了一大半的羊肉串。 到底都是年轻人,又有羊肉串作媒,六人一下子就称兄道弟起来了。 安康大嗓门吼道:“老大必须是我!”他腆着肚子,试图以“大肚能容容天下难容之事”的容量显示他的卓然地位不可逾越。 陈启亮昂起首,做睥睨状,道:“凭什么?”一副想以纵度压制安康恃之横度的作势。 高承业觉得好玩,也站了起来,模仿陈启亮昂起首,做睥睨状。然后两人开始比起谁高,还比肩量了起来,发现不分伯仲,偏偏一个挤兑说你的头发竖起来了,一个挖苦道你的鞋底加厚了,就是不肯承认对方比自己高。 陆杰笑作了一团,反正他早认清了现状,不管身高还是年龄他都没有发言权,自觉俯首去排最末的那个位置。 “停停!”昝三邻见他们没完没了的,笑道,“还缺两位呢,急什么?” 两人一想也是,高承业换了话题,道:“明天开学,听说先军训一周,有没收到什么风,辛不辛苦的?” 陆杰似乎对这个话题很感兴趣,他刚才差点笑岔了气,这会儿乖乖地爬过来枕在高承业的腿上,悄悄地把笑出来的眼泪抹在高承业的t恤下摆,高承业也不点破他,手指在他的发梢中穿梭。 吴凰是市一中附中考上来的,他道:“是跟高二的一起军训一周,应该不辛苦,不过要在大太阳底下站军姿,听说每回都中暑几个。” 陆杰缩了缩身子,不笑了。 陈启亮坏笑着坐了过来,捏了捏陆杰的娃娃脸,吓唬道:“怕了吧?咱寝室一准就你先中暑。” 高承业不悦地拍开他的手,陆杰哼唧地道:“别小瞧我,我练过跆拳道的!” 安康凑过来,一副质疑的神态:“不是吧?就你这小身板?别是被当沙包挨揍的吧?” “别闹我家小杰!”高承业护犊子似的推开安康的庞然身躯。 “哎!都成你家小杰了,我看迟早成你家媳妇。”陈启亮坏笑着打趣起来。这一打趣引起了寝室的枕头大战,表兄弟对战一高一胖俩纵横,吴凰拿旗助威,霎时间502喧腾了起来,唯独昝三邻低着头,这种肆意挥洒青春年少的笑闹都会在每个寝室上演,可偏偏离他很远,他初中住宿的时候也常听到这类率性的打趣,常人不觉得有多过分,但他因为身体的特殊因素,最是容易被触及埋在内心深处的自卑感,每每此刻,唯有远离欢笑中心,保持适当的距离,才能不让自己受到伤害。 寝室的饮水机早就换上了桶用矿泉水,搁置在大门的角落旁,昝三邻端着杯子去倒热水,趁机远离嬉闹中心,不想大门被人一推,热乎乎的水就倒在了昝三邻的胸口,他吃痛地叫了一声,那胡闹的五个人也停了下来,看向门口的磕碰现场。 推门进来的人似乎意识到自己酿成了祸,他张了张嘴想道歉,昝三邻已经跑到浴室用冷水冲洗被烫到的肌肤了。 陆杰跑到浴室门前,听到里头的流水声,隔着门问道:“三哥,你没事吧?” 尾随他而来的高承业敲了一下他的头,问:“三邻什么时候成了你三哥了?” “这不是因为三哥名字里有个三吗?”被敲的头一点都不疼,他还是习惯地揉了揉。 “小三,你没事吧?”安康也随着表兄弟过来问,他本来一直唤三邻的名字的,但听到这对表兄弟的对话,不知怎的,他就改了口,叫起小三来了。 桶装的矿泉水烧开的温度大概就80度,再加上天气闷热,隔着衬衫倒在皮肤里是很烫的,但也不至于脱皮起泡。昝三邻对烫伤很有阴影,他在家里干干家务就没少被100度的开水烫过,虽然烫伤的面积很小,冷水也冲了无数遍,也没给灼烫处上药,家中也从来没有烫伤药备用,他自己没怎么在意,可谁知道还是灼痛了许多天,怠慢了家务不说,被父母责骂了几句也是闲的,只是伤好了之后居然还留了个丑陋的疤印。 还好这回是隔着衣服烫的,还好开水不是沸的……昝三邻暗自庆幸,可听到安康的声音他就高兴不起来了。“别叫我小三我就没事了。”他几乎咬牙切齿地应道,就算他不怎么看电视肥皂剧或者翻看社会百态的杂刊,也知道现今社会,“小三”的称号可不是什么好名声。 大家放了心,就见刚刚闯祸的新生进了寝室,没有人送他来,他单枪匹马的,戴着一顶鸭舌帽,背着一把吉他,拧着一个瘦瘦瘪瘪的行李袋,就来了。 第9章 袁天哲 “袁天哲?”陈启亮怔愣地看着来人,眼睛睁得大大的,一副不敢置信的样子。 “哦?”那人看了他一眼,“你认识我?”眼光马上移到空余的两个床铺上,是近门的上下铺,他随意将行李袋扔到下铺,轻手将吉他搁置在床前,表示那空床他占了。 “我……”陈启亮料想不到就这般轻易与他搭上话,心跳怦然加剧,话说得也有点不利索了,“我也是九中的,当然认识你啊!不过我在八班,你肯定不认识我……” “嗯。”那人淡淡地承认了确实不认识这个正在跟自己套近乎的舍友,也不管床铺脏不脏的,没铺上席子,就以行李袋做枕头,和身躺下了。 “他谁啊?”吴凰小心翼翼地问。 “袁天哲啊,我们九中的天才!”陈启亮依旧没从震愕中恢复过来,腔调有点涩,语速也不匀,“过目不忘的天才,课不上都可以考第一名的天才!” “我靠,不是吧!”安康吃了一惊,这种物种不是只存在小说跟电视剧里的吗? “真好,不用背书。”陆杰小声的嘀咕,他也自认是个天之骄子,但过目不忘这种外挂他没下载过,心中有点羡慕,有点嫉妒。 “不是什么过目不忘,”那个新来乍到的舍友坦荡荡地道,“家里请了好多家教。”言下之意,他的努力与刻苦,是别人所不知道的。 过目不忘这种绝种的天才,果然是传说中才出现的。大家纷纷如是想。 由于新来的舍友有点不合群,所以他的个人资料几乎就让陈启亮给大家做科普了。 陈启亮颇为崇拜这位新舍友,要不然怎么见到他时,连受了烫伤的昝三邻他都来不及顾及,脑袋一片空白,只觉得不可思议,上苍竟然如此眷顾他,安排他跟“偶像”相处一室。 昝三邻烫伤的面积很大,热水顺着心口到腹部一大片,用冷水冲洗了十几分钟,这才把灼热的痛感稍稍压下,胸口不可避免的赤红了一大块肌肤。 陈启亮见昝三邻从浴室出来了,才上去问道:“很疼吧,要不我去校医室拿点药回来?” “不用,已经不疼了。”昝三邻忙罢手,他一直用左手提着胸口的t恤,他习惯了忍耐痛楚,这种程度的疼还是小儿科的,只要t恤不触碰到肌肤,灼痛就不明显了。 “真的?”陈启亮有点愧疚,毕竟事发当时他就呆愣在原地,对昝三邻不管不顾。 “也不是沸水,不痛。”昝三邻很是感动他的真诚,忙再三保证自己确实没有大碍。 “我想袁天哲也不是故意的,你不要生他的气。”陈启亮替偶像解释。 “没事,饮水机离门口太近了……”举目一看,桶装矿泉水连同饮水机不知被谁合搬到了新舍友的床头,而新舍友就躺在空床上,鸭舌帽遮脸,不知假寐真寐。 这事也就揭了过去,陈启亮开始绘声绘色地向大家介绍起袁天哲荣耀历史了,那兴头仿佛在聊自己的光辉史记一样,什么参与的大赛大奖枚不胜举,每学期的成绩都排第一名,有多少女生暗恋明恋送秋波送情书甚至为此大动干戈,就连校外爱慕者有什么疯狂的举止也能如数家珍…… “好厉害!”安康感叹道,“我只参加过一次物理比赛,可惜没拿到名次。” 吴凰小声道:“我还没收过一个女生的情书呢!” “我也没有!”耳尖的陆杰已然听到了吴凰的嚅嗫,忙举起了手表示找到了队伍。 “有你表哥在,你这辈子也甭想收到情书了。”安康笑嘻嘻地捅了捅高承业,高承业哼了一声,不为所动,只是揉了揉陆杰的头发,道:“不准早恋!”俨然一副家长的架势。 “中考他还是我们九中第一名,701分,厉害吧!”陈启亮握了握拳,他初中的成绩也很棒,历来也是能排上校十之列,可惜不管他怎么努力,分数总差袁天哲一小截,原本不忿的心渐渐诚服起来,以为一直望其项背下去的,那曾料到会有近在咫尺的一天。 “好厉害!我才692分……”陆杰也学着陈启亮握了握拳,立志道,“差他9分呢!我要在这个学期打败他!” “对,打败他!”安康也一派势不可挡的气势加入了战盟。 “胖子,你多少分?”陈启亮乜视地问。 “663.5……”安康坦荡荡地回答。 “我才653分。”吴凰小声地插了一句话,市一中的火箭班分数线为650,他低空掠过,初始的开心很快被无形的巨大压力抑制,家里人对他期望越大,他的信心越缺乏,这回听闻安康坦荡荡地报出成绩,且这个成绩与自己十分相近,不由悄悄松了口气,觉得兴许能在以后的日子里慢慢赶上这群学霸也说不定呢。 相较于吴凰的决心而言,一阵悠长均匀的呼吸声更能吸引大家的注意,原来是和衣躺下的袁天哲就这般睡着了。大家面面相觑,纷纷侧目,心底都不免佩服起他超高的入睡功力,于是皆不约而同地放轻了动作,话也不说了。 只有陈启亮独个儿暗自激动,偶像果然是偶像,睡觉不挑环境也就罢了,还不打呼噜。 只是他们识趣地营造了安宁的气氛,外头别的寝室却并不领情,新生们还未被新环境中的条条框框所束缚,他们趁机肆意挥霍旺盛的生命力,午休于他们而言早已在漫长的两个月暑假里变了质,成了三五结伴游玩嬉闹的宝贵时间。兼且他们能进市一中的哪个不是自以为是的天之骄子?新交了同学,个个急于在同龄人中卖弄才华,或者炫耀财富,他们高谈阔论,标榜自己的与众不同,因此处处可闻喧闹的声响,这回儿也不知是哪个寝室的还跑到走廊里追逐嬉闹,宛似幼稚园小孩似的。 陈启亮已经决定要去肃清走廊的喧闹声了,他刚打开寝室门,屋内一阵动听的旋律响起,这旋律太熟悉了,居然是自己的手机响了! 陈启亮哀嚎,千防万防,偏偏没设防自己的手机。 折回抓了手机跑到阳台里对着手机低声地应了几个单音字,好不容易吁了口气挂了手机,抬眸却见袁天哲已然爬起,从被当做枕头的行李袋里摸出手机揣在裤袋里,戴上鸭舌帽,一副要走的样子,偏还站在原地似乎沉吟了一下什么,三两步走到昝三邻的床铺前,犹豫地道:“刚才我鲁莽了,见谅。” 昝三邻躺在上铺正在翻看安康带来的《三国演义》,闻声侧过了身子,见袁天哲站在跟前,他怔了怔,忙支起了身子狐疑地看着他。握着手机的陈启亮快步上前,一脸笑意地替昝三邻答道:“没关系,没关系……” 袁天哲点了点头,拉了拉鸭舌帽,又道:“今晚的自习课,帮我领书,哦,还有军训服。”也不知是跟谁说的,更没理会有没人应承,便举步走出了寝室。 “包在我身上!”陈启亮喜滋滋地拍着胸膛打下了包票,丝毫不在意他狂妄的态度。 直至寝室门阖上,安康才探着脑袋问:“他怎么知道今晚要上晚自习?” “有人脉。”高承业微笑道,他跟陆杰也是走了点人脉才进同一个班的,至于小道消息,连从附中升上来的吴凰都未曾收到要上晚自习的消息,看情景袁天哲的后台还是蛮硬的。 吴凰却道:“其实按照市一中的惯例,昨晚没有上晚自习才叫奇怪。” “太好了,有军服穿咯!”陆杰欢呼道,他自小就对军服有种莫名的喜爱,可惜各种原因不能让他投身警校,只能私下买多套迷彩服过一把干瘾。 高承业只是笑笑,计划着稍晚一些就去购买防晒油之类的必需品,他皮粗肉厚不怕晒,陆杰却细皮嫩肉的,一暴晒一准脱皮,暑假两家人没少驱车到海边游玩,那会儿太阳几欲沉入海平线里去了,陆杰还是晒红了肩膀与胸膛,几天也消散不去。 昝三邻也很高兴,放假两个多月,他早就想念课堂了。 晚自习的铃声响彻校园,早早赶到新教室的新生们挑挑拣拣地占起座位,陈启亮有点遗憾袁天哲没到场,不然就能与他组成同桌了。所幸他也没有太纠结,很自然地就坐到了昝三邻的邻座,呼着气道:“第三排?太前了吧?” “还好啊,这里不远不近,最适合看黑板……呃,看屏幕了。”昝三邻顿了一下,百花三中有投影机,但光影模糊,教学效果不理想,学生反映难以适应,老师们用过几次就不愿意用了。现在的教室竟然用上了电脑多媒体,昝三邻没来由的一阵激动,以往在百花中学时总会听到一些年轻的科任老师在埋怨校方提供的设备太过落后,他难免会神往大城市设备齐全的制度,如今愿望达成,焉能不激动呢? “离讲台太近,容易被老师抓来回答问题。”陈启亮指出弊端。 “那就回答啊。”昝三邻觉得好笑,他成绩优秀,且身量适中,以前的班主任都喜欢将这个好位置安排给他坐。 后座的安康听到他俩的对答,好笑地道:“高个子赶紧自觉到最后排去坐。” 他的同桌吴凰也附和道:“快去,快去!真挡住视线了!” “挡的就是你们!”陈启亮来了精神,故意直起了腰杆,力争做到彻底地遮挡他俩看多媒体屏幕视野的障碍物。 后座两位舍友显然不忿他略带挑衅的行径,纷纷出手,或以手戳其背,或瘙其腋窝,陈启亮一边躲闪一边反击,三人闹成了一团。 昝三邻坐得巍然不动,淡然道:“快别闹了,蓝老师来了。” “你还能有更新鲜点的借口吗?”陈启亮嗤笑,安康与吴凰忽的双双息战,陈启亮怔了怔,眼角余光自然朝门口瞟去,顿时敛尽所有的小动作,规规矩矩地拷贝起昝三邻双手交叠置于课桌上的乖乖好学生的标准动作了。 蓄着胡子的班主任蓝老师悠悠然地倚在教室门口扫了几眼大家,待教室的喧闹声湮灭在一片沉寂后,他才说道:“男生们跟我到楼下的资料室去领新书跟军训服,”顿了顿,又到,“姚慕青暂替老师管理一下班集体。” 坐在中间第一排中央的女生站了起来,清清脆脆地道:“知道了,老师!” 蓝老师满意地点点头,招了招手,率领一帮愣头青掉头朝楼下的资料室走去了。 昝三邻与陆杰是被分到搬运军服的那一组,三大麻袋,十二个身体稍显羸弱的男生,四人合抬一袋,起初大家还有点不以为然,直至抬到六楼,十二人已然汗流浃背气喘吁吁了。由于高一(3)班在六楼右侧的第三个教室,昝三邻与陆杰的那两组都乖乖的抬着麻袋进教室,第三组则投机取巧,麻袋末端搁在地上拖着前端进了教室。 姚慕青高高地站在讲台前,撇了撇嘴,掠了掠长发,冷声对拖着麻袋进来的人道:“那些是大家的军服吧,你们一路拖着回来,弄破了弄脏了是你们赔吗?” 其中一个男生显然不忿于她的炮轰,毫不客气地回敬道:“别站着说话不腰疼,你行你来搬!” 姚慕青脸色一沉,横眉怒目,道:“宋俊楠!你是不是男生!好意思让我搬?” 宋俊楠嘲讽道:“你怎么搬不得了?身材这么壮硕,拜托就别学娇滴滴的女生了,姚慕青!再说了,你愿不愿意搬跟我是不是男生有一毛钱关系?”大概觉得这席话回击得不够狠,他岔开双脚,下腹很流氓地拱了拱,猥|琐地道,“大小姐要不要来帮我验明正身?看看我是不是男生啊!” 教室里有女生窃笑起来,与宋俊楠同组拖麻袋的其他三个男生也跟着起哄了。 姚慕青气得脸一阵红一阵白,眼眶隐隐有水泽泛起,她最忌惮就是被人嘲讽自己的身材,顺手抓起一块湿哒哒的黑板擦狠狠地砸向宋俊楠,奈何宋俊楠闪躲及时幸免于难,可那坐在宋俊楠所站位置的一个戴着眼镜的女生却代替了无妄之灾,她惨叫一声,眼镜被砸偏了不说,鼻梁还沾染了污迹,雪白的衬衫胸膛处一溜的污水迹。姚慕青见没砸中目标,咬着唇狠狠刮了宋俊楠一眼,吐出一个“你”字便哆嗦起来,一扭头跑出了门外。 “有病!”宋俊楠朝门口呸了一口,骂了一句国粹。 教室内的人都懵了,一时寂静无声,只听到那位眼镜女生嘤嘤嘤的抽泣声,她同桌回过神之后慌乱地抽出纸巾替她擦拭衣领上的污渍,忙不迭地低声安慰几句。 坐在座位上的昝三邻蹙眉不语,进入市一中就读的那份维持了数天的兴奋劲似乎被这件猝不及防的意外消减了几分,他有点跟不上一些城市学生的节奏,那两人所闹的矛盾到底孰是孰非自有公断,可三言两语就将矛盾激烈化,将彼此的缺点展现于人前,于己于人,都不是聪明的做法,可…… 诚然,h市一中是龙门,可是龙门里的水太过浑浊,水中的鲤鱼一旦迷失了方向,就会跃不过那道槛。 或者,师资与设备都不及市一中的平县高级中学更适合他呢,昝三邻竟然冒出了这样的念头。 他顿时怅然若失起来。 第10章 宿舍排名 宋姚一战致使高一(3)班全体内宿生在寝室关灯的前一刻才得以回到宿舍。 看着忙乱一团的舍友,又看看手腕上的钟表时间,昝三邻明智地选择了不与他们争抢那片弹丸之地,睡前的洗漱也可以在熄灯之后去完成的。 “完了完了!我还没洗澡呢!”陈启亮一边翻找衣服一边嚷道。 “嘿!别跟我抢浴室!”安康抓起一条裤衩就朝浴室奔去。 “胖子,一起洗,快熄灯了!”陈启亮终于翻出了一套干净的睡衣,可惜已然错失了最佳时机,只得拍着浴室门哀吼道。 “不好意思,我体积庞大,浴室已经没有空间可以容不下你了。”哗啦啦的水声夹着安康的爽朗的笑声。 “哎我说你读书都能这么长肉,以后工作了还得了!”陈启亮踢了踢浴室的门,怒道,“又不是大姑娘,洗澡锁什么门啊!”旋身一把将堵在厕所间正在放水洗衣服的吴凰撵了出来,顺手提出了那半桶水,道,“万岁爷您还亲自洗衣服呢?多攒几天再拿到洗衣房叫人洗多方便!”说罢占据了吴凰厕所的空间,把门一关,直接将厕所间当做洗浴室来用。 吴凰闷闷地看着那半桶清水,嗫嚅了半晌,还是一语不发地坐回床铺,见昝三邻已经躺在帐内看书了,而高承业则在驱赶帐内的蚊子,他恍然醒悟,随手拿了本书当扇,驱赶帐内的扰眠者——如果蚊子仅仅是打扰睡眠也就罢了,偏偏它们的叮咬还很严重,不小心被叮咬上了,患处又肿又痒,几天才见消散。 只有陆杰兴高采烈地从他的上铺滑了下床,一身迷彩服穿得更像童子军,兀自顾盼神飞地道:“表哥,好看吗?” “好看好看!乖,你先换回睡衣,快11点了。”高承业忙起身将他掀开的蚊帐拉紧,以免蚊虫趁机侵入。 陆杰听出了他的敷衍,扁了一下唇,又神采奕奕地摇着昝三邻的床架,道:“三哥,看看我穿的军服,好看不?” 昝三邻刚支起上身,眼前的一切却被黑暗吞噬,整栋宿舍楼也被喧腾所笼罩。 熄灯了。 “我靠!我的底裤呢?谁有手电筒?手机也成!”这是安康元气充沛的暴怒声。 “小杰……算了,先去刷牙吧……胖子腾出空间来了。”这是高承业忙乱的无奈声。 待一切喧嚣逐渐归于平静之后,寝室夜话也拉开了序幕。 而宿舍排名也就顺理成章地提上了日程。 “不是还有一个舍友没到吗?”昝三邻问道。 “到齐了,到齐了!”高承业跟安康异口同声回答。 陈启亮补充道:“去搬书的时候就问过蓝老师了,他还说我们运气不错,原本是八人住的,却凑不齐人数,他们都申报六人、四人的,嘿!我们占便宜了!” 昝三邻点点头,尔后才察觉黑暗中哪有人看到他的回应,不过也确实没人在意,此刻的他们全副心思都在争论宿舍的排名上。 一番激烈的争论之后,以高胖为准则的排名立即被枪|毙了,原因是这个阶段的男生正处于发育期,不管纵度抑或横度发展都是未知数,快则三五月,慢则一年半载,个头总会有所变化。 “那就跟别的寝室一样,按照年龄排吧。”陆杰道,高承业足足大他一岁又一个月,他没法太理解为什么高承业在宿舍排名上会如此执著,对他而言,老大跟老幺,不过是称呼上的改变罢了。 两个声音立即高声回应,只是一个赞成,一个反对。赞成的自然是高承业,而反对的,竟然是安康。 安康咳了一下,打破一室的寂静,道:“那个袁天哲不是没在吗,他的生日连陈启亮都不清楚,咱不能欺负他不在就随意决定他的排名吧?” 陈启亮反驳道:“我怎么不清楚了!好像是元旦……总之以前我班有几个女生总在元旦放假前偷偷送他两份礼物,一份元旦的,一份生日的。” “那到底是元旦前,还是元旦后,或者元旦当天?差之分毫失之千里,元旦可是一个很重要分水岭啊!”安康振振有辞地道。 “你说的也很有道理……”陈启亮难得的认可了安康的说辞。 “他明天总归会去军训的,到时候再问他也不迟啊,咱们可以先排好名次。”陆杰又建议。 “你个未成年小孩,那么积极做什么!”安康怒了。 高承业本要护犊子的,却心念一动,忽然笑道:“胖子,该不会……你其实跟小杰一样,年龄也很小的吧?” 黑暗中果然听不到安康一丁点的反驳声,大家愣了一下,齐齐爆发了大笑。 “胖哥……不,胖弟,我会照顾你的!”打了几个滚的陆杰兀自笑嘻嘻的打趣安康。 “谁跟你一样是未成年啊!只是胖爷的户口本日期给登记错了!”安康怒烘烘地道,可即便他说的是事实,也不会有人相信了。 “那就以中考成绩排名吧。”吴凰小声地建议道,他或许成绩平平,却也安于现状,并不介意自己的排行是大是小。 陈启亮第一个投了赞成票,如果一定让他心甘情愿喊一声老大的,非元天哲莫属了。 “哎别跟我提中考成绩,”安康义愤填膺地说,“今年的物理简直是无理取闹啊!历届最难的题目都给我们遇上了,那道什么电力实验题……我靠,简直是物理奥数啊!” “对,对!我想起来了,我们出考场的时候,拿着卷子的物理老师也是一脸便秘相。”陆杰认真地道,“难怪我这次的物理成绩都没有摸底考的多分,原来大家都一样啊。” “小杰,注意措辞!”高承业无奈地笑道,那天一出考场就看到物理老师被同窗们层层围住,可怎么也解不出题目的困窘样,确实有够记忆犹新的。 “我觉得英语的听力比较难。”昝三邻忍不住也插了一句话,他英语科目素来较弱,尤其是听力部分,磁带上的发音终归跟自己的念法出入较大,没听懂或者听不出其意思是常有的,丢分委实在所难免。 “英语不仅仅是听力难啦。”也是英语苦手的安康附和道,“这回我就只得了99分。” “我英语也没考好,我妈妈还不给我做鱼香肉丝呢。”陆杰又有不好的回忆了。 “难道没人吐槽体育的那0.5分是怎么来的吗?”吴凰弱弱的说,他体育拿了48分,而体考满分为52.5,至今他都不清楚0.5分是谁怎么计量出来的。 此时此刻也没人帮他解开心头的郁结,因为陈启亮突然问道:“三邻,你英语考了多少分?” “111分。”昝三邻简洁地回道。 寝室又沉寂了一下。 “我靠!”安康再次打破一室的凝静。他不忿的腔调尽是在控诉昝三邻的云淡天青,111分你还好意思说英语难考?你有考虑过只考了99分的人的感受吗! “三哥,你中考总分是多少啊?”陆杰又问,他依稀觉得昝三邻的分数应该高于他的。 “705分。”昝三邻依旧用平淡而简洁语气公布一个数字。 不寻常的静谧气氛一时满溢在周遭,连同临室的聒噪的夜话都能听清一二。 不知道是谁吞咽了一下口水。 “呃……”陆杰翻了个身,敬佩地道,“三哥,你好厉害!” “厉害!”吴凰直接叹服了! “看不出来啊!”高承业也赞道。 “我记得你说过,你是从县级乡镇考上来的……”陈启亮喃喃的说,乡镇的竟然考出这个成绩,简直虐杀他们这些市级学校的学生啊。 “是的,百花镇,隶属平县。”昝三邻的胸腔中升起一股难以抑制的自豪,这是他的荣耀,他的光环,这一刻,他早已忘却异于常人的身体带来的最痛最无奈的苦楚,嘴边的笑意加深了几层,只是黑暗中无人察觉罢了。 “行啊!原来你深藏不露啊!”陈启亮终于大叫起来。 “完胜701分。”安康笑道。倒不是他跟袁天哲有什么过不去的坎,全是陈启亮给激的,他就没见过这么维护偶像的。 远在数百里之外的袁天哲打了个喷嚏,他揉了揉鼻子,咦?感冒了么? “胖子,你什么意思啊!”果然,袁天哲就像是陈启亮的逆鳞,他显然有点生气了,“701分就够完胜你了好吗!” “我那是一时失手!”安康哼声说,气势明显弱了些许,他是卯足了劲冲刺的,再加临场发挥不错,取得了这个成绩他算是相当满意的。 “所以户口登错年龄也是一时失手?”高承业想起他的身形跟年龄的差异之大,着实很不协调,不觉又好笑起来。 “这是那帮整日不干实事的家伙失的手。”安康咬牙切齿。 “胖弟,年龄小有什么关系嘛!”陆杰觉得安康跳脚很好玩,也来搅和了。 “就是就是,可千万不要愤世嫉俗哦!”陈启亮也大笑道。 “滚滚滚!”安康暴怒。 “哈哈哈哈!”众人肆意的大笑。 “都给安静!再吵就记名啦!”一道威严的怒喝从悠远的走廊处传来,宿管阿姨的声音很有震慑力地覆盖了整层楼道。 世间霎时间清净了,只有呼啦啦自转得欢快的风扇胆敢无视宿管阿姨的狮子吼。 走廊外传来沉重的脚步声,偶尔有敲门声伴随着管宿阿姨的警告声,寂静的夜渐渐恢复了其本质。 似乎过了一刻钟,吴凰翻了个身,悄声问道:“那个……咱宿舍还排名吗?” 没人回答。 呼啦啦的风扇填满了整室。一声悠长的呼吸顿起,伴随而来的是安康突兀而起的呼噜声。 第11章 折纸 9月1号,为期一周的军训正式来临。可惜天公不作美,昨晚下半夜开始淤积多日的闷热终于找到决堤之口,至今仍未刹住来势的雨淅淅沥沥地洗刷着天地万物,和着轻飔款款的柔风,不紧不慢地梳理着这个烦躁的都市。 穿上军训服装就不愿脱|下来的陆杰忧心忡忡地看着阴沉沉的天发呆,起先他还期盼着室内军训的呢,吴凰轻悠悠的一句话便敲碎了他的希望,说市一中确实建有一栋三层的室内体育馆,可占地再大也无法同时容下三千多名高一高二的军训生,更遑论体育馆第一层还是被建成了游泳池呢。 直到校园广播告知军训改做自习课,要求学生自觉回归教室看书之后,可谓几家欢喜几家愁,有人欢呼雀跃地奔走相告共同分享这个好消息,而陆杰则愁云惨淡地耷拉着脑袋一语不发。 没有老师看管的自习课总会有吱吱渣渣的声音在作|祟,陆杰垂头丧气地憋着一肚子闷气干坐着,任高承业怎么哄都无济于事,最后还是昝三邻用一张纸折了只栩栩如生的孔雀开屏,不仅成功地吸引了陆杰的全副目光,还引来了全班同学的啧啧称赞,女生也有会折纸的,可最繁复的也就是千纸鹤或者五角星,她们何曾见过如此活灵活现的折纸制作?一时效仿者无数。 奈何折纸似乎颇为讲究心灵性慧,感兴趣的人跟着昝三邻言传身教的步骤认真折叠,可折出的成品不伦不类的大有人在,高承业就折出了个丑不拉几的新型怪物出来,逗得陆杰开怀大笑,眼泪盈眶也止不住笑意,高承业不仅不怒反而大喜,恨不得自己十指再笨拙一点,好教陆杰更欢快几分。 随后昝三邻又折了玫瑰花和兔子共大家消遣,又赢得了众人的惊叹与膜拜,陆杰仗着一张讨人怜爱的娃娃脸,又不适时宜地借用了天时地利人和,挤开了陈启亮,取而代之地坐在他的位置上,双眼泛着晶晶然的光彩膜拜着昝三邻,满嘴三哥三哥地喊,听得高承业满不是味,可又莫可奈何。 一个上午就这般轻淌流逝,陆杰兀自沉迷其间,说道:“三哥,吃完午饭你再教我折一个,唔……下午也要再折几个,晚上也要再学!” “你都撕了一本作业本了。”高承业没好气地说。 “哦?是这样吗?可我只学会了折叠孔雀啊。”陆杰无辜地眨着一双水汪汪的大眼睛,颤颤的眼睫毛像猫爪子似的抓得高承业内心痒痒的,忍不住伸出手轻轻地揉了揉他的发顶,宠溺地笑道:“没关系,你要学,再撕多少本也没关系。” “我也只会折这几样。”昝三邻谦虚地笑道,他懂工艺折纸得归功于昝五湖曾经有一段时日的沉迷,也不知她打从何处借来了一本折纸书,只捣弄没几下就把一张纸弄破了。在昝家,作业本算是来之不易的学习用品,昝五湖一慌,就让懂用竹叶青草编制蚱蜢蝗虫的昝三邻照着教程学会之后再教她,昝三邻果然触类旁通,把那本书上的折纸技巧全学会了,可那时昝五湖也早就对折纸没了兴趣了。 然而跟陆杰一样热情不减的大有人在,尤其是女生之间的攀比是无法估量的,下午高一(3)班的折纸仿效更是如火如荼,甚至还混来了几个别班的女生,着实令昝三邻措手不及,又推诿不得,只得强打精神言简意赅地指点一二,有个女生还用手机连上网络,搜出精美而繁复的折纸求教昝三邻。 昝三邻看着屏幕上那眼花缭乱的折纸成品,一时无语,那能是三两张纸就能折出来的手工艺品吗?他忙坦诚自己也看不懂程序,偏偏那女生不死心,哀哀的娇|嗔着,昝三邻没由来的恶寒一下,身体本能地朝后挪开。 “你这不是为难我三哥吗?”陆杰好奇地凑到手机屏幕上看了一眼,吐着舌头道。 “再看几遍肯定会的……拜托你了,我想学会了送给人。”女生眸光微动,流波似水,看得陆杰直愣愣地叫道:“哇!姐姐,你的眼睛会说话!”几个女生被他逗得掩口而笑,那位女生第一次被同年级的男生喊做“姐姐”,心头微微不悦,奈何对着陆杰这样怎么看都像是初中生的颜,只是嗔怒地瞪了他一眼,尔后自己也吃吃地笑了。 突然一个讥诮的声音自教室一角传来:“真恶心,好好一个男生别的不学,学什么折纸,整一个娘娘腔!” 昝三邻脸色一变,循着声音看过去,居然是那个叫宋俊楠的男生。 “你说谁娘娘腔呢!”陆杰气愤的皱皱眉头,他此刻俨然将昝三邻奉为最新偶像,岂能容忍别人口出不逊之言辱骂昝三邻? “跟个女生似的只会折纸,可不就是娘娘腔吗?我有说错吗!”宋俊楠挑衅地站了起来,嘴边还勾起一个不屑的弧度。 陆杰气鼓鼓地瞪着他,昨晚就是他跟临时班长闹了一通才连累了大家一起被蓝老师责骂了一顿,可是他从来没吵过架,憋了火气把脸涨得通红,却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你tm的自己早上不也撕了几张纸来折吗?”高承业护犊心切,走到陆杰的身边,对宋俊楠怒目而视。 姚慕青唯恐天下不乱地也参与了进来,冷嘲道:“国际大部分的折纸大师都是男的好吗?没常识真可怕!” 宋俊楠的同桌这时来了一句话:“他没折纸,撕纸是因为你们的声音太吵,干扰到他做数学题了。” 气氛凝聚了一下,宋俊楠见昝三邻把桌面上的纸悉数收到抽屉下,正欲再奚落几句,有几个看不过眼的女生同仇敌忾地挤兑起宋俊楠来,说什么“无知的男生最会装腔作势”、“有些人就是外强中干,不自量力”、“吃不到葡萄就说葡萄酸简直是可怜又可悲”,能考进市一中的语言水平都不会太逊,只把宋俊楠挤兑地羞愤难当,脸色青一阵白一阵,目光瞥向方才那位恳求昝三邻指教的女生一眼,犹自心有不甘地嘲讽道:“真把自己当什么劳什子国际大师就别念书了,直接到欧美国家招摇撞骗得了,啧!” “你有完没完啊?要打架吗?”陈启亮“霍”的推动桌子站了起来,安康也很仗义地也站起身,瞪了一样明显迟疑了一下才跟着起身的同桌一眼,捋着手袖装腔作势起来:“别bb了,打架胖爷奉陪!”奈何他手臂粗壮,迷彩服袖口一时捋不上,他只好作罢,不过体型摆在那儿,倒是唬住了造次者。 正胶|合状态时,下课铃声大起,眼保健操的旋律响了起来。 围观者一哄而散,效仿折纸的女生也各自回归座位,宋俊楠骂骂咧咧的随着同寝室的人步出教室,看方向应是厕所,一场没有硝烟的战场就此悄然落幕。 昝三邻将攥紧的拳头藏在抽屉下,对仗义的舍友们报以一笑,真诚的致谢道:“谢谢你们。”相识不过短短几天,却收获了几个值得深交的同学,昝三邻很是感激,上苍待他并不算太薄。 “说什么话呢!”众舍友象征性地拍拍他的肩膀,以示宽慰。 “胖子,好样的!”陈启亮轻撞一下安康的肩膀,赞道。 “嘿!其实我打小就没打过架,不知为什么都没人找我打架。”安康语出幽怨,颇为遗憾什么似的摆弄着那怎么也捋不上去的袖口。 高承业笑道:“你也不反省一下,你这吨位哪个不吓跑啊?” 几人正插科打诨,蓦地走廊里骚|动起来,有人高呼“打架了,打架了!”慌慌张张地直奔办公室而去,好事者闻讯则朝骚动的方向聚拢而去。 陈启亮朝走廊张望了一下,厕所那边人头攒动,哪看得到谁打谁啊,只得叹道:“我怎么感觉今天打开的模式有点不对啊?” 安康也凑过来,却见另一头的走廊急匆匆走来几个老师,蓝老师赫然在列,那些围观者很自觉地让开通道,不一会,人群中几个鼻青脸肿的男生被搀扶着出来,竟然是宋俊楠一伙。 “我去!哪个罗宾汉为民除害啊!”陈启亮压低声音笑道。 很快他就不笑了,因为尾随宋俊楠之后的,被两位老师拉扯着走出了的,白色t恤还染了几朵鲜红血滴的,竟然是袁天哲。 昝三邻也不敢置信,一双灵动的眼睛瞬也不瞬盯着那个空荡荡的座位,耳旁尽是来自最新讯息的汇报者姚慕青幸灾乐祸的声音:“说是烟灰弹到宋俊楠的衣服上,双方一语不合就打起来的。” “抽烟都这么帅!”陈启亮忍不住赞道,俨然没有身为高中生不允许抽烟的概念。 昝三邻蹙眉问道:“学校会怎样惩处他?”一个不事张扬的人会在人来人往的厕所间抽烟?昝三邻无论如何也无法苟同这种说辞,可如果是因为折纸事件替他出气,又似乎颇为牵强,毕竟只是见过一面的舍友,交情不深,没必要闹出这么大的动静。 “袁天哲吗?”姚慕青只知道昝三邻因折纸与宋俊楠有冲突,并不知袁天哲与昝三邻是同寝室,自然认为他担心“敌人的敌人就是朋友”的袁天哲会受到校方严厉的处罚了,于是说道:“会被记大过吧,毕竟抽烟又打架。不过……”她故作神秘看看四周,只有下午那几个维护昝三邻的男生在身边,压低了声音道,“宋俊楠那个讨人厌的家伙有个舅舅在文化局做个副处的,学校会卖他的面子……你们让袁天哲注意一下,小心宋俊楠会给他下绊子,再打一次架,或者出什么乱子,可能会被劝退。” “我靠!原来有恶势力撑腰,难怪这么嚣张!”陈启亮咬牙道。 “人家都拼爹的,他却拼舅。”安康不屑地哼声说,生在大都市,谁家没有个裙带亲戚居于高位?认真找起来,他堂哥的同学还是市长的秘书呢! 一时之间,宋俊楠成了他们口诛笔伐的恶人,昝三邻暗自承下了袁天哲这个情,心里起誓,此恩永志铭心,待他走得更远更高,定将作祟的魑魅魍魉一个个收服,还乾坤一个朗朗天下。 第12章 军训 9月2号,雨住云收,东南风甚微,宜军训。 嘹亮的哨声在操场上空此起彼伏,新生们穿着迷彩军服排好列队,个个英姿勃发,略显稚嫩的脸上写满朝气与兴奋,相较于由班主任亲自整顿而行动依旧拖拖拉拉有的甚至露出生无可恋神色的高二生而言,新生们的精神面貌实在好得太多了。 高一(3)分所分配的教官是个高大青年,黝黑的脸庞诉说着军队的艰辛,一口夹杂着方言的东北音,让习惯粤语交流的大多数学生听得云里雾里。他大致也清楚会造成交流上的障碍,说话总是言简意赅,强调完了军训条规之后,又简单整理了一番队形,这才满意地翻开学生名册准备点名,目光落在第一行第一个名字,咦?那个姓氏长得有点眼熟……他清清嗓音,威严地扫了一眼队伍,大声道:“班长出列,点名!” 姚慕青志得意满地出列,接过名册,得意地张嘴欲点名,落目之后,眉间不觉微微一蹙,她用余光打量了一下身旁的教官,又岂能在那古板的脸上看出一丝端倪?她只得镇定地念道:“咎……三邻?” 昝三邻愣了一下,举手道:“班长,我的姓念昝,‘咱们’那个‘咱’的音。” 姚慕青脸色微辣泛红,轻声道了歉,队伍中却有人刻意嗤笑出声,挖苦之意昭然若揭。姚慕青立马就辨出又是宋俊楠在作怪,本能地竖起眉毛就要回击,教官已然厉声喝住,他目光如刃,像极了昨天痛殴自己的那个叫袁天哲的眼神,宋俊楠咽了口唾沫,挨过一拳的肋骨又隐隐作痛,换作平时,不请假住院讹|上一笔决不罢休,可昨天政教处一役,他元气依旧没能复原,想起原本满脸怒容的父亲在见到袁天哲的监护人之后瞬间换上一副卑躬屈漆的模样,纵然他有再嚣张的气焰也只得偃旗息鼓了,此刻那疼的记忆汹涌而至,即便身上真带伤,他哪还敢再造次? 不知就里的教官只当自己的镇|压起到了效果,疾言厉色地批评了一通,强调新兵诸事欲动之前务必征求教官的准许方可言行,诸如昝三邻的纠正与宋俊楠的窃笑都属违规之列,下不为例云云。 像是建立威信似的,别的班级都在教官的带领下做稍息、立正、报数、跨立等简单项目时,高一(3)班则一直保持蹲下敬礼的姿势。初始时大家也能中规中矩地端正姿势敬着礼,时间一久,举起的手臂难免酸痛难忍,曲弯的双脚也难以再维持身体的平衡,一些女生手臂开始微颤,身体小幅度的摆动,皆被教官的教鞭抽了一下,力度虽轻微,终归有娇生惯养的女生呼痛出口,教官兜头又是一通叱喝。 一整个上午下来,别的班级都是一片欢声笑语,唯独高一(3)班被虐得腰酸背痛,手脚乏力,女生尤苦不堪言,解散之后的食堂能量补充也显得有气无力,食欲大受影响。 昝三邻在家惯做体力劳作,倒也不觉得有多辛苦,只是久蹲起身的刹那只觉天旋地转,眼前灰黑了几秒钟,大概是贫血的症状吧,比那些险些站立不稳的同学好多了。 中午回到502室,大家都疲惫的各自休息,昝三邻本欲借此机会向袁天哲道谢的,却不知该从何说起,嚅动了一下唇瓣,仍是一字未吐。 倒是陈启亮硬着头皮跟袁天哲攀谈几句,虽未得到什么回应,却是一副心满意足的神色,困意倦倦的安康忙推他回窝休息,而后才一拍大脑袋,对昝三邻道:“老三,你那个姓……怎么写?” 昝三邻:…… 于是一张写了“昝”字的纸张在舍友手中逐个传遍,陆杰讪讪地道:“三哥,这个姓我还是第一次认识,对不起,一直以为你是姓‘展’。”且不说h市以粤语为主,纵使普通话交流,也大多是平舌音跟翘舌音纠葛不清。 昝三邻笑道:“又不是故意,没关系。”其实在百花镇也有很多人不认识这个姓,他上初中时,也一度被老师同学喊错姓。 陈启亮描摹着昝字的笔画笑道:“这个姓蛮不错的,起码我又认识了一个字!” 昝三邻:…… 下午的训练终于回归正常,高一(3)班全体学生都兢兢业业地完成教官的口号指令,只是做原地踏步的时候,有个惯用左手的女生,踏出的步伐总与大家不协调,处女座的教官纠正了她几次,最终在她潸然欲哭的眼神中看到了委屈,顿生怜香之情,转做停止间转法。 谁知道仅是做简单的向左、右、后转的动作,高一(3)班又出了个妖孽——左右不分的异类。不管教官强调了多少回听清楚口令了再行动,他还是义无反顾的左右乱转,最后学乖了,控制了节奏比同伴慢上半拍的跟着转,追求完美的处女座教官嘴角抽了抽,没忍住还是上前踹了他一脚。 直至暂告一段落的哨声划破苍穹,彩霞已然铺满了天际。 晚自习较之昨天要安静多了,许是精力被军训消耗过多,没了气力喧闹了。校方也颇为通情达理,提前了一个小时结束了晚自习,若脱笼之鹄的新生命直奔食堂,素来节俭的昝三邻也未能抵住肚子的抗议,跟着舍友们一起进军食堂。 翌日的军训项目难度加强,齐步走与跑步走的排面也挺整齐的,那个左撇子的女生似乎强制纠正了步伐,至于那个左右不分的男生偶有出错,也属于尚能忍受的范围,处女座教官略感欣慰,颇有淬铁炼钢的成就感。 接下来的两天时间里,难度当属正步走了。踢正步的起始动作讲解起来容易,踢起来的步伐却很难协调,高一(3)班有十几位男女同学无法准确完成动作。 安康就是其中之一,抬腿跨出75厘米的标准距离显然不科学,教官打量了一下他两条大腿围,也莫可奈何地把75厘米缩减为45厘米。 精神与肉|体饱受欺|凌的安康却越挫越勇,一有空暇就要踢正步,自己踢没气氛,非要拉着502舍友陪着踢,那股认真的较量劲头感染了很多原先嘲笑他的人,到后来虽然75厘米依旧只跨出45厘米,但却受到了处女座教官的赞扬,那股豁达的性情也获得了不少女生们的青睐。 逐渐适应了军训强度的新生们一反初始时的散漫与倦怠,热情空前的高|涨,口号喊得震天响,正步走队形遵循的节奏踏出的场面很有震撼效果。站在高楼的校方领导颇为满意,趁人不注意掏出手机拍了几张照片,发到q群自鸣得意,得到褒贬不一的回应,也没太计较,嘴中喃语:“青春啊……” 至于高三党则了冠冕堂皇了许多,靠窗的可以一边旁听一边回忆往昔的情怀,无心向学的则蹲守军训解散的休息时间撩拨漂亮学妹,当然英雄救美的桥段亦时有发生,只是英雄难当,政教处又迎来几个生事学生的监护人,校外的权力博弈也令校方领导颇为头疼,再没心思到q群去更新照片了。 军训第五天晚上,轮到教官检验火箭班叠军队豆腐被子的成果,所以五个班级无须上晚自习,待在寝室静候教官们出现。 教官没等来,倒是寝室的电话先响了。这类200卡电话基本已经退出历史的舞台,昝三邻清扫寝室时就从尘封了的课桌抽屉内翻出的电话座机,询问过宿管阿姨尚可使用之后才购买了张200卡,此刻响起,自然只找昝三邻了。 电话那端传来赵嘉鹏的声音:“三邻,是我!刚举行完了迎送会,嘿!好舍不得教官学姐啊!”叭啦就是一通迎送会上细节,也不管昝三邻听没听。 昝三邻自然很认真的在听,他知道赵嘉鹏口中的教官姐姐是一名大三的体院生,高挑、豪气、青春也美丽,就是皮肤过于健康,是个地道的黑美人。 “我们班很多男生都说要报她的那所体院。”赵嘉鹏兀自说个不停。 “那你呢?”昝三邻问。 “我啊……”赵嘉鹏显然没有想过这个问题,电话那边沉吟了片刻,才笑道,“要是可以啊,你考哪所学院,我就考哪所,虽然觉得不可能。”语末竟然有缕难言的悲伤。 “你怎么啦?”昝三邻听出他语间的异样,寻声问。 “想你了……”那端冲口而出,昝三邻怔愣失神间,赵嘉鹏仿佛没意识到自己的失言,问道,“你这个周末该军训完了吧?” 昝三邻轻应了一声,寝室门此时被推开,三名教官跨入502寝室,为首的处女座教官威严地道:“一分钟时间让你们集合!” 电话那端的赵嘉鹏显然也听到了,问道:“谁啊?怎么了?” 昝三邻三两语交代了始末,赵嘉鹏笑道:“那行吧。你军训完了我去找你,方不方便呢?” “速度,速度!”教官报秒道,“还有48秒!” “好……”昝三邻挂上电话的那一刻,耳旁依旧响起赵嘉鹏欢快的声音。 第13章 晤面 市一中阅兵仪式暨表彰大会设在军训的最后一天举办,操场上飘荡起激昂大气的音乐,光是彩排就用了一个早上的时间。 下午两点,沉积了将近一周的太阳终于冲破了厚重的云层以睥睨之势君临天下,校方领导正端坐在浓荫覆盖下的主办台上神采飞扬地向应邀而至的教育局高层人员吹嘘着本届新生的体质优于一同军训的高二级,类似皮肤过敏、抽筋、长痱子等等疑难杂症大大减少,连中暑也仅现……所幸个位数的数据尚宣之于口,新生接二连三中暑倒下的汇报接踵而至,随同的医护人员一时紧缺……校方领导的脸涨得赤红赤红的,不知是替中暑的中暑人员着急,抑是难以在高层人士面前自圆其说。 基于种种突发事件,校方大手笔地给参加阅兵仪式的军训生每人派发一瓶矿泉水,阅兵仪式前的军训总结也缩减为三人轮流演讲——教育局副局长、带队教官、正校长。 随后进行的阅兵仪式上,安康充当了高一(3)班的摄影师,他因不可抗拒的因素无缘参加阅兵式,只得用这种方式参与班集体活动,所谓与有荣焉,正是如是。 接受检阅完毕已将近五点,表彰大会上才迎来了高|潮,高一有三十个班级,将近一半的班级被评为军训先进集体,高一(3)班也在其列,姚慕青上台领奖时,连宋俊楠也鼓掌如雷,在这一刻,集体的荣耀似乎驱散了个人的恩怨阴云,那些丝恩发怨的芝麻绿豆尤显得不值一提。 晚上各班级自发为教官举办饯别派对,昝三邻有约不能出席,只凑了份钱让陈启亮带去买礼,独自一人留在寝室翻看书籍,一边等候赵嘉鹏的电话。 敲门声乍响,昝三邻直道又是哪个寝室的人来借蚊香,市一中的蚊子猖狂得令人发指,若是哪个寝室一晚没点蚊香,肯定不能入眠,那如雷鸣般的哼唱比tnt炸药的杀伤力还盛,根本无法做到听而不闻的境界。 寝室门甫一打开,昝三邻睁大眼瞳不敢置信地看着门外两个突起而至的造访者,眸光迸射出惊喜的光芒,赵嘉鹏早就一个飞身扑了过来,一臂勾住他的肩胛,一手揉着他的发顶,眉角皆是化不开的笑意,大声道:“三邻,三邻!可想死我了!” “你……”昝三邻微敛眉尖,被他勒得有点难受,只得以肘推挪空隙,轻笑道,“你……你们怎么来了?”外来人员出入市一中极为严苛,没有相识的人到校门保安处填写的访客表,是无论如何也踏不进校门一步的。 赵嘉鹏这才想起门口还倚立着一人,于是松开了对昝三邻的桎|梏,笑道:“我哥有朋友在你学校当职工,他可真热情,还要带我们参观你的学校呢……我哪还等得及啊!就直奔你说过的宿舍门号来了……不过你的学校可真挺大的,我好不容易才找上这里来给你个惊喜的,怎样?见到我开不开心?”说罢还摆了个酷酷的造型以供景仰。 昝三邻忍不住给他一拳,笑骂道:“少装了。” 那力道不痛不痒的,赵嘉鹏却很受用,他一边揉揉被袭击的胸膛,一边东张西望打量起502寝室,整齐的桌椅床铺,墙上张贴着一张半新不旧的tvb玉女明星的海报,一张崭新的课程表。赵嘉鹏感兴趣地近前看了看,瞠目结舌了,课程安排得如此之满,足足比他多出三节课!他还嫌自己的课程比升考时还多呢,如今一对比这张课程表,赵嘉鹏顿觉头皮发麻,一天要上这么多节课,皮也会搓掉一层了吧。 感叹之余,目光落在一张简洁得只有枕褥的床铺,乐呵呵地道:“三邻,这是你的床吧?哎!当年你也是占这个位置的上铺,我就是你下铺的兄弟。”他坐在陈启亮的床边,思绪飞到遥远的过去里,丝毫没有察觉昝三邻略显慌乱的应答声。 当然了,这个角度,他根本无法看到一直站在门外的哥哥目光深邃的落在昝三邻的身上,甚至鬼使神差地贴身上前,伸出一手替他顺了顺被自己弄翘的发梢。 昝三邻抬眸讶然地后退一步,显然被他唐突的举止吓了一跳,颈后的寒毛悄然竖起,后背绷得紧紧的,像足了一只被猛兽盯上的小猎物。 赵嘉楷讪讪收回了手,指尖发梢的柔韧尤未散去,他不无遗憾地推了推眼镜,状似不经意地拾起那本反扣在桌上的书籍,瞟了一眼书名,道:“你喜欢看这种书?” “并没……”略微发颤的声音干涩而绵长,昝三邻正了正色,道,“随便翻翻。”那是安康带来的《仓央嘉措诗集》,他翻了一页,便爱不释手。 “什么书?”赵嘉鹏随口问道,他已将502寝室里里外外审查了遍,结论是寝室陈旧,阳台狭小,窗外的夜色被炽芒的灯火反噬,一点美感都没,还是自己念的高级中学更好! 手中的书被夺去,赵嘉楷亦不恼,只凉凉地道:“回头给你买一打,够你看一学期。” 赵嘉鹏脸色一变,忙将烫手芋丢回昝三邻,挨着他的肩膀笑道:“三邻,一起去吃饭,我的肚子快饿扁了。”他拍了拍肚子,却见昝三邻一副恍然大悟的折到储物柜前取钱,顿时又好气又好笑,将他的钱包丢回储物柜,“砰”一声合上柜门,哭笑不得地道:“又犯什么傻?需要你跟我哥抢埋单?他那人特爱面子,对羞|辱他面子的人从来都是不假辞色的,我们最好不好开罪他……” “可是……”昝三邻兀自苦恼,客从远方来,身为东道主的他理应美味佳肴款待,可他身家清白,储物柜里倒是余有两百来块,再多就得上校园取款机处取钱了,款待赵嘉楷这样身份的成功人士,他生活上再质朴也耻于买食堂的食物招待。 “他说得一点都没错。”赵嘉楷倚在门口冷冷地道。 昝三邻回头睇了赵嘉鹏一眼,后者脸上的笑意早已凝住,一副噤若寒蝉的可怜模样,想起他曾在电话里向自己痛诉过赵嘉楷这位“新型资|本主义家”盘剥他的日常生活费的恶行,心里一阵好笑,伸出一手拍了拍他的肩膀,以示宽慰,不曾留意到门外一双冷眸闪过寒意。 轿车安稳地停在一处富丽堂皇的酒店大门前,早有热情的泊车员上来将车驾入车库。 “我刚在有说错什么话了没?怎么感觉我哥好像又生我的气?”赵嘉鹏盯着哥哥笔直的后背悄声问昝三邻。 “没有吧。”昝三邻困惑地答道,虽说一路上赵嘉鹏说个没完,也无非是与之分享新校新朋友的点点滴滴,一点也没提及赵嘉楷,不过或许这些琐事他早就跟赵嘉楷分享过了罢,再听一次,只剩唠叨可言了。 “总是反复无常,也不知道跟着来干嘛。”赵嘉鹏嘀咕了一句,他算好时间出门,辗转一个多小时的车程就可以见到军训完的昝三邻的,但不知哪个环节出错,临出门时,赵嘉楷非要送他返校,不得已他只好全盘托出自己的行程打算,没成想,应酬素来繁忙的哥哥难得善心大发,亲自充当领路者。 赵嘉楷领先穿过酒店旋转门,迎面即将擦肩而过的男子步伐一滞,垂手侧立地叫了声“赵先生”。 赵嘉楷淡淡颔首,走了几步,才恍似想起什么,后头看了他一眼,微蹙剑眉:“小柯?” “正是,正是!”小柯忙上前两步,恭声道,“劳您惦记了。”只是毫无存在感的专职司机罢了,被这种人记得,不知是祸是福。 “他也在?”赵嘉楷揉了揉眉心,他可一点也不想跟那家伙不期而遇。 “在,在!跟小少爷在天心阁吃饭呢。”小柯毫不留情地打碎他的期望。 “小少爷?”赵嘉楷拧了拧眉,那家伙什么时候结的婚? “哦,不,”小柯意识到自己的话有了歧义,忙道,“老东家刚续弦不久,新夫人带来了小少爷。” 原来如此。 赵嘉楷嘴边挂起一丝冷笑,真想见见那家伙设下的鸿门宴啊,他回头看了一眼那两个愣傻了的高中生,盘算着让他俩先入席,自己去瞧瞧那个倒霉催的“小少爷”? 小柯察言观色早已炉火纯青,立即躬身伸出邀请之手,自家主子的秉性他还是能捉摸一二的,事后若是让他知晓自己巧遇了赵先生而没有第一时间告之他,别说丢了这份高薪工作了,走在大街上遭人兜头蒙上麻袋被痛殴一顿也未曾不会发生。 面面相觑的两个高中生懵懵懂懂的跟着赵嘉楷去见小柯的主子,昝三邻一时还未反应过来,现今社会还存有旧时“小少爷”的称呼?那得是怎样身世的人?对他而言,赵嘉鹏已经算是含着金钥匙出生的富二代了,也是赵家人捧着含着的宝贝,为人却不沾富二代常有的恶习,更遑论让人喊什么“小少爷”了。 当“天心阁”的雕花镀金大门被推开后,端坐正席的男子因餐宴被打断而脸露愠色之际,见着了不束之客,稍愕片刻,放下手中的酒杯,唇边漾出一丝似笑非笑:“呵?赵嘉楷。” 尾随而至的昝三邻惊异地发现,端坐席上的两人中,竟有一个是熟面孔。 第14章 海鲜宴 丰盛的海鲜宴上坐着三个性情迥异的高中生。 赵嘉鹏笑嘻嘻地把手伸向坐于昝三邻另一侧的男生,并热情洋溢地自我介绍。 那男生迟疑了一下,伸手回握,仅报姓名:“袁天哲。” “我哥跟你哥是同学,我跟你是三邻的同学,真巧啊!”赵嘉鹏兀自感慨。 袁天哲对他的自来熟彻底无语,这也算巧合的话,天底下都是无巧不成书的桥段了。 “以后一定要帮我好好照看三邻,这家伙除了读书好,其他方面都是呆呆的,太容易受欺负了!”从盘上取了个大闸蟹放在昝三邻跟前的碗碟上,眉间的笑意柔柔的,“还爱吃大闸蟹,各类螃蟹也爱吃,连水涝爬上岸的河蟹都说要抓回去说煲汤……喏,这大闸蟹挺有斤两的,多吃几个,瞧你瘦的快赶上麻杆了。” “是挺呆的。”袁天哲难得的应了一声,他幼稚园第一次打架,一个大班的男生骂他是狐狸|精生的小孩,他用铅笔盒把那男生的嘴角打破,翌日他发现母亲的眼睛肿的跟核桃一样,于是发誓再也不打架。可是小小男子汉立下的誓言却在高中军训第一天打破了,原因无他,正是见不得别人欺负这个柔和温顺家伙。 昝三邻正抓着大闸蟹大快朵颐,此时才反应过来,口中含糊地嗔道:“说谁呆呢!” “就说你!快吃,吃东西不许说话!”屈指在他的额上敲了一计,赵嘉鹏又取了一个大闸蟹叠放在昝三邻的碗碟上。 “怎么光我吃?”海鲜宴上的大盘子只装得下四个大闸蟹,昝三邻吃了一个,手中正抓一个吃着,眼前碗碟上搁置了两个,独食难肥,况且他还是蹭吃的,忙将碗碟上的大闸蟹分配出去。 “我们都不爱吃。”赵嘉鹏忙制止他,目光投向袁天哲。 袁天哲领会他的意思,点头道:“不吃,”继而补充道,“不吃海鲜。”他有轻微的海鲜过敏症,这在袁家不是秘密。 赵嘉鹏不解地道:“那怎么还点这么多海鲜?” “不是我点的。”袁天哲淡淡的道。 昝三邻像是触动了什么心弦,人生于世,果然不曾有十全十美的一生,我有我的难言,你有你的忧伤,他有他的无奈,世间百态,酸甜苦辣独品尝。 赵嘉鹏愣了愣,好不容易才理顺了他弦外之意,心下感叹,果然每个拖油瓶都有个悲伤的新家生活啊! “你哥哥真特别……”赵嘉鹏讪笑道。 “是挺特别的,”袁天哲竟然也认可了,漫不经心地道,“他也海鲜过敏。”而且比自己有过之而无不及。 这下两人彻底无语了,尔后三人齐齐笑了起来。 昝三邻低笑道:“果然热别。”这种杀敌一千自损八百的做法,敢去做的寻常人有几个? “那一头的长发就够特别!”赵嘉鹏补充道,男人留长发果然很酷很帅!小时候他看过香港古|惑仔的影片,觉得陈浩南的造型蛮适合他的,也学着蓄起了长发,可留了没多长,就被班主任毫不留情地剪了,他当时伤心透了,跑到父亲跟前哭诉,结果被赵同容揍了一顿,事后还常常被赵嘉楷拿来取笑,致使他的童年蒙上了一层冷涩阴森的阴影。 “长得也很特别。”昝三邻衷心称赞,那样精致的轮廓应该具有混血儿特征的罢?配上阴冷的气质,属于高位者的不怒自威气势,昝三邻无不艳羡的想,有朝一日,他要成为比这种气势更盛的人! 谈笑间,昝三邻很快就解决了全部大闸蟹,马不停蹄地将筷子伸向大龙虾,赵嘉鹏尤自喜滋滋地把手一扬,对坐在雅座上的赵嘉楷喊道:“哥,叫服务员再送一盘大闸蟹进来。” “别点了,哪吃的完?”昝三邻立即劝阻。 “吃不完就打包回去当宵夜吃!”赵嘉鹏勒令道,想了想又道,“分给你的新舍友吃也可以……” “他就是我的新舍友……”昝三邻无力地指指袁天哲。 “啊!这么巧啊!我以前也是三邻的舍友!”赵嘉鹏惊喜地道,“你也是睡三邻的下铺吗?” 袁天哲:…… 怎么好像又回到了最开始的感觉? 赵嘉楷按了服务按钮键,对推门进来的服务员吩咐了几句。 服务员躬身退下之后,他对面的男子摇着酒杯看着转成小漩涡的酒液道:“兄友弟恭,羡煞旁人。”语气淡薄,丝毫没有“羡慕”的意思。 “只要你愿意,现在你也可以兄友弟恭。”赵嘉鹏浅笑道。 “一个族谱都没入的私生子罢了。”那人叹息着,老头做了很多事想把外头养了多年的私生子写进族谱,可惜他羽翼已丰,手中拿捏的几个长辈不点头,老头也莫可奈何。 “真冷淡。”赵嘉楷评道。 那人抿了一口红酒,“啧”的一声搁下酒杯,也不知道那一声轻叱是嫌弃酒不够醇厚,还是觉得赵嘉楷的话太过刺耳。 “卧榻之侧,你竟容忍他人鼾睡,没想到啊!”赵嘉楷幸灾乐祸。 “如你所料,我不可能这么大度。”那人大方的承认,修长的食指优雅地掠了掠长发,似笑非笑地道,“我打算过一段时间,就把他丢到纽约去。” “自生自灭?”赵嘉楷瞟了一眼谈笑风生的三人组,仅有的一丝怜悯瞬间消失得无影无踪。 “呵!这得看他的本事了,他有能耐就当是一枚开括新市场的棋子,没真实本领,最差不过是收盒骨灰回来,一块墓地我还是买得起的。”他把玩着耳际的长发,口中被淡漠的决定命运的人仿佛与他没有一丝血缘关系。 “我得重新认识你。”赵嘉楷举起酒杯,叹道。 “过奖。”那人淡淡一笑,也端起了酒杯。 推着餐车敲门进来的服务员不经意之间看了正碰杯的两个男子一眼,心顿时剧烈地怦跳起来,老天!一个帅一个美,这两个贵宾该不会是什么国际有名的模特吧?将餐车的几盘大闸蟹归置餐桌后,服务员几欲是哭着出来的,餐桌上的三个男生,一个塞一个的帅,还有一个俊俏得让她妒忌欲狂! “倒是你,对自家弟弟过于溺爱保护,也不怕养成废材?”那人取笑道。 “我家也无须靠他。”赵嘉楷摊开手,一副独傲群雄之势。对于诸事皆不如自己的弟弟,对于自小就被自己搓圆捏扁再搓圆再捏扁的弟弟,长到现在竟然没长歪,连他都觉得不可思议。 “哦,”那人轻笑,看了昝三邻一眼,“那个小男生呢?” 赵嘉楷微微蹙眉:“不过是他的旧时同学罢了。” “呵?人家旧时的同学,你带来吃饭?”那人冷笑,“你赵嘉楷有这份善心,太阳得打从西边出来了。” 赵嘉楷啜了一口酒,味蕾微涩:“你想多了。” “那眉,那眼,一颦一笑,啧啧,似曾相识啊!”那人看着昝三邻啧啧称赞。 “够了!”赵嘉楷搁下酒杯,脸上的怒色渐浓,冷声道。 “呵!好像戳穿了你的心事?”那人哈哈一笑,丝毫不惧他暗起的怒火,兀自笑道,“真叫人意外,竟然会有这么神似的两个人!啧啧!当年那个甩掉你的院校第一美人叫什么来着的?咦,我想想……” 他以指轻扣太阳穴,冥思苦想了一下,“是叫游雪音么?” “我怎么记得,当年院校投票选院花的时候,票数最高的是你袁天善?”赵嘉楷不怒反笑,满意地看着对面的家伙脸色瞬间铁青下来。 被触逆鳞的袁天善狠狠地将手中的酒杯摔向地上,破碎的玻璃酒杯发出清脆的绝响,不知就里的三个少年吓了一跳,停下了交谈,面面相觑,可又没人出言询问发生了什么。 “赵嘉楷,你知道最近这么说我的家伙如今身处何处吗?”袁天善俯过身眼睛与之相对,咬着牙一字一句地道,“被我卖到公海的轮船上了。” 公海的轮船,巨贾权贵的奢|靡天堂,被卖到公海轮船的奴|隶,要么沦为人尽|可夫的可怜人,要么变成鲨鱼的食物,别无第三选择。 尚未经过社会大墨缸浸染的三个少年自然毫不知情,昝三邻暗想,难得袁天哲的哥哥是个人|贩子?这么公然地说出来,只是恐吓恐吓一下赵先生的吧?一定是的…… 袁天哲却在想,居然有人能惹得这家伙跳脚! 赵嘉鹏一脸懵逼:哥哥怎么在哪儿都是劣性不改?这么特别的帅哥也欺负……诶?袁天哲会不会生气,然后也欺负三邻? “少在未成年人面前耍威风了。”赵嘉楷不为所动,抬手示意那边的海鲜宴继续。 袁天善坐下,用几秒时间压制戾气,冷声道:“你以为我说的都是闹着玩的?” 赵嘉楷取过另一杯,为他斟上半杯,静静的说:“算我方才说错话。”把酒杯推到他的跟前,权当致歉酒。 袁天善颀长的手指划过光滑的玻璃,忽的笑了:“我确实不可能对你做什么,不过……”看着那三个继续无忧无虑交谈的三个少年,瞳内闪过一丝阴狠的光芒。 赵嘉楷皱下眉头,一语不发地看着旧时好友。 “我也不可能对你的宝贝弟弟做什么。”袁天善笑了,眉目皆是书之不尽的风华,“至于那个小男生嘛……”指腹摩挲着玻璃面,似在斟酌应该怎样蒸煮炒焖。 “你想怎样?”赵嘉楷推了推眼镜,这是他烦躁时下意识的动作,他开始后悔让昝三邻出现在这个恶魔的眼前了。 袁天善低低一笑,说不尽的鲜妍悦目,笑罢,才道:“赵嘉楷,我竟不知,你会改了性取向。” “与你无关。”赵嘉楷狠狠地皱着眉,他不喜欢“改变性取向”之说,喜欢男生?怎么可能!可是…… 他烦躁地扯了扯领带,沉声道:“铺陈那么多,无非就是谈条件?说吧。” 袁天善赞许地点点头,附耳细谈起来,他就是喜欢跟聪明人合作。 赵嘉楷凝神听完,拧着剑眉道:“我的重心一直放在s市特区。” “这两年h市发展前程可观,以你的野心,不可能放弃吧?”袁天善说服道。 “你不一定非要找我。”赵嘉楷依旧难下决定。 “你确实不是唯一选择,”袁天善推诚布公,“可你是最佳合作人,有野心有胆魄有手段,更重要的是,你有弱点。”他看了一眼海鲜宴上的少年。 昝三邻没由来地觉得后脊背发寒,他缩了缩脖子,是空调开的太低了吗? 第15章 科代表 早读课之后,昝三邻被叫到了教师第一办公室。 蓝老师跟前摆了一叠学生资料表,最上一张右上角贴的正是昝三邻的两寸彩照,少年抿嘴含笑,眉目皆是踌躅满志。 “以前没当任过班长?”蓝老师状似随口一问,班上学生的资料他大致记得,拔尖的几个尤为留意,他意属的班长任选非昝三邻莫属,然而资料表上昝三邻在班干部一栏上填写的是学习委员。 昝三邻犹豫了片刻,还是点头“嗯”了一声。他小学成绩优秀,又长得乖巧,很讨老师们的喜欢,理所当然地当选了班长。乡村的学生彼此间大多自小相识,个别顽劣无比的学生,没把心思放在学习上,成天捉弄女生捣乱课堂,没少被班主任批评教训,心思多的,以为是班长打了小报告,心里愤愤难平,自然将怒火烧到昝三邻身上,或打或骂,或撕其课本,或将家养收回的蜂蜜涂在他的课桌凳子上…… 在校有老师护着,又有忠实拥护昝三邻的那些多管闲事女生们监视着,顽童们还有所顾忌,不敢对昝三邻报复太甚,一旦放了学下了地,总有那么几个顽劣至极的男生,偷偷把昝三邻刚牵回家拴好的牛放了,赶到水田里吃刚长好的水稻,然后跑到田地主人的跟前如此这般歪曲事实,怒火中烧的田地主人的媳妇把牛牵到昝家,指着昝家的门户挥着牛绳扯开嗓子就撒泼了起来,什么粗鲁肮脏的话不打草稿倾泻而出,乡下村妇鲜少上学认字,但轮起骂人艺术绝对是任何一个文学大师都会感到汗颜。昝三邻懵了,牛绳拴得紧紧的,怎么就逃去啃禾苗了呢?他试图解释,换来的高分贝的谩骂,没下地干农活的人都赶来瞧热闹,围着昝家里外三层人,田地主人的媳妇骂的更欢,骂到最后,反倒是许多邻居出言相劝,连那几个挑起祸事的顽童也觉得那妇人太不地道了,骂一骂就得了嘛,还要诅咒人家,不就被牛吃了一片禾苗嘛,雨水一到,它还会新长出来的好吗! 直至昝父昝母赶回家好说歹说最后掏出100块才平息了此事,昝三邻也因此付出了代价,脸上的巴掌印到了次日才渐渐消退,身上的皮鞭痕有衣服遮着,多少天才消退他没细数,但火辣辣的疼痛他却一生难忘。 在这之后他都没受到那几个极其喜欢与他作对的顽童们欺负,不过他也再没当过班长,甚至婉拒任何班干部,直至上了初中,在陈老师的说服之下,才勉强当了个学习委员,一当便是三年。 “我觉得你有能力当选班长。”蓝老师指腹敲了敲那叠资料表,出言鼓励。 “姚班长已经做得很好了。”昝三邻坚决摇头,诚然,他的学习成绩好,可以当其他学生的楷模,但不服管的原理与之前的教训别无二致,乡村顽童可说是无知无畏而拙劣,城市娇子则是无赖无惧而嚣张,哪一类他都得罪不起。昝三邻是如此的聪慧通明,以卵击石无异于自寻死路,他还有理想抱负要实现,不允许自己折损在此处。 蓝老师沉默了,姚慕青,这个孩子情商不高,为人也娇贵,难以团结其他同学,选她为班长,更多是因为她的叔叔是自己的同事兼老师,虽然只教了一年,虽然教的也并不是很好,但师生共事却是美谈一桩,那位同事兼老师就常常将此事挂在嘴边。 “那就当副班长吧。”蓝老师拧开钢笔盖,铺纸就写。 “老师!”昝三邻吃惊地看着他不假思索挥笔而就,忙阻止道,“我也当不来副班长,如果一定要做班干部的话,那就选一个科代表吧,成吗?” “科代表?”蓝老师沉吟起来,科代表既要那学科的成绩拔尖,又能铺助科任老师,确实算是一大帮手,也未尝不可以。 “你意属什么科代表?”蓝老师摸摸下巴的短胡子,好像又长了些许,回去修修。 “我语文比较薄弱。”昝三邻无力地说。 蓝老师看了看资料表上填写的数据,道:“那就英语科代表……不然数学科代表?” “还是语文科代表吧。”昝三邻几欲颓废了。 蓝老师扼腕:“是吗?太遗憾了!数学是我教的,我教的还不错,怎样,改当数学科代表?”字里行间诱骗意味十足。 “还是语文吧。”昝三邻警铃大响。 “那就语文课代表……”蓝老师也不强求,点点头,我行我素地道,“兼任副班长。” “老师!”昝三邻震惊了,难以置信地看着他! “什么?”蓝老师抬头看着他,“要改变主意吗?是改当数学科代表,还是改当班长?” “不……”昝三邻闭了闭眼,彻底颓靡了。 蓝老师全然不把他消极抵抗的情绪放在心里,一边在纸张上挥笔洒墨,一边道:“语文老师是第二办公室的严老师,今天下午才有语文课,不过这会儿她应该在办公室,稍后你过去跟她打打照面,听听她有什么嘱咐。” 昝三邻应了声,见蓝老师貌似再无别的吩咐,告退正欲离开,蓝老师像是想起了什么似的,从抽屉里取出一盒润喉片,道:“帮忙拿这个给严老师……对了,严老师很容易认的,穿旗袍的那位就是,去吧。” 穿旗袍?昝三邻脑海中闪过看过为数不多的影视剪影,顿时勾画出了一幅俏丽坚贞的仕女图,她或许文采绝妙,或许温婉优雅,笑模悠悠。 推开教师第二办公室的门,映入眼帘的是零散的几位埋头工作的老师,只有两个站在一起热论什么话题的女老师,她们都穿着旗袍。 “我就说这件好看吧,瞧!多合身!”一旗袍女旋转了个身炫耀着。 “可是颜色不太好看。”另一旗袍女撇撇嘴。 “水墨系列印花牡丹,颜色就这样!” “有点俗气……” “你的眼光才俗气!” 昝三邻很有扶额的冲动,方才构想的仕女图果然只能出现在影视上,他干站了片刻,见没人理会他,只得开声问道:“请问……严老师在吗?” “干嘛!”被质疑衣服不好看的旗袍女凶巴巴地问,“找我什么事?” “呃……”昝三邻捏了捏手中的润喉片,硬着头皮道,“蓝老师让我把这个给您。”上前将润喉片递给她,另一个旗袍女眼睛雪亮,看清楚了是润喉片,笑盈盈地道:“蓝老师好贴心啊!真羡慕你们师兄们的感情啊!” 严老师一听到蓝老师的名号时就敛住了方才的凶神恶煞模样,她接过润喉片,眸光柔顺下来,笑道:“那替我谢谢蓝老师。” 另一个旗袍女笑道:“就在隔壁办公室,你亲自去谢不是更好吗?” “要你管!”严老师瞪了她一眼,回头问依旧杵在一旁的昝三邻,“你还有什么事吗?” “蓝老师让我问您科代表需要做什么。” 严老师“哦”了一声,打量他一下,道:“你是我的科代表啊,叫什么名字啊?” 昝三邻报了姓名,严老师惊讶地道:“昝三邻?三班第一名的昝三邻?”此语一出,成功引来了在场的目光,忙碌工作的老师们都抬头看向昝三邻。 不习惯成为灼灼目光的聚点,昝三邻微微低下了头,班上名字确实似乎按照升考成绩排列,他排第一,紧随其后的就是袁天哲的名字,陈启亮还曾哀嚎过他找分配班级名字的时候是从名单后面找起,错过看到袁天哲的名字也出现在同一个班上。 “大惊小怪什么?我还教一班的金鑫呢,他可是升考第一名进一班的哟!”另一个旗袍女强调道。 “探花宴上探花郎,一探百花竟羞赧。你这种理科生物是不曾听过的!”严老师故弄弦虚地卖弄起诗文来,对昝三邻大加称赞,“金鑫有状元之才,哪有我家科代表既有才又有貌,完胜状元榜眼几条街!” “喂喂,我家榜眼还没来报名呢,说不定碾压你们状元探花呢!”中枪了的二班班主任不同意了,大声说道。 “怎么还没报名?”在座的其他老师好奇地追问起来。昝三邻也竖起了耳朵,这连军训都结束了,课程也步入正轨了,还没报名,是辍学了吧?全市第二名,太可惜了吧! “说是还在特训。”二班班主任叹道。 又有人追问起是什么特训,二班班主任继续叹道:“我也不知道,他没说,不过他的成绩里是加了10分奥数分。” “10分!奥数全国二等奖啊!”有老师惊叹起来,“高中再得一次奖,进四大名校是板上钉钉的事儿了!” “这么牛的学生千万不要让他流失啊!”严老师中肯地道。 “现在是他单线联系我……”想到此事二班班主任几欲泪流满脸了,他桃李满天下,可只有这么一个桃李是完全不在掌控之中的。 另一个旗袍女笑道:“好拽的感觉……叫什么名字?我要记住他!以后教到了他,我为难一下他,帮你出出气。” “邱粤。”二班班主任无须翻看资料,这个与众不同的桃李,他印象太深刻了。 “秋月?有这个姓的吗?”严老师怔了怔,名字都取得这么异乎寻常。 “不是你们想的那个秋月……邱粤……”二班班主任用粤语再说一遍,又解释道,“咱们省份别称的那个‘粤’。”这个名字用粤语念就没歧义了。 “听到没?这是你以后的竞争对手!”严老师拍了拍昝三邻的肩膀,“加油啊,少年!” 昝三邻沉默不语,他连奥数题都没摸过,怎么敢把这人当成竞争对手? 严老师也没再纠结这事,只把科代表应做的事情说了一遍,无外乎科代表该干的杂事,昝三邻一一记在心上,今日开始将恪守职责,绝不怠慢。 第16章 礼物 教师节前夕,全校学生紧锣密鼓的以自愿为原则捐款购买礼物送给授课老师做节日礼物,高一(3)班的生活委员叫罗丹丹,她认真地将筹来的钱一笔一笔地记录在案,三俩十、五十、一百,甚至有人捐了五百,她咋咋舌,合上本子,找姚慕青合计买什么礼物。 姚慕青看了一眼筹款名单,嘴角抽了抽,五百筹款前面的名字尤为刺眼,于是懒懒的给出了一些建议,无非是鲜花与蛋糕这些常年必送的礼品,这次筹款不菲,还可以再送一些丝巾钱包什么的,总之买什么都可以,就是别找她一起去挑选!姚慕青语气坚决,大概是碰也不想碰一下宋俊楠捐赠出的五百大元,仿佛那钱就是他本人似的。 罗丹丹也没想跟她一起去挑选礼物,她目光瞟到了教室后排一个男生身上,他托着腮随意翻看着书本,风从敞开的窗吹进来,抚动他额上的碎发,晕出一圈五彩光泽。 小鹿乱撞的心仿佛要跳出胸口,罗丹丹明白那是什么情绪,白皙的脸颊已然染上少女怀|春的红意,她强自克制内心的潮动,来到袁天哲的课桌前,如此这般轻声细语地陈述了大致意思,邀请副班长一同选购教师节礼物,如此天经地义的分内事怎容他拒绝呢? 可她错了,甩手副班长做得得心应手的袁天哲看也不看她一眼,换了另一手托腮,连婉拒的借口也无须找,只冷冷地丢了一句“没空”,继续把书页翻得刷刷响。 罗丹丹的眸光黯然明灭了一下,胸中的爱意愈加浓郁了一分,名为初恋苦中带涩的滋味蔓延到蓓蕾,少女怀|春总是诗,原来是如此的让人难以忘怀。 昝三邻吃惊地看着跟前这个双手合十的生活委员恳求的眼神,拒绝的话终归咽回肚子,颔首应承了下来。他脑海中全然没有怜香惜玉的概念,只想若然这样特殊的节日,他最想致敬的莫过于陈老师与叶老师夫妻俩,若非没有他俩为他着想替他争取,他也不可能安心坐在市一中的教室里朝着梦想的大门前进。 此前,昝三邻甚至不曾有过赠送礼物感谢恩师的念想,淳朴如他,能想得到的不过是依赖自己的努力赢得一纸迈入名校的通知书,以此感激恩师的期待。他从来没有想过送礼可以如此约定俗成堂而皇之地进行,百花镇中兢兢业业授课的教师并不比市一中的老师差,却从来没收过学生的一朵花一块蛋糕,或许有收过纸质并不好且音乐很单调的贺卡,也许也收过喷有劣质香气的明信片,心满意足的脸上露出的笑容依旧是欣慰的灿烂的,甚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骄傲。 这就是小地方与大城市的区别,这就是人与人之间维持在所谓的平等原则上的赤|裸|裸的倾斜秤杆。 昝三邻无力更改这里的法则,他在适应这里的法则,他也在坚持自己的原则。所以在得知自愿捐款的缘由时,他只是错愕了一下,也很爽快的掏钱,即便是额数最少的20元,即便那一刻,心还是没由来的疼了一下。20元,对大城市的学生而言,不过是一本包装华丽的画册杂志或是一张畅游小西湖一小时的船艇票价格而已,然则对昝三邻而言,却是半个月的早餐。应承与罗丹丹一同去选购教师节礼物,便想借机也购买一份赠送给百花三中的恩师,聊表寸心。 晚自习前,请了假的罗丹丹按约定来到校门口,打眼一瞧,昝三邻已等候多时,旁边还站着一脸不耐的袁天哲。罗丹丹一颗芳心又不争气地捣鼓如雷起来,轻碎的步伐下意识的加快,赶到他们跟前时,她低垂着头,甚至不敢问袁天哲为什么变更了主意,又愿意一同出来选购礼物了。 “走吧。”袁天哲面无表情地道,压根没认真听罗丹丹因迟到表示歉意的话。 门口保安扫了一眼通行条便放他们出去了,他在此工作几年,教师节前夕外出购礼的盛况,他早已司空见惯了。 校门口侧设有公交站点,也有不少的出租车候在一旁等到生意上门,罗丹丹只顾雀跃地跟在袁天哲身后,臆想那堵宽厚的后背可供自己依靠的情形,待上了公交车,才恍过了神,有点小失落,她鲜少搭乘公交,那浓郁的汽油味夹杂着不知什么化学混合物的浑浊味深深刺激着她的嗅觉,她自认为不属于娇生贵养一类,但让她混身于这处境,确非绅士应有的风度。 公车上还有空位,刚吃完晚饭的昝三邻更不愿意坐着,那段晕车的记忆太过鲜明,其实刚一上车,他就开始觉得胃在痉|挛,隐隐还有反刍的趋势。 “你晕车?”袁天哲皱眉,将他带到空调口下,按下他坐在位置上,转头对司机道,“师傅,麻烦把空调开大点。”那司机嘟嘟嚷嚷不太愿意的样子,但还是调大了空调。 “谢谢。”昝三邻笑了笑,袁天哲也没另寻空位坐下,就此站在他的身侧,像守护神一样。 罗丹丹正遗憾不能跟袁天哲肩并肩坐在同一排呢,此时见这等情形,虽则依然失落,也怨念自己竟然不属于晕车一类,但看到心仪的男生这般照顾他人,她又觉得暖心,似乎被他目光锁住的那人是自己。 他们是在繁华商业中心广场下车的,这里的商品琳琅满目,店面格调相对高雅,适合教师群体应用。 从一楼逛到四楼,他们手中成交品也逐渐多了起来,十个科任老师,还有两件就买齐了,罗丹丹不时地出谋划策,虽然只有昝三邻回应她,但感觉袁天哲在认真听她说话,便觉得履带传送匀速升向五楼的电梯爬得太快。 “咦?袁天哲?”一个清脆的女生声音蓦地传来,履带朝下传送的电梯一侧有道靓丽的身影擦肩错过。 袁天哲却听到了,他点点头,礼貌地道:“你好。”打量的眼光也吝于施与。 靓丽女子旁边站在一个姿容并不出众的女生,她追问道:“那是谁?咱们学校的男生吗?好帅诶!” 靓丽女子点点头,笑道:“三班的。”她抬头寻去,哪还有袁天哲的身影,眼眸深处透出失意,方才虽然只是一晃眼,但明显跟在袁天哲一侧的女生两手空空,东西全落在两个男生手里,而袁天哲竟然帮她提东西!那个女生是谁?他班上的吗?模样也没有多出彩啊! 另一端,罗丹丹佯笑道:“袁天哲,你怎么认识一班的班花啊?” “是谁?”袁天哲拧眉问。 “陶嫣然啊,”见袁天哲一副不解的神色,罗丹丹心头大喜,道,“就是刚才跟你打招呼的那个女生。” “不认识。”袁天哲搜寻的目光定在一家商店,对昝三邻道,“文房四宝店,你要找的。” 昝三邻也看到了它,于是率先走进这家专门笔墨纸砚的店铺。这几天他没少听蓝老师提起老同学叶老师的曾经,他才讶然知道原来叶老师多才多艺,尤擅书法,得奖无数……然现如今,陈老师的家里,一副装裱起来的书法也没有,不知世事历经了什么变故。 木架上陈列的毛笔种类繁多,价格也高低不一,店老板热心招待,一脸祥和的模样。 罗丹丹在店里转了一圈,无聊的左摸摸右掂掂,脚下踢到了一硬物,侧身摔倒时,连带地将一架子的宣纸一同推到。 昝三邻跟袁天哲忙将她拉起,而店老板则气急败坏地扶起木架子,看了看一地狼藉的宣纸,又瞪了瞪罗丹丹,宣纸倒没损破,罗丹丹也一副含泪愧疚的模样,店老板忍了忍,强自忍下了暴怒的情绪,抖了抖脸颊的肌|肉,狠声道:“你注意点,我还要做生意的!” 昝三邻很是过意不去,若然不是他来了这店,罗丹丹也不会招来这无妄之灾,忙不迭地再次跟店老板道歉,还指着那支标价上百元的据说是狼毫毛笔,决意买下它。 店老板这才缓和了脸色,这笔赚的虽不多,但聊胜于无啊! 昝三邻正在掏钱,一个低沉的男音蓦地响起:“这个,这个,还有这个,帮我包起来。” 店老板随着客人手指的方向看去,嘴角忍不住抽了抽,颤声问道:“先……先生,您是要买这几款吗?”得到首肯,他顾不上昝三邻了,忙先张罗着替客人包起指定的那几套昂贵的文房四宝。 “赵先生?”昝三邻惊异地看着突兀冒出的赵嘉楷,目光本能地四处寻找,赵嘉鹏不在?也对,又不是周末,他怎么可能出现在这里。 赵嘉楷似乎识懂了他的目光含义,隐忍下了胸中升起的怒意,他原本就是一肚子火从西餐厅出来的,却意外地看见昝三邻心急火燎地扶起闯祸的女生,好像有什么在他脑中轰然响了一记,来不及思索,人就已经来到了这家文房四宝店了,带着敌意的淡淡地扫了一眼罗丹丹,罗丹丹抖索了一下,什么呀!这大帅哥的目光怎么这么可怖啊! “你好,赵先生。”袁天哲礼貌地打招呼。 赵嘉楷点点头,笑道:“你们也来买礼物?” 昝三邻老实回道:“是我买。” 赵嘉楷“哦”了一声,笑道,“是买给我的吗?” 昝三邻怔了怔,他隐隐觉得赵嘉楷这玩笑不应朝他开,毕竟俩人连熟悉也谈不上。 “说起来,我的生日也快到了,”赵嘉楷接过已被店老板包装精美无比的盒子,递给他一叠钱,道,“连同他的那份,不用找了。” 店老板立即点头哈腰,笑眯眯地替昝三邻包装起那只毛笔。 “不……不必!”昝三邻断然拒绝,可赵嘉楷已转身而去,临走前对他道,“就当你欠我一份生日礼物吧,记住,我会来索取的。” “赵先生!”昝三邻望着赵嘉楷离去的背影有点无措。 “他搞什么啊?”袁天哲也困惑地嘟囔着。 罗丹丹懵了,这种属于言情小说中才会出现的高富帅男人的霸道行径难道不应该只专属于女生的吗? 第17章 难言之隐 师生同庆其乐融融的教师节很快过去了,新生们迎来了入学后的第一场考试,几个火箭班的化学老师相约调好了统一时间,笑盈盈发下据说只为检测化学功底的试卷时,所有精英们措手不及,个个手忙脚乱,汗滴如雨,包括昝三邻。 试卷并不难,起码昝三邻并不觉得多棘手,他苍白着脸,浑身冷汗直淌,握笔的右手攥得死紧,颤抖的左手覆在隐隐发痛的小腹上,裤裆的潮湿几欲让他昏阙,不愿接受却不得不接受的耻辱再度袭来,脑海里嗡嗡作响,一片空白。 裆|下涌起的湿意终于唤醒昝三邻的神智,他强自镇定下来,身上这套蓝色校服裤子根本无法掩盖那种令他痛恨的恶红,所幸正值上课期间,从教学楼到宿舍的距离不算远,奔跑过去的话大致需要10分钟,一个来回20分钟,而这场考试已经过去将近10分钟。 昝三邻利落地举起手,化学老师走了过来后才发现他脸上的惨白,吓了一跳,他是认识这个成绩好又乖巧的学生的,只当他吃坏了肚子身体不舒服,直接放行让他去找校医看看。正跟题山试海作斗争的陈启亮也发现了他脸色奇差,想陪他一同去看校医,昝三邻断然拒绝,故作镇定地站起,步伐不敢太急,也不敢太重,生怕惊动谁,更害怕他们看到裆下那抹痕迹,从座位到教室后门,走出这短短的距离他仿佛浴火重生了一番,直至出了教室,下了楼层,他才握紧拳头向f楼跑去。 可惜他少算了身体状况,隐痛的腹部,酸软的双腿,乃至一发力就感觉裆下涌现更多潮润阻碍了他快进的步伐。操场上不知哪个班级在上体育课,绿道林荫旁一株盛开的紫荆花,一只麻雀好不怕人地落在地上啄食着……如此色彩斑斓的世界落在昝三邻的眼中,只剩下沉重的喘息,如同陷在沼泽里濒临灭亡的绝望呼吸。 管宿阿姨不情不愿地为昝三邻开了f楼大门,学校有规定,上课期间学生不可逗留在寝室,不过管宿阿姨也察觉到昝三邻脸色的灰败,没敢怎么为难,毕竟有前车之鉴,她曾经就拦住了一个男生,结果那男生耽误了吃药时间,致使其休克,所幸当场有人做了紧急措施,又送医及时,才没有造成不可挽回的后果,后来学生家长问责,她借用了亲戚也是校领导的这层关系,学校出面私了才平息了此事。 回到502寝室,昝三邻打开了储物柜,层层衣物中一个黑色塑料袋隐藏其中,他痛苦地解开袋子,抽出了一片他至今不愿面对的纸巾,那轻盈的溢出一股幽香气息的薄片烫的他的手直发抖。 在厕所间换下嫣红一片的内裤时,他痛苦地蹲下身发狠地干呕着,眼泪不受控制地直淌,几欲咬破的唇哆哆嗦嗦地溢出哀恸的幽咽声,指甲深深地掐进手心,破皮流血了也没感觉到一丝疼痛。 每一次见红,他都要涅槃一次。 第一次见红,他甚至想到了死亡。 初二那年他从生物生理那章节的内容上终于明白家中长辈为何视他如猛虎敝履,他震惊、羞愧、恐惧、无助……却无人可诉说,更害怕与人诉说。 学校图书馆没有收集人体生理这方面的书籍,镇上仅此一家的网吧常年客满为泛,排不上他上网搜寻资料,书店倒是有一两本打折的旧书,买了一本只敢偷偷地看,书是写给女生看的,他除了了解女生身体的信息之外,对自己这具特殊躯体毫无帮助。他惶恐着,祈祷着,可是高高在上的神灵像猫戏耗子一样,赐他事与愿违。 他清楚地记得,初三刚开学不久,乍暖还寒的天飘着冰冷的细雨,也是在课堂上,酸软的双腿是预兆,可惜他没在意,只当是前两天上体育课长跑留下的症状,当他擦觉不对劲之际,裤子已把嫣红渗到凳子里。他不敢动弹,更不敢走动,连呼吸都几乎停止,浑浑噩噩地余下的课也没听多少进去,生恐被老师点名站起来回答…… 挨到下课,赵嘉鹏邀他一同吃饭,他借口老师让他留下谈事才得以打发满腹疑惑的赵嘉鹏离开。待教室只剩他一人时,他慌慌忙忙将新学案掩住已染红的凳子,却掩不住腥臭的气味,他无暇顾及,急急忙忙赶回寝室换下内外裤子,脏了的裤子揉成一团丢在桶里,用脸盆盖住。 胯|下的湿润告诉他,换再多的裤子也是徒劳,他需要专为女生们服务的那类纸巾…… 百花三中封闭式教育,上课期间校门紧锁,昝三邻也没时间到学校外买所需品,他知道学校小卖部有出售,也知道现在的学生云集食堂,是最佳的机会,错过愈会让他难堪,于是鼓起勇气,跑到小卖部指着陈列其上的女生专用品,他鲜少来小卖部买零食,老板娘不认识他这位优等生,只用怪异的眼神盯着他,他艰难地解说为女生买,老板娘释然一笑,心想这地方虽小,思想却开放,初中生也敢如此堂而皇之地给小女友买卫生巾。 胯|下多了一片薄纸之后,他彷徨失神了良久,一时以为恶梦缠身,醒来一切都回归正常,一时又当遭遇上苍遗弃,人生再无眷顾,于是想到了死。 他甚至规划了该怎么死才能守住身体的秘密,才能不让别人诟病这具身躯的畸|形,才能让这种难言之隐永远葬在自己的心里。 可是种种非死亡途径都不是万全守住秘密的良策,除非染了重病,卧病在床,苟延残喘数日,草草走完这一遭,父母用一床旧席将其一卷,埋于黄土之下,与沙砾为伴,与荒草做邻,谁也不记得世间曾经有他这个人存在。 或许总以为死神就在身边,他比以往更认真学习,更爱护幼弟幼妹,更珍惜同窗朋友之间情谊,这期间不定期地也来潮了几次,每一次身心俱乏,心力交瘁,却每一次浴火重生。 天无绝人之路,他最后上了市一中,报名那一天,当他得知寝室有储物箱之后,天知道他到底有多欣喜!独自一人到很远的小商场购买纸巾时,结算员看也没多看他一眼,这年头保险套都常有中学生来买了,买卫生巾算什么! 502寝室的储物柜只有三人是上锁的。安康的储物柜里放的全是零食,各类油炸、腌制的零食,这些尚未开封的零食他很乐意分给所有人共享,一旦包装打开,香气一飘,他则化身超级吃货,鬼挡杀鬼,佛挡杀佛,以一抵六简直不在话下。 另一个锁上储物柜的是陆杰,那里锁着他写的第三本日记,502寝室里坚持写日记的也仅此一人,一回到寝室就写,白天写,晚上也写,就算回家也要带着日记本走,为此没少遭到安康跟陈启亮的打趣,一个说,鸡毛蒜皮的小事儿也写,有没长大呢?一个说,怎么不给看,你表哥可以看,怎么就防我们呢?不厚道啊小朋友,做人不可以厚此薄彼哟!陆杰不搭理,闹到最后,最终还是以二打二打了平手不了了之。 却没一个人来闹昝三邻。 他是安静的,安静地捧着一本安康带来的小说,可以看一整天;他是勤劳的,寝室的卫生是他打扫的,垃圾是他倒的,就连厕所也是他刷的;他也是认真的,谁的作业不会做,他宁可花时间替他讲解,也不愿借答案给他抄,陈启亮有几回想偷懒,他言辞严厉批评,也就学乖了,自己做答案;有时候寝室桶装矿泉水喝完了,也是他到一楼扛着新买的矿泉水回来,任劳任怨到令人毫无脾气。 心绪平息之后,昝三邻将换下的内衣裤洗干净晾在阳台上,看看手表,已将近下课了,他没再急着赶回教室去做试卷,他对着寝室仅有的一面小镜子整理好心态,稍后回到教室,他还得应付老师的盘问与一干舍友的关心。 镜子里的他头发凌乱,双目依旧红润,明显哭过的痕迹,他忙到洗浴室抹了一把脸,这才打起了精神回到教室。 果不其然,交了卷的陈启亮跟安康与吴凰跑了一趟校医室,竟然没发现昝三邻的踪影,又在附近寻了一通,直到上课铃响了才回到教室,见昝三邻安然坐在位置上接受高承业两表兄弟的念叨,才松了口气,幽幽怨念了几句,也不敢说狠话,倒是安康摊在座位上直喘气,他楼上楼下来回攀爬,此刻汗流浃背,嘟嚷着让昝三邻帮他扇扇风去去汗。 昝三邻眼眶微润,垂着头将他们的关切一一铭刻于心。 午休时,双腿的酸软与腹部的隐痛令他辗转难眠,正细数安康的呼噜声催眠时,有人掀开他的蚊帐,丢进一包东西进来,昝三邻愕然起身,见袁天哲合身躺回自己的床铺,不觉微微一怔,解开那包袋子,竟是治疗各类肠胃的药——他自寻解围的借口,正是吃了难以消化的东西致使肠胃不舒服。 手中的药仿佛重了许多,昝三邻微笑入眠,身上的疼竟像不药而愈一样。 第18章 琐事 化学检测之后,不甘落后的其他科任老师纷纷效仿,检测亦纷沓而至,突袭变成了常规,新生们从最初的卒不及防到司空见惯,毕竟是一方精英,很快适应了题山试海的轰炸,做起试题来也游刃有余,颇有回到中考前只顾勇往直前的干劲。 成绩是在周一早上张贴在各班展示栏里的,按成绩优劣张贴两份,一份本班成绩排行,一份全校成绩排行。 尖子生患得患失地围拢而前寻找自己的名次,有新创新高分的,脸上顿时笑开了花,有与中考成绩不相上下的,则镇定自若,那些一落千丈的,免不得黯然神伤。 昝三邻找到自己名字的位置,只有苦笑的份,他的化学只得了二十多分,总分从第一名跌落至27名,年级排行更惨不忍睹,火箭班拢共5个班级共300多号尖子生,他由升考第三名滑落到第96名。不过昝三邻还不是最惨的,升考名列榜眼的邱粤同学,各科成绩都是清一色的0分,不管是班级还是年级的排名,都耀武扬威地霸占着垫底的位置,很是夺目。 据说年级领导看到了成绩,急急忙忙招来了蓝老师跟二班班主任了解两位尖子生的情况,二班班主任早前有将邱粤的情况汇报给校领导,皆因跟年级领导有间隙,如今年级领导一副趾高气昂的模样兴师问罪,他只冷冷丢了一句“有疑问找校长解决”便拂袖而去,全然不似平素唯唯诺诺软气场的个性。 蓝老师大致讲了昝三邻因身体不适致使失分的缘由,年级领导像是找回了主场似的喋喋不休地强调学生身体素质的重要性,甚至将其列为本周班会主题,蓝老师听了几分钟他的长篇大论,裤兜里提前调好的闹钟适时地响了起来,他借口到外面接电话,便一去不回了。 肚量素来很小的年级领导一怒之下,请了这次大检测依旧占据第一名的金鑫到年级广播室里演讲,无非就是传授学习秘诀,警醒懒散的新生们,当然也抱着整整一干不听他指令的班主任们的报复心态。 昝三邻是认识金鑫的,他是一班的英语科代表,跟他一样经常出入教师第二办公室,昝三邻是被严老师叫去改语文作业,而金鑫则是找他的英语老师纠正她的单词发音,或科普英文常识……每次皆是义正言辞地以一口流利的英式英语将他的英语老师凌虐得体无完肤。 如今的一班英语老师一见到金鑫的身影就头皮发麻,一脸苦逼的模样,曾不止一次的抱着严老师的手臂嘤嘤哭诉道:“我怎么这么命苦哇!没能遇到像你家科代表这样成绩好脾性好模样更好的科代表哇……” 严老师揶揄道:“你知足吧,他成绩敢认第二,没人敢认第一了。” “可他后两样没沾一样啊!”一班英语老师本是个花容月貌的年轻美女,这副含怨撒娇的模样好生娇俏,更添楚楚可怜之态,同办公室的年轻男老师一边替她愤愤不平,一边浮想联翩,恨不得替她教训一下丝毫不懂得怜香惜玉的金鑫同学。 其实昝三邻对一门心思只扑在学习上的金鑫印象挺好的,他并不像他的英语老师评价的一样个性拙劣,他直言不讳,皆因本性使然,他或许容貌粗犷,却也有着强者自备的气场,昝三邻虽与他只属于点头之交,但却无碍于他将他列为强者的行列,这是昝三邻与生俱来认同强者的本能。追求强烈,变成强者,超越强者,他喜欢这样的历程。 金鑫不负年级领导所望,甚至超越了年级领导的期望,他拿了麦克风就没再放下,侃侃而谈了整节班会课,光是学习方法就罗列了上百条,适合全年龄各阶段想要好好学习的人群。新生们从开始的凝神静听到最后的心不在焉,一些普通班的学生早已抵不住他的魔音灌耳呵气连连。陪在广播室的年级领导也是个呶呶不休的主,开会就爱口若悬河,没少惹众怒,如今脸色也愈来愈晦暗,忍无可忍想要夺过金鑫手中的麦克风,金鑫被他打断,理直气壮地批评了他一句,继续滔滔不绝地演讲起来,年级领导垂头丧气地听了一轮,便无精打采地撤退了。 镇定自若的昝三邻自顾自地抄写着化学试卷,这是他第一次考不及格,也是第一次罚抄试卷,故而一笔一划写得认认真真,仿佛要将每一道丢分的题刻入骨髓,永志不忘。 放学后,昝三邻将罚抄的本子拿到教师第一办公室给化学老师过目,化学老师正跟同事闲聊,接过昝三邻的罚抄本也没细看,拿起红笔就勾起来,口中赞其字写的不错。 昝三邻的字胜在端正,勉强算得上好看,但不能跟练过书法的安康比,安康一手漂亮的字迹跟标准规范的铅印楷字一样,任是谁都会嫉妒一把,更遑论常与他斗嘴玩乐陈启亮与高承业表兄弟俩了。 一个男生将手中一叠作业小心翼翼地放在化学老师办公桌上,化学老师瞟了一眼,面无表情地说:“怎么你班作业本这么少,又交不齐吗?” 那男生怯怯地说:“有几个说明天交。” 化学老师拍了拍桌面上两叠高低不一的作业堆,沉着脸道:“还有一些不会写,或者不愿意写,对吗?” 那男生不言不语,显是化学老师说中事实。 化学老师也不多语,将批完的罚抄本归还昝三邻,又对那男生挥挥手,示意他可以离开了。 走出办公室,昝三邻便听到那男生轻声叫他的名字,他愣了愣,停下脚步看着他。 那男生显然是鼓足勇气的,他的慌乱掩饰得不够好,眼神急切而忐忑,对昝三邻道:“我……我也是百花镇的。” 昝三邻始料不及,他可从未听过这届还有人从百花镇考上来,惊喜地道:“是吗?你是一中还是二中的?” “一中,”男生腼腆地道,“我叫段立,现在是28班的学生。”全校皆知21至30都属于普通班级,说是普通班级,其实更多的是中考分数达不到考分线,花钱走人情关系才进来读的自费生,段立就是一名自费生,此刻正惴惴不安,生恐差等生的身份遭昝三邻嫌弃。 昝三邻点点头,拍了拍段立的肩膀,以示友好,笑道:“太好了,以后回家的时候咱们可以结伴同行了。”他自小深受家人长辈异样目光的伤害,由来不曾瞧不起被学校划分为差等生的人群,他们或许学习成绩无法达到优异水平,但不等同可以泯灭他们存在的价值。 段立咧嘴一笑,高兴地道:“那国庆节放假咱们也一同回去吧。”感觉新结交的老乡对自己没有丝毫成见,他焉能不开怀? 昝三邻愕然一愣,他全然没留意国庆将至,一周的小长假对别人而言或许弥足珍贵,他却更希望呆在教室里听课做作业。 见昝三邻如此反应,段立也愕然了,他班全体同学期待已久的小长假,人家根本不稀罕,看来优等生只将精力花在学习上的传闻并非虚假,昝三邻就是很好的例子。 两人一边聊着一边走进食堂,昝三邻捧了点好的餐点把段立带到舍友们就餐的位置上,郑振地介绍了段立给他们认识,段立手脚都慌了,差点没捧好餐点,他对上一个昝三邻这样的优等生尚且没能平复诚惶诚恐的心脏,更遑论他的整个寝室人了。 “你是三哥的老乡啊!好厉害哦!”身为昝三邻忠实拥趸的陆杰,但凡跟昝三邻扯上关系都是与众不同的。 段立还没搞清楚与昝三邻是同乡人有何厉害之处时,一旁的袁天哲早已文质彬彬地朝他点点头,说了一声“你好”。他难得跟大伙一同到食堂就餐,陈启亮还在遗憾昝三邻还在教室呢,结果整个寝室的人还是聚齐了。 段立想要不认得袁天哲都难,皆因他班上有几个属于他的明恋者——其中有两个女生为此争吵不断,还打了一架,轰动了全校。轰动全校或许有点夸张,段立想,兴许火箭班的都不知晓呢,起码他肯定昝三邻一定是闻所未闻的! 陈启亮原本还要揶揄一下陆杰的说辞,见袁天哲率先示好,也高兴地跟段立打招呼了,反倒是安康,他打量了段立片刻,凉凉地道:“怎么你们那个……那个平县,尽是出瘦不拉几的人?” 段立默默无语了,昝三邻或许稍显瘦弱了些,但他是正常身高体重,至于发言者的身形不管在哪都挺扎眼的,更何况聚在一处的,就有三个高瘦个子。 果然他的一席话就惹来了陈启亮与高承业的批|斗,安康看的书籍多,积累的词汇很可观,凭一条三寸不烂之舌大战高陈两大高手居然不落下风,吴凰与陆杰忌惮着这里属于公众场合没有摇旗纳威,另一个高瘦个子袁天哲则从容就餐,既不参与喧闹,也不排斥打闹。 “行了,别闹了。”昝三邻无奈地出言低叱,嘴边却勾起一个浅浅的笑意。 众人果然偃旗息鼓了,段立呆呆着嚼着嘴里的饭菜,却味同嚼蜡。他羡慕同乡人辉煌的成绩,更羡慕他所交的朋友,不似自己,自费就读也罢了,还受到同班同学的排斥,人与人之间,怎么可以天壤有别至此? 第19章 初吻 时光流淌,瞬时国庆小长假已至。 跟段立搭上回往平县的大巴,昝三邻靠着车窗看着一闪而过的城市点缀物发呆,离家一个月,他不似段立那样归心似箭,或许偶尔确会想念勤劳的父母及幼小的弟妹,然每每先是自嘲一笑,那个在任何人看来都是温馨和睦的一家子,却唯独没他的容身之处。 回到平县转乘公交车回到百花镇已是傍晚时分,昝三邻先下车,憨大的摩托维修店就在公路旁,他跟昝一清就约在那儿会合。至于段立,他家就在镇内,据他所说还得再乘坐两个站,大致步行五六分钟就到家了。 看惯了h市区的高楼林立,回到百花镇的昝三邻恍如隔世,这里的一草一木与一个月前没有什么变化,建于上世纪七八十年代的房屋陈旧斑驳,街道坑洼失修,大街小巷随处可见的垃圾,唯有公路两旁郁郁葱葱的行道树透出一丝新城气息。 憨大店里,昝一清了无踪影,憨大憨厚地笑道:“你哥说有事忙呢,叫我先载你回去。”推着摩托车出来示意昝三邻坐上。 昝三邻道了声谢,他是了解昝一清的,一刻也待不住,说有事忙乎,也不过是呼朋引伴唱歌喝酒,虽结识的是酒肉朋友,但他涉世久,阅历深,总有办法把酒肉朋友变成亲如手足,有事招呼一声,绝对不推拒不甩手,帮不帮得上倒是另外一回事。 憨大接过昝三邻的大背包搁在车厢里,书包的重量让他对昝三邻赫然起敬,无形中腰板都挺直了,道:“放假还带这么多书回家啊。” “都是作业。”昝三邻回道。 h市一中的老师唯恐尚未定性的桃李们玩|野了心,布置了足够多的家庭作业让他们消磨这七天光阴,且美其名曰:不饱食以终日,不弃功于寸阴。 对于这样的劝勉,昝三邻尤记得安康一副极其鄙夷的神色念叨“国以粮为本,民以食为天才是正理”,结果书包塞最多书本背回家的是他。 上湖村的路依旧尘土飞扬,电杆线上停息着吱吱渣渣的燕子,大路两侧的水稻已呈青黄,大概还需大半个月就能收割了。 看着眼前这片熟悉而宁静的土地,昝三邻的心绪渐渐放空,直至憨大熄了引擎,昝三邻才晃过神,阔别一个月的家就呈现在眼前。 听到动静的昝五湖探出头来,见是昝三邻,顿时笑颜逐开,挥手高声大喊道:“三哥,你回来啦!”她跟昝四海升上初中,每个周末回家一次,昝四海像脱缰的野马似的也不回家,跟哪个同学要好就去谁家玩两天,反正返校后昝五湖总会给他带上一周的花费。昝五湖也曾跟着同桌上她家玩了一回,可是第二周回家就被昝母破口大骂了一回,她也不敢再乱走了,苦巴苦巴地接手家里的活儿,去山沟割猪食草、剁猪草、喂猪、做饭炒菜……原来昝三邻的活儿现如今全部落在她手上了,几次下来,她没少偷偷流泪,如今一见昝三邻回来,肩膀上的重任为之一松,脸上笑开了花,只恨三哥不能天天呆在家里,她好落个清闲。 在屋里坐在地上自个儿玩的昝*听到五姐的叫声,喜上眉梢,忙爬了起来飞出了屋子,扑向昝三邻,抱住他的大腿,口中喜滋滋地叫道:“三哥,三哥,想三哥……” 昝三邻弓着腰抱起了她,笑道:“三哥也想你。”掂了掂手中的重量,乐了,“重了一点点,小六子快快长大哦!” 昝*笑嘻嘻地把脸贴在昝三邻的脸侧,蹭了蹭,眉开眼笑地把口水涂在他的脖子上,昝三邻也不嫌弃,轻轻地亲了一下她光洁的额头。 机灵的昝五湖则把目光锁在憨大拧出来的大书包上,只当里面藏的都是美味的零食,她咽了口唾沫,奔过去接过大书包,不成想书包硬邦邦的全是书本,还差点被那重量压垮,她好生失望地放下书包,苦着脸问道:“三哥,你就带书回来吗?” 昝三邻才想起书包内袋装了一些肉松饼,这还是安康的零食之一,他曾吃过一块,觉得很合口味,临回家前上超市买了两斤,也想给弟妹尝尝鲜。 两斤肉松饼也就二十来小包,他一取出来,昝五湖眼明手快伸手抓了一包一撕,便狼吞虎咽起来,她中午吃的是红豆蒸饭,吃了一个月,早就腻了。她一周的费用不多,偶尔买些菜换换胃口,剩余的全买了零食吃,由于小长假是从周三开始,她周二就把一周的费用全花光,今天回家没能吃上一口零食,正馋的要命,哪顾得什么初中小女生应有的形象。 见此,昝三邻也只能暗叹一声,他抓了几个肉松饼递给憨大,憨大笑着接过来时,昝五湖睁大了眼睛,一边大口嚼着一边瞪着他,憨大一转手,手中的肉松饼全塞在昝*的手里,昝*本能地双手捧着,奈何她人小手窄,只够捧着三包,剩下的掉落于地,昝五湖忙蹲着身捡了起来,攥在手心里,就没打算交出来。 憨大走后,昝*兀自喊道:“三哥,吃,吃……”摇了摇手中的美食直笑。 昝三邻撕开一包喂给她吃,回头问昝五湖:“爸妈还没回吗?” “他们要晚上七八点才回家哦。”昝五湖又撕开一包啃了起来。 南方夏秋之际天色很迟才彻底黑下来,傍晚六七点天色还亮堂,再迟一些天气凉快了,在地里劳作的人自然会再多干一点活了。 昝三邻点点头,又问:“四海呢?” 昝五湖对昝四海早就满肚子怨言,闻言憋着嘴委屈地道:“他只顾上他的同学家里玩去,几乎都不回家,三哥,你要狠狠教训一下他,他连牛也不放了,全部活儿都是我去做!”想到班里就数她干家务干农活最多,一双手也没别的女生光|滑,肤色也没她们白皙,她甚至觉得她们瞧不起她,故意孤立她,常常躲在一块说着悄悄话,时而指指点点,时而掩嘴匿笑,都不知道是不是在说她的坏话呢。 昝三邻皱了皱眉,父母这是对四弟的放任不管了吗?即便如此,他又能如何?这个家里,最上不上话的难道不是自己吗? 他无奈地摇头叹气,尔后用袋子装了五个肉松饼,盯着昝五湖的眼睛道:“拿去给哑伯,别偷藏起来,我明天会问哑伯吃没吃。” 昝五湖滴溜溜的眼珠儿转了转,跟昝三邻做协定,道:“剁猪草、煮猪食、做饭炒菜这些都你做吗?”上高中前,这些活儿原本就是昝三邻做的,不过他现在上的是市级最好的高中,身份跟以前天壤之别,她的老师们个个都认识她三哥,没少在班上拿她三哥做正面教材的例子,她听着可神气了,仿佛老师们表扬的是她一样。 昝三邻有点哭笑不了,怎么上了初中,这对双胞胎变得如此陌生了。 之后便是一阵忙乎,昝父昝母回家时,也只是淡淡地问了句“回来了”便没了下文。 九点多,昝家正在吃完饭,有人走近了院子,身形还没出现,嗓音已经高高地扬了起来:“状元郎回家了吗?哎!回来也不上婶家坐坐。”原来是老村长的媳妇来了。 昝三邻心里一动,这位老婶子摸上门也就一件事,上湖村就村长一家安装了电话,在外工作的人打电话回家问好也是通过那部电话传达的,而昝家,定然是昝三邻的同学把电话打到她家了。 果然,老婶子说一个赵姓的小男生打了几个电话过来,她这回才抽空前来知会一声呢。 昝父昝母一听姓赵,脸上的笑意真了几分,问道:“是赵同容的小儿子吗?快去,快去,别让人家等久了。” 正在评论昝家菜色的老婶子惊奇地道:“赵同容?是镇上首富的那个?” 昝母淡淡笑道:“就是他,哎,他们家小儿子跟三子是初中同班呢,听说是考上了县高级中学,你看都不同学校,还找我们三子联络感情。” 老婶子锤掌略显后悔,真知道那就是赵同容的小儿子,她方才就不是敷衍的态度了。 昝三邻怔愣了,赵姓……以往他会毫不犹豫地想到唯有赵嘉鹏,可现在,还有另一个赵姓男子挤入了他的生活来。 忆起这个他极其不愿意提及的名字——赵嘉楷,昝三邻心里没由来的一阵发寒。 两天前,晚自习课上,蓝老师进来教室,敲了敲他的桌面,说办公室有人找他。他只当是哪个科任老师,没多想就去了教师第一办公室,推门一见,却是西装革履风度翩翩的赵嘉楷,他含笑玉立,俊逸不凡,迷得当值的两个女老师顿时绯红着脸频频偷觑。 昝三邻愕愣之间本能地后退一步,盘算着现在折回教室会不会太失礼? 赵嘉楷蹙了蹙剑眉,昝三邻对他的恐惧令他相当不爽,忍住心中的怒火带了他下楼,谁知昝三邻下了教学楼就不愿再走了,他警|惕|性很高,明知赵嘉楷来者不善,他不会贸贸然跟他出校,即便是校主任级别的领导给他批了外出的条子。 “赵先生,您有什么事吗?”昝三邻离他四五米,生疏而有礼地问。 “今天我生日。”赵嘉楷隐在漆黑夜空中,瞧不清神情。 昝三邻大吃一惊,忆及上回他所索要生日礼物的情形,他竟然真的找上门来了。昝三邻下意识地捏了捏裤兜,没带钱,纵然有带,也不过是三五块零钱,他犹豫着是该回寝室取钱,还是上教室找舍友借钱,赵嘉楷已然逼近,惊得昝三邻踉跄后退,抿着嘴防备着他。 “你怕我?”赵嘉楷叹息着,他烦躁地扯了扯领带。 “不,不……”昝三邻极力否认,“如果没什么事,我回去上晚自习了。”他尽力克制颤抖的音腔,很有掉头就走的冲动。 “陪我吃个饭,不碍你很多时间。”怒火在胸中点燃,赵嘉楷大步上前,一把攥住昝三邻的手腕,不容他抗拒。 手腕受|制的力度是如此的大,昝三邻惊惧万分想要甩开他施予的桎梏,不料他本能的反抗助长了赵嘉楷的怒意,将他狠狠拽入怀中,俯身贴上了唇,全然不顾此地是随时有师生出没的教学楼下。 相贴的唇很快分开,惊慌失措的昝三邻不顾一切地推离他,用上全部力量只为挣开他的钳制,为此不惜用了平整的指甲。当手腕获得自由时,昝三邻甚至不清楚是否因他抵抗到底获胜,还是赵嘉楷自愿松手还他自由。 慌慌张张飞奔上教学楼,在五楼楼道口里,他伏在墙上气喘吁吁,狠狠地用手背擦拭着唇,一遍又一遍,想要褪尽被|强自沾上的气息,直至唇边火|辣生疼,他才停下了手,胸中没由来升起反胃之灼,他扶着墙半蹲着身子干呕了一阵,什么也吐不出来。 第20章 决心 电话是赵嘉鹏打来的,村长夫人被他好言好语拜托了几次,才不情不愿去叫昝三邻。原是满腔委屈怨怼的赵嘉鹏,此刻一听到昝三邻的声音,胸中不满的情绪瞬间化为乌有,他兴奋异常,寒暄了一句便连珠炮地把规划好的小长假方案抖出来,末了,激情不减地邀请昝三邻:“不错吧?你也一起来吧,既长见识又丰富阅历,你不知道我有多期待!三邻,你也很期待吧?” “并没有,”昝三邻笑着回答,尔后轻轻叹着气,道,“不行呢,家里还有农活要帮忙,实在抱歉,这七天哪儿都不能去。”他不笨,那个小长假畅游海南岛这样大手笔经费的旅行一听便知道是谁赞助的,这几天已然理清心绪的昝三邻打定主意,他才16岁,漫长的历程还在等待他去经阅,攀附权贵享受安逸绝非他所要的人生。 说服不了他的赵嘉鹏惆怅异常,他的口才并不佳,来来回回说的话一点也无法改变昝三邻的决定,干脆撒泼使赖起来,他一个大男生还是生平第一次用上这招数已经够糗的了,还得忍受端坐在一旁翻着财经杂刊的哥哥鄙夷的眼色,可最后还是以失败告终,蔫蔫的挂上电话后,一语不发的发着呆。 “啧!”赵嘉楷对他嗤之以鼻。 备受失落的赵嘉鹏没理会哥哥的打击,半晌才喃喃道:“三邻好像刻意疏远我……” 赵嘉楷看了他一眼,不动声色地问:“怎么说?” 赵嘉鹏摇摇头,苦恼地道:“他以前虽然也不爱讲话,可是笑得很真,让人听着就很舒服……但刚才他的语气很不对劲,而且他的笑……笑得很勉强,哥,你说,我邀他一起旅行是不是伤了他的自尊心啊?他脾气虽温和,可心性却很坚韧,从来不觉得农家子弟就低人一等,他一定以为我是有门户偏见的人,生我的气了。” “所以呢?”深知个中缘由的肇事者却没安慰自己蠢弟的打算,随意翻着杂刊,冷峻的眼眸闪着光,不知又在心里计算什么。 “我想亲自跟他解释清楚我从来都没有轻视过他!”赵嘉鹏挺直了腰,大声地说,仿佛音量能够传到昝三邻耳中似的。 赵嘉楷“哼”了一声,心里却略觉欣慰,这个弟弟还算不笨嘛……唇边刚溢出一丝不易察觉的微笑时,不成料到赵嘉鹏立即蔫了,耷拉着脑袋自言自语:“可是他会不会也怪我不打招呼就跑去找他啊……”他抓了抓剪短了的头发,苦恼地发现头发也没能抓到。 “我说,你是不是太过在意他啊?”赵嘉楷“啪”一声合上杂志,浑身释放源于高位者不怒而威的气势。 被他压迫惯了的赵嘉鹏缩了缩脖子,声音不高,却理直气壮:“当然,他是我最好的朋友!诶!哥,你不知道,他可聪明了,什么都一学就懂,以前啊……”提及往事,他眉眼飞扬,絮絮不停,恨不能一口气将昝三邻所有的好告诉旁人。 岂料他愈是如此,赵嘉楷愈是气恼,手中的杂志直接砸向他的脑瓜,叱道:“有完没完?” 赵嘉鹏无辜地申辩:“可是三邻真的很好嘛!” 昝三邻的好,他自当会慢慢挖掘,无需这位蠢笨的弟弟指手画脚。可是他不能在弟弟跟前表露任何不妥当的端倪,谁知道会不会弄巧成拙?就拿这次赞助海南出游来说吧,他轻飘飘只说了一句“你这么笨,一个人到了海南会不会被卖了还帮人家数钱”,赵嘉鹏就掉入他设好的圈套,顺势说出了“再找一个好朋友陪陪”这样的意愿,还只当占了哥哥的一次大便宜,却不知道赵嘉楷深知他“好朋友”名单里,昝三邻无疑是占据首席之位的。 这厢兄弟俩上演欺压与被欺压的桥段,这厢昝三邻放下电话时,旁听了许久的老婶子竟然递上一杯茶,堆着满脸谄媚的笑容,道:“聊完了?口渴了么?快喝杯茶,这可是好茶呢,我家顺子今春从香港捎回来的,叫什么名字来着的?哎瞧我这记性……”她家顺子是幺子,在上湖村也算是个家喻户晓的人物,据说村长家能推到瓦房屋在上湖村建起第一栋四楼小洋房的功劳非她这位顺子莫属哩。 昝三邻一点也不想喝她这杯金贵的茶,脸上却没有露出一丁点嫌弃的表情,只笑道:“老婶子,我就不喝了,饭还卡在这里呢。”他指了指喉咙,继道,“你喝吧,我走了,谢谢你啊!” “哎,好……那你慢走,”老婶子急忙道,“你这孩子,过来也不打手电,外面太黑,拿老婶子的手电筒照着回去吧。”果然就把搁在桌子的手电筒塞到昝三邻的手中。 留守上湖村的大多都是只认耕地劳作的勤快人,他们习惯日出而作日入而息的生活,很多户人家一个月都用不了多少度电。这个时间确实很晚了,村里又没有安装路灯,泥石之路极不平坦,晚上不借用手电的话,确实很容易被什物绊倒。昝三邻推托了一下,才又道谢收下,握着手电筒打光回家了。 昝家,昝五湖盯着家里的黑白电视津津有味地看着节目,昝父正在小矮桌前剥着花生就着白酒吃,洗澡房那边隐隐有声响传来,昝母与昝*大概是去洗澡了,昝三邻刚进门,便见满桌子碗碟狼藉,没人收拾。 昝三邻上前默默地收拾起来,昏暗的橘黄色灯光下,没人发现他眼角的落寞。 第21章 受伤 10月姗姗而至,闷热与干旱盘桓纠缠,高温经久不散,空气中能闻到尘埃干涩的气息。 天色尚未大亮,昝三邻已经蹲在地里为花生除草了,地里的杂草横生,刚刚冒出花蕾的花生无精打采地与杂草争夺水分养料,偶尔会有一两只迷路的蚂蚁爬到昝三邻的身上,咬上一口也没引起主人的注意,可是拨开花生叶,一旦发现卧在其间毛绒绒的毛毛虫,昝三邻便会没由来地打上冷颤,他怕这些浑身披着黑色绒毛的生物,即便知道它们对他没有一丝伤害力,可他就是怕虫子,那蠕动的一团黑色时而惊恐逃逸,时而不为所动,时而掉落于地装死,各种在别人看来蠢萌的神态,皆让昝三邻胆颤三分,惊惧莫名。 从早到晚,这块山坡下的花生地在昝三邻的劳作下终于除尽杂草,晚风下一身绿色蓑衣的花生摇曳着身姿,像是跟恩人致谢。 拖着疲惫的身子回到家,昝三邻还没喝一口自制的柠檬茶解暑,便听到院子外边扯着哭腔的昝五湖叫道:“三哥,不好了,牛丢了。”记忆中她依稀记得三哥也弄丢过一次牛,结果被昝父狠狠抽打了一顿,三哥虽然没有哭出声音,然而竹子划过空气发出咻咻的声音以及鞭子抽在皮肉上的声音像是在她弱小的心灵里烙上了一层阴影,每次考试不及格或者做了什么错事,她总能梦见那竹鞭落在身上,没少被惊醒。这次七天长假,那些辍学到s市特区工作的同龄人三三两两地回家探亲,她贪玩贪吃,跟在几个穿着光鲜衣服的旧时好友身边听她们的经历,吃包装精美却甜腻太重的巧克力,直到她们开锅做饭,她才惊觉自己忘记去放牛了,急急忙忙跑到栓牛的大树下,却没见到老水牛的踪影,显是老水牛饿慌了,挣开绳子自寻觅食去了。她又惊又怕又怒,在附近几处青草肥美的地方寻了个遍,无果,才开始慌乱起来,遥望田埂菜地,只有弯腰耕作的人,哪有一头水牛的影迹?她想起另一头种植大批甘蔗的地,甘蔗叶是牛的最爱,唯恐它跑到那处大搞破坏,昝五顿时湖胆战心惊,气喘吁吁地疾跑过去,依旧没见到自家水牛的踪影,她一颗凌乱的心七上八下的,眼看天色就要黑了,父母就要回家了,记忆中那条长满荆棘的竹鞭就要张牙舞爪似的落在自己的身上了,昝五湖终于六神无主了,眼泪哗哗直淌,远远见着昝三邻干完农活往家里赶,她本能地朝他奔去,向他求助。 昝三邻大吃一惊,也顾不上炒菜做饭剁猪食了,忙折出门外与昝五湖一同寻找失踪了的水牛,路上询问起昝五湖的前因后果,含着泪的昝五湖支支吾吾的没敢说实话,避重就轻地只说了她寻过的几处地方。 昝三邻何其聪明,大致猜到了原委,见五妹啜泣含泪的可怜模样,也不忍心责骂她了。昝三邻曾经放过牛,深知上湖村每一处隐秘的水草所在,他家的老水牛如今还驮着一胎,自然不会走太远,想起池塘后侧一块滋养水草的泥沼地,心里一动,忙带着昝五湖直奔泥沼地。 果不其然,兄妹俩刚绕过大池塘,便听到涉水的声音,黑蒙蒙的夜幕下虽然看不清楚泥沼地的情形,昝五湖却心里大喜,破涕为笑,高兴地道:“太好了,找到了!”只要老水牛没有破坏农作物,昝五湖就大大松了口气,丝毫没有察觉此刻的困窘。泥沼地虽不宽广,却深至大腿之处,泥泞水草间还隐藏着蛇虫水蛭,故此地虽然水草鲜美,却鲜少有人愿把自家的牛赶到这里享受美餐。 涉水的声音确实是自家水牛弄出来的,眼尖的昝三邻已经辨出了它的轮廓,自觉逍遥的老水牛正甩着尾巴悠闲自得嚼着周遭的水草,仿佛还在气主人遗忘给它进食的时间,对昝家兄妹的召唤声置之不理。 “哥,怎么办?”昝五湖急了,眼泪又在眼眶中打转。祸是她闯的,可是她一点也不愿下泥沼地把牛牵回来啊,且不说身上这件她挺喜欢的衣服会被泥浆弄脏弄臭,光是想到被吸血鬼一样的水蛭附身就觉得万般恶心,她后退一步,可怜巴巴扯了扯昝三邻的衣摆。 昝三邻叹了口气,脱鞋挽起裤管,他穿的是初中时的校服,裤管宽松,可以挽到大腿,但是下了泥沼地,深深浅浅地走了几步,裤管收力下滑,他苦于跟泥沼作斗争,哪还有空暇管裤管湿不湿脏不脏? 好容易牵牛上岸,他已经浑身泥浆地累倒在岸边,一边让昝五湖把牛牵去池塘泅泳,一边拨去裤子上的泥浆,找寻了一下,没发现水蛭,也没觉得身体有被咬的迹象,他拭了拭额上的汗水,大大的缓了口气。对水蛭深恶痛绝的,并非只昝五湖一人。 在池塘边草草搓掉肮脏恶臭的泥浆,昝家兄妹牵着牛回家,此时天色已然大黑,昝五湖几次借机用绳子狠狠抽打了老水牛几下以泄内心的愤怒,昝三邻不忍,干脆牵过绳子,让昝五湖先回家。 昝五湖又不乐意了,她精明着呢,回到家她的分内事无非就是烧烧洗澡的热水,再多就是扫扫院子收收衣服,可当这些都做完了而属于昝三邻的分内事还没弄完,她就得帮忙,诸如剁猪食喂猪什么的,昨天的猪就是她喂的,提着一桶猪食去猪圈喂食,她几乎没胃口吃饭了。 回到家,灯火大亮,昝五湖心里一提,难道昝父昝母先一步回家了?她惴惴地跨进门,不由大喜道:“大哥!”桌子上放着两个蜜柚,显然是昝一清带回家的。 昝一清惊异地看着一身泥浆的昝三邻,皱着眉问道:“三子,怎么这么脏?” 昝三邻笑道:“被牛甩的。大哥,你怎么这么晚到家?是憨大送你回来的吗?” 昝一清“嗯”了一声,憨大是想送他回来的,但昝一清想到在家呆没两天肯定得走的,他不愿意骑家里那部破破烂烂的摩托招摇过市,干脆就骑上憨大的摩托自己回来了。不过此刻他没心思解释,他只觉得三弟身上的泥浆令他十分不快,这可是百花镇上赫赫有名的状元郎!他跟谁提起自家三弟,哪个不是肃然起敬对他竖起大拇指的?可偏偏在他家,脏得跟个乞丐一样,再看看与他一起回来的昝五湖,身上哪有一块泥巴? “大哥,可以开个柚子吃吗?”昝五湖眼馋地盯着油光发亮的柚子,丝毫没有察觉大哥不悦的神色。 “开吧,”昝一清随意地问昝三邻,“牛怎么甩你的?不是四海放牛吗?” 昝三邻尚未开口,昝五湖率领说了,提起昝四海,昝五湖竹筒倒豆子似的一股脑儿将昝四海的种种恶行添油加醋地交代了一番,积怨多时的心里才畅顺了许多。 昝一清点燃了一根烟慢慢地抽着,厨房里昝三邻已然动手烧火做饭炒菜了,昝五湖一边咬着甜甜的蜜柚肉丝,一边卖乖地对昝一清道:“很好吃哦,大哥,你也吃一块。” 昝一清没理会她,他烦躁地站起身,丢下手中的香烟,在大厅里踱了几下,转到厨房门口,道:“三子,你去洗澡,我来炒菜。” 昝三邻怔愕地转过头,笑道:“还是你去洗澡吧,等爸妈回家了,就可以吃饭了。”还好今天哑伯捎来了一尾一斤多重的草鱼,否则这么晚了,到镇上买荤菜可麻烦了。 “我说我来炒菜!”昝一清拔高了音量,吓了昝五湖一大跳,她转了转眼珠儿,也不敢再多吃蜜柚了,乖乖的来到灶下,点火烧水了。 “不用了,”昝三邻也被他的声音吓了一跳,只道他在外面受了气呢,轻声道,“也没多少样菜,豆腐已经炒好了,就炒个青菜,再蒸个鱼就行了。”其实还有一份紫菜鸡蛋汤压后再煮的,算起来也不难,就是一边顾着火候一边炒菜,厨房又热,他现在就是汗流浃背的。 昝一清还要再说什么,院子已经有了响动,昝父昝母扛着锄头抱着昝*终于到家了。 昝父昝母见大儿子回来,大为高兴,昝父还想上镇上买一些肉类回家添菜呢,被昝一清拦了下来,一家子其乐融融地吃着蜜柚,只有昝三邻还在厨房里满头大汗地蒸鱼。 趁着晚饭之前,昝三邻匆匆去冲了一下冷水澡,毕竟昝一清已经念叨了两次,引起昝父昝母的注意,昝五湖也惊恐地缩在一边,唯恐昝三邻道出实情让她被父母责骂。 晚饭之后,昝三邻坐着小板凳在家门口剁猪食,这些番薯苗是昝五湖到番薯地割的,也不知怎么的尽是选老韧的苗割,大概是老韧的苗比较旺盛,不必消耗太多体力去寻那些鲜嫩的苗吧,可要剁断它们真的很耗气力,昝三邻握刀的手都酸了。 昝一清也没心思聊侃他的见闻了,沉郁地放下碗筷走到昝三邻的身边,他身材高大,而昝家使用的还是橘黄|色的灯泡,照明度本就昏暗,他这一遮挡,昝三邻“啊”地一声惨叫,劈下的菜刀落在他的食指上,浓郁的血|腥味直冲鼻息,食指上的巨疼瞬间席卷了全身,昝三邻冷汗直冒,依稀觉得食指似乎砍断了,忍不住惨叫起来。 第22章 震吓 食指伤得很重,刀锋劈入骨骼,血流如注,砧板上、薯苗里一片血|腥,昝三邻脸色灰白,颤抖的唇瓣没有一丝血色,木然地任由昝一清打理伤口,其实昝家备放的药物无非是感冒药喇叭丸之类的,至于斫伤——农家人也没这么娇气,止住血包扎一下伤口,等个把月就不药而愈了,故此也没人太在意,唯有昝一清执意推出了憨大的摩托车,连声催促了几句昝三邻,非要带他去镇上诊所消毒上药不可,等天亮再去医院打破伤风针。 昝父脸色一沉,心里极其不乐意,上医院打破伤风针可贵了,年前村里有位在工地打杂的被生锈的钉子刺扎伤了,上医院打破伤风针就花了两百多……他向昝母打了个眼色,不就被菜刀斫伤划开了个大口么,至于上医院花那冤枉钱? 昝母嘴边嚅动了几下,却什么也没说,她太了解昝一清的个性了,当初也没跟家人商量就自作主张辍学到s市打工,又怎会听劝?于是只默默地放下昝*,接过昝三邻方才的活,当看到砧板上一小滩血迹时,心里微微一颤,终是化作一句叹息。 昝三邻怎样也拗不过昝一清,打眼悄悄观察了默不作声的昝父昝母,瞳内尽是黯然无色。还是昝*噙着泪水上前要给三哥的伤口吹吹,昝三邻抚摸着她的小脑袋,无声地笑了笑,又在昝一清的催促中坐上了摩托后座,闯入了黑幕中。 坐镇诊所的医生是昝一清一个朋友的堂叔,据说医术高明,就是脾性怪异,宁愿蹲守在不景气的家乡,也不愿接受大医院的聘请。如今听闻伤者是今年镇上的状元郎,老医生立即正了神色,认认真真替昝三邻的伤口消毒,酒精涂上伤口时,痛感神经的源头集中于食指里,昝三邻额上布满了冷汗,痛得连喘息都停滞了,全身动弹不得。 一语不发的昝一清连抽了三根烟,沉郁的眸子呆呆盯着纸篓里染成血色的纱布。 处理完伤口,老医生冷冷地道:“读书人就该有读书人的样子,耍刀弄斧的成何体统!” 争辩已无意义,昝三邻低垂着头,一副知错就改的乖巧模样。昝一清羞耻地别过头,老医生的话像把利刃直戳他的心脏,农家子弟难得出了一个状元郎,没提供良好的学习环境也罢了,还要亲劳胼胝?他赶忙掏出钱包正欲付账时,老医生大手一挥,冷声说:“不用了,今天我心情好,不收诊费。”诊费加药品不过百来块钱,就当日行一善吧。 昝一清显然也被朋友叮嘱过不要忤逆老医生的话,也就不强求了,提了药,昝家兄弟再次向他道谢,老医生再次嘱咐昝三邻忌口事宜与注意事项,末了也觉得自己过于啰嗦,这是从未有过的事,便满脸愠色地挥了挥手让他们赶紧离去。 回到昝家,昝父与小*已经休息去了,昝母正在厨房煮猪食,昝五湖居然伏在小矮桌上写作业,见大哥与三哥回来了,还懂事地关心昝三邻的伤。 “怎么还不去睡?”昝三邻温和地问,秋季正是农家繁忙时期,白天劳动体力消耗过大,晚上不好好补充睡眠,很容易疲劳过度。 昝一清却推着他进房间,命令道:“你现在就去睡,明早再去医院打针!” 昝三邻垂下眼帘,轻声道:“哥,谢谢你。”刀斫深入骨头,老医生也强调了务必要打针才安全,他珍惜着努力争取来的现况,他还有更美好的未来等着他去经阅,若然折损于此,任谁也不甘心。 “说什么话呢!”昝一清笑着揉了揉他的发顶,见三弟露出了真心实意的笑容,他捏了捏紧握的拳头,待昝三邻返回了房间,他揪着昝五湖的耳尖,目光中透出寒意:“昝四海在哪儿!” 昝母听到摩托引擎再响时,追了出来,问道:“这么晚了,你又上哪儿去?”只有渐行渐远的摩托声回应她,昝母疑惑地回过头问昝五湖,“你哥有说上哪吗?” 昝五湖赶忙摇头道:“我什么都不知道!”合上作业本,逃也似地回房了,大哥那寒入骨髓的目光,对视一次就够了。 出卖了双胞胎哥哥,昝五湖岂能睡得了?七上|八下的心怎样都无法平息,只得侧耳倾听厨房里昝母劳作弄出的声响,还有一旁睡得香甜的昝*砸吧的声音。 也不知道过了多久,她几乎都入睡了,屋外轰隆的摩托声尤为刺耳,昝五湖倏地挣开双眼,黑暗中什么也看不见,唯有屋外的声音听得一清二楚。 “就站在这里。”昝一清的声音 “哥……”竟然是昝四海的声音。 昝五湖一颗心怦怦直跳,她直起了腰,却不敢摸下床,只竖起耳朵细听。 “哥!”蓦地,昝四海爆发了一声撕心裂肺的叫喊,划破了静谧的夜空,惊动了远处的狗,接二连三地狂吠起来。 昝五湖缩着脖子蜷着身子,屋外昝四海一声惨过一声的撕裂哭腔涌入耳膜,昝五湖手心攥出了汗渍犹不自知。 一片混乱声中,昝三邻着急的声音参入了进来:“哥,快住手!” “你别拦我!”昝一清大声叱骂,紧接着又是昝四海抽泣欲绝的哭腔,求饶声断断续续的,昝五湖颤抖着身子捂住了耳朵,却哪阻隔得了那声声似乎戳入自己心肺的惨叫声? 被昝一清大力甩开的昝三邻抽了一口冷气,牵动伤口的剧痛再度席卷而来,他忍了忍,不顾疼痛地上前再次制止昝一清的施暴,可正在气头上的昝一清丝毫不给他面子,杀鸡儆猴,这种刽|子手就得自己去扮演才能护得住直步青云的三弟。 再次被推开,昝三邻终于看到了昝父打着赤膊走了出来,他沉着脸,不知是美梦被打扰了,还是不悦大儿子对四子的施暴,责骂道:“干什么呢!像话吗?”确实,四子顽劣理当他教训才对,大儿子的越俎代庖让他很失面子,再说家丑不外扬,偏偏弄出大动静,三更半夜的惊动周围邻居打着手电筒出来瞧热闹, “爸,你也别拦我!”昝一清凌厉地将昝四海踹倒于地,丢开手中已经断裂了的竹鞭,恶狠狠地指着他道,“我今天就是要好好教训他,让他知道要么在家读书,要么滚到外面打工,昝家不养闲人!” 昝父还要再说什么,手臂被昝母拉住,她朝他摇摇头,四子打从上了初中就没回过一次家,加诸昝五湖没少在她耳边搬弄是非,渐渐也对四子恨铁不成钢起来,兴许铁棒教育一下也好,收收他野了的心。 “哥,我再也不敢了。”皮开肉绽的昝四海求饶着,他确实吓懵了,在同桌家里玩了两天,临睡前还约好次日到山涧上摸溪螺呢,刚沉入梦乡就被大人们叫醒,说是大哥寻来了,迷迷糊糊的昝四海只道是昝家出了什么事,慌慌张张穿了衣服出去,果然见到大哥一脸阴鸷揪着他的衣领架上了摩托后架,也没跟借宿的人家道一句谢,就被大哥挟带走了。 回到家劈头盖脸的一阵抽打,竹鞭抽到皮肤之处火灼一般的疼,他本能地四处逃逸,可院门已经被昝一清关了,四处也是黑漆漆的夜,他无路可逃,而雨点般的竹鞭丝毫不减势,所幸三哥来了,昝父也来了,可不管用,昝一清又抽出一根新的竹鞭,朝他步步进逼。 昝四海本能地以臂抱头,爆出杀猪般的嚎叫,可预感中的灼痛并没有落在身上任何一处,反倒听到了昝三邻呼出一口重重的抽气声,紧接着是昝一清气急败坏的声音:“三子,你……你……”将竹鞭丢掷在地,拉开挡在昝四海跟前的昝三邻,狠狠地踹一脚正愕然看着昝三邻的昝四海,叱骂道,“昝四海,你给我记住,再敢野到外头去,别怪我打折你的狗腿!” 昝四海吃痛本能地嚎叫一声,所幸暴|虐终于告落,他惨兮兮地卷起裤管看看一条条痕迹斑斑的血痕,眼泪又不争气地直掉,大哥拉走三哥之后,昝父昝母也没来安慰他一下,他悲从中来,抽抽噎噎地蜷在院子里不起来,初秋的夜风依旧闷热干燥,身上火辣的疼愈加清晰地敲击他脆弱的心灵,昝四海只觉自己就像一只被丢弃的流浪狗,鼻子又一酸,也许是方才嚎哭得太厉害,现在竟是无泪可流。 正怨天尤人之际,他听到了有人悄然靠进的脚步声,随之还有浓烈的红药水味道,昝三邻拉起了他让他坐在石阶上,为他身上每一块红肿的鞭痕上药。他的动作小心翼翼,昝四海哑着嗓子问:“三哥,你的手怎么了?” 缩了缩左手,牵动被重重包扎的食指伤口痛入心扉,昝三邻低声说:“不碍事。”跟昝四海浑身血痕比起来,刀斫的伤确实没什么大不了,那鼓起的条条红痕,他看着也觉得疼,更何况,他帮昝四海挡住了昝一清最后的一抽,至今他的后背还是火辣辣发痛,估计也是破皮了,昝一清要帮他上药,他却推说没被鞭子抽中,并不是太痛蒙骗过关。 处理完伤口,昝三邻让他回房休息,昝四海死活不敢再出现在昝一清的眼前,于是换成了他在简陋的楼梯口下的木板床辗转了一宿,天亮前才合眼睡下,也不知做了多少恶梦,再度醒来时,外头烈日当空,他吓了一跳,一骨碌爬起,浑身叫嚣着疼痛难耐,却不敢再睡下,生恐被昝一清揪着又一顿胖揍,他别别扭扭地来到客厅找吃的,餐桌上果然有咸菜伴稀粥,他狼吞虎咽地扒拉起来。 在家好生养了一两天的伤,昝四海再也没见着昝一清,连昝三邻也不曾见着,昝五湖说,那天一大早,大哥就载着三哥走了,连同三哥背回来的书包也带走了。 昝四海乐得清静,可也学乖了,该下地就下地,该放牛就放牛,就是不愿跟村里的伙伴玩,毕竟被揍的丑事早就扬了出去,上湖村里哪个不知哪个不晓? 这一天,昝家院门前停了一辆据说连村长的幺子都惊羡不已的宾利,车上下来两位面容相似的年轻男子,一个儒雅沉稳,另一个稍显稚嫩,阳光的脸容掩饰不住兴奋与忐忑,不是赵氏兄弟又是谁? 也是这一天,憨大接了昝父打来的三通电话。 第一通——“一清在你那吗?叫他马上回来!”答曰不在。 第二通——“让一清带三邻回来,他同学找他。”答问三子不在上湖村? 第三通——“叫那死小子开机,打个电话回家!”答曰联系不上他。 挂上电话,憨大哼着不成调的曲子拍拍新修好的作品,满意地点点头,一旁的助手催促他吃饭,他弯身收拾好工具,接过助手递来的饭盒,食欲被菜香味勾起,鸡肉伴香菇,真香!他一边风卷残云般大快朵颐,一边含糊地叮嘱助手:“这个好吃,你等下就点这饭盒给一清他们送去。” 第23章 迟到的新生 小长假第六天傍晚,昝三邻背着书包独自一人出现在市一中校门口,他跟大哥在憨大家借住了两天,受到憨大父母的热情款待,还过了个拜月许愿放烟花的中秋节,这是从未有过的美事,若是在昝家,顶多也是吃块月饼,自个儿来到院子被圆月均罩一番,以示普天之下共享明月清辉的荣耀而已。 昝一清原要送他回校的,但被昝三邻制止了,昝一清也没坚持,只拍了拍他的肩膀,道:“生活费不够一定要跟我说。” 昝三邻点点头,大哥赚钱不多,花钱却如流水,手中从未有余钱,可每次见他,总会塞一两百过来,昝三邻知道,大哥借憨大很多钱,不过没关系,这笔天文数字他终将替大哥还清。 而提前返校的代价则是吃闭门羹,市一中大铁门紧锁,保安不知所踪,许是吃饭去了罢,昝三邻看看手腕,只能干等着。 很快他就发现了一个境况跟他一样的人,那人肤色黝黑,像是爆嗮过海岛阳光似的,一身休闲衣服,背着个大大的背包,不知是否旅行刚回来,他张望了片刻,踹了一脚大铁门,铁门吃痛,发出震耳般的“哐当”声,昝三邻本能地望过去,蓦地睁大双眼,眼前一幕太令他难以置信。 但见那家伙轻松地将大背包丢过铁门,后退几步起跑,飞身腾空而起,轻巧地越过将近两米的大铁门,落地后不忘朝门外兀自震惊的昝三邻作了个敬礼的手势,露出白白的牙齿。他潇洒地拎起大背包,绿化带那边就传来狗吠声,一条凶神恶煞的大狼狗吐着舌头扑了过来,保安也从拐弯处奔出,大声喝问:“谁?干什么的!” “学生,学生!”那人赶忙说。 奔了过来的保安狐疑地看了看乖乖蹲坐在一旁的大狼狗,一边喝问:“学生?你是怎么进来的?” “翻进来的。”那人毫不畏惧直言。 “翻……?”铁门的高度,寻常人怎么可能翻得进?保安将询问的眼光移向门外的昝三邻,昝三邻艰难地点点头,是的,他不仅看到这人轻松翻进了大铁门,还看到了那只穷凶极恶的大狼狗在短短几秒钟的时间里,只在他几个手势几个哨声下收敛了全部戾气,乖得跟只人畜无害的小白兔似的露出讨好的神情,若非亲眼所见,他也会跟保安一样疑惑不解。 保安半信半疑,盯着那人道:“学生就可以翻进来吗?你这是违反学校规则知道不?说,你是哪个年级的,叫什么名字?”作势拿记事本记录此人的犯规事项。 “别,别,我是新生,今天才来报名的,哪知道学校什么规则啊?”那人无辜申辩。 昝三邻心里一动,迟来报名的新生,好像真有这一号人。 保安却不知晓实情,难以置信地道:“你骗鬼啊!这都开学一个多月了才来报名?学校准许了吗?”还要再多质疑几句,那人抢着道:“当然准许了!”还报出了班主任的名号,保安是认识这个教师的,师资公告栏上就有他的照片及资料,物理高级教师,年年优秀教师优秀班主任,头衔一大堆,保安也没能记清。 “你等着!”保安放下记录违规的记事本,回头看了一眼昝三邻身上的校服,一边按下铁门开关按钮一边道,“你的学生证拿来。”即便是小长假,总有几十个留校的学生,复读生尤多,提前返校的也有零星几个。 昝三邻取出学生证递给正挂电话的保安,他匆匆扫了一眼,便递还与他,挥手示意他可以进去,转头却对那个蹲在原地逗弄自家狼狗的人道:“李老师的电话打不通,你不能进校。”休息日大多教师选择关机不受打搅,更遑论小长假了。如今没人能证明他的身份,保安是不敢随意放人进来,况且翻门进来的家伙,怎么看怎么形迹可疑。 “what?”那人霍地站了起来,无袖裸|露的臂膀是鼓鼓的肌|肉,满脸尽是不悦,搞什么!那谁的电话打不通与他何干?他好不容易提前通过特训考验,山长水远地跑来学校报到,竟然被阻拦在这里? “你……你要干什么”保安本能地后退一步,这家伙言之凿凿是新生,可这明显是要打人的气势,一点也不像普通新生。市一中优生很多,但有背景的各路学生更多,眼睛睁得再大也无法辨析他们的身份,稍有不慎得罪哪个权贵子弟,就够自己喝一壶了。 “我从大老远的地方过来,你不给我进校合适吗?”怒意渐盛的家伙突然露齿一笑,秒变阳光少年,一条胳膊挡在保安的肩膀上以示友好,一副圆滑的模样。 骑虎难下的保安面露难色,理所当然否决的话竟说不出口。 还是昝三邻替他解围了,道:“如果找不着李老师,那就找蓝老师问问,二班是不是有个叫邱粤的新生还没来报到。” “咦?你认识我?”那人显然很意外,打量了一下昝三邻,“你是跟我同班的吗?” “不是。”昝三邻简单地回道,举步便离去。 “喂,你等等!”邱粤见昝三邻离开,拎起大背包就要追上。 “你先别走。”保安本能地抓住他的胳膊,不料手腕一痛,被自称为新生的家伙重重地掀翻在地,摔了个狗啃泥,疼得他眼冒金星,冷汗直下。 “噢,sorry!”邱粤也没料到做保安的竟然如此羸弱,只是顺手一个倒摔而已,一成力气还没用上呢,他看起来摔得很惨的样子,该不会是腰断了吧? f楼下,昝三邻苦恼地看着上锁了的大门,一天内吃了两次闭门羹,昝三邻一筹莫展干站着。f楼住的都是高一男生,小长假有几个留校,管宿阿姨在小黑板上注明了开门时间,非开门时间不在,而手腕上的时钟正指向7,离管宿阿姨的出现还有将近两小时。 “嗨,咋不走了?”一个讥讽的声音自身后传来,昝三邻无须回头便能辨析这痞痞的语调非尚未报到的新人莫属。 “说你呢,”邱粤扳过昝三邻的身子,挤个眼色嘲弄道,“你小子腿不长,走得却挺快啊,怎么?现在停在这等我原谅了吧?”然后又嫌弃地捏捏昝三邻的肩膀,“一块肉都不长,你是怎么活这么大的?” 昝三邻推开他的手,懒得搭理他,心里在盘算这两个小时该去哪儿看书打发时间。 邱粤也没太多纠结,他瞄了一眼小黑板上的公告,“咦”了声,狐疑地问:“小长假……什么小长假?” “国庆加中秋7天假期啊。”昝三邻惊异地看了他一眼,这人怎么连国庆节假日都不知道?被外星人绑架了么? 邱粤怔愣了片刻,吐了句“卧槽”,难怪今天机场人满为患,他就说嘛,h市的小机场怎么人山人海像极了国际范儿呢,原来是国庆出入人员多了……早知道是国庆假期,他就不着急赶回来了!起码不必从机场打的直跑市一中,钱包的人民|币全部被司机搜刮走了还喋喋不休遇上车霸——打车不给钱的恶霸,他的模样哪点像耍赖的恶霸了? 邱粤习惯地踹了一脚大门,突然瞟到了昝三邻背包的拉链头,眼珠儿一转,笑道:“你别动,我有办法了。”三两下取下了背包拉链头,朝昝三邻炫耀地扬了扬。 “你干嘛!”昝三邻气恼地闪退,见到他手中的拉链头还一脸懵然,不知他又要耍什么花样。 却见邱粤将针形的那一端塞入锁孔,捣鼓了几下,“咔哒”一声,锁头松开,邱粤吹了记响亮的口哨,显然对自己的杰作很满意。 昝三邻瞠目结舌,震愕得无以伦比。这家伙还是人吗?翻高门,训狗,开锁,中考成绩还名列全市第二,还有什么是他不能做的?! “喏,还你。”肇事者得意洋洋地把作案凶|器归还昝三邻。 昝三邻此刻才心疼背包的拉链头被弄坏,虽然并没影响拉链,但毕竟是新买的,还不是用到寿终正寝,怎样都心有不甘。 见昝三邻一语不发推门上楼,邱粤不解地问:“又怎么啦?喂,喂!”只好跨步追上,不过很快又转回来,关门合锁,一丝犯|罪痕迹不留,这才满意地追上去。 第24章 大债主 502寝室里。 空了几天的寝室除了地板上躺着几具蛾蚊的尸|首之外,并没多少积尘,昝三邻习惯打打卫生擦擦床铺,对那个擅自尾随而来的不束之客置若罔闻。 “喂,你那个蓝老师让我在你这里屈就一宿,你看我睡哪儿合适?”不束之客打量着格调不一的几个床铺,摸着下巴做沉吟状。 “睡地板吧。”昝三邻没好气地答道,反正地板刚打扫完,挺干净的,只是南方的初秋,蚊子依旧猖狂无比罢了。 “咦!你这算什么待客之道?”邱粤不怒反笑,随手将大背包搁在安康的床铺,盯着刚被昝三邻擦拭过的床铺,笑道,“我瞧你的床铺没放什么东西,挺宽敞的,今晚我就跟你挤一挤吧,哦对了,我习惯裸|睡,你没意见吧?” 昝三邻咬牙道:“有意见!”挤一挤尚且不能忍受,更遑论裸|睡? “你太不友善了!”邱粤状若抹泪地控诉道,“我举目无亲投奔你,你不给挪地儿睡也就罢了,还不管饭!”好像配合他的控诉似的,不知谁的肚子咕噜地响了一下。 邱粤怔愣了一下,指着昝三邻哈哈大笑,后者满额黑线。不能怪他,临回校前昝三邻确实扒了一碗饭,可是全部交代在车途上了,从上车一直吐到下车,胆汁几欲吐出,都没人愿意与他并排而坐了。而少年人又正直长身体阶段,胃中空空如也,腹中自然会捣鼓抗议。 民生问题迫在眉睫,于是两少年结伴外出觅食,下至二楼拐弯处才发现一楼灯火大盛,隐隐还有黄梅戏唱曲流淌,管宿阿姨竟然回来了! 邱粤并不当一回事,自顾往下走,被昝三邻一把拉住,贴近邱粤的耳旁压低声音道:“别下去,被宿管阿姨发现了会知道我们弄坏锁头的!” “发现不了,”细若游丝的气息抚得耳根儿发痒,邱粤难耐地摸了摸发痒的耳朵,也低声道,“锁没坏,我弄回去了。” “那也不行,她若是问起我们怎么进来的,怎么回答?”昝三邻皱眉道。 “如实回答会怎样?”邱粤问。 “不怎样,寝室扣10分。”昝三邻冷冷地说。 “那就扣吧。”邱粤满不在乎地道,10分有什么大不了的? “不行!”昝三邻斩钉截铁地道,“这个月的文明宿舍就评不上了!” “多大点事儿?评不上就评不上呗。”邱粤无动于衷,从小到大各类考试比赛的一等奖他拿了不少,而优秀学生五好学生之类的一个没拿过,文明宿舍是个什么鬼? “评不上文明宿舍,就拿不定100元的奖励,”昝三邻凉凉地道,“期末学生评优还有奖学金都会受限。”100元对于502寝室的其他舍友而言倒是其次,但市级优秀学生、奖学金甚至入党,却是每人都想要的,昝三邻甚至比其他人更在意,故此他比任何人都勤快打扫卫生,特别是安康与陈启亮当值之日,昝三邻常常代替他们打扫卫生,皆因此两人懒惰成性。 “嗤,”邱粤不屑地耸耸肩,调侃道,“好吧,你是优秀学生你说了算,不过,你能挨到9点再吃,我可不行。”他连续三天不眠不休通过特训考试后匆忙收拾东西赶去机场,飞了十几个小时到帝都再转机,两趟的飞程却只在飞机上吃了一顿配给少得可怜的机餐,味道还不咋样!如今都饿得前胸贴后背了,他还得再忍受一个多小时的饥饿? 邱粤的耐性由来不佳,只是昝三邻的表情过于认真,他竟然心生不忍,满腔不忿只得冲着宿管大妈控诉,你堂堂宿管人员,告示牌上不是说明了9点才回来么?言而无信,自食其言,自己砸自己广而告之的招牌,简直不可饶恕! “你想怎么?”昝三邻戒备地瞪着他,见他满脸狡猾的笑容,不由后退一步,他忘了身处阶梯间,脚跟被台阶一绊,身体受势朝后跌去,他尚未惊叫出声,眼疾手快的邱粤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一手揽住他的腰身,一手封住他惊呼的唇,两具身体贴得如此之近,昝三邻甚至能闻到他轻微的汗渍体味。 尴尬地推开他,昝三邻定了定神,“谢谢”二字尚未宣之于口,邱粤已轻笑道:“喂,钱包借我。”不由分说抽过昝三邻放在裤兜里的钱包。 “你!”昝三邻本能地抢自己的钱包,奈何身高是硬伤,他又不能对他穷追猛打,只得压着嗓音叱道,“你要干嘛!” “当然是……铤而走险了。”邱粤嘿嘿一笑,昏暗的走廊灯下,眉宇间尽是桀骜不驯。 于是,昝三邻再次瞠目结舌了。邱粤所说的“铤而走险”,居然是真正的铤而走险,但见他折到二楼走廊里,朝下打量了一下地形,便单手撑住半人高的护墙,腾空飞身翻越而下,消失在昝三邻的面前。 昝三邻震惊得无以伦比,“疯子!一定是个疯子!居然为了吃的……”他回过神时,才有了惊恐的感觉,步履不稳地跑到邱粤消失的地方朝下望去,却哪还有邱粤的踪影——居然没摔着?昝三邻松了口气,虽然二楼距离一楼不过三四米的高度,可寻常人跳下怎样也得脚筋受伤吧? 简直是个怪物! 回到寝室惴惴地等了大半个小时,昝三邻终于盼回了外出觅食的怪物。 而当晚餐一一展示在眼前时,昝三邻整张脸都绿了,炒粉、蒸饺、白灼虾、东坡肘子、鱼丸、盐焗鸡翅,还有几份叫不上名字的,每式两份,外加若干串羊肉串,两听罐装啤酒。 “你!”昝三邻气得嘴角哆嗦,骂人的话一句也说不上来。 “别急,别急,咱慢慢吃。”邱粤刻意扭曲他的意思,笑道,“不够还可以叫外卖,我连他们的电话都存了。” 昝三邻紧握双拳,好不容易才挤出一句话:“还剩多少钱?”他后悔不该将今天昝一清塞给他的那两张百元大钞放入钱包的,这是他打算用来买一部随身听训练英文听力的,如今那部梦寐以求的随身听定然变成了满桌一碟碟香气四溢的美味佳肴,他仿佛听到了心在泣血的声音,握紧的双拳几乎招呼到邱粤的身上。 “我数数……”邱粤好似没瞧出昝三邻的怒意,将钱包的钱悉数抖落在桌上,一张一张细数起来,“3块,8块,16块……” 他每念一个数字,昝三邻的心都跟着抖一下。 “一共27块8,”邱粤将钱装回钱包递于昝三邻,不怀好意地挑了挑眉,笑道,“你瞧你,嘴唇抖得这般厉害,有这么饿么?吃吧,别客气。”将一份东坡肘子端放在昝三邻的面前,笑盈盈地盯着他的眼睛,他惊异地发现这双眼瞳着实美妙得紧,含嗔带怒,窃视流眄,自成风景。 昝三邻深深地吸了几口气,取过钱包时发泄胸中怒意似的狠狠地拍开罪魁祸首的手,后者夸张地抽了一口气,抱怨道,“力气这么足,你根本就不饿吧?” 事已如此,昝三邻全然没脾气了,重重坐下时,气鼓鼓地拿一次性筷子狠狠地戳了戳依旧散发热气的肘子肉,戳起一块塞进嘴里,全然将嘴中肉当做了仇人般嚼筋啖肉,吃了一块再一块,看得邱粤绿了眼,腹内馋虫被勾起,他咽了口唾沫,如虎扑食地端过另一碟肘子肉疯掠狂食。 待盘中食以秋风扫落叶之势被两人瓜分殆尽,昝三邻撑得只能靠在椅子上打饱嗝了,邱粤则意犹未尽地喝着啤酒,眯着眼睛叹道:“人生得意须尽欢,不可辜负是美餐!” 昝三邻懒得吐槽他的杜撰,他难受地抚着腹部,打着饱嗝指着满桌的狼藉,指使道:“收拾收拾,拿到楼下丢了,别招来蚊子。” “喂,东西是我去买的,怎样也轮到你去扔垃圾吧?”邱粤将空啤酒罐捏得咯咯作响,以示自己的愤懑不平。 按照昝三邻与人为善的脾性,做什么事情素来拿捏有度,从不得寸进尺,可遇上邱粤之后,总会莫名地针尖对麦芒,“要么现在还我钱,要么收拾残局拿去处理掉。” “我该还你多少钱啊?”这家伙对自己爱答不理的,原来是钱在作|祟!邱粤来了兴趣,他什么都不缺,尤其是钱,只是刚从国外回来,身上的人民|币都给机场的士司机诓走了,国庆假期银行放假不上班,柜员机倒是可以取钱,可h市没有汇丰银|行啊,有卡却无处可取钱,世上如此莫可奈何的人大概也只有他了吧。 昝三邻眼睛一亮,飞速地道:“130块。”确切地说应该还他134块,只要邱粤能还钱,昝三邻就替他抹去债务的零头,弄坏了的书包拉链也可以不与之计较。 邱粤忍俊不禁,道:“行,不过现在我一钱不名,能不能拿它做抵押?”指了指被他搁置在安康床上的大背包。 如果昝三邻懂得国际品牌的logo,那么这个大背包侧的英文字母会昭示它的不菲价格,即便是被邱粤用过的二手货,也足以抵消十来倍130块的债务。 可惜昝三邻丝毫不懂任何品牌,他睨视大背包,当旅行袋都嫌太大,更遑论当书包了,怎么看怎么不实用,道:“你还是还钱吧。”再凑上每月的补助费,够买一部随身听了。 邱粤哭笑不得,这家伙真跟他计较起钱来了!好吧,他决定从今天开始要当一名称职的负债人,负多负少也不过是个数字,反正债主也只一人。想到往后的读书生涯因此而变得愈加精彩,邱粤心情大好,草草收拾了一桌的残羹冷炙,连同纸篓里的垃圾一同带下楼丢了。 昝三邻莫名其妙地看了他一眼,丝毫没有即将要当一名大债主的觉悟。 第25章 临时起意 次日午后陆续有学生返校,陈启亮率先打破502室的静谧,漫长的7天假期于他而言有点乏味,无非找找旧同学打打球唱唱k,昨晚接到昝三邻打来的电话好生兴奋,差点没忍住直接返校,他醒的晚了,匆匆扒拉了几口午饭就拎着大包小包搭公车返校了。 推门见昝三邻正倚在自己的床上看书,陈启亮挂起灿烂的笑容,高声道:“午饭吃了没?我带了很多好吃的零食回来,特别是我妈做的糯米糕,可好吃了。”一边将零食摆放到昝三邻的跟前,一边打眼扫过上铺,属于昝三邻的床上果真还躺在一人,那就是昨晚昝三邻口中所说的迟来报到的二班学生?怎么睡这么死? 昝三邻捻起一块糯米糕咬了一口,眼睛一亮,笑道:“真好吃!”他昨晚吃得撑了,熄灯了还睡不着,搬着凳子到门口走廊借着昏暗的走道灯看书,宿管阿姨也没楼层巡查,整栋楼静悄悄的,只有蚊子滑动翅膀的声音。在跟蚊子打游击中败下阵之后,昝三邻只好退回寝室,届时鸠占鹊巢的邱粤呼吸悠长,睡得正香甜,昝三邻无奈地躺在陈启亮床上辗转反侧,也不知何时入了睡,做了几个光怪的梦,醒来已是午时,依旧未觉饥饿感,打定主意晚上再一并解决三餐,陈启亮就带着种类繁杂的零食回来了。 听他一声赞,陈启亮很高兴,道:“这一盒都归你了,快点吃完,不然胖子回来你就吃不着了。” 昝三邻笑盈盈地打趣道:“不留一点给袁天哲吗?” “留留留!”陈启亮拍了拍另一盒,尔后擦觉到了昝三邻的恶趣,狠狠挠了一下他的痒痒,骂到,“三邻,你跟胖子他们学坏了!” 他拢共带了四盒糯米糕,回来之前也盘算好了,昝三邻跟袁天哲各留一盒,还有两盒给其他舍友。不能怨他偏袒,这次带来的东西太多,其次,袁天哲是他偶像,自然独占一盒,昝三邻过于温和恬淡,素来不跟任何人争抢,偏偏舍友中有个如狼似虎的吃货胖子,不留一盒给他,糯米糕渣都瞧不见一点。 昝三邻没能躲过他的挠痒,吃吃地笑了一通,突然笑声变作了抽气声,原来玩闹时牵动了食指伤口,昝三邻忙告饶。陈启亮这才发现了他的伤口,脸色一变,连珠炮的问:“你的手怎么弄伤了?很疼吗?看了医生没?” “不碍事。”昝三邻安慰道,伤口依旧疼,特别是整只手不能使力,伤口一旦拉动,尚未愈合的伤口则会涌出鲜血,这几天他凡事小心,可日常诸事难免操劳,砂带一天总要换几次。因玩闹而出血,这还是第一回。 “行了,大热天的你快去洗个凉水澡吧,汗味都出来了。”昝三邻寻了个借口支开陈启亮,只恐换纱带时伤口的丑陋吓着了他。 陈启亮应了一声,转去洗浴室后又悄声摸了回来,见昝三邻低头熟练地解开染红了的纱带,伤口也暴露在陈启亮跟前,他大吃一惊,失声道:“伤口这么深,是怎么弄的?”坏死的肉翻开约有两厘米之长,隐隐可见森森白骨,光是看着都觉得恐怖森然令人头皮发寒,更何况是患者自己? 昝三邻快捷地换好纱带,避重就轻解释道,“自己笨手笨脚不小心弄的,伤口看着很严重,其实过几天就结痂的。”借着催促道,“你快去洗澡啊。” 陈启亮不语,能将一张纸折成千百种花样的手会笨拙地弄伤自己? 见他沉郁着脸,昝三邻又好言宽慰他几句,倒弄得深可见骨的伤口是长在陈启亮手指上似的。 陈启亮勉强牵出一丝浅笑,将糯米糕的盒子推到他跟前道:“你多吃一点,我妈说了,糯米糕很有营养,不够我再让我妈做几盘,下午再回家……”他家离市一中只有大半小时的车程,几路公车直达,回家极方便。 昝三邻一边吃着糯米糕一边打断他的话:“弄糯米糕需要准备很多材料的,你别麻烦阿姨了。”细吃大概有十几种材料,难怪这么好吃。 蓦地,一个黏糊的声音传来:“拿块给我尝尝……”一条黝黑壮实的臂膀自上铺探了下来,不是邱粤又是谁? “嗨!”陈启亮主动与他打招呼,讶然地发现这家伙居然只着一条裤衩,玩裸|睡? 邱粤懒懒地“嗯”了声,迟迟未见昝三邻分食,人也清醒了些许,干脆探出头道,“拿块我尝尝!” “先刷牙!”昝三邻皱眉道。 “吃完再刷。”邱粤也拧眉了。 “不行!刷了再吃!”昝三邻坚持。 “牙是我的,我爱吃完再刷就吃完再刷!”邱粤心头微愠,这下彻底醒了。 “糕点是我的,你不刷牙就不给你。”昝三邻针锋相对。 陈启亮不可思议地睁大双眼,卧槽,什么状况?性情温驯的昝三邻……居然在跟一个陌生人置气? 气氛正胶合,气势正盛的邱粤蓦地服软了,他泄气地将下巴搁再床沿上,有气无力地道:“我饿了,没力气去刷牙……” 昝三邻不理睬他,只将糯米糕吃得啧啧作响,怎么看都显得故意为之。 震惊过大,陈启亮凌乱了,怎么感觉他俩在上演一场没有序幕就悄然落幕的战争影片?而结果竟是一只小白兔战胜一头大黑熊? 将昝三邻比喻成小白兔意外的形象,陈启亮不由乐了,在包里翻了一阵,挑选了几样蔬菜饼干递给他,笑道:“也来尝尝这种口味的饼干,挺适合你的。” “哪能一下子吃这么多?”昝三邻笑道,糖果饼干他并不太热衷,兴许是从小没吃过多少块,如今对它们也没什么执念。 邱粤冷眼旁观,胸中滋生一股莫名的郁闷,昝三邻待别人笑语盈盈,待自己却冷口黑脸,落差之大,犹似云泥之别。 哪一天只教他心里眼中唯有自己一人方好,邱粤眯着眼睛想。 待他刷完牙,昝三邻果真留了几块糯米糕给他,糕点香甜软糯,十分可口,邱粤心情大好,推着昝三邻道:“吃饭去了。” 草草冲了水就出来的陈启亮问道:“三邻,你没吃午饭吗?” “我不饿,”昝三邻看了看手腕时间,12点多,午饭供给尚未结束,于是回头对邱粤道,“你去吃吧。” “我没钱!”邱粤理直气壮地道。 昝三邻无奈地翻开饭卡递给他,提醒道:“记得还钱。” 闻言,邱粤差点捧不住一张小小的饭卡,这年头,欠债的才是大爷吧?有像他这样直接催债的吗? 下午,502寝室除了袁天哲,其他人员已到齐,一边吃着零食一边将话题集中到时隔一月方姗姗来迟的新生身上。 “哎,同学,你是哪个学校考来的?”安康率先发问,原本吃东西的时候他只专心对付食物的,奈何这个小长假回家之后,亲朋好友看着他又横向发展了的身体个个询问市一中的伙食是不是太好了,问多了,连他父母也烦了,开始勒令他节食,尤其是零食。 “c市一中,”邱粤拆开一包不知谁带来的薯片津津有味地吃着,安康咽了几口唾沫,没能抵抗住诱|惑,伸手夺过了整包薯片。 余人惊讶不已,高承业道:“h省的c市?”他常闻外省教育质量比沿海地区好很多,学生也比沿海学生刻苦,如今看来确实真的,否则他怎么考到h市第二名这么高的分数? 邱粤笑道:“以前我老爸在c市工作,这两年调到h市来了,我的户口也跟着变动了。” 陈启亮也道:“我只听说中途转回外省升考的同学,今儿新鲜了,竟遇着一个从外省转来升考的。”内陆省份人员大多到沿海地区谋生,携带的子女却每每要返回原籍升考,此现象屡见不鲜,像邱粤这种情况的却是凤毛麟角。 吴凰问:“那c市的试卷跟h市的试卷哪种简单??” “都很简单。”邱粤撕了包泡芙,这次他有了防备,轻易地躲过安康的偷袭,控诉道,“胖子,不待这样欺负新生的!” “我们的语文老师说了,新生就是用来欺负的!”理直气壮的安康干脆将喜欢的零食悉数扫到自己的床上,也不管父母的三申五令了,胖又不是罪?古人尚且云:能吃是福! “这么凶悍的老师?我可是新生中的新生,岂不是死翘翘了?”邱粤状若惶恐不安的模样,嘴边却勾起一丝玩味的笑意。 “你又不是我们三班的!”吴凰小声嘀咕道,火箭班是按照成绩分配的,1至5名分别去到1至5班,6至10名又依次分到1至5班,所以2班总成绩怎样都比3班的强,谁会舍强求弱? 偏偏有个另类的,邱粤笑道:“我去申请调到3班来,你们不反对吧?” 陆杰高兴地道:“好啊好啊,诶?你该不会也要调来我们寝室吧?”他虽然还有小孩心性,却是个好强的,袁天哲昝三邻这样的高山就是他要征服的,再来座更高的山,他只有高兴的份,故此最新接受邱粤的进驻。 “正有此意。”邱粤一笑,原本他也只是随口一说,哪料如此一想,貌似更有趣,于是打定主意,3班,502寝室,他志在必得。 “2班的班主任会放行吗?”高承业问,心里挺同情这个班主任的,终于盼来了全班第一的学生,结果这位学生却生了二心,要叛逃到3班。 邱粤揉揉鼻子,这确实是个难题,哪个班主任争的不是尖子生?得想个法子…… “调班调班,我们都喊你二哥!”陆杰大放福利,全校第二号人物,喊声二哥不为过。 “千万别!”邱粤忙制止道,“二”这个数字也不知从什么时候开始成了洪水猛兽,男生们总对它避而远之。 陆杰却是个不听劝的主,高兴地道:“二哥来了,咱们寝室可以正式排名了!” 邱粤黑线。 “那个,你睡觉打呼噜吗?”陈启亮像想起了什么不得了的事情,赶忙问。 邱粤满额黑线。 只有一人在窃窃偷笑,眉角眼梢全是幸灾乐祸,不是昝三邻又是谁? 第26章 天才(抓虫) 10月8号,各校恢复上课秩序。 早读课换成了升旗仪式,原本的领导发言也换成了红旗下学生誓言的演讲,首先上台是的学生会正会长,她长发长腿,小坎肩短裙子衬得身材婀娜多姿,声音通过麦克风而显得愈加清脆明亮,感染力十足,瞬间虏获了一批御姐控的高一男生,他们紧握双拳,意气风发地响应会长的号召,招新如同囊中之物,幻想一朝入会,深得会长大人的青睐,继而攻陷学生会其他美女…… 其次上台发表演讲的是新生届的代表人物金鑫,他没有携带演讲稿,正气凌然地站在麦克风前声情并茂地抒发自己的理想,激动时甚至手足舞蹈起来。起初大家还沉浸在他抑扬顿挫的演讲里,可是三五分钟之后,他还在滔滔不绝,便有学生开起了小差。 而原计划第三位登台演讲的学生,还傻傻地等候在红旗台下仰望。 待广播主持人如梦初醒急忙上台暗示金鑫可以退场时,金鑫才意犹未尽地道了声“谢谢”结束了短暂的演讲,此时下课铃声大起,红旗仪式也宣告结束,那位尚未来得及登台演讲的学生只得陪他遗憾退场了。 上课前,昝三邻抱着收集上来的厚厚一大叠作文本送至严老师办公室,意外地看到邱粤端坐在李老师的位置上全神贯注地做试卷,周遭人声鼎沸,有班主任训责学生的叱骂声,有师生温馨互勉的欢笑声,有教师间相互虚与委蛇的吹捧声……唯他一人正襟危坐,神情肃穆,将一切喧嚣繁杂狠狠掐断,置若罔闻。 昝三邻稍觉诧异,路过之际张望了一眼,邱粤做的正是半月前新生摸底的数学试卷,彼时已答至最后那道几何题,这道题昝三邻空着没写,毕竟属于下学期的知识,别说答题了,便是题型也不曾见过,据说全年级能分析做法的只有一班的金鑫,可惜14分没拿全。 一旁的李老师笑眯眯地问道:“打印机坏了还没修好,上次考的物理试卷也没剩多余的一张,这里有一份从高三那边拿来的复习卷,没问题吧?” 邱粤因他的打断而笔下一滞,微蹙的眉很快展开,简略地说了一句“给我”,抬头接试卷时正巧碰上昝三邻的目光,他意外地眨了眨眼睛,一身西装礼服的昝三邻与平时气质有太大的区别,邱粤竟一时未认出是他,待他露出善意的微笑时,昝三邻径直走过,放下作文本后目不斜视地离开。邱粤咬咬牙,将手中的物理试卷狠狠地拍在桌面上,在场的人被吓了一大跳,吵杂的办公室像掉入真空中,一点细微声音也听不见了。 第四节是严老师的课,她乐滋滋地摆弄好投影仪,将一张打了个58高分的作文卷子铺列其上,众人哗然,有感慨分数之高的,有赞赏字迹遒劲有力的,有钦佩字里行间文采斐然的。昝三邻叹服良久,同一作文题,半个月前他也仅得45分而已,蓦地他心里一动,这份试卷该不会是那家伙的吧? 果然听到严老师兴致盎然地介绍起答卷人的身份,正是那个姗姗来迟了一个多月的新人,9门科目的试卷,大家按部就班耗了两天时间才考完,他则只需一个早上三四个小时足矣,目前正在办公室答最后一科的化学试卷,放学前总成绩便会出来,估算将名列前茅…… 不吝称赞之词大肆点评完这篇佳作之后,严老师喟叹道:“从教这么多年,能让我眼前一亮的,也就只有这篇作文了。” 昝三邻握紧双拳,严老师私底下也点评过他的这篇作文,称誉有之,毁损有之,无非就是遣词造句不够一气呵成,立意角度太过刻意,一言以蔽之,生涩! 是的,生涩!昝三邻不得不承认,他的课外书籍贫乏得匪夷所思,只有六本减缩版的世界名著,这还是初中每一学期为了“名著阅读”而买的,此外便连一本作文选也不曾有,若非平时积累的辞藻词汇,作文将是他一大瑕玷。 大概十分欣赏邱粤,严老师忍不住津津乐道地分享邱粤做题的趣事,诸如考政治前一目十行地翻政治书,考英语听力时,嫌弃磁带播得太慢,循环两遍的阅读只播一遍后他自动按快进键…… 底下一片议论时,宋俊楠举手大声说道:“老师,这些试卷的答案早已张贴出来了,我现在也能拿高分啊。” “如果你知道物理跟化学都是高三的复习试卷时,你就不会这么说了。”严老师看了他一眼,干笑道:“少年人就是天真啊!你以为你这些想法我们老师就没想到吗?” 又有人问:“高三的复习试卷还有初中题吗?”这次的摸底试卷里,初中知识占百分之八十,一些提前温习过高中知识的学生脱颖而出,一些未接触过的学生则寂寂无闻。 昝三邻也是领到新书之后才接触高中知识,与那些家境优越有请家教的学生不能同日而语,兼且他考化学时中途退场,总成绩排上96名已属难能可贵了。 严老师笑道:“既然是高考复习试卷,当然是高中的知识了,所以理论上而言,高二生做复习试卷尚且有难度的。”更何况是刚升考上来的新生,而且还是一节正规的高中物理课都未曾上过的。 “不过,”严老师压下越来越嘈杂的议论声,鼓励道,“我相信以在座诸位的实力,凭自己的努力,他日一定可以超越他,毕竟他充其量也不过是一位深谙考试之道的学生罢了。” 陈启亮嘀咕道:“明明就是一台考试机器嘛!怎么可能超越得了?” 昝三邻听得真切,忍俊不禁,考试机器说得还真贴切。 放学的铃声响起时,大家鱼贯而出,安康早就饿得两眼昏花,可惜教室设在六楼,他又受身形约束之苦,跑不过人家更挤不赢人家,索性不跑不挤顺其自然地走去食堂,还非得拉着同寝室的哥们一起,有一次高承业跟陆杰两表兄弟脱队跑去吃午饭,被安康念叨了一周,自此502室连吃晚饭都要约上一句,否则总觉得吃得不安生。 502室一众浩浩荡荡走出教室,候在二班后门的邱粤扑了上来,一把勾住昝三邻的肩膀怒道:“你小子干嘛不搭理我?” 昝三邻拍开他的臂膀,冷声道:“活该!” “哎,我警告你,你再这样我就不还钱啦!”邱粤威胁道。 威胁果然生效,昝三邻顿了一下,才无奈地道:“我什么时候不搭理你了?” “早上,办公室!”邱粤全然不将他的抗拒放在眼里,这种又拍又掐的力道连挠痒都不上,他故意加重了力度,果然听到昝三邻一声闷哼,他才气哄哄地减轻力度。 昝三邻后知后觉地问:“你不是在做试卷吗?我搭理你干嘛?”你还需要我传答案?昝三邻腹诽了一句。 邱粤顿觉泄气,感情这家伙并非不搭理自己,而是他压根就无视自己。 “二哥二哥,你什么时候调班啊,我们语文老师可喜欢你啦。”陆杰靠上前来,挽住邱粤的胳膊,邱粤不悦地抽出手臂,对高承业道:“那谁,赶紧把你家小孩领走。” 高承业但笑不语,竟是一派放任纵容的态度。 “二哥,你不要顾左右而言他,”陆杰笑嘻嘻地问,“不调班了吗?” “不调不调,”光是他一声“二哥”就没调班的动力,邱粤却还是解释道,“我一调班不就占了你们班唯一一个直送学生会名额啊?你们不都该恨死我啊?”他虽非与人为善之辈,但与人为恶自当避免,这道理他还是懂的。 他这话题引起了大家的兴趣,安康问道:“还有直送学生们名额?” “每班一个,”邱粤笑道,“原则上是班级第一名,不过据说上次考试,有人出师不利,所以名额由班主任定夺。”意有所指地看了看昝三邻,这家伙闷不吭声的,原来中考是仅次于他的名次,而更让他意外的是,高中第一场考试他仅拿到96名?这些试卷有难度吗?下课前他递交了化学试卷,总分数很快算出来,毫无悬念地拿了个第一名,全班第一,全校第一,一举夺下了金鑫的宝座。 陈启亮看了一眼跟在后头的袁天哲,嘴唇嚅动了一下想发表什么,却什么也没说出,摸底成绩里,袁天哲取代了昝三邻的全班第一的名号,那么这次直送学生会…… 他们的顾虑自然逃不开昝三邻的眼睛,技不如人他无话可说,更何况如果名额是给袁天哲的话,他也心悦诚服。 下午,蓝老师果然在班上公布了直送学生会名额的名单,竟是昝三邻的名字! 不明真相的同学们附上热烈的掌声,昝三邻第一反应却是回头看向袁天哲的位置,后者则事不关己地趴伏在桌上,不知睡没睡。 只有姚慕青扁扁嘴,她觉得入学生会不一定要成绩好,有能力管理班级的才更应该加入学生会,昝三邻不温不火,班级都不敢管理,怎么能跟她比呢? 第27章 关情客栈 学生会新得了五个骨干人才,马不停蹄地召开学生委员会议,力求做到各得其宜。 昝三邻接到通知后立即赶往学生会活动室,他大多时间花在学习上,却不是两耳不闻窗外事之辈,茶余饭后总会听到学校的逸闻趣事,诸如实验楼除了设有各科实验室之外,其余教室都改作各社团的活动室,而占据2楼整层的就是传说中既可手握生杀大权又能登上人生巅峰的神秘莫测部门——学生会活动室。 学生会活动室大门大敞,数十人济济一堂,首席上有两个正襟危坐的高年级学生,底下百态人生尽显,有三五成群扎堆聊天放言高论联络感情的,又有三两个娇媚女生嬉笑互相打闹追逐期翼引起注意的,十几个安静坐着的男女分布其中,他们或看书或玩手机或写东西,各做各的,彼此间显得冷漠而生疏。 新生新环境理应谨小慎微步步为营,可在高谈阔论的人群里,昝三邻看到了两个熟面孔,金鑫自不必说了,可邱粤也在其中,且正娓娓而谈,而金鑫居然充当忠实的旁听者,这画面着实充满诡异的违和感。 习惯低调从事的昝三邻低着头正欲寻个不引人注意的位置坐下,邱粤早已看到了他,且已洞悉了他的意图,于是故作惊喜地朝他招呼了一声,招手示意他过来。昝三邻本意漠视待之,奈何实在扛不住太多投注而来的探索目光,只得挂起言不由衷的微笑近前,与其余三人互道姓名,正是一同被举荐入会的新生。 昝三邻与四班黄庆华、五班林若仪并不太熟稔,与一班的金鑫却神交已久,金鑫大考独占鳌头且能言善辩,昝三邻对他甚是钦佩,而昝三邻清新俊逸又长材茂学,金鑫十分赏识,虽不同班,然总能在教师办公室中遇到,因无什么攀谈,两人顶多称得上点头之交,如今有此际遇,他日定能成为莫逆之交。 昝三邻正欲再与金鑫寒暄几句套个近乎,便遭邱粤打断,他挤在二人当中,笑道:“行了,行了,马上开会了!喂,你决定要选哪个部门了吗?我看你选学习部挺适合的。”后面的内容显然是对昝三邻说的。 昝三邻一怔,学生会职务竟然不是领事干部直接指派,还能自己选部门? 林若仪俏皮地笑道:“那我呢?我选什么适合?”她是五人中唯一的女生,齐肩短发,身材高挑,柳眉杏眼,一笑露出两个浅浅的酒窝,模样甚是讨喜。 “非文艺部莫属。”不等邱粤回答,黄庆华争先替她选了。 林若仪嘻嘻一笑,显然早也心中有数。 很快,副会长叶思源宣告会议开始,众人落座,正会长温倩倩言简意赅地总结了上学年各部门的情况之后,便将话题集中到注入而来的新血液五人中。 五人分别作了个简短的自我介绍,随后便由各部门争相游说抢夺新鲜血液,昝三邻就这样稀里糊涂地入了学习部跟新闻部,他身兼之职算少了,金鑫便身兼四职之多,邱粤也被其他部门抢得头破血流,因其在h省c市就读多年,普通话说得十分地道,播音部死活咬住不放,又因正会长温倩倩对他青睐有加,秘书部是非进不可的,随后还有纪检部、组织部、体育部…… 昝三邻眼花缭乱,h市的学生会颇具规模,什么部门都划分的清清楚楚,一些闻所未闻的部门,昝三邻还是第一次听说,哪似百花中学,学生会有且只有一个部门,却包治百病。 新会员身负重任,新工作需热情待之,招揽新人需现身说法,说白了就是扮演一名高级打杂工,属免费性质的。昝三邻暗忖,袁天哲拒绝入会或许是正确的,自己没能拒绝也无非冲着入党的捷径,据安康称,百分百的学生会成员都将在学生期间入党,无需太多的硬件作证,可如今看来,这条捷径也满是荆棘,稍不留神,尚未修炼得道就得打回原形。 会议结束后,各部门执意给新血液接风洗尘,校门口的关情客栈最合适不过的了。名为客栈,实则饭馆,也接学生的外送单子,名厨掌管,样式多样,价格公道,童叟无欺,重点是,幕后经营者就是副会长叶思源,保证折后再折,诚意爆棚。 彼时晚自习已开始,外宿生早已返家,内宿生端坐明堂,校外顿时冷清了下来,只有关情客栈推杯换盏笑语晏晏,无须担心此等“*”行径被嫉恨的学生瞧去多生事端。 昝三邻自是知道这间饭馆的,他远远张望过几眼,却从未踏入。店外装饰得古香古色,透过明亮的玻璃门可见红木华栋,又有屏风点缀,招牌更是别具一格,只插一杆旗风,上书“关情客栈”四个描金大字,煞有介事。 大厅上高挂两幅装裱了的草书,字认不清,印章却鲜明,竟是市一中校长的盖章。 一众女生围坐了一桌,林若仪颇受欢迎,学姐们刚敬完酒,学长们接踵而至,她模样清新艳丽,众人也不忍强迫她喝酒,林若仪吸着椰汁饮料,侧着脖子轻笑道:“叶会长,校长大人给您题的什么字?” 叶思源觊觎学生会正会长的位置并非一天两天了,公开场合被林若仪叫声“会长”,颇为享用,仗着酒劲上头,刻意忘记纠正她的称呼,笑道:“你们女生都不爱看《三国演义》,毛阿敏唱的歌词里,有一句‘聚散皆是缘离合总关情’,有印象吗?”也不等她回答,便自顾自地哼唱起来,几个高年级的男生显然也触动了情怀,跟着和唱起调子,渐渐的汇成了一首苍凉动荡的咏叹曲。 暗淡了刀光剑影 远去了鼓角铮鸣 眼前飞扬着一个个鲜活的面容 湮没了黄尘古道 荒芜了烽火边城 岁月啊你带不走那一串串熟悉的姓名 兴亡谁人定啊 盛衰岂无凭啊 一页风云散啊 变幻了时空 聚散皆是缘啊 离合总关情啊 担当生前事啊 何计身后评 长江有意化作泪 长江有情起歌声 历史的天空闪烁几颗星 人间一股英雄气在驰骋纵横 男生们纷纷化身为麦霸,温倩倩笑着解释道:“校长迎来了无数意气风发的新生,又送走无数了前程似锦的毕业生,如今任期将满,难免情绪波长,恰好叶副会办了饭店,请他写字,他就写下这两句词,聚散离合总关情,关情关情,就算离任了,毕业了,彼此之间还是牵挂的,你说对不对,小学妹?” 林若仪原是讨好叶思源的称呼,此刻被温倩倩纠正,不免心虚,两颊霞红,低眉垂眼,慌忙点头称是。 温倩倩懒得再与她交谈,起身到男生那桌,举杯对新血液们巧笑道:“你们这几个小鬼来了学生会也不许偷奸耍滑,被我抓到,哼哼!”重重哼了两下,显示心狠手辣才是她的作风,直将一旁的林若仪吓得花容失色。 几个男生连连称是,邱粤将一盘新上桌就被哄抢的青蟹端到昝三邻跟前,拍开伸来劫蟹的几个大手,正忙得不亦乐乎之际,温倩倩便要给昝三邻斟红酒了,于是立即拦下她的酒壶,笑道:“会长,这小子酒精过敏,您就饶了他吧。” “酒精过敏?”温倩倩狐疑地看了他们一眼,“你怎么知道?” “前几天跟他喝了几口啤酒,他就起了一身的红疙瘩、红斑点,你瞧,”邱粤抓起昝三邻左手,指着那根绑着纱带的食指,“他瘙痒难耐抓破皮了,还感染了,这不都上校医那包扎了么?校医发话了,酒精过敏,滴酒不能沾!” 昝三邻无语了,这家伙忽悠人的功力简直出神入化,酒精过不过敏不知,毕竟他没喝过酒,不喝酒单纯因为未满十八周岁,至于抓破皮感染的手指,他比谁都清楚是怎么回事。 “那你替他喝,”金鑫摇摇摆摆站了起来,他刚才被学长们灌了不少杯酒,已有了些许醉意,振振有辞地说,“你俩酒都喝过了,就差没结婚了……呃,”他意识到说错了话,感觉纠正道,“结义,结义!对不起啊喝了点酒,舌头打结了。” 笑倒了一桌人,邱粤给他续了满满一杯酒,狠狠地道:“我看你还挺能说的,今晚不喝到烂醉,绝饶不了你!” 一名追随温倩倩的女生走了过来,笑盈盈地弯下腰,伏在昝三邻耳边,促狭地道:“小学弟,今晚要是我们女生喝醉了,就拜托你送我们回寝室咯……” “我送,我送!”只喝几杯犹不显醉态的黄庆华忙举手自荐。 “有你什么事儿?”追随者笑靥如花,轻轻推开了黄庆华,嗔道,“不自量力。” 坐身后的林若仪心一提,犹似惊弓之鸟,总觉得这位学姐是在指桑骂槐。 “学姐,学姐,”邱粤又来解围了,“您瞧这家伙的小身板,扶您一个没问题,毕竟你这么苗条,可是架不住女生顶半边天啊,您数数,学生会这么多女生,别难为他了。” 那女生心花怒放,她容貌虽不出色,但身材委实很标准,前凸后翘的,发育得很好,被邱粤一赞,顿时咯咯笑个不停。 昝三邻微微敛眉,男女公然打情骂俏无可厚非,不知怎么竟闷闷不乐,兴许是他尚未适应这种应酬的场合,做不来像邱粤这样左右逢源罢。 第28章 党派之争 昝三邻的生活一下子忙碌起来了,刚刚适应了繁重的高中课程安排的流程,如今又正是学生会多事之秋,他所属的两个部门虽不似别的部门那么炙手可热,可总有投机取巧份子耍心机钻空子,所谓公平公正的招新面试样样都离不开人情世故。 就拿学习部来说罢,这个部门绝对的闲职,昝三邻看完简介大致明白它管理的范畴,但没什么实用性质,从学长们口中便得知它跟名存实亡没甚差别。招新顶多也是招一两个成绩优异的充充门面罢了,所以名额有限,来面试的却有数十名,筛选了两天,留下了七位复试候选人,七人争抢一个职位,竞争之激烈可见一斑。 七人皆是女生,其中一个还是昝三邻班上的女生,正是生活委员罗丹丹,她的成绩在七人中并不拔尖,颜值也没达到让人眼前一亮的程度,她最大的胜算便是五个面试官里有她认识的昝三邻,可昝三邻刚刚入会,人微言轻,没什么话事权,想黑|箱操作都不可能。 复试那天,叶思源将昝三邻拉至一旁低声指导,起初只是旁敲侧击一番,见昝三邻实在愚钝,干脆简单明了地挑破意思,复试开始时,敲定人员的时候要懂得看他的暗示行事,比如他端起杯子喝茶,表明这位复试人员没戏了,面试官中除了副会长其他人都要投不通过那一票,即白脸他当,黑脸则由四位面试官当。 昝三邻目瞪口呆,胸口一抽疼得紧,好像被人狠狠敲击了致命一拳。 罗丹丹是第一个复试的,她准备了很充分,答题时不卑不亢,咬字清晰话语流畅,自然流露了一股意气风发的蓬勃朝气。 罗丹丹对自己很有信心,她甚至将今天奉为了幸运日,早上在教室门口遇上了袁天哲,他竟然回应了她的打招呼,朝她彬彬有礼地点了头,还回了一声“早”。 叶思源对她的回答很满意,侧耳听她说完之后,笑着连连点头,颇为赏识的样子,却端起一旁的杯子呷了一口。 投票时,昝三邻内心做了一番斗争,想起罗丹丹的真诚与期待,见证了她此刻的优异表现,无论如何也做到赤|裸|裸的伤害。他咬了咬唇,缓缓举起了绿色牌子,其他三个举着红色牌子的人愣了一下,面面相觑,同样举着绿色牌子的副会长面色一沉,眼睛眯了起来。 虽然最终他不能改变什么,可当罗丹丹离去时朝他一笑的感激,昝三邻觉得她的消沉或许并不会太长。 这就够了。 释怀了的昝三邻竟觉得叶思源阴沉着的脸也没有那么可怖了。 接下来的复试里,昝三邻率性了许多,反正人都得罪透了,也就不在意再忤逆副会长的意思了,见着优异的,就举绿色牌子,见着了差劲的,则红色牌子奉送。 复试结果很快出来,名额被一名高二重点班的女生夺得。 其他三个面试官见副会长走了,才苦口婆心地告诫昝三邻往后小心行事,忤逆了副会长,总得提防他给的小鞋穿,还说进来的这位高二女生是副会长现任女朋友的闺蜜,千万不可得罪云云。 昝三邻唯有苦笑,暗忖或许很快就得告别学生会了吧,但愿到时候的罪名不要太难听。 至于新闻部,昝三邻起初觉得它理应与播音部合并,不过在前辈们的解说下,勉强认同了它的存在意义。说起来跟记者没甚区别,当然这类采访的局限于校园变化,歌颂的赞歌无非是校园哪个角落翻新了,食堂投诉箱少了信件这类鸡毛蒜皮的小事儿…… 即便如此,来应|招的人数也不少,二三十人中经过筛选之后,留下了10人争夺两个名额,而新闻部的话事人,正是温倩倩的追随者,上回洗尘宴人数太多,昝三邻没能一一记住他们的姓名,这回同事久了,自然记住同部门人员的名字。追随者名叫欧家宝,据说与温倩倩住同一小区,自小与她玩在一块,却比温倩倩底一届,唯她之命是从。 复试前,欧家宝笑盈盈地拍了拍昝三邻的肩膀,有了前车之鉴,昝三邻眸内难掩黯然之色,表现得却极为镇定,天下乌鸦一般黑,果真是亘古不变的真理。 “没想到啊,你这小鬼居然威武不能屈!”欧家宝意有所指,昝三邻违抗叶思源的事不胫而走,如此新鲜的事在学生会中想必已不是什么秘密。而学生会的党派之争向来激烈,昝三邻“投诚”的方式令温倩倩一派也有点措手不及。 见昝三邻戒备又茫然的目光撞来,欧家宝不禁失神了一下,随着“怦怦”直跳的心脏,才晃回了神,气恼地拈住他的耳垂,大声吼道,“我去!你这小眼神,想勾引姐?告诉你,姐喜欢的是高富帅大叔!你给姐靠边站!”搞什么啊,竟然被一个毛都没长齐的小子惊艳了一下,真没出息! 一旁有个男生笑嘻嘻调侃道:“奇了怪了,你不是御姐控吗?” “御姐控跟眼镜大叔控不冲突!”欧家宝冲那家伙吼了一下。 昝三邻似懂非懂,他鲜少接触二次元,“控”为何物不清楚,但大致意思还是能理解,可怜了他一张白纸,懵懵懂懂地卷入了硝烟四起的党派之争犹不自知。 新闻部的复试并无不公之处,同样是五个面试官,出的问题大多与笔杆子相关,最终两个名额落在两个高一男生的身上,看着他们振臂高呼,面试官们都露出真心的微笑。 这次可没什么洗尘宴,两位新晋男生脸上洋溢的兴奋还未褪去,很积极的帮忙摆好桌凳,抹窗扫地,力求表现更好。 出了活动室,橘红色的彩霞投影在玻璃窗上,风从树叶缝间扣落下来,不甘地打了个转,以强弩之末掀动了昝三邻细碎的刘海。 对面活动室的门恰巧打开,一伙人鱼贯而出,体育部的复试也结束了。 邱粤朝他走来,高大的身影遮住了一众的目光。 那张轮廓分明的脸染上残霞的余晖,透出一股不真实的迷离感。 欧家宝从活动室出来,抬头便移不开视线,时隔不久被两个男生扰乱了心绪,令她大感疑惑,差点被两个高一的男生迷了心窍,莫不是中了名为“花痴”的毒? “学长,等我一会儿,”邱粤转身朝身后的体育部同事招呼了一下,拉着昝三邻到一旁,依旧凭高大的身材遮挡大家探索的目光,“记得帮我打饭,打一份排骨,还要鱼头。”跟他们到外面吃饭根本吃不饱,还是食堂的伙食更能充饥。 昝三邻疑惑地看着他,至于做得如此神秘吗?哪一次不是他帮他打饭的?稍微中断一次,他不是威|胁他不还钱吗? 得不到回复,邱粤皱眉道:“喂,听到了没?” 昝三邻无奈地“嗯”了一声。 回到体育部的邱粤依旧与大家谈笑风生。 还是到关情客栈,新来的七位男生还很约束,扒饭吃菜被灌酒,很快就东倒西歪。 有人借着酒劲问:“粤哥,你跟那个,那个……”旁边有人提醒了一下他,他才点头继续道,“那个昝三邻是什么关系?” “他呀,”邱粤开始胡诌,笑道,“铁哥们,他救过我。” 叶思源不动声色,问道:“哦?怎么回事?” “一言难尽,总之是过命兄弟。”邱粤站起给众人斟酒,笑道,“他还没通窍,有什么让大家难堪的地方,万请看在我的薄面上不要与他计较。” 众人看着叶思源不敢发话。 邱粤居高临下,与他碰杯道:“会长大人心胸宽广,当不应计较一些细枝末节。” “当然,当然。”叶思源忙与他碰杯,一饮而尽。众人见状,纷纷与邱粤碰杯痛饮,宴席上觥筹交错,好不欢喜热闹。 明明都是真金白银换来的好酒,叶思源却觉得今晚的酒有点苦涩,喝的不多。 这个邱粤,他摸不透。要说他富可敌国,是有迹可循的,平时穿的衣饰鞋袜样样都是国际名牌,手腕上还戴了一个他肖想了许久可无论如何也不敢买的限量手表,就连钱包里的卡还是香港汇丰银卡,h市多少人有这种卡? 要说他光芒四丈,这绝不虚假,学习与体能堪称天才,接物待人更是游刃有余,一周的时间就能将自己花耗了两年多时间才收入麾下的余众打成一片火热,隐隐有巧取豪夺之势,却又按兵不动,像在等待最恰当的时机。 他不是没有擦觉危机四伏,可偏偏总在不经意之间获得一星半点的信息,诸如几个校长迎面遇到邱粤,都会自动地走前与之攀谈聊天,全校谁也没有这待遇。一次他在正校长跟前旁敲侧击了半天,只得了一句“莫问”的答复不了了之,其身份愈显讳莫如深。 叶思源不是没有打探过他的身份,可打探的渠道毕竟有限,邱粤形单影只地从h省c市过来,行踪不明地抗课一个月,什么处分也没有,唯有背景强大才能解释得通。 至于背景如何强大,叶思源一时又拿捏不准,要说这些人往往自然流露上位者的不怒自威,就像方才邱粤给自己斟酒时居高临下看来的一眼,委实有股生杀予夺的势头,可平时他又不拘小节,跟麾下一众小打小闹,哪有什么权势中央者可言? 总之就是千头万绪,却找不到缺口,叶思源咬牙切齿,却又莫可奈何。 第29章 抢手(抓虫) 原以为学生会招新告一段落,日子又将回归到以读书为主要任务的昝三邻尚未高兴两天,学校又整出了幺蛾子,彼时国家时兴创强教育,乡镇学校争取评上县级重点学校,县级学校又向市级靠拢,以此类推,h市一中自然将目标定在省级重点,而重拾刊印校报,则是再完美不过的佐证了。 市一中若干年前刊印过十几期的校报,后因诸多原因搁置停办,幸好文学社一直保留着,且季刊没有断过,办校刊无疑得借鉴文学社的季刊。 而当负责人欧家宝借繁重学习为借口,将校刊的重任甩给昝三邻时,他兀自怔愣失神,还没理清楚新闻部跟文学社之间的千丝万缕呢,文学社的社长杀上门来指名道姓找他了。 社长是个小鸟依人的妹子,齐耳短发,娃娃脸,如果跟陆杰站一块,绝对让人觉得身处初中校园当中。 妹子长得虽娇小可爱,却颇有雷厉风行的手腕,见面寒暄几句后直切主题,将校刊首页整个单面最难完成的板块悉数分配给昝三邻,且美其名曰:成大事业者必敢勇当先。 她甚至都不想了解昝三邻有没成大事业者的野心,便轻快地转身离去了。 昝三邻呆呆地看着手中被划分出来的板块,时政天下,缤纷校园,还有一个空白处,社长发话了,原创内容,社长笑吟吟地表示,这块原创板块并不难,但凡与校园和学生相关的任何内容都可以,至于稿件怎么写,这就是新闻部的事儿了,自己动笔也成,找援手相助亦可,不要怠延稿件上交的日期就行。 昝三邻无语了,印象中学校文学社应该隶属学生会新闻部的吧,怎么感觉本末倒置了呢? 可时间紧迫,昝三邻又不是怨天尤人的主,并未纠结太久,况且早已养成了习惯会将手中事情做到尽善尽美,昝三邻已在寻思该如何完成任务了。 找来新闻部众人共同商讨,高二高三的前辈们一看报刊内容目瞪口呆了之后,个个效仿欧家宝,或托病,或借口学习繁重,最终只有新招进来的两个男生与昝三邻并肩作战。 一个说:“时政天下就算了,缤纷校园这块就填充新生新感想内容吧,交给我。” 另一个说:“我对时事也不敏感,况且学生点评时事会不会太稚嫩了点?原创的板块可以连载小说吗?我最近写了部武侠小说,我同学也看了,觉得还可以……” 昝三邻:…… 可是校报首版刊登连载的武侠小说合适吗? 无论如何,先搞定这个重中之重的时政天下板块再说吧。 昝三邻对时政的了解还停留在中考政治科目上的时政考题,政要事件背了不少,可要他点评,确实无从下笔,一个鲜少接触报刊杂志电视手机的学生,拿什么点评时政影响? 那就找援手吧…… 昝三邻最先想到的便是金鑫,毕竟金鑫无论在哪个场合都表示得才华横溢又通古博今,点评时政应该信手拈来。 下了实验楼,昝三邻正欲前往教学楼时,不意在林荫小道上碰上了陆杰。 “三哥,忙什么呢?”陆杰高兴地朝他奔来,他显然刚从图书馆出来,手中还拿着一本英文版的《动物庄园》,据说看英文版的小说可以提高英文阅读能力,昝三邻也借了本《野性的呼唤》,可惜最近公务缠身,只翻看了几页。 “也没忙什么,就是要找一下金鑫,”昝三邻张望一下四周,笑着问,“怎么没见你表哥?”这两人简直焦不离孟,孟不离焦,鲜少见到会有落单的。 陆杰敛住了笑意,郁闷地道:“被二哥叫去打篮球了。”他原先也跟着去凑热闹,可下场没多久就被篮球砸了个正着,虽然没流血没受伤,受了惊吓的高承业还是斩钉截铁地勒令他下场。陆杰无奈的在球场外充当了几天拉拉队,发现拉拉队全都是女生,他也没好意思呆了,跑图书馆打发时间了。 每每想起邱粤听到陆杰喊“二哥”时吃瘪的模样,昝三邻忍俊不禁。 虽不明白昝三邻笑什么,陆杰却跟着乐了,问道:“找金鑫问题目吗?他肯定在教室做奥数题目。”自从上次升旗演讲之后,全校没谁不认识金鑫这号风云人物了,不过因为火箭班都在教学楼的同一楼层,每回经过一班走廊时,总能看到金鑫趴在桌子上奋笔疾书,这种昼耕夜诵的劲头让诸多尖子生望尘莫及。 有一次昝三邻到教师办公室找物理老师问题目,老师没见着,金鑫却在纠正他英语老师的发音,帮人帮己,昝三邻打断了金鑫的畅所欲言,将物理题推到他跟前,不曾想他三言两语就让昝三邻豁然开朗,于是对他推崇备至。 “这回不问题目,是想请他写篇文章。”昝三邻把报刊的事大致说了一下。 陆杰眼珠儿一转,笑道:“三哥,写文章的事儿干嘛不找二哥啊,上回旗袍控不是给他58分吗?他的文章一点都不输给金鑫啊。”他口中所说的“旗袍控”便是严老师,只因一周上的六天课里,天天都穿不一样的旗袍。 昝三邻愣了愣,经陆杰一提醒,他觉得邱粤也可算在援手候选人名单里,毕竟这家伙欠债不还已成顽疾,总不能白白提供他伙食吧?能压榨就不能心慈手软! 陆杰继续游说:“三哥,你看金鑫一门心思只扑在学习上,哪像咱们二哥,天天吊儿郎当的,打球踢球也就罢了,还在咱们寝室聚众赌|博玩纸牌,必须让他写稿件!省得整天出来祸害人!” 其实他指控邱粤的聚众赌博真不算什么自甘堕落,那天安康不知打从何处得了一副海贼王的扑克,正观赏扑克上的人物呢,邱粤就进来了,见状也观赏了一下,两人兴起就玩了一会儿锄大地游戏,拢共没玩五分钟,如今被陆杰细数入罪,显然太过于不忿邱粤占用了高承业陪他的时间。 想到能整治一下祸害,陆杰又高兴了,不由分说拉着昝三邻直奔篮球场。 彼时黄昏已至,将近十一月的h市依旧不减燥热,球场边上零零散散的站着几个娇俏女生,六个汗流浃背的篮球悍将正在休息区里或站或坐或躺的聊天,显然球赛已结束,不愿散去的女生无非比那些矜持的女生更为大胆,期翼自己的身影能落入心仪对象的眼中,若然能够得到他的一个回眸,便足以雀跃半天了。 见着了陆杰,高承业忙站了起来,一边擦拭额上的热汗,一边笑问:“饿了?” 陆杰点点头,皱着鼻子道:“好大汗味儿。” 高承业笑而不语,陈启亮哈哈笑道:“你个未成年的小孩懂什么,这叫男人味!” 余人一起大笑,就连袁天哲的唇边也勾起了一个弧度。 依坐在篮球杆下的邱粤撩起校服下摆擦脸上的汗水,露出六块肌理分明的腹肌,促狭的看着昝三邻笑道:“行了,再休息一阵就吃饭去吧,我也饿了,刚好粮票也来了。” 502室的人基本都明白他所谓的“粮票”指的是昝三邻,个个眼神中露出同情的光芒,他们都知道邱粤所持的汇丰银卡可以在大陆任何atm机上取现,唯独昝三邻蒙在鼓里,继续充当他的“粮票”。 其实他们都误解了,邱粤起初也不知自己的卡可以取现的,跟家人通了电话才知道情况,可那会儿他已懒得再办理饭卡了,反正错过了饭点昝三邻还会帮他打饭,晚上饿了喊他一声买宵夜,他虽不情不愿,但禁不起他跟安康学的念叨法子,大多时候还是会带回宵夜。 昝三邻气恼地扭头就走。 邱粤忙爬起来追上去,笑道:“喂,开个玩笑罢了,别气了。”自来熟地搭上他的肩膀。 昝三邻拍开他的亲昵,皱着眉甩了甩沾上手的汗渍。 邱粤揉揉鼻子,不死心地再贴近道:“你是金主,金主,不是粮票!” 昝三邻只是哼了一声。 邱粤被他哼得心里痒痒的,却又不明白怎么回事,恰逢陈启亮高喊着一同吃饭,他应了一声,拉上昝三邻尾随他们而去。 一路上见昝三邻一副愁眉不展的模样,邱粤问道:“喂,不是说好了不再气了吗?” “没空气你。”想起陆杰的提议,昝三邻终于回了一句。 “那烦什么啊?学生会的事?”邱粤也皱眉了,他的部门能有什么事?莫不是…… 昝三邻点头“嗯”了一声。 邱粤神色一凛,问道:“是叶思源吗?”下意识地捏了捏拳头,那小子找抽吗? “关他什么事儿?”昝三邻不解地反问。 闹了个乌龙,邱粤反倒轻松了,目前他也不想跟叶思源起冲突,于是笑道:“瞧你烦恼的,到底什么事儿?” 见他入套,昝三邻不急不缓地把报刊的事儿遇到的窘况大致说了下,邱粤果真露出不屑的神色:“就为这事?”只差“交给我”这句了。 “你能写?”昝三邻眸光一闪,眼睛熠熠生辉。 “能是能,不过……”见到他闪亮的眸光,邱粤原本推诿的话也咽了下去了。 “我知道,继续做你的粮票嘛。”昝三邻早有觉悟,自暴自弃地道。 “这次是洗衣服,”邱粤耸了耸肩,“你知道洗衣房一点也洗不干净。” 洗衣房应付了事是全校皆知的,可提出者要求是在太过分了!昝三邻冷声拒绝道:“我不要。”他宁愿麻烦金鑫。 “既然这样就算了,”邱粤无所谓地道,“每期都写点评的确挺麻烦的。” 昝三邻犹豫了,这期确实可以找金鑫做援手,可下期呢?往后的每一期呢? “每一期都写!”昝三邻咬了咬牙,妥协了,也不过是多两件校服罢了,他从来都是手动洗衣服的,并不觉得有多麻烦。 “交给我!”邱粤眉开眼笑,眼光贼贼的,不知在打什么鬼主意。 “明天就交稿。”昝三邻撒了个谎,截稿期是两天后。 “保证完成任务!”邱粤笑着做了个军礼。 昝三邻狐疑地瞪了他一眼。 晚自习前,邱粤摸出了手机,在一个僻静的地方拨通了一个号码。 “丁叔叔,是我。”邱粤压低嗓音。 “不,不,我很好。只是学校要办校周刊,麻烦你给找个秘书写篇时政点评的稿件,一周一篇,一千来字……对,对,哦,明天就要,邮箱稍后发给您……行,这周末一起吃个饭,就这么说定了!” 挂了电话,邱粤踏着轻快的脚步朝教室走去。 第30章 蓝老师(抓虫) 荒废了十几载的校刊发行量惊人,首印1000份第一天就告罄,新闻部大喜之下,又追印了500份,售出几个小时就被一抢而空,着实令大家所料未及。 追根揭底,校刊之所以深受大家欢迎,原因无外有二,纸质好,排版用心,插图大多采用高三美术班学生的作品,这成就跟学生会的外联部脱不开关系,据说是叶思源去拉的赞助,报刊的纸质才堪比画报质量,大家才会如此爱不释手,而插画作品也是在他极力游说下,美术班的学生才愿意抽出时间为部分文章配图的。 其次,自然是刊登的内容吸引大批的读者了。校领导和学生家长对首版的时政点评赞誉有加,觉得点评者文辞既犀利又幽默,文采斐然,大有新时代高中生的栋梁之器。而学生们尤青睐末版的小说连载,一篇署名为“年月日”的发表了一篇名为《逐鹿天下》的武侠小说被男生们津津乐道,而另一篇署名为“曲桥”的则是青春校园小说《先生好逑》颇受女生喜爱,于是引发出了大批读者对作者的真实身份以及剧情发展的各种猜想,更有好奇者直接跑来问昝三邻。 连载小说的剧情发展昝三邻是略知一二的,毕竟稿件是他收来的,审核时自当认真看过内容,也更清楚写手的真实身份。年月日便是新闻部的那个男生,而曲桥,则是昝三邻班上一个戴眼镜长得斯斯文文的女生,开学第一个晚自习课上,宋姚二人的那一役里,受到最大伤害的就是她,当时她被姚慕青砸歪了眼镜,哭得梨花带雨的情形,昝三邻自历历在目。 小说反响热烈之后,他们两人皆表示不愿公开身份,按年月日的意思便是一旦有人共同商讨小说角色、剧情,可能会影响他最初的构想细节,为此不愿公开身份。 至于曲桥,她连载的《先生好逑》写的是高中女生暗恋老师的故事,昝三邻审稿时着实瞠目结舌了半天,他未曾料到这么斯文的女生竟敢写如此惊世骇俗的题材求他刊登出来,毕竟怎么看,文中的那个老师原型就是他们的班主任蓝天!为此,昝三邻必须去征询欧家宝这位报刊最高负责人,这样的小说适不适宜刊登,没料到欧家宝被小说中大叔眼镜控戳中了萌点,力排众议就敲定了它。 其实欧家宝也是顶了压力的,毕竟高中生也是学生,是学生就该以学习为重要目的,在校刊如此严肃的平台上公然挑衅师长们的底线,任是再云淡风轻的人,也会有泰山压顶之苦,更何况欧家宝根本就不是云淡风轻的个性! 还好连载小说好评如潮,欧家宝觉得自己可以瞑目了。 暗恋老师这种不可公之于世的感情,却引起了无数学生的强烈共鸣!你的人生或许很长,却足有三分之一的时间里被名为“老师”的人穿梭其间,他们教导你何谓真善美,何谓仁义礼,何谓情理法…… 你爱他,敬他,想他,也怪他,恨他,咒他…… 更深人静时,心里却在嗟呀“君生我未生,我生君已老”。 殊不知,你再好,都不是君所要的。 蓝天儒雅、稳重、睿智,下巴蓄了短胡子,三十多岁的人了,却一点也不显老,眼角的纹线并不明显。 他未婚,至今没有亲密朋友,却有许多仰慕者,比如旗袍控就明恋他多年,还有几个已嫁为他人妻的教师,也曾狂热地爱慕过他,甚至还有外校的女教师,以及某老教师的女儿,历届总有个别女生对他情有独钟……好事的姚慕青便常常在班上分享他的各类小道消息。 或许言者无心,听者有意,姚慕青所说关于蓝天的一切消息,都被曲桥细心珍藏,尘封在心底下,唯有昝三邻可窥探一二。 昝三邻守口如瓶,不管来自谁的探询。 晚自习课时,昝三邻惴惴的被蓝老师请到教师办公室里。 彼时办公室里还有三五个假装伏案工作却竖起耳朵偷听的老师,蓝天也不点破他们,敲敲桌面上的校报,笃定地说:“是我们班学生写的的吧。” 昝三邻低着头,一语不发。 蓝天也没追问发文者的身份,只点到为止,说:“下期撤了它罢。”其实校方至今尚未有任何表态,毕竟想看蓝天狼狈的模样可不容易,高层领导甚至抱着看好戏的心态观望蓝天会作何处理。 “老蓝,这可不行啊,这篇小说反响挺好的,还很有积极意义哦,我们班一半的女生都说要努力学习,争取下学期升到火箭班上你的课呢!”一个重点班的班主任大声挖苦道,他现在的老婆就是当年仰慕过蓝天,被蓝天婉拒之后伤心欲绝,他趁虚而入才娶到的。虽说蓝天没占过自己老婆的一丁点儿便宜,可终归心难平!总感觉矮了蓝天一截,也总怀疑自己老婆对蓝天念念不忘,于是难免心生嫉恨。如今逮到机会了,怎么会错过狠踩蓝天一脚呢? “那就是你太失败了,老杨,别到时候班上没一个学生,做光杆司令不打紧,打紧的是丢了饭碗啊!”另一个老师看不过眼,替蓝天反唇相讥。 蓝天推了推眼镜,对同事们的勾心斗角置之不理,只淡淡地总结陈词:“就这样吧。”示意昝三邻可以回去教室了。 昝三邻不曾料到刊登这篇小说会给蓝老师带来如此大的冲击,内心很不安,他想解释什么,终归什么也说不出口。 神思不定地坐回座位上,铺开的英语书一个单词也看不进,陈启亮似乎问了他什么,昝三邻半晌也没回答,恍惚中,晚自习中途休息的铃声响彻校园,他终于回过神来。 走廊外一片喧嚣,受困一节课的学生像解除封印的猴子四处乱跳。陈启亮揉着肚子喊起了饿,立即得到后座安康的回应,于是约上了那两表兄弟,以及后排干坐着无所事事的袁天哲,一伙人兴冲冲往外走时,陈启亮才发现昝三邻兀自发呆,敲了敲他的桌子,叫道:“三邻,走,一起去食堂!” “你们去吧,我不饿。”昝三邻轻笑,他确实不饿,况且现在满腹愁事,纵然进食,也味同嚼蜡。 “那行吧,我带两个流沙包回来给你。”陈启亮看出了昝三邻心情不佳,也不勉强,追出了教室,赶到袁天哲身旁与之攀谈。 昝三邻刚要说“不用”,可哪还有陈启亮的身影?他顺着前方望去,曲桥刚巧从座位站起,绕过同桌想出外面,她的同桌正与后座的男生聊得火热呢,被她打断略显不快,在她看不到的地方白了她一眼,曲桥没注意到,或许注意到了也不在意,她不是会来事的人,能忍则忍,即便被伤害了,也独自憋着,就像被姚慕青砸到一样,受了屈辱也会掉泪。 或许该把蓝老师的意愿传达给她吧,昝三邻如此想着,也尾随她出去。 曲桥倚在矮护墙边,眺望远处灯火通明的千家万户,不知在想什么。 “那个……”昝三邻清了清嗓子,正斟酌着该如何对她告之事情,曲桥回头朝他一笑,幽幽地问:“他知道是我么?” “不,不知道!”昝三邻赶紧说,心里松了口气,她是如此的聪慧,一点即透,却被平凡的外表裹得密密实实,几欲窒息。 “是么?”她露出哀怨的神情,轻轻叹道,“你为什么不告诉他呢?”告诉他,在一个不起眼的角落里,有一个女孩的心脏因他而跳动。 昝三邻歉意地看着她,明白了她如此只想倾诉,不想听任何劝慰的话。 “你知道么?中午的时候,我还梦见他亲我呢……”曲桥羞涩地浅笑着,继而被浓浓的哀伤笼罩,“明知是南柯一梦,我却心满意足。”在没有颜色没有温度的梦中与心爱的人相|拥亲|吻,只一瞬,尤胜一生。 “以前我以为,考上市一中,是我这辈子最大的运气,”曲桥掠了掠耳际的秀发,“现在才知道,原来全部的运气,只为遇上他。”她自卑,而自卑的人往往会有宿命论。 “如果,他跟所有人一样,不顾及我的想法就好了,偏偏只有他会把姚慕青跟宋俊楠叫到我的跟前虔诚地向我道歉,在此之前,从来没人觉得我会痛会饿会生气,连我的爸爸妈妈也一样,”她拭去滑自两颊的湿泪,鼻子抽了抽,哽咽道,“他为什么要对我这么好?不这样对我,我也不会喜欢他了。” 昝三邻手足无措,他不习惯在裤兜里装纸巾,又不便折回教室取纸巾给她,生怕自己一动,破坏了她继续倾诉的勇气。 曲桥所幸趴在矮护墙里,双肩一抖一抖的,兀自嘤嘤地啜泣。 陆续有同学返回教室,见着了走廊里诡异的情形,也只好奇地张望几眼便走开。昝三邻尴尬的站着,正欲出言安慰时,邱粤愠怒的声音传来:“喂,你在干什么?” 第31章 收小弟 曲桥正肆意发泄内心长期淤积的苦愁,闻声浑身一颤,意识回归现实,她又羞又怕,掩着脸跄踉地跑回了教室,她弄出的动静虽然挺大,却依旧没引起谁的注意,即便是她的同桌,也只是随口问了一声“回来啦”,目光仍然停留在给予她无限乐趣的后座男生的脸上,丝毫没有看到曲桥脸颊上斑斑泪痕。 “怎么不说话?”邱粤一把拦住也待转身离去的昝三邻,低头审视着他的眼睛,在那双坦然而不忿的瞳眸里似乎找到了满意的答案,一张沉郁的脸逐渐柔和了下来,唇边勾出一丝微笑调侃道:“那女的对你告白,你拒绝了她,把她气跑了对吧?” 昝三邻无语地瞪了他一眼,这是多无聊的想象力? 邱粤随意地将手搭在昝三邻的肩膀上,被他推开也不恼,干笑问道:“喂,刚才你班主任叫你干什么呢?” 从三班教室去教师办公室就得经过一班二班的走廊,想是他被蓝天叫到办公室的那会儿被邱粤瞧了去。 “没什么,”昝三邻没好气地道,“上课你怎么尽瞧着走廊啊?” “不瞧着走廊能干嘛?”邱粤反问,他完全无法理解学校开设晚自习的意义到底何在,各科作业他三两下就能轻松完成,各门课程也早就预习到后几章,有些课程内容甚至全部烙印在脑海里,至于复习功课?对过目不忘的天才而言,还需要做这无用功吗? 昝三邻瞪了他一眼,越过他折返教室,心里不忘腹诽道,别总把自己当天才行不行! 他却不知,真相往往就在嘴边游离。 昝三邻刚跨入教室,宋俊楠看了他一眼,又见502室其他人都不在,于是故作神秘地跟身边几个男生道:“嘿!我听说那个那个叫什么曲桥的,不仅是咱们班的学生,”他拉长了音,满意地看到所有人的目光集中在他身上,桀笑道,“其实啊,他还是一个男生!” 如此重磅的话题果然轰炸了全场,教室顿时寂静无声,外面喧嚣的声音显得异常响亮。 高一(3)班里,几乎所有人的目光从宋俊楠的身上投放到昝三邻的身上,谁人不知,校刊文字校对负责人的名单上,昝三邻的名字赫然列在第一位。 “男的!”那几个男生早就明白了宋俊楠的意图,故作惊愕,纷纷露出误吞苍蝇的恶心表情,道:“那不是变态吗?” h市只是个人情蕴藉的小城市,依旧有许多人的思想故步自封,见地并没有太前卫,人文文化融洽度只属中等,对悖逆的行径还抱有极大的偏见。对于那些自以为是道德规范的人而言,高中生敢写暗恋师长的小说已称得上大逆不道了,更何况想要追求男老师的竟然还是个男生?这种不容于世的情感竟敢招摇过市,是要与公众站在对立面吗? “男的喜欢男的……”有人故意双手护胸做出抖落一身鸡皮疙瘩之状,期翼引导众人的思维方向,追问道,“楠哥知道是谁啊?快说啊,我也提防提防,小心被染了艾滋……” 曲桥苍白着脸,浑身颤颤抖抖,毫无血色的唇瓣抖索着,她想站起来为昝三邻申辩,双脚却软绵无力,她退缩了,又做回了以前那个寂寂无闻的平凡女生,仿佛她此生全部的勇气全花在了将小说递给昝三邻的一刻。 “这么明显还不知道啊?这不是刚刚被老班叫去办公室了吗?”宋俊楠挑衅似的把目光落到昝三邻的身上,尔后便瞟到了教室门前阴鸷着脸的邱粤。 宋俊楠唬了一跳,本能地后退一步,后脚跟被凳子绊了一下,发出刺耳的响动,他忙撑着后座桌面,稳住了摇晃着身子,心里的悸怕还在延续。 自从上回在厕所里被袁天哲打了一顿之后,他的气焰就收敛了不少,前两周在操场上与高二的一个男生发生了口角,当时他只是放了狠话,叫那高二男生小声点,不料次日就被传了监护人,原来高二的男生到班主任跟前高发他了,双方监护人又在校外博弈了一番之后,宋俊楠再次踢了硬钉子,被学校记了个小过,年级领导发话了,要是再招惹是非,学校就会勒令他回家反省两周。 他消沉了多日,今天终于碰到502室的人不在教室,他脑一抽,正要拿昝三邻开涮,不曾料到昝三邻身后还站着一个他不敢招惹的风云人物——邱粤! 说邱粤是风云人物一点也不算夸大其词,又是第一名又是学生会还能常常听到他主持的校广播节日,这些都无关紧要,要紧的是他不知怎么的居然跟502室的人打成一片,好得不得了!下午放学后的篮球场几乎被他们承包,球场边上还围了一圈又一圈的靓丽女生呐喊助兴,据说还有初中部悄悄溜进来的女生,如今市一中谁人不识他? “那篇小说是谁写的又怎样?”昝三邻冷眸闪动,轻轻的说,“心怀叵测之人看什么都是心术不正。” 站在教室外的邱粤将宋俊楠的发难尽收眼底,原本阴鸷着脸的他在听到昝三邻寒若冷霜的话之后立即阴转晴,松开捏得咯咯作响的拳头,挑了挑眉,三两步跨上前揽住昝三邻的肩膀,含笑道:“聊什么小说呢?呵?难道是那篇我班的……”他刹住了话语,拍了一下自己的嘴巴,对昝三邻赔笑道,“差点说漏嘴了呢,不好意思!你可不准告诉她,你知道她有多少粉丝的,分分钟虐我千百回!” 昝三邻怔愣无语地瞪着他自顾自的自编自导自演,什么跟什么啊? 趴伏在桌子上的曲桥抽了抽鼻子,心绪早已平复下来,她感激于昝三邻的三缄其口,又愧对于他被推上风口浪尖之上。如今见有人替昝三邻解围,曲桥又是一番黯然神伤,为什么别人的关怀与维护他唾手可得,自己却求而不得? “可是,蓝老师又没教你们班。”有人闻到了八卦的味道,忙追问。 邱粤做沉思状:“要不我帮你去问问她?”尔后又朝昝三邻解释道,“私底下问的,放心,绝对不泄露她的身份!”作势要返回教室,却像想起了什么似的,一拍脑袋,道,“差点忘了,饭卡拿来!” “都快上课了!”昝三邻嘟囔了一句,却还是把饭卡递给了他,20分钟的休息时间快过去了,现在才去食堂,下一节的晚修肯定会迟到。 接过饭卡的邱粤大步而去,不出意外的,还没下楼梯呢,宋俊楠亦步亦趋的跟在后头。 “你小子跟着我干什么!”邱粤赫然回过头来,横眉冷对,他与身俱来的凌厉气势瞬间震慑了宋俊楠,他后退一步,咽了口唾沫,强笑道:“粤哥,我想问你个事儿。”见楼梯间学生上上下下,便欲言又止。 邱粤没搭理他,径直下楼,刚到一楼,铃声大振,第二节晚自习开始了。 分散于校园各个角落的学生纷纷回归教室,只有邱粤逆行直走,宋俊楠权衡了一下利弊,还是咬咬牙,跟上邱粤的脚步而去。 食堂距离教学楼稍远,路灯被两旁茂盛的林荫遮住,隐隐只泄出几丝光芒。 “粤哥,粤哥!”宋俊楠低声叫着,警惕地朝四处观察,市一中校规森严,晚自习期间不能在校园逗留,一旦被巡逻的保安抓住,必当传监护人以及全校批评,宋俊楠正处于危机时期,有小过有警告在身,倘若被保安抓到现行的,必定是回家面壁两周的处罚! 邱粤尚未说话,一个虎震的声音传来:“是谁?”一束手电筒照来,巡查的保安冲了上来。宋俊楠差点拔腿就跑,他躲在邱粤身后,一颗心七上八下的,后悔不该冒险。 “是我,是我,”邱粤一点也不慌乱,以手遮住手电筒的光照,“买个宵夜,很快回来。” “啊,是小邱啊!”保安看清邱粤模样后,立即熄了手电筒,当日邱粤翻门进校遇到的就是这位保安,如今两人早就称兄道弟了,于是忙道,“年轻人就是扛不住饿啊,快去快回吧!”也没审查他身后的宋俊楠,转身就拐到另一条道去巡逻了。 宋俊楠松了口气,对邱粤多了一层莫名的敬佩之情。他生于富裕之家,从小又被小官僚舅舅宠着护着,身上难免养出了些许纨绔子弟的跋扈,性格缺陷里欺软怕硬尤为昭彰,知道柿子要挑软的捏,一旦碰上了像邱粤这样谈笑间樯橹飞灰湮灭的强悍人物,滋生敬畏也是情有可原。 “粤哥,那个人是田心颜吗?”宋俊楠惶急地问。 邱粤“咦”了一声,一副意外的表情,宋俊楠只当自己猜对了,黯然地道:“真的是她?” 邱粤拍了拍宋俊楠的肩膀以示安慰,顺势道:“你小子也是机灵人,可怎么做事一点都不机灵?看你的样子,也是喜欢田心颜的吧?她跟昝三邻的关系不错的,你怎么处处刁难她的好朋友?你不知道女生都是同情弱小的吗?你越欺负昝三邻,田心颜越厌恶你,你说你这辈子能抱得美人归吗?” 田心颜曾与宋俊楠同过班,宋俊楠一直对她抱有好感,可惜落花有意流水无情,为了能跟田心颜继续上同一所高中,他发奋读书,功夫不负有心人,市一中他考来了,可分数线不足进入火箭班,后来他舅舅捐了一笔款给市一中,可那会儿排班已成定局,火箭班他是进了,可惜不是田心颜的班级。 军训第一天下大雨,田心颜居然跑来三班请教昝三邻的折纸,嫉妒之下,宋俊楠忍不住对昝三邻发难,也间接造成了他被袁天哲狠揍的后果。 此时宋俊楠闻言一惊,原来自己早就上了田心颜的黑名单,他懊恼地抓了一把头发,问:“那怎么办?” 邱粤敲了敲他的脑袋,道:“刚觉得你机灵,怎么一下子又笨了?你想要田心颜对你改观,自然先树立自己的新形象,女生们都喜欢积极向上乐善好施的男生,你对她的朋友好一点,时间久了,好感度积累够了,不用你亲自表白,她的朋友自然会在她跟前提起你怎么样怎么样的优秀,不容错过什么的,哎!这些年的偶像剧白看了吗?” 宋俊楠确实不怎么看偶像剧,他更喜欢玩游戏。游戏男被天才说得一愣一愣的,只当听他一席话胜读十年书了,对邱粤的崇拜又攀升了一个阶段。 丝毫不知道动个嘴皮子就收了个小弟的邱粤兀自孜孜不倦地教导道:“特别是你们班的昝三邻,田心颜好像说过他长得有点像那个谁来着……那个谁啊?出国了的!”故意做出沉思状。 “张云飞!”宋俊楠几乎咬牙切齿地说出一个人名,能被田心颜惦记的,又出国读书的,除了以前的班长张云飞,再也没有第二个了! “好像是这名字,”邱粤饶有兴趣地笑笑,逗这家伙跟挤牙膏似的,挤一下,吐一段,诱导一下,就能从别人口中听到曾经,原来每个人的身上都有精彩的故事上演。 “他俩一点都不像!”宋俊楠狠声道,虽然那两人在众人眼中都属于帅哥类型,偏偏宋俊楠觉得他俩很碍眼,时不时甩个桃花眼勾一下女生,怎么看怎么叫他火大! “甭管他俩长得像不像,就你这态度,一定三振出局的!”邱粤点评道,他花了这么多口舌,无非就是想咋呼一下这小子,让宋俊楠识趣点别老想着怎么给他的粮票下绊子,果然铁拳最容易解决问题么?其实刚才在三班门口时,他冒出的第一个解决方案就是拿拳头说话。 “可……”宋俊楠明白他的意思,可让他跟昝三邻低头?怎么做得到?在他心里,他是极其瞧不上昝三邻的! “不想抱得美人归了么?”邱粤耸耸肩。 虽然心头觉得有什么地方不对劲之处,偏偏此时脑海中全是田心颜的如花笑颜,于是点点头,决意改正自己傲慢的态度,争取毕业前抱得美人归! 第32章 感冒 11月中旬,闷热的沿海地区迎来了今年的第一场冷雨天气。 一大早,陆杰调出手机的天气预报功能一看,打了个寒颤,屏幕上显示只是9摄氏度,也不能怪他体质单薄,h市由25度骤然下降至9度的温度差足够令大多数南方人翻出厚外套穿上却依旧冷得直打哆嗦。 昝三邻是次日才拉着段立到h市的义乌商品城逛了一个多小时,段立的家境殷实,在花销用度上未曾短缺过,身上的衣服虽然不是顶有名的外国名牌,却也从未来过义乌买便宜货,挑挑拣拣了一阵,最后买了双手袜,用料不错,价格也适合。 昝三邻则买了一件厚外套,虽然11月份就穿这么厚的外套整个人显得尤为笨拙,但却实用,起码到了冬天也能继续穿。可即便有厚外套御寒,却还是为时已晚,寒流已在他的身体里扎了根,于是喉咙发疼咳嗽连连,甚至鼻涕眼泪一起迸发,他被重感冒缠上了。 重感冒致使身体疲乏、头部抽疼的症状很明显,以至于昝三邻忽略了双腿酸痛发出的信号,直至他重重擤了一下鼻涕之后,胯|下那个令他难以启齿的幽处涌出了一股液体,他才惊觉令他极为痛恶的月事再度光临了! 所幸这日正是周日早上,那会儿他正躺在寝室的睡床上,其他舍友都返家了,寝室里只他一人,他不必躲躲藏藏的用卫生巾,可终归是被这具畸形身躯连累,他还是小心翼翼地检查寝室的门是否反琐,在洗浴室换下沾了血的内裤时,也会把浴室门牢牢拴紧。 他的月事素来不准时,书本上说女人大多都是一个月左右来一次,他却两三个月循环一周期,中考那段时间他精神极度紧张,将近四个月才来潮。 而这一次,距上次月事的拜访还不足两个月。 昝三邻痛苦无比,他甚至在今年中秋节时,曾虔诚地向月宫嫦娥祈愿,期翼它永远不要到来,不要用如此残酷的现实提醒他的耻辱与痛苦!月宫里的嫦娥也嫌弃他了吧,否则,它怎么不仅没永久消失,还提前了? 真是讽刺! 昝三邻自嘲地一笑,眸子里翻腾着无助、哀伤、怨怼的情愫,两行滚烫的眼泪自两颊缓缓滑下,顺着光洁的下巴滴在水桶里,他狠狠地用力去搓内裤上的肮脏红渍,桶内的泡沫四溅,他兀自没有停下机械的搓洗动作。 身体极度难受,心情极其不佳,衣服晾晒了之后,昝三邻病怏怏地躺回床上,被窝还没焐热呢,寝室大门便被拍的震天响,拍门声如同摇滚鼓手敲出的节奏感非邱粤莫属。 “你干嘛?”昝三邻不想下床去开门,浓重的鼻音听着声音懒懒的,犹似打呵欠的猫咪发出的软糯糯声音。 “开门,开门!”敲门者固执地制造只有他才懂的音乐噪音。 “行了,你别闹了。”昝三邻无奈地爬下床,披上厚外套去开门,再迟一点,怕又被隔壁寝室投诉了。 门一甫开,冷风肆无忌惮地鱼贯而入,昝三邻打了个喷嚏,无暇询问邱粤又整什么幺蛾子,忙折回寝室抽出纸巾擤去鼻涕。 “感冒药吃了吗?”邱粤问。 “嗯,嗯……”昝三邻有气无力地应着,正欲爬回床上继续休息。 邱粤不由失笑,这家伙压根没买什么感冒药,还振振有辞地复述不知从哪儿听来的医嘱,说什么感冒药是为了提防感冒的药品,既然已经感冒了,药物就没功效了。所以如果方才他问的是“感冒药没吃吧”,这家伙肯定也是哼哼两声敷衍了事的。 “哎!感个冒怎么变懒了啊,”邱粤上前忙拉住他,扬了扬提着早餐的另一只手,“看在你生病的份上,我特意起了个大早去食堂买的早餐,趁热吃吧。”他一直有晨跑运动的习惯,晨跑完大部分人还在睡梦里,昝三邻算是早醒的,可他的早餐几乎都是邱粤带回来的。 腹部隐痛难忍,昝三邻着实没什么胃口,但还是领了邱粤的善意,接过早餐道了声谢,开始用起这份稠白粥配榨菜鸡蛋的早膳。 昝三邻的吃相很文雅,眼睛低垂着视线只锁定在食物上,一勺一口细细咀嚼再吞咽,双唇严丝合缝没有发出一丁点的声响。邱粤一时看呆了,目光只停在他两瓣微微颤动的唇上,或许是天气缘故,亦或许是感冒缘由,裸|露在外的唇瓣惨白无色,护在内里的唇则嫣红一片,怎么看怎么娇艳可怜。 邱粤别开眼睛,舔了舔干燥的唇舌,哑声问:“穿这么厚的外套,你不热么?” 喝下滚烫的白粥,昝三邻确实觉得背部发热了,他从善如流地换下厚外套,穿上冬季的运动校服,身体暖和了,隐痛的腹部也没方才那么难受了。 邱粤满意了,这家伙生病了倒是格外听话,全然不似平素那般对自己百般嫌弃。 晚自习后,邱粤又到502寝室串门。 陆杰正与安康闹做一团,见邱粤进门,忙大声求救道:“二哥,救我,我快喘不过气了。”安康只用一条大腿就压制得他动弹不得。 邱粤看了一眼正在铺珊瑚绒厚毯子的高承业,笑道:“你怎么不解救你家小孩?”一边说着,一边将带来的宵夜递给靠着床看书的昝三邻。 “让他闹累了好助眠。”高承业简短地说,这阵子天气转冷,陆杰体虚惧寒,在家里还好,有空调开着,在学校就难受了,即便盖着蚕丝被,垫着厚厚的毛毯,依旧觉得有冷风钻进被窝,怎样都睡得不踏实。 安康一边吃着从陆杰手中夺来的糯米糕,一边笑嘻嘻地道:“瞧你表哥都不管你了,破小孩,服不服?” “不服,不服!”陆杰叫屈,“死胖子,快把糯米糕还我三哥!” “还什么糯米糕,他现在不就有宵夜吃吗?”安康用手背拍了拍沾了椰子丝的嘴角,心满意足地打了个饱嗝,抽回大腿,松了对陆杰的钳制。 陆杰一骨碌爬了起来,锤了安康几拳,亮晶晶的眼珠儿可怜兮兮地看着昝三邻手中热气氤氲的宵夜。 昝三邻笑道:“快过来吧。”将手中滚热的瘦肉粥递给他。 陆杰欢呼一声,伸手刚要去接,两个声音不约而同地阻止:“不行!” 邱粤咳了一声,道:“喂,你晚饭没吃多少,宵夜总得吃一些。” 高承业清了清嗓子,道:“小杰,听话,晚上不能吃太多。” 安康自告奋勇地举手:“给我,给我,我觉得我还能再吃一点。” 四人异口同声地道:“滚!” 一直没做声的吴凰捂着被子吃吃偷笑。 一碗滚热的瘦肉粥最终一分为二,完美地解决了争执。 这份瘦肉粥色香味俱全,显然并非出自食堂,昝三邻随口问:“你怎么有钱买宵夜了?” 邱粤没料到他有此一问,顿了一下,讪笑道:“运气好,在楼下捡了10块钱。” 如此拙劣的借口连陆杰都不信,拆穿道:“可是朱记瘦肉粥不是要15块钱一份吗?表哥,对不对?”他有时吃腻了食堂,就会跟高承业到校外小店铺点餐吃饭,朱记瘦肉粥是有名的老店,专做粥类生意,很受当地人欢迎。 “呃……”高承业看到了邱粤的眼色,道,“这不是变天了吗,可能降价吸引客源。”语毕才觉得自相矛盾,天气转冷难道不是滚烫生意涨价的最好良机吗? 昝三邻没在意,校外的小店铺点餐什么价格他并不清楚,拢共也才在校外吃过两次,第一次就是开学时昝一清请客的,不过那家店已经归纳到黑名单去了,第二次便是学生会的聚餐,在关情客栈,也不必他看餐普选菜。 擦了擦红彤彤的鼻子,昝三邻满意地将饭盒拿到洗手间去清洗,出来时,陆杰也吃完了,将打包用的塑料盒子丢到垃圾桶内,昝三邻束起垃圾袋就要下楼去扔。 邱粤追上去,道:“给我吧,我刚好也要回寝室。”伸手就去抢垃圾袋。 昝三邻慌乱躲开,道:“不用。”且不说平时的垃圾都是他去扔的,单是自己制造了的垃圾残余物拿下去丢掉实属无可厚非,更何况,垃圾袋里还有他刚换下来的卫生纸,虽然被他用废纸包裹得密密实实再丢到垃圾袋最深处,虽然邱粤绝不可能拆开垃圾袋翻找东西,可终归是让他极其难堪的物件,无论如何也不敢转借他人之手丢弃。 两人正对峙着,寝室门被推开了,陈启亮随着冷风钻了进来,昝三邻打了个寒颤,忙转身去取厚外套。 陈启亮大咧咧地道:“哎,二哥,你怎么在这里,我刚给你们寝室送糯米糕了。”与邱粤的舍友打了这么多次3对3的篮球赛,早就结下了深厚情谊,这回返家也特意让陈母多做几盒糯米糕相赠。 “我去,他们一定不留给我!”邱粤大叫一声,捡起被昝三邻放置一边的垃圾袋,开门大步而去,穿着厚外套的昝三邻追出寝室门口时,哪还有邱粤的身影? 第33章 杳无音信 冷空气持续下降,周一早上,跟昝三邻一样托病留在教室里没有去参加升旗仪式的还有罗丹丹。昝三邻的状态确实不佳,病怏怏的任是谁瞧上一眼都会奉上关怀备至的温馨问候,至于罗丹丹,则一边擤着鼻涕一边无精打采地埋怨天气,尔后坐在昝三邻的邻座里,犹豫再三之后才羞赧地问:“怎么没见副班长?他也生病了么?” 她口中的副班长自然就是502室的另外一员,袁天哲是也!袁天哲虽挂着个副班长头衔不干实事,孤傲不羁的个性偏偏颇得女生青睐,女生们仿佛开通了gps似的洞察一切他的去向,他的踪影轻易被女生们捕获,除非他不在校园出现。 周日的晚修课袁天哲确实缺席了,陈启亮与他通过电话,说今天会返校,女生们或许早就获得了消息,但升旗仪式都开始了,他还没出现,不免心焦难耐,罗丹丹便是借病留在教室好从昝三邻口中得到更准确的消息。 “没生病,”昝三邻嗓音几欲沙哑失声,吐出的字就像生锈的锯子拉锯着木头发出的嘶哑声音,艰涩地道,“应该能赶得及上第一节课。” 罗丹丹听他的声音都替他难受,也就识趣地不再询问了。 很快的,飞扬在校园每个角落的优秀学生致红旗下的演讲正式开始,通过音箱的传递,昝三邻依旧能辨析出这个浑厚低沉又富有磁性的声音正是来源于邱粤的声线,不由合上书本,静心倾听,渐渐的唇瓣勾起一丝浅浅的微笑兀自不知。 早上四节课袁天哲都没出现在教室,陈启亮发了十几条信息过去,没有得到任何回复,课间拨了几通电话,也提示关机,最终502室人全找上蓝天,蓝老师拨通了监护人的电话,监护人语焉不详,只说临时家中有事暂不能返校云云,众人才把忐忑了一早上的心放回肚子。 不料周二过去了,袁天哲依旧没有返校。陈启亮发了无数条信息过去,皆如同石沉大海杳无音信,上课也是恹恹的提不起劲,这期间502室的人频繁出入第一办公室找蓝天打听情况,给予的答复无非是家中有事暂延返校云云,502室的人都开始阴谋论了。 陆杰认为:“他会不会被绑|架了,被哪个女生绑走了,逼他跟她交往!” 高承业摸摸他的头:“怎样的女生才能绑走他一米八几的人啊?” “可以下药、买凶、下套、诱拐……”陆杰掰着指头细数。 大家给他一个白眼,连高承业也无奈地替他解释道:“小杰最近的肥皂剧看多了。” 与其为情绑架更贴切,昝三邻略微猜想过袁天哲的家境很好,从他哥哥身上就能端倪一二,兴许就是他哥哥在生意场上得罪了恶人,拿他要挟也不定呢,虽说这两兄弟不怎么亲厚,可再怎么疏离,也毕竟是亲兄弟呢。 安康道:“他或许请了家教,不想来学校了。”依稀记得袁天哲说过请过家教什么的,h市家长生恐子女输在起跑线,故此省吃俭用花大钱为子女请家教一点都不稀奇,自己如果也有这样的美事,也想留在家里一段时间,省得在教室里总觉饿得慌。 “不可能!纵然他不想来学校,也不会不想打球的!”陈启亮坚定地说,袁天哲可以在课堂上睡得昏天暗地,可驰骋球场的那股意气风发的快乐,绝非厌倦校园的征兆。 “我觉得,可能就是他家里要办丧喜事,顶多一两天就回校了。”吴凰小声地说,学校每年这类的请假时有发生,吴凰全然不明白这些家伙怎么都想歪了。 大家豁然开朗,纷纷点头表示认同。 吴凰吁了口气,他还惶恐着自己无端猜测人家家里出丧事会被指责呢。 昝三邻的感冒依旧没有好转,欧家宝善心大发的暂停他繁杂的校刊校对工作,还捏捏他消瘦的脸颊,心疼地皱起好看的柳眉,道:“瞧瞧这小脸蛋,小得都跟姐姐的手掌一样了。” “哪有这么夸张!”昝三邻揉了揉被她捏疼了的脸颊,哑声说,声音像蒙尘千年的断弦喑哑地弹出一两个破碎的乐符,再好的修复师也莫可奈何。 “求你别说话了,”欧家宝捂着耳朵笑着嫌弃,尔后轻轻叹了口气,遗憾道,“像你这么负责的学弟,姐姐我都舍不得欺负你了……” 校刊是一份吃力不讨好的工作,他却不遗余力地完成,尽善尽美地做到最好,她之所以大方放他假期养病,无非就是校刊已经走上正轨,最难的排版已定好了框架,如今各版投稿的人又多,特别是撤下《先生好逑》的那篇争议性很大的小说之后,携带自己连载小说上门求刊登的就有好几个学生,她最要紧的任务就是找人校对文字即可。 周三,袁天哲还是没有出现,别班已经有女生坐不住了。 段立就是被他班的女生委以重任前往高一(3)班打探消息的。 下午的课程结束将近六点,七点半上晚自习,这中间的一个半小时准允学生自由活动,运动、吃饭、洗澡,抑或留在教室继续自习。 学生会没事的时候,昝三邻大多时间留在教室看书。 而跟昝三邻一样留在教室看书写作业的三班学生不少,11月份中旬的黄昏不似夏日光亮的黄昏,六点多的时候,夜幕已经悄悄笼罩天地。 段立到来时,前排的学生抬头看了他一眼,埋首继续默写英语单词。当他坐在陈启亮的座位时,昝三邻才发现了他。 “怎么了?”昝三邻用破碎的嗓音问道,静静的教室里突兀地响起如此不协调的声音,周围几个同学都好奇地打量了不束之客一眼。 段立如芒刺在背,见桌面上正躺着一本数学草稿本,他灵机一动,在上面写下一句话“我们班有几个女生想知道你班的袁天哲怎么没来学校”,递给昝三邻。 昝三邻也明白自己的嗓音太过刺耳,见了草稿纸上的字,忙在纸上回复“他家有事”四个字,递还给段立。 段立点点头,为了更完美的完成任务,又添上一句“他什么时候回校”,昝三邻无法回答准确时间,只好写上“不清楚,希望这周能见到他”。 两人的纸上谈事落在一旁的宋俊楠眼里,他转了转眼珠子,继续看书。 教室外有几位女生翘首以盼,段立却不想马上出去,他惬意地坐在陈启亮的座位上,四目游动,所有的教室布局几乎一致,差别最大的大概就是学生的天资。 可在段立看来,高一(3)班的教室里,白炽灯较之本班似乎明亮了许多,课桌上整整齐齐竖着的书本仿佛透出了试卷题目的标准答案,就连后墙出的板报也是图文并茂格外吸引目光…… 真想有昝三邻一半的天赋啊,段立想,就可以光明正大地坐在班上写作业看书,不会有讥嘲的声音在耳旁说“哎呀好勤奋呢,是考清华北大的料哦!”常人是无法理解他的苦涩,在普通班里,你多看一页书,多记一个单词,便是与大家为敌,对待敌人,往往加诸于谩骂、羞辱、嘲讽的精神伤害,仿佛只有这样,才更符合身上贴的“泥足深陷、无可救药”的标签。 如果不聪慧,那么有袁天哲一半的帅气也好啊,段立自嘲一笑,那样即便自己辍学了,兴许有那么几个女生惦记过,会给自己打电话发信息上q留言……无尽的嘘寒问暖,瞧瞧袁天哲失踪的这三天里,校贴吧、论坛上就有好几个帖子在询问他的情况。 他叹了口气,可他忘了,这里是火箭班,不是他那个嘈杂的喧腾的追闹的普通班,就是把屁放得震天响也不会为人所察。在这里,段立浅浅的一声叹息,即刻打扰了旁人几个学生的学习,前排的一个女生回头给了他一个白眼。 他尴尬地低着头,昝三邻在演算着数学题,丝毫不受他影响,段立呆坐了半晌,直至有学生拉开凳子站了起来,约几个要好的同学一同去食堂,教室才活跃起来。 不想离去,段立随手在草稿纸上又写了一句话递给昝三邻。被打断了思路,昝三邻也不恼,纸上问的是“你什么时候回家?”开学至今,段立几乎每周必回,即便只有一天时间,教室、寝室、以及图书室的气氛压得他喘不过气,回到家,对着迫问学习情况的家长,却又一阵心烦意乱,即便如此,他还是不想回到学校。 “元旦吧”昝三邻写道,他喜欢上湖村,即便它贫瘠,不富饶,却不怎么喜欢呆在家里,尤其国庆时大哥爆发了愤怒之后,他更不想回家了。明知道自己招父母嫌弃,可大哥不知,他觉得有愧于大哥,不该让大哥与父母之间生了间隙,他们是如此的疼惜大哥。 如果这副躯体不畸形…… 家家有本难念的经,果真是亘古不变的真谛。 第34章 【倒v】接纳 周五,校刊第二期发行,反响依旧热烈,话题虽不如第一期多,毕竟第一期有一篇争议极大的师生恋热门话题,如今被一篇名为《灯火阑珊》的小说取代,连载两章的剧情不温不火,文艺性却极强,遣词造句极花心思雕琢,字里行间尽显华美浮夸,作品风格隐隐透出一股清幽皎洁之息。这样堆砌辞藻,自是有人厌烦有人喜欢,勉强也算为本期拉了争议话题。 值得一提的是,主编与校对的名单上,昝三邻的名字依旧挂在板头。 而袁天哲依旧杳无音信。 陈启亮已经待不住了,他拉上昝三邻直奔教师第一办公室,找蓝天要袁天哲的居家地址,与其坐等消息不如主动出击,直接到袁天哲的家里问明情况,省得他们坐立难安,食不知味。 蓝天也极其无奈地告知他俩,袁天哲的家庭住址只写了个“h区”,其余再没多写一个字。h区如此之大,要找一个人简直与大海捞针无二。更为严重的是,从昨天下午开始,袁天哲的监护人电话就接不通了,唯恐他俩不信,蓝天当时又拨了一通电话过去,机器提示音果然是“用户不在服务区内”云云。 陈启亮懵了,脑海中尽回荡陆杰昨天的绑架言论,昝三邻也呆了,慌忙问道:“老师,可以报警吗?”或许袁天哲真的身陷险境,否则怎会无缘无故失联如此多天,只是不知现在才报警会不会太迟了? 蓝天摇头道:“我也跟校领导反应了,他们说既然监护人知情,学校就不必多事。”校方也不想蹚浑水,倘若学生在校出事,问责的自然是校方,可在家里,在家长的眼皮底下出事,就与校方没有丝毫关系了。 “可是,可是……”陈启亮哆嗦着嘴唇,手足无措的说,“那怎么办?”袁天哲或许被绑在某处黑暗的阴冷的地方饥寒交迫正等着他们去解救呢!而他们居然在这里束手无策! “再等等看看吧。”蓝天安抚道,袁天哲是高门大户的子弟,监护人身份如此显耀,据说其兄长还是个心狠手辣的角色,真出了事的话,报警也不顶用。 昝三邻手心紧握,犹豫着不知该不该放低身段去拜托那个人向袁天善打听一下袁天哲的情况,想起袁天哲对他挚诚的好,又想起那个人对自己的无礼,昝三邻的头皮一阵发麻,一时难以抉择。他本能地以手狠狠拭着嘴唇,仿佛要将那人曾强硬施加在身上意图不轨的气息全部抹去,不留一丝痕迹。 将陈启亮带出办公室的时候,正巧遇上从第二办公室出来的邱粤,昝三邻只看了他一眼,便低头沉默不语,似乎被什么烦心事纠缠着,无法理清个中丝丝线线的缠绕。 “怎样了?”邱粤见状,忙搭上昝三邻的肩膀,身为502室的熟客与球友,自然了解了袁天哲目前处于失踪的状况。 昝三邻习惯拍开突如其来的亲昵,摇摇头,说:“音信全无,老师也没办法。”他的嗓音较之昨天已好转了些许,但落在耳膜里依旧刺耳难受。 邱粤皱了皱眉,安慰道:“你别担心,说不定他只是去国外玩几天,手机锁支持的频段在某些国家受限,打不出电话,我以前就有一个同学这样。”他特训的地方便是如此,刚去的那会儿,简直是叫天天不应叫地地不灵。 “他之前也没跟我说要出国啊。”一直失魂落魄的陈启亮终于回过神来,周日晚上他尚有与袁天哲通过电话,袁天哲一切正常,丝毫未透露出国的意愿,况且又非节假日,出国做什么? “可能是临时有什么突发事件呢,你们担心也没用。”邱粤认真道。 昝三邻似乎觉察到了什么,狐疑地问:“你是不是知道一些事情?” 邱粤心里一惊,没想到昝三邻如此敏锐,于是笑笑道:“怎么可能?只是猜猜而已,我这么聪明,任何事情的真相都能猜度个□□不离十,就连运气也一直很好,比如选择题什么的,蒙一个都能蒙对的。”他确实托了丁叔叔去查了一下袁天哲的行踪,告知的答案便是人已经出了国,至于出国做什么,袁家遮掩得极其密实,旁人水泼不入,无从知晓。 昝三邻瞪了他一眼,正欲说什么,邱粤打断他,道:“相信我,他真的不会有什么事,倒是你,嗓音还没恢复,就少说一点话。” 陈启亮看了他俩一眼,傻傻地说:“二哥,我怎么感觉你更关心三哥的嗓音呢?”也不知从什么时候开始,他就随着陆杰那个破小孩一起喊邱粤“二哥”,有时也喊昝三邻“三哥”,居然一点也不别扭,明明他比昝三邻高出半个头,生日也早他两个多月。 邱粤重重咳了一下,陈启亮的这句话他听得浑身舒畅,“二哥”这种傻里傻气的称谓居然也不怎么排斥了。 中午放学之后,邱粤径直拉了昝三邻出校,由于两人皆是内宿生,出校需班主任亲批的外出条,邱粤仗着跟保安相熟,两人就如同外宿生一样出入无阻了。 “干嘛?”昝三邻不悦了,空旷的校门里,冷风张牙舞爪肆意非为,外宿生穿着厚厚的外套缩着脖子往外走。昝三邻惧寒,他只穿着校冬服,御寒效果不理想,刮的西北风虽然大多被邱粤高大的身形遮住,可抵不住冷气四面八方的流窜啊!再说午饭时间,再急也急不过解决三餐的温饱问题吧? “让你别说话,总是不听!”邱粤拧了拧他的耳垂,以示告诫。 关情客栈里,大厅里零零散散坐着十几个食客。坐在掌柜收银台里的叶思源见他俩进来,忙站起来笑道:“药早就煎好了,现在喝正好。”说着,将他俩引向二楼的一间小包房里。 昝三邻睁大眼睛,不敢置信地回眸觑了邱粤一眼。 小包房内,仍旧弥漫着一股浓郁的中药味,搁置在桌子上的青瓷碗中黑色的药汁只剩下浅浅的一晕。 邱粤摸摸他的头,笑道:“真稀奇,别人感冒失去嗅觉,你却失去味觉。” 昝三邻拭去唇边的药汁,破天荒的竟然没有反对他的亲昵举止,只是低着头,长长的睫毛一颤一颤的,眸内蓄着一汪深潭,莹莹的欲坠不坠。 “怎……怎么了?很苦吗?”邱粤一下慌了神,手足无措,起初瞧昝三邻一口一口慢慢咽着药汁,还以为他不怕苦,莫不是强忍着?也是自己疏忽,忘记买些甜品冲冲苦味,他站起身正欲外出,袖子却是一紧,昝三邻拉住他的校服袖口,额头轻轻贴在他的手背上,喑哑着嗓音,依稀含糊着说了一句什么,仔细辨析,竟是“谢谢”二字,揉碎在悉悉邃邃的啜泣中。 邱粤猝不及防,另一只手兀自停留在昝三邻的发顶上,整个人犹似浸在温泉里,暖暖的,带着一丝不真实的晕眩感,怦怦直跳的心不安分地捣鼓着,他浑身僵硬着,一动也不敢动,生恐打破这一刻来之不易的幸福。 时间仿佛停止了流逝,定格地将这一刻锁成了心底最柔的回忆。 半晌,各自镇定了的两人略显尴尬地分开,昝三邻赶忙拭去脸上的泪痕,低着头讷讷地道了声歉,为自己突如其来的脆弱感到羞惭。可方才那一瞬,他确实感动无比,纵然是待他最好的大哥昝一清,也做不到像他那般细心周到地照顾着自己。 “好了,药也喝了,泪也流了,现在,肚子也饿了,让他们上菜?”邱粤俯下身,在他身旁逗笑。 昝三邻羞恼地别过脸,突然像想起什么,着急道:“我忘了带钱!”他素来只带饭卡,更没料到会被邱粤拉出来喝中药,且药香中隐隐透着一股清幽气息,应该不便宜的吧。 “正巧,我也没带钱。”邱粤忍俊不禁,这家伙只要提到跟钱相关的,比谁都在意。 “那怎么办?”昝三邻拧着眉,叶思源会不会让他洗碗拖地以抵消药钱饭钱?他倒是无所谓,可也要邱粤做这些杂务……脑海中莫名地勾勒了一幅叶思源高高扬起鞭子趾高气昂地鞭挞邱粤努力洗碗的画面,不由恶寒了一下,乜了一眼兀自笑个不停的家伙,气道,“你还笑!” 这似嗔尤怒的一声轻叱挠得邱粤浑身痒痒的,他忙敛住笑意,正色道:“可以赊账啊。” 这是什么歪法子?昝三邻瞪了他一眼,人穷志不穷,药钱也就罢了,可饭钱……他宁愿回饭堂吃也不要在这里赊账! 邱粤也不逗他了,忙解释道:“其实也不能算是赊账,我卖了个生意经给叶思源,如果折算为分红利润的话,咱俩天天在这里大吃大喝,吃上三年,他也是赚了的。” “什么生意经?”昝三邻一扬眉间,感兴趣地问。 “你看这阵子气温骤降,好些人像你一样生病了,我就建议他可以在关情客栈多设一个中药服务,帮抓药煎药,顺便开拓一下药膳市场,弄几味药膳吸引一下客源……” 他侃侃而谈,昝三邻却云里雾里,待他叙说完毕,才讪讪地问:“药膳……是什么?” 邱粤:…… 第35章 【倒v】小吵怡情 周日,h市的天气稍稍回温,偶尔有几股流窜的寒流耀武扬威,没折腾几下,终抵不住和煦的阳光驱散,隐没于熙熙攘攘的人群里探着小脑袋伺机东山再起。 市一中唯其珍贵的一天假日,若依502室平时的习性,除却昝三邻之外,凡住在市区内的其余六人皆回家小聚。然而这次由于袁天哲下落不明,502室愁云惨淡,陈启亮率先提出建议,集体到h区游晃,或许像校刊上新连载的《灯火阑珊》一样来个蓦然回首,袁天哲就在某处瞧着你轻笑。 他的提议立即得到大家的首肯,而一同参与进来的,除了邱粤,以及那两个在球场上与袁天哲等人结下友情的邱粤的舍友,高而白的叫温良,壮而黑的叫石毅,还有袁天哲的同桌,一个脸庞略显虚胖的戴着牙套的男生也坚决参与这场偶遇活动中。 一大早,一行十个男生浩浩荡荡地坐上前往h区的公车,他们的行程早已安排妥当,每两人一组在h区不同站点下车,随时保持电话联系。昝三邻是他们中唯一没有手机的,而他的搭档邱粤虽然号称累累负债人,却拥有一部宽屏手机【1注】,常见陆杰一脸艳羡的表情抢他的手机来玩,每每玩至深夜不愿就寝。 先下车的是安康与吴凰这一组,此站点据说风水不错,前有一江飘飘渺渺的溪江水横贯而过,后头便是市重点保护的山林公园,四时风光宜人,居住此地颇有让人远离世俗喧嚣繁杂的纷扰,回归淳朴自然的雅致,因而大批h市经济收入处于食物链顶端的人士搬迁至此。为解决周围家庭的日常所需问题,一间国际连锁超市矗立其间,诸多名牌服装店也林立其中,吸引许多时尚女性前来消费,渐渐形成了时尚繁华区。 安康选此站碰运气,无外乎局限于自己的体型不能走地形复杂人群密集之所,大家也没有要跟他抢的意思,只说了几句互勉的话,便手机保持联系了。 其次下车的是陆杰两表兄弟,这站附件有个大型娱乐场,旁边还有一条远近闻名的小食街,原本安康的目标是此站,后来生恐经不起周末人满为泛的挤压,只好退而求其次了。 随后下车的是温良与石毅,此站为h市的中心枢纽,火车站与汽车站设在附近,各地形形□□的人员络绎不绝,扒手小偷亦防不胜防,这两人身材魁梧身手不凡,寻常小偷也不敢打他俩主意,只是这两人却是好管闲事的主,但凡遇上扒手偷窃的小毛贼便会仗义出手,据说勇擒小偷的光荣事迹做得不少,市公|安局每年表彰给他俩的助人为乐红旗就有好几面。 昝三邻跟邱粤下车的时候,公车上还有陈启亮与带牙套的男生,他们守株待兔之地为九中,陈启亮跟袁天哲都是九中升考上来的学生,回九中拜访恩师亦是情理之中,倘若顺便从恩师们的口中问到袁天哲的家庭住址则更好,虽然希望渺茫,总归比什么都不做还强。 坐了十几站,昝三邻忍耐的极限也到了,一下车,便蹲在绿化边的垃圾桶旁吐了一阵,把早餐吃的汤粉悉数吐完,才魂归三魄,病怏怏的耷拉着脑袋。两位在站点前候车的年轻女孩掩着鼻子走开了,只有邱粤寸步不离,又是递水又是送纸巾,还变法似的摸出一盒薄荷糖,给他解去口中的浊气。 “谢谢……”昝三邻有气无力地说,咬了两颗薄荷糖在嘴,果然好受多了。 昝三邻沙哑的嗓音经过了两天中药的滋补已大为好转,如今晕车致使气息不稳,看起来颇为荏弱,却又格外倔强,邱粤的心像被猫爪子挠了一下又一下,骚动不已,偏偏不敢造次,唯恐自己轻浮的动作轻慢了他,致他厌恶生烦。 “好点了吗?”邱粤别过脸,状似随意的问。 “谢谢你的薄荷,”昝三邻点点头,他站了起来看看四周,羞惭地道,“比起以前好多了。”想起第一次来h市到学校报到,坐大巴又转公车,也是吐得昏天暗地的惨况,这次如果不是大病初愈,情况应该没这么遭。 “别人说,搭车多了能治晕车。”邱粤闷闷地道,想想他得遭多少罪才会适应车上的眩晕便无由来的一阵心疼。 昝三邻点点头,陈启亮也曾说过这样的话,只是他开学至今也只回过一次家,其余时间都呆在学校,外出逛街购买日常品也多是选择就近的小超市,几乎用不上公车。最远一次应该是自己偷偷一人转了几趟车去一个不知名的小超市买卫生巾,那次不知是否精神高度紧张,晕车竟然没有以往那么严重。 邱粤举目四望,落目之处皆是商铺门面,竟没一家卖食物的,再看看昝三邻此时苍白的容颜,也大致知道他现在全无胃口,只好作罢。 昝三邻看着站点,不明地问:“中华街?来这里能遇着袁天哲?” “不然你以为能在哪里遇着他?”邱粤反问。 他在明知道即便跑到袁家也不可能偶遇袁天哲的情况下只得拉着昝三邻在中华街下车,所谓中华街倒是名副其实得很,整条街道像是古玩市场交易地,一大早的人声鼎沸,摊铺上玲琅满目全是古香古色的器皿玉石,不过大家都知道拍地摊的基本都是赝品,来往观赏的人络绎不绝,交易的很少。 至于这一家家古朴典雅的店铺,却是拿得出专业正规古董鉴定机构给出的鉴定书,不过价格昂贵,寻常人三过其门而不入,否则也不会有“三月不开张,开张吃三年”这种说法流传于民间。 除却古董商玩的店铺,这里乐器棋类画廊书店应有尽有,每家店铺都不设光鲜靓丽的迎客美女,而是清癯老人或透着精明像的中年人坐镇,进出的虽说陶朱之富的人家居多,却也不曾见掌柜的有丝毫阿谀奉承之态。 昝三邻看着熙熙攘攘的人群,无法想象袁天哲会置身其中翻找心仪的物件然后跟店家砍价的情形,喃喃道:“他不会喜欢这么吵闹的地方的。” 袁天哲也委实不喜闹,在教室宁愿趴着假寐也不愿与人攀谈,放学后如果不去打球就在寝室弹吉他,弹吉他偏不愿意别人和唱,安康好几次跟着他的旋律哼唱起歌词,他一声不吭地停下来,待安康转移了注意力,再继续弹奏。 “这里是吵了一点,”邱粤也不卖关子,“不过里面有几间乐器店铺,指不定他的吉他就是在某家店铺购买定做。” 昝三邻眼睛一亮,“这样么!”继而蹙下眉尖,忧虑道,“可商家不是不会泄露顾客的资料么?他们会告诉我们吗?” 邱粤逗笑:“你气馁什么?咱俩好歹也是榜眼探花呢,到时候咱们再见机行事。” 昝三邻无语了,什么榜眼,上回的摸底考,这家伙明明就是状元吧…… 两人穿梭在热闹的交易群中,讨价声价此起彼伏。昝三邻观赏完一樽佛像,转头却见邱粤满脸诧愕地盯着摊前一角看着仔细,他好奇地走上去,顺着邱粤的目光看去,赫然发现陈列其上的竟是刻在大理石上的春宫图。这块大理石约莫扑克大小,与手机厚度相仿,前后各刻着一幅古代男女交|媾|图,图画清晰,颜色稍暗,人物神情痴迷,衣褶线条细腻,动作抵死纠缠,栩栩如生。 “不正经!”昝三邻满脸赧红,别过脸赶紧走开。 “哎,我……”邱粤扭头追上来,若非他肤色深黑,脸颊俨然也是一片通红。 那店主赶忙招揽道:“嘿,小伙子,别走啊,还有更精彩的呢……” 邱粤愈加不自在了,一边解释一边察看他的神色,道,“我就是看了两眼怎么就不正经了?可没有经常给女生写情书,哪就不正经呢?” 昝三邻“呸”了一声,道,“你的意思是我经常给女生写情书了?” 邱粤见他似嗔还怒,忙道:“那个25班的男生,不是经常帮他班女生给你递信吗?” 昝三邻一怔,段立便是25班的,可段立拢共找了自己两次,谈何“经常”?更何况就算是帮他班的女生递情书,也是递给袁天哲的,于是又生气又好笑,哼声道:“情书是给袁天哲的!”他就奇怪了,段立是放学才来找他的,那时邱粤不是在广播室就在球场上,他是怎么知道段立曾经找过自己? “给袁天哲的情书怎么要你转交?”邱粤振振有辞,心里却欣喜若狂,袁天哲放学就离开教室,女生要送情书自然请别人转交,而昝三邻放学后大多时间呆在教室自习,也不会说三道四,无疑是最佳人选。 昝三邻白了他一眼,决定不再跟他就此事纠缠不清。 “喂,”邱粤见他不理会自己,不免又有点气恼,“那欧家宝递给你的情书呢?也是替别班的女生转交给袁天哲的吗?” 这一回昝三邻却沉默了。 欧家宝确实替两个女生递了几封书信给他,收信人也确实是他,信件无需拆开,单看信封便能知晓写信人的情意,只是他无法回应,又不懂如何拒绝,更不想伤害,于是只能收下,然后尘封在储物柜里,如果哪天得知她找到了另一个可靠的男生,昝三邻便会将信件付之一炬。 如今突遭诘问,昝三邻嗫嚅着说了句什么,邱粤侧耳细听,那些轻柔的字符早已湮没于周遭的喧嚣吵杂中,待去看昝三邻的脸,他却撇过头,只留给他一个圆圆的后脑勺。 仗着身高的优势,邱粤一手覆上他的发顶,抿着唇低低笑着。 昝三邻以肘相抵,隔开彼此间的距离,却在他看不见的地方,唇边悄悄荡起一丝笑意。 悄然改变的情愫,像一朵藏匿于悬崖峭壁的无名花儿,开在寒峭初冬的日子里,芬芳沁幽,只有寒风嗅到。 邱粤的腹肌很硬,肘尖隐隐泛起疼意,这疼参和着一丝瘙痒,渗入血液顺着脉络游向四肢百骸,再沁入怦动的心扉里,化作香甜的味道驻留在舌尖的味蕾中,久久不散。 1注,【1注:小说设定背景为2010年,宽屏手机不多,功能也没有现在如此齐全。】 第36章 【倒v】偶遇 一间乐器店铺的老板果然对袁天哲很有印象,说他试弦弹奏的那会儿吸引了几个顾客光临,撮合了几单小买卖,这是从未有过的新鲜事,此事过去了三四月,乐器老板记忆犹新,卖出的那把吉他是最顶级红杉制作的,邱粤一报品牌型号,他就立刻想起,毕竟这样阔绰的顾客,一年里很难遇上几个。 昝三邻没兴奋多久,乐器老板笑容可掬地打探:“您两位认识他?太好了!能不能帮我带个话,只要他得空愿意来这里试其他乐器,我按时付费,就当是个勤工俭学嘛……”显然想利用袁天哲吸引客源,做女生们的生意。 邱粤跃跃欲试,掰着手指道:“你怎么不请我,我弹的也不错。”自顾自的坐着,拿起一把吉他就弹起了时下颇为流行的《星月神话》,弹着弹着,情不自禁地对着昝三邻哼唱起几句歌词: 尽管呼吸着同一天空的气息却无法拥抱到你 如果转换了时空身份和姓名但愿认得你眼睛 热播剧《神话》昝三邻只看过几个画面,故事讲什么不甚了解,插曲也不熟悉,但这几句歌词却听的明白,如此赤|裸|裸的撩拨他焉能不知?于是横了邱粤一眼,警告的意味甚重。 一曲完毕,没有掌声,没有赞誉,乐器老板却苦拉着脸,斟酌了一番,才说:“这……您弹的好是好,可我这店不需要保镖啊……” 昝三邻忍俊不禁。 邱粤:…… 袁天哲的线索又断开,昝三邻也没心思逛其他店铺,邱粤却不受影响,乐此不疲地逛了一家又一家的店铺,遇到装有反光玻璃的墙,兀自不死心地站在玻璃前左右照着自己的脸,可无论从哪个角度看也是完美的男子汉,哪点像凶神恶煞的保镖了? 昝三邻随意的进入了一家古玩之家,游目四顾雕花红木架子上摆放着许多标着“轻拿轻放”字帖的器皿,器皿虽未标上价格,昝三邻整颗心却提了起来,脚下的每块大理石地板下仿佛安装了万千个能绊倒人的机关,一个不小心中了圈套,跌身推到了一两件器皿,届时别说赔的倾家荡产,便是粉身碎骨也难以抵还! 生恐酿成不可挽回后果的昝三邻本能转身往外走,恰逢照完玻璃墙镜的邱粤迎面而来,于是拉住邱粤的袖口,低声道:“咱出去罢。” “就瞧瞧,什么也不买。”发现了昝三邻的畏首畏尾之态,邱粤心疼莫名,在他眼中,昝三邻是栖身于梧桐的凤凰,看之祥瑞,得之和美,却不知为何身上的光华总被无情消减,以至于活得如此韬晦拘谨。 虽然邱粤做出了保证,但昝三邻依旧小心翼翼的远离木架三尺,两人渐渐往里走去,一个干干净净的男青年坐在柳藤椅上惬意地喝着咖啡,见了来客只淡淡地说了一句:“随便看。”便低着头自斟自饮了。 见店主不热情,昝三邻才悄悄舒了口气,目光也张扬地朝明亮的玻璃柜台瞧去,那里陈列着许多水润光泽的玉石,他不懂欣赏,却也觉得它们个个晶莹温润,颜色透出鲜嫩的水汽,绝对是价值连城的宝贝。 以为只是虚晃一圈便会退出的昝三邻草草张望了几眼,邱粤却被一枚碧绿晶莹的凤凰玉坠吸引了,他惊讶地看看昝三邻,又看看凤凰玉坠,顿觉某些东西果然是上苍早已注定了的,不然上一刻他还觉得昝三邻像极了凤凰,下一瞬便遇着了它了呢?缘分果然无以言表! “好看吗?”邱粤急急拉过昝三邻,指着那枚雕刻精美的凤凰玉坠问。 “嗯……”昝三邻重重地点了点头,玉坠确实很漂亮的,所有排列开来的宝贝里,它就像是鹤立鸡群的存在,让人一打眼就离不开目光。 见昝三邻痴痴地盯着凤凰挂坠呆看,邱粤满心欢喜,迅速抽出手机,输入一行字,趁昝三邻不注意时晃到了男青年的身边,让他看屏幕上的字。 那青年怔了怔,打量一下邱粤,似乎在衡量着什么,待邱粤抽出汇丰银行的白金卡,那青年睁大了眼睛,忙不迭地点点头,邱粤搁下手机便晃回原位,那青年装作没看到桌子上的手机,搁下杯子淡淡地道:“抱歉了两位,那凤凰挂坠不卖。” 昝三邻如梦初醒,忙移开目光,羞赧地拉上邱粤便要走。 却听那青年笑道:“因为是便宜货,也不好意思拿来兜售,砸了百年店名的威望。” 便宜货!怎么可能?昝三邻不敢置信地看着那枚水足饱满充盈,碧绿得就像要溢出湖水的凤凰翡翠挂坠,就算是高仿品也不能算是便宜货吧?难得有瑕疵?不能吧…… 男青年走过去取出了凤凰挂坠,用手上下抛了抛,笑道:“只是上了釉青色的大理石石头罢了,玉雕师傅的弟子练习时雕的,我瞧着挺合眼缘的,就留下来了。” 邱粤接过来,学他的动作上下抛了抛,那男青年眼中闪过一丝心疼,待邱粤不把玩了,却轮到了昝三邻用手指搓揉,一边用力搓一边狐疑的问:“上色的?会褪色吗?” “不褪,不褪,”男青年忙取回凤凰挂坠,额上几欲急出汗渍,干笑道,“你若喜欢,10块钱拿走!” 昝三邻眼眸倏忽一亮,生恐店主反悔似的,即刻道:“买,我买!”他今天揣了百来块钱防身,就是预防会有意外发生,却不曾想这意外变成惊喜,喜从天降的惊喜,10块钱便能买到心头好,多少人期盼而不可得啊! 店主正欲寻来盒子将售出去的挂坠装上,昝三邻忙道:“不用了,现在就戴上,”笑着看着邱粤,道,“你太高了,蹲下一点。” 邱粤讶然地指着自己,已经猜到了昝三邻的用意,一时百感交集,心底却有暖流轻淌而过,从小到大,别人奉送到他手中的物件哪样不是价值连城的宝贝?这件上等的凤凰翡翠虽然昂贵,却不算稀世之宝,他房间的抽屉里就躺着几块有市无价的玉器。 这个扬言要把它赠送给自己的家伙,明明是如此的节俭,用度上分毫必较,用不上的东西绝对不买,理智得让人鄙夷,偏偏一点也不招人恨,502室一众,乃至跟他一样经常出入502室的舍友,都受了他的影响,很多不必要的东西都不买了,寝室竟然真的空出了不少的空间。 然而,方才他是如此的喜欢那块凤凰翡翠,却存着跟自己一样心思——想把最好的,最喜欢的,留给对方。 邱粤心花怒放,又百结愁肠,抬眸道:“还是你戴吧,我粗心大意,又常常打球跑步,戴上它就怕哪天丢掉。” 昝三邻渐渐收敛了笑,低着头,水泽明媚的眼瞳隐没在浓密的睫毛下,自嘲道:“也是,不就10块钱嘛,戴出去也会遭人嘲笑呢。” “你明知道我不是这个意思!”邱粤无奈地叹了口气,蹲下半身,逗他道,“丢掉了你可不许管我还钱!” “你欠我的还少吗?”昝三邻瞪了他一眼,忙替他戴上,满意的欣赏了一番,才把10块钱递给男青年。 出了玉石古玩店,又逛入旁边的几家店铺,邱粤才惊呼:“诶?我的手机呢……完了完了,我的手机不知落哪儿!”见昝三邻露出惊愕的神色,忙道,“你帮我去刚才的画廊看看有没落那里,我回玉石店找找!”不等他回应即刻跑开,昝三邻也慌慌张张地折返隔壁的画廊,细细寻找。 在画廊老板不忿的眼光中找了一圈无果后,才见邱粤气喘吁吁地跑回来,扬了扬手中的宽屏机笑道:“还好,找回来了!”用汇丰银行刷卡也不过十来秒的时间,就是那个店主太热情,非要给他看几件镇店之宝,他才没空鸟他呢。 昝三邻也松了口气,继而白了他一眼,警告道:“再丢东西,你就走路回学校!” 邱粤连连称是,一边好语相哄,一边把他拐到另一街道,街道第一家门庭若市,店铺牌上赫然刻着“药膳坊”三个描金大字。 被邱粤推着往店铺走去,昝三邻面色不虞,低声道:“别闹了,咱们真的带不够钱!” “不用钱,”邱粤笑道,见昝三邻露出狐疑之色,忙道,“不骗你,这算公费出差,是叶思源报销的,他请我来这里问加盟的事,所以今天你可以大吃大喝,别跟那小子客气!” “什么加盟……”昝三邻半信半疑,总觉得今天花销有点不对。 “其实不算加盟,就是买几样药膳菜的配单……”邱粤讲解着,心里却反思,怎么这家伙越来越不好糊弄了呢……他今天来中华街,其实就是冲着药膳坊而来的,昝三邻在关情客栈喝了两天中药,嗓音除了有一丁点的喑哑尾音,几乎恢复正常。药是三天的份,今天他执意要出来偶遇袁天哲,所以落下一天的份他只能跑来药膳坊给他补上。 昝三邻衣着普通,邱粤的长袖毛衫却是名牌货,h市降温前,h省c市里就有人急件寄给邱粤一大堆冬服,件件合身不说,衣料柔软舒适,虽然剪了牌子,识货的人却一眼就知道它们的昂贵价格。 跑堂看了一眼邱粤,悉心地解释道:“抱歉,现在是用餐时间,一楼二楼已经人满,三楼的小包房还有几间……” 正将他两人引到楼梯前,一人拾阶而下,皮鞋敲在大理石楼梯上,一步一个响动。昝三邻蓦地脊梁一寒,抬眸对上了一双隐藏在无框眼镜后依旧寒气森然勾人魂魄的瞳眸,正是赵嘉楷!他正铁青着脸,西装搭在手臂上,领带在松垮的衬衫领口下斜斜的挂着,慢慢的,一级一级走下,阴鸷深沉的目光直勾勾地盯着昝三邻,缓步朝他逼近。 第37章 【倒v】贴近 嘹亮的国歌旋律伴着冉冉上升的红旗飘荡在校园上空,昝三邻笔直地站在国旗台下,雄壮的旋律越近尾声,手心的汗渍渗出的汗水越湿,几欲渗透掌内攥紧的那份五百字演讲稿。 以珍惜光阴为主题演讲的稿件经过邱粤的润色,字字句句铿锵有力,读来振奋人心。昨晚他在寝室试演时,得到了大家一致的称赞与掌声,这阵子一直萎靡不振的陈启亮听完他的演讲,精神为之大振,洗漱也火急火燎的,唯恐慌怠了青春。 如今站在高台上接受数千道目光的投射,昝三邻终归做不到像金鑫那般慷慨激昂,也做不到像邱粤那样神情自若,他怯场了,台下那一双双灼灼的目光视线,像猎奇到了他深藏于心底不为人知的身体缺陷,急不可耐地欲将它公之于众,置他于万劫不复当中。 校领导已经在话筒前总结致词了,很快就要轮到昝三邻上去演讲了。 昝三邻身旁站着的是第二位演讲者,正是五班的林若仪,她时而笑靥如花,时而顾盼神飞,台下愈多人看她,她愈沾沾自喜,如今见昝三邻神游方外,心里暗自高兴,如果同一舞台上,昝三邻越是痴愣,越能衬托她的巧慧,赢得注意的目光越多,得到重用的机会越大,届时挤下温倩倩,当上学生会会长也未曾不可以…… “三邻,快到你了哦!”林若仪轻言细语地提醒昝三邻,她的提醒并非出自好意,实在是内心过于滂湃,借此抑制一下妄念而已。从金鑫首次到国旗下演讲开始,她开始幻想自己站在国旗下接受众人膜拜的情形,盼了一周又一周,终于盼来了在众人面前一展风采的机会,她焉能不兴奋?昨晚早早入睡,今早五点多起来给自己画了个淡妆,浅粉淡黛,深秋的早晨里愈显楚楚可人。 昝三邻朝她点点头,目光本能地朝下方一侧望去,那边是火箭班的的场地,各班领队的五人中,身材挺拔的邱粤站在他们中尤为显眼,他身兼本班体育课代表一职,领队位置得天独厚,可将台上一举一动收入眼底,昝三邻颤抖的手心,以及林若仪的靠进,无不落入他眼中,邱粤眉头紧锁,见昝三邻望来,忙敛神定息,朝他一笑,重复做了个口型。 昝三邻的视力极好,初见邱粤的口型,他不明所以地怔愣了一下,再看几眼,赫然领会其意,两颊蔓上霞红,生嗔地回敬了一个“呸”的口型,暗骂了声“流氓”。 口型却是“二嫂,加油!”四字。 昨晚的晚自习临近下课时,蓝天慢悠悠叫出昝三邻,一副刚想起要事的模样,不紧不慢地通知他准备明天升旗后的国旗下演讲稿,昝三邻并不傻,知道他故意延迟通知,无非报复他在校刊上擅自刊登那篇以他为原型的连载小说而已,于是只能无言以对了。 邱粤不知打从何处得知了此事,以过来人的身份毛遂自荐地跑来非要帮他润色文笔。昝三邻100来字的演讲稿,在他修修改改的添补下凑足了500字,末了,两条胳膊撑在昝三邻的上铺,眼睛往上挑,犹自洋洋得意地邀功:“改得还满意吧?你决定要怎样感激我?” 安康躺在被窝里正看《倚天屠龙记》里赵敏在水阁钢牢下调戏张无忌反被张无忌轻薄的情节,闻言笑嘿嘿地接口道:“以身相许呗!” 陆杰的夜宵因多吃了一块油炸角,被高承业训过了一通,心情有点低落,听到安康的调侃,唯恐天下不乱地也跟着起哄道:“以身相许,将身嫁与!以身相许,将身嫁与!” 刚晾完衣服的吴凰也壮着胆子附和道:“我能申请做伴郎吗?” 安康来了兴致,丢下小说,一骨碌爬了起来,干笑道:“同意!同意!那我只好牺牲一点,申请做伴娘吧!” “喂!”昝三邻忍不住出言阻扰,他太了解这帮家伙了,但凡有个契机,便会堂而皇之无法无天继续编排下去。 陆杰没将昝三邻的警告放在眼里,也没有吐槽安康的体型怎么看都不适应做伴娘,只兴奋地挥舞着小拳头嚷声道:“那我呢?我做什么好?司仪吗?” “你表哥更适合做司仪!”安康乜视着他的小身板,大手一挥,“至于你嘛……你只能做个花童了!”擅自安排了陆杰饰演的角色。 “喂……”昝三邻的抗议显得异常的没有说服力。 陆杰欣然接受,乐呵呵地拍手叫道:“表哥,你是念‘无论富贵贫贱’那种誓词呢,还是念‘一拜天地’的誓词?” 高承业方才训斥陆杰确实训得有些过了,心里正不是滋味呢,见陆杰示好,也乐得安抚陆杰,更何况,一旁的邱粤抱臂而笑,一副纵容的表情,丝毫不见排斥之色,于是笑吟吟地回答:“那就念完中国的誓词再念外国的誓词,中西结合嘛,婚姻大事也要讲究与时俱进!” “我说……”身为当事人之一的昝三邻已经拿起了枕头作势要捍卫自己的声誉,可惜他也知道自己投掷目标的能力很逊,于是将刚刚捂暖了的脚伸了出来,戳了戳邱粤的肩胛,拿眼示意他去终止他们的胡闹。 邱粤动也不动,目光却被他的脚吸引了,他确定自己没有恋足癖,可昝三邻裸|露出来的脚确确实实吸引他的注意力。 昝三邻的肤色称不上白皙,胜在有黑蓝相间的格子被子做衬,那只脚的形状也不算好看,薄薄的皮肤下清晰可见条条细细的青筋,隐性遗传的脚趾甲小小粒的镶嵌在肉团上,脚趾个个均匀可爱,脚掌显得有点娇小。 穿40码的鞋穿起来也会大了吧……邱粤臆测着,遗憾地看着那只脚缩入了被窝里。 “这么说起来,我觉得小三更适合穿凤冠霞帔……”安康侃侃而谈,兀自不知死活。 昝三邻的枕头砸向安康时,邱粤也转过身来,爆喝一声:“不准喊他小三!”举起拳头以示武力实施的趋势毋庸置疑。 被砸了个正着的安康在邱粤的恐吓中缓缓倒向厚厚一床被子的床上,学着赵敏被张无忌挠痒时的呻|吟求饶:“邱公子……邱榜眼……奴家不敢了……”他捏着嗓子学得惟妙惟肖,大家一阵恶寒,纷纷起了鸡皮疙瘩,邱粤抡起武力值爆棚的拳头决定将恐吓上升为霸凌丑闻时,识时务的安康忙朝里挪动笨重的身躯,急急向昝三邻求救:“小三……哦不,三哥……二哥要打我了……二嫂,二嫂!二哥要爆发了,二嫂救我!” 他这一乱嚷,502室霎时间寂静了一下,陆杰转动着亮如星辰的眼珠子乖乖地被似笑非笑的高承业拉去盥洗室里洗漱,吴凰战战兢兢地爬到上铺努力做回隐形人,而意识到好像触犯了底线的安康尴尬地轻咳了一下,迅速躲回被窝把自己盖得密密实实,只有静卧在床上看着手机上旧信息发呆没有参与这次混乱的陈启亮霍地坐起来,厌烦地用脚踹了踹床前的邱粤,道:“熄灯啦熄灯啦,还不回你的432室?” 陈启亮的脚也是干干瘦瘦青筋浮现,却厚实宽大,小腿上布满浓黑的脚毛,一看便知身体素质极其强壮,寒冬腊月穿一件t恤也很难感冒的主。 邱粤将昝三邻丢下来的枕头递给他,左手故意合上接过枕头的昝三邻的右手,看着他慌乱地抽回枕头,满心欢喜地道:“那我走了啊……” 他们的寝室虽是上下楼,但502室极左,432室极右,从502室到432室,几乎要走完这条长长的走廊。 昝三邻垂下眼帘不发一语,枕头遮住了大半边脸,瞧不清楚神情。陈启亮心烦意乱地驱赶:“快滚,快滚!”说来也是奇怪,以往他觉得邱粤是一个不可多得的人才,觉得此人是值得深交的朋友,相处的这些时日,彼此间也绝对堪称好哥们,可今天不知为何瞧他不顺眼起来,一言一行怎么看怎么窝火,他自个儿也觉得莫名其妙。 如今站在队伍的最末端,陈启亮见红旗台下昝三邻气恼地朝着二班领队的方向看去,苦于只看得到邱粤宽厚的背影,不知道他又对昝三邻做了什么小动作,胸口再次涌起那股焦灼郁愤之感,只得双拳紧握,炙烫的目光狠狠地戳邱粤的项背。 经此一闹,昝三邻急促不安的心倏忽安宁了下来,他抬眸掠过重重剪影的万千人当中,唯此一人熟知他的心脉律动频率,把他的无措拾掇为镇定自若,将他的慌乱整理成从容不迫! 昨日与赵嘉楷于药膳坊偶遇,邱粤便如同现在一样,将未知的危机因素和他纷杂的情绪一一摘剔在外,不容他丝毫的犹豫与抗拒。 当时跑堂的在前引路,对拾级而下的赵嘉楷恭恭敬敬地喊了一声“赵先生”后,礼貌地贴着墙让开道路。 恐惧与慌乱纷沓而至,昝三邻脑海一阵空白,本能地选择远远逃开危险之境,可是双脚乏力,如同陷入沼泽泥潭似的移不开半步,浑身颤抖着,像只被出闸的猛兽逼入绝境中退无可退避无可避的小猎物。 “怎么了?”衣袖再次被昝三邻攥成一团乱麻,邱粤的目光顺着那只打颤的手移到他惨白的脸上,心狠狠地刺痛一下,一手抚上他的脸颊,柔声低问。 “让开!”赵嘉楷冷厉的声音炸雷似的响彻耳旁。 楼梯之宽可供四人并排而行,况且昝三邻尚且呆愣在空旷的楼梯下,两人根本构不成阻塞通道之嫌。 邱粤无暇顾及挑衅十足的外人无理的要求,目光只管追逐着昝三邻,握住他的手侧开一步让道,也因这一步的换位,他几欲将昝三邻纳入怀中,双手呈环抱之姿,将昝三邻圈入保护范围中,全然不把别人投来的异样目光放在眼里。 或许是邱粤宽厚的身躯遮住了赵嘉楷那道意欲生吞活剥了昝三邻的目光,昝三邻回过了神,耳旁过滤了嘈杂的攀谈声,唯剩怦怦作响的心跳加速声,原来,这个无所不能的人也是会有紧张的时候啊…… 而自己,居然就是他紧张的源头。 赫然开朗了的昝三邻,慌乱的心渐渐糅合了邱粤的心跳频率,一声应和一声,一声呼应一声,直至絮乱的心缓缓平息了下来,他才抬眸对上邱粤的眼睛。 昝三邻一直知道邱粤是怎样的铮铮铁汉,可眼眸里溢出的是名为绕指柔的丝线,丝丝条条束缚到他的身上,上天入地,同生共荣。 纵然依旧对赵嘉楷有着说不清道不明的惧怕之意,可这一刻,昝三邻的眼里心里,全被邱粤的身影占据,再多一点容纳别的空隙也没有了。 而当校领导终于挪出话筒时,昝三邻已经恢复了往日的自信,他稳步上前,双手负背,微笑地扫视了台下安静的听众,猎猎的晨风拉动了红旗翻滚,昝三邻豪气顿生,微微昂起头,开始声情并茂地演讲起来。 林若仪被他的口吻生花的演讲吸引了注意力,待如雷的掌声响起时,她双眉深敛,显得有点慌,方才昝三邻明明局促不安,不曾料到如此之快便梳理好了情绪,他的演讲如此成功,即便她准备再充分,此时不免自惭形秽了起来。 她从上周开始便从班主任的口中得到了确切的消息,她是这周演讲的选手之一,500字的演讲,她认认真真地参考了网上的选文,斟字酌句写了改,改了修,甚至演讲的每一句里该用怎样的语调,什么动作她都设想好了。可如今,做再多的功课也是枉然,有昝三邻的珠玉在前,恐怕自己当不了万绿丛中的那朵红花,反倒成了衬托红花的那一片绿叶。 第38章 【倒v】福祸相依 这些时日叶思源过得不太舒坦,最近的一次月考成绩他在班上的名次倒退了十几名,班主任脸色沉郁,对他略有微词,虽说离高考还那么远,下回月考考好了依旧可以挽回老班的青睐,可老班当着全班同学落他的面子,难免心头积火。 学生会里也是一团糟,那伙以他为尊的墙头草不知什么时候投诚了后来居上的邱粤,明里暗里对他的指派之令阳奉阴违,新招进来的几个新人更是目中无人,尤其是外联部以金鑫为首的那伙新人,没经过他的首肯便私自联系了几位赞助商给学校后勤绿化环境添砖加瓦,学校从中获了利,只会对他们赞誉有加,至于越级擅做主张什么的,多大的事儿? 校外的关情客栈加盟了药膳坊之后,赶上季节性的寒冷期,初期收效还算不错,可惜他女朋友的哥哥横插一手,替他出谋划策蚕食鲸吞了附近几家餐馆加速了产业的扩张,致使资金周转不开,自乱阵脚。 至于感情方面也出现了裂痕,他原本只是向善解人意的林若仪倾诉一下苦闷的心情,偏巧被他上次招来学生会的女友的好闺蜜撞见,拍了两人拥抱的画面发给他女朋友,他女朋友虽然是花瓶,醋劲却很大,指着他的鼻子痛骂了个狗血喷头兀自余怒未消,痛哭流涕地来到哥哥跟前如此这般的添油加醋地指责他跟林若仪的奸|情之后,他哥哥火冒三丈,竟然叫来了几个地痞流氓混入市一中去教训狐|狸精…… 于是事情闹大了,五班几个见义勇为的男生被那些流氓痛殴了一顿,林若仪还是被掳到厕所里剥|衣拍照上传。最后警|察来了,流氓抓了,主谋者逃了,而受害者林若仪,也终于如她所愿的,全校闻名了。 所以,当叶思源满脸春|风地找上昝三邻的时候,昝三邻心里打了个突,警惕地看着他。 叶思源讪笑道:“这是把我当做洪水猛兽了?”自从桃|色事件之后,他的威信一落千丈,有人刻意疏远他,有人编排莫须有的罪名强加于他身上,以至于爱嚼舌根子的人躲在远处对他指指点点,一夜之间,他仿佛从天子骄子堕落成过街老鼠。 昝三邻抿着唇不置一词,关于叶思源的一些流言他也略有耳闻,但也只是听听而已,并没放在心上,一来他对叶思源的事情漠不关心,二来也委实不喜欢参与闲言长语的话题。 叶思源不由苦笑,清了清嗓子,简略地把来意说完。 昝三邻拧着双眉,困惑地说:“欧学姐才是校刊的总负责人。”说什么有人无意中看到了新刊登的校刊很满意,也乐意以赞助的名誉赠送市一中一些教学设施,前提是要见一下校刊的主编。 诚然,校刊的主编挂的是昝三邻的名号,但负责人依旧是欧家宝,身为副会长的叶思源不可能不知道。昝三邻微蹙双眉,这或许便是叶思源使的离间计,想将隙恨的种子埋在他与欧家宝之间,只等它发芽成长开花,他便可坐收渔人之利。 再者,看了一期校刊便想赞助几十万的教学设备?如此牵强的说辞,纵是三岁小孩也未必相信!何况昝三邻对叶思源一直心存疑虑,每每见到他,便会想起那次的暗箱操作,如今这么大的陷阱摆在眼前,他才不会上当。 见昝三邻露出质疑自己人品的神色,叶思源气得牙痒痒的,却又莫可奈何,只得抑制愤恨,强笑道:“如果你不放心,我可以叫上金鑫,毕竟他也是外联部难得一见的骨干嘛。” 他知道昝三邻与邱粤交好,而邱粤跟金鑫又是蛇鼠一窝的,上次金鑫胆敢罔顾他外联部部长的身份私自接了个赞助回来,这其中定然也有邱粤的手笔,不然凭金鑫的清白家世,想要兴风作浪也是孤掌难鸣。 昝三邻焉能听不出他的暗讽之意,只是觉得奇怪,既然他们外联部可能搞定的事情,为什么要拉上他一个编辑部的作陪?婉言推脱这些措辞,不正是外联部的强项吗? “我不想去。”昝三邻毅然决然地说,转身便欲离去,远离危险,才是明哲保身之道。 叶思源本能地拉住他的手臂,昝三邻一挣,他忙松开,急声道:“只是去见个面,那人我见过,很有诚意,三邻,你好好想想,别的班要等上什么时候才装上多媒体教学系统?你也跟普通班学生结交过,他们中难道真的没有想学习的吗?” 昝三邻依旧沉默,但步伐凝滞,想是听进了他的话。 昝三邻犹记得初到班上时第一次见到多媒体应用电脑那股激动的心情,直至很久之后,他才知道不是每间教室都安装了这么先进的便捷的教学设施。教育局每年拨下来的款不多,学校优先给火箭班安装了先进设施也是可以情有可原,段立的28班也是这个学期安装了的,至于高二高三的普通班则一直沿用老旧的教学方式——粉笔加黑板。 此外,一些男教师把为数不多的扩音器让给女教师,自己清音上阵,火箭班与重点班还好,学生能够准守纪律,课堂相对安静,坐在后排的学生依旧能听清老师说的话,可是普通班……尤其是高三几个被老师们彻底放弃的普通班,即便喊破喉咙,也没人甩一眼。 高一的普通班尚在班主任可控制的范围,毕竟是新升上来的学生,刚刚经历过中考那段紧张而充实的生活,又在军训中接受了洗礼,心智不至于那么快堕落。 可是高二与高三,总有那么几个普通班里出现三两个害群之马作威作福,个别的属于性格上的专横跋扈实属轻的,那些由于背景实在强硬的,拉帮结派形成暗黑小团体的也不是没有,指望这些学生能安分地上课听课?他们不捣乱已经是谢天谢地了!至于在课堂上旁若无人地谈天说地,声音盖住科任老师的话,实在再正常不过了。 多媒体电脑或许有利于教学质量的提升,但扩音器则攸关教师们的切身利益。昝三邻想起了百花三中的老师们,他们勤勤恳恳,即便教学措施落后,依旧任劳任怨,他们中有许多是有慢性咽炎的疾病,却一辈子也没想借助用扩音器改善病情。 叶思源见有转机,心头一振,忙不迭地道:“其实让欧家宝去也可以,但是你也知道,欧家宝毕竟是女生,沾了酒就无法无天的,别说影响学校的形象了,一个女孩子表现这么豪放,终归是不太好……” 欧家宝的酒品确实不好,上回学生会在关情客栈开接风宴时,两杯下肚,她就开始捏捏这个人的脸蛋,揉揉那个人的头发,甚至挂在某位男生的背上不愿下来的,惹得好事者一通起哄,最后还是温倩倩与另外两个女生把她拉回寝室才不至于闹出更大的笑话。 “只是见个面?”昝三邻犹豫了。 “当然!”叶思源舒了口气,轻声笑道,“再多也就喝杯酒……”见昝三邻又拧眉,忙改口道,“虽说酒桌撮合的生意,不过人家是正当商人,绝不会强逼未成年人喝酒。”说实话,他打从心里瞧不上昝三邻这些故作扭捏的做作姿态,未成年人不喝酒?这是哪个年代的观念?也亏邱粤能如珍似宝地待他,嘁! “那邱粤能一起去吗?”昝三邻终于松口了,如果有邱粤与金鑫一同前往,纵然是龙潭虎穴,也可以全身而退的吧?更何况,不就是见个面么,何至于跟上刀山下火海一样? 叶思源重重地噎了一下,他现在别说看到邱粤的身影,光是听到他的名字都会浑身不得劲,总觉得这家伙躲在哪个暗处出其不意地跳出来算计自己一把…… “没必要吧,人家做善事一般不喜欢太张扬。”叶思源打着哈哈说道。开什么玩笑,邱粤去了,以那小子的能耐,扑腾几下也够自己手忙脚乱的了,搞不好现在好不容易争取而到的一切利益眨眼间为他做了嫁衣,岂不是得不偿失? 昝三邻垂下眼帘,又默不作声了。 叶思源的心一提,暗道不好,虽知道这两人形影不离,却不曾料到竟是到了秤不离砣的地步,可说什么也不能答应让邱粤去搅自己的局! 说起来也是福祸相依,原以为走投无路了,哪知道柳暗花明又一村。 那位负罪潜逃的未来大舅子虽然把事情弄得一团糟,胜在临走前终于做了件正事,也不知打从哪儿搭上了这位财神爷,愿意给他资金周转不说,还不计算利息。这些也就罢了,还扬言可以赞助一批新的教学设备赠送给市一中,这笔赞助要是落成了,可比金鑫谈来的那笔赞助好的不止一两个档次,他之所以愿意让金鑫参与这次的见面,无非也是接机给他一个警示,他叶思源有的是人脉与手腕,别不识抬举站错了队,到时候别怪他翻脸不认人了! 第39章 【倒v】叶思源 为了给财神爷留下好印象,叶思源特意换上了那套在成年礼当日穿过的白色西装,他宽肩窄腰,身材伟岸,相貌堂堂,是个不可多得的英俊男子,如今华衣加身,自然流露出一股成熟倜傥之息,男人见之欣赏,女人见之爱慕。 叶思源很在意自己的绅士风范,开了一辆银灰色轿车来到约定的校门口时,离约定的时间恰恰早了15分钟,唯一遗憾的是,市一中不允许学生驱车入内,否则白衣翩翩的他驾驶豪车出现在校园里,可不正是从童话里走出来的白马王子吗?倘若在校园里驱车兜一圈,也不知会滋长多少男生的妒富愧贫,招引多少女生的芳心暗许! 校门口里,昝三邻与金鑫早就依约而至了,今日并不算太冷,他俩皆穿着冬款校服,昝三邻还系了一条灰色的针织围巾,这是临行前邱粤非给他系上的,说什么初冬天气善变,一时暖一时冷,厚厚的外套可以不穿,但围巾一定要系戴。不错,原本不在出行之列的邱粤,此刻正抱胸站在他俩身后,一副似笑非笑的表情看着叶思源臭着脸下车的,可不正是邱粤! 叶思源暗哼一声,嘴角抽了抽,扯开了一个极其难看的强笑。 行啊,昝三邻这小子,竟然学会了先斩后奏了!果然是近墨者黑! 叶思源却是怨怼错了人了,当他找上金鑫如此这般地游说之后,几乎是下一秒邱粤便收到了金鑫的信息,昝三邻见着邱粤时,踌躇着该如何斟酌用词呢,邱粤便以不可抗拒之势表明了立场,非参与此事不可。 叶思源驱车缓缓拐上公路,他开得很小心,一来刚拿了驾驶证,技术尚未纯熟,二来这个时间段校外人流也多,稍不留意便会造成交通堵塞,今日的洽谈对叶思源很重要,他决不允许在这骨节眼上出了状况,功亏一篑。 坐在副驾驶座上的金鑫左瞧瞧右摸摸,一会儿打开cd音乐,一会儿扭开收音机,又说又唱的杂音混合在一块,叶思源忍不住皱眉道:“别乱摁……” 金鑫嘿嘿干笑,又左右摸索了几下,嘴中嘟囔道:“奥迪!不错呐,副会长,是自己赚的钱买的吧,花了不少钱吧……”他虽然瞧不上叶思源的弄虚作假,但哪个男生不爱车,但凡有机会接触车,总归会不由自主地东挨西问,过足瘾才罢休。 “副会长”之称素来很逆耳,但今天叶思源的心情很好,并不将金鑫的刻意恶心他的称呼放在心上,只高高扬扬下巴,睨笑道:“我那饭馆能赚多少?顶多只够填充一下生活用度罢了。”此话虽有谦虚之嫌,但他习惯了奢华生活,花销确实很大,再者,交往的那个花瓶女友,之所以长得如此的娇艳,少不了高昂化妆品的妆饰。 如果不是那个贪心的未来大舅子擅自拓张了产业,他可以活得很潇洒,可如今挪动了母亲积攒的资金依旧填补不了空缺,叶母虽然权高,倒不失为清廉之士的表率,这几年跃身高位,诟病的污点并不多,叶思源无奈之下只好变卖了这辆刚刚买了两个月的新车,转让的手续已经办好了,买主恰巧有事没将车取走,叶思源便擅自拿来自用。 他从后视镜里看着一眼中规中矩地坐在后车位置上的邱昝二人,邱粤正贴心地帮昝三邻整理围巾,随后摇下车窗的一条缝隙,风从缝隙灌了进来,扑过他再抚上昝三邻时,风势已然大减,流动的风宛似温柔似水的月光轻|薄着昝三邻的脸颊。 叶思源撇了撇嘴,轻笑道:“听说三邻晕车很严重,需要开车窗透透气吗?有个毕业了的师兄以前也是晕车的,后来买了车自己开,竟然没晕过车,三邻什么时候买车呢?哦对了,你还是未成年人,考不了驾驶证,就算会开车,可不敢把司机让出来。” 叶思源的弦外之音尽是赤|裸|裸的奚落鄙夷,昝三邻焉能听不出来?他张了张口,却发现不知该作何回应,晕车是事实,未成年也是事实,当然最为关键的是,他是市一中特困生的身份几乎全校皆知,买车?玩具车还是二手自行车? “副会长要操心的事情真多。”邱粤笑道,“协助完了警|察办案,既然扩张校外事业,又要费心校内教学设备,还得劳神做做清官断断家务事,不容易啊!” 他说得轻巧,叶思源却惊出了一身冷汗,话里话外竟是对他的事情了如指掌!所谓协助警|察办案,当然是林若仪被羞|辱一案,至于校外校内两说,合起来可不正是假公济私?叶思源也知道像邱粤如此精明的人,只需略微动动脑子,尽管自己做得再隐秘,也瞒不住邱粤的洞察力,可是自家的那些糟糕透顶的事情他又是怎么知道的? 说起这团乱麻一样的家务事,得提一提叶思源的父母。他是随母性的,父亲入赘叶家,在叶家没有什么发言权,母亲为工|商局副局长,刚愎自用惯了的女强人,以说一不二的强硬个性统治着这个家庭,原本软糯糯的只负责“男貌”的父亲突然毅然决然了一次,提出了离婚的要求,态度一反既往的坚决,令一向独断专行的叶母措手不及,也令叶思源大感意外,甚至不可思议。 肥皂剧里演绎的桥段没一件相同,没人介入他们的婚姻,也没绝症恶瘤横亘其中,更没厌世之说,他的父亲依旧正常上下班,只是以往下班往家里赶变成了出入棋社与人下棋,或者独自去河边夜钓,宁愿窝在廉价破旧的租房里重拾丢弃多年的书法山水画练练,也不愿再回到那个住了将近二十年的大宅子里等着忙着事业的妻儿归家。 叶思源到过那间陈旧的小公寓,楼上楼下隔音效果奇差,哪家但凡有个风吹草动别人也能听得一清二楚。房子面积跟他房间的阳台一样大小,只容得下一床一桌一椅,洗手间兼浴室小得只容转个身,别说供应热水了,便是断水也是常有的…… 他无法理解父亲的抉择,只记得父亲的笑很轻松,不似以往温和的浅笑,只是眉角眼梢里,再也没有了积郁的阴云,他说:“小源,我现在过得很充实,很知足。”他拿出一张工资卡递给他,薄薄的一张硬片刻录的是他积攒了二十年的工薪,“这是我这些年积攒的几个小钱,可能你们都不放在心上,可我也只有这些可以留给你了。” 净身出户的父亲,将现在最宝贵的钱财,悉数奉献给了他。 他没有接过那张卡,正如他父亲所说的,这卡里的工薪,他确实瞧不上眼。至于拿来添补资金周转?这点小钱无异于杯水车薪,虽聊胜于无,但叶思源如此骄傲,怎会罔顾自尊拿走父亲多年的积蓄? 父母离婚的事,叶思源从不曾与人提及,爱面子的叶母更加不会到处宣扬她失败的婚姻,前天他回到那个空荡荡的大宅子时,便听到了叶母忍泪推脱了上级饭局的邀请,找的借口正是要陪丈夫儿子一起去看戏剧,刚强了一辈子的叶母,一时难以接受被休的命运,人前不以为然,人后以泪洗脸。 至于父亲,他的这位温驯贤良的父亲,自有记忆其,叶思源没见过他说过一句重话,没违背过任何人的一个请求,他还记得小学有一年的六一节,叶思源撒泼打滚非要去香港迪斯尼游玩,烦极的叶母打了他一顿,没事人一样去上班,父亲居然请假三天,真的陪他去了一趟香港,尽情游玩了迪斯尼。就是这样的父亲,从来只有别人在他耳旁说三道四,他绝不对人事评头论足,怎么会把离婚这种事告诉他人? 而邱粤却知道了。至于他是如何知晓的,还知晓了什么,叶思源无从探听,也识趣的不敢深入探听,邱粤暗示得够隐晦了,他再不识相,吃亏的终究是自己。 一路再无话,当轿车停下来时,昝三邻也只是胃部隐有灼热感,尚未引发反胃呕吐,他松了口气,顺着窗户望去,意外的竟发现这间富丽堂皇的酒店很是熟悉。他不常出入这些饭局应酬场所,稍作思索,便想起了这里正是军训后他与赵氏兄弟不期而遇了袁氏兄弟,尔后大吃了一餐海鲜宴的酒店。 世间偶合之事,竟有如此之多。 而当一人站在门侧低眉垂手恭迎时,昝三邻整颗心都怦跳了起来,再迟钝也不觉得这是所谓的巧合了。 袁天哲同父异母的哥哥有个专职司机,便是此人,唤作小柯。 犹记得那日,小柯将他们引向名为“天心阁”的包房,房门大开时,昝三邻见着袁天哲那张熟悉面孔。此时此刻,小柯依旧沿着那条装饰得很华丽的通道来至“天心阁”门口,昝三邻再也抑制不住激动的心情,恨不得立即推开这扇大门,久违了的袁天哲依旧坐在酒席上,抬眸看着他们微笑。 第40章 【倒v】杀意 依旧是一桌热气腾腾的海鲜盛宴,可是旧时情景犹在,人事却非昨。 昝三邻愣愣地看着空无一人的宴席,忍不住回头问小柯:“您好,请问袁天哲在哪儿?他有几个星期没来学校了。” 小柯恭敬地将他们带入席,闻言自嘲道:“您说笑了,小少爷的事情,做下属的我们怎么会知道?” 邱粤警觉顿起,昝三邻竟然还有一些他不知道的事情,这令他大为不悦,语气不善地问:“你俩认识?” 他的诘问颇让昝三邻无语,说与小柯认识吧,也不过是一面之缘,说不认识,彼此都认得,也有过短暂的交谈,这教他怎么回答才打消这人的多疑? 小柯忙解释道:“多亏了小少爷,我才有幸见过小昝一次。” 小昝,小昝,他有跟你很熟吗! “你家小少爷是谁?”叶思源隐隐生出不好的念头,昝三邻居然跟财神爷的下属认识,且还有什么小少爷……新社会还存有旧时称呼的家庭,定是一方富豪无疑了。 “小少爷与小昝是同班同学,名叫袁天哲。”小柯恭敬地回答。 叶思源依稀记得袁天哲这个名字,好像是不屑进入学生会的优等生,所以名额才分配给了昝三邻。当时他还笑话这人不识抬举呢,如今才明白不识抬举的,显然是自己了。 邱粤暗哼一声,心想难怪袁天哲一失踪,他就心神不宁!可是自己几乎与他形影不离,他还有什么事情是能瞒住自己的?除非发生在他尚未来校报道的那一个月的时间里…… 如此一想,邱粤又懊恼了,特训两个月是他引以为豪的历练,如今却成了遗憾,遗憾没能在最早的当初,将坐拥昝三邻的所有不确定因素悉数摒除在外,无须像现在这样,忌惮这个猜疑那个,如同找不到安抚的困兽,成日没个安生。 “可是你的少东家要求见我们?”昝三邻忍不住又问。 “小昝见了便知道了。”小柯笑而不答。 叶思源不淡定了,急问:“这是怎么回事?三邻认识赵先生?”他有种机关算尽不如君的错觉,纵使自己说得天花乱坠,承诺得再赤诚相待,也抵不过人家相识一场!原来自己苦苦寻求的帮助,竟是旁人看在自己是他熟人朋友的份上才出手相助,而自己还一厢情愿的以为一切皆是自己努力所得。 一听“赵先生”这个称呼,昝三邻一时懵了,尔后倏地站了起来,慌乱中带倒了座椅,他也无暇将它扶起,抓着邱粤的臂膀急声道:“我……我想回去了!”被小柯尊为“赵先生”的,除了赵嘉楷还能是谁?他知道小柯袁天善的左膀右臂,也知道袁天善与赵嘉楷是旧同学,更知道赵嘉楷对自己抱着怎样的态度,以赞助之名将自己骗出,怎么看都是不怀好意!此刻不离开,还待被他剥皮抽骨啃尽肉渣吗? “怎么了?”邱粤吃惊非小,他鲜少见到昝三邻如此惊慌失措的模样,像是有什么恶魔将至,致于深渊边缘,脚下稍有不稳便会跌下万丈悬崖,粉身碎骨。 邱粤回握昝三邻颤抖的手,心脏狠狠地抽痛了一下,他不知道那个“赵先生”是何神圣,但凡教昝三邻栗栗危惧的人,他都有义务铲除,一个不留! 金鑫也见昝三邻脸色惨白,着实是身体不舒服的状况,于是道:“是不是晕车状态还没恢复,闻着了海鲜味又反胃了?”全然不知昝三邻最爱的便是海鲜,尤其是螃蟹! “可是赵先生就要到了……”叶思源方才的问题没人理会,郁闷得要捶胸,如今见昝三邻又要整出幺蛾子,正主还没见着就嚷着要回校?气不打一处来,可偏偏莫可奈何,谁叫正主要见的偏偏是这个龟毛的家伙呢? 小柯也道:“小昝若是不舒服,我可以载你上医院瞧瞧,不过赵先生马上就到了,小少爷的消息,他兴许是知道的,毕竟他是少东家的同窗旧友,对我们下属不能说的话,可对赵先生还有必要隐瞒吗?” 邱粤不由多看了他一眼,这人名为下属,实则分寸把握得恰如其分,不僭越半步,不关涉丝毫,明明说要载人上医院,字里字外却全是挽留。收纳这等高人做下属,想来那个“赵先生”定不是什么籍籍无名之徒。 昝三邻果然犹豫了,他曾多次想借赵嘉鹏之口从赵嘉楷口中套一套袁天哲的消息,可一旦承了这份情,拿什么来还?思虑再三,终归不想将这份与赵嘉鹏之间的友谊参入算计的杂质,况且,他委实不愿再跟赵嘉楷有任何的关联。 “要不,再等等?”邱粤把他安顿在邻座,转动餐桌的转盘,将依旧冒着热气的大闸蟹放到他的餐盘上,压低嗓音安抚道,“一切有我呢。”昝三邻越是忐忑,邱粤越想了解个中缘由,越想会一会“赵先生”此人。他的人,身与心决不允许别人烙下一丝阴影。 美食当前,昝三邻也没有胃口品尝,心里矛盾至极,一会儿只想赵嘉楷即刻出现在跟前,与他讨了袁天哲的去向便走人,一会儿又期盼他临时有事取消约定,最好永远别出现…… 心思正恍惚,蓦地“喑哑”一声,大门受力敞开,两位保镖模样的高壮男子分立两侧门扉,赵嘉楷一边脱下皮质手套丢于小柯,一边解开修身长外套的纽扣,无框眼镜里透出一丝冷厉的寒光,灼灼的目光扫过席上众人,犀火似的眼眸最后定格在昝三邻身上,审视的目光掩饰不了灼烫的高温,来来回回地打量着他,玩味而深沉,丝毫没有避讳之意。 邱粤脸色一变,他敏锐地擦觉到了此人散发的危险气息与他如出一辙,这令他颇为不悦,所谓的一山不容二虎,实则对拥有物支配权不容他人觊觎的宣示。 叶思源笑容满脸,趋步上前伸手诚挚地道:“您好,您就是赵先生吧!我是叶思源,之前咱们通过电话。” 赵嘉楷将锐利的目光从昝三邻身上收回,懒懒的抬眸看了叶思源一眼,伸出了手与他相握,淡淡道:“抱歉我来晚了。”他落落大方入座,丝毫没有迟到的歉意。 “不,不,是我们早到了,”叶思源暗庆幸来得早,他虽还是学生,但接触商场才俊不少,知道成功人士都挺在意时间观念,而时间观念囊括的范畴除了提前到达约定地点之余还需比对方早到的理念。 “为表歉意,自罚一杯权当赔罪。”他示意小柯开启红酒。 叶思源原本想意思一下稍作介绍其余三人,闻言忙道:“不敢当,不敢当,岂有赔罪之说,理应我们敬您一杯才对!”目光却被小柯手中的红酒吸引住了,顿时瞠目结舌,居然是96年的波尔多红酒!不自觉地吞咽了一口唾沫,果然是财神爷,初次见面便有此手笔……慢着,这位财神爷,好像是认识昝三邻的……由此觉悟,叶思源郁闷了,他后悔于高高在上的姿势凌驾过昝三邻,如今不知要做怎样的弥补才能挽回自己的形象。 没人留意叶思源的懊恼,酒瓶一开,满室的醇香,空气都变得格外迷醉,金鑫原是不愿喝的,禁不住这么好的美酒诱|惑,半推半就地要了半杯,闻着酒香忍不住抒发了一通喟叹。 小柯给昝三邻斟了椰汁饮料,没人有异议,可当邱粤坚决也喝椰汁时,不光叶思源满腹牢骚,连金鑫也大为不满,连连相劝他喝上一杯,邱粤不为所动,笑道:“抱歉啊各位,我答应了三邻今天不喝酒的,君子一言自当千金一诺,对不对?”回头朝昝三邻眨了眨眼。 昝三邻微笑地点点头,圆谎的默契他还是有的。只是感觉到了来自赵嘉楷的那束贪婪而执著的目光颇让他不舒服,只得低着头押着杯中饮料。 “听说赵先生与三邻相识?”叶思源选了这么一个话题切入,他设想得很完美,先与财神爷拉上人情关系,再详谈赞助与资金必当事半功倍,满心期待效果呈现。 “当然,不过我好像做了一些让三邻厌恶的事情,他一直不待见我呢。”他说得模棱两可,旁人也只是好奇他俩陡生了什么误会,而邱粤却听出了其间的暧昧,目光瞬间冰冷如霜,放在桌下的手狠狠地捏了捏昝三邻的掌心,昝三邻吃痛闷哼了一声,无声地横了肇事者一眼。 肇事者坦荡荡地迎接他的眼光,像印证大家的猜想似的,赵嘉楷朝昝三邻举起酒杯,道:“看在我那不成才的弟弟份上,你会原谅我的,对吧,三邻?” 昝三邻心底一寒,不由哆嗦了一下,他认识的人中,喊他名字的多了去了,可唯一能让他听到自己名字起了一丝寒意的,唯独赵嘉楷一人。 邱粤眯起了眼睛,姓赵的弟弟,莫不是那个几乎天天晚上往502室打电话啰里啰嗦能把废话讲到熄灯的赵嘉鹏?他就知道每晚都要骚扰昝三邻的赵嘉鹏不是什么好鸟,如今看来,他哥哥也跟他一样都是一丘之貉!可昝三邻怎么尽招惹这些他鞭长莫及的人? 如此想着,邱粤又在昝三邻的手心抓了一下,力度不轻不重,以示惩戒。 昝三邻挣不开他的钳制,只好放任他欺凌自己的右手,左手端起杯子,抬眸对上赵嘉楷深邃的眼瞳时,心态已然不似方才的慌乱了,他努力不闪躲目光,一本正经地道:“如果你能告知袁天哲现在的消息,我们的前尘旧事将一笔勾销。” 一事抵一事,从此他与赵嘉楷再无关联,这对昝三邻而言,实在是梦寐以求的好事了! “是嘛!前尘旧事一笔勾销,天底下哪有什么不依不饶过不去的坎儿?”金鑫对赵嘉楷的印象满分,他立志就是要成为这样的成功人士,虽不清楚这样完美且事业有成的人跟温和的昝三邻会结下怎样的梁子,于是做起了和事老,希望破解两人的僵局。 “那就一言为定!”赵嘉楷示意小柯拿过手机,目光冷厉地扫向邱昝两人紧扣在桌下的双手,杀意顿起,这个邱粤,断然留不得! 第41章 【倒v】争抢 与赵嘉楷一笑泯恩仇,昝三邻觉得极其不可思议,这份糊涂孽缘越是容易化解,越觉得内有阴谋,他领教过这男人的强势做派,只恐方才的虚与委蛇不过是镜花水月的剪影。 猛兽要扑食之前,总会先把爪子蜷缩起来,再一击致命地扑倒猎物,永绝后患!昝三邻深知赵嘉楷便是这样的猛兽,焉能不坐立难安? 邱粤也不理会叶思源与金鑫的觥筹交错谈笑风生,他剥开一只螃蟹递给昝三邻,昝三邻摇头推却,他心事重重,纵是龙胆风干也食不下咽。 邱粤心里气恼,想到受制昝三邻胃口的是别人而非自己,气就不打一处来!他咬了一口香气诱人的蟹黄,吃得啧啧作响,嘴中却在嫌弃:“这么鲜肥的大闸蟹,配白葡萄酒不是更鲜美好吃吗?” 为叶金两人斟酒的小柯恭敬地回道:“赵先生说了,小昝不喝酒,所以大闸蟹配什么酒也无所谓的。” “咔咔”两声,大闸蟹的一只大螯被邱粤狠狠地咬碎。 正志得意满的叶金两人也停杯止饮,口中香醇的酒味顿觉无味。 金鑫拍了拍邻座昝三邻的肩膀,哈哈笑道:“看来我们是沾了你的光才有这口福了……可惜,”他甩了甩沉甸甸的脑袋,自嘲地道,“我的酒量好像有点差,不然再跟副会长痛饮三打也……”昏头涨脑似乎越来越严重了,他摇摆着身体,神志开始恍惚起来。 而叶思源晃动了几下身体,直接跟桌子亲|密接触,推到的酒杯倾泻出如血的酒渍染红了月牙白的桌布。 金鑫哂笑道:“喂,副会长……你比我更……”他嘟囔着什么,意识渐渐模糊,身体不受控制地瘫软了下去,因靠着凳子,他身体一歪斜,从凳子上滑落至地,额头重重地砸到了叶思源的凳子也没哼一声,直挺挺地伏躺着,一动也不动。 昝三邻愣怔了片刻,立即俯下|身子去查看,不成想膝盖使不上一丝力气,失重似的跌跪下去,他闷哼一声,撞到在金鑫的身上,膝盖处一阵疼痛袭来,他也顾不得去查看,只推着金鑫道:“金鑫!你……你们怎么了……喂?” 邱粤却脸色灰败,手脚的乏力以及晕沉沉的脑袋渐渐不听使唤,他狠狠地咬破舌尖,满口的铁腥味令精神为之一振,急促地拉起昝三邻,又揽又扛地将他负在肩上,抬起一脚,毫不留情地将昝三邻的凳子踢向垂手而立的小柯。 小柯不曾料到邱粤喝了这么多带药的饮料也能爆发如此强大的力量,原本也是第一次干这种下|药的勾|当,心里一直羞愧难当,奈何指令无法违抗,他也没胆量违抗,只好助纣为虐,丝毫没有躲避的想法,腹部胸膛被凳子砸了个正着,惨叫一声跌落在地上,脸颊擦破了一块皮,冷汗盈额,只是捂着剧痛的胸口,无力地趴在地上,却不敢声张半句。 一直镇守门扉的两个壮硕的保镖见邱粤如此神勇,毫无惧意地跨上一步,摆开架势,摇动脑袋舒张手脚活动了一下筋骨,脖颈与手指弄出“咯咯”的可怖声响。 中了圈套的邱粤正悔恨交加,特训期间,他对抗过几次严峻的迷药训练,除了第一次毫无防备而中招之外,剩余几次凭借敏锐的洞察力及顽强的意志力克服了难以想象的困难,以优秀的成绩通过了这项训练,哪曾想到在这个二三线的小城市里,以学生的身份,竟然真的中了招,于他而言,这绝对是他的人生中不可磨灭的奇耻大辱! 怒火正盛的邱粤不等两位保镖活动身体完毕,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将蓄满力度的拳头毫不留情地挥向其中一人的太阳穴,那保镖闪躲不及,被砸个正着,痛苦地大叫一声,强壮的身躯竟然飞腾了起来,撞斜了了一扇门扉,倒在门口抽|搐了几下,整张脸被鲜血染红。 邱粤一拳撂倒了一名壮汉彻底震慑了另外一名保镖,他不敢置信地睁大眼睛,吞了一口唾沫,眼前这个肩扛一人气势不减依旧步步近逼的怪兽真的只是一个高中生吗?怎么比那些职业杀手还有恐怖?该不会真的隐藏在高中生的金牌杀手吧……这位保镖惊慌地后退着,摆开的招式不稳,昭示他此刻恐惧而认栽的心理。 邱粤盯着他冷冷喝道:“滚!”他嘴角沁出血丝,冰冷的眼瞳被红色浸染,犹似开启了血咒封印的恶魔一步一步接近祭品,陡让人一阵发寒。 那名保镖也想带着生死不明的同伴远离这位嗜血的恶魔,可惜职业操守不允许他临阵逃脱,只好咬咬牙硬着头皮出招。他也是正规的通过严格的保镖训练才获得这份职位,也曾保护过几位豪商巨贾子女的安全,普通的格斗对打不在话下,甚至也跟一些绑匪杀手交过手。可没有哪一次像此刻一样还没交手就知道最终结果毫无胜算,即便不想承认,可事实就是如此残酷,真够憋屈的! 邱粤知道自己坚持不了多久,出手拳拳带风,以前训练时及其不屑的暗招也使了出来,不过是三五分的时间,那位保镖终于负伤过重晕死过去了,而邱粤也气喘吁吁,步履凌乱,靠着坚强的意志力抱起了已然人事不省的昝三邻,踉踉跄跄地消失在小柯的眼前。 小柯这才敢动弹着疼痛的身子,他不停地呻|吟着,颤抖着手艰难地掏出手机,很快拨通了一个号码,无力地说汇报道:“对不起,任务失败……” 自“天心阁”到酒店门口,一些热心的服务生或者厅堂经理上前询问邱粤需不需要帮助,他一一无视,谁知道他们中有没有赵嘉楷埋下的暗线?他好不容才将昝三邻带离了他的陷阱,自当不会上当再将昝三邻送入虎口。 邱粤已经不记得自己是第几次咬破舌尖了,只是靠着舌中的精气神强打精神来至酒店门口,门口处停了几辆标示空车的出租车,几位司机见着了客源,摇下车窗热情地招揽邱粤。 喜出望外的邱粤蓦地顿住了身形,他头脑发胀眼睛发黑,几欲是极限,如若上了出租让司机载去市一中,必当脱离当前困境!可是,一个浑身是血的人还抱着一个昏迷不醒的同伴,正常的出租车司机都会避而远之吧?哪像这几个司机这般热情而从容? 站在高楼玻璃窗的赵嘉楷眼前视野很广阔,酒店门前发生的情形一丝不差地落入眼内,邱粤如何艰难地抱着昝三邻退避那几位司机的拉扯,如何拦下一辆不知打从哪条狭街窄巷窜出来的破烂三轮车跌跌撞撞地塞进后座,那辆没牌的破旧三轮车如何轰鸣着把他要的人带离他设下的陷阱,他都看得很仔细很清晰。 “追上!”赵嘉楷冷声对着手机发号施令,尔后合上手机,脸色阴沉,搁在明净柜桌上的高脚酒杯被他狠狠地摔到地上,崩裂的玻璃渣四溅,空荡的房间里回荡着已经魂归九天的玻璃杯最后残响。 “啧啧!”袁天善悠闲地呷了一口红酒,半眯着眼睛细细品味着嘴中的醇香,缓缓咽下之后,才慵懒地嘲笑道,“绑个小朋友也值得你大费周章?长能耐了啊!” “如果不是你拦着!”赵嘉楷大力地将领带扯开,愤然地朝他咆哮,“那天我就把他绑回来了!”他说的那天,便是在药膳坊里偶遇昝三邻的那个中午。 当时他被袁天善拉着在药膳坊约见一个政要人员,临窗的他无意间眼角余光看到了街道下两个追逐玩闹的少年肆意挥洒青春的欢笑,那天真烂漫的笑容狠狠灼伤了他的眼他的心,理智在那一刻差点支离破碎,赵嘉鹏找了一个拙劣的借口,也不等那位政要人员回复,径直离开宴席,意欲将那个无忧无虑的笑容禁锢在自己的眼里心中,谁也不允许看一眼。 而当他快步下楼寻找昝三邻,不曾料到竟在楼梯间相遇,彼时另一个少年以占有者之势牢牢将昝三邻圈定在怀中,那一刻他仅存的一丝理智彻底分崩离析,什么事业前程都统统丢至九霄云外,什么功名利禄全部不值一提,唯有抓住眼前人才是顶顶重要! 如果最初,赵嘉楷一直不确定是否将昝三邻当做了初恋情人游雪音的替身,可那一刻他清楚地明白,游雪音纵然再难忘却,也从未转挑战过他的理智。那年她泪眼婆娑地说她要出国深造,他即便内心不舍,却也尊重她的决定,是的,当他说出尊重她的决定时,游雪音的眸光瞬间黯淡无光了下来。 其实当时,他怎么会不知道游雪音真正要抓住的并非什么出国深造的机遇,而是他一生的承诺。可他当年只有二十四岁,刚刚踏上事业的旅途,并没有成家的打算,更不愿受制于她编制的儿女情长的网中,情深缘浅的两人只有遗憾收场。 如今事业有了,初恋情人也在异国他乡遇到了真爱,赵嘉楷惆怅过苦闷过,然而这种种复杂的情感都抵不过在看到昝三邻被邱粤圈入怀中的那一刻来得激烈,他理智告罄,一直靠智谋取胜的他,当时只剩下野兽以蛮力争夺猎物的本能。 如果不是赶上来的袁天善阻止了他! 那天他是狼狈退场的,被袁天善叫来的保镖死死摁住,丝毫动弹不得,只能眼睁睁看着昝三邻被那个挂着虚伪笑脸的高壮少年带上包厢,如果不是袁天善耳提面命药膳坊是哪个高官的产业,绝对不可生事,那天,他就会从药膳坊劫走昝三邻,哪还需要花费这份功夫? 袁天善轻笑出声,修长的食指绕着耳侧一绺长长的头发把玩,发丝缠绕了一圈又一圈,就像人的情感被一圈又一圈的套牢在某一个钟情的人身上,抵死难分彼此。 袁天善悠悠长叹一声,乜视了一眼阴沉的赵嘉楷,笑道:“如果不是我拦着,你赵嘉楷强抢民男的恶名就要名扬天下了!” 并非他危言耸听,能上药膳坊吃饭的人,不是巨贾便是政要,既有同存亡共患难的朋友,又有势不两立的敌人,在这样的场所里上演劫绑一个高中生的戏码?这不是自寻死路是什么? 赵嘉楷冷眸一闪,好不容易抑制了怒气,冷道:“以后我的事情,你无须插手!” “如果你不把麻烦带给我的话,”袁天善淡淡一笑,又押了一口红酒,“谁乐意管你这些破事?” “你也管好你的破事!”赵嘉楷烦躁地踱了几步,哼声道,“最近有几拨人打探你那个还未录入上族谱的好弟弟的消息,都打探到我这边来了。”那些不明身份的人来打探也都罢了,昝三邻居然也孜孜不倦地参合一脚,这令他尤为光火! “我的事你最好也别管!”袁天善漂亮的桃花眼微微一挑,这是他生气的预兆,他好不容易将那个私生子丢到美利坚自生自灭,哪曾想到各路神仙妖怪纷纷登场,变着法子打探他的意思,或者打探那个私生子的去向,不管是哪一件,都是他的逆鳞,决不允许旁人置喙多事! 第42章 【倒v】住院 昝三邻做了个冗长的梦,梦中置身于家乡那片熟悉的竹林里,机械地捡着一地的竹壳,闲暇时他会来此捡剥落的竹壳回家当柴火,以往两大箩筐也不过是一个小时便能装满,如今十指沾满了毛茸茸的竹壳细绒,手腕也划破了一道极深的口子,血不多,却痛入心扉。他在竹林里转悠了仿佛有一个世纪那么漫长,箩筐依旧没有装满,黑黝黝的筐口如同无底洞一样。 他有点慌张,心里挂念着还有许多功课尚未做完,老师要讲的新课也没有预习多一次,似乎还有一些他遗忘了的事情也急切地等着他去解决,可他只能被困在这边走不到尽头的竹林里,捡着永远拾不尽的竹壳…… 邱粤突然从浓雾中走出,笑着捧来了满满的一大筐竹壳,炫耀似的倒满了他那两筐不得餍足的箩筐,昝三邻终于安心了,有这人相助,似乎什么困难都能迎刃而解,他只管回校念书做作业,肆意与青春较量,其余的交给邱粤便足够了。 他正满心欢喜地带着邱粤离开竹林,可转过那条熟悉的蜿蜒小道时,邱粤却不见了踪影,凭空消失了似的,昝三邻慌了,张口呼唤邱粤,可不管怎样费尽心力,嘴中一句话也吐不出,他急得浑身冷汗,循着来时路寻找,白雾笼罩的竹林如此空旷,哪有一个人影? “三邻,三邻……”一个温柔的声音小心翼翼地唤着他的名字。 这个声音既熟悉又陌生,像是邱粤的,可他何曾有过如此温柔似水唤过自己的名字? 声音没有源头,昝三邻无法判断它来自何处,本能地想回应那人的呼唤,可无论如何就是发不出声音,他又惧又急,他找不到邱粤,邱粤也找不着自己,他一定也被困在这里的某处,同样担心着自己的安危…… 正当他焦头烂额之际,浓雾中依稀出现了一条人影,向他招手喊道:“快过来,三邻!” 昝三邻却本能地停在了脚步,他纵然不得家中长辈的欢心,可在他的家乡里,总会有一些睿智的老人不住地告诫晚辈,不管在何处,听到有人叫你的名字,只要没见到他的面容,都不能鲁莽地回应对方。 这种观念根深蒂固地烙印在昝三邻的脑海里,他清晰地记得睿智老人说这话时,脸上如同皱褶一样的深壑不知承载了多少经验,才有“姜是老的辣”这种谚语诞生。 那个声音似乎在叹息:“你总是这样不听话,我该拿你怎么办?” 昝三邻一惊,会这样对他说话的,此生也唯有赵嘉楷一人而已。 他慌乱地四处窜逃,可影影重重的竹林里,四面八方都有赵嘉楷的身影在晃动,不管他往何处逃,那条无所不在的身影总会出现他的不远处。 “三邻,三邻……”邱粤焦灼的声音在远处传来,昝三邻精神一振,忙沿着声音跑去。 “三邻,三邻……快醒来!” 低喃而惊喜的声音就在耳机响起,昝三邻缓缓地睁开沉重的眼皮,映入眼帘的,正是邱粤喜极而泣的面容。 “你终于醒了!”邱粤低喃着,忍不住将紧握在掌心的手贴上脸颊,宝贝似的捏了又捏,忘情似的将滚烫的唇印上他的手背,又亲又吻,爱不释手。 他的脸颊湿漉漉一片痕迹,不知是哭久了,还是泪腺太发达。 男儿有泪不轻弹,只是未到伤心处。 他知道邱粤聪明、开朗、能力非凡又敢作敢当,这样一个同龄人处处为他着想,为他披荆斩棘……人说男子宁可流血,绝不流泪,而这个与他一样只有十六岁的男孩,已经为他掉眼泪,甚至还会不惜为他而死! 纵使昝三邻铁石心肠,也会为之动容。更何况,昝三邻又非草木,焉能无情? 昝三邻扯开一个笑容,嗫嚅着干涩的唇,发出了一个无意义的单音字。 邱粤激动万分,焦急地问道:“你觉得身体怎样?有哪儿不舒服吗?别动,乖!别动!” “真难看……”昝三邻似嗔还怒地张开嘴,被他掌控着的手渐渐有了气力,沾了泪的手缓缓贴上他脸颊,指尖来回不停地摩挲着斑斑泪痕,想要拭去在自己昏迷时邱粤心内的无助与慌乱。 “我也觉得难看……”邱粤咧嘴自嘲一笑,从记事起,他好像从来就没有哭过,流泪?那不是怯懦者的法宝么?男人就该顶天立地,哭哭啼啼的成何体统?可在昝三邻昏迷的两天时间里,他食不下咽,坐立难安,忧生畏死,终于品尝到了何谓担惊受怕的苦涩滋味了。 邱粤越想越不放心,正想强制昝三邻做个承诺,保证不再孤身涉险的誓言,可转念一想,自己陪在他的身边,何来的“孤身”之说?至于涉险……连他这种经过国际上最为严酷特训的人也着了赵嘉楷的道,又有什么资格批评昝三邻的粗心大意呢? 郁闷中,病房门外终于响起了急促的脚步声,一个惊喜的声音大声叫道:“医生,快点,三子醒了,快点!” 当憨大推门跑进来时,原先落入邱粤掌中的手已经获得了自有,正去拔另一只手的吊针,那手浮肿得不成样,难怪梦中都觉得疼痛难忍。 邱粤没有阻止他的任性,憨大却急了,大声呵斥:“三子!你松手!快躺好给医生检查一下!医生!护士!” “我没事。”昝三邻皱着眉道,憨大出现在这里,说明他的大哥必然也在,可是,大哥在哪儿?是给他缴住院费,还是去取药?抑或筹划着找哪个权威医生给自己看病…… “有事没事我说了才算!”姗姗来迟的医生终于推门进来,是个干练的中年女子,她一个眼神就制止了昝三邻的不配合,一边吩咐一同进来的护士准备仪器,一边让闲杂人士到病房外头等候。 所以邱粤与憨大被请到病房走廊时,邱粤并不担心昝三邻身体的健康问题,那种迷|药就是后劲很大,沾了的人起初没什么异样,否则邱粤也不会着了道,只是发作之后会陷入深度昏迷里,而药劲过后并没有什么副作用。 邱粤接受这项特训时,迷|药与这次的有异曲同工之妙,他体内即便没有抗体,却因为熟悉药性而懂得该如何控制,所以昝三邻与金鑫他们昏迷了足足两天多,而他,只沉睡了十二个小时,便恢复了神志,清醒了过来。 在焦急等待昝三邻清醒之时,邱粤做了很多事。 他昏迷住院的事,经由保安之口向校长汇报了,校长大惊失色,第一时间立即致电给丁皓然,所以当邱粤醒来之时,病床前挤了不少人,一直守候着不曾离开过半步的值日医生,丁皓然和他的左右手,正副校长及若干主任,还有他的班主任李老师。 他爬起来拒绝医生的检查,也婉转地对校领导们下了逐客令,却拒绝不了丁皓然拨通的那个电话。 那是来自h省c市的至亲之人,邱粤不敢怠慢,即便知道接了之后又是一通数落,果然电话那边劈头盖脸一顿叱骂之后,对他居然放了一些权限,诸如复仇什么的,但凡不至于闹出人命,只管放手去做,残局再大,不是有丁皓然帮忙收拾么? 直至电话陷入忙音,邱粤才对着笃笃笃的忙音吐槽,邱家是不是出了太多女汉子了? 手中有了权限,邱粤并没有大刀阔斧地进行疯狂的报复,只是赵嘉楷的全部资料已经握在了他的手上,这个人,他要慢慢琢磨该用怎样的方式永绝后患。 憨大在走道里焦急地踱着步,蓦地想起了隔壁还躺着一个刚刚被劝去休息的昝一清,正考虑着要不要把他喊醒,可想到这位好朋友已经好几天没有好好休息过一次了,这会儿好不容易累到了躺下,他哪还忍心叫醒他? 憨大还没纠结完,病房的门已经开了,护士示意他俩可以进去了。 昝三邻的吊瓶虽然撤了,但医生明确表示他现阶段只能吃流食,还要跟进营养,末了,对病房中年岁最大的憨大冷声说:“这个社会还会有营养不良的学生存在,真是不可思议!家长也别光顾着赚钱,有空好好做顿丰盛的饭菜给弟弟妹妹进补营养!” 憨大诺诺称是,一脸的沉痛思定,那位干练的中年女医生才饶了他。 邱粤也是一副沉痛思定的表情,暗自发誓绝对让昝三邻活得滋滋润润,健健康康,肥肥胖胖,比任何人都要好! 邱粤在走道里用电话定了许多适合昝三邻吃的流食,回到病房时,昝三邻正着急地向憨大追问他大哥的去向,邱粤已经见过了昝一清,那个胡子叭髭的颓废青年,好像正处于人生的低谷中难以自拔。 “接到你出事的电话,一清就立刻赶过来了……你一直昏迷不醒,他也一直没合眼地看护着你,这不是借了隔壁的病床休息一下么,你不用担心他,只管好好养病!”憨大素来口拙,难得一口气说了这么多话。 昝三邻却生了疑,昝一清的精力他还不了解?连续跟人家打三天麻将也不喊累的人,完了跟没事人一样去上班,来看护自己就累到休息?这之前定然被什么事情耗尽了心力,才会累到在床的。 “我已经没事了,现在就可以出院!”昝三邻以行动标明自己确实没有什么大碍,体力渐渐恢复的他干脆掀开被子就要下床。 邱粤与憨大立即制止了他,邱粤警告道:“你好好躺着,敢下床,看我怎么收拾你!” 昝三邻别过脸,苍白的腮边泛出了一丝血红。 憨大很欣慰昝三邻的同学帮腔,道:“你要是闹着出院,一清一定也会跟你算账的。” “可是住院费太贵了。”昝三邻小声地道,彼时民间对医院多有误解,说什么住院的病人往往被医院剥下一层皮才会被治疗康复,他知道昝一清的没存几个钱,况且他吃惯了苦,这点小痛小病哪至于住医院?花这笔钱住院,冤枉不冤枉? 想到昝一清的近况,憨大叹息了一声,笑道:“你别担心住院费用,听说你们学校有报销,再说了,你住院了,你憨大哥还能不管么?” 昝三邻还欲辩说什么,已经有人把流食送到了病房,于是昝三邻被迫吞咽了好几份口味适宜的流食。他饿了两天,医生嘱咐了,即便吃流食也不能吃太多,所以每份他都只浅尝了几口,邱粤的意思是,合胃口的,下一顿还定那一家的,当然了,如果都喜欢,那么全订也不在话下…… 昝三邻无语了,订的分量多了也就罢了,可邱粤非要亲自喂食是怎么回事? 昝三邻不愿自己看起来太过脆弱,他昏迷也只是体力没有恢复,四肢又没有受困或者致残,舀着流食吞咽哪会做不了?邱粤偏偏驳回了他的要求,不容昝三邻抗拒半分。 “金鑫呢?”含着邱粤递过来的汤匙,昝三邻难为情地低下了头,终于才想起了金鑫与叶思源,这两人可是在他之前就昏迷了的,也不知现在怎样了。 “据说请假在家休息。”邱粤拧着眉,赵嘉楷的目标是昝三邻,这一同中招的两人也没有为难,直接叫人载了返回各自的家,他们的亲人也只当应酬喝了酩酊大醉,跟学校请了假,并没有察觉什么不妥之处。 “我也可以回宿舍休息的……”昝三邻兀自不死心。 “听话,等医生说你可以出院了,我立马带你回校!”邱粤保证道。 昝三邻瞪他道:“别把我当小孩哄!” “是,是,是,”邱粤笑道,“我把你当我的小祖宗哄,行了吧?快吃!” 憨大一边削平果一边看他俩拌嘴玩闹,他也是盼着昝三邻出息的,如今见他结识了好朋友,且在他需要帮助的时候,朋友毅然决然地出手相助,真心替他高兴! 他修车的租房到了期,房主见他赚了几个小钱,恶意抬高租金,这些日子一直跟房东洽谈,闹得也没什么心思接活儿,收入捉襟见肘的,昝一清失业也有一阵了,一直窝在他家消沉,陡然听到昝三邻住院时,两人都是懵了的,所幸住院费用有他的同学预先垫付,他跟昝一清才松了口气。 第43章 【倒v】天方夜谭 邱粤在前台结算完昝三邻的住院费之后,敏锐地擦觉身后似乎吊着一条小尾巴。他不动声色地隐没在人群里,借着走道的拐角匿藏了自己的踪影,那条小尾巴愣愣地呆在岔道口,左右张望着,尚未下定决心是该胡乱选条拐道继续追寻邱粤的踪迹,还是放弃追踪,打道回府。 如果身为一个密探,那么此人的能力也太逊色了!邱粤也是有眼力的人,笃定这人并非赵嘉楷派来的人,于是大方地从匿藏处走了出来,拍了拍他的肩膀,笑吟吟地打招呼:“嘿,你找我?” 那人似乎被突如其来的声音吓着了,惊愣地后退一步,定睛一看正是要找的人,手脚略显无措,不知该怎么安放,低眉垂目地笑笑,腼腆地道:“真的是你啊,俺以为认错人了呢。”他操着一口浓重的地方口音,一听便知才到h市不久的外省人员。 “谢谢你那天把我们送到学校。”邱粤诚挚拍拍他的肩膀,感激地道。那日他强打精神已撑至极致,所幸上了这人的三轮车,他昏迷前犹记得年轻司机的下巴正中心有颗榆钱大小的黑痣,特征如此明显,即便只瞧了一眼,再次碰面,也能一下认出对方。 这人搓着双手,忐忑地道:“你如果真要谢俺,就把车费结了吧。”他初来乍到h市,好不容易谋得了一份工作,因为h市早就禁了三轮车载客,他算是一名黑车司机,如果运气好没有栽跟斗被城|管拿下,一个月赚的钱也勉强够度日。 那天他刚巧载了一位客人到酒店,临走时被邱粤拦下,他珍惜每一次拉载客人,所以当邱粤毅然放弃那几辆正规的出租车而选择他时,他内心激动万分,有种千里马遇上伯乐并被赏识的骄傲感。 可激动劲尚未过去,他发现那几辆出租紧跟其后追上来时,心里惶恐不安,那些有着正规公司做后盾的司机,是极其仇恨他们这些抢客源的黑车司机,抓住了就是一通没命的殴打,被打的黑车司机也只能忍气吞声,由来没一个敢报|警,毕竟自己干的就是违法的工作。 那天也是仗着三轮车轻便,走小街窜窄巷撇开了那些出租车司机的围堵,好不容易把人载到目的地了,才赫然发现客人已经昏迷不醒,吓得他差点弃车而逃,可终归没忍心丢下祖国未来栋梁,战战兢兢地跑到市一中大门叫来保安。 那保安听他如此这般说了一通,只道是哪个普通班的学生宿醉归来,骂骂咧咧地走上前要把违规的学生送入校医室等醒来被全校通报,可近前一看,吓了一跳,邱粤他再熟悉不过的,他来校报道的那天,还把自己狠摔了一跤了呢! 后来渐渐与邱粤熟悉了,也从别的同事或者校领导的口中隐隐知道他背景很强大,据说连刚正不阿的校长都小心翼翼地讨好他。保安存了与之结交的心思,每每邱粤出校买宵夜,哪会管他要什么放行条,直接开门放行。 不管他怎么喊怎么推邱粤也人事不省,又闻不到他身上有丁点的酒气,于是慌乱了,跟一起值班的另外一个保安招呼了一声,也不计较三轮车是黑车了,跳上去直奔是重点医院,路上没忘给正校长拨去了个电话…… 黑车司机把人从酒店载到学校,再由学校载到市级重点医院,两趟车都没有收到车费,实则是当时保安着急把人送到去检查,匆忙中忘记了结算车费。而黑车司机也因为乘客在自己的车上昏迷不醒,他生恐担了什么责任,届时罚款或者刑罚,哪样他无法承受,只好自认倒霉一走了之。 他提心吊胆了几天,出车时也眼观六路耳听八方,唯恐被出租车司机寻仇,回家更是仔细留心新闻报刊,幸好没有市一中学生魂断黑车的报道,这才偷偷松了口气。恰巧这天又拉了一趟赶赴市级医院的车程,于是仗着胆子打听一下市一中学生的状况,没料到运气不错,他刚来到大厅,就见到邱粤从电梯走出到前台结账,于是才有了开头的那一幕。 邱粤恍然大悟,忙从钱夹里抽出一撮百元大钞递给他,那人吓了一大跳,慌乱地摆摆手,抖动着嘴唇诺诺地说:“合共20块就够了……”他原本还担心会被学生反咬一口,更没敢想真能要回车费,20块的车费还是往高里说的,但凡能收回油钱,他已经心满意足了。 邱粤其实并没有要在别人跟前显示自己的财大气粗,只是真心感激他救了自己跟昝三邻,他自认自己的身家性命宝贵至极,昝三邻更无须多说了,简直是他的心头好,即便万贯家财散尽可供昝三邻一世安稳,他也甘之若饴,无怨无悔。 难得遇见了如此老实的人,邱粤生了结交之心,思忖着前来接昝三邻出院的502室一众也该叙完了旧,于是也不多说,抽出20块递给黑车司机,又特意请他留了手机号码,以待他日之用。 昝三邻尚在昏迷之时就被邱粤转到了单人病房,住院几天,如今502一室舍友正在接他出院回校,单人病房里充满了插科打诨的嬉闹声。 昝一清蹲在安全入出口的楼梯里一声不响地抽着闷烟,邱粤初见他时的那满脸的胡渣已然刮尽,眼眶依旧是不健康的凹陷,作为颓靡多日的佐证一时半刻也难以消除。 邱粤见502室还没叙完旧,于是也蹲在昝一清的身边,跟他要了一支烟点燃,袅袅升起的烟雾顷刻间萦绕了两人,却谁也没有开口说话。 昨天,昝一清狠狠叱骂了昝三邻一顿,蓝老师只是通知他昝三邻入院的事,其他再多也没说一句,而昝三邻的病历上写的是营养不良,他自然而然地认为昝三邻为了省钱亏待了自己的胃,致使体力不支饿晕住院的。 昝三邻沉默不言的任由大哥责骂,手心合拳藏在被子里,他并非气昝一清不由青红皂白的叱骂,而是心疼大哥不知被什么折磨得脱了形,整个人形同行尸走肉一般。 昝一清纵然懒散,却从不颓废,这些时日里,昝三邻也没有主动跟大哥联系,无从得知他经历了什么世事变迁,才会变成如今这副衰颓模样。 邱粤也识趣,将昝一清劝去买水果,昝三邻才将憨大喊至跟前,憨大禁不住昝三邻的再三拷问,只好一五一十地把昝一清的近况一一道来。 原来昝一清已经被工厂辞退,原因及其简单,他新找的漂亮女朋友嫌贫爱富抛弃了他,傍上了工厂里的物流部经理,他气不过,痛打了物流部经理一顿,被刑拘了半个月,出来后工作也丢了,随身物品除了进局子时留下的钱夹,其余一概日常物品全被那个工厂人员清理出去,不知丢到了何处去了。 丢了工作,又留了案底,在局子里还受了许多委屈,昝一清一蹶不振了,在憨大的家里糊糊涂涂地度着时日,直至昝三邻出事。 “那个经理找了一些关系,一清被修理得很惨。”憨大义愤填膺,却一语带过昝一清所受的种种屈辱与伤害。 “三子,你要好好念书,将来出人头地了,记得帮衬一下你大哥……”憨大眼睛湿润润的,他一介平民,能力有限,即便再珍视友情,也只能供朋友一时的栖身之地,却不能照看一辈子。 昝三邻眼中早已蓄满了泪水,此刻忍不住潸然泪下,将紧握的右拳抵在薄唇上,抽泣着狠狠咬着手背,手背上留下一串清晰的咬痕,渗出一道道细细的血丝,他兀自不觉得疼。 “快松口!”一旁的邱粤已经惊出了一身冷汗,也不管憨大就在身边,气急败坏地上前分开他紧咬的手,心疼地对着伤口又吹又抚,好像这样便能消去那道触目惊心的咬痕。 额头抵上邱粤的臂膀,昝三邻左手紧紧攥住他的衣袖,咬紧的唇瓣里隐隐约约地传来几句含糊的话,邱粤却听得清楚,那是昝三邻发出的央浼。 “帮我,你帮帮我……”啜泣中的昝三邻嗫嚅着唇如是乞求。 邱粤肝肠寸断,此刻他终于明白,为博红颜一笑,上穷碧落下黄泉也心甘情愿,烽火戏诸侯又算得了什么! 昝三邻在人情世故上见识虽然浅薄,并不代表他看不懂认不清这个世道,邱粤的谈吐做派,以及别人对他的另眼相看,种种迹象表明,这个全心全意待自己的人,是自己不管如何努力攀爬,也只能望其项背的真正天之骄子。 昝三邻不是机会主义者,他也不艳羡别人走捷径取来的益处,可是为了昝一清,他愿意稍稍向邱粤放低一下身段,能为大哥谋求新事业,走出现在的阴霾,他并不觉得自己的人格低邱粤一等。 抽完一支烟的昝一清掐灭了烟蒂,又取出一支烟,打火机滑动了几下,只有零星的火星迸溅,他“嘁”了一声,连小小的一个打火机都要跟他过不去,这真是个令人厌烦至极的世道! 昝一清霍的站了起来,打火机呈抛物线甩向楼梯,跌落地上时发出了惨烈的脆鸣,似乎在哀怨主人对自己毫不留情的遗弃。 “哎,大哥!”邱粤识趣地滑亮了打火机举到昝一清的跟前,亲自给他点上烟。昝一清觑了他一眼,眯着眼睛狠狠吸了一口香烟,又重新蹲坐下来。 邱粤很会自来熟,管昝一清喊大哥喊得毫无压力,反正迟早也要喊大哥的嘛…… “大哥,我听三邻说,憨大很听你的话。”邱粤慢悠悠地开口。 “怎么?”昝一清皱了皱眉,不明白他葫芦里买什么药。 “是这样的,”邱粤喷出一口烟,认真地说,“我有个朋友想在h市开个驾校,手续什么的都快要办妥了,就缺一些技术人员上岗,我听三邻说,憨大是修车的,对车肯定是极其熟悉的,就是不知道他有没有意愿到驾校干干,就依咱们的关系,憨大若来到驾校,再小也肯定是个教练车管理负责人的岗位,你觉得如何?” “这感情好啊!”昝一清睁大眼睛,激动地抚掌大叫,“你说的是真的?”驾校啊!现今社会愈来愈富足,人民买辆车代步是不可阻扰的趋势,□□这么多人,可见驾校是多生钱的康庄大道啊!多少人挤破头也要进去的地方,h市的驾校?别说是憨大了,就连他这么精明的人也不敢奢想。他人生虽然处于低迷状态,但有机会看到挚友飞黄腾达,他也是与有荣焉,替憨大感到高兴! “赶明儿带你跟憨大一同到驾校看看,你给憨大把把关。”邱粤爽朗一笑,忽的皱眉道,“只是我也听说了,憨大一根筋,遇事不善变通,可能会得罪人也不自知……” 昝一清赶忙替好友说好话:“你别看憨大平时憨憨傻傻,人却精明着呢!”忙不迭地把自己的几件精明事儿说与邱粤听,只是主角也由自己变成了憨大,唯恐憨大的愚钝误了这大好前程。 “大哥,你别蒙我,你刚才说的这些事,其实是你做的吧,”邱粤摇头笑着,蓦地一拍大腿,道,“要不大哥也到驾校屈就一下吧,这样你既能看着憨大不被别人欺负,又可以掌握一些管理技巧,等以后机会成熟了,再自立门户,自己做驾校校长!” 昝一清呆了呆,以为置身于神话传说中的天方夜谭。 第44章 【倒v】驾校 临近元旦小长假时,市一中高一火箭班又迎来了一场突袭考试。 自从第一次被突击检考之后,陆杰存了心思,每天处于积极备战状态,终于等来这一刻,陆杰信心十足,每考完一科必定跑到科任老师跟前索要标准答案对,起初科任老师还顾虑着如果对出的失利分数会影响他接下来的考试,毕竟陆杰的成绩比较稳定,可长了一张娃娃脸,像足了一丁点抗压能力都不具备的小孩,无奈抵不过陆杰的软磨硬泡,在他的再三保证之下才为他提供了参考答案。 陆杰对着答案估算了自己的得分之后,兴冲冲地找到昝三邻,细细询问了他每一题的做法,以此对比得分。不管怎样,昝三邻现在依旧是他要跨越的高山峻岭。 对于考后对答案,理科还好,计算的过程与结果较为单一,文科的主观题则难以依赖参考答案了,尤其是语文的作文,别说每个老师审文标准不一,便是同一个老师,但凡心情不同,喜欢的用词与载体也不一样。 觉得成绩大致与昝三邻不分上下了之后,陆杰心情很好,他挂在昝三邻的肩膀里,笑嘻嘻地问:“三哥,二哥呢?我好久没见着他了……”以往邱粤天天往502寝室走动,他们已经习以为常了,这些时日却没了他的踪影,平时还不觉得,可现在好意帮他估算一下分数,他竟然一连几天没来502室串门,这也罢了,放学去食堂就餐,也没见到他候在二班走廊等502室汇合的身影。 “不知道,”昝三邻揉揉他的发顶,陆杰柔软的发质及其顺滑,以前昝一清也喜欢这样抚揉他的发顶,自从考到了市一中之后,昝一清的心中已把三弟当成小小男子汉,再也没这般举止宠溺了,“我也许久没见着你二哥了。” 昝三邻出院至今一月有余,邱粤几乎天天往校外跑,因为准时上课交作业,课堂上应答自如,科任老师甚至没有擦觉他的异样,校门口值日的领导仿佛得了什么指令,权且把他当做外宿生,乐得睁只眼闭只眼的放任不管。唯独班主任不满他没回校上晚修,有时还住在外面压根不回寝室,念叨了他几句,后来见他着实没生什么事端,渐渐也就没怎么置喙了。 元旦会演之后,市一中宣布正式放三天假,说是三天假,其实光是元旦会演就占去了半天,会演从周五早上八点半开始,直至中午才结束。学生们迫不及待地涌出校门,特别是高三党,自从升上高三之后,一周一天假变成了一月一天假,难得的两天半的假,他们个个归心似箭,恨不得一跨步便即刻远离市一中魔鬼复习式的牢笼。高一高二们见了难免心有戚戚,他们的今天可不就是自己的明天吗? 元旦会演中午十二点前结束,礼堂人声鼎沸,一片混乱,原本坐在陈启亮旁边的昝三邻也被挤得不见身影,陈启亮只道他被人潮带到了礼堂外面,好不容易挤到礼堂外,四顾寻找了一番,哪见着昝三邻的踪影?陈启亮可计划好了的,无论如何也要邀到昝三邻到他家玩三天,他甚至早叫母亲弄好丰盛的午宴只待他们赶回家了…… 昝三邻虽然并没有答应他的邀请,可他又不回平县,教室图书馆阅读室关门,食堂因为学员基本走空,跟国庆假期一样停餐,留在学校能做什么?更没有人陪,就连邱粤,不也曾说过他父亲是调到h市工作的吗?既然家在h室,他定然也是要回家过节的,即便谁也不曾见过邱粤大包小包的提着东西回校,据说他的生活用品大多都是从h省的c市邮寄过来的,上周就邮寄了不少衣服,其中一件长羽绒的尺寸偏小许多,别人试穿了都嫌窄,陆杰穿了略大,偏偏只有昝三邻合身…… 想到邱粤,陈启亮又莫名的烦躁了,他快步跑回寝室,空荡荡的502室只有冷飕飕的寒风打着旋转肆意横扫每个角落,再趾高气昂地扑到沉着脸的陈启亮身上。 走廊从喧嚣到寂静也不过短短的十几分钟时间,南方的冬天中午阳光也挺足,树叶被晒得惬意地发出慵懒的沙沙声。502室敞开大门,几丝寒风吹起陈启亮的刘海发梢,冷气掠过他的沉郁落寞的脸颊,他坐在床沿上一动也不动地发着呆,好像在等昝三邻的脚步从走廊外响起,却又清楚这种想法有多不切实际。 寂静中一串优美的手机铃声唤醒了陈启亮,是堂哥的来电,堂哥依约开车过来接他回家,候在校门口一阵子了。陈启亮孤寂地关上502室的房门,步履沉重地响彻空寂的走廊,握着手机的手翻了翻邱粤的号码,却怎么也按不下去。 他宁愿自欺欺人地相信昝三邻是回了他的平县。 昝三邻确实是被邱粤带走的,他在礼堂被人流冲得晕头转向时,一只有力而温暖的大手紧紧握住了他的手心,或许已经熟悉了这手的力度与动作,昝三邻脸容含嗔带怯,无须回头也知道它的主人是谁。 他曾经义正言辞地再三警告过邱粤了,不准在大庭广众之下做一些出格的事情,哪知邱粤开启了左耳进右耳出的功能,一有机会就会不顾忌场所地做出亲昵举止,至于出不出格还得任凭他定义,再怎么抗议也只是滋长他的变本加厉罢了。 霸道到令昝三邻无计可施,却身不由己地沉迷在邱粤的肆意妄为中,不可自拔。 车水马龙的校门口,一辆半新不旧的国产轿车并没引起谁的注意。 司机是一个下巴有个榆钱大小黑痣的年轻男子,自称阿伟,尔后也没多说什么,兴许觉得自己一口浓重的地方口音语言难以跟本地人交流罢。 坐在副驾驶座上,一侧的车窗大开,寒风纠缠在阳光一同跌入车内,肆无忌惮地挑|逗着副驾驶的人,邱粤安静地坐在车后座,难得的竟然没有勃然大怒的迹象。 轿车先是安稳驶入一个熙来攘往的闹市,缓缓前行了十来分钟,停在了一间名为“南粤驾校办公室”的店门前。驾校据说是邱粤与另外一个叫王南的人合伙一起建立的,故取各自名字中的一个字联合起来,加诸h市确实偏居粤地一隅,取“南粤驾校”这名字再合适不过了。 昝三邻下了车,除了胃里灼热地翻滚了一阵,晕车并不太明显。有备而来的邱粤早已提给他一瓶矿泉水,他感激地冲漱了几口,又吃了片薄荷糖,精神奕奕地跟在邱粤的身后进了办公室。 不大的办公室里,墙上正中央挂在几个浮雕大字,上书“h市南粤驾校欢迎您”,三四个前来报名的人在窗明几净的柜台前咨询流程,两个青春靓丽的白领美女笑容满脸地替他们释疑,衣装革履的昝一清伏在岸上一丝不苟地填写着表格,全神贯注的模样丝毫没有留意到昝三邻的到来,直至邱粤喊了他一声“大哥”,昝一清才从文件中抬起了头。 昝三邻颇为欣慰,此时的昝一清眉宇间蓄满了壮志未酬,全没了一个月前的颓败气息。 “三子,你来了!”昝一清很高兴,他站了起来,扯了扯领结,尚未习惯穿这精工剪裁的西服,旁人倒也罢了,之前不怎么认识他,他还能人模人样地装,昝三邻却不一样,站在优秀的三弟面前,他不自觉的相形见绌,感觉穿了龙袍也不像太子。 昝三邻笑着打量了几眼脱胎换形的大哥,点头衷心赞道:“好看!” 昝一清赧然地揉揉昝三邻的后脖颈,自从他不揉昝三邻发顶之后,就改成了这个动作。 “饿了吗?”自从在医院里叱骂了一顿昝三邻,昝一清总觉得这个三弟不按时吃饭,致使营养不良,每次见着,总觉得他脸尖了,手臂也没肉了,其实昝三邻穿着厚厚的羽绒服,昝一清又没有火眼金睛,可错觉如此强烈,他一时难以释怀。 邱粤替他回答:“饿了,早饿了,食堂今天不开餐!”按他的意思,元旦会演完全可以不观看的,表演小品和跳舞都是业余水平,唱歌的更是只有高低之分,毫无音色可赏,偏偏昝三邻执意捧场到底,说班上有人参加会演的节目,不给参演的人掌声,实在不合宜。 “那就吃饭去了!”昝一清忙道,转身嘱咐了几句那两位靓丽美女,语气轻柔却不失威严。 出了办公室,昝一清对阿伟说了个酒店,阿伟脸露犹豫,迟疑地道:“要不会回练车场吃吧?阿莲听说了你们今天会过来,买了很多菜……”阿莲是他的妻子,一位温厚敦实了的农家女子,对改变了她一家困境的恩人感恩图报,一餐简易的居家饭虽然微不足道,却尽显淳朴的乡下女子感怀之心。 昝一清经历了牢狱之灾后,人变沉稳了,以前喜欢显摆的毛病也收敛了,听到阿伟如此一说,也觉得居家饭很适合正在创业的人聚餐,更何况,憨大也在练车场呢。 于是阿伟又捎上昝一清奔赴h市郊区的练车场。 第45章 练车场(1) 郊区的练车场征用了附近农家丢弃多年的耕地,当地住户要么搬迁别地,要么脱农经商,在繁荣市场冲击之下十室九空,留下来的住户大多年岁偏大,家中有亲属在外营生,故此并不怎么瞧得上这点微薄的征收耕地费用。 王南相中这片空地更大原因就是费用划算,且丢荒了的耕地面积极其辽阔,田野地势平坦,那些没搬迁的住户虽然并不耕地了,但耕牛不舍得卖出,反正闲着也是闲着,总有几个老头儿相约一同放牛打牌,日子过得倒也舒适。 阿伟的车驶来时,动静并不大,远处卧着几头反刍的黄牛被来往的汽车吵闹的引擎声打扰惯了,吝于回头冷漠地多看人类一眼,继续有一口没一口地反刍。三两只不知名的鸟雀调皮地停在牛背上啄吃着什么,它们兴许也受了突如其来的车喇叭惊吓,鸟喙没个轻重,啄疼了悠闲享受着微风阳光的黄牛,恼怒地甩了甩尾巴,鸟雀猝不及防,纷纷扑腾着翅膀隐藏在茂密的草丛里,对着黄牛吱吱喳喳指骂不休。草丛绿黄交融,即便是入了冬,但南方冬天的植物并不太显枯败之势,绿意藏匿在土黄的枝叶间,探头探脑地等待着绵长细雨的滋润。 憨大和三位三十开外的男子早就得了讯,一起候在空旷的练车场前,练车场上人员不少,大多趁着假期约定而来的训练。昝一清嘱咐了阿伟几句,率先下车,显然是有公事跟憨大他们商谈。 这片郊区远离尘嚣,村里流失人口又多,通往村庄的路也没修,这可害苦了昝三邻,原本只是隐隐烧灼的胃在一颠三簸中一阵翻滚,大闹天空似的,昝三邻擦了擦额头的冷汗,恨不得跟着昝一清下去脱离这无尽的苦海,偏偏阿伟开始缓慢驱驶轿车前进,他只摇摇与憨大招了招手,算是打过招呼,随后压着胃,期翼能降低它的闹腾程度。 邱粤好生心疼,不忍心昝三邻再受到晕车的折磨,连忙叫停了车,从这里走到提供给工作人员居住的基地拢共不过十几分钟的路程,解放昝三邻才是正理。 阿伟当黑车司机的时候,没少载到晕车的乘客,严重的还把他的三轮车吐得到处是污秽,见昝三邻这样光景,也只好放下他俩,自行先回基地。 下了车,昝三邻例行公事般的蹲在一旁干呕了一阵,却因肚子空空的什么也没有吐出,模样尤其痛苦,胃不止地抽搐翻腾,良久才消停下来,邱粤半蹲着身子轻拍着昝三邻的后背,递矿泉水备薄荷糖,动作行云流水,异常熟练。 昝三邻道了声谢,邱粤趁机亲了亲他的额头,他身材高大,彻底挡住全部的旖旎,练车场那边的人即便注意到了,也只看到邱粤宽厚的背。 昝三邻瞪了他一眼,游目四顾,远处几棵枝繁叶茂的老树遮住了几间红砖黑瓦的屋子,往后便是引擎不休的练车场,男生对车的兴致只增不减,昝三邻不免多看了几眼,总想亲自上阵操作一下才甘心。 邱粤像是看穿了他的想法,附在他耳中低笑道:“心动了?吃完饭我教教你,怎样?” 虽然两人同龄相仿,但昝三邻丝毫没有怀疑邱粤的任何能力,只以手肘推开他的亲密之举,揉了揉痒痒的耳朵,道:“晕车呢!”他也憎恨这样的体质,身体稍微颠簸便会头晕脑胀,学开车?他哪敢有此奢望? “试试有何妨?”邱粤一边领路一边继续怂恿,“据说一些晕车的人,自己开车精神高度集中,晕车一点不显著。” “又是听谁杜撰的?”昝三邻不以为意,拢了拢先前因为不舒服而拉开的羽绒外套链子,“这些天你就往这里跑?” “是啊,”邱粤耷拉着脸,像是有难以磨灭的痛苦回忆,“这村庄好歹也是隶属h市的吧,找不到一户人家用抽水马桶的厕所,刚来那会儿可憋死我了……”也不嫌自黑,如此这般的说给昝三邻听。 原来这个村庄沿用的还是旧时的茅厕,驾校员工要么来自乡下,像昝一清跟阿伟,要么处于挣扎在生存边缘的人,像憨大,面不改色上茅厕依然能蹲几分钟。 邱粤之前魔鬼特训没少滚泥巴,也曾陷在沼泽地里,或者与毒虫为伍,他都能脸不改色,却没办法在臭烘烘的茅厕里呆上一秒钟,干吐着跑出来后赫然对那些淡定蹲厕所还能悠闲抽烟的同伴佩服得五体投地,最后实在憋不住了,万不得已寻了处茂密的草丛解决了内急问题,为此还被大家嘲笑了好一阵。 “我家也用那种茅厕。”昝三邻吃吃笑了一阵,抬眸亮晶晶地看着他。 上湖村除了村长一家建有现代式的厕所,其余农家每户不仅把人粪便当做肥料储存,家禽的粪便也都是极好的农作物果木的养料,农家人轻易不会舍弃。 邱粤更紧地拦住他的肩膀,借此表示自己并没有低看他分毫之意。 昝三邻了然地把手放在他宽大的掌心里,冬日里大手裹着小手,一股暖意沁入彼此的心脾,两人相视而笑,莫名的心安。 第46章 练车场(2) 见着了阿伟的妻子阿莲,昝三邻才恍然,原来早婚不仅仅是沿海地区的普遍现象! 阿莲乍看起来模样像个高中生,清秀的面庞依稀可辨未脱的婴儿肥,却已经是个已育有两个男孩且现在还挺着个大肚子看着即将临盆的年轻妈妈。 昝三邻只知道沿海地区教育系统不够完善,加诸长辈们重男轻女的现象极其严重,许多女孩读到初中便辍学就业,未满十八周岁就嫁人生子的多了去,比昝二楚还年轻就嫁为□□的女孩实在数不胜数!昝二楚也只堪堪过完十八周岁就奉子成婚了,昝父昝母除了嫌弃何充年龄稍微比女儿长了一小截之外,倒也没多说什么,毕竟何充家在百花镇上,还开了个猪肉铺,收入稳定,人也老实,农家女孩能嫁到这样的丈夫在村里头算是惹人羡的谈资了。 阿莲甚是热情,又是端茶又是备零食,脸上挂着歉意的笑意,唯恐招待不周。她是个好强的女子,一人带个小孩操劳家务本也得心应手,奈何现在身体笨重,诸事总不如未孕时灵便,尤其坐蹲之后非靠外物支撑方能慢慢站起,否则沉甸甸的下腹有股下坠的冲击,许多粗心大意的孕妇便因此致使早产。 昝三邻见她择完菜一边念叨着一大一小两熊孩子,一边到水槽冲洗,水槽设得较低,阿莲侧身弯腰挺着大肚子,露出隐忍的表情。昝三邻也曾听过昝二楚回娘家时倒过怀孕后期的苦水,知道孕妇诸事艰难,忙上前道:“嫂子,这菜我来抄吧。” 阿莲惊异地问:“你会?”她到h市之前,一直呆在出身的小村庄,那儿虽然贫穷,信奉的却是男孩穷养女孩富养,女性的地位不说有多高,但组成家庭后,女子的任务就是带小孩,家务事大多都是丈夫一手包办,丈夫挑水洗衣做饭,再寻常不过的事。可在h市全然相反,这儿的女性地位普遍很低,白天在外打工赚钱,晚上回家还得操办家务事伺候一家大小,丈夫下班回家则跟大老爷一样,衣来伸手饭来张口。以前他们一家住在某小区时,隔壁就有一家丈夫脾性爆裂的,闲暇对妻子骂骂咧咧几句,心情不好了,还会拳脚相加…… 正是这户人家的妻子一次与阿莲闲聊,得知阿莲在家得到的种种优待,又是羡慕又是嫉妒,一边细数自己丈夫的不是,一边数落阿莲的不懂珍惜。收其影响,阿莲渐渐也揽起了家务事,替丈夫分担生活的压力。 昝三邻自然不知h市男子在她的眼中是如此之糟糕形象,只以为她质疑自己的烹饪水准,于是轻笑道:“放心,我家里的饭菜都是我弄的。”脱下羽绒服递给邱粤,接过她洗净的青菜,问了厨房的位置,便往那边走。 邱粤早就从昝一清口中了解了昝三邻过去的不少事儿,喜滋滋地凑上前,笑道:“那我今儿是不是有口福了……”昝一清没少在别人跟前夸耀自家三弟的各种优点,炒菜更是一绝,能把再普通不过的农家小菜做得色香味俱全,听得邱粤浮想联翩,可惜市一中不允许学生在寝室开小灶,这回终于得了机遇,一饱口福了。 昝三邻踢了他小腿一脚,警告道:“你别跟来捣乱。” 小腿被踢之处犹似猫爪子挠了一把,又轻又痒,邱粤通体舒畅,涎着脸道:“我给你掰个蒜头切个菜什么的,但凡是粗重的活儿只管交给我……” “你去给阿伟帮忙吧!”昝三邻指了指在院子里头搭建鸡棚的阿伟说,原本阿伟长他们几岁,按理也称一声“哥”,不过基于阿伟的名字,呃……其中缘由,国人都懂的尴尬…… 阿伟曾透露过要在院子里搭建一个鸡棚养几只母鸡下蛋给妻子补补营养的计划,想来安定了居所,立即着手计划,院子一角堆满了一根根长短相宜的木桩。他忙了好一阵,身上只穿着一件背心,正忙得热火朝天。 见昝三邻的态度坚决,邱粤只好作罢,到院子里给阿伟搭把手,钉木桩很耗体力,不一会他也挥汗如雨,此时昝一清与憨大他们商讨完了正事,开车过来了。 再怎么说,邱粤也是老板,阿伟原本就忐忑着,昝一清他们过来搭把手之后,也终于名正言顺地把这位出薪水的老板请回屋内休息了。 屋里只有阿莲在照看着一大一小两个熊儿子,邱粤挺喜欢逗弄这俩熊孩子的,不过今儿他的心思全在厨房中忙碌着的那个身影里,隔着门隐隐听着笃笃笃的切菜声亦宛似天籁之音,吸引着他的脚步往前走。 蹑手蹑脚推开了厨房门,昝三邻正背着他切着什么的,鼻子一抽一抽的,不住用手背抹脸颊,赫然是在拭泪! 邱粤大吃一惊,只道他受了什么委屈,忙跨前一步将他揽在怀中,昝三邻正全神贯注地切辣椒,被他这一闹,失色地轻喊了一声,待跌落至他怀中,才松了口气,以肘狠狠一戳,嗔道:“你怎么来了?出去!”如果是平时倒也罢了,偏偏自己在切辣椒,也怪他多生事端,看着冰箱里放了几块鲜嫩的白豆腐,想着邱粤来自h省的c市,那里的人嗜辣如命,邱粤在校外吃饭也没少点辣的菜肴,于是想给他弄碟麻婆豆腐。 岂料这种朝天椒果真不负盛名,昝三邻刚切了一会儿,眼睛受不住辣气升熏,无论怎样也抑制不住泪珠儿直淌,落泪的人再怎么坚强也总在人前显得弱了三份,他惟愿自己与他并肩而立君临天下,丝毫也不想自己这脆弱模样落入他眼中,招他怜爱疼惜。 邱粤伏在他脖颈处吃吃笑了一阵,尔后忍不住将唇贴到他光|裸的皮肤里,细碎的吻沿着他修长的脖颈一路蔓延而上,先是在那颗柔嫩可口的耳垂吸了又吮,再三嬉戏。昝三邻哪受得了这种戏弄,况且耳垂处正是自己的敏|感区域,被他这么一捣弄,所有的思维陷入白茫茫的浓雾里,脑海一片空白,抗拒的话瞬间失去了逻辑,颤抖的唇瓣溢出的是染了情|色的细碎吟|哦,持握的手失了气力,菜刀一斜,躺在砧板上无语地看着这两人中断了烹饪重任转而没羞没臊缠绵在一起。 待邱粤亵|玩够了那颗无辜的耳垂,昝三邻的理智渐渐回归,转过脸半眯的眼珠湿润而羞怯地觑着始作俑者,想要说什么却因头脑的迷糊而呈现陶醉之态。邱粤何曾见过如此绝色,呼吸陡急,顿觉唇干舌燥,燥|热的唇|舌顺着昝三邻光|滑的脸颊轻柔缓慢地来回舔|舐着,舔去了他的泪痕,舔尽了他的力气。邱粤本能地扳过怀中舒|软无力的身子,俯下头,攫住那抹嫣红欲滴的唇瓣,又含又咬索取了一阵,好不容易稍稍分开了半秒,邱粤心跳急促加剧,胸中的灼|燥几欲将他的理智焚烧殆尽,唯剩雄性侵占的本能,急切而失控的想要索求更多馈赠。 昝三邻脑中昏昏沉沉的,一时绚若夏花,一时璀似天堂,恍恍惚惚的任凭他载浮载沉,双手不知何时抵在邱粤的怀中,如同脱离了水濒临死亡的鱼儿一样,气息不稳地张着嘴任凭他予取予夺。 忽而“咔咔”几声门柄转动的细微声响乍起,昝一清的声音传来:“三子,弄好了没?大伙儿都饿了……”声音方落,时常有点障碍的厨房门也应声而开,昝三邻低垂着脸一语不发的在切着辣椒,一旁的邱粤肆无忌惮地捻起一块白切鸡肉塞进嘴巴里,眉角眼梢全是回味无穷的笑。 “嘿!你怎么在偷吃!”昝一清指责道,却抵不住肉|香的诱|惑,过去也学着他捻了块鸡肉吃,丝毫没擦觉自己一语中的,道出了厨房里一幕不为人知的缠绵痴恋。 邱粤的目光瞟向昝三邻,意味深长道:“实在太可口美味了,忍不住就吃了,吃了一口还想再吃一口……”又塞了一口白切鸡进口,心里回味的却是方才的旖旎香甜。 昝三邻酡红着脸,声音略带喑哑,无奈制止道:“行了,多大的人了,还偷吃!” 邱粤应和地挺直了背立起军姿,亮声附和道:“遵命!”只差没送上军礼,口型也没落下,正是“二嫂大人”四字。 昝三邻又羞又怒,朝他挥着菜刀怒喝道:“快把汤盛碗里端出去先喝了!”喝完汤,他的麻婆豆腐也该弄好了,午宴也正式开始了。 昝一清看着他们亲密无间的互动,心中颇为欣慰,心中暗想,自己的三弟果然是最优秀的,不仅书念得好,结识的同学也是品学兼优,为人尤为仗义,还有经济头脑,更有经营头脑,重要的是,对自己这个三弟颇多照顾,看来自己坚持让三子到市一中念书果然是这辈子最为正确的做法! 第47章 练车场3 兴许是初尝欲|念,血性方刚的邱粤一整个下午心痒难耐,忍不住回味与昝三邻两唇紧贴吸|吮彼此濡沫时噬魂夺魄的快乐,脑中闪现各种少|儿不宜的场景,总想摁着他再重温那种销|魂蚀骨的滋味,眼角余光下意识地追逐着昝三邻的身影打转,直恨不能将他禁锢在只有自己的地方,二十四小时里每一秒他都在自己的眼皮底下或笑或嗔,心里眼中唯有自己,决不允许像现在这般眼巴巴看着他一会儿与憨大攀谈,一会儿指导那只大的熊孩子写作业,一会儿还跟阿莲聊客家菜…… 好不容易捱到了午班开始,员工们在老板严厉的目光下陆续回到了练车场,临走前,昝一清还问昝三邻要不要跟他一起回市区办公室。 邱粤抢着回答:“他说想学学车,晚上我再跟他一起回校。” 昝一清点点头,他知道昝三邻挺想学开车的,两年前,他从憨大的修车店里弄了辆很炫的摩托车骑回家,昝四海眼睛都直了,又是撒娇又是哀求,想要开着它在上湖村兜一圈,向大伙儿显摆显摆。那会儿昝三邻静静的站在一旁,低垂着的眼帘看不见情绪,一只手藏在长袖里,指尖来回轻轻地摩挲着车把手,待自己的目光无意扫过,他慌忙缩回手,生恐唐突的动作招来自己的不悦。 昝一清当时委实气得不轻,昝四海的猴急与昝三邻的畏首畏尾彻底激怒了他,他踢了昝四海一脚,喝骂他回家做功课,昝四海委委屈屈的撇着嘴远离了一些,就是不愿离开。昝三邻在他喝骂昝四海时就退开了,还是昝一清忍住心头的怒气拉回了他,如此这般的介绍摩托车的各项操作要领,连昝四海仗着胆子悄悄摸回来旁听也懒得再驱赶。 昝三邻学东西很快,或许是得了昝一清的允许,他手动操作也放开了一些,第一次骑上去手脚丝毫不慌乱,回来时还会有个漂亮的转身。昝四海则不一样,他先前就会开摩托车,昝父那辆破烂的摩托车没少被他折腾,这会儿摇摇摆摆地骑上路,不知是这部摩托车太重还是昝四海人小脚短,加档后刹车时差点被震飞出去,吓得三兄弟脸青唇白,所幸人车相安,事后看在昝四海也受了惊吓的份上,昝一清也没忍心再训诫他了。 因为老板要亲自给他的同学做教练,阿伟只好留下了轿车,自己坐上憨大的车回练车场上班了。 邱粤带着昝三邻将车档开得最大,驰骋到了广袤练车场深处时,他的耐性也磨光了,熄火停车,解下安全带,动作行云流水一气呵成,侧身扳过昝三邻的脸,正欲附身贴上一偿夙愿时,昝三邻双手本能的抗拒他的索取,别过脸低声道:“别……我……我想吐。” *!该死的晕车症! 邱粤沉着一张黑漆漆的脸摇下了两扇车窗,原野上流窜的寒风呼呼地贯穿而来,肆无忌惮地掀动车内两人的发梢衣襟。即便美妙的氛围被昝三邻破坏,邱粤也没办法生他的气,本能地要把他的羽绒服帽子翻盖到他的头上,却见他把半张脸陷入衣领里,只露出一双明亮璀璨的眼睛,眉目弯弯,像偷了腥的猫儿匿笑着看着他。 邱粤恍然大悟,大灰狼竟然会着了小白兔的道,果真是关心则乱啊!从基地到这里也不过十来分的路程,地势又平旷,他晕车再严重,顶多也是心口发紧一番,哪至于就到了反胃呕吐的程度了? “好啊!你敢诓我!”邱粤恼怒地捏捏他的下巴,手感不错,就是瘦了点。 “谁让你贼心不死!”昝三邻轻哼一声,扭了扭头,挣开他的禁锢。 那声轻哼像一根羽毛挠到心扉处最柔软的地方,邱粤唇干舌燥,舔了舔干涩的唇,眯着眼睛,慢慢的向他靠过去,吐着气息一字一句地道:“你说对了,我不仅贼心不死,我还色胆包天!” 随着他的贴近,昝三邻气息陡然紊乱,胸腔内心跳急促怦动,脸涨得通红,耳畔脸侧全是邱粤喘出的火|热气息,身体发软地陷在座椅上,恍惚中已经感觉到了他的呼吸喷在了自己的鼻翼里,依稀意识到危险降临,他也并没有退怯,微微扬了扬下巴,蓄了水雾泽润的瞳眸处映出邱粤越来越近的俊脸。 他羞耻地发现,裆|下微微润湿了一片,有欲|念的,又岂止只有邱粤一人呢? 当两唇再次急促而热烈地纠|缠在一起时,时间仿佛凝滞不前。 心跳耳鸣渐渐平和下来时,两人以额相抵,呼吸着彼此凌|乱的粗气,午后的寒风不识趣的从远处呼啸而来,扑在两人的侧颜里,凉凉的,燥燥的,却扑不灭心中的火|热与安宁。他们甚至还能听到一两只鸟雀滑过车窗时留下几串悦耳的音符,像来自亘古的誓言一般优美动听。 “真想办了你。”邱粤叹息着,直言不讳自己对他的渴求。 “不,不行!”纵然所有的情|欲皆由邱粤带动,但昝三邻还是听懂了他的意思,他眸光闪烁着,颤抖的唇渐渐由嫣红转成苍白,已然忘却了的身体不为人知的秘密再次像刀似的剜着他的心。 邱粤能接受他的男儿身,却不知会不会接受连自己都厌恶的双性身体。 是的,在畸形身体的残酷面前,他没有一丝自信,哪怕他再优秀,受累于这样的身体太多太多,不管他怎么努力,也摆脱不了知情人留给他难以泯灭的阴影。 知情人不过四五人,旧时乡下妇人分娩,只请来稳婆接生,昝家奶奶正是上湖村唯一的稳婆,所以昝三邻出生时,双性身份唯有爷爷奶奶与昝父昝母知晓。 愚昧的民风,封闭的资讯,传统的偏见,初生的昝三邻尚未吃上一口母乳便遭到了恐慌迷信的昝家长辈一致裁决——遗弃。 赶在天蒙蒙亮之前,昝父载着抱着初生儿的奶奶出现在了平县最大的菜市交易地,那里三教九流鱼龙混杂,初生儿包裹在宽大的旧式解放服里,被放在了集市入口的石门下,来来往往喧腾的人流中,没人听到婴儿微弱的哭泣声。 不曾料到那天哑伯赶巧载了新织成的箩筐就在这个集市上出售,这里需求大,买卖价钱合宜,箩筐很快就卖完了,哑伯正要赶早到芒果树下吃一碗豆腐花呢,抬眼便见到了鬼鬼祟祟的昝奶奶在石门下放下的旧衣服。 贫穷的乡村里,当初生儿夭折时无须操办葬礼,只要在田垄边挖个坑,裹着厚衣服的尸体放进去,上面盖个簸箕,填土埋上,隆起小小的土堆,上面再用一块巨石镇压,就是一个小小的坟墓,连亲友好友都无须通知。 当昝家准备好了破簸箕,待有好事者上门询问昝母生儿生女时就嚎上几句时,哑伯先出现在昝家门口,手里抱着的旧军服里,躺着一个拼命吸吮着奶瓶营养的婴儿。 昝家长辈惊慌失措了两天,见上湖村依旧平静如昔,非聋非哑的哑伯并没有把昝家生出了个怪物的事情宣扬出去,昝家长辈才松了口气,可又耐不住对未知事物的惊恐,于是第二次遗弃计划又悄然启动。 也是昝三邻命不该绝,哑伯明白昝家遗弃初生儿的缘由,却无法对他们残害婴儿性命视而不见,日夜监视着,果真再次在深山野沟下再次抱回了被遗弃的昝三邻。 哑伯把婴儿抱回昝家时,恰巧邻居挑着担子经过,哑伯拧了一下婴儿的臂膀,婴儿的哭闹声惊醒了脸色灰败的昝家几人,也招来了那位邻居的祝贺,并笑问了婴孩性别。 这些事哑伯不会说,昝家长辈更不会提及,只是上了初中,昝三邻在生物课本上看到了自己异于书本描述的身体,结合了长辈们的白眼冷遇,再回忆起那一年爷爷奶奶跟着二叔到县城住,临走前一晚无意中听到了他俩的对白,他才知道自己被遗弃过两次,而家人一直忌惮的哑伯竟然是自己的救命恩人,只是那时自己不明白,为何自己会遭遇遗弃的厄运。 书本上找到了困惑自己多年的谜团答案,却找不到迷惘的出路。或者说,昝三邻根本无法解除束缚在命运上这副沉重的枷锁。 以前他可以无欲无念,只管好好读书,长大之后离开这个令他窒息的家庭,远离养他育他的家乡,到一个没人认识的地方,一个人养活自己,静静守住连自己都厌弃的身体秘密了此一生。 可他现在,渴望被邱粤接纳,却生恐被他嫌弃。 这一瞬,昝三邻滋生了强烈愿望,想将畸形身体的秘密告之于邱粤,他是去是留,也不过是在自己的心里划上一刀或长痛或短痛的血痕。 他所有的勇气集中在了嚅动的唇上,却嗫嚅着,只发出了一个“我”字。 邱粤只道自己毫无预警的索求吓坏了他,一边啄着他颤抖的唇,一边道歉道:“对不起,我吓着你了……我也给自己吓着了,从没有这么强烈想要过什么……我保证,十八岁生日之前,你是安全的。”他低低的笑,尔后像是想起了什么要紧的事,紧紧盯着他的眼,“喂,今天之前,你有亲过谁吗?” 所以的勇气消失殆尽,昝三邻无力地瞪着他,意带不满地道:“有,亲过小六子。” “那是谁!”邱粤脸色不虞,咬着牙问。 “我妹妹,最小的那个……”昝三邻叹息,他有点鄙夷自己忙着给他解释的做法。 “有谁亲过你?”邱粤哼了一声,补充道:“父母兄弟姐妹不算。” 昝三邻苦笑着,他敢保证,昝家长辈绝对不可能亲过自己,他是养在咱奶奶身边的,所以昝一清昝二楚也不太可能亲过自己…… 至于赵嘉楷…… 见昝三邻居然闭口不谈,邱粤醋意满满地拧着眉头:“男的还是女的?说!” “都有……”昝三邻推开他,不愿再聊这样的话题,“你脑中都在想什么!” 邱粤也觉得自己挺无理取闹的,不过还是咬了一口昝三邻的唇,听到他呼出了一声痛,才松开牙齿,警告地道:“我不管你亲过谁,谁又亲过你,从今天开始,你整个人,只有我才能接触,明白吗!” 他目光炯炯,温言细语,昝三邻却明白,他是如此的认真,像执行一言九鼎的誓言一样。 原可以当做是他的幼稚妄为而一笑置之的,昝三邻却没有办法罔顾,只垂着眼,低声应道:“好。”心中陡然升起了一股惆怅之意,暗自加了一句,“我心如君心,君心莫先弃。” 第48章 醋劲大发 当晚是憨大开车送两位高中生回市一中的,车停在关情客栈门外,早有跑堂的迅速把打包好的药膳宵夜送来。 由于学校放了假,关情客栈门可罗雀,叶思源接到邱粤外卖电话后立即召回已经放假走人的药膳大厨,这位店里唯一的药膳大厨是邱粤高价从药膳坊挖过来的,平素待人傲慢无礼,总觉得自己大材小用,对叶思源也并不怎么领情,可这一听点餐人的名字,他二话不说马上驱车折回岗位,丝毫不敢稍作怠慢邱粤。 他依稀知道邱粤的身份背景很强大,足够惊动药膳坊的幕后大老板!犹记得当时接到谪降的通知,他羞愤无比,本欲辞职再寻出路,却接到了天|朝总店大老板的致电,如此这般地对他晓以大义,他才醍醐灌顶,原来谪守僻壤竟然是为了伺候这么一个了不得的人物,当时着实激动了一把,对大老板的耳提面命也诺诺称是,大老板又许了他谪守三年之后必招他回天|朝总店做大掌厨的许诺,他焉敢再有异议?到了关情客栈这个小城池,他也乐得偷闲,收了几个弟子,平时指点他们捣弄客人的点餐,每逢遇到邱粤点的餐,必定是他亲自掌厨。 “真不用我载你们进校?”憨大谢过了邱粤,转头问昝三邻,昝一清可是给他下达了死命令,一定要看着昝三邻平安回了寝室才准许回去的,如今只送到校门口,还提了一大包闻之腹饿的宵夜,回去会不会被昝一清念叨? “不用不用,”昝三邻连连摆手,“你回去吧,路上小心!”市一中看管很严,非校内人员严禁出入,即便是学生,也要验证了学生证才会放行,外来人员的车辆更加无法入内了。 看着汽车尾灯消失在夜幕里,邱粤一手提着药膳外卖,一手握着昝三邻的手缓缓步向市一中,羽绒袖口下十指紧扣,指尖相互交叠,汲取着彼此的体温。静谧的寒夜中,天地之间显得如此的温暖而舒适,恬静而安定。 “副会长的经济危机度过了吗?”昝三邻问,自出院以后,他也见过叶思源几次,只是匆匆点头便擦肩而过,想是彼此都忙,或者彼此并不把对方放在心上。 邱粤嗯了一声,他极力不愿昝三邻卷入这些盘根错节的校外权力的博弈旋涡中心,奈何树欲静而风不止,有人看不清局势,总逼着他亮出锋利的爪子震慑局面不可。 昝三邻私下也听到学生会里有人谈论过叶思源的事,迟疑地继续问道:“是袁天善出手相助的?” “你怎么认识这个人?”邱粤脚步一顿,蹙眉问,袁天善这个人心思叵测,是个锦里藏针的人,极其不好应付。 “只是见过一面……”昝三邻回应地捏了捏他的手心,安抚道,“谈不上认不认识,我知道他是袁天哲的哥哥。” “我不会让他有机会认识你的!”倒霉至极的袁天哲,邱粤无声缅怀了一下。 提到袁天哲,昝三邻又是一阵百感交集。 由于邱粤的关系,校门保安没盘问他俩什么就直接放人进校,连学生出入表也没要求填写。至于宿舍楼大门的门锁,练车场带来的一小跟细细的钢丝就轻而易举地开了锁,犹似两人初识光景,唯一不同的是,这回昝三邻充当了帮凶,拿着宽屏手机当手电筒为他的犯案提供了照明。 只是昝三邻也不似初识时看到犯罪现场后的震惊失措了,如今的他淡定从容,脸上甚至露出一丝怂恿的笑意,近墨者黑就黑吧,纵使世人近墨,只看到墨的黑,却闻不到墨的香,而在他看来,墨的黑与香,他都爱入骨髓里,且不以为耻地为自己的蜕变发出无声的喝彩。 “你笑什么?”借着手机光线,邱粤清楚看到了昝三邻脸上浮出的笑意。 “我在想要不要把你破坏公共财产的事情向班主任举报呢,寝室有加分的呢!”昝三邻笑道,觉得这个想法很有可行性,前两天因为睡前座谈会声音略大被巡逻的值班老师扣了5分,而举报得分好像有15,如此算来,寝室还比以往多出10分呢! “你敢!”邱粤蓦地将他抵在大铁门上,铁门吃痛发出“哐当”震天的响,昝三邻穿着厚厚的羽绒服,后背低着冰冷的大铁门也不觉得冷,唇间流淌着邱粤粗重的喘息,他终于意识到了危险无时不在,脸上火辣辣的,急声阻止道:“别,别在这里……”纵使情|欲之火烧得他不辨东西方向,但理智尚在,再怎么说,寝室大楼的门口也是公众场所,即便假日的黑幕下不可能有闲人出入,他也没有办法罔顾廉耻,在大庭广众下与邱粤卿卿我我。 “暂时饶了你……”邱粤叹息着,他虽然厚脸皮,但既然昝三邻喊了暂停,他只好鸣金收兵,稍后再一并与他计算利息。 旺盛的情|欲之火被强自镇压之后,邱粤将锁头弄回原样的手略显颤抖,可见体|内火苗之势来之汹汹,大有燎原的势头。 昝三邻似乎也感受到了他极力的忍耐,呼吸几欲凝结,脑内闪现一些情|色的画面,脸烧得更红了。 数着楼梯到了五楼,纷乱的心尚未平静下来,昝三邻惊喜地听到了寝室独有的电话铃声响个不停。 邱粤也听到了,他脸色不虞,整个楼层乃至整栋寝室楼,只有502室依旧使用电话座机,而打这个电话的无可厚非都是找昝三邻的,至于常打502室电话的,除了那个据说是昝三邻初中同学的男生,还会是谁? 掏出钥匙刚把门打开,昝三邻的手尚未摁上门口控制灯光的开关,一股蛮力倏忽将他扯进怀中,“啪”的一声,药膳的宵夜盒子掉落在地板里,药膳的香气随着寒冷的空气飘散开来,却孤零零的静躺在地上,没人拾取。 “唔!”昝三邻依稀觉得要接听电话,四肢百骸却酥软无力,薄唇再次被邱粤攫取,唇口溢出一个毫无意义的单音词最后也沦陷在那个霸道的唇齿里。502的大门内,灌风的走廊后,漆黑的夜色中,融进了悉悉索索的衣物摩挲声里,柔化在若有若无的低喘呢喃声中,唯有不和谐的呻|吟与暧昧不清的喘息纠缠不休,像足了这两个无法无天的男生一样。 半晌,夜风呼啸着从紧密的门缝里侵入,掀动桌上不知谁放的试卷,发出“沙沙”翻页声。电话铃声也不知什么时候停止了,一室灯火突然驱赶了全部黑暗,昝三邻喘息着抵在邱粤的胸口,红晕爬上他的两颊,颤抖的唇毫无威慑力的叱出两个字:“疯子!”尾音却绵软无力,如果说始作俑者固然是疯子,可不想抵抗的他何尝不也一样呢? “所以千万不要刺激我……”邱粤呼出粗气警告道,体|内的恶魔因不餍足而叫嚣着,他一直觉得自己的自制能力比同龄人要强大许多,可遇上了昝三邻,他到底还是一个毛头小子!今天名为教昝三邻练车,实则不知占了他多少回便宜,本来好端端的说教,说着说着就摸上了,纠缠上了,分开没多久,又像磁铁那样粘合在一起…… 像是故意刺激邱粤神经似的,消停并不久的电话铃声再次大作,一声急过一声,仿佛知道致电人的心情一样。 “啧!”邱粤的耐性告罄,松开了昝三邻,大步上前,“啪”的一声,电话座机被扫落于地,铃声戛然而止,电话线也一分为二,断口尤其参差不齐,无需多想也知道,它寿终正寝之前受了何等大的蛮力撕扯了! “喂!”刚松了口气的昝三邻又哽了一口气,怔愣地看着站着坦荡荡的元凶。 “怎样?我又毁坏了公共财产了,你还再去告发我吗?”邱粤挑眉冷声问道。 简直比土匪还要土匪!昝三邻拧着眉腹诽着,无奈地道:“不敢……” 邱粤不语,长臂一伸,将昝三邻圈入怀中,两人耳鬓厮磨了一阵,昝三邻张口咬了他的下巴一下,他也不喊疼,只是双臂收里,更加紧地用他入怀。 昝三邻叹息着松开口,轻声道:“你不必这样,他找我兴许真有事呢!”赵嘉鹏每隔一天都会给他一个电话,有时只聊几句,有时聊到熄灯了也不愿挂断,这在502室不是秘密,遇到昝三邻迟回寝室,赵嘉鹏也能跟接电话的安康或者陆杰聊上几句,久而久之,赵嘉鹏的存在也跟邱粤一样,俨然也成了502室一员。 “那小子能有什么事?充其量不过是看了什么电视,或者又被狗追了一路……”邱粤鄙夷地道,赵嘉鹏的聊天无非日常生活中的芝麻小事,他能津津有味地跟所有人分享半天乐趣,他委实想不通诡计层出不穷的赵嘉楷怎么会有这么一个傻弟弟。 昝三邻也不理他的挖苦,挣开他的桎梏,上前翻看了一下座机的尸首,查看了来电显示后,脸色蓦地一怔,对邱粤道:“不是赵嘉鹏,是陈启亮……” 像是应证他的话似的,邱粤的手机响了,屏幕上显示来电名字,赫然正是陈启亮。 第49章 楼斐 邱粤脸色不虞,率先一步抢到了手机,刚“喂”了一声,电话里头的陈启亮也不寒暄,语气不善地道:“我找三邻。” “他不……”邱粤话音未落,一旁昝三邻通过扬声器已经听仔细了,探手道:“给我!” 邱粤无奈地把电话递给他,只是手一滑,只听“啪”的一声,可怜的手机重心不稳呈直线坠落于地,它的主人竟然无视它惨痛的呻|吟,反而吹了一口响亮的口哨,颇具幸灾乐祸。 所幸这部手机之所以昂贵,确实有其可取之处,比如防震就非常不错,这么高的地方坠落,宽屏也没有出现裂痕,声质也没有什么变化,堪称身难残志甚坚的典范。 昝三邻凉凉的瞪了肇事者一眼,捡起手机走到另一边讲电话去了。 邱粤甚觉无趣地仰躺在袁天哲的床上,在那之后的袁天哲再没回过校,502室的人并没忘记他,这床的被褥还是夏天的薄被,却散发太阳的气息,想是不定时被舍友们拿到室外去晒太阳,仿佛袁天哲只是请假一阵,不久便会回来似的。 这个角度看向灯光之下的昝三邻,整个人仿佛笼罩着一层白炽的光芒,侧面的线条轮廓格外的柔和,耳垂与微翘的下巴处长出的纤小茸毛格外的可爱,颈侧偏下有一颗晶莹可爱的红色小痣,不仔细看会错当成痱子一类,邱粤得知它是痣之后对它莫名喜爱,每每玩心大起,常常忍不住贴着它咀上一口,浅红的肤色显得它更为娇艳,雪梅似的娇俏。 也不知陈启亮说了什么有趣的话,惹得昝三邻一阵低笑,眼睫毛一颤一颤的,像蜻蜓掠过湖面漾起一丝涟漪,挠着邱粤的心又痒了起来,恨不得将他搂在怀中英雄气短一把。 如此这般的想入非非,身体居然再次燥|热起来了,他翻身直奔浴室,决定洗个冻水澡冷静一下心绪。见邱粤如此妄为,昝三邻也没心思再与陈启亮闲聊了,草草结束了谈话,想着再找个好时机与邱粤好好聊聊公物还有私有物都不能随意毁坏的道理。 昝三邻听到了浴室传来的洗澡声,吃了一惊,敲着虚掩的浴室门急道:“现在没热水,你这样会感冒的!” 市一中有太阳能热水供应,不过只在每天傍晚六点至七点半,过时不候,热能水温不高,聊胜于冷水澡。那些习惯睡前才洗澡的或者错过热水供应时间的人也不会坐以待毙,他们中有头脑聪明的,利用电能知识在寝室安装了插座,买个热水棒便解决了洗冷水的问题。历经多届之后,几乎每间寝室都有这么一个隐秘的插座,只要寝室的水电不会高得太离谱,宿管阿姨也不会上门搜查,上门搜查只要不被搜出热水棒,也是死无对证,学校顶多口头批评一下,便不了了之。 可也有粗心大意的,被搜出了证据,剪了插座,没收了热水棒,扣当月寝室文明分,也没多大的事儿,只是寝室安装了储物柜之后,宿管阿姨首要搜查的就是它,这令昝三邻尤为心惊肉跳的,他的储物柜深处,尘封着的可是他最为不愿公之于世的秘密。 所幸502室的人都没有晚洗澡的毛病,顶多是高承业烧开一壶热水烫烫陆杰冰冷的脚,昝三邻的手脚到了冬天也是冷的,烫过一次脚也觉得舒服至极,可惜他生恐水电费超额过大,惹来宿管阿姨的搜查,储物柜里那些只有女生才会用的东西必将惹来非议,就算秘密不被识破,自己也会被当成变态承受世人的指指点点,他一生难得的快乐光景也终会画上句号。 可当得知邱粤天寒地冻之际洗冷水澡,他一着急,便忘了以往重重顾忌,找来热水棒要烧水给他洗澡了。 邱粤已经脱|了衣服,他两年前已经开始洗冷水澡,那会儿他生活在h省的c市,冬天飘着鹅毛大雪,室内的冷水像利刃一样割着皮肤,他依旧每晚冷水敷身,脸不改色,h市的冬天于他而言,不过像是与c市的深秋一样,哪会轻易感冒生病?不过看到昝三邻焦急的脸色,他心里乐开了花,一边扑腾着冷水一边高吼着《友谊之光》的歌,故意把歌词唱得支离破碎,呛得扑来的寒风也要颤抖几下。 昝三邻沉着脸道:“你别闹了!热水已经烧上了,待会儿再洗,快出来。” 邱粤还真打开了浴室门,坦荡荡地面对着昝三邻笑道:“我习惯洗冷水澡,你要真心疼我,快去我宿舍给我拿套睡衣过来。” 昝三邻羞恼地别过脸,骂了句:“流氓!”眼角余光不由自主地落到了他的结实胸膛上,脸上的红晕更深了。同是洗过冷水澡的人,身材怎么如此大的区别呢? 昝三邻上初中时,百花三中供水不似市一中这么方便,是要自己到厨房热水处守候,一到冬天提着水桶排队接热水的学生特别多,一排就要花去个把小时,如果去晚了,花了时间不说,热水供应完了,只能洗冷水的。这也都罢了,百花三中的宿舍是不设个人浴室的,只有大澡堂,男女各一间,据说女生浴室还有一堵一堵的墙隔开,虽然不设门帘,胜过男生扎堆白花花一片肉|色,没少把许多初来乍到的新生吓退。 昝三邻由于特殊的身体原因,不愿与大家挤在一处洗,也觉得排队接热水实在浪费时间,于是错开大众洗澡时间,因此也在百花三中洗了三年的冷水澡。可惜后来赵嘉鹏受了他影响,居然也跑来跟他一同洗冷水澡了,昝三邻也困窘过一时,可寻不到借口推辞,后来渐渐适应了,也没去纠结了。哪像现在这般看到邱粤□□的身体,目光不由自主地瞟向重点部分,那样的尺寸大得着实让他惊恐羞恼,不自觉的燥热感蔓延全身,□□羞耻的潮润了一片,即便不想承认,可那确实是动情的证据。 “宿舍钥匙在外套口袋里。”邱粤叫了一声,自觉耍了一次流氓,颇为得意,他自诩人前也算是个正人君子,可在昝三邻面前食色|性似乎没有掩饰的必要,自然而然就流露流氓的恶劣本性,这大概便是人的天性中对心仪的另一半产生强烈欲|望的源泉罢。 昝三邻本欲不搭理他,可天寒地冻的自己不去帮他取来睡衣恐他没个台阶下会犯倔,然后一直洗冷水,届时便是铁打的身体也会感染风寒……昝三邻想起那次感冒来得凶猛,邱粤千方百计弄来中药治愈自己的嗓子,终归没能硬下心肠,从他的羽绒口袋里翻出了钥匙,力度没控制好,口袋中的钱夹也带了出来,掉在地上,摊了开来。 昝三邻弯腰捡起时,不由怔愣了一下,映入眼帘的是夹在相框中的一张几何纸折成的孔雀折纸。 昝三邻疑惑地看着这张折纸,毫无疑问这是他折的孔雀,虽然军训期间他教了很多人折孔雀,但每个人折出的形状不一,况且昝三邻喜欢将孔雀尾巴羽毛的最低端往内折,显得孔雀更为张扬傲慢,而他传授给大家的则没有这道他自创的程序手法。 也不知邱粤从哪儿得到的折纸,宝贝似的珍藏着,也不亲自跟他索要,他若是开口了,自己岂会不选用最适当的纸张为他折出一只最出色的孔雀? 一张小小的折纸,像是窥探到了邱粤内心的秘密似的,昝三邻心田里流出一丝甜蜜,一丝惆怅,一丝连他都察觉不出的悲怆。 这是上苍的恩赐,那个你深爱着的人恰恰也深爱着你,于尘世中是如此的弥足珍贵!彼此深爱的情感可遇不可求,它或许就是在以后千千万万个自己不能触摸到他的日子里从记忆深处移到眼前细细品味每个细节都不容错失的情境聊以□□! 插在口袋里的手紧握着钥匙,昝三邻沉浸在自己的思索中,廊道的风像是知道何处有他的软肋,吹得他直打冷颤,待昏暗的走道沁出一片白炽的光芒,他才发现432室内灯火明亮,居然有人没有走。 邱粤住的432室是四人寝室,石毅和温良连元旦会演都没看,吃完早餐就走人了,那会儿邱粤也想拉着昝三邻离开的,可惜昝三邻不同意。 432室里住的另一个男生名叫楼斐,昝三邻对此人不甚了解,不过432室的其余三人跟502室亲如一家,难免听了一些这个楼斐的事情,石毅对他就颇多微词。 按理说,石毅为人豁达,不太会与人计较什么,可这个楼斐相当龟毛,诸如熄灯之后不能弄出声响,东西不能放到他的桌子上影响他学习效率,饭不能带回寝室吃,会引来蟑螂蚊子什么的……就连陈启亮送过去的糯米糕,也是毫不客气当着陈启亮的面直接丢到垃圾桶的,陈启亮恨得牙痒痒的,他老妈弄的糯米糕多受大家欢迎啊!即便不喜欢,也不能伤害人家的心意!居然就这样浪费了!是可忍孰不可忍! 某次升国旗列队时,陈启亮就曾摇摇指过楼斐给昝三邻认识认识,以示这号的人就这副尊荣。昝三邻远远看去,楼斐也不过是跟自己差不多高的男生,眉目里难掩孤傲之色,神情冷似清秋,以浊世中一清流自恃,不把谁放在眼里,亦不许谁靠近一步。 昝三邻一直以为这样的人活得很洒脱自我,直至某次432室三人又到502室开吃,忘了由什么引起的话题,总之就扯到了楼斐的身上,石毅喝着啤酒,大概酒精上脑了,气愤地道:“也不知他哪来的优越感,会觉得他小县城出来的人比咱们有出息,啧啧!真想把他当球打了!不,这还便宜他了……” “小县城出来的人咋啦?”陆杰不高兴了,“我三哥就是平县出来的,就很有出息,比我还要出息!”陆杰握着拳头反驳。 石毅吃惊非小,来来回回打量着昝三邻:“不是吧,三邻也是博县的?”他一直以为小县城的人就该跟楼斐一样蔑视一切,抱着自视甚高过一辈子,过着井底之蛙一样的生活。 温良显然也跟石毅一样,难以相信的目光看向昝三邻,一副不敢置信的样子。 “我三哥是平县的!”陆杰大声纠正,兀自不悦石毅的以偏概全。 “平县……”石毅迷惘了一下,“是在哪儿的?” “平县就在……呃!”陆杰由理直气壮变得吞吞吐吐,“反正离博县很远!”博县在教育上颇大收获,每年不少优秀的生源源源不绝输往h市各大重点高中,分数也是碾压一大片本地学生的实力,故此h市学生对博县并不陌生。至于平县,则呈现与石毅一样迷惘神色较多,谁让平县的教育委实不出色,历届考到市一中的平县学生也有,只是到了市一中之后方知人外有人天外有天,像昝三邻这样拔尖的人确实不曾出现过,难怪大家都不知道听闻过平县了。 邱粤得意洋洋,昝三邻就像一颗蒙垢的明珠,灰尘之下难掩熠熠生辉的光芒,又岂是楼斐这样的米粒可堪比的? 第50章 楼斐2 昝三邻扣响了432室的门,落在门扉上的指节生起一丝麻痛,两急一缓“笃笃笃”的敲门声在寂静的寒夜中显得异常森然,昝三邻缩了缩脖子,拢了拢衣领,问道:“有人在吗?” “是……是谁!”一个陌生的声音拔高了几度音符叱喝道,尾音哆嗦,想是被造访的不速之客吓了一大跳。 昝三邻听出了他的惊恐,对此深感歉意,忙应道:“对不起,唐突了,我是三班的昝三邻,过来帮邱粤取点东西……”设身处地一想,严寒的深夜,本以为空无一人的宿舍楼突然响起了敲门声,唤作是自己,也会跟他一样被敲门声吓得魂不附体。 干等了片刻,昝三邻隐隐听到趿鞋的声音,不多会432室的门拉开了,楼斐冷冷瞪了他一眼,抿着唇转身就走,手中握着一本英语书,书页折到了单词一栏,任是谁正背着单词时被打搅,且还是用惊吓的方式,能有好脸色才怪! 昝三邻讪讪的再次向他道了歉,楼斐也不理,径直爬回了上铺,裹着厚厚的被子侧躺着,依旧捧着英语单词默背。 四人寝室果然宽敞了许多,墙上挂了几幅世界名画的赝品,诸如《蓬帕杜侯爵夫人像》、《花园中的年轻女郎》等,看品味应该不是邱粤与石毅、温良的风格。四张桌面的书籍整理得整整齐齐,左侧上下铺的蚊帐遮地严丝合缝,想是早早离校的石毅与温良的床铺。看来邱粤是睡在楼斐的下铺了,蚊帐挽开着,被子叠成豆腐块,床头一排关于经济金融的书,其中夹着一本厚黑学,果然像足了邱粤的性情|爱好。 这是昝三邻首次踏入邱粤的寝室,此时他霍然恍悟,原来促成一段情缘,如果其中一方过于被动,那么势必会有另一方积极主动,就像他与邱粤,他不曾造访过432室,邱粤却把502室当成了自己栖息地。 低垂着眼眉,昝三邻的手无意识地抚摸着那床叠着比军训时教练示范的豆腐块还要方正的被子,冰冷的触感沁入指尖,流经心窝处已化成了温暖炽热的源泉,滋润他缺憾的心灵。 昝三邻握了握拳,以后,由我的付出来守护这份来之不易的情感罢! 昝三邻由来不是拖泥带水的人,既然下了决心,行事也当雷厉,自顾地来到储物柜前,四人寝室的储物柜跟八人寝室的同款,因而每人拥有两个储物柜,或许这就是四人寝室之所以价格昂贵的优待之一。 八个储物柜中,只有一个是上了锁的,昝三邻到底没能太随意,于是问道:“请问哪个储物柜是邱粤的?” “不知道。”隔了一会儿,楼斐才冷冷应道。 他答得虽冷淡,其意却表明其他没上锁的储物柜既然主人不设防,就明确显示不怕别人翻看的。其实一般寝室也都如此,502室也只有三个人会锁上储物柜,那些不上锁的的柜子里既没秘密又不放钱财,更是对舍友的信任,锁了还怕钥匙不小心掉了,再去宿管处申请还得填写一堆的资料表格,更不让人省心。 昝三邻只好从最底层开始翻起,排除两个塞满试卷资料的储物柜之外,其余全是塞满了衣服鞋袜,很难判断哪个储物柜里的衣服是邱粤的。不过这一点也难不倒昝三邻的判断,邱粤平时穿的衣服还是他亲自洗的,款式与码数总归是知道的,再根据邱粤整理床铺的习性,剩余的五个储物柜中,便有两个是整理得井井有条的,像经过长久训练的优秀士兵一样熟练地将衣物折叠得整整齐齐。 取了一套格子睡衣,皂香的气息扑鼻而来,这味道昝三邻熟悉得几欲闻不出其味了,他用的是这款香皂洗衣服,可邱粤从未让他洗过睡衣!原来在他触碰不到的地方,邱粤已经习惯在日常生活中烙上属于他的印记了。 “喂!”一个突兀的声音打断了昝三邻的深思。 “嗯?”昝三邻抬眸看向已然坐了起来的楼斐,不解地问,“怎么了?” “你就这么甘心做他的犬牙鹰爪吗?”楼斐的瞳眸内充满鄙夷与蔑视,他对昝三邻早有耳闻的,身为纪律委员的他,去办公室的次数不多,毕竟火箭班的学生都是千挑万选的,成绩优秀,纪律自不必说了,都是规规矩矩不会越城池半步的优异生,即便班上有那么两三个用了旁门左道进来的学生,也不敢折腾什么花样。所以他每天的任务就是从各科课代表手中拿到没能写完功课的名单,或者上课时谁谁趴在桌上听音乐玩手机,再不然便是谁谁发生了口角,他一丝不苟地记下来呈上给班主任。 老班李老师没少当做全班人面前表扬他,可同学几乎个个都讨厌他,火箭班虽说都以成绩实力说话,为此大多数学生沉浸在读书中的,几乎不问窗外事,可总有几个爱嚼舌根子的,没少在他背后编排一些莫须有的坏话。 楼斐是个聪明人,焉能擦觉不出班上男女同学对自己厌而远之?但他孤傲不群惯了,在他眼中,同窗之中义结金兰、称兄道弟的,无非一个“利”字,天下熙熙皆为利来,天下攘攘皆为利往,什么闺蜜弟兄,各取所需之后分道扬镳,极其脆弱的关系罢了! 而当得知三班出了个昝三邻之后,顿觉浊世中亭亭一青莲迎面而来,世间竟然会有这么一个经历与气质跟自己如此相似的人!他陡然生出了一份相见恨晚的情愫,虽然彼此素不相识,却早将昝三邻引为知己,可惜相识也要有契机的出现,而这样的契机尚未来临,他所赞赏的昝三邻已经自甘堕落,沦为了与石毅、温良之流无二的随俗浮沉之徒了。 当他看到昝三邻与邱粤勾肩搭背出现在眼前时,心中悲伤莫名,像是被信念狠狠摆了一道,悲怆之余,陡然生出了浓浓的“平生知心者,屈指能几人”之惆怅。 昝三邻怎知他这些历程?被他来势汹汹的质问弄得丈二摸不着头脑,愣愣地问:“啊?什么?” 楼斐从鼻子里哼了一声:“邱粤有手有脚,为什么要你帮他取睡衣?取悦他能得到了什么奖赏吗?还是说,奴|性这种东西,只要有甜头就抹不尽的恶根性?”他说得义愤填膺,仿佛被羞辱了一般,人类的恶劣性所寄托的土壤,竟然出现在自己一度极其认可的人身上,简直是打脸的方式暗讽自己有眼无珠! “你……想多了。”看来楼斐对邱粤的成见很深啊!当然这或许是楼斐的个人原因,光看石毅与温良两人对邱粤与楼斐的态度就知道,简直天壤之别嘛!此刻昝三邻终于理解了432室的人提及楼斐其人时那副相顾无语的表情了,原来志不同果真不相为谋的。 “举手之劳的事,谈不上什么奴|性不奴|性,”昝三邻看了一眼垃圾桶里的包面包装,那大概是楼斐的晚餐,“正如你买了一箱泡面却发现开水没了,恰巧我有开水,我分你一份开水,举手之劳罢了,难道你能说你用了我的开水,自己就是奴|性的土壤么?”昝三邻个性温和的人,鲜少一针见血凭一言之狠置对手无言以对的境地,实则楼斐攻击的是邱粤,他一时抑制不住情绪,才有了方才不假思索便冲口而出的一席反嘲。 楼斐惊讶至极,眸光点点,他惊诧于昝三邻列举的比喻自己竟然无法反驳,可又心生不甘,是的,他曾引之为神交的人,居然为了那个他不屑一顾的邱粤而贬低他! 邱粤没出现之前,高一(2)谁不是把注意力集中到他的身上,他也习惯了渺若蝼蚁的人膜拜自己时带着的赤城目光,他没有竞选班长职位,是因为他亲自看到了高一(3)班的老班钦点昝三邻为副班长的场景,他不止一次幻想着李老师也如同蓝老师一样费尽心思将他捧上神坛,接受蝼蚁浮游们的虔诚叩拜。可惜他错了,他没等到李老师的三顾茅庐,设想好的三催四请的桥段更没发生任何一段,李老师轻轻巧巧就一句“纪律委员楼斐”就掐灭了那些日子里他构想起来的海市蜃楼。 他好不容易从不得志中打起精神来,邱粤却出现了,他虽没有担当班上任何一职班干部,却以横空出世之势摧枯拉朽般凭借绝对的优势击败了自己被李老师举荐进入了学生会,一举折取了几个学生会部门之职,成为了高一(2)班的新宠,势头一时无二。 这也罢了,他去应证学生会,进入了纪检部的复试,可结果却是被刷了下来!同是纪检部的邱粤虽然没有担任这次的面试官,楼斐无法抑制自己不去猜度自己是受了邱粤的嫉妒,被暗箱操作刷了下来,否则凭自己各方面的出色表现,纪检部的人不蜂拥而至抢夺自己才怪! 他确实恃才傲物,这一点无可厚非,毕竟他有资本瞧不起别人。可他无法忍受邱粤的锋芒毕露,如此愈显得低调的自己黯淡无光,成为他最好的衬托。 昝三邻看向楼斐,眼前之人眉目颇为清秀,挺鼻薄唇,不苟言笑,如果性情和善些许,应是胜友如云,指点江山,不失为恣意潇洒的人生美事!可他偏偏剑指偏锋,孑然独立,宁愿踽踽独行,也不愿随波逐流。 与他道了声晚安,昝三邻快步跑回寝室,他挂念着还赤|身裸|体与冷水搏斗的邱粤,不愿与楼斐多待一刻。 “怎么这么迟!我都冻死了!”邱粤埋怨道,单纯因为昝三邻离开太久生出了不满。他刚刚敷冷水时身体兴许会冷得打哆嗦,越洗越适应了水温,即便浴室的门缝有寒风灌入,他也不觉得丝毫冷意,反倒愈加的舒畅清爽。 “你冻死了,我便殉情。”昝三邻轻飘飘地说。 邱粤刚接住他递过的衣服,动作却一滞,一件不知是上衣还是裤子掉落在湿漉漉的地板兀自不知,炽热的眼睛深深的看着难得表露真情的昝三邻,缘定一生,得之不易。 第一桩白事 两位情投意合且血气方刚的少年人共处一室,多少柔情似水痴缠如蛊淫|靡欲死皆不足润笔于浓墨,只当天色大亮时,麝腥的气味渐渐消去,地上丢弃着几条大码的黑白内裤,不细看全然发现不了均沾了或已凝固或粘稠未干的黄|色液体。 急促的敲门声震天响起,金鑫元气十足的声音划破了宁静,“开门,开门!邱粤,我知道你在里面!昝三邻,昝三邻!快开门!出大事了!” 邱粤拧着眉睁开惺忪的眼睛,户外的阳光透过廊道映入紧闭着的透明玻璃窗,倾泻了一地细碎的金色,怀中人眼皮动了动,显然对敲门声也有感知,只是昨晚消耗了太多精力,身体过于疲惫,神志依旧沉浸在香甜美梦中难以自拔。 为怀中人拉好了被子,邱粤抬腕看了看手表,时钟已跨到了9的数字里,他的生物钟今日也罢工,平时6点准时醒来晨跑,风雨不改。 淫|欲亏身奈若何?昨夜若非昝三邻抵死守护最后的防线,他早就榨干了驱壳,像个纵|欲过度的色|情狂一样非压着意中人大战到天亮不可。 “别吵!”邱粤低叱了一声,初醒的嗓音低沉喑哑,威慑力却十足,门外的金鑫似乎感受了邱粤散发的低气压,手指一收,敲门声戛然而止。 昝三邻从鼻子里哼出了几个无意义的慵懒音符,梦太美好,身体太暖和,他沉迷其中不愿醒来。邱粤在他光洁的额上轻吻一下,低声安抚道:“没什么事儿,还早呢,你再多睡会儿。”像是受了蛊惑,昝三邻只是换了个舒服的睡姿,继续沉入甜美的梦境里,也不知梦见了什么得趣的好事,唇边挂着一丝浅浅的笑意。 轻手轻脚爬下了床,邱粤迅速收拾了犯罪现场,将昨夜随意丢下的内裤匆匆塞入枕下,他习惯了裸睡,在只有昝三邻的502室里更享有了特权,像个初入浩瀚宇宙的探寻家沉迷于奥妙的真谛里缠着昝三邻的身体彻夜不休,泄了几次精,尤未满足,最后索性连裤衩也懒得再换,若非顾忌誓言没敢冲破最后的那道屏障,怕是彼此的初次就要互相交付了。 或许昨晚的荒唐事做多了,晨起的勃发并不明显,邱粤换上昨日的衣服,开门便做了个禁声的动作。金鑫白了他一眼,见他轻轻阖上502室的门,唯恐惊醒屋中人,不免唏嘘,这已日晒三竿了,昝三邻的大好光阴啊,再睡可要意志消沉了……这也罢了,邱粤大步来至楼梯拐角处,彻底阻隔了所有的声音惊扰502室的睡梦人。 “什么事?”邱粤拧眉问,他有点后悔昨天不该在回校的途中用手机上网与在线的金鑫闲聊几句,透露了与昝三邻在一块过元旦的信息,不然他绝对找不上502室。 “庞主任死了。”金鑫简洁地说。 邱粤眼皮一跳,有点反应不过来:“谁?” “政务处的庞主任,庞国辉!”金鑫强调。 “他?死了?”邱粤愣了愣,脑中迅速闪过庞国辉眯着细小眼睛计算的脸庞,顶贪婪的一个人,大概尚未到知天命之年,管辖学校的大小政务,没少对普通班的学生实施法西斯政策,那些被他处置过的学生对他又恨又畏,给他取了两个绰号,挖苦时称他“庞国师”,深恶痛绝时骂他“庞老贼”,一直沿用至今,不过这些绰号将要在校园里销声匿迹了。 “怎么死的?”邱粤揩了揩眼角,大致明白了金鑫要传达的意思了。学校的领导无故猝死,校方自然想尽早了却此事,吊唁火化,一揭而过。然而元旦假日里,提前回校吊唁庞国辉的学生人数恐怕堪忧,届时各方人士纷纷到场慰问家属,或许混有报刊杂志的记者也说不定,育人数十载的资深教师过世,前来吊唁的桃李却寥寥无几,校方也怕失了体面,只能召回学生会成员充当人数了。 金鑫冷笑道:“说是日常工作太繁忙,猝死的,”明明周围不可能出现旁听者,金鑫还是压低了声音,“不过听说昨晚跟几个重要人物拼酒,喝到半夜醉成了烂泥,被人送回家后倒在床上,天亮时他老婆才发现他没了气息,身体已经冷了,急送医院后宣告死亡,说是脑溢血没及时送医导致的。” 金鑫并非寡情薄意的人,却以这样幸灾乐祸的口吻转述庞国辉的去世□□,想是平时对其人颇多微词,骨子里极其瞧不起这种胡作非为的人。 按说金鑫也是嫉恶如仇的优等生,见到政务处严厉惩处那些漠视教规制度的差等生应该拍手称快才对,可偏偏这位庞主任的作风实在过于吹毛求疵了!抓品行道德甚至衣饰发型无一不涉及,不仅差等生广受其扰,便是优等生也深受波及,且不是抓一两个杀鸡儆猴,而是信奉宁抓错勿放过的原则,不闹得人心惶惶誓不罢休的架势。 特别是一些鸡毛蒜皮的事儿如若没及时找他化解便会在你不知道的情况下小而化大,更有甚者遣返家里思过两周,差等生也就罢了,反正也没怎么把心思放在念书里,可优等生可不一样,彼此本就你追我赶的竞争关系,一节课没跟上课程,不啻天渊的差距不知得花多少时间弥补才赶上。 金鑫班上有一个书呆形的男生,起因据说回教室时,与庞主任楼梯间错身而过时,书呆子似乎沉思在某道题目中,没有向领导问好,这也是事后有人猜测的,翌日早读课书呆子便被抓了小辫子,说头发长了,违反了中学生日常行为规范和学校德育手册的要求,扣了德育5分,勒令去发廊修剪头发。 那会儿军训没多久,男生剪的平头尚未恢复原样,书呆子剪的是细碎走清纯偶像路线的发型,较之平头确实算长了的,但并未遮住耳朵,严格而言算不得违规。书呆子也没放在心上,想着再过一天就是周日例行假期再到外头剪短一些,哪料次日的周六还是早读课又被抓了出去,德育被扣10分不说,揪到办公室思过了两节课,要不是班主任寻了剪刀帮他修剪了一番再向庞主任好说歹说之后,书呆子才被放回课堂。 基于学生违规三次学校变有权勒令回家思过两周,班主任如此这般的引导书呆子花钱消灾,没承想这书呆子一骨子傲气,无辜被旷了两节课,心里正愤恨至极,岂会折腰带礼向他赔罪?不足一周,果然又被庞主任寻了个隙凑足了三次违规,遣返家中思过两周了。 这事引起了不小的风波,高一(1)班群雄激愤就要联名上书抗议,可把班主任吓坏了,秘密开了个班干部会议,将利弊细说了一番,大家虽然愤慨,但没人想惹祸上身,把自己推到风口浪尖上,于是在班主任的说服之下,大多班干部便选择了息事宁人,身为班长的金鑫孤掌难鸣,只好仰天长叹,这场看不见硝烟的战火就此不了了之了。 两周后书呆子回校,人变得尤为木讷,成绩一落千丈,如果长期下去,不必等待高二了,下学期就会被下放至快班乃至普通班,一生就此耽误,着实令人唏嘘不已。 要说前不久邱粤也跟庞国辉打过交道的,彼时冷空气刚刚南下,一件校冬服不足御寒,大家纷纷在冬服外加一件羽绒,既御寒又没有违反校规。偏偏那次陆杰抱着侥幸之心,穿了毛衣套羽绒,觉得整个人就像粽子一样圆圆滚滚滑稽可笑,死活不愿再在里面穿上冬服,高承业发现了也只是不咸不淡地批评了几句,没把它放在心上,于是悲剧毫无预警地来临了。 违规一次被扣了5分不说,埋下的隐患才叫高承业头疼不已,咬着牙将来龙去脉跟家里人交代了之后,接下来就是说服陆杰与亲属上门拜访送礼。偏偏陆杰心疼的是那件被没收了的羽绒服,那是他父母与高承业父母花了大价钱辗转托人从国外捎回来的,他又喜欢又珍惜,没舍得怎么穿的,第一次穿就被没收,想到再也摸不着它了,眼眶儿红了又红,窝在床上茶饭不思的,课也没去上了,吓坏了502室众人,轮番上阵安抚陆杰也不顶事。 听姚慕青探得的内部消息称,庞国辉有个正在读初中的侄儿快要过生日了,也该陆杰倒霉,穿的那件昂贵的羽绒服甚得他的青睐,打算把羽绒服当做礼物送给侄儿呢。 昝三邻好生无奈,不经意地在前来蹭吃的邱粤跟前哀叹了一句“可怎么办”,言者无心听者有意,当天庞国辉便被校领导叫到了办公室当着邱粤的面狠狠批评了他一顿,灰头土脸的庞国师不敢怠慢追回了已经寄走的羽绒服,碍于上级权势与自家颜面,他没亲自到三班负荆请罪,只将陆杰交到政务处,归还了羽绒服,并划去了违规的记录,如此两厢欢喜,化解了这场灾祸。 邱粤却是知道,自己这条强龙压了他这样贪婪的地头蛇一回,庞国辉愿意委曲求全,无非想在暗地里伺机将自己一军,挽回被损的颜面。 天道好轮回,看来他是没能等到将回自己的那一天了。 “叶思源怎么说?”邱粤问,叶思源身为副会长管辖外联部,但也得听从于学校安排,颁发的任务当然是学校已下的决定。 “尽量联系庞国辉之前教过的学生,明早之前召回全部学生会成员参与遗体告别会,能召回二(4)班更好,毕竟是他今年带的班级。”金鑫摇头道,“据说二(4)班班主任逐个给班上同学打电话,能来的只有这个。”用手指比了个7的数字,显然身为班干部的无奈也在此提现得淋漓尽致了。 邱粤似笑非笑:“没了?”叶思源善于经营校园的人际关系,庞国辉虽不得人心,却并不妨碍叶思源的左右逢源。 金鑫重重地道:“能没了吗?还有捐款的问题!”亲友吊唁自然会在殡仪馆随礼送赙金,这些无须学生会操心,自有其家属跟办。外联部要做的,便是倡导全校交付奠仪,尽最后一份诚心致谢呕心沥血的英魂。 “这有点难办啊……”邱粤摇摇头,善恶有报,时候一到,一切全报,教书多年桃李满天下的庞国辉,别说有多少桃李承记恩情了,烧香祭佛的像是不少人了罢,还要给他交付奠仪费用?有点异想天开了吧? “谁说不是呢。”金鑫向502室看了一眼,“对了,我来的时候欧师姐托付了一句,叫昝三邻去找她,她就在编辑部。” “找她干什么?”邱粤蹙眉,欧家宝那个女人能有什么好事? “不知道……”金鑫眯着眼,“说是打不通他的寝室电话,哦对了,你怎么也关机了?” 邱粤咳了一下,下达逐客令道:“行了,我知道了,你先回外联部,我稍后就到。” 轻手轻脚回到502室,邱粤拿了手机取了钱夹,见昝三邻兀自睡得香甜,全然不受外界的干扰,邱粤心满意足,护其一世常乐康泰,又有何难? 见他一时没有醒来的迹象,邱粤留了张纸条,这才又悄无声息得退出502寝室。 开机果然进了十几条信息,其中一条竟是憨大的,邱粤这才想起昨晚昝三邻与他的约定,原本今天还想再到练车场消磨时间的,如今怕是去不了了。 于是忙给憨大回电,憨大的车都快开到市一中了,听了原委,只好打道回府。 丁叔叔也跟他留了一条信息,邱粤思索片刻,便给他回复了“勿打草惊蛇”五个字。 再就是陈启亮的两条信息,是早上七八点的时候发来的,问昝三邻起没起床之类的无实在意义的废话,邱粤眼睛也不眨一下删了。 忙至中午,算着昝三邻也该醒来,邱粤定了几家外卖,都是昝三邻平日里喜欢吃的菜色,十一点半一到,也不等其他人,率先下班到校外去取外卖了。 中午的阳光明媚耀眼,寒风却已经肆意妄为的四处逃窜,502室紧闭木门,谈话声隐隐传来,邱粤一怔,说话正起劲的不就是陈启亮吗? 陈启亮昨晚就想跑回学校的了,奈何他跟昝三邻通完电话后已经十点多了,母亲在厨房忙做,为明天的盛宴预备材料,父亲在客厅里看电视,手里翻的是介绍短假就近旅游胜点的报纸,他没敢开口回校。闷闷睡了一宿,梦里全是光怪陆离的片段,有袁天哲抱着吉他弹唱,也有昝三邻在课堂上镇定从容地回答英语老师的问题……醒来后七点不到,母亲已经弄好了早点,吃完发现发到邱粤手机的信息无人回复,又发了一条过去,依旧石沉大海,当下就坐不住了,找了个借口出来,直奔市一中。 他也无法理解为何总是放不下昝三邻,生恐他被邱粤卖了还要帮他数钱,其实邱粤待昝三邻甚好,好到任是谁都看出来了,若非昝三邻是男生,旁人都洞若观火是怎么回事了。 坐了一两个小时的公车回到502室,邱粤居然不在,昝三邻刚刚洗完了衣服,浸过冷水的双手红彤彤的,看着陡让人心疼莫名。 “大冷天的洗什么衣服!放着等洗衣房上班了拿去洗就好了。”陈启亮埋怨着,把从校外带回的早餐递到昝三邻的跟前。 昝三邻昨晚熄灯前吃了药膳宵夜,至今不觉得腹饿,却不想辜负陈启亮的好意,他食量本就不大,勉强吃了几口,想着不能浪费可以留到中午再吃,可邱粤留下的纸条里早就写明了要一起吃午饭的意愿…… 他俩行事前能先征求一下自己的意思么…… 第52章 欧家宝 昝三邻的午餐吃得很撑,他无法当着陈启亮的面前婉言哀求邱粤停止有意图的投喂,只能将进食的速度降慢,所幸陈启亮家人的电话一波接一波不断催促他回家,无奈之余只得怏怏坐上回程的公交,临走前再三邀请昝三邻一同回去,邱粤早有后招,午餐时竟然没有关掉手机,期间几个电话打了进来,其中便有一通欧家宝的十万火急连环催。 依稀能从昝三邻接电话的话语中辨析他委实因学生会之势无暇□□,陈启亮稍感宽慰,只要昝三邻不是跟邱粤呆在一块他就把心放宽,自忖明天的晚自习前大家都要归校,他大可向家人寻个毋庸置疑的借口早日返校,指不定也能跟今天一样与昝三邻共进午餐呢! 送走了陈启亮,邱粤也在金鑫亲自押解下去了外联部继续开会,昝三邻的耳旁终于清静了些许。大概因为家庭管教的原因,邱粤在餐桌上不太说话,只是他每夹一道菜给昝三邻,陈启亮便针对性地否决那道菜的存在意义,难得他编排了那么多无理取闹的大道理邱粤居然无动于衷,依然将投喂进行到底。末了,陈启亮也加入了投喂的行列,将早餐剩余的饺子也夹给了昝三邻,眯着眼睛挑衅性的望着邱粤。 邱粤二话不说夹起他放在昝三邻碗中的饺子塞到嘴里囫囵下咽,眼皮也不眨一下。受到启发的陈启亮依样画葫芦,也把他夹给昝三邻的菜一一塞到嘴里,风卷残云似的故意吃得咂巴嘴,昝三邻暗自松了口气,再吃下去,他真的要上医院洗胃的。 中午的阳光懒洋洋的挥洒着热量温暖着大地,风也收敛了一贯的张牙舞爪,伪装成曛暖和畅的春风徐徐的吹拂在昝三邻的脸上,漫步在林道绿荫下,洋紫荆娇俏的花瓣在枝头倾听几只鸟雀热闹的对唱,嘴角不由得掀起了一丝惬意的笑意。 欧家宝极其不满他的姗姗来迟,挥舞着粉拳毫不客气地招呼在昝三邻的胸膛上,怒吼道:“你一人吃饱全家不饿是不是就可以冷眼旁观我变成饿殍一具化作厉鬼夜夜缠你梦境不死不休才满意?” 她虚晃的一拳一点力气也没用上,昝三邻让开一步躲着她,一边揉着胃部一边认错,道:“不敢,不敢,可是我真的吃撑了,容我再走走消化消化……” 欧家宝冷笑一声:“行,你爱怎么消化都没问题,总之我吃完饭回来你要把庞主任的悼词交出来!” “师姐……”昝三邻垂下的眸内闪过坚定的光芒,“这事我真做不来。”网上悼词范文一搜一大把,以此参考写出新的一篇悼文并不成问题,可悼文要刊登在本期校刊上,哪个愿意在这样的悼文底下署上自己的名字,把自己的名声绑在庞国辉的臭名昭著中担负一丘之貉的罪名?虽说死者为大,庞国辉生前的行事再如何惹人争议,盖棺之后自有他人定论,可毫无意义的置喙与流言蜚语又有何区别?昝三邻因畸形身体致使的自卑已经根深蒂固,最不愿成为众人注目的焦点,就算没有邱粤从旁提醒,他也不可能答应欧家宝写下这份悼词。 “这我不管!”欧家宝在温倩倩的□□下早成了精,洞悉个中缘由的利弊,庞国辉名声不好,但凡有热血的学生,谁会愿意昧着良心写这份言不由衷的悼词去曲意逢迎校方?她眼珠儿一转,脸上挤出一丝狡黠的笑容,“你也可以抓个壮丁顶替,编辑部抓不到,可以到学习部抓,反正不乏动笔杆子的能人。” 话虽如此,可己所不欲勿施于人,这道理昝三邻还是懂的。 昝三邻只是不语,眸光却坚定不移,对欧家宝的建议不以为然。 “order!”欧家宝干脆双手叉腰,试图以高位者的强大气势镇压不服者的气焰,高高昂起胸膛,呢绒外套下的冬校服被撑得鼓鼓囊囊的,如同到了极限的皮球一样,倘若再深吸一口气便会有什么要破衣弹跳而出似的。 可怜她是温倩倩的忠实追随者,身上流露更多的是言听计从的顺从温婉,再加上她的胸|脯发育得比同龄人还要好太多,男生看女生的目光有很多个角度,或自下而上,或正视再斜下,但每一个男生看欧家宝,眼睛肯定不由自主地扫向她鼓鼓的胸膛,脑中臆测其型号飘忽不定于d与e之间,因此即便她占据了学生会骨干之职,信服者却寥寥无几。 昝三邻脸上一红,别过了脸,无奈地叹了口气。 或许是同样受制于身体有异于常人的困扰,昝三邻尤为理解欧家宝的苦恼,他在校中几乎属于两耳不闻窗外事的拼命三郎,502室也没有爱嚼舌根子的八卦者,可教室里,食堂中,他也有好几次听到旁人提及欧家宝,不管谈论何事,最终的话题必将引到她那对丰硕异常的胸|脯上,腔调便会演变成或调侃或不屑,男的猥|琐更重,女的轻贱尤甚,仿佛欧家宝非我族类,再如何粗鄙羞|辱也不足为惜。 女生乖乖巧巧不卑不亢不张扬是大众定选良人的标准,没事长出一对波涛汹涌引人遐思的巨|乳便是原罪,即便当面羞|辱她又如何?反正说的是事实,法又不责众。 他们不知,人非草木,无辜遭遇孤立了中伤了羞|辱了,焉能不会受伤哭泣悲恸? 欧家宝刻意将别人深以为然的劣势展示于人前,不以波涛汹涌的胸膛为耻,必是吃了不计其数的教训才摸索出一道应对方式,渐渐地学会了自强自立。 当天昝三邻没能完成这项艰巨的任务,他也没想完成,更不愿威逼别人完成,这期空出的版块就将校方出示的那份粉饰太平的悼词刊登两份,彼时也不过被校方呵斥问责撤职什么的,总比祸害大众的强啊。 次日傍晚学生们陆续回校,脸上写着对所谓国定三天假日被盘剥为不足两天的强烈不满,不满归不满,家长们都生怕自家子女输在起跑线上,纷纷支持学校出台的应对方法,学生也没人胆敢以一己绵薄之力找教育局抗衡,这无异于以卵击石。 只有陈启亮兴冲冲的中午便提着大包小包回校了,昝三邻也犯了一次倔强,对欧家宝的威逼利诱听而不闻,窝在寝室里除了背书做功课哪儿也不去,欧家宝气恼至极,差点杀入男生宿舍楼亲自揪他下来,被闻讯赶来的邱粤拦住了。 昝三邻自然不知有这档子事,晚自习还惴惴不安着,生恐欧家宝怒气冲冲截杀到教室对他兴师问罪,欧家宝的人没等来,倒等来了她犯事的消息。 晚自习一开始,姚慕青便动员全班捐点帛金告慰庞国辉亲属,大家兴致缺缺,素来以充大头为乐趣的宋俊楠也才捐了20块,别人5块10块乃至三两块也有,姚慕青的叔叔好歹跟庞国辉有同僚之情,她早就准备好了100块做帛金的,如今见机行事,也捐了20块,这在高一(3)班里算最大数额的了。 昝三邻只捐了5块,在他看来,庞家人家大业大,何尝将这些帛金的小钱放在眼里?捐赠再多反倒助长这类不良风气的蔓延,不如拿去赠送给更需要的穷困人家,或者像陈老师这样那些兢兢业业教书育人的群体更有价值! 罗丹丹将收集起来的两三百元帛金记录之后与姚慕青一同前往财|务部把捐款交给了财|务主任,第一节晚自习下课她俩才回到班上,还带回了一个重磅消息。 姚慕青绘声绘色地把所见所闻一一陈述出来,这事件主角之一便是欧家宝。 高二(15)的生活委员不慎将捐款的帛金弄丢了,从15班到财|务部途径十几个班级,时值晚自习期间,鲜少有学生出来晃悠。15班生活委员急忙折返寻找,无果,她班的捐款也只是两三百,不算多,她并不是富裕之家,丢了钱拿自己的钱偿还也未尝不可,但与钱相关的事情总归会落人口实,反正流言蜚语再怎么猛于虎,撒播者又不用为它买单。于是事发不过短短十几分钟便有人开始冷言冷语了,说什么的都有,更多的人则抱着被私吞的臆测,不然赠款怎么会不翼而飞? 申辩无门的15班生活委员抽抽搭搭的只顾啜泣,人言可畏几欲占尽她全部世界,正值崩塌之际,欧家宝携款而来,郑重向受害者道歉,钱是她捡了的,本来要到广播站挂牌认领的,奈何她学生会有急事,只能去了一趟学生会,回来之后才听闻事情闹大了,急忙赶来弥补过错。 欧家宝呈交的额数一样,但钱数不同,捐来的帛金都是5块10块的小额数字,15班最大面值是50块,而欧家宝递上来的最大面额则是20块,再则15班有个奇葩同学捐赠的是20张一毛一毛的额数,纯粹是恶心庞家人的做法,可在欧家宝递呈的金额中面值最小的是1块,那原本是笑料的一毛一毛已经没了踪影…… 15班这位生活委员也是个实诚人,直言这笔金额不是她丢失的帛金,欧家宝一急,慌乱中只说了学生会中恰巧有人急需钱,她就抽出个别的面额借给那人,再问把钱借给了谁,却是不愿多说。于是可畏的人言急促转了方向,攻击做了善事的欧家宝,说她本也不是拾金不昧,捡了钱见事件大了,才不得已将钱交出去,至于为什么额数不一样,当然还有共犯了,不是说借钱给哪个也是学生会的人了吗?捡钱之后一起瓜分懂不懂! 若不是昝三邻整个晚自习坐在高一(3)班不曾外出过,怕是侦探附身的多事者早将欧家宝的共犯挖掘出来了。 姚慕青原先一直认定昝三邻温和的个性不适合进入学生会做事,经此之事才豁然明了,其实自己也不适应那样的团体。 第53章 明信片 元旦假后,一切回归正轨,市一中的新年喜庆只是昙花一现,繁重的课程仍旧一成不变压在学生稚嫩的肩膀上,埋头苦读者眼中心里只有一闪而过的ppt画面,不太理会无所事事者散播的无稽闲谈,诸如欧家宝拾金不昧或欲将钱财据为己有的争议成了那些在家长威逼利诱之下不得不来校混毕业证的差等生们眼下最大的乐趣之一,他们中不乏有侦探情结的,也有编辑才能的,编排起故事来一套一套的,版本传了一版又一版,到最后也无非被更劲爆的校园秘事取代,走去大家的谈资,湮没在无人问津的角落里,与墙角那朵开了又谢的无名淡蓝色的花儿一起成为了别人的记忆。 罗丹丹与二班的生活委员江小童从收件室回来,她俩的革命情谊是结在无数个共同取件时间的相遇上,原本悄悄分享各自班上谁又收了第几封情书,谁又写了首酸溜溜的诗词寄给自己这样的秘密,志同道合之下走的更为密切,彼此也将暗恋那点既甜蜜又苦涩且辛酸的心事与之共享,短短几个月便成了无话不说的闺蜜。 “也不休学,也不来校,跟我家男神一样酷,嘻嘻……”提起邱粤,江小童的少女心被那个高大自信而开朗帅气男神占得满满的,她喜欢邱粤没有隐瞒罗丹丹,但借用生活委员之便暗自写了不少署了真名的情书夹带给邱粤没有得到回应却依旧不灰心丧气这样的糗事却不敢告诉她,毕竟是小女生,谁不爱惜着脸面? 江小童说了什么罗丹丹也没心思听,她浑浑噩噩的,机械性的点着头,袁天哲失去音讯已有两个多月,心也空空荡荡的挂念了他足足两个多月。元旦那天,她还傻傻的发了十几条新年信息给那个以前不敢拨打现在却已经不在服务区内的号码里,等到次日零点的时钟敲响,等到泪痕斑斑睡了过去,进了梦乡,有风花雪月,有鸟兽鱼虫,有魑魅魍魉,偏偏只袁天哲,从未出现。28班中有个女生也是袁天哲的忠实拥趸,她的消息在市一中来说算是灵通的,却也得不到袁天哲丁点消息。 负责教室的门禁时间的她,昨日晚自习前,她早早开了高一(3)班的门,站在袁天哲的座位旁,指尖轻轻滑过洁净的桌面,空置了两月有余的桌面没有一点尘埃,不知有多少个与她一样痴情缱绻的女生在悄无一人的教室里一边摩挲着意中人的桌面一边对着他曾坐过的座位寄托思念,静悄悄的教学楼里,只有洞悉全部秘密的寒风胆敢在她们流泪的时候继续嘲讽这份无果的痴心妄想。 痛彻心扉的绝望并没有想象中遥远。 “哎,你上次跟我分析了我家男神不可能喜欢班花,可是昨晚我亲眼看到他跟班花说话了!”江小童忧心忡忡,“以往晚自习一下课,田心颜也会回寝室,可是昨晚熄灯之前,她才赶回寝室,你说,她会不会跟男神约会上了……”越想越像真有其事,心也就也疼!纵然田心颜是她舍友,关系也算还可以,可在学习上田心颜不如自己,数学课一塌糊涂,连简单的三角函数公式都记不牢,她不愿相信邱粤是个肤浅的只看重外貌并不懂欣赏内在美的人。 “哦?”罗丹丹心事重重,哪有心思给她分析她家男神跟谁好上了。 “没药救了你!”江小童也看出了她的心不在焉,表示理解地拍拍她的肩膀,“其实你班的男生有几个挺帅的,当然再怎么帅也不及我家男神啦……我的意思是,常常跟我家男神在一起的那个叫昝三邻的,长得就很好看,眉清目秀的,我看我们的班花也没他耐看,而且你不是跟他挺要好的嘛……” “胡说什么!”罗丹丹捧着书信砸了一下她的头,后者假装吃疼得紧嘤嘤婴假哭着,罗丹丹“噗嗤”一笑,被她逗乐了,笑骂道,“男神要是可以随便换,还封什么男神!不过你要是想换我们班的昝三邻做你男神的话,我是不介意替你搭桥牵线啦……” “你才胡说!”江小童也用书信砸向奔跑着躲避着的罗丹丹,佯嗔道,“你太坏了!哪个女生会愿意找个比自己还好看的男生在一起!” 打骂追逐间,教室到了,蓦地江小童停止了嬉闹,肘尖捅了捅罗丹丹的肩膀,小声道:“哎!那个找昝三邻讲话的是不是欧家宝啊?” 站在高一(3)班廊道拿着文件正与昝三邻谈论着什么的女生,那双堪似珠穆朗玛高度的双峰兀自抢夺眼球,可不正是时下校园话题榜最为炙热的欧家宝是谁呢! 早上的自习课尚未结束,可高一(3)班的好事者早就把八卦的视线锁在窗外两人的一举一动上,探照灯似的眼神试图从中找出蛛丝马迹,毕竟时下欧家宝事件热度不减,也不是非要挖掘到什么不为人知的秘密,只需充当一下单调学习的调料剂足矣。 罗丹丹的回来并没引起太多人的注意,只有几个早就翘首企盼书信的学生盯着她手中一叠信件,在手机开始入侵校园的年代,书信渐渐被网络信息取代,可还是有这么一类人,他们执着于书信往来中的距离感,不咸不淡,不急不躁,你在远方安好,我在此地守候,对月唱起你我烙印在生命中的那首歌。 罗丹丹把几封书信放在昝三邻的桌面上,每次她去收件室取件,总有昝三邻的书信,寄托的是她所缺乏的旧同学情谊。一封几封,或厚或薄,远远的看着他嘴角带着笑意轻轻地拆开信件,有笔迹满满的信笺,有涂满不知何意的抽象图画,有朝气蓬勃的照片,有誊写着暧昧煽情诗句的明信片…… 她转身又发了几个人的信件,目光落在那张印有握着火把的自由女神明信片,罗丹丹讶异地睁大眼睛,国内鲜少印发这类明信片,h市也不具备国际文化交流的开拓性,它的出现委实不切合国情。 翻开它的背面,一连串的英文字迹,收件人一栏地址中,她艰难地辨析出了是陈启亮名字的拼音,心里暗念了几遍,确定没错,才转到陈启亮的座位前,推了推趴在桌面闭目养神的陈启亮,目光下意识的掠过寄信人地址,映入眼帘的赫然是usa缩写字母,暗红的邮戳上印的也是英文字样,以她仅有的掌握为数不多的英语词汇中,仅认识一两个简易的…… 罗丹丹哆嗦了一下,这张漂洋过海真正历经千山万众的明信片应该是她目前为止拿到过的最遥远的嘱咐了,可惜明信片上除了寄信人与收信人的地址,其他内容竟然一字没写! 真是有够懒的! 罗丹丹暗忖,又戳了戳兀自沉浸在放空思维中的陈启亮,道:“醒醒,有你的明信片,国外来的。”据说时差是12小时的国度,罗丹丹再次把眼光落在寄信人地址上,署名只有一个冷冰冰的“yuan”拼音。 是叫做圆圆的女生罢?真够神秘的! 陈启亮懒洋洋的半睁开眼睛,兴致缺钱的接过罗丹丹递来的明信片,对着拿着火把的自由女神像不屑地“啧”了一声,翻过背面吃力地看了半晌,半眯的眼睛渐渐睁大,继而睁圆,怦怦直跳的心像要撞开胸膛,剧烈而热切,灼灼的目光犹似火炬似的将每一个字母分成千千万万个笔迹,糅合成了再熟悉不过的字迹,特别是寄信人那个宣示身份的“yuan”中。 “咔哒”一声,陈启亮赫然站了起来,他起身太急,带倒了椅子,直接砸向了毫无防备的后座安康的脚,所幸最后一节是体育课,安康穿了球鞋,被凳子砸到了并不是很疼,只是这响动还是成功的把所有人的目光所在他的身上,那些兀自朝外探索欧家宝的好事者也瞥了一眼陈启亮,骂了一句“神经病”,重新把目光移到窗外。 “你干嘛呢!”安康拉了拉陈启亮的外套,不由“咦”了一声,陈启亮居然没搭理他。 陈启亮脑海中一片空白,耳旁嗡嗡的好像有成千上万只蜜蜂汹涌而至。 是他!袁天哲!没错,这就是他的笔迹! 陈启亮颤抖的手摸向收信人地址的最后一个单词,他没少抄袁天哲的英语作业,每次抄到“china”时,发现袁天哲习惯连笔,“c”与“h”几欲组成一个另类的“d”,为此陈启亮没少提醒他这样连写会造成错误写法的后果,袁天哲却不置可否,依然故我。说也奇怪,英语老师从来不纠缠他书写的错误,而陈启亮仅仅跟着学了一次,就成了英语老师永久的反面教材,每每有谁自创英语单词,他便不厌其烦地点名示例,狠狠批评,绝不姑息! “喂,”安康用笔戳了戳他的后背,喊道,“你小子怎么了?凳子砸痛了爷知道不?我决定体育课请假了,脚痛,跑不了步……”体育老师疯狂迷恋着冬日跑步这项运动,动辄千米的数据,不知跑哭了多少女生,跑瘦了多少胖子。 “是……是……袁天哲……”陈启亮抖动着唇,艰难地说出了几个字,却无异于重磅炸弹,一举掀起了新的波澜。 “什么袁天哲?”安康疑惑地看着他,一侧的吴凰看的仔细,他激动地睁大眼睛,低声对安康道:“明信片,那张。”指了指陈启亮桌面那张被陈启亮手心压着的明信片。 “不是吧!袁天哲那小子!”安康大吃一惊,洪亮的声音带着颤音。 这回全班人都听到了,个个都躁动着,纷纷将获得的消息告知那些尚未明白怎么回事的人,有几个甚至悄悄在手机上输入了字发送出去…… “袁……”罗丹丹刚发完信件,听到这个名字时心脏狠狠抽痛了一下,脚步凝重得几乎迈不开,砰砰剧跳的心像要脱离胸膛,全身的血液好像直冲脸部,辣辣的,热热的,大冬天里,她居然汗流浃背了。 那个“yuan”,原来就是她心心念念一刻也没有停止过思念的袁天哲! 罗丹丹想靠近那张明信片,纵然仅仅摩挲着他曾触碰过的它也好啊……可脚步像上了无形的枷锁一样难以迈到陈启亮身边,耳旁那么多吱吱喳喳的声音在细叨。 “袁天哲吗?他要回来吗?”“呜呜呜……副班长啊……”“天啊,终于有他消息了,我都要被别班的女生烦死了!”“咦!他不是失踪了么?不过也真奇怪了,都没有人报案!”…… 安康跟吴凰已经站了起来把头凑了过去,细细辨认这张明信片,无论如何,寄信地址的署名确实是袁天哲的姓氏拼音!可是怎么在usa啊…… 高承业与陆杰也不顾还在上课中,先后离桌凑了过来,陆杰激动得红了眼眶,湿湿的眼睛恨不得把明信片盯出一个活生生的袁天哲出来。他没少惦记着以前快乐的502室吵闹的时光,每次陈启亮伙同胖子捉弄自己,表哥一个pk胖子,无暇□□制衡陈启亮,每每此时,不是昝三邻便是袁天哲出声制止了陈启亮的闹腾…… 自从袁天哲失去音讯之后,502室再难重现昔日快乐的时光了! 昝三邻拿着欧家宝塞给他的文件稿返回课室时,耳旁尽是纷纷攘攘的议论声,他只当是议论欧家宝的声音,没当一回事,可目光所及,居然是寝室的人齐聚在自己的座位里,凑在一起好像在研究什么,个个眸光飞舞,神情激动。 像感应到了他们的心情,昝三邻蓦地停下了脚步,目光直直的看着他们。 “三哥!是袁天哲的明信片!他来消息了!”陆杰涨红着脸冲着昝三邻叫道。 昝三邻眉尖轻扬,紧抿的薄唇上下打着哆嗦,拿着文件稿的手一抖,穿堂风呼呼卷来,轻而易举地打落了他手中的稿件,轻飘飘的纸张随风而起,浮浮沉沉的飘散在高一(3)班每个角落。 第54章 唇膏 一张小小的明信片掀起的轩然大波是陈启亮所料不及的,那些受了别班女生委托留意袁天哲消息的暗哨纷纷登场,拿出藏匿的手机争先恐后对着寄信一栏的地址聚焦,拍下,发送,动作一气呵成,或炫耀,或邀功,有人甚至把拍下的明信片正反两面上传到学校贴吧以供袁天哲校外粉丝的瞻仰,可怜几年前就建立的校贴吧自建成日起飘在首页的帖子都是个位数的点击量,只有新发的那条共享袁天哲最新动态的帖子呈逆天点击量与回复量,被某小吧设为了精品,虽然偶有一两个异军突起的拥趸在贴里贴外呐喊着尊重袁天哲的私隐要求□□,可在海量的“lz好人”回帖中只有秒沉的命,纵然有闲得无聊与之对撕的,交手几个回合之后也就不了了之了。 来502室串门的段立也说了他班一位女生在得到袁天哲消息那一刻昏阙过去了,当时她插着耳机正摇头晃脑听着某乐队的摇滚音乐,被同桌抽掉耳机打断她奇腔怪调的跟唱,柳眉一竖正要发火,她同桌急忙把探来的袁天哲消息告之,乍闻之下她还不敢相信,待看到同桌递来的手机,看着色素并不太清的图片,再有旁人有板有眼的陈述,她睁大眼睛,呼吸突然急促,大口喘了几下,整个人便直挺挺地往后摔去,若不是有人眼明手快扶住了她,肯定会重重摔在地板上,届时后脑勺受了震荡,就不是只在校医室躺一节课那么简单了。 昝三邻是知道段立所说的他班上的这位女生,她可是高一级顶顶有名的大姐大,据说初中就敢溜进九中袁天哲的教室跟他告白,袁天哲当面拒绝了她。这女生尚不死心,中考因成绩太差无缘于市一中,后来找了关系进了这学校的普通班,开学不久也因为争风吃醋而跟另外一名爱慕袁哲天的女生大打出手,差点引发群殴事件,警方也介入了,此事轰动了全校,502室的人没一个不认识她的。 安康一边把写好了的信交给陈启亮,一边感叹:“你们说怎么同人不同命呢!我觉得我的魅力一点也不比袁天哲小啊!” 陆杰脑回路与众不同,惊奇地道:“咦!胖弟你喜欢那种类型的啊!”泼辣、暴|力、任性,这种女生陆杰想想都觉得害怕,还是他的表哥好,凡事以他为先,被长辈责骂也还会有表哥袒护着,就算天要倒塌了,也会有表哥帮他扛着。 安康擒住他的双肩一阵猛摇,怒道:“我是这意思吗?是吗?是吗!” 陆杰刚吃完宵夜,被他这样凌虐,咽下不久的食物差点吐出来,眼眶泪痕点点的呼叫支援:“表哥……我头晕!胖弟欺负我……” 于是一*战刚刚拉开序幕,正在给袁天哲写回信的陈启亮不耐烦了,他有太多的话对袁天哲倾诉了,恨不能将24小时发生的点点滴滴糅合成最准确的汉字传达给他,于是拿出了舍长的派头,对正欲自相残杀的两方军队进行了各个击破,他说:“胖子,糯米糕,赏你一块,好好做个安静的美男子!高承业,宿舍的饮用水喝完了,这周轮到小杰去买的,是你去抬水上来呢,还是小杰去?还是你俩一起去?” 得了赏赐的安康立即丢盔弃甲,放下枕头,乐滋滋的领了一块糯米糕撤了。陆杰看了看桶装的饮用水,水位确实很低了,如果是夏天,肯定不够安康一个晚上的需求,于是揣上钱包,趁还没熄灯之际,跟着高承业下了楼去买水了。 “万岁爷!”陈启亮抬眸,冷冷的叫住原先帮着安康而摇旗助威现在正要偷偷溜开的吴凰,吴凰吓了一跳,一贯以透明体质著称的他没料到这一刻还是被社长大人注意到了,惶恐地应了一声:“到!” 陈启亮轻咳了一声,指了指糯米糕:“您也来一块?” 段立含着笑看着他们毫无间隙的玩作一团,羡慕不已,想想这会儿自己的舍友们正在玩牌,四人的休闲游戏,他们宁愿叫其他寝室的人过来玩,也从未邀请过他一次。段立也想能跟舍友其乐融融,可是不管他怎么做怎么迁就忍让,那三个舍友还是下意识的排挤他,吃饭上课从来不叫上他,段立带来的零食倒是没有拒绝,挑挑拣拣的吃了,一句感谢的话都不曾有,更别提回馈了,仿佛在他们的眼中,一个小乡绅的儿子各种讨好他们是应该的,至于屈尊吃他上供的东西,那是给他面子! 段立转向兀自趴在床上格子被子裹得密密实实只探出头看书的昝三邻,样子有点滑稽,可神情却十分认真,于是凑上前来,笑道:“三邻,元旦你怎么也不回家啊?我一个人来回,路上好无聊啊!”两三天的元旦之假他也只是困在家里看看电视上上网,偶尔有一两通旧时同学的电话打来,他也是兴致缺钱的没有应邀外出会面,到过大城市重点学校念过书的,终究是有那么一点优越感,不想跟乡土气太重的旧同学有过多的接触。 可惜至极他还是未能打入新同学的圈子里。段立不止一次的想,如果自己跟昝三邻换个寝室,会怎么样?自己不说成绩突飞猛进吧,起码从其乐融融的相处中也能找到自信与快乐啊!昝三邻如果摊上他那些舍友也会举步维艰的吧!一个备受孤立排挤的人,成绩怎么不会被影响呢?恶性循环之下,指不定还会得了抑郁症什么的呢…… 突然意识到自己居然有这种恶劣的念头感动羞|耻,段立满脸羞愧地别过脸,正看到陈启亮又把写了一半的信纸揉成了一团丢在纸篓里,抓着蓬松的头发一把,哀叹着从笔盒里换了一支崭新的圆珠笔,继续伏案书写。 “呃……”昝三邻翻书的手顿了顿,眼眸闪了闪,轻道,“学生会的事有点多,等到放寒假了,咱们再一起同吧。”元旦会演之后全校放假,不过学生会确实要留下来打扫会演的场所,昝三邻并不需要负责善后工作,不过拿出来充当借口,段立是不可能察觉他的谎话。 昝三邻暗自叹气,他何尝不想跟大家一样,每周回家感受一下舐犊之情?可他知道,昝父昝母几乎不会把目光停留在自己的身上,纵使有那么一两次看着他,眼光中也是带着深深的隔阂,冷漠而愁苦,没有一点温情。 国庆七天长假昝三邻回过一次家,可记忆是那么的痛,大哥狠狠教训了四弟,闹得全村皆知,昝一清解恨了,可他知道,父母终将这笔致使兄弟阋墙的怨恨算在他的头上,仿佛是他怂恿了昝一清打骂昝四海一样。 何其无辜,又何其无奈。 倘若不是这样畸形的身体…… “你说你留在学校,怎么嘴唇都冻裂了?”段立取笑,指了指他干涩充血的唇瓣,摇头表示不解。南方沿海地区一到了寒冬,天气异常干燥冰冷,昝三邻在来市一中就读前,从未用过润唇膏,不止是他,大部分乡镇的学生也没有使用唇膏的概念,个别新朝一点的女生用了变色的唇膏,暗地里还会被看做不安分的人。 而男生们则觉得唇上涂了这么一层油油腻腻的东西,会让人联想到“油头粉面”这样饱含贬义的词性,他们的自尊心不允许自己与这样的词汇挂钩,所以他们中,纵然家庭经济很宽裕的,如赵嘉鹏,宁愿□□涩的寒风凌虐,致使唇瓣因干燥而裂开,甚至渗了血,也是不屑使用润唇膏的。 昝三邻下意识的抿了抿唇,唾沫的滋润让干燥的唇获得了片刻的舒坦,不过也只是昙花一现,接着便是因裂开的伤口再次蒸发水分而更加疼痛难忍,只是他适应了这份痛,倒没怎么放在心上。 502室里,最早用上唇膏的就是陆杰,早在军训期间,高承业就准备好了一切必用品,防晒霜跟唇膏就有双份,他偶尔也用用,防晒霜也贡献过给舍友们,唇膏可是宝贝着不许别人觊觎,其实他无须那么在意,不是特别亲密的人,谁会愿意跟人分享同一支唇膏? 熄灯前五分钟,段立前脚刚走,邱粤的后脚就到了,他不仅带来了宵夜,还夹带了三张明信片,都是432室里与袁天哲一同打球的三人组。虽然邱粤知道这份地址无效,可他不忍掐灭陈启亮以及袁天哲拥趸们的希望,便假装不明情况,随大众自欺欺人一把。 袁天哲能寄出这么一份明信片,大概也是做了什么妥协换来的,邱粤尝试过打探他在国外的去向,却总被一股无形的势力所左右,难以识清其中真伪,他与袁天哲的交情不算深,充其量不过是球友,惺惺相惜有之,可对方并没有向他发出求救信号,邱粤也不好太过明目张胆的打探他的消息。 “粤哥,打个商量,”安康一边吃着宵夜,一边怒瞪全场,道,“你以后能不能早点回来,还没吃完就熄了灯,他们个个都说我趁黑偷吃了他们那份,我有那么无耻吗?”也就高承业爱拿这样莫须有的罪名打击报复他,陆杰唯恐天下不乱地帮腔几句而已,谈何“个个”呢…… 不过最近舍长大人确实不太欢迎邱粤的投喂,明里暗里没少克制大家的食欲。 “你要是出了校能不迷失在烧烤啊火锅啊热粥这些美食中,我就服你!”邱粤竖起大拇指,咧嘴一笑,毫不掩饰自己的嘴馋,眯着的眼睛兀自沉浸在美食中不能自拔。 安康嚎叫着,他就不明白了,他出校请条从未被蓝天批准过。其实是他的身形泄露了出校的意图,这些小伎俩怎么可能瞒得过蓝天这只老狐狸? 在他的嚎叫声中,一室光明畏缩地眨了眼,大家眼前一黑,熄灯了。 习惯了突如其来的黑暗,全栋楼的学生早没了初期的喧腾吵闹,只隐隐听到隔壁寝室骂骂咧咧的声音,以及502室里纵横两人插诨打科的嬉笑。 昝三邻刚将纸盒丢弃在垃圾桶里,一只大手揽住了他的腰,将他拉入怀中,抵在阳台的木门里,鼻翼间全是熟悉的粗喘气息萦绕,昝三邻适应了黑暗的眼睛对上那双幽深的瞳眸,毫无遮掩地宣泄出赤|裸的欲|望,灼灼的昭示着野兽的企图。 昝三邻的手中被塞入了一支圆管形的小什物,借着微弱的光芒一看,可不正是唇膏么! 被珍惜的感动弥漫于心头,昝三邻抬起头,心跳急遽不停地捣鼓着胸腔,思绪仿佛停滞在这一刻,邱粤粗重的鼻息拂在昝三邻的脸颊里,一股莫名的燥热感蔓延到他的脸上,口中却轻叱:“你别乱……唔!”唇瓣的钝痛,舌尖电击的酥麻,口腔的沦陷只发生于须臾间,浑浑沌沌中,门扉微凉的质感终于唤醒了迷离的他的神智,昝三邻狠狠咬了一口他的唇角,别过脸避开邱粤的进攻,这才争取了自有。 元旦假期里,不管是练车场,还是502寝室里,两人有事没事总会交换着炽热的吻,沉浸其中,乐此不疲,渐渐从毫无章法中摸索到了技巧。 “别闹!”昝三邻赶忙推开他,喘匀了气息才退回寝室,陆杰也在高承业的押解下念念叨叨的来到盥洗室洗刷,这会儿“咦”了一声,大声道,“二哥,原来你还没回去啊!” 黑暗中,高承业玩味的眼光打量着邱粤,一句话也不说,这家伙,不会这么放肆吧? “这就走……”邱粤的指腹摩挲着唇瓣,回味着方才偷|情似的激荡,昝三邻刚吃过海鲜粥,唇齿间留有浓郁的海鲜香味,那味道更加可口了。 第55章 值日 眨眼将至期末考了,市一中全体师生进入备战状态了,紧凑的复习步骤如火如荼地进行着,发来的灰白试卷漫天飞舞,体育课跟电脑课早早被语数英老师订走,别的科任老师也不甘示弱,善于将课后十分钟充实得满满当当,每每下一节课的老师已经候在教室门口五六分钟了,上一节课的老师才依依不舍的把讲台交出来…… 高一学子们哀怨着:这才第一年呢!什么恨不得把喝咖啡的时间都挤出来啊?根本连上厕所的时间都没有好不好! 哀怨归哀怨,可看到试卷上方的评分处标出难看的分数,他们不得不收拾好沮丧郁闷的心情,继续投身于题山试海中迸发青春的活力。 所以周六最后一节课之后,大假前学子们的宣泄犹似缺堤的洪水,被撕碎了的试卷课本作业的纸屑如雪如沙如粉,飘飘扬扬的堪比春日里漫天的柳絮装点着沉闷的校园。去包干区打扫的值日生纷纷露出生不如死的神色,这得怎么扫除一地的细细碎碎纸屑啊?刮一层地皮还比较快捷吧! 高一(3)班的包干区被分在f栋寝室楼后面一大片地区,此楼是高一高二男生寝室楼,地处偏僻,总免不得一些卫生习惯不太注意或者粗心大意的男生往窗后丢东西,什么泡过的茶叶啊,鸡蛋壳啊,零食袋子啊……也有裤衩或者毛巾之类的掉。宋俊楠还曾在教室里跟一伙男生窃窃私语,笑得很猥|亵,原来有一次他们值日的时候还扫出了一个沾了可疑液体的明显是用过的保险|套呢。 这天轮到昝三邻与陈启亮等六人打扫包干区,周六下午只有三节课,五点十分一下课,原本纷纷往家赶的学生大多都选择留校,毕竟下周就是期末统考,就算不是临时抱佛脚,留校复习的效率总归比家里还要高。 一同值日的还有后桌的安康与吴凰,他俩也选择留校复习,期翼统考成绩更上一层楼。倒是前桌两位女生还在犹豫不决,既想回家享受衣食无忧的待遇,又担心回家之后沉溺于上网看漫画而耽误了重要的复习,如果期末统考成绩不理想的话,新年也会过得不舒坦,压岁钱还会骤减…… “咦!是田心颜!”女生甲撇了撇嘴,心中暗忖,真晦气,值日也能遇上讨厌的人。 “她不冷吗?穿裙子诶……”女生乙小声道,嫉恨地看着远处露出一节白皙大白腿的田心颜,那边是二班的包干区,一片空旷的草地,沿海地区的冬天,草色永远是绿的,虽然不像春天的嫩绿,却也给人一种用不褪色的坚韧。 田心颜是公认的二班的班花,身材婀娜,人长得甜美纯情,微微一笑时犹似幽谷一香兰,是许多男生的梦中情人。她今天穿着白色毛衣,披着黑色貂皮小外套,穿着一条毛呢百褶中短裙,中跟长靴裹着细长的小腿,露出膝盖上约一公分的肌肤,并不是太露,是时下许多女生也会赶时髦的装扮,特别是放假期间,许多在校中学女生更倾向成熟性|感的装扮,乍看之下,很辨认出真实年龄。 草地临边有个篮球场,由于这周几乎全校学生都留校,这会儿篮球场上人声鼎沸,四周聚集着许多为心仪男生摇旗呐喊的女生,可球场上炫球技的男生也有好几个频频向包干区这边张望,目标为田心颜无误。 田心颜熟视无睹,纤纤素手将被寒风拂乱了的秀发掠到耳后,继续清理着纸屑,她身边两个男生倒是手脚灵活,殷勤得紧,总能帮她拦截那些调皮的细碎纸屑,获得她的一个浅笑流盼,至于另外三个女生,则冷冷的干站在一旁各扫各的,动作极其麻利,恨不能立即扫完包干区,早早离开,不愿再在此处多待一刻。 “动作快点,不要输给二班!”陈启亮吆喝道,像是没看懂二班值日生微妙关系似的,轻轻踹了一脚慢动作的安康。 “能跟二班比吗?”安康怒了,“班花搭配干活不累,咱这里有……”他意识到自己说错了话,重重咳了一下,这边的甲乙两女生虽排不上花的名次,可心性并不低,哪个女生愿意听到被否认的话?于是忙改口道,“咱这里有巾帼不让须眉的两大女侠,跟二班比咱们是不是太占便宜了啊?” 甲乙两女生一听乐了,女生甲娇笑道:“谁要跟班花比啦?我喜欢自力更生!” 女生乙点头道:“没见到他们都不团结嘛,咱们上下一条心,哪会有我们快?” 两女生心情欢快,谈笑间手起帚落,纸屑翻飞中,别有一番浪漫在其间。 一个打着旋的小小风窝陡然乍起,卷起了堆刚刚聚拢起来的纸屑,置身其中的昝三邻拂了拂飘舞的纸屑,稍长的刘海凌乱的掀扰着,薄唇微抿,眼眸流动,眉尖轻蹙,像不胜俗世烦扰的精灵,天地河山,唯其轩昂。 两女生一时看呆了,脸颊飞起两片彩霞,远处的球场爆出了响亮的喝彩声才惊动了她俩,羞怯地收回了怔愣的视线,双双呼了口气,嘴角轻扬,心里原本极为嫉恨被封为绝世倾颜的田心颜,这一刻班花的形象都显得黯然失色了,美人美则美矣,可哪有昝三邻的灵动来得蛊|惑人心!真心是谁以怎样的审美来评出班花的?真的有带眼睛吗? 一同被蛊|惑的还有陈启亮,他就站在昝三邻的跟前,方才的画面已然不复存在,可烙印在脑海中的纸花灵物却是定格在记忆的深处,在很多年之后,依旧历历在目,无从忘怀。 “小三,小三!过来看看,”正在边界处奋力打扫的安康高声喊道,“完了,这样子完全没法完成任务了!”原来不知什么时候刮起的西北风,将二班包干区的纸屑卷到三班刚刚清理干净的区域去了。 二班班花那边显然也发现了这现象,两位格外卖力的男生难得停下了手上活儿,嘿嘿干笑,对三班的六人抱拳打趣道:“辛苦了,三班六位!”像配合他俩的意思,一阵更大的西北风呼啸着又将二班那边的纸屑卷来,偏偏三班东南方就是巍然不动的f寝室楼,被拦住去路的西北风恹恹的打着旋,扩大了纸屑区域,方才六人合力打扫的功绩也化为虚无了。 女生甲怒了,嚷道:“你们快点把纸屑扫进垃圾桶里啊!” 田心颜赶忙道:“真是抱歉,我们也不想的……”她忘了今天要值日包干区了,这身精心挑选的衣着及其不适合干重活儿,她所到之处本来就是聚光源,偏偏靓丽的衣着打扮中,置身于尘土飞扬之中,手里还要拿着丑陋的簸箕装垃圾,甭说别人看的别扭了,就是她,也觉得浑身不自在,这会儿还惹来了三班那边的人的注意,她更是局促不安了,不知球场上的那个挥洒热汗的那个人是否也看到了她此时的出糗之态。 老天不知是刻意让三班两位女生生气,还是故意为难田心颜,又一阵西北风呼啸而来,恰恰将田心颜簸箕中的纸屑掀飞,飘飘洒洒的又飞到了刚安康再次清理干净的区域上,嘲笑似的卷起一片纸屑飞到安康的嘴唇上,安康狼狈地抹了一把嘴,狠狠的呸了一口。女生乙见了,忍住笑,摸出一张纸巾递给他擦拭嘴角沾上的灰尘。 “算了,他们也不是故意的。”自然之力不可抗拒,昝三邻不想小事惹得彼此心情不好,忙跟安康换位置,由他亲自镇守边界了。 田心颜心中不安,袅袅走了过来致歉:“实在对不起,要不这边区域就留给我们打扫吧,本来也是我们打扫不力……” 昝三邻连连摆手,道:“不必不必,也没花太多时间。”这上下那么多双眼睛盯着,他不是爱占小便宜的人,断然不敢压榨班花的劳动力,届时成为众口之矢,岂不是得不偿失么! 对田心颜有成见的三班甲乙两女生怒火中烧,见过惺惺作态的,没见过这么矫揉造作的!真恨不得有哪个神灵快快把这妖|孽收走的好。 女生么,本来就对外在美持着本能的排斥,其实彼此也是无心之失,却往往被看成了城府极深,对人对物总是心机算计。 二班那两位男生也暗自不爽,心里暗忖着,难道田心颜喜欢的是这种温和的类型? 蓦地,一阵喧腾的惊叫声骤起,“梆梆梆”篮球敲地的声音由远而近,篮球场上一个篮球不知怎么的脱离了正常轨道,向二三班包干区疾飞而来,在弹跳了若干下之后,笔直的朝正在谈话的昝三邻与田心颜砸下。 “小心!”值日的其他人也看了,忙提醒地大喊。 一旁的陈启亮本能的飞奔过去,一推一扯间,那个篮球堪堪擦过两人的肩膀,砸到了f寝室楼的墙上,反弹过来也只是“噔噔”折腾了几下,便不动了。 众人松了口气,二班那两个男生才反应了过来,忙奔来过来,心里极度不爽,尼玛陈启亮是不是男生啊!居然狠心地把田心颜推倒在草地里,而拉住昝三邻入怀? 安康与吴凰这才反应过来,忙安抚呆住了的昝三邻。 二班与三班五个女生则在心里称赞陈启亮好样的。 “卧槽!你敢动他!”球场上的邱粤脸色铁青,手中的篮球狠狠砸向一个高大的男生,稳稳的砸中了那男生的头部,一些喜欢田心颜的男生反应过来,纷纷围上来作势要对肇事者拳打脚踢,其实也是虚虚的推搡着,并不想干架。 邱粤哪管他们的干戈,慌忙直奔昝三邻而来。此时的昝三邻早就平息了惊慌,抬眸见邱粤遇佛杀佛的凶狠模样,心里又是欢喜又是担忧,唯恐他在大庭广众之下失了分寸由着性子乱来,于是忙摇头向他示意不必过来,自己并无碍,身体没受伤。 收到了昝三邻眼眸中的信号,邱粤刹住了脚步,慢慢跑着过来,大手拂过昝三邻的脸颊,克制不做更多的暧昧动作,沉声问道:“没事吧?” 昝三邻点点头,邱粤“啧”的吐出一口气,捡了那只差点成为凶器的篮球,旋身往球场跑,离开之前,不忘顺便问被两男生扶起的田心颜:“你也没事吧?” 田心颜心跳骤然加紧,脸颊也呈现不正常的绯红,她的声音干涩而颤抖,不知是惊魂未定,还是激动澎湃过甚,她说:“谢谢……我……我没事……” 可惜邱粤早就飞步离去,没有听到她楚楚可怜的回复。 第56章 期末统考 时光荏苒,北方的冬雪鹅毛似的纷纷攘攘覆盖大地时,南下侵袭的寒流也不甘示弱的洒下一场薄雨斜寒笼罩h市,一声春雷一场细雨,寒峭之余,消瘦的花枝悄然被搬到闹市里,全城的角角落落也开始点缀起了春节喜庆的元素,而学子们既期待又焦虑的期末统考也终于姗姗而至了。 1月19至21号,三天统考时间,厌倦了被无休止题山试海肆意凌虐的火箭班优等生们迫不及待的期盼统考的铃声早点响起,只待考试尘埃落定之后,狠狠切断束缚于四肢百骸的无形绳索,痛痛快快迎接新年大假,好好放飞身心,养精蓄锐之后,又以饱满的精神迎接下一段充满挑战的旅程。 可当下最要紧的是考好每一科,这是所有学生的心声。 但凡大考,市一中都将教室布置成单人单桌的考场,一个班五六十人,六七十平的教室勉强也能挤得下,只是间隔不是很宽,一些别有用心的学生趁着监考老师不留意时拉长脖子斜着眼睛总归能偷看到一两题前后左右同学的答案。 火箭班则没有这个顾忌,为了杜绝作弊,每逢大考,各年级的火箭班必定有一半的学生被安排到实验楼去考,三十多个人一个教室,考试时稍微有点肢体动静也能立刻引起监考老师的注意,因此成绩较为真实,以此评定老师们的功绩也较为让人信服。 昝三邻的编号是被分配到实验楼去考的那一批,考场设在音乐室。最近一两周大概是全校师生进入紧张的复习阶段,音乐室鲜少有特长班学生光临,考试前大门一开,一股浓重的浊气迎面冲出,呛得开门的罗丹丹一阵猛咳,眼泪都窜出来了。 原本争先进来的学生也后退了一大步,待浊气稍稍弥散之后,大家忙不迭地拉开厚重的帷幔推开窗户,迎接清晨雨后的清新空气,门窗大开,清新空气很快击退了一室的浊气,大家才缓了口气,心情舒畅地找到自己的座位,随意抹抹桌面积淀的灰尘,其实灰尘并不明显,一些不太讲究的男生索性直接坐下看书,一边静候监考老师的到来。 昝三邻的座位安排在临窗,往下张望只看得到沾满了水汽的紫荆花枝叶,一两枝新生的枝杈悄悄伸到了三楼的窗边,怯头怯脑的打量着靠窗的昝三邻,偶尔能听到飞禽扑腾翅膀的声音,林叶间一两声清脆的鸟雀声相应和,南方再冷,飞禽总不至于进入冬眠,失去觅食的踪影。一阵寒风袭来,密集枝叶上的水珠儿串成一线,悉悉索索地洒下,楼下有人经过,只道又下雨了,慌忙招呼伙伴快步离开。 临窗的位置颇受大众的追捧,据说视野开阔,昝三邻却不以为然,他初三那会儿曾坐过一周,并没发觉临窗位置有何优势,反倒因为反光而瞧不清黑板上的字,茶余饭后只是一说,马上有人嚷着要跟他调位,他一调位,赵嘉鹏也闹着要调位,一副非要跟昝三邻绑在一块的架势,着实令班主任陈老师头疼了一阵。 考试的铃声已经响起,兴许是实验楼离教学楼较远,监考老师还未到来,而邱粤却出现了。他高大的身影出现在正门里,前排几位女生没由来的心跳加速,两颊生红,窥探的眼光怯怯的追随着他,见他将一条灰色羊毛围巾套在昝三邻的脖子上,虽然失落,却也松了口气,只要不是别的女生,她们就有机会。 同一考场的安康坐在最后排,他缩着脖子叫苦道:“二哥,我也冷,围巾借我……”邱粤也系着一条同款的灰色围巾,他素来为人慷慨,跟他借东西,鲜少会拒绝的,这会儿却乜着眼睛摇头笑道:“等会儿发了试卷,你就不冷了。” 安康还没反应过来,一旁的人已经哈哈笑了,安康一琢磨,不由大怒,居然被邱粤毒舌了!临考在即,拿了试卷就满头大汗,这不是诅咒他不会做题吗?文科他还是有把握的好不好! 羊毛围巾很暖,人久坐于窗前,难免抵抗不住寒气的入侵,昝三邻打从心底感激邱粤对他的无微不至,可他并不希望两人的关系曝光在太阳底下,平时勾肩搭背的,他尚有顾忌,总担心被意味不明的视线盯住,全然没有邱粤坦荡荡的心怀,一副光明正大的模样,或许他是敢作敢当的人,行事总是一派兵来将挡水来土掩的风格,才没有一点思想包袱。 第一场考的是语文,昝三邻信心十足,也没带什么资料进考场,那少得可怜的时间根本看不下多少知识点,他也不是投机取巧份子,平时复习到位,加诸基础扎实,一点也不担心会考差,如果非要担心的话,那就只有作文了,较之邱粤而言,他的文笔委实稚嫩得很啊。 复习的那段时间,昝三邻没少偷偷训练文笔,他每天给自己安排一篇小作文的任务,每篇取一事物进行描绘,以期熟能生巧。受视野局限,他也只能拿冬天操场、课后活动、傍晚云霞等等主题练笔,难免陷入了追求文采修饰刻求华丽的泥淖而不自知。 某天邱粤无意中翻到了他练笔用的本子,一边看一边勾起了唇瓣弧度,最终忍无可忍了,耸动着肩膀伏在床沿上窃笑不止。昝三邻原本没什么底气,一颗心惴惴的,见状便恼了,抓起枕头狠狠的砸向他,邱粤一边躲一边求饶,昝三邻哼了声,恹恹的收起本子,他自认为文字雕琢得尚有可取之处的,怎样也得赚得邱粤的一声称赞,哪料这家伙跟看智力不全的孩童计算11还要板着指头数答案的拙劣演算一样,实在可恼至极。 笑过之后,邱粤敛神正色,开始指出他文笔生硬幼稚的地方,昝三邻本来就好学,领悟也高,悉心听完他的讲解之后,这才恍然大悟,除了词汇过去雕琢糅合,文章蕴含的意境和人文情怀也单薄得可怜,正如邱粤所说的,他写的文字过于小气,局限内容狭小,不似男生的现实宏观,笔触可以见微知著。 邱粤毫无保留地指出他文笔的缺点,却不知昝三邻被他戳中了软肋,他眼眸低垂,黯然之色稍现即逝,心底微微泛起一丝刺疼。 因为不为人知的身体秘密,他对男女之间的划分评定极其敏感,邱粤状似不经意的点评,却深深重创了他一砖一瓦小心翼翼建立起来的自信,原来不管自己多怎么努力,也无法抚平这具缺陷的身体带给心灵的创伤,骨子里终归是缺了男子的一份刚气,畸形的身体到底培育不了健全的男儿心态。 邱粤敏锐地捕捉到了昝三邻低落的心情变化,微微讶异,他深知昝三邻从来不是会看轻自己的人,昝三邻自尊自爱,不卑不亢,有些许的执拗,碰上灰暗的现象还不懂随机应变,可为何偏偏在这一刻,邱粤隐隐察觉到了昝三邻眼眸内一闪而过的自轻自贱,他明明不是会妄自菲薄的人啊…… 邱粤纵然再聪明,又怎能理解昝三邻深锁在心底最不愿为人知的自卑一面? 所幸此次作文没有难度,昝三邻做完试卷后,轻轻吁了口气,抬腕看看手表,还有大半个小时才结束,他敛敛神,仔细审查一遍答卷,觉得没什么错漏,绷紧了的神经才稍稍放松,心思不由得飞到了楼上的物理实验室里,邱粤就分配在那里考试。 那个家伙,一定早就做完试卷了吧!作文会怎么写呢?这么平淡的作文题目,很难写得艳惊四座的吧!如此想着,昝三邻又想起了摸底考那次,邱粤的作文被严老师打了个58的高分数,当时赢来了许多人的称赞,到底是火箭班的学生,个个心高气傲,口中说佩服,心底意难平,总觉得自己发挥再好一点,指不定就捡了个满分了。 许多人总会下意识的诟病天才得天独厚的天分,无需怎么努力便能将听过一遍看过一次的文字烙印在脑中,跟开外挂一样,任是谁拥有这项无敌技能,想不成为天才也是很有难度。他们却往往忽略了初中学过的《伤仲永》的内容,过目不忘固然有之,但更多的是他们愿意去看去学去记,昝三邻考了个全县第一的头衔,没少赢得天才的称誉,可只有他知道,天才的背后藏有多少勤劳刻苦,别人只用两三小时记单词,他却花了更多的时间将单词倒背如流,天才的荣耀,得来不易! 结束的铃声响起时,大家基本上早已搁笔审查答卷了,只有一两个奋笔疾书,大概写作文的时候思维卡住了。监考老师有条不紊地收走了试卷,教室开始有人翻动资料讨论起题目了,陆杰忍住没参与讨论答案,上回质量测试,他就考完一科对一科的答案,由于数学没做好,对完答案却是影响了心情,被高承业批评了一顿,这次他俩拆开不同一考场,高承业更是再三叮嘱,严禁他重滔覆辙。 安康哭丧着脸扑倒昝三邻的背上,两只圆润的手藏到他的围巾下取暖,口中哀嚎道:“小三!冻死我了,我差点就要在冬眠中与世长辞了……” 考试中途,监考老师抵不住寒冷,上前把窗户关上了,隔音效果奇好的音乐室顿时暖如仲春。安康答题也很快,早早无所事事的趴在桌子上一边冬眠一边等交卷,他身胖体暖,穿的外套又厚实,整个身体胜似小火炉,所谓的“冻死”,其实就是记恨邱粤先前的愚弄,他不敢找邱粤算账,像这样把手指藏在邱粤一直宝贝着的昝三邻的脖子里取暖还不敢么? 陆杰玩性大起,也学着安康把冰冷的爪子藏到昝三邻的围巾下的肌肤里,冻得昝三邻打了个寒颤,安康的身体脂肪多,□□在外的手指即使是冷,也是有温度的冷,昝三邻根本不把这点凉意放在心上,可陆杰不同,他本来就体虚,冬天还没到呢,手手脚脚就冷如寒铁,这会儿写了两个多小时的试卷,手指早就冷僵了,塞到昝三邻的脖子里,他是暖了,昝三邻却冷得连连躲避,奈何安康压在他的背后,他难以动弹,只得抽气道:“别闹,太冷了!” 安康听他哆嗦着嗓音,才后知后觉的挪开了身体,胖乎乎的爪子兀自不愿离开围巾,笑哈哈地道:“二哥说了,拿了试卷就不冷的,要不,我给你找张试卷?”他对邱粤的新仇旧恨几乎都报复在昝三邻身上,心情一好,便作恶的挠了几下昝三邻,昝三邻无处可躲,推搡不过他俩,岔气笑了一阵,三人闹做了一团。 蓦地,安康的后衣领子被人提起,拉着他扔到一旁,安康猝不及防,吓了一跳,踉跄着后退了几步,扶住旁边的桌椅才堪堪稳定了身体不至于摔倒在地,抬头一见,果然是邱粤,气馁地嘟嚷道:“二哥,你臂力这么好,怎么不去奥运会上举重呢……” 陆杰见了来人,也识趣的偃旗息鼓了,乖乖的垂手站在一边装无害小白兔,眨着湿漉漉的眼珠儿笑道:“二哥,刚交卷呢,你就下来了?” “饿了。”邱粤简洁的说,上前替昝三邻整理被他俩弄乱的围巾。 经他一说,安康也觉得饿了,语文考两个半小时,他早餐积攒的能量早就消耗殆尽了,于是兴冲冲地道:“吃饭,吃饭!二哥,那道文言文题我做得头疼,你赞助一盘鱼头安慰安慰我呗……”所谓以形补形,在吃的方面,他素来百无禁忌。 八点半进的考场,现在才11点多,陆杰并不觉得饿,不过他见邱粤一口应承了安康的要求,于是提起了精神,为高承业谋取福利,于是高兴地道:“二哥,给我一碟猪蹄,我写字手都写僵硬了!”他不喜欢油腻的肉类,不过高承业喜欢,尤爱猪蹄,不管去哪儿吃饭,几乎必点这道菜。 “你呢?”邱粤低声问,不理会那两个自言自语的家伙。 “蛋羹。”昝三邻笑道,鸡蛋羹物美价廉,五毛钱一份足够就着米饭吃一顿,营养和味道还不错,他初来乍到时,研究过了食堂最经济实惠的菜莫过于鸡蛋羹了,几乎顿顿点,吃的心满意足,只是后来被邱粤缠上了,非要与他共用一张饭卡,才频频忍痛为他买其他品类的菜色。 想到这里,昝三邻不由感慨颇深,以前他替邱粤打菜留饭,受尽邱粤的蒙骗欺压,精打细算着每一分钱的用度,如今风水轮流转,恢复土豪身份的邱粤打点他的一切吃食,生怕他营养跟不上,宵夜顿顿是名贵的药膳食品,还担心他自尊心过重,将他的好意当做施舍,不愿承他这份情,索性“雨露均沾”,连同502室与432室所有人在内一并请了。 一行人说说笑笑地下实验楼,有人快步越过台阶赶到了前头去,昝三邻眼尖,这人可不正是邱粤的另一个舍友楼斐么?他原来也被分到了实验楼来考试!邱粤也见着了他,朝他挥了挥手,似乎也想招呼他一同上食堂,可惜楼斐别开了头,显然并不想与他们有所交集。 邱粤耸耸肩,大概对楼斐的反应已经习以为常了。楼斐自命清高,这是昝三邻早就领教了的,可身在火箭班又哪个不是自命为天之骄子的?像楼斐这样言辞犀利只顾呈口舌之快又孤傲不群的人,很容易树立敌人却不自知,想在火箭班交上朋友简直难如登天,当然他本人也根本不在意,他也曾有过因为知己的朋友,可惜后来话不投机导致决裂了,才开始觉得朋友也是累赘,还不如从来就没有,自己一个人活得更洒脱自在! 昝三邻永远不会知道,他曾有幸被楼斐千挑万选之后划入了可交心的朋友,只是邱粤出现之后,昝三邻又悲催的被划入了与邱粤是一丘之貉的品种,再也入不了楼斐的青睐。 统考最后一天,上午考英语,下午考历史与生物。 一大早,乌云覆盖了整个天空,恻恻阴风卷着密集的冷雨穿街过巷,裹得密密实实的陆杰缩着脖子出了寝室门,楼下的树木也萧萧瑟瑟的发着抖,他想起手机上带有温度显示软件,打开一看,5摄氏度,顿时一阵哆嗦,手机差点掉到地上。 南方湿冷的冬天,5摄氏度不啻于冰川时期突临,整个世界除了冷,依旧是冷。 8点30分,英语试卷发下来了,监考老师是邱粤的班主任李老师,他在期末工作上跟年级领导又有了很大的分歧,争执之下不分胜负,他耿耿于怀,趁着监考火箭班之余,又跑到年级领导的办公室里继续与他一争高下。 原本没有人注意到监考老师不在的,大家都埋头要么看给出的听力材料,要么做笔试部分的题目,有人等了半个小时了还没有听到广播里传来的听力录音,终于开始觉察到不对劲了,按照平时,听力是年级轮流播放的,可现在不仅没轮到高一播放听力,甚至别的高二高三的听力也没有听到播放…… “三邻,怎么回事啊?音箱坏了吗?”察觉不妙的人抬头找不到监考老师,只好寻求副班长解决问题了。 一石激起千层浪,大家顿时议论纷纷,有人甚至不满监考老师的不负责任。 平时门窗敞开,能听得到学校的铃声,可是今天太冷,音乐室门窗关的密密实实的,厚重的帷幔也拉下来了,开了灯,室内仿佛回暖了好几度了,写字的手都不似先前那般僵硬了。也怪音乐室的隔音效果太佳,听不到外面一丝动静,也不知是广播室出了故障,还是音乐室的音箱坏了。 昝三邻正在做第二道阅读题,闻言先维护了一下纪律,尔后走到窗前,将窗户推开一丝缝隙,播音贯入了音乐室,可惜不知道播的是哪个年级的,耳尖的人也听到了,不满的情绪迅速扩大,昝三邻忙安抚大家道:“大家先做笔试部分吧,等老师来了再联系广播室。” 话虽如此,昝三邻明显感觉到焦虑不安了,坐下重新看第二道阅读题时,心神不宁的,难以静下心来审题,试卷上每个字词他都熟悉,但串联在一起,又好像不明所以。 昝三邻如坐针毡,一遍又一遍地强制自己看题,偏偏越是强迫,越是焦躁,头脑陷入一团惶恐沼泽里,那次的摸底考,他从第三下降到96名,上一次的突袭考,他在班上名列第二,全校也进了前十,可这离他原本的校三之名差距太大了! 平时他可以装作并不在乎,内心深处却急切渴望拿优异的成绩肯定自己的价值,他想得到父母的认可,唯一的筹码也就只剩下优异的成绩了。 时间一秒又一秒从指间滑走,剩下40分钟了,若是平时,作文也写完了罢。可如今,依旧只完成了一二个阅读题,第二道阅读题还是勉强填完答案的…… 不能就此坐以待毙,昝三邻捏了捏拳头,霍地站了起来,桌凳摩擦地板发出难听的拉锯声,引起大家的目光,他合上试卷,抛下一句“我去找老师”便快步走出音乐室,轻轻阖上音乐室的大门,阻绝大家投注的目光。 昝三邻敲开了同楼的生物实验室的门,蓝天就在那里监考,见昝三邻出现在门口也意外地怔愣了一下,昝三邻尽量克制自己的焦躁,可言辞与语气却骗不了蓝天敏锐的耳目,终归是16岁的少年,遇上重要的大考,几个能做到淡定从容的? 所幸早上考完英语也只是10点30分,当邱粤站在音乐室门口时,看到一班的英语老师用录音机播放听力,才知道个中曲折,心头莫名的怒意不知怎么的渐渐聚集,紧捏的指节咯咯作响。他早就知道班主任跟年级领导有化不开的矛盾,他也只当看好戏似的冷眼旁观,没成想这样的矛盾会牵连到旁人,而且是他心心念念护着的昝三邻身上,这是他绝对不能隐忍的! 既然他俩那么爱斗,那就斗个你死我活罢! 邱粤眯着眼睛冷冷的笑。 第57章 新年(1) 考场上出来,已经是五点半了,冬天的傍晚时光相当短暂,昝三邻只来得及清扫了凌乱的寝室,户外的黑幕已经悄悄笼罩着大地。 高承业跟陆杰是一出考场就径直朝校门口走去的,还有一周就过年了,往年的这个时候,他们两家人早就驱车赶到北方w市的外婆家度寒假了,高中的生活总是比之前的还要忙碌,连假期都比中学生少了将近一周。 陈启亮的行旅早就收拾好了,校外还停着堂哥开来的车,堂哥不知哪根筋不对,来市一中接他回家好像接上瘾似的,早早就跑来,然而他一点都不想这么快离校,寒假有20多天,这对于所有高中生而言都是弥足珍贵的分分秒秒,可陈启亮一想到三周将见不着昝三邻就没由来的郁闷惆怅,昝三邻可是说过了,他家连电话机都没有安装的,也就是说,一整个寒假,他甚至连昝三邻的声音也听不到,这无异于一日三秋的折磨,如果可以,他真想把昝三邻打包回家,一起高兴的过新年才好。 安康慢悠悠地把晾晒了几天还不干的内裤塞进塑料袋,像想起了什么似的,问吴凰:“万岁爷,我的三少爷是不是你拿了?”他说的是古龙的小说《三少爷的剑》,安康很喜欢看小说,初中最后一个暑假时看了许多小说,上了高中唯独沉迷武侠类,居然舍得省零食的钱去书店买书,别人劝他可以用手机看小说,他非要买实体书,扬言以后就是要写武侠为主的作者,他床边金庸古龙温瑞安的小说一本不落,还决定要在这个寒假看完梁羽生的全部小说!在他的潜移默化之下,502室的人都会拿他堆在床头的小说打发闲暇的光阴,昝三邻之前借过他的《三国演义》看了三分之一的内容,实在坚持不下去了,换了一本金庸的《天龙八部》,这会儿才看到段誉知道钟灵是妹妹呢,他好生遗憾,感叹人生不如意事十之*,怎么这么灵秀纯真的姑娘喜欢的人偏偏是同父异母的哥哥呢? “嗯,我带回家看。”吴凰点点头,轻声说。他的行李不多,兴许是家离学校最近,总是带很少东西来校,父母也跟他说了,缺什么可以回家取,他是从市一中附中考上来的,回家只坐三四站的公车就到了,换上心情好,步行回家,也不过是二三十分钟的路程而已。这会儿却无所事事的坐在袁天哲的床前,还不是安康拦着要他等着一起回家,谁让他俩是同桌,家也离得不远呢? 陈启亮又接了一次堂哥打来的催促电话,他无奈的提起行李袋,一步三回头,见昝三邻就站在寝室门口送他,走廊上亮起了橘黄的灯火打照在昝三邻那张眉目如画的脸上,陈启亮更是怅惘难受,叮嘱再三:“三邻,记得一定要抽时间给我打电话,发信息也行,最好是新年的零点,我等你啊……”他把自己的手机号码跟家庭座机都写给昝三邻了,甚至听了昝三邻背下他的手机号码了,心还是很堵,像被一块沉重的大石头压住一样,容不得他畅意地呼吸空气。 “好!”昝三邻点头应允,目送他离去之后,安康也终于收拾好了东西,跟吴凰一起向还站在门口的昝三邻告别了。 “小三,记得也给我打电话!”安康拍拍昝三邻的肩膀。 “嗯。”昝三邻也很惆怅,与大家相处了一个学期,他也很舍不得这么久见不到他们。 “还有我,三邻。”吴凰也笑着道,他在502室是最不起眼的一员,丢在高一(3)班里,更是千层巨浪中的一朵小水滴,在天之骄子的火箭班里,名字再特别,也没有实力来的更让科任老师记牢。他永远不会忘记,在班上第一次回答老师的问题,是蓝天钦点了他,可也是那一次,他无比的困窘不安,因为他回答不出,可这么简单的计算过程都无法口述怎么解题,这在火箭班是很丢人现眼的事情,他甚至听到了有人发出不屑的嘲笑声,只恨不得有个地洞可供他钻进去…… 可就在那时,温润而泽的昝三邻举手要求补充了,班上踊跃发言的人太多,昝三邻一贯很少参与,课堂上要么认真听同窗的回答,要么被科任老师当成压轴大神,点名让他做最后的陈词结论。 昝三邻举手并不是要替吴凰回答问题,只是指出了这道题出的不规范,很容易误导学生陷入牛角尖,言下之意,吴凰一时之间没反应过来,不会回答这道题也是情有可原的。 或许,昝三邻早就忘记了那天替吴凰解的围,可吴凰记忆犹新,甚至一辈子也不会忘怀,也是从那一刻开始,他真心信服昝三邻,不管是学习成绩,还是人品魅力。他记得大家初识那会儿,寝室闹着要排名次,虽然最后的排名顺序不了了之,可若论个亲疏远近,与他非常要好的安康还要排在昝三邻之后屈居第二! 安康与吴凰的影子已经消失在楼道拐角处了,走廊里来来往往还有很多行色匆匆的学生,配上校园广播里邱粤低沉怅然的声音,陡然让人滋生了离别之愁。 昝三邻倚在门口听了一阵广播里传来的邱粤极具磁性的声音,见那些决定留宿一晚的学生结伴去食堂打饭,才怏怏不乐地回到寝室。他的饭卡在邱粤的身上,皆因他早跟段立约好了考完试就一同坐车回家,哪料就在刚才,段立兴高采烈地跑过来跟他道歉,说寝室一个同学今晚办了个生日派对邀请他参加,问昝三邻能不能留宿一晚,明天再一起回去,昝三邻也替他感到高兴,毕竟他没少在自己的面前流露出对舍友们友谊的渴望。其实段立收到他的邀请时也是受宠若惊,明明之前在寝室反选嘉宾任选时这位寿星压根当他是陌生人的…… 寝室被打理干净之后,愈显得空荡荡的毫无生机了,昝三邻发了一阵子呆,无精打采地翻了一下小说,思绪却飞到了早上的英语考场上,他做得很凌乱,交卷之后总觉得遗漏了哪道重要的答题,明明检查再三了,可现在回顾起来,却没有一道是清晰的。 他的英语发音一直不规范,小学教他英语的老师还是用客家话上的课,到了初中,三年换了四个英语老师,每一个英语老师的发音都极其有乡镇特色,别人买了随身机加强听力还好,昝三邻哪有余钱买如此奢华的学习用器?倒是有跟赵嘉鹏借过几次,后来听同寝室的舍友说赵嘉鹏的随身机很名贵,他就不敢再借了,生恐不小心弄坏了赔不起。 上了市一中,他的奇腔怪调的英语发音更是他的软肋,邱粤和陈启亮没少帮他纠正读音,可习惯了的读法已经根深蒂固,昝三邻很难戒掉,英语老师也发现了这一点,上课叫过他读过一次文段,便再也没点过他的名,大概也知道他的读音实在过于秒杀众生,可私底下却很关心他的进步,没少把昝三邻叫到办公室提供一些民间的方法让他学好英语发音。 昝三邻暗叹,除了发音不正规之外,兴许还有心理素质不够坚强,临危而惧,影响了听力,致使做出了模糊的答案,真够追悔莫及的了! 彷徨与惆怅撞击在心头,昝三邻心烦意乱,索性阖上了小说,恹恹的爬回床上,钻到被窝里听着广播里邱粤字正腔圆的声音发着呆。 走廊的喧闹声不知何时渐渐湮灭了,藏在被窝的身子也慢慢暖和了,意识迷糊时,昝三邻听到了有人拧开了寝室的木门,他蓦然一惊,睁开惺忪的眼睛,邱粤的笑脸赫然呈现在他的面前。 “怎么睡了?”邱粤怜惜地道,“起来吃饭了。” 昝三邻应了一声,起身穿上外套时,像想起了什么,皱眉道:“你是不是对段立做了什么?” 邱粤大感意外,不过借着放下饭菜的动作转过身去,反问道:“我能对他做什么?” “他的舍友突然邀请他参加生日宴会……” “那也是他的舍友对他做了什么才对啊!”邱粤振振有辞,“关我什么事?”事实上确实与他无关,28班的那位寿星邀请他时,他没有一口应承出席,只是问了寿星一句,“段立是不是也有被邀请”,真的只是很随意的问一句…… “那你怎么知道我没回去的?”昝三邻追问,他之前拒绝邱粤的建议,留宿学校几天再回家,虽然他确实想多陪伴邱粤几天,可自从国庆之后他再也没回过家,而现在年关在即,家里的大事小事一大堆的肯定忙成一团糟,他怎么可能为了自己的情情爱爱,而置家人的忙碌不顾?因此执意考完就坐车回去。 邱粤咳了一声,直接跳过这个问题,忙招呼他道:“快来吃,你喜欢的芙蓉鱼卷,凉了就不好吃了!” 昝三邻瞪了他一眼,事已至此,再多的怨怼也于事无补。 吃过了饭,昝三邻就被邱粤诱骗到了432室替他收拾行李,432室一地的狼藉,显然其他三位舍友走得匆忙,只收拾了自己的东西便走人了,留下凌乱的寝室给逗留者享用。 邱粤的嘴角抽了抽,似乎没料到整个寝室如同大闹天空之后的现场一样,见昝三邻无怨无悔的打扫整理寝室,很是不舍,可惜无论他怎么劝说,昝三邻也只是淡淡道:“又不是多重的活儿,权当饭后运动呗,宿舍这么多杂物,现在不清理干净,很容易藏老鼠小强的。” 昝三邻手脚麻利,也不过十几分钟就清理完了杂物,还432室一片敞亮的空间,邱粤不由感慨,也不知道前世积了什么福分,这辈子能追到了这么贤惠的人,真是赚到了! 邱粤心情一激动,整宿没怎么放过昝三邻,将他摁在被窝里又是温存又是甜言蜜语,好像要把即将离别的空档全在这一个晚上索取回来似的。 他是习惯裸睡的,可到底也遵守诺言没把昝三邻剥光吃尽,只喘着粗气逼着浑身烫红的昝三邻用手替自己泄了几次精水,换了一床弄脏了的毛毡,才餍足的抱着昝三邻沉睡过去。 早上段立来到502室叫昝三邻时,敲了半天的门也没人来应门,倒是临室有人没走,被他的敲门声吵醒了,大骂了一句,他才惶恐的收回手,心里不由惶恐,昝三邻不会抛下他独自一人回家了罢?可是,昝三邻怎么可能会像他一样言而无信呢?明明约好了昨天一同回家的,却因为同寝室的人叫上他一起去参加生日派对,他才傻傻的放了昝三邻的鸽子而跑去参加什么鬼派对,以为终于能赢回了多少友情,哪知道还是自己托大了! 昨晚的生日派对很奢华,在h市顶级的酒店吃饭唱k,段立临时收邀,根本没准备什么礼物,不过寿星也瞧不上他送的礼物,毕竟别人随便的送出的东西,绝对比这位小乡绅送的强好几倍,寿星只是惋惜,他意外这个毫不起眼的舍友会被邱粤念叨在嘴上,哪知道问过段立之后才明白,他哪能结交邱粤?不过是认识了跟邱粤很好的朋友而已,这种朋友的朋友,在他们的圈子里,跟点头之交有何区别? 备受冷落的段立熬过了苦涩的宴会,唱k时,他束手束脚地干坐着,也没有人叫他点歌喝酒,他吃了几块凉菜,上包间的厕所蹲了一趟,也因为蹲的时间稍微久一点,被喝了酒急着尿尿的人大骂了几句,明明他是无辜被骂者,可劝架的人只好言宽慰喝了酒骂人的人,没人对他的孤立无助施以援手。 等到他们又唱又跳嘶吼了半天,终于都累了,段立才仗着胆子点了两首自己拿手的歌曲,可音乐跳换了之后,寿星大着舌头笑骂道:“卧槽,谁点的《一路顺风》?俗不俗啊还一路顺风!是不是想诅咒放假踏上归程的我们半路失踪啊!” 一众哄堂大笑,可当熟悉的旋律响起时,他们又跟着吴奇隆的口型吼唱了起来,尤其是□□部分,酒鬼歇斯底里的嘶哑声几欲让人抓狂。 段立没有等到第二首音乐的跳换就开门走了,独自一人出了酒店,打车回到了学校,已经错过了门禁时间,被已经睡下的管宿阿姨破口骂了几句,回到寝室一看时间,深夜一点多钟了,直至现在,那个邀请他参加生日派对的寿星都没有打电话询问他的踪迹,可能压根就忘记了有请过他参加派对了吧。 如今站在502室门口,段立又是懊悔又是气闷,握着木门把柄的手一拧,门居然开了!段立怔愣了片刻,立即探出头去看,空荡荡的没有人,昝三邻的被窝还是摊开,有人睡过的痕迹,昝三邻却不在,可下铺还放在他的行李袋! 蓦地,段立心里一动,门没锁,行李还在,说明昝三邻没有丢下他独自回家,饭堂又不开饭,他不可能去买早餐的,再说了,等下就坐车了,昝三邻晕车严重,他上车前可不敢吃东西的,唯恐吃多少吐多少,浪费……那么最有可能的就是,他去找邱粤了!于是直奔432室而去。 段立是有点怵邱粤的,没由来的害怕他的目光投注在身上的感觉,像一股寒颤的电流,所以到了432室的门口,他小心翼翼的敲着门,问道:“三邻在吗?” 邱粤的睡眠很浅,段立的第一记敲门声他就睁开了眼睛,听出了来者身份后,他更不想理会了,可惜段立不识趣的紧,接二连三的敲着门,邱粤来不及阻止,昝三邻就被惊醒了,揉着惺忪的眼睛回应道:“嗯,在的,等下……” 尔后才讶然反应过来,现在的自己是窝在赤身*的邱粤怀中醒来的,昝三邻一惊,彻底的清醒过来了,忙起身穿衣下床,慌乱地检查有身上什么纰漏之处的,一边则低声督促邱粤赶紧换上衣服。 当段立终于跨进432室之后,迎接的便是邱粤冷飕飕的目光洗礼,吓得他逡巡着,连目光都规规矩矩的盯着地板。 早餐之后,昝三邻终于上了公车,他朝邱粤挥手告别,邱粤深邃的目光闪着意味不明的光泽,一动不动地目送他远去,直至公车驶出了很远,两旁的行道树枝杈彻底遮住了邱粤的身影,昝三邻才惆怅地收回目光。 段立坐在他的身边,见他们依依不舍的像王伦送李白的情谊,又是羡慕了一阵,不过他怵邱粤,自己就算渴望结交新朋友,对方也不可能是邱粤这样让他心悸的人。 他们到了市汽车总站换了大巴直奔平县,一路上昝三邻居然没有出现呕吐的现象,虽然一张脸的五官都皱在了一块儿,显示他对车厢的颠簸极其难以忍耐,可终归没有把吃下去的东西悉数吐出来,这不得不让段立佩服起来,原来晕车的症状是可以治疗的……可是,昝三邻是怎么治疗晕车的?他明明回家的次数不多,怎么适应车厢的颠簸? 他哪儿知道,上过练车场的昝三邻已经今非昔比了。 到了平县的车站,人流似乎比往常多了许多,黑车拉客的现象也更严重了,昝三邻跟段立是男生,不会成为黑车拉扯的对象,可一些单身女孩子,特别是背着大背包的孤身一人的女子则成了他们互扯的对象,扯到了车上便启动摩托车呼啸而去,扯不赢别的黑车司机,就粗言烂语的大骂,骂抢生意的司机,也骂无辜的乘客。 昝三邻跟段立挤上往返百花镇的公车时,还看到了一位四十开外的妇人叉着腰跟黑车司机互骂,声震车站,不重复的骂语又毒又辣,引来了许多好事者的围观。 到了百花镇,以往的昝三邻会比段立早下车,可是自从憨大结束了镇上的摩托修理店后,他不知上哪儿找免费载他回上湖村的人了,诚然,到姐夫何充的猪肉档让他载自己回家也未尝不可,可昝三邻一点不想耽误姐夫的生意,年关到了,猪肉铺的生意肯定比平时还要忙很多。 这会儿昝三邻停在了前往村口的岔路边,目送了公车载着段立远去,才拎着行李袋往上湖村走去,年关到了,上镇上买东西的人也多了,总归会遇到出来购物的同村人,邻里之间搭个顺风车也不是什么事儿。 果然昝三邻没走多远,就遇上了小学校长兼五年级时的班主任张老师,张老师虽然已经退休在家,但没舍得走下讲台,于是又以代课老师的身份继续为本地的小学春风化雨,吐尽最后的一根蚕丝才罢休。 张老师的无私奉献赢得了周围几个村庄的人们的尊敬,尤其他子承父业,已故的老张老师博学多才,还曾经是镇上私塾的校长,据说□□时得到了昔日同窗挚友的镇长的庇护,没有受到牵连,成了十里八村唯一的一个幸存的秀才,后来年纪大了,便来到了上湖村安居,以耄耋之年依旧孜孜不倦的精力造福周围几个村庄的人,喜白字都出自他的手,后来这项无私奉献也被张老师继承了。 张老师还继承了老张老师的另外一项脑力活,那就是替村里出生的小孩取名,昝三邻的名字就是老张老师取的,寓意是与人友好,与人和善,本来昝家第四小孩叫做四舍,没成想昝母一胎得俩,那会儿老张老师已经仙逝,张老师便给昝家双胞胎取了现在的名字。 张老师是很赏析昝三邻的,没少在课堂上细说县状元的光辉历史,借此鞭挞顽童们的学习,可惜既有慧根又勤奋的学生是可遇而不可求的,张老师也只能对月叹息了。 张老师感慨颇深,一路上问了很多昝三邻的功课与市一中的生活,他一直把昝三邻当成了能继承父亲风骨和才华的优秀学生,将来是要别的领域上施展风骚的人才! 这次的考试虽然不如意,但昝三邻不想令敬重的恩师失望,言辞间多了几分洒脱,无非想借此告诉恩师,他很好,无须担心,以后也只会更好。 回到了昝家,坐在院子里用瓦片涂涂画画的昝*率先看到了昝三邻,她兴奋的爬了起来,笑呵呵的张开双手直冲昝三邻,口中叫道:“三哥,三哥,抱抱……” 正在猪圈旁喂猪食的昝五湖看到了昝三邻的身影,欢呼一声丢下猪食跑出去迎接三哥。她早就盼着三哥早日放假回家帮她分担一些家务,寒假以来,每天的家务还有田里的农活,她都要兼顾,可怜的最近还一直下雨,她没少弄脏了鞋子衣服,惹来昝母的叱骂,大冬天的,她也没多少件厚实的衣服可换洗,球鞋更是只有一双,还是上初中了百花三中要求每个学生穿球鞋,昝母才给她买的。 昝三邻放下行李袋,托起了昝*的双臂,掂了掂重量,笑道:“好,抱抱,嗯?小六子有没有好好吃饭?怎么好像轻了啊?” 昝*只管亲上三哥好看的脸上,全然不懂怎么回答他的话。 昝五湖几乎带着哭腔,叫道:“三哥!你可回来了!怎么你们高中那么晚放寒假啊?”她是怀疑昝三邻故意迟几天回家,逃过沉重的农家活的,可后来听说到县里读高中的都没有放假,才怏怏不乐的平息埋怨的心思。 昝三邻抱着昝*拎起行李袋径直朝屋里走去,口中问:“爸爸妈妈不在家吗?” 昝五湖眼巴巴的看了几眼那个行李袋,咽了口唾沫,心里还惦记着上回昝三邻带回家的肉松饼,那香甜的味道至今还存在唇齿之间,于是亦步亦趋地跟上去,道:“爸爸去帮村里人斩甘蔗了,妈妈去了橘子园帮人家摘橘子,每天有35块钱的收入哦,比去年多了5块!” 上湖村土地贫瘠,适合中的农作物不多,甘蔗倒是很适宜种,每家每户都能种上一亩几分田,每到年关,镇上的糖厂会下乡来收购甘蔗,于是家家户户就抽签,大伙儿齐心合力斩甘蔗,斩完了一家再轮到下一家,直至砍完,甘蔗换了钱,全村人也能过个好一点的年。 至于橘子园,则是村东头的山峰被一家姓古的人承包了,种上了各类橘子,春节将至,橘子园的人会聘请周围村庄的劳动力采摘水果,一直能劳作到元宵节,往年一天30块钱的工薪,吸引了源源不绝的劳动力前来应聘,毕竟对于辛苦操劳了半辈子却依旧没多少积蓄的农民而言,一天给30块的工钱实在太有诚意了!况且今年还多了5块,常年面朝黄土的农家人当然趋之若鹜了! “会不会比去年还辛苦?”昝三邻担忧地问,橘子园不包吃住,应聘的员工要自备吃食,昝母一般也没吃早餐,带了昨晚的剩饭一大早就赶到橘子园赶工,直至傍晚天黑了才回家,回到家立即躺回床上休息,吃晚饭时才会起来,然后匆匆洗过澡马上带着昝*入睡,连喜欢看的电视剧也不想看。 “不知道哦……”昝五湖从未想过这个问题,当然也不会去问昝母了,所以这个问题她无从回答。 到了里屋,昝三邻从行李袋取出一袋麦片巧克力,这是期末考前邱粤塞给他的,皆因某次他贪嘴吃了安康带来的这种零食,就被邱粤寻了个空隙亲了一下,相濡以沫间,唇齿的余香尤让邱粤回味无穷,于是买了好几袋麦片巧克力塞到昝三邻的手上,昝三邻哪会不知道他的小心思,恼怒之下,只留下一包,其余的放在寝室的桌子上,自然会有安康跟陆杰的争抢,打打闹闹间,香甜的美食便会为人类的果腹做出了伟大的牺牲。 昝三邻取了一块撕了喂给昝*,昝*何曾吃过这么香甜的麦片,一边咀嚼一边睁大了明亮的眼睛,连连点头道:“好吃,好好吃!” 昝五湖眼睛一亮,咽了几口唾沫,她自从见识了昝一清发飙之后,行事就没以往那么毛躁了,这会儿肚子里的馋虫被勾了出来,也不敢贸然伸手去取。 昝三邻递给昝五湖一块,后者连撕带咬的弄破了包装,把一整块麦片巧克力含进嘴里狼吞虎咽的吃着,昝三邻叹了口气,抓了一把塞在昝五湖的手中,嘱咐道:“行了,先去把猪食喂了吧。” 昝五湖才想起了被她遗忘了的家务活,虽然心里头大为不乐意,却也只是嘟着嘴,委委屈屈的折回猪圈去了。 昝三邻又逗了一回昝*,待昝五湖喂完了猪食乖乖巧巧站在他面前时,他才把昝*交到她的手中,道:“看好六妹,别让她坐在地上,受凉了会生病的。” 昝五湖扁着嘴答应了,心里却反驳:六妹才没有这么娇弱呢!放假这么多天,她一直坐在院子里自己玩,也没见她生病…… 昝三邻看了她一眼,又塞了一把麦片巧克力给她,她才笑颜逐开,高高兴兴的抱着昝*转圈,逗她大笑了。 昝三邻环顾一下四周,屋子顶梁蛛丝纵横,桌椅旮旯处灰尘薄积,家里果然还没有除尘,想来被褥也是没有洗的,今天是阴冷天,夹杂着寒风细雨,被褥断然不能洗,可除尘总归可以提上日程的,自从他上了初中,就从昝母手中接过了除尘工作,那会儿四弟五妹还年幼,也帮不上他什么忙。 不过除尘此之前,还是先解决午饭问题吧…… 昝五湖见昝三邻正要淘米做饭,大声道:“三哥,就做咱们三人的饭,四哥不回家吃。”昝母带饭去橘子园吃,昝父帮别人斩甘蔗,也是管午饭的,可昝四海…… “四哥到镇上帮冠雄哥卖鞋,一天能赚50块钱!”昝五湖一脸憧憬的解释,她可想去打这种光是站着就能赚钱的假期工了,中午还管饭,晚上昝四海回家后没少向她炫耀,午饭有鱼有肉还管汤,就是只冲这餐午饭,昝四海也愿意给人家打白工,再说这日薪50,昝母还不没收,只叫他收着做以后的生活费,可把昝五湖羡慕得无以复加,奈何人家只要男孩,真是便宜了四哥了。 “谁?”昝三邻只道自己听错,又问了一句。 “就是你的小学同学冠雄哥啊,孙冠雄!”昝五湖笑道,“冠雄哥做的厂放假早,回村有半个月了,上星期才叫四哥去给他帮忙的,说在镇上腾了个地儿买女鞋,二三十块一双的带毛的靴子,又便宜又好看,可多人买了,也不知道冠雄哥上哪儿弄来的货,四哥说了,等到过年还有卖剩的,就给我留一双呢!” 昝三邻微微皱了皱眉,他当然记得孙冠雄这个人,二年级的时候留级到了他的班上,没多久就成了班上的刺头,常常撩女生玩闹,常常被班主任惩罚,也不知怎么的,他竟然把所有的仇恨都记在了身为班长的昝三邻身上,没少针对昝三邻。五年级的时候辍学去了s市特区打工,也是只有年节才回上湖村的,可是每当在村里头遇上昝三邻,他都会避开而走,或者干脆折返原路,不愿跟昝三邻碰头。 追其缘由,昝三邻自然明白,孙冠雄是觉得有愧于他,害他被昝父狠狠抽打了一顿,才会避而不见。 简单地吃过了午饭,昝三邻开始着手房屋除尘,先将能搬动的小件家具搬到院子里,那些沉重的大件的需要旁人合力才能搬动的家具只好作罢,就算昝五湖也算是一个小劳动力,可毕竟是小姑娘,也没多少气力,还不如跟往年一样,除尘之后再好好擦拭几次,也能以崭新的模样迎接春节。 昝家的电器不多,最奢侈的无外乎那部陈旧的电视机了,不过就算再怎么陈旧,也还是深受昝家的喜爱,昝三邻寻出破旧的衣服盖住了它,以免飞舞的灰尘钻进内部,毁灭昝家唯一的娱乐之源,这才开始了繁重且乏味的除尘工作。 由于一年才除尘一次,置身其中的昝三邻免不得被飞扬的灰尘呛得连连打喷嚏,家里不可能出现一次性口罩这种东西,昝三邻也用破旧衣服蒙住了嘴脸,即便如此,尘埃污垢毕竟是在大房子里积攒了有一年的时间,昝三邻的头发与身上的衣服全沾满了灰尘与蛛丝,显得特别的狼狈。 如此忙碌到了下午,房子打扫干净了,还有堆在院子里的小型家具,昝三邻到压井里抽了水上来,一张张桌凳细细的冲洗抹擦了之后,才搁在院子里晾着,彼时风收雨住,东边还隐隐露出了光亮的天空,大概明天会是个不错的天气吧,昝三邻轻轻捶着酸疼的腰怔愣地想着。 晴天,又将是一个忙碌的日子,昝三邻看了看通红的十指,大概浸在冷水太久了,手指已经感觉不到冷了,只有灼热的麻疼感,要是明天真的放晴了,这手经过冷热温度的浸染,开春大概又会跟往年一样起冻疮了吧…… 趁着天气放晴,昝三邻赶忙到竹林里捡些竹壳回来当炉灶的点燃草,竹林很清冷,远处有愉悦的飞禽唱着应和的歌曲,只有沙沙的风吹得透入骨髓的冷意灌入身体,令人不寒而栗,昝三邻打了几个寒颤,觉得此处森然阴郁,全然不似从前的幽静安宁。 于是他没由来的想起了很久之前,宴会上陷入赵嘉楷设下的陷阱之后,他再昏迷中也陷入了一个魔障的梦境,梦中就是这个竹林,那里的竹林处处透着诡异莫测,仿佛每个角落都设下了机关,只待他一脚踏入,从此便万劫不复,像足了赵嘉楷给他的感觉。 或许是受那个梦魇的影响,昝三邻捡满了一筐竹壳,便匆匆离去。 赶回家已是傍晚时分了,昝父昝母尚未回到家,昝四海已经回来了,他就依坐在院子里晾晒的凳子里,笑嘻嘻的朝昝五湖炫耀着什么,远远见昝三邻背着竹筐回来了,他脸上的笑意一收,微微垂下了眼,一抹尴尬在眼瞳里稍瞬即逝。 倒是昝*尤爱亲近昝三邻,漂亮的眼睛眯成了一条线,一边挣扎昝五湖的桎梏,一边嚷着要三哥抱,昝五湖也带腻了她,连忙放她下地,昝五湖便像燕子似的朝昝三邻飞去。入了年,她就五岁了,城市里五岁的孩童早就进了幼儿园上大班了吧,乡村学校只设有学前班,那也是只收六七岁的小孩,太小的孩子,老师带着也辛苦。 由于身上这套衣服是除尘时穿的校服,尽管已经被昝三邻拍干净了,也不敢贸然抱着昝*,只拉着她的小手,软软凉凉的,摇头道:“小六子,要是冷了要穿衣服,不要着凉!” “不冷!”昝*大声回答,指着昝四海道,“帽子,帽子……” 昝三邻不明所以,昝四海则笑吟吟的把一顶绣着福字的小帽子戴到她的头上,对上昝三邻的眼睛,恭恭敬敬地喊了一声“三哥”。自从上回他被昝一清狠狠修理了一次之后,连同昝三邻,他都畏惧上了。 昝三邻点点头,放下了背着的竹筐,腰还没直起来,头上便覆盖了一顶窄窄的小帽子,昝*掂着脚跟给三哥戴上帽子之后,拍着小手叫道:“好看,好看!” 她的声音清清脆脆的,每个音符都饱含着和煦的暖意,拂上了昝三邻的心头。 第58章 新年2 次日的天气果然大放晴。 一大早挑水的人络绎不绝,挑水的大多是年轻的女孩儿,她们中有的是已放假了的学生,有的是临时工,因为还是未成年人,只能到镇上或者平县的小作坊工作,周六日会有假休,所以工薪很微薄,在家中的地位也不高。 昝家因为有压水井,所以昝三邻不必跟她们一起到祠堂挑水,上湖村只有两个共用的石井,一个在村子的中心地段,可惜地势较高,遇到半个月不下雨就会干涸不出水,另一个则设在新祠堂,地势偏低,水量很足,可惜祠堂里住着哑伯,一些女孩子听多了哑伯的传闻,对他有着莫名的恐惧感,大多不愿到祠堂挑水。 昝家的压水井还是昝二楚未出阁时,何充出钱请人来打建的,压水井建成之后,村长夫人比昝父昝母还要高兴,因为之前只有老村长一家打了个压水井,大气干旱的年份,连祠堂的石井都不出水的时候,家家户户都上他家打水,那些叮叮当当铁桶碰撞的声音吵得村长夫人太阳穴上的神经一跳一跳的,脑袋嗡嗡作响,想闭门谢客,又不敢得罪大家。 昝五湖起床时,太阳已经挂在树梢上了,自从放寒假以来,这是她睡得最舒坦起得最晚的一天,她的生物钟其实早已形成,七点多的时候她曾醒过一次,也听到了院子里昝三邻忙碌的声音,可想到家里干不完的活儿终于搁到了三哥的肩膀上,她就没由来的松口气,起来也不过是煮餐猪食喂猪,不过猪过几天就要杀了,勤不勤快去喂,总不会瘦几斤吧?至于六妹,她是这么的听三哥的话,三哥让她在那张柳藤沙发椅上呆着,她就真的在沙发里玩塑料蛇玩具,不耐烦时顶多爬上爬下,困了就蜷缩在沙发上睡去,反正三哥会给她该被子的…… 如此就又睡了过去,这回醒来一看天色这么晚了,昝五湖心里咯噔地跳着,忐忐忑忑的起床,整理出被单和蚊帐,抱着来到院子时,晾衣服的竹竿上已经挂满了正在滴水的厚大衣,屋子旁有一丛长势并不好的竹子,干瘦的竹竿上几张蚊帐跟被单正迎风摇曳,甩下一串串的水珠儿。 昝三邻正在压水井旁捶洗厚重的毛毡,挽着的裤管湿漉漉的,他都无暇去换干爽的裤子,趿着拖鞋的双脚已经冻得通红,大概洗这些什物非常耗体力,昝三邻只穿着一件毛衣,额上也是湿漉漉的,不知是自己不小心弄到的水汽,还是干活热出的薄汗。 “三哥……”昝五湖小心翼翼地喊道,虽然知道昝三邻不太可能会呵斥她,可是两相比较,自己的懒惰衬托三哥的勤快,高下立现,她到底是小姑娘,也会赧颜汗下的。 昝三邻看了她一眼,搓洗毛毡的手并没有停下,淡淡地说:“放下吧。厨房里煮了点粥,先喝一碗垫垫肚子,草垛旁有一簸箕的大青菜,你去切了再煮好了舀去喂猪吧,记得要给猪食撒点盐。” 昝五湖拢了拢袖子,乖乖应了声,她本来想说自己的被子蚊帐自己洗的,可就在刚才,平地刮起的一股寒风让她退缩了,即便和煦暖阳当空,可冬天毕竟是冬天,空气里的寒风都像藏着一枚枚看不见的细针,专门往□□在外的肌肤上刺,而压水井里的水也不似石井的水会有温度,不见天日的地下水,是刺骨的冰冷,跟千年冰雪融化的水一样,寒彻心扉。 昝五湖来到厨房,果然见草垛下搁放一簸箕鲜嫩的大青菜,应该是昝三邻一大早去菜地摘来的,叶子上还卧着一条正在啃食的小小青虫呢。昝五湖吸了吸鼻子,米粥的香气很浓,他忙不迭地掀开锅盖,煮得很浓稠的粥已经有点冷了,配菜是自家酿制的咸菜,咸菜调了点蜂蜜,蜂蜜也是自家养的小蜜蜂出产的,甜而不腻,很是适合搭配白粥喝。 昝五湖很高兴,农家人一般都不弄早餐的,他们习惯早餐跟午餐一并解决,昝五湖也习惯了空腹等午饭,放寒假这段时间,她就从来没想过要自己弄早餐,这会儿有这么可口的白粥暖暖饥饿的肚子,她太心满意足了。 有三哥在家的日子真是太美好了! 昝三邻好不容易把该洗的都洗完了之后,正准备去弄午饭时,院子外响起了村长夫人兴奋的声音:“状元郎,你的电话……那个赵家的小公子又给你打电话来了。”本来么,上湖村就只有她家安装了电话,是一件很值得她炫耀的事情!可是外出工作的村里人会把电话打到她家,还要让她去他们的家喊人来接听电话,把她当做了仆人指使,呼之则来挥之则去么?所以当然是找别人的电话,她都推三阻四,不太乐意帮他们的忙。昝三邻不过是考了个状元,也敢把她家的电话给他的同学,实在太把自己当回事了! 她并不觉得读书人有什么了不起,书读得再多,充其量不过是跟张老师一样,念了十几年书后回到上湖村教书,领那丁点连她都嗤之以鼻的工资。昝三邻就算是状元郎吧,再厉害也就跟老张老师一样,做个学校的校长,可当了校长又怎样?工资依然赶不上自家小儿子工资的一半,除了多赚了点虚名,什么也没给后人留下,然而这年头,谁还在乎虚名? 可是自从她知道了昝三邻曾经跟镇上首富赵同容的小儿子是同学之后,昝三邻的书读得似乎有点价值了,她也理不清这种让人提升了价值的认知是怎么形成的,只是隐隐觉得,读书是可以结交权贵,权贵啊,寻常人能结交的么?她这辈子看过最大的官就只是自己的丈夫了! 这还只是她潜意识里觉得读书的可贵之处,可当赵家小公子找来上湖村寻昝三邻的时候,引起的轰动她至今难忘,几乎全村人都跑过来围观百花镇首富的儿子长什么模样,昝家被围得里三层外三层,那些在地里干活的也不知听了谁的张扬,纷纷赶到昝家,仿佛见不着首富儿子会给自己的人生带来遗憾似的。 她也挤在昝家的院子里,看着昝父昝母跟个土包子似的战战兢兢接待贵客,如果换成是她招待,起码会沏一壶上等茶叶的茶奉上,然后再攀扯关系,努力给自己家每个人都争取一些利益,首富嘛,他们身上拔下的一根毫毛都比所有人的大腿粗啦! 还有那些来围观的乡民,去她家挑水时那吓死人不偿命的大嗓子,在赵家小公子面前跟刚过们的小媳妇一样畏畏缩缩,大气也不敢出,跟没见过世面的乡巴佬一样,还在那里议论赵家小公子开来的车,那是他们该懂的名牌车吗? 不过那车上还有一个人没下来,听那些趴在车窗里朝内窥探的人说,那人就是赵同容!真是好笑啊,车窗是贴了膜的,能看得清人的长相么?他们能这么说,还不是司机下车驱赶他们时,开门的那一刹那看了个大概的轮廓而已。 不过想想,要是车内真的是首富赵同容,上湖村的公路会不会就修上了?村子里的山头也挺多的,要是能给承包出去就更好了…… 她还要再臆测下去,昝三邻已经谢过了她,然后越过她直奔她家走去了。村长夫人得到了他的谢,很是高兴,真是个懂礼貌的孩子啊!毕竟是首富儿子的同学,毕竟是正在市区上学的读书人,对谁都这么客气。她转了转眼珠子,市区重点中学啊,多少权贵子弟在那里读书啊?兴许昝三邻还能在这样的市级学校里结交更多比赵家小公子更要有能耐同学呢! 如此一想,她觉得昝三邻比以往更俊俏了! 昝三邻接起电话时,难免提心吊胆了一阵,生恐所谓的赵家小公子摇身一变,成了那个令人不寒而栗的赵家大公子。 所幸电话确实是赵嘉鹏打来的,他总有说不完的话说与昝三邻听,而昝三邻也永远是他忠实的听众,不管听他说怎样的废话,都不会觉得无聊。 赵嘉鹏本来打算在统考前一周只身到市一中找昝三邻玩的,他在打往502室中已经跟502室的其他成员熟稔了起来,虽然没见过面,但因为聊得很投契,也都把他们当成了朋友,找昝三邻固然是因为想念他,可是赵嘉鹏也很想见见那几个常常在电话里一起吹水的人,他甚至记住了安康跟陆杰的名字,还有一个好像叫吴凤还是吴凰来着的? 聊到赵嘉鹏那边有人喊吃饭,听语气好像是赵母,赵嘉鹏才依依不舍地道别,吃不吃午饭本来无所谓,可是今天赵父跟他最敬畏的哥哥都在家,赵嘉鹏也不敢造次,再说了,之前他是问过昝三邻吃没吃午饭的,他自己可以不吃午饭,可是昝三邻这么瘦了,哪能跟他一样饿肚子呢! 搁下电话的赵嘉鹏意犹未尽,想了想,反正他已经知道昝家怎么走了,有空他就再去一趟,这个寒假昝三邻就在家里,肯定能收到这份天大的惊喜的! 放下电话的赵嘉楷轻轻拧了拧鼻梁,上好质地打造的无框眼镜压得鼻梁并不疼,他干坐了一会儿,失笑地摇摇头,能不好笑么?他居然会有这么一天沦落到偷听自家蠢弟的电话,还能忍受他那些无聊透顶的日常点点滴滴的废话,他居然忍住了大半个小时,只为能听到那久违了的嗓音,还有那么温润的笑。 他已经很久没见到昝三邻的面容了,其实也不算久,市一中里,就有人帮他留意着昝三的一举一动,他上了锁的抽屉里,放着很多叠偷拍昝三邻的照片,那是用目前市场上色素最高的相机拍下的,照片内昝三邻的样子有时异常的清晰,连同嘴边微微扯动的笑都能勾勒出来,甚至是长而多的睫毛都能根根悉数,可有时抓拍不好,人物严重模糊,穿着市一中的校服,同框出现在照片里,赵嘉楷依旧能一眼找出昝三邻的位置,甚至能勾画出他的言行举止,还有那转动眸子的笑。 昝三邻的笑,那么安静,那么灵动,却夺人心魄。 赵嘉楷也不知道自己是何时中了他的蛊,初见昝三邻的画面常常会浮现在他的脑海中,那些前来祝贺的宾客,他个个认识,可就在那会儿,他的目光只被那抹单薄的身形吸引。诚然如袁天善所言,昝三邻确实与自己的初恋有几分相似,可他对游雪音从未有过执著,她说交往,他点头,她说要去外国留学,他送上祝福,他们仅有两年多的回忆,不可否认,回忆中总会掺杂着甜蜜与伤感,甚至更多复杂的情感,可偏偏没有执念。 赵嘉楷承认他喜欢过游雪音,她那么温柔,那么美丽,又那么聪明。 “哥!吃饭了!”敲门声响起时,赵嘉鹏的声音从门外传来。 “嗯。”赵嘉楷收回思绪,应了一声,不过他的房门有很不错的隔音效果,外头的赵嘉鹏没听到他的回应,又叫了一声,敲门的手急促了起来。 赵嘉鹏正敲得起劲,他尚未从与昝三邻聊天的兴奋余韵中走出,一边无意识的敲着门喊着哥哥吃饭,一边细细回味跟昝三邻聊的内容,门赫然打开,他连敲的动作差点刹不住,敲上了赵嘉楷的胸膛上。 “哥,你怎么不应人啊……”他讪讪的埋怨,眼角余光看到了哥哥的眼镜里泛出一丝冷光,他心里打了个突,咦?这么熟悉的眼神,自己又做了什么蠢事了么? “哥……”赵嘉鹏本能的后退一步,惴惴的看着他,以往赵嘉楷露出这种笑,倒霉的永远是自己。 “吃饭!”结果赵嘉楷只是淡淡的说了这么一句,率先越过他,下楼去了。 可怜的赵嘉鹏,这顿饭吃得如履薄冰,连赵母夹给他最喜欢吃的菜也形同嚼蜡。 第59章 新年3 天公也算作美,放晴了几日,春节即将来临时,冷冷细细的雨又飘了下来,如烟似雾地笼罩着上湖村。 昝一清在这个阴雨霏霏的日子里回了一趟家,他的工作要忙到大年三十晚上,毕竟得了个好营生,虽然暂时赚的钱不多,但身为长子,怎样也得在年节时拿点钱出来贴补家用,以示男子汉的担当。 以前他在s市特区一个小工厂里没日没夜的做着机械性的活儿,工资仅仅够自己糊口罢了,如今也算衣锦还乡了,当然也要鲜衣怒马一番,给昝家长一点门面的脸了。 他西装革履地开着一辆大众直奔昝家,上湖村有轿车出入的历史实在有限,昝一清的车刚停在院门口,便引起了轰动,民众又是一传十十传百,跟上动物园看稀奇动物似的,纷纷撑着伞披着水衣前来昝家围观了。 在他们的记忆中,上湖村也就只有村长家的小儿子有能耐,早早就买了一辆轿车,可他也只是在年节的时候才会回家一趟,再有便是那回全镇首富的小儿子跑来找昝三邻时,坐的听说是什么什么牌子的跑车,谁知道呢,总之就是有钱人没地儿花钱,把票子砸给外国人的败家行为。 这会儿,昝一清像早有准备似的,正给前来围观的村人分发东西呢,男的递支芙蓉王牌子的烟,女的赠个红彤彤的大苹果,小孩一律发大白兔糖果。他长得本来就英俊,身材挺拔,又穿着剪裁合宜的西装,那些与他年龄相仿的未婚女孩儿羞红了脸,怯怯的接过大苹果,再偷眼瞟去,雨水打湿了他的头发与肩膀,水珠儿顺着她的脸颊滑下了下巴,性感到了极点,像足了那些偶像剧里为女主淋雨的男主,一颗芳心不由自主地小鹿乱撞了起来。 人群渐渐散去,昝三邻才无奈地道:“哥,先去洗个澡吧。”在大哥耍慷慨的时候,他早就去了厨房烧了一盆热水,水都滚了好几滚了,大哥也终于显摆完了。 昝一清接过他递来的毛巾,一边嘿嘿干笑,一边拭擦西装,这套西装虽然在店里算最便宜的一套,可也花了一千多啊,他还要穿着回h市的呢。 一旁的昝五湖嘟着嘴,很不高兴:“大哥,苹果就剩下半箱了。”当她看着昝一清从车厢里搬了几箱苹果下来时,惊喜得无以伦比,闻着阵阵苹果的香味,口水都忍不住要滴下来,她抓了一只,也没有洗,更不必削皮,咔擦咔擦咬了便下咽,心里正盘算着一天要吃多少个才能把几箱苹果吃完呢,哪料大哥眼皮也不眨一下,就把它们送给了那些讨厌的围观群众了。 “过年再买几箱回来。”昝一清状似不经意的说,他的老板很大方,每个月发给员工的奖金不少,而市区农贸市场的水果交易比乡镇的便宜许多,这么几箱苹果,也不过两三百而已,两三百就能在村子头挣个好声誉,简直太划算了! “真的?”昝五湖的眼睛一亮,心情一高兴,又抓起一个大苹果啃了起来。 “别乱花钱……”昝父皱着眉抽着芙蓉王,这味儿怎么都不起劲,太淡了,还是他的烟草来的更带劲,镇上好像卖二十多块钱一包,啧!怎么会有人喜欢这种又贵又不好抽的烟? 村里的甘蔗都砍完了,昝父也闲了下来,春节将近,地里没什么农活可干,只有菜地的青菜需要打理一二,不过幸亏三子会把菜地打理得井井有条,这些日子总下雨刮风,别人家一垄垄的荷兰豆无精打采东倒西歪的,只有他家的长得郁郁葱葱,他现在只需要定时去放牛就行了。 “你的车买了多少钱?”昝父喷了口烟,缓缓地问,他就算没吃过猪肉也见过猪跑啊,村长小儿子的那辆,看起来还没有大儿子开来的这一辆大呢,人家买了十几万,听说还是分期付款什么的,这回大儿子弄出这么个大家伙出来,是要他卖房卖地吗? 昝一清笑道:“这哪是我的车,是向老板借的!” “借?”昝父一抖,这么贵的车,还会有人愿意借给别人开? 昝一清仿佛知道昝父所想一样,笑道:“是啊,我的老板别的没有,就是车多!”驾校驾校,没车能成驾校吗?再说了,他的老板王南也经营着一家二手车店,如果有好的二手车,他也想买一辆,反正老板已经开了金口了,没钱可以赊,不想赊还可以借,不计利息。 昝父只是不解,现在的城市人,都这么毫无理财观念的吗? 昝三邻把苹果削去了皮,再切成小块条状,浸在水果盘里放了点盐,端上来,插好了牙签,递给昝*咬着慢慢吃,回头又催促了一回昝一清去洗澡。 昝一清耸了耸肩,乖乖依言去洗澡了。 昝五湖吃了两个苹果,现在已经啃不动了,见昝三邻把苹果弄得那么精致,撇了撇嘴,很是不以为然,怎么吃不是吃,撒了盐就能把苹果吃成了人参果了么?不过看昝*吃的一脸陶醉,她又止不住好奇了,捻起了牙签撮了一块往嘴里塞,细细咀嚼了一下,咦?还别说,真的挺好吃的!不觉又多吃了几块。 待昝母完工从橘子园回来时,晚饭早就弄好了,一路上,昝母遇见了不少村里人,没少从他们的口中听到一个劲的恭维她的话,说她生的儿子个个都很有能耐。起初她还以为是反话,心里很不是滋味,纵然自家儿子再不好,也容不得旁人多嘴评论!可听多了,才听出了是羡慕的意思居多,一问,才得知大儿子衣锦还乡,给乡里人派发了烟糖水果呢。 可农家人哪个不是把袋子里的一分一毫看的比天还要重要?昝母听了之后气急败坏,火急火燎地赶回了家,一进门,五个子女齐齐的喊了她,一桌子冒着热气的饭菜已经上了桌,就等她入席呢,昝一清摸着肚子哀哀地叫道:“妈,吃饭好不好?我都饿死了!”昝母一肚子的火顿时烟消云散,一边叫着开席,一边皱着眉对昝三邻道:“你哥难得回家一次,也不会杀只鸡加个菜!” 昝三邻低着头不语,眸光黯然失色,昝父冒着雨去了一趟圩镇从何充的猪肉档里提了两斤瘦肉回来,还买回了几尾鲢鱼,他在煎鲢鱼的时候,油花溅到了手背里,留下了几枚红红的印记,本来他已经忘记了它们的存在的,这会儿每个印记上像爬满了长着锋利牙齿的细菌,狠狠地啮咬着伤口,戳心的疼,却无法言说。 “妈!”昝一清忙为昝三邻解围,大声说,“我在练车场里顿顿吃鸡,都吃腻了!”他说的也没有错,饭菜是阿莲做的,不过因为托着个大肚子,去卖菜不方便,所以菜是阿伟去买的,阿伟对吃的没什么概念,觉得老板这么信赖他夫妻两人,把买菜钱都交给了他们负责,于是心里一激动,顿顿鸡肉鱼肉,餐餐不变,吃了一个月,王南再也忍不住了,托辞约了朋友吃饭,再也不留在练车场上陪他们煎熬了。 饭后,夜幕已经笼罩下来,雨势停了,可风还是夹着湿冷的利刃横冲直撞。一家人围着破旧的电视看南方新闻,昝三邻留在厨房做善后工作。 昝一清瞪着只顾吃苹果的昝五湖一眼,想要呵斥她去厨房帮忙,奈何他上次修理了一回昝四海,如今昝四海坐在离他最远的角落,委委屈屈的啃着苹果,就没再想爆发了。 这样的家,他都不太想呆了。临走前,昝一清搁下了一叠厚厚的大钞票,没忘记把紧要的事情跟父母交代一遍。 昝母用沾了口水的手细细翻着这叠钞票,一共三百张,吓得昝父昝母直瞪眼,好久也没能说出话。 还是昝父打破了僵局,他不确定地问:“安装电话?”有必要吗?他一个地道农民,打交道的都是村里的人,父母跟弟弟去平县住,这么多年下来,关系也淡了,一年也就只有清明节时他们从平县回来上山去祭拜祖宗能见上一面,压根没必要电话联系。 倒是昝母很赞成,她早就瞧村长夫人那副眼睛长在头顶上的丑陋模样不顺眼了,家里安装了电话,也好戳戳她的傲气,到时候村里人肯定都只往她家打电话叫亲属接听,谁还会自讨没趣地把电话打向村长家? 昝父瞪了她一眼:“我听村长说,就算不往外拨打电话,一个月的电话费也要花十几二十块呢!” 昝母睁大眼睛,竟然还有这样毫无道理的收费? 昝一清道:“小钱就不要去计较了,开了学,他们三个都去了学校,出门在外总有个思念的时候,打个电话回家问候一下也是应该的。” 昝父昝母面面相觑,不过安装电话对于下一个事项确实少花钱了许多,夫妻俩便不再多说了,昝父也应允了明天就去电信局把电话按了。 “我们农村人,有必要建一间冲水的厕所吗?”昝母不高兴了,地里那样东西不是吃粪的?人粪尚且不够呢,家家户户不是牛粪猪粪都留着,给地里施肥用的?当然也有另类的,那就是村长一家,他们住小洋楼,幺子开轿车,厕所当然也跟城里人一样,谁让人家早就不耕田了呢! “这你们别管,建了之后,你们可以不去用。”昝一清扶额,有点难以跟父母沟通了。 “那还建来做什么?”昝父昝母异口同声。 “你们不去用,有人会去用啊……”昝一清耐心地道,“我要是带城里的朋友回家,难道让他们憋着啊?别说让他们跟我们一样解决啊,他们连靠进粪坑都不行,怎么让他们跟我们一样解决?还有,去村长家也不方便啊,你想啊,我们家的客人,怎么跑到村长家上厕所呢?像什么话啊!” 昝父愁着脸说:“村长家的厕所建了有四五年了吧,那会儿建筑材料还没有现在贵,可好像也花了有一万多了吧……” 昝母突然眼睛闪亮了起来,喜上眉梢道:“你老实交代,带城里的什么朋友回家?是不是交了女朋友了?” 昝父眉心一跳,顿时不愁苦了。说起来,大儿子过了年25岁了,这年龄在上湖村,娶妻生子的多了去了,就连自家二女儿还不是成家生子了么…… “交什么女朋友!”昝一清没想到父母的脑回路这么转,噎了一口口水,半晌才道,“我不会娶城里的女孩。”他两段感情都湮灭在都市的繁华中,第二段还害他受了牢狱之灾,就算不是一朝被蛇咬十年怕井绳吧,到底是看清了都市女孩的追求,她们中或许有能与心爱的人同甘共苦的,可惜他没遇上。 昝母没少从电视上婆媳大战的大剧,也知道城乡两代人的代沟有多深,想想让她去伺候娇生惯养的城市媳妇,她宁愿窝在上湖村自力更生! 不过大儿子不承认结交了女朋友,可是过年带回家的,除了女朋友,还能是什么朋友?昝父昝母为了大儿子的婚姻大事,虽然心疼这笔修建费,可到底还是应允了下来。 临走时,昝一清一再的让昝母辞去橘子园的工作,昝母随口应着,心里却不以为然,一天35块钱啊!干什么活儿能轻松得到?虽然辛苦一点,不过有大儿子关心着,她觉得很暖心,于是看向其他四个子女的目光也充满了慈爱。 昝四海目送昝一清开车走了之后,才敢问昝三邻:“三哥,你刚才在笑什么?” 昝三邻眉角轻扬,道:“没什么。”他能不笑么?安装电话,修建厕所,还能是谁的主意?也不知道他又编了什么谎话把大哥骗得团团转的,居然就对他言听计从了。 可是,他也想他啊!夜深人静的时候,想得特别难受。 第60章 过年4 翌日,昝父也没有拖拉,一大早骑着那辆锈迹斑斑的摩托车到了百花镇,直至中午,才垂头丧气地回到家。 得知家里要安装上电话时,那对双胞胎是最兴奋的,整宿都睡得不怎么踏实,尤其是昝四海,他早上六点就得起床,六点半不到,孙冠雄就已经来到了昝家院子门口,等着载昝四海一起到镇上开工。 “爸,咱家什么时候装上电话啊?”昝五湖迫不及待地问,她今天依旧睡到十点多才起床,至今她才发现,昝家有昝三邻这么勤快又细心的人忙前忙后,是一件多么幸福的事啊! 她依赖昝三邻的勤快,那样她就可以少干一些活了,可隐藏在身心深处的,是不为人知的嫉恨与厌烦。上了初中,她跟昝四海遇到的境况差不多,他俩成绩不突出,而昝三邻又过于优秀,难免总被老师拿来与之比较,他们在昝三邻的面前,无异于萤火虫与太阳一样,萤火虫只能活在太阳光芒的阴影下。那些从来没教过昝三邻的新老师,也因耳闻过昝三邻的大名,知道他俩是昝三邻的弟妹,只道也跟他一样出类拔萃,哪知龙生九子各有不同,古话诚然不假。 他们不会知道,原本投注在小孩身上期翼的眼神变成失望,由称赞变成无奈的语气,是多么深的打击到了这对双胞胎的自信。 “别提了,”昝父不耐的一挥手,“电信局查了,说上湖村的座机要什么客户端来着的,反正说客户端已经装满了,咱们得等下一批端口。”昝父哼了声,他怀疑是电信局的人提前放假了,毕竟后天就过年了,值班的人也只有两个,对他也是一副爱答不理的拽样。 “怎么这样!”昝五湖几乎尖叫着,她昨晚也沉浸在幻想中,想着家里通了电话,先通知班上的谁好呢,是那个一直瞧不起她的张娜娜,还是成绩很优秀很得女生人缘的陈少晖?心里一直举棋不定,哪知一切已成幻灭,她一时失控,对着昝父便喊了起来,声音颤抖,像受了很大的打击。 “你这是怎么了?”昝父没想到她这么大的反应,有点懵了。 昝五湖咬了咬唇,眼眶里蓄满了眼泪,她转过身,回到房间,伏在桌子上抽泣着。上了初中,结识的人多了,她才后知后觉的发现,同学朋友之间都存有无形的隔膜。 这个年龄的少年人,心智尚未被社会大染缸侵蚀,不会把人分为三六九等,可潜意识里却存有攀比的心理,家境好的,在人群中总是如此的耀眼夺目,就算成绩很差,可在同学面前依然自信且自负,而家境稍差的,也还能从容应对,不卑不亢,至于贫苦出身的,即便表现得自立自尊,骨子里难免有些许的自惭形秽,总担心自己的衣着用度会沦为他们的笑柄。 她止不住会想,难道三哥从未遇到这样的同学吗?去了市区学校,这种同学更多吧?可是,为什么她从来看不到他的失落与哀伤,哪怕露出一点点的瑕疵,她也能找到心理的平衡感啊! 昝父压根不会留意子女们在校有着怎样的生活与际遇,对昝五湖的失声指责很是火大,他在电信局受了一肚子气,去找工头修建厕所,结果工头狡诈异常,借着春节将至,告诉他说要工人干活也行,加薪水!不加薪水只能等到来年之后。本来建筑材料涨价也都罢了,工人还涨薪水?这无理要求简直跟割身上的肉没区别! 昝三邻在院子那头喂着猪食,自然也听到了昝父跟昝五湖的对话,他或许能明白昝五湖这么大的反应,大概便是希望太大,失望也太大罢。昝三邻谈不上有多失落,毕竟这么多年了,每逢寒暑假,他在家里干活读书,鲜少跟同学联系。 502室的人起初也没人相信他家没有安装电话,后来熟悉了,了解了昝三邻其人,渐渐也就信了。可高一(3)班其他同学,看到成绩寄出表单上,昝三邻的电话栏里空白一片,问了之后,依旧没人相信这个年代还有装不起电话的家庭,以为他在家只想好好读书,不想为外人打搅,班上几个偷偷喜欢他的女生尤为失落,她们还想着寒假可以跟他电话联络一下感情呢。 昝三邻刚喂完了猪,便听到了院外头轰隆的摩托引擎声了,这声响别具一格,昝父也听出来了,一看日历,才知道也该是女儿女婿上门来了。 昝二楚走进娘家院子,来不及把小胖从背上解下来,径直走到压水井旁,抽上水,擦拭裤脚上溅到的泥星团子。这几天阴晴不定,上湖村外那段黄泥路积了很多泥淖坑底,而新年将至,外出到镇上购买新年用品大有人在,来来往往的车轮不停碾压,泥淖坑就更稀烂了。 “二姐!”昝三邻忙过去帮她压水井,顺便装满一桶水,何充的摩托车也该洗洗的吧。 “哎!我家三子又高了!”昝二楚湿漉漉的手在厚外套上拭擦干爽了之后,才拉着昝三邻左看右看,小胖在背上发出抗议的嗯哼声也没理会。她有半年没见着昝三邻了,眼前的少年眉角似乎长开了点,比以前更好看了,个头依稀窜高了些许,她一米六二的个子,今天穿来的靴子,后跟高度大概有五六厘米,跟昝三邻站在一起,堪堪与之持平。 昝二楚越看越得意,当初还是她私底下打电话把大哥叫回家劝说父母让三弟去市区读书的呢,三弟将来考去京城读书,有了出息,她脸上也有光彩啊。 小胖被她绑在后背上,一路颠簸了半个多小时才着陆,一两岁的小孩能这么坚韧实属难能可贵了,可妈妈竟然只顾跟她兄弟叙旧,全然忘记了他的存在,为表抗议,嘴里嗯哼了几次,只引起昝三邻的疼爱,冰冷的手指轻轻掐着他的胖嘟嘟的脸颊,他最不喜欢别人逗弄他的脸的了,于是把头扭过了一边,虽然躲过被掐脸的命运,可想要的自由还是没有到来。 为了显示自己的存在感,小胖一蹬两条小短脚,运足了气,元气爆表的啼哭声终于成功引来父母的注意,昝二楚一边哄着一边解他下来,何充连忙停好了车,车篮的礼品也来不及取下,大步走来熟悉地抱起小胖,嘴里哼着不知名的曲子安抚,不过小胖显然很不吃这一套,胖乎乎的两只小手伸向昝二楚,还是妈妈的怀抱更舒服。 昝父闻声出来,干站着也跟着逗了一会儿外孙,小胖只会几个简单的称呼,“外公”这么拗口的发音还没掌握,昝二楚引导了几次,未果,只好作罢。昝父见没能帮上女儿女婿什么忙,看了一眼停在院子里那辆溅了一身泥星的摩托车,车厢塞得满满的,点头暗自满意,转头吩咐昝三邻去切茶。 茶是昝五湖切好端上的,她在房间里生着闷气,也听到了姐姐姐夫来了的声响,十几岁的小姑娘,脸皮也薄,让人知道自己为了装电话的事儿而哭泣,传出去也不好听,忙擦干了眼泪,出来泡茶上桌了。 昝二楚把小胖抱到昝*跟前,让两个小孩一起玩,她腾出手过去帮丈夫卸礼品,礼品跟往年差不多,无外乎是糖果烟酒,何充知道昝父要抽没加工过的纯烟草,买了一大包,可把昝父高兴坏了,虽然这些烟草镇上也有卖,但女儿女婿记住自己的爱好,特意买来讨好他,这比什么都值得高兴的。 昝父不怎么喝酒,昝家只有昝一清才喝几杯,所以何充只买了一瓶本地有名的米酒,还有一箱椰子汁,昝五湖直瞅着椰子汁,昝二楚难能不了解自家五妹的品性?于是开了箱子,对她道:“别喝多了,小心拉肚子!” 昝五湖权当做是她的糊弄,实则是怕自己把椰子汁喝完,她知道二姐不太喜欢自己,二姐未出阁时,没少在昝母的面前说她的坏话,什么懒惰啊贪嘴啊爱占小便宜啊……昝五湖撇撇嘴,说得她自己好像就不贪嘴似的,要是不贪嘴,能嫁给姐夫? 上湖村里,昝家六兄妹都长得很好,明明昝父跟昝母模样普通,生出的儿女个个模样出众,昝一清英俊挺拔,昝二楚水灵妩媚,昝三邻俊逸灵动,或许只有昝四海稍微长得平实一点,而同是双胞胎的昝五湖就很明艳,至于昝*,粉雕玉琢的小孩子,眉眼尚未长开,却依稀可见昝三邻的影子。 昝二楚读完了初中,就到镇上的制衣厂工作了,十六七岁的女孩子,最是俏丽的年华,就算不施胭脂,村里厂里也是一朵娇艳的花儿,没少男人打她的主意,万万不曾想到,最后抱得美人归的,竟然是个开猪肉档卖猪肉的老男人何充。 何充那会儿也只是而立之年,并不算老,可百花镇上不足年龄就同居生子的多着去了,何充虽然是卖猪肉的,但眼界不低,不少媒人帮他介绍对象,相亲了好几年了,见过的女孩子多得连他都数不过来,也不是没动过心的,可对方条件太好,人家嫌弃他,他也不敢高攀。 遇见昝二楚,是在自家的猪肉档里,那天昝二楚发了工资,想给家里的弟弟妹妹加餐菜,于是就到了菜市肉卖行买猪肉了。当时已经六点多,菜市的猪肉铺生意好的早就卖光了回家了,只有三家店铺还有人在,一家只剩下肥肉,另一家五花肉上沾满了苍蝇,所以昝二楚来到了第三家,何充刚要打烊,抬头见到昝二楚,整个人呆住了,昝二楚指着那根排骨再次叫他称了剁匀,他才如梦初醒,他把剩下的两跟排骨剁了包给她,却只收她一份的钱。 不管是昝二楚的骨子里带着爱占小便宜的小毛病,还是真的觉得何充卖的肉新鲜,为人也很老实可靠,她每周都去光顾何充一次,得到的肉类多了一倍不止,一来二往的,两人能说上几句话了。到了后来,何充说,反正他每天都有一些肉卖不完,自家也吃不完,就叫她每天过来把剩肉都拿回家,昝二楚只笑不语,她没来拿肉,何充守在她工厂门口,等她下班,不仅送肉,还把人送回昝家。 昝五湖在那半年里,吃了很多肉,对二姐跟何充的事知之甚少,所以才会觉得,要论嘴馋,昝二楚绝对比她有过之而无不及!不然怎么可能因为半年的猪肉,就要死要活地嫁给何充了呢? 因为年节将至,何充的猪肉档生意很忙,送完礼本来要回去的,昝父拉着不让走,昝三邻也识趣的去做饭,昝二楚忙跟着去帮下手。昝二楚嫁去了何家之后,几乎成了专职妈妈,她的婆婆也是一把能手,对她还算不错,或者是她婆婆觉得何充毕竟长昝二楚那么多岁,做的营生也不是很好听,昝二楚都不嫌弃下嫁过来,当然得好生伺候着了。当昝二楚怀孕生了小胖之后,在何家的地位更是直线上升,家务几乎不用她沾手,连何家的钱也可以管理了。 两个在院子里呆着的小孩在没大人管理的条件下,居然真的扎堆玩一块去了,昝*对这个小外甥很好奇。在小胖还不会走路的时候,她是见过他的,可小孩子的记忆能有多久?昝*早忘记有这么一个只比自己小三岁的外甥,于是把自己仅有的塑料玩具蛇送给小胖玩,可小胖何许人也?他家的玩具整整堆满了好几箱子,怎么可能对那条只会扭动的玩意儿动心?酷酷的扭过了脸不理不睬,昝*看着他胖嘟嘟的脸颊,捏了捏自己瘦瘦的脸,忍不住拧了拧那两团鼓起来的白肉。 小孩子下手哪有什么轻重可言?加上小胖最不喜欢别人捏他的胖脸,尤其是大力的捏,于是仗着气力大,一把推倒了昝*,扭头就往屋子里寻妈妈。昝*摔倒在地虽然屁股很疼,却也不哭,爬了起来,三两步就赶上了踉踉跄跄还跑不稳的小胖,扑倒压上,骑在他的身上制服了之后,两只手一个劲的捏那两团油腻厚实的脸颊。 当元气十足的哭啼声再次划破昝家院子上空时,昝二楚现身得很及时,不过她只看到两个小孩坐在冰冷的地上大哭,小胖哭得肝肠寸断,鼻涕横流,昝*哭得委委屈屈,梨花带雨。昝二楚一颗心都要化了,只当小六子被自家胖小子欺负了,一把抱起昝*,一边哄一边骂自家儿子。 小胖那个委屈啊!一边使劲的干哭,终于哭到何充来了,被何充抱在怀里的小胖也不嫌弃何充不柔软的怀抱了,毕竟此地人心太凶险,他要爸爸,他要回家! 由于小胖吵着要回家,何充一家子吃了午饭就走了,吃饭闲聊的时候,何充得知了昝一清嘱咐昝父办的事,电信局说的什么客户端他也不清楚,那些衙门的事儿,他也没能力可以帮上,不过修建厕所,他倒是可以叫上认识的工头上门干活,至于工人加薪什么的,这些他会去找工头谈妥,昝父只管准备建筑材料就可以了。 何充很爱昝二楚,顺带的也对昝家爱屋及乌了,对昝家是真好,这些年没少往昝家填钱。年前工头叫人上班干活,薪水当然高,可百花镇上多的建筑民工,找上三个,两三天就能修建起一间厕所,论日算工薪的话,三人顶多四五千,再给工头几百块的甜头,没什么不能办的。 当然这笔建筑民工的薪水,他断然不会让岳父付的。 昝父也清楚这一点,所以吃饭午饭后,他干劲十足地再次踏上百花镇,选购建筑材料,必须要货比三家! 昝三邻则趁着天气不错,去采了蜜回来,弄了两罐蜂蜜,一罐留着,一罐带着去了张老师的家。张老师果然在挥墨,他的屋子里挂了好几副对联,一些字迹早干了,一些还有点湿润。张老师的字在这十里八村很有名,很多人向他求字,只有他赏析的人才会送对联,瞧不上的,理也不理。 昝三邻当然是他赏析的人之中了,当初谈好了要四副对联的,他早就准备好了,整理好了拿给昝三邻,昝三邻也把蜂蜜当报酬赠送给他,他也不客气,毫无推诿就接了下来。 张老师清高,却也鄙视繁文缛节,有的人不明就里,慕名前来求字,砸下大把的金钱想要得到他一副对联,他却嗤之于鼻,闭门谢客,毫不理睬。 昝三邻有时会想,张老师这么执拗的个性,不知道能不能跟镇上那间曾经不收他诊费的老医生气味相投么? 昝三邻受人恩惠,心里想着要涌泉相报,像那个老医生即便只是一面之缘,即便那样的恩惠小之又小,他都会深记在心里,他日有能力了,定当上门还恩。 第61章 新年5 自从九龙镇真龙钟馗挟天子这个事件之后,我以为我吸取够了教训,再也不会碰凶宅的了,在这间已经被冲涤了凶兆的新房里静养,期间朋友唯恐我又招惹事端,干脆一同住了进来,说实话,因为有他同居,晚上我睡得很踏实。 不料静养一个多月后,又有中间人联系我们了,说有一间不错的房子急需我们过去看一下。朋友本来是回绝的,但我已经腻烦了这种吃完就睡,睡醒就四处游逛的无聊生活,就去磨朋友应承下来,朋友无奈,又找了中间人一次,听他描述的那间房子似乎也不算是凶宅,便答应去看那房子。 那房子就是一河相隔的城市里,中间人建议我们渡船过去,朋友就订了第二天晚上的船票,现在也才是下午五点多,他有充足的时间准备一些东西。我想着之前我也帮着购买这些神神鬼鬼的道具,也有熟悉的门路,就请缨去购买,朋友却斩钉截铁地命令我这次绝对不准碰任何道具,就连去了隔河的城市也不准踏进那间宅子一步。 我见朋友很凝重的神情,心也不由吊了起来,问他为什么,朋友摆摆手却不回答,被我闹烦了,才说我被人下过蛊咒,身上的元气还没完全恢复,不宜近凶宅。 他这么一说我就心有余悸起来,想起连环相扣的九龙夺位大事件中,险境横生,命悬一线,如果没有朋友在身旁及时出手,我有九条命也不够死。 又转念一想,既然朋友允许我跟行,这次的宅子应该不会太凶猛,到时候我再磨他一阵,他也肯定会答应我随行的。 朋友见我这么轻快应承了他的要求,狐疑地望了我一眼,我给他一个保证听话的笑脸,他拽拽的从挎包里拿出一颗黑不溜秋的药丸,丢给我让我吃下去。 我变了脸色,这种药丸我已经吃了一个月了,最近才没吃,味道不是一般的难吃,我疑心他是故意整我的,便犹豫着要不要吞下去,朋友已经帮我倒了一杯温热的白开水,示意我赶紧吃掉。 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我顺从地吃下药丸,有点悲哀地想到明明这所房子的地契上写的是我的名字,为什么是我听他的话? “吃这么多这种东西会不会有副作用啊?”我担忧地问。 朋友说:“江烁,你吃都吃了,还问这么多做什么?” 真的是,好像我该怎么死,都由他决定似的。 因为情绪上的抵触,我闷闷地躺到床里,朋友进来过一次,也不说话,帮我调好了空调温度就走了,大概又去忙着准备道具了。 晚上七点多,朋友才回来,我见他汗流浃背的,及肩的长发都贴在颈脖里,大概是懒得扎起来,我忙翻出汗巾给他擦,他从冰箱里找出啤酒喝了一大罐,胡乱抹了抹汗渍,就进盥洗室洗澡了。 我这才注意到朋友只带回了我的晚饭,别的什么也没带。 等他洗完澡出来,我问朋友:“你出去做什么?” “给你捎晚餐啊。”朋友一边回答一边擦湿发。 我凝噎,感情是他看到我生闷气也知道我没有心思弄晚饭。 本来两个大男人一块儿住,吃饭都是外送的居多,我偶尔会下厨捣弄,弄的饭菜实在连自己也不敢恭维。朋友更是信奉君子远庖厨,只在我静养期间,他煲了几次鸡汤,因为下了乱七八糟的神神鬼鬼东西,那汤味都走样了,难喝得要命,我几疑他是故意借机教训我的。 “那明天带什么东西过河那边?”我不死心地追问。 “船票。”朋友回答得很干脆。 我顺手操起沙发上的抱枕狠狠地砸了过去。 “别玩了,快点吃。”朋友摆好抱枕,顺势坐在我旁边,陪我一同看新闻,荧幕上播放高考时讯,不时插播一下采访出场的考生及陪考的家长。 我望着朋友俊挺的侧脸,很想问他为什么不念大学。 他捕捉到了我的眼光,回视了我一眼,并没有说话,只把胳膊伸展到我的肩膀上。 “很热啊。”我耸了耸肩,没能把他的胳膊弄走。 朋友只把空调调低了一两度,我继续埋头苦吃。 一直到睡觉前我们都很少交谈,我洗澡出来,朋友正在上网,我凑过去想看他查什么资料,他却关了网页,继而关机,拉着我就滚床单。 “今晚能不能……”我挣了挣朋友的手。 “不能。”朋友也不听我的建议,把我塞到薄被下面,扭暗了床边的台灯。 昏暗中,彼此的喘息声显得格外急促。 交手三两下,我就被朋友剥得像刚端上餐桌的白斩鸡一样。 被朋友近乎专横贪婪地挤入到让人无措的深处,那一刻,我恨不得把他剥皮拆骨,饮血啖肉,身体却又莫名地盘亘着更多的欢乐。 所以第二天感觉浑身酸痛也只好自认倒霉。 一整天又只得窝在床上。 傍晚,霞光铺满了昏黄的天空。我们开车直趋渡口,这个城市的历史根源还算久远,一些代表性的建筑物还没有换下它们古香古色的衣裳,在五彩缤纷的灯火点缀下吸引了不少呆腻了自己出生地的游客的眼光,这个渡口就是其中之一,木板石砖延绵数十米,那浸在河里的木柱缠上了三五盏小灯,照得它们的脊背直直的,像凯旋的士兵一样。 “你说,以后我们开个旅行社,专带游客去看凶宅,你觉得可行吗,会不会有生意?全世界好像还没这样性质的旅游社吧。”我点了一支烟,突发奇想地问朋友。 朋友抽过我的烟吸了起来,很配合地认真思考了一下,才说:“只带你都够我忙的了。” 我狠狠地瞪了他一眼,他扬了扬手里的烟,又道:“难道不是吗,早叫你这段时间不准抽烟,你可听了?” 我确实很久没有抽烟了,今天临上船时看见摊贩有售烟,我忍不住买了一包,站在甲板上被风一吹,很自然地就点燃了一根烟。 “你不是也说陪我不抽烟吗?” 朋友狠吸了一口,才把烟丢到河里。 我心下正可惜着还有一大截的烟呢,口袋的烟已经落入了朋友的手里,我心痛,大叫道:“秦一恒,你还我!” 那包昂贵的烟划起了一道抛物线,陨落在水里了。 我正想着怎么报复朋友,旁边两个女生掩嘴笑了起来,亮亮晶晶的眼神在我跟朋友的身上漂浮,唯恐不知道目标有多明确似的。 朋友很帅这是毋庸置疑的,我读书的时候也经常收到情书,所以我也当得上吸引女生眼球的帅哥。 我猜她们是刚参加完高考的学生,脸上洋溢着懈下高度紧绷的神经后的一种慵懒,大概是结伴到隔岸城市游玩的。只是现在的女生都大胆开放起来了,眼睛都敢堂而皇之地盯着素不相识的男人看,我却浑身不舒服,总觉得这两位女生的笑容有点诡异。 朋友似乎也不待见她俩,拉着我进了船舱。 一个多小时的水程,我昏昏欲睡,借朋友的肩膀靠时,又听到了那两位女生的窃笑声,真让人不舒服。 “你说,她们是不是被脏东西附身了?”我悄悄地问朋友。 朋友显然也注意到了她俩,压低声音对我说:“她们是脏东西附脑了。” 啊? “没得治的。”朋友又在我耳边轻声说。 我知道很多事情在我们能力范围外的,于是开始同情这两位被脏东西附脑的女生了,所以她俩再次发出兴奋的低呼声时,我心里念了一句“阿弥陀佛”,便坦然地继续休憩。 轮船靠码头时,手表显示九点过六分钟。 先到联系人安排的酒店下榻,又约好了明天看宅子的时间,朋友打车带我出去,我以为是去买道具,不料车停在了一处饭馆里,原来是联系人推荐的吃好东西的地方。 “听说这里的水煮鱼不错。”朋友熟练地点了几道菜。 我一边看菜单一边问他:“你不用带什么东西去看宅子吗?” “带了。”朋友为我斟了一杯茶。 “带什么?”我尝了尝,不错的菊花茶。 正犹豫要不要提醒他上次给我答复的船票已经用过了。 “家属。”朋友又是言简意赅的回复。 呛得我一口气差点没接上,直接喷出含在嘴里的茶,连连咳嗽。 “激动什么?”朋友一边埋怨一边抚顺我的背,嘴边却掀起笑意,以为我没看见。 我咳得脸颊涨热涨热的,不知是不是咳得太厉害了充血了,但肯定不是害羞! “难受吗?”朋友抽出纸巾帮我擦了擦被茶水沾湿了的下巴。 我刚接过他的纸巾就听到耳边响起那阵莫名怪异的窃笑声。 抬眼望去,饭馆的一角可不正坐着在轮船上遇见的那两名女生? 我心里一凛,好不容易止住了咳,担忧地低声问朋友:“那附脑的脏东西是不是对我们不利啊?我感觉她们受了控制,在跟踪我们。” 不知是不是错觉,朋友似乎在竭力忍笑,他想了一下,才一本正经地说:“她们是受了脏东西控制,但未必就在跟踪我们,放心,只要不搭理她们,那脏东西便害不了我们。”顺手又抚摸了几下我的背部。 两位女生又发出一阵高昂的抽吸声,絮絮地交谈着什么,我知道她俩肯定在议论我跟朋友,便竖起了耳朵,可这处饭馆人声参杂,怎么也听不清她俩在悄声说什么。 这棘手的附脑脏东西到底是什么啊? 小菜上桌后,我很快就屏蔽了那两位怪异的女生,夹起榴莲饼大快朵颐。 朋友也喜欢吃榴莲,但对榴莲的加工品显然不太钟爱,只象征性地吃了一块,余下全让我包场了。 后来上了水煮鱼,我被辣得没了脾性,眼泪鼻涕擦完又流,只得搁筷,朋友却吃得津津有味。 结帐时,朋友又叫了一份榴莲饼带走,我拍了拍肚子,说道:“装不下了。” “睡觉前又能装下的。”朋友也伸过手来揉了揉我的肚子。 于是又听到被脏东西附脑的怪异低笑。 我似乎抓到了规律,但凡我跟朋友有肢体上有接触,附脑的脏东西就作起祟来。 难道那附脑的脏东西是雷达,能测量我跟朋友之间的关系? 却又不像,否则朋友早就遇魔屠魔遇佛杀佛了。 “秦一恒……”我喊了一下朋友。 朋友回头看了我一眼,一手提着夜宵,另一手握住我的掌心,也不管旁人愕然的目光与那两位女生高呼的尖叫声。 回到酒店后,我又很好胃口地把榴莲饼悉数干掉。 朋友正跟屋主通着电话,了解详情。 等他挂了电话,我从他的谈话中也隐隐猜到了是怎么回事了。 屋主是新近盘下了那间房子的,才跟家里人搬进去一个星期左右,那房子什么都好,唯独电视信号不好,只收得到一个台,起初屋主叫人去修了电视路线,但维修员说路线没有坏,房子也没有磁场干扰,电视更是崭新的,但就是收不到其他频道。 住了第三天装了网线,诡异的事情又发生了,计算机上网观看的视频,不管看什么视频,最终都会变成播放越剧,跟家里唯一能看的频道一样。 当日就把女主人吓坏了,一家人急忙忙地收拾东西,再也不敢住下去了。 我问朋友有没有头绪,朋友来回踱着步,思量后摇头说暂时没有把握,得亲自看了才能下定论。 我见他皱眉,心里开始一万个懊悔,后悔让他接这单生意,我跟他风风雨雨走过了这么多荆棘,大的小的苦难都跨过了,心底终归是不想他出事的。 又不是不够钱花,单单我现在银行账户上的数字就足够我们用一辈子,何况朋友比我还更会敛财。 朋友仿佛也看出了我的愧意,拉我到他的怀里,润润的唇贴到了我的脸上。 我心安了。 “秦一恒,”我靠在朋友厚实的肩膀上,“明天我也过去看一下宅子。” “如果你能让元气快些恢复,就可以跟着去。”朋友倒不含糊。 “你一定有办法让我快点复原的,对不对?”我一喜,只道有转机。 朋友似笑非笑地看着我,我本能的意识到阴谋拉开了帷幕。 “如果今晚给我做三次,大概也就能复原了。”朋友把唇抵到了我的颈脖,气息渐渐不稳。 我一记拳头砸向朋友的心窝,他也不吃痛,堵住我的唇,抱着我直压到床上。 昨晚的惨况还鲜明地烙印在身上,我好不容易呼吸到新鲜空气,不耐朋友的上下其手,骂了一句国粹,急急的吼道:“秦一恒,我的胃还涨着呢。” 朋友闻言,才移开了压制我的身体,颇为懊恼方才点的榴莲饼消夜。 这个人!以前有多君子,现在就有多肉食! 用足了流氓手段,把以往欠下的肉腥条款全部索求回来,连本带利的。 每次缠绵都象是永无止境,弄得我浑身跟散架一样疼痛,更别提那一处的窘迫难忍了。 所幸这一夜朋友尚算安分守己,搂着我便再没有耍多余的弯弯肠子的花招。 翌日一早,我们与联系人会完面打车直奔那间房子。 这期间我又磨了朋友一阵,朋友只凉凉的横了我一眼,我便毫无骨气地丢盔弃甲了。 那中间联系人说宅子地处半山腰,是有点老气的三层式独门独院的建筑,地段不能算好,只因山下兴办了一所颇为有名的大学新校区,然后又拌来一所附中,山顶据说可以观赏滚滚长河的壮观美景,也就顺理成章地变成了别墅群区,所以这片区域才算繁华起来。 朋友在山下的岔路口就把我放下,指着那条通往学府的阳光大道下达去溜达的圣旨,也不管我乐不乐意就扬长而去了。 大概是周六的缘故,来往学府的大路上三三两两结伴入出的学生都会好奇地打量一下我。 我转到公交车站牌底下干站了一会儿,只有一两部私家车滑过,我不好意思拦他们的车,只要继续等。这时手机振动了一下,掏出来一看,是朋友发来的信息,短短一条信息就扰乱了我的平静的心情—— 你要敢跟上来,我就干死你! 说实在的,看到这条信息我还是很生气的,朋友现在有事没事总喜欢拿床上的事儿来暗示,大概知道我的脸皮没有他那么厚,不敢多跟他置辩一句。 越想越觉得朋友恶劣! 他既然知道我一定会随尾而去的,为什么非要放我下来呢? 不甘心似的,我回了条信息过去。 ——没有,我在去大学的路上呢,有人给我做导游。 朋友没有回信息,而站牌上写着的每十分钟一班的公交车至今还没有出现。 反倒是入学府的公交车走了一班又一班。 我正在考虑要不要按照站牌上写的投诉电话打过去投诉时,对面嘎然停下一部出租车,摇下的玻璃窗里内正是朋友,他板着脸,怒容满面地瞪着我,我愣了一下,他直冲着我大叫道:“江烁,快过来。” 我走了过去,故意问道:“怎么,看完宅子了?” 被他狠狠地扯上后座。 坐在副驾驶的联系人只回头笑笑,并没有说别的。 那司机有钱收,对此事也没什么不满,掉转车头,继续往山上开。 我因为心里还有气,就别着脸看着窗外掠过的风景。 两旁新栽种的灌木并没有拔高,那河的面貌渐渐呈现在眼前,俯瞰之下,滚滚浊浪,沙鸥挑涟,确实很有心旷神怡的感觉。 心里的不快慢慢驱散而去,我搁在膝上的手被朋友捏住也就不去挣脱了。 出租车在蜿蜒的山道拐了好几个弯,最后停在了山腰的群居区的路口。 中间人说这社区就住着百来两百户人家,有一半是搬到闹区去住了,房子现在大多出租给山下那座学府的学生,现在的大学生或做兼职或搞独立或处朋友,出租的房子自然是供不应求了。 说话间已经来到了一座独立的三层式建筑的院门前,我透过矮墙望进去,院子杂草荒芜,青砖砌成的墙壁上有大团的苔藓蔓延,一簇顽强的爬山虎郁郁葱葱地覆盖了大半个屋檐,乍一看,颇有古香的韵味。 (翻了翻电脑,想着放什么好呢,就挑了一篇以前写的同人文应该没关系吧……其实还是可以阅读一下下的……虽然可能会造成郁闷……我本来是想让盗文的人郁闷的,所以妹纸们忍一忍吧,明天七点一定替换回来哦……) 中间人开了院门,就把钥匙塞给朋友,示意自己不进去了。 因为之前我们的模式是由朋友看凶宅的端倪,我负责跟宅主人压价,这会儿宅主人显然是吓坏了,全权让中间人代理,都不愿意再踏入这宅子一步,而出的价格比他买进时低了一些,但相较而言,这个地段开的这个价格,我若买下它还是很有赚头的。 朋友捏住了钥匙,叫我留在这儿陪中间人聊会儿天,他则大步朝宅子走去。 我只好跟中间人闲聊起来,感觉过了很久,朋友还没有出来,我心里担心,脸色大概露出不耐烦的神色,中间人倒也识趣,就笑着说朋友只进去看了十分钟不到,不过也快出来的。 第62章 新年6 以下我讲述的这件事情跟凶宅没有太大的关联,但因为有点离奇,还是撰写到笔记里去,以供后人参考。 今年的中秋节与国庆同贺,国家放了个长假,我与朋友兴冲冲地回到了我的家乡。 算起来,朋友也是我的老乡,只是他家住在镇上,我家则住在隶属镇的一个小山村里。初中时我俩就形影不离,朋友每逢寒暑假都会在我家住个十天半个月的,那家伙长得俊朗,口才又好,很得我爸妈的疼爱,年少时我还曾因此嫉妒了朋友好一阵子呢。 几年前朋友的家里人都移民去了温哥华,朋友因为我的缘故留了下来,我虽然觉得很对不住他家里人,但还是很开心他的抉择。 想到仲秋国庆黄金周出游的人会很多,而我目前居住的城市离老家又比较远,打电话问航空得知黄金周的机票全被定完了,明后天的才有空位,我想了想,反正现在也没凶宅要看,我跟朋友都很有空,彼此不受工作的约束,提前三四天回去跟父母过节也在情在理,于是便定了明天的机票。 第二天下午我们下了机,手里大包小包全是昨晚大肆购来的礼品,以月饼居多——我与朋友虽然不喜欢吃,家里的两个老人却喜欢得紧呢…… 为了赶在天黑之前回到家,我们打了辆出租车直奔小镇,所幸路上没有出现堵塞现象,出租司机又是健谈的同龄人,三四个小时的车程不至于太无聊。 期间侃侃而谈的司机说起了一件我们镇里出现的怪异事情,我原本昏昏欲睡的脑袋听了之后精神大振。 原来我们镇上有一户姓米的人家专门做叉烧月饼,手艺是祖传的,我小时候也吃过,好不好吃没有太在意。这些年“米氏月饼”也算远近闻名,许多远地方的人都特意驱车过来买,本来生意也是红红火火的,哪知道今年发生了一件骇人听闻的事情。 据说是有天夜晚米氏关了门数钱时,他家精明的婆娘发现收了两张冥币,顿时吓得脸都绿了!报了警之后,警察也调查不出个所以然,那钱的出入都是经过老板娘的手,不可能会被人做手脚,调出店铺的监控器,也没有发现什么可疑的事情,就以为是什么人恶作剧,草草了事。 不想第二天继续发生这样的怪事! 那天米家嫁到临镇的一个姑娘回娘家帮忙,在收银台上站了一个中午,午饭时她带来的小儿子喊着要吃雪糕,米姑娘翻开钱柜后惊慌地大叫起来,原来最上面的几张人民币很突兀地压着一张冥币。 这下惊动的不仅仅是警察,还有四邻八坊。 流言像龙卷风一样肆虐。 后来别人都不敢去买米氏月饼了,听说米氏也没再开门做买卖。 我望了朋友一眼,他眯起了眼,朝我摇了摇头。 我想反正也与我们没有什么干系,也就没有再追问了。 到了小镇,早有朋友的熟人叫做安子的开着小车接我们,彼此正聊起一些近况,这时一位俏丽的女孩走过来,怯怯地站在安子的身边朝我友好地笑着。 行啊你小子!朋友推搡了安子一把,笑问什么时候可以喝他的喜酒。 安子腼腆地笑了笑,突然抓住了朋友的手臂,恳请道:“这杯喜酒能不能喝上,还请秦哥无论如何也助一把。” 我跟朋友愕愣起来,旁边的女孩点了点头,眼睛瞬间噙满了水花。 安子郑重向我们介绍了他的女友,米香。 米姓啊……我们镇上姓米的唯独一家,我跟朋友恍然大悟,对视了一眼,心中有数。 我朋友的家族虽不是什么名门望族书香子弟,但在当地却极受人们的尊重,因为他家族的方术是远近驰名的。 米香见我的朋友脸有犹豫之色,气一抽,泪珠儿就跟下雨似的泛滥成灾了。 安子慌忙安慰她,却手忙脚乱的哪儿哄得停?英雄气一短,只差当场没给朋友下跪了。 朋友忙扶起他,算是应允了他们的请求。 安子跟米香欢喜得要请朋友吃饭,朋友看看手表皱着眉说还是先去出事的店铺看看吧。 于是坐上安子的车前往米氏月饼店铺。 坐在后驾驶位里,朋友悄悄握住我的手,我觑了他一眼,心里也没有怪他的自作主张的意思,毕竟这样奇异的怪事,我还是很想弄个究竟的。 大概十分钟的车程,我们停在十字路口的一处光鲜的店铺前,看光景是米氏生意做得不错,店铺都搬到好的地段来了,还装修得很高档。 下了车,朋友看着十字路口不语,米香也不敢问,惴惴的去开店铺的门。 说实在的,我很久没有到镇上逛过了,没想到比之以前繁荣了许多,这也不能怪我的,大学毕业后很长一段时间找不上工作,后来跟着朋友在外地做起了凶宅生意,托朋友的福也算把这生意做得风生水起,赚了不小的一笔,这两年的节假日也是回家小住几天,只是见完了疏了几代的叔公姨婆就差不多到了结束假日的时间了。原本我打算把父母接出去住的,但父母却不肯,说住惯了,邻里邻居都像一家人似的,舍不得离开他们。 我跟着朋友的脚步进了店铺,两百多平的大厅,窗明几净的,布置得很高雅,没看出什么不妥,当然依我这种水平自己也没指望能看出个所以然来。倒是朋友一直抿住嘴蹙着眉,时而摸摸这敲敲那的,一副高深莫测的样子,我看了心里不住地嘀咕着。 “冥币还在吗?”朋友端视了一回大门,突然问道。 米香连连点头,指着那张看起来价格不菲的收银台说:“在抽屉里边。”却不敢上前去取出来。 安子大步上前,取出抽屉里的冥币摊放在桌面上,颤着的手不自觉地在衣摆里搓了搓,显是极畏惧。 那是三张有些发皱的大面额冥币,一看就知道用了许多年的那种阴司纸,不是现在使用的接近于人民币的新版冥币。 朋友拿起冥币放在鼻子里闻了闻,“咦”了一声。 安子跟米香很紧张,忙问朋友是不是看出什么门路了? 朋友摇了摇头,放下冥币,说想在铺子的四处转转看看,安子显然已经是米家的半个儿子了,店铺里外都很熟悉,便带着朋友四处转了去了。 我在朋友转身之际收到了他打来的眼色,明白他的意思,于是趁机问起了米香一些店铺的问题,比如事发前有什么怪异的事情发生,是什么时候迁店的,之前的店铺是什么场所,装修店面时可有发生过什么意外等等。这些都是我做凶宅生意时练就的功力,带着随意顺口而问,米香很配合,一五一十地把所知道的事情都交待了。 朋友回来之前,我并没有从她的口中得出更有价值的线索。 米香小心翼翼地问转回来的朋友看出什么端倪,朋友沉吟了一下,说现在没有必需的工具,发现不了什么问题,晚上再过来看一下,或许有什么发现。 我瞪了朋友一眼,心里怪他自作主张又要夜探凶宅。 安子忙表示已经在镇上定了酒店的两个房间。 我忙拒绝了,说我家离镇不远,回家却不在家里过夜,父母会不安心。 朋友也说先到我家,所需的工具稍后写下让安子去准备,再晚一点才到我家来接他。 安子大概担心朋友变卦,嘴巴嚅了一下,却没说什么,只是点点头,算是答应了下来。 于是米香独自回去,安子载了我跟朋友往我住的村子驱去。 路上朋友就写了个单子记下晚上所需的工具,交给了安子时,我探头看了一下,都是极其常见的拜祭所需品,什么香烛元宝之类的,除了新鲜的狗血比较特殊一点…… 十分钟不到的车程,可惜村口正在修水泥路,粗沙细石堆在坑洼的道上,小车一时通不过,安子就送到这里了。 修路的工人有七八个,都是自己村里的男丁,算起来都是我的叔伯,见了我跟朋友,都过来热情地打招呼,我忙拿出一条烟,每人分了一包,与他们闲聊了一阵,天色渐渐沉了下去,大伙儿都嚷着收工,便七手八脚的帮着我把大包小包的行旅拎到我家。 家里父母早就等候多时了,见我还劳烦叔伯们提行旅便不悦地唠叨开了,所幸我们村的民风朴质,大家反倒埋怨我父母见外了呢。当然最后我把包里的月饼给他们每人分一盒,又送了一些海鲜食品,父母才笑开了脸。 其实我们村也就三四十户人家,平时大家都相互帮助,村里的青年人都出去闯荡之后,留下的老少特别亲厚,逢年过节的谁家买了什么好吃的东西都会拿出来跟大家一起分享,我今年也赚了不少钱,行旅包里买足了礼品,给全村每户人都备好一份。 父母早就张罗了晚饭,家常菜特别的香口,我跟朋友都多吃了一碗。 饭后父母开始清点我的旅行包,并逐家逐户地分好礼品,我买的月饼都是上了电视广告的,父母觉得很长脸,等明天天一亮就去派送月饼与海鲜。 虽然现在每户人家的院子都安上了路灯,晚上七点整就开始亮起,一直到天亮,照得村庄跟白天一样,但父母也算上了年纪,自己也知道晚上不宜外出活动。 我心里正在盘算待会儿该怎么跟父母说要外出一趟,朋友便接到了安子的电话,说是诸事都准备好了,问是不是现在过来接他。 朋友应了声好,就挂了电话。我父母不糊涂,听到朋友要出去,就不依了,还强调夜晚外出不吉利,会遇到脏东西,意有所指。 朋友安抚他们说:“没事儿,就是出去办点儿事,很快回来的,放心,你们早些休息,江烁会给我等门的。”回头看着我,反问,“是吧,江烁?” 我连忙说:“我也一起去。”虽然心里很抗拒在凶宅过夜,但哪一次晚上去看凶宅没有我的份的,难道这次太凶险,朋友才不愿带我去? 父母一听更不乐意了,无论如何都不准我们出门,但朋友那三寸不烂之舌极会哄老人,很快就把父母哄得服服贴贴的,我撇了撇嘴,这个秦一恒……比我这个做儿子的还称职。 因此我在他们三人的施压之下,不得不留在家里给朋友等门。 说是等门,但钥匙早早就已经配了一把被朋友挂在钥匙圈里的。 我坚决要送朋友到村口,父母也同意了,朋友只是笑笑,没有反对。 远远就看到了安子的车停在村口,我很想来个先斩后奏,坐上安子的车去镇上,父母也无可奈何吧。朋友却像个读心术的家伙,死活不肯我出村口,趁着在路灯的死角偷吻了我一下,还在我耳边说了一句无赖的话,气得我真想就着他的肚子揍上一拳。 结果还是没能挥去一拳。 (还是会在早上7点前替换回来,造成的不便,请见谅!) 在家一边按着电视遥控器一边等朋友,电视节目索然无趣,或许是习惯了上网,对电视剧目降低了兴趣,又或许是心里挂点着朋友的安危,我有点坐立难安了,又不敢贸然给朋友电话,生恐坏了他的什么计划,生平第一次我觉得呆在安宅的时间比凶宅还要漫长十倍。 这期间有几通电话进来,都是以前有过合作关系的伙伴在巩固老交情,我敷衍了几句,后来连敷衍的动力都消失了,每看到来电的名字不是朋友的,干脆不接听了。 第63章 新年7 3昝一清 昝三邻已经打定主意去报读本县的高级中学了,昝父昝母说的没错,在哪儿读书还不都是读?况且去平县的高级中学读的还有认识的同学呢,不似市一中,只有自己孤家寡人一个,再说了,谋事在人成事在天,只要自己付出努力,三年后一样可以考取重本!昝三邻亦如是安慰自己,极力压制心头泛起的苦涩。他不曾料及,这个既定的命运会在八月十四号的这一天被大哥昝一清扭转了。 昝家访客潮热闹了大半个月已然冷却,繁重的农忙日子里,农家的闲暇光阴总是那么的短暂,能抽时间走亲戚实属不易。昝三邻也乐得轻松——他实在不善于应付家长里短的扯谈,宁愿到地里干活,也不愿应酬这些亲戚的恭维。 这天昝三邻像往常那样,一大早就去菜地浇水、锄草,太阳刚爬起来的时候,他已辗转去了山沟割猪食草了,直至中午,他才挑了满满的两大筐猪食草回家。昝五湖昝四海早放牛回来了,正跟两个伙伴在院庭前的大槐树下玩弹珠子,见昝三邻回来,那两个伙伴就不玩了,乡下人家的小孩多少带着畏惧“文曲星”的怯懦。 昝四海昝五湖很有默契地收了弹珠,双双来到灶间,一个烧茶,一个煮饭,把捡回来的竹壳烧的啪啪作响。 菜是昝三邻弄的,蒸了一碟咸鱼,各炒了一盘青菜跟苦瓜炒蛋,蛋还是昝三邻在山沟割猪食草时发现的,一窝九颗,他全掏了回来给弟妹加营养。 饭后,昝三邻打包好两份午饭,跟双胞胎一起去了旱地。 旱地位于山脚下,上湖村土地贫瘠,种下的农作物收成不理想,丢慌又可惜,大家只好种上了热带的果树,荔枝、龙眼、芒果……南方的水果都很好种,风调雨顺的年份花则开得灿烂,果实也多,可惜家家户户都丰收,水果也是销售不了多少,只能自己吃,再多就是晒干晾成干货日后吃了。有心眼多的也曾把果实拉到市里去零卖,不成想市里的城管凶猛似虎,没收了水果不说,还把人揍了一顿,轰回了乡镇。那个年代的厚道老百姓,还不懂得利用媒体喊冤。 昝家水果种了不少,余下的两亩多地一半种了玉米一半种了地瓜,地瓜还要等一两个月方能收获,玉米已陆续摘了几趟了,这是最后一趟,秋季到了,昝父已经打算要把这块地犁开了翻了土种上花生。 田埂旁放了几根烤熟了的玉米,昝*守在旁边,大概牙齿只有几枚门牙,手里拿着的那根玉米被啃得坑坑洼洼的,小孩天性又好动,磕磕碰碰地将手中的玉米弄到了土里沾了不少泥星,嘴角都沾上了玉米渣滓与泥星兀不自知;昝父打着赤膊在玉米林中寻找漏摘的玉米,早被磨练得犹似盔甲的肌肤已经不惧叶子侧刃的割划了;昝母则守在堆成小山似得玉米棒子前掰下厚重的叶子,劳作惯了的手很灵活,三两下就剥掉累赘的厚叶,只留下薄薄一层叶子裹着玉米棒子。这些是要拉到镇上零散卖的,卖相尤其重要,毕竟小地方的圩镇,买主大多是精打细算的家庭主妇,就算是一片薄叶也要斤斤计较。 五湖四海这对双胞胎欢叫着扑到烤玉米前,抓起一根就啃,昝*不悦,奶声奶气地道:“三哥也吃,三哥也吃!” 昝三邻则招呼父母吃午饭,闻言笑道:“三哥吃了饭了,*乖,先吃午饭。”走过去把昝*抱过来,放在昝母身边,然后缓步地钻进玉米林里替代了昝父先前的工作。 昝母掀开了饭盒盖子,惊喜地道:“呀!怎么有鹌鹑蛋?” 昝五湖抢着道:“是三哥掏的哦,四颗抄了苦瓜,还有五颗蛋放在饭里蒸呢,我吃了一颗,好好吃!” 昝四海也跟着道:“我也吃了一颗!” 剩下了三颗,显然昝三邻没吃。 昝母把自己的那颗鹌鹑蛋剥了送进昝*的嘴里,昝父也招来昝四海要把自己的那一颗分给他吃,昝五湖不依了,嘴巴一弯,瞪着昝父就要掉眼泪。昝父无奈,只好把那颗鹌鹑蛋一分为二,双胞胎各吃一半。 透过浓密的玉米林叶,昝三邻远远地看着昝家五口其乐融融的情景,不由心生悲凉,明明自己也是其中的一份子,却像隔着千万重山川,任是怎么跋涉都遥不可及。 及至日薄西山,玉米才收完,昝父的摩托车后架绑满了两□□袋玉米棒子,车前坐着昝*,开车先回家了。昝母朝山坡上放牛的双胞胎喊了几次,听到双胞胎远远回应了之后,才跟昝三邻各自挑了一担玉米棒,晃悠悠地回家了。 昝三邻是最后一个赶回家的,他挑的那担玉米棒子比较满,上百斤的重量压得稚嫩的肩膀酸疼不已,途中休息了几趟,昝五湖昝四海牵着大水牛吆喝着还没上缰绳的小牛也很快超过了他。望着悠闲的四弟五妹,昝三邻说不尽的羡慕,跳出龙门的愿望愈加强烈,县高级中学也好,只要能脱离这种困境!只要能让他出人头地! 昝三邻不停地鼓励自己,远远看着家门时,心里才暗暗松了口气。好不容易卸下重担,倒出箩筐里的玉米棒子,身后就传来昝一清的声音:“三子!” “大哥!”昝三邻惊喜地回过身,昝一清高大的身影已经站在自己的身旁了。 昝一清挥掌揉了揉昝三邻的头发,继而苦下一张俊脸,嫌弃地道:“满头大汗,脏死了。”将蹭在手心的汗渍抹在昝三邻的手袖里擦了擦,掌心还是湿粘粘的。 “你怎么回来了?”昝三邻倒是不计较,脸上露出沉淀已久的笑容。 “还不是因为你!”昝一清哼了一声,道,“我听二楚说,你不去市一中读?”他中学肄业就去一线大城市打拼,由于学历不高,找不到满意的工作,窝身于小作坊里,处处遭遇白眼,工资又不高,每年也只在春节回家一次。 “在哪读还不是读。”昝三邻淡淡一笑,他已经习惯了这种说辞了。 “是爸妈不让你去市一中读的吧!”见昝三邻沉默,昝一清皱着眉,他从烟盒里掏出一支烟,摸了半晌也找不着火机,烦躁地把烟塞回烟盒,闷声问道,“那钱还在你手里吗?” 昝三邻一怔:“什么钱?” “一万五,镇上跟学校的奖励。” 昝三邻垂下了眼。 昝一清见状明白了,沉声道:“爸妈没有远见,你不要闷声不吭,这件事交给我处理!”转身就要回屋。 “大哥!”昝三邻忙制止他,拉住昝一清的袖口,急声道,“不去市一中读书是我的决定,不关爸妈的事。”昝一清有这样为他着想的态度,昝三邻已经心满意足了。反抗父母的意愿?昝三邻苦笑,他又不是昝一清,不是身体正常的昝家子孙,拿什么去争取自己应得的权利? “但是关昝家的事!”昝一清斩钉截铁,他无法理解三弟为何总在父母的跟前表现得如此的唯唯诺诺,“别人生来富贵,成绩很差都可以进很好的学校,将来拥有一份很体贴的工作,”他似乎想到了自己这些年在s市所受到的种种不公平待遇,语调渐渐悲愤而沧桑,“我们呢?生来贫穷,读不好书就只能四处奔波,做牛做马,任人差遣!” “大哥……”昝三邻也听出了昝一清的弦外之音,却不知该怎么好言安慰他。 “三子,去市一中读,相当于半个脚跨入清华北大!”他说得掷地有声,仿佛就读市一中就等于考入高等学府的传言在自家三弟的身上就是亘古不变的定理一样。 昝三邻拳头握紧,熄灭了的念想悄悄复燃了。 昝三邻不清楚昝父昝母是如何被昝一清说服的,或者说,他刻意不去参与昝一清对父母的游说,只身躲在夜幕下,认真地剁了猪食草喂完猪,再摘洗了青菜,张罗着炒了。昝母在杀鸡,每逢昝一清回家,她都会杀一只鸡慰劳大儿子的辛劳,昝三邻帮不上忙,就去冲了个冷水澡。 时值酷暑,晚上七八点钟了,热气还未从地表里散发完,上湖村很多成年男子都会趁着夜幕结伴去溪水冲凉,年幼的或者不习水性的男孩则在自家的压水井旁草草冲洗,洗澡房几乎成了女性的专用。昝三邻由于特殊的身体原因,素来是提水到洗澡房冲洗的。昝家不宽裕,洗澡房建在院子旁,三堵简陋的石墙砌成,没有门,用来遮羞的竹篱门还是前几年昝三邻托本村的竹匠哑伯编制的。即便如此,昝三邻洗澡还是很快速,兴许是心理的原因,他不习惯裸身在外,即使只有短暂的几分钟。 洗完澡出来,他听到昝母在骂昝五湖偷懒,热水都烧不够,声音不高,但很尖锐。昝家就昝母跟昝*才洗热水澡的,而热水素来是昝五湖负责的。 昝三邻并不笨,他听出来了,昝母是在指桑骂槐,发泄内心的不满。昝一清终于还是跟他们提出了让自己到市一中读书的建议了。 晚饭时,昝母把一只大鸡翅放在昝一清的碗里,再把另一个鸡翅放在委委屈屈眼眶含着眼泪的昝五湖碗里,说了一声“吃吧”,昝五湖才在美食的诱惑下原谅了昝母的无理叱骂。 这顿饭吃的很安静,席间只有双胞胎拌了几句嘴。 晚饭后,双胞胎迫不及待地跑去邻居看电视了,若在平时,昝母要么会在院子里乘一下凉,要么带着小的三个子女到邻居家看一会儿电视才回家洗澡睡觉的,这会儿她一语不发地提了桶热水,抱着昝*去洗澡了。 “三子,”昝父开口喊住了正收拾残羹冷炙的昝三邻,语气一点温度都没有,“既然你哥都说了去市一中读高中更好,那你就去市一中读书吧。” 昝三邻低着的头迅速抬了起来,看到了朝自己挤眉弄眼的昝一清一脸的笑意,他不禁也扯开了一个笑意,慌忙应了一声“好”,端着碗碟的手轻微地颤抖着。 “只是学费很贵,你要省着花钱。”昝父慢悠悠地卷起一支草烟,他是个老烟枪,觉得再名贵的香烟都不足草烟的香味地道,而且草烟的价格便宜,很受干沉重农活的烟民欢迎。 昝一清抢着道:“在大城市读书,再穷也不能太寒酸,该吃的吃,该穿的穿,不能给同学看不起。”他在繁华的s市呆过,人靠衣装马靠鞍的道理他比谁都明白。 昝父不乐意了,吐出一口烟,缓缓道:“做学生要有做学生的模样,攀比什么!” 昝一清知道昝父的心思,无非就是怕昝三邻花钱太多,于是故意激他,说道,“爸,这个年代的学生就是比成绩比钱多比老爸能干的,三子的成绩是这个,”他比了比大拇指,“至于钱跟……咳!爸,钱你可以不用担心,我已经决定好了,过几天就到h市找工作,三子以后的伙食费就包在我身上。” “哥,你……”昝三邻不安地道,“你为了我辞工了?” 昝一清一挥手,笑道:“辞什么,本来就失业了两个星期了,工作也不好找,现在就算找个加油站的工作也要高中文凭,啧!那边物价死贵,一斤西瓜也能卖到5块!以为那籽是镶金的?房租更不必说了,还是回h市找工作划算。” 昝三邻将信将疑,昝父却不说话了,大概被大儿子之前的话小小地刺伤了一下。他也有自知之明,自己没有本事,一辈子务农,挣不了钱,给不了子女富裕的生活环境,让他们跟着自己遭罪。现在终于有一个能给自己挣脸面的儿子,可这个儿子却…… 第64章 新年8 以下我讲述的这件事情跟凶宅没有太大的关联,但因为有点离奇,还是撰写到笔记里去,以供后人参考。 (因为昨天早上替换不及时,造成个别妹纸阅读时心情不好,实在抱歉,如果我零点发文的话就把替换的时间从早上七点推迟到早上八点,平时这个时候肯定去上班的,不会错过时间的,希望妹纸们谅解……如果其他时间发文的话,替换时间不会超过4个小时,希望妹纸们谅解。) 今年的中秋节与国庆同贺,国家放了个长假,我与朋友兴冲冲地回到了我的家乡。 算起来,朋友也是我的老乡,只是他家住在镇上,我家则住在隶属镇的一个小山村里。初中时我俩就形影不离,朋友每逢寒暑假都会在我家住个十天半个月的,那家伙长得俊朗,口才又好,很得我爸妈的疼爱,年少时我还曾因此嫉妒了朋友好一阵子呢。 几年前朋友的家里人都移民去了温哥华,朋友因为我的缘故留了下来,我虽然觉得很对不住他家里人,但还是很开心他的抉择。 想到仲秋国庆黄金周出游的人会很多,而我目前居住的城市离老家又比较远,打电话问航空得知黄金周的机票全被定完了,明后天的才有空位,我想了想,反正现在也没凶宅要看,我跟朋友都很有空,彼此不受工作的约束,提前三四天回去跟父母过节也在情在理,于是便定了明天的机票。 第二天下午我们下了机,手里大包小包全是昨晚大肆购来的礼品,以月饼居多——我与朋友虽然不喜欢吃,家里的两个老人却喜欢得紧呢…… 为了赶在天黑之前回到家,我们打了辆出租车直奔小镇,所幸路上没有出现堵塞现象,出租司机又是健谈的同龄人,三四个小时的车程不至于太无聊。 期间侃侃而谈的司机说起了一件我们镇里出现的怪异事情,我原本昏昏欲睡的脑袋听了之后精神大振。 原来我们镇上有一户姓米的人家专门做叉烧月饼,手艺是祖传的,我小时候也吃过,好不好吃没有太在意。这些年“米氏月饼”也算远近闻名,许多远地方的人都特意驱车过来买,本来生意也是红红火火的,哪知道今年发生了一件骇人听闻的事情。 据说是有天夜晚米氏关了门数钱时,他家精明的婆娘发现收了两张冥币,顿时吓得脸都绿了!报了警之后,警察也调查不出个所以然,那钱的出入都是经过老板娘的手,不可能会被人做手脚,调出店铺的监控器,也没有发现什么可疑的事情,就以为是什么人恶作剧,草草了事。 不想第二天继续发生这样的怪事! 那天米家嫁到临镇的一个姑娘回娘家帮忙,在收银台上站了一个中午,午饭时她带来的小儿子喊着要吃雪糕,米姑娘翻开钱柜后惊慌地大叫起来,原来最上面的几张人民币很突兀地压着一张冥币。 这下惊动的不仅仅是警察,还有四邻八坊。 流言像龙卷风一样肆虐。 后来别人都不敢去买米氏月饼了,听说米氏也没再开门做买卖。 我望了朋友一眼,他眯起了眼,朝我摇了摇头。 我想反正也与我们没有什么干系,也就没有再追问了。 到了小镇,早有朋友的熟人叫做安子的开着小车接我们,彼此正聊起一些近况,这时一位俏丽的女孩走过来,怯怯地站在安子的身边朝我友好地笑着。 行啊你小子!朋友推搡了安子一把,笑问什么时候可以喝他的喜酒。 安子腼腆地笑了笑,突然抓住了朋友的手臂,恳请道:“这杯喜酒能不能喝上,还请秦哥无论如何也助一把。” 我跟朋友愕愣起来,旁边的女孩点了点头,眼睛瞬间噙满了水花。 安子郑重向我们介绍了他的女友,米香。 米姓啊……我们镇上姓米的唯独一家,我跟朋友恍然大悟,对视了一眼,心中有数。 我朋友的家族虽不是什么名门望族书香子弟,但在当地却极受人们的尊重,因为他家族的方术是远近驰名的。 米香见我的朋友脸有犹豫之色,气一抽,泪珠儿就跟下雨似的泛滥成灾了。 安子慌忙安慰她,却手忙脚乱的哪儿哄得停?英雄气一短,只差当场没给朋友下跪了。 朋友忙扶起他,算是应允了他们的请求。 安子跟米香欢喜得要请朋友吃饭,朋友看看手表皱着眉说还是先去出事的店铺看看吧。 于是坐上安子的车前往米氏月饼店铺。 坐在后驾驶位里,朋友悄悄握住我的手,我觑了他一眼,心里也没有怪他的自作主张的意思,毕竟这样奇异的怪事,我还是很想弄个究竟的。 大概十分钟的车程,我们停在十字路口的一处光鲜的店铺前,看光景是米氏生意做得不错,店铺都搬到好的地段来了,还装修得很高档。 下了车,朋友看着十字路口不语,米香也不敢问,惴惴的去开店铺的门。 说实在的,我很久没有到镇上逛过了,没想到比之以前繁荣了许多,这也不能怪我的,大学毕业后很长一段时间找不上工作,后来跟着朋友在外地做起了凶宅生意,托朋友的福也算把这生意做得风生水起,赚了不小的一笔,这两年的节假日也是回家小住几天,只是见完了疏了几代的叔公姨婆就差不多到了结束假日的时间了。原本我打算把父母接出去住的,但父母却不肯,说住惯了,邻里邻居都像一家人似的,舍不得离开他们。 我跟着朋友的脚步进了店铺,两百多平的大厅,窗明几净的,布置得很高雅,没看出什么不妥,当然依我这种水平自己也没指望能看出个所以然来。倒是朋友一直抿住嘴蹙着眉,时而摸摸这敲敲那的,一副高深莫测的样子,我看了心里不住地嘀咕着。 “冥币还在吗?”朋友端视了一回大门,突然问道。 米香连连点头,指着那张看起来价格不菲的收银台说:“在抽屉里边。”却不敢上前去取出来。 安子大步上前,取出抽屉里的冥币摊放在桌面上,颤着的手不自觉地在衣摆里搓了搓,显是极畏惧。 那是三张有些发皱的大面额冥币,一看就知道用了许多年的那种阴司纸,不是现在使用的接近于人民币的新版冥币。 朋友拿起冥币放在鼻子里闻了闻,“咦”了一声。 安子跟米香很紧张,忙问朋友是不是看出什么门路了? 朋友摇了摇头,放下冥币,说想在铺子的四处转转看看,安子显然已经是米家的半个儿子了,店铺里外都很熟悉,便带着朋友四处转了去了。 我在朋友转身之际收到了他打来的眼色,明白他的意思,于是趁机问起了米香一些店铺的问题,比如事发前有什么怪异的事情发生,是什么时候迁店的,之前的店铺是什么场所,装修店面时可有发生过什么意外等等。这些都是我做凶宅生意时练就的功力,带着随意顺口而问,米香很配合,一五一十地把所知道的事情都交待了。 朋友回来之前,我并没有从她的口中得出更有价值的线索。 米香小心翼翼地问转回来的朋友看出什么端倪,朋友沉吟了一下,说现在没有必需的工具,发现不了什么问题,晚上再过来看一下,或许有什么发现。 我瞪了朋友一眼,心里怪他自作主张又要夜探凶宅。 安子忙表示已经在镇上定了酒店的两个房间。 我忙拒绝了,说我家离镇不远,回家却不在家里过夜,父母会不安心。 朋友也说先到我家,所需的工具稍后写下让安子去准备,再晚一点才到我家来接他。 安子大概担心朋友变卦,嘴巴嚅了一下,却没说什么,只是点点头,算是答应了下来。 于是米香独自回去,安子载了我跟朋友往我住的村子驱去。 路上朋友就写了个单子记下晚上所需的工具,交给了安子时,我探头看了一下,都是极其常见的拜祭所需品,什么香烛元宝之类的,除了新鲜的狗血比较特殊一点…… 十分钟不到的车程,可惜村口正在修水泥路,粗沙细石堆在坑洼的道上,小车一时通不过,安子就送到这里了。 修路的工人有七八个,都是自己村里的男丁,算起来都是我的叔伯,见了我跟朋友,都过来热情地打招呼,我忙拿出一条烟,每人分了一包,与他们闲聊了一阵,天色渐渐沉了下去,大伙儿都嚷着收工,便七手八脚的帮着我把大包小包的行旅拎到我家。 家里父母早就等候多时了,见我还劳烦叔伯们提行旅便不悦地唠叨开了,所幸我们村的民风朴质,大家反倒埋怨我父母见外了呢。当然最后我把包里的月饼给他们每人分一盒,又送了一些海鲜食品,父母才笑开了脸。 第65章 新年9 昝三邻从何家走出来时,天空正飘落着毛毛细雨,他张目四望,不见哑伯的身影,不知去购买什么东西去了。这是一条临近集市的住宅区,几个骑着自行车穿着水衣的人行色匆匆而过,远处那条街道上,不少趁着年圩人旺到街边摆卖蔬菜家禽的附近村民冒雨收了摊,骑了摩托也往家赶了,原先人群喧闹拥挤的街道变得寥落了起来,只有几盆摆放在店铺门口的吉子树摇摆着打满了小吉子的身子随风摇曳,几封挂在树枝叶子上的利是翻飞了几下,又无精打采地依附着吉子,唯恐再遭冷风凌虐。 (属于防盗章节啊,稍后再替换回来哦) 昝三邻从上湖村出来时,外头阳光正好,他套着一件毛衣外套就出来,哪知沿海地区的春节时分,天气说变就变,昝三邻打了个寒颤,本能地拢了拢袖子,这件外套袖子有点短,还是昝一清读初中时穿的旧衣服,昝三邻捡来穿了好几年,去年穿的时候并不觉得袖子短,难怪前几天昝二楚见到他时曾说他长高了些许,已婚女子的眼光就是准。 正想着,昝二楚的声音从楼道里传来,她抱着一件军用厚大衣跑了下来,见着了昝三邻,脸上的着急换成了笑意:“我还以为你走远了呢!下雨了,穿上你姐夫的这件外套,别回去时冻着了!” 昝三邻低声应着,接过了那件军大衣,沉淀的的,内衬带着绒毛,就是有股不太好闻的味道,想来没怎么换洗过。昝三邻垂着的眸子里隐隐有光泽闪动,耳边昝二楚又道:“哑伯不会先回去了吧?我找你姐夫,让他载你回去。” “不,不用……”昝三邻赶忙说,“哑伯不会先回去的。”年节这么忙,他也不好意思叨扰姐夫载送他回去啊! 再等了一回,哑伯还不见踪影,昝三邻依旧穿上了厚重的军大衣,显得他异常臃肿肥胖,昝二楚陪着他等哑伯,见了也只是笑笑,帮他整理衣领。 昝三邻犹豫了再三,才开口道:“姐,姐夫还有旧的外套吗?哑伯他出来的时候,穿的也不多……” 昝二楚愣了愣,微微敛了敛眉,道:“应该有吧……我回去找找。”上湖村的人大多都不喜欢哑伯,她也一样,小时候常常听奶奶讲一些妖怪吃人的故事,末了,神秘兮兮地告诫他们不准靠进村子里的哑巴,她至今还记得当时奶奶滑在半空中手指指向哑伯住的方向,于是她对哑伯产生了莫名的恐惧,就算现在远远看着了哑伯,也唯恐躲不及,她完全无法理解三弟为什么会跟哑伯这个怪人那么亲厚! 待她不情不愿地抱着一件破旧的外套下楼来时,哑伯已经候在一边了,哑伯本等在楼下的,昝三邻未从楼上下来,冷雨先从天上飘下来了。他出门没带雨具,于是冒着细雨去了集市买雨衣,哪料年三十晚了,大小店铺早早关了门,他只好去了一趟超市,百花镇的超市很小,诸物紧缺,好在最近天气一直阴晴不定,才进了一批雨具。高价买了两件中看不中用的雨衣,哑伯还是很心疼的,这份钱,可够三子吃上几顿好菜了! 见昝三邻跟哑伯披上了雨衣,昝二楚又为自己的粗心大意而汗颜,外头下雨也是婆婆提醒她,她才急急忙忙追了出来的,这会儿见哑伯也没落下昝三邻的那份雨衣,心里开始对他有点改观,赠送外套也显得理所当然了,道:“这里有一件我老公的……” 她话音未落,哑伯挥着手以示拒绝,又指了指摩托后座,拿眼示意昝三邻坐上。 昝三邻知道他脾气倔强,一边比划着,一边解释,“今天的风势这么急,雨也这么大,你挡在前头,受了风寒可又花一笔钱去买药了……”昝三邻太懂怎样跟乡村人讲道理了,别的说再多也没用,最好告诉他们不这么做会损耗多少钱财,他们才会愿意接受你的意见。 哑伯果然犹豫了,再昝家姐弟的再三劝说之下,勉强也穿上了何充的就外套,朝昝二楚点了点头,捎上昝三邻直奔上湖村了。 雨势时骤时急,哑伯那张黝黑的脸□□在外,被雨帘打的睁不开,他也不敢开得太快,尤其上湖村有段黄泥路,车轮子一旦陷进泥淖去,溅了一身黄泥星子还好,要是车链子卡坏了,就只能推着车淋着雨走回上湖村了。 车子没有陷到泥淖中,但哑伯还是把摩托车停靠在坚固的一侧路边,昝三邻只道车子出了故障,忙从后座下来,停好车的哑伯并没有蹲下去检查机器零件,而是趋步往积水的田垄里趟去。 昝三邻这才发现田垄的水草旁藏着一只小小只的黑狗,不知什么原因流落于此,毛团湿漉漉的纠结在一起,趴在草丛里只露出一个小脑袋发出微弱的□□,见到了哑伯的靠进,本能地匍匐着后退了几步,奈何身后是一滩积水,它的后腿触到冰冷的积水时身子颤抖了起来,于是畏畏惧惧的又向前匍匐了几步,尖尖的耳朵竖了起来,对着哑伯“嗷嗷”地吠了几声,幼狗的声音细细的弱弱的,显得愈加的无助和惊慌,鸵鸟似的身子藏入草丛里,以为哑伯看不见它。 最后,幼狗是由昝三邻抱在怀里,哑伯继续开着摩托车直奔上湖村而去。 雨衣底下的幼狗毛发湿漉漉的,蹭的昝三邻那件军大衣很湿,昝三邻抱着它的手明显能感觉到它颤抖的身子渐渐暖和了过来,趴在他的怀里舒服的低叫着,声音已然没有了方才的惊慌失措,似乎擦觉了这两个人类不会伤害它。 昝三邻其实不喜欢毛绒绒的生物,猫猫狗狗于他而言最好敬而远之,如今手上抱着的这只小小的会动会扭的小家伙让他浑身不自在,记忆中已经很久远的历史总会因此而再次浮现于眼前。 那还是在他还未上学的年龄,农村小学只收六七岁的小孩进学前班,奶奶想把昝三邻丢到学前班去,可惜因为年龄不够被拒绝了,她只好憋着怒意拉着昝三邻的小手从学校回来,让他一个人在院子里呆着。 七八月份的夏日,雨水总是很多,堆积在屋檐下的柴木淋过了多次的雨,散发着湿润而腐朽的气息,昝三邻不知道这样的地方最受毛毛虫的青睐,他坐在靠近柴木堆的小矮凳上,回忆着刚才看到很多同龄人坐在教室里,那会儿的教室还是瓦房间,二三十个学生乖巧的看着黑板,他也想成为他们的一员,他也不喜欢跟在奶奶的身边,她总会无缘无故打骂他。 小三邻想的太入神了,完全没有留意到一尾毛绒绒的小生物扭动着肥胖的身子滑下了柴木堆,它慌不择路,随意寻了一个方向爬去。昝三邻觉得脚跟痒的时候,下意识的用手去抓,一抓之下,手里一条毛毛虫在滚动,那一颤一颤的灰白毛发惊吓了他,慌忙一挥手,把手中的毛毛虫甩掉,哪料他甩的力度或者方向不对,恰恰把他甩到了脚趾前,惊慌的毛毛虫顺着他的脚趾爬了上来,吓得他动也不敢动,“哇”的一声大哭了起来。 他的奶奶闻讯赶来,嫌他哭得晦气,顿时怒火三丈,大声叱骂他又在哭什么,小三邻咬着唇收住了哭声,抽泣着指了指已经爬到他小腿上的毛毛虫,恐惧再次爬上他的心头,忍不住失声惊哭了起来,把求助的目光投放在奶奶的身上,期翼她能将他解救出困境。 哪料他的奶奶只是冷笑一声,厌恶地道:“真没出息!”一个巴掌应声而落,拍打在他的小腿上,连同把他脚上扭动的小生物一同送入了生命的最终章。 不管多少年过去,昝三邻永远不会忘记她厌恶地看着自己的眼神,还有那记响亮的巴掌,以及在他小腿里皮开肉绽黄的白的液体掺杂着灰白毛发辗成了泥浆的毛毛虫…… 抱着幼狗的昝三邻绷紧了身体,好不容易回到了上湖村,他小心翼翼的把幼狗放在祠堂门里,闻到气息的大黄赶了过来,身为雄性的大黄也有区域领地的警觉,见来只同类,顿时如临大敌,不过大概也看出了同类是只弱小的家伙时,就转过头,跑去蹭哑伯的裤管了。 回到昝家,客厅里昝父陪着两个民工在闲聊,外面的雨势太大,他们不得不暂停修建厕所,待雨势小了再继续工作,这会儿坐在客厅里毫不客气地吃着到小卖部里买来的蒜香花生,喝着二十多块的龙井泡出来的茶,见冒雨回来的昝三邻,昝父的脸沉了下去,但碍于别人在场,他没有像往常那样责骂他。 反倒是那两个民工听过昝三邻的状元之名,纷纷称赞了他一番,顺便恭维着昝父,乡下人最想的无非是在乡邻之间博的得个好名声,昝父听了他俩的恭维,怒意渐退,脸色才稍微缓和了下来。 因为是大年,厨房的一切话事权基本归还昝母,昝三邻还是不得空闲,烧洗澡水的任务就交到了他的身上,昝五湖高高兴兴的取出年前就买了的新衣服,只待水烧开,她就可以穿上这套新衣裳了。 烧的水中因为混杂了吉子皮棕树叶子艾草之类的植物一起熬煮,水尚未烧开,浓郁的气息就弥漫了整个厨房,压下了煮鸡鹅的味道。昝三邻挺喜欢闻这股清香的气息的,难怪大年节里,家家户户都要用这种水洗澡,除了这种混合物含有吉利的意思之外,气味也能让人的精神为之一振。 昝家人口多,当昝父洗完了澡之后,远在h市的昝一清终于回到家了。 昝家阖家团圆,其乐融融,昝三邻也很高兴,因为昝一清给他带回了一套新衣裳。 昝三邻已经不记得有多少个新年是穿着昝一清的旧衣裳过的了,昝一清初中时,就已经高过了现在的昝三邻,所以他的旧衣服昝三邻一直可以穿,昝一清去了h特区打工之后,也买了不少潮流的衣服,他年节时候也带一两件回来,临走时也说留给昝三邻穿,可昝三邻没好意思穿那么时髦的衣服去学校,那些崭新的衣服便留了起来,直到昝四海上了初中,特意将昝一清留下的那几件衣服搜了出来自己穿,即便如此,因为他帮孙冠雄买了两个星期的鞋,得到了一笔不小的钱,偷偷买了两套塞在床底下的箱子里,谁也没告诉。 昝四海一眼也相中了昝一清买给昝三邻的那套衣裳,可一来他对昝一清的惧怕还未消散,而来,昝一清买的这套衣服恰恰是昝三邻的身量,而昝四海身体壮实,可惜身体还处于发育阶段,个头还未蹿上,只堪堪到昝三邻的耳边。 昝三邻摸了摸衣料,心里几乎有了底,他虽不懂什么布料的优劣,但在市一中里,一有机会便会跟邱粤耳鬓厮磨一番,他还能摸不出他身上衣服的布料跟自己所穿的衣料不在同一售出的价格里,像这套卫衣,怎么看都是邱粤平时穿的那类款式吧? 昝三邻也不是扭捏作态之人,既然邱粤借昝一清之手送来,他除了接受,也没有第二个办法了吧? 不过,昝三邻还是会埋怨:“怎么不买宽大一点,这样就能穿多几年了……”他也还处于长身体的阶段,衣服宽大一点,来年还能再传,就能省下一笔出入了。 “别啊……”昝四海忍不住叫道,“不用买宽大的,你穿不了,不是还有我么……”他不敢埋怨大哥偏心,可他送给三哥的这套衣服,是真的很合他心意啊! 昝三邻脑海中突然幻发了一个画面,邱粤跟昝四海穿着同一款他手里的卫衣出现在一个画面上的情形……身子一颤,不由满额黑线。 第66章 新年10 与旧日同窗短暂相聚了之后又离别,昝三邻的心绪愈加的沉郁低落,总想时间脚步的分秒别走得太快,也总在大家不经意地提及从前时,脑海中掠过一帧帧恍然如昨的泛黄画面——明堂的教室,写满单词的黑板,摆放得整整齐齐的卫生角落,课桌前,有人奋笔疾书,有人交头接耳,有人相互打闹,廊道矮墙边,有人依墙远望,操场上总有挥洒热汗的男生在奔跑,还有站在远处斑驳的校门前慈眉善目的张伯…… 久远的回忆纵然再清晰又能怎样,还不是在时光的长河中一去不复还? 陈老师也是好生感慨,她带过这么多届的学生,对这一届却最有感触,可遇不可求的好学者,知恩图报的桃李,哪一样不是羡煞别的同事?虽然这一届她付出了足够大的辛劳,可获得的荣耀也一样大,从教多年,她才真正理解了“师者如兰,香远益清”的真谛。 叶老师较为实诚,不住地向昝三邻打探蓝天的近况,当听到他依旧孑然一身时,不免也唏嘘了起来:“虽说大隐隐于市,可孤身一人这么久,就算不怕引人非议,可也还是会寂寞的啊……”也不知他是羡慕蓝天能在大城市执教,还是担忧他至今未婚,把单身主义进行到底。 旧时的同窗个个对市一中充满了好奇,一个接一个的刨根问底,昝三邻不厌其烦的一一回复,直至满足他们的好奇心。 提到市一中,昝三邻自然而然的想起了邱粤,心思不由放飞了,不知他此刻在哪儿,在做什么,是不是也如同自己一样,跟别人说着话,心里却忍不住地惦记着他。 昝三邻只让赵嘉鹏送到上湖村的村口,他不想赵嘉鹏的到来再次引发轰动,那次他是没在家,可不等于其他人不在他跟前津津乐道,尤其是那些年长的妇人,见到昝三邻总会多说一些酸溜溜的话,好像昝三邻状元的光环有所依赖似的。这也罢了,双胞胎平时的作文不咋样,可陈述起这事,谁也没他俩那么会添油加醋的编。 看着昝三邻的身影隐没在村口石桥里,赵嘉鹏脸上掩饰不了的黯然神伤,他知道昝三邻因为老门卫的事情致使心情低落,一路上笨嘴笨舌的说着宽慰的话,但显然不得要领,昝三邻没有展颜欢笑,甚至盛情邀约他来家里住宿一晚,两人好彻夜秉烛夜谈也遭到了拒绝。昝三邻一直洁身自好,甚至贫而无谄,不似别的同窗得知了他的身份而刻意奉承巴结,也正因为如此,他才隐隐觉得跟昝三邻渐行渐远,即便时不时会在电话里聊上半天的闲话,可还是有股抓不牢的无力感困扰着他,令他浑身不得劲。 赵嘉鹏又怎么会知道,昝三邻的疏离来自于他哥哥赵嘉楷无形的施压,昝三邻躲赵嘉楷还来不及呢,又怎么会送羊入虎口呢? 回到昝家,时间尚早,晚饭不急着做,昝三邻没带手机外出,这会儿只想看看那人发来的信息,虽然每回邱粤总把正常的对话编织得又黄又暴让他又羞又恼,可偏偏抵不住欢喜,在心里一遍又一遍的回味,直至默诵了为止。 掀开门帘进房间时,昝四海一脸新奇的捣鼓着宽屏手机,见昝三邻回来,神秘兮兮地压低声音道:“三哥,大哥忘带手机了呢,你会解锁吗,解开给我玩玩……”赫然正是邱粤留给他的那部手机。 昝三邻强自压下了心头涌起的慌乱,板着脸故作镇定地道:“你哪儿拿的?”他记得明明把手机锁在抽屉里,还用数学练习题遮住的,钥匙……他本能地摸了摸口袋,对了,他把钥匙放在了羽绒服的口袋里,而羽绒服此刻被昝四海裹在脚上取暖。 邱粤的羽绒服很大件,昝四海一直错以为是昝一清的,在他的认知里,也只有大哥才会这么时髦买这么暖和昂贵的外套,他也只是想试穿一下而已,不曾想竟然摸到了羽绒服口袋的钥匙,他像找到了宝藏一样四处捣鼓,居然打开了抽屉,翻出了深藏其中的手机,这令他又兴奋又惊喜,他一直渴望也有一部手机随身携带,可惜因为家境的原因不可能如愿。偏偏大哥把手机遗忘在家,实在是机会难得,怎么着也要拿来跟同学聊聊天,显摆显摆一下。 他这么想着,可锁屏解不开,正纠结要不要拿去叫孙冠雄帮忙解,又担心被更多的人知道他拿了大哥的手机,又落了个一身都不是,自从上回被昝一清教训了之后,他是打从心里畏惧昝一清的。 昝四海也不回答昝三邻的话,只一味地恳求:“三哥,你会不会解锁?不然我叫管雄哥解的了。”孙冠雄也有手机,虽然外观看起来没有这部这么华丽,但手机解锁的原理应该都一样的吧…… 昝三邻气不打一处来,忍住没有说什么,只轻轻收回羽绒服,昝四海抱怨的嘟嚷着什么,昝三邻扯过厚厚的棉被,将它覆盖在昝四海的脚上,取代了羽绒服的位置,才冷声道:“你明知道是大哥的手机,怎么还拿来玩?” “大哥又不会知道……”昝四海看着昝三邻,“三哥,你也不会告诉大哥的,对不对?” 昝三邻气急而笑:“你这么大声的嚷,一会儿五妹就听到了,哪需要我告诉大哥?” 昝四海这才阖上嘴,可怜巴巴的看着昝三邻。 昝三邻深吸一口气,拿过了手机,一边解开锁屏一边盯着昝四海的眼睛:“只能在房间玩一会儿,别让家人知道!” 昝四海大喜,小鸡啄米似的连连点头,催促道:“三哥,解开了没!” 昝三邻快速的给邱粤发了条信息,无非是手机暂时在四弟手上,这期间不许他发任何消息过来,尔后摩挲着记录上的五百多条信息,按下了删除键,心里头却空荡荡了起来。 或许应该找个新的本子,把邱粤发来的每一条信息记录下来,日后即便手机不见了,或者信息删掉了,抑或两人老死不再往来了,失眠之夜尚有慰藉可供他同枕入梦。 偏偏这晚昝一清留宿练车场,昝四海吃完晚饭后就带着手机到外面寻了个隐秘的地方,逐一把记录在本子上同学的电话都拨打个遍,聊得异常的兴奋,连口干舌燥也顾不上,胡乱搓搓发凉的手脚,又继续未聊完的话题…… 直至晚上十点多钟,昝四海才慌慌张张的跑回房间,昝父昝母此时早已入睡,昝五湖跟昝*的房间也是没有灯光的,昝四海把声音压得极低,语调中尽是惊慌失措:“三哥,怎么办,大哥好像发现我玩他手机了。” “怎么回事?”昝三邻精神一振,接过了昝四海的手机,狐疑地问。桌子上摊开的那页练习题,他花了一整晚的时间还没攻克第一道数学题,实在是心不在焉,非实力不足。 “大哥充了话费,你看看那条信息!”昝四海慌乱地道,他后悔不该作死,跟同学打了几个小时的电话,其实都是顶没有营养的废话,有几个同学表示要看电视剧了,他还不依不饶地继续纠缠,现在充话费的信息来了,他才后知后觉的感到害怕,肯定是消失的话费惊动了大哥,不然他怎么无缘无故充话费! 信息框里果然躺了一条充话费的信息,昝三邻眼瞳一闪,难以置信地看着电信来的信息上标出的零,认真数了几遍,连同小数点后的2个零,一共有6个零…… 昝三邻不由咬牙,他虽然不知这部手机市值几何,不过再贵也不可能上万吧?充的话费比买手机的钱还要多,有谁像邱粤这么败家的! 昝四海只顾慌乱,也没细看入账的话费是多少,此刻依旧忐忑不安的看着昝三邻。 “没事,充完电把手机放回原处就行了。”昝三邻心有不忍,想必是邱粤那边迟迟没收到自己发过去的消息,定然也是着急了的,犟脾气一上来,那人也不管三七二十一了,充个话费探探风再说,哪料把昝四海吓得不轻,以为他擅自动用了手机被大哥发现了,说到底,昝四海也不过是没玩过手机,想过把瘾而已,也怨自己太不小心,才有了这番波折。 昝四海因为犯了错,辗转反侧了许久才入了睡,昝三邻这时候才敢取出手机,屏幕上显示的已经是年初五了,他忙把手机调至成了无声,给邱粤发了条信息。 邱粤很快就回复了,他一直盯着无声无息的手机发怔,当屏幕亮起来时,他立即来了精神,大爆手速,一连发了好几条信息过去,极尽所能的讨回这几个小时的损失,编辑信息的话语露骨至极,深夜读来,昝三邻浑身发烫,恼怒之下,恨不得把手机锁进抽屉的好。 可邱粤发来的每条信息的字像涂了一层罂粟,看了一眼,便会忍不住多看几眼,即便知道前方的深渊万劫不复之地,他也甘之若饴地追随而去。 第67章 回校 过年4 翌日,昝父也没有拖拉,一大早骑着那辆锈迹斑斑的摩托车到了百花镇,直至中午,才垂头丧气地回到家。 (防盗章节……零点替换) 得知家里要安装上电话时,那对双胞胎是最兴奋的,整宿都睡得不怎么踏实,尤其是昝四海,他早上六点就得起床,六点半不到,孙冠雄就已经来到了昝家院子门口,等着载昝四海一起到镇上开工。 “爸,咱家什么时候装上电话啊?”昝五湖迫不及待地问,她今天依旧睡到十点多才起床,至今她才发现,昝家有昝三邻这么勤快又细心的人忙前忙后,是一件多么幸福的事啊! 她依赖昝三邻的勤快,那样她就可以少干一些活了,可隐藏在身心深处的,是不为人知的嫉恨与厌烦。上了初中,她跟昝四海遇到的境况差不多,他俩成绩不突出,而昝三邻又过于优秀,难免总被老师拿来与之比较,他们在昝三邻的面前,无异于萤火虫与太阳一样,萤火虫只能活在太阳光芒的阴影下。那些从来没教过昝三邻的新老师,也因耳闻过昝三邻的大名,知道他俩是昝三邻的弟妹,只道也跟他一样出类拔萃,哪知龙生九子各有不同,古话诚然不假。 他们不会知道,原本投注在小孩身上期翼的眼神变成失望,由称赞变成无奈的语气,是多么深的打击到了这对双胞胎的自信。 “别提了,”昝父不耐的一挥手,“电信局查了,说上湖村的座机要什么客户端来着的,反正说客户端已经装满了,咱们得等下一批端口。”昝父哼了声,他怀疑是电信局的人提前放假了,毕竟后天就过年了,值班的人也只有两个,对他也是一副爱答不理的拽样。 “怎么这样!”昝五湖几乎尖叫着,她昨晚也沉浸在幻想中,想着家里通了电话,先通知班上的谁好呢,是那个一直瞧不起她的张娜娜,还是成绩很优秀很得女生人缘的陈少晖?心里一直举棋不定,哪知一切已成幻灭,她一时失控,对着昝父便喊了起来,声音颤抖,像受了很大的打击。 “你这是怎么了?”昝父没想到她这么大的反应,有点懵了。 昝五湖咬了咬唇,眼眶里蓄满了眼泪,她转过身,回到房间,伏在桌子上抽泣着。上了初中,结识的人多了,她才后知后觉的发现,同学朋友之间都存有无形的隔膜。 这个年龄的少年人,心智尚未被社会大染缸侵蚀,不会把人分为三六九等,可潜意识里却存有攀比的心理,家境好的,在人群中总是如此的耀眼夺目,就算成绩很差,可在同学面前依然自信且自负,而家境稍差的,也还能从容应对,不卑不亢,至于贫苦出身的,即便表现得自立自尊,骨子里难免有些许的自惭形秽,总担心自己的衣着用度会沦为他们的笑柄。 她止不住会想,难道三哥从未遇到这样的同学吗?去了市区学校,这种同学更多吧?可是,为什么她从来看不到他的失落与哀伤,哪怕露出一点点的瑕疵,她也能找到心理的平衡感啊! 昝父压根不会留意子女们在校有着怎样的生活与际遇,对昝五湖的失声指责很是火大,他在电信局受了一肚子气,去找工头修建厕所,结果工头狡诈异常,借着春节将至,告诉他说要工人干活也行,加薪水!不加薪水只能等到来年之后。本来建筑材料涨价也都罢了,工人还涨薪水?这无理要求简直跟割身上的肉没区别! 昝三邻在院子那头喂着猪食,自然也听到了昝父跟昝五湖的对话,他或许能明白昝五湖这么大的反应,大概便是希望太大,失望也太大罢。昝三邻谈不上有多失落,毕竟这么多年了,每逢寒暑假,他在家里干活读书,鲜少跟同学联系。 502室的人起初也没人相信他家没有安装电话,后来熟悉了,了解了昝三邻其人,渐渐也就信了。可高一(3)班其他同学,看到成绩寄出表单上,昝三邻的电话栏里空白一片,问了之后,依旧没人相信这个年代还有装不起电话的家庭,以为他在家只想好好读书,不想为外人打搅,班上几个偷偷喜欢他的女生尤为失落,她们还想着寒假可以跟他电话联络一下感情呢。 昝三邻刚喂完了猪,便听到了院外头轰隆的摩托引擎声了,这声响别具一格,昝父也听出来了,一看日历,才知道也该是女儿女婿上门来了。 昝二楚走进娘家院子,来不及把小胖从背上解下来,径直走到压水井旁,抽上水,擦拭裤脚上溅到的泥星团子。这几天阴晴不定,上湖村外那段黄泥路积了很多泥淖坑底,而新年将至,外出到镇上购买新年用品大有人在,来来往往的车轮不停碾压,泥淖坑就更稀烂了。 “二姐!”昝三邻忙过去帮她压水井,顺便装满一桶水,何充的摩托车也该洗洗的吧。 “哎!我家三子又高了!”昝二楚湿漉漉的手在厚外套上拭擦干爽了之后,才拉着昝三邻左看右看,小胖在背上发出抗议的嗯哼声也没理会。她有半年没见着昝三邻了,眼前的少年眉角似乎长开了点,比以前更好看了,个头依稀窜高了些许,她一米六二的个子,今天穿来的靴子,后跟高度大概有五六厘米,跟昝三邻站在一起,堪堪与之持平。 昝二楚越看越得意,当初还是她私底下打电话把大哥叫回家劝说父母让三弟去市区读书的呢,三弟将来考去京城读书,有了出息,她脸上也有光彩啊。 小胖被她绑在后背上,一路颠簸了半个多小时才着陆,一两岁的小孩能这么坚韧实属难能可贵了,可妈妈竟然只顾跟她兄弟叙旧,全然忘记了他的存在,为表抗议,嘴里嗯哼了几次,只引起昝三邻的疼爱,冰冷的手指轻轻掐着他的胖嘟嘟的脸颊,他最不喜欢别人逗弄他的脸的了,于是把头扭过了一边,虽然躲过被掐脸的命运,可想要的自由还是没有到来。 为了显示自己的存在感,小胖一蹬两条小短脚,运足了气,元气爆表的啼哭声终于成功引来父母的注意,昝二楚一边哄着一边解他下来,何充连忙停好了车,车篮的礼品也来不及取下,大步走来熟悉地抱起小胖,嘴里哼着不知名的曲子安抚,不过小胖显然很不吃这一套,胖乎乎的两只小手伸向昝二楚,还是妈妈的怀抱更舒服。 昝父闻声出来,干站着也跟着逗了一会儿外孙,小胖只会几个简单的称呼,“外公”这么拗口的发音还没掌握,昝二楚引导了几次,未果,只好作罢。昝父见没能帮上女儿女婿什么忙,看了一眼停在院子里那辆溅了一身泥星的摩托车,车厢塞得满满的,点头暗自满意,转头吩咐昝三邻去切茶。 茶是昝五湖切好端上的,她在房间里生着闷气,也听到了姐姐姐夫来了的声响,十几岁的小姑娘,脸皮也薄,让人知道自己为了装电话的事儿而哭泣,传出去也不好听,忙擦干了眼泪,出来泡茶上桌了。 昝二楚把小胖抱到昝*跟前,让两个小孩一起玩,她腾出手过去帮丈夫卸礼品,礼品跟往年差不多,无外乎是糖果烟酒,何充知道昝父要抽没加工过的纯烟草,买了一大包,可把昝父高兴坏了,虽然这些烟草镇上也有卖,但女儿女婿记住自己的爱好,特意买来讨好他,这比什么都值得高兴的。 昝父不怎么喝酒,昝家只有昝一清才喝几杯,所以何充只买了一瓶本地有名的米酒,还有一箱椰子汁,昝五湖直瞅着椰子汁,昝二楚难能不了解自家五妹的品性?于是开了箱子,对她道:“别喝多了,小心拉肚子!” 昝五湖权当做是她的糊弄,实则是怕自己把椰子汁喝完,她知道二姐不太喜欢自己,二姐未出阁时,没少在昝母的面前说她的坏话,什么懒惰啊贪嘴啊爱占小便宜啊……昝五湖撇撇嘴,说得她自己好像就不贪嘴似的,要是不贪嘴,能嫁给姐夫? 上湖村里,昝家六兄妹都长得很好,明明昝父跟昝母模样普通,生出的儿女个个模样出众,昝一清英俊挺拔,昝二楚水灵妩媚,昝三邻俊逸灵动,或许只有昝四海稍微长得平实一点,而同是双胞胎的昝五湖就很明艳,至于昝*,粉雕玉琢的小孩子,眉眼尚未长开,却依稀可见昝三邻的影子。 昝二楚读完了初中,就到镇上的制衣厂工作了,十六七岁的女孩子,最是俏丽的年华,就算不施胭脂,村里厂里也是一朵娇艳的花儿,没少男人打她的主意,万万不曾想到,最后抱得美人归的,竟然是个开猪肉档卖猪肉的老男人何充。 何充那会儿也只是而立之年,并不算老,可百花镇上不足年龄就同居生子的多着去了,何充虽然是卖猪肉的,但眼界不低,不少媒人帮他介绍对象,相亲了好几年了,见过的女孩子多得连他都数不过来,也不是没动过心的,可对方条件太好,人家嫌弃他,他也不敢高攀。 遇见昝二楚,是在自家的猪肉档里,那天昝二楚发了工资,想给家里的弟弟妹妹加餐菜,于是就到了菜市肉卖行买猪肉了。当时已经六点多,菜市的猪肉铺生意好的早就卖光了回家了,只有三家店铺还有人在,一家只剩下肥肉,另一家五花肉上沾满了苍蝇,所以昝二楚来到了第三家,何充刚要打烊,抬头见到昝二楚,整个人呆住了,昝二楚指着那根排骨再次叫他称了剁匀,他才如梦初醒,他把剩下的两跟排骨剁了包给她,却只收她一份的钱。 不管是昝二楚的骨子里带着爱占小便宜的小毛病,还是真的觉得何充卖的肉新鲜,为人也很老实可靠,她每周都去光顾何充一次,得到的肉类多了一倍不止,一来二往的,两人能说上几句话了。到了后来,何充说,反正他每天都有一些肉卖不完,自家也吃不完,就叫她每天过来把剩肉都拿回家,昝二楚只笑不语,她没来拿肉,何充守在她工厂门口,等她下班,不仅送肉,还把人送回昝家。 昝五湖在那半年里,吃了很多肉,对二姐跟何充的事知之甚少,所以才会觉得,要论嘴馋,昝二楚绝对比她有过之而无不及!不然怎么可能因为半年的猪肉,就要死要活地嫁给何充了呢? 因为年节将至,何充的猪肉档生意很忙,送完礼本来要回去的,昝父拉着不让走,昝三邻也识趣的去做饭,昝二楚忙跟着去帮下手。昝二楚嫁去了何家之后,几乎成了专职妈妈,她的婆婆也是一把能手,对她还算不错,或者是她婆婆觉得何充毕竟长昝二楚那么多岁,做的营生也不是很好听,昝二楚都不嫌弃下嫁过来,当然得好生伺候着了。当昝二楚怀孕生了小胖之后,在何家的地位更是直线上升,家务几乎不用她沾手,连何家的钱也可以管理了。 两个在院子里呆着的小孩在没大人管理的条件下,居然真的扎堆玩一块去了,昝*对这个小外甥很好奇。在小胖还不会走路的时候,她是见过他的,可小孩子的记忆能有多久?昝*早忘记有这么一个只比自己小三岁的外甥,于是把自己仅有的塑料玩具蛇送给小胖玩,可小胖何许人也?他家的玩具整整堆满了好几箱子,怎么可能对那条只会扭动的玩意儿动心?酷酷的扭过了脸不理不睬,昝*看着他胖嘟嘟的脸颊,捏了捏自己瘦瘦的脸,忍不住拧了拧那两团鼓起来的白肉。 小孩子下手哪有什么轻重可言?加上小胖最不喜欢别人捏他的胖脸,尤其是大力的捏,于是仗着气力大,一把推倒了昝*,扭头就往屋子里寻妈妈。昝*摔倒在地虽然屁股很疼,却也不哭,爬了起来,三两步就赶上了踉踉跄跄还跑不稳的小胖,扑倒压上,骑在他的身上制服了之后,两只手一个劲的捏那两团油腻厚实的脸颊。 当元气十足的哭啼声再次划破昝家院子上空时,昝二楚现身得很及时,不过她只看到两个小孩坐在冰冷的地上大哭,小胖哭得肝肠寸断,鼻涕横流,昝*哭得委委屈屈,梨花带雨。昝二楚一颗心都要化了,只当小六子被自家胖小子欺负了,一把抱起昝*,一边哄一边骂自家儿子。 小胖那个委屈啊!一边使劲的干哭,终于哭到何充来了,被何充抱在怀里的小胖也不嫌弃何充不柔软的怀抱了,毕竟此地人心太凶险,宝宝很害怕,宝宝要回家! 由于小胖吵着要回家,何充一家子吃了午饭就走了,吃饭闲聊的时候,何充得知了昝一清嘱咐昝父办的事,电信局说的什么客户端他也不清楚,那些衙门的事儿,他也没能力可以帮上,不过修建厕所,他倒是可以叫上认识的工头上门干活,至于工人加薪什么的,这些他会去找工头谈妥,昝父只管准备建筑材料就可以了。 何充很爱昝二楚,顺带的也对昝家爱屋及乌了,对昝家是真好,这些年没少往昝家填钱。年前工头叫人上班干活,薪水当然高,可百花镇上多的建筑民工,找上三个,两三天就能修建起一间厕所,论日算工薪的话,三人顶多四五千,再给工头几百块的甜头,没什么不能办的。 当然这笔建筑民工的薪水,他断然不会让岳父付的。 昝父也清楚这一点,所以吃饭午饭后,他干劲十足地再次踏上百花镇,选购建筑材料,必须要货比三家! 昝三邻则趁着天气不错,去采了蜜回来,弄了两罐蜂蜜,一罐留着,一罐带着去了张老师的家。张老师果然在挥墨,他的屋子里挂了好几副对联,一些字迹早干了,一些还有点湿润。张老师的字在这十里八村很有名,很多人向他求字,只有他赏析的人才会送对联,瞧不上的,理也不理。 昝三邻当然是他赏析的人之中了,当初谈好了要四副对联的,他早就准备好了,整理好了拿给昝三邻,昝三邻也把蜂蜜当报酬赠送给他,他也不客气,毫无推诿就接了下来。 张老师清高,却也鄙视繁文缛节,有的人不明就里,慕名前来求字,砸下大把的金钱想要得到他一副对联,他却嗤之于鼻,闭门谢客,毫不理睬。 昝三邻有时会想,张老师这么执拗的个性,不知道能不能跟镇上那间曾经不收他诊费的老医生气味相投么? 昝三邻受人恩惠,心里想着要涌泉相报,像那个老医生即便只是一面之缘,即便那样的恩惠小之又小,他都会深记在心里,他日有能力了,定当上门还恩。 第68章 相聚 50 (还是放一下防盗章节啊,没意外的话零点更新,妹纸们不要见怪。那两个用机器扫描的外网人,别偷懒,赶紧的,人家都是秒盗的,你延迟了那么多个小时才干活,像样的吗?责任感呢?尽点心好不好……) 昝三邻扣响了432室的门,落在门扉上的指节生起一丝麻痛,两急一缓“笃笃笃”的敲门声在寂静的寒夜中显得异常森然,昝三邻缩了缩脖子,拢了拢衣领,问道:“有人在吗?” “是……是谁!”一个陌生的声音拔高了几度音符叱喝道,尾音哆嗦,想是被造访的不速之客吓了一大跳。 昝三邻听出了他的惊恐,对此深感歉意,忙应道:“对不起,唐突了,我是三班的昝三邻,过来帮邱粤取点东西……”设身处地一想,严寒的深夜,本以为空无一人的宿舍楼突然响起了敲门声,唤作是自己,也会跟他一样被敲门声吓得魂不附体。 干等了片刻,昝三邻隐隐听到趿鞋的声音,不多会432室的门拉开了,楼斐冷冷瞪了他一眼,抿着唇转身就走,手中握着一本英语书,书页折到了单词一栏,任是谁正背着单词时被打搅,且还是用惊吓的方式,能有好脸色才怪! 昝三邻讪讪的再次向他道了歉,楼斐也不理,径直爬回了上铺,裹着厚厚的被子侧躺着,依旧捧着英语单词默背。 四人寝室果然宽敞了许多,墙上挂了几幅世界名画的赝品,诸如《蓬帕杜侯爵夫人像》、《花园中的年轻女郎》等,看品味应该不是邱粤与石毅、温良的风格。四张桌面的书籍整理得整整齐齐,左侧上下铺的蚊帐遮地严丝合缝,想是早早离校的石毅与温良的床铺。看来邱粤是睡在楼斐的下铺了,蚊帐挽开着,被子叠成豆腐块,床头一排关于经济金融的书,其中夹着一本厚黑学,果然像足了邱粤的性情|爱好。 这是昝三邻首次踏入邱粤的寝室,此时他霍然恍悟,原来促成一段情缘,如果其中一方过于被动,那么势必会有另一方积极主动,就像他与邱粤,他不曾造访过432室,邱粤却把502室当成了自己栖息地。 低垂着眼眉,昝三邻的手无意识地抚摸着那床叠着比军训时教练示范的豆腐块还要方正的被子,冰冷的触感沁入指尖,流经心窝处已化成了温暖炽热的源泉,滋润他缺憾的心灵。 昝三邻握了握拳,以后,由我的付出来守护这份来之不易的情感罢! 昝三邻由来不是拖泥带水的人,既然下了决心,行事也当雷厉,自顾地来到储物柜前,四人寝室的储物柜跟八人寝室的同款,因而每人拥有两个储物柜,或许这就是四人寝室之所以价格昂贵的优待之一。 八个储物柜中,只有一个是上了锁的,昝三邻到底没能太随意,于是问道:“请问哪个储物柜是邱粤的?” “不知道。”隔了一会儿,楼斐才冷冷应道。 他答得虽冷淡,其意却表明其他没上锁的储物柜既然主人不设防,就明确显示不怕别人翻看的。其实一般寝室也都如此,502室也只有三个人会锁上储物柜,那些不上锁的的柜子里既没秘密又不放钱财,更是对舍友的信任,锁了还怕钥匙不小心掉了,再去宿管处申请还得填写一堆的资料表格,更不让人省心。 昝三邻只好从最底层开始翻起,排除两个塞满试卷资料的储物柜之外,其余全是塞满了衣服鞋袜,很难判断哪个储物柜里的衣服是邱粤的。不过这一点也难不倒昝三邻的判断,邱粤平时穿的衣服还是他亲自洗的,款式与码数总归是知道的,再根据邱粤整理床铺的习性,剩余的五个储物柜中,便有两个是整理得井井有条的,像经过长久训练的优秀士兵一样熟练地将衣物折叠得整整齐齐。 取了一套格子睡衣,皂香的气息扑鼻而来,这味道昝三邻熟悉得几欲闻不出其味了,他用的是这款香皂洗衣服,可邱粤从未让他洗过睡衣!原来在他触碰不到的地方,邱粤已经习惯在日常生活中烙上属于他的印记了。 “喂!”一个突兀的声音打断了昝三邻的深思。 “嗯?”昝三邻抬眸看向已然坐了起来的楼斐,不解地问,“怎么了?” “你就这么甘心做他的犬牙鹰爪吗?”楼斐的瞳眸内充满鄙夷与蔑视,他对昝三邻早有耳闻的,身为纪律委员的他,去办公室的次数不多,毕竟火箭班的学生都是千挑万选的,成绩优秀,纪律自不必说了,都是规规矩矩不会越城池半步的优异生,即便班上有那么两三个用了旁门左道进来的学生,也不敢折腾什么花样。所以他每天的任务就是从各科课代表手中拿到没能写完功课的名单,或者上课时谁谁趴在桌上听音乐玩手机,再不然便是谁谁发生了口角,他一丝不苟地记下来呈上给班主任。 老班李老师没少当做全班人面前表扬他,可同学几乎个个都讨厌他,火箭班虽说都以成绩实力说话,为此大多数学生沉浸在读书中的,几乎不问窗外事,可总有几个爱嚼舌根子的,没少在他背后编排一些莫须有的坏话。 楼斐是个聪明人,焉能擦觉不出班上男女同学对自己厌而远之?但他孤傲不群惯了,在他眼中,同窗之中义结金兰、称兄道弟的,无非一个“利”字,天下熙熙皆为利来,天下攘攘皆为利往,什么闺蜜弟兄,各取所需之后分道扬镳,极其脆弱的关系罢了! 而当得知三班出了个昝三邻之后,顿觉浊世中亭亭一青莲迎面而来,世间竟然会有这么一个经历与气质跟自己如此相似的人!他陡然生出了一份相见恨晚的情愫,虽然彼此素不相识,却早将昝三邻引为知己,可惜相识也要有契机的出现,而这样的契机尚未来临,他所赞赏的昝三邻已经自甘堕落,沦为了与石毅、温良之流无二的随俗浮沉之徒了。 当他看到昝三邻与邱粤勾肩搭背出现在眼前时,心中悲伤莫名,像是被信念狠狠摆了一道,悲怆之余,陡然生出了浓浓的“平生知心者,屈指能几人”之惆怅。 昝三邻怎知他这些历程?被他来势汹汹的质问弄得丈二摸不着头脑,愣愣地问:“啊?什么?” 楼斐从鼻子里哼了一声:“邱粤有手有脚,为什么要你帮他取睡衣?取悦他能得到了什么奖赏吗?还是说,奴|性这种东西,只要有甜头就抹不尽的恶根性?”他说得义愤填膺,仿佛被羞辱了一般,人类的恶劣性所寄托的土壤,竟然出现在自己一度极其认可的人身上,简直是打脸的方式暗讽自己有眼无珠! “你……想多了。”看来楼斐对邱粤的成见很深啊!当然这或许是楼斐的个人原因,光看石毅与温良两人对邱粤与楼斐的态度就知道,简直天壤之别嘛!此刻昝三邻终于理解了432室的人提及楼斐其人时那副相顾无语的表情了,原来志不同果真不相为谋的。 “举手之劳的事,谈不上什么奴|性不奴|性,”昝三邻看了一眼垃圾桶里的包面包装,那大概是楼斐的晚餐,“正如你买了一箱泡面却发现开水没了,恰巧我有开水,我分你一份开水,举手之劳罢了,难道你能说你用了我的开水,自己就是奴|性的土壤么?”昝三邻个性温和的人,鲜少一针见血凭一言之狠置对手无言以对的境地,实则楼斐攻击的是邱粤,他一时抑制不住情绪,才有了方才不假思索便冲口而出的一席反嘲。 楼斐惊讶至极,眸光点点,他惊诧于昝三邻列举的比喻自己竟然无法反驳,可又心生不甘,是的,他曾引之为神交的人,居然为了那个他不屑一顾的邱粤而贬低他! 邱粤没出现之前,高一(2)谁不是把注意力集中到他的身上,他也习惯了渺若蝼蚁的人膜拜自己时带着的赤城目光,他没有竞选班长职位,是因为他亲自看到了高一(3)班的老班钦点昝三邻为副班长的场景,他不止一次幻想着李老师也如同蓝老师一样费尽心思将他捧上神坛,接受蝼蚁浮游们的虔诚叩拜。可惜他错了,他没等到李老师的三顾茅庐,设想好的三催四请的桥段更没发生任何一段,李老师轻轻巧巧就一句“纪律委员楼斐”就掐灭了那些日子里他构想起来的海市蜃楼。 他好不容易从不得志中打起精神来,邱粤却出现了,他虽没有担当班上任何一职班干部,却以横空出世之势摧枯拉朽般凭借绝对的优势击败了自己被李老师举荐进入了学生会,一举折取了几个学生会部门之职,成为了高一(2)班的新宠,势头一时无二。 这也罢了,他去应证学生会,进入了纪检部的复试,可结果却是被刷了下来!同是纪检部的邱粤虽然没有担任这次的面试官,楼斐无法抑制自己不去猜度自己是受了邱粤的嫉妒,被暗箱操作刷了下来,否则凭自己各方面的出色表现,纪检部的人不蜂拥而至抢夺自己才怪! 他确实恃才傲物,这一点无可厚非,毕竟他有资本瞧不起别人。可他无法忍受邱粤的锋芒毕露,如此愈显得低调的自己黯淡无光,成为他最好的衬托。 昝三邻看向楼斐,眼前之人眉目颇为清秀,挺鼻薄唇,不苟言笑,如果性情和善些许,应是胜友如云,指点江山,不失为恣意潇洒的人生美事!可他偏偏剑指偏锋,孑然独立,宁愿踽踽独行,也不愿随波逐流。 与他道了声晚安,昝三邻快步跑回寝室,他挂念着还赤|身裸|体与冷水搏斗的邱粤,不愿与楼斐多待一刻。 “怎么这么迟!我都冻死了!”邱粤埋怨道,单纯因为昝三邻离开太久生出了不满。他刚刚敷冷水时身体兴许会冷得打哆嗦,越洗越适应了水温,即便浴室的门缝有寒风灌入,他也不觉得丝毫冷意,反倒愈加的舒畅清爽。 “你冻死了,我便殉情。”昝三邻轻飘飘地说。 邱粤刚接住他递过的衣服,动作却一滞,一件不知是上衣还是裤子掉落在湿漉漉的地板兀自不知,炽热的眼睛深深的看着难得表露真情的昝三邻,缘定一生,得之不易。 第69章 缠绵 暮色四合时,天公终于做了一次美,毛毛细雨夹杂着冷厉的风席卷天地,邱粤把昨夜赢得的赌资差不多也散光了,这才获得了下赌桌的赦免条,阿伟早已备好了轿车,只待邱粤一声令下,便可载上人直奔市一中了。 昝三邻的行李很少,只有几件冬服,不过由于冬服厚实,倒把行李袋撑的鼓鼓囊囊的,邱粤因为是临时决意回国,也没跟家人报备行踪,定了航票便拎着一个行李袋上了当天的航班,这一招先斩后奏自然在下了飞机之后被话权者责骂了一顿,由于话权者是位女性,也只当他少年心性,不愿参加华人圈的各种酒会派对,于是责骂最终变成了念叨,将所有耳熟能详的注意事项叮嘱了一番,听到邱粤一一应和,话权者这才罢休。 昝一清将牌桌上赢来的现金塞到昝三邻的口袋里,不容他推脱,拍拍他的肩膀道:“在学校该花钱的时候别省着,要是不够了,只管跟我要,供你三年伙食费,我还是能做到的!”他不愿身为昝家希望的三弟过得如此拮据,于他而言,是自身能力的一种标榜。 昝三邻却感动地垂着眼睛,轻轻点了点头,捏着口袋里纸钞的厚度,冷冽的夜雨寒风中,只觉一股暖意缓缓流经心田。 车子缓缓驶出,昝三邻回头看去,昏暗明灭的路灯下,只有影影绰绰的身形在晃动,他看不清呆在原地淋着细雨目送他们离去的都是谁,其中总归有一人是他的大哥。 邱粤叹息着,将他搂在怀中,将他一双冻得寒气渗入的手握在手心中,亲昵的贴着他的额头,轻道:“真想跟你大哥说,把你交给我,还有什么好担心的……” “喂!”昝三邻绷直了腰身,狠狠地以肘戳他靠进的胸膛,向他示意正在开车的阿伟会有所擦觉,无奈邱粤偏偏不理会,更用力的将他揉入怀中,昝三邻抵抗不过他的蛮力,只得低叱道,“别在胡闹了!”本来就是禁忌之恋,这人竟不分场合明目张胆的搂抱,一旦传到大哥的耳中,可如何是好? “别怕,”擦觉到昝三邻身体的僵硬,邱粤明白他内心担忧的是什么,十指与他紧扣,安抚道,“阿伟不会背叛我们的!”言下之意,阿伟不仅知道他俩的关系,而且还会替他们隐瞒昝一清。 “不!”昝三邻惊得打了个寒颤,声音竟然带着颤|栗的尾音。阿伟对邱粤的忠诚度固然放心,可两人隐秘的感情就此赤|裸|裸地摆放在第三者眼前,他到底只是个只敢偷尝禁果滋味而不敢面对现实的十六岁少年,心里总归担着惊恐与忐忑,害怕这不容于世的情感一旦在大哥的面前暴|露了,他跟邱粤该何去何从? 邱粤不曾料到他会如此大的反应,怔愣了之后,连忙安慰道:“别怕,相信我!”他其实也没有想过那么早让阿伟知道的,可年前的那通电话,听到昝三邻隔着电话说出“想你”如此煽情的话,哪还忍得住?脑袋一热,连夜回国不说,还从损友那里学了招用烟花讨得意中人一笑的方法,他在h市的亲信不多,阿伟是最可靠的,那场盛世烟花之后,阿伟怎能发现不了他俩的关系? 车内一时沉寂无声,窗外迎面飞驰而过的呼啸声把车窗震得颤了几颤,发出喑哑的反抗声。 “我们总要慢慢让别人接受的……”邱粤吻了吻他被扣的指尖,笑道,“你看,阿伟并不排斥我们,对不对,阿伟?” “嗯!”阿伟永远是沉默寡言的,只应了一声便没了下文。他生于封闭的偏远山村,思想固然保守,可随着老乡南下到了h市做起了黑车生意,住在贫民区里,起早贪黑的跟本地人抢生意,拿到的微薄的薪水也仅仅够糊口而已。贫民区中,有太多跟他境况一样的外来人员,他们苦苦挣扎在生存的边缘中,没钱没房没车甚至连温饱问题也不能保证,开了眼界的女人们有了更好的选择,又怎么能怪女人嫌贫爱富离开他们呢?所以在贫民区里,阿伟见过不少因为女人的离开而相互慰藉住在一起的男人,他们贫穷,斤斤计较,柴米油盐酱醋茶无一不精打细算,为人却善良,偶尔也很仗义,人品比住在他们隔壁的那个经常打老婆的男人好太多了! 所以当邱粤改变了他一家受尽人情冷暖世态炎凉的生活时,他是感恩戴德的,到了练车场工作了一段时间,受接触过的年轻学员们的启示,也受这个多元化信息时代的影响,他的思想悄然发生了改变,当他擦觉邱粤对昝三邻的行径有悖于人伦时,并不需要太长时间消化便接受了既定的事实。 一颗提着的心蓦地便就此安心了下来,昝三邻慢慢放松了紧绷着的身体,回暖的手不自觉的捏紧邱粤紧扣的指尖,原来,这人打的是名为永远的誓言啊!昝三邻或许因为身体的原因而自卑,可隐藏在心头最令他忐忑难安的,便是这人有朝一日弃他而去,男子与男子之间,能有什么天长地久可供保证?更何况,他连完整的男儿身也不是。 “要是……不接受呢?”他没敢问到底是谁不能接受两人的情感,邱家?昝家?抑或是世俗大众……昝三邻着急地看向邱粤的眼睛,车厢内只有朦胧的光线,他瞧不清邱粤的神情,心里不由又是一沉。 邱粤眯起了眼,邱家只有他一个男丁,或许会有点麻烦,不过邱家这些年来可不是女子当了话权者么?他又没想要继承家业,只要抗战到底,理应不会出现太大的问题。 “大不了就私奔。”邱粤贴近昝三邻,含着他的耳垂低语嬉笑。 耳畔是昝三邻身体的敏|感区域之一,邱粤早就发现了,总爱呵气挑逗一番,撩得昝三邻欲罢不能他才尽兴。 私奔这种情话只不过是情人之间戏谑的誓言,昝三邻焉能不知?只是他更愿意相信这就是许诺,邱粤对他一生的许诺,于是点点头,认真地道:“好。” 邱粤瞳眸定定的看着昝三邻,他如此的不安,潜意识中是不相信自己有能力护得这段感情的周全吧…… 年少,是肆意挥洒青春的资本,可也是局限一段情感的牢笼,16岁的肩膀毕竟尚稚嫩。 车只能停在校门外,彼时已是万家灯火,校门口还挂着两盏红彤彤的灯笼,春节的喜庆尚未从人间溜走。 让昝三邻穿上那件宽大的羽绒长外套,邱粤才推门下车,雨下的有点大,淅淅沥沥的水花从伞上迸溅下来几欲要打湿裤管,所幸伞足够大,只是风有点张狂,寒意钻到皮肤里,刀割似的让人难以忍受。 生面孔的保安出来开门时,显然吃了一惊,年初六便有学生回校,现在的学生真刻苦!不过看了一眼两人填写的资料表,竟然是高一火箭班的学生!难怪人家是天之骄子啊,年节还没过完呢,就回校温习功课了! “你笑什么?”邱粤拎着两个行李袋将昝三邻紧紧护在羽翼之下,就着微弱的光,见到了他嘴角边挂着的浅浅笑容。 “我在想,要是国庆那天我没有提前返校,就遇不上你了……”昝三邻将伞杆推向邱粤的那边,撑伞人很快又把伞杆移回原位。 想起两人戏剧性的初次见面,邱粤也笑了:“如果那次没能遇上,往后总能认识到的!”这人这么显眼,即便安安静静的走在人群中,也是鹤立鸡群般的存在,让人一见难忘,一倾衷心,一生不休。 还是旧法子开了寝室楼的大门,由于邱粤衣裤已被雨打湿,两人直奔432室邱粤的宿舍,让他换下衣服以防感冒。 寝室的门刚打开,昝三邻还未摸到灯光的开关,邱粤本性毕露,丢下行李袋直接把昝三邻压制在木板上,抬起他的下巴,炙热的唇欺压了上来,熟悉的气息瞬间在鼻翼中弥漫,唇瓣立即失守,舌尖被迫与之相互追逐,不留丝毫的余裕。 唇上因邱粤野蛮霸道的啃吮而微微刺疼,昝三邻迷|乱地闭着眼睛,眉间微微敛起,低低地呻靡气息渐渐渲染而开。黑暗中,摩挲的衣物擦出意味不明的声响,两人胶合的唇吻越缠越饥渴,两跟舌尖追逐缠绕到了一起,情|色至极的水泽“啧啧”有声,浓|腻的喘息覆盖了一室。 昝三邻迷|离的把手伸向邱粤的肩膀上,苛求更多的快乐,不意入手一片湿润,昏眩的意识稍稍清醒过来,双手滑下肩膀,抵在他坚硬的胸膛上,声音嘶哑地道:“停……停下来,你的衣服还没换……” 邱粤动作一顿,低喃着骂了一声,咬了他甜馥的唇几口,依依不舍地松开了对他的钳制,不耐地把身上的衣服一件件脱下,喘着粗气道:“还换什么换,脱了算了!” 光是听到悉悉索索的衣服摩挲声,昝三邻的脑袋便一阵眩晕,不管这人多少次的亲密举止蛮横逼迫于他,他都无法适应这种坦荡荡的相待,偏偏邱粤乐在其中,且无赖至极。 “你的……是我给你脱,还是你自己脱?”邱粤粗噶的声音就在他的耳际响起,昝三邻没有回答,单单的邱粤的喘息声和吞咽声早就把他羞得束手束脚无所遁形了。 邱粤也不再追问,黑暗中只解开他冬季校服的背夹纽扣,卷起毛衣与衬衫,推至他的胸口,裸|露出来的胸膛受冷的抖索了一下,胸前突出的两点瞬间落入邱粤的指尖里,粗鲁而小心的捻玩着,小小的两粒乳血挺立了起来。 抵在邱粤赤|裸胸膛上的手颤巍巍的抖动着,直至其中的一点敏感落入邱粤的口中,昝三邻才失声地吟|哦出口:“啊!”大概连他自己也羞于承认这样甜腻的声音源自自己的嘴中,于是手背抵在唇瓣上,企图掩饰体内窜起的那股令他无所适从却甘之若饴的电流。 那里应该破皮了罢,昝三邻昏昏的想着,邱粤近乎野蛮的掠夺很快令昝三邻求饶了,饱含情|欲的甜腻声却换来更残酷的对待。即便同样的手法昝三邻不是没有尝过,偏偏邱粤只把他啜泣的求饶当做引|诱,环腰将他抱到床前,急躁地摊开被褥,将人抵在被褥之上,只顾对着脆弱的那两点又咬又噬,欺负狠了,也不愿放过他。 “唔……呜……”难耐与快乐交织的幽泣呻|吟随着身躯来回摩挲而浅浅的溢出牙关,昝三邻脑海一片空白,只在邱粤的手伸到他的裤腰时,他才惊恐的回过神,拦住他的手:“不,这里不行!” 失控的邱粤才缓过神,唇贴上他的唇,喑哑地道:“好……” 第70章 莫不静好 (依旧是防盗章节哦……零点前替换) 傍晚,昝三邻跟陈启亮买了日常用品回到502寝室时,502大门已然敞开。陈启亮高兴地吼叫道:“终于有新舍友来了!”疾步赶回寝室,果见两个陌生面孔的男生停下手中的活儿看着他。 陈启亮兴奋的脸色顿时凝固了,目光定格在一个胖子的身上,腔调有些僵硬地问道:“那个……你睡觉会打呼噜吗?” 胖子果然都是身宽体胖的生物,丝毫不觉得他问得唐突,很坦然地道:“会啊,你呢?” “噢!no!”陈启亮哀嚎一声,为欢乐的502寝室拉开了序幕。 新来的两个舍友里,胖子叫安康,个性很随和,丝毫不以胖为丑,反倒会用怜悯的目光细细打量了高瘦的陈启亮一番,尔后目光就像是看待一只颠沛流离了许久的流浪狗,令陈启亮很是郁闷无奈。 另一个舍友颜值普通,个性普通,口才普通,自言成绩一直也很普通,搁在人群中都不会有人特意多瞧一眼,可偏偏名字不普通,他姓吴,单名一个“凰”字,吴凰,h市多数人都说粤语话,吴凰这个名字不管是普通话还是粤语的发音都是“吾皇”,吾皇万岁! “万岁爷,您这名号可谓天下无敌啊!”安康笑呵呵地道,他俩从报名处一同聊到新宿舍,俨然成了多年老友,玩笑自然也会拿来开了。 “我爸的名字才是天下无敌呢。”吴凰无奈地耸耸肩。 “这么牛?你老爸该不会叫吴三桂吧?”陈启亮也来了兴致,脱口就一个响亮的史册大人物名号出来。 “都说了是天下无敌了,吴三桂算什么?”吴凰轻蔑地一笑,用普通话强调道,“我爸叫吴逆天!” 寝室顿时安静了下来,正在挂蚊帐的昝三邻也看了吴凰一眼。 “咋不叫吴日天呢……”安康嘿嘿干笑一声,陈启亮表示赞同地给他竖起了大拇指,吴凰佯怒地赏了他俩各一脚。踢安康的那脚像陷入了一团棉花里,还弹性极佳地给弹了回来,乐得吴凰咧嘴大笑,还想再踢几脚尽兴尽兴,安康虽然体积大,逃起来却比兔子还快,三两下就窜上了上铺,铁架呻|吟了几声表示强烈的抗议,却被嬉笑的凡人悉数无视。至于踢陈启亮的那脚却宛似砸到了铁块上,疼得吴凰脚趾抽|搐了一下,嚎叫道:“我靠!全是骨头啊!疼死爷了!” “哈哈哈!怕不怕!”陈启亮巍然不惧地叉腰而立,道,“我这双黄金左右脚可不是浪得虚名的!当年可是赢过市级青少年足球赛第二名的!” “第二名你也好意思拿出来炫耀啊?”安康坐在上铺一边荡着那双很有存在感的光脚一边打趣道。 “哎你不知道,第一名的那队有点变|态……” “这不好,非常不好!技不如人就说人变|态!” “胖子你说谁技不如人啊!”陈启亮顺着铁架就爬上去跟安康理论。 “喂,喂,你俩下来,那是我的床!要塌了!”吴凰惨叫道。 回答他的是两人的嬉闹声,以及……嘎吱嘎吱的床铺凄惨的痛号声。 8月31号,报名的第二天,502寝室再添三名室友。 由于新书未发,图书馆也未开放,新生们都无所事事,502室的四位新生也如此,最末是陈启亮建议小游沉鱼湖。沉鱼湖是驰名h市的景点,以其山川秀邃、湖光水色、亭台轩榭皆隐匿于葱郁林木中闻名,故又名“小西湖”。此称号虽有托大之嫌,但h市人尤爱这幽胜曲折之景,像502寝室除却昝三邻之外的三位就游玩了不下百次。 果然安康跟吴凰一听这个建议就兴致缺缺的,唯有昝三邻兴致勃勃,陈启亮又言辞切切,四人便结伴而去了。 令昝三邻惊异的是,沉鱼湖就依傍在市一中旁,一墙之隔,市一中后门辗转几步就到了。 昝三邻的目光迷醉在这浮洲四起的胜境中,不知何时,舍友们已把他拐到水榭中,满眼全是湖中挨挨挤挤迎风招展之莲叶无穷碧,可惜不见芙蕖照日红。 “待来年六七月就可以看到荷花盛开了。”陈启亮似乎看到昝三邻眼中的失落,忙宽慰道。 “荷叶也没啥看头,不如去情人墙转转看。”安康早对荷叶满江鲜视若无睹了,他这一提议,立刻得到吴凰的响应,也没管昝三邻依旧沉浸在隽永的意境中,就率先直奔情人墙了。 情人墙,也是沉鱼湖的名胜之一,一道长长的轩廊接连两个浮洲之间,两旁莲叶荡漾,镂空的廊窗与窗棂上拴着一条条上锁的锁头,锁头有新有旧,有大有小,人稍微重一点拍动一下墙廊,铁质的撞击声便会摇滟作响。 “这是?”昝三邻讶异非常,好端端的古香古色的轩廊都挂满了各类锁头,好煞风景。 “情人墙!也不知道是谁最先模仿外国情人桥的做法,情侣们都买来锁头想要锁住彼此的爱情,然后把钥匙丢进湖里,以铁锁作证,以水神为鉴,以为就此可以书写一世年华,直到地老天荒。”安康方才跑得快,现在才喘匀了气,有点鄙夷地解说。 “哎!瞧不出胖子你文采不俗啊!”陈启亮先前见他提议来此的,现在又语带不屑的样子,不由就想膈应他一下。 “那是!不然你以为我是怎么考上市一中的?”安康嘿嘿一笑,丝毫不介意他的膈应。 “其实我也想找个女朋友来这里拴上一道锁头。”吴凰突然羞赧地道。 陈启亮跟安康相视一眼,围上了吴凰,一个道,“行啊万岁爷,有意中人了吧?”一个说,“快招快招,是谁?考上我们学校的?漂不漂亮?” 他们的声音渐渐远去,昝三邻手抚一条条铁锁,悉悉索索的响音仿佛在浅唱一个个浪漫美满的爱情故事。 可他清楚地明白,这种寻常人唾手可得的爱情,于他而言,却遥不可及。 回到502寝室已是中午了,寝室门大敞,隐隐听到里头有说话声。四人纷纷露出高兴的神色,挤进寝室时,才看清里屋站着两个年龄相仿的少年,围着他俩的却足有六七个长辈模样的大人在忙乎着布置床铺、安放什物,瞧他们熟稔的相处方式,两家想来是亲戚关系。 原来这两个新住进来的学生是表兄弟,那个脸上杂痘丛生但个子几乎与陈启亮持平的男生叫高承业,另外一个身材矮小的叫陆杰,一张娃娃脸更显得他像初中生而非高中生,事实上他也确实不到15岁,比高承业快要小一岁,因为儿时玩得好,便跟着他一块儿读幼儿园,然后又一起考上了市一中,双方家里花了一笔钱走了一点人情关系,把两人弄在了一个班上,住进了同一个寝室,美其名曰:相互照应。 高家跟陆家都是好客之人,给子弟布置好了一切就张罗着要请502的四位去吃午饭,帮助子弟建立友谊。陈启亮跟安康出面婉转拒绝了,说大家刚在食堂吃过了,安康还摸着自己圆溜溜的肚子露出吃撑的神态,一下子获得了那两家人的好感,虽并不再坚持,但高承业跟陆杰回到寝室时,打包了一大袋的羊肉串,安康作战力爆发,单单他一人就消灭了一大半的羊肉串。 到底都是年轻人,又有羊肉串作媒,六人一下子就称兄道弟起来了。 安康大嗓门吼道:“老大必须是我!”他腆着肚子,试图以“大肚能容容天下难容之事”的容量显示他的卓然地位不可逾越。 陈启亮昂起首,做睥睨状,道:“凭什么?”一副想以纵度压制安康恃之横度的作势。 高承业觉得好玩,也站了起来,模仿陈启亮昂起首,做睥睨状。然后两人开始比起谁高,还比肩量了起来,发现不分伯仲,偏偏一个挤兑说你的头发竖起来了,一个挖苦道你的鞋底加厚了,就是不肯承认对方比自己高。 陆杰笑作了一团,反正他早认清了现状,不管身高还是年龄他都没有发言权,自觉俯首去排最末的那个位置。 “停停!”昝三邻见他们没完没了的,笑道,“还缺两位呢,急什么?” 两人一想也是,高承业换了话题,道:“明天开学,听说先军训一周,有没收到什么风,辛不辛苦的?” 陆杰似乎对这个话题很感兴趣,他刚才差点笑岔了气,这会儿乖乖地爬过来枕在高承业的腿上,悄悄地把笑出来的眼泪抹在高承业的t恤下摆,高承业也不点破他,手指在他的发梢中穿梭。 吴凰是市一中附中考上来的,他道:“是跟高二的一起军训一周,应该不辛苦,不过要在大太阳底下站军姿,听说每回都中暑几个。” 陆杰缩了缩身子,不笑了。 陈启亮坏笑着坐了过来,捏了捏陆杰的娃娃脸,吓唬道:“怕了吧?咱寝室一准就你先中暑。” 高承业不悦地拍开他的手,陆杰哼唧地道:“别小瞧我,我练过跆拳道的!” 安康凑过来,一副质疑的神态:“不是吧?就你这小身板?别是被当沙包挨揍的吧?” “别闹我家小杰!”高承业护犊子似的推开安康的庞然身躯。 “哎!都成你家小杰了,我看迟早成你家媳妇。”陈启亮坏笑着打趣起来。这一打趣引起了寝室的枕头大战,表兄弟对战一高一胖俩纵横,吴凰拿旗助威,霎时间502喧腾了起来,唯独昝三邻低着头,这种肆意挥洒青春年少的笑闹都会在每个寝室上演,可偏偏离他很远,他初中住宿的时候也常听到这类率性的打趣,常人不觉得有多过分,但他因为身体的特殊因素,最是容易被触及埋在内心深处的自卑感,每每此刻,唯有远离欢笑中心,保持适当的距离,才能不让自己受到伤害。 寝室的饮水机早就换上了桶用矿泉水,搁置在大门的角落旁,昝三邻端着杯子去倒热水,趁机远离嬉闹中心,不想大门被人一推,热乎乎的水就倒在了昝三邻的胸口,他吃痛地叫了一声,那胡闹的五个人也停了下来,看向门口的磕碰现场。 推门进来的人似乎意识到自己酿成了祸,他张了张嘴想道歉,昝三邻已经跑到浴室用冷水冲洗被烫到的肌肤了。 陆杰跑到浴室门前,听到里头的流水声,隔着门问道:“三哥,你没事吧?” 尾随他而来的高承业敲了一下他的头,问:“三邻什么时候成了你三哥了?” “这不是因为三哥名字里有个三吗?”被敲的头一点都不疼,他还是习惯地揉了揉。 “小三,你没事吧?”安康也随着表兄弟过来问,他本来一直唤三邻的名字的,但听到这对表兄弟的对话,不知怎的,他就改了口,叫起小三来了。 桶装的矿泉水烧开的温度大概就80度,再加上天气闷热,隔着衬衫倒在皮肤里是很烫的,但也不至于脱皮起泡。昝三邻对烫伤很有阴影,他在家里干干家务就没少被100度的开水烫过,虽然烫伤的面积很小,冷水也冲了无数遍,也没给灼烫处上药,家中也从来没有烫伤药备用,他自己没怎么在意,可谁知道还是灼痛了许多天,怠慢了家务不说,被父母责骂了几句也是闲的,只是伤好了之后居然还留了个丑陋的疤印。 还好这回是隔着衣服烫的,还好开水不是沸的……昝三邻暗自庆幸,可听到安康的声音他就高兴不起来了。“别叫我小三我就没事了。”他几乎咬牙切齿地应道,就算他不怎么看电视肥皂剧或者翻看社会百态的杂刊,也知道现今社会,“小三”的称号可不是什么好名声。 大家放了心,就见刚刚闯祸的新生进了寝室,没有人送他来,他单枪匹马的,戴着一顶鸭舌帽,背着一把吉他,拧着一个瘦瘦瘪瘪的行李袋,就来了。 第71章 开学 9月2号,雨住云收,东南风甚微,宜军训。 嘹亮的哨声在操场上空此起彼伏,新生们穿着迷彩军服排好列队,个个英姿勃发,略显稚嫩的脸上写满朝气与兴奋,相较于由班主任亲自整顿而行动依旧拖拖拉拉有的甚至露出生无可恋神色的高二生而言,新生们的精神面貌实在好得太多了。 高一(3)分所分配的教官是个高大青年,黝黑的脸庞诉说着军队的艰辛,一口夹杂着方言的东北音,让习惯粤语交流的大多数学生听得云里雾里。他大致也清楚会造成交流上的障碍,说话总是言简意赅,强调完了军训条规之后,又简单整理了一番队形,这才满意地翻开学生名册准备点名,目光落在第一行第一个名字,咦?那个姓氏长得有点眼熟……他清清嗓音,威严地扫了一眼队伍,大声道:“班长出列,点名!” 姚慕青志得意满地出列,接过名册,得意地张嘴欲点名,落目之后,眉间不觉微微一蹙,她用余光打量了一下身旁的教官,又岂能在那古板的脸上看出一丝端倪?她只得镇定地念道:“咎……三邻?” 昝三邻愣了一下,举手道:“班长,我的姓念昝,‘咱们’那个‘咱’的音。” 姚慕青脸色微辣泛红,轻声道了歉,队伍中却有人刻意嗤笑出声,挖苦之意昭然若揭。姚慕青立马就辨出又是宋俊楠在作怪,本能地竖起眉毛就要回击,教官已然厉声喝住,他目光如刃,像极了昨天痛殴自己的那个叫袁天哲的眼神,宋俊楠咽了口唾沫,挨过一拳的肋骨又隐隐作痛,换作平时,不请假住院讹|上一笔决不罢休,可昨天政教处一役,他元气依旧没能复原,想起原本满脸怒容的父亲在见到袁天哲的监护人之后瞬间换上一副卑躬屈漆的模样,纵然他有再嚣张的气焰也只得偃旗息鼓了,此刻那疼的记忆汹涌而至,即便身上真带伤,他哪还敢再造次? 不知就里的教官只当自己的镇|压起到了效果,疾言厉色地批评了一通,强调新兵诸事欲动之前务必征求教官的准许方可言行,诸如昝三邻的纠正与宋俊楠的窃笑都属违规之列,下不为例云云。 像是建立威信似的,别的班级都在教官的带领下做稍息、立正、报数、跨立等简单项目时,高一(3)班则一直保持蹲下敬礼的姿势。初始时大家也能中规中矩地端正姿势敬着礼,时间一久,举起的手臂难免酸痛难忍,曲弯的双脚也难以再维持身体的平衡,一些女生手臂开始微颤,身体小幅度的摆动,皆被教官的教鞭抽了一下,力度虽轻微,终归有娇生惯养的女生呼痛出口,教官兜头又是一通叱喝。 一整个上午下来,别的班级都是一片欢声笑语,唯独高一(3)班被虐得腰酸背痛,手脚乏力,女生尤苦不堪言,解散之后的食堂能量补充也显得有气无力,食欲大受影响。 昝三邻在家惯做体力劳作,倒也不觉得有多辛苦,只是久蹲起身的刹那只觉天旋地转,眼前灰黑了几秒钟,大概是贫血的症状吧,比那些险些站立不稳的同学好多了。 中午回到502室,大家都疲惫的各自休息,昝三邻本欲借此机会向袁天哲道谢的,却不知该从何说起,嚅动了一下唇瓣,仍是一字未吐。 倒是陈启亮硬着头皮跟袁天哲攀谈几句,虽未得到什么回应,却是一副心满意足的神色,困意倦倦的安康忙推他回窝休息,而后才一拍大脑袋,对昝三邻道:“老三,你那个姓……怎么写?” 昝三邻:…… 于是一张写了“昝”字的纸张在舍友手中逐个传遍,陆杰讪讪地道:“三哥,这个姓我还是第一次认识,对不起,一直以为你是姓‘展’。”且不说h市以粤语为主,纵使普通话交流,也大多是平舌音跟翘舌音纠葛不清。 昝三邻笑道:“又不是故意,没关系。”其实在百花镇也有很多人不认识这个姓,他上初中时,也一度被老师同学喊错姓。 陈启亮描摹着昝字的笔画笑道:“这个姓蛮不错的,起码我又认识了一个字!” 昝三邻:…… 下午的训练终于回归正常,高一(3)班全体学生都兢兢业业地完成教官的口号指令,只是做原地踏步的时候,有个惯用左手的女生,踏出的步伐总与大家不协调,处女座的教官纠正了她几次,最终在她潸然欲哭的眼神中看到了委屈,顿生怜香之情,转做停止间转法。 谁知道仅是做简单的向左、右、后转的动作,高一(3)班又出了个妖孽——左右不分的异类。不管教官强调了多少回听清楚口令了再行动,他还是义无反顾的左右乱转,最后学乖了,控制了节奏比同伴慢上半拍的跟着转,追求完美的处女座教官嘴角抽了抽,没忍住还是上前踹了他一脚。 直至暂告一段落的哨声划破苍穹,彩霞已然铺满了天际。 晚自习较之昨天要安静多了,许是精力被军训消耗过多,没了气力喧闹了。校方也颇为通情达理,提前了一个小时结束了晚自习,若脱笼之鹄的新生命直奔食堂,素来节俭的昝三邻也未能抵住肚子的抗议,跟着舍友们一起进军食堂。 翌日的军训项目难度加强,齐步走与跑步走的排面也挺整齐的,那个左撇子的女生似乎强制纠正了步伐,至于那个左右不分的男生偶有出错,也属于尚能忍受的范围,处女座教官略感欣慰,颇有淬铁炼钢的成就感。 接下来的两天时间里,难度当属正步走了。踢正步的起始动作讲解起来容易,踢起来的步伐却很难协调,高一(3)班有十几位男女同学无法准确完成动作。 安康就是其中之一,抬腿跨出75厘米的标准距离显然不科学,教官打量了一下他两条大腿围,也莫可奈何地把75厘米缩减为45厘米。 精神与肉|体饱受欺|凌的安康却越挫越勇,一有空暇就要踢正步,自己踢没气氛,非要拉着502舍友陪着踢,那股认真的较量劲头感染了很多原先嘲笑他的人,到后来虽然75厘米依旧只跨出45厘米,但却受到了处女座教官的赞扬,那股豁达的性情也获得了不少女生们的青睐。 逐渐适应了军训强度的新生们一反初始时的散漫与倦怠,热情空前的高|涨,口号喊得震天响,正步走队形遵循的节奏踏出的场面很有震撼效果。站在高楼的校方领导颇为满意,趁人不注意掏出手机拍了几张照片,发到q群自鸣得意,得到褒贬不一的回应,也没太计较,嘴中喃语:“青春啊……” 至于高三党则了冠冕堂皇了许多,靠窗的可以一边旁听一边回忆往昔的情怀,无心向学的则蹲守军训解散的休息时间撩拨漂亮学妹,当然英雄救美的桥段亦时有发生,只是英雄难当,政教处又迎来几个生事学生的监护人,校外的权力博弈也令校方领导颇为头疼,再没心思到q群去更新照片了。 军训第五天晚上,轮到教官检验火箭班叠军队豆腐被子的成果,所以五个班级无须上晚自习,待在寝室静候教官们出现。 教官没等来,倒是寝室的电话先响了。这类200卡电话基本已经退出历史的舞台,昝三邻清扫寝室时就从尘封了的课桌抽屉内翻出的电话座机,询问过宿管阿姨尚可使用之后才购买了张200卡,此刻响起,自然只找昝三邻了。 电话那端传来赵嘉鹏的声音:“三邻,是我!刚举行完了迎送会,嘿!好舍不得教官学姐啊!”叭啦就是一通迎送会上细节,也不管昝三邻听没听。 昝三邻自然很认真的在听,他知道赵嘉鹏口中的教官姐姐是一名大三的体院生,高挑、豪气、青春也美丽,就是皮肤过于健康,是个地道的黑美人。 “我们班很多男生都说要报她的那所体院。”赵嘉鹏兀自说个不停。 “那你呢?”昝三邻问。 “我啊……”赵嘉鹏显然没有想过这个问题,电话那边沉吟了片刻,才笑道,“要是可以啊,你考哪所学院,我就考哪所,虽然觉得不可能。”语末竟然有缕难言的悲伤。 “你怎么啦?”昝三邻听出他语间的异样,寻声问。 “想你了……”那端冲口而出,昝三邻怔愣失神间,赵嘉鹏仿佛没意识到自己的失言,问道,“你这个周末该军训完了吧?” 昝三邻轻应了一声,寝室门此时被推开,三名教官跨入502寝室,为首的处女座教官威严地道:“一分钟时间让你们集合!” 电话那端的赵嘉鹏显然也听到了,问道:“谁啊?怎么了?” 昝三邻三两语交代了始末,赵嘉鹏笑道:“那行吧。你军训完了我去找你,方不方便呢?” “速度,速度!”教官报秒道,“还有48秒!” “好……”昝三邻挂上电话的那一刻,耳旁依旧响起赵嘉鹏欢快的声音。 第72章 年少足风流 (还是先放一下防盗章节,希望莫怪,我要不要把以前的同人文发出来啊每次电脑里翻啊翻也挺麻烦) 以下我讲述的这件事情跟凶宅没有太大的关联,但因为有点离奇,还是撰写到笔记里去,以供后人参考。 今年的中秋节与国庆同贺,国家放了个长假,我与朋友兴冲冲地回到了我的家乡。 算起来,朋友也是我的老乡,只是他家住在镇上,我家则住在隶属镇的一个小山村里。初中时我俩就形影不离,朋友每逢寒暑假都会在我家住个十天半个月的,那家伙长得俊朗,口才又好,很得我爸妈的疼爱,年少时我还曾因此嫉妒了朋友好一阵子呢。 几年前朋友的家里人都移民去了温哥华,朋友因为我的缘故留了下来,我虽然觉得很对不住他家里人,但还是很开心他的抉择。 想到仲秋国庆黄金周出游的人会很多,而我目前居住的城市离老家又比较远,打电话问航空得知黄金周的机票全被定完了,明后天的才有空位,我想了想,反正现在也没凶宅要看,我跟朋友都很有空,彼此不受工作的约束,提前三四天回去跟父母过节也在情在理,于是便定了明天的机票。 第二天下午我们下了机,手里大包小包全是昨晚大肆购来的礼品,以月饼居多——我与朋友虽然不喜欢吃,家里的两个老人却喜欢得紧呢…… 为了赶在天黑之前回到家,我们打了辆出租车直奔小镇,所幸路上没有出现堵塞现象,出租司机又是健谈的同龄人,三四个小时的车程不至于太无聊。 期间侃侃而谈的司机说起了一件我们镇里出现的怪异事情,我原本昏昏欲睡的脑袋听了之后精神大振。 原来我们镇上有一户姓米的人家专门做叉烧月饼,手艺是祖传的,我小时候也吃过,好不好吃没有太在意。这些年“米氏月饼”也算远近闻名,许多远地方的人都特意驱车过来买,本来生意也是红红火火的,哪知道今年发生了一件骇人听闻的事情。 据说是有天夜晚米氏关了门数钱时,他家精明的婆娘发现收了两张冥币,顿时吓得脸都绿了!报了警之后,警察也调查不出个所以然,那钱的出入都是经过老板娘的手,不可能会被人做手脚,调出店铺的监控器,也没有发现什么可疑的事情,就以为是什么人恶作剧,草草了事。 不想第二天继续发生这样的怪事! 那天米家嫁到临镇的一个姑娘回娘家帮忙,在收银台上站了一个中午,午饭时她带来的小儿子喊着要吃雪糕,米姑娘翻开钱柜后惊慌地大叫起来,原来最上面的几张人民币很突兀地压着一张冥币。 这下惊动的不仅仅是警察,还有四邻八坊。 流言像龙卷风一样肆虐。 后来别人都不敢去买米氏月饼了,听说米氏也没再开门做买卖。 我望了朋友一眼,他眯起了眼,朝我摇了摇头。 我想反正也与我们没有什么干系,也就没有再追问了。 到了小镇,早有朋友的熟人叫做安子的开着小车接我们,彼此正聊起一些近况,这时一位俏丽的女孩走过来,怯怯地站在安子的身边朝我友好地笑着。 行啊你小子!朋友推搡了安子一把,笑问什么时候可以喝他的喜酒。 安子腼腆地笑了笑,突然抓住了朋友的手臂,恳请道:“这杯喜酒能不能喝上,还请秦哥无论如何也助一把。” 我跟朋友愕愣起来,旁边的女孩点了点头,眼睛瞬间噙满了水花。 安子郑重向我们介绍了他的女友,米香。 米姓啊……我们镇上姓米的唯独一家,我跟朋友恍然大悟,对视了一眼,心中有数。 我朋友的家族虽不是什么名门望族书香子弟,但在当地却极受人们的尊重,因为他家族的方术是远近驰名的。 米香见我的朋友脸有犹豫之色,气一抽,泪珠儿就跟下雨似的泛滥成灾了。 安子慌忙安慰她,却手忙脚乱的哪儿哄得停?英雄气一短,只差当场没给朋友下跪了。 朋友忙扶起他,算是应允了他们的请求。 安子跟米香欢喜得要请朋友吃饭,朋友看看手表皱着眉说还是先去出事的店铺看看吧。 于是坐上安子的车前往米氏月饼店铺。 坐在后驾驶位里,朋友悄悄握住我的手,我觑了他一眼,心里也没有怪他的自作主张的意思,毕竟这样奇异的怪事,我还是很想弄个究竟的。 大概十分钟的车程,我们停在十字路口的一处光鲜的店铺前,看光景是米氏生意做得不错,店铺都搬到好的地段来了,还装修得很高档。 下了车,朋友看着十字路口不语,米香也不敢问,惴惴的去开店铺的门。 说实在的,我很久没有到镇上逛过了,没想到比之以前繁荣了许多,这也不能怪我的,大学毕业后很长一段时间找不上工作,后来跟着朋友在外地做起了凶宅生意,托朋友的福也算把这生意做得风生水起,赚了不小的一笔,这两年的节假日也是回家小住几天,只是见完了疏了几代的叔公姨婆就差不多到了结束假日的时间了。原本我打算把父母接出去住的,但父母却不肯,说住惯了,邻里邻居都像一家人似的,舍不得离开他们。 我跟着朋友的脚步进了店铺,两百多平的大厅,窗明几净的,布置得很高雅,没看出什么不妥,当然依我这种水平自己也没指望能看出个所以然来。倒是朋友一直抿住嘴蹙着眉,时而摸摸这敲敲那的,一副高深莫测的样子,我看了心里不住地嘀咕着。 “冥币还在吗?”朋友端视了一回大门,突然问道。 米香连连点头,指着那张看起来价格不菲的收银台说:“在抽屉里边。”却不敢上前去取出来。 安子大步上前,取出抽屉里的冥币摊放在桌面上,颤着的手不自觉地在衣摆里搓了搓,显是极畏惧。 那是三张有些发皱的大面额冥币,一看就知道用了许多年的那种阴司纸,不是现在使用的接近于人民币的新版冥币。 朋友拿起冥币放在鼻子里闻了闻,“咦”了一声。 安子跟米香很紧张,忙问朋友是不是看出什么门路了? 朋友摇了摇头,放下冥币,说想在铺子的四处转转看看,安子显然已经是米家的半个儿子了,店铺里外都很熟悉,便带着朋友四处转了去了。 我在朋友转身之际收到了他打来的眼色,明白他的意思,于是趁机问起了米香一些店铺的问题,比如事发前有什么怪异的事情发生,是什么时候迁店的,之前的店铺是什么场所,装修店面时可有发生过什么意外等等。这些都是我做凶宅生意时练就的功力,带着随意顺口而问,米香很配合,一五一十地把所知道的事情都交待了。 朋友回来之前,我并没有从她的口中得出更有价值的线索。 米香小心翼翼地问转回来的朋友看出什么端倪,朋友沉吟了一下,说现在没有必需的工具,发现不了什么问题,晚上再过来看一下,或许有什么发现。 我瞪了朋友一眼,心里怪他自作主张又要夜探凶宅。 安子忙表示已经在镇上定了酒店的两个房间。 我忙拒绝了,说我家离镇不远,回家却不在家里过夜,父母会不安心。 朋友也说先到我家,所需的工具稍后写下让安子去准备,再晚一点才到我家来接他。 安子大概担心朋友变卦,嘴巴嚅了一下,却没说什么,只是点点头,算是答应了下来。 于是米香独自回去,安子载了我跟朋友往我住的村子驱去。 路上朋友就写了个单子记下晚上所需的工具,交给了安子时,我探头看了一下,都是极其常见的拜祭所需品,什么香烛元宝之类的,除了新鲜的狗血比较特殊一点…… 十分钟不到的车程,可惜村口正在修水泥路,粗沙细石堆在坑洼的道上,小车一时通不过,安子就送到这里了。 修路的工人有七八个,都是自己村里的男丁,算起来都是我的叔伯,见了我跟朋友,都过来热情地打招呼,我忙拿出一条烟,每人分了一包,与他们闲聊了一阵,天色渐渐沉了下去,大伙儿都嚷着收工,便七手八脚的帮着我把大包小包的行旅拎到我家。 家里父母早就等候多时了,见我还劳烦叔伯们提行旅便不悦地唠叨开了,所幸我们村的民风朴质,大家反倒埋怨我父母见外了呢。当然最后我把包里的月饼给他们每人分一盒,又送了一些海鲜食品,父母才笑开了脸。 其实我们村也就三四十户人家,平时大家都相互帮助,村里的青年人都出去闯荡之后,留下的老少特别亲厚,逢年过节的谁家买了什么好吃的东西都会拿出来跟大家一起分享,我今年也赚了不少钱,行旅包里买足了礼品,给全村每户人都备好一份。 父母早就张罗了晚饭,家常菜特别的香口,我跟朋友都多吃了一碗。 饭后父母开始清点我的旅行包,并逐家逐户地分好礼品,我买的月饼都是上了电视广告的,父母觉得很长脸,等明天天一亮就去派送月饼与海鲜。 虽然现在每户人家的院子都安上了路灯,晚上七点整就开始亮起,一直到天亮,照得村庄跟白天一样,但父母也算上了年纪,自己也知道晚上不宜外出活动。 我心里正在盘算待会儿该怎么跟父母说要外出一趟,朋友便接到了安子的电话,说是诸事都准备好了,问是不是现在过来接他。 朋友应了声好,就挂了电话。我父母不糊涂,听到朋友要出去,就不依了,还强调夜晚外出不吉利,会遇到脏东西,意有所指。 朋友安抚他们说:“没事儿,就是出去办点儿事,很快回来的,放心,你们早些休息,江烁会给我等门的。”回头看着我,反问,“是吧,江烁?” 我连忙说:“我也一起去。”虽然心里很抗拒在凶宅过夜,但哪一次晚上去看凶宅没有我的份的,难道这次太凶险,朋友才不愿带我去? 父母一听更不乐意了,无论如何都不准我们出门,但朋友那三寸不烂之舌极会哄老人,很快就把父母哄得服服贴贴的,我撇了撇嘴,这个秦一恒……比我这个做儿子的还称职。 因此我在他们三人的施压之下,不得不留在家里给朋友等门。 说是等门,但钥匙早早就已经配了一把被朋友挂在钥匙圈里的。 我坚决要送朋友到村口,父母也同意了,朋友只是笑笑,没有反对。 远远就看到了安子的车停在村口,我很想来个先斩后奏,坐上安子的车去镇上,父母也无可奈何吧。朋友却像个读心术的家伙,死活不肯我出村口,趁着在路灯的死角偷吻了我一下,还在我耳边说了一句无赖的话,气得我真想就着他的肚子揍上一拳。 结果还是没能挥去一拳。 在家一边按着电视遥控器一边等朋友,电视节目索然无趣,或许是习惯了上网,对电视剧目降低了兴趣,又或许是心里挂点着朋友的安危,我有点坐立难安了,又不敢贸然给朋友电话,生恐坏了他的什么计划,生平第一次我觉得呆在安宅的时间比凶宅还要漫长十倍。 这期间有几通电话进来,都是以前有过合作关系的伙伴在巩固老交情,我敷衍了几句,后来连敷衍的动力都消失了,每看到来电的名字不是朋友的,干脆不接听了。 我努力抑制自己不往墙上的电子数码挂钟看去,目光却总是不由自主地瞄上那块闪着幽幽冷光的大屏幕,那不慌不忙变换着数字的秒数有规律地更替着,我还是觉得时间走得太慢,太慢…… 桌上摆放着母亲切的一小块一小块的冰皮月饼,我随意地挑起一块丢进嘴里,糕点的甜味沁得心发慌,胡乱地嚼了几下就吞咽了下去,食欲全无。 如此换着电视频道干等着,烟瘾就上来了。 我以前抽烟抽得很凶,后来发生了那件钟馗挟天子的九龙镇真龙的事件,我的身体一度很虚弱,修养期间朋友陪着一起戒了烟,很久没有犯烟瘾了。 我现在迫切需要一根烟。 只是我们村的男人抽的烟都是原始的未经过加工的烟丝,烟纸一卷,点火即吸,但烟味又浓又重,熏得喉咙干干涩涩的,不太好受,我未戒烟前烟瘾虽重,却素来对这种烟草是谨谢不敏的。 我在大厅里翻找了许久,终于从电视柜台下的茶罐子里掏出了半包双喜,大概是我过年的时候没有吸完的,可能被收拾家务的母亲顺手塞进一旁的茶罐子的。 我闻闻双喜的味道似乎还没有变质,便抽出一根叼在嘴里,火机就在桌面上,我却没有点上火,只是这样干吸着。 口腔的烟味浅浅的,像初生不久的猫儿用软弱无力的爪子轻轻地挠着你,叫你麻麻痒痒的,却不知道要打从哪儿抓痒。 想起一起戒烟的日子,朋友烟瘾不及我的大,恒心却不容忽视。我就是在他的监督之下成功戒烟的。 而今,也不过分开这么一下子,烟瘾就像思念一样肆意地窜跃出来,占据了满满的绪念。 好容易等到朋友的电话,他说正在回家的路上,我松了口气,合上手机,屏幕余光里显示时间是凌晨2点16分。 我在村口等了一阵儿,风凉凉地掠过耳畔,带来了远处汽车的引擎声,我翘首而望,却觉手心粘粘的,竟不知在何时渗出了一些汗渍。 安子的车终于开来了,还是在村口停下,我见朋友安然无恙地下了车,朝安子挥了挥手,才向我走来。 也不过只有十几步的距离,我却跨开大步迎上去。双手落入朋友的大掌时,惴惴的心才算彻底地安定下来。 我俩目送安子离去,只有几只飞蛾萦绕在白炽的路灯周围,发出轻微的争吵声。 我俩接了个蜻蜓点水的浅吻,朋友揽住了我的肩膀,带着我朝家里走去。 一路上两条被灯光拉长了的影子在冷风里纠缠不休。 我想问及事情的始末,朋友却先开口了,问我是不是抽烟了。 我缩了一下脖子,从朋友平淡的语气里,我听不出他的情绪。 忙与他解释,朋友却不语,只替我把衣领竖起来,遮住冷风的侵袭。 “真的没有抽烟!”我强调说。 朋友淡淡地点着头,说:“我知道。” 我郁卒,既然知道,还要问我,查我的忠诚度么? 但又很没有志气地窃窃自喜,只因身上有这么一丁点的细微变化也能引起朋友的注意。 肩膀一沉,朋友侧着脸打量我,坏坏地勾起一丝笑意:“是不是在担心我,嗯?” “怎么可能!”我哼声否认,不觉加快脚步,试图甩开肩上钳制我的手。 “还没消气?”朋友追上来,趁着夜深无人,竟拉着我的手不放了。 掌心蔓延上来的温度炙热了我的心窝,我若再赌气,就显得过于傲娇了。 “下不为例!”我认真地说道,“以后不准再丢下我去冒险!” 朋友应了声好,眉角眼梢都喜滋滋的。 回到家,忙煞有介事地在门口点燃艾叶茱萸让朋友跨入,以驱邪气。 锁上房门,朋友言简意赅地跟我说完事件的来龙去脉,原来是有阴间的批发商跑到阳间作祟,做起了买卖。这些年,由于国外宗教的侵入,越来越多的人家都开始改了宗教信仰,重要的节假日没有用祭品拜祭过世的阴魂,饥饿的阴魂越来越多,阴间的食品供不应求,阴间的批发商就铤而走险,亲自到店铺去购买了…… 起因大概是由扫墓而起的,我们这边与南方的扫墓时间差别极大,南方是清明祭拜祖先的,而我们兴的是中秋前后,也就是这几天。 但地府早就换了新版的冥币,旧币兑换又被盘扣得厉害,一些得不到祭品的阴魂攥着大面额的旧币四处购买食物,处处碰壁,导致发生了几件相对比较严重的刑事。 有需求就有商机。 地府某只紧需钱财的批发商灵光一现,想起了古老的咒语,俗称鬼遮眼。相信大家都有找东西的经历,明明你记得把某样东西放在那个地方,但不管你怎么翻找,却哪儿都找不到,你开始怀疑自己的记忆,以为把它放在别处,其实它就在你的眼皮底下,只是被顽劣的鬼遮住了你眼,一时寻不着而已。 当然这些顽劣的鬼都是夭折了的小鬼,因先天吸收不了天地阴阳之气,百年内投不了胎,也是小孩心性,成不了什么气候,于人无害。 那位批发商甘冒天下之大不韪,用的就是鬼遮眼。 任是再精明的人,肉眼也看不穿鬼遮眼的把戏。 放在以往,几块人民币就能买下好几叠面值巨额的冥币,所以批发商廉价收来的三张巨额冥币当成三张百元人民币使用,盈利自无需多说了。 只是风险也相对的要担当更大。 朋友写在单子上要安子去购买的祭祀用品,香烛无非是供请上门缉拿欺诈犯的鬼差,元宝则是借助鬼差的手上供给判官,请他快快处理这桩灵异事件罢了。 第73章 隔墙 (还是放一下防盗章节嗯) 9月1号,为期一周的军训正式来临。可惜天公不作美,昨晚下半夜开始淤积多日的闷热终于找到决堤之口,至今仍未刹住来势的雨淅淅沥沥地洗刷着天地万物,和着轻飔款款的柔风,不紧不慢地梳理着这个烦躁的都市。 穿上军训服装就不愿脱|下来的陆杰忧心忡忡地看着阴沉沉的天发呆,起先他还期盼着室内军训的呢,吴凰轻悠悠的一句话便敲碎了他的希望,说市一中确实建有一栋三层的室内体育馆,可占地再大也无法同时容下三千多名高一高二的军训生,更遑论体育馆第一层还是被建成了游泳池呢。 直到校园广播告知军训改做自习课,要求学生自觉回归教室看书之后,可谓几家欢喜几家愁,有人欢呼雀跃地奔走相告共同分享这个好消息,而陆杰则愁云惨淡地耷拉着脑袋一语不发。 没有老师看管的自习课总会有吱吱渣渣的声音在作|祟,陆杰垂头丧气地憋着一肚子闷气干坐着,任高承业怎么哄都无济于事,最后还是昝三邻用一张纸折了只栩栩如生的孔雀开屏,不仅成功地吸引了陆杰的全副目光,还引来了全班同学的啧啧称赞,女生也有会折纸的,可最繁复的也就是千纸鹤或者五角星,她们何曾见过如此活灵活现的折纸制作?一时效仿者无数。 奈何折纸似乎颇为讲究心灵性慧,感兴趣的人跟着昝三邻言传身教的步骤认真折叠,可折出的成品不伦不类的大有人在,高承业就折出了个丑不拉几的新型怪物出来,逗得陆杰开怀大笑,眼泪盈眶也止不住笑意,高承业不仅不怒反而大喜,恨不得自己十指再笨拙一点,好教陆杰更欢快几分。 随后昝三邻又折了玫瑰花和兔子共大家消遣,又赢得了众人的惊叹与膜拜,陆杰仗着一张讨人怜爱的娃娃脸,又不适时宜地借用了天时地利人和,挤开了陈启亮,取而代之地坐在他的位置上,双眼泛着晶晶然的光彩膜拜着昝三邻,满嘴三哥三哥地喊,听得高承业满不是味,可又莫可奈何。 一个上午就这般轻淌流逝,陆杰兀自沉迷其间,说道:“三哥,吃完午饭你再教我折一个,唔……下午也要再折几个,晚上也要再学!” “你都撕了一本作业本了。”高承业没好气地说。 “哦?是这样吗?可我只学会了折叠孔雀啊。”陆杰无辜地眨着一双水汪汪的大眼睛,颤颤的眼睫毛像猫爪子似的抓得高承业内心痒痒的,忍不住伸出手轻轻地揉了揉他的发顶,宠溺地笑道:“没关系,你要学,再撕多少本也没关系。” “我也只会折这几样。”昝三邻谦虚地笑道,他懂工艺折纸得归功于昝五湖曾经有一段时日的沉迷,也不知她打从何处借来了一本折纸书,只捣弄没几下就把一张纸弄破了。在昝家,作业本算是来之不易的学习用品,昝五湖一慌,就让懂用竹叶青草编制蚱蜢蝗虫的昝三邻照着教程学会之后再教她,昝三邻果然触类旁通,把那本书上的折纸技巧全学会了,可那时昝五湖也早就对折纸没了兴趣了。 然而跟陆杰一样热情不减的大有人在,尤其是女生之间的攀比是无法估量的,下午高一(3)班的折纸仿效更是如火如荼,甚至还混来了几个别班的女生,着实令昝三邻措手不及,又推诿不得,只得强打精神言简意赅地指点一二,有个女生还用手机连上网络,搜出精美而繁复的折纸求教昝三邻。 昝三邻看着屏幕上那眼花缭乱的折纸成品,一时无语,那能是三两张纸就能折出来的手工艺品吗?他忙坦诚自己也看不懂程序,偏偏那女生不死心,哀哀的娇|嗔着,昝三邻没由来的恶寒一下,身体本能地朝后挪开。 “你这不是为难我三哥吗?”陆杰好奇地凑到手机屏幕上看了一眼,吐着舌头道。 “再看几遍肯定会的……拜托你了,我想学会了送给人。”女生眸光微动,流波似水,看得陆杰直愣愣地叫道:“哇!姐姐,你的眼睛会说话!”几个女生被他逗得掩口而笑,那位女生第一次被同年级的男生喊做“姐姐”,心头微微不悦,奈何对着陆杰这样怎么看都像是初中生的颜,只是嗔怒地瞪了他一眼,尔后自己也吃吃地笑了。 突然一个讥诮的声音自教室一角传来:“真恶心,好好一个男生别的不学,学什么折纸,整一个娘娘腔!” 昝三邻脸色一变,循着声音看过去,居然是那个叫宋俊楠的男生。 “你说谁娘娘腔呢!”陆杰气愤的皱皱眉头,他此刻俨然将昝三邻奉为最新偶像,岂能容忍别人口出不逊之言辱骂昝三邻? “跟个女生似的只会折纸,可不就是娘娘腔吗?我有说错吗!”宋俊楠挑衅地站了起来,嘴边还勾起一个不屑的弧度。 陆杰气鼓鼓地瞪着他,昨晚就是他跟临时班长闹了一通才连累了大家一起被蓝老师责骂了一顿,可是他从来没吵过架,憋了火气把脸涨得通红,却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你tm的自己早上不也撕了几张纸来折吗?”高承业护犊心切,走到陆杰的身边,对宋俊楠怒目而视。 姚慕青唯恐天下不乱地也参与了进来,冷嘲道:“国际大部分的折纸大师都是男的好吗?没常识真可怕!” 宋俊楠的同桌这时来了一句话:“他没折纸,撕纸是因为你们的声音太吵,干扰到他做数学题了。” 气氛凝聚了一下,宋俊楠见昝三邻把桌面上的纸悉数收到抽屉下,正欲再奚落几句,有几个看不过眼的女生同仇敌忾地挤兑起宋俊楠来,说什么“无知的男生最会装腔作势”、“有些人就是外强中干,不自量力”、“吃不到葡萄就说葡萄酸简直是可怜又可悲”,能考进市一中的语言水平都不会太逊,只把宋俊楠挤兑地羞愤难当,脸色青一阵白一阵,目光瞥向方才那位恳求昝三邻指教的女生一眼,犹自心有不甘地嘲讽道:“真把自己当什么劳什子国际大师就别念书了,直接到欧美国家招摇撞骗得了,啧!” “你有完没完啊?要打架吗?”陈启亮“霍”的推动桌子站了起来,安康也很仗义地也站起身,瞪了一样明显迟疑了一下才跟着起身的同桌一眼,捋着手袖装腔作势起来:“别bb了,打架胖爷奉陪!”奈何他手臂粗壮,迷彩服袖口一时捋不上,他只好作罢,不过体型摆在那儿,倒是唬住了造次者。 正胶|合状态时,下课铃声大起,眼保健操的旋律响了起来。 围观者一哄而散,效仿折纸的女生也各自回归座位,宋俊楠骂骂咧咧的随着同寝室的人步出教室,看方向应是厕所,一场没有硝烟的战场就此悄然落幕。 昝三邻将攥紧的拳头藏在抽屉下,对仗义的舍友们报以一笑,真诚的致谢道:“谢谢你们。”相识不过短短几天,却收获了几个值得深交的同学,昝三邻很是感激,上苍待他并不算太薄。 “说什么话呢!”众舍友象征性地拍拍他的肩膀,以示宽慰。 “胖子,好样的!”陈启亮轻撞一下安康的肩膀,赞道。 “嘿!其实我打小就没打过架,不知为什么都没人找我打架。”安康语出幽怨,颇为遗憾什么似的摆弄着那怎么也捋不上去的袖口。 高承业笑道:“你也不反省一下,你这吨位哪个不吓跑啊?” 几人正插科打诨,蓦地走廊里骚|动起来,有人高呼“打架了,打架了!”慌慌张张地直奔办公室而去,好事者闻讯则朝骚动的方向聚拢而去。 陈启亮朝走廊张望了一下,厕所那边人头攒动,哪看得到谁打谁啊,只得叹道:“我怎么感觉今天打开的模式有点不对啊?” 安康也凑过来,却见另一头的走廊急匆匆走来几个老师,蓝老师赫然在列,那些围观者很自觉地让开通道,不一会,人群中几个鼻青脸肿的男生被搀扶着出来,竟然是宋俊楠一伙。 “我去!哪个罗宾汉为民除害啊!”陈启亮压低声音笑道。 很快他就不笑了,因为尾随宋俊楠之后的,被两位老师拉扯着走出了的,白色t恤还染了几朵鲜红血滴的,竟然是袁天哲。 昝三邻也不敢置信,一双灵动的眼睛瞬也不瞬盯着那个空荡荡的座位,耳旁尽是来自最新讯息的汇报者姚慕青幸灾乐祸的声音:“说是烟灰弹到宋俊楠的衣服上,双方一语不合就打起来的。” “抽烟都这么帅!”陈启亮忍不住赞道,俨然没有身为高中生不允许抽烟的概念。 昝三邻蹙眉问道:“学校会怎样惩处他?”一个不事张扬的人会在人来人往的厕所间抽烟?昝三邻无论如何也无法苟同这种说辞,可如果是因为折纸事件替他出气,又似乎颇为牵强,毕竟只是见过一面的舍友,交情不深,没必要闹出这么大的动静。 “袁天哲吗?”姚慕青只知道昝三邻因折纸与宋俊楠有冲突,并不知袁天哲与昝三邻是同寝室,自然认为他担心“敌人的敌人就是朋友”的袁天哲会受到校方严厉的处罚了,于是说道:“会被记大过吧,毕竟抽烟又打架。不过……”她故作神秘看看四周,只有下午那几个维护昝三邻的男生在身边,压低了声音道,“宋俊楠那个讨人厌的家伙有个舅舅在文化局做个副处的,学校会卖他的面子……你们让袁天哲注意一下,小心宋俊楠会给他下绊子,再打一次架,或者出什么乱子,可能会被劝退。” “我靠!原来有恶势力撑腰,难怪这么嚣张!”陈启亮咬牙道。 “人家都拼爹的,他却拼舅。”安康不屑地哼声说,生在大都市,谁家没有个裙带亲戚居于高位?认真找起来,他堂哥的同学还是市长的秘书呢! 一时之间,宋俊楠成了他们口诛笔伐的恶人,昝三邻暗自承下了袁天哲这个情,心里起誓,此恩永志铭心,待他走得更远更高,定将作祟的魑魅魍魉一个个收服,还乾坤一个朗朗天下。 第74章 会长竞选 (就是防盗章节啊) 早读课换成了升旗仪式,原本的领导发言也换成了红旗下学生誓言的演讲,首先上台是的学生会正会长,她长发长腿,小坎肩短裙子衬得身材婀娜多姿,声音通过麦克风而显得愈加清脆明亮,感染力十足,瞬间虏获了一批御姐控的高一男生,他们紧握双拳,意气风发地响应会长的号召,招新如同囊中之物,幻想一朝入会,深得会长大人的青睐,继而攻陷学生会其他美女…… 其次上台发表演讲的是新生届的代表人物金鑫,他没有携带演讲稿,正气凌然地站在麦克风前声情并茂地抒发自己的理想,激动时甚至手足舞蹈起来。起初大家还沉浸在他抑扬顿挫的演讲里,可是三五分钟之后,他还在滔滔不绝,便有学生开起了小差。 而原计划第三位登台演讲的学生,还傻傻地等候在红旗台下仰望。 待广播主持人如梦初醒急忙上台暗示金鑫可以退场时,金鑫才意犹未尽地道了声“谢谢”结束了短暂的演讲,此时下课铃声大起,红旗仪式也宣告结束,那位尚未来得及登台演讲的学生只得陪他遗憾退场了。 上课前,昝三邻抱着收集上来的厚厚一大叠作文本送至严老师办公室,意外地看到邱粤端坐在李老师的位置上全神贯注地做试卷,周遭人声鼎沸,有班主任训责学生的叱骂声,有师生温馨互勉的欢笑声,有教师间相互虚与委蛇的吹捧声……唯他一人正襟危坐,神情肃穆,将一切喧嚣繁杂狠狠掐断,置若罔闻。 昝三邻稍觉诧异,路过之际张望了一眼,邱粤做的正是半月前新生摸底的数学试卷,彼时已答至最后那道几何题,这道题昝三邻空着没写,毕竟属于下学期的知识,别说答题了,便是题型也不曾见过,据说全年级能分析做法的只有一班的金鑫,可惜14分没拿全。 一旁的李老师笑眯眯地问道:“打印机坏了还没修好,上次考的物理试卷也没剩多余的一张,这里有一份从高三那边拿来的复习卷,没问题吧?” 邱粤因他的打断而笔下一滞,微蹙的眉很快展开,简略地说了一句“给我”,抬头接试卷时正巧碰上昝三邻的目光,他意外地眨了眨眼睛,一身西装礼服的昝三邻与平时气质有太大的区别,邱粤竟一时未认出是他,待他露出善意的微笑时,昝三邻径直走过,放下作文本后目不斜视地离开。邱粤咬咬牙,将手中的物理试卷狠狠地拍在桌面上,在场的人被吓了一大跳,吵杂的办公室像掉入真空中,一点细微声音也听不见了。 第四节是严老师的课,她乐滋滋地摆弄好投影仪,将一张打了个58高分的作文卷子铺列其上,众人哗然,有感慨分数之高的,有赞赏字迹遒劲有力的,有钦佩字里行间文采斐然的。昝三邻叹服良久,同一作文题,半个月前他也仅得45分而已,蓦地他心里一动,这份试卷该不会是那家伙的吧? 果然听到严老师兴致盎然地介绍起答卷人的身份,正是那个姗姗来迟了一个多月的新人,9门科目的试卷,大家按部就班耗了两天时间才考完,他则只需一个早上三四个小时足矣,目前正在办公室答最后一科的化学试卷,放学前总成绩便会出来,估算将名列前茅…… 不吝称赞之词大肆点评完这篇佳作之后,严老师喟叹道:“从教这么多年,能让我眼前一亮的,也就只有这篇作文了。” 昝三邻握紧双拳,严老师私底下也点评过他的这篇作文,称誉有之,毁损有之,无非就是遣词造句不够一气呵成,立意角度太过刻意,一言以蔽之,生涩! 是的,生涩!昝三邻不得不承认,他的课外书籍贫乏得匪夷所思,只有六本减缩版的世界名著,这还是初中每一学期为了“名著阅读”而买的,此外便连一本作文选也不曾有,若非平时积累的辞藻词汇,作文将是他一大瑕玷。 大概十分欣赏邱粤,严老师忍不住津津乐道地分享邱粤做题的趣事,诸如考政治前一目十行地翻政治书,考英语听力时,嫌弃磁带播得太慢,循环两遍的阅读只播一遍后他自动按快进键…… 底下一片议论时,宋俊楠举手大声说道:“老师,这些试卷的答案早已张贴出来了,我现在也能拿高分啊。” “如果你知道物理跟化学都是高三的复习试卷时,你就不会这么说了。”严老师看了他一眼,干笑道:“少年人就是天真啊!你以为你这些想法我们老师就没想到吗?” 又有人问:“高三的复习试卷还有初中题吗?”这次的摸底试卷里,初中知识占百分之八十,一些提前温习过高中知识的学生脱颖而出,一些未接触过的学生则寂寂无闻。 昝三邻也是领到新书之后才接触高中知识,与那些家境优越有请家教的学生不能同日而语,兼且他考化学时中途退场,总成绩排上96名已属难能可贵了。 严老师笑道:“既然是高考复习试卷,当然是高中的知识了,所以理论上而言,高二生做复习试卷尚且有难度的。”更何况是刚升考上来的新生,而且还是一节正规的高中物理课都未曾上过的。 “不过,”严老师压下越来越嘈杂的议论声,鼓励道,“我相信以在座诸位的实力,凭自己的努力,他日一定可以超越他,毕竟他充其量也不过是一位深谙考试之道的学生罢了。” 陈启亮嘀咕道:“明明就是一台考试机器嘛!怎么可能超越得了?” 昝三邻听得真切,忍俊不禁,考试机器说得还真贴切。 放学的铃声响起时,大家鱼贯而出,安康早就饿得两眼昏花,可惜教室设在六楼,他又受身形约束之苦,跑不过人家更挤不赢人家,索性不跑不挤顺其自然地走去食堂,还非得拉着同寝室的哥们一起,有一次高承业跟陆杰两表兄弟脱队跑去吃午饭,被安康念叨了一周,自此502室连吃晚饭都要约上一句,否则总觉得吃得不安生。 502室一众浩浩荡荡走出教室,候在二班后门的邱粤扑了上来,一把勾住昝三邻的肩膀怒道:“你小子干嘛不搭理我?” 昝三邻拍开他的臂膀,冷声道:“活该!” “哎,我警告你,你再这样我就不还钱啦!”邱粤威胁道。 威胁果然生效,昝三邻顿了一下,才无奈地道:“我什么时候不搭理你了?” “早上,办公室!”邱粤全然不将他的抗拒放在眼里,这种又拍又掐的力道连挠痒都不上,他故意加重了力度,果然听到昝三邻一声闷哼,他才气哄哄地减轻力度。 昝三邻后知后觉地问:“你不是在做试卷吗?我搭理你干嘛?”你还需要我传答案?昝三邻腹诽了一句。 邱粤顿觉泄气,感情这家伙并非不搭理自己,而是他压根就无视自己。 “二哥二哥,你什么时候调班啊,我们语文老师可喜欢你啦。”陆杰靠上前来,挽住邱粤的胳膊,邱粤不悦地抽出手臂,对高承业道:“那谁,赶紧把你家小孩领走。” 高承业但笑不语,竟是一派放任纵容的态度。 “二哥,你不要顾左右而言他,”陆杰笑嘻嘻地问,“不调班了吗?” “不调不调,”光是他一声“二哥”就没调班的动力,邱粤却还是解释道,“我一调班不就占了你们班唯一一个直送学生会名额啊?你们不都该恨死我啊?”他虽非与人为善之辈,但与人为恶自当避免,这道理他还是懂的。 他这话题引起了大家的兴趣,安康问道:“还有直送学生们名额?” “每班一个,”邱粤笑道,“原则上是班级第一名,不过据说上次考试,有人出师不利,所以名额由班主任定夺。”意有所指地看了看昝三邻,这家伙闷不吭声的,原来中考是仅次于他的名次,而更让他意外的是,高中第一场考试他仅拿到96名?这些试卷有难度吗?下课前他递交了化学试卷,总分数很快算出来,毫无悬念地拿了个第一名,全班第一,全校第一,一举夺下了金鑫的宝座。 陈启亮看了一眼跟在后头的袁天哲,嘴唇嚅动了一下想发表什么,却什么也没说出,摸底成绩里,袁天哲取代了昝三邻的全班第一的名号,那么这次直送学生会…… 他们的顾虑自然逃不开昝三邻的眼睛,技不如人他无话可说,更何况如果名额是给袁天哲的话,他也心悦诚服。 下午,蓝老师果然在班上公布了直送学生会名额的名单,竟是昝三邻的名字! 不明真相的同学们附上热烈的掌声,昝三邻第一反应却是回头看向袁天哲的位置,后者则事不关己地趴伏在桌上,不知睡没睡。 只有姚慕青扁扁嘴,她觉得入学生会不一定要成绩好,有能力管理班级的才更应该加入学生会,昝三邻不温不火,班级都不敢管理,怎么能跟她比呢? 第75章 柳絮季节 (还是放一下防盗章节) 丰盛的海鲜宴上坐着三个性情迥异的高中生。 赵嘉鹏笑嘻嘻地把手伸向坐于昝三邻另一侧的男生,并热情洋溢地自我介绍。 那男生迟疑了一下,伸手回握,仅报姓名:“袁天哲。” “我哥跟你哥是同学,我跟你是三邻的同学,真巧啊!”赵嘉鹏兀自感慨。 袁天哲对他的自来熟彻底无语,这也算巧合的话,天底下都是无巧不成书的桥段了。 “以后一定要帮我好好照看三邻,这家伙除了读书好,其他方面都是呆呆的,太容易受欺负了!”从盘上取了个大闸蟹放在昝三邻跟前的碗碟上,眉间的笑意柔柔的,“还爱吃大闸蟹,各类螃蟹也爱吃,连水涝爬上岸的河蟹都说要抓回去说煲汤……喏,这大闸蟹挺有斤两的,多吃几个,瞧你瘦的快赶上麻杆了。” “是挺呆的。”袁天哲难得的应了一声,他幼稚园第一次打架,一个大班的男生骂他是狐狸|精生的小孩,他用铅笔盒把那男生的嘴角打破,翌日他发现母亲的眼睛肿的跟核桃一样,于是发誓再也不打架。可是小小男子汉立下的誓言却在高中军训第一天打破了,原因无他,正是见不得别人欺负这个柔和温顺家伙。 昝三邻正抓着大闸蟹大快朵颐,此时才反应过来,口中含糊地嗔道:“说谁呆呢!” “就说你!快吃,吃东西不许说话!”屈指在他的额上敲了一计,赵嘉鹏又取了一个大闸蟹叠放在昝三邻的碗碟上。 “怎么光我吃?”海鲜宴上的大盘子只装得下四个大闸蟹,昝三邻吃了一个,手中正抓一个吃着,眼前碗碟上搁置了两个,独食难肥,况且他还是蹭吃的,忙将碗碟上的大闸蟹分配出去。 “我们都不爱吃。”赵嘉鹏忙制止他,目光投向袁天哲。 袁天哲领会他的意思,点头道:“不吃,”继而补充道,“不吃海鲜。”他有轻微的海鲜过敏症,这在袁家不是秘密。 赵嘉鹏不解地道:“那怎么还点这么多海鲜?” “不是我点的。”袁天哲淡淡的道。 昝三邻像是触动了什么心弦,人生于世,果然不曾有十全十美的一生,我有我的难言,你有你的忧伤,他有他的无奈,世间百态,酸甜苦辣独品尝。 赵嘉鹏愣了愣,好不容易才理顺了他弦外之意,心下感叹,果然每个拖油瓶都有个悲伤的新家生活啊! “你哥哥真特别……”赵嘉鹏讪笑道。 “是挺特别的,”袁天哲竟然也认可了,漫不经心地道,“他也海鲜过敏。”而且比自己有过之而无不及。 这下两人彻底无语了,尔后三人齐齐笑了起来。 昝三邻低笑道:“果然热别。”这种杀敌一千自损八百的做法,敢去做的寻常人有几个? “那一头的长发就够特别!”赵嘉鹏补充道,男人留长发果然很酷很帅!小时候他看过香港古|惑仔的影片,觉得陈浩南的造型蛮适合他的,也学着蓄起了长发,可留了没多长,就被班主任毫不留情地剪了,他当时伤心透了,跑到父亲跟前哭诉,结果被赵同容揍了一顿,事后还常常被赵嘉楷拿来取笑,致使他的童年蒙上了一层冷涩阴森的阴影。 “长得也很特别。”昝三邻衷心称赞,那样精致的轮廓应该具有混血儿特征的罢?配上阴冷的气质,属于高位者的不怒自威气势,昝三邻无不艳羡的想,有朝一日,他要成为比这种气势更盛的人! 谈笑间,昝三邻很快就解决了全部大闸蟹,马不停蹄地将筷子伸向大龙虾,赵嘉鹏尤自喜滋滋地把手一扬,对坐在雅座上的赵嘉楷喊道:“哥,叫服务员再送一盘大闸蟹进来。” “别点了,哪吃的完?”昝三邻立即劝阻。 “吃不完就打包回去当宵夜吃!”赵嘉鹏勒令道,想了想又道,“分给你的新舍友吃也可以……” “他就是我的新舍友……”昝三邻无力地指指袁天哲。 “啊!这么巧啊!我以前也是三邻的舍友!”赵嘉鹏惊喜地道,“你也是睡三邻的下铺吗?” 袁天哲:…… 怎么好像又回到了最开始的感觉? 赵嘉楷按了服务按钮键,对推门进来的服务员吩咐了几句。 服务员躬身退下之后,他对面的男子摇着酒杯看着转成小漩涡的酒液道:“兄友弟恭,羡煞旁人。”语气淡薄,丝毫没有“羡慕”的意思。 “只要你愿意,现在你也可以兄友弟恭。”赵嘉鹏浅笑道。 “一个族谱都没入的私生子罢了。”那人叹息着,老头做了很多事想把外头养了多年的私生子写进族谱,可惜他羽翼已丰,手中拿捏的几个长辈不点头,老头也莫可奈何。 “真冷淡。”赵嘉楷评道。 那人抿了一口红酒,“啧”的一声搁下酒杯,也不知道那一声轻叱是嫌弃酒不够醇厚,还是觉得赵嘉楷的话太过刺耳。 “卧榻之侧,你竟容忍他人鼾睡,没想到啊!”赵嘉楷幸灾乐祸。 “如你所料,我不可能这么大度。”那人大方的承认,修长的食指优雅地掠了掠长发,似笑非笑地道,“我打算过一段时间,就把他丢到纽约去。” “自生自灭?”赵嘉楷瞟了一眼谈笑风生的三人组,仅有的一丝怜悯瞬间消失得无影无踪。 “呵!这得看他的本事了,他有能耐就当是一枚开括新市场的棋子,没真实本领,最差不过是收盒骨灰回来,一块墓地我还是买得起的。”他把玩着耳际的长发,口中被淡漠的决定命运的人仿佛与他没有一丝血缘关系。 “我得重新认识你。”赵嘉楷举起酒杯,叹道。 “过奖。”那人淡淡一笑,也端起了酒杯。 推着餐车敲门进来的服务员不经意之间看了正碰杯的两个男子一眼,心顿时剧烈地怦跳起来,老天!一个帅一个美,这两个贵宾该不会是什么国际有名的模特吧?将餐车的几盘大闸蟹归置餐桌后,服务员几欲是哭着出来的,餐桌上的三个男生,一个塞一个的帅,还有一个俊俏得让她妒忌欲狂! “倒是你,对自家弟弟过于溺爱保护,也不怕养成废材?”那人取笑道。 “我家也无须靠他。”赵嘉楷摊开手,一副独傲群雄之势。对于诸事皆不如自己的弟弟,对于自小就被自己搓圆捏扁再搓圆再捏扁的弟弟,长到现在竟然没长歪,连他都觉得不可思议。 “哦,”那人轻笑,看了昝三邻一眼,“那个小男生呢?” 赵嘉楷微微蹙眉:“不过是他的旧时同学罢了。” “呵?人家旧时的同学,你带来吃饭?”那人冷笑,“你赵嘉楷有这份善心,太阳得打从西边出来了。” 赵嘉楷啜了一口酒,味蕾微涩:“你想多了。” “那眉,那眼,一颦一笑,啧啧,似曾相识啊!”那人看着昝三邻啧啧称赞。 “够了!”赵嘉楷搁下酒杯,脸上的怒色渐浓,冷声道。 “呵!好像戳穿了你的心事?”那人哈哈一笑,丝毫不惧他暗起的怒火,兀自笑道,“真叫人意外,竟然会有这么神似的两个人!啧啧!当年那个甩掉你的院校第一美人叫什么来着的?咦,我想想……” 他以指轻扣太阳穴,冥思苦想了一下,“是叫游雪音么?” “我怎么记得,当年院校投票选院花的时候,票数最高的是你袁天善?”赵嘉楷不怒反笑,满意地看着对面的家伙脸色瞬间铁青下来。 被触逆鳞的袁天善狠狠地将手中的酒杯摔向地上,破碎的玻璃酒杯发出清脆的绝响,不知就里的三个少年吓了一跳,停下了交谈,面面相觑,可又没人出言询问发生了什么。 “赵嘉楷,你知道最近这么说我的家伙如今身处何处吗?”袁天善俯过身眼睛与之相对,咬着牙一字一句地道,“被我卖到公海的轮船上了。” 公海的轮船,巨贾权贵的奢|靡天堂,被卖到公海轮船的奴|隶,要么沦为人尽|可夫的可怜人,要么变成鲨鱼的食物,别无第三选择。 尚未经过社会大墨缸浸染的三个少年自然毫不知情,昝三邻暗想,难得袁天哲的哥哥是个人|贩子?这么公然地说出来,只是恐吓恐吓一下赵先生的吧?一定是的…… 袁天哲却在想,居然有人能惹得这家伙跳脚! 赵嘉鹏一脸懵逼:哥哥怎么在哪儿都是劣性不改?这么特别的帅哥也欺负……诶?袁天哲会不会生气,然后也欺负三邻? “少在未成年人面前耍威风了。”赵嘉楷不为所动,抬手示意那边的海鲜宴继续。 袁天善坐下,用几秒时间压制戾气,冷声道:“你以为我说的都是闹着玩的?” 赵嘉楷取过另一杯,为他斟上半杯,静静的说:“算我方才说错话。”把酒杯推到他的跟前,权当致歉酒。 袁天善颀长的手指划过光滑的玻璃,忽的笑了:“我确实不可能对你做什么,不过……”看着那三个继续无忧无虑交谈的三个少年,瞳内闪过一丝阴狠的光芒。 赵嘉楷皱下眉头,一语不发地看着旧时好友。 “我也不可能对你的宝贝弟弟做什么。”袁天善笑了,眉目皆是书之不尽的风华,“至于那个小男生嘛……”指腹摩挲着玻璃面,似在斟酌应该怎样蒸煮炒焖。 “你想怎样?”赵嘉楷推了推眼镜,这是他烦躁时下意识的动作,他开始后悔让昝三邻出现在这个恶魔的眼前了。 袁天善低低一笑,说不尽的鲜妍悦目,笑罢,才道:“赵嘉楷,我竟不知,你会改了性取向。” “与你无关。”赵嘉楷狠狠地皱着眉,他不喜欢“改变性取向”之说,喜欢男生?怎么可能!可是…… 他烦躁地扯了扯领带,沉声道:“铺陈那么多,无非就是谈条件?说吧。” 袁天善赞许地点点头,附耳细谈起来,他就是喜欢跟聪明人合作。 赵嘉楷凝神听完,拧着剑眉道:“我的重心一直放在s市特区。” “这两年h市发展前程可观,以你的野心,不可能放弃吧?”袁天善说服道。 “你不一定非要找我。”赵嘉楷依旧难下决定。 “你确实不是唯一选择,”袁天善推诚布公,“可你是最佳合作人,有野心有胆魄有手段,更重要的是,你有弱点。”他看了一眼海鲜宴上的少年。 昝三邻没由来地觉得后脊背发寒,他缩了缩脖子,是空调开的太低了吗? 第76章 赵嘉楷 1昝三邻 (依旧是放放防盗章节,稍后再替换回来嗯) 自从中考成绩发榜了之后,昝三邻便过了好几天安生的日子。 平时午饭的这个时间,昝三邻必然还在山沟里割猪食草,七八月份的大太阳毒辣无情地炙烤着大地,偶尔掀起的阵阵山风偏偏宛似火炉前的热浪一般焗得他头昏眼花,且山沟又多蚊虫,昝三邻穿着大哥昝一清丢弃了的破旧长衣长裤去劳作,热得汗流浃背,手背被鲜利的草刃划了好些小血条,即便是锥心的疼,他也只能扯住袖口,尽量用衣袖遮挡裸|露的肌肤试图减少划痕,在旁边的两个大筐尚未装满猪食草之前,他是断不敢回家的。 然而,这会儿他正坐在院子的石墙阴影下正一颗接一颗地摘着花生,尽管他的旧衣裤上都沾上了黄泥湿尘,可比起大中午去山沟割猪食草来已属难得的休闲时光了。此刻昝三邻脸带笑意,心情似乎从没有过的轻松惬意,毕竟中考成绩名列全县第一,有此辉煌的成就,任是谁也会不自觉地洋溢着青春的骄傲。 “三哥,三哥,”虚掩的栅栏门被鲁莽地撞开,四弟昝四海把身子探了出来,手里攥着油腻的鸡腿,嘴巴津津有味地嚼着肉块,一边含糊地道,“要吃饭了哦!” “哦!就来。”鸡肉的香味勾起了空腹的饥饿感,昝三邻拍去衣服上的泥尘,在压水井旁认真清洗了一下手跟脸,清水冲过手背上的那道道尚未愈合的血痕,昝三邻深深地抽了口气,甩甩手上的水珠儿,这才尾随着四弟的脚步朝家门口走去。 这几天拜访的客人络绎不绝,很多昝三邻都不认识的亲戚携子带女地登门拜访,说什么要沾沾昝三邻这位“文曲星”的光,期翼就学的子女有个能摆上台面的成绩。昝父昝母虽然平素的用度都很拮据,但农家都是好面子的人,这几天餐桌上的饭菜相当丰盛,其实鱼肉都是客人带来的,昝家又没有冰箱可供储存肉类,时值酷暑,食材容易变质,昝家平时再如何节省也没办法保存佳肴的新鲜,只好都烧熟了当做加菜祭口腹之欲。 昝母此时脸上全是笑意,手里抱着四岁多的小女儿昝*,还腾出手将特意留下的鸡翅放在昝三邻的饭碗上。 “三哥,抱,抱……”昝*朝昝三邻伸开小手想要脱离昝母的桎梏,昝母雷霆之手早已将她不安分的手手脚脚束与背带之内,结实地绑在后背,嘴中哼骂道:“老实呆在妈妈的背上,别碍着你三哥吃饭!” 昝三邻讪讪地缩回了欲接昝*的双手,朝六妹笑了笑,笑容里尽是苦涩。 “这孩子真聪明,考了个文状元,还长得这么俊!就是有点瘦,哎!肯定是学习太辛苦了!”今天上门拜访的是一个不知拐了多少道弯的表姨婆,一张橘皮脸露出疼惜的神情,不忘用爬满松皮的大手轻拍了一下搂在怀中的小孙儿,“哪像我就的兵兵,整日里就知道猴皮,放了学就没了影,饭点到了找他都要废许多工夫……” 那兵兵也就是个□□岁的小孩,圆敦敦的憨厚模样,许是见了生人,全然没有往日的倔强性子,乖乖地靠紧奶奶,脏兮兮的手中正抓着一个被咬得面目全非的油腻鸡翅。 “小孩可不都这样?”昝母露出一副慈爱的神色,笑道,“我家四海跟五湖都皮着呢,今秋还说要升初中,啧啧!您瞧瞧他俩哪点像初中生的样子?” “三哥……”五妹昝五湖才没空理会昝母跟那个表姨婆闲扯呢,嘟着小嘴儿眼巴巴地看着兵兵手里的鸡翅,又盯着昝三邻碗上原本属于自己的鸡翅,咽了咽口水,却也明白如今的形式大不如前,三哥给家里赢来了至高无上的荣誉,昝母疼他也是理所当然的。 “还是给五妹吃吧。”昝三邻识趣地将自己碗中的鸡翅夹到昝五湖的碗里。 昝五湖欢呼一声,出手如电,抓起鸡翅就往嘴里塞。 “还敢吃!昝五湖,你小升中大考的成绩那么差,读什么书!要不是什么九年义务教育学费免缴,你就别想念了,趁早下s市打工!”昝母沉下脸,狠狠地拍了拍五女儿的手。 是啊,昝三邻苦涩地想道,若非他读初中那年恰巧赶上了国家实施免收学杂费的九年义务教育政策,他肯定是去不了中学读书的,兴许早就背井离乡,到昝母口中的繁华特区s大都市去打工了。 “四哥也只是比我多出3分而已!”昝五湖嘟起嘴巴,指了指双胞胎的哥哥昝四海反驳道,她就不明白了,她跟四哥的成绩都不相伯仲,为什么妈妈偏偏只点名骂她? “切!等你拿到那3分再说!”昝四海昂首取笑,平时他的成绩可都比昝五湖的差,这次小升中毕业考属于临时超常发挥,总成绩竟然超过了昝五湖,他能不得意洋洋吗? “还闹!都是不省心的死小孩!”昝母随手赏了他俩一记暴栗。昝四海跟昝五湖见昝母也并没真生气,稍稍放宽了心,只是饭桌上再也不敢造次了。 昝三邻这一顿午餐吃得格外的安静,他其实也插不上话,席间昝父昝母的洋洋得意与表姨婆的各种奉承似乎与他并无关系,他也不习惯成为瞩目的目标,那样会让他不自觉地想起身体耻为人知的秘密,也是因为这个连自己都不愿意触及的秘密使他每天都活在自卑当中,无法像自己的兄弟姐妹那样无忧无虑地沐浴在长辈们关爱的羽翼下。 昝三邻的童年无不充斥着奶奶的白眼、爷爷的冷漠、父母不理不睬的记忆,而此刻,他却以另一种方式成为了昝家的骄傲,多讽刺。 或许这份来之不易的骄傲应该归功于当地电台的大作为,昝家所处的上湖村不过是百花镇的一个只有几十户人口的贫穷小村庄,村里大多青少年志不在读书,中小学尚未毕业就外出打工的大有人在,留下来读书的生员也就十来个,小学都是相邻的几个村庄拼在一起上的。据说百花镇镇长在得知今年三中考上了一个市一中的学生后询问了秘书几句,才得知这个镇原来有这么一个唤作“上湖村”的小村庄呢。 上湖村虽名不经传,但百花镇升中考出了个全县第一名的学生是何等的荣耀啊!百花三中更是趾高气扬,谁让历届升中考也就两三个考入县高级中学,成绩被百花一中二中死死地压住呢?如今终于吐气扬眉了!三中校长将此事当成百年一遇的盛事大肆宣扬,大红横幅挂在校门口当做招牌招揽生源。当地县电台更是将昝三邻升考荣获全县第一全市第四的消息作为年度最大的噱头在转播tvb节目时段取代以往种种治病广告重复不断地播放,弄得平县家喻户晓,连住在县城大房子的叔叔婶婶爷爷奶奶都惊动了,大张旗鼓地往老家赶来,着实享受了一番乡亲们的艳羡目光。那些但凡跟昝家拐着弯沾了亲的人似乎也多了起来,都纷纷登门贺喜,见到昝三邻无不当成文曲星赞不绝口,像今天的这个表姨婆说最多的那句话便是“多俊的娃啊,文曲星就长这样!” 只有昝三邻才知道,所谓的“天才”“文曲星”这等美誉是他用无数个日日夜夜的演算与默诵换来的,他是有小聪慧,但更多的却是勤奋与汗水的付出,才有现在的成就。 因为不习惯成为别人眼中的焦点,昝三邻快速扒完一碗饭,刚离席就听到电动车轰隆而至,五湖四海这对双胞胎闻声识人,齐齐欢呼道:“是二姐夫到了!”放下碗筷就奔向院门。 “这俩熊孩子!”昝母口中骂着双胞胎,嘴边却漾开了笑容,显然对二女婿的到来也是充满欢喜的。 昝三邻来到院子,何充正在停那辆浑身斑驳的摩托车,双胞胎各自从何充手中接过一个袋子,快速往家门飞回,口中争先大声嚷道:“是猪蹄子!今晚又有猪蹄肉吃咯!”“还有大苹果!”被昝母叱骂了几句。 “姐夫,二姐没来啊?”昝三邻笑着问道。 “你二姐要带小胖,不得空。”何充停好车,挥了挥额上的汗水,笑道“三子,刚才陈老师让我跟你带口信,说县政府奖励你的钱到了,让你回学校拿呢。”陈老师是带了昝三邻三年的班主任,跟何充一样是镇上的人,百花镇不过弹丸之地,镇上的人彼此都认识。陈老师虽不是本地人,但在三中教了有十多年了,桃李满天下,何充最小的弟弟她还带过一年呢,跟何充很熟稔,知道何充是昝家的亲戚,常上何充开的猪肉当铺帮村,昝家既没有安装家庭电话又没有佩带手机,陈老师就让何充捎话过来。 “哎哟!”一出门口的昝母闻言笑颜逐开,赶忙问道:“到了?还是以前说的一万吗?” “陈老师说有一万五,平县奖励一万,咱镇奖励三千,百花三中也奖了两千给三子呢!”何充笑呵呵地回答。 恰逢昝父也迎出来,闻言不敢置信,睁大眼睛惊喜地问道:“奖多少?” “一万五!”昝母下意识地搓了搓衣角,脸上乐开了花,音调也拔高了许多,心里迅速地盘算着这一万五怎么花销才最实用。 昝父浑身抖了抖,也是喜上眉梢。一万五啊!对他而言,得垒多少块砖才赚到这一万五啊! 表姨婆也来凑热闹,听清了政府竟然奖励了一万五,瞪着一双浑浊的铜铃眼,半晌才对着昝三邻直竖拇指,连呼“文曲星”“状元郎”。 昝三邻羞赧地一笑,忙招呼何充去吃午饭。 表姨婆也来凑热闹,听清了政府竟然奖励了一万五,瞪着一双浑浊的铜铃眼,半晌才对着昝三邻直竖拇指,连呼“文曲星”“状元郎”。 昝三邻羞赧地一笑,忙招呼何充去吃午饭。 何充摇摇头,道:“我这就赶回镇上,猪肉档口还是请张伯帮忙看着的呢。三子,你是现在回学校的话,我捎你去三中。” “我……”昝三邻待要说什么,昝父抢着说:“不忙,不忙。充子你先在这吃午饭,迟些时候我会载三子去三中领钱。” 何充只是笑了笑,推诿了几句,就骑上摩托车轰轰隆隆而去了。 第77章 赵嘉楷(2) (还是防盗章节嗯) 傍晚,昝三邻跟陈启亮买了日常用品回到502寝室时,502大门已然敞开。陈启亮高兴地吼叫道:“终于有新舍友来了!”疾步赶回寝室,果见两个陌生面孔的男生停下手中的活儿看着他。 陈启亮兴奋的脸色顿时凝固了,目光定格在一个胖子的身上,腔调有些僵硬地问道:“那个……你睡觉会打呼噜吗?” 胖子果然都是身宽体胖的生物,丝毫不觉得他问得唐突,很坦然地道:“会啊,你呢?” “噢!no!”陈启亮哀嚎一声,为欢乐的502寝室拉开了序幕。 新来的两个舍友里,胖子叫安康,个性很随和,丝毫不以胖为丑,反倒会用怜悯的目光细细打量了高瘦的陈启亮一番,尔后目光就像是看待一只颠沛流离了许久的流浪狗,令陈启亮很是郁闷无奈。 另一个舍友颜值普通,个性普通,口才普通,自言成绩一直也很普通,搁在人群中都不会有人特意多瞧一眼,可偏偏名字不普通,他姓吴,单名一个“凰”字,吴凰,h市多数人都说粤语话,吴凰这个名字不管是普通话还是粤语的发音都是“吾皇”,吾皇万岁! “万岁爷,您这名号可谓天下无敌啊!”安康笑呵呵地道,他俩从报名处一同聊到新宿舍,俨然成了多年老友,玩笑自然也会拿来开了。 “我爸的名字才是天下无敌呢。”吴凰无奈地耸耸肩。 “这么牛?你老爸该不会叫吴三桂吧?”陈启亮也来了兴致,脱口就一个响亮的史册大人物名号出来。 “都说了是天下无敌了,吴三桂算什么?”吴凰轻蔑地一笑,用普通话强调道,“我爸叫吴逆天!” 寝室顿时安静了下来,正在挂蚊帐的昝三邻也看了吴凰一眼。 “咋不叫吴日天呢……”安康嘿嘿干笑一声,陈启亮表示赞同地给他竖起了大拇指,吴凰佯怒地赏了他俩各一脚。踢安康的那脚像陷入了一团棉花里,还弹性极佳地给弹了回来,乐得吴凰咧嘴大笑,还想再踢几脚尽兴尽兴,安康虽然体积大,逃起来却比兔子还快,三两下就窜上了上铺,铁架呻|吟了几声表示强烈的抗议,却被嬉笑的凡人悉数无视。至于踢陈启亮的那脚却宛似砸到了铁块上,疼得吴凰脚趾抽|搐了一下,嚎叫道:“我靠!全是骨头啊!疼死爷了!” “哈哈哈!怕不怕!”陈启亮巍然不惧地叉腰而立,道,“我这双黄金左右脚可不是浪得虚名的!当年可是赢过市级青少年足球赛第二名的!” “第二名你也好意思拿出来炫耀啊?”安康坐在上铺一边荡着那双很有存在感的光脚一边打趣道。 “哎你不知道,第一名的那队有点变|态……” “这不好,非常不好!技不如人就说人变|态!” “胖子你说谁技不如人啊!”陈启亮顺着铁架就爬上去跟安康理论。 “喂,喂,你俩下来,那是我的床!要塌了!”吴凰惨叫道。 回答他的是两人的嬉闹声,以及……嘎吱嘎吱的床铺凄惨的痛号声。 8月31号,报名的第二天,502寝室再添三名室友。 由于新书未发,图书馆也未开放,新生们都无所事事,502室的四位新生也如此,最末是陈启亮建议小游沉鱼湖。沉鱼湖是驰名h市的景点,以其山川秀邃、湖光水色、亭台轩榭皆隐匿于葱郁林木中闻名,故又名“小西湖”。此称号虽有托大之嫌,但h市人尤爱这幽胜曲折之景,像502寝室除却昝三邻之外的三位就游玩了不下百次。 果然安康跟吴凰一听这个建议就兴致缺缺的,唯有昝三邻兴致勃勃,陈启亮又言辞切切,四人便结伴而去了。 令昝三邻惊异的是,沉鱼湖就依傍在市一中旁,一墙之隔,市一中后门辗转几步就到了。 昝三邻的目光迷醉在这浮洲四起的胜境中,不知何时,舍友们已把他拐到水榭中,满眼全是湖中挨挨挤挤迎风招展之莲叶无穷碧,可惜不见芙蕖照日红。 “待来年六七月就可以看到荷花盛开了。”陈启亮似乎看到昝三邻眼中的失落,忙宽慰道。 “荷叶也没啥看头,不如去情人墙转转看。”安康早对荷叶满江鲜视若无睹了,他这一提议,立刻得到吴凰的响应,也没管昝三邻依旧沉浸在隽永的意境中,就率先直奔情人墙了。 情人墙,也是沉鱼湖的名胜之一,一道长长的轩廊接连两个浮洲之间,两旁莲叶荡漾,镂空的廊窗与窗棂上拴着一条条上锁的锁头,锁头有新有旧,有大有小,人稍微重一点拍动一下墙廊,铁质的撞击声便会摇滟作响。 “这是?”昝三邻讶异非常,好端端的古香古色的轩廊都挂满了各类锁头,好煞风景。 “情人墙!也不知道是谁最先模仿外国情人桥的做法,情侣们都买来锁头想要锁住彼此的爱情,然后把钥匙丢进湖里,以铁锁作证,以水神为鉴,以为就此可以书写一世年华,直到地老天荒。”安康方才跑得快,现在才喘匀了气,有点鄙夷地解说。 “哎!瞧不出胖子你文采不俗啊!”陈启亮先前见他提议来此的,现在又语带不屑的样子,不由就想膈应他一下。 “那是!不然你以为我是怎么考上市一中的?”安康嘿嘿一笑,丝毫不介意他的膈应。 “其实我也想找个女朋友来这里拴上一道锁头。”吴凰突然羞赧地道。 陈启亮跟安康相视一眼,围上了吴凰,一个道,“行啊万岁爷,有意中人了吧?”一个说,“快招快招,是谁?考上我们学校的?漂不漂亮?” 他们的声音渐渐远去,昝三邻手抚一条条铁锁,悉悉索索的响音仿佛在浅唱一个个浪漫美满的爱情故事。 可他清楚地明白,这种寻常人唾手可得的爱情,于他而言,却遥不可及。 回到502寝室已是中午了,寝室门大敞,隐隐听到里头有说话声。四人纷纷露出高兴的神色,挤进寝室时,才看清里屋站着两个年龄相仿的少年,围着他俩的却足有六七个长辈模样的大人在忙乎着布置床铺、安放什物,瞧他们熟稔的相处方式,两家想来是亲戚关系。 原来这两个新住进来的学生是表兄弟,那个脸上杂痘丛生但个子几乎与陈启亮持平的男生叫高承业,另外一个身材矮小的叫陆杰,一张娃娃脸更显得他像初中生而非高中生,事实上他也确实不到15岁,比高承业快要小一岁,因为儿时玩得好,便跟着他一块儿读幼儿园,然后又一起考上了市一中,双方家里花了一笔钱走了一点人情关系,把两人弄在了一个班上,住进了同一个寝室,美其名曰:相互照应。 高家跟陆家都是好客之人,给子弟布置好了一切就张罗着要请502的四位去吃午饭,帮助子弟建立友谊。陈启亮跟安康出面婉转拒绝了,说大家刚在食堂吃过了,安康还摸着自己圆溜溜的肚子露出吃撑的神态,一下子获得了那两家人的好感,虽并不再坚持,但高承业跟陆杰回到寝室时,打包了一大袋的羊肉串,安康作战力爆发,单单他一人就消灭了一大半的羊肉串。 到底都是年轻人,又有羊肉串作媒,六人一下子就称兄道弟起来了。 安康大嗓门吼道:“老大必须是我!”他腆着肚子,试图以“大肚能容容天下难容之事”的容量显示他的卓然地位不可逾越。 陈启亮昂起首,做睥睨状,道:“凭什么?”一副想以纵度压制安康恃之横度的作势。 高承业觉得好玩,也站了起来,模仿陈启亮昂起首,做睥睨状。然后两人开始比起谁高,还比肩量了起来,发现不分伯仲,偏偏一个挤兑说你的头发竖起来了,一个挖苦道你的鞋底加厚了,就是不肯承认对方比自己高。 陆杰笑作了一团,反正他早认清了现状,不管身高还是年龄他都没有发言权,自觉俯首去排最末的那个位置。 “停停!”昝三邻见他们没完没了的,笑道,“还缺两位呢,急什么?” 两人一想也是,高承业换了话题,道:“明天开学,听说先军训一周,有没收到什么风,辛不辛苦的?” 陆杰似乎对这个话题很感兴趣,他刚才差点笑岔了气,这会儿乖乖地爬过来枕在高承业的腿上,悄悄地把笑出来的眼泪抹在高承业的t恤下摆,高承业也不点破他,手指在他的发梢中穿梭。 吴凰是市一中附中考上来的,他道:“是跟高二的一起军训一周,应该不辛苦,不过要在大太阳底下站军姿,听说每回都中暑几个。” 陆杰缩了缩身子,不笑了。 陈启亮坏笑着坐了过来,捏了捏陆杰的娃娃脸,吓唬道:“怕了吧?咱寝室一准就你先中暑。” 高承业不悦地拍开他的手,陆杰哼唧地道:“别小瞧我,我练过跆拳道的!” 安康凑过来,一副质疑的神态:“不是吧?就你这小身板?别是被当沙包挨揍的吧?” “别闹我家小杰!”高承业护犊子似的推开安康的庞然身躯。 “哎!都成你家小杰了,我看迟早成你家媳妇。”陈启亮坏笑着打趣起来。这一打趣引起了寝室的枕头大战,表兄弟对战一高一胖俩纵横,吴凰拿旗助威,霎时间502喧腾了起来,唯独昝三邻低着头,这种肆意挥洒青春年少的笑闹都会在每个寝室上演,可偏偏离他很远,他初中住宿的时候也常听到这类率性的打趣,常人不觉得有多过分,但他因为身体的特殊因素,最是容易被触及埋在内心深处的自卑感,每每此刻,唯有远离欢笑中心,保持适当的距离,才能不让自己受到伤害。 寝室的饮水机早就换上了桶用矿泉水,搁置在大门的角落旁,昝三邻端着杯子去倒热水,趁机远离嬉闹中心,不想大门被人一推,热乎乎的水就倒在了昝三邻的胸口,他吃痛地叫了一声,那胡闹的五个人也停了下来,看向门口的磕碰现场。 推门进来的人似乎意识到自己酿成了祸,他张了张嘴想道歉,昝三邻已经跑到浴室用冷水冲洗被烫到的肌肤了。 陆杰跑到浴室门前,听到里头的流水声,隔着门问道:“三哥,你没事吧?” 尾随他而来的高承业敲了一下他的头,问:“三邻什么时候成了你三哥了?” “这不是因为三哥名字里有个三吗?”被敲的头一点都不疼,他还是习惯地揉了揉。 “小三,你没事吧?”安康也随着表兄弟过来问,他本来一直唤三邻的名字的,但听到这对表兄弟的对话,不知怎的,他就改了口,叫起小三来了。 桶装的矿泉水烧开的温度大概就80度,再加上天气闷热,隔着衬衫倒在皮肤里是很烫的,但也不至于脱皮起泡。昝三邻对烫伤很有阴影,他在家里干干家务就没少被100度的开水烫过,虽然烫伤的面积很小,冷水也冲了无数遍,也没给灼烫处上药,家中也从来没有烫伤药备用,他自己没怎么在意,可谁知道还是灼痛了许多天,怠慢了家务不说,被父母责骂了几句也是闲的,只是伤好了之后居然还留了个丑陋的疤印。 还好这回是隔着衣服烫的,还好开水不是沸的……昝三邻暗自庆幸,可听到安康的声音他就高兴不起来了。“别叫我小三我就没事了。”他几乎咬牙切齿地应道,就算他不怎么看电视肥皂剧或者翻看社会百态的杂刊,也知道现今社会,“小三”的称号可不是什么好名声。 大家放了心,就见刚刚闯祸的新生进了寝室,没有人送他来,他单枪匹马的,戴着一顶鸭舌帽,背着一把吉他,拧着一个瘦瘦瘪瘪的行李袋,就来了。 第78章 蝉鸣时节 4贺宴 (还是防盗章节……) 八月二十号,昝三邻按照惯例忙完了手边的农活,回到家已经十点多了,昝父昝母去卖菜还未回来,以往这个时间他们早就回家了的,兴许是今天集市惨淡,附近的菜农卖的菜比较多。昝三邻有点着急,他惦记着赵嘉鹏的贺宴呢,跟班上的同学分开也快有两个月了吧,委实有些想念那些一起奋斗过的他们了。 弄完午饭,昝三邻招呼三个弟妹吃午饭,他也草草扒了几口饭,就去换回了三中的校服,准备出门了。倒不是他多喜欢三中的校服,只是除了校服,实在没有一件像样的衣服可以穿出去赴约的。 昝父昝母还没回家,家里唯独一辆摩托车是昝父的专利,昝一清现在已经在h市找到了一份工作了,上的还是白班,以前在s市谈的女朋友早就吹了,现在他又瞧不上厂里的女工,总觉得土里土气的,怎么看都不爽,他才22岁,自然不急着成家,晚上闲着无事,跟同寝室的哥们出去吃吃喝喝唱ktv,一周没到就腻了,于是三天两头的跑回家里一趟,却很有骨气的坚决不骑那辆斑驳破旧的摩托,宁愿花钱请镇上要好的旧友吃几顿好的,以此借他们的摩托来充当交通工具。勤俭的昝母得知后,忍不住唠叨了大儿子几句,昝一清叛逆期还没过完,索性就不回家睡了。 昝三邻是有一部自行车的,那也是昝二楚初中肄业后留下来的。自从昝三邻放暑假以来,那辆还保持几分崭新的自行车基本上已经成了昝四海的所属物,据昝母的意思,这辆还算崭新的自行车就归昝四海搭载昝五湖念初中使用了,昝四海别提多高兴了,骑上自行车四下闲逛,总会遭到昝母的数落,昝母无非就是怕昝四海毛毛躁躁的把自行车骑坏了,买新的她又舍不得,得花上好几百呢。按她原早的如意算盘,昝三邻到县高级中学读书,不住内宿,吃住都到住在县城的二叔家,二叔家里高级中学不算远,步行20分钟也就到了,往返不用搭乘公车,车费都可省了呢!再说二叔对昝三邻还是挺好的,至于三邻的二婶态度则一般,毕竟她是县城人,从来不待见乡下的亲戚,即使对待住在一起的公公婆婆也一样没好脸色,三邻不过忍受三年的委屈,但省的可是一大笔钱呢!她还有另外三个小孩,再怎么替他们筹谋,这笔钱还远远不够呢! 眼看已经十一点多了,骑自行车到三中差不多要花一个小时的,根本赶不上与赵嘉鹏会合的时间,况且怎么可以因为自己而让身为主角的赵嘉鹏迟到呢?昝三邻可不敢耽误了赵嘉鹏的时间,也不愿自己的迟到成为同学们口中调侃的大牌人物。 嘱咐双胞胎要看紧昝*,昝三邻快步跑到祠堂,上湖村的祠堂前几年修缮一新,粉墙新瓦,高粱画栋,颇为雄伟,平素人迹罕至,遇上白喜事或者祠堂点灯节倒是人声鼎沸,然而人们都会小心翼翼地避开门口拴着的一条比藏獒还要渗人的大狼狗,那是管理祠堂的竹匠哑伯饲养的。 说哑伯是管理祠堂,却全然将此处当成了自己的家,吃住都在神祠后面的那间偏室,这也是村里人见他为老无依特意腾出的空间。人说十聋九哑,他却不聋不哑,只因自小说话不利索,开口咿咿呀呀的总会遭人嘲笑讽刺,渐渐孤僻成性,离群索居,不与人来往。 五十开外的哑伯至今孓然一身,无妻无女,也不认识字,早些年父母离世后便跟哥嫂分家一直住在旧祠堂里,靠了一双巧手平日里编编竹筐簸箕,闲暇时还给有要求的人家做做桌子书架,价格公道,方圆几十里的农家都愿意买他的帐,日子过得有滋有味。 昝三邻打小就深得哑伯的喜欢,童年能吃到的糕点饼干都是哑伯给的,到他念中学住内宿,三中没有承包学生饭堂,倒有一个免费的大蒸饭堂,学生的两餐都是自带大米干粮拿到大蒸房去蒸。像昝三邻这样的农家子弟,带的多是晒干了的豆类,诸如红豆黄豆,浸上半宿,大米和水拌上油盐去蒸,餐餐如是,长期以往,自然是吃腻了的。幸亏有二姐夫何充跟哑伯的接济,否则三年念完,昝三邻肯定营养不良。 今日天气不错,哑伯坐在祠堂的门槛上编竹篱,入了秋,眼见就是年节了,他等着过几天出圩集抓来几只小鸭子圈养,待过年了也养肥了就可以宰吃了。听到自家大黄狗呜呜的邀宠声,回头见是昝三邻来了,黑黝黝的脸上挂起了笑容,向他做了个询问的手势。昝三邻拍拍大黄狗的头,简略地跟哑伯表明来意,哑伯忙停下手中的活儿,推出摩托车,载上昝三邻直奔百花镇三中。 昝三邻到达三中时太阳正当空悬挂,远远看到校门前,赵嘉鹏衣着光鲜,倚着一辆同样光鲜的轿车旁,像电视剧里办喜事的新郎一样翘首以盼,身旁还有司机为他打着遮阳伞。 哑伯打了个手势问他要不要等他回来,昝三邻也不确定自己什么时候能回去,于是让哑伯先回去,自己会找在镇上修车的憨大送回村的。憨大是昝一清的死党,憨大为人憨厚,常唯昝一清马首是瞻,这回昝一清回到本市找了份工作,闲暇之余没少跑回百花镇找以前的狐朋狗友叙旧,憨大就常常跟昝一清混。哑伯点点头,掏出口袋里的一叠零钱,也没数就塞给昝三邻,昝三邻岂敢拿他的钱?忙不迭的罢手,并向他解释昝一清有给零钱他用,哑伯拗不过他,只得怏怏不乐地返回。 昝一清确实有给昝三邻的钱,不过只给整百,没给零钱。他在s市失业快一个月,钱花得差不多,找的新工作还没到发工资的日子呢!也是听到昝三邻要去参加同学的贺宴,昝一清才世故地给他一百块做贺礼,免得到时候被同学嘲笑。 昝三邻哪有想那么多,一百块的贺礼于他而言确实太多了,他的裤兜里鲜少装过这么大的纸币面额呢! 三中的校服是天蓝色跟白色相间,昝三邻的身影一出现,赵嘉鹏就捕捉到了,他脸上的笑容愈加灿烂,径直迎上前,狠狠地揽过他的肩膀,佯装生气,道:“我可急坏了,还以为你不来了呢!你看看都几点了!” 昝三邻没有手表,但看光景,确实应该过了十一点半的开席时间了,于是很抱歉地说:“对不起,有点事来迟了。”他却不知道喜宴开席往往都是推迟再推迟的。 “说对不起有什么用?全班数你最迟了,等下必须要罚酒一杯!”说话间,赵嘉鹏已经把他塞入轿车里,收了遮阳伞的司机也不打话,启动引擎就把轿车拐上了公路。 “可我们还未成年!”昝三邻还对赵嘉鹏方才所说的罚酒一事耿耿于怀。 赵嘉鹏愣了愣,才伏在昝三邻的肩膀上大声笑起来。 车里的空调很足,昝三邻不习惯与人亲近,推了推赵嘉鹏,佯怒道:“热死了,快走开!不许笑!” “好霸道……”赵嘉鹏毫不在意地揉了揉昝三邻的发顶,这是从前总不及他解题快时养成的习惯,如今落在手里的发质湿漉漉的,赵嘉鹏拉下一张苦脸,哼声说道,“叫你早点出来不听,现在晒得全是臭汗了,等下要是遭女生嫌弃了,那就是你活该!” “哪有臭汗!”昝三邻到底与赵嘉鹏熟稔,在同窗的跟前也敢将锋芒展现,全然忘切了畸形身躯带来的自卑,两个少年重拾昔日的嬉闹,在车后座里唇枪舌剑争辩了一番。 “好霸道……”赵嘉鹏毫不在意地揉了揉昝三邻的发顶,这是从前总不及他解题快时养成的习惯,如今落在手里的发质湿漉漉的,赵嘉鹏拉下一张苦脸,哼声说道,“叫你早点出来不听,现在晒得全是臭汗了,等下要是遭女生嫌弃了,那就是你活该!” “哪有臭汗!”昝三邻到底与赵嘉鹏熟稔,在同窗的跟前也敢将锋芒展现,全然忘切了畸形身躯带来的自卑,两个少年重拾昔日的嬉闹,在车后座里唇枪舌剑争辩了一番。 轿车很驶到达威酒店的地下停车场,赵嘉鹏引着昝三邻直上一楼大厅,直接避开了迎在酒店门口恭候宾客的几位叔伯亲戚。 昝三邻见宾客都在大厅里设置的长桌前写字递红包,他也很识趣地往那边走去。 “你干什么去!”赵嘉鹏截住了他的去向,拉他直奔电梯那边走。 “交……交红包啊……”昝三邻疑惑地停下脚步。 “交什么红包!”赵嘉鹏满额黑线,批评道,“谁教你的这些繁文缛节?笨死了!” 昝三邻满腹疑问,恰巧电梯下来了,就被赵嘉鹏拉入了电梯里。 挤入电梯里的还有几个中年人,看样子也是宾客,只是不认识赵嘉鹏这个正主儿,没跟赵嘉鹏打招呼。 “那里是我爸跟我哥的朋友熟人才去的专区,我的同学只管人来,不许带礼。”赵嘉鹏懒懒的趴在昝三邻的肩膀上,对着他的耳旁低声说。 耳朵被他弄得痒痒的,昝三邻下意识地往后躲,不满地推他道:“热死了,别靠过来。” “还敢嫌热!是谁迟到了的!”赵嘉鹏振振有辞地指责。 “我又不是故意的。”昝三邻本来就理亏,这会儿更是辩解得一丝气势都没。 说话间电梯已升到了四楼,人流全涌了出来,那几个原本同在电梯的人立即喜上眉梢,朝候在厅前西装革履的赵家父子走去。 “恭贺,恭贺!果然是虎父无犬子啊老赵!”一个肥头大耳的男子笑哈哈地道。 “过奖,过奖!”赵父点点头,扫了一眼正欲悄无声息混入宴席的小儿子,收住了脸上的笑意,严肃地道,“嘉鹏,过来见过这几位叔叔伯伯!” 赵嘉鹏无奈耸耸肩,不敢违抗父意,只得引着昝三邻过来介绍道:“这我爸,那我哥……”他的话音未落,一位尖嘴猴腮的男子已经挤到他的跟前,笑道:“刚在电梯那我就觉得令郎很眼熟,你看这眉这眼,啧啧!你们三父子简直是同一个模子印出来的嘛!不必说了,将来一定也是一方豪杰,通吃大江南北!”立即赢来了宾客们的附和。 昝三邻没见过这种场面,木讷地干站着,很快被热情的来宾挤到了一旁。 “嗨!”有人朝昝三邻打招呼。 昝三邻回头一看,是赵嘉鹏的哥哥,上次在银行门口有过一面之缘,依旧是西装革履,无框眼镜下目光透彻,一派精明的成功人士模样,昝三邻腼腆地回答:“您好。”心里却在想,这赵家三父子的相貌确实都很相像。 那人友好地伸出右手,自我介绍道:“我叫赵嘉楷。” 昝三邻从未遇过如此正式的介绍,顿时手足无措起来,慌忙道:“我叫昝三邻。”迟疑着伸手要去回握。 不料刚从那群巴结自己的宾客里脱困的赵嘉鹏已经三两步跨到昝三邻的跟前,一把拉住他的胳膊往里走,大声说道:“爸,我跟三邻先入席了!” 赵嘉楷的眼神微微波动了一下,落空的手还晾在半空里,不过很快有来宾热情地贴补了空位,自来熟地握住他的手,忙不迭地恭维起赵家来。 被赵嘉鹏拉入宴席的昝三邻兀自云里雾里,举目一望,不由深吸一口气,几十张桌子都坐满了高谈阔论的人,穿着旗袍的女服务员分立其中,几个嬉戏玩耍的稚童穿梭其间,还有两个高举摄像头的专业人员现场拍摄,一时人声鼎沸,热闹非凡。 “好多人!”昝三邻感叹道。 “嗯,”赵嘉鹏不以为意,“都是我爸跟我哥的朋友,咱们的同学在那边。”指了个方位,那里也早就有人发现了他俩,几个男生都站起来朝他俩招手,甚至有人迫不及待地高声喊道:“来了,来了!我们的主角可把状元带来了!” 但主角赵嘉鹏只朝他们点点头,拉着昝三邻拐了一桌,来到陈老师坐的那桌跟前。 时值暑假末尾,按理说很多离校的教师没法赴宴才对啊!可不知赵家父子动用了什么神通,竟然能将教过赵嘉鹏的每一位老师都请了来,从幼儿园到初中毕业,一位都不落下。领导级的更别说了,林林总总的坐了好几桌,连县教育局都来了好几个人捧场。 昝三邻与赵嘉鹏一一与在座的老师问好,说来也是缘分,昝三邻与赵嘉鹏初中同班三年,昝三邻聪明勤快,赵嘉鹏活跃开朗,教过他俩的老师都颇为喜欢这两位懂事的学生,他们的脸上洋溢着欣慰的笑容,尤其教出了昝三邻这样的县级状元,毕竟如此优异的学生可遇而不可求。 “你打算几号去新学校啊?”陈老师笑盈盈的问道。上周昝三邻特意致电告诉她已经决定到市一中去就读,可把陈老师高兴坏了,当即又催促叶老师联系他的市一中的同学帮忙。 “月底,二十九号就过去报到,”昝三邻尚未习惯成为众人目光里的焦点,拘束中又藏不住的喜悦溢于言外,想起陈老师为他劳累奔波,由衷地感激道,“陈老师,谢谢您!”其实昝一清之所以能回家力挽狂澜,还是有赖于陈老师在何充的跟前多次扼腕叹息,何充也是个敬重文化人的汉子,真心替昝三邻惋惜,不免也在昝二楚的跟前提起,昝二楚初为人母,事事以自家儿子小胖为先,设身处地一想,若小胖有朝一日能像三邻那般光耀门楣,父母却成了他的绊脚石,光是想想心都碎了。于是不管三七二十一就给昝一清打了电话,如此这般,这般如此地将三邻的困境添油加醋了一番,失意中的昝一清怒火燃烧,立马打道回府为三邻打抱不平了。 “说什么傻话?”陈老师笑了,“你这孩子懂事,刻苦,就是缺乏自信,要相信自己,你真的很棒的!”她为师多年,难得碰到昝三邻这样好的苗子,自然尽心尽力,把他当成了自己最杰出的学生。 “嗯。”陈老师弄巧成拙触碰了昝三邻心底最为自卑的秘密,自信?昝三邻也想拥有啊,可是……他敛了敛眉,脸上的笑意渐渐隐去,蒙上了一层淡淡的愁绪。 “陈老师您就放心吧!”赵嘉鹏适时上前解围道,“我敢保证,三邻将来一定会成为咱们之中最成功的人!”在座的其他科任教师也纷纷颔首称是。 “陈老师,严老师,王老师,”一位扎着马尾的女孩走了上来,跟就近的几位老师打了招呼,爽朗地笑道,“我是被他们推出来的,您们瞧瞧,”顺势指了指坐满了学生的那几桌方向,继续出卖道,“他们那副崇拜的目光快要把他俩戳出洞来了,为了避免惨剧的发生,学生我斗胆向您们讨还我们的主角跟状元……” 说话的是昝三邻班的班长李冬梅,她样子跟性子都比较豪迈,不仅跟同学混得熟,跟科任教师都能称兄道弟,颇有古风侠女的风范。 “就你嘴皮子好用,”陈老师笑道,“快去吧,慢了被罚可不许赖我们啊!” 李冬梅立即福了福,做了一个古装影视里常常出现的下级奉上级之命行事的动作,虽招来了几声笑骂,但还是光荣地完成了使命,将昝三邻与赵嘉鹏带了回来。 几个平时与昝三邻较为亲厚的同学离席而来,纷纷恭贺昝三邻郤诜高第。 “我说你们好歹先恭贺一下我吧?”赵嘉鹏故意摆出一副很受伤的表情,抗议大家眼中只有昝三邻,“我才是今天的主角吧……” “行啦,你今天最大的功劳就是请动了昝三邻,辛苦你了!”李冬梅嬉笑着安慰他。 “哎!好歹给我一点面子……你们几个!别只顾着偷拍三邻啊!也给我俩合照一个!”搭在昝三邻的肩膀上还摆出了剪刀手。 几位偷举手机拍照的女生纷纷脸红起来,还是李冬梅一声令下,道:“来,先大家合照一下。”将自己的手机递给一旁的女服务员,请她帮忙拍一个合照。 早有抬着重重摄影机的工作人员闻声将镜头对准了他们。 拍完合照,一个女生怯生生地对昝三邻道:“三邻,你……你能单独跟我合照一张吗?”她似乎花完了所有的勇气,头低低的,嫩颊染满飞霞,任是谁都会我见犹怜。几个离得近的学生也听到了,都掩着嘴屏住笑声,一副看好戏的样子。 昝三邻焉能不懂她的情意?只是他对女生从不敢越雷池半步,与这位女生更是从未有过什么交集,虽也是同班了三年,却也只记得她叫陈妙涵,以及她的英语不错,常常得到英语老师的表扬。 昝三邻成绩好,模样好,品行好,从小学三年级开始就收到女生的情书,到现在都不知自己收了多少封,却至今未曾跟任何一个递情书的女生有过暧昧传言,大家都知道他全副心思扑在读书上,女生们愈加地喜欢他敬佩他甚至崇拜他。 “好的。”昝三邻无法拒绝,况且只是合照,他怎能罔顾女生的感受?于是爽快地应允了。 昝三邻站直,微笑,与陈妙涵保持十公分的距离,画面定格,充当摄影者的李冬梅用陈妙涵的手机快速按了几下快键。 昝三邻兴许不会知道,若干年之后的这张合照会给他的生活带来了些许的困扰。 第79章 争执 (还是防盗章节) 9月1号,为期一周的军训正式来临。可惜天公不作美,昨晚下半夜开始淤积多日的闷热终于找到决堤之口,至今仍未刹住来势的雨淅淅沥沥地洗刷着天地万物,和着轻飔款款的柔风,不紧不慢地梳理着这个烦躁的都市。 穿上军训服装就不愿脱|下来的陆杰忧心忡忡地看着阴沉沉的天发呆,起先他还期盼着室内军训的呢,吴凰轻悠悠的一句话便敲碎了他的希望,说市一中确实建有一栋三层的室内体育馆,可占地再大也无法同时容下三千多名高一高二的军训生,更遑论体育馆第一层还是被建成了游泳池呢。 直到校园广播告知军训改做自习课,要求学生自觉回归教室看书之后,可谓几家欢喜几家愁,有人欢呼雀跃地奔走相告共同分享这个好消息,而陆杰则愁云惨淡地耷拉着脑袋一语不发。 没有老师看管的自习课总会有吱吱渣渣的声音在作|祟,陆杰垂头丧气地憋着一肚子闷气干坐着,任高承业怎么哄都无济于事,最后还是昝三邻用一张纸折了只栩栩如生的孔雀开屏,不仅成功地吸引了陆杰的全副目光,还引来了全班同学的啧啧称赞,女生也有会折纸的,可最繁复的也就是千纸鹤或者五角星,她们何曾见过如此活灵活现的折纸制作?一时效仿者无数。 奈何折纸似乎颇为讲究心灵性慧,感兴趣的人跟着昝三邻言传身教的步骤认真折叠,可折出的成品不伦不类的大有人在,高承业就折出了个丑不拉几的新型怪物出来,逗得陆杰开怀大笑,眼泪盈眶也止不住笑意,高承业不仅不怒反而大喜,恨不得自己十指再笨拙一点,好教陆杰更欢快几分。 随后昝三邻又折了玫瑰花和兔子共大家消遣,又赢得了众人的惊叹与膜拜,陆杰仗着一张讨人怜爱的娃娃脸,又不适时宜地借用了天时地利人和,挤开了陈启亮,取而代之地坐在他的位置上,双眼泛着晶晶然的光彩膜拜着昝三邻,满嘴三哥三哥地喊,听得高承业满不是味,可又莫可奈何。 一个上午就这般轻淌流逝,陆杰兀自沉迷其间,说道:“三哥,吃完午饭你再教我折一个,唔……下午也要再折几个,晚上也要再学!” “你都撕了一本作业本了。”高承业没好气地说。 “哦?是这样吗?可我只学会了折叠孔雀啊。”陆杰无辜地眨着一双水汪汪的大眼睛,颤颤的眼睫毛像猫爪子似的抓得高承业内心痒痒的,忍不住伸出手轻轻地揉了揉他的发顶,宠溺地笑道:“没关系,你要学,再撕多少本也没关系。” “我也只会折这几样。”昝三邻谦虚地笑道,他懂工艺折纸得归功于昝五湖曾经有一段时日的沉迷,也不知她打从何处借来了一本折纸书,只捣弄没几下就把一张纸弄破了。在昝家,作业本算是来之不易的学习用品,昝五湖一慌,就让懂用竹叶青草编制蚱蜢蝗虫的昝三邻照着教程学会之后再教她,昝三邻果然触类旁通,把那本书上的折纸技巧全学会了,可那时昝五湖也早就对折纸没了兴趣了。 然而跟陆杰一样热情不减的大有人在,尤其是女生之间的攀比是无法估量的,下午高一(3)班的折纸仿效更是如火如荼,甚至还混来了几个别班的女生,着实令昝三邻措手不及,又推诿不得,只得强打精神言简意赅地指点一二,有个女生还用手机连上网络,搜出精美而繁复的折纸求教昝三邻。 昝三邻看着屏幕上那眼花缭乱的折纸成品,一时无语,那能是三两张纸就能折出来的手工艺品吗?他忙坦诚自己也看不懂程序,偏偏那女生不死心,哀哀的娇|嗔着,昝三邻没由来的恶寒一下,身体本能地朝后挪开。 “你这不是为难我三哥吗?”陆杰好奇地凑到手机屏幕上看了一眼,吐着舌头道。 “再看几遍肯定会的……拜托你了,我想学会了送给人。”女生眸光微动,流波似水,看得陆杰直愣愣地叫道:“哇!姐姐,你的眼睛会说话!”几个女生被他逗得掩口而笑,那位女生第一次被同年级的男生喊做“姐姐”,心头微微不悦,奈何对着陆杰这样怎么看都像是初中生的颜,只是嗔怒地瞪了他一眼,尔后自己也吃吃地笑了。 突然一个讥诮的声音自教室一角传来:“真恶心,好好一个男生别的不学,学什么折纸,整一个娘娘腔!” 昝三邻脸色一变,循着声音看过去,居然是那个叫宋俊楠的男生。 “你说谁娘娘腔呢!”陆杰气愤的皱皱眉头,他此刻俨然将昝三邻奉为最新偶像,岂能容忍别人口出不逊之言辱骂昝三邻? “跟个女生似的只会折纸,可不就是娘娘腔吗?我有说错吗!”宋俊楠挑衅地站了起来,嘴边还勾起一个不屑的弧度。 陆杰气鼓鼓地瞪着他,昨晚就是他跟临时班长闹了一通才连累了大家一起被蓝老师责骂了一顿,可是他从来没吵过架,憋了火气把脸涨得通红,却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你tm的自己早上不也撕了几张纸来折吗?”高承业护犊心切,走到陆杰的身边,对宋俊楠怒目而视。 姚慕青唯恐天下不乱地也参与了进来,冷嘲道:“国际大部分的折纸大师都是男的好吗?没常识真可怕!” 宋俊楠的同桌这时来了一句话:“他没折纸,撕纸是因为你们的声音太吵,干扰到他做数学题了。” 气氛凝聚了一下,宋俊楠见昝三邻把桌面上的纸悉数收到抽屉下,正欲再奚落几句,有几个看不过眼的女生同仇敌忾地挤兑起宋俊楠来,说什么“无知的男生最会装腔作势”、“有些人就是外强中干,不自量力”、“吃不到葡萄就说葡萄酸简直是可怜又可悲”,能考进市一中的语言水平都不会太逊,只把宋俊楠挤兑地羞愤难当,脸色青一阵白一阵,目光瞥向方才那位恳求昝三邻指教的女生一眼,犹自心有不甘地嘲讽道:“真把自己当什么劳什子国际大师就别念书了,直接到欧美国家招摇撞骗得了,啧!” “你有完没完啊?要打架吗?”陈启亮“霍”的推动桌子站了起来,安康也很仗义地也站起身,瞪了一样明显迟疑了一下才跟着起身的同桌一眼,捋着手袖装腔作势起来:“别bb了,打架胖爷奉陪!”奈何他手臂粗壮,迷彩服袖口一时捋不上,他只好作罢,不过体型摆在那儿,倒是唬住了造次者。 正胶|合状态时,下课铃声大起,眼保健操的旋律响了起来。 围观者一哄而散,效仿折纸的女生也各自回归座位,宋俊楠骂骂咧咧的随着同寝室的人步出教室,看方向应是厕所,一场没有硝烟的战场就此悄然落幕。 昝三邻将攥紧的拳头藏在抽屉下,对仗义的舍友们报以一笑,真诚的致谢道:“谢谢你们。”相识不过短短几天,却收获了几个值得深交的同学,昝三邻很是感激,上苍待他并不算太薄。 “说什么话呢!”众舍友象征性地拍拍他的肩膀,以示宽慰。 “胖子,好样的!”陈启亮轻撞一下安康的肩膀,赞道。 “嘿!其实我打小就没打过架,不知为什么都没人找我打架。”安康语出幽怨,颇为遗憾什么似的摆弄着那怎么也捋不上去的袖口。 高承业笑道:“你也不反省一下,你这吨位哪个不吓跑啊?” 几人正插科打诨,蓦地走廊里骚|动起来,有人高呼“打架了,打架了!”慌慌张张地直奔办公室而去,好事者闻讯则朝骚动的方向聚拢而去。 陈启亮朝走廊张望了一下,厕所那边人头攒动,哪看得到谁打谁啊,只得叹道:“我怎么感觉今天打开的模式有点不对啊?” 安康也凑过来,却见另一头的走廊急匆匆走来几个老师,蓝老师赫然在列,那些围观者很自觉地让开通道,不一会,人群中几个鼻青脸肿的男生被搀扶着出来,竟然是宋俊楠一伙。 “我去!哪个罗宾汉为民除害啊!”陈启亮压低声音笑道。 很快他就不笑了,因为尾随宋俊楠之后的,被两位老师拉扯着走出了的,白色t恤还染了几朵鲜红血滴的,竟然是袁天哲。 昝三邻也不敢置信,一双灵动的眼睛瞬也不瞬盯着那个空荡荡的座位,耳旁尽是来自最新讯息的汇报者姚慕青幸灾乐祸的声音:“说是烟灰弹到宋俊楠的衣服上,双方一语不合就打起来的。” “抽烟都这么帅!”陈启亮忍不住赞道,俨然没有身为高中生不允许抽烟的概念。 昝三邻蹙眉问道:“学校会怎样惩处他?”一个不事张扬的人会在人来人往的厕所间抽烟?昝三邻无论如何也无法苟同这种说辞,可如果是因为折纸事件替他出气,又似乎颇为牵强,毕竟只是见过一面的舍友,交情不深,没必要闹出这么大的动静。 “袁天哲吗?”姚慕青只知道昝三邻因折纸与宋俊楠有冲突,并不知袁天哲与昝三邻是同寝室,自然认为他担心“敌人的敌人就是朋友”的袁天哲会受到校方严厉的处罚了,于是说道:“会被记大过吧,毕竟抽烟又打架。不过……”她故作神秘看看四周,只有下午那几个维护昝三邻的男生在身边,压低了声音道,“宋俊楠那个讨人厌的家伙有个舅舅在文化局做个副处的,学校会卖他的面子……你们让袁天哲注意一下,小心宋俊楠会给他下绊子,再打一次架,或者出什么乱子,可能会被劝退。” “我靠!原来有恶势力撑腰,难怪这么嚣张!”陈启亮咬牙道。 “人家都拼爹的,他却拼舅。”安康不屑地哼声说,生在大都市,谁家没有个裙带亲戚居于高位?认真找起来,他堂哥的同学还是市长的秘书呢! 一时之间,宋俊楠成了他们口诛笔伐的恶人,昝三邻暗自承下了袁天哲这个情,心里起誓,此恩永志铭心,待他走得更远更高,定将作祟的魑魅魍魉一个个收服,还乾坤一个朗朗天下。 第80章 生日礼物 (传说中的防盗章节……) 墨山严冬,暮霭寒蝉,云水苍茫。 震天撼地的铁蹄声声由远及近,惊悸了整片寂静的山林。 策马嘶鸣中,一行数匹鬃毛盈汗的骏马呼啸而至,十几名劲装骑手挽缰停在狭窄的石桥旁,为首一位虬须汉子扫了一眼柳池,敛住眼中的一闪而过的戾气,跃下马背,余人纷纷下马,待这虬须大汉右手一挥,两位彪悍的手下恶狠狠地推挪绑来的县尉上前,县尉哭丧着脸,战战兢兢地滑到河岸,朝端坐在岩石上悠然垂钓的人作了一揖,颤声道:“留……留侯……” 垂钓者做了一个噤声的手势,县尉畏畏缩缩地退到他的身后,阴寒的池风夹面拂来,才觉得冷汗盈额,好不狼狈,忙以袖拭汗。 岸上那干莽汉何曾遭人如此轻慢,心头虽气,然此刻却无多余的闲暇可供消磨,为首那名虬须大汉干等了片刻,见垂钓者一时半会没有搭理自己的意思,再也按捺不住性子,上前几步,朗声说道:“大人可是留侯?末将乃越骑校尉樊安人……”猛听得池水叮咚一响,抬眼一看,只见垂钓者提竿收线,钓上了一尾活蹦乱跳的小鲫鱼。 “真是贪嘴的小家伙,快回去罢。”垂钓者摇摇头低喃着,缓缓地将钓上来的鱼儿放回水里。 樊安人站得虽远,那低喃的犹似玉石击磬的声音却是头一遭听到,不由愕愣了片刻,心想此人与父辈同朝,声音竟是这般年轻,清亮得与及冠读书郎一般无二。 “在下一介布衣,再也不是甚么留侯了。”垂钓者收拾了渔具,这才缓缓地转过身,露出一张俊逸的脸容,一拢长发只用一根精致的木簪轻巧地挽着,发丝迎风轻扬拂动,别具一番倜傥风情。 樊安人一阵失神,只觉这人长得太干净了,一袭素袍,手握渔具,只淡淡地对视着自己,那眸中仿佛淌过一抹笑意,整张面容刹那间潋滟流转,端的是姿容脱俗,光彩夺目。又觉平生所见的美人没有一个及得上他的十分之一,就连曾偷觑过一眼便念念难忘的戚夫人,亦逊色于这等风采! “樊将军也请回去吧。”留侯张良似乎见多了像樊安人这类无意冒犯的初识者,倒并不怪罪于他,只浅浅一笑,轻快地攀上石桥,转身欲去。 “留步,请留步!”樊安人呼之出口的“留侯”在嘴边打了个转便生生地咽了下去,换成了“留步”,他一个莽汉,平日里只管提刀上阵杀敌,这会儿全副心思都琢磨到称呼上去了。既然张良不愿被唤作留侯,偏他这副容颜长得比自己年轻许多,纵是自己的长辈,无奈他实难以“前辈”相称。 “事态紧急,请先生务必随未将回关中一趟。”惶急之下,樊安人也不再去纠结闹心的称呼了,几欲伸手去拉他的衣袖。 张良停下脚步,也不看向他,只是摇摇头,侧眸微笑道:“已非关中人,不理关中事。” “皇上被困平城,匈奴王四十万重兵将白登山围得水泄不通,汉军突围几次不得,折兵损将过半,如今粮草告罄,再不解困,皇上命舛不测,恐再置天下黎民于水深火热之中……”樊安人屈膝下跪,恳求道,“请张先生随我回关中出谋划策,解救皇上,解救天下苍生!” 他这一跪,余下的十几名随将亦齐刷刷地屈膝跪拜,大有不应承便不起身的架势。那名好不容易爬上垂柳堤岸的县尉见状,慌手慌脚地委顿于地,唯恐招惹不必要的麻烦。 张良剑眉微蹙,他幽居的墨山又非穷乡僻壤之地,酒肆茶楼内不乏走南闯北的贩夫走卒畅谈时局,多少亦听闻汉王北征匈奴的时政大事,那时便已料到那好大喜功的汉王必会轻敌致围,不料一念竟成谶言。可叹的是樊安人秉承父志,与樊哙一样重武轻文,方才那番话说得文理清晰,也不知私下受了谁的点拨才说得如此激昂慷慨,满腔忠义之情自难掩饰,听来字字铿锵有力。 “樊将军莫再多费唇舌,他在这儿,子房是不会离开的。”张良敛眉摆手,脸上尽是黯然之色。 樊安人一喜,直道是峰回路转,立即朗声说道:“既是如此,不知先生的朋友现在何处,便邀他一块儿去关中做回客又何妨?” “不必了。” “为什么?” “因为……他在那儿。” 握着鱼竿的手微微抬起,遥指着对岸的山坡,满岸荒草杂芜,杳无一人,唯有一座连碑文也不曾立的孤坟倚柳而屹,寒蝉相伴。 “那坟是谁的?”樊安人吃了一惊,他隐隐从父亲的口中探知留侯张良归隐山林不外乎崇信黄老之学,静居行气,只道他喜欢寻仙问道,净神养心,以摒弃人世烦杂,今闻此言,俨然为一逝之人断绝凡尘诸事。 张良抿了抿唇,没有回话的打算。 倒是战战兢兢伏在脚下的县尉颤声回他的话:“是淮阴侯的衣冠冢……” 众人倒抽了一口气,淮阴侯明明仍囚于侯爵府上,却怎的就已设了衣冠冢? 震撼之余,樊安人心底发凉,想起京城最近盛传淮阴侯重病不朝的流言,想必并非空穴来风,淮阴侯功成被囚,生死握在帝王手中,即便被皇家秘密处决了却来个隐而不宣,待时机成熟了,也不过安个暴毙的名头罢了,世人又岂敢追根究底,置喙一词? 即便是父亲早年跟随汉王浴血征战,辅斩有功,而后又与之结为连襟,位高爵显,莽直的个性还不是收敛了许多,终日诚惶诚恐,时常叮嘱自家几兄弟谨慎少言,唯恐哪天触犯了汉王,大祸临门。 韩信乃本朝传奇人物,却也是当今禁忌的话题,官员百姓不得私议,违者多受牢狱之灾。然百口难防,民间早有说书人把淮阴侯功高震主,兵权被夺且三族岌危的故事说得绘声绘色,街头巷尾人尽皆知国士无双的淮阴侯将有性命之虞。 韩信乃旷世枭雄,樊安人早已是敬仰万分,他父亲亦曾提过淮阴侯韩信遭皇家软禁期间与张良一同整理历代的兵书,他俩公事不久,交情竟是如此之深厚,张良竟会为他退隐江湖,心头顿时被什么东西抓挠了一下,说不出的怪异。 便在他愕愣之间,张良已迈开大步离去。 樊安人敛去眼内的痴迷,反手将佩刀拔出,架于脖前,语气悲壮,宛似赴死勇士:“未将前来之时已在殿前立下军令状,若然请不动先生,我等也无颜返回关中了。”锃亮的刀锋堪堪在脖间划出一道细痕,渗出一行细密的血珠儿。 又是齐刷刷的拔刀自戮以死相胁的随众将那名县尉吓得脸色死白一片,顿时软倒在地,哀声叫道:“留侯……留侯行行好,小官担不起众位大将在本地殉职的大罪名啊。”惊吓之余声泪俱下,如丧考妣。 樊安人热血翻涌,一咬牙,闭目抬腕,正欲抹刀自刎,却觉虎口一麻,佩刀脱手坠地,睁眼只见张良挥杆收线,才惊觉谋士的一身本领只在自己之上,眸内闪过一丝敬佩之色犹不自知。 张良见大家都收回了佩刀,县尉更是颤巍巍地取出汗巾上前替樊安人包扎脖子上的小伤口,心弦微微松动,无奈地摇了摇头,叹了口气,这人的坏脾性真是像足了旧时好友,一样的鲁莽,一样的固执。 “这便动身回关中吧,先生?”樊安人一把推开县尉,浑不将脖子上的刀伤放在心上。 “我不离开这里。”张良语气坚定,见樊安人一脸急躁之色,不由放缓语调,宽慰道,“你且把我的锦囊带回去,也算不违背你立下的状约。”回眸对那位县尉笑道,“可劳县尉大人帮我取来笔墨。” “下官不敢,不敢……”这县尉慌忙弓身回答,今日一惊一乍直把心脏揪得窒闷异常。 樊安人是性急之人,哪有闲工夫等县尉折返个来回取笔墨?迳自解开衣甲,脱了深色外衫,褪下内衫,□□上身,其间有几道愈合了的伤疤像盘旋着的呲牙毒蛇,狰狞可怖。 张良见他又拔出佩刀,已明了他的意图,却并不阻拦。 那一干随将见他在手肘出划了一道长长的血痕时才回过神阻拦,却哪还阻拦得及?那县尉也料不到他这般耿直莽撞,直唬得目瞪口呆。 樊安人忍着疼将内衫呈上,咬牙笑道:“先生不嫌弃,便以血为墨,以衣做纸,把妙计写在上面吧。” 这件内衫原来素白的布衣剪裁而成的,湿润润的粘着汗渍,阵阵酸臭异味自内衫飘散出来,尤为可怖的是,还泛起了可疑的浅黄色,显是许久不曾洗换过了。 饶得樊安人是一介莽汉,现在也抑制不住黑脸爬满羞惭之色,他常年在外行军作战,洗漱换衣丝毫不加讲究,常常一两个月身子氧得难受了才想起要洗澡的,这回接受了任务指派后更是星夜兼程,内衫也不知被汗水浸湿了多少次了,说是臭汗熏天也不为过。 张良敬他是条汉子,眉也不皱一下,当即放下渔具,郑重地接过他的内衫,撕下一大块泽衣,早有随将弯下腰以背当桌供他书写了。 蘸着樊安人的血迹,张良沉吟片刻,运指如风,龙蛇游动,只一会儿那片破碎的泽衣上已是血迹淋漓,不过寥寥两三行字,却写得苍劲有力,颇具□□。 第81章 寿宴 (还是传说中的防盗章节……) 傍晚,昝三邻跟陈启亮买了日常用品回到502寝室时,502大门已然敞开。陈启亮高兴地吼叫道:“终于有新舍友来了!”疾步赶回寝室,果见两个陌生面孔的男生停下手中的活儿看着他。 陈启亮兴奋的脸色顿时凝固了,目光定格在一个胖子的身上,腔调有些僵硬地问道:“那个……你睡觉会打呼噜吗?” 胖子果然都是身宽体胖的生物,丝毫不觉得他问得唐突,很坦然地道:“会啊,你呢?” “噢!no!”陈启亮哀嚎一声,为欢乐的502寝室拉开了序幕。 新来的两个舍友里,胖子叫安康,个性很随和,丝毫不以胖为丑,反倒会用怜悯的目光细细打量了高瘦的陈启亮一番,尔后目光就像是看待一只颠沛流离了许久的流浪狗,令陈启亮很是郁闷无奈。 另一个舍友颜值普通,个性普通,口才普通,自言成绩一直也很普通,搁在人群中都不会有人特意多瞧一眼,可偏偏名字不普通,他姓吴,单名一个“凰”字,吴凰,h市多数人都说粤语话,吴凰这个名字不管是普通话还是粤语的发音都是“吾皇”,吾皇万岁! “万岁爷,您这名号可谓天下无敌啊!”安康笑呵呵地道,他俩从报名处一同聊到新宿舍,俨然成了多年老友,玩笑自然也会拿来开了。 “我爸的名字才是天下无敌呢。”吴凰无奈地耸耸肩。 “这么牛?你老爸该不会叫吴三桂吧?”陈启亮也来了兴致,脱口就一个响亮的史册大人物名号出来。 “都说了是天下无敌了,吴三桂算什么?”吴凰轻蔑地一笑,用普通话强调道,“我爸叫吴逆天!” 寝室顿时安静了下来,正在挂蚊帐的昝三邻也看了吴凰一眼。 “咋不叫吴日天呢……”安康嘿嘿干笑一声,陈启亮表示赞同地给他竖起了大拇指,吴凰佯怒地赏了他俩各一脚。踢安康的那脚像陷入了一团棉花里,还弹性极佳地给弹了回来,乐得吴凰咧嘴大笑,还想再踢几脚尽兴尽兴,安康虽然体积大,逃起来却比兔子还快,三两下就窜上了上铺,铁架呻|吟了几声表示强烈的抗议,却被嬉笑的凡人悉数无视。至于踢陈启亮的那脚却宛似砸到了铁块上,疼得吴凰脚趾抽|搐了一下,嚎叫道:“我靠!全是骨头啊!疼死爷了!” “哈哈哈!怕不怕!”陈启亮巍然不惧地叉腰而立,道,“我这双黄金左右脚可不是浪得虚名的!当年可是赢过市级青少年足球赛第二名的!” “第二名你也好意思拿出来炫耀啊?”安康坐在上铺一边荡着那双很有存在感的光脚一边打趣道。 “哎你不知道,第一名的那队有点变|态……” “这不好,非常不好!技不如人就说人变|态!” “胖子你说谁技不如人啊!”陈启亮顺着铁架就爬上去跟安康理论。 “喂,喂,你俩下来,那是我的床!要塌了!”吴凰惨叫道。 回答他的是两人的嬉闹声,以及……嘎吱嘎吱的床铺凄惨的痛号声。 8月31号,报名的第二天,502寝室再添三名室友。 由于新书未发,图书馆也未开放,新生们都无所事事,502室的四位新生也如此,最末是陈启亮建议小游沉鱼湖。沉鱼湖是驰名h市的景点,以其山川秀邃、湖光水色、亭台轩榭皆隐匿于葱郁林木中闻名,故又名“小西湖”。此称号虽有托大之嫌,但h市人尤爱这幽胜曲折之景,像502寝室除却昝三邻之外的三位就游玩了不下百次。 果然安康跟吴凰一听这个建议就兴致缺缺的,唯有昝三邻兴致勃勃,陈启亮又言辞切切,四人便结伴而去了。 令昝三邻惊异的是,沉鱼湖就依傍在市一中旁,一墙之隔,市一中后门辗转几步就到了。 昝三邻的目光迷醉在这浮洲四起的胜境中,不知何时,舍友们已把他拐到水榭中,满眼全是湖中挨挨挤挤迎风招展之莲叶无穷碧,可惜不见芙蕖照日红。 “待来年六七月就可以看到荷花盛开了。”陈启亮似乎看到昝三邻眼中的失落,忙宽慰道。 “荷叶也没啥看头,不如去情人墙转转看。”安康早对荷叶满江鲜视若无睹了,他这一提议,立刻得到吴凰的响应,也没管昝三邻依旧沉浸在隽永的意境中,就率先直奔情人墙了。 情人墙,也是沉鱼湖的名胜之一,一道长长的轩廊接连两个浮洲之间,两旁莲叶荡漾,镂空的廊窗与窗棂上拴着一条条上锁的锁头,锁头有新有旧,有大有小,人稍微重一点拍动一下墙廊,铁质的撞击声便会摇滟作响。 “这是?”昝三邻讶异非常,好端端的古香古色的轩廊都挂满了各类锁头,好煞风景。 “情人墙!也不知道是谁最先模仿外国情人桥的做法,情侣们都买来锁头想要锁住彼此的爱情,然后把钥匙丢进湖里,以铁锁作证,以水神为鉴,以为就此可以书写一世年华,直到地老天荒。”安康方才跑得快,现在才喘匀了气,有点鄙夷地解说。 “哎!瞧不出胖子你文采不俗啊!”陈启亮先前见他提议来此的,现在又语带不屑的样子,不由就想膈应他一下。 “那是!不然你以为我是怎么考上市一中的?”安康嘿嘿一笑,丝毫不介意他的膈应。 “其实我也想找个女朋友来这里拴上一道锁头。”吴凰突然羞赧地道。 陈启亮跟安康相视一眼,围上了吴凰,一个道,“行啊万岁爷,有意中人了吧?”一个说,“快招快招,是谁?考上我们学校的?漂不漂亮?” 他们的声音渐渐远去,昝三邻手抚一条条铁锁,悉悉索索的响音仿佛在浅唱一个个浪漫美满的爱情故事。 可他清楚地明白,这种寻常人唾手可得的爱情,于他而言,却遥不可及。 回到502寝室已是中午了,寝室门大敞,隐隐听到里头有说话声。四人纷纷露出高兴的神色,挤进寝室时,才看清里屋站着两个年龄相仿的少年,围着他俩的却足有六七个长辈模样的大人在忙乎着布置床铺、安放什物,瞧他们熟稔的相处方式,两家想来是亲戚关系。 原来这两个新住进来的学生是表兄弟,那个脸上杂痘丛生但个子几乎与陈启亮持平的男生叫高承业,另外一个身材矮小的叫陆杰,一张娃娃脸更显得他像初中生而非高中生,事实上他也确实不到15岁,比高承业快要小一岁,因为儿时玩得好,便跟着他一块儿读幼儿园,然后又一起考上了市一中,双方家里花了一笔钱走了一点人情关系,把两人弄在了一个班上,住进了同一个寝室,美其名曰:相互照应。 高家跟陆家都是好客之人,给子弟布置好了一切就张罗着要请502的四位去吃午饭,帮助子弟建立友谊。陈启亮跟安康出面婉转拒绝了,说大家刚在食堂吃过了,安康还摸着自己圆溜溜的肚子露出吃撑的神态,一下子获得了那两家人的好感,虽并不再坚持,但高承业跟陆杰回到寝室时,打包了一大袋的羊肉串,安康作战力爆发,单单他一人就消灭了一大半的羊肉串。 到底都是年轻人,又有羊肉串作媒,六人一下子就称兄道弟起来了。 安康大嗓门吼道:“老大必须是我!”他腆着肚子,试图以“大肚能容容天下难容之事”的容量显示他的卓然地位不可逾越。 陈启亮昂起首,做睥睨状,道:“凭什么?”一副想以纵度压制安康恃之横度的作势。 高承业觉得好玩,也站了起来,模仿陈启亮昂起首,做睥睨状。然后两人开始比起谁高,还比肩量了起来,发现不分伯仲,偏偏一个挤兑说你的头发竖起来了,一个挖苦道你的鞋底加厚了,就是不肯承认对方比自己高。 陆杰笑作了一团,反正他早认清了现状,不管身高还是年龄他都没有发言权,自觉俯首去排最末的那个位置。 “停停!”昝三邻见他们没完没了的,笑道,“还缺两位呢,急什么?” 两人一想也是,高承业换了话题,道:“明天开学,听说先军训一周,有没收到什么风,辛不辛苦的?” 陆杰似乎对这个话题很感兴趣,他刚才差点笑岔了气,这会儿乖乖地爬过来枕在高承业的腿上,悄悄地把笑出来的眼泪抹在高承业的t恤下摆,高承业也不点破他,手指在他的发梢中穿梭。 吴凰是市一中附中考上来的,他道:“是跟高二的一起军训一周,应该不辛苦,不过要在大太阳底下站军姿,听说每回都中暑几个。” 陆杰缩了缩身子,不笑了。 陈启亮坏笑着坐了过来,捏了捏陆杰的娃娃脸,吓唬道:“怕了吧?咱寝室一准就你先中暑。” 高承业不悦地拍开他的手,陆杰哼唧地道:“别小瞧我,我练过跆拳道的!” 安康凑过来,一副质疑的神态:“不是吧?就你这小身板?别是被当沙包挨揍的吧?” “别闹我家小杰!”高承业护犊子似的推开安康的庞然身躯。 “哎!都成你家小杰了,我看迟早成你家媳妇。”陈启亮坏笑着打趣起来。这一打趣引起了寝室的枕头大战,表兄弟对战一高一胖俩纵横,吴凰拿旗助威,霎时间502喧腾了起来,唯独昝三邻低着头,这种肆意挥洒青春年少的笑闹都会在每个寝室上演,可偏偏离他很远,他初中住宿的时候也常听到这类率性的打趣,常人不觉得有多过分,但他因为身体的特殊因素,最是容易被触及埋在内心深处的自卑感,每每此刻,唯有远离欢笑中心,保持适当的距离,才能不让自己受到伤害。 寝室的饮水机早就换上了桶用矿泉水,搁置在大门的角落旁,昝三邻端着杯子去倒热水,趁机远离嬉闹中心,不想大门被人一推,热乎乎的水就倒在了昝三邻的胸口,他吃痛地叫了一声,那胡闹的五个人也停了下来,看向门口的磕碰现场。 推门进来的人似乎意识到自己酿成了祸,他张了张嘴想道歉,昝三邻已经跑到浴室用冷水冲洗被烫到的肌肤了。 陆杰跑到浴室门前,听到里头的流水声,隔着门问道:“三哥,你没事吧?” 尾随他而来的高承业敲了一下他的头,问:“三邻什么时候成了你三哥了?” “这不是因为三哥名字里有个三吗?”被敲的头一点都不疼,他还是习惯地揉了揉。 “小三,你没事吧?”安康也随着表兄弟过来问,他本来一直唤三邻的名字的,但听到这对表兄弟的对话,不知怎的,他就改了口,叫起小三来了。 桶装的矿泉水烧开的温度大概就80度,再加上天气闷热,隔着衬衫倒在皮肤里是很烫的,但也不至于脱皮起泡。昝三邻对烫伤很有阴影,他在家里干干家务就没少被100度的开水烫过,虽然烫伤的面积很小,冷水也冲了无数遍,也没给灼烫处上药,家中也从来没有烫伤药备用,他自己没怎么在意,可谁知道还是灼痛了许多天,怠慢了家务不说,被父母责骂了几句也是闲的,只是伤好了之后居然还留了个丑陋的疤印。 还好这回是隔着衣服烫的,还好开水不是沸的……昝三邻暗自庆幸,可听到安康的声音他就高兴不起来了。“别叫我小三我就没事了。”他几乎咬牙切齿地应道,就算他不怎么看电视肥皂剧或者翻看社会百态的杂刊,也知道现今社会,“小三”的称号可不是什么好名声。 大家放了心,就见刚刚闯祸的新生进了寝室,没有人送他来,他单枪匹马的,戴着一顶鸭舌帽,背着一把吉他,拧着一个瘦瘦瘪瘪的行李袋,就来了。 第82章 快乐的端午节(1) 自从期中考成绩公布了之后,安康凭着逆回中游水平的成绩终于吐气扬眉了一把,睡觉时打的呼噜又恢复了以往的神采,周六最后一节课刚响了下课铃,安康比任何人都快速的,带着各科发下来的试卷堂而皇之地往家里跑了,这个周末,502室又只剩昝三邻一人坚守阵营了。 邱粤整颗心又活络起来,拉着昝三邻早早去了校外吃了晚饭,当西边最后一抹晚霞还在晚风中浮动时,昝三邻想回教室学习,却被邱粤不容抗拒地拉着回到了502室。房门一阖,落了锁,坐在书桌前规规矩矩做试卷的昝三邻警告似的瞪着他,却不知这嗔怒的眉梢眼角像染了情|欲的气息,原本饱暖思□□的邱粤更加把持不住了,挨着昝三邻一坐,起初还只是上下其手言辞逗弄一番的,没承想火愈点愈旺,愈旺愈难以把持,恨不得拨快一点时钟,灯火一熄,拉着昝三邻到床上剥去了衣服,如此这般地颠龙倒凤抵死缠绵的好。 “笃笃笃”,突兀的敲门声乍起,昝三邻迷乱的眼神倏忽一睁,满瞳全是惶恐无措之色,他推了推压在身上胡天乱地的邱粤,颤声低喃:“别闹,快起来,有人来了……” 敲门声附着段立疑惑的声音在门口响起:“三邻,咦?大热天的关什么门啊?”他看了一眼紧闭的窗户,被窗帘遮住,瞧不清里面的情形,若不是明晃晃的白炽灯亮着,他几乎怀疑室内没有人。 “咔”一声,502室的门大开,昝三邻把他迎了进来,清了清嗓子道:“没点蚊香,蚊子又太多,就关门了……”理由并不算牵强,市一中的蚊子是出了名的凶猛,如果哪对有浪漫情怀的伴侣想在花前月下的校园里卿卿我我一分钟,务必要付出沉重的代价。 “可是关门多热啊,你看你,一张脸都焗红了,汗都冒出来了,哈哈!”段立不疑有他,还取笑他不明智的举动,帮他把风扇转到最大档,这才听到了哗哗的水龙头在流动,不由奇怪地问:“咦?你们寝室还有谁没走啊?” 昝三邻下意识地抽了张纸巾拭去额上的薄汗,讪笑道:“是……邱粤。” “邱……”段立被这个名字吓了一跳,本来随意坐在凳子上的身子一震,差点没站起来往门口跑去,自从他知道了去年同寝室的纨绔子弟生日邀请他出席的原因之后,百般思索是不是自己哪里得罪了邱粤,要用这么迂回的方式折磨他,偏偏他又没胆量,不敢亲自去问罪魁祸首,日积月累,如今只要听到邱粤的名字,他整个人就觉得通体不畅,更别说要跟他同呆在一个狭窄的寝室里了。 “他……怎么在你们宿舍洗澡了?”段立压低了声音问,唯恐被盥洗室的人听到。 “好像是……运动出太多汗了吧……”搏斗式的敌进我退,可不正是激烈的身心运动么?昝三邻别过脸,灯火阴暗处遮住了他难堪羞赧的神色,于是岔开了话题,问道,“你这周怎么没回家?” 段立只道昝三邻所说的“运动”是操场上的球赛,邱粤不做校园节目的时候都会去篮球场上一展身手,常常被高年级的体育生叫去切磋,听班上的女生说,球场上的邱粤还从未落败过谁呢。 “下周就是小长假了,这周就不回了。”段立想起了即将到来端午节,眉宇间多了一丝兴奋之色,“三邻,接下来的四天小长假,你打算怎么过啊?” 今年的端午节是阳历的6月6号,星期一,属于国家法定休息日,连着周日便是两天假日,偏巧周二是6月7号,全国的高考日,市一中作为重要的考场,7号与8号停课两天,高一高二生合共有4天的小长假,这对于刚刚经历了高压紧张的中段考的学生而言,是多么的弥足珍贵的假日啊! “大概会……回家吧。”提到回家,昝三邻的眸光黯然了下去,如果可以,他宁愿呆在学校局于寝室这一方小小的天地看书写作业背单词,就是天天被邱粤这样那样的胡闹,他也不愿回到那个并不欢迎他的家。 叹了一口气,昝三邻重新摊开那张试卷,看到那道只计算了一半公式就搁笔的数学题目,牙就有点痒痒的,要不是邱粤无法无天干扰他,此刻这道题早就给他拿下了,哪里还需要像现在这样,又得重新整理思路。 “上湖村……这个时候差不多要农忙了吧?”段立不确定地问,他是自费到市一中读书的,来之前就听说了昝三邻的大名,这之前,他什么不知道百花镇还有一个叫上湖村的小村庄,家里的父辈却是知晓的,感慨道没想到那个贫瘠的小村庄也能培育出一个文曲星,实在不可思议。 “嗯。”昝三邻点点头,想起了地里收成不好的农作物,又是一阵出神,百花镇周围都是村庄,因此学校每个学期都会放几天假让学生回家帮忙务农干活,上湖村的土地贫瘠,每年的收成都不理想,可只会种地的老百姓别无他法,只有拼命开荒种地,想借勤劳来补救贫穷,上湖村里,有太多这种只知一味埋头苦干而不知变通的农民,他们勤恳、固执,也愚昧。 “要不,我过去帮忙吧?”段立兴奋地道,“我听奶奶常说她年轻那会儿怎么割稻谷绞稻谷,还要晒稻谷,晒干了之后就去舂米,好几个人合作舂米,还说我们现在这一辈干不来那种重活,真的很累吗?” “现在舂米不用人工了,机器就可以了。”昝三邻纠正,他并不介意别人知道他是农家子弟的出身,也并不以此为愧,只是不想别人误解农家生活止步不前,乡下的生活纵然辛苦,却恬静、自在、随意,这种无拘无束的氛围,任何人见识过了之后,就很难不喜欢大自然赋予万物的□□,那里的花鸟虫石是如此的恬美和谐,像福音一样,沁入每个人的心扉。 “什么人工,什么机器?”邱粤的声音闯了进来,两人循声看去,不由睁大了眼睛,昝三邻气恼地瞪了他一眼,这家伙,竟然只穿条校服运动裤就出来了,裸|露的胸膛壮硕而黝,身上的水珠儿还没擦拭干净,一滴滴密集地堆在胸口,随着他的走动,水珠儿顺着脐线滑下,滚到校服裤子的边沿,才被吸去了水分。 段立则惶惶不安地别过脸去,难怪别人在球场上都打不赢他,这样的身材,光是打架,都能把人的骨头拆下来的吧。 “我……我回宿舍了……”段立打了个哈哈,退出了502室,逃也似的跑下楼去了。 邱粤把拳头捏的咯咯作响,后悔不已,早知道段立见到自己就跟老鼠见到猫一样,他何必还要去洗冷水澡呢? 昝三邻埋怨道:“怎么不擦干身体再出来?”风扇开这么大,刚洗澡出来还不擦身体,就算身体素质再强壮,也会很容易感冒的。 邱粤却只看着他笑,见昝三邻要去盥洗室拿毛巾,忙制止了他,笑道:“不用,不用,很快就干了。” 昝三邻狐疑地看着他掩饰在明朗笑容下的尴尬,深知这人的脸皮有多厚,这会儿竟然会露出这么不协调的神情,昝三邻越想越起疑,当即绕过了他,径直到盥洗室看个究竟。 邱粤犹豫着要不要先跟他坦白从宽,据说犯人自觉坦白了过错,就会获得政|府的优待,正犹豫间,就听到在盥洗室里传来昝三邻咬牙切齿的愤怒声:“邱粤!你混蛋!” 邱粤神色一凛,后退了一步,好吧,好像真的惹恼了他的政|府了…… 一个小时候,502室里依旧响起了邱粤**的数字声:“1028,1029,1030……” 镜头拉近,明亮的白炽灯下,昝三邻坐在桌前认真地写着什么,一旁的邱粤还是洗浴出来的那副样子,一条校服裤,赤|裸的上身,密集其上的不再是清凉的水珠儿,而是黏黏的汗珠儿…… 他手上握着的正是5月20号生日那天从昝三邻手上收到的生日礼物,一双10公斤重的哑铃,这个重量对于他来说简直是小儿科,举着它活动个上千下自然不在话下,邱粤在国外特训时,经手的训练器材哪样不是最顶端的?哑铃再轻巧也是30公斤以上。 可是,昝三邻却惩罚邱粤一边做蹲起运动,一边举着这10公斤的哑铃,还做上千个蹲起举哑铃的动作,他就开始吃不消了。 “1031……二嫂,为夫累了,”邱粤一边数数字,一边耍起了痞态,“我……我错了,再也不敢了……” “啪”一声,昝三邻狠狠地搁下手中的笔,冷眸看着他,“谁是二嫂了?”可怜的铅笔排在桌子上发出了凄惨的呻|吟,无辜地成了这两口子矛盾的牺牲品。 “不就是你么……”邱粤喘匀了了气息,继续数字,“1032……” “再加五百下。”昝三邻哼了一声,嘴边却噙起了一丝笑意,可是想到他的无作妄为,又恨得牙痒痒的,那个满脑子只有情|欲的混账家伙,竟然用他的毛巾当做了自|慰道具,一边想着他的身子,一边念着他的名字,一边用他的毛巾摩挲那根起了反应的孽根…… “不行!再加一千下!”昝三邻一锤定音,不处罚重一点,这家伙肯定又要在深夜里闹得他不得安宁,“否则今晚回你的432室陪楼斐!”楼斐这一周也没有回家,不过依照楼斐的性子,邱粤不回432室他只有更高兴的份。 “二嫂……”邱粤哀嚎,悲壮的声音传的很远很远,可惜无处可赦免,无人可求情,只得咬紧了牙关,继续做起蹲起运动,继续数那叠加的数字,“1033……”( 网) 第83章 温倩倩 83温倩倩 6月4号下午,放学铃声一响,校园的上空就沸腾起来了。 各班正副班长被学校要求留下来布置教室考场,昝三邻因为字写得端正,就被姚慕青叫到黑板前誊写考场规则,她与另外一个副班长摆放桌椅张贴考号——自从袁天哲退学后,高一(3)班的另一个副班长之职被一个娇小玲珑的女生取代,这位女生的字还算不错,字迹娟秀颀长,颇有灵气,可惜个子不高,除非站在凳子上誊抄,否则就算踮起了脚跟,伸长了手臂,也还是不够位置写完全部的考场规则。有一回蓝天叫她上黑板演习解题过程,题目在黑板的最顶端,答案却在黑板的最下方,当堂就有人哄笑起来,弄得她很尴尬。 昝三邻写上最后一科的科考时间时,教室里就只剩下他了,两个女生也是归心似箭,布置完了教室的任务,跟昝三邻打过招呼之后,直奔回寝室收拾好了行李往家赶去。 昝三邻细心的关了灯,熄了风扇,拉好了窗户,包干区值日的同学还未回来,他只得虚掩上门,有人说说笑笑的从他身边走过,跟他打了声招呼,却是一班有班花之名的陶嫣然。 只是点头之交,落在后头的金鑫眼中,就是不怀好意的勾|搭,他愤愤然上前,锤了昝三邻的肩膀一下,佯怒道:“你小子注意啊,别打我们班花的主意!”他是一班的正班长,很维护一班的权利,陶嫣然人美心善读书好,是班上许多男生的女神,外班觊觎她的男生也不少,金鑫抱着“肥水不流外人田”的想法,千方百计阻止别班的狂蜂浪蝶过来把班花采撷了去。 昝三邻懒得回他的话,只推开他的手,径直走到二班的后门,邱粤也在誊抄考场规则,不过围着他的一正一副两个女班长还没离去,正跟邱粤攀谈着。 邱粤听到了声响,转过了身,朝昝三邻笑道:“你来啦。” 金鑫又不乐意了:“粤哥,怎么还没搞定啊?”他的大嗓音终止了那两个女生的闲聊,她俩的家离校较近,本就不急着回去,能跟邱粤一起布置考场,心里别说多高兴了,暗自希望另一个女的快点布置完了就走人,哪料两人一个心思,座位布置完了,考号也贴完了,没一个人选择离开,这下都明了了彼此的心意,当即较起了劲,看谁能留到最后。 金鑫跟昝三邻的出现打破了她俩的僵局,邱粤的死党都寻上来了,再死皮赖脸地留下来,指不定会落人口实来了,女生毕竟爱惜脸面,她俩虽然不甘心,却也是无奈,找了个借口,一同双双离去。 昝三邻看着黑板上邱粤的字迹,还是那么的沉稳大气,藏锋处微露锋芒,“字如其人”这四个字在他的身上得到了充分的诠释。 金鑫也忍不住赞了一声好,他本也是一个倨傲不屈的天之骄子,可惜遇到了邱粤,在为人处世方面,他确实不如邱粤得心应手,就连他一向很自信的考试,也遭了滑铁卢,两次都输给了邱粤,不得不让他心服口服。 三人下了教学楼时,那些工程浩大的校园值日生才陆续走回教室,漫天的纸屑已经被清理干净,校园又恢复了清爽面貌,杨柳风徐徐拂过时,还能听到远处一两声长短不一的蝉鸣。 三人出了校门口,一人长发飘飘的女生立在晚风里,笑着对他们道:“好巧啊!”声音清脆,正是前学生会正会长温倩倩。 “会长,这就回家了?”金鑫还是按照习惯称呼她,即便现在的会长就在身边。 “是啊,突然就毕业了,好舍不得。”温倩倩笑了笑,话里有太多的依恋与遗憾,手轻轻拍了拍脚旁搁置的那个大行李箱的拉杆,三年的点点滴滴筛选下来,全装在里面。 “那就吃完饭再走吧!”邱粤不容置疑的拉动她的行李箱,往关情客栈走去。 温倩倩一愣,跺了跺脚,嗔道:“邱粤,你还是这么霸道啊!”转头问身旁两个学弟,“会长换成了他,你们是不是很不习惯?” “太不习惯了!”金鑫附和。 昝三邻却转换了话题:“会长,在等林学长吗?”他口中的林学长正是开学典礼上那个手捧玫瑰花向她示爱的男生,昝三邻原本不认识这号人物的,可情人节之后,他想不认识都难,旁人八卦的兴致孜孜不倦,502室某天晚上的卧谈会就是围绕这项八卦开展。 温倩倩倒也大方承认:“我让他先送我寝室的同学回家,她们的东西多,住的也比较远。” 说话间已经到了关情客栈门口,迎面走出一群醉气熏天的人,一个醉态毕露的男生盯着温倩倩看了一会儿,才笑嘻嘻地道:“小倩,是小倩!哈哈……”他的声音引来了同伴的目光,一个步履不稳的男生走近前,要去摸她的脸:“真的是会长大人诶!” 温倩倩厌恶地躲开,那人不甘心的再靠上来,昝三邻眼明手快,上前拍开那人的手,金鑫也堵在那人的跟前,恶狠狠地道:“别醉酒滋事啊我警告你们,不然就报警了!” 邱粤走得快,正在柜台前点餐呢,听到门口金鑫的喝骂声,心道不好,忙阔步而出,见昝三邻和金鑫护着温倩倩正跟一群醉鬼对峙,当下心头火冒三丈,也不打话,从后头一手拎起一人狠狠甩开,只一会,这群醉鬼便东倒西歪地躺在地上呻|吟了。 “邱粤,住手……误会,误会!”闻讯赶来叶思源看了一眼瘫在地上兀自嘴巴不干净的同学,也是挺无奈的,他走到温倩倩跟前,见她毫发无损,这才松了口气,“你还好吧?都是自己人,快毕业了,想着高考之后大家就要各奔东西了,心里不好受,都喝多了,看在我的面子上,你就原谅他们吧!先进去坐坐,这一餐,我请客。”做了个邀请的手势。 邱粤等三人以为温倩倩要拒绝的时候,却听她道:“好吧,既然叶副会长这么说,我也没什么可矫情的了。”率先潇洒地进了关情客栈,留下惊愕的三个小学弟。 “咱们的会长,真有个性!”金鑫感叹。 邱粤耸了耸肩,拉着昝三邻尾随而去。 叶思源这才叫了两个跑堂的把这群醉醺醺的家伙送回学校的寝室,本来他是想留这群人上顶层卧房休息的,可是自从上回借给昝三邻寝室使用,滋事打架暂且不说,反正邱粤跟赵嘉楷不管是哪个他都不想惹,只是那几个喝多了的吐了房间到处都是秽物的醉鬼,实在十恶不赦!他花了一笔不小的钱请人过来清理了秽物之后,那股腥臭味还久久不散,气的他再也不愿把卧房借给醉酒之徒用了。 因为是请罪宴,又是毕业饭,叶思源倒也大方,上了几个镇店的药膳菜色,那个掌厨的师傅一听是邱粤来了,大刀阔斧地卖弄自己的手艺,饭菜端上来时,吃过晚饭的叶思源也为之食欲大动,夹了几筷子吃了就欲罢不能了,这也才发现了原来药膳厨师一直在藏私!跟之前所吃的味道大有不同,也不知还有多少真本领没有使出来。 一桌四个男人都不敢提酒的事儿,倒是温倩倩开口了:“快毕业了,大家喝一杯怎样?” 邱粤看了昝三邻一眼,笑道:“我不能喝了,屋里人管得紧,怕被扫地出门。”众人只道他吃完饭就往家里赶,担心被家里人闻到了酒气,也就作罢,哪里知道他口中的“屋里人”,就是坐在大家眼前的昝三邻。 昝三邻脸上火辣辣的,只顾剥虾吃,余下的三人一直相信从邱粤口中听来的关于昝三邻酒精过敏的事儿,也就没让他参与喝酒的行列中。 酒过三巡之后,温倩倩的手机铃声响起,是她的男朋友打来的,人还没赶回学校,车子在半路上抛锚了,一时半会可能赶不回来,问她是多等一个小时,还是先打车回家。 邱粤正想着叫阿伟过来把她送回家,叶思源笑道:“会长,不介意的话,我送你回家吧?” 温倩倩斜着醉眼看了他一眼,吃吃笑了一阵,掠了掠耳际的长发,正色道:“叶思源,我一直很奇怪,你为什么不追我。” 叶思源含着笑意的表情霍然凝固,他睁大眼睛,不敢置信地看着她。三个怔愣的小学弟也停下了手中的动作,认认真真的做她的忠实听众。 “我以为,你针对我,是想引起我对你的注意,”温倩倩迷离的眼神微微闭着,像是在回忆久远的往事,“你努力想考第一名,想坐上正会长的位置,难道不是为了接近我吗?” 叶思源手足无措了,他不明白温倩倩这席话的含义,是毕业前不留遗憾的告白,还是高中生涯的最后一个玩笑,话也说得不利索了,“会长……” “怎么?现在想对我告白了吗?”温倩倩托着腮浅笑,“可是我有男朋友了。”如果早在最初认识的那个时间,他看她的眼神能再炽热一点,她将自己的身姿稍稍放低一点,或许现在就不是这样的光景了。 叶思源怔怔的看着她,想起了被尘封在记忆深处的片段,赶报画的他顶着大太阳在文艺栏上写板报时,她给他送来了冰冻的饮料,运动会上他摔倒时,她是第一个冲去扶他的人,跟林若仪的事情闹得全校皆知时,她力驳舆论,不让时态朝更严峻的方向发展…… “没关系,你就充当一天我的男朋友,送我回家吧,”温倩倩站了起来,潇洒地朝同桌那三个cos透明人的小学弟挥挥手,“走了,帝都等你们!别让我失望哟!”俏皮的一笑,转身指挥着叶思源去提自己的行李箱。 半晌,只听到邱粤的声音喃喃地说:“我们的会长大人,真真是个奇女子。” 第84章 快乐的端午节(2) 翌日,昝三邻跟邱粤离校时,一路上见到了不少穿着外校校服的学生结伴到市一中熟悉高考场地,他们神情各异,有人轻声笑语,有人沉默不言,也有人倨傲冷冽,还有人局促惴然,目光里却都蕴含了谨慎与憧憬,仿佛通过了这站人生旅途上的第一条岔道口,可以窥探到自己的未来一样。 □□点的太阳正雄赳赳地散发炙热的高温,绿荫林道上,几束金色的光芒恣意地穿过枝繁叶茂的树梢投射在地上,点点斑驳的光影像一只只被桎梏了翅膀的蝴蝶。 “看什么!”昝三邻的目光一直流连在那些外校人的身上,邱粤不高兴了,他换了一手提大帆布包,那里装着他跟昝三邻两人的几套便服,另一手则亲昵地搭在昝三邻的肩上,指腹悄然爬上了他那只柔软的耳垂里,恣意的上下摩挲,吸引回了昝三邻全部的注意力,丝毫不在意这样的举动落在旁人的眼中是如何的惊世骇俗。 “在看两年后的我们。”昝三邻并没有推离他的贴近,只用一手扣住了邱粤作乱的指尖,制止了他的恶行,也许现在没有穿着市一中的校服,昝三邻才有勇气面对陌生人惊奇的目光,即便知道他们会在自己的背后议论大热天里两个大男生还勾肩搭背成何体统,或许是受邱粤的影响,这人不止一次的在他的耳边说,毕竟是不相干的旁人,从始至终都与他们没有瓜葛,为什么要在意他们的目光? 邱粤的嘴唇嚅动了一下,想说什么,却又咽了回去。诚然,两年后的今天,高一生也跟现在的高三党一样步入考场,也跟他们中的一些人一样,成败在此一举,成功了,沿着铺好的康庄大道继续延续着美好的人生未来前进,失败了,要么壮士扼腕,告别读书生涯,去外面的世界闯荡一番,要么卷土重来,复读一年,再创辉煌。 可是,市一中每年都有一个上四大名校的保送名额,无疑,凭邱粤的各种条件,两年后的那个保送名额非他莫属。 不过既然昝三邻希望两个人一起上考场,那就陪他一起考吧,邱粤勾起一丝笑意,反正凭自己的实力也能轻而易举地考到名额,就把这个保送的名额留给更有需要的人吧。 昝一清开着车来到市一中校门口时,正见到邱粤跟自家的三弟在店铺门口吃着包子,邱粤喜欢吃肉馅,昝三邻喜欢吃包|皮,邱粤撕一口肉自己吃,撕一口皮递到昝三邻的嘴里,昝三邻则双手各自握着一杯奶茶,一边咽下嘴里的包子,一边就着吸管啜饮,另一手则把奶茶端在邱粤的跟前,他只需一低头,便能含到吸管。 坐在副驾驶上的孙冠雄看着那两个旁若无人互相喂食的高中生,皱了皱眉,心里滞塞得慌,却说不上哪儿不对劲。 昝一清却笑骂道:“这两个家伙,书读得不少,怎么这么傻,不会进店里坐着吃。”抱怨归抱怨,他摇下窗,对他们招了招手,开始倒车。 两个傻子上了车之后,昝三邻把新买的早餐递给昝一清跟孙冠雄分吃,练车场管三餐,早点还挺丰盛的,样式多变,今天鸡蛋炒面,还有一盒牛奶,昝一清吃饱了才出门的,哪还瞧得上肉包子?递给孙冠雄,孙冠雄早就看到了是昝三邻付的钱,胃口顿时大开,他不客气地接过早餐,选了一个菜包子,咬了一口,车内香馥四溢,他只恨炒面吃的多,现在再怎么想吃,也只能勉强再塞得下一个包子而已。 孙冠雄一边吃着包子一边透过后视镜看到昝三邻系好了安全带,将手中的钱包还给邱粤:“拿好你的钱包。” 邱粤表示抗议:“别啊,还是你帮我装着,要是再不小心弄丢了怎么办?那可是我全副身家啊……”笑嘻嘻地把钱包塞到昝三邻的手中,眼睛亮晶晶的看着他,“以后的老婆本可都在这里的!” 这人真是……昝三邻只能干瞪他一眼,却是奈何不了他,虽然明知道邱粤故意把钱包落在早餐店里,并以此为借口,上赶着让自己看管他的钱财。 原来如此,正在吃包子的孙冠雄艰难地把嘴里的包子咽了下去,手中还剩下的半个包子也不想吃了,丢到了一个塑料袋里,昝一清看了他一眼,那可是预防昝三邻晕车的塑料袋…… 昝一清开的是自己的车回去,他听了陈启亮的建议,在车内的音乐库里加了好几首柔和轻松的音乐进来,昝三邻一边听着舒缓的轻音乐,一边闭目养神,昨晚被邱粤闹得厉害,熄灯之后他就没个安生,纠缠着他一直到了深夜,多余的恳求也于事无补,最后实在困得紧了,索性不理他了,卷了薄被裹成了一团,死活不愿与他坦诚相待,邱粤才恹恹的下床去洗冷水澡,他就在悉悉索索的流水声中睡过去的。 从市一中到上湖村,大致要两个小时的车程,昝三邻睡得不踏实,安全带勒得他呼吸不舒畅,头不管怎么靠都不舒服,试了几个方向,还是不得要领,胸口的闷气渐渐积攒,熟悉的晕眩感开始弥漫。 “怎么了?不舒服了?”邱粤察觉到了他的难受,立即解开他的安全带,一边抚着他的胸口,轻声道,“躺在这里吧。”他拍了拍自己的大腿。 “不!”昝三邻脸上一红,胸口在他大手的抚顺之下果然好受多了,却不得不推开他的殷勤,昝一清就在跟前,他丝毫也不敢造次。 孙冠雄要说什么,却嗫嚅着一句什么也说不出,只呆呆的看着后视镜里昝三邻红晕的脸颊出神。 “要开窗吗?”昝一清急问,外面的太阳当空照下,车内的空调开得也挺足,这会儿要是开窗了,冷热交替,像昝三邻这么体虚的身子,指不定会感冒了呢。 “不用,”昝三邻暗自掐了一把小题大做的家伙,道,“不碍事,我眯一会儿就好了。”这么热的天气,还有那么远的路程,车内不开空调的话,就算没中暑,人也会脱水的。 看着微蹙着眉尖的昝三邻,邱粤在这一刻觉得要是天底下有一种治愈晕车的药,他愿意拿所有来换,即便倾家荡产,他也在所不惜! “那就这么睡一下吧。”邱粤索性揽住昝三邻的肩膀,将他搂在怀中,不容置疑地道。 昝三邻微微挣了挣,如果反应太大的话,反倒会引起昝一清的怀疑,可是……真要在至亲的跟前没羞没臊地靠着他怀里休息,无论如何昝三邻是做不来的。 最后,他直了直腰板,道:“咱们情景对话吧!”陈启亮好像说过,聊天可以转移晕眩感,可单纯的聊天,又担心露出什么破绽,索性就来个英语口头的情景对话,转移注意力也就罢了,还能提升口语能力。 “遵命,我的二嫂!”邱粤立即照做,流利地用英语回答了他,嘴边勾起了一丝得意的笑意。 “那就开始吧。”昝三邻也用英语回答,只是在前座看不到的地方,狠狠地掐了一把自以为是的家伙。 待车子停在昝家的门口,昝三邻终于舒了一口气,转移注意力的方法果然有效,除了有点反胃之外,头不晕,胸不闷,下了车,还能有气力抱起又重了一点的昝*打了一个圈。 昝*把沾了几粒玉米碎屑的脸颊凑到昝三邻的嘴边,欢喜地讨着疼爱,声音还是糯糯的,透着玉米的清香:“三哥!小六子想你了!” 邱粤吃味的从昝三邻的手中接过小孩,双臂把她举得高高的,笑道:“这小家伙真懂事,快叫哥哥!”一边诱哄着一边上下颠着她玩。 昝*一点也不认生,本来抿着的嘴唇随着他的一抛一颠之中,好像找到了新颖的兴致,忍不住惊呼着嬉笑着,红彤彤的脸颊里印出一个小小的酒窝,显得精致而可爱。 “大哥,三哥。”昝五湖咬着一根玉米迎了出来,她的眼珠儿落在昝一清拎出的一袋包子,眼睛倏忽亮了起来,这个学期的期中考试,她的成绩没有昝四海的高,原本一周10块钱的盛会费锐减成了5块,早餐是刚刚够的,可最近她在同学的影响下喜欢上了一个韩国明星,百花镇集市上唯一的书店里就有这位明星的海报卖,3块钱一张,她攒了钱买了3张海报,为此,已经有两周没有吃早餐了。 “四海呢?”昝一清将包子递给了她,随口问。 “四哥捞鱼去了,”昝五湖解开袋子的开头,闻着里头香喷喷的肉香味,忍不住咽了咽口水,“明天过节了,傻兵他们都去村尾的那个池塘捕鱼,大家也跟着去了,村长就找来了水泵抽干了水,大伙儿都跑到哪儿去捞鱼了。” 难怪一路开车回到昝家,都没见到少见多怪的上湖村人围拢过来。昝一清无奈地耸耸肩,蓦地对邱粤道:“小邱有没兴趣去捞鱼啊?”招呼邱粤去捞鱼,无非是想给他增加一些趣事罢了,这些富贵子弟,大概只知道鱼生活在水里,撒网就捕到大鱼,肯定没见识过鱼也会钻到泥巴里面去,会跟人类斗智斗勇。 果然,邱粤放下了昝*,转身问昝一清:“好啊,怎么捞?” 昝一清见他一身的悠闲衣裤,笑道:“下池塘捞,不过水位很浅,烂泥有点臭,衣服可能会弄脏。”他还记得邱粤对臭味的恶感,宁愿露天到隐秘的地方解决三急,也不愿蹲粪坑。 “这么有趣啊!”邱粤丝毫不在意,他国外特训的时候,还曾在沼泽地里睡过几天呢,“喂,等着看我给你捞几条大鱼回来,我要吃红烧鱼!”活动十指,掰得十指响着“咯咯咯”的声音,看着昝三邻,脸上全是得意的笑意。 “等你捞了大鱼再说。”昝三邻不想打击他的信心,凉凉的看着他一眼。 一旁的昝一清已经开始准备道具了,问昝五湖:“抄网呢?给四海带走了吗?”他记得家里有两三个抄网的,可惜该找的地方都没找到,见昝五湖没有回应,只道她又只顾着贪嘴,于是不悦地提高了声音,“五湖,抄网呢?” “哦,哦,我去拿!”昝五湖满脸红晕地直奔回屋,手脚酥酥麻麻的让她有点醉醺醺的感觉,一颗怦怦直跳的心却从来没这么剧烈的跳动过,手里咬过的玉米棒左一坑右一坑的,是如此的丑陋,他看了去肯定会嫌弃自己的吧……昝五湖气恼地把手中的玉米棒往院子外头一丢,回到房间抽了张至今擦手,抬头却见房间墙壁上贴的那三张她觉得很帅气的韩国明星的海报,突然就黯然无光了,白惨惨的脸都是脂粉堆砌出来的光鲜,在看到邱粤的那一瞬她才明白了,原来男生的帅,是可以蛊惑人心的! 第85章 快乐的端午节(3) (还是放一下防盗章节嗯) 看过的每一处凶宅,每一次,我们都充当着与盘桓在凶宅里的鬼魂交流的这么个媒介。 或自愿,或被利用。 一只非生物已经够呛的了,还有第二只?虽说他们生前是善良的人,魂魄总归也坏不到哪儿去,但既已作起祟来了,谁又知道它们的怨念到底有多强大呢。 “秦一恒。”我见朋友没表态,心里又不安了。 朋友看出了我的担忧,笑笑说:“这事没你想的那么严重。” 他这么一安慰,我又定了一下,回顾以往,再匪夷所思的灵异事件都被他迎刃而解了,我还这么多余的挂怀做什么呢。 “那我们今晚还要过去一趟吗?”我问。 朋友就笑笑地看着我,他的笑容很有戏谑的成份,我心头一怒,狠狠地瞪着他。 “不是‘我们’,只有我去,你么,就乖乖的留在酒店里,哪儿也不准去。”朋友一挥手,十足的把他当成了帝王一样对我发号施令。 “这不行!”我抗议,当然被他这么保护着我还是很动容的,但我又不是弱不禁风的女孩儿,我自然不乐意朋友处处为我披荆斩棘了,“要是你走了,那东西却跑来酒店缠着我,那我不是死定了?” 朋友又笑了,大概看穿了我执意要陪他去凶宅,似乎很高兴,但依旧撼动不了他的决定,“它的怨源固在那宅子里出不来,是不会跑酒店来的。” 我不再说话,心里暗暗盘算起来。 朋友看着我,也陷入了沉思。 六点多我们就在酒店点了晚餐,吃完也还没到七点,朋友看看天色,六月份傍晚的天空还很光亮,他回头盯着我看了一阵,我则若无其事的坐在电脑前,开机上网。 江烁,他说。 我应了一声。 如果凌晨我还没回来,你就去找我。他似乎仍不放心我,临走前丢给我一样东西。 光滑温润的触觉,那是一块雕成龙状的小翡翠被一条细细的红绳系着,红绳上还缀着十几颗桃木刻成的星星,正是朋友常年戴在手腕上的饰品,即便我没有问过朋友它的来历,但戴在朋友身上,自然是压邪护体的珍宝了。 这个人,从前丢我在凶宅过夜也不见得会心软现身相陪,这会儿却处处维护,生恐我受一丁点的伤,担一丁点的怕。 从朋友到情人,总归是有区别的。 从前是理所当然的做他的累赘,现在只想做他坚强的后盾。 所以我的如意小算盘就这样被朋友粉碎于无形之中。 乖乖地呆在酒店的房间里上网,漫无目的的看新闻,看热点,看八卦。又进入平时比较喜欢呆的贴吧,无关紧要的刷贴,无伤大雅的回复,无精打采的等待…… 这些年,朋友给我的幸福,凶宅给我的记忆,仿佛在这寂静的晚上迫不及待地苏醒过来,无拘无束地在我的心口内摇旗呐喊,不找一个缺口宣泄,便不停下这剧烈的叫嚣。 我在李毅吧里停驻了很久。 在开帖的地方输入一行字。 我这几年炒房专门买凶宅,我给你们讲讲我的一些经历吧。 对着题目发了一阵呆,手指下意识地按下删除键。 文学梦于我,那是很长远的旧念。 此刻心魂俱念朋友的安危,纵然意气风发,意欲飞扬直书,也是心有余而力不足。 我看看手表,八点二十七分。 那手表便好像有了极强的吸引力,我的目光总围绕它看。 八点四十一分,九点零三分,九点十六分…… 十点,我坐立不安,当时钟将要抵达十一点时,我再也熬不住了,抓起钱包就出门。 打车来到山腰的住宅区,却只见路灯昏暗,远处有一两盏明灭的灯光在闪烁,偶尔传来深巷一两声犬吠,赫然与山下万家灯火的大好夜生活迥然不同。 短发女生的家也没有亮灯,大概也睡着了。 只是连凶宅也一片漆黑,我不由忐忑了。 不知道是我与朋友错肩而过,他已经安然回到酒店,还是朋友陷入了凶宅的谜团里,还没有走出险境。 深更半夜的,我又不能大声呼叫,就着昏暗的路灯,我一咬牙,纵身越过了矮墙。院子的围墙高度不过到我的肩膀,我轻易就跳了进来,只是我记得白天来的时候,院墙底下摆放了几盆花草,我也预着会砸破一两个花盆的,不曾料到我运气好,落脚处竟然没有磕碰到它们。 院子里伸手不见五指,我心惶惶然,慢慢地摸索前行,感觉脚底踩上了青砖,这才定了定神,视力也逐渐适应了黑暗,白天踏上的台阶就在眼前,我鼓起勇气走过去。 秦一…… 我对着紧闭的大门叫了朋友一声,话音未落,大门喑哑而开,在幽深的夜色里显得极其诡异恐怖。 门缝里透出惨白的光芒。 心都提到嗓子眼儿,我本能地想要往后撤,脚底却像生根一样挪不动,感觉后肩被一股巨大的推力推搡了一把,我跄踉一步,惊呼一声,就推门而进了。 我惊魂未定,顺着惨白的光芒,秦一恒正笔直地坐在沙发前,眼睛死死地定格在无声的电视机屏幕里,屏幕上正放着一出舞台戏剧。 因为我弄出的动静很大,朋友缓缓地回过头,我能看到他扭动脖子的动作很僵硬,心底顿时冰凉一片。 秦……秦一恒……我小心翼翼地叫他。 朋友偏了偏头,似乎在努力回忆我到底是谁,最后他放弃了搜寻记忆,一边扭着僵硬的脖子把视线投在电视机上,一边用生硬死气的声音说:“坐啊。” 我发颤地走过去,坐在他的旁边。 即使不是盛夏,然而六月初旬的深夜,炎热的气温还是没降多少。 我却透心的凉,朋友脸色一团青紫,浑身散发着冰冰的气息。 我再不济,也知道朋友的心智被控制了。 电视上播着一位黑脸老生一边徘徊一边唱着,虽然无声,但屏幕上的字幕可以看出来他演的是包拯,这大概就是越剧《狸猫换太子》了。 手心紧紧捏着那块温润的翡翠,我突然发难,以生平最快的速度将翡翠套在朋友的手腕上,整个身体也紧紧地压上去,冲着他的面门大吼一声。 朋友发出愤怒的低吼声,力量大到几乎要甩飞我,我依稀看到一道青光闪过,电视的屏幕突然黑了下来,朋友顿时像被抽走了力气,身体直挺挺地仰靠在沙发上。 我不暇思索地抱起朋友就往门外跑去,朋友的身体很重,我又因为害怕与过度紧张,搬动不了太久,只好改抱为拖,所幸那门一直开着,我连滚带爬地拖着朋友出了大门。 朋友说过这东西的怨源固在那宅子里出不来,但我还是心有余悸,拖了朋友来到院子大门时,已经气喘吁吁,汗流夹背了。 院门能看到路灯打照过来的昏暗光线,我松了口气,靠在门边,掐着朋友的人中穴。 好一阵,朋友还未醒来。 我心里发慌,急叫道,秦一恒,你他妈的别死啊!快给老子醒过来! 这么喊着,心里就堵得慌,喉咙涩涩的,喊到最后,几乎要哽咽起来了,眼眶有什么在打转,热*辣的,像承载不住重量,要掉下来似的。 在伤心慌乱,食指被微微勾动,朋友的手正吃力地捏着我的手心。 我心头一喜,赶忙扶他起身,刚醒过来的朋友虚弱得说不上一句话,我便把他背起,在路口拦到了出租车,那司机只道朋友醉酒,见怪不怪的,一路上都在啰嗦大学生宿醉卖疯的事例,我胡乱应和着,好不容易才回到了酒店。 朋友彻底清醒过来的时候,已经是第二天的傍晚了。 等他恢复了体力,用过了晚饭,这才把昨晚的经历跟我说一遍。 其实我找他去的不是时候,那会儿他已经跟魂魄做上了交易,原来作祟的果然是那爷孙俩,阿荣去钓鱼前,日历显示下周正是外来节日父亲节,阿荣想起爷爷还没有过一个父亲节,便对老人承诺了要替忙碌的父亲陪他过父亲节的,陪老人看一整天他最喜欢的越剧。 因那老人死在女儿的家里,只因遗愿未了,虽算不得枉死,竟是不愿走上轮回之道,如此游荡了许久,才找到了回家的路,却因为魂魄日晒雨淋,霜打风吹的,怨念渐渐消散,阿荣的魂魄因为是屈死,怨气冲天,盘踞在宅子的煞气反倒阻止了老人的魂魄,老人最终连自家门口也跨不进去,而阿荣又出不了凶宅,他们想要了结心愿也无从了结。 朋友便自愿充当那个媒介,借身体给老人,以助他俩了去遗愿。 我就知道再大的风浪朋友也能抵挡得住,怎么会束手就擒了呢? 等一下,听朋友这么一说,我似乎帮了倒忙,又做了无用功,让朋友功亏一篑? 如此想着,我脸色一沉。 读心术一样的朋友拍了拍我的肩膀,以示安慰。 朋友虽然没有责怪我,我却于心有愧,问朋友现在能为这爷孙俩做什么。 朋友透过落地窗看着外面逐渐亮起的灯火,道:“今晚我们再去一趟宅子。” 我惊异于这次朋友用上的是“我们”。 朋友果然是学过读心术的,他扬了扬手腕,那里戴着是我还给他的翡翠。 “老人的怨念本来就微薄,被这百年桃木、高僧开光的翡翠一镇,不知道有没有魂飞魄散,只能借用体质比较容易招引鬼魂的你去试一试了。”朋友很尽责的帮我释疑。 我想起朋友昨晚那张毫无血色的脸,手忍不住爬上自己的脸颊摸一摸。 “如果老人的魂魄已经消失了会怎样?”我问朋友。 朋友沉吟了一会,才回答说:“那就只能请个道行高的去收阿荣了。”朋友有所保留的没有再细说下去,我却知道他的顾忌。 如果老人的魂魄真的因我而消失了,阿荣又这么孝顺,昨晚亲自看到我对付他的爷爷,都不知道会如何的恨我呢,报复我也是情理之中,这才是朋友担心的所在。 我跟朋友再次出现在凶宅门口时,天空还没完全的黑下去。 以前与朋友去凶宅过夜,什么道具啊家伙的,都准备得相当充分,这回却是尽量的减少再减少,朋友甚至连那串桃木翡翠的饰品也卸下。 昨晚走得匆忙,院门与大门都不及锁上,但由于凶宅威名犹存,自然没有不要命的毛贼特地跑来做炮灰。 朋友先巡视了一圈,才示意我进去。 昨晚到来时,根本没有时间打量这房子的布置,现在每个房间的白炽灯都通亮起来,才发现布局与对面门的短发女生家的基本一致,居然也没见多少灰尘,阿荣生前肯定是个手脚勤快的好学生。 宅主人只收拾了细软就慌忙跑了,所以家具俱在,连同电视电脑也留着,大概嫌弃电视电脑出现过灵异现象,干脆也不要了。 打开电视机,屏幕的雪花跳了几下,便有清晰的画面出现了,依旧是越剧频道。 我怀里像揣了只兔子,这东西,亲自遇上了,才能真切地感受到恐怖诡异的气氛。 它就在我们的周围,它能看到我们,我却不知道它在哪个方向。 朋友坐在我的旁边,展臂把我固在他的羽翼之下。 热,我说。 朋友环视了一下,耸了耸肩,这栋房子还没有装空调。 其实就算装有空调,我也不愿意开的,有一个释放冷气的非生物已经够呛的了。 86.快乐的端午节(4) 9月1号,为期一周的军训正式来临。可惜天公不作美,昨晚下半夜开始淤积多日的闷热终于找到决堤之口,至今仍未刹住来势的雨淅淅沥沥地洗刷着天地万物,和着轻飔款款的柔风,不紧不慢地梳理着这个烦躁的都市。 穿上军训服装就不愿脱|下来的陆杰忧心忡忡地看着阴沉沉的天发呆,起先他还期盼着室内军训的呢,吴凰轻悠悠的一句话便敲碎了他的希望,说市一中确实建有一栋三层的室内体育馆,可占地再大也无法同时容下三千多名高一高二的军训生,更遑论体育馆第一层还是被建成了游泳池呢。 直到校园广播告知军训改做自习课,要求学生自觉回归教室看书之后,可谓几家欢喜几家愁,有人欢呼雀跃地奔走相告共同分享这个好消息,而陆杰则愁云惨淡地耷拉着脑袋一语不发。 没有老师看管的自习课总会有吱吱渣渣的声音在作|祟,陆杰垂头丧气地憋着一肚子闷气干坐着,任高承业怎么哄都无济于事,最后还是昝三邻用一张纸折了只栩栩如生的孔雀开屏,不仅成功地吸引了陆杰的全副目光,还引来了全班同学的啧啧称赞,女生也有会折纸的,可最繁复的也就是千纸鹤或者五角星,她们何曾见过如此活灵活现的折纸制作?一时效仿者无数。 奈何折纸似乎颇为讲究心灵性慧,感兴趣的人跟着昝三邻言传身教的步骤认真折叠,可折出的成品不伦不类的大有人在,高承业就折出了个丑不拉几的新型怪物出来,逗得陆杰开怀大笑,眼泪盈眶也止不住笑意,高承业不仅不怒反而大喜,恨不得自己十指再笨拙一点,好教陆杰更欢快几分。 随后昝三邻又折了玫瑰花和兔子共大家消遣,又赢得了众人的惊叹与膜拜,陆杰仗着一张讨人怜爱的娃娃脸,又不适时宜地借用了天时地利人和,挤开了陈启亮,取而代之地坐在他的位置上,双眼泛着晶晶然的光彩膜拜着昝三邻,满嘴三哥三哥地喊,听得高承业满不是味,可又莫可奈何。 一个上午就这般轻淌流逝,陆杰兀自沉迷其间,说道:“三哥,吃完午饭你再教我折一个,唔……下午也要再折几个,晚上也要再学!” “你都撕了一本作业本了。”高承业没好气地说。 “哦?是这样吗?可我只学会了折叠孔雀啊。”陆杰无辜地眨着一双水汪汪的大眼睛,颤颤的眼睫毛像猫爪子似的抓得高承业内心痒痒的,忍不住伸出手轻轻地揉了揉他的发顶,宠溺地笑道:“没关系,你要学,再撕多少本也没关系。” “我也只会折这几样。”昝三邻谦虚地笑道,他懂工艺折纸得归功于昝五湖曾经有一段时日的沉迷,也不知她打从何处借来了一本折纸书,只捣弄没几下就把一张纸弄破了。在昝家,作业本算是来之不易的学习用品,昝五湖一慌,就让懂用竹叶青草编制蚱蜢蝗虫的昝三邻照着教程学会之后再教她,昝三邻果然触类旁通,把那本书上的折纸技巧全学会了,可那时昝五湖也早就对折纸没了兴趣了。 然而跟陆杰一样热情不减的大有人在,尤其是女生之间的攀比是无法估量的,下午高一(3)班的折纸仿效更是如火如荼,甚至还混来了几个别班的女生,着实令昝三邻措手不及,又推诿不得,只得强打精神言简意赅地指点一二,有个女生还用手机连上网络,搜出精美而繁复的折纸求教昝三邻。 昝三邻看着屏幕上那眼花缭乱的折纸成品,一时无语,那能是三两张纸就能折出来的手工艺品吗?他忙坦诚自己也看不懂程序,偏偏那女生不死心,哀哀的娇|嗔着,昝三邻没由来的恶寒一下,身体本能地朝后挪开。 “你这不是为难我三哥吗?”陆杰好奇地凑到手机屏幕上看了一眼,吐着舌头道。 “再看几遍肯定会的……拜托你了,我想学会了送给人。”女生眸光微动,流波似水,看得陆杰直愣愣地叫道:“哇!姐姐,你的眼睛会说话!”几个女生被他逗得掩口而笑,那位女生第一次被同年级的男生喊做“姐姐”,心头微微不悦,奈何对着陆杰这样怎么看都像是初中生的颜,只是嗔怒地瞪了他一眼,尔后自己也吃吃地笑了。 突然一个讥诮的声音自教室一角传来:“真恶心,好好一个男生别的不学,学什么折纸,整一个娘娘腔!” 昝三邻脸色一变,循着声音看过去,居然是那个叫宋俊楠的男生。 “你说谁娘娘腔呢!”陆杰气愤的皱皱眉头,他此刻俨然将昝三邻奉为最新偶像,岂能容忍别人口出不逊之言辱骂昝三邻? “跟个女生似的只会折纸,可不就是娘娘腔吗?我有说错吗!”宋俊楠挑衅地站了起来,嘴边还勾起一个不屑的弧度。 陆杰气鼓鼓地瞪着他,昨晚就是他跟临时班长闹了一通才连累了大家一起被蓝老师责骂了一顿,可是他从来没吵过架,憋了火气把脸涨得通红,却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你tm的自己早上不也撕了几张纸来折吗?”高承业护犊心切,走到陆杰的身边,对宋俊楠怒目而视。 姚慕青唯恐天下不乱地也参与了进来,冷嘲道:“国际大部分的折纸大师都是男的好吗?没常识真可怕!” 宋俊楠的同桌这时来了一句话:“他没折纸,撕纸是因为你们的声音太吵,干扰到他做数学题了。” 气氛凝聚了一下,宋俊楠见昝三邻把桌面上的纸悉数收到抽屉下,正欲再奚落几句,有几个看不过眼的女生同仇敌忾地挤兑起宋俊楠来,说什么“无知的男生最会装腔作势”、“有些人就是外强中干,不自量力”、“吃不到葡萄就说葡萄酸简直是可怜又可悲”,能考进市一中的语言水平都不会太逊,只把宋俊楠挤兑地羞愤难当,脸色青一阵白一阵,目光瞥向方才那位恳求昝三邻指教的女生一眼,犹自心有不甘地嘲讽道:“真把自己当什么劳什子国际大师就别念书了,直接到欧美国家招摇撞骗得了,啧!” “你有完没完啊?要打架吗?”陈启亮“霍”的推动桌子站了起来,安康也很仗义地也站起身,瞪了一样明显迟疑了一下才跟着起身的同桌一眼,捋着手袖装腔作势起来:“别bb了,打架胖爷奉陪!”奈何他手臂粗壮,迷彩服袖口一时捋不上,他只好作罢,不过体型摆在那儿,倒是唬住了造次者。 正胶|合状态时,下课铃声大起,眼保健操的旋律响了起来。 围观者一哄而散,效仿折纸的女生也各自回归座位,宋俊楠骂骂咧咧的随着同寝室的人步出教室,看方向应是厕所,一场没有硝烟的战场就此悄然落幕。 昝三邻将攥紧的拳头藏在抽屉下,对仗义的舍友们报以一笑,真诚的致谢道:“谢谢你们。”相识不过短短几天,却收获了几个值得深交的同学,昝三邻很是感激,上苍待他并不算太薄。 “说什么话呢!”众舍友象征性地拍拍他的肩膀,以示宽慰。 “胖子,好样的!”陈启亮轻撞一下安康的肩膀,赞道。 “嘿!其实我打小就没打过架,不知为什么都没人找我打架。”安康语出幽怨,颇为遗憾什么似的摆弄着那怎么也捋不上去的袖口。 高承业笑道:“你也不反省一下,你这吨位哪个不吓跑啊?” 几人正插科打诨,蓦地走廊里骚|动起来,有人高呼“打架了,打架了!”慌慌张张地直奔办公室而去,好事者闻讯则朝骚动的方向聚拢而去。 陈启亮朝走廊张望了一下,厕所那边人头攒动,哪看得到谁打谁啊,只得叹道:“我怎么感觉今天打开的模式有点不对啊?” 安康也凑过来,却见另一头的走廊急匆匆走来几个老师,蓝老师赫然在列,那些围观者很自觉地让开通道,不一会,人群中几个鼻青脸肿的男生被搀扶着出来,竟然是宋俊楠一伙。 “我去!哪个罗宾汉为民除害啊!”陈启亮压低声音笑道。 很快他就不笑了,因为尾随宋俊楠之后的,被两位老师拉扯着走出了的,白色t恤还染了几朵鲜红血滴的,竟然是袁天哲。 昝三邻也不敢置信,一双灵动的眼睛瞬也不瞬盯着那个空荡荡的座位,耳旁尽是来自最新讯息的汇报者姚慕青幸灾乐祸的声音:“说是烟灰弹到宋俊楠的衣服上,双方一语不合就打起来的。” “抽烟都这么帅!”陈启亮忍不住赞道,俨然没有身为高中生不允许抽烟的概念。 昝三邻蹙眉问道:“学校会怎样惩处他?”一个不事张扬的人会在人来人往的厕所间抽烟?昝三邻无论如何也无法苟同这种说辞,可如果是因为折纸事件替他出气,又似乎颇为牵强,毕竟只是见过一面的舍友,交情不深,没必要闹出这么大的动静。 “袁天哲吗?”姚慕青只知道昝三邻因折纸与宋俊楠有冲突,并不知袁天哲与昝三邻是同寝室,自然认为他担心“敌人的敌人就是朋友”的袁天哲会受到校方严厉的处罚了,于是说道: “会被记大过吧,毕竟抽烟又打架。不过……”她故作神秘看看四周,只有下午那几个维护昝三邻的男生在身边,压低了声音道,“宋俊楠那个讨人厌的家伙有个舅舅在文化局做个副处的,学校会卖他的面子……你们让袁天哲注意一下,小心宋俊楠会给他下绊子,再打一次架,或者出什么乱子,可能会被劝退。” “我靠!原来有恶势力撑腰,难怪这么嚣张!”陈启亮咬牙道。 “人家都拼爹的,他却拼舅。”安康不屑地哼声说,生在大都市,谁家没有个裙带亲戚居于高位?认真找起来,他堂哥的同学还是市长的秘书呢! 一时之间,宋俊楠成了他们口诛笔伐的恶人,昝三邻暗自承下了袁天哲这个情,心里起誓,此恩永志铭心,待他走得更远更高,定将作祟的魑魅魍魉一个个收服,还乾坤一个朗朗天下。 第87章 快乐的端午节(5) 是夜,三省屋舍内。 少羽正与儒家弟子闲聊,待大家兴致上来之后,才漫不经心的笑道:“要说比蜃楼更漂亮的人间仙镜也不是没有。” 大家一听,纷纷追问起来。 少羽亦不卖葫芦,笑道:“前些日子听闻桑海的海上又出现了蜃楼,我便特意去看这人间仙境到底是怎样的,岂知蜃楼未看到,倒是有几个人争议不休,吵吵嚷嚷的,说什么卿蛩涧才算得上是人间仙镜……” “卿蛩涧?”儒家众弟子面面相觑,皆是茫然的神色。 子思狐疑的问道:“这个卿……卿蛩涧,是在何方?” 子游反问:“莫不是听错了字吧?杏琼轩倒有一个,但除了杏花,再无可赏之物。” 少羽摇头道:“理应不是,听他们争执所说的,与杏花毫无相关。” 子慕附和道:“卿蛩涧这个地方不曾耳闻,莫非也是传说中的去处?” “我也不清楚,”少羽笑笑道,“只是看他们争得面红耳赤,又煞有其事的样子,都怪子明拉着我走开,不然我早已上前打探这个好去处了。” 子聪扼腕道:“这个天明就知道玩!” 少羽忙护短道:“当时天色也晚,子明那家伙是拉我回庄呢。” 子思却道:“如今桑海极不安稳,往后咱们少出庄为妙。” 大家点头,又谈了别的事情一会儿,便上塌歇息了。 少羽辗转反侧,一时惦记着离庄的小孩,一时思忖着礼单上的神弓,一时又想着毫无头绪的卿蛩涧,哪有睡意?如此思虑了半宿,才阖眼睡了过去。 卷七 天明回到小圣贤庄之时,已是三天之后的事情了。 当是时,荀夫子正与范师傅在棋局上你征我伐,忙得不亦乐乎,一时半会是无暇与天明切磋棋艺的。天明只道从此之后便脱离了对弈苦海,心情舒畅难抑,想起三日不见少羽,心里到底挂念,也不管这个时辰儒家“子辈”弟子正在上他最不喜欢的课程,撒开了脚丫子直奔文道书院。 拐过水榭,踏入长廊,天明便觉有股黑暗气息潜近,平日里他被墨家众人耳提面令了多次,敏锐的洞悉力一经触发,又是初生牛犊,竟朝着那股黑暗气息大步迈去。 “是谁在那里鬼鬼祟祟的!”初生牛犊一手叉腰,一手指着隐匿于假山的黑影大声喝道。 暴露踪迹的那条黑影却没有逃匿,而是夹带风雷迎面直击天明的要害,所幸天明习了庖丁解牛的招式,眼力过人,反应非常迅敏,侧身躲过那一击之余,一脚扫向来者的下盘。 天明这一脚并未伤那人分毫,那人却大吃一惊,料不到儒家一个小小的弟子竟然拥有这么强劲的内力,当下沉着声音冷冷的道:“你这一招并不是儒家的招数。” “这是我自创的招式,厉害吧!”天明得意的炫耀着,不忘打量对方一下,也不过略长自己一两岁的少年,浑身却透露着一股阴暗的煞气,特别是那双深不见底的眼眸透出令人不寒而栗的光芒,而此刻这少年的唇角只是微微一翘,扯出一丝若有似无的邪笑,天明心头无由来地一阵发寒,气势也消弱了下去。 “哦……如此,那我不妨领教你自创的招式一番。”这少年阴恻低沉的嗓音自成一种威骇意味,唬得天明倒退一步,但小孩又不甘示弱,硬着头皮喝道:“领教……就领教,谁怕谁啊!” 话音方落,天明只觉脖子一凉,欺身在旁的少年双指扣住了自己的喉结,一招制敌,动作比方才不知快了多少倍。 这是什么怪物!天明心下吃惊,口中却不依不饶:“喂!说好了领教的,你怎么可以趁我没有准备就动手的,这一招不算……” 天明撇头正欲离开险境,少年却紧扣他的要害,不容天明动弹,伸出另一手拨开他的后发,目光冷冷的锁在那枚印记上,一脸的不可思议,双瞳微眯,透出一丝锐利摄人的寒光:“阴阳符咒?你中了阴阳符咒竟然还活着!” “什么阴阳……符咒……咳咳咳!你……你再不放手我就活不了了!” 这少年罔顾天明的拳打脚踢,依旧沉着脸逼问:“你怎么会中了阴阳符咒的,又是谁下的符咒,快说!” “不……”天明原想说“不知道”,但被这少年制住了,只能吐出片言只语,少年却只道他威武不屈,坚持“不说”,当下心头火起,手指施力,再加拢合,天明顿时连艰涩的咳嗽也吐不出来了,不消一刻,脸便由红转青,张舞的拳脚渐渐缓了下来。 这个坏蛋是谁,为什么要杀我?我这样就死了,少羽那家伙怎么办?他肯定是要替我报仇的,那报仇之前他会不会很难受?他难受我肯定要安慰他的,可是我都死了怎么安慰他呢……我……我不想死啊! 天明的呐喊得到了回应,就在他以为就此别过人生之际,他听到一句淡淡的声音扬起:“星魂国师原来在此,教我们好找。” 星魂松开了手指,“哼”了一声,天明双脚一软,趴在地上狠狠的喘息。 “掌门师兄将下课,劳烦星魂国师移驾大厅,再稍候片刻。”颜路踏出长廊,不卑不亢的浅笑着,身后跟着的两名子弟原是找寻上门拜访的国师的,不料撞上了他为难天明的那一幕,这两名弟子机灵,即刻回去找来了二当家替天明解围,此刻当然很识趣的上前替星魂引路了。 虎口传来的阵痛令星魂眉头一蹙,他甚至没有听到任何风声,手腕便擦过一枚棋子!那棋子若是夹风而来,那后果不堪想象了。难怪临行之时,李斯叮嘱的多加小心行事并非危言耸听,儒家三位当家都非同凡响,儒家的这位二当家更是不可小觑! “如此,星魂失陪了。”向颜路施了一礼,星魂便跟着那两个儒家弟子走上长廊,很快便消失在颜路的视线里了。 “二师公,他欺负我!”委顿在地的小孩委屈至极,指着星魂的去向,目光落在颜路身上以寻求后盾。 颜路扶他起来,拍去他衣服上的尘埃,含笑问道:“那子明想不想把他欺负回来呢?” “想!”天明眉开眼笑,一口回应下来,继而像是遇上了难度,皱眉说道,“可是他武功很怪异,我暂时打不赢他。” 颜路一笑,教导道:“君子报仇并非都是舞刀弄枪的。” “不舞刀弄枪……”天明思索了一下,未果,只好问道:“那我怎么报仇啊?” “嗯……”颜路沉吟了片刻,笑道:“报仇是不能逞一时之快的,要让他见着了你立刻退避三分,从此之后再也不敢造次,不敢为难你,不敢开罪于你,甚至祈祷不要再遇上你,这才算彻底的报得了仇。” 天明愣了一下,心想原来还有这种厉害的复仇方式。他估量了一下,觉得自己暂时没有这个能力报仇,不由微微丧气地道:“怎么做才能让他这么怕我啊?” “让他在众多人面前求饶即可。” “可是……怎样才能让他在众人面前求饶啊?”求知者好奇的询问起导师,全然忘却了这已非传课授业的范围了。 “是子明的话,肯定能做到的哦。”颜路微微一笑,揉了揉他的头发。 “可是……可是……”天明爬了爬头发,心里依旧一头雾水,睁着清澈澈的眼瞳望着二师公。 颜路笑笑地摸了摸他的头,抿唇不置一词。不过也只是这么一个浅浅的笑容,天明便认同了少羽之前对二师公的评价——儒家深藏不露的人,任是再厉害的人开罪了他,终归还是吃不着兜着走的! 天明像是想起了什么重要事情,问道:“二师公……方才那个人是国师?” 颜路点了点头,潋滟的瞳光一凛,不知会客厅堂里,掌门大师兄如何应变这位代表帝国的不速之客呢。 “他来儒家是为了什么?这段日子怎么帝国的人都来访的了?” “时事不稳,”颜路敛了敛神,压低了嗓音道,“所以子明不可私自一人外出哦。” 天明有种被颜路洞悉了的感觉,离开小圣贤庄三天,能借助三师公瞒过了荀夫子,却怎么也不能瞒过二师公的,天明微微懊恼,怎么把这点都给忘掉了呢! 于是话题一转,天明问道:“他看起来年纪很小嘛,怎么就成了国师呐?” “英雄出少年嘛,”颜路也不识破他,笑道,“子明也可以的哦。” “我……”天明自豪的一笑,想起自己现在就是墨家巨子的头衔,再加上鬼谷唯一的剑圣传人,便不由飘飘然起来,可惜不能昭告天下,于是“嘿嘿”一阵傻笑,道,“我武功不行啦,而且也不会读书……子羽,子羽肯定可以成为一代大英雄的!” 颜路轻轻一笑,真不知道这个小孩需要如何坚定的信念,才会如此自信地宣告一个人会在乱世中成就一番功绩的。 年少,真好! 第89章 端午节 (这里是防盗章节) 市一中阅兵仪式暨表彰大会设在军训的最后一天举办,操场上飘荡起激昂大气的音乐,光是彩排就用了一个早上的时间。 下午两点,沉积了将近一周的太阳终于冲破了厚重的云层以睥睨之势君临天下,校方领导正端坐在浓荫覆盖下的主办台上神采飞扬地向应邀而至的教育局高层人员吹嘘着本届新生的体质优于一同军训的高二级,类似皮肤过敏、抽筋、长痱子等等疑难杂症大大减少,连中暑也仅现……所幸个位数的数据尚宣之于口,新生接二连三中暑倒下的汇报接踵而至,随同的医护人员一时紧缺……校方领导的脸涨得赤红赤红的,不知是替中暑的中暑人员着急,抑是难以在高层人士面前自圆其说。 基于种种突发事件,校方大手笔地给参加阅兵仪式的军训生每人派发一瓶矿泉水,阅兵仪式前的军训总结也缩减为三人轮流演讲——教育局副局长、带队教官、正校长。 随后进行的阅兵仪式上,安康充当了高一(3)班的摄影师,他因不可抗拒的因素无缘参加阅兵式,只得用这种方式参与班集体活动,所谓与有荣焉,正是如是。 接受检阅完毕已将近五点,表彰大会上才迎来了高|潮,高一有三十个班级,将近一半的班级被评为军训先进集体,高一(3)班也在其列,姚慕青上台领奖时,连宋俊楠也鼓掌如雷,在这一刻,集体的荣耀似乎驱散了个人的恩怨阴云,那些丝恩发怨的芝麻绿豆尤显得不值一提。 晚上各班级自发为教官举办饯别派对,昝三邻有约不能出席,只凑了份钱让陈启亮带去买礼,独自一人留在寝室翻看书籍,一边等候赵嘉鹏的电话。 敲门声乍响,昝三邻直道又是哪个寝室的人来借蚊香,市一中的蚊子猖狂得令人发指,若是哪个寝室一晚没点蚊香,肯定不能入眠,那如雷鸣般的哼唱比□□炸药的杀伤力还盛,根本无法做到听而不闻的境界。 寝室门甫一打开,昝三邻睁大眼瞳不敢置信地看着门外两个突起而至的造访者,眸光迸射出惊喜的光芒,赵嘉鹏早就一个飞身扑了过来,一臂勾住他的肩胛,一手揉着他的发顶,眉角皆是化不开的笑意,大声道:“三邻,三邻!可想死我了!” “你……”昝三邻微敛眉尖,被他勒得有点难受,只得以肘推挪空隙,轻笑道,“你……你们怎么来了?”外来人员出入市一中极为严苛,没有相识的人到校门保安处填写的访客表,是无论如何也踏不进校门一步的。 赵嘉鹏这才想起门口还倚立着一人,于是松开了对昝三邻的桎|梏,笑道:“我哥有朋友在你学校当职工,他可真热情,还要带我们参观你的学校呢……我哪还等得及啊!就直奔你说过的宿舍门号来了……不过你的学校可真挺大的,我好不容易才找上这里来给你个惊喜的,怎样?见到我开不开心?”说罢还摆了个酷酷的造型以供景仰。 昝三邻忍不住给他一拳,笑骂道:“少装了。” 那力道不痛不痒的,赵嘉鹏却很受用,他一边揉揉被袭击的胸膛,一边东张西望打量起502寝室,整齐的桌椅床铺,墙上张贴着一张半新不旧的tvb玉女明星的海报,一张崭新的课程表。赵嘉鹏感兴趣地近前看了看,瞠目结舌了,课程安排得如此之满,足足比他多出三节课!他还嫌自己的课程比升考时还多呢,如今一对比这张课程表,赵嘉鹏顿觉头皮发麻,一天要上这么多节课,皮也会搓掉一层了吧。 感叹之余,目光落在一张简洁得只有枕褥的床铺,乐呵呵地道:“三邻,这是你的床吧?哎!当年你也是占这个位置的上铺,我就是你下铺的兄弟。”他坐在陈启亮的床边,思绪飞到遥远的过去里,丝毫没有察觉昝三邻略显慌乱的应答声。 当然了,这个角度,他根本无法看到一直站在门外的哥哥目光深邃的落在昝三邻的身上,甚至鬼使神差地贴身上前,伸出一手替他顺了顺被自己弄翘的发梢。 昝三邻抬眸讶然地后退一步,显然被他唐突的举止吓了一跳,颈后的寒毛悄然竖起,后背绷得紧紧的,像足了一只被猛兽盯上的小猎物。 赵嘉楷讪讪收回了手,指尖发梢的柔韧尤未散去,他不无遗憾地推了推眼镜,状似不经意地拾起那本反扣在桌上的书籍,瞟了一眼书名,道:“你喜欢看这种书?” “并没……”略微发颤的声音干涩而绵长,昝三邻正了正色,道,“随便翻翻。”那是安康带来的《仓央嘉措诗集》,他翻了一页,便爱不释手。 “什么书?”赵嘉鹏随口问道,他已将502寝室里里外外审查了遍,结论是寝室陈旧,阳台狭小,窗外的夜色被炽芒的灯火反噬,一点美感都没,还是自己念的高级中学更好! 手中的书被夺去,赵嘉楷亦不恼,只凉凉地道:“回头给你买一打,够你看一学期。” 赵嘉鹏脸色一变,忙将烫手芋丢回昝三邻,挨着他的肩膀笑道:“三邻,一起去吃饭,我的肚子快饿扁了。”他拍了拍肚子,却见昝三邻一副恍然大悟的折到储物柜前取钱,顿时又好气又好笑,将他的钱包丢回储物柜,“砰”一声合上柜门,哭笑不得地道:“又犯什么傻?需要你跟我哥抢埋单?他那人特爱面子,对羞|辱他面子的人从来都是不假辞色的,我们最好不好开罪他……” “可是……”昝三邻兀自苦恼,客从远方来,身为东道主的他理应美味佳肴款待,可他身家清白,储物柜里倒是余有两百来块,再多就得上校园取款机处取钱了,款待赵嘉楷这样身份的成功人士,他生活上再质朴也耻于买食堂的食物招待。 “他说得一点都没错。”赵嘉楷倚在门口冷冷地道。 昝三邻回头睇了赵嘉鹏一眼,后者脸上的笑意早已凝住,一副噤若寒蝉的可怜模样,想起他曾在电话里向自己痛诉过赵嘉楷这位“新型资|本主义家”盘剥他的日常生活费的恶行,心里一阵好笑,伸出一手拍了拍他的肩膀,以示宽慰,不曾留意到门外一双冷眸闪过寒意。 轿车安稳地停在一处富丽堂皇的酒店大门前,早有热情的泊车员上来将车驾入车库。 “我刚在有说错什么话了没?怎么感觉我哥好像又生我的气?”赵嘉鹏盯着哥哥笔直的后背悄声问昝三邻。 “没有吧。”昝三邻困惑地答道,虽说一路上赵嘉鹏说个没完,也无非是与之分享新校新朋友的点点滴滴,一点也没提及赵嘉楷,不过或许这些琐事他早就跟赵嘉楷分享过了罢,再听一次,只剩唠叨可言了。 “总是反复无常,也不知道跟着来干嘛。”赵嘉鹏嘀咕了一句,他算好时间出门,辗转一个多小时的车程就可以见到军训完的昝三邻的,但不知哪个环节出错,临出门时,赵嘉楷非要送他返校,不得已他只好全盘托出自己的行程打算,没成想,应酬素来繁忙的哥哥难得善心大发,亲自充当领路者。 赵嘉楷领先穿过酒店旋转门,迎面即将擦肩而过的男子步伐一滞,垂手侧立地叫了声“赵先生”。 赵嘉楷淡淡颔首,走了几步,才恍似想起什么,后头看了他一眼,微蹙剑眉:“小柯?” “正是,正是!”小柯忙上前两步,恭声道,“劳您惦记了。”只是毫无存在感的专职司机罢了,被这种人记得,不知是祸是福。 “他也在?”赵嘉楷揉了揉眉心,他可一点也不想跟那家伙不期而遇。 “在,在!跟小少爷在天心阁吃饭呢。”小柯毫不留情地打碎他的期望。 “小少爷?”赵嘉楷拧了拧眉,那家伙什么时候结的婚? “哦,不,”小柯意识到自己的话有了歧义,忙道,“老东家刚续弦不久,新夫人带来了小少爷。” 原来如此。 赵嘉楷嘴边挂起一丝冷笑,真想见见那家伙设下的鸿门宴啊,他回头看了一眼那两个愣傻了的高中生,盘算着让他俩先入席,自己去瞧瞧那个倒霉催的“小少爷”? 小柯察言观色早已炉火纯青,立即躬身伸出邀请之手,自家主子的秉性他还是能捉摸一二的,事后若是让他知晓自己巧遇了赵先生而没有第一时间告之他,别说丢了这份高薪工作了,走在大街上遭人兜头蒙上麻袋被痛殴一顿也未曾不会发生。 面面相觑的两个高中生懵懵懂懂的跟着赵嘉楷去见小柯的主子,昝三邻一时还未反应过来,现今社会还存有旧时“小少爷”的称呼?那得是怎样身世的人?对他而言,赵嘉鹏已经算是含着金钥匙出生的富二代了,也是赵家人捧着含着的宝贝,为人却不沾富二代常有的恶习,更遑论让人喊什么“小少爷”了。 当“天心阁”的雕花镀金大门被推开后,端坐正席的男子因餐宴被打断而脸露愠色之际,见着了不束之客,稍愕片刻,放下手中的酒杯,唇边漾出一丝似笑非笑:“呵?赵嘉楷。” 尾随而至的昝三邻惊异地发现,端坐席上的两人中,竟有一个是熟面孔。 第90章 端午节(7) (防盗章节) 时光荏苒,北方的冬雪鹅毛似的纷纷攘攘覆盖大地时,南下侵袭的寒流也不甘示弱的洒下一场薄雨斜寒笼罩h市,一声春雷一场细雨,寒峭之余,消瘦的花枝悄然被搬到闹市里,全城的角角落落也开始点缀起了春节喜庆的元素,而学子们既期待又焦虑的期末统考也终于姗姗而至了。 1月19至21号,三天统考时间,厌倦了被无休止题山试海肆意凌虐的火箭班优等生们迫不及待的期盼统考的铃声早点响起,只待考试尘埃落定之后,狠狠切断束缚于四肢百骸的无形绳索,痛痛快快迎接新年大假,好好放飞身心,养精蓄锐之后,又以饱满的精神迎接下一段充满挑战的旅程。 可当下最要紧的是考好每一科,这是所有学生的心声。 但凡大考,市一中都将教室布置成单人单桌的考场,一个班五六十人,六七十平的教室勉强也能挤得下,只是间隔不是很宽,一些别有用心的学生趁着监考老师不留意时拉长脖子斜着眼睛总归能偷看到一两题前后左右同学的答案。 火箭班则没有这个顾忌,为了杜绝作弊,每逢大考,各年级的火箭班必定有一半的学生被安排到实验楼去考,三十多个人一个教室,考试时稍微有点肢体动静也能立刻引起监考老师的注意,因此成绩较为真实,以此评定老师们的功绩也较为让人信服。 昝三邻的编号是被分配到实验楼去考的那一批,考场设在音乐室。最近一两周大概是全校师生进入紧张的复习阶段,音乐室鲜少有特长班学生光临,考试前大门一开,一股浓重的浊气迎面冲出,呛得开门的罗丹丹一阵猛咳,眼泪都窜出来了。 原本争先进来的学生也后退了一大步,待浊气稍稍弥散之后,大家忙不迭地拉开厚重的帷幔推开窗户,迎接清晨雨后的清新空气,门窗大开,清新空气很快击退了一室的浊气,大家才缓了口气,心情舒畅地找到自己的座位,随意抹抹桌面积淀的灰尘,其实灰尘并不明显,一些不太讲究的男生索性直接坐下看书,一边静候监考老师的到来。 昝三邻的座位安排在临窗,往下张望只看得到沾满了水汽的紫荆花枝叶,一两枝新生的枝杈悄悄伸到了三楼的窗边,怯头怯脑的打量着靠窗的昝三邻,偶尔能听到飞禽扑腾翅膀的声音,林叶间一两声清脆的鸟雀声相应和,南方再冷,飞禽总不至于进入冬眠,失去觅食的踪影。一阵寒风袭来,密集枝叶上的水珠儿串成一线,悉悉索索地洒下,楼下有人经过,只道又下雨了,慌忙招呼伙伴快步离开。 临窗的位置颇受大众的追捧,据说视野开阔,昝三邻却不以为然,他初三那会儿曾坐过一周,并没发觉临窗位置有何优势,反倒因为反光而瞧不清黑板上的字,茶余饭后只是一说,马上有人嚷着要跟他调位,他一调位,赵嘉鹏也闹着要调位,一副非要跟昝三邻绑在一块的架势,着实令班主任陈老师头疼了一阵。 考试的铃声已经响起,兴许是实验楼离教学楼较远,监考老师还未到来,而邱粤却出现了。他高大的身影出现在正门里,前排几位女生没由来的心跳加速,两颊生红,窥探的眼光怯怯的追随着他,见他将一条灰色羊毛围巾套在昝三邻的脖子上,虽然失落,却也松了口气,只要不是别的女生,她们就有机会。 同一考场的安康坐在最后排,他缩着脖子叫苦道:“二哥,我也冷,围巾借我……”邱粤也系着一条同款的灰色围巾,他素来为人慷慨,跟他借东西,鲜少会拒绝的,这会儿却乜着眼睛摇头笑道:“等会儿发了试卷,你就不冷了。” 安康还没反应过来,一旁的人已经哈哈笑了,安康一琢磨,不由大怒,居然被邱粤毒舌了!临考在即,拿了试卷就满头大汗,这不是诅咒他不会做题吗?文科他还是有把握的好不好! 羊毛围巾很暖,人久坐于窗前,难免抵抗不住寒气的入侵,昝三邻打从心底感激邱粤对他的无微不至,可他并不希望两人的关系曝光在太阳底下,平时勾肩搭背的,他尚有顾忌,总担心被意味不明的视线盯住,全然没有邱粤坦荡荡的心怀,一副光明正大的模样,或许他是敢作敢当的人,行事总是一派兵来将挡水来土掩的风格,才没有一点思想包袱。 第一场考的是语文,昝三邻信心十足,也没带什么资料进考场,那少得可怜的时间根本看不下多少知识点,他也不是投机取巧份子,平时复习到位,加诸基础扎实,一点也不担心会考差,如果非要担心的话,那就只有作文了,较之邱粤而言,他的文笔委实稚嫩得很啊。 复习的那段时间,昝三邻没少偷偷训练文笔,他每天给自己安排一篇小作文的任务,每篇取一事物进行描绘,以期熟能生巧。受视野局限,他也只能拿冬天操场、课后活动、傍晚云霞等等主题练笔,难免陷入了追求文采修饰刻求华丽的泥淖而不自知。 某天邱粤无意中翻到了他练笔用的本子,一边看一边勾起了唇瓣弧度,最终忍无可忍了,耸动着肩膀伏在床沿上窃笑不止。昝三邻原本没什么底气,一颗心惴惴的,见状便恼了,抓起枕头狠狠的砸向他,邱粤一边躲一边求饶,昝三邻哼了声,恹恹的收起本子,他自认为文字雕琢得尚有可取之处的,怎样也得赚得邱粤的一声称赞,哪料这家伙跟看智力不全的孩童计算11还要板着指头数答案的拙劣演算一样,实在可恼至极。 笑过之后,邱粤敛神正色,开始指出他文笔生硬幼稚的地方,昝三邻本来就好学,领悟也高,悉心听完他的讲解之后,这才恍然大悟,除了词汇过去雕琢糅合,文章蕴含的意境和人文情怀也单薄得可怜,正如邱粤所说的,他写的文字过于小气,局限内容狭小,不似男生的现实宏观,笔触可以见微知著。 邱粤毫无保留地指出他文笔的缺点,却不知昝三邻被他戳中了软肋,他眼眸低垂,黯然之色稍现即逝,心底微微泛起一丝刺疼。 因为不为人知的身体秘密,他对男女之间的划分评定极其敏感,邱粤状似不经意的点评,却深深重创了他一砖一瓦小心翼翼建立起来的自信,原来不管自己多怎么努力,也无法抚平这具缺陷的身体带给心灵的创伤,骨子里终归是缺了男子的一份刚气,畸形的身体到底培育不了健全的男儿心态。 邱粤敏锐地捕捉到了昝三邻低落的心情变化,微微讶异,他深知昝三邻从来不是会看轻自己的人,昝三邻自尊自爱,不卑不亢,有些许的执拗,碰上灰暗的现象还不懂随机应变,可为何偏偏在这一刻,邱粤隐隐察觉到了昝三邻眼眸内一闪而过的自轻自贱,他明明不是会妄自菲薄的人啊…… 邱粤纵然再聪明,又怎能理解昝三邻深锁在心底最不愿为人知的自卑一面? 所幸此次作文没有难度,昝三邻做完试卷后,轻轻吁了口气,抬腕看看手表,还有大半个小时才结束,他敛敛神,仔细审查一遍答卷,觉得没什么错漏,绷紧了的神经才稍稍放松,心思不由得飞到了楼上的物理实验室里,邱粤就分配在那里考试。 那个家伙,一定早就做完试卷了吧!作文会怎么写呢?这么平淡的作文题目,很难写得艳惊四座的吧!如此想着,昝三邻又想起了摸底考那次,邱粤的作文被严老师打了个58的高分数,当时赢来了许多人的称赞,到底是火箭班的学生,个个心高气傲,口中说佩服,心底意难平,总觉得自己发挥再好一点,指不定就捡了个满分了。 许多人总会下意识的诟病天才得天独厚的天分,无需怎么努力便能将听过一遍看过一次的文字烙印在脑中,跟开外挂一样,任是谁拥有这项无敌技能,想不成为天才也是很有难度。他们却往往忽略了初中学过的《伤仲永》的内容,过目不忘固然有之,但更多的是他们愿意去看去学去记,昝三邻考了个全县第一的头衔,没少赢得天才的称誉,可只有他知道,天才的背后藏有多少勤劳刻苦,别人只用两三小时记单词,他却花了更多的时间将单词倒背如流,天才的荣耀,得来不易! 结束的铃声响起时,大家基本上早已搁笔审查答卷了,只有一两个奋笔疾书,大概写作文的时候思维卡住了。监考老师有条不紊地收走了试卷,教室开始有人翻动资料讨论起题目了,陆杰忍住没参与讨论答案,上回质量测试,他就考完一科对一科的答案,由于数学没做好,对完答案却是影响了心情,被高承业批评了一顿,这次他俩拆开不同一考场,高承业更是再三叮嘱,严禁他重滔覆辙。 安康哭丧着脸扑倒昝三邻的背上,两只圆润的手藏到他的围巾下取暖,口中哀嚎道:“小三!冻死我了,我差点就要在冬眠中与世长辞了……” 考试中途,监考老师抵不住寒冷,上前把窗户关上了,隔音效果奇好的音乐室顿时暖如仲春。安康答题也很快,早早无所事事的趴在桌子上一边冬眠一边等交卷,他身胖体暖,穿的外套又厚实,整个身体胜似小火炉,所谓的“冻死”,其实就是记恨邱粤先前的愚弄,他不敢找邱粤算账,像这样把手指藏在邱粤一直宝贝着的昝三邻的脖子里取暖还不敢么? 陆杰玩性大起,也学着安康把冰冷的爪子藏到昝三邻的围巾下的肌肤里,冻得昝三邻打了个寒颤,安康的身体脂肪多,□□在外的手指即使是冷,也是有温度的冷,昝三邻根本不把这点凉意放在心上,可陆杰不同,他本来就体虚,冬天还没到呢,手手脚脚就冷如寒铁,这会儿写了两个多小时的试卷,手指早就冷僵了,塞到昝三邻的脖子里,他是暖了,昝三邻却冷得连连躲避,奈何安康压在他的背后,他难以动弹,只得抽气道:“别闹,太冷了!” 安康听他哆嗦着嗓音,才后知后觉的挪开了身体,胖乎乎的爪子兀自不愿离开围巾,笑哈哈地道:“二哥说了,拿了试卷就不冷的,要不,我给你找张试卷?”他对邱粤的新仇旧恨几乎都报复在昝三邻身上,心情一好,便作恶的挠了几下昝三邻,昝三邻无处可躲,推搡不过他俩,岔气笑了一阵,三人闹做了一团。 蓦地,安康的后衣领子被人提起,拉着他扔到一旁,安康猝不及防,吓了一跳,踉跄着后退了几步,扶住旁边的桌椅才堪堪稳定了身体不至于摔倒在地,抬头一见,果然是邱粤,气馁地嘟嚷道:“二哥,你臂力这么好,怎么不去奥运会上举重呢……” 陆杰见了来人,也识趣的偃旗息鼓了,乖乖的垂手站在一边装无害小白兔,眨着湿漉漉的眼珠儿笑道:“二哥,刚交卷呢,你就下来了?” “饿了。”邱粤简洁的说,上前替昝三邻整理被他俩弄乱的围巾。 经他一说,安康也觉得饿了,语文考两个半小时,他早餐积攒的能量早就消耗殆尽了,于是兴冲冲地道:“吃饭,吃饭!二哥,那道文言文题我做得头疼,你赞助一盘鱼头安慰安慰我呗……”所谓以形补形,在吃的方面,他素来百无禁忌。 八点半进的考场,现在才11点多,陆杰并不觉得饿,不过他见邱粤一口应承了安康的要求,于是提起了精神,为高承业谋取福利,于是高兴地道:“二哥,给我一碟猪蹄,我写字手都写僵硬了!”他不喜欢油腻的肉类,不过高承业喜欢,尤爱猪蹄,不管去哪儿吃饭,几乎必点这道菜。 “你呢?”邱粤低声问,不理会那两个自言自语的家伙。 “蛋羹。”昝三邻笑道,鸡蛋羹物美价廉,五毛钱一份足够就着米饭吃一顿,营养和味道还不错,他初来乍到时,研究过了食堂最经济实惠的菜莫过于鸡蛋羹了,几乎顿顿点,吃的心满意足,只是后来被邱粤缠上了,非要与他共用一张饭卡,才频频忍痛为他买其他品类的菜色。 想到这里,昝三邻不由感慨颇深,以前他替邱粤打菜留饭,受尽邱粤的蒙骗欺压,精打细算着每一分钱的用度,如今风水轮流转,恢复土豪身份的邱粤打点他的一切吃食,生怕他营养跟不上,宵夜顿顿是名贵的药膳食品,还担心他自尊心过重,将他的好意当做施舍,不愿承他这份情,索性“雨露均沾”,连同502室与432室所有人在内一并请了。 一行人说说笑笑地下实验楼,有人快步越过台阶赶到了前头去,昝三邻眼尖,这人可不正是邱粤的另一个舍友楼斐么?他原来也被分到了实验楼来考试!邱粤也见着了他,朝他挥了挥手,似乎也想招呼他一同上食堂,可惜楼斐别开了头,显然并不想与他们有所交集。 邱粤耸耸肩,大概对楼斐的反应已经习以为常了。楼斐自命清高,这是昝三邻早就领教了的,可身在火箭班又哪个不是自命为天之骄子的?像楼斐这样言辞犀利只顾呈口舌之快又孤傲不群的人,很容易树立敌人却不自知,想在火箭班交上朋友简直难如登天,当然他本人也根本不在意,他也曾有过因为知己的朋友,可惜后来话不投机导致决裂了,才开始觉得朋友也是累赘,还不如从来就没有,自己一个人活得更洒脱自在! 昝三邻永远不会知道,他曾有幸被楼斐千挑万选之后划入了可交心的朋友,只是邱粤出现之后,昝三邻又悲催的被划入了与邱粤是一丘之貉的品种,再也入不了楼斐的青睐。 统考最后一天,上午考英语,下午考历史与生物。 一大早,乌云覆盖了整个天空,恻恻阴风卷着密集的冷雨穿街过巷,裹得密密实实的陆杰缩着脖子出了寝室门,楼下的树木也萧萧瑟瑟的发着抖,他想起手机上带有温度显示软件,打开一看,5摄氏度,顿时一阵哆嗦,手机差点掉到地上。 南方湿冷的冬天,5摄氏度不啻于冰川时期突临,整个世界除了冷,依旧是冷。 8点30分,英语试卷发下来了,监考老师是邱粤的班主任李老师,他在期末工作上跟年级领导又有了很大的分歧,争执之下不分胜负,他耿耿于怀,趁着监考火箭班之余,又跑到年级领导的办公室里继续与他一争高下。 原本没有人注意到监考老师不在的,大家都埋头要么看给出的听力材料,要么做笔试部分的题目,有人等了半个小时了还没有听到广播里传来的听力录音,终于开始觉察到不对劲了,按照平时,听力是年级轮流播放的,可现在不仅没轮到高一播放听力,甚至别的高二高三的听力也没有听到播放…… “三邻,怎么回事啊?音箱坏了吗?”察觉不妙的人抬头找不到监考老师,只好寻求副班长解决问题了。 一石激起千层浪,大家顿时议论纷纷,有人甚至不满监考老师的不负责任。 平时门窗敞开,能听得到学校的铃声,可是今天太冷,音乐室门窗关的密密实实的,厚重的帷幔也拉下来了,开了灯,室内仿佛回暖了好几度了,写字的手都不似先前那般僵硬了。也怪音乐室的隔音效果太佳,听不到外面一丝动静,也不知是广播室出了故障,还是音乐室的音箱坏了。 昝三邻正在做第二道阅读题,闻言先维护了一下纪律,尔后走到窗前,将窗户推开一丝缝隙,播音贯入了音乐室,可惜不知道播的是哪个年级的,耳尖的人也听到了,不满的情绪迅速扩大,昝三邻忙安抚大家道:“大家先做笔试部分吧,等老师来了再联系广播室。” 话虽如此,昝三邻明显感觉到焦虑不安了,坐下重新看第二道阅读题时,心神不宁的,难以静下心来审题,试卷上每个字词他都熟悉,但串联在一起,又好像不明所以。 昝三邻如坐针毡,一遍又一遍地强制自己看题,偏偏越是强迫,越是焦躁,头脑陷入一团惶恐沼泽里,那次的摸底考,他从第三下降到96名,上一次的突袭考,他在班上名列第二,全校也进了前十,可这离他原本的校三之名差距太大了! 平时他可以装作并不在乎,内心深处却急切渴望拿优异的成绩肯定自己的价值,他想得到父母的认可,唯一的筹码也就只剩下优异的成绩了。 时间一秒又一秒从指间滑走,剩下40分钟了,若是平时,作文也写完了罢。可如今,依旧只完成了一二个阅读题,第二道阅读题还是勉强填完答案的…… 不能就此坐以待毙,昝三邻捏了捏拳头,霍地站了起来,桌凳摩擦地板发出难听的拉锯声,引起大家的目光,他合上试卷,抛下一句“我去找老师”便快步走出音乐室,轻轻阖上音乐室的大门,阻绝大家投注的目光。 昝三邻敲开了同楼的生物实验室的门,蓝天就在那里监考,见昝三邻出现在门口也意外地怔愣了一下,昝三邻尽量克制自己的焦躁,可言辞与语气却骗不了蓝天敏锐的耳目,终归是16岁的少年,遇上重要的大考,几个能做到淡定从容的? 既然他俩那么爱斗,那就斗个你死我活罢! 邱粤眯着眼睛冷冷的笑。 第91章 生日不快乐 这是传说中的房防盗章节啊…… 教师节前夕,全校学生紧锣密鼓的以自愿为原则捐款购买礼物送给授课老师做节日礼物,高一(3)班的生活委员叫罗丹丹,她认真地将筹来的钱一笔一笔地记录在案,三俩十、五十、一百,甚至有人捐了五百,她咋咋舌,合上本子,找姚慕青合计买什么礼物。 姚慕青看了一眼筹款名单,嘴角抽了抽,五百筹款前面的名字尤为刺眼,于是懒懒的给出了一些建议,无非是鲜花与蛋糕这些常年必送的礼品,这次筹款不菲,还可以再送一些丝巾钱包什么的,总之买什么都可以,就是别找她一起去挑选!姚慕青语气坚决,大概是碰也不想碰一下宋俊楠捐赠出的五百大元,仿佛那钱就是他本人似的。 罗丹丹也没想跟她一起去挑选礼物,她目光瞟到了教室后排一个男生身上,他托着腮随意翻看着书本,风从敞开的窗吹进来,抚动他额上的碎发,晕出一圈五彩光泽。 小鹿乱撞的心仿佛要跳出胸口,罗丹丹明白那是什么情绪,白皙的脸颊已然染上少女怀|春的红意,她强自克制内心的潮动,来到袁天哲的课桌前,如此这般轻声细语地陈述了大致意思,邀请副班长一同选购教师节礼物,如此天经地义的分内事怎容他拒绝呢? 可她错了,甩手副班长做得得心应手的袁天哲看也不看她一眼,换了另一手托腮,连婉拒的借口也无须找,只冷冷地丢了一句“没空”,继续把书页翻得刷刷响。 罗丹丹的眸光黯然明灭了一下,胸中的爱意愈加浓郁了一分,名为初恋苦中带涩的滋味蔓延到蓓蕾,少女怀|春总是诗,原来是如此的让人难以忘怀。 昝三邻吃惊地看着跟前这个双手合十的生活委员恳求的眼神,拒绝的话终归咽回肚子,颔首应承了下来。他脑海中全然没有怜香惜玉的概念,只想若然这样特殊的节日,他最想致敬的莫过于陈老师与叶老师夫妻俩,若非没有他俩为他着想替他争取,他也不可能安心坐在市一中的教室里朝着梦想的大门前进。 此前,昝三邻甚至不曾有过赠送礼物感谢恩师的念想,淳朴如他,能想得到的不过是依赖自己的努力赢得一纸迈入名校的通知书,以此感激恩师的期待。他从来没有想过送礼可以如此约定俗成堂而皇之地进行,百花镇中兢兢业业授课的教师并不比市一中的老师差,却从来没收过学生的一朵花一块蛋糕,或许有收过纸质并不好且音乐很单调的贺卡,也许也收过喷有劣质香气的明信片,心满意足的脸上露出的笑容依旧是欣慰的灿烂的,甚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骄傲。 这就是小地方与大城市的区别,这就是人与人之间维持在所谓的平等原则上的赤|裸|裸的倾斜秤杆。 昝三邻无力更改这里的法则,他在适应这里的法则,他也在坚持自己的原则。所以在得知自愿捐款的缘由时,他只是错愕了一下,也很爽快的掏钱,即便是额数最少的20元,即便那一刻,心还是没由来的疼了一下。20元,对大城市的学生而言,不过是一本包装华丽的画册杂志或是一张畅游小西湖一小时的船艇票价格而已,然则对昝三邻而言,却是半个月的早餐。应承与罗丹丹一同去选购教师节礼物,便想借机也购买一份赠送给百花三中的恩师,聊表寸心。 晚自习前,请了假的罗丹丹按约定来到校门口,打眼一瞧,昝三邻已等候多时,旁边还站着一脸不耐的袁天哲。罗丹丹一颗芳心又不争气地捣鼓如雷起来,轻碎的步伐下意识的加快,赶到他们跟前时,她低垂着头,甚至不敢问袁天哲为什么变更了主意,又愿意一同出来选购礼物了。 “走吧。”袁天哲面无表情地道,压根没认真听罗丹丹因迟到表示歉意的话。 门口保安扫了一眼通行条便放他们出去了,他在此工作几年,教师节前夕外出购礼的盛况,他早已司空见惯了。 校门口侧设有公交站点,也有不少的出租车候在一旁等到生意上门,罗丹丹只顾雀跃地跟在袁天哲身后,臆想那堵宽厚的后背可供自己依靠的情形,待上了公交车,才恍过了神,有点小失落,她鲜少搭乘公交,那浓郁的汽油味夹杂着不知什么化学混合物的浑浊味深深刺激着她的嗅觉,她自认为不属于娇生贵养一类,但让她混身于这处境,确非绅士应有的风度。 公车上还有空位,刚吃完晚饭的昝三邻更不愿意坐着,那段晕车的记忆太过鲜明,其实刚一上车,他就开始觉得胃在痉|挛,隐隐还有反刍的趋势。 “你晕车?”袁天哲皱眉,将他带到空调口下,按下他坐在位置上,转头对司机道,“师傅,麻烦把空调开大点。”那司机嘟嘟嚷嚷不太愿意的样子,但还是调大了空调。 “谢谢。”昝三邻笑了笑,袁天哲也没另寻空位坐下,就此站在他的身侧,像守护神一样。 罗丹丹正遗憾不能跟袁天哲肩并肩坐在同一排呢,此时见这等情形,虽则依然失落,也怨念自己竟然不属于晕车一类,但看到心仪的男生这般照顾他人,她又觉得暖心,似乎被他目光锁住的那人是自己。 他们是在繁华商业中心广场下车的,这里的商品琳琅满目,店面格调相对高雅,适合教师群体应用。 从一楼逛到四楼,他们手中成交品也逐渐多了起来,十个科任老师,还有两件就买齐了,罗丹丹不时地出谋划策,虽然只有昝三邻回应她,但感觉袁天哲在认真听她说话,便觉得履带传送匀速升向五楼的电梯爬得太快。 “咦?袁天哲?”一个清脆的女生声音蓦地传来,履带朝下传送的电梯一侧有道靓丽的身影擦肩错过。 袁天哲却听到了,他点点头,礼貌地道:“你好。”打量的眼光也吝于施与。 靓丽女子旁边站在一个姿容并不出众的女生,她追问道:“那是谁?咱们学校的男生吗?好帅诶!” 靓丽女子点点头,笑道:“三班的。”她抬头寻去,哪还有袁天哲的身影,眼眸深处透出失意,方才虽然只是一晃眼,但明显跟在袁天哲一侧的女生两手空空,东西全落在两个男生手里,而袁天哲竟然帮她提东西!那个女生是谁?他班上的吗?模样也没有多出彩啊! 另一端,罗丹丹佯笑道:“袁天哲,你怎么认识一班的班花啊?” “是谁?”袁天哲拧眉问。 “陶嫣然啊,”见袁天哲一副不解的神色,罗丹丹心头大喜,道,“就是刚才跟你打招呼的那个女生。” “不认识。”袁天哲搜寻的目光定在一家商店,对昝三邻道,“文房四宝店,你要找的。” 昝三邻也看到了它,于是率先走进这家专门笔墨纸砚的店铺。这几天他没少听蓝老师提起老同学叶老师的曾经,他才讶然知道原来叶老师多才多艺,尤擅书法,得奖无数……然现如今,陈老师的家里,一副装裱起来的书法也没有,不知世事历经了什么变故。 木架上陈列的毛笔种类繁多,价格也高低不一,店老板热心招待,一脸祥和的模样。 罗丹丹在店里转了一圈,无聊的左摸摸右掂掂,脚下踢到了一硬物,侧身摔倒时,连带地将一架子的宣纸一同推到。 昝三邻跟袁天哲忙将她拉起,而店老板则气急败坏地扶起木架子,看了看一地狼藉的宣纸,又瞪了瞪罗丹丹,宣纸倒没损破,罗丹丹也一副含泪愧疚的模样,店老板忍了忍,强自忍下了暴怒的情绪,抖了抖脸颊的肌|肉,狠声道:“你注意点,我还要做生意的!” 昝三邻很是过意不去,若然不是他来了这店,罗丹丹也不会招来这无妄之灾,忙不迭地再次跟店老板道歉,还指着那支标价上百元的据说是狼毫毛笔,决意买下它。 店老板这才缓和了脸色,这笔赚的虽不多,但聊胜于无啊! 昝三邻正在掏钱,一个低沉的男音蓦地响起:“这个,这个,还有这个,帮我包起来。” 店老板随着客人手指的方向看去,嘴角忍不住抽了抽,颤声问道:“先……先生,您是要买这几款吗?”得到首肯,他顾不上昝三邻了,忙先张罗着替客人包起指定的那几套昂贵的文房四宝。 “赵先生?”昝三邻惊异地看着突兀冒出的赵嘉楷,目光本能地四处寻找,赵嘉鹏不在?也对,又不是周末,他怎么可能出现在这里。 赵嘉楷似乎识懂了他的目光含义,隐忍下了胸中升起的怒意,他原本就是一肚子火从西餐厅出来的,却意外地看见昝三邻心急火燎地扶起闯祸的女生,好像有什么在他脑中轰然响了一记,来不及思索,人就已经来到了这家文房四宝店了,带着敌意的淡淡地扫了一眼罗丹丹,罗丹丹抖索了一下,什么呀!这大帅哥的目光怎么这么可怖啊! “你好,赵先生。”袁天哲礼貌地打招呼。 赵嘉楷点点头,笑道:“你们也来买礼物?” 昝三邻老实回道:“是我买。” 赵嘉楷“哦”了一声,笑道,“是买给我的吗?” 昝三邻怔了怔,他隐隐觉得赵嘉楷这玩笑不应朝他开,毕竟俩人连熟悉也谈不上。 “说起来,我的生日也快到了,”赵嘉楷接过已被店老板包装精美无比的盒子,递给他一叠钱,道,“连同他的那份,不用找了。” 店老板立即点头哈腰,笑眯眯地替昝三邻包装起那只毛笔。 “不……不必!”昝三邻断然拒绝,可赵嘉楷已转身而去,临走前对他道,“就当你欠我一份生日礼物吧,记住,我会来索取的。” “赵先生!”昝三邻望着赵嘉楷离去的背影有点无措。 “他搞什么啊?”袁天哲也困惑地嘟囔着。 罗丹丹懵了,这种属于言情小说中才会出现的高富帅男人的霸道行径难道不应该只专属于女生的吗? 第92章 期末考试 还是放防盗章节嗯 教师节前夕,全校学生紧锣密鼓的以自愿为原则捐款购买礼物送给授课老师做节日礼物,高一(3)班的生活委员叫罗丹丹,她认真地将筹来的钱一笔一笔地记录在案,三俩十、五十、一百,甚至有人捐了五百,她咋咋舌,合上本子,找姚慕青合计买什么礼物。 姚慕青看了一眼筹款名单,嘴角抽了抽,五百筹款前面的名字尤为刺眼,于是懒懒的给出了一些建议,无非是鲜花与蛋糕这些常年必送的礼品,这次筹款不菲,还可以再送一些丝巾钱包什么的,总之买什么都可以,就是别找她一起去挑选!姚慕青语气坚决,大概是碰也不想碰一下宋俊楠捐赠出的五百大元,仿佛那钱就是他本人似的。 罗丹丹也没想跟她一起去挑选礼物,她目光瞟到了教室后排一个男生身上,他托着腮随意翻看着书本,风从敞开的窗吹进来,抚动他额上的碎发,晕出一圈五彩光泽。 小鹿乱撞的心仿佛要跳出胸口,罗丹丹明白那是什么情绪,白皙的脸颊已然染上少女怀|春的红意,她强自克制内心的潮动,来到袁天哲的课桌前,如此这般轻声细语地陈述了大致意思,邀请副班长一同选购教师节礼物,如此天经地义的分内事怎容他拒绝呢? 可她错了,甩手副班长做得得心应手的袁天哲看也不看她一眼,换了另一手托腮,连婉拒的借口也无须找,只冷冷地丢了一句“没空”,继续把书页翻得刷刷响。 罗丹丹的眸光黯然明灭了一下,胸中的爱意愈加浓郁了一分,名为初恋苦中带涩的滋味蔓延到蓓蕾,少女怀|春总是诗,原来是如此的让人难以忘怀。 昝三邻吃惊地看着跟前这个双手合十的生活委员恳求的眼神,拒绝的话终归咽回肚子,颔首应承了下来。他脑海中全然没有怜香惜玉的概念,只想若然这样特殊的节日,他最想致敬的莫过于陈老师与叶老师夫妻俩,若非没有他俩为他着想替他争取,他也不可能安心坐在市一中的教室里朝着梦想的大门前进。 此前,昝三邻甚至不曾有过赠送礼物感谢恩师的念想,淳朴如他,能想得到的不过是依赖自己的努力赢得一纸迈入名校的通知书,以此感激恩师的期待。他从来没有想过送礼可以如此约定俗成堂而皇之地进行,百花镇中兢兢业业授课的教师并不比市一中的老师差,却从来没收过学生的一朵花一块蛋糕,或许有收过纸质并不好且音乐很单调的贺卡,也许也收过喷有劣质香气的明信片,心满意足的脸上露出的笑容依旧是欣慰的灿烂的,甚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骄傲。 这就是小地方与大城市的区别,这就是人与人之间维持在所谓的平等原则上的赤|裸|裸的倾斜秤杆。 昝三邻无力更改这里的法则,他在适应这里的法则,他也在坚持自己的原则。所以在得知自愿捐款的缘由时,他只是错愕了一下,也很爽快的掏钱,即便是额数最少的20元,即便那一刻,心还是没由来的疼了一下。20元,对大城市的学生而言,不过是一本包装华丽的画册杂志或是一张畅游小西湖一小时的船艇票价格而已,然则对昝三邻而言,却是半个月的早餐。应承与罗丹丹一同去选购教师节礼物,便想借机也购买一份赠送给百花三中的恩师,聊表寸心。 晚自习前,请了假的罗丹丹按约定来到校门口,打眼一瞧,昝三邻已等候多时,旁边还站着一脸不耐的袁天哲。罗丹丹一颗芳心又不争气地捣鼓如雷起来,轻碎的步伐下意识的加快,赶到他们跟前时,她低垂着头,甚至不敢问袁天哲为什么变更了主意,又愿意一同出来选购礼物了。 “走吧。”袁天哲面无表情地道,压根没认真听罗丹丹因迟到表示歉意的话。 门口保安扫了一眼通行条便放他们出去了,他在此工作几年,教师节前夕外出购礼的盛况,他早已司空见惯了。 校门口侧设有公交站点,也有不少的出租车候在一旁等到生意上门,罗丹丹只顾雀跃地跟在袁天哲身后,臆想那堵宽厚的后背可供自己依靠的情形,待上了公交车,才恍过了神,有点小失落,她鲜少搭乘公交,那浓郁的汽油味夹杂着不知什么化学混合物的浑浊味深深刺激着她的嗅觉,她自认为不属于娇生贵养一类,但让她混身于这处境,确非绅士应有的风度。 公车上还有空位,刚吃完晚饭的昝三邻更不愿意坐着,那段晕车的记忆太过鲜明,其实刚一上车,他就开始觉得胃在痉|挛,隐隐还有反刍的趋势。 “你晕车?”袁天哲皱眉,将他带到空调口下,按下他坐在位置上,转头对司机道,“师傅,麻烦把空调开大点。”那司机嘟嘟嚷嚷不太愿意的样子,但还是调大了空调。 “谢谢。”昝三邻笑了笑,袁天哲也没另寻空位坐下,就此站在他的身侧,像守护神一样。 罗丹丹正遗憾不能跟袁天哲肩并肩坐在同一排呢,此时见这等情形,虽则依然失落,也怨念自己竟然不属于晕车一类,但看到心仪的男生这般照顾他人,她又觉得暖心,似乎被他目光锁住的那人是自己。 他们是在繁华商业中心广场下车的,这里的商品琳琅满目,店面格调相对高雅,适合教师群体应用。 从一楼逛到四楼,他们手中成交品也逐渐多了起来,十个科任老师,还有两件就买齐了,罗丹丹不时地出谋划策,虽然只有昝三邻回应她,但感觉袁天哲在认真听她说话,便觉得履带传送匀速升向五楼的电梯爬得太快。 “咦?袁天哲?”一个清脆的女生声音蓦地传来,履带朝下传送的电梯一侧有道靓丽的身影擦肩错过。 袁天哲却听到了,他点点头,礼貌地道:“你好。”打量的眼光也吝于施与。 靓丽女子旁边站在一个姿容并不出众的女生,她追问道:“那是谁?咱们学校的男生吗?好帅诶!” 靓丽女子点点头,笑道:“三班的。”她抬头寻去,哪还有袁天哲的身影,眼眸深处透出失意,方才虽然只是一晃眼,但明显跟在袁天哲一侧的女生两手空空,东西全落在两个男生手里,而袁天哲竟然帮她提东西!那个女生是谁?他班上的吗?模样也没有多出彩啊! 另一端,罗丹丹佯笑道:“袁天哲,你怎么认识一班的班花啊?” “是谁?”袁天哲拧眉问。 “陶嫣然啊,”见袁天哲一副不解的神色,罗丹丹心头大喜,道,“就是刚才跟你打招呼的那个女生。” “不认识。”袁天哲搜寻的目光定在一家商店,对昝三邻道,“文房四宝店,你要找的。” 昝三邻也看到了它,于是率先走进这家专门笔墨纸砚的店铺。这几天他没少听蓝老师提起老同学叶老师的曾经,他才讶然知道原来叶老师多才多艺,尤擅书法,得奖无数……然现如今,陈老师的家里,一副装裱起来的书法也没有,不知世事历经了什么变故。 木架上陈列的毛笔种类繁多,价格也高低不一,店老板热心招待,一脸祥和的模样。 罗丹丹在店里转了一圈,无聊的左摸摸右掂掂,脚下踢到了一硬物,侧身摔倒时,连带地将一架子的宣纸一同推到。 昝三邻跟袁天哲忙将她拉起,而店老板则气急败坏地扶起木架子,看了看一地狼藉的宣纸,又瞪了瞪罗丹丹,宣纸倒没损破,罗丹丹也一副含泪愧疚的模样,店老板忍了忍,强自忍下了暴怒的情绪,抖了抖脸颊的肌|肉,狠声道:“你注意点,我还要做生意的!” 昝三邻很是过意不去,若然不是他来了这店,罗丹丹也不会招来这无妄之灾,忙不迭地再次跟店老板道歉,还指着那支标价上百元的据说是狼毫毛笔,决意买下它。 店老板这才缓和了脸色,这笔赚的虽不多,但聊胜于无啊! 昝三邻正在掏钱,一个低沉的男音蓦地响起:“这个,这个,还有这个,帮我包起来。” 店老板随着客人手指的方向看去,嘴角忍不住抽了抽,颤声问道:“先……先生,您是要买这几款吗?”得到首肯,他顾不上昝三邻了,忙先张罗着替客人包起指定的那几套昂贵的文房四宝。 “赵先生?”昝三邻惊异地看着突兀冒出的赵嘉楷,目光本能地四处寻找,赵嘉鹏不在?也对,又不是周末,他怎么可能出现在这里。 赵嘉楷似乎识懂了他的目光含义,隐忍下了胸中升起的怒意,他原本就是一肚子火从西餐厅出来的,却意外地看见昝三邻心急火燎地扶起闯祸的女生,好像有什么在他脑中轰然响了一记,来不及思索,人就已经来到了这家文房四宝店了,带着敌意的淡淡地扫了一眼罗丹丹,罗丹丹抖索了一下,什么呀!这大帅哥的目光怎么这么可怖啊! “你好,赵先生。”袁天哲礼貌地打招呼。 赵嘉楷点点头,笑道:“你们也来买礼物?” 昝三邻老实回道:“是我买。” 赵嘉楷“哦”了一声,笑道,“是买给我的吗?” 昝三邻怔了怔,他隐隐觉得赵嘉楷这玩笑不应朝他开,毕竟俩人连熟悉也谈不上。 “说起来,我的生日也快到了,”赵嘉楷接过已被店老板包装精美无比的盒子,递给他一叠钱,道,“连同他的那份,不用找了。” 店老板立即点头哈腰,笑眯眯地替昝三邻包装起那只毛笔。 “不……不必!”昝三邻断然拒绝,可赵嘉楷已转身而去,临走前对他道,“就当你欠我一份生日礼物吧,记住,我会来索取的。” “赵先生!”昝三邻望着赵嘉楷离去的背影有点无措。 “他搞什么啊?”袁天哲也困惑地嘟囔着。 罗丹丹懵了,这种属于言情小说中才会出现的高富帅男人的霸道行径难道不应该只专属于女生的吗? 第93章 劫数 防盗章节嗯 次日午后陆续有学生返校,陈启亮率先打破502室的静谧,漫长的7天假期于他而言有点乏味,无非找找旧同学打打球唱唱k,昨晚接到昝三邻打来的电话好生兴奋,差点没忍住直接返校,他醒的晚了,匆匆扒拉了几口午饭就拎着大包小包搭公车返校了。 推门见昝三邻正倚在自己的床上看书,陈启亮挂起灿烂的笑容,高声道:“午饭吃了没?我带了很多好吃的零食回来,特别是我妈做的糯米糕,可好吃了。”一边将零食摆放到昝三邻的跟前,一边打眼扫过上铺,属于昝三邻的床上果真还躺在一人,那就是昨晚昝三邻口中所说的迟来报到的二班学生?怎么睡这么死? 昝三邻捻起一块糯米糕咬了一口,眼睛一亮,笑道:“真好吃!”他昨晚吃得撑了,熄灯了还睡不着,搬着凳子到门口走廊借着昏暗的走道灯看书,宿管阿姨也没楼层巡查,整栋楼静悄悄的,只有蚊子滑动翅膀的声音。在跟蚊子打游击中败下阵之后,昝三邻只好退回寝室,届时鸠占鹊巢的邱粤呼吸悠长,睡得正香甜,昝三邻无奈地躺在陈启亮床上辗转反侧,也不知何时入了睡,做了几个光怪的梦,醒来已是午时,依旧未觉饥饿感,打定主意晚上再一并解决三餐,陈启亮就带着种类繁杂的零食回来了。 听他一声赞,陈启亮很高兴,道:“这一盒都归你了,快点吃完,不然胖子回来你就吃不着了。” 昝三邻笑盈盈地打趣道:“不留一点给袁天哲吗?” “留留留!”陈启亮拍了拍另一盒,尔后擦觉到了昝三邻的恶趣,狠狠挠了一下他的痒痒,骂到,“三邻,你跟胖子他们学坏了!” 他拢共带了四盒糯米糕,回来之前也盘算好了,昝三邻跟袁天哲各留一盒,还有两盒给其他舍友。不能怨他偏袒,这次带来的东西太多,其次,袁天哲是他偶像,自然独占一盒,昝三邻过于温和恬淡,素来不跟任何人争抢,偏偏舍友中有个如狼似虎的吃货胖子,不留一盒给他,糯米糕渣都瞧不见一点。 昝三邻没能躲过他的挠痒,吃吃地笑了一通,突然笑声变作了抽气声,原来玩闹时牵动了食指伤口,昝三邻忙告饶。陈启亮这才发现了他的伤口,脸色一变,连珠炮的问:“你的手怎么弄伤了?很疼吗?看了医生没?” “不碍事。”昝三邻安慰道,伤口依旧疼,特别是整只手不能使力,伤口一旦拉动,尚未愈合的伤口则会涌出鲜血,这几天他凡事小心,可日常诸事难免操劳,砂带一天总要换几次。因玩闹而出血,这还是第一回。 “行了,大热天的你快去洗个凉水澡吧,汗味都出来了。”昝三邻寻了个借口支开陈启亮,只恐换纱带时伤口的丑陋吓着了他。 陈启亮应了一声,转去洗浴室后又悄声摸了回来,见昝三邻低头熟练地解开染红了的纱带,伤口也暴露在陈启亮跟前,他大吃一惊,失声道:“伤口这么深,是怎么弄的?”坏死的肉翻开约有两厘米之长,隐隐可见森森白骨,光是看着都觉得恐怖森然令人头皮发寒,更何况是患者自己? 昝三邻快捷地换好纱带,避重就轻解释道,“自己笨手笨脚不小心弄的,伤口看着很严重,其实过几天就结痂的。”借着催促道,“你快去洗澡啊。” 陈启亮不语,能将一张纸折成千百种花样的手会笨拙地弄伤自己? 见他沉郁着脸,昝三邻又好言宽慰他几句,倒弄得深可见骨的伤口是长在陈启亮手指上似的。 陈启亮勉强牵出一丝浅笑,将糯米糕的盒子推到他跟前道:“你多吃一点,我妈说了,糯米糕很有营养,不够我再让我妈做几盘,下午再回家……”他家离市一中只有大半小时的车程,几路公车直达,回家极方便。 昝三邻一边吃着糯米糕一边打断他的话:“弄糯米糕需要准备很多材料的,你别麻烦阿姨了。”细吃大概有十几种材料,难怪这么好吃。 蓦地,一个黏糊的声音传来:“拿块给我尝尝……”一条黝黑壮实的臂膀自上铺探了下来,不是邱粤又是谁? “嗨!”陈启亮主动与他打招呼,讶然地发现这家伙居然只着一条裤衩,玩裸|睡? 邱粤懒懒地“嗯”了声,迟迟未见昝三邻分食,人也清醒了些许,干脆探出头道,“拿块我尝尝!” “先刷牙!”昝三邻皱眉道。 “吃完再刷。”邱粤也拧眉了。 “不行!刷了再吃!”昝三邻坚持。 “牙是我的,我爱吃完再刷就吃完再刷!”邱粤心头微愠,这下彻底醒了。 “糕点是我的,你不刷牙就不给你。”昝三邻针锋相对。 陈启亮不可思议地睁大双眼,卧槽,什么状况?性情温驯的昝三邻……居然在跟一个陌生人置气? 气氛正胶合,气势正盛的邱粤蓦地服软了,他泄气地将下巴搁再床沿上,有气无力地道:“我饿了,没力气去刷牙……” 昝三邻不理睬他,只将糯米糕吃得啧啧作响,怎么看都显得故意为之。 震惊过大,陈启亮凌乱了,怎么感觉他俩在上演一场没有序幕就悄然落幕的战争影片?而结果竟是一只小白兔战胜一头大黑熊? 将昝三邻比喻成小白兔意外的形象,陈启亮不由乐了,在包里翻了一阵,挑选了几样蔬菜饼干递给他,笑道:“也来尝尝这种口味的饼干,挺适合你的。” “哪能一下子吃这么多?”昝三邻笑道,糖果饼干他并不太热衷,兴许是从小没吃过多少块,如今对它们也没什么执念。 邱粤冷眼旁观,胸中滋生一股莫名的郁闷,昝三邻待别人笑语盈盈,待自己却冷口黑脸,落差之大,犹似云泥之别。 哪一天只教他心里眼中唯有自己一人方好,邱粤眯着眼睛想。 待他刷完牙,昝三邻果真留了几块糯米糕给他,糕点香甜软糯,十分可口,邱粤心情大好,推着昝三邻道:“吃饭去了。” 草草冲了水就出来的陈启亮问道:“三邻,你没吃午饭吗?” “我不饿,”昝三邻看了看手腕时间,12点多,午饭供给尚未结束,于是回头对邱粤道,“你去吃吧。” “我没钱!”邱粤理直气壮地道。 昝三邻无奈地翻开饭卡递给他,提醒道:“记得还钱。” 闻言,邱粤差点捧不住一张小小的饭卡,这年头,欠债的才是大爷吧?有像他这样直接催债的吗? 下午,502寝室除了袁天哲,其他人员已到齐,一边吃着零食一边将话题集中到时隔一月方姗姗来迟的新生身上。 “哎,同学,你是哪个学校考来的?”安康率先发问,原本吃东西的时候他只专心对付食物的,奈何这个小长假回家之后,亲朋好友看着他又横向发展了的身体个个询问市一中的伙食是不是太好了,问多了,连他父母也烦了,开始勒令他节食,尤其是零食。 “c市一中,”邱粤拆开一包不知谁带来的薯片津津有味地吃着,安康咽了几口唾沫,没能抵抗住诱|惑,伸手夺过了整包薯片。 余人惊讶不已,高承业道:“h省的c市?”他常闻外省教育质量比沿海地区好很多,学生也比沿海学生刻苦,如今看来确实真的,否则他怎么考到h市第二名这么高的分数? 邱粤笑道:“以前我老爸在c市工作,这两年调到h市来了,我的户口也跟着变动了。” 陈启亮也道:“我只听说中途转回外省升考的同学,今儿新鲜了,竟遇着一个从外省转来升考的。”内陆省份人员大多到沿海地区谋生,携带的子女却每每要返回原籍升考,此现象屡见不鲜,像邱粤这种情况的却是凤毛麟角。 吴凰问:“那c市的试卷跟h市的试卷哪种简单??” “都很简单。”邱粤撕了包泡芙,这次他有了防备,轻易地躲过安康的偷袭,控诉道,“胖子,不待这样欺负新生的!” “我们的语文老师说了,新生就是用来欺负的!”理直气壮的安康干脆将喜欢的零食悉数扫到自己的床上,也不管父母的三申五令了,胖又不是罪?古人尚且云:能吃是福! “这么凶悍的老师?我可是新生中的新生,岂不是死翘翘了?”邱粤状若惶恐不安的模样,嘴边却勾起一丝玩味的笑意。 “你又不是我们三班的!”吴凰小声嘀咕道,火箭班是按照成绩分配的,1至5名分别去到1至5班,6至10名又依次分到1至5班,所以2班总成绩怎样都比3班的强,谁会舍强求弱? 偏偏有个另类的,邱粤笑道:“我去申请调到3班来,你们不反对吧?” 陆杰高兴地道:“好啊好啊,诶?你该不会也要调来我们寝室吧?”他虽然还有小孩心性,却是个好强的,袁天哲昝三邻这样的高山就是他要征服的,再来座更高的山,他只有高兴的份,故此最新接受邱粤的进驻。 “正有此意。”邱粤一笑,原本他也只是随口一说,哪料如此一想,貌似更有趣,于是打定主意,3班,502寝室,他志在必得。 “2班的班主任会放行吗?”高承业问,心里挺同情这个班主任的,终于盼来了全班第一的学生,结果这位学生却生了二心,要叛逃到3班。 邱粤揉揉鼻子,这确实是个难题,哪个班主任争的不是尖子生?得想个法子…… “调班调班,我们都喊你二哥!”陆杰大放福利,全校第二号人物,喊声二哥不为过。 “千万别!”邱粤忙制止道,“二”这个数字也不知从什么时候开始成了洪水猛兽,男生们总对它避而远之。 陆杰却是个不听劝的主,高兴地道:“二哥来了,咱们寝室可以正式排名了!” 邱粤黑线。 “那个,你睡觉打呼噜吗?”陈启亮像想起了什么不得了的事情,赶忙问。 邱粤满额黑线。 只有一人在窃窃偷笑,眉角眼梢全是幸灾乐祸,不是昝三邻又是谁? 第94章 你带我走吧 放一下防盗章节嗯 市一中阅兵仪式暨表彰大会设在军训的最后一天举办,操场上飘荡起激昂大气的音乐,光是彩排就用了一个早上的时间。 下午两点,沉积了将近一周的太阳终于冲破了厚重的云层以睥睨之势君临天下,校方领导正端坐在浓荫覆盖下的主办台上神采飞扬地向应邀而至的教育局高层人员吹嘘着本届新生的体质优于一同军训的高二级,类似皮肤过敏、抽筋、长痱子等等疑难杂症大大减少,连中暑也仅现……所幸个位数的数据尚宣之于口,新生接二连三中暑倒下的汇报接踵而至,随同的医护人员一时紧缺……校方领导的脸涨得赤红赤红的,不知是替中暑的中暑人员着急,抑是难以在高层人士面前自圆其说。 基于种种突发事件,校方大手笔地给参加阅兵仪式的军训生每人派发一瓶矿泉水,阅兵仪式前的军训总结也缩减为三人轮流演讲——教育局副局长、带队教官、正校长。 下午两点,沉积了将近一周的太阳终于冲破了厚重的云层以睥睨之势君临天下,校方领导正端坐在浓荫覆盖下的主办台上神采飞扬地向应邀而至的教育局高层人员吹嘘着本届新生的体质优于一同军训的高二级,类似皮肤过敏、抽筋、长痱子等等疑难杂症大大减少,连中暑也仅现……所幸个位数的数据尚宣之于口,新生接二连三中暑倒下的汇报接踵而至,随同的医护人员一时紧缺……校方领导的脸涨得赤红赤红的,不知是替中暑的中暑人员着急,抑是难以在高层人士面前自圆其说。 基于种种突发事件,校方大手笔地给参加阅兵仪式的军训生每人派发一瓶矿泉水,阅兵仪式前的军训总结也缩减为三人轮流演讲——教育局副局长、带队教官、正校长。 随后进行的阅兵仪式上,安康充当了高一(3)班的摄影师,他因不可抗拒的因素无缘参加阅兵式,只得用这种方式参与班集体活动,所谓与有荣焉,正是如是。 接受检阅完毕已将近五点,表彰大会上才迎来了高|潮,高一有三十个班级,将近一半的班级被评为军训先进集体,高一(3)班也在其列,姚慕青上台领奖时,连宋俊楠也鼓掌如雷,在这一刻,集体的荣耀似乎驱散了个人的恩怨阴云,那些丝恩发怨的芝麻绿豆尤显得不值一提。 晚上各班级自发为教官举办饯别派对,昝三邻有约不能出席,只凑了份钱让陈启亮带去买礼,独自一人留在寝室翻看书籍,一边等候赵嘉鹏的电话。 敲门声乍响,昝三邻直道又是哪个寝室的人来借蚊香,市一中的蚊子猖狂得令人发指,若是哪个寝室一晚没点蚊香,肯定不能入眠,那如雷鸣般的哼唱比□□炸药的杀伤力还盛,根本无法做到听而不闻的境界。 寝室门甫一打开,昝三邻睁大眼瞳不敢置信地看着门外两个突起而至的造访者,眸光迸射出惊喜的光芒,赵嘉鹏早就一个飞身扑了过来,一臂勾住他的肩胛,一手揉着他的发顶,眉角皆是化不开的笑意,大声道:“三邻,三邻!可想死我了!” “你……”昝三邻微敛眉尖,被他勒得有点难受,只得以肘推挪空隙,轻笑道,“你……你们怎么来了?”外来人员出入市一中极为严苛,没有相识的人到校门保安处填写的访客表,是无论如何也踏不进校门一步的。 赵嘉鹏这才想起门口还倚立着一人,于是松开了对昝三邻的桎|梏,笑道:“我哥有朋友在你学校当职工,他可真热情,还要带我们参观你的学校呢……我哪还等得及啊!就直奔你说过的宿舍门号来了……不过你的学校可真挺大的,我好不容易才找上这里来给你个惊喜的,怎样?见到我开不开心?”说罢还摆了个酷酷的造型以供景仰。 昝三邻忍不住给他一拳,笑骂道:“少装了。” 那力道不痛不痒的,赵嘉鹏却很受用,他一边揉揉被袭击的胸膛,一边东张西望打量起502寝室,整齐的桌椅床铺,墙上张贴着一张半新不旧的tvb玉女明星的海报,一张崭新的课程表。赵嘉鹏感兴趣地近前看了看,瞠目结舌了,课程安排得如此之满,足足比他多出三节课!他还嫌自己的课程比升考时还多呢,如今一对比这张课程表,赵嘉鹏顿觉头皮发麻,一天要上这么多节课,皮也会搓掉一层了吧。 感叹之余,目光落在一张简洁得只有枕褥的床铺,乐呵呵地道:“三邻,这是你的床吧?哎!当年你也是占这个位置的上铺,我就是你下铺的兄弟。”他坐在陈启亮的床边,思绪飞到遥远的过去里,丝毫没有察觉昝三邻略显慌乱的应答声。 当然了,这个角度,他根本无法看到一直站在门外的哥哥目光深邃的落在昝三邻的身上,甚至鬼使神差地贴身上前,伸出一手替他顺了顺被自己弄翘的发梢。 昝三邻抬眸讶然地后退一步,显然被他唐突的举止吓了一跳,颈后的寒毛悄然竖起,后背绷得紧紧的,像足了一只被猛兽盯上的小猎物。 赵嘉楷讪讪收回了手,指尖发梢的柔韧尤未散去,他不无遗憾地推了推眼镜,状似不经意地拾起那本反扣在桌上的书籍,瞟了一眼书名,道:“你喜欢看这种书?” “并没……”略微发颤的声音干涩而绵长,昝三邻正了正色,道,“随便翻翻。”那是安康带来的《仓央嘉措诗集》,他翻了一页,便爱不释手。 “什么书?”赵嘉鹏随口问道,他已将502寝室里里外外审查了遍,结论是寝室陈旧,阳台狭小,窗外的夜色被炽芒的灯火反噬,一点美感都没,还是自己念的高级中学更好! 手中的书被夺去,赵嘉楷亦不恼,只凉凉地道:“回头给你买一打,够你看一学期。” 赵嘉鹏脸色一变,忙将烫手芋丢回昝三邻,挨着他的肩膀笑道:“三邻,一起去吃饭,我的肚子快饿扁了。”他拍了拍肚子,却见昝三邻一副恍然大悟的折到储物柜前取钱,顿时又好气又好笑,将他的钱包丢回储物柜,“砰”一声合上柜门,哭笑不得地道:“又犯什么傻?需要你跟我哥抢埋单?他那人特爱面子,对羞|辱他面子的人从来都是不假辞色的,我们最好不好开罪他……” “可是……”昝三邻兀自苦恼,客从远方来,身为东道主的他理应美味佳肴款待,可他身家清白,储物柜里倒是余有两百来块,再多就得上校园取款机处取钱了,款待赵嘉楷这样身份的成功人士,他生活上再质朴也耻于买食堂的食物招待。 “他说得一点都没错。”赵嘉楷倚在门口冷冷地道。 昝三邻回头睇了赵嘉鹏一眼,后者脸上的笑意早已凝住,一副噤若寒蝉的可怜模样,想起他曾在电话里向自己痛诉过赵嘉楷这位“新型资|本主义家”盘剥他的日常生活费的恶行,心里一阵好笑,伸出一手拍了拍他的肩膀,以示宽慰,不曾留意到门外一双冷眸闪过寒意。 轿车安稳地停在一处富丽堂皇的酒店大门前,早有热情的泊车员上来将车驾入车库。 “我刚在有说错什么话了没?怎么感觉我哥好像又生我的气?”赵嘉鹏盯着哥哥笔直的后背悄声问昝三邻。 “没有吧。”昝三邻困惑地答道,虽说一路上赵嘉鹏说个没完,也无非是与之分享新校新朋友的点点滴滴,一点也没提及赵嘉楷,不过或许这些琐事他早就跟赵嘉楷分享过了罢,再听一次,只剩唠叨可言了。 “总是反复无常,也不知道跟着来干嘛。”赵嘉鹏嘀咕了一句,他算好时间出门,辗转一个多小时的车程就可以见到军训完的昝三邻的,但不知哪个环节出错,临出门时,赵嘉楷非要送他返校,不得已他只好全盘托出自己的行程打算,没成想,应酬素来繁忙的哥哥难得善心大发,亲自充当领路者。 赵嘉楷领先穿过酒店旋转门,迎面即将擦肩而过的男子步伐一滞,垂手侧立地叫了声“赵先生”。 赵嘉楷淡淡颔首,走了几步,才恍似想起什么,后头看了他一眼,微蹙剑眉:“小柯?” “正是,正是!”小柯忙上前两步,恭声道,“劳您惦记了。”只是毫无存在感的专职司机罢了,被这种人记得,不知是祸是福。 “他也在?”赵嘉楷揉了揉眉心,他可一点也不想跟那家伙不期而遇。 “在,在!跟小少爷在天心阁吃饭呢。”小柯毫不留情地打碎他的期望。 “小少爷?”赵嘉楷拧了拧眉,那家伙什么时候结的婚? “哦,不,”小柯意识到自己的话有了歧义,忙道,“老东家刚续弦不久,新夫人带来了小少爷。” 原来如此。 赵嘉楷嘴边挂起一丝冷笑,真想见见那家伙设下的鸿门宴啊,他回头看了一眼那两个愣傻了的高中生,盘算着让他俩先入席,自己去瞧瞧那个倒霉催的“小少爷”? 小柯察言观色早已炉火纯青,立即躬身伸出邀请之手,自家主子的秉性他还是能捉摸一二的,事后若是让他知晓自己巧遇了赵先生而没有第一时间告之他,别说丢了这份高薪工作了,走在大街上遭人兜头蒙上麻袋被痛殴一顿也未曾不会发生。 面面相觑的两个高中生懵懵懂懂的跟着赵嘉楷去见小柯的主子,昝三邻一时还未反应过来,现今社会还存有旧时“小少爷”的称呼?那得是怎样身世的人?对他而言,赵嘉鹏已经算是含着金钥匙出生的富二代了,也是赵家人捧着含着的宝贝,为人却不沾富二代常有的恶习,更遑论让人喊什么“小少爷”了。 当“天心阁”的雕花镀金大门被推开后,端坐正席的男子因餐宴被打断而脸露愠色之际,见着了不束之客,稍愕片刻,放下手中的酒杯,唇边漾出一丝似笑非笑:“呵?赵嘉楷。” 尾随而至的昝三邻惊异地发现,端坐席上的两人中,竟有一个是熟面孔。 第95章 聚散匆匆 防盗章节 9月1号,为期一周的军训正式来临。可惜天公不作美,昨晚下半夜开始淤积多日的闷热终于找到决堤之口,至今仍未刹住来势的雨淅淅沥沥地洗刷着天地万物,和着轻飔款款的柔风,不紧不慢地梳理着这个烦躁的都市。 穿上军训服装就不愿脱|下来的陆杰忧心忡忡地看着阴沉沉的天发呆,起先他还期盼着室内军训的呢,吴凰轻悠悠的一句话便敲碎了他的希望,说市一中确实建有一栋三层的室内体育馆,可占地再大也无法同时容下三千多名高一高二的军训生,更遑论体育馆第一层还是被建成了游泳池呢。 直到校园广播告知军训改做自习课,要求学生自觉回归教室看书之后,可谓几家欢喜几家愁,有人欢呼雀跃地奔走相告共同分享这个好消息,而陆杰则愁云惨淡地耷拉着脑袋一语不发。 没有老师看管的自习课总会有吱吱渣渣的声音在作|祟,陆杰垂头丧气地憋着一肚子闷气干坐着,任高承业怎么哄都无济于事,最后还是昝三邻用一张纸折了只栩栩如生的孔雀开屏,不仅成功地吸引了陆杰的全副目光,还引来了全班同学的啧啧称赞,女生也有会折纸的,可最繁复的也就是千纸鹤或者五角星,她们何曾见过如此活灵活现的折纸制作?一时效仿者无数。 奈何折纸似乎颇为讲究心灵性慧,感兴趣的人跟着昝三邻言传身教的步骤认真折叠,可折出的成品不伦不类的大有人在,高承业就折出了个丑不拉几的新型怪物出来,逗得陆杰开怀大笑,眼泪盈眶也止不住笑意,高承业不仅不怒反而大喜,恨不得自己十指再笨拙一点,好教陆杰更欢快几分。 随后昝三邻又折了玫瑰花和兔子共大家消遣,又赢得了众人的惊叹与膜拜,陆杰仗着一张讨人怜爱的娃娃脸,又不适时宜地借用了天时地利人和,挤开了陈启亮,取而代之地坐在他的位置上,双眼泛着晶晶然的光彩膜拜着昝三邻,满嘴三哥三哥地喊,听得高承业满不是味,可又莫可奈何。 一个上午就这般轻淌流逝,陆杰兀自沉迷其间,说道:“三哥,吃完午饭你再教我折一个,唔……下午也要再折几个,晚上也要再学!” “你都撕了一本作业本了。”高承业没好气地说。 “哦?是这样吗?可我只学会了折叠孔雀啊。”陆杰无辜地眨着一双水汪汪的大眼睛,颤颤的眼睫毛像猫爪子似的抓得高承业内心痒痒的,忍不住伸出手轻轻地揉了揉他的发顶,宠溺地笑道:“没关系,你要学,再撕多少本也没关系。” “我也只会折这几样。”昝三邻谦虚地笑道,他懂工艺折纸得归功于昝五湖曾经有一段时日的沉迷,也不知她打从何处借来了一本折纸书,只捣弄没几下就把一张纸弄破了。在昝家,作业本算是来之不易的学习用品,昝五湖一慌,就让懂用竹叶青草编制蚱蜢蝗虫的昝三邻照着教程学会之后再教她,昝三邻果然触类旁通,把那本书上的折纸技巧全学会了,可那时昝五湖也早就对折纸没了兴趣了。 然而跟陆杰一样热情不减的大有人在,尤其是女生之间的攀比是无法估量的,下午高一(3)班的折纸仿效更是如火如荼,甚至还混来了几个别班的女生,着实令昝三邻措手不及,又推诿不得,只得强打精神言简意赅地指点一二,有个女生还用手机连上网络,搜出精美而繁复的折纸求教昝三邻。 昝三邻看着屏幕上那眼花缭乱的折纸成品,一时无语,那能是三两张纸就能折出来的手工艺品吗?他忙坦诚自己也看不懂程序,偏偏那女生不死心,哀哀的娇|嗔着,昝三邻没由来的恶寒一下,身体本能地朝后挪开。 “你这不是为难我三哥吗?”陆杰好奇地凑到手机屏幕上看了一眼,吐着舌头道。 “再看几遍肯定会的……拜托你了,我想学会了送给人。”女生眸光微动,流波似水,看得陆杰直愣愣地叫道:“哇!姐姐,你的眼睛会说话!”几个女生被他逗得掩口而笑,那位女生第一次被同年级的男生喊做“姐姐”,心头微微不悦,奈何对着陆杰这样怎么看都像是初中生的颜,只是嗔怒地瞪了他一眼,尔后自己也吃吃地笑了。 突然一个讥诮的声音自教室一角传来:“真恶心,好好一个男生别的不学,学什么折纸,整一个娘娘腔!” 昝三邻脸色一变,循着声音看过去,居然是那个叫宋俊楠的男生。 “你说谁娘娘腔呢!”陆杰气愤的皱皱眉头,他此刻俨然将昝三邻奉为最新偶像,岂能容忍别人口出不逊之言辱骂昝三邻? “跟个女生似的只会折纸,可不就是娘娘腔吗?我有说错吗!”宋俊楠挑衅地站了起来,嘴边还勾起一个不屑的弧度。 陆杰气鼓鼓地瞪着他,昨晚就是他跟临时班长闹了一通才连累了大家一起被蓝老师责骂了一顿,可是他从来没吵过架,憋了火气把脸涨得通红,却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你tm的自己早上不也撕了几张纸来折吗?”高承业护犊心切,走到陆杰的身边,对宋俊楠怒目而视。 姚慕青唯恐天下不乱地也参与了进来,冷嘲道:“国际大部分的折纸大师都是男的好吗?没常识真可怕!” 宋俊楠的同桌这时来了一句话:“他没折纸,撕纸是因为你们的声音太吵,干扰到他做数学题了。” 气氛凝聚了一下,宋俊楠见昝三邻把桌面上的纸悉数收到抽屉下,正欲再奚落几句,有几个看不过眼的女生同仇敌忾地挤兑起宋俊楠来,说什么“无知的男生最会装腔作势”、“有些人就是外强中干,不自量力”、“吃不到葡萄就说葡萄酸简直是可怜又可悲”,能考进市一中的语言水平都不会太逊,只把宋俊楠挤兑地羞愤难当,脸色青一阵白一阵,目光瞥向方才那位恳求昝三邻指教的女生一眼,犹自心有不甘地嘲讽道:“真把自己当什么劳什子国际大师就别念书了,直接到欧美国家招摇撞骗得了,啧!” “你有完没完啊?要打架吗?”陈启亮“霍”的推动桌子站了起来,安康也很仗义地也站起身,瞪了一样明显迟疑了一下才跟着起身的同桌一眼,捋着手袖装腔作势起来:“别bb了,打架胖爷奉陪!”奈何他手臂粗壮,迷彩服袖口一时捋不上,他只好作罢,不过体型摆在那儿,倒是唬住了造次者。 正胶|合状态时,下课铃声大起,眼保健操的旋律响了起来。 围观者一哄而散,效仿折纸的女生也各自回归座位,宋俊楠骂骂咧咧的随着同寝室的人步出教室,看方向应是厕所,一场没有硝烟的战场就此悄然落幕。 昝三邻将攥紧的拳头藏在抽屉下,对仗义的舍友们报以一笑,真诚的致谢道:“谢谢你们。”相识不过短短几天,却收获了几个值得深交的同学,昝三邻很是感激,上苍待他并不算太薄。 “说什么话呢!”众舍友象征性地拍拍他的肩膀,以示宽慰。 “胖子,好样的!”陈启亮轻撞一下安康的肩膀,赞道。 “嘿!其实我打小就没打过架,不知为什么都没人找我打架。”安康语出幽怨,颇为遗憾什么似的摆弄着那怎么也捋不上去的袖口。 高承业笑道:“你也不反省一下,你这吨位哪个不吓跑啊?” 几人正插科打诨,蓦地走廊里骚|动起来,有人高呼“打架了,打架了!”慌慌张张地直奔办公室而去,好事者闻讯则朝骚动的方向聚拢而去。 陈启亮朝走廊张望了一下,厕所那边人头攒动,哪看得到谁打谁啊,只得叹道:“我怎么感觉今天打开的模式有点不对啊?” 安康也凑过来,却见另一头的走廊急匆匆走来几个老师,蓝老师赫然在列,那些围观者很自觉地让开通道,不一会,人群中几个鼻青脸肿的男生被搀扶着出来,竟然是宋俊楠一伙。 “我去!哪个罗宾汉为民除害啊!”陈启亮压低声音笑道。 很快他就不笑了,因为尾随宋俊楠之后的,被两位老师拉扯着走出了的,白色t恤还染了几朵鲜红血滴的,竟然是袁天哲。 昝三邻也不敢置信,一双灵动的眼睛瞬也不瞬盯着那个空荡荡的座位,耳旁尽是来自最新讯息的汇报者姚慕青幸灾乐祸的声音:“说是烟灰弹到宋俊楠的衣服上,双方一语不合就打起来的。” “抽烟都这么帅!”陈启亮忍不住赞道,俨然没有身为高中生不允许抽烟的概念。 昝三邻蹙眉问道:“学校会怎样惩处他?”一个不事张扬的人会在人来人往的厕所间抽烟?昝三邻无论如何也无法苟同这种说辞,可如果是因为折纸事件替他出气,又似乎颇为牵强,毕竟只是见过一面的舍友,交情不深,没必要闹出这么大的动静。 “袁天哲吗?”姚慕青只知道昝三邻因折纸与宋俊楠有冲突,并不知袁天哲与昝三邻是同寝室,自然认为他担心“敌人的敌人就是朋友”的袁天哲会受到校方严厉的处罚了,于是说道:“会被记大过吧,毕竟抽烟又打架。不过……”她故作神秘看看四周,只有下午那几个维护昝三邻的男生在身边,压低了声音道,“宋俊楠那个讨人厌的家伙有个舅舅在文化局做个副处的,学校会卖他的面子……你们让袁天哲注意一下,小心宋俊楠会给他下绊子,再打一次架,或者出什么乱子,可能会被劝退。” “我靠!原来有恶势力撑腰,难怪这么嚣张!”陈启亮咬牙道。 “人家都拼爹的,他却拼舅。”安康不屑地哼声说,生在大都市,谁家没有个裙带亲戚居于高位?认真找起来,他堂哥的同学还是市长的秘书呢! 一时之间,宋俊楠成了他们口诛笔伐的恶人,昝三邻暗自承下了袁天哲这个情,心里起誓,此恩永志铭心,待他走得更远更高,定将作祟的魑魅魍魉一个个收服,还乾坤一个朗朗天下。 第96章 聚散总匆匆 放一下防盗章节嗯 曲桥正肆意发泄内心长期淤积的苦愁,闻声浑身一颤,意识回归现实,她又羞又怕,掩着脸跄踉地跑回了教室,她弄出的动静虽然挺大,却依旧没引起谁的注意,即便是她的同桌,也只是随口问了一声“回来啦”,目光仍然停留在给予她无限乐趣的后座男生的脸上,丝毫没有看到曲桥脸颊上斑斑泪痕。 “怎么不说话?”邱粤一把拦住也待转身离去的昝三邻,低头审视着他的眼睛,在那双坦然而不忿的瞳眸里似乎找到了满意的答案,一张沉郁的脸逐渐柔和了下来,唇边勾出一丝微笑调侃道:“那女的对你告白,你拒绝了她,把她气跑了对吧?” 昝三邻无语地瞪了他一眼,这是多无聊的想象力? 邱粤随意地将手搭在昝三邻的肩膀上,被他推开也不恼,干笑问道:“喂,刚才你班主任叫你干什么呢?” 从三班教室去教师办公室就得经过一班二班的走廊,想是他被蓝天叫到办公室的那会儿被邱粤瞧了去。 “没什么,”昝三邻没好气地道,“上课你怎么尽瞧着走廊啊?” “不瞧着走廊能干嘛?”邱粤反问,他完全无法理解学校开设晚自习的意义到底何在,各科作业他三两下就能轻松完成,各门课程也早就预习到后几章,有些课程内容甚至全部烙印在脑海里,至于复习功课?对过目不忘的天才而言,还需要做这无用功吗? 昝三邻瞪了他一眼,越过他折返教室,心里不忘腹诽道,别总把自己当天才行不行! 他却不知,真相往往就在嘴边游离。 昝三邻刚跨入教室,宋俊楠看了他一眼,又见502室其他人都不在,于是故作神秘地跟身边几个男生道:“嘿!我听说那个那个叫什么曲桥的,不仅是咱们班的学生,”他拉长了音,满意地看到所有人的目光集中在他身上,桀笑道,“其实啊,他还是一个男生!” 如此重磅的话题果然轰炸了全场,教室顿时寂静无声,外面喧嚣的声音显得异常响亮。 高一(3)班里,几乎所有人的目光从宋俊楠的身上投放到昝三邻的身上,谁人不知,校刊文字校对负责人的名单上,昝三邻的名字赫然列在第一位。 “男的!”那几个男生早就明白了宋俊楠的意图,故作惊愕,纷纷露出误吞苍蝇的恶心表情,道:“那不是变态吗?” h市只是个人情蕴藉的小城市,依旧有许多人的思想故步自封,见地并没有太前卫,人文文化融洽度只属中等,对悖逆的行径还抱有极大的偏见。对于那些自以为是道德规范的人而言,高中生敢写暗恋师长的小说已称得上大逆不道了,更何况想要追求男老师的竟然还是个男生?这种不容于世的情感竟敢招摇过市,是要与公众站在对立面吗? “男的喜欢男的……”有人故意双手护胸做出抖落一身鸡皮疙瘩之状,期翼引导众人的思维方向,追问道,“楠哥知道是谁啊?快说啊,我也提防提防,小心被染了艾滋……” 曲桥苍白着脸,浑身颤颤抖抖,毫无血色的唇瓣抖索着,她想站起来为昝三邻申辩,双脚却软绵无力,她退缩了,又做回了以前那个寂寂无闻的平凡女生,仿佛她此生全部的勇气全花在了将小说递给昝三邻的一刻。 “这么明显还不知道啊?这不是刚刚被老班叫去办公室了吗?”宋俊楠挑衅似的把目光落到昝三邻的身上,尔后便瞟到了教室门前阴鸷着脸的邱粤。 宋俊楠唬了一跳,本能地后退一步,后脚跟被凳子绊了一下,发出刺耳的响动,他忙撑着后座桌面,稳住了摇晃着身子,心里的悸怕还在延续。 自从上回在厕所里被袁天哲打了一顿之后,他的气焰就收敛了不少,前两周在操场上与高二的一个男生发生了口角,当时他只是放了狠话,叫那高二男生小声点,不料次日就被传了监护人,原来高二的男生到班主任跟前高发他了,双方监护人又在校外博弈了一番之后,宋俊楠再次踢了硬钉子,被学校记了个小过,年级领导发话了,要是再招惹是非,学校就会勒令他回家反省两周。 他消沉了多日,今天终于碰到502室的人不在教室,他脑一抽,正要拿昝三邻开涮,不曾料到昝三邻身后还站着一个他不敢招惹的风云人物——邱粤! 说邱粤是风云人物一点也不算夸大其词,又是第一名又是学生会还能常常听到他主持的校广播节日,这些都无关紧要,要紧的是他不知怎么的居然跟502室的人打成一片,好得不得了!下午放学后的篮球场几乎被他们承包,球场边上还围了一圈又一圈的靓丽女生呐喊助兴,据说还有初中部悄悄溜进来的女生,如今市一中谁人不识他? “那篇小说是谁写的又怎样?”昝三邻冷眸闪动,轻轻的说,“心怀叵测之人看什么都是心术不正。” 站在教室外的邱粤将宋俊楠的发难尽收眼底,原本阴鸷着脸的他在听到昝三邻寒若冷霜的话之后立即阴转晴,松开捏得咯咯作响的拳头,挑了挑眉,三两步跨上前揽住昝三邻的肩膀,含笑道:“聊什么小说呢?呵?难道是那篇我班的……”他刹住了话语,拍了一下自己的嘴巴,对昝三邻赔笑道,“差点说漏嘴了呢,不好意思!你可不准告诉她,你知道她有多少粉丝的,分分钟虐我千百回!” 昝三邻怔愣无语地瞪着他自顾自的自编自导自演,什么跟什么啊? 趴伏在桌子上的曲桥抽了抽鼻子,心绪早已平复下来,她感激于昝三邻的三缄其口,又愧对于他被推上风口浪尖之上。如今见有人替昝三邻解围,曲桥又是一番黯然神伤,为什么别人的关怀与维护他唾手可得,自己却求而不得? “可是,蓝老师又没教你们班。”有人闻到了八卦的味道,忙追问。 邱粤做沉思状:“要不我帮你去问问她?”尔后又朝昝三邻解释道,“私底下问的,放心,绝对不泄露她的身份!”作势要返回教室,却像想起了什么似的,一拍脑袋,道,“差点忘了,饭卡拿来!” “都快上课了!”昝三邻嘟囔了一句,却还是把饭卡递给了他,20分钟的休息时间快过去了,现在才去食堂,下一节的晚修肯定会迟到。 接过饭卡的邱粤大步而去,不出意外的,还没下楼梯呢,宋俊楠亦步亦趋的跟在后头。 “你小子跟着我干什么!”邱粤赫然回过头来,横眉冷对,他与身俱来的凌厉气势瞬间震慑了宋俊楠,他后退一步,咽了口唾沫,强笑道:“粤哥,我想问你个事儿。”见楼梯间学生上上下下,便欲言又止。 邱粤没搭理他,径直下楼,刚到一楼,铃声大振,第二节晚自习开始了。 分散于校园各个角落的学生纷纷回归教室,只有邱粤逆行直走,宋俊楠权衡了一下利弊,还是咬咬牙,跟上邱粤的脚步而去。 食堂距离教学楼稍远,路灯被两旁茂盛的林荫遮住,隐隐只泄出几丝光芒。 “粤哥,粤哥!”宋俊楠低声叫着,警惕地朝四处观察,市一中校规森严,晚自习期间不能在校园逗留,一旦被巡逻的保安抓住,必当传监护人以及全校批评,宋俊楠正处于危机时期,有小过有警告在身,倘若被保安抓到现行的,必定是回家面壁两周的处罚! 邱粤尚未说话,一个虎震的声音传来:“是谁?”一束手电筒照来,巡查的保安冲了上来。宋俊楠差点拔腿就跑,他躲在邱粤身后,一颗心七上八下的,后悔不该冒险。 “是我,是我,”邱粤一点也不慌乱,以手遮住手电筒的光照,“买个宵夜,很快回来。” “啊,是小邱啊!”保安看清邱粤模样后,立即熄了手电筒,当日邱粤翻门进校遇到的就是这位保安,如今两人早就称兄道弟了,于是忙道,“年轻人就是扛不住饿啊,快去快回吧!”也没审查他身后的宋俊楠,转身就拐到另一条道去巡逻了。 宋俊楠松了口气,对邱粤多了一层莫名的敬佩之情。他生于富裕之家,从小又被小官僚舅舅宠着护着,身上难免养出了些许纨绔子弟的跋扈,性格缺陷里欺软怕硬尤为昭彰,知道柿子要挑软的捏,一旦碰上了像邱粤这样谈笑间樯橹飞灰湮灭的强悍人物,滋生敬畏也是情有可原。 “粤哥,那个人是田心颜吗?”宋俊楠惶急地问。 邱粤“咦”了一声,一副意外的表情,宋俊楠只当自己猜对了,黯然地道:“真的是她?” 邱粤拍了拍宋俊楠的肩膀以示安慰,顺势道:“你小子也是机灵人,可怎么做事一点都不机灵?看你的样子,也是喜欢田心颜的吧?她跟昝三邻的关系不错的,你怎么处处刁难她的好朋友?你不知道女生都是同情弱小的吗?你越欺负昝三邻,田心颜越厌恶你,你说你这辈子能抱得美人归吗?” 田心颜曾与宋俊楠同过班,宋俊楠一直对她抱有好感,可惜落花有意流水无情,为了能跟田心颜继续上同一所高中,他发奋读书,功夫不负有心人,市一中他考来了,可分数线不足进入火箭班,后来他舅舅捐了一笔款给市一中,可那会儿排班已成定局,火箭班他是进了,可惜不是田心颜的班级。 军训第一天下大雨,田心颜居然跑来三班请教昝三邻的折纸,嫉妒之下,宋俊楠忍不住对昝三邻发难,也间接造成了他被袁天哲狠揍的后果。 此时宋俊楠闻言一惊,原来自己早就上了田心颜的黑名单,他懊恼地抓了一把头发,问:“那怎么办?” 邱粤敲了敲他的脑袋,道:“刚觉得你机灵,怎么一下子又笨了?你想要田心颜对你改观,自然先树立自己的新形象,女生们都喜欢积极向上乐善好施的男生,你对她的朋友好一点,时间久了,好感度积累够了,不用你亲自表白,她的朋友自然会在她跟前提起你怎么样怎么样的优秀,不容错过什么的,哎!这些年的偶像剧白看了吗?” 宋俊楠确实不怎么看偶像剧,他更喜欢玩游戏。游戏男被天才说得一愣一愣的,只当听他一席话胜读十年书了,对邱粤的崇拜又攀升了一个阶段。 丝毫不知道动个嘴皮子就收了个小弟的邱粤兀自孜孜不倦地教导道:“特别是你们班的昝三邻,田心颜好像说过他长得有点像那个谁来着……那个谁啊?出国了的!”故意做出沉思状。 “张云飞!”宋俊楠几乎咬牙切齿地说出一个人名,能被田心颜惦记的,又出国读书的,除了以前的班长张云飞,再也没有第二个了! “好像是这名字,”邱粤饶有兴趣地笑笑,逗这家伙跟挤牙膏似的,挤一下,吐一段,诱导一下,就能从别人口中听到曾经,原来每个人的身上都有精彩的故事上演。 “他俩一点都不像!”宋俊楠狠声道,虽然那两人在众人眼中都属于帅哥类型,偏偏宋俊楠觉得他俩很碍眼,时不时甩个桃花眼勾一下女生,怎么看怎么叫他火大! 虽然心头觉得有什么地方不对劲之处,偏偏此时脑海中全是田心颜的如花笑颜,于是点点头,决意改正自己傲慢的态度,争取毕业前抱得美人归! “不想抱得美人归了么?”邱粤耸耸肩。 “甭管他俩长得像不像,就你这态度,一定三振出局的!”邱粤点评道,他花了这么多口舌,无非就是想咋呼一下这小子,让宋俊楠识趣点别老想着怎么给他的粮票下绊子,果然铁拳最容易解决问题么?其实刚才在三班门口时,他冒出的第一个解决方案就是拿拳头说话。 “可……”宋俊楠明白他的意思,可让他跟昝三邻低头?怎么做得到?在他心里,他是极其瞧不上昝三邻的! “不想抱得美人归了么?”邱粤耸耸肩。 虽然心头觉得有什么地方不对劲之处,偏偏此时脑海中全是田心颜的如花笑颜,于是点点头,决意改正自己傲慢的态度,争取毕业前抱得美人归! 甭管他俩长得像不像,就你这态度,一定三振出局的!”邱粤点评道,他花了这么多口舌,无非就是想咋呼一下这小子,让宋俊楠识趣点别老想着怎么给他的粮票下绊子,果然铁拳最容易解决问题么?其实刚才在三班门口时,他冒出的第一个解决方案就是拿拳头说话。 “可……”宋俊楠明白他的意思,可让他跟昝三邻低头?怎么做得到?在他心里,他是极其瞧不上昝三邻的! “不想抱得美人归了么?”邱粤耸耸肩。 虽然心头觉得有什么地方不对劲之处,偏偏此时脑海中全是田心颜的如花笑颜,于是点点头,决意改正自己傲慢的态度,争取毕业前抱得美人归! 第97章 分飞 防盗章节嗯剧情需要接下来的几章三邻会孤身一人嗯怕虐的妹纸可以跳订 次日午后陆续有学生返校,陈启亮率先打破502室的静谧,漫长的7天假期于他而言有点乏味,无非找找旧同学打打球唱唱k,昨晚接到昝三邻打来的电话好生兴奋,差点没忍住直接返校,他醒的晚了,匆匆扒拉了几口午饭就拎着大包小包搭公车返校了。 推门见昝三邻正倚在自己的床上看书,陈启亮挂起灿烂的笑容,高声道:“午饭吃了没?我带了很多好吃的零食回来,特别是我妈做的糯米糕,可好吃了。”一边将零食摆放到昝三邻的跟前,一边打眼扫过上铺,属于昝三邻的床上果真还躺在一人,那就是昨晚昝三邻口中所说的迟来报到的二班学生?怎么睡这么死? 昝三邻捻起一块糯米糕咬了一口,眼睛一亮,笑道:“真好吃!”他昨晚吃得撑了,熄灯了还睡不着,搬着凳子到门口走廊借着昏暗的走道灯看书,宿管阿姨也没楼层巡查,整栋楼静悄悄的,只有蚊子滑动翅膀的声音。在跟蚊子打游击中败下阵之后,昝三邻只好退回寝室,届时鸠占鹊巢的邱粤呼吸悠长,睡得正香甜,昝三邻无奈地躺在陈启亮床上辗转反侧,也不知何时入了睡,做了几个光怪的梦,醒来已是午时,依旧未觉饥饿感,打定主意晚上再一并解决三餐,陈启亮就带着种类繁杂的零食回来了。 听他一声赞,陈启亮很高兴,道:“这一盒都归你了,快点吃完,不然胖子回来你就吃不着了。” 昝三邻笑盈盈地打趣道:“不留一点给袁天哲吗?” “留留留!”陈启亮拍了拍另一盒,尔后擦觉到了昝三邻的恶趣,狠狠挠了一下他的痒痒,骂到,“三邻,你跟胖子他们学坏了!” 他拢共带了四盒糯米糕,回来之前也盘算好了,昝三邻跟袁天哲各留一盒,还有两盒给其他舍友。不能怨他偏袒,这次带来的东西太多,其次,袁天哲是他偶像,自然独占一盒,昝三邻过于温和恬淡,素来不跟任何人争抢,偏偏舍友中有个如狼似虎的吃货胖子,不留一盒给他,糯米糕渣都瞧不见一点。 昝三邻没能躲过他的挠痒,吃吃地笑了一通,突然笑声变作了抽气声,原来玩闹时牵动了食指伤口,昝三邻忙告饶。陈启亮这才发现了他的伤口,脸色一变,连珠炮的问:“你的手怎么弄伤了?很疼吗?看了医生没?” “不碍事。”昝三邻安慰道,伤口依旧疼,特别是整只手不能使力,伤口一旦拉动,尚未愈合的伤口则会涌出鲜血,这几天他凡事小心,可日常诸事难免操劳,砂带一天总要换几次。因玩闹而出血,这还是第一回。 “行了,大热天的你快去洗个凉水澡吧,汗味都出来了。”昝三邻寻了个借口支开陈启亮,只恐换纱带时伤口的丑陋吓着了他。 陈启亮应了一声,转去洗浴室后又悄声摸了回来,见昝三邻低头熟练地解开染红了的纱带,伤口也暴露在陈启亮跟前,他大吃一惊,失声道:“伤口这么深,是怎么弄的?”坏死的肉翻开约有两厘米之长,隐隐可见森森白骨,光是看着都觉得恐怖森然令人头皮发寒,更何况是患者自己? 昝三邻快捷地换好纱带,避重就轻解释道,“自己笨手笨脚不小心弄的,伤口看着很严重,其实过几天就结痂的。”借着催促道,“你快去洗澡啊。” 陈启亮不语,能将一张纸折成千百种花样的手会笨拙地弄伤自己? 见他沉郁着脸,昝三邻又好言宽慰他几句,倒弄得深可见骨的伤口是长在陈启亮手指上似的。 陈启亮勉强牵出一丝浅笑,将糯米糕的盒子推到他跟前道:“你多吃一点,我妈说了,糯米糕很有营养,不够我再让我妈做几盘,下午再回家……”他家离市一中只有大半小时的车程,几路公车直达,回家极方便。 昝三邻一边吃着糯米糕一边打断他的话:“弄糯米糕需要准备很多材料的,你别麻烦阿姨了。”细吃大概有十几种材料,难怪这么好吃。 蓦地,一个黏糊的声音传来:“拿块给我尝尝……”一条黝黑壮实的臂膀自上铺探了下来,不是邱粤又是谁? “嗨!”陈启亮主动与他打招呼,讶然地发现这家伙居然只着一条裤衩,玩裸|睡? 邱粤懒懒地“嗯”了声,迟迟未见昝三邻分食,人也清醒了些许,干脆探出头道,“拿块我尝尝!” “先刷牙!”昝三邻皱眉道。 “吃完再刷。”邱粤也拧眉了。 “不行!刷了再吃!”昝三邻坚持。 “牙是我的,我爱吃完再刷就吃完再刷!”邱粤心头微愠,这下彻底醒了。 “糕点是我的,你不刷牙就不给你。”昝三邻针锋相对。 陈启亮不可思议地睁大双眼,卧槽,什么状况?性情温驯的昝三邻……居然在跟一个陌生人置气? 气氛正胶合,气势正盛的邱粤蓦地服软了,他泄气地将下巴搁再床沿上,有气无力地道:“我饿了,没力气去刷牙……” 昝三邻不理睬他,只将糯米糕吃得啧啧作响,怎么看都显得故意为之。 震惊过大,陈启亮凌乱了,怎么感觉他俩在上演一场没有序幕就悄然落幕的战争影片?而结果竟是一只小白兔战胜一头大黑熊? 将昝三邻比喻成小白兔意外的形象,陈启亮不由乐了,在包里翻了一阵,挑选了几样蔬菜饼干递给他,笑道:“也来尝尝这种口味的饼干,挺适合你的。” “哪能一下子吃这么多?”昝三邻笑道,糖果饼干他并不太热衷,兴许是从小没吃过多少块,如今对它们也没什么执念。 邱粤冷眼旁观,胸中滋生一股莫名的郁闷,昝三邻待别人笑语盈盈,待自己却冷口黑脸,落差之大,犹似云泥之别。 哪一天只教他心里眼中唯有自己一人方好,邱粤眯着眼睛想。 待他刷完牙,昝三邻果真留了几块糯米糕给他,糕点香甜软糯,十分可口,邱粤心情大好,推着昝三邻道:“吃饭去了。” 草草冲了水就出来的陈启亮问道:“三邻,你没吃午饭吗?” “我不饿,”昝三邻看了看手腕时间,12点多,午饭供给尚未结束,于是回头对邱粤道,“你去吃吧。” “我没钱!”邱粤理直气壮地道。 昝三邻无奈地翻开饭卡递给他,提醒道:“记得还钱。” 闻言,邱粤差点捧不住一张小小的饭卡,这年头,欠债的才是大爷吧?有像他这样直接催债的吗? 下午,502寝室除了袁天哲,其他人员已到齐,一边吃着零食一边将话题集中到时隔一月方姗姗来迟的新生身上。 “哎,同学,你是哪个学校考来的?”安康率先发问,原本吃东西的时候他只专心对付食物的,奈何这个小长假回家之后,亲朋好友看着他又横向发展了的身体个个询问市一中的伙食是不是太好了,问多了,连他父母也烦了,开始勒令他节食,尤其是零食。 “c市一中,”邱粤拆开一包不知谁带来的薯片津津有味地吃着,安康咽了几口唾沫,没能抵抗住诱|惑,伸手夺过了整包薯片。 余人惊讶不已,高承业道:“h省的c市?”他常闻外省教育质量比沿海地区好很多,学生也比沿海学生刻苦,如今看来确实真的,否则他怎么考到h市第二名这么高的分数? 邱粤笑道:“以前我老爸在c市工作,这两年调到h市来了,我的户口也跟着变动了。” 陈启亮也道:“我只听说中途转回外省升考的同学,今儿新鲜了,竟遇着一个从外省转来升考的。”内陆省份人员大多到沿海地区谋生,携带的子女却每每要返回原籍升考,此现象屡见不鲜,像邱粤这种情况的却是凤毛麟角。 吴凰问:“那c市的试卷跟h市的试卷哪种简单??” “都很简单。”邱粤撕了包泡芙,这次他有了防备,轻易地躲过安康的偷袭,控诉道,“胖子,不待这样欺负新生的!” “我们的语文老师说了,新生就是用来欺负的!”理直气壮的安康干脆将喜欢的零食悉数扫到自己的床上,也不管父母的三申五令了,胖又不是罪?古人尚且云:能吃是福! “这么凶悍的老师?我可是新生中的新生,岂不是死翘翘了?”邱粤状若惶恐不安的模样,嘴边却勾起一丝玩味的笑意。 “你又不是我们三班的!”吴凰小声嘀咕道,火箭班是按照成绩分配的,1至5名分别去到1至5班,6至10名又依次分到1至5班,所以2班总成绩怎样都比3班的强,谁会舍强求弱? 偏偏有个另类的,邱粤笑道:“我去申请调到3班来,你们不反对吧?” 陆杰高兴地道:“好啊好啊,诶?你该不会也要调来我们寝室吧?”他虽然还有小孩心性,却是个好强的,袁天哲昝三邻这样的高山就是他要征服的,再来座更高的山,他只有高兴的份,故此最新接受邱粤的进驻。 “正有此意。”邱粤一笑,原本他也只是随口一说,哪料如此一想,貌似更有趣,于是打定主意,3班,502寝室,他志在必得。 “2班的班主任会放行吗?”高承业问,心里挺同情这个班主任的,终于盼来了全班第一的学生,结果这位学生却生了二心,要叛逃到3班。 邱粤揉揉鼻子,这确实是个难题,哪个班主任争的不是尖子生?得想个法子…… “调班调班,我们都喊你二哥!”陆杰大放福利,全校第二号人物,喊声二哥不为过。 “千万别!”邱粤忙制止道,“二”这个数字也不知从什么时候开始成了洪水猛兽,男生们总对它避而远之。 陆杰却是个不听劝的主,高兴地道:“二哥来了,咱们寝室可以正式排名了!” 邱粤黑线。 “那个,你睡觉打呼噜吗?”陈启亮像想起了什么不得了的事情,赶忙问。 邱粤满额黑线。 只有一人在窃窃偷笑,眉角眼梢全是幸灾乐祸,不是昝三邻又是谁? 第98章 模特人生 还是放防盗章节嗯 曲桥正肆意发泄内心长期淤积的苦愁,闻声浑身一颤,意识回归现实,她又羞又怕,掩着脸跄踉地跑回了教室,她弄出的动静虽然挺大,却依旧没引起谁的注意,即便是她的同桌,也只是随口问了一声“回来啦”,目光仍然停留在给予她无限乐趣的后座男生的脸上,丝毫没有看到曲桥脸颊上斑斑泪痕。 “怎么不说话?”邱粤一把拦住也待转身离去的昝三邻,低头审视着他的眼睛,在那双坦然而不忿的瞳眸里似乎找到了满意的答案,一张沉郁的脸逐渐柔和了下来,唇边勾出一丝微笑调侃道:“那女的对你告白,你拒绝了她,把她气跑了对吧?” 昝三邻无语地瞪了他一眼,这是多无聊的想象力? 邱粤随意地将手搭在昝三邻的肩膀上,被他推开也不恼,干笑问道:“喂,刚才你班主任叫你干什么呢?” 从三班教室去教师办公室就得经过一班二班的走廊,想是他被蓝天叫到办公室的那会儿被邱粤瞧了去。 “没什么,”昝三邻没好气地道,“上课你怎么尽瞧着走廊啊?” “不瞧着走廊能干嘛?”邱粤反问,他完全无法理解学校开设晚自习的意义到底何在,各科作业他三两下就能轻松完成,各门课程也早就预习到后几章,有些课程内容甚至全部烙印在脑海里,至于复习功课?对过目不忘的天才而言,还需要做这无用功吗? 昝三邻瞪了他一眼,越过他折返教室,心里不忘腹诽道,别总把自己当天才行不行! 他却不知,真相往往就在嘴边游离。 昝三邻刚跨入教室,宋俊楠看了他一眼,又见502室其他人都不在,于是故作神秘地跟身边几个男生道:“嘿!我听说那个那个叫什么曲桥的,不仅是咱们班的学生,”他拉长了音,满意地看到所有人的目光集中在他身上,桀笑道,“其实啊,他还是一个男生!” 如此重磅的话题果然轰炸了全场,教室顿时寂静无声,外面喧嚣的声音显得异常响亮。 高一(3)班里,几乎所有人的目光从宋俊楠的身上投放到昝三邻的身上,谁人不知,校刊文字校对负责人的名单上,昝三邻的名字赫然列在第一位。 “男的!”那几个男生早就明白了宋俊楠的意图,故作惊愕,纷纷露出误吞苍蝇的恶心表情,道:“那不是变态吗?” h市只是个人情蕴藉的小城市,依旧有许多人的思想故步自封,见地并没有太前卫,人文文化融洽度只属中等,对悖逆的行径还抱有极大的偏见。对于那些自以为是道德规范的人而言,高中生敢写暗恋师长的小说已称得上大逆不道了,更何况想要追求男老师的竟然还是个男生?这种不容于世的情感竟敢招摇过市,是要与公众站在对立面吗? “男的喜欢男的……”有人故意双手护胸做出抖落一身鸡皮疙瘩之状,期翼引导众人的思维方向,追问道,“楠哥知道是谁啊?快说啊,我也提防提防,小心被染了艾滋……” 曲桥苍白着脸,浑身颤颤抖抖,毫无血色的唇瓣抖索着,她想站起来为昝三邻申辩,双脚却软绵无力,她退缩了,又做回了以前那个寂寂无闻的平凡女生,仿佛她此生全部的勇气全花在了将小说递给昝三邻的一刻。 “这么明显还不知道啊?这不是刚刚被老班叫去办公室了吗?”宋俊楠挑衅似的把目光落到昝三邻的身上,尔后便瞟到了教室门前阴鸷着脸的邱粤。 宋俊楠唬了一跳,本能地后退一步,后脚跟被凳子绊了一下,发出刺耳的响动,他忙撑着后座桌面,稳住了摇晃着身子,心里的悸怕还在延续。 自从上回在厕所里被袁天哲打了一顿之后,他的气焰就收敛了不少,前两周在操场上与高二的一个男生发生了口角,当时他只是放了狠话,叫那高二男生小声点,不料次日就被传了监护人,原来高二的男生到班主任跟前高发他了,双方监护人又在校外博弈了一番之后,宋俊楠再次踢了硬钉子,被学校记了个小过,年级领导发话了,要是再招惹是非,学校就会勒令他回家反省两周。 他消沉了多日,今天终于碰到502室的人不在教室,他脑一抽,正要拿昝三邻开涮,不曾料到昝三邻身后还站着一个他不敢招惹的风云人物——邱粤! 说邱粤是风云人物一点也不算夸大其词,又是第一名又是学生会还能常常听到他主持的校广播节日,这些都无关紧要,要紧的是他不知怎么的居然跟502室的人打成一片,好得不得了!下午放学后的篮球场几乎被他们承包,球场边上还围了一圈又一圈的靓丽女生呐喊助兴,据说还有初中部悄悄溜进来的女生,如今市一中谁人不识他? “那篇小说是谁写的又怎样?”昝三邻冷眸闪动,轻轻的说,“心怀叵测之人看什么都是心术不正。” 站在教室外的邱粤将宋俊楠的发难尽收眼底,原本阴鸷着脸的他在听到昝三邻寒若冷霜的话之后立即阴转晴,松开捏得咯咯作响的拳头,挑了挑眉,三两步跨上前揽住昝三邻的肩膀,含笑道:“聊什么小说呢?呵?难道是那篇我班的……”他刹住了话语,拍了一下自己的嘴巴,对昝三邻赔笑道,“差点说漏嘴了呢,不好意思!你可不准告诉她,你知道她有多少粉丝的,分分钟虐我千百回!” 昝三邻怔愣无语地瞪着他自顾自的自编自导自演,什么跟什么啊? 趴伏在桌子上的曲桥抽了抽鼻子,心绪早已平复下来,她感激于昝三邻的三缄其口,又愧对于他被推上风口浪尖之上。如今见有人替昝三邻解围,曲桥又是一番黯然神伤,为什么别人的关怀与维护他唾手可得,自己却求而不得? “可是,蓝老师又没教你们班。”有人闻到了八卦的味道,忙追问。 邱粤做沉思状:“要不我帮你去问问她?”尔后又朝昝三邻解释道,“私底下问的,放心,绝对不泄露她的身份!”作势要返回教室,却像想起了什么似的,一拍脑袋,道,“差点忘了,饭卡拿来!” “都快上课了!”昝三邻嘟囔了一句,却还是把饭卡递给了他,20分钟的休息时间快过去了,现在才去食堂,下一节的晚修肯定会迟到。 接过饭卡的邱粤大步而去,不出意外的,还没下楼梯呢,宋俊楠亦步亦趋的跟在后头。 “你小子跟着我干什么!”邱粤赫然回过头来,横眉冷对,他与身俱来的凌厉气势瞬间震慑了宋俊楠,他后退一步,咽了口唾沫,强笑道:“粤哥,我想问你个事儿。”见楼梯间学生上上下下,便欲言又止。 邱粤没搭理他,径直下楼,刚到一楼,铃声大振,第二节晚自习开始了。 分散于校园各个角落的学生纷纷回归教室,只有邱粤逆行直走,宋俊楠权衡了一下利弊,还是咬咬牙,跟上邱粤的脚步而去。 食堂距离教学楼稍远,路灯被两旁茂盛的林荫遮住,隐隐只泄出几丝光芒。 “粤哥,粤哥!”宋俊楠低声叫着,警惕地朝四处观察,市一中校规森严,晚自习期间不能在校园逗留,一旦被巡逻的保安抓住,必当传监护人以及全校批评,宋俊楠正处于危机时期,有小过有警告在身,倘若被保安抓到现行的,必定是回家面壁两周的处罚! 邱粤尚未说话,一个虎震的声音传来:“是谁?”一束手电筒照来,巡查的保安冲了上来。宋俊楠差点拔腿就跑,他躲在邱粤身后,一颗心七上八下的,后悔不该冒险。 “是我,是我,”邱粤一点也不慌乱,以手遮住手电筒的光照,“买个宵夜,很快回来。” “啊,是小邱啊!”保安看清邱粤模样后,立即熄了手电筒,当日邱粤翻门进校遇到的就是这位保安,如今两人早就称兄道弟了,于是忙道,“年轻人就是扛不住饿啊,快去快回吧!”也没审查他身后的宋俊楠,转身就拐到另一条道去巡逻了。 宋俊楠松了口气,对邱粤多了一层莫名的敬佩之情。他生于富裕之家,从小又被小官僚舅舅宠着护着,身上难免养出了些许纨绔子弟的跋扈,性格缺陷里欺软怕硬尤为昭彰,知道柿子要挑软的捏,一旦碰上了像邱粤这样谈笑间樯橹飞灰湮灭的强悍人物,滋生敬畏也是情有可原。 “粤哥,那个人是田心颜吗?”宋俊楠惶急地问。 邱粤“咦”了一声,一副意外的表情,宋俊楠只当自己猜对了,黯然地道:“真的是她?” 邱粤拍了拍宋俊楠的肩膀以示安慰,顺势道:“你小子也是机灵人,可怎么做事一点都不机灵?看你的样子,也是喜欢田心颜的吧?她跟昝三邻的关系不错的,你怎么处处刁难她的好朋友?你不知道女生都是同情弱小的吗?你越欺负昝三邻,田心颜越厌恶你,你说你这辈子能抱得美人归吗?” 田心颜曾与宋俊楠同过班,宋俊楠一直对她抱有好感,可惜落花有意流水无情,为了能跟田心颜继续上同一所高中,他发奋读书,功夫不负有心人,市一中他考来了,可分数线不足进入火箭班,后来他舅舅捐了一笔款给市一中,可那会儿排班已成定局,火箭班他是进了,可惜不是田心颜的班级。 军训第一天下大雨,田心颜居然跑来三班请教昝三邻的折纸,嫉妒之下,宋俊楠忍不住对昝三邻发难,也间接造成了他被袁天哲狠揍的后果。 此时宋俊楠闻言一惊,原来自己早就上了田心颜的黑名单,他懊恼地抓了一把头发,问:“那怎么办?” 邱粤敲了敲他的脑袋,道:“刚觉得你机灵,怎么一下子又笨了?你想要田心颜对你改观,自然先树立自己的新形象,女生们都喜欢积极向上乐善好施的男生,你对她的朋友好一点,时间久了,好感度积累够了,不用你亲自表白,她的朋友自然会在她跟前提起你怎么样怎么样的优秀,不容错过什么的,哎!这些年的偶像剧白看了吗?” 第99章 家教生涯 还是放防盗章节嗯 周日,h市的天气稍稍回温,偶尔有几股流窜的寒流耀武扬威,没折腾几下,终抵不住和煦的阳光驱散,隐没于熙熙攘攘的人群里探着小脑袋伺机东山再起。 市一中唯其珍贵的一天假日,若依502室平时的习性,除却昝三邻之外,凡住在市区内的其余六人皆回家小聚。然而这次由于袁天哲下落不明,502室愁云惨淡,陈启亮率先提出建议,集体到h区游晃,或许像校刊上新连载的《灯火阑珊》一样来个蓦然回首,袁天哲就在某处瞧着你轻笑。 他的提议立即得到大家的首肯,而一同参与进来的,除了邱粤,以及那两个在球场上与袁天哲等人结下友情的邱粤的舍友,高而白的叫温良,壮而黑的叫石毅,还有袁天哲的同桌,一个脸庞略显虚胖的戴着牙套的男生也坚决参与这场偶遇活动中。 一大早,一行十个男生浩浩荡荡地坐上前往h区的公车,他们的行程早已安排妥当,每两人一组在h区不同站点下车,随时保持电话联系。昝三邻是他们中唯一没有手机的,而他的搭档邱粤虽然号称累累负债人,却拥有一部宽屏手机【1注】,常见陆杰一脸艳羡的表情抢他的手机来玩,每每玩至深夜不愿就寝。 先下车的是安康与吴凰这一组,此站点据说风水不错,前有一江飘飘渺渺的溪江水横贯而过,后头便是市重点保护的山林公园,四时风光宜人,居住此地颇有让人远离世俗喧嚣繁杂的纷扰,回归淳朴自然的雅致,因而大批h市经济收入处于食物链顶端的人士搬迁至此。为解决周围家庭的日常所需问题,一间国际连锁超市矗立其间,诸多名牌服装店也林立其中,吸引许多时尚女性前来消费,渐渐形成了时尚繁华区。 安康选此站碰运气,无外乎局限于自己的体型不能走地形复杂人群密集之所,大家也没有要跟他抢的意思,只说了几句互勉的话,便手机保持联系了。 其次下车的是陆杰两表兄弟,这站附件有个大型娱乐场,旁边还有一条远近闻名的小食街,原本安康的目标是此站,后来生恐经不起周末人满为泛的挤压,只好退而求其次了。 随后下车的是温良与石毅,此站为h市的中心枢纽,火车站与汽车站设在附近,各地形形□□的人员络绎不绝,扒手小偷亦防不胜防,这两人身材魁梧身手不凡,寻常小偷也不敢打他俩主意,只是这两人却是好管闲事的主,但凡遇上扒手偷窃的小毛贼便会仗义出手,据说勇擒小偷的光荣事迹做得不少,市公|安局每年表彰给他俩的助人为乐红旗就有好几面。 昝三邻跟邱粤下车的时候,公车上还有陈启亮与带牙套的男生,他们守株待兔之地为九中,陈启亮跟袁天哲都是九中升考上来的学生,回九中拜访恩师亦是情理之中,倘若顺便从恩师们的口中问到袁天哲的家庭住址则更好,虽然希望渺茫,总归比什么都不做还强。 坐了十几站,昝三邻忍耐的极限也到了,一下车,便蹲在绿化边的垃圾桶旁吐了一阵,把早餐吃的汤粉悉数吐完,才魂归三魄,病怏怏的耷拉着脑袋。两位在站点前候车的年轻女孩掩着鼻子走开了,只有邱粤寸步不离,又是递水又是送纸巾,还变法似的摸出一盒薄荷糖,给他解去口中的浊气。 “谢谢……”昝三邻有气无力地说,咬了两颗薄荷糖在嘴,果然好受多了。 昝三邻沙哑的嗓音经过了两天中药的滋补已大为好转,如今晕车致使气息不稳,看起来颇为荏弱,却又格外倔强,邱粤的心像被猫爪子挠了一下又一下,骚动不已,偏偏不敢造次,唯恐自己轻浮的动作轻慢了他,致他厌恶生烦。 “好点了吗?”邱粤别过脸,状似随意的问。 “谢谢你的薄荷,”昝三邻点点头,他站了起来看看四周,羞惭地道,“比起以前好多了。”想起第一次来h市到学校报到,坐大巴又转公车,也是吐得昏天暗地的惨况,这次如果不是大病初愈,情况应该没这么遭。 “别人说,搭车多了能治晕车。”邱粤闷闷地道,想想他得遭多少罪才会适应车上的眩晕便无由来的一阵心疼。 昝三邻点点头,陈启亮也曾说过这样的话,只是他开学至今也只回过一次家,其余时间都呆在学校,外出逛街购买日常品也多是选择就近的小超市,几乎用不上公车。最远一次应该是自己偷偷一人转了几趟车去一个不知名的小超市买卫生巾,那次不知是否精神高度紧张,晕车竟然没有以往那么严重。 邱粤举目四望,落目之处皆是商铺门面,竟没一家卖食物的,再看看昝三邻此时苍白的容颜,也大致知道他现在全无胃口,只好作罢。 昝三邻看着站点,不明地问:“中华街?来这里能遇着袁天哲?” “不然你以为能在哪里遇着他?”邱粤反问。 他在明知道即便跑到袁家也不可能偶遇袁天哲的情况下只得拉着昝三邻在中华街下车,所谓中华街倒是名副其实得很,整条街道像是古玩市场交易地,一大早的人声鼎沸,摊铺上玲琅满目全是古香古色的器皿玉石,不过大家都知道拍地摊的基本都是赝品,来往观赏的人络绎不绝,交易的很少。 至于这一家家古朴典雅的店铺,却是拿得出专业正规古董鉴定机构给出的鉴定书,不过价格昂贵,寻常人三过其门而不入,否则也不会有“三月不开张,开张吃三年”这种说法流传于民间。 除却古董商玩的店铺,这里乐器棋类画廊书店应有尽有,每家店铺都不设光鲜靓丽的迎客美女,而是清癯老人或透着精明像的中年人坐镇,进出的虽说陶朱之富的人家居多,却也不曾见掌柜的有丝毫阿谀奉承之态。 昝三邻看着熙熙攘攘的人群,无法想象袁天哲会置身其中翻找心仪的物件然后跟店家砍价的情形,喃喃道:“他不会喜欢这么吵闹的地方的。” 袁天哲也委实不喜闹,在教室宁愿趴着假寐也不愿与人攀谈,放学后如果不去打球就在寝室弹吉他,弹吉他偏不愿意别人和唱,安康好几次跟着他的旋律哼唱起歌词,他一声不吭地停下来,待安康转移了注意力,再继续弹奏。 “这里是吵了一点,”邱粤也不卖关子,“不过里面有几间乐器店铺,指不定他的吉他就是在某家店铺购买定做。” 昝三邻眼睛一亮,“这样么!”继而蹙下眉尖,忧虑道,“可商家不是不会泄露顾客的资料么?他们会告诉我们吗?” 邱粤逗笑:“你气馁什么?咱俩好歹也是榜眼探花呢,到时候咱们再见机行事。” 昝三邻无语了,什么榜眼,上回的摸底考,这家伙明明就是状元吧…… 两人穿梭在热闹的交易群中,讨价声价此起彼伏。昝三邻观赏完一樽佛像,转头却见邱粤满脸诧愕地盯着摊前一角看着仔细,他好奇地走上去,顺着邱粤的目光看去,赫然发现陈列其上的竟是刻在大理石上的春宫图。这块大理石约莫扑克大小,与手机厚度相仿,前后各刻着一幅古代男女交|媾|图,图画清晰,颜色稍暗,人物神情痴迷,衣褶线条细腻,动作抵死纠缠,栩栩如生。 “不正经!”昝三邻满脸赧红,别过脸赶紧走开。 “哎,我……”邱粤扭头追上来,若非他肤色深黑,脸颊俨然也是一片通红。 那店主赶忙招揽道:“嘿,小伙子,别走啊,还有更精彩的呢……” 邱粤愈加不自在了,一边解释一边察看他的神色,道,“我就是看了两眼怎么就不正经了?可没有经常给女生写情书,哪就不正经呢?” 昝三邻“呸”了一声,道,“你的意思是我经常给女生写情书了?” 邱粤见他似嗔还怒,忙道:“那个25班的男生,不是经常帮他班女生给你递信吗?” 昝三邻一怔,段立便是25班的,可段立拢共找了自己两次,谈何“经常”?更何况就算是帮他班的女生递情书,也是递给袁天哲的,于是又生气又好笑,哼声道:“情书是给袁天哲的!”他就奇怪了,段立是放学才来找他的,那时邱粤不是在广播室就在球场上,他是怎么知道段立曾经找过自己? “给袁天哲的情书怎么要你转交?”邱粤振振有辞,心里却欣喜若狂,袁天哲放学就离开教室,女生要送情书自然请别人转交,而昝三邻放学后大多时间呆在教室自习,也不会说三道四,无疑是最佳人选。 昝三邻白了他一眼,决定不再跟他就此事纠缠不清。 “喂,”邱粤见他不理会自己,不免又有点气恼,“那欧家宝递给你的情书呢?也是替别班的女生转交给袁天哲的吗?” 这一回昝三邻却沉默了。 欧家宝确实替两个女生递了几封书信给他,收信人也确实是他,信件无需拆开,单看信封便能知晓写信人的情意,只是他无法回应,又不懂如何拒绝,更不想伤害,于是只能收下,然后尘封在储物柜里,如果哪天得知她找到了另一个可靠的男生,昝三邻便会将信件付之一炬。 如今突遭诘问,昝三邻嗫嚅着说了句什么,邱粤侧耳细听,那些轻柔的字符早已湮没于周遭的喧嚣吵杂中,待去看昝三邻的脸,他却撇过头,只留给他一个圆圆的后脑勺。 仗着身高的优势,邱粤一手覆上他的发顶,抿着唇低低笑着。 昝三邻以肘相抵,隔开彼此间的距离,却在他看不见的地方,唇边悄悄荡起一丝笑意。 悄然改变的情愫,像一朵藏匿于悬崖峭壁的无名花儿,开在寒峭初冬的日子里,芬芳沁幽,只有寒风嗅到。 邱粤的腹肌很硬,肘尖隐隐泛起疼意,这疼参和着一丝瘙痒,渗入血液顺着脉络游向四肢百骸,再沁入怦动的心扉里,化作香甜的味道驻留在舌尖的味蕾中,久久不散。 1注,【1注:小说设定背景为2010年,宽屏手机不多,功能也没有现在如此齐全。】 第100章 番外篇谢谢陪伴到现在 昝三邻随意地卧躺在沙发里,刷了一下手机网页浏览了一下,微微蹙了一下眉尖,略显遗憾地把手机搁置在伸手可探的矮桌上。 自从院校公布了保研名单,毫无意外的昝三邻的名字列在名单上,前些日子忙碌了之后,昝三邻觉得考研资料书没以往那么大的吸引力了,他盯着平静的手机,忍不住再取过来,浏览了一下网页,又兴致缺钱地搁下。 虽然现在衣食丰足了,可昝三邻的使用的这部手机还是两年前买的苹果4s,那是第一部小米3不知遗失哪里去了之后,邱粤带着他直奔王府井要去苹果旗舰店买时下最流行的手机,昝三邻知道它的价格,班上的同学个个以拥有它为身份的象征,听说有些人为了追上时代的潮流,即便正在使用的手机没有任何毛病,也毅然更换,甚至不惜付出某些代价。 昝三邻无法理解这些人为什么对苹果手机有这么大的执念,在他看来,手机的功用只要能正常运作就可以了,不过既然邱粤执意要买,他也只好随意指了这么一部时下最新款的手机,看着邱粤高高兴兴去刷卡,他沮丧地发现,枕边人即使壕气十足的模样形同暴发富,他意外的居然一点也不排斥…… 这部手机他不常使用,所以现在看起来,外观依然有几分崭新,机身外壳有点轻微的划痕,不仔细看并不明显,这一点也不影响昝三邻的审美,周围的人已经嚷着要更换到7了,他秉承着“能抓到老鼠的猫都是好猫”的原理,他依旧没有更换的打算。 钥匙接触锁孔的声音传来,昝三邻的嘴边勾起一丝微笑,依旧保持着侧卧沙发的姿势,待熟悉的步伐沉稳的走近,邱粤俯下|身子,拂开半睁半眯的人额上的刘海,轻轻烙下一个吻,又顺着鼻梁去采撷那瓣薄唇时,昝三邻推开了他,皱着眉埋怨道:“怎么喝酒了?” “只喝了两口,”邱粤无奈地笑笑,有些推不掉的应酬,天|朝人酒桌上的文化作祟,他也没办法改变这种约定俗成的规矩,“没开车,是阿伟载我回来的。”别人碍于他强大的背景,不太敢逼迫他喝酒,只是邱粤既然选择了征战商场这条路走,定然不会让自己显得太异类,酒会喝,只抿几口,临走时还漱了口,又在门外吹了一阵子的风,彻底驱散了身上的酒气,才回到两人居住的公寓,不曾想还是给他闻出了酒气。 “阿伟呢?”昝三邻质疑的看着他。 “当然回去了,”邱粤嬉笑着,又要来啃他的唇,被昝三邻再度推开,有点不悦地道,“不信你可以打电话问阿伟啊。” 昝三邻果然取过电话,却不是要打电话,而是刷新网页,末了,脸露失望之色。 “看什么呢?”邱粤有点吃味了,什么时候自己的事情竟然没有网页那么紧要了!夺过他的手机,看了看屏幕,奇道,“你还看小说啊?”他知道昝三邻会看武侠小说,那还是高中的时候受安康的影响,可因为高一期末的0分缘故,他调去了慢班,就再也没看过小说了。 “嗯,”昝三邻换了个趴俯的姿势,笑道,“最近在追一篇小说,我觉得这个故事有点像我的故事,所以一直追着。”大四的功课本来就少,更多的人忙于写论文或者实习,他两样都尘埃落定,反倒空出了许多时间,邱粤又忙于事业,他除了去邱湘那边看看自家小包子,多出的时间便跑回院校旁听一些高端学术领域的教授讲座,他长得出色,常常被作风大胆的男男女女搭讪,于是总习惯坐到偏角的地方,某次他听到了前座有两个女生窃窃私语,如此这般的聊起了小说,或许是因为有些字词他尤为敏感,偷偷用手机搜了一下那篇小说,越看越觉得不可思议,天底下居然有这么雷同的情节?他几乎要怀疑是不是邱湘的手笔呢! “有这事?”邱粤拧了拧眉,看了看书名,好像取的是一个人的名字?再看看分类,*是什么东西?不过这个网站倒好像略有耳闻。 “喂,你别乱翻啊!”昝三邻见他滑动手指,不知他要捣什么鬼,赶忙制止道,“我还等着看她的更新呢!”快凌晨了,发出的替换章节也差不多更新了吧。 邱粤高高举起手机,继续滑动页面继续问:“这些留言哪个是你?我看看……英文名?不像……凝然?这么女性化,不可能是你……了了?看留言不像你的语气……陌柒?后面还带个卖萌的符号肯定不是你……美篮子?你也不会这么自夸……桃满汀洲?你一个理科生,不可能会取这么个诗情画意的名字……你看那个叫天街的雨,跟下面那儿滴滴答答名字好搭配啊,是熟人吧?” (抱歉借用了最新评论中你们的id……万请不要见怪!如果有不喜欢的,我一定立即删掉并郑重道歉的……) “喂!”昝三邻无力地抗议,“我只看,没留评!”他平生第一次看网文,还没学会该怎样跟人交流,看着底下作者跟别人打成一片,他也想参与进去,那些尘封在他心里深处的感想总渴望有个渠道供他倾诉,每次评语打上去了,最后还是一删了之,生恐自己评得唐突,与大家格格不入,明明距离她们那么近,却又那么远,久而久之,索性便安安静静地陪伴在她们的身边,一边看文中的主角披荆斩棘奋发朝前,一边看文下的读者为他们的遭遇而愤愤不平。 “怎么能这样?只看不留评太不爷们了!”邱粤看了看最新章节上的文字,眼睛眯了眯,立即点开了评论,输入了两个字。 “你怎么这样!”昝三邻爬起来要夺回自己的手机,可惜不管过去多少年,身高永远是他的痛,尤其是站在邱粤的身边,一米七二的个头,堪堪只到邱粤的下巴。 邱粤对他的投怀送抱相当乐见其成,于是毫不客气的揽住他的腰身,原本的抢夺之战在厮磨之中渐渐助长了情|欲的滋长,呼吸急促的两人情难自禁地纠缠起了肢体,凌乱了衣裳,待一声高亢的呻|吟淫|糜了一室时,昝三邻才从一阵连绵的唇舌纠缠里挽回了一丝理智,家居服已被脱下,光洁的身子深陷在沙发里,邱粤呈圈抱的姿势将他牢牢地钳制在怀里。 “别……”薄唇颤抖,似哀求又似忍耐,昝三邻一边推搡他精壮的身子,一边出言制止他的求欢,“今天不行!”全然不察自己喑哑的嗓音带给邱粤的是至高无上的刺激。 自从小包子诞生了之后,特殊身体的昝三邻在专业医生的推算下,总算摸清了自己的危险期,他来潮一直没有女性那么频繁,往往两三个月才会来潮一次,排卵期自然也不多,然而10月份的25号,这在墙上的挂历里被大大的红色x覆盖,表示这几天绝对的禁止行房日期,不容漠视! “没有什么是不行的!”邱粤早已动了欲|念,额上绽出了青筋,绷紧的下腹起涨的幅度已濒临爆发,他张嘴含住昝三邻的乳|珠轻吮慢吸起来,昝三邻浑身一颤,迷乱的眼神蒙上一层情|欲,干涩的喉咙只能无助地溢出清醒时绝对会令他脸红耳赤的单音词。 客厅里情|色渐浓,理智在欲|念中焚烧殆尽时,失狂的昝三邻隐隐记得他喊出了一句“戴上保险|套”的哀求,可惜在情|事上处于优胜者地位的邱粤惘然置之不理,只想把身下人干得浑身剧颤连连,连最起码的哀求也做不到,只能顺从性|爱的快|感喊出一句句喑哑缠绵的呜咽…… 稍稍餍足了情|欲的邱粤拂去脸上的汗水,懒懒的伏在昝三邻的身上,正有一下没一下的轻啄他红润的脸颊,褪热了的硕|大还是呈半硬状态呆在暖和的温室里不愿意撤退出来,沙发里、地板上粘着不少污秽的液体,房内弥漫着浓烈的檀|腥荷尔蒙气息,久久不散。 “出……出去……”昝三邻喘息着,恼怒地推了一把依旧压在身上的男人。 邱粤从善如流,抽出时,带出的液体发出糜乱的“啧啧”声,令昝三邻更加羞赧致死。 绝对是故意的!昝三邻咬了咬牙,却一动不敢动,床笫间彼此的反应都太过熟悉了,他不想在邱粤还没彻底餍足情|欲的时候再次刺激他,届时别说一次了,再做三次五次也算是少的了! 被邱粤抱去浴室后,在他强大的攻势之下,昝三邻不得不狼狈为奸,与他在浴室里胡作非为了一次,待躺回床上时,床柜上的时钟已经滑过了凌晨。 昝三邻还惦记着更新,可惜手机落在客厅里,他现在浑身都没了气力,腰间隐隐还酸痛着,于是踢了踢邱粤的小腿,道:“手机拿来!”嗓音还在情|欲的熏陶中没有恢复过来,带着沙哑的音质,听在邱粤的耳朵里,格外的诱人。 邱粤抱着他,懒懒地道:“现在还看什么手机,睡觉!” “不行,没看更新睡不着!”昝三邻决定拿出杀手锏,“不然你去睡客厅!” 邱粤在他的身体里磨蹭了一下,终于在昝三邻压迫下不得不乖乖回客厅拿回他的手机。 最新章在凌晨前已经更换,那会儿他正被邱粤这样那样的纠缠着呢…… 昝三邻心满意足的看完更新,这才想起邱粤拿过他的账号回复,于是滑到评论区,终于看到了邱粤发出的那两个字“不谢”,脸上不由露出一丝笑意。 更新更章上的标题正是:谢谢陪伴到现在。 第101章 白兔的牙 八月份中午的太阳尽情挥霍用之不竭的炎热,烤得泊油路都要融化,外出的人很少,约了饭局的年轻的女子出门前一定在身上涂上一层又一层的防晒霜,再披上一件飘逸的防晒衫,回到室内务必躲在空调房里,关紧门窗,任由伏在树梢上的蝉叫得歇斯底里。 昝三邻拎着饭盒心事重重地走在绿荫林道上,饭盒是校外最近的快餐店打来的午餐,算得上物美价廉,5块钱就有一荤两素,他虽然更喜欢自己买菜回来捣鼓菜色,可毕竟是寄人篱下,即便蓝天那个同寝室的老师没有出现过,他也会尊重那个讨厌油烟味的地盘真正主人。所幸昝三邻在衣食住行上没多少的挑剔,只是每次出入校门总要去登记名字有点无语,保安明明认识他,却非要做这些无用功,以前他跟邱粤畅行无阻地出校外,也没见他这么有原则。 不过人总有趋利避害的本能,保安这么做一点也无可厚非,首先,以前的他是沾了邱粤的光彩得到优待的,其次,这或许还有蒋奶奶的一份“功劳”吧。 那日他从杜鹃花下钻出来,当着蒋奶奶以及跟她同伴的面,不卑不亢地一笑,字句清晰地道:“蒋奶奶,我看我以后也没必要再过来了,谢谢这些天您的招待,替我跟磊磊道一声珍重,如果蒋老师问起,您就如实说吧。”也不去看她们愕然与尴尬的脸色,一步一步的,径直离去。 昝三邻或许会因为畸形身体而将自卑深埋心底,可血脉里还流淌着傲骨这种与身俱来的东西,蓝天看出他的困窘之境,借此接济他,仗义疏财,让他度过难关,他可以承蓝天的情,可不等于蒋奶奶能借机任意践踏他的尊严与傲气。 人,一定要自我尊重,然后才能得到别人的尊重。昝三邻宁愿得罪蒋奶奶,也不愿将自己的尊严奉给瞧不起他的人践踏,即便他知道,他维护尊严的事,或许一经别人口口相传之后的润色,又不知会变成怎样的版本了,然而这已经不是他能左右的事了。 来到教师楼下,迎面走来一个打伞的女教师,昝三邻赶忙问好,女教师笑着道:“这么热的天,怎么跑去打饭?也不叫叫外卖?”她虽然没有教过昝三邻,但校园顶尖学生就这么几个,名字还常常挂在科任老师的嘴边,很难不引起他们的注意,再加上昝三邻品学兼优,样貌出众,期末缺考之事在市一中人所皆知,现在还住进了单身班主任的宿舍里,明智的人一笑置之,浅狭的人则将捕风捉影的事极尽所能地在脑海中意淫了一次又一次,女教师也曾蓝天的青睐者之一,只是她比较聪慧,无望的爱情便不去强求,伍姓海归女就是其中的教训,她庆幸自己没有疯狂到跟伍姓海归女一样的地步,可见到昝三邻被蓝天重视到这种程度,心里到底也有一股醋意,斜看昝三邻的目光里带了一丝探究。 “也不是很远,”昝三邻没料到女教师这么热情,有点手足无措,“走走出出汗也是好的。”只是往返校门口,他就觉得脊背上湿润润的,明明平时就没怎么出汗。 女教师笑笑,少年额上布了一层薄汗,透明一样的晶莹,不似自己的,纸巾一擦,便擦下一层防晒粉底,昭示着年华的流逝,想到这里,心里头没由来的一阵怅然,于是朝昝三邻点点头,不再说什么,转身便离去了。 老建筑的房层都不高,昝三邻爬山三楼时,被太阳烤晕了的头有点不舒服,气息喘得有些微的不稳,额上的汗水蜿蜒地爬到脸颊上,他用手背拭了拭,蓦地,眼睛睁大,身子微微一颤,拭汗的手也僵硬地放下来。 蓝天的宿舍门外站在一个西装革履的年轻人,一丝不苟的头发,无框眼镜下一双深邃的眼瞳一瞬不瞬的看着昝三邻,眸光犹似一潭摸不清的深渊,微薄的唇勾起了一丝捉摸不透的笑容,不是赵嘉楷又是谁? 深吸一口气,昝三邻极力克制身体内泛起的寒意,鼓起勇气,一步一步的朝赵嘉楷走去。他虽然无从理解这人从什么时候对自己抱着那种想法,可是这个人曾经用下三滥的手段对待过他,如果不是邱粤异于常人的体能,他甚至不敢想象会造成怎样不可挽回的局面。 “你来了?”昝三邻在赵嘉楷的三步之遥外停下,声音轻轻的,像多年的至交好友,仿佛早就知道这人会来到这里,即便吃了闭门羹,也会一直等到主人的出现。 “我来了。”赵嘉楷一笑,他很喜欢昝三邻用这种恬静的口吻与他说话,两人中再无须防备什么,彼此间像寻常的知己一样聊天喝酒,当然,他知道自己想要的,可不仅仅是知己,他想把这个少年拥入怀中,撕开他的衣服,让他在自己的怀中哭泣求饶…… 梦中的情景闪过脑海,赵嘉楷难得地展颜一笑,眼瞳渐渐温和下来,忍不住上前一步,想替昝三邻拭去额上那层汗水儿。 哪料眼前的少年带着防备心态本能地后退一步,继续与他保持三步的距离,昝三邻或许也觉察出这是防备过甚的动作,不自然的清了清喉咙,问道:“你要进去坐一下吗?” 昝三邻的热忱令他大出所料,赵嘉楷玩味的看着眼前极力用镇定做掩饰的少年,单薄的身子明明害怕得要命,却非要装作满不在乎的样子,友好邀请的声音里还带着轻微颤抖,脚步虽然坚定,然而每靠近一步,就好像越越近恶魔一步缩着肩膀,这令赵嘉楷十分的不爽,炙热的眼眸里冷冷地透出一丝寒意。 开孔锁的钥匙插了好几次再打开了门,昝三邻放下饭盒,随意的指指沙发,问不速之客:“你要喝茶还是速溶咖啡?” “咖啡吧。”赵嘉楷脱|下西装外套搁置在沙发上,端正地坐在简陋的沙发上,看着昝三邻为他忙碌的身影,肖想了许久的小心思又活跃开来,霍的站了起来,大步跨前,将正在冲咖啡的温顺少年揽入怀中,不再计较他僵硬绷直的身子,俯下头,要去噙那瓣已经在心里蹂|躏了无数次的薄唇,尝尝到底是怎样的美味。 邱粤也常用这个禁锢的姿势将他紧紧的揽在怀里胡作非为,昝三邻羞赧却甜蜜,而此刻换成赵嘉楷,身高与姿势相差无几,昝三邻却只有反感与恐惧,所以送出的肘尖也比往日的还要重,狠狠地撞上赵嘉楷的胸膛里,常年在健身房出没的赵嘉楷并没觉得多痛,倒是温顺的小兔子突然亮出小小的爪尖,挠的他心头更加的瘙痒,恨不能一亲芳泽,彻底占有心头好。 “你坐下,我有话要说!”昝三邻将冲好的咖啡重重的塞到他的手中,冷声道。 揉了揉被他一撞的胸膛,赵嘉楷忍住兽|欲,微笑地坐在沙发上,在昝三邻的示意下,喝了一口咖啡,喝惯优质咖啡的味蕾立即品尝出了这是只有糖分的劣质溶剂,或许还是因为过期而打折出售的产品,不过既然是心头好为他而冲的,赵嘉楷很给面子的全部喝完。 看着他一口气喝下了咖啡,昝三邻松了口气,恶狠狠地道:“我警告你,别惹我!” 昝三邻前后态度截然不同,赵嘉楷微微蹙起眉头,他有点意外,可昝三邻的反应又好像在情理之中,其实先前的温顺才叫意外,偏偏置身迷局之中的他看不清事实。 “可是,惹都惹了,能怎么样呢?”赵嘉楷露出一丝无奈的笑容,他也不知道自己怎么就栽倒在了这个少年的手上,初见他时,他眉目依稀有游雪音的□□,模样却较之青涩,身体跟现在那么单薄,仿佛稍微大一点的风就能把他吹走。 再见他时,他眉目飞扬,朝气的脸容上全是自信的神采,眼眸那么的明亮,像举世无双的珍珠,散发出瑰丽的光泽,即便跋山涉水,也要将它采撷到手。 再后来,他惊觉地发现,对少年的这份情感已经不受他所控制,对少年的执念甚至影响了他的判断,赵嘉楷从来没想过有这么一个人可以左右自己的决策,他一直引以为傲的理智也渐渐偏离了掌控,待要重新拾掇时,才不得不承认,一切都太迟了! 他知道邱粤的身份,偏偏为了这个人,他宁愿冒着身败名裂的危险以卵击石,这一场,老天眷顾了他,他赌胜了,邱粤被邱家囚禁了起来,离开了这个人的身边,没了邱粤的护佑,这个刚刚从家里逃出来的少年,还能逃出自己的手掌心吗? 在此之前,赵嘉楷设想了无数个令昝三邻就范的方案,暴力的,求和的,强取豪夺的,绥靖政策的……可每一条方案刚酝酿出来,都被他扼杀在襁褓里,仿佛再完美的方案,也抵不上一个心甘情愿! 以真心换真心,这才是他所追求的爱情。 他所渴望的,不过是昝三邻的一份心甘情愿! “你会后悔的!”昝三邻微微龇着牙,坚定的目光里依稀有什么不一样的情绪在流动。 赵嘉楷哈哈一笑,昝三邻龇牙的样子有点滑稽,可落在赵嘉楷的眼中,却是一点也不违和,心里的瘙痒更胜,执念更浓……慢着,好像头脑也更昏沉了。 赵嘉楷觉察不对劲后,眼睛陡然睁大,四肢不知何时也提不起一丝力气,身体无力地滑落在沙发上,无框眼镜斜斜的架在脸颊里,昝三邻的脸庞渐渐模糊起来,理智剥离时,他只记得小白兔的牙齿又龇了一下,好像解恨了似的。 昝三邻绷直的身子稍稍放松下来,整个人慢慢的颤抖着,攥在手心里的空药瓶跟他的手掌心一样全是湿哒哒的汗渍,生平第一次给人下|药,他也没料到会这么顺利。 药是他从小东那里求来的,那还是他离开梦之国影楼的第二天回去找小东要的,也不管小东怎样指天立地地发誓他手上绝无这种害人的东西,他偏偏赖着不走,陈邦问起时,只说小东应承过他的事没有去办,在毫不知情的陈邦的介入之下,小东果然不知打从哪里给他弄来迷|药,然后哀声怨气地嘱咐他,一定要注意分量,他可不想成为帮凶…… 好在之前就把一半的药剂分开来,昝三邻看着失去知觉的赵嘉楷,忍不住上前踢他一脚:“叫你别惹我!” 第102章 锋芒 赵嘉楷醒来时,头脑沉甸甸的,意识依旧处于混沌当中,依稀做了个冗长而怪诞的梦境,那是一个只有白色的世界,放眼望去,只有一条绵延无尽的白色甬道,他想逃离眼前的白色天地,可不管他怎样挣扎,身子就像落入蛛网的飞蛾一样,越企图逃脱,意识越是深陷,直至四肢像灌了铅一样沉重,睁开艰涩的眼睛,眼前的白色才渐渐融入了天蓝色,褐红色,绿色……待聚焦的眼睛能够自由转动时,才流淌出了一丝生机,定睛看去,眼前是一幅张贴在墙上的不知名的风景画报。 意识渐渐回笼,昏迷前的情形一帧帧从脑海中闪过,赵嘉楷苦笑,他没料到自己也会有载到小白兔手中的一天,他大意了,原来兔子急了果然是会咬人的。 他想揉揉隐隐作痛的太阳穴,赫然发现双手已经失去了自由,被条状的布料束缚在沙发扶手的两侧,他平时一直戴着无框眼镜,但其实度数并不高,这会儿虽然没戴眼镜,却也辨认得出这些绑住自己的条状布料质感不错,正是自己穿来的白色衬衫,剪成这个样子,已经没了衬衫的形状了,如今大概只能称之为作案工具了…… 赵嘉楷不由失笑,双手开始挣扎,绑条束缚得并不算牢固,放在平时,多花几分钟就能摆脱困境,偏偏现在身体很累,力气还没完全恢复,是了,那杯咖啡…… 赵嘉楷的眸光闪过一丝狠厉,他之所以着道,大概是永远不会想到昝三邻竟然有这种东西!是谁给他的?最好别让他知道…… 心里恼怒,恢复力气的手脚也开始麻利地挣扎束缚自由的绑带了,果不其然,行凶者手段还很生疏,困缚的技术并不专业,赵嘉楷很快就挣开了双手,他有点哑然失笑,那个小坏蛋,要做坏事却也不彻底,以为单凭衬衫就能困牢他么?还是说,药倒了他,那个初亮钢牙利爪的兔子毕竟是兔子,舍不得将他碎尸万段,以儆效尤? 想到自己或许在昝三邻的心中并不算太难堪,赵嘉楷的唇边便荡起了笑意,头还有点昏沉,他一边揉太阳穴,一边环顾四望,室外金黄色的光芒撒向阳台,光亮的地板镀上了一层金灿灿的光泽,四周很近,只有远处悠扬的蝉鸣,依稀还伴有几个小孩子嬉笑的声音。 已经是傍晚了啊?赵嘉楷低头看看手腕上的时间,眼瞳倏忽一睁,不敢置信地盯着赤|裸的胸口上几条嫣红色血痕漫布其中,他摸了摸胸口,嫣红之处一点也不痛,不似利刃所致,手指也没有沾湿什么血液,稍稍安定了些许,他揩了揩很色的痕迹,判断出是口红所为。 有女人出现?可除了口红,连女人的幽香也没有出现,看来口红仅仅是打击报复的手段之一,赵嘉楷眯起眼睛,昝三邻药倒了他,若不是为了一雪前耻,便是为了囚|禁报复,前者的话,以彼之道还施彼身,可那时的他不是被姓邱的救走了么?他根本没机会对昝三邻怎么样……至于后者,他看看手腕处,除了挣扎时自己勒红了自己之外,被剪成条状的衬衫的布条实在不怎么牢固,赵嘉楷有点惋惜,这种程度,丝毫称不上什么报复! 赵嘉楷站了起来,身体除了有点疲乏之外,没觉察出什么异样的症状,他皱了皱眉,不太确定昝三邻千方百计药倒了他,却什么也不做,不过那小坏蛋毕竟还是个学生,指不定药倒了自己,他一时无措,索性落荒而逃了呢。 赤|裸着上身,赵嘉楷寻到了浴室,正欲整理一下身体,才发现盥洗台的镜子里贴了张纸条,上面有一行字迹。赵嘉楷有轻微的近视,无框眼镜不知被昝三邻收去哪里了,于是眯着眼想凑近细看纸张上的字,赫然发现镜子里的自己脸上被口红涂上了字! 一侧写着“无耻”,一侧写着“阴险”。 赤|裸的胸口处,竟然也是两个大大的字,不是“下贱”是什么? 看着幼稚的标签,赵嘉楷不由失笑,想象昝三邻用口红在自己脸上写字的时候一副既幸灾乐祸又咬牙切齿的模样,心里不禁又滋生起一股强烈的瘙痒感,恨不能将他搂在怀里,他要在自己的身上涂写,便由得他涂写,尽兴了才好,那样他就会露出心满意足的笑容,想到这里,赵嘉楷有点遗憾,他好像还从未看过昝三邻露出这样的笑容呢! 赵嘉楷冲洗了一下脸上的痕迹,还好口红不具防水功用,胸口不好擦拭,他索性洗了个澡,教师宿舍虽然是旧房,但家电一应俱全,热水全年供应,不像学生宿舍,用的是太阳能热水,过了规定时间就只能洗冷水澡。 洗完澡之后,赵嘉楷照镜子的时候才又注意到那张被他遗忘了的纸张,于是撕下镜子上的纸张,上面用端正的楷体字写着“手机在桌子上,相册更精彩”的字样,提示赵嘉楷走下一步,手机相册上有意想不到的东西在等着他分享。 赵嘉楷再次失笑,意外的觉得这行楷体字生龙活虎起来,其实昝三邻的字迹不算好看,充其量不过是很规范罢了,然而正是那规范的一笔一划,仿佛倒挂着无数个小钩钩,毫无杀伤力的钩子拂过他身体的每个细胞,小小的痛里,带着更多的期待! 随意的取下一块浴巾擦干了湿漉漉的身体,这才取回裤子套上,然后坦荡荡地赤|裸着上身,迈着轻松的脚步回到了客厅,矮桌上果然躺着自己的手机,旁边还安放着那副无框眼镜。 赵嘉楷戴上眼镜,世界终于清晰了起来,这才慢悠悠的拿起手机,心里的窃喜却逐层攀升,他喜欢将最好的留在最后慢慢品尝的感觉,就像吃饭那样,总把喜欢吃的菜留到最后,然后一口吃完,终结这一餐,下一餐依旧。 开锁,点进相册,动作一气呵成,屏幕上拍的还是一张纸条,上面写着“凳子上一件干净的衣服,穿上离开,从此井水不犯河水!” 不可能!赵嘉楷眼眸里闪过一丝冷鸷,将他猫戏耗子一样戏弄完了之后,才说彼此井水不犯河水?小白兔也太天真了吧!发条已经转动,就没有停下来的可能。 赵嘉楷哼了一声,目光移到沙发的对面那张凳子上,果然摆放着一件折叠得很整齐的t恤,赵嘉楷忍不住噙起笑意,剪了他的衬衫,又赔了一件t恤,一衣换一衣,跟交换定情信物一样,赵嘉楷被这样的想法取悦了,他大步上前捞起了那件t恤,确实还弥漫着阳光与皂香交融的味道,大概是刚洗晾干不久。 t恤的码数与他的身材契合度很高,应该不是昝三邻的衣服,衣服半新不旧的,更不可能是他新买的,不过肯定是昝三邻亲自洗的,如此想着,心底一股幸福感油然而起,他不记得在什么书上看过这么一段关于阐述何谓爱情的话,大致意思就是,每天能吃上心爱的人所煮的饭菜,能穿上心爱人清洗的衣服,能抱着心爱的人一起共眠入睡,就是天长地久的爱情。 遇见昝三邻之前,赵嘉楷没想过唾手可得的爱情,原来是如此不易到手,他身家丰厚,模样英俊,身材高大,堪称得上满足时下所有女性喜欢的三个最重要因素,事实上,他身边确实美女萦绕,环肥燕瘦应有尽有,或许是轻而易举能得到,所以总觉得这些上了精美妆容的女子全是胭脂俗粉,不像昝三邻,即便暑假里被太阳烤黑了一层,模样还是那么生动,充满灵气,百看不厌。 套上了t恤,鼻子里全是舒服的气息,赵嘉楷满意的坐在沙发上,慢慢的点开下一张照片,果然是他昏迷时被拍下的各种正面照,原本英气逼人的脸庞因为多了一些不想符的字而显得很滑稽,不过有几张没有拍到连,只给出大特写,拍了他胸口的“下贱”两个字,然而因为身材锻炼很好,红色口红所涂的字,竟无端端的显出性感来。 赵嘉楷摇摇头,继续翻看,十来张裸|体红字之后,终于换成了一行字,昝三邻就像站在他的跟前,如是跟他说:“正如你所料,我拍了你的不雅照片,因为知道不管我把照片上传到网络的哪个角落都会被你挖出来并删掉,所以,我把它们传到邱粤的手机里了。” 看到邱粤名字时,赵嘉楷几乎想把手中的手机狠狠地砸到地上,他冷冷地眯起了眼睛,眸光里掠过一丝嗜血的狠厉,这些日子里,不管是明争还是暗斗,他一个纵横商场多年的精英俨然落败在邱粤的手上,邱粤这个名字格外刺伤他的眼,恨不能生啖其肉,饮其血,抽其筋,最好是将邱粤挫骨扬灰,远远的撒向太平洋喂鱼更好! 偏偏这些照片悉数落在宿敌手中,赵嘉楷百味杂陈,小白兔果然不是表面看起来这么天真无辜,他算准了自己势力不及邱粤大,h市里,他确实可以翻手为云覆手为雨,这些照片如果上传到网上去,他确实有能力删除,可到了邱粤的手中,一旦由他经手发布在网上,赵嘉楷不得不承认,他是没有能力全部删除。 其实邱粤的手机早已经变成了空号,不可能再接受到昝三邻发的图片传送,可赵嘉楷并不知情,这就够了。 昝三邻不知道邱粤与赵嘉楷在私底下斗成怎样的局面,邱粤也刻意隐瞒他,从不在他跟前细说这些手段,可他能安生地在市一中读书而不受赵嘉楷的骚扰,想必邱粤一定有足够令赵嘉楷退而怯步的手段。 只要这种手段还起到敲山震虎的作用,那他接下来的日子就不必再担心受怕了。 跌落昝三邻设计的陷阱中尤自不知的赵嘉楷狠狠地咬着牙,楷体字还是那么的好看,偏偏内容让他憋屈不已,也算是他低估了昝三邻的反击手段,不仅弄到了迷|药,还懂得狐假虎威,邱粤人是不在了,背后的势力依然屹立着,对他虎视眈眈。 这也就罢了,肇事者全程遥控,只几张楷体小字言简意赅地表明了立场,既要挟了他,想借此将他打发离去,又不让自己置身于危境之中,这实在令赵嘉楷一肚子怒火无处发泄,如果昝三邻站在他的面前,他或许一不做二不休,宁愿先占有了昝三邻再慢慢拨除邱粤这颗毒瘤,他就不信既定了的局面,姓邱的已经离开了,还能怎么跟他争抢?偏偏昝三邻像知道他的打算,全程隔空留话,不暴|露于危险之中,想要全身而退,唯有远离危险源泉。 盛怒之后,赵嘉楷的心更痒了,明明陷阱是昝三邻设下给他踩下的,他的恨偏偏悉数算到了姓邱的身上去了,对昝三邻,除了求之不得的遗憾之外,便是满心满怀的眷恋与坚持了。这或许是昝三邻千算万算也终将算漏的一卦,他以为自己已经做得够过分了,任是谁被摆了一道,也会将爱意荡消吧。 “哈哈哈!”赵嘉楷怒极而笑,笑声激荡愤昂,他很久没有再回味过这么大的情感变化了,“邱粤!”他咬牙切齿地吐出这个名字,握着手机的手几欲要把小小的掌中之外捏破。 一阵钥匙碰撞的声音传来,紧闭的门开了,赵嘉楷只道是昝三邻回来,眯起的眼睛如狼似虎地盯向门口,门口里站着的男青年被这双绿幽幽的眼神吓到了,他环顾四周,确定这客厅就是自己的宿舍,摸着下巴问道:“你就是昝三邻?”现在的高一学生都这么成熟吗?长得一点都不像十六七岁的少年啊…… “我是他哥!”赵嘉楷不愿多呆一刻,拎起西装外套就往外走,那青年老师看着他离开的地方,又看看沙发上破碎的衬衫布条,满头的迷雾:什么状况? 第103章 龙套风云 夏秋季节,沉鱼湖畔上的风光依旧如初,回环曲折的情人墙不减其魅力,平日里跑来缘定三生的痴男怨女不计其数,情人墙下,一汪碧水中,正是朵朵荷花摇曳盛开的时节,亭亭玉立于一池绿波里,或风姿绰约,或含苞待放,姿态万千,淡浓相宜,葱绿的荷叶连成一片,蔓向远处,晨夕时还有几滴晶莹剔透的俏皮水珠儿静伏其间,微风拂来时,便在厚大的藕叶里滚动嬉闹,精美得如同一幅水墨画轴。 荷香十里,行人如织,绿绿葱葱的垂柳上,歌唱了两三个月的鸣蝉恹恹地对荷吟咏,像沉淀了数千年的文人墨客称赞着此生最为眷恋的圣女。 十里荷香画廊就坐落在这里,昝三邻已在这个画廊里兼职一周了,画廊由最初的门可罗雀变成了门庭若市,游玩者,赏荷者,醉翁之意者纷沓而至,画廊的生意节节攀升,这不得不归功于昝三邻的到来。 正像现在这样,两个初中女生装模作样地派对等昝三邻结账,一个女生偷偷摸摸的用手机拍摄,她技巧生疏,即便有两个同伴做掩护,也很快被昝三邻发现了,出言制止了几次,该女生反而大胆起来了,手机摄像头光明正大的对着昝三邻,昝三邻不能驱赶她们,只能或者别开脸或者低下头躲避,但他身边那位络腮胡子大叔却着急了,一边用身躯挡着该女生的胆大行径,一边怨愤地道:“天天对着这些嚣张跋扈的女生,你不厌烦吗?”他一口软软绵绵的台湾腔说得行云流水,如果是这三位初中女生口持这种强调,或许讨个俏皮可爱的美名,偏偏是这么一个络腮胡子的大叔说出来,落在耳朵里,总教人鸡皮疙瘩抖抖擞擞站了起来。 “大叔,你说谁嚣张跋扈啊!”三位女生不依了,统一战线地围攻干扰她们偷拍的大叔。 这戏码几乎每天上演,只是女生会换成不同的人群,以女性居多,络腮胡子每每与她们斗智斗勇斗嘴,不亦乐乎。 女生们依依不舍地走后,络腮胡子又开始对昝三邻展开了一轮新的游说。 这位自称为xx影视公司星探的络腮胡子其实也是在机缘巧合之下发现了昝三邻的。星探这份职业对天|朝国民而言充满了神秘色彩,许多耀眼明星据说就是在路边逛街时被挖掘了的,然而机遇只在港台或者海外,天|朝有庞大的北影中戏上戏演员资源做后盾,路边遇到前来搭讪的自称为星探的人往往被大家当成了骗子对待。 络腮胡子其实是个小经纪人,去年因一场官司缠身而被公司冷冻,好不容易庭外和解了之后,手下几名小明星也被分配到别人旗下,他在名校蹲守了半年,相中了几个气质出众的学生,然而这类学生身后总有一些他无法与之抗衡的势力,只得乘兴而去败兴而归。 消沉了月余时间,那一次他在某小吃馆里吃饭,竟在座位底下拾到了一部轻巧的女式手机,络腮胡子虽然潦倒,却不会贪心,于是开打手机想寻找名单上机主熟人归还,不料手机通话录跟相册相邻近,络腮胡子错手点开了手机的相册,立即被相册上第一张照片吸引,原本无精打采的目光瞬间迸发出惊喜若狂的绿幽光芒。 机主是一个二次元cp拥趸的狂热妹纸,在网上结交了许多志同道合的基友,据说前些天有个基友喜滋滋地表示在三次元里发现了一个完胜动漫人物的男生,因她所说的这个动漫人物很有人气,该基友被群起攻之,她气愤不过,将一张偷拍来的照片放上了聊天群里,看完照片的女生个个如虎似狼地表示要组团去h市一睹照片主人的真容…… 分布于五湖四海的她们当然不可能在冲动之下动身前来h市这个小城市,络腮胡子却心急如焚,当天就定了次日飞往h市的机票,并循着地址找到了这间名为十里荷香的画廊。 他口舌如簧游说了昝三邻几天,毫无进展,昝三邻就如同聋哑人一样对他置之不理,起初,络腮胡子见他晚上回的是市一中,只道他是教师家属的子弟,教师出身的人,大多比较清高,娱乐圈在他们的眼中从来不是什么正经职业。络腮胡子虽然气馁,可他已经把昝三邻当做他重返娱乐圈的范畴,不肯轻言放弃,这几天,他认真观察昝三邻,愈加觉得他气质出尘,却不像书香门第的人培养出来的,看他衣着三餐极其简陋,一点也没有书香子弟应有的侈衣美食,教师会在衣食方面亏待子女? 正当络腮胡子游说得唇干舌燥时,画廊的主人终于出现了。他姓何,就是蓝天的舍友,在市一中教的是美术,是高三美术特长班的指导老师,年年往外输送若干得意门徒。h市有一所全国三流的学院,其中艺术系的学生绝大部分就是何老师的桃李,每月都有人将得意佳作送到十里荷香的画廊挂价出售,价格从10元到万元不等。画廊外摆放着许多学生作品,以小风景画卷居多,裱的框也简陋,价格就是10元,原以为不过是练笔之作,不会有人买,哪想昝三邻到画廊兼职了之后,每天跑来看他的女生多不胜数,又不好意思只闲逛,索性就挑最便宜的来买,结账时还能跟昝三邻聊上几句话,于是一周之间,画廊外堆积如山的小画就供不应求,终于惊动了画廊主人,于是何老师便来了。 何老师拍拍昝三邻的肩膀,称道:“好样的!”他聘请昝三邻看管画廊也是因为一时心软,蒋老师因为昝三邻辞退了家教很是不忿,致电给蓝天要个说法,了解了前因后果的蓝天不仅没给他个说法,还托付还在h市的舍友何老师帮昝三邻寻个暑假工兼职,未成年人在这么个小城市兼职的大多从事体力劳动,何老师还算厚道,将原本只在白天开张半日的画廊改了制度,换成轮班制制,硬生生把昝三邻塞到画廊上八小时的班,他原本只当日行一善,哪料歪打正着,昝三邻竟然为画廊带来了销售高峰,这是他绝没有料到的。 心里正盘算该给昝三邻提高一下薪水,何老师看向络腮胡子,认真道:“你能举荐年轻人进娱乐圈对吧?我这边有不少学生,对这方面挺感兴趣的,成年的未成年的都有,要多少都没问题,要不我现在带你去学校看看,有很多都留校的……”他说得半真半假,显然也挺怀疑这人的身份,搞艺术的,对擦边的行业总是有所了解,络腮胡子口中的影视公司他是有所耳闻,每年都会投资出品一些大型电视剧,只是不知他的身份是真是假,不过机遇总是要把握的,万一这人的身份是真实的,在他千千万万的学生中相中了一人且造星成功,何老师也相当的乐见其成。 络腮胡子被何老师的热诚吓得落荒而逃,逃到了情人墙上看那一把把锈迹斑斑的各种锁头,嘴里不由噙起一丝嘲讽,他也有一段刻骨铭心的爱情,可那也是曾经有过。 当他晚上回到青年旅馆,临室一群好像是来h市游玩的男女,聊天的声音特别响亮,旅馆的隔音又不好,络腮胡子只好把电视音量调高,无聊地翻看着手机的信息。 随意地浏览手机微博弹出的新闻,一则韩国某男团的华人歌手加盟拍摄某部大型历史电视剧返华参演,因机场粉丝太多造成堵塞被迫折返的新闻被放大报道,络腮胡子“嘁”了一声,草草浏览了一下,便恹恹的放下手机。 这部筹划了两年多的大型历史连续剧就是他的公司投资拍摄的,大导演大编剧操作,主演还是得过大奖的影视帝后,里面角色大多都出自公司内部,其中两三个在剧中有分量的演员还曾是他旗下的,可惜人走茶凉,易主之后,彼此都没再联系。 他还是公司人员,内部消息灵通,那位韩国男团的歌手据说免费加盟客串剧中一个人物,说是免费客串,实则回国试水,众所周知,韩国明星出席活动的报酬比tvb明星还要廉价,天|朝在这方面的报酬却是大方得足以让任何一个明星滋生叛变之心,事实证明,为出名了的韩团明星赔上天文数字的违约金而在所不惜的公司依然不在少数。 蓦地,他瘫坐在沙发的身子一弹,整个人都跳了起来,一颗心怦怦直跳,是了,这位男团明星既然退出,空出的位置可不正好成全他吗?这位男团明星接的角色是历史有名的人物,据说还曾被标上了男皇后的称号,那位男团明星之所以角色能洽谈成功,无非是那张雌雄莫辩的脸作祟,当然那张脸确实很精致,眉目间柔和得就像是不食人间烟火的仙神,虽然出道前的照片被人们扒得无所遁形,然而爱他现在容颜的人还是占了大数,其中不乏为之疯狂的人,网上但凡出现喷他的黑子,就号召一群同样疯狂的粉丝去捍卫爱豆的名誉,结果虽然大多都是不了了之,然而涌现的粉丝却是越来越多。 络腮胡子身为经纪人,当然知道这些炒作方式,方法越是幼稚,效果越是显著。 然而现在的他,迫切希望昝三邻能成为他东山再起的筹码,以昝三邻的姿容,他相信不用他做太多的公关手段就能吸粉,毕竟这么纯天然的颜值,在娱乐圈里实属久违了。 他的手机相册里有一张昝三邻被偷拍的照片,那还是从那位遗失手机的女生那儿接收过来的,他天天出现在十里荷香画廊,却从未冒犯过昝三邻,也没索求过一次拍照,星探的这些素养他还是具备的。 时不我待,电视剧要一个客串的演员不难,形象有三分神似基本就能敲定角色,络腮胡子不想错失良机,把这张模糊的照片转发到了这部电视剧副导演的个人手机上,前几天他转发了该副导演的微博,这位副导演还回应了他,并没有把这位潦倒的老朋友忘得彻底。 这个时候他却有点痛恨他的素养了,如果有一张昝三邻的正面照,或许机会会更大了。 果然良久都没得到回复,络腮胡子心凉了半截,电视的声音扰得他更加心烦意乱,隔壁肆意发笑的声音愈加刺耳,他干脆跑到浴室冲冷水澡,可惜大热天里,冷水也不凉,越洗越觉得热,披了浴衣出来时,临室的聊天的人好像散了,他调低了电视音量,喧嚣浮躁的世界终于清净了许多。 临睡时,他终于又拿来了手机,这才发现有一条未阅的信息,他心里一动,点开看时,竟然是副导演在他洗澡其间发来的,内容是让他把人带去试一下镜,言下之意大有□□是满意照片中少年的模样了。 络腮胡子激动地手脚发抖,明明已经见惯了大小场面,却还像个初遇伯乐的千里马。迅速回了个答复过去,络腮胡子思量着该不该把昝三邻绑去试装,待他在娱乐圈里沉浮两三个月,见多了娱乐圈这个最大名利场的五彩缤纷之后,就再也不想回归小地方当一个普普通通的高中生了。 想了大半宿,还是没能有个好的注意劝服昝三邻,后半夜迷迷糊糊睡了过去,醒来时已经是下午两三点了,络腮胡子出了旅馆草草填了肚子就直奔十里荷香,昝三邻兼职到下午四点,有人过来替班他就会回市一中,市一中的大门他无法进去,每每被保安拦在门外,有一次还差点被当做了坏人打电话报警。 络腮胡子到十里荷香画廊时,一个老外正在买画,昝三邻用英语与他攀谈,他以前的英语口语很蹩脚,在邱粤的纠正下,渐渐已有所好转,发音起码标准了,不再像以往那般具有浓浓的地方音。那个老外来自日不落帝国,是h市那所三流院校的老师,他的学生中,很少像昝三邻这样把英语说得具有故乡情怀,很是满意,他却是不知,昝三邻的口音受邱粤的影响,音标都是日不落帝国那边的发音。 替班的人到来时,老外才结账走人,昝三邻换好衣服出来时,络腮胡子唯恐他立即回市一中,这一天又将毫无所获地过去,而副导演那边又急着要人,焦急之下,真想敲晕了昝三邻,把他绑去试装再押到镜头里面。 “你别走啊,我有紧要的事跟你说!”络腮胡子拦住昝三邻的去路,侧边的曲桥直通市一中后门,只要昝三邻跨上那座曲桥,今天他就不可能再见着昝三邻了。 “你说。”昝三邻径直超前走去,络腮胡子稍稍惊讶了一下,却善于把握任何一个机会,言简意赅地把机遇与设想讲给昝三邻听,昝三邻只当没听到,来到公交站前,刚好驶来了一辆16号公车,他伸手拦了上车,络腮胡子虽然不知他要去哪儿,但为了说服他,也跟着上了车。 这个时候不是上下班的高峰期,公车内只有寥寥几人,络腮胡子压低嗓音游说时,还是引起了车内乘客的注意,毕竟满嘴演戏、剧场的人在h市算得上是异类,个个把同情的目光投在昝三邻身上,心里骂着大白天的骗子也够嚣张的。 从公车下来,昝三邻例行又干呕了几下,他很久没有坐公车了,反应有点惨烈,下午四五点太阳的余威还在,照得昝三邻的脸一阵红一阵白,眼眶下根根睫毛隐隐挂着润润的湿意,像一颗从天而降的石头投入平静的碧波里荡出的涟漪,如果是别人,大概被撩得心神不定了,络腮胡子在娱乐圈混了这么多年,美色看得不少,出了一会儿神,忙上下翻找口袋,可惜没带纸巾,只能怔怔的看着他,心里却不由想到,要是真把这孩子送进娱乐圈,还能保持这份淳朴自然却又摄人心魂的美吗? 梦之国影楼里,昝三邻正从小东的手中拿过新办好的身份证,小心地装入口袋里,他户口本不在,也不知小东是用了什么手段替他办理的,便诚挚地向他说了一些感激的话,又帮小东整理了一下仪器素材,辞去时,遇上了刚从外景回来的陈邦,两人刚寒暄了一句,络腮胡子惊喜地叫道:“陈邦!” 他叫得很大声,瞬间在场所有人的目光锁在他的身上,络腮胡子哪管那么多,他正为说服昝三邻头疼呢,不料就看到了昔日旧同学竟然认识昝三邻,他像捉住突破口一样,上前紧紧握住陈邦的手,惊喜地道:“真的是你啊!你怎么来小城市了!” 陈邦狐疑地打量着他,露出不确定的神色:“你是?” “陈时迁!”络腮胡子激动地叫道,“你是认识这孩子吧,快点告诉他我不是坏人啊……” 陈邦“哦”了一声,才想起这位旧日老同学,蓄了一脸的胡子都认不出人了。不过见昝三邻一脸抗拒的模样,忙道:“你别吓了这孩子,有什么话咱慢慢聊。”他回头对昝三邻道,“是不是我这位同学冒犯了你,你告诉我,回头跟他点最贵的,一定要他埋单!” 昝三邻点头道:“邦哥,你去药膳坊点最贵的药膳吧!” 陈时迁才发现,原来昝三邻是可以跟人开玩笑的。 当晚,这两位昔日好朋友兼同学去了药膳坊,陈邦听了陈时迁的遭遇,也深表同情,又思量着昝三邻最近缺钱,如果那两人合作,当真可称得上一举两得,便豪气干天地拍了拍一旁只顾埋头努力吃的小东肩膀,道:“这个好办,交给小东去说服小昝,他俩最要好了!” 小东差点把嘴里的药膳全部吐出来,他什么时候跟昝三邻要好了?他一个影楼小助理,每天兢兢业业学习摄影技术,却被一个高中生质疑为品行不良的混混,好吧,他以前确实是混过黑道,可已经洗心革面重新做人了,为什么那个高中生还是一眼能看出他是个有黑历史的人?被一个高中生缠着要害人的东西,他原本可以置之不理的,可惜他的师傅……就是现在这个又把他推出去的摄影师却对昝三邻青睐有加,不问青红皂白的就要自己配合昝三邻,于是只好找道上混过的朋友要了点害人的东西,以为终于能彻底打发走这位表面人畜无害的高中生了,可接下来的办理身份证告诉他,这位少年远远不似表面看的那么璞玉浑金,这不,身份证刚给他办好了,又来了个角色客串!可这些关他什么事啊?他只想好好学习摄影,将来也开个影楼养活自己而已…… 不过第二天,他还是找上了昝三邻,并说服了他前去横店试镜,这令陈时迁尤为佩服,心道果然是至交好友,一出马就抵得上他一周的苦劝。 其实小东只是列举了两项,一是古装不容易被看出原本模样,二是客串可得几千块酬劳。 昝三邻思虑再三之后,终于答应了去试镜,只是也提出了要求,竟是要小东相陪,陈时迁也知道昝三邻终归是不放心他,一定要带上他的好朋友,他也只当是出多一张机票而已,便应承了下来。 只有小东苦着脸,差点要掀桌了:我什么时候答应过要陪他去横店了? 这是昝三邻第一次坐飞机,一切都很新鲜,大概心情还算不错,没有晕机,不过在飞机飞到最高点的时候,他的耳膜隐隐刺痛,所幸时间不长,他揉了揉耳朵,舒缓了一下疼痛,看向窗外,一层层簇拥在一起的云朵如影随形,各具形态,不知这些白与蓝并融的情形邱粤见过多少次,远处那朵像一头游离在原野上的小羔羊是否也曾落入邱粤的眼中? 昝三邻排斥成为别人眼中的焦点,除了来自身体秘密之外,还有便是顾虑邱粤的感受,像他那么霸道的人,就是赵嘉鹏这样的老同学多跟他打个电话都会吃醋的人,肯定不愿意自己成为大众的情人,任人评头论足。 然而九月份将至,学费之急也迫在眉睫,或许蓝天会支助他上完大学,可他又不是四肢不全的人,在力所能及的范围内兼职拿酬劳,为什么还要依靠别人? 他虽不怎么看电视,但安康他们没少在宿舍里八卦明星们陈年野史,防人之心不可无,所以他才坚持要禁受得住诱惑的小东陪伴左右。 或许小东永远不会知道,他手腕上那个已经洗了的纹身昝三邻是认识的,同样的纹身出现在程亦扬身上的同一位置,邱粤告诉过他,纹这种花纹的人,是h市某个暗黑帮派成员,成员人数少而精,只有数十个,遇到这些人一定要敬而远之,如果遇上那些洗了花纹而还活着的人,那个人必定是聪明且痛改全非的,经历过大死的人,最珍惜的无外乎平淡的生活了。 昝三邻被带到副导演跟前时,还处于眼花缭乱中,巍峨的宫殿,人来人往的人大多都是古人装饰,一个垂髫孩童在几个妆容华丽的女演员手中抱来抱去,各种仪器摆了一室,工作人员神情肃穆,个个严守岗位,像等待一场暴风雨的来临。 副导演眼睛一亮,点头招来了一个化妆师,指着昝三邻对他道:“先来个潦倒装。” 小东识趣地跟上去,化妆师心有不悦,不过既然陈时迁跟他打过招呼,也便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小东本来就是学习摄影的,妆容也懂一些,见这个化妆师拿着画笔开始工作,便站在一旁不动声色地偷师。 一个多小时后,化妆师满意地把昝三邻带到了副导演的跟前,副导演正在跟主演讲戏,抬头只看了一眼,便呆住移不开眼睛了。 最后还是主演咳了一声,笑道:“这位就是我的阿蛮?” 副导演这才如梦初醒,连连点头,连声道了三个“好”,回头找到正在跟演员料到的陈时迁,满意地道:“老弟啊,你的眼睛还是这么毒啊!”明星一般都hold不住潦倒装,特别是女明星,岁数偏长了不说,灵气也少了一截。 试完妆之后,副导演已经敲定了昝三邻出演韩子高的少年,彼时韩子高与陈文帝相遇时正是十六年华,昝三邻刚刚过了十七岁生日,比那个资料上显示二十出头的韩团明星在年龄上更接近人物。 昝三邻出演的少年韩子高只有四场戏,剧本也很薄,昝三邻粗略看了看,台词也不多,不过据说台词有后期配音,这方面无须担心,只要能听从导演的指导,最多三天就能杀青。 当天晚上,副导演特意腾出时间亲自来指导这出韩蛮子恶魇缠身醒来后的戏,这是经历了残酷杀戮之后的少年从噩梦中惊醒的场景,在影视中会被多次剪辑放到陈文帝记忆的片段里,所以小阿蛮一定要有最脆弱的表情打动陈文帝的内心。 剧情很简单,少年从温床锦被中惊醒,满额都是冷汗,闻讯推门而来的陈文帝将少年搂在怀中,这里会有几句安抚性的对白,昝三邻的记性不错,很轻易就把对白记住了。 这场戏只录了两次便过了,第一次还是主演出了错,他多做了一个动作,这是剧本以外的衍生,副导演虽然喊了停,不过倒回去看时,又觉得非常到位,直笑影帝果然是影帝,效果比剧本的还要好。 主演讪讪一笑,其实他很少按照剧本以外加戏,如果不是当时的灯光过于柔和,少年无助而哀伤的目光格外惹人怜,像两汪清泉流淌到了他的心怀里,他也不至于眉心一跳,忘了身在何处,更忘了滚瓜烂熟的词儿,伸手轻轻的替他拂去脸侧那绺长发。 次日两场都是没有台词的戏,也无须主演相伴,独立的镜头也是要被剪到陈文帝的记忆戏份里,一文戏一武戏,都是韩子高刚刚得宠时学习文武之道的场景。 第一出是一袭白衣的韩子高端坐在矮桌旁,神情肃穆,正一丝不苟提笔润墨习字的形象,第二出则是一身劲装的少年骑在骏马身上,拈弓搭箭一气呵成射下一只飞鸟的情形。 这两处戏都是另外一个导演跟进,第一出很快就过了,第二出因为昝三邻不会骑马,所以在要坐在架子搭成的道具上搭弓引箭,动作有点难,ng了十几条之后,导演才满意收工。 还有最后一个场景就是战火纷飞中韩蛮子初遇陈文帝的情形,昝三邻觉得难度不高,应该很快拍完,可惜主演正在另一组成年的韩子高搭戏,这边只能暂停拍摄。 两天的空档期,各路演员导演工作人员总会找借口与昝三邻搭讪,饰演成年韩子高的演员还曾晚上的时候敲开昝三邻的房间大门,说要跟昝三邻讨论剧情,被小东三两拨千金地打发走了,这几天,他跟形形□□的人打了许多交道,累得都要脱形了,这哪是人干的活?比年少无知时做铤而走险的事还要累! 昝三邻却没怎么受影响,大多时候他呆在住所房间里背单词做数学题,偶尔陈时迁串门了,才与他聊几句,陈时迁还没有死心,一直游说昝三邻入行,可任凭他舌绽莲花许诺了无数好处也无法令昝三邻动心,强打精神的小东见了,也替陈时迁无奈,反劝他道:“小昝志不在此,你就别为难他了。” 陈时迁无奈,他没料到昝三邻果然心静如水,十分的与年龄不符合,这个年龄的少年,怎么会不为花花世界迷醉了眼迷乱了心智迷失了方向呢? 第104章 公子世无双 还是放一下防盗章节啊…… 曲桥正肆意发泄内心长期淤积的苦愁,闻声浑身一颤,意识回归现实,她又羞又怕,掩着脸跄踉地跑回了教室,她弄出的动静虽然挺大,却依旧没引起谁的注意,即便是她的同桌,也只是随口问了一声“回来啦”,目光仍然停留在给予她无限乐趣的后座男生的脸上,丝毫没有看到曲桥脸颊上斑斑泪痕。 “怎么不说话?”邱粤一把拦住也待转身离去的昝三邻,低头审视着他的眼睛,在那双坦然而不忿的瞳眸里似乎找到了满意的答案,一张沉郁的脸逐渐柔和了下来,唇边勾出一丝微笑调侃道:“那女的对你告白,你拒绝了她,把她气跑了对吧?” 昝三邻无语地瞪了他一眼,这是多无聊的想象力? 邱粤随意地将手搭在昝三邻的肩膀上,被他推开也不恼,干笑问道:“喂,刚才你班主任叫你干什么呢?” 从三班教室去教师办公室就得经过一班二班的走廊,想是他被蓝天叫到办公室的那会儿被邱粤瞧了去。 “没什么,”昝三邻没好气地道,“上课你怎么尽瞧着走廊啊?” “不瞧着走廊能干嘛?”邱粤反问,他完全无法理解学校开设晚自习的意义到底何在,各科作业他三两下就能轻松完成,各门课程也早就预习到后几章,有些课程内容甚至全部烙印在脑海里,至于复习功课?对过目不忘的天才而言,还需要做这无用功吗? 昝三邻瞪了他一眼,越过他折返教室,心里不忘腹诽道,别总把自己当天才行不行! 他却不知,真相往往就在嘴边游离。 昝三邻刚跨入教室,宋俊楠看了他一眼,又见502室其他人都不在,于是故作神秘地跟身边几个男生道:“嘿!我听说那个那个叫什么曲桥的,不仅是咱们班的学生,”他拉长了音,满意地看到所有人的目光集中在他身上,桀笑道,“其实啊,他还是一个男生!” 如此重磅的话题果然轰炸了全场,教室顿时寂静无声,外面喧嚣的声音显得异常响亮。 高一(3)班里,几乎所有人的目光从宋俊楠的身上投放到昝三邻的身上,谁人不知,校刊文字校对负责人的名单上,昝三邻的名字赫然列在第一位。 “男的!”那几个男生早就明白了宋俊楠的意图,故作惊愕,纷纷露出误吞苍蝇的恶心表情,道:“那不是变态吗?” h市只是个人情蕴藉的小城市,依旧有许多人的思想故步自封,见地并没有太前卫,人文文化融洽度只属中等,对悖逆的行径还抱有极大的偏见。对于那些自以为是道德规范的人而言,高中生敢写暗恋师长的小说已称得上大逆不道了,更何况想要追求男老师的竟然还是个男生?这种不容于世的情感竟敢招摇过市,是要与公众站在对立面吗? “男的喜欢男的……”有人故意双手护胸做出抖落一身鸡皮疙瘩之状,期翼引导众人的思维方向,追问道,“楠哥知道是谁啊?快说啊,我也提防提防,小心被染了艾滋……” 曲桥苍白着脸,浑身颤颤抖抖,毫无血色的唇瓣抖索着,她想站起来为昝三邻申辩,双脚却软绵无力,她退缩了,又做回了以前那个寂寂无闻的平凡女生,仿佛她此生全部的勇气全花在了将小说递给昝三邻的一刻。 “这么明显还不知道啊?这不是刚刚被老班叫去办公室了吗?”宋俊楠挑衅似的把目光落到昝三邻的身上,尔后便瞟到了教室门前阴鸷着脸的邱粤。 宋俊楠唬了一跳,本能地后退一步,后脚跟被凳子绊了一下,发出刺耳的响动,他忙撑着后座桌面,稳住了摇晃着身子,心里的悸怕还在延续。 自从上回在厕所里被袁天哲打了一顿之后,他的气焰就收敛了不少,前两周在操场上与高二的一个男生发生了口角,当时他只是放了狠话,叫那高二男生小声点,不料次日就被传了监护人,原来高二的男生到班主任跟前高发他了,双方监护人又在校外博弈了一番之后,宋俊楠再次踢了硬钉子,被学校记了个小过,年级领导发话了,要是再招惹是非,学校就会勒令他回家反省两周。 他消沉了多日,今天终于碰到502室的人不在教室,他脑一抽,正要拿昝三邻开涮,不曾料到昝三邻身后还站着一个他不敢招惹的风云人物——邱粤! 说邱粤是风云人物一点也不算夸大其词,又是第一名又是学生会还能常常听到他主持的校广播节日,这些都无关紧要,要紧的是他不知怎么的居然跟502室的人打成一片,好得不得了!下午放学后的篮球场几乎被他们承包,球场边上还围了一圈又一圈的靓丽女生呐喊助兴,据说还有初中部悄悄溜进来的女生,如今市一中谁人不识他? “那篇小说是谁写的又怎样?”昝三邻冷眸闪动,轻轻的说,“心怀叵测之人看什么都是心术不正。” 站在教室外的邱粤将宋俊楠的发难尽收眼底,原本阴鸷着脸的他在听到昝三邻寒若冷霜的话之后立即阴转晴,松开捏得咯咯作响的拳头,挑了挑眉,三两步跨上前揽住昝三邻的肩膀,含笑道:“聊什么小说呢?呵?难道是那篇我班的……”他刹住了话语,拍了一下自己的嘴巴,对昝三邻赔笑道,“差点说漏嘴了呢,不好意思!你可不准告诉她,你知道她有多少粉丝的,分分钟虐我千百回!” 昝三邻怔愣无语地瞪着他自顾自的自编自导自演,什么跟什么啊? 趴伏在桌子上的曲桥抽了抽鼻子,心绪早已平复下来,她感激于昝三邻的三缄其口,又愧对于他被推上风口浪尖之上。如今见有人替昝三邻解围,曲桥又是一番黯然神伤,为什么别人的关怀与维护他唾手可得,自己却求而不得? “可是,蓝老师又没教你们班。”有人闻到了八卦的味道,忙追问。 邱粤做沉思状:“要不我帮你去问问她?”尔后又朝昝三邻解释道,“私底下问的,放心,绝对不泄露她的身份!”作势要返回教室,却像想起了什么似的,一拍脑袋,道,“差点忘了,饭卡拿来!” “都快上课了!”昝三邻嘟囔了一句,却还是把饭卡递给了他,20分钟的休息时间快过去了,现在才去食堂,下一节的晚修肯定会迟到。 接过饭卡的邱粤大步而去,不出意外的,还没下楼梯呢,宋俊楠亦步亦趋的跟在后头。 “你小子跟着我干什么!”邱粤赫然回过头来,横眉冷对,他与身俱来的凌厉气势瞬间震慑了宋俊楠,他后退一步,咽了口唾沫,强笑道:“粤哥,我想问你个事儿。”见楼梯间学生上上下下,便欲言又止。 邱粤没搭理他,径直下楼,刚到一楼,铃声大振,第二节晚自习开始了。 分散于校园各个角落的学生纷纷回归教室,只有邱粤逆行直走,宋俊楠权衡了一下利弊,还是咬咬牙,跟上邱粤的脚步而去。 食堂距离教学楼稍远,路灯被两旁茂盛的林荫遮住,隐隐只泄出几丝光芒。 “粤哥,粤哥!”宋俊楠低声叫着,警惕地朝四处观察,市一中校规森严,晚自习期间不能在校园逗留,一旦被巡逻的保安抓住,必当传监护人以及全校批评,宋俊楠正处于危机时期,有小过有警告在身,倘若被保安抓到现行的,必定是回家面壁两周的处罚! 邱粤尚未说话,一个虎震的声音传来:“是谁?”一束手电筒照来,巡查的保安冲了上来。宋俊楠差点拔腿就跑,他躲在邱粤身后,一颗心七上八下的,后悔不该冒险。 “是我,是我,”邱粤一点也不慌乱,以手遮住手电筒的光照,“买个宵夜,很快回来。” “啊,是小邱啊!”保安看清邱粤模样后,立即熄了手电筒,当日邱粤翻门进校遇到的就是这位保安,如今两人早就称兄道弟了,于是忙道,“年轻人就是扛不住饿啊,快去快回吧!”也没审查他身后的宋俊楠,转身就拐到另一条道去巡逻了。 宋俊楠松了口气,对邱粤多了一层莫名的敬佩之情。他生于富裕之家,从小又被小官僚舅舅宠着护着,身上难免养出了些许纨绔子弟的跋扈,性格缺陷里欺软怕硬尤为昭彰,知道柿子要挑软的捏,一旦碰上了像邱粤这样谈笑间樯橹飞灰湮灭的强悍人物,滋生敬畏也是情有可原。 “粤哥,那个人是田心颜吗?”宋俊楠惶急地问。 邱粤“咦”了一声,一副意外的表情,宋俊楠只当自己猜对了,黯然地道:“真的是她?” 邱粤拍了拍宋俊楠的肩膀以示安慰,顺势道:“你小子也是机灵人,可怎么做事一点都不机灵?看你的样子,也是喜欢田心颜的吧?她跟昝三邻的关系不错的,你怎么处处刁难她的好朋友?你不知道女生都是同情弱小的吗?你越欺负昝三邻,田心颜越厌恶你,你说你这辈子能抱得美人归吗?” 田心颜曾与宋俊楠同过班,宋俊楠一直对她抱有好感,可惜落花有意流水无情,为了能跟田心颜继续上同一所高中,他发奋读书,功夫不负有心人,市一中他考来了,可分数线不足进入火箭班,后来他舅舅捐了一笔款给市一中,可那会儿排班已成定局,火箭班他是进了,可惜不是田心颜的班级。 军训第一天下大雨,田心颜居然跑来三班请教昝三邻的折纸,嫉妒之下,宋俊楠忍不住对昝三邻发难,也间接造成了他被袁天哲狠揍的后果。 此时宋俊楠闻言一惊,原来自己早就上了田心颜的黑名单,他懊恼地抓了一把头发,问:“那怎么办?” 邱粤敲了敲他的脑袋,道:“刚觉得你机灵,怎么一下子又笨了?你想要田心颜对你改观,自然先树立自己的新形象,女生们都喜欢积极向上乐善好施的男生,你对她的朋友好一点,时间久了,好感度积累够了,不用你亲自表白,她的朋友自然会在她跟前提起你怎么样怎么样的优秀,不容错过什么的,哎!这些年的偶像剧白看了吗?” 宋俊楠确实不怎么看偶像剧,他更喜欢玩游戏。游戏男被天才说得一愣一愣的,只当听他一席话胜读十年书了,对邱粤的崇拜又攀升了一个阶段。 丝毫不知道动个嘴皮子就收了个小弟的邱粤兀自孜孜不倦地教导道:“特别是你们班的昝三邻,田心颜好像说过他长得有点像那个谁来着……那个谁啊?出国了的!”故意做出沉思状。 “张云飞!”宋俊楠几乎咬牙切齿地说出一个人名,能被田心颜惦记的,又出国读书的,除了以前的班长张云飞,再也没有第二个了! “好像是这名字,”邱粤饶有兴趣地笑笑,逗这家伙跟挤牙膏似的,挤一下,吐一段,诱导一下,就能从别人口中听到曾经,原来每个人的身上都有精彩的故事上演。 “他俩一点都不像!”宋俊楠狠声道,虽然那两人在众人眼中都属于帅哥类型,偏偏宋俊楠觉得他俩很碍眼,时不时甩个桃花眼勾一下女生,怎么看怎么叫他火大! “甭管他俩长得像不像,就你这态度,一定三振出局的!”邱粤点评道,他花了这么多口舌,无非就是想咋呼一下这小子,让宋俊楠识趣点别老想着怎么给他的粮票下绊子,果然铁拳最容易解决问题么?其实刚才在三班门口时,他冒出的第一个解决方案就是拿拳头说话。 第105章 高二(22)班 9月1号,市一中再度迎来了新一届学子的报到,校门口、林道边、走道里,比比皆是或朝气、或自信、或傲慢的陌生面孔,陡然间让许多荣升初二的学生措手不及,血液里流淌着的还是高一可供挥霍的剩余时光,怎么转眼之间,同学缘份尽了,文理两班的沟壑更深了,课余时间缩短了,每门学科越看越不懂了…… 昝三邻重回502室收拾东西时,只有高承业与陆杰这两位表兄弟还没回来,其他三人都到齐了。吴凰的东西最少,早就已经搬去了新宿舍,这会儿正帮安康搬书,一堆又一堆的武侠小说陈列在他的床上、书桌抽屉内、储物柜里,粗略一算,竟有上百本书籍之多。 陈启亮一边建议安康把这些书拿去租给新生看,一边笨手笨脚地拆蚊帐,他没干过这些精细活,家里一切全依赖陈母帮他张罗,这蚊帐还是昝三邻帮他挂上的,心里正挂念着昝三邻呢,刚一抬眼,便看到了一人从门口走来,眉目如画,唇边还泛出一丝似有若无的笑意,顿时一呆,本能地跳将起来,这一跳不要紧,头顶狠狠地磕碰到了上铺的床板,疼得他惨叫一声,什么也顾不上了,只扑到门口将昝三邻狠狠地抱在怀里,大声吼叫:“三邻!” “小三!”安康也丢开了书本扑过来,张开双臂将门口的两人合抱在一起,带着哽咽的声音叫道:“你回来了啊!我还以为你真的转学了呢!”期末时,昝一清阴鸷着脸过来给昝三邻办退学手续,叫来管宿阿姨开了昝三邻的储物箱,拿走了昝三邻的身份证与银|行|卡之后,招呼也不跟他们打一声就走了,当时安康就愣在原地,心里说不出的难受,原来在不知不觉中,502室全体人员已经成了他的亲人,如同血脉相连的亲人。 吴凰从来不是一个感性的人,此刻也难以抑制内心的激动,也上前将他们合抱起来,喉咙像塞了一块铅一样,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行了,只是班级不同而已……”昝三邻推开他们,揩去眼睛湿润的痕迹,笑道,“又不是见不着。”上学期文理科分班的表已经递交上去,新学期所有人按期末成绩重新洗牌,502室里只有昝三邻跟陈启亮选择理科,昝三邻虽然是语文科代表,但在邱粤的影响下,理科解起题来更加得心应手,以往觉得很吃力的公式竟然灵活起来了,于是兴趣渐浓,况且邱粤报的也是理科,表格下来时邱粤已经帮他填选并上交了,昝三邻压根没看到表格的机会。 陈启亮就简单多了,他打定主意要跟昝三邻继续做同桌的,继续做舍友,一直到上大学,也要选同一所学校,同一个系,最好能同一个班……当然也义无返顾地选了理科。 至于安康,历来对文学极其感兴趣,什么书都看,尤爱武侠小说,其宏大志向就是当一名武侠作家,自然而然选择文科了,吴凰的文科与理科都差不多,他本人也无所谓选哪一科,于是安康帮他勾了文科,跟自己作伴来了。 而高承业唯陆杰马首是瞻,陆杰的文科成绩比理科要好,于是就去了文科,高承业虽然在理科方面比较突出,但为了陆杰,还是毅然决然地随陆杰报了文科。 昝三邻的话让陈启亮陡生了无尽的惆怅之情,市一中历来是重文轻理的作风,5个火箭班,单数班为文科班,双数班为理科班,陈启亮被分到了高二(2)班,原本这个班上,昝三邻定然也在的,可惜…… 昝三邻因为家里比较远,东西比较多,起码厚重的被褥不像市区内的学生那样,天暖了就带回家,天冷了再带来学校,他身体虚,冬天要盖两床被子,垫一床毡子,合共三床厚厚的被褥,陈启亮一手拎一床被褥,率先替他把被褥搬到315室,隶属于高二(22)班的315室正云雾萦绕,暑假被父母限制烦了的差班生恨不得立马飞到市一中逍遥快活,报到日一来,他们比谁都积极,收拾了东西直奔市一中找志同道合的哥们结帮拉派继续混日子拿文凭。 陈启亮皱了皱眉,仗着身高把装入收纳箱里的被褥搁到储物箱的最上面,又一语不发地接过昝三邻手中的毡子,同样塞在上面,尽量不占用活动的空间。 315室里,三个吞云驾雾的男生跟四个围在一起打牌的男生纷纷停下了手中的动作,定定看着闯入的两个熟悉又陌生的面孔,同样是荣升高二的人,军训里、平时的楼街口都曾经迎面见过,只是都不同班,不同类型,原本不可能有交集的人生,偏偏有人岔开了路口,闯进了一个全然相反的领域,不知是奋发图强,还是醉生梦死。 昝三邻跟陈启亮又上去搬了一回东西,才彻底的收拾完,主要是资料书较多,昝三邻已经尽量筛减了,最末还是把不舍得丢弃的两大叠厚厚的资料书搬到了315室。 “袁天哲的东西……”昝三邻把书本搁在桌子上,喘匀了气息才问陈启亮。 “我都收在我的寝室里了。”陈启亮也把手中的资料叠放在书桌上,眸内闪过黯然的神色,大半年了,袁天哲还是毫无音讯,他寄去的书信也都被退了回来,邮戳上盖的是“查无此人”的英文印章。 吴凰已经帮安康搬运了几趟书籍了,这会儿只替昝三邻提着装衣服什物的行李袋,他看了一眼那七个一声不吭的男生,一时也不知该与他们打招呼呢,还是保持沉默。 昝三邻点点头,与他俩约了饭点到食堂集合,陈启亮与吴凰才各自回了新寝室。 315室空余的床是在上铺,差班有的学生颓废到连上铺都懒得爬,争相选下铺,那三个划拳输了的男生闷闷不乐才抽烟的,当看到校三鼎鼎有名的昝三邻真的出现在315室,他们惊悚地结束了抽烟打牌,趁着昝三邻跟陈启亮离开再去搬东西之际,热讨声纷纷响起。 “我靠!什么状况!”有人兀自不相信眼睛。 “考试作弊被抓判为0分?”有人猜测,马上被人狠狠的掐住了脖子,你自己作弊就算了,校三成绩的人屑于作弊? “真的是那个在红旗底下念过稿的人?”另一个问所有人,没人回答,大概也跟他一样觉得太梦幻了吧,每周升旗后,学校会挑选几个成绩名列前茅的佼佼者道红提底下抒发理想壮志,这些人都是头上套着光环的,怎么可能会洗尽铅华,与他们为伍了? “妈|的,感觉很不自在!”有人嘀咕,忙穿上被他丢在床上的上衣,原本赤膊打牌是人生乐事之一,这会儿来了个优等生……虽然是曾经的优等生,他们也觉得周围的空气散发着浓浓的书香气息,这跟他们习惯了颓废的气氛太格格不入了! 七人还没回过神来,就见到昝三邻打来了清水在清洗床板了,睡在他下铺的男生开口问:“喂,要不要帮忙啊?”其实在昝三邻回头再去搬东西时,315室的7个人早就炸开了锅,他们高一的时候并不在同一个班,但彼此都有串门玩乐,分到同一个寝室也觉得亲切,只是找寝室时,有人就注意到了第八个名单是个非常熟悉的名字,有人还开玩笑地道:“嘿!我怎么不知道咱们学校有同名同姓的家伙?” “而且还撞名高材生,真够倒霉的!”早先看过名单的人附和。 “排名还垫底,成绩到底有多渣?”有人嘲笑,新年度分班是按成绩优劣分的,垫在名字最下的就是成绩最差的学生,他们个个都是鼎鼎有名的学渣,能进市一中靠的还是家里的权势,因为受周围环境的影响,他们对学习提不起兴致,但既然厌学了,也会被逼无奈参加各种考试,期末尤其不能或缺,虽然分数低得连自己都不愿多看一眼,哪料到居然还有人顶着高材生的名字来给他们垫底,实在够讽刺的。 显然他们都没有这样的意识,名单上的人不是同名同姓,而是本来就是同一个人,昝三邻的成绩与模样在市一中是一个不容忽视的存在,而且因为校报审稿,接触了很多匿名投稿的普通学生人群,在市一中名声还算不错,这种人洁身自好,怎么可能会堕落到差班来? “不用,谢谢,”昝三邻回道,指了指那几张空荡荡的书桌,问道,“我能把书放过去吗?” “哦哦,”那人吃了一惊,赶忙道,“你随便用,不用问我们的。”他有点激动,校三的高材生居然跟他说话了啊!这得是怎样的荣幸啊! 他们或许知道自己无药可救,但既然还在学堂里,总归对学习优秀的学生有一股深藏在心底的敬佩之情,任何一个学渣都曾做过这样的白日梦,机缘巧合之下得到了某股神秘的力量,一举逆袭成为了无所不知的学霸,全校一众高岭之花的女神纷纷拜倒在他的西裤胯|下这种羡煞全天下男人的美梦! “那个,我叫林锦琛。”那个套了校服上衣的男生自我介绍道。 “李响。”下铺也加入了话题里。 于是大家纷纷介绍自己,唯恐被昝三邻遗漏了似的。 于是一天以内,前校三高材生沦落到了315室的消息不胫而走,许多人非要亲自目睹了之后才心满意足地离去,昝三邻有一种成为铁牢里珍惜动物遭遇游客层层围观的错觉。 这还好,高二(22)班里,昝三邻步入新班级之后,吵吵闹闹的教室顿时鸦雀无声。 他挑了第二排中间的位置坐下,高一(3)班时,他坐的第三排的这个位置,可惜那里已经有个女生坐着了,火箭班的班级里,前排的位置很抢手,不同于慢班,大家集中抢夺最后有利于趴在桌子上睡觉的位置,前排一大片位置上只寥寥坐了几个文静的女生。 “咔”一声,昝三邻刚坐下不久,他的旁边就有人拉开了凳子,一个张扬的女生问:“这里有人坐吗?” “没有。”昝三邻抬头,眼睛里划过一丝惊异,眼前的女生嚼着口香糖,画着浓浓的熏烟妆,蓬松的头发高高的束于一侧,另一侧用许多夹子固定发型,看着就知道是个很拽很嚣张很有个性的女生。 “那我坐了。”像宣告了主权似的,她大大咧咧地坐在他的身边,支着腮大大方方地打量着昝三邻,黑色眼影圈住的眼睛里闪着狡猾的光泽。 “昝三邻是吧,你有女朋友吗?”女生坏笑着问,她的音量不算大,可是在突然寂静下来的教室里却异常的响亮,在场所有人都听得一清二楚。 “没有。”昝三邻郁闷地翻着书,新书还没发下来,翻的还是借蓝天的数学练习题,他从横店回来之后,继续一边兼职画廊的工作,一边从蓝天的房间里选高年级的数学题目来做,因为有的公式还没学过,做的很是吃力,他现在手上的这本就是高三的数学练习题。 “你看我够格做你女朋友吗?”那女生嘿嘿笑着,教室后立刻响起了几声戏谑的口哨声,几个唯恐天下不乱的男生起哄起来,大叫道:“夏蔓蔓同学,你还不害臊!” “滚滚滚!”夏蔓蔓站了起来冲他们竖了中指,压下了一片起哄声之后,才坐了下来,柔声问道,“你说啊,我怎样?” “你是个好女孩。”昝三邻淡定地说。 坐在后面的人愣了一下,纷纷肆无忌惮地捧腹大笑起来,女生脸色变了变,最终还是憋不住,也加入了大笑的行列,笑得前俯后仰,眼泪打乱了浓浓的妆容。 第106章 寸暑难留 高二(22)班的班主任姓曾,是个年过半百的小老头,外表看起来苦大仇深,实则童心未泯,从教这么多年一直担任慢班的班主任,大概是年轻时不服命运的安排,试图以一己之力扭转所有劣等生的三观,致使脸上的皱褶如同东非大裂谷的沟壑一样。 现如今已经看淡了世风日下人心不古,以知足常乐之态,坦然面对一众千奇百怪的差等生,上课听音乐看手机?能喜欢音乐也比对什么都不感兴趣还要强!奇装异服的打扮?细细一看还是挺有品位的嘛!考试作弊?还愿意抄答案已经很不错了,你是没见过那些答案放在眼前都懒得抄的学生吧!如此种种,这些年来,置身于惊涛骇浪中依旧保持着心如止水的他居然获得了每一届学生的好评,并赠送了一个外号,曰:水哥! 水哥从来不要求班上的学生要达到怎样怎样的标准,教室挂着的学生守则是写给快班火箭班学生效仿的,他家的羊,随便放放就行了,前提是别给狼叼走了,虽然现在的羊群里,已经有修|炼成了狼的精怪了。 水哥也从来不督促兼任自己班的科任老师,迟到早退从来不过问,当然市一中的老师其实都算很尽责的,即便被分配到了慢班,也都会将课本讲完,因为从来不会有学生提问,也因为对慢班的作业没有强制性的要求,所以科任老师也都是上课铃响了第二遍才踏入慢班,下课铃一响就撤退,丝毫不拖泥带水。 可是,本来约定俗成的上课程序,却因班上多了一个坐得端端正正上课的学生而发生了巨大转变,老师们不再应付了事得过且过了,每每看着讲台下那一张认真倾听的面孔,一丝不苟笔录着他们的笔记时,便会不由自主地把课讲得仔仔细细,每一个要点都会重点提及,详细到连重点班或者火箭班的学生都没有这种优待,末了,还会布置作业,或者留课外习题。 而被分到高二(22)班的学生,不知因何故又从何开始从最初的消极疏懒渐渐变成了积极认真起来,笔记零零散散地在新书纸张上写着,回观以往,期末结束相约撕书的时候,每一本书就如同刚发下来一样雪白,让他们做笔记?简直是天方夜谭!就像以前,英语老师播放录音带教单词发音,绝对不可能有人跟读的,哪像现在,不管是跟读还是带读,22班里朗读的声音都响彻上空,惊扰了隔壁21班与23班正睡得天昏地暗的学生们,带着起床气的他们只能对着班上其他人发泄。 从来不会去巡班的水哥此刻正伫立在明净的窗外注视着脱胎换骨的班级,心里不由感叹,能力这种东西,真的是讲究天时地利人和,当年他还是凭着一股热血投身于教书生涯时,就每一个学生都与之长谈过,也去过他们家家访过,效果微乎其微,哪像现在这样,不管有他没他,抑或是任何一个差班班主任,不用怎么管,班风学风凌驾于其他9个慢班之上,如果不细看班级,俨然快要跟上重点班的脚步了…… 他教了这么多年,见过一粒老鼠屎坏了一锅粥的案例,不曾见过荒漠上突冒一股清泉,淙淙潺潺地绿化了整个沙漠。 “班长,化学作业借来抄一下。”夏蔓蔓也不等昝三邻回答,伸手到他的抽屉里掏了掏,昝三邻抽屉的书籍塞得满满当当,夏蔓蔓捣鼓了一下,还是没翻到,不过她一点也不急,嬉皮笑脸地凑近去,脸颊几乎要靠上昝三邻的肩膀。 昝三邻正在做物理题,鼻子里沁入一股幽香,本能地侧开了身子,无奈地道:“这次的化学作业又不难,你为什么不自己做一做?”班上大多数女生都会涂抹脂粉香水,夏蔓蔓身上的幽香不算强烈,昝三邻并不反感,只是不习惯,多少也干扰了他的心神,往往在专心致志做题时被香水气味拉回到了现实中,待凝神之后继续做题时,做题效果没有以前那么好。 “你又不教我,我怎么会做?”夏蔓蔓吊着眉梢看着他,随手翻开了化学书本,道,“是这一道作业吗?怎么做?教教我嘛……”语末拖着嗲嗲的音,属于花季雨季里被娇宠惯了的女生特有的撒娇权利。 昝三邻看了看手表,晚自习已经上了半个小时了,值班老师还没来,班上也有吱吱渣渣聊天的声音,还有一些拉动课桌走位的声响,身为班长的他只好开声维持秩序了:“已经上课了,大家别讲话了。” 教室果然都安静下来了,走位的人悄声走回自己的座位,拉动凳子的声音也是轻轻的,唯恐惊动了什么似的。 “班长,你不教教我吗……”夏蔓蔓压低声音,可怜巴巴地看着昝三邻。 “好吧,”昝三邻无奈地挪过身子,开始为她讲解怎么做题,“看题目要求……”夏蔓蔓的接受能力很差,昝三邻花了足足一个小时,才将初三与高一的知识简略地给她重温了一遍,半讲题半做题,将一道简单得不能再简单的氧化还原反应做出来。 昝三邻长吁一口气,看来曾老师的要求很难做到了。 学期刚开始时,昝三邻就被水哥请到了办公室去,笑吟吟地把好几个班干部头衔安在他的身上,身兼班长、学习委员、纪律委员、团支书的他,几乎被所有的科任老师惦记上了,除了体育与电脑之外,个个科任老师点名要他做科代表,非他不行! 一个人占了一个班百分之七十的班干部名额是怎样的一个壮举?来高二(22)班看看就明白了!一张班干部列表,除了几个清奇的名字穿插其中,全部是昝三邻的名字。 “他们本质都不坏,如果你有时间,不妨也给他们讲讲题,你们年龄相近,不会有什么代沟,只要他们愿意学,你能讲多少就多少吧!”末了,水哥拍了拍昝三邻的肩膀,感慨道。他也想自己班上的学生来问他学科上的问题啊,可这一等,整整快要三十年了,只等来了一个昝三邻,还不是问问题来的,而是指出他授课时,错讲的一个方程式。 夏蔓蔓之后,陆续出现了其他人来问昝三邻功课了,而他的作业本也常常失而复得,很多时候他都不知道谁拿走了他的作业本,不过总会在上交之前,作业本回归到他的桌面上,从来没有拖延交作业的时间。 时间就在昝三邻认真学习与辅导22班同学功课之中从笔尖白纸上悄然流逝,转眼之间,又一年的国庆7天长假到了。 这一届的高三党留校的不少,食堂也没有歇业,开了几个小窗,菜式虽然少了,然而给孜孜不倦的学生提供了便捷,每每到了饭点的时候,偶尔会排起长龙。 陈启亮留了三天校陪昝三邻,最终敌不过家里接二连三的手机催促,才在四号一早赶回了家,临走前还不死心地问昝三邻要不要跟他回家度假,昝三邻连连摇头推脱,他隐隐觉察到了陈启亮对他起了绮念,聪明地选择了扼杀他情愫的苗头。 留校的高三党中就有欧家宝,她憔悴了许多,虽然个性一如既往的泼辣,可在大家都看不到的时候,在只有昝三邻的时候,她脆弱无助的一面就会毫无保留地展示出来,像一只被伤害了的流浪猫一样,惨兮兮地躲在暗黑的角落里舔舐血淋淋的伤口。 “三邻!”像现在柔弱地抱住昝三邻的手臂,欧家宝把额头抵在他的肩膀,泪痕点点地道,“不如你做我男朋友吧,反正,你的男人现在还没回来……”她嘤嘤地抽泣着,与其守着一个只会伤害他的男生,还不如找一个彼此都是伤痕的男生相互慰藉取暖,而这个最佳选人,非昝三邻莫属了! 昝三邻微微垂下眼帘,珍藏在心里最深处的那个男人的全部神态毫无预警地闪现在脑海里,他爽朗的笑,霸道的力度,痞坏的眼神,甚至勾魂摄魄的下流情话,哪一样都像利刃一样狠狠地划过他的心胸,无止无休刺心的疼蔓延到他的四肢百骸。 去年的今天,他们在校门口相遇,昝三邻以为不过是千千万万个擦身而过,从未料到原来那一天便是两个人一段情的开端。 今天早上,昝三邻拿出了放在储物柜里那张从陈邦手中得到的合照,轻轻抚摸照片上那人的发、眼、鼻、唇,喃喃地道:“你再不回来,我都快要忘记你长什么样了。” 他说的不假,自从邱粤被带走之后,昝三邻的梦靥里出现邱粤也只是在最初的那段时日,随后的不管是去做家教还是横店拍摄、抑或是现在的上课,他都很少做梦,即便终于来了个梦,也没有邱粤的身影出现,就好像这个人与他毫无交集。 “学姐,”昝三邻被她抱得紧,做数学试卷的手都难以写公式了,本要推开欧家宝的桎梏,只是见她啜泣得伤心,也不忍就此将唯一的一丝温暖剥离她的身体,“别说什么气话了,爱一人如果能断就断的话,你也不会这么痛苦了。” 国庆长假之后,陆续下了几场雨,11月中旬时,一场突如其来的冷空气笼罩了h市的上空,市一中也在陡峭的寒风中迎来了期中考。 不同于火箭班的是,慢班无须分出一半的学生去别的班考,实验楼就只有一栋,堪堪够火箭班分去考试,重点班也都是分叉班级考试,一半的学生与另一个班一半学生对换,交叉坐着做试卷,最大程度上减轻了同伙作弊的可能。 然而有学生的地方就杜绝不了作弊手段,这是亘古难变的真谛。隐晦的,正大光明的,声东击西的,三十六计都难以囊括作弊学生的智慧,几乎每一场监考慢班的考试,师生们总要上演一场激烈的游击战——敌进我退,敌退我进,敌驻我扰,敌疲我打。这十六真句,句句精彩,句句戳心。 昝三邻知道夏蔓蔓在抄他的卷子答案,也知道前后桌的人cos了长颈鹿,灼灼的目光几乎要把他做的答案焚烧殆尽。他没有刻意遮掩,只是他全然没有料到高二(22)班考出来的平均成绩,居然逆天到超过了几个重点班的平均值! 虽然遭到了全部重点班班主任的强烈抗议,可成绩摆在那里,即便知道是抄来的成绩,也没有办法改变一个事实,高二(22)班有个无敌外挂一样的人存在,被抄成这样逆天的平均成绩,不是理所当然的吗? 近水楼台的当属夏蔓蔓同学,各科成绩居然达到了优秀,拿了她生平第一个奖项——二等奖的奖状,还有一本厚厚的辞典!这本辞典被她好好的保留起来,很多年之后,她的女儿从高高的书柜上翻出来时,还惊讶地看到“夏蔓蔓同学在xxx年度期中考试中获得了二等奖优异成绩,以资鼓励”这样的字样。 昝三邻寝室的下铺,那个叫李响的男生,自从幼儿园毕业之后,得到了学生生涯中最高奖项——三等奖的奖状,辞典没拿到,拿了一只镀金的钢笔,他甩了甩钢笔盒子,这么廉价的东西,如果是平时,他绝对会嗤之以鼻随手丢弃,可他却视如珍宝,锁在了房间的柜子里,那张奖状,则贴在他家客厅最显眼的地方,客人到访时看到时,总要啧啧称赞一番他的聪明与优秀! 而突异进步奖,几乎被高二(22)班的学生包囊,校方领导颁发奖状时,脸上的神色漆黑得跟锅底一样,末了,还意带嘲讽地道:“今年的高二(22)班,真的太不一样了啊!” 水哥淡然面对,笑道:“好说,好说!”拢了拢外套,天冷了,一些人的话也很冷。 各科的科任老师很是欣慰,重点班或者火箭班的成绩历来有保障,可慢班的成绩考得这么好还是第一次,这个月的奖金,比教其他慢班的同事多出不是一丢丢,惹得很多老师的不满,可他们又无可奈何,全校只有一个带着外挂的昝三邻出现在一个慢班里,如果他不是在22班,在他们教的班级,现在得意到忘形的,大概就是他们了吧。 第107章 新桃换旧符 冷空气持续席卷粤地上空,几场冬雨之后,以往绿意葱葱的草地徒增了几簇干黄的枯草,鸟雀也减少了在林间活动的踪迹,学生们纷纷在校服上套了今冬新上市的外套,红的紫的蓝的,鲜艳夺目,为凛冽的初冬增添了一抹喜庆之色。 今年的元旦赶上了周日,市一中的元旦会演便放到了12月31号周六下午举办,22班有两组节目入选决赛,一组女生五人队歌伴舞,一组男生两人小品,虽然最末只有五人队歌伴舞的女生拿了三等奖,但315室的男生们兴致都很高昂,会演结束后,迫不及待地回到寝室,属于他们盛宴的火锅大餐才正式拉开帷幕。 一同参和进来的除了段立之外,还有原502室的陈启亮、安康与吴凰,原本陆杰跟高承业一早也是信誓旦旦地表示非要参加不可,陆杰还曾抱着昝三邻的胳膊哀怨地道:“分了宿舍好不习惯,新舍友都忙着学习,每周的卫生还是表哥搞的,三哥,我想你啊!”可惜最后不知道因为什么事,元旦会演前就离校了,他俩走得匆忙,来不及当面告别,还是陈启亮的手机收到他们的信息才得知这两货提前走了的。 段立还是在28班,开学时初初得知昝三邻被调去了22班,只道是谁恶作剧开这么无稽至极的玩笑,直至说的人多了,他才找到了315寝室,赫然见到寝室人员名单上出现了昝三邻的名字,兀自不敢相信眼前的事实,惊愕之余,却有一股不为人知的窃喜涌上心头,同为百花镇出身的学生,一个凭实力考入了火箭班,一个凭金钱进入了差等班,一个受全校学生敬仰,一个遭同寝室百般羞辱,个中辛酸,唯有当事人暗自品尝。 段立没有高洁的情操,他妒忌昝三邻的成绩,也羡慕他的人缘,曾经一度幻想着,如果两人置换了身份,昝三邻一定过得比自己惨十倍,内心痛苦十倍,憎恶这个世道十倍。 而当他的心愿终于被瞌睡的神灵听到了,挥手之间,真的将昝三邻挥到了跟他一样的慢班,住进了跟他舍友一样以权势欺人的寝室,315寝室里,光是他知道的就一个林锦琛是个很有背景的人,据说父辈在h市是个很有权势的风云人物,是那个曾经看在邱粤份上邀约他参与生日派对的舍友碰见了,也要退让三分的人。 然而,就是这个一直存活在各种校园霸凌事件中的主人公,现在正拍开安康捞起大闸蟹的筷子,筷子下的那只肥美大闸蟹在空中一个翻飞,落到了桌子上,林锦琛夹起了它,放到了昝三邻的碗中,瞪着一脸委屈的安康道:“胖子,再吃就要人背你回宿舍了啊。” “不能背,”安康赶忙摇头,认真地道,“背着会压到胃,吃什么就吐什么,多浪费,最好你们几个身强力壮的抬我回去,我住在6楼,也不算远!”顺手点了几个个头高大的人。 “你还是自己滚上去吧!”被点到了的陈启亮没好气地笑骂,剥了一只虾姑也放到了昝三邻的碗上,他剥虾姑很有一套方法,一根筷子从中间戳穿进去,左右扭动几下虾姑的身子,筷子一翘,鲜美的虾姑肉就剥离出来了。粤地人喜欢这种浑身盔甲的海中美味,可惜就是很难剥开厚重的铁衣,外行人往往被它两侧的倒刺刮伤了手,有些性急的人等不得剥干净外壳就往嘴里塞,很容易刺破了嘴唇,得不偿失。 “吃不下了。”昝三邻揉着肚子,他一连吃了四五个大闸蟹,又吃了一叠约莫三四十个的大虾,这会儿靠在椅子上,只差没有打起饱嗝,另外一只手却是连筷子都不愿拿起来了。 另外一桌都是喝酒的人,有两个微醺的人端着啤酒过来敬杯,大家忙举起饮料一饮而尽,末了,一人拍拍昝三邻的肩膀,趁着醉意道:“老大,好样的!咱们大家都服你!” 昝三邻成了他们的老大还是从期中考试之后才奠定的位置,在他们看来,成绩好又不怨天尤人,上能将班级管理得井井有条,下会把寝室打扫得干干净净的男生,模样还这么出众,简直是遗落在民间的谪仙,喊他一声老大还不知是不是前世修来的福分呢! 言者无心听者有意,昝三邻没把他的话放在心上,段立却当头得了一个霹雳,一块新鲜香菇从他的筷子里滑下,只引起了坐在他旁边的吴凰的注意,吴凰笑着抽了一块纸巾递给他,笑道:“小心烫。”伸手将不知是谁带来的电磁炉调小温度。 段立朝他笑笑,遗留在嘴中那朵香菇的鲜美的味道渐渐变成了苦涩,他装作上厕所,关了厕所门,艰涩的喉咙发出了一声悲苦的低吼,颤抖的唇紧紧抑制着即将溢出的哭声,*的眼眶决堤一般,眼泪不争气地往下直掉。 几场湿冷的雨水之后,市一中又迎来了期末考,22班的同学跟打了鸡血一样端端正正地坐在教室里,监考语文的两个老师来了,一个拆密封的试卷,一个维持班秩序,往年慢班要维持考试秩序还是很吃力的,这次根本无需维持,教室只听到拆试卷的声响。 “老师,”夏蔓蔓举手说道,“我们的班长还没到!”她心里十分着急,昝三邻上一次就是期末考了0分才降到他们班的,怎么这次也玩失踪了?现在期末试卷都发了,人影还没出现,明明一早就见他坐在座位上等着考试的,眨眼之间,却不知他上哪儿去了。 “哦,昝三邻啊,”一个监考老师笑盈盈地道,“你别担心,他已经被学校安排去了校长办公室独自考试了!” “嗡”地一声,22班平地炸开了锅,两位监考老师费了好大的劲才压下他们的吵闹。 所谓再狡猾的狐狸都斗不过好猎手,说的大概就是这种情况了吧。 期末考试之后,又是将近一个月的寒假,有人嫌弃寒假太少,像夏蔓蔓,觉得寒假无非是睡半个月,玩半个月,年还没过完呢,就又要回学校了。而又有人觉得二十多天过于漫长,如昝三邻,有家不能回,举目又无亲,偏偏人一空下来就会犯病,一日尚且犹如三秋,这么多天,中了相思毒的人,还怎么活下去呢? 这个寒假昝三邻没再呆在市一中,他确实想跟暑假一样,住在蓝天的寝室里,一边兼职着画廊的工作,可是寒假不同于暑假,大年节里,旁人见着了一留校独过,指指点点的闲言碎语足以将你湮没。毕竟重大的年节里,国人讲究的是阖家团圆,这些年所学的仁义孝悌有什么用了? 不能留在市一中,又不愿回上湖村,昝三邻想到了练车场,那人住的房间还留着,阿伟也曾在暑假时找过他几次,得知那人被带走之后,也劝他回练车场等待那人的消息,言下之意,可以挤出一分钱供他吃住读书,昝三邻没有听从他的意见,一则不想成为别人的累赘,二则睡在那人睡过的房间里,蚀骨的相思毒会活活的把他折磨致死。 思虑再三,昝三邻将邮寄成绩单的地址改为了梦之国影楼,陈邦得知他要来影楼帮忙,很是高兴,特意嘱咐小东去市一中载人过来,末了还搓着手笑道:“今年过年你不是不回去吗,照顾点小昝,行了你别说了,我知道你俩是哥们最聊得来,快去接人吧,诶你说,安排个柜台收银的工作给他会不会太屈才啊?好歹是市一中的学生啊……” 小东内牛满面,惨兮兮地开着摩托车去市一中载人了。 寒假时期是梦之国影楼最忙碌的时刻,年前是结婚高发期,一对对俊男美女成双成对地挑婚纱选外景,影楼一天能接十几单婚纱照,两个摄影师忙得团团转,像小东这样摄影实习师有三个,繁忙时也会被替上场,美其名曰实战中获得经验,最好内景外景都要出,于是往往一天忙下来,拖着疲惫的身子回到影楼的小东才发现,午饭好像还没吃…… 这个时候的昝三邻就会去把冷菜热好,端到小东的面前,影楼有个小小的厨房,只有简陋的几样炊具,好在不远的地方有个交易市场,昝三邻买了几样小菜,做了几个人的份,他跟一个回来早的实习摄影师先吃了,小东回来得算晚了,菜热过两次,已经没了新鲜感,可他已经吃得津津有味,狼吞虎咽地将所有的饭菜一扫而空之后,才心满意足地打着饱嗝,出外景时遇到的种种不如意也不翼而飞,原本觉得这个少年是匹腹黑的小狼崽,这会儿也觉得狡猾的小狼虽然坏了一点,可饭菜做得实在好吃,这一点足以弥补所有的缺点了。 当又一场刺骨的寒雨斜斜地下了一整夜,结婚的热潮也终于下去了,喜庆的年节气味肆无忌惮地闯入家家户户,一些富足的人们已经把桔子盆栽搬到家门口,妆上了鲜红的大利是。 年三十这天,不用出外景的小东终于舒了口气,他此刻正在悠闲地躺在沙发上吃昝三邻烤的鸡蛋饼,简单的面粉、鸡蛋、葱花参和而成的零食,怎么吃在嘴里总比烘焙店里他最喜欢吃的榴莲蛋糕还要可口美味呢? 另外一个实习摄影师也跟他一起抢,两人闹得不可开交时,影楼的玻璃门被人推开了,两个女子走了进来,小东记忆很好,即刻认出其中一人正是前些天拍婚纱的女子,算算时间,大概是来挑选拍摄好的结婚照片了吧。 这时昝三邻又端出一叠南瓜饼,厨房里还有一份紫薯饼有待他去捣鼓,小东跟那辆实习摄影师一边争吃一边合伙打发昝三邻去招待客人,昝三邻也乐于能派上用场,他挂着一个实习生的头衔,却只给影楼看管柜台,虽然偷师了不少摄影技巧,可他对摄影不太感兴趣,倒是仪器坏了,他在陈邦的应允下拿去拆开看看是什么故障,还真给他弄好了几部摄影器材。 昝三邻刚走近前,一个女生惊讶地叫道:“班长!” 昝三邻大吃一惊,循声看去,一个眉清目秀的女孩惊喜不已地看着他,昝三邻抑或地看着她,样子很陌生,可声音却很熟悉,却一时想不起是谁,于是尴尬地问:“你……你是?” “是我,夏蔓蔓!”夏蔓蔓不悦地嘟起了嘴,枉费自己心心念念他,他倒好,寒假才多少天,就忘记了她! 听到她报出姓名,昝三邻吃惊非小,他睁大双眼,不敢置信地道:“夏蔓蔓?” “是我!”夏蔓蔓兀自气鼓鼓地回答。 “你原来长这个样子啊……”昝三邻讷讷地不知该说什么了,眼前的夏蔓蔓不再是熏烟妆,头发也不再是杀马特类型,清清纯纯的面孔,比在学校好看实在太多了! 夏蔓蔓一听乐了,笑道:“不然我长什么样子?”想起在学校时镜子里的自己,是了,他还真没见过自己素脸的模样,也难怪会认不出自己!如此一想,她便释怀了,顿时眉开眼笑,大大方方地转了一个身,笑嘻嘻地问,“我现在好看,还是在学校好看?” 正在挑照片的女子招手叫了夏蔓蔓过去,夏蔓蔓不由分说拉上昝三邻,对那女子道:“表姐,这是我的班长,帅吗?” 她的表姐早就注意到了昝三邻,笑着连连点头:“不错,比明星还要看好!”尔后像想起了什么似的,“你今天不是在海嘉酒店开生日派对吗?找他去做你伴侣啊!” “啊!”只顾高兴的夏蔓蔓经她一提,双眼发出绿幽幽的光,紧紧盯着昝三邻:“班长,今天我生日,你来参加我的生日派对吧!” “可是,”昝三邻装作无奈地道,“今天是年三十,我等下就要回平县了,实在抱歉啊!” 夏蔓蔓黯然得垂下眼帘,也确实,想班长这样的人,怎么可能不回家过年守岁嘛! 第108章 高二(6)班 还是放一下防盗章节 昝三邻已经打定主意去报读本县的高级中学了,昝父昝母说的没错,在哪儿读书还不都是读?况且去平县的高级中学读的还有认识的同学呢,不似市一中,只有自己孤家寡人一个,再说了,谋事在人成事在天,只要自己付出努力,三年后一样可以考取重本!昝三邻亦如是安慰自己,极力压制心头泛起的苦涩。他不曾料及,这个既定的命运会在八月十四号的这一天被大哥昝一清扭转了。 昝家访客潮热闹了大半个月已然冷却,繁重的农忙日子里,农家的闲暇光阴总是那么的短暂,能抽时间走亲戚实属不易。昝三邻也乐得轻松——他实在不善于应付家长里短的扯谈,宁愿到地里干活,也不愿应酬这些亲戚的恭维。 这天昝三邻像往常那样,一大早就去菜地浇水、锄草,太阳刚爬起来的时候,他已辗转去了山沟割猪食草了,直至中午,他才挑了满满的两大筐猪食草回家。昝五湖昝四海早放牛回来了,正跟两个伙伴在院庭前的大槐树下玩弹珠子,见昝三邻回来,那两个伙伴就不玩了,乡下人家的小孩多少带着畏惧“文曲星”的怯懦。 昝四海昝五湖很有默契地收了弹珠,双双来到灶间,一个烧茶,一个煮饭,把捡回来的竹壳烧的啪啪作响。 菜是昝三邻弄的,蒸了一碟咸鱼,各炒了一盘青菜跟苦瓜炒蛋,蛋还是昝三邻在山沟割猪食草时发现的,一窝九颗,他全掏了回来给弟妹加营养。 饭后,昝三邻打包好两份午饭,跟双胞胎一起去了旱地。 旱地位于山脚下,上湖村土地贫瘠,种下的农作物收成不理想,丢慌又可惜,大家只好种上了热带的果树,荔枝、龙眼、芒果……南方的水果都很好种,风调雨顺的年份花则开得灿烂,果实也多,可惜家家户户都丰收,水果也是销售不了多少,只能自己吃,再多就是晒干晾成干货日后吃了。有心眼多的也曾把果实拉到市里去零卖,不成想市里的城管凶猛似虎,没收了水果不说,还把人揍了一顿,轰回了乡镇。那个年代的厚道老百姓,还不懂得利用媒体喊冤。 昝家水果种了不少,余下的两亩多地一半种了玉米一半种了地瓜,地瓜还要等一两个月方能收获,玉米已陆续摘了几趟了,这是最后一趟,秋季到了,昝父已经打算要把这块地犁开了翻了土种上花生。 田埂旁放了几根烤熟了的玉米,昝*守在旁边,大概牙齿只有几枚门牙,手里拿着的那根玉米被啃得坑坑洼洼的,小孩天性又好动,磕磕碰碰地将手中的玉米弄到了土里沾了不少泥星,嘴角都沾上了玉米渣滓与泥星兀不自知;昝父打着赤膊在玉米林中寻找漏摘的玉米,早被磨练得犹似盔甲的肌肤已经不惧叶子侧刃的割划了;昝母则守在堆成小山似得玉米棒子前掰下厚重的叶子,劳作惯了的手很灵活,三两下就剥掉累赘的厚叶,只留下薄薄一层叶子裹着玉米棒子。这些是要拉到镇上零散卖的,卖相尤其重要,毕竟小地方的圩镇,买主大多是精打细算的家庭主妇,就算是一片薄叶也要斤斤计较。 五湖四海这对双胞胎欢叫着扑到烤玉米前,抓起一根就啃,昝*不悦,奶声奶气地道:“三哥也吃,三哥也吃!” 昝三邻则招呼父母吃午饭,闻言笑道:“三哥吃了饭了,*乖,先吃午饭。”走过去把昝*抱过来,放在昝母身边,然后缓步地钻进玉米林里替代了昝父先前的工作。 昝母掀开了饭盒盖子,惊喜地道:“呀!怎么有鹌鹑蛋?” 昝五湖抢着道:“是三哥掏的哦,四颗抄了苦瓜,还有五颗蛋放在饭里蒸呢,我吃了一颗,好好吃!” 昝四海也跟着道:“我也吃了一颗!” 剩下了三颗,显然昝三邻没吃。 昝母把自己的那颗鹌鹑蛋剥了送进昝*的嘴里,昝父也招来昝四海要把自己的那一颗分给他吃,昝五湖不依了,嘴巴一弯,瞪着昝父就要掉眼泪。昝父无奈,只好把那颗鹌鹑蛋一分为二,双胞胎各吃一半。 透过浓密的玉米林叶,昝三邻远远地看着昝家五口其乐融融的情景,不由心生悲凉,明明自己也是其中的一份子,却像隔着千万重山川,任是怎么跋涉都遥不可及。 及至日薄西山,玉米才收完,昝父的摩托车后架绑满了两□□袋玉米棒子,车前坐着昝*,开车先回家了。昝母朝山坡上放牛的双胞胎喊了几次,听到双胞胎远远回应了之后,才跟昝三邻各自挑了一担玉米棒,晃悠悠地回家了。 昝三邻是最后一个赶回家的,他挑的那担玉米棒子比较满,上百斤的重量压得稚嫩的肩膀酸疼不已,途中休息了几趟,昝五湖昝四海牵着大水牛吆喝着还没上缰绳的小牛也很快超过了他。望着悠闲的四弟五妹,昝三邻说不尽的羡慕,跳出龙门的愿望愈加强烈,县高级中学也好,只要能脱离这种困境!只要能让他出人头地! 昝三邻不停地鼓励自己,远远看着家门时,心里才暗暗松了口气。好不容易卸下重担,倒出箩筐里的玉米棒子,身后就传来昝一清的声音:“三子!” “大哥!”昝三邻惊喜地回过身,昝一清高大的身影已经站在自己的身旁了。 昝一清挥掌揉了揉昝三邻的头发,继而苦下一张俊脸,嫌弃地道:“满头大汗,脏死了。”将蹭在手心的汗渍抹在昝三邻的手袖里擦了擦,掌心还是湿粘粘的。 “你怎么回来了?”昝三邻倒是不计较,脸上露出沉淀已久的笑容。 “还不是因为你!”昝一清哼了一声,道,“我听二楚说,你不去市一中读?”他中学肄业就去一线大城市打拼,由于学历不高,找不到满意的工作,窝身于小作坊里,处处遭遇白眼,工资又不高,每年也只在春节回家一次。 “在哪读还不是读。”昝三邻淡淡一笑,他已经习惯了这种说辞了。 “是爸妈不让你去市一中读的吧!”见昝三邻沉默,昝一清皱着眉,他从烟盒里掏出一支烟,摸了半晌也找不着火机,烦躁地把烟塞回烟盒,闷声问道,“那钱还在你手里吗?” 昝三邻一怔:“什么钱?” “一万五,镇上跟学校的奖励。” 昝三邻垂下了眼。 昝一清见状明白了,沉声道:“爸妈没有远见,你不要闷声不吭,这件事交给我处理!”转身就要回屋。 “大哥!”昝三邻忙制止他,拉住昝一清的袖口,急声道,“不去市一中读书是我的决定,不关爸妈的事。”昝一清有这样为他着想的态度,昝三邻已经心满意足了。反抗父母的意愿?昝三邻苦笑,他又不是昝一清,不是身体正常的昝家子孙,拿什么去争取自己应得的权利? “但是关昝家的事!”昝一清斩钉截铁,他无法理解三弟为何总在父母的跟前表现得如此的唯唯诺诺,“别人生来富贵,成绩很差都可以进很好的学校,将来拥有一份很体贴的工作,”他似乎想到了自己这些年在s市所受到的种种不公平待遇,语调渐渐悲愤而沧桑,“我们呢?生来贫穷,读不好书就只能四处奔波,做牛做马,任人差遣!” “大哥……”昝三邻也听出了昝一清的弦外之音,却不知该怎么好言安慰他。 “三子,去市一中读,相当于半个脚跨入清华北大!”他说得掷地有声,仿佛就读市一中就等于考入高等学府的传言在自家三弟的身上就是亘古不变的定理一样。 昝三邻拳头握紧,熄灭了的念想悄悄复燃了。 昝三邻不清楚昝父昝母是如何被昝一清说服的,或者说,他刻意不去参与昝一清对父母的游说,只身躲在夜幕下,认真地剁了猪食草喂完猪,再摘洗了青菜,张罗着炒了。昝母在杀鸡,每逢昝一清回家,她都会杀一只鸡慰劳大儿子的辛劳,昝三邻帮不上忙,就去冲了个冷水澡。 时值酷暑,晚上七八点钟了,热气还未从地表里散发完,上湖村很多成年男子都会趁着夜幕结伴去溪水冲凉,年幼的或者不习水性的男孩则在自家的压水井旁草草冲洗,洗澡房几乎成了女性的专用。昝三邻由于特殊的身体原因,素来是提水到洗澡房冲洗的。昝家不宽裕,洗澡房建在院子旁,三堵简陋的石墙砌成,没有门,用来遮羞的竹篱门还是前几年昝三邻托本村的竹匠哑伯编制的。即便如此,昝三邻洗澡还是很快速,兴许是心理的原因,他不习惯裸身在外,即使只有短暂的几分钟。 洗完澡出来,他听到昝母在骂昝五湖偷懒,热水都烧不够,声音不高,但很尖锐。昝家就昝母跟昝*才洗热水澡的,而热水素来是昝五湖负责的。 昝三邻并不笨,他听出来了,昝母是在指桑骂槐,发泄内心的不满。昝一清终于还是跟他们提出了让自己到市一中读书的建议了。 晚饭时,昝母把一只大鸡翅放在昝一清的碗里,再把另一个鸡翅放在委委屈屈眼眶含着眼泪的昝五湖碗里,说了一声“吃吧”,昝五湖才在美食的诱惑下原谅了昝母的无理叱骂。 这顿饭吃的很安静,席间只有双胞胎拌了几句嘴。 晚饭后,双胞胎迫不及待地跑去邻居看电视了,若在平时,昝母要么会在院子里乘一下凉,要么带着小的三个子女到邻居家看一会儿电视才回家洗澡睡觉的,这会儿她一语不发地提了桶热水,抱着昝*去洗澡了。 “三子,”昝父开口喊住了正收拾残羹冷炙的昝三邻,语气一点温度都没有,“既然你哥都说了去市一中读高中更好,那你就去市一中读书吧。” 昝三邻低着的头迅速抬了起来,看到了朝自己挤眉弄眼的昝一清一脸的笑意,他不禁也扯开了一个笑意,慌忙应了一声“好”,端着碗碟的手轻微地颤抖着。 “只是学费很贵,你要省着花钱。”昝父慢悠悠地卷起一支草烟,他是个老烟枪,觉得再名贵的香烟都不足草烟的香味地道,而且草烟的价格便宜,很受干沉重农活的烟民欢迎。 “三子,”昝父开口喊住了正收拾残羹冷炙的昝三邻,语气一点温度都没有,“既然你哥都说了去市一中读高中更好,那你就去市一中读书吧。” 昝一清知道昝父的心思,无非就是怕昝三邻花钱太多,于是故意激他,说道,“爸,这个年代的学生就是比成绩比钱多比老爸能干的,三子的成绩是这个,”他比了比大拇指,“至于钱跟……咳!爸,钱你可以不用担心,我已经决定好了,过几天就到h市找工作,三子以后的伙食费就包在我身上。” “哥,你……”昝三邻不安地道,“你为了我辞工了?” 昝一清一挥手,笑道:“辞什么,本来就失业了两个星期了,工作也不好找,现在就算找个加油站的工作也要高中文凭,啧!那边物价死贵,一斤西瓜也能卖到5块!以为那籽是镶金的?房租更不必说了,还是回h市找工作划算。” 昝三邻将信将疑,昝父却不说话了,大概被大儿子之前的话小小地刺伤了一下。他也有自知之明,自己没有本事,一辈子务农,挣不了钱,给不了子女富裕的生活环境,让他们跟着自己遭罪。现在终于有一个能给自己挣脸面的儿子,可这个儿子却…… 第109章 两情缱卷 还是防盗章节嗯! 报完名,原本是先去饭堂办理饭卡的,但昝三邻没有估算到消费的高昂价格,随身只带了两千五的金额,还是昝一清给垫了其余的尾数,他是不愿再花昝一清的钱了,就提出要去银行再取一些钱备用。 陈启亮轻率地把原预定住4人寝室改成了8人寝室之后,又自告奋勇地充当昝三邻的导游,将昝家兄弟带到了校园银行处取钱。昝三邻很惊讶,原来大城市的校园是如此的方便,全然不似县城的那么落后,别说校园内设有银行,即便是附近,也难以寻到一间银行。 可惜校内自动取款机只设有建行与中行,昝三邻又不舍得花那笔跨行取款的手续费,执意要到外面去取款,顺便去办张建行卡或者中行卡,将信用社的钱转过来,以后取款也方便多了。 昝一清听了他说的原委,也觉得换卡很实际,只是他觉得昝三邻不该在陈启亮的跟前显示得太计较钱银,连跨行手续费也要心疼,顿时觉得很没有面子,脸色也沉了下来。 陈启亮倒没留意这些,依旧兴高采烈地要给昝三邻充当校外的导游——他是市区人,虽不住在市一中这一区,但市一中依山傍水,可是h市有名的旅游观光的好去处,他没少到这边游玩,自然熟悉这一带。 于是先到寝室放行李包,陈启亮熟门熟路,也不要学生会带路了,直奔寝室寄住单上所标记的f栋宿舍楼。 从管宿阿姨的手中拿到了502寝室的钥匙,陈启亮把玩着钥匙扣抱怨地道:“五楼?太高了吧!我想住三楼,不会潮湿,又不用爬那么高。”言罢还不忘狠狠地喘了几口气。 “没分配到六楼七楼就要感天谢地了。”昝三邻好言安慰道,他开始觉得陈启亮是个容易相处的人,想法简单,没有太多小心眼,是值得一交的朋友。 陈启亮果然又高兴了,笑道:“也对哦,七楼肯定是普通班的学生住的,我赌一毛钱!” “不对,”昝一清乜了他一眼,否认道,“普通班的学生不是很多都是用金钱买进来的吗?有钱又有权的家长才舍不得让他们的女子爬六七楼那么高呢!” “可是普通班的学生都是考进来的,只是分数比重点班的低一点而已,”陈启亮认真地道,“你说的买进来读的是自费生,咱们学校已经不收自费生了,因为教育局很早就颁发相关规定不允许学校招自费生了。” 昝一清在社会摸爬滚打了那么多年,自不会被一纸公文的表象所迷惑,笑道:“换汤不换药,自费生肯定是以另一种形式存在。” 昝三邻不想他俩弄僵了局面,忙圆场道:“学校的事,我们不要理会那么多,”扬了扬手中的钥匙,适时地转移话题道,“这两把钥匙形状不同,寝室要锁两道门吗?” “另一把钥匙是开储物柜的,钱或者重要的东西锁在储物柜就安全多了。”陈启亮闷闷地帮昝三邻释疑。 “储物柜?”昝三邻的眼睛闪过一丝涟漪,攥住钥匙的手不由紧了紧。 502室是刚毕业的高三生空出来的,四架分上下铺的铁架床,两组储物柜分列床架旁边的墙壁,八张半新不旧的学生桌椅摆放不甚整齐。寝室两三个月没住人了,床桌已经积了薄薄的一层灰,门角落堆放了几叠未被收走的试卷与练习资料书,随处可见的纸屑、零食袋、啤酒空罐子凌乱地搁置着,不难想象毕业生临走前在寝室里开了个饯别派对。 陈启亮目瞪口呆了一会,本能地后退一步,喃喃地道:“我要换寝室,我要换寝室……” 昝三邻笑道:“哪有这么糟糕?打扫一下就可以入住了。”将行李袋放到上铺,到阳台里寻了一把快用秃了的扫帚意欲将垃圾扫到角落,才刚一扫,灰尘如同上了发条似得飞舞起来,一股霉味充斥鼻子。 “三子,三子!”昝一清退到了走廊外,喊道,“太脏了,你一个人打扫不完的,等你们宿舍的人到齐了一起打扫吧。” 陈启亮也退到他的身边,与昝一清站在统一战线,捏着鼻子道:“你哥讲得很有道理,咱等他们来了再一起打扫嘛!” 昝三邻很想提醒他报名时间为期两天,谁知道其余六位同学什么时候来报到呢?但他也不想大哥干等着自己,于是同意了他俩的建议,打算办完银|行|卡再回来打扫卫生。 毕竟是大城市,又是市重点高中,市一中附近都有各大银行分行的踪影,陈启亮原本是想办张校内at卡的分行确实离学校太近了,就算急需取钱,到校外取也不过十分钟的事情,他也就不费劲去换卡了。 倒是昝三邻比较忙,先到信用社取钱销卡,再到建行开户储钱,忙了将近一个小时,还要听银行工作人员推销理财产品,烦不胜烦。 “银行穷疯了,一点小钱都不放过。”昝一清嗤之以鼻, “可不是?”陈启亮附和。 从建行出来,昝一清提议去吃午饭,昝三邻也觉得陈启亮帮忙了不少,请他吃饭也是无可厚非的,于是点头称好。陈启亮也饿了,熟门熟路地领着昝家兄弟到了一家看起来很干净的饭馆子。 昝三邻看了一下菜单,心眼儿提了起来,一碟再普通不过的青菜20元?一尾鲈鱼75元?他忍了忍,抑下拂袖而去的冲动。 昝一清很坦然地点了三肉一素一汤,跑堂的服务员还想再介绍几味菜肴,昝三邻忙道:“暂且先上这些吧,谢谢。”恰巧邻桌客人也要点菜,跑堂的才放过他们,转宰他桌客人。 很快饭菜上桌,色香味俱全,三人也是饿了,吃得很尽兴,只是结账时,昝三邻率先付钱,被昝一清敲了一记头,抽回他的钱塞回他的口袋,口中训道:“敢跟你哥我抢埋单还嫩着呢!”满不在乎地拿出300块,跑堂的乐呵呵地找还他15块,昝三邻看的眼都直了,决定把这家小饭馆拉入黑名单。 饭后昝一清就回工厂了,原本他是请了一天的假的,但想到今天的任务已完成,再跟着弟弟去市一中,就要帮忙清扫寝室了,他又素来不干家务,还是别去帮倒忙了。 两人到饭堂办了饭卡,陈启亮看看手表,问道:“你说宿舍来新同学了吗?” “不知道。”昝三邻笑笑,知道他在苦恼满室的卫生。 “不如我们先买日常用品吧,席子啊牙刷什么的好多东西都要买呢。” “不先打扫完卫生,买的东西都很容易附尘的,”昝三邻好气地安慰,“就是打扫一下,很快的,没有要搬动的重物,不会累的。” 听他这么一说,陈启亮又乐观起来了。 “你哥对你真好。”向五楼进军的陈启亮喘着气道。 “是啊,不然,我也不会来这里读。”昝三邻笑着回答。 “什么话?你原本想去哪儿读的?”陈启亮随口问。 “高级中学啊,平县的高级中学。” “平县?”陈启亮怔了怔,恍然大悟道,“哦!你是县城考上来的啊……我还以为你是市中学的呢。” “不,”昝三邻胸中升起一股骄傲,笑道,“是从隶属于平县的百花镇考到这所学校的。” 陈启亮脚步一顿,不敢置信地看着他,平县他是听过的,h市的一个贫困县,什么车站黑车司机堵车拉客啦、某建筑烂尾啦、某超市做活动免费送小包洗衣粉民众蜂拥而至差点酿成踩踏事件啦……报纸时有报道。百花镇?名不经传他当然更加不知道这个镇的存在了。 “怎么啦?”昝三邻好笑地看着他。 “你好牛啊!”陈启亮咳了咳,一把抱住他的胳膊,笑道,“你小子可以啊!每年从县级考上来的学生屈指可数,嗯?有没有买彩票试试中不中头奖?” “热死了!”昝三邻作嫌弃状推开他,脸上却是笑盈盈的。 说话间已经爬上了五楼,陈启亮垂头丧气地问:“没新舍友来吗?” 昝三邻“嗯”了一声作答,先将行李袋放进储物箱,所幸他带来的东西不多,行李袋勉强塞入储物箱里。陈启亮依样画葫芦,只是看昝三邻拿着扫帚奋战,他又束手无策了。 昝三邻将垃圾分类装入垃圾袋里,指挥蔫头耷脑的陈启亮道:“这几袋丢到楼下的垃圾桶里,这两袋提给管宿阿姨,就没你的事儿了。” “这两袋是什么啊?”陈启亮来了精神,蹲下身就要解开那两袋垃圾一探究竟。 “纸类书籍。”昝三邻简明回复。 “为什么要给管宿阿姨啊?”陈启亮依旧懵懂,却也懒得解开袋子看了。 “卖!”昝三邻不管他了,径自打水洒地,开始清扫卫生了。 陈启亮终于明白过来了,兴高采烈地提着垃圾下楼了,那两袋的纸质垃圾颇重,有二三十来斤了吧,提到楼下时,袋子的口都裂开了。 管宿阿姨听说他送纸质上门,凶巴巴的脸立即如沐春风,吊着金鱼眼一味地赞他长得帅心地又好,还问起他住哪个寝室。 圆满完成任务的陈启亮哼着歌曲丢了那几袋垃圾,天气依旧闷闷地不见阳光,也没有一丝风。想到昝三邻正在汗流浃背地打扫卫生,陈启亮逛到校内小超市,买了几罐冷冻饮料区犒劳辛勤者。 进了f楼又遇到了管宿阿姨,陈启亮很识趣地递给她一罐冷饮,管宿阿姨笑颜逐开,连带的给新来取钥匙进宿舍的学生都和颜悦色了许多。 502寝室里,冲过水的地板显得光滑了许多,昝三邻爬到铁架床的上铺正用上届留下来的毛巾抹拭床板的尘埃,天花板上的两扇转扇开到最大档,发出嗡嗡的闹腾声。 “哎!要不,你还是休息一下吧!”陈启亮扬了扬手上的冷饮,心底不由得佩服他的勤快。 “等一下,还有那两张床铺,还有三扇窗,抹完就大功告成了。”说话间,昝三邻已经跨到临床,毛巾在水盆里拧了拧,埋头继续擦床板了。 陈启亮做个捋手袖的动作,笑道:“那我来擦窗吧,以前学校大扫除什么的,同学都说我高,都让我擦窗。”十五六岁的同龄人中,将近一米八的个子,搁在南方确实算是高个子,昝三邻勉强也只到他的下巴处。 “哎!你别进来啊!”昝三邻见他摆出煞有介事的动作,忙爬下了床,用另一个闲置的水盆装了水,阳台上抽了条也是上届未被收走的毛巾,端到门口,将门两侧的窗留给陈启亮完成任务了。 陈启亮本来还要念叨同寝室的舍友怎么还没到,可看到昝三邻任劳任怨的样子,话也就咽进肚子里了。他个头高,手臂长,三两下擦完了靠走廊的两扇玻璃窗了,透过窗户看去,昝三邻已经擦完了八张床板,此刻正一丝不苟地擦那扇凿镶在寝室与阳台相连的窗户,这扇窗紧依着铁架床,他不得不蹲在下铺床板上抹下半截的窗,完了还得爬上上铺再去擦上半截的窗,忙碌的身影显得格外安宁。 他觉得盯着一个认识还没到半天的男生看得入神有点不对劲,忙别过了脸,无聊地抛玩起毛巾,大咧咧地邀功道:“三邻,我的任务完成了!” 昝三邻后头一笑,道:“合作愉快!” “啪”一声,陈启亮手上的湿毛巾滑落在地,他怔怔地看着那个已然背对着自己的身影,那个额上布了层薄汗的少年只是转身朝他浅浅而笑,于他而言,古人曾慨叹的回眸一笑百媚生,原来如是。 第110章 宜家宜室 放一下防盗章节嗯! 曲桥正肆意发泄内心长期淤积的苦愁,闻声浑身一颤,意识回归现实,她又羞又怕,掩着脸跄踉地跑回了教室,她弄出的动静虽然挺大,却依旧没引起谁的注意,即便是她的同桌,也只是随口问了一声“回来啦”,目光仍然停留在给予她无限乐趣的后座男生的脸上,丝毫没有看到曲桥脸颊上斑斑泪痕。 “怎么不说话?”邱粤一把拦住也待转身离去的昝三邻,低头审视着他的眼睛,在那双坦然而不忿的瞳眸里似乎找到了满意的答案,一张沉郁的脸逐渐柔和了下来,唇边勾出一丝微笑调侃道:“那女的对你告白,你拒绝了她,把她气跑了对吧?” 昝三邻无语地瞪了他一眼,这是多无聊的想象力? 邱粤随意地将手搭在昝三邻的肩膀上,被他推开也不恼,干笑问道:“喂,刚才你班主任叫你干什么呢?” 从三班教室去教师办公室就得经过一班二班的走廊,想是他被蓝天叫到办公室的那会儿被邱粤瞧了去。 “没什么,”昝三邻没好气地道,“上课你怎么尽瞧着走廊啊?” “不瞧着走廊能干嘛?”邱粤反问,他完全无法理解学校开设晚自习的意义到底何在,各科作业他三两下就能轻松完成,各门课程也早就预习到后几章,有些课程内容甚至全部烙印在脑海里,至于复习功课?对过目不忘的天才而言,还需要做这无用功吗? 昝三邻瞪了他一眼,越过他折返教室,心里不忘腹诽道,别总把自己当天才行不行! 他却不知,真相往往就在嘴边游离。 昝三邻刚跨入教室,宋俊楠看了他一眼,又见502室其他人都不在,于是故作神秘地跟身边几个男生道:“嘿!我听说那个那个叫什么曲桥的,不仅是咱们班的学生,”他拉长了音,满意地看到所有人的目光集中在他身上,桀笑道,“其实啊,他还是一个男生!” 如此重磅的话题果然轰炸了全场,教室顿时寂静无声,外面喧嚣的声音显得异常响亮。 高一(3)班里,几乎所有人的目光从宋俊楠的身上投放到昝三邻的身上,谁人不知,校刊文字校对负责人的名单上,昝三邻的名字赫然列在第一位。 “男的!”那几个男生早就明白了宋俊楠的意图,故作惊愕,纷纷露出误吞苍蝇的恶心表情,道:“那不是变态吗?” h市只是个人情蕴藉的小城市,依旧有许多人的思想故步自封,见地并没有太前卫,人文文化融洽度只属中等,对悖逆的行径还抱有极大的偏见。对于那些自以为是道德规范的人而言,高中生敢写暗恋师长的小说已称得上大逆不道了,更何况想要追求男老师的竟然还是个男生?这种不容于世的情感竟敢招摇过市,是要与公众站在对立面吗? “男的喜欢男的……”有人故意双手护胸做出抖落一身鸡皮疙瘩之状,期翼引导众人的思维方向,追问道,“楠哥知道是谁啊?快说啊,我也提防提防,小心被染了艾滋……” 曲桥苍白着脸,浑身颤颤抖抖,毫无血色的唇瓣抖索着,她想站起来为昝三邻申辩,双脚却软绵无力,她退缩了,又做回了以前那个寂寂无闻的平凡女生,仿佛她此生全部的勇气全花在了将小说递给昝三邻的一刻。 “这么明显还不知道啊?这不是刚刚被老班叫去办公室了吗?”宋俊楠挑衅似的把目光落到昝三邻的身上,尔后便瞟到了教室门前阴鸷着脸的邱粤。 宋俊楠唬了一跳,本能地后退一步,后脚跟被凳子绊了一下,发出刺耳的响动,他忙撑着后座桌面,稳住了摇晃着身子,心里的悸怕还在延续。 自从上回在厕所里被袁天哲打了一顿之后,他的气焰就收敛了不少,前两周在操场上与高二的一个男生发生了口角,当时他只是放了狠话,叫那高二男生小声点,不料次日就被传了监护人,原来高二的男生到班主任跟前高发他了,双方监护人又在校外博弈了一番之后,宋俊楠再次踢了硬钉子,被学校记了个小过,年级领导发话了,要是再招惹是非,学校就会勒令他回家反省两周。 他消沉了多日,今天终于碰到502室的人不在教室,他脑一抽,正要拿昝三邻开涮,不曾料到昝三邻身后还站着一个他不敢招惹的风云人物——邱粤! 说邱粤是风云人物一点也不算夸大其词,又是第一名又是学生会还能常常听到他主持的校广播节日,这些都无关紧要,要紧的是他不知怎么的居然跟502室的人打成一片,好得不得了!下午放学后的篮球场几乎被他们承包,球场边上还围了一圈又一圈的靓丽女生呐喊助兴,据说还有初中部悄悄溜进来的女生,如今市一中谁人不识他? “那篇小说是谁写的又怎样?”昝三邻冷眸闪动,轻轻的说,“心怀叵测之人看什么都是心术不正。” 站在教室外的邱粤将宋俊楠的发难尽收眼底,原本阴鸷着脸的他在听到昝三邻寒若冷霜的话之后立即阴转晴,松开捏得咯咯作响的拳头,挑了挑眉,三两步跨上前揽住昝三邻的肩膀,含笑道:“聊什么小说呢?呵?难道是那篇我班的……”他刹住了话语,拍了一下自己的嘴巴,对昝三邻赔笑道,“差点说漏嘴了呢,不好意思!你可不准告诉她,你知道她有多少粉丝的,分分钟虐我千百回!” 昝三邻怔愣无语地瞪着他自顾自的自编自导自演,什么跟什么啊? 趴伏在桌子上的曲桥抽了抽鼻子,心绪早已平复下来,她感激于昝三邻的三缄其口,又愧对于他被推上风口浪尖之上。如今见有人替昝三邻解围,曲桥又是一番黯然神伤,为什么别人的关怀与维护他唾手可得,自己却求而不得? “可是,蓝老师又没教你们班。”有人闻到了八卦的味道,忙追问。 邱粤做沉思状:“要不我帮你去问问她?”尔后又朝昝三邻解释道,“私底下问的,放心,绝对不泄露她的身份!”作势要返回教室,却像想起了什么似的,一拍脑袋,道,“差点忘了,饭卡拿来!” “都快上课了!”昝三邻嘟囔了一句,却还是把饭卡递给了他,20分钟的休息时间快过去了,现在才去食堂,下一节的晚修肯定会迟到。 接过饭卡的邱粤大步而去,不出意外的,还没下楼梯呢,宋俊楠亦步亦趋的跟在后头。 “你小子跟着我干什么!”邱粤赫然回过头来,横眉冷对,他与身俱来的凌厉气势瞬间震慑了宋俊楠,他后退一步,咽了口唾沫,强笑道:“粤哥,我想问你个事儿。”见楼梯间学生上上下下,便欲言又止。 邱粤没搭理他,径直下楼,刚到一楼,铃声大振,第二节晚自习开始了。 分散于校园各个角落的学生纷纷回归教室,只有邱粤逆行直走,宋俊楠权衡了一下利弊,还是咬咬牙,跟上邱粤的脚步而去。 食堂距离教学楼稍远,路灯被两旁茂盛的林荫遮住,隐隐只泄出几丝光芒。 “粤哥,粤哥!”宋俊楠低声叫着,警惕地朝四处观察,市一中校规森严,晚自习期间不能在校园逗留,一旦被巡逻的保安抓住,必当传监护人以及全校批评,宋俊楠正处于危机时期,有小过有警告在身,倘若被保安抓到现行的,必定是回家面壁两周的处罚! 邱粤尚未说话,一个虎震的声音传来:“是谁?”一束手电筒照来,巡查的保安冲了上来。宋俊楠差点拔腿就跑,他躲在邱粤身后,一颗心七上八下的,后悔不该冒险。 “是我,是我,”邱粤一点也不慌乱,以手遮住手电筒的光照,“买个宵夜,很快回来。” “啊,是小邱啊!”保安看清邱粤模样后,立即熄了手电筒,当日邱粤翻门进校遇到的就是这位保安,如今两人早就称兄道弟了,于是忙道,“年轻人就是扛不住饿啊,快去快回吧!”也没审查他身后的宋俊楠,转身就拐到另一条道去巡逻了。 宋俊楠松了口气,对邱粤多了一层莫名的敬佩之情。他生于富裕之家,从小又被小官僚舅舅宠着护着,身上难免养出了些许纨绔子弟的跋扈,性格缺陷里欺软怕硬尤为昭彰,知道柿子要挑软的捏,一旦碰上了像邱粤这样谈笑间樯橹飞灰湮灭的强悍人物,滋生敬畏也是情有可原。 “粤哥,那个人是田心颜吗?”宋俊楠惶急地问。 邱粤“咦”了一声,一副意外的表情,宋俊楠只当自己猜对了,黯然地道:“真的是她?” 邱粤拍了拍宋俊楠的肩膀以示安慰,顺势道:“你小子也是机灵人,可怎么做事一点都不机灵?看你的样子,也是喜欢田心颜的吧?她跟昝三邻的关系不错的,你怎么处处刁难她的好朋友?你不知道女生都是同情弱小的吗?你越欺负昝三邻,田心颜越厌恶你,你说你这辈子能抱得美人归吗?” 田心颜曾与宋俊楠同过班,宋俊楠一直对她抱有好感,可惜落花有意流水无情,为了能跟田心颜继续上同一所高中,他发奋读书,功夫不负有心人,市一中他考来了,可分数线不足进入火箭班,后来他舅舅捐了一笔款给市一中,可那会儿排班已成定局,火箭班他是进了,可惜不是田心颜的班级。 军训第一天下大雨,田心颜居然跑来三班请教昝三邻的折纸,嫉妒之下,宋俊楠忍不住对昝三邻发难,也间接造成了他被袁天哲狠揍的后果。 此时宋俊楠闻言一惊,原来自己早就上了田心颜的黑名单,他懊恼地抓了一把头发,问:“那怎么办?” 邱粤敲了敲他的脑袋,道:“刚觉得你机灵,怎么一下子又笨了?你想要田心颜对你改观,自然先树立自己的新形象,女生们都喜欢积极向上乐善好施的男生,你对她的朋友好一点,时间久了,好感度积累够了,不用你亲自表白,她的朋友自然会在她跟前提起你怎么样怎么样的优秀,不容错过什么的,哎!这些年的偶像剧白看了吗?” 宋俊楠确实不怎么看偶像剧,他更喜欢玩游戏。游戏男被天才说得一愣一愣的,只当听他一席话胜读十年书了,对邱粤的崇拜又攀升了一个阶段。 丝毫不知道动个嘴皮子就收了个小弟的邱粤兀自孜孜不倦地教导道:“特别是你们班的昝三邻,田心颜好像说过他长得有点像那个谁来着……那个谁啊?出国了的!”故意做出沉思状。 “张云飞!”宋俊楠几乎咬牙切齿地说出一个人名,能被田心颜惦记的,又出国读书的,除了以前的班长张云飞,再也没有第二个了! “好像是这名字,”邱粤饶有兴趣地笑笑,逗这家伙跟挤牙膏似的,挤一下,吐一段,诱导一下,就能从别人口中听到曾经,原来每个人的身上都有精彩的故事上演。 “他俩一点都不像!”宋俊楠狠声道,虽然那两人在众人眼中都属于帅哥类型,偏偏宋俊楠觉得他俩很碍眼,时不时甩个桃花眼勾一下女生,怎么看怎么叫他火大! “甭管他俩长得像不像,就你这态度,一定三振出局的!”邱粤点评道,他花了这么多口舌,无非就是想咋呼一下这小子,让宋俊楠识趣点别老想着怎么给他的粮票下绊子,果然铁拳最容易解决问题么?其实刚才在三班门口时,他冒出的第一个解决方案就是拿拳头说话。 第111章 宜家宜室2 昝三邻摊开试卷再仔仔细细地审查了一遍答案之后,才悄悄吁了口气,看看手腕上的时间,还差半个小时才交卷,他偷偷打量一下周围的考生,有奋笔疾书的,有眉头紧锁的,也有与他一样做完了试卷正百无聊赖地等待下课的。 这届的物理实验杯竞赛原本在二月底就举行的,不知什么原因推迟到现在,昝三邻还暗自庆幸邱粤回来了,会不会破格也被允许参加这次的竞赛,邱粤虽然有一个多学期没有听课,可既然号称天才,这点程度的考试断然是难不倒他的了。可惜昝三邻想得太美好,邱粤回校时,每个班的名额已经上交教育局,再擅自改动,教育局的教研人员也会不满。再则,邱粤所在的班级是慢班,慢班是没有出赛名额的。 金鑫也在这次竞赛的名额中,他代表是的高二(1)班出赛,1班是文科班,其实他的理科更出色,之所以选文科,大概是知道选理科的邱粤迟早会回来夺走市一中状元的名号,他聪明地避开了邱粤的锋芒,既然守不住双科状元头衔,那就只好退而求其次,得个单科状元的名号也一样…… 时间过得很慢,每分每秒都像绑上了千斤坠一样缓慢挪动,如果是平时,昝三邻一定不会白白浪费这半个小时放纵自己在考场上发呆,可思绪全然不受他的控制,尤其知道教室外邱粤正在等着他交卷,想要心平气和地再审查几遍试卷是否出了纰漏,白底黑字的试卷上却全是那人痞痞的坏笑,得意的、爽朗的、使坏的、狡猾的,甚至是下|流的,他都百看不腻,移不开眼睛。 几丝长长细细的柳絮从窗户门缝里飘了进来,室外阳光明媚,几只觅食过了的鸟雀安安稳稳地落在林稍上歌唱,微风眷恋地纠缠着绿得透亮的叶子,摇摇曳曳嬉闹间,春|光正好。 终止考试的铃声终于大振,一片哀叹声中,早有人越过了人群,将满满的答卷呈交了上去。昝三邻不是第一个走出考场的人,即便借着座位的优势可以第一个踏出考场,只是他习惯了隐忍,且不喜欢引人注目,磨磨蹭蹭地收拾完了桌子上的东西,才交卷走出了考场。 林荫下邱粤正与金鑫攀谈,见到了昝三邻出来,邱粤便踢了一脚金鑫的屁股,赶走了得意洋洋的金鑫,才笑盈盈地迎上前,将手中的矿泉水递给昝三邻,不满地道:“考个试至于把门关得这么紧么?我就看有人中途上厕所了,下回不许戒水,听到了没!” 物理竞赛长达两个小时,昝三邻吃过早餐后,再也不愿多喝一口水,生恐水喝多了影响考试,不管邱粤怎么劝就是不听。 一连灌下几口矿泉水的昝三邻乖乖地应了一声“好”,见他认错态度良好,邱粤才有点满意地点点头,眼睛瞬也不瞬地盯着他:“口罩戴上!” 昝三邻无奈地看着这个霸道的家伙,三月份的天,柳絮还不是高发期,可是粤地温度高,风一吹来,依旧有零零散散的柳絮飘在空气中,市一中早有人戴起了口罩,尤其像对柳絮过敏的人群,像陆杰,天气一转暖,口罩几乎从不离身,还曾因此发狠过要砍光沉鱼湖岸畔所有的柳树。 “快戴上口罩!”邱粤见他发怔,皱着眉把手探到他的裤兜里,果然找到了口罩,认真地替他戴上之后审视了一下,才满意的笑了笑。 昝三邻觉得这丁点的柳絮根本威胁不了他的健康,原本没打算这么早就戴上口罩,偏偏邱粤小题大做,说什么也不准许他掉以轻心,而当昝三邻拿他也没戴口罩反驳时,他拍拍自己的胸腔,回以“呼吸系统良好,不信你摸摸”为由,应是抓着昝三邻的手揩自己的油一把,着实令昝三邻无言以对,对他的双向标准一点办法也没有。 “嗨!”有人缓步过来轻悠悠地打了声招呼,昝三邻回过头,田心颜缓步上前与他俩打招呼,眼睛偏偏只凝视着邱粤一人,眼角眉梢全带着娇艳的笑意,林稍的风抚过她长长的秀发,几缕发丝调皮地滑过她红润的脸颊,她抬起白皙纤细的手,轻轻地将发丝桎梏在小巧的耳朵后,声音轻轻柔柔,带着一丝矜持,“好久不见。” 田心颜喜欢文科,偏偏邱粤选了理科,自然而额的,她为他不惜违抗了父母之命改了选课,于是她进了4班理科班,邱粤因为缺考,上个学期也没来,她以为这辈子都见不着他了,偏偏这个学期他回来了,虽然调到了慢班,她坚信,他会回到火箭班的。 田心颜知道自己在理科班里成绩不算突出,偏偏选修理科的大多是男生,于是她也有点莫名其妙地得到了这次物理竞赛三个名额中的一个,大概是班上爱慕者忍痛割爱相让的吧,可她心里眼中只有眼前这人,阔别大半年,邱粤愈加成熟英俊,浑身散发着令人窒息的男人味,远远看着,她几乎要软倒在这浓郁的雄性荷尔蒙气味里。 “是啊,考得怎样?”邱粤朝她一笑,不等她回复,伸出长臂揽过昝三邻的肩膀,道,“美女,不好意思,我们有事先走一步,有空一定找你们出来吃饭唱k,到时候别推辞忙啊。” 田心颜嗫嚅着双唇欲言又止,只能怔怔的看着那两人说说笑笑地走远,柔和的太阳洒落在他们的身上,金灿灿的,像镀了一层薄薄的金色,她美目划过黯然之色,眼前的画面如同色彩鲜艳的油画一般,只是不知谁家巧手能将这宁静和谐的画卷绘入纸卷里供人欣赏称赞。 校外,阿伟已经等候多时了,昝三邻许久不见他,这个以前沉默寡言的青年变得更沉默了,只在开车门时对昝三邻点了点头,此后再也没有说过一句话,昝三邻想问他阿莲过得怎样,转念一想,阿伟一直在练车场工作,阿莲坐完月子也依旧替练车场做饭,即便是多子花销大,日子总不至于太艰难。 汽车一路奔驰到了郊外,虽然是跟练车场同一个方向,却在某道交叉路口拐了进去,再在桃花绿水中行驶了十来分钟,眼前赫然出现一个小村庄。 昝三邻早被来时的风景迷醉了双眼,几乎怀疑到了传说中的世外桃源,夹道桃花灼灼,蜂围蝶阵,如果不是生怕惊扰了这美景,他都要喊停下去亲自闻闻空气里花粉的香味了。 “喜欢吗?”邱粤宠溺地将昝三邻揽在怀中,贴着他的耳朵问。 “嗯!”昝三邻重重地点点头,惊喜地下了车,环顾四周,确认脚下是坚实的土壤,眼眸里尽是神采飞扬的光芒,高兴地道,“你是怎么发现这个地方的!”远处炊烟袅袅,鸡犬相鸣,俨然就是中学时脑海中勾勒了无数遍的桃源村嘛! “王南帮我找的,”邱粤拉住他的手,笑道,“走,先去看看咱们的家。”前面的碎石小路太窄,是人为的将田埂矿修而成,地基不稳,轿车开不过去,不过粗略估量一下距离,徒步走到有人烟的地方也不过几分钟的时间。 昝三邻却止住了脚步,笑盈盈地看着他:“咱们的……家?”对于“家”的渴求,大概谁也没有昝三邻来的强烈,而能与邱粤共享的家,是他此生最为期盼的归宿。 “当然,”三月份中午的阳光开始刺眼了,邱粤把手做伞状放到他的额上遮住太阳的直晒,“我在这里置办了一处宅院,以后周日就可以到这边住了!” 昝三邻定定看着他,前些日子里,邱粤拿着他的身份证办了个新户口本,户主写的是昝三邻的名字,出生地由百花镇上湖村直接改成了h市郊区某村庄,如果没意外的话,眼前的这个村庄,就是新户口本上写的“绿穰村”了吧。 邱粤原本要打趣他几句,却见昝三邻垂着眼,隐约可见湿湿润润的光泽,心里掠过一丝揪心的疼,拉住少年的手,认真地道:“我是担心哪一天我又不在了,你不至于流离失所。”邱粤早就仔细地问过了昝三邻,两人分开之后他是怎么过的,昝三邻悉数告诉了他,除却隐瞒了一些事实,诸如赵嘉楷找上门、去横店营生等,知道这个人爱护着自己就够了,那些已经过去了的事情,就让它们消散在这大好的春|光之下吧。 他说得伤感,昝三邻也急了,问:“你姐姐还会找上来吗?”他明明说了他已经解决了所有的问题的! “她敢来就好了,”邱粤冷冷一笑,“我会让她后悔再踏入h市的!”他说得决绝,似乎早就准备好了计策套邱湘踏入陷阱,昝三邻不想他们姊弟俩关系闹僵,本要劝服他消消怨气,只是想到自己也与家人闹僵,根本没什么立场说大义凛然的话,劝解的话到了嘴边,又被他全部吞了回去。 “别提那个女人了,”邱粤一边拉他一起走,一边指着前方道,“拐上那道斜坡,咱们的家就到了。”昝三邻顺着他指着的方向看去,斜坡不高,黄泥路铺着碎石,却抑制不住几丛野草的疯长,两旁只有几株孤零零的老树点缀着,树下阴影处被人圈出了一块地儿圈养几只雪白的鹅,有一个五六岁的小孩正拿着煮熟的食物喂它们,似乎也听到了远处邱粤的声音,也顺着声响打量着来客。 快到斜坡时,那个喂鹅的小孩早就撒腿跑了,那身过大的棉袄约束了小孩的步伐,踉跄地摔了一跤,不似别的小孩那样嚎啕大哭吸引关注的目光,而是颤巍巍的爬了起来,提着过长的棉袄下摆,闪入了一户矮房人家。 靠进市区的农村,虽然是小孩,也不该有这么怕生,昝三邻暗想。 不过此时他的全副身心都被眼前的新家所占据,这是一栋半新不旧的三层楼房,房子外头没有装上瓷片,风吹日晒的,有一面已经长了灰黑的霉,院子很大,只有当中的一块地面打上水泥,两侧荒地长满了长长的狗尾巴草。 邱粤开了大门,客厅的家具却是全新的,散发着松木的清香,电器一应俱全,地板也很干净,不像院子那样狼藉。 客厅侧有一间厨房,厨具都是新的,虽然没有油烟味,灶边却放着干草与枯柴,显然已被有心人准备妥当了需求。 “二楼也有一间现代化的厨房,”邱粤笑道,“不过我更喜欢吃柴火煮出来的饭菜,”他看着昝三邻,“以后你做饭,我给你打下手。”去年端午节时,他在上湖村住了几天,吃上了正宗的农家小菜,此后念念不忘,柴火烧出来的饭菜色香味无法形容,尤其是汤类,大小火是烹饪的制胜点,什么时候该大火烹煮,什么时候该细火慢炖,火候没掌握好,熬出来的汤也是失了醇味,是任何文明电器类做不出的味道。每每喝上一碗这样的汤,邱粤就要一边回味一边赞叹,古人诚不欺我,此汤只应天上有,人间能得几回闻! 两人又上了二楼,正厅不算大,有两间客房,一间书房,书房搁置了一部台式电脑,网线也已经拉上,不过昝三邻对上网没多大兴致,倒是目光被两个高大的木质书柜吸引,一个象牙色欧风,一个棕红色国风,虽然没有放一本书,不久的将来一定会被塞得满满当当的。 三楼的客厅更小,布置得像两个人的咖啡馆,主卧足够大,那张双人大床也足够吸引人的眼光,像他们两人在上面怎样翻滚都不必担心摔下地板了。昝三邻脸上莫名地染上了红霞,骂了一句“下流”,便转去了阳台,阳台只有一盆半死不活的芦荟,大概是前女主人留下来的吧,有几根叶子明显被刀刃割下来,应该是拿去做美容了的。 “怎么就下流了!”追过来的邱粤义正词严地道,“食色性也!孔圣人的话,怎么会是下流的呢!”他说的坦荡荡,丝毫不掩饰摆下这张大床的意图。 昝三邻觉得在性|事这方面永远无法与邱粤好好沟通! 估摸完了该怎么布置阳台之后,昝三邻转头想去看另一间运动房,刚才只草草打量了一眼就走,现在想想,似乎有篮球板、跑步机、沙袋,不知自己送的哑铃,邱粤带来了没有。 邱粤一把拉他入怀,双手撑在阳台护墙上,将他圈在两臂之间,盯着他的眼睛,也不逼问孔圣人到底下不下流的话了,笑道:“新家喜欢吗?” “嗯!”昝三邻点点头,眉宇淡淡,瞳眸闪闪,一张一翕的唇诱|惑着居高临下的人,“喜欢!”新居一房独高,周围只有三户黄泥矮墙的人家,远处有一片清池,几只白毛红爪的鹅在戏水,隐隐有孩童嬉闹的声音,更远的地方,桃花在阳光下晕出了氤氲之气,祥和得不像是浮躁人间的村庄,这样的地方,昝三邻怎么会不喜欢呢? 邱粤差点就把持不住又要缠着他来个天荒地老的长吻,不过既然怀中人介意白日宣淫,他只好怏怏地松开了禁锢,反正来日方长,他们有的是足够的时间一起探讨成人话题。 第110章 宜家宜室1 邱粤的回归在市一中掀起了一阵风暴,与之交好的人纷纷跑到高二(22)班或者315寝室找他叙旧,没错,昝三邻调上重点班之后,空出的位置就由他顶替上了,22班的人还在怀念班上有个学霸好度日的时光呢,即刻因为邱粤的到来而精神大振,个个表现出更大的热情,毕竟这号学霸比起昝三邻而言其能力是有过之而无不及,校一的头衔怎样也比校三还厉害吧!别的女生也只有羡慕夏蔓蔓的份,只道她撞了桃花运,老天将一个又一个校级男神安排在她的身边,上辈子一定是拯救过全宇宙! 夏蔓蔓前些天还无精打采哀嚎着没有昝三邻的日子简直是度日如年呢,才一打眼,空荡荡的同桌又坐上了一个更有魅力更吸引女生眼球的男神,不免心潮澎湃起来,心里虽然记挂着昝三邻的好,却也跟大多数女生一样悄悄觊觎着新同桌,有时候还会拿这两任同桌做比较,一个沉静一个张扬,如同她仅掌握的数学知识中两条不可能相交的平行线,可这两道直线出现在同一张纸页上并肩而立,她惊异地发现,竟有意料不到的震撼效果。 这两个人,如果站在一块的话,或许会是一道亮丽的风景也说不定呢! 而315室则因为邱粤的到来更加的如鱼得水,这些靠背景到市一中混文凭的权势子弟们,或多或少总有一些这样那样的毛病,可他们跟昝三邻住一块的时候,总要下意识的注意自己的言行举止,觉得稍有不慎便会冒犯了他一样。邱粤就不同了,315室那7人,还是第一次遇上裸|睡这么作风奔放的人,实在令他们大开眼界,热暑时他们会打着赤膊四处走动,可裸|睡就做不来了,再怎样,将私密之处还无顾虑地展示在人前,得有多大的自信与……厚脸皮?偏偏人家邱粤不仅夏天裸|睡,冬天也裸|睡,一年四季都□□睡觉,睡眠质量比谁都要高! 就像现在这样,邱粤□□地躺在昝三邻曾经躺过的床上,眯着眼感受着昝三邻曾经也躺在自己的这个位置,或者再靠里侧一点,他俩同床共枕时,昝三邻就喜欢选里侧的位置,这极大的取悦了邱粤的心,在他看来,睡在外侧的人,总该是要承担保护里侧人的职责,而这职责,他乐意至极地担负。 “粤哥,你别老翻动行吗?”睡在下铺的李响苦着脸,以往昝三邻也睡在他的上铺,床架稳稳当当的一点也没有摇摇欲坠的险情,哪像邱粤一翻身就像大闹天空一样,他为了自家性命着想,再一次恳求道,“要不,咱两换床铺?”与其担心哪一天被上铺砸死,还不如自告奋勇申请调换床位,就算下铺还是被邱粤闹散架,也是他砸到邱粤啊…… “不行!”邱粤断然拒绝,差点就宣布了“我的人睡过的床你敢睡?”全然不把曾经502室里昝三邻床铺已经易主的事记挂在心上。 林锦琛拍了拍李响的肩膀,抬头看到邱粤露出壮实的胳膊在发短信,不知编辑了什么内容给谁发去,脸上竟然露出极其温柔的笑容,心里不由嘀咕,平时可看不到他这么温柔的神色,是跟女朋友聊天吧?赶明天也要逼问一下是不是市一中的女生才行!不过,这家伙的胳膊还真壮实,同样是成天打篮球的人,自己也算是市一中篮球队的佼佼者了,可跟邱粤比起来,总觉得身材还没练成与他一样完美,不行!明天开始找他去比试一下,他就不信了,书读不过他,篮球还能打不赢他? 正窝在床上背英语单词的昝三邻听到了放在耳旁的手机发出震动声,知是那人又发来骚扰信息了,邱粤回来的第一天就塞给他一部手机,不管怎么拒绝都不管用,因为一拒绝,那家伙就会用行动来取代一切言语的谈判,而在这方面,脸皮薄的人往往是输家,昝三邻也不例外,他与邱粤在计谋与行动的较量中,处于下风的一方从来都是昝三邻。 明知道这个时间段收到的邱粤的信息往往都是不正经的内容,本打定主意置之不理的,偏偏那片屏幕具有强大的吸引力,再怎么逼迫自己把注意力留在英语单词上,却适得其反,心里总是挂念着那条肯定是又黄又下流又情|色的未阅信息…… 正犹豫间,眼前即刻陷入了一片黑暗,远处响起了喧闹声,那是高一新生发出的,高二的学生已经习惯了规定,谁要是因为熄灯而吼叫,指不定还会被别人指着鼻子骂做作呢。 606室只有两个人走动的声音,昝三邻禁受不住信息的诱|惑终于还是拿起了耳侧的手机,开屏点开信息浏览,果然是不正经的信息!昝三邻脸上火辣一片,咬着牙想骂又不能骂,只得哼了一声,丢开手机,拉起了被子盖住了*辣的脸。被子有点湿润,三月初连续下了几天春雨,多日不见阳光,室内一切都是黏糊糊湿润润的,回南天一直困扰着粤地的人。 又一阵震动的声音传来,定然是邱粤发来的!事实上,新手机里也只储存着邱粤一人的手机号码,昝三邻还没跟其他人提及自己也有手机的事呢。 昝三邻翻了个身,气恼地决定再也不理会信息内容了,静谧的寝室里却响起了一串悦耳的铃声,上铺那人已经在敲床板了,冷声道:“熄灯了,大家都要休息的!” 昝三邻赶忙摸过手机,本欲摁拒绝键,偏偏手点到了接听键,邱粤略带生气的声音响起:“怎么这么晚接我的电话?”手机是当下最时髦最昂贵的品牌,音质很佳,在静悄悄的空间里听来声响是如此的清晰,昝三邻一颗心提了起来,惴惴的,唯恐邱粤无法无天地说一些让人脸红心跳的浑话,教全寝室的人都听了去,于是压低声音道:“有什么话明天再说!”没给邱粤抗议的机会,迅速挂了电话。 昝三邻睁开眼睛看着黑漆漆的上方,适应了黑夜之后渐渐看出了蚊帐的白,十一点熄灯就寝,以前502室与315室都会适当开一下座谈会充当睡前的童话故事,606室是没有什么座谈会可言的,6人的寝室里大家都是各干各的,连平时的交谈都很少,隔膜得不像是同一个班级的同学。 一阵急促的敲门声突如其来响起,清晰地灌入每个未入眠的人的耳膜的,还有邱粤低沉而隐忍的声音:“三邻,出来!” 昝三邻吓得支起了腰身,不敢置信地盯着房门,虽然觉得不可思议,偏偏那个霸道的家伙就出现在门外了!门外那个不止不休的声音再次响起:“快出来!不然我破门进去了!” 这个混蛋!昝三邻心里暗骂了一句,忙起身套了一件外套去开门,门一开就被人钳制了手腕拉了出去,跌入了那人的怀中,耳旁是邱粤得意的闷笑。 化身种马的邱粤也有自己的苦衷,他回校已经两周了,每一周的星期天,舍友们都跟打了鸡血一样邀他上哪儿游玩,总之没一个回家的,315室从来不会有空荡的时刻。他想拉昝三邻温存也不行,因为606室的其他5人,个个信奉“勤能补拙”的信念,除了看书还是看书,不是在教室就是在寝室,也没有机会给他俩温存,他憋的够久了,再不宣泄出来,大概会变成色|情狂也说不定了。 “喂!”昝三邻抗议,左右看去,走廊里果然有几人就着走廊昏黄的灯火看书,不过因为距离有点远,他们也只是在敲门声乍起时好事地多望了几眼,便又把注意力投注在书上了。 昝三邻的左顾右盼显然又激怒了追讨上门的邱粤,他拉着昝三邻到了护墙边,远处的人不经意抬眼看到了,也只道是勾肩搭背聊天的哥们呢,哪料到有人这么猖狂,大庭广众之下就非|礼起了良家少年,实在是色胆包天! “你别……呜!”昝三邻义正词严诘责他的话还没来得及宣之于口,邱粤已经侧身挡住了右边的视线,俯下头攫住了他的唇瓣,舌尖轻而易举地撬开他的唇腔正欲大肆入侵时,昝三邻别过了头,中断了他的一厢情愿,奋起的右手肘狠狠地戳向邱粤的胸膛,只是得不到餍|足的邱粤丝毫不将他的抵抗放在眼中,只稍稍眯起了眼,右手边从他失守的衣服下摆钻了进去,抚摸着光滑的肌肤一路情|色而旖旎地朝上攀去。 “邱粤!”急促的声音里尽是惶急与羞赧,尾音还带出一丝脆弱与求饶,昝三邻却不敢再做多余的抗争,臀部上赫然顶着一根硬邦邦的怪兽告诉他,会不会朝失控的方向发展,就要看怪兽的主人的心情,而此刻,邱粤似乎还没原谅他擅自做主挂断了他的电话…… 他知道一直邱粤的欲|望很强烈,尤其是两人独处的时候更是随心所欲,对自己这具已非青涩的身子为非作歹,虽然之后会埋怨他的胆大妄为,偏偏自己是助纣为虐的帮凶,追究其责任来的话,自己与他就是一丘之貉。 已经能听到巡逻的宿管阿姨渺远的声音响起了:“注意啦,安静!再说话就记名了!” “你闹够了没!”昝三邻咬着唇低声叱骂。 “你还回不回我信息了?”邱粤毫无悔改之意,故意贴着他的耳根子问,已经欺上他胸口的手更是肆无忌惮地揉捏起来。昝三邻拍了拍他作怪的手,又揉了揉痒痒的耳后根,知道他得不到回应誓不罢休,只得怏怏地道:“知道了……” 邱粤满意地一笑,继续逼问:“我的电话还接不接听了?” 昝三邻正要点头满足他的控制欲,可一想到方才的情形,决定讨价还价:“你别熄灯了再打来,会影响别人的休息。” 邱粤早从315室新舍友的口中得知了606怎么合伙为难昝三邻的事了,心胸的一团怒火灼灼的冒起,他捧在手心宠着爱着的人,竟被他们这样欺辱,是可忍孰不可忍,他们欠下的的债,他都会一个一个慢慢讨着还,谁也跑不了! “好……”邱粤难得的退让一步,手也从他衣内撤退出来,怜惜的在他的脖子里啃了几口,沙哑着声音道,“那你叫声老公听听。” 虽然在床笫上被他以性|事索求时也曾这般要求过,可那会儿是情|事焚烧理智之时,这会儿眼前漆黑的夜空下是万家灯火阑珊,走廊不远处还有低喃背单词的声音,管宿阿姨凶悍的声音还会时不时破空而来,实在没气氛让昝三邻喊出那么淫|靡的称呼。 见昝三邻倔强地抿着唇一语不发,邱粤只将胯|下勃|起之处恶劣地蹭了几下之后才拉开距离,他虽然不勉强昝三邻,可也不认为自己是柳下惠,只是对象不是怀中的这个人,他实在没办法随时随地雄起,被邱湘禁锢自由的那些日子里,虽然眼前多的是赤|裸着身子的妖|媚性感尤物,偏偏那模样不是昝三邻的模样,那身材也不是昝三邻的身材,甚至连声音、动作、脚步声……全部都不是昝三邻的,他就兴致阑珊,甚至蒙头呼呼大睡,对她们挑逗的言行举止置之不理。 邱湘又气又怒,偏偏又不能将这个小自己十几岁的弟弟怎么着,虽然想过再借用迷|药的功效来个生米煮成熟饭,可她再强势,也终究是个未出阁的女子,其实让邱粤“滥|交”扳回他的性|取向这种馊主意她也是担着心做下的决定,毕竟邱家祖训里,男女必须从一而终,谁胆敢抛弃糟糠之妻或者入赘的姑爷,必然要承受驱出族谱收回一切产业继承权的惩治,邱粤的某位叔伯就是最好的教训。 两人又私语了一回,当听到管宿阿姨的声音出现在楼下时,邱粤才恋恋不舍地放昝三邻回寝室。室内因他的回归而终结了谈话,昝三邻狐疑起来,他们不是彼此都漠不关心的吗? 第112章 狡兔三窟 还是要放一下防盗章节呢! 教师节前夕,全校学生紧锣密鼓的以自愿为原则捐款购买礼物送给授课老师做节日礼物,高一(3)班的生活委员叫罗丹丹,她认真地将筹来的钱一笔一笔地记录在案,三俩十、五十、一百,甚至有人捐了五百,她咋咋舌,合上本子,找姚慕青合计买什么礼物。 姚慕青看了一眼筹款名单,嘴角抽了抽,五百筹款前面的名字尤为刺眼,于是懒懒的给出了一些建议,无非是鲜花与蛋糕这些常年必送的礼品,这次筹款不菲,还可以再送一些丝巾钱包什么的,总之买什么都可以,就是别找她一起去挑选!姚慕青语气坚决,大概是碰也不想碰一下宋俊楠捐赠出的五百大元,仿佛那钱就是他本人似的。 罗丹丹也没想跟她一起去挑选礼物,她目光瞟到了教室后排一个男生身上,他托着腮随意翻看着书本,风从敞开的窗吹进来,抚动他额上的碎发,晕出一圈五彩光泽。 小鹿乱撞的心仿佛要跳出胸口,罗丹丹明白那是什么情绪,白皙的脸颊已然染上少女怀|春的红意,她强自克制内心的潮动,来到袁天哲的课桌前,如此这般轻声细语地陈述了大致意思,邀请副班长一同选购教师节礼物,如此天经地义的分内事怎容他拒绝呢? 可她错了,甩手副班长做得得心应手的袁天哲看也不看她一眼,换了另一手托腮,连婉拒的借口也无须找,只冷冷地丢了一句“没空”,继续把书页翻得刷刷响。 罗丹丹的眸光黯然明灭了一下,胸中的爱意愈加浓郁了一分,名为初恋苦中带涩的滋味蔓延到蓓蕾,少女怀|春总是诗,原来是如此的让人难以忘怀。 昝三邻吃惊地看着跟前这个双手合十的生活委员恳求的眼神,拒绝的话终归咽回肚子,颔首应承了下来。他脑海中全然没有怜香惜玉的概念,只想若然这样特殊的节日,他最想致敬的莫过于陈老师与叶老师夫妻俩,若非没有他俩为他着想替他争取,他也不可能安心坐在市一中的教室里朝着梦想的大门前进。 此前,昝三邻甚至不曾有过赠送礼物感谢恩师的念想,淳朴如他,能想得到的不过是依赖自己的努力赢得一纸迈入名校的通知书,以此感激恩师的期待。他从来没有想过送礼可以如此约定俗成堂而皇之地进行,百花镇中兢兢业业授课的教师并不比市一中的老师差,却从来没收过学生的一朵花一块蛋糕,或许有收过纸质并不好且音乐很单调的贺卡,也许也收过喷有劣质香气的明信片,心满意足的脸上露出的笑容依旧是欣慰的灿烂的,甚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骄傲。 这就是小地方与大城市的区别,这就是人与人之间维持在所谓的平等原则上的赤|裸|裸的倾斜秤杆。 昝三邻无力更改这里的法则,他在适应这里的法则,他也在坚持自己的原则。所以在得知自愿捐款的缘由时,他只是错愕了一下,也很爽快的掏钱,即便是额数最少的20元,即便那一刻,心还是没由来的疼了一下。20元,对大城市的学生而言,不过是一本包装华丽的画册杂志或是一张畅游小西湖一小时的船艇票价格而已,然则对昝三邻而言,却是半个月的早餐。应承与罗丹丹一同去选购教师节礼物,便想借机也购买一份赠送给百花三中的恩师,聊表寸心。 晚自习前,请了假的罗丹丹按约定来到校门口,打眼一瞧,昝三邻已等候多时,旁边还站着一脸不耐的袁天哲。罗丹丹一颗芳心又不争气地捣鼓如雷起来,轻碎的步伐下意识的加快,赶到他们跟前时,她低垂着头,甚至不敢问袁天哲为什么变更了主意,又愿意一同出来选购礼物了。 “走吧。”袁天哲面无表情地道,压根没认真听罗丹丹因迟到表示歉意的话。 门口保安扫了一眼通行条便放他们出去了,他在此工作几年,教师节前夕外出购礼的盛况,他早已司空见惯了。 校门口侧设有公交站点,也有不少的出租车候在一旁等到生意上门,罗丹丹只顾雀跃地跟在袁天哲身后,臆想那堵宽厚的后背可供自己依靠的情形,待上了公交车,才恍过了神,有点小失落,她鲜少搭乘公交,那浓郁的汽油味夹杂着不知什么化学混合物的浑浊味深深刺激着她的嗅觉,她自认为不属于娇生贵养一类,但让她混身于这处境,确非绅士应有的风度。 公车上还有空位,刚吃完晚饭的昝三邻更不愿意坐着,那段晕车的记忆太过鲜明,其实刚一上车,他就开始觉得胃在痉|挛,隐隐还有反刍的趋势。 “你晕车?”袁天哲皱眉,将他带到空调口下,按下他坐在位置上,转头对司机道,“师傅,麻烦把空调开大点。”那司机嘟嘟嚷嚷不太愿意的样子,但还是调大了空调。 “谢谢。”昝三邻笑了笑,袁天哲也没另寻空位坐下,就此站在他的身侧,像守护神一样。 罗丹丹正遗憾不能跟袁天哲肩并肩坐在同一排呢,此时见这等情形,虽则依然失落,也怨念自己竟然不属于晕车一类,但看到心仪的男生这般照顾他人,她又觉得暖心,似乎被他目光锁住的那人是自己。 他们是在繁华商业中心广场下车的,这里的商品琳琅满目,店面格调相对高雅,适合教师群体应用。 从一楼逛到四楼,他们手中成交品也逐渐多了起来,十个科任老师,还有两件就买齐了,罗丹丹不时地出谋划策,虽然只有昝三邻回应她,但感觉袁天哲在认真听她说话,便觉得履带传送匀速升向五楼的电梯爬得太快。 “咦?袁天哲?”一个清脆的女生声音蓦地传来,履带朝下传送的电梯一侧有道靓丽的身影擦肩错过。 袁天哲却听到了,他点点头,礼貌地道:“你好。”打量的眼光也吝于施与。 靓丽女子旁边站在一个姿容并不出众的女生,她追问道:“那是谁?咱们学校的男生吗?好帅诶!” 靓丽女子点点头,笑道:“三班的。”她抬头寻去,哪还有袁天哲的身影,眼眸深处透出失意,方才虽然只是一晃眼,但明显跟在袁天哲一侧的女生两手空空,东西全落在两个男生手里,而袁天哲竟然帮她提东西!那个女生是谁?他班上的吗?模样也没有多出彩啊! 另一端,罗丹丹佯笑道:“袁天哲,你怎么认识一班的班花啊?” “是谁?”袁天哲拧眉问。 “陶嫣然啊,”见袁天哲一副不解的神色,罗丹丹心头大喜,道,“就是刚才跟你打招呼的那个女生。” “不认识。”袁天哲搜寻的目光定在一家商店,对昝三邻道,“文房四宝店,你要找的。” 昝三邻也看到了它,于是率先走进这家专门笔墨纸砚的店铺。这几天他没少听蓝老师提起老同学叶老师的曾经,他才讶然知道原来叶老师多才多艺,尤擅书法,得奖无数……然现如今,陈老师的家里,一副装裱起来的书法也没有,不知世事历经了什么变故。 木架上陈列的毛笔种类繁多,价格也高低不一,店老板热心招待,一脸祥和的模样。 罗丹丹在店里转了一圈,无聊的左摸摸右掂掂,脚下踢到了一硬物,侧身摔倒时,连带地将一架子的宣纸一同推到。 昝三邻跟袁天哲忙将她拉起,而店老板则气急败坏地扶起木架子,看了看一地狼藉的宣纸,又瞪了瞪罗丹丹,宣纸倒没损破,罗丹丹也一副含泪愧疚的模样,店老板忍了忍,强自忍下了暴怒的情绪,抖了抖脸颊的肌|肉,狠声道:“你注意点,我还要做生意的!” 昝三邻很是过意不去,若然不是他来了这店,罗丹丹也不会招来这无妄之灾,忙不迭地再次跟店老板道歉,还指着那支标价上百元的据说是狼毫毛笔,决意买下它。 店老板这才缓和了脸色,这笔赚的虽不多,但聊胜于无啊! 昝三邻正在掏钱,一个低沉的男音蓦地响起:“这个,这个,还有这个,帮我包起来。” 店老板随着客人手指的方向看去,嘴角忍不住抽了抽,颤声问道:“先……先生,您是要买这几款吗?”得到首肯,他顾不上昝三邻了,忙先张罗着替客人包起指定的那几套昂贵的文房四宝。 “赵先生?”昝三邻惊异地看着突兀冒出的赵嘉楷,目光本能地四处寻找,赵嘉鹏不在?也对,又不是周末,他怎么可能出现在这里。 赵嘉楷似乎识懂了他的目光含义,隐忍下了胸中升起的怒意,他原本就是一肚子火从西餐厅出来的,却意外地看见昝三邻心急火燎地扶起闯祸的女生,好像有什么在他脑中轰然响了一记,来不及思索,人就已经来到了这家文房四宝店了,带着敌意的淡淡地扫了一眼罗丹丹,罗丹丹抖索了一下,什么呀!这大帅哥的目光怎么这么可怖啊! “你好,赵先生。”袁天哲礼貌地打招呼。 赵嘉楷点点头,笑道:“你们也来买礼物?” 昝三邻老实回道:“是我买。” 赵嘉楷“哦”了一声,笑道,“是买给我的吗?” 昝三邻怔了怔,他隐隐觉得赵嘉楷这玩笑不应朝他开,毕竟俩人连熟悉也谈不上。 “说起来,我的生日也快到了,”赵嘉楷接过已被店老板包装精美无比的盒子,递给他一叠钱,道,“连同他的那份,不用找了。” 店老板立即点头哈腰,笑眯眯地替昝三邻包装起那只毛笔。 “不……不必!”昝三邻断然拒绝,可赵嘉楷已转身而去,临走前对他道,“就当你欠我一份生日礼物吧,记住,我会来索取的。” “赵先生!”昝三邻望着赵嘉楷离去的背影有点无措。 “他搞什么啊?”袁天哲也困惑地嘟囔着。 罗丹丹懵了,这种属于言情小说中才会出现的高富帅男人的霸道行径难道不应该只专属于女生的吗? 第113章 狡兔三窟2 从青穰村回到市一中的这一周时间里,昝三邻依然跟往常一样认真上课学习,下了课总待在教室里等邱粤找上来一起去食堂,吃完饭再一起回寝室,生活似乎不起一丝涟漪,可他的眉宇间偏偏藏着一丝隐忍与纠结,有时对着邱粤欲言又止,不知在担忧着什么。 邱粤只当他太记挂那个兔唇小孩,心里不免有点带味,那天的情形他历历在目,五六岁的孩童被昝三邻抱在怀里仿佛找到了令他魂安的港湾,怎么样也不愿意离开,就算是他的奶奶来抱,也只一味的哭,哭声很浅,生恐惊动了谁又来欺负他似的,一脸的眼泪鼻涕只往昝三邻的衣服上蹭去,昝三邻也没有嫌弃,手掌轻轻拍着他的后背,嘴里还哼着不成调的曲子,那小孩平复了哭势之后竟然睡在了他的怀中了,昝三邻也没把熟睡的小孩交给那妇人,而是把他放在了客房的床上,与他枕着同睡了一个午觉。 当时的邱粤脸都绿了,虽然很想揪起小孩把他丢还给那个妇人,偏偏又不舍得惊扰了昝三邻的睡眠,沉着脸计谋了一番之后,才想到了个算是两全其美的法子,雇佣了妇人做家政人员,其实也只是每天简单的打扫一下房子,工资给出了1000块,那个妇人喜从天降,她日出而作日入而息,卖几个月的菜,也赚不来这1000块呢!顿时高兴得双手无处安放,只搓着破旧的围裙,几乎怀疑是在做梦,再三确定了之后,才高兴地左右转了几圈,又是扫地,又是抹桌,终于见到了厨房里全是狼藉的锅盘碗碟,那是昝三邻与邱粤吃完饺子就走去村口的桃林里消食,也没来得及到厨房善后,那妇人麻利地挽起衣袖,勤快地收拾残局起来。 昝三邻午休醒来时,才知道邱粤又擅自做了决定,换做平时,昝三邻肯定会心疼这笔开销的,1000块对于苦过日子的他而言,绝对不是什么小数目,而且他从来不是一个懒惰的人,但凡是自己力所能及的事情,从来不假手他人,宿舍活如此,家务活也一样,别人或许会觉得打扫房屋是一件极为劳累又繁琐的烦心事,他却不这么认为,古人所说的“一屋不扫,何以扫天下”这一点言论,他是很认同的。 那个妇人小心翼翼的看着昝三邻,她显然从邱粤对昝三邻的宠溺态度中看出了昝三邻才是决定她去留的决定性人物,于是惴惴的站在一旁垂手而立,手指本能地捏着围裙的一角,将那片布料揉成了一团乱糟糟的皱褶。 她很需要这一笔巨额收入,她已经带过孙子去大医院看过了,孙子兔唇比较严重,五六岁早就错过了最佳修复时期,不过手术没有什么后遗症,手术费用前前后后加起来需要四五万,她已经筹够了四五千,跟亲朋好友也能借几千,小孩的父母虽然一直说没钱,但再怎样也能挤出几千块,趁着春夏之际先去给孙子做第一次修复手术,医生说了,早做手术,小孩的语言发音纠正得也快。 昝三邻并没有为难她,很爽快地点头应允了,看到妇人展开感激的笑容时,昝三邻也露出了一个苦涩的笑,他抬头看向二楼的客房方向,他醒来时,小孩还沉睡在香甜的美梦里,呼吸匀称,眼角的泪痕隐约可见,裂开的唇瓣露出一截洁白的牙齿,那么的森然可怖,却又如此的无助与痛苦。 “你还在担忧小半夏吗?放心吧,豆腐婶不是说了要送他去做手术吗?”邱粤仔细地将几缕沾上了昝三邻发梢的柳絮捻走,他见过沾了一头柳絮的人,像极了刚出壳的雏鸟,模样实在太滑稽,他绝不让他的三邻也像那人一样,成为大家调侃打趣的对象。 小半夏就是那个兔唇小孩,三岁时被父母送回了乡下,那时还没有名字,他奶奶是临省嫁过来的,识字不多,便给孙子取了个年轻时经常上山去采的草药名,这位坚强的妇人年轻时模样出众,丈夫没过世时夫妻俩一起做豆腐卖,前些年丈夫去世了,村里家家户户也从那个时候陆续搬离了青穰村了,如今也不过剩余十来户人家,她也从豆腐西施变成了豆腐婶子,一天最多也只卖一笼豆腐,入不敷出,这两年再也没做豆腐了,不过“豆腐婶”的称呼一直在青穰村里延叫着。 昝三邻只是含糊地“嗯”了一声,他固然是在意小半夏的手术情况,然而从小半夏的身上,他也看到了迷惘的自己,不知道该怎么开口与身边这个事事将他搁在心窝里的人提及自己也是不健全的身体,每每话到口边,却怎么也无法将真相告知他。 明明知道邱粤不会嫌弃自己,或许会更怜悯、疼爱自己,昝三邻任是无法道出实情。 “三邻,恭喜啊!”那边正快步走来石毅与温良,石毅一掌拍在邱粤的胸口说,笑道:“你小子什么时候也学三邻一样出息啊!” 他俩说的是上次的物理竞赛,昝三邻代表高二(6)班出赛,拿到了全市一等奖,全校也就只有三个获得一等奖的学生,金鑫也在其中,将代表市一中参加省级的比赛,听说如果也拿到了名次,就能参加全国物理的总决赛,一旦在总决赛中获得奖项的,高考就有附加分!邱粤以第二名成绩升入市一中时,就有10分的奥数附加分。 “我家三邻出息了,我与有荣焉!”邱粤揽住三邻的肩膀,脸上全是大写的自豪。 “要点脸啊,三邻什么时候成了你家的了?”运球过来的陈启亮把手中的篮球砸向邱粤,趁着邱粤接球松开对昝三邻的禁锢时,拉过了昝三邻,笑道:“恭喜恭喜,今晚的宵夜算我的,说,想吃什么?流沙包还是糯米包?对了,小杰说最近食堂还出了榴莲糕饼,我还没尝过呢,今晚去尝一下?” 三月份的天,天气乍暖还冷,他们三人都穿着篮球运动服,身上热汗淋淋,显然已经开打了一阵子了,陈启亮似乎比上学期还要高一点了,却是还很瘦,他低着头看向昝三邻的时候,消瘦的下巴挂着汗滴,嘴边也荡开了一丝笑容,不知是期盼着今晚的榴莲糕饼,还是能跟昝三邻又坐在一起吃宵夜而开怀。 自从两人分班之后,几乎没什么机会约在一起吃了,火箭班的课程总是很紧,试卷又多,科任老师没到上课的前一秒绝对不会离开教室,高一还不觉得怎样,可跟昝三邻分开了之后,陈启亮才感觉上课偶尔也会犯无聊,特别是题目看不明白时,也没个像昝三邻那样随时随地都能详细替他解题的同桌,陈启亮现在的同桌是个女生,长得虎背熊腰,体重数量比他还要大很多,掌握解题能力也比他强,可他不太乐意问她,因为每次开口,她总是虎眼一瞪,睥睨嘲笑:“这么简单你也不会做?你好意思呆在火箭班吗?” 早知道火箭班有她,陈启亮宁愿去高二(6)班与昝三邻为伴。 “榴莲糕饼什么时候不能吃?”邱粤将篮球也砸向陈启亮,笑道,“沉鱼湖岸畔不是有一家很有名的炸虾吗?跟你的班主任请个假出去买几碟回来,叫上高承业他们一起吃,人多才热闹,这才叫庆祝。” 温良与石毅见他俩扛上了,笑哈哈地也不帮谁,反正都有得吃,他们乐得隔岸观火。 陈启亮脸色一沉,炸虾那家店确实有名,因为502室的人也去那边聚会过,炸虾也只点了一盘,毕竟价格太昂贵了,不是他请不起,而是请邱粤吃,他总是很堵心,浑身不舒畅。 “别闹了……”昝三邻赶忙替陈启亮解围,“又不是拿到全国的入场券,如果侥幸在全国赛上获奖了,到时候我请客,去吃炸虾。”他虽然囊中羞涩,不过要是拿了奖状,高考无形中比别人多了5至15分,拿点钱出来宴请大家,他也还是很乐意的,毕竟现在银|行卡上还有存款,足够他上完整个高中,暑假时再去兼职,兴许大学的学费也不用愁了。 “好啊!”石毅乐哈哈地道。 “一言为定!”温良笑盈盈地应承。 邱粤与陈启亮大眼瞪小眼,心里不舒坦了!怎么到最后是昝三邻破费了?邱粤到底不是小气的人,见昝三邻愿意与大家聚会,又懂得与人为善,心里很是高兴,这些人都是值得一交的朋友,他很乐意昝三邻拥有自己的小圈子,不至于像楼斐那样,成为了离群索居的苦读者,遭人怨恨。 很快又到了周六,一放学,昝三邻就迫不及待地收拾书本,快班的功课没有火箭班的沉重,虽然有个别的科任老师私底下塞给昝三邻跟火箭班一样的试卷,但也都在昝三邻能承受的范围之内,况且整个周末他都跟邱粤在一起,他真不会做了,邱粤一定详细详细地替他讲解解题方法,再难的题目到了邱粤的手上,也形同不费吹灰之力一样简单。 出了校门,阿伟早早就候在一边了。只是昝三邻与邱粤上车之际,竟然遇到了陈启亮,他堂哥的车正泊在阿伟的车旁边,两人抽着闷烟等了十几分钟,市一中放学的铃声响起,阿伟赶紧掐灭了烟蒂,他惦记着邱粤说过昝三邻不喜欢闻到烟味,他烟瘾也算重,尽可能的做到不在昝三邻的跟前抽烟。 “三邻,你们……你去哪儿?”陈启亮惊异地问,他知道昝三邻跟邱粤走得很近,却不知道好到可以一同外出,他是认识阿伟的,依稀很听邱粤的话,这两人是要把昝三邻带到哪里去吗?安不安全?邱粤这个家伙,怎么看都是不靠谱的人。 昝三邻没料到会遇上陈启亮,他一时寻不到借口,讷讷的说不出一句话,邱粤笑道:“三邻接个了家教的兼职,那地方离学校远,要早去早回,咱们明天见啦!”朝他挥挥手,阿伟不待他示意,连忙踩动了油门,驱车而去了。 陈启亮看着他们离去的方向狠狠地咬了一口钢牙,他的堂哥也驱车稳步开走,看了一眼副驾驶上的堂弟,把最后的烟蒂弹出了窗外,什么也没问。 别过了陈启亮,昝三邻又想起了周三那天,他们请假出校去医院看过一次小半夏,还做手术的小孩很不安分,仿佛知道了接下来要承受的疼痛,噙着满满的一眶眼泪在见到昝三邻的那一刻汹涌而出,呜呜咽咽的哭得好不伤心,被昝三邻抱在怀中身子依旧扭来转去,直到打了麻醉药上了手术台,脸上的泪痕没有停止过。 第一次的修复手术还算成功,昝三邻离开医院时,小半夏还没醒来,不过听说这昨天开始已经能喝粥了。昝三邻迫不及待地想出现在小半夏的面前,虽然不能代替他的痛,起码能带给他的笑。 现在是下班的高峰期,阿伟显然已经摸透了h市的交通情况,将车拐上了小道穿街走巷地行驶,也不知转到那个地方,待轿车停下来时,昝三邻惊异地发现,眼前哪里是医院,赫然是一栋高档的公寓小区。 保安盘查得很森严,尤其对初来乍到的昝三邻更是再三地确定了身份,才放人进去。 “怎么回事?”昝三邻看着阿伟驱车离去,最终把疑惑的目光投在邱粤的脸上。 “当然是好好享受咱俩的二人世界了!”邱粤答非所问,脸上洋溢着春|风一样的微笑,毫不忌讳地拉着昝三邻的步入了小区花园,时值初夏,傍晚六七点天色已经全黑,花园的灯火照亮每个角落,走动的人不多,衣着打扮都是优雅时尚,一看就知道很懂享受生活的人群。 “二人世界?”昝三邻怔愣地打量四周,这么高档的公寓区,并不难想象到底又是出于谁的手笔,他蹙着眉,问道,“你在这里也买房了?” “买了,”邱粤丝毫没有否认的意思,大步将他带上了电梯,摁到了23楼,“也没有多贵,王南朋友介绍的友情价,挺划算的。” 电梯缓缓攀升,失重感令昝三邻有点头晕目眩,原本一门心思惦记着去医院探望小半夏的,哪知道被这人拐到了又一处的新居…… 待电梯门到达了目的地后,昝三邻踩着了坚实的地板,被邱粤带到了a座门前,他才晃过了神,问道:“没有多贵是多贵?”他对邱粤一掷千金的本领已经领教过了,如果现在他指着对面b座的门说那栋房子也给他买了,他一点也不会觉得意外。 “还没到一百万,”h市毕竟不是什么一线城市,虽然小区走高档路线,可有能力购买的人群确实不算太多,“方正房子是会升值的,所以我连隔壁的也买了。”他一边给昝三邻输入指膜眼膜一边随意地指了指对面门,尔后又拉他到对面门以同样的方式确定进出密码。 红外线扫过眼睛时,昝三邻已经有片刻的窒息感了。 邱粤索性开了b座的门,将云里雾里的昝三邻拉入了门,厚重的秘锁大门关上的那一刻,邱粤露出了大灰狼的本质,将昝三邻摁在门后,寻到了他的唇瓣堵上,又啃又咬地顶开了他的双唇,灵动的舌尖撬开了矜持的薄唇,卷到了那条不知所措的舌尖,与之追逐着共舞。 第114章 狡兔三窟3 嗯就是防盗章节啊…… 曲桥正肆意发泄内心长期淤积的苦愁,闻声浑身一颤,意识回归现实,她又羞又怕,掩着脸跄踉地跑回了教室,她弄出的动静虽然挺大,却依旧没引起谁的注意,即便是她的同桌,也只是随口问了一声“回来啦”,目光仍然停留在给予她无限乐趣的后座男生的脸上,丝毫没有看到曲桥脸颊上斑斑泪痕。 “怎么不说话?”邱粤一把拦住也待转身离去的昝三邻,低头审视着他的眼睛,在那双坦然而不忿的瞳眸里似乎找到了满意的答案,一张沉郁的脸逐渐柔和了下来,唇边勾出一丝微笑调侃道:“那女的对你告白,你拒绝了她,把她气跑了对吧?” 昝三邻无语地瞪了他一眼,这是多无聊的想象力? 邱粤随意地将手搭在昝三邻的肩膀上,被他推开也不恼,干笑问道:“喂,刚才你班主任叫你干什么呢?” 从三班教室去教师办公室就得经过一班二班的走廊,想是他被蓝天叫到办公室的那会儿被邱粤瞧了去。 “没什么,”昝三邻没好气地道,“上课你怎么尽瞧着走廊啊?” “不瞧着走廊能干嘛?”邱粤反问,他完全无法理解学校开设晚自习的意义到底何在,各科作业他三两下就能轻松完成,各门课程也早就预习到后几章,有些课程内容甚至全部烙印在脑海里,至于复习功课?对过目不忘的天才而言,还需要做这无用功吗? 昝三邻瞪了他一眼,越过他折返教室,心里不忘腹诽道,别总把自己当天才行不行! 他却不知,真相往往就在嘴边游离。 昝三邻刚跨入教室,宋俊楠看了他一眼,又见502室其他人都不在,于是故作神秘地跟身边几个男生道:“嘿!我听说那个那个叫什么曲桥的,不仅是咱们班的学生,”他拉长了音,满意地看到所有人的目光集中在他身上,桀笑道,“其实啊,他还是一个男生!” 如此重磅的话题果然轰炸了全场,教室顿时寂静无声,外面喧嚣的声音显得异常响亮。 高一(3)班里,几乎所有人的目光从宋俊楠的身上投放到昝三邻的身上,谁人不知,校刊文字校对负责人的名单上,昝三邻的名字赫然列在第一位。 “男的!”那几个男生早就明白了宋俊楠的意图,故作惊愕,纷纷露出误吞苍蝇的恶心表情,道:“那不是变态吗?” h市只是个人情蕴藉的小城市,依旧有许多人的思想故步自封,见地并没有太前卫,人文文化融洽度只属中等,对悖逆的行径还抱有极大的偏见。对于那些自以为是道德规范的人而言,高中生敢写暗恋师长的小说已称得上大逆不道了,更何况想要追求男老师的竟然还是个男生?这种不容于世的情感竟敢招摇过市,是要与公众站在对立面吗? “男的喜欢男的……”有人故意双手护胸做出抖落一身鸡皮疙瘩之状,期翼引导众人的思维方向,追问道,“楠哥知道是谁啊?快说啊,我也提防提防,小心被染了艾滋……” 曲桥苍白着脸,浑身颤颤抖抖,毫无血色的唇瓣抖索着,她想站起来为昝三邻申辩,双脚却软绵无力,她退缩了,又做回了以前那个寂寂无闻的平凡女生,仿佛她此生全部的勇气全花在了将小说递给昝三邻的一刻。 “这么明显还不知道啊?这不是刚刚被老班叫去办公室了吗?”宋俊楠挑衅似的把目光落到昝三邻的身上,尔后便瞟到了教室门前阴鸷着脸的邱粤。 宋俊楠唬了一跳,本能地后退一步,后脚跟被凳子绊了一下,发出刺耳的响动,他忙撑着后座桌面,稳住了摇晃着身子,心里的悸怕还在延续。 自从上回在厕所里被袁天哲打了一顿之后,他的气焰就收敛了不少,前两周在操场上与高二的一个男生发生了口角,当时他只是放了狠话,叫那高二男生小声点,不料次日就被传了监护人,原来高二的男生到班主任跟前高发他了,双方监护人又在校外博弈了一番之后,宋俊楠再次踢了硬钉子,被学校记了个小过,年级领导发话了,要是再招惹是非,学校就会勒令他回家反省两周。 他消沉了多日,今天终于碰到502室的人不在教室,他脑一抽,正要拿昝三邻开涮,不曾料到昝三邻身后还站着一个他不敢招惹的风云人物——邱粤! 说邱粤是风云人物一点也不算夸大其词,又是第一名又是学生会还能常常听到他主持的校广播节日,这些都无关紧要,要紧的是他不知怎么的居然跟502室的人打成一片,好得不得了!下午放学后的篮球场几乎被他们承包,球场边上还围了一圈又一圈的靓丽女生呐喊助兴,据说还有初中部悄悄溜进来的女生,如今市一中谁人不识他? “那篇小说是谁写的又怎样?”昝三邻冷眸闪动,轻轻的说,“心怀叵测之人看什么都是心术不正。” 站在教室外的邱粤将宋俊楠的发难尽收眼底,原本阴鸷着脸的他在听到昝三邻寒若冷霜的话之后立即阴转晴,松开捏得咯咯作响的拳头,挑了挑眉,三两步跨上前揽住昝三邻的肩膀,含笑道:“聊什么小说呢?呵?难道是那篇我班的……”他刹住了话语,拍了一下自己的嘴巴,对昝三邻赔笑道,“差点说漏嘴了呢,不好意思!你可不准告诉她,你知道她有多少粉丝的,分分钟虐我千百回!” 昝三邻怔愣无语地瞪着他自顾自的自编自导自演,什么跟什么啊? 趴伏在桌子上的曲桥抽了抽鼻子,心绪早已平复下来,她感激于昝三邻的三缄其口,又愧对于他被推上风口浪尖之上。如今见有人替昝三邻解围,曲桥又是一番黯然神伤,为什么别人的关怀与维护他唾手可得,自己却求而不得? “可是,蓝老师又没教你们班。”有人闻到了八卦的味道,忙追问。 邱粤做沉思状:“要不我帮你去问问她?”尔后又朝昝三邻解释道,“私底下问的,放心,绝对不泄露她的身份!”作势要返回教室,却像想起了什么似的,一拍脑袋,道,“差点忘了,饭卡拿来!” “都快上课了!”昝三邻嘟囔了一句,却还是把饭卡递给了他,20分钟的休息时间快过去了,现在才去食堂,下一节的晚修肯定会迟到。 接过饭卡的邱粤大步而去,不出意外的,还没下楼梯呢,宋俊楠亦步亦趋的跟在后头。 “你小子跟着我干什么!”邱粤赫然回过头来,横眉冷对,他与身俱来的凌厉气势瞬间震慑了宋俊楠,他后退一步,咽了口唾沫,强笑道:“粤哥,我想问你个事儿。”见楼梯间学生上上下下,便欲言又止。 邱粤没搭理他,径直下楼,刚到一楼,铃声大振,第二节晚自习开始了。 分散于校园各个角落的学生纷纷回归教室,只有邱粤逆行直走,宋俊楠权衡了一下利弊,还是咬咬牙,跟上邱粤的脚步而去。 食堂距离教学楼稍远,路灯被两旁茂盛的林荫遮住,隐隐只泄出几丝光芒。 “粤哥,粤哥!”宋俊楠低声叫着,警惕地朝四处观察,市一中校规森严,晚自习期间不能在校园逗留,一旦被巡逻的保安抓住,必当传监护人以及全校批评,宋俊楠正处于危机时期,有小过有警告在身,倘若被保安抓到现行的,必定是回家面壁两周的处罚! 邱粤尚未说话,一个虎震的声音传来:“是谁?”一束手电筒照来,巡查的保安冲了上来。宋俊楠差点拔腿就跑,他躲在邱粤身后,一颗心七上八下的,后悔不该冒险。 “是我,是我,”邱粤一点也不慌乱,以手遮住手电筒的光照,“买个宵夜,很快回来。” “啊,是小邱啊!”保安看清邱粤模样后,立即熄了手电筒,当日邱粤翻门进校遇到的就是这位保安,如今两人早就称兄道弟了,于是忙道,“年轻人就是扛不住饿啊,快去快回吧!”也没审查他身后的宋俊楠,转身就拐到另一条道去巡逻了。 宋俊楠松了口气,对邱粤多了一层莫名的敬佩之情。他生于富裕之家,从小又被小官僚舅舅宠着护着,身上难免养出了些许纨绔子弟的跋扈,性格缺陷里欺软怕硬尤为昭彰,知道柿子要挑软的捏,一旦碰上了像邱粤这样谈笑间樯橹飞灰湮灭的强悍人物,滋生敬畏也是情有可原。 “粤哥,那个人是田心颜吗?”宋俊楠惶急地问。 邱粤“咦”了一声,一副意外的表情,宋俊楠只当自己猜对了,黯然地道:“真的是她?” 邱粤拍了拍宋俊楠的肩膀以示安慰,顺势道:“你小子也是机灵人,可怎么做事一点都不机灵?看你的样子,也是喜欢田心颜的吧?她跟昝三邻的关系不错的,你怎么处处刁难她的好朋友?你不知道女生都是同情弱小的吗?你越欺负昝三邻,田心颜越厌恶你,你说你这辈子能抱得美人归吗?” 田心颜曾与宋俊楠同过班,宋俊楠一直对她抱有好感,可惜落花有意流水无情,为了能跟田心颜继续上同一所高中,他发奋读书,功夫不负有心人,市一中他考来了,可分数线不足进入火箭班,后来他舅舅捐了一笔款给市一中,可那会儿排班已成定局,火箭班他是进了,可惜不是田心颜的班级。 军训第一天下大雨,田心颜居然跑来三班请教昝三邻的折纸,嫉妒之下,宋俊楠忍不住对昝三邻发难,也间接造成了他被袁天哲狠揍的后果。 邱粤敲了敲他的脑袋,道:“刚觉得你机灵,怎么一下子又笨了?你想要田心颜对你改观,自然先树立自己的新形象,女生们都喜欢积极向上乐善好施的男生,你对她的朋友好一点,时间久了,好感度积累够了,不用你亲自表白,她的朋友自然会在她跟前提起你怎么样怎么样的优秀,不容错过什么的,哎!这些年的偶像剧白看了吗?” 第二桩白事 还是防盗章节嗯 一张小小的明信片掀起的轩然大波是陈启亮所料不及的,那些受了别班女生委托留意袁天哲消息的暗哨纷纷登场,拿出藏匿的手机争先恐后对着寄信一栏的地址聚焦,拍下,发送,动作一气呵成,或炫耀,或邀功,有人甚至把拍下的明信片正反两面上传到学校贴吧以供袁天哲校外粉丝的瞻仰,可怜几年前就建立的校贴吧自建成日起飘在首页的帖子都是个位数的点击量,只有新发的那条共享袁天哲最新动态的帖子呈逆天点击量与回复量,被某小吧设为了精品,虽然偶有一两个异军突起的拥趸在贴里贴外呐喊着尊重袁天哲的私隐要求□□,可在海量的“lz好人”回帖中只有秒沉的命,纵然有闲得无聊与之对撕的,交手几个回合之后也就不了了之了。 来502室串门的段立也说了他班一位女生在得到袁天哲消息那一刻昏阙过去了,当时她插着耳机正摇头晃脑听着某乐队的摇滚音乐,被同桌抽掉耳机打断她奇腔怪调的跟唱,柳眉一竖正要发火,她同桌急忙把探来的袁天哲消息告之,乍闻之下她还不敢相信,待看到同桌递来的手机,看着色素并不太清的图片,再有旁人有板有眼的陈述,她睁大眼睛,呼吸突然急促,大口喘了几下,整个人便直挺挺地往后摔去,若不是有人眼明手快扶住了她,肯定会重重摔在地板上,届时后脑勺受了震荡,就不是只在校医室躺一节课那么简单了。 昝三邻是知道段立所说的他班上的这位女生,她可是高一级顶顶有名的大姐大,据说初中就敢溜进九中袁天哲的教室跟他告白,袁天哲当面拒绝了她。这女生尚不死心,中考因成绩太差无缘于市一中,后来找了关系进了这学校的普通班,开学不久也因为争风吃醋而跟另外一名爱慕袁哲天的女生大打出手,差点引发群殴事件,警方也介入了,此事轰动了全校,502室的人没一个不认识她的。 安康一边把写好了的信交给陈启亮,一边感叹:“你们说怎么同人不同命呢!我觉得我的魅力一点也不比袁天哲小啊!” 陆杰脑回路与众不同,惊奇地道:“咦!胖弟你喜欢那种类型的啊!”泼辣、暴|力、任性,这种女生陆杰想想都觉得害怕,还是他的表哥好,凡事以他为先,被长辈责骂也还会有表哥袒护着,就算天要倒塌了,也会有表哥帮他扛着。 安康擒住他的双肩一阵猛摇,怒道:“我是这意思吗?是吗?是吗!” 陆杰刚吃完宵夜,被他这样凌虐,咽下不久的食物差点吐出来,眼眶泪痕点点的呼叫支援:“表哥……我头晕!胖弟欺负我……” 于是一*战刚刚拉开序幕,正在给袁天哲写回信的陈启亮不耐烦了,他有太多的话对袁天哲倾诉了,恨不能将24小时发生的点点滴滴糅合成最准确的汉字传达给他,于是拿出了舍长的派头,对正欲自相残杀的两方军队进行了各个击破,他说:“胖子,糯米糕,赏你一块,好好做个安静的美男子!高承业,宿舍的饮用水喝完了,这周轮到小杰去买的,是你去抬水上来呢,还是小杰去?还是你俩一起去?” 得了赏赐的安康立即丢盔弃甲,放下枕头,乐滋滋的领了一块糯米糕撤了。陆杰看了看桶装的饮用水,水位确实很低了,如果是夏天,肯定不够安康一个晚上的需求,于是揣上钱包,趁还没熄灯之际,跟着高承业下了楼去买水了。 “万岁爷!”陈启亮抬眸,冷冷的叫住原先帮着安康而摇旗助威现在正要偷偷溜开的吴凰,吴凰吓了一跳,一贯以透明体质著称的他没料到这一刻还是被社长大人注意到了,惶恐地应了一声:“到!” 陈启亮轻咳了一声,指了指糯米糕:“您也来一块?” 段立含着笑看着他们毫无间隙的玩作一团,羡慕不已,想想这会儿自己的舍友们正在玩牌,四人的休闲游戏,他们宁愿叫其他寝室的人过来玩,也从未邀请过他一次。段立也想能跟舍友其乐融融,可是不管他怎么做怎么迁就忍让,那三个舍友还是下意识的排挤他,吃饭上课从来不叫上他,段立带来的零食倒是没有拒绝,挑挑拣拣的吃了,一句感谢的话都不曾有,更别提回馈了,仿佛在他们的眼中,一个小乡绅的儿子各种讨好他们是应该的,至于屈尊吃他上供的东西,那是给他面子! 段立转向兀自趴在床上格子被子裹得密密实实只探出头看书的昝三邻,样子有点滑稽,可神情却十分认真,于是凑上前来,笑道:“三邻,元旦你怎么也不回家啊?我一个人来回,路上好无聊啊!”两三天的元旦之假他也只是困在家里看看电视上上网,偶尔有一两通旧时同学的电话打来,他也是兴致缺钱的没有应邀外出会面,到过大城市重点学校念过书的,终究是有那么一点优越感,不想跟乡土气太重的旧同学有过多的接触。 可惜至极他还是未能打入新同学的圈子里。段立不止一次的想,如果自己跟昝三邻换个寝室,会怎么样?自己不说成绩突飞猛进吧,起码从其乐融融的相处中也能找到自信与快乐啊!昝三邻如果摊上他那些舍友也会举步维艰的吧!一个备受孤立排挤的人,成绩怎么不会被影响呢?恶性循环之下,指不定还会得了抑郁症什么的呢…… 突然意识到自己居然有这种恶劣的念头感动羞|耻,段立满脸羞愧地别过脸,正看到陈启亮又把写了一半的信纸揉成了一团丢在纸篓里,抓着蓬松的头发一把,哀叹着从笔盒里换了一支崭新的圆珠笔,继续伏案书写。 “呃……”昝三邻翻书的手顿了顿,眼眸闪了闪,轻道,“学生会的事有点多,等到放寒假了,咱们再一起同吧。”元旦会演之后全校放假,不过学生会确实要留下来打扫会演的场所,昝三邻并不需要负责善后工作,不过拿出来充当借口,段立是不可能察觉他的谎话。 昝三邻暗自叹气,他何尝不想跟大家一样,每周回家感受一下舐犊之情?可他知道,昝父昝母几乎不会把目光停留在自己的身上,纵使有那么一两次看着他,眼光中也是带着深深的隔阂,冷漠而愁苦,没有一点温情。 国庆七天长假昝三邻回过一次家,可记忆是那么的痛,大哥狠狠教训了四弟,闹得全村皆知,昝一清解恨了,可他知道,父母终将这笔致使兄弟阋墙的怨恨算在他的头上,仿佛是他怂恿了昝一清打骂昝四海一样。 何其无辜,又何其无奈。 倘若不是这样畸形的身体…… “你说你留在学校,怎么嘴唇都冻裂了?”段立取笑,指了指他干涩充血的唇瓣,摇头表示不解。南方沿海地区一到了寒冬,天气异常干燥冰冷,昝三邻在来市一中就读前,从未用过润唇膏,不止是他,大部分乡镇的学生也没有使用唇膏的概念,个别新朝一点的女生用了变色的唇膏,暗地里还会被看做不安分的人。 而男生们则觉得唇上涂了这么一层油油腻腻的东西,会让人联想到“油头粉面”这样饱含贬义的词性,他们的自尊心不允许自己与这样的词汇挂钩,所以他们中,纵然家庭经济很宽裕的,如赵嘉鹏,宁愿□□涩的寒风凌虐,致使唇瓣因干燥而裂开,甚至渗了血,也是不屑使用润唇膏的。 昝三邻下意识的抿了抿唇,唾沫的滋润让干燥的唇获得了片刻的舒坦,不过也只是昙花一现,接着便是因裂开的伤口再次蒸发水分而更加疼痛难忍,只是他适应了这份痛,倒没怎么放在心上。 502室里,最早用上唇膏的就是陆杰,早在军训期间,高承业就准备好了一切必用品,防晒霜跟唇膏就有双份,他偶尔也用用,防晒霜也贡献过给舍友们,唇膏可是宝贝着不许别人觊觎,其实他无须那么在意,不是特别亲密的人,谁会愿意跟人分享同一支唇膏? 熄灯前五分钟,段立前脚刚走,邱粤的后脚就到了,他不仅带来了宵夜,还夹带了三张明信片,都是432室里与袁天哲一同打球的三人组。虽然邱粤知道这份地址无效,可他不忍掐灭陈启亮以及袁天哲拥趸们的希望,便假装不明情况,随大众自欺欺人一把。 袁天哲能寄出这么一份明信片,大概也是做了什么妥协换来的,邱粤尝试过打探他在国外的去向,却总被一股无形的势力所左右,难以识清其中真伪,他与袁天哲的交情不算深,充其量不过是球友,惺惺相惜有之,可对方并没有向他发出求救信号,邱粤也不好太过明目张胆的打探他的消息。 “粤哥,打个商量,”安康一边吃着宵夜,一边怒瞪全场,道,“你以后能不能早点回来,还没吃完就熄了灯,他们个个都说我趁黑偷吃了他们那份,我有那么无耻吗?”也就高承业爱拿这样莫须有的罪名打击报复他,陆杰唯恐天下不乱地帮腔几句而已,谈何“个个”呢…… 不过最近舍长大人确实不太欢迎邱粤的投喂,明里暗里没少克制大家的食欲。 “你要是出了校能不迷失在烧烤啊火锅啊热粥这些美食中,我就服你!”邱粤竖起大拇指,咧嘴一笑,毫不掩饰自己的嘴馋,眯着的眼睛兀自沉浸在美食中不能自拔。 安康嚎叫着,他就不明白了,他出校请条从未被蓝天批准过。其实是他的身形泄露了出校的意图,这些小伎俩怎么可能瞒得过蓝天这只老狐狸? 在他的嚎叫声中,一室光明畏缩地眨了眼,大家眼前一黑,熄灯了。 习惯了突如其来的黑暗,全栋楼的学生早没了初期的喧腾吵闹,只隐隐听到隔壁寝室骂骂咧咧的声音,以及502室里纵横两人插诨打科的嬉笑。 昝三邻刚将纸盒丢弃在垃圾桶里,一只大手揽住了他的腰,将他拉入怀中,抵在阳台的木门里,鼻翼间全是熟悉的粗喘气息萦绕,昝三邻适应了黑暗的眼睛对上那双幽深的瞳眸,毫无遮掩地宣泄出赤|裸的欲|望,灼灼的昭示着野兽的企图。 昝三邻的手中被塞入了一支圆管形的小什物,借着微弱的光芒一看,可不正是唇膏么! 被珍惜的感动弥漫于心头,昝三邻抬起头,心跳急遽不停地捣鼓着胸腔,思绪仿佛停滞在这一刻,邱粤粗重的鼻息拂在昝三邻的脸颊里,一股莫名的燥热感蔓延到他的脸上,口中却轻叱:“你别乱……唔!”唇瓣的钝痛,舌尖电击的酥麻,口腔的沦陷只发生于须臾间,浑浑沌沌中,门扉微凉的质感终于唤醒了迷离的他的神智,昝三邻狠狠咬了一口他的唇角,别过脸避开邱粤的进攻,这才争取了自有。 元旦假期里,不管是练车场,还是502寝室里,两人有事没事总会交换着炽热的吻,沉浸其中,乐此不疲,渐渐从毫无章法中摸索到了技巧。 “别闹!”昝三邻赶忙推开他,喘匀了气息才退回寝室,陆杰也在高承业的押解下念念叨叨的来到盥洗室洗刷,这会儿“咦”了一声,大声道,“二哥,原来你还没回去啊!” 黑暗中,高承业玩味的眼光打量着邱粤,一句话也不说,这家伙,不会这么放肆吧? “这就走……”邱粤的指腹摩挲着唇瓣,回味着方才偷|情似的激荡,昝三邻刚吃过海鲜粥,唇齿间留有浓郁的海鲜香味,那味道更加可口了。 第116章 未亡人 这是防盗章节嗯…… 教师节前夕,全校学生紧锣密鼓的以自愿为原则捐款购买礼物送给授课老师做节日礼物,高一(3)班的生活委员叫罗丹丹,她认真地将筹来的钱一笔一笔地记录在案,三俩十、五十、一百,甚至有人捐了五百,她咋咋舌,合上本子,找姚慕青合计买什么礼物。 姚慕青看了一眼筹款名单,嘴角抽了抽,五百筹款前面的名字尤为刺眼,于是懒懒的给出了一些建议,无非是鲜花与蛋糕这些常年必送的礼品,这次筹款不菲,还可以再送一些丝巾钱包什么的,总之买什么都可以,就是别找她一起去挑选!姚慕青语气坚决,大概是碰也不想碰一下宋俊楠捐赠出的五百大元,仿佛那钱就是他本人似的。 罗丹丹也没想跟她一起去挑选礼物,她目光瞟到了教室后排一个男生身上,他托着腮随意翻看着书本,风从敞开的窗吹进来,抚动他额上的碎发,晕出一圈五彩光泽。 小鹿乱撞的心仿佛要跳出胸口,罗丹丹明白那是什么情绪,白皙的脸颊已然染上少女怀|春的红意,她强自克制内心的潮动,来到袁天哲的课桌前,如此这般轻声细语地陈述了大致意思,邀请副班长一同选购教师节礼物,如此天经地义的分内事怎容他拒绝呢? 可她错了,甩手副班长做得得心应手的袁天哲看也不看她一眼,换了另一手托腮,连婉拒的借口也无须找,只冷冷地丢了一句“没空”,继续把书页翻得刷刷响。 罗丹丹的眸光黯然明灭了一下,胸中的爱意愈加浓郁了一分,名为初恋苦中带涩的滋味蔓延到蓓蕾,少女怀|春总是诗,原来是如此的让人难以忘怀。 昝三邻吃惊地看着跟前这个双手合十的生活委员恳求的眼神,拒绝的话终归咽回肚子,颔首应承了下来。他脑海中全然没有怜香惜玉的概念,只想若然这样特殊的节日,他最想致敬的莫过于陈老师与叶老师夫妻俩,若非没有他俩为他着想替他争取,他也不可能安心坐在市一中的教室里朝着梦想的大门前进。 此前,昝三邻甚至不曾有过赠送礼物感谢恩师的念想,淳朴如他,能想得到的不过是依赖自己的努力赢得一纸迈入名校的通知书,以此感激恩师的期待。他从来没有想过送礼可以如此约定俗成堂而皇之地进行,百花镇中兢兢业业授课的教师并不比市一中的老师差,却从来没收过学生的一朵花一块蛋糕,或许有收过纸质并不好且音乐很单调的贺卡,也许也收过喷有劣质香气的明信片,心满意足的脸上露出的笑容依旧是欣慰的灿烂的,甚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骄傲。 这就是小地方与大城市的区别,这就是人与人之间维持在所谓的平等原则上的赤|裸|裸的倾斜秤杆。 昝三邻无力更改这里的法则,他在适应这里的法则,他也在坚持自己的原则。所以在得知自愿捐款的缘由时,他只是错愕了一下,也很爽快的掏钱,即便是额数最少的20元,即便那一刻,心还是没由来的疼了一下。20元,对大城市的学生而言,不过是一本包装华丽的画册杂志或是一张畅游小西湖一小时的船艇票价格而已,然则对昝三邻而言,却是半个月的早餐。应承与罗丹丹一同去选购教师节礼物,便想借机也购买一份赠送给百花三中的恩师,聊表寸心。 晚自习前,请了假的罗丹丹按约定来到校门口,打眼一瞧,昝三邻已等候多时,旁边还站着一脸不耐的袁天哲。罗丹丹一颗芳心又不争气地捣鼓如雷起来,轻碎的步伐下意识的加快,赶到他们跟前时,她低垂着头,甚至不敢问袁天哲为什么变更了主意,又愿意一同出来选购礼物了。 “走吧。”袁天哲面无表情地道,压根没认真听罗丹丹因迟到表示歉意的话。 门口保安扫了一眼通行条便放他们出去了,他在此工作几年,教师节前夕外出购礼的盛况,他早已司空见惯了。 校门口侧设有公交站点,也有不少的出租车候在一旁等到生意上门,罗丹丹只顾雀跃地跟在袁天哲身后,臆想那堵宽厚的后背可供自己依靠的情形,待上了公交车,才恍过了神,有点小失落,她鲜少搭乘公交,那浓郁的汽油味夹杂着不知什么化学混合物的浑浊味深深刺激着她的嗅觉,她自认为不属于娇生贵养一类,但让她混身于这处境,确非绅士应有的风度。 公车上还有空位,刚吃完晚饭的昝三邻更不愿意坐着,那段晕车的记忆太过鲜明,其实刚一上车,他就开始觉得胃在痉|挛,隐隐还有反刍的趋势。 “你晕车?”袁天哲皱眉,将他带到空调口下,按下他坐在位置上,转头对司机道,“师傅,麻烦把空调开大点。”那司机嘟嘟嚷嚷不太愿意的样子,但还是调大了空调。 “谢谢。”昝三邻笑了笑,袁天哲也没另寻空位坐下,就此站在他的身侧,像守护神一样。 罗丹丹正遗憾不能跟袁天哲肩并肩坐在同一排呢,此时见这等情形,虽则依然失落,也怨念自己竟然不属于晕车一类,但看到心仪的男生这般照顾他人,她又觉得暖心,似乎被他目光锁住的那人是自己。 他们是在繁华商业中心广场下车的,这里的商品琳琅满目,店面格调相对高雅,适合教师群体应用。 从一楼逛到四楼,他们手中成交品也逐渐多了起来,十个科任老师,还有两件就买齐了,罗丹丹不时地出谋划策,虽然只有昝三邻回应她,但感觉袁天哲在认真听她说话,便觉得履带传送匀速升向五楼的电梯爬得太快。 “咦?袁天哲?”一个清脆的女生声音蓦地传来,履带朝下传送的电梯一侧有道靓丽的身影擦肩错过。 袁天哲却听到了,他点点头,礼貌地道:“你好。”打量的眼光也吝于施与。 靓丽女子旁边站在一个姿容并不出众的女生,她追问道:“那是谁?咱们学校的男生吗?好帅诶!” 靓丽女子点点头,笑道:“三班的。”她抬头寻去,哪还有袁天哲的身影,眼眸深处透出失意,方才虽然只是一晃眼,但明显跟在袁天哲一侧的女生两手空空,东西全落在两个男生手里,而袁天哲竟然帮她提东西!那个女生是谁?他班上的吗?模样也没有多出彩啊! 另一端,罗丹丹佯笑道:“袁天哲,你怎么认识一班的班花啊?” “是谁?”袁天哲拧眉问。 “陶嫣然啊,”见袁天哲一副不解的神色,罗丹丹心头大喜,道,“就是刚才跟你打招呼的那个女生。” “不认识。”袁天哲搜寻的目光定在一家商店,对昝三邻道,“文房四宝店,你要找的。” 昝三邻也看到了它,于是率先走进这家专门笔墨纸砚的店铺。这几天他没少听蓝老师提起老同学叶老师的曾经,他才讶然知道原来叶老师多才多艺,尤擅书法,得奖无数……然现如今,陈老师的家里,一副装裱起来的书法也没有,不知世事历经了什么变故。 木架上陈列的毛笔种类繁多,价格也高低不一,店老板热心招待,一脸祥和的模样。 罗丹丹在店里转了一圈,无聊的左摸摸右掂掂,脚下踢到了一硬物,侧身摔倒时,连带地将一架子的宣纸一同推到。 昝三邻跟袁天哲忙将她拉起,而店老板则气急败坏地扶起木架子,看了看一地狼藉的宣纸,又瞪了瞪罗丹丹,宣纸倒没损破,罗丹丹也一副含泪愧疚的模样,店老板忍了忍,强自忍下了暴怒的情绪,抖了抖脸颊的肌|肉,狠声道:“你注意点,我还要做生意的!” 昝三邻很是过意不去,若然不是他来了这店,罗丹丹也不会招来这无妄之灾,忙不迭地再次跟店老板道歉,还指着那支标价上百元的据说是狼毫毛笔,决意买下它。 店老板这才缓和了脸色,这笔赚的虽不多,但聊胜于无啊! 昝三邻正在掏钱,一个低沉的男音蓦地响起:“这个,这个,还有这个,帮我包起来。” 店老板随着客人手指的方向看去,嘴角忍不住抽了抽,颤声问道:“先……先生,您是要买这几款吗?”得到首肯,他顾不上昝三邻了,忙先张罗着替客人包起指定的那几套昂贵的文房四宝。 “赵先生?”昝三邻惊异地看着突兀冒出的赵嘉楷,目光本能地四处寻找,赵嘉鹏不在?也对,又不是周末,他怎么可能出现在这里。 赵嘉楷似乎识懂了他的目光含义,隐忍下了胸中升起的怒意,他原本就是一肚子火从西餐厅出来的,却意外地看见昝三邻心急火燎地扶起闯祸的女生,好像有什么在他脑中轰然响了一记,来不及思索,人就已经来到了这家文房四宝店了,带着敌意的淡淡地扫了一眼罗丹丹,罗丹丹抖索了一下,什么呀!这大帅哥的目光怎么这么可怖啊! “你好,赵先生。”袁天哲礼貌地打招呼。 赵嘉楷点点头,笑道:“你们也来买礼物?” 昝三邻老实回道:“是我买。” 赵嘉楷“哦”了一声,笑道,“是买给我的吗?” 昝三邻怔了怔,他隐隐觉得赵嘉楷这玩笑不应朝他开,毕竟俩人连熟悉也谈不上。 “说起来,我的生日也快到了,”赵嘉楷接过已被店老板包装精美无比的盒子,递给他一叠钱,道,“连同他的那份,不用找了。” 店老板立即点头哈腰,笑眯眯地替昝三邻包装起那只毛笔。 “不……不必!”昝三邻断然拒绝,可赵嘉楷已转身而去,临走前对他道,“就当你欠我一份生日礼物吧,记住,我会来索取的。” “赵先生!”昝三邻望着赵嘉楷离去的背影有点束手无措。 “他搞什么啊?”袁天哲也困惑地嘟囔着。 罗丹丹懵了,这种属于言情小说中才会出现的高富帅男人的霸道行径难道不应该只专属于女生的吗? 第117章 隐瞒的秘密 由于h市所以高中部统一都要补课,所以接下来的清明节并没有像其他行业那样调班调休,2、3号正常上课,4号清明节当天的傍晚学生们又要回校上晚自习。 然而就在大家翘首期待虽然短暂但好歹也是假期的清明节到来时,市一中又发生了一件大事,昝三邻还是旋涡中心的事件人物,差点便因身体的秘密被发现而万劫不复。 3号中午,昝三邻回寝室拿书打算去学生会议室复习,顺便从储物柜里抽出一张卫生巾替换,程亦扬跳楼事件、物理竞赛都集中在这几天发生,不知是不是因为精神高度紧张,他来潮了,距离上次来潮时日似乎提前了许多,所幸来潮前他的小腿会莫名的酸疼,但凡有这种症状他都会预先用上护垫。尤其在邱粤也察觉到了他的紧张,比往常更加紧密掌控他的行踪,放学没做校园广播节目的时候篮球也不去打了,亦步亦趋地跟在昝三邻的左右,不管是教室、图书室,还是学生会议室,总不许他离开自己的视线太久。有一回在学生会议室看书时,昝三邻要上厕所,邱粤也跟着去,面无表情地站在昝三邻进的隔间门边,待昝三邻出来后再一同回去。 昝三邻曾担心邱粤会觉得他一直用隔间而怀疑什么,旁敲侧击问了一下,邱粤答道:“这样更好。”男生厕所的便池相对开放,他的人,只能是自己才有权利看看摸摸的,别人断然不行!绝对不行!一点商量的余地都没有! 所以遇上这么霸道的人,昝三邻不知是幸还是不幸。 昝三邻调了一杯蜂蜜水,打算喝完就返回学生会议室,昨天物理竞赛的成绩下来之后,他明显觉得606室舍友们对他的敌意又加深了一层。全校三个名额中他又占去了一个,且以高成绩的绝对优势被选去参加国家级的决赛,金鑫历来认为自己的理科成绩比昝三邻优秀,不料这次竟然居于他的下风,着实令他大吃一惊,成绩下来之后,气汹汹找到了邱粤,骂他是不是隔空把无敌的外挂传给了昝三邻。 邱粤没有奚落他,不过那副比自己拿了第一还要得意洋洋一个劲傻乐的样子被金鑫狠狠鄙视了一番,尔后才怏怏的偃旗息鼓,他以为邱粤总算不在考场上压制他了,这次该轮到他扬名立万了吧,上回全市竞赛他就拿了第一名的头衔,万万没想到现在又冒出了个昝三邻,于是他又无可奈何地屈居第二名了…… 入嘴的蜂蜜水很不是味道,毕竟是超市买的东西,总没有自家养的蜂蜜来的纯天然,昝三邻又想起来了青穰村的蜂蜜,上次回去他已经着手养了一箱,这么久没回去,不知道它们怎么样了,不能亲自见到这些小精灵茁壮成长,创建王国,心里莫名涌起空寥寥之感。 蓦地,门被急急的推开,生活委员一进门就在自己的桌子上翻找东西,把声音弄得震天的响,卧躺着的物理课代表怒道:“你搞什么鬼!” 生活委员脸色不虞,冷着脸道:“你们谁把我的东西藏起来了?”目光却移到就要出门的昝三邻身上。 昝三邻皱着眉道:“我没拿你东西。”不过这话落在生活委员的耳朵里,俨然此地无银三百两的嫌疑,这么急着撇清干系,不是心怀鬼胎是什么? “你的什么东西不见了?”物理课代表翻侧起身问,眼睛里却全无睡意,一瞬不瞬的看着对峙的两人,眼眸内隐隐闪着兴奋的火花,心里酝酿着怎么煽动生活委员把事情闹大,即便不是昝三邻做的,也好让他出糗丢一下人,否则整天看他不可一世高高在上的模样,以为有参赛资格就能拿奖的丑陋嘴脸实在太刺眼了! “班上捐给程亦扬的帛金,570块!”生活委员着急地说,他收集了全部的帛金,打算放学后交到学校的财务处,他期盼假日很久了,今天的午觉也是睡不着,于是收拾了几件衣服去了教室,想着一放学交了钱就直接回家,哪料到自己粗心大意,衣服带了,帛金的钱却留在了桌面上,那可是570块!被风吹走了或者被人顺手牵羊了,他拿什么来赔? 可他真没料到钱果真不见了,而嫌疑人也出现了,生活委员目光如炬地盯着昝三邻,指着他的裤袋道,“你裤袋里装的是什么,给我看一下!”昝三邻还穿着冬天的校服,布料稍厚,裤袋里印出一个折痕,类似一叠折起来的钱,也难怪生活委员会怀疑他了。 昝三邻脸色一变,他裤袋里确实装了东西,可那片东西绝对不能暴露在大家面前! 物理课代表见昝三邻变色,心里一动,暗道不会真是他拿了吧?兴奋之色更盛,附和道:“昝三邻,你也想洗脱你的嫌疑吧?把裤兜里的东西拿出来给我们看看不就行了吗!” 昝三邻脸色白了又红,又气又怒又怕,心跳得飞快,几乎要撑破胸膛,下意识的后退一步,冷着脸道:“不是我!”他的声音有点颤抖,裤兜里的东西一旦曝光,人们就会对他指指点点,流言蜚语就会漫天飞,他几乎能预知之后的走势,所有人会带着有色的眼镜看着他,各种议论猜测喧嚣尘上,朋友、恩师或许不会当面说他什么,可谁知道内心是怎么看他? 还有邱粤…… 一想到邱粤,昝三邻更加慌乱了,他害怕的并非这样的自己被邱粤嫌弃,而是害怕这个人,这个心里眼中只有他的邱粤,会为了他,不惜与所有的人为敌,即便那些人曾经是他的同学、朋友、师长。 他不想邱粤变成这样的人,他的邱粤一言一行都是别人的榜样,他英俊、热情、仗义、正直、豁达……是女生们心中的男神,是师长们眼中的得意门徒,也是他心里眼中的英雄,他绝不允许这样的邱粤为自己沦为人民的公敌! 生活委员见他露怯,心里更加笃定了,怒道:“不是你就把口袋里的东西拿出来啊!怎么?不敢拿出来吗?做贼心虚了吧!” 他的声音很尖厉,带着呵斥的姿态,俨然将昝三邻当成了十恶不赦的罪人,犯下了滔天大罪,如今落到了他的手中,他要为民除害。 临室一些因为快要放假了而睡不了午觉的人,听到了他愤怒的呵斥声赶了过来瞧热闹,停在606室门口张望,个个脸上露出好奇的目光。 昝三邻强自镇定下来,放下手中的书,冷声道:“你那些钱那么大叠,就算是装在口袋里,不是应该鼓鼓囊囊的吗?”他指了指口袋的印痕,“我口袋里,不可能是那叠钱!” 确实,学生们交上来的铂金最大面额也才20块,570块,全部塞在口袋的话,绝对不是一片卫生巾那么单薄的。 生活委员显然用口袋塞过这么厚的一大叠钱的,他楞了一下,有点词穷。 物理课代表一骨碌爬下床,指着储物柜冷笑道:“我刚才在睡觉的时候,听到了你开储物柜的声音了!” 昝三邻的脸色又是一变,生活委员瞬即明白了过来,更加咄咄逼人地道:“昝三邻!你还要抵赖是吗!好,你把你那该死的储物柜也打开,看看里面有没有那一叠钱!”他的声音又拔高了,如果不是物理课代表做供,他一定会被居心叵测的昝三邻欺瞒过去的!想到自己的单纯落在他的眼中就是愚蠢,这种被人玩弄于股掌之间兀自不知的滋味着实不好受,令他更加的光火莫名! 围观的人越来越多,惊讶与好奇的议论全部飘入606室,昝三邻头脑有一瞬的空白。 “怎么回事啊?” “昝三邻……好像偷钱了……” “不是吧!” “怎么可能啊!” “就是啊……偷了多少?” “应该是6班给程亦扬的帛金,有五百多吧。” “真的啊?啧啧!人不可貌相啊!” “可是我听说他去参加了葬礼了,当场交了200块帛金啊!这么有钱,还需要偷吗?” “听谁说的啊,你又没去参加葬礼!” …… 生活委员振振有辞地威逼:“昝三邻,你现在要么自己掏出裤兜里的东西,打开储物箱,要么我让宿管阿姨过来开也一样,你如果再阻挠的话,哼哼!”他冷笑道,“偷钱是盗窃罪,我可是要去报警的!” “我没偷!”昝三邻紧紧捏着校服下摆,手心湿湿的,是惊吓出的冷汗,这么多双探求的眼睛盯着他,他的聪明才智在这一刻全部冻结,脑海中一片空白,找不到一个让自己全身而退的方法,毕竟从来没有这么窘迫狼狈过,只能惊慌失措不停地强调自己不曾做过!他越是这样慌乱,别人越是笃定这是心虚的表现,围观人中有起初不相信他会犯下盗窃之罪的人,也渐渐动摇了立场,难道真的是应了那句古话,人不可貌相? 物理课代表冷笑一声,道:“还是请管宿阿姨过来吧!”生活委员点点头,道:“你看着他,别让他走了,我马上叫管宿阿姨上来!”其实在众目睽睽之下,昝三邻再落跑,那就是十拿九稳的不打自招了,他当众这么说,无非就是解解气,让昝三邻更受大家的谴责。 昝三邻想阻止他下楼,可所有人的目光全部集中在他的身上,长年累月积压在内心深处的自卑也在此时被无线放大,他抿着唇,手颤颤巍巍的掏出手机,摁了几下才划开了屏幕,拨通了邱粤的电话。 他茫然无措的时候,险境迫身的时候,脑海中唯一闪过的就是邱粤的脸。 物理课代表也不阻扰,只抱胸冷冷的看着他,心里像中了百万大奖一样兴奋,他想大笑,想想眼前这个他嫉恨了这么久的人,抢走他全部荣誉的人,终于要在他的面前倒霉了!并且也要在众目睽睽之下成为过街老鼠了!他怎么能不开怀大笑呢? 电话那边即刻就接通了,邱粤的声音从手机那端传了过来:“怎么这么迟还没到?”留下他一个人在学生会议室里对着脱胎换骨的欧家宝,他哪吃不消啊!欧家宝自从参加完了程亦扬的葬礼之后,整个人发生了巨大的变化,全然放开了拘束似的,再也无所顾忌起来了。以前她还只是敢打趣昝三邻,现在竟然连他也敢戏弄了,说一些尺度很大的话题,他自诩脸皮很厚,可毕竟还是没有对昝三邻真枪实弹地做过,听着也挺尴尬的…… “我……我在宿舍……”昝三邻尽力克制颤栗的身子,尽量想把话说得顺当,“你……过来……”可惜颤抖的尾音还是明显区别于平时温和的音调,邱粤立即就听出了不对劲。 “怎么了?”他沉下脸,难道又是606室那帮不怕死的家伙搞出什么幺蛾子? “你……你过来……”昝三邻抽了抽鼻子,实在不是他过于脆弱,可就在方才,邱粤的声音传到他的耳朵时,他的惊慌无措渐渐平和了下来,心里头只是无尽的委屈,或许是被邱粤呵护惯了,他已经很久没这般委屈过了。 “好!”邱粤迅速地挂了电话,站起身马上朝楼下奔去,欧家宝好像在他的身后说了一句什么也没听到,心心念念都是昝三邻惊惶无措的音调,想到昝三邻又被人欺负了,冲冠一怒都是轻的了,他只想将对方撕成碎片! 邱粤跑得很快,百米冲锋的速度,四月初的中午,阳光很充裕,懒懒的将光芒照耀给大地,大地回馈给它的是尽情盛开的百花,尽情飞舞的柳絮,尽情作怪的妖魔。 待邱粤气喘吁吁地从实验楼直奔到男生寝室楼的6楼时,606室的门口已经堵了里三层外三层正议论纷纷的围观者了。 “邱粤来了!”不知谁喊了一声,于是围观的学生纷纷让出了一条道,邱粤钻进去时,只听得到宿管阿姨虎震的声音厉声道:“你再不配合,就别怪我不客气了!”宿管阿姨还记得昝三邻,去年暑假时,蓝天亲自带着他到了宿舍楼等她来开门,她一个五十多岁的长辈,特意给他这么一个学生开门,说出去也挺丢面子的,无奈她不好拂逆蓝天的面子,毕竟自己的孙女能考上魔都的名校,蓝天也是做出了巨大贡献的,只好不情不愿地给昝三邻开门,等他收拾了东西再关门离去。 邱粤钻入606室时,看到的情形便是壮实的宿管阿姨狠狠推搡着昝三邻,掏着钥匙去开他的储物柜,昝三邻脸色苍白的贴在储物柜里,任凭宿管阿姨怎么拽扯也不肯挪开一步。 “你松开他!”邱粤来不及拭去额上的汗水,一把扯开宿管阿姨,他的力度很大,宿管阿姨一个重心不稳,险些摔倒下去,好在物理课代表就在旁边,及时扶了她一把,她才免于摔倒在地。 “你!”宿管阿姨愤怒地看着邱粤,她当然认识邱粤的,市一中几乎没有谁不认识这位高大帅气读书又常常拿第一名的大男孩,也几乎没有谁不畏惧这个大男孩身后神秘的背景,连校方领导都要礼让三分的人,谁会那么笨跑去得罪他? 邱粤以维护者的姿势笔直地站到了昝三邻的身边,像一座高大的山供他依靠,昝三邻无助而慌乱的心终于渐渐平和了下来,眼眶的泪却不争气的涌了出来。 那行清泪却像一条长满了荆棘的鞭子狠狠地抽在邱粤的心里,如果不是众目睽睽之下,他定将眼前这位颤抖着单薄身子的少年用在怀中好好抚慰。邱粤双拳捏得咯咯作响,鸷冷的眼神审视着眼前这三个咄咄逼迫昝三邻的人,6班的物理课代表,生活委员,还有宿管阿姨,很好!他记住了! 生活委员被邱粤瞪得有点胆怯,可不愿在大家的跟前示弱,他咽了咽口水,道:“邱粤,他拿了我的钱,你别想维护他!” “哦?”邱粤冷冷看着他,扭过头,柔和的目光看着昝三邻,询问他怎么回事。 “我没有!”昝三邻揩去眼角的泪,坚定地道。他确实没有做过这种败坏人品的事,可面对他们的诬陷却百口莫辩,无法证明自己的清白。 邱粤朝他点点头,又看向那三人,问道:“你亲眼看到他拿了你的钱了?” 生活委员一时语塞,梗着脖子大声道:“如果他没有偷,为什么不愿意掏出口袋里的东西,为什么不肯开储物柜?肯定是心里有鬼才不敢!” 宿管阿姨也道:“你一个男生,敢做要敢当,打开储物柜,不就一了百了了吗?你有什么不可告人的秘密在储物柜里?” “那你又有什么资格翻看他的秘密?”邱粤冷睇着她,“既然钱财是在这里不见的,606室那么多人,为什么单单要赖他拿?” “他一回来就在翻箱倒柜……”物理课代表皱着眉道,他知道邱粤不是善类,也知道邱粤与昝三邻交好,可如果为了维护朋友而强词夺理,那就显得太不明智了。 “你怎么知道他翻箱倒柜?”邱粤紧声追问。 “我……”物理课代表顿了顿,“我在睡觉,他吵醒我了……” “也就是说,他回来之前,你在宿舍,他回来之后,你也一直在宿舍!”邱粤冷笑道,“怎么就没人要搜你的身,开你柜呢?” “我……”物理课代表气得脸涨得又青又红,怒道,“你什么意思?我一直在睡觉,怎么拿他的钱?” 邱粤耸了耸肩,周围已经有人议论开了。 “有谁证明你睡着啊?” “说得也是哦,他又不知道你睡没睡着,怎么可能在宿舍有人的情况下还冒险偷钱呢?” “说不定啊,昝三邻没回来之前,钱早已经不翼而飞了呢……” “贼喊捉贼的事也不是不可能的!” 物理课代表摊开手,大声道:“那你可以搜我的身,开我的储物柜啊……哦对,我们的储物柜一直都没上锁,只有他像见不得人似的锁得紧紧的。” 宿管阿姨果然象征性的搜了他的裤袋口袋,又翻开他的储物柜细细看了看,道:“没有!他搜完了,现在轮到你了吧?”她指了指昝三邻,“你让开,你一直不配合,我们很难不想偏的。”如果不是邱粤来了,她早就破案了! 昝三邻别过头,就是不让她开储物柜。 “报警吧,”邱粤看着他,“放心,交给我。” 昝三邻本能地想要摇头,可触碰到邱粤坚毅的眼神后,他抿了抿唇,轻轻点了点头。 十分钟后,林警官带着两个片警到了606室,他是负责重大刑事案件有着多年侦案经验的老警察,收到上头指派的任务时还呆了呆,以为自己听错了,堂堂一个高级警官,来学校处理一宗学生的偷窃案?据说偷窃的数目也不算多,出动他来处理是不是太大材小用了点? 上了警车之后,林警官才发现,来的不仅是他一个有着丰富经验的老警察,还有一个缉毒警犬,全市唯一的一只缉毒警犬,缉拿过很堵毒贩,功勋累累的警犬,竟然就带了上车。 现在的学生,个个的背景都硬的吓死人。林警官只能这么自我安慰,市一中什么情况,他身为地道的h市本地人当然知道得清清楚楚,布衣平民的舞台,纨绔子弟的温室,这里的学生,要么真材实料,要么身家显赫,而既然能惊动上头命令自己来出来这样小事,看来当事人一定是来头非小的了。 警车再一次驶入市一中,保安已经有点麻木了,跳楼事件前后,警车就来过好几次,现在一听到那特殊而有规律的警报声,他跳了起来,问也不问就放车进校了。 606室里,钟老师接到了消息到了现场,彼时已经上课,很多围观的学生不得不散了去上课,只有几个6班的班干部留了下来,当然还有606室当事者三人。 案子很快就侦破了,缉毒警犬派上了大用场,不过林警官也是第一次接触警犬,他还不懂怎么使唤它呢,那个高大帅气的男生就摸上了它的头,如此这般的亲昵了一下,那只在局子里一派威风凛凛的警犬就狗腿子劣性不改地对那位高大的男生摇起了尾巴了。 更令林警官瞠目结舌的事,那位男生让他去嗅另外一个见到它就退避三舍的男孩的裤兜,警犬张开了嘴一副要咬他的模样,吓得那个男生当场惊叫了出来,林警官绝对相信,是那个高大男生故意让警犬吓唬他的! 钱是在生活委员床铺的席子下找到的,警犬左右嗅了嗅,很快就确定了目标,冲着一张下铺狂吠,不等警察上去搜,它自己叼开了席子,露出一大叠人民|币,不知被谁随意的搁置在那里,完完整整的,一分不少。 钟老师大喜,仗着胆子绕过了警犬,把钱拿给生活委员,让他好好清数一下。生活委员脸色苍白,他有点懵了,怎么回事?他从来不把东西塞在席子下面,是谁塞的?他看着昝三邻,他一直站在储物柜那个方向,不可能趁乱把钱塞到他的席子下,他唯一的帮凶就是邱粤,邱粤从出现道现在,也一直站在昝三邻的身边,这么看来,真的是他污蔑了好人了…… 可既然不是他做的,为什么不愿打开储物柜? 他嚅动着嘴唇,说出的不是诘问他为什么不愿打开储物柜以示清白的话,而是嚅嗫地向昝三邻道歉。 物理课代表白着脸,在班主任的威逼之下不得不低头也朝昝三邻道了歉,确实,如果不是他信誓旦旦的说昝三邻是盗窃贼,就不会发生这么乌龙的事! 这时一个男生上气不接下气地跑到了606室,还没喘匀呼吸,警犬就冲着他狂吠起来,血盆大嘴差点咬伤了这位男生的手,吓得他一个趔趄,摔倒在了走廊上,瞪着脚往后缩了缩,试图躲开那只警犬的恐吓,他此时的样子很狼狈,所幸当场也就十来个人,大家都看着他,并没有嘲笑他的狼狈。 林警官见警犬被那个高大的男生拉走,他才走了过去扶起男生,问道:“钱是你拿的?” 那男生还没从惊魂失魄中醒过来,胡乱点头道:“是我……”尔后才觉得这样说不对,立即摇头道,“不,不,我走的时候看到他把钱放在了桌子上,担心不见了,就随手塞到了他的席子下……”他中午休息的时候接到了小女友的信息,她是市一中初中部的,初中部无须补课,清明节调班是三天假期,小女友无聊,约他出来陪她吃饭,他见到桌子上那叠钱时确实是随手塞到席子下的,本来要打电话告诉生活委员的,奈何他的小女友电话追来,他一边聊天一边跑下楼,一门心思只记得约会,哪还记得他随手一塞险些酿下了大祸,如果不是上课的时候看到班上少了很多人问起同桌怎么回事时,他也不知道自己闯了祸,待明白了之后急急忙忙奔回寝室时,就上演了刚才那一幕。 事情虽然平息下去了,当事人也向昝三邻道歉了,然而邱粤却疑窦横生,因为两人在教室楼梯分开时,昝三邻摸出了裤兜里的东西塞到了邱粤的手上,脸色难堪地回了教室。 整个下午的三节课,邱粤都无心听讲,一颗心全扑在了怎么破解那片本来属于女性用品偏偏昝三邻带在裤兜的谜团上面,昝三邻不肯拿出裤兜的东西,原来竟是它!储物柜之所以不肯当众打开,也是因为它们吧? 可是,它们怎么会被昝三邻收藏在储物柜里? 帮女生买?昝三邻除了跟欧家宝交好之外,根本没与哪个女生走得很近,而欧家宝生性谨慎,神经不可能大条到忘了自己的生理期时间,更何况,昝三邻这么保守,怎么可能替女生买这种东西? 邱粤用手机放在书本下查阅起了百度,输入了“男生用卫生巾”等字样,跳出来都是什么汗脚重、痔疮等原因,也有个别男生有此癖好,非要试试夹着卫生巾是什么感受的……这些邱粤都一一排除了,再找,也是万变不离其宗的答案了。 他索性登陆了天涯,直接开贴去问了。 天涯无论什么时候客流量都很大,很快他的帖子就有好几个人跟帖了,答案五花八门,有转述百度搜来的答案,有自己臆测的答案,诸如“那个男生是不是现代版祝英台啊?女扮男装上学什么的好萌啊!”邱粤咂咂嘴,他都亲遍了昝三邻全身了,他怎么可能是女生了? 邱粤决定放学了直接问昝三邻,可心里惦着事,时间就走得很缓慢,最后的这节课是化学课,22班的学生几乎睡倒了一片,化学老师看了看年级第一的学生,竟然在走神?不过就算走神,成绩也是杠杠的第一,他也就继续演讲自己的独角戏了。 即将下课时,他又刷开了帖子,多了几十条回帖,他逐一细细看了起来,其中一条引起了他的注意“楼主的朋友该不会是双性人吧?”邱粤当场震住了,他想到了每次抵死缠绵时,昝三邻都不肯脱下最后的一道屏障,不管他怎么威逼利诱,昝三邻就是不愿意。 邱粤又想起了那一次,他带着昝三邻从上湖村离开那晚,昝三邻在他的公寓浴室洗澡时,曾经摁着他的手,到过那个地方…… 零零碎碎的片段突然被放大在眼前,他似乎越来越靠近真相了,一颗心怦然剧跳,难道昝三邻真的是双性人?他这么一想,立即就解释了昝家父母为什么会对这么优秀的儿子冷眼相待的疑团了…… 邱粤迅速地翻找起双性人的资料,待下课铃响了之下,他合上手机,径直走向了高二(6)班,昝三邻站在班级门口边,低着头,似乎在等他,又似乎在想心事。他的身子靠在雪白的墙壁上,他的脸色几乎跟墙壁一样白,透着小心翼翼的、惊慌失措的白。 有人结伴从6班出来了,经过昝三邻身边时,像是没有看到他一样,继续跟同伴说说笑笑的离去,少年的身影如此的孤独,却倔强地挺直了脊背,如此的自尊,自爱,自信。 “走吧。”邱粤拉起他的手,午后的阳光依旧敛尽了威严,正懒懒散散的挂在西边的山头,可少年的手还是冰冰凉凉的,像还没从寒冬走出来似的。 昝三邻顺着的任由他牵着手,一些还未从教室散去学生个个惊异地看着携手的两个男生,正与同伴步出教室的田心颜正好也看到了那两个一前一后、一高一矮的男生正牵着手下着楼梯,胸口有说出清的痛沿着胸口一直蔓向了四肢百骸,她捂着胸口,眼眶却涩涩的,泪水突然就蓄满了眼眶,簌簌地滚落下来,同伴正自顾自话,待听到耳边有哽咽的声音传来时,她才吃惊地看着田心颜泪流雨下。 第118章 滋养 回到青穰村时,太阳还没下山,两旁婆娑的树影却将通往村子的那条窄窄的甬道笼罩得斑驳昏暗,一个小小的赶鹅孩童听到了汽车鸣笛的声音,回头看了一眼,便丢下他一直很宝贝的那群白鹅,一边欢笑着一边从那个刚刚修成水泥路的山坡往下飞去。 小孩脚步迈得不大,往下冲的惯力却不小,眼看着就要重心不稳摔个大跟斗了,迎面走来的昝三邻本能地挣开邱粤的手,疾步跑上前,一把抱起了即将摔倒的小半夏,不过也因为小半夏的冲力太大,昝三邻受力往后退了几步,直至一堵宽厚的肉墙护住了他,两条壮实的胳膊环了上来,稳稳当当地将一大一小抱在一起的两人搂在怀中,这一瞬的光景,昝三邻竟然奢望画面能永远定格,不愿时间继续流逝。 抱着絮絮不止的小半夏回到了那座宅院,正在折树枝的豆腐婶赶忙拍去身上细小的木屑,要从昝三邻的怀中抱过小半夏,嘴中激动地道:“你们回来啦!饿了吧?我煮了红薯汤,不知道你们喜不喜欢吃。”乡下没什么食材,红薯还是年前储存到现在的,因为水分流失得多,肉质吃起来很甜,不必加什么糖就很甜了。 “谢谢!”昝三邻朝她微笑,他也是在乡下成长的少年,对红薯、玉米、香芋这些食材很有亲切感,而最令他感动的是,回来就有精心弄好的熟食吃,这是他在昝家都不曾有过的待遇! “哎,三子,把小半夏给我吧,他还没洗澡,身上的衣服脏……”豆腐婶才想起什么,赶忙过来要抱开小半夏。因为恢复良好,小半夏很快就出院了,回到了青穰村,村里的小孩不知是被大人告诫了,还是基于对邱粤的畏惧,似乎不约而同地偃旗息鼓不再埋伏在小半夏必经的路上欺负他了,因此小半夏比以往活泼了许多,脸上的笑容也灿烂起来。 豆腐婶的一声“三子”喊得如此自然、热切,像久别重逢的亲人那般亲密无间,昝三邻眼眶一热,几疑身置梦中,定定的看着她。 豆腐婶心里一慌,讪讪笑道:“对……对不起……我……我还是叫你小昝吧……”改称呼也是邱粤的意思,他见昝三邻似乎对这祖孙俩很有好感,便擅自做了这样的决定,豆腐婶也是惴惴的,现在看昝三邻的反应,她心里打着突,不知是不是惹怒了他,毕竟这个家看起来是邱粤做的主,实则确实他按照昝三邻的意愿行事。 “就叫三子吧,”昝三邻晃过神,眉角眼梢都带着笑意,捏了捏小半夏脏兮兮的小手,笑道,“以后要勤洗手,记住了吗?” 小半夏重重地点了点头,本能地搓了搓乌黑的小手,脸上露出懊恼的神色,大概也在困惑自己明明也没玩泥土嘛,怎么手就是乌黑黑一团的呢? 充当赶鹅人的邱粤一脸沉郁地将那几只丝毫不畏惧他浑身散发出杀伐之气的白鹅赶到了篱笆栏下,豆腐婶忐忐忑忑地道:“我家的鹅自己会回家的,不……不用赶也能找到家。”这是年前买来的雏鹅,打算养到端午再宰杀,乡下人对鬼神极为敬崇,大小节日都要宰杀家畜用于祭拜,这群白鹅养了好几个月了,它们天天走相同的路,天黑已知晓回家,小半夏只是经常喂养它们,要见到它们才安心,才会出现在白鹅的身边。 邱粤脸色更沉了,感情他在路上跟这群凶悍的家禽斗智斗勇了半天,原来全无意义的? 不过看到水龙头旁昝三邻与小半夏的笑脸,他的气即刻就烟消云散了。他把豆腐婶招到客厅里,低声向她询问起了经期时该怎么滋养的诀窍。 乡间妇人的思想相对较为保守,豆腐婶错愕了一下,显然没料到一个男生竟然这般坦荡荡的把女性这么隐秘的话问出了口,不过见邱粤神色如此认真,她也不敢含糊,将自己知道的滋养身体的方法一一托盘而出。 “不要碰冷水?”邱粤拧着眉看着已经替小半夏拭干了手的昝三邻,懊恼地瞪了一眼小半夏,可惜小半夏的眼中只有那只被奶奶高高晾晒在竹竿上的玩具熊,摇了摇昝三邻的胳膊,朝那只他一直够不上的玩具熊指去。 小半夏很喜欢这只玩具熊,大概是因为它是他的第一个玩具,常常抱着那只玩具熊不愿松手,吃饭、睡觉、赶鹅都要抱着它,一个月没到,玩具熊褐黄色的毛发已经有点变黑了,今天也是豆腐婶趁着小半夏没醒来才拿来洗的,洗完就高高地晾晒起来,担心没晾干就被小半夏抱走,才故意挂高了晾晒。 小半夏醒来找不到玩具熊,抽抽搭搭地哭了一通,豆腐婶怎么哄也没用,最后只好哄骗他,说昝三邻今天要过来,看到玩具熊那么脏一定会难过云云,小半夏才停止了哭闹,然后就跑到村口山坡上等候昝三邻的到来。 豆腐婶其实也不知道昝三邻他俩会不会过来,虽说明天是全国性的节假日,可清明节家家户户都要打扫祠堂祭拜祖宗,不太可能会过来,再者,她也知道这两人在市区还有别的房子,青穰村并不是他们唯一的选择。 不过中午的时候,阿伟来了一趟,豆腐婶就知道今天昝三邻他们会过来了,当即准备了红薯汤,阿伟带来了许多新鲜的食材,把冰箱塞得满满的,其实昝三邻他们也只是小住一两天,冰箱的食材根本吃不完,余下的权当留给豆腐婶祖孙俩,这一点豆腐婶也是知道的,所以才格外尽心地伺候两个小恩人。 昝三邻抱着小半夏回到客厅时,邱粤刚刚结束了与豆腐婶的密谈,看着豆腐婶一脸的狐疑之色,昝三邻正欲问邱粤到底与她说了什么,怀中的小孩已经被邱粤拎开,轻轻的丢到了沙发上,打开了电视机,把节目调到了少儿频道,指着电视上那款狼永远抓不到羊的动漫,冷声道:“好好看你的喜洋洋!”他就奇怪了,怎么小孩都喜欢黏着昝三邻,小半夏如此,昝六合也这样,有事没事总要窝在昝三邻的怀中腻着他,看得他怒火渐盛,偏偏对方是小孩,不好计较。 殊不知,最黏昝三邻,其实就是他自己。 邱粤到厨房盛红薯汤的时候,昝三邻跟了上去,悄声问道:“你跟豆腐婶说什么了?” 邱粤对他的问题置若罔闻,盛好了红薯汤,自己先尝了一口,觉得还不错,就着调羹把红薯喂到昝三邻的嘴边,“挺甜的,你也尝几口。” 昝三邻乖乖地张开了嘴就着调羹吃了一口,红薯肉确实很甜很松软,不觉胃口大开,他今天紧张了一天,受怕了一天,直至下课了邱粤找了来,昝三邻才彻底轻松起来,即便大庭广众之下与邱粤拉着手出了校园,他都不似以往那么在意别人的目光。 他想结果碗自己吃,邱粤偏偏不让,两人共用一个调羹,你一口我一口,很快就分吃完了一碗红薯汤,邱粤还意犹未尽,再舀了一碗,继续两人分吃。 晚饭是豆腐婶做的,昝三邻本来想去帮忙的,却被邱粤劝去看书了,还凉凉的威胁他道:“从今往后厨房就是你的禁地,你敢去做饭,我就敢辞退她,你看着办。” “流氓!”昝三邻嗫嚅了句,邱粤却听到了,索性将流氓本质做得更彻底,笑嘻嘻地贴到他身边,低声道:“再流氓的事我都做过,你又不是不知道。”手很不老实的撩起他的校服下摆,昝三邻拍开了他的手,狠狠地瞪了他一眼,一言不发地进了书房,重重地锁上门。 邱粤耸了耸肩,进了卧室,上网查起了资料,有用的信息便速背了下来,直至豆腐婶在楼下喊吃饭,才退出网页,敲开书房的门,与昝三邻双双下楼去。 四人围坐在饭桌上,昝三邻夹了几块清蒸瘦肉放到小半夏的碗里,他现在已经可以吃荤菜了,对香喷喷肉类的诱|惑毫无抵抗能力,吃得异常的欢快,咬肉的声音啧啧有声,被昝三邻纠正了几次,才掌握了技巧,没再吃出声响。 “喝汤!”邱粤指了指他跟前的那碗汤,下达了命令。 昝三邻喝了一口,味道有点奇怪,他夹了夹汤里漂浮的绿色植物的叶子,是他不认识的种类,于是奇异地问道:“这是什么菜?” 豆腐婶看了看邱粤,邱粤回答道:“云母草,不好吃吗?” 味道确实不怎么样,不过如果说不好吃的话,太罔顾豆腐婶的一番心意了,于是赶忙道:“还好,你怎么不喝?” “我吃鱼头!”邱粤夹起了一块鱼头开始吃起饭来,桌面上有两盘鱼头,一盘清蒸,一盘红烧,做成剁椒鱼头,整盘红红的全是辣椒的味道,邱粤是h省c市的人,习惯吃辣的,而粤地人鲜少能吃辣,昝三邻做的菜固然好吃,可都是粤地菜,有几回做成辣的,昝三邻又不爱吃,邱粤只好隐忍着,现在饭菜归豆腐婶做了,可以让她做两盘,一盘湘味,一盘粤味,实在最合适不过了! 豆腐婶见昝三邻看向她,连忙道:“我也不喝汤,”她赶忙夹起一块葱花鸡蛋饼,“我吃鸡蛋饼。” 昝三邻狐疑地看着他俩,又看看碗里的汤,虽然心里有说不出的怪异,还是一点也没浪费地把碗里的汤全部喝下。 晚上就寝前,昝三邻才想起了什么,拿过邱粤的手机上网查起了资料,他虽然有手机,却没有开通网络套餐,再者他个人并不迷离网络,也就不觉得有开通网络的必要了。 当得知云母草便是益母草时,昝三邻气得脸都红了,把手机砸到床上,踢着邱粤的小腿骂道:“你这人怎么这样!”他生气时目光比平时稍微锐利一点,唇瓣抖动着,像要骂人,却因为个人修养的原因,不愿意言辞伤害人,邱粤有时候就是故意逗弄他生气,好瞧上他这么一番别样的风采。 “是,是,”邱粤一副认罪态度良好的模样,看着他,嘴边却勾起一丝笑意,“有什么关系啊?你不是已经把她当做亲人了吗?还提防她做什么,再说了,”他扯过昝三邻的手,安抚性地与之十指紧扣,“她要是敢传扬出去,我就敢弄死她的孙子!” “你敢!”昝三邻狠狠地瞪着他,才发现邱粤果然是地道的流氓,谁也及不上他的万分之一的恶劣,明明是他让豆腐婶生了疑的,关小半夏什么事? “是,是,不敢,不敢……”邱粤又忙不迭的认错,将生气的人禁锢在怀中,低声道,“放心,你以为她看不出咱俩的关系吗?她也没张扬出去啊。她是个老实本分的人,欠王南十几块钱还惦记这么久,人品绝对不会差,就算我让她弄云母草,她心里或许会怀疑,但更多的是不愿知道,她不问,我们不说,彼此相安无事就够了。” 在决定留下豆腐婶时,昝三邻早已做好了让她知道他与邱粤关系的心理准备,可一下子也让她猜到自己守了这么多年的身体秘密,又觉得很是忐忑,毕竟她人品再好,也不是邱粤,谁有邱粤那么大的包容心,将他一人守得如此周全? 邱粤知道他心里惴惴,又好言宽慰了他几句,才渐渐消除了他的忐忑,两人相拥着说了一回话,昝三邻开始觉得睡意朦胧了。 邱粤的大手缓缓的贴上他的小腹,轻轻替他揉了揉,昝三邻的睡意更盛了。 “我听说,处子来月事时总是有性史的人还要疼……”邱粤在他的耳旁如是说,他今天上网查询了很多有用的信息,其中一天便是性|生活能改善月事疼痛的症状…… 昝三邻没有回答,大概太累了,已经睡下了。 邱粤暗叹一声,正盘算着什么时机再跟他提一次时,怀中人轻轻“嗯”了一声。 第119章 游泳课 防盗章节嗯 原以为学生会招新告一段落,日子又将回归到以读书为主要任务的昝三邻尚未高兴两天,学校又整出了幺蛾子,彼时国家时兴创强教育,乡镇学校争取评上县级重点学校,县级学校又向市级靠拢,以此类推,h市一中自然将目标定在省级重点,而重拾刊印校报,则是再完美不过的佐证了。 市一中若干年前刊印过十几期的校报,后因诸多原因搁置停办,幸好文学社一直保留着,且季刊没有断过,办校刊无疑得借鉴文学社的季刊。 而当负责人欧家宝借繁重学习为借口,将校刊的重任甩给昝三邻时,他兀自怔愣失神,还没理清楚新闻部跟文学社之间的千丝万缕呢,文学社的社长杀上门来指名道姓找他了。 社长是个小鸟依人的妹子,齐耳短发,娃娃脸,如果跟陆杰站一块,绝对让人觉得身处初中校园当中。 妹子长得虽娇小可爱,却颇有雷厉风行的手腕,见面寒暄几句后直切主题,将校刊首页整个单面最难完成的板块悉数分配给昝三邻,且美其名曰:成大事业者必敢勇当先。 她甚至都不想了解昝三邻有没成大事业者的野心,便轻快地转身离去了。 昝三邻呆呆地看着手中被划分出来的板块,时政天下,缤纷校园,还有一个空白处,社长发话了,原创内容,社长笑吟吟地表示,这块原创板块并不难,但凡与校园和学生相关的任何内容都可以,至于稿件怎么写,这就是新闻部的事儿了,自己动笔也成,找援手相助亦可,不要怠延稿件上交的日期就行。 昝三邻无语了,印象中学校文学社应该隶属学生会新闻部的吧,怎么感觉本末倒置了呢? 可时间紧迫,昝三邻又不是怨天尤人的主,并未纠结太久,况且早已养成了习惯会将手中事情做到尽善尽美,昝三邻已在寻思该如何完成任务了。 找来新闻部众人共同商讨,高二高三的前辈们一看报刊内容目瞪口呆了之后,个个效仿欧家宝,或托病,或借口学习繁重,最终只有新招进来的两个男生与昝三邻并肩作战。 一个说:“时政天下就算了,缤纷校园这块就填充新生新感想内容吧,交给我。” 另一个说:“我对时事也不敏感,况且学生点评时事会不会太稚嫩了点?原创的板块可以连载小说吗?我最近写了部武侠小说,我同学也看了,觉得还可以……” 昝三邻:…… 可是校报首版刊登连载的武侠小说合适吗? 无论如何,先搞定这个重中之重的时政天下板块再说吧。 昝三邻对时政的了解还停留在中考政治科目上的时政考题,政要事件背了不少,可要他点评,确实无从下笔,一个鲜少接触报刊杂志电视手机的学生,拿什么点评时政影响? 那就找援手吧…… 昝三邻最先想到的便是金鑫,毕竟金鑫无论在哪个场合都表示得才华横溢又通古博今,点评时政应该信手拈来。 下了实验楼,昝三邻正欲前往教学楼时,不意在林荫小道上碰上了陆杰。 “三哥,忙什么呢?”陆杰高兴地朝他奔来,他显然刚从图书馆出来,手中还拿着一本英文版的《动物庄园》,据说看英文版的小说可以提高英文阅读能力,昝三邻也借了本《野性的呼唤》,可惜最近公务缠身,只翻看了几页。 “也没忙什么,就是要找一下金鑫,”昝三邻张望一下四周,笑着问,“怎么没见你表哥?”这两人简直焦不离孟,孟不离焦,鲜少见到会有落单的。 陆杰敛住了笑意,郁闷地道:“被二哥叫去打篮球了。”他原先也跟着去凑热闹,可下场没多久就被篮球砸了个正着,虽然没流血没受伤,受了惊吓的高承业还是斩钉截铁地勒令他下场。陆杰无奈的在球场外充当了几天拉拉队,发现拉拉队全都是女生,他也没好意思呆了,跑图书馆打发时间了。 每每想起邱粤听到陆杰喊“二哥”时吃瘪的模样,昝三邻忍俊不禁。 虽不明白昝三邻笑什么,陆杰却跟着乐了,问道:“找金鑫问题目吗?他肯定在教室做奥数题目。”自从上次升旗演讲之后,全校没谁不认识金鑫这号风云人物了,不过因为火箭班都在教学楼的同一楼层,每回经过一班走廊时,总能看到金鑫趴在桌子上奋笔疾书,这种昼耕夜诵的劲头让诸多尖子生望尘莫及。 有一次昝三邻到教师办公室找物理老师问题目,老师没见着,金鑫却在纠正他英语老师的发音,帮人帮己,昝三邻打断了金鑫的畅所欲言,将物理题推到他跟前,不曾想他三言两语就让昝三邻豁然开朗,于是对他推崇备至。 “这回不问题目,是想请他写篇文章。”昝三邻把报刊的事大致说了一下。 陆杰眼珠儿一转,笑道:“三哥,写文章的事儿干嘛不找二哥啊,上回旗袍控不是给他58分吗?他的文章一点都不输给金鑫啊。”他口中所说的“旗袍控”便是严老师,只因一周上的六天课里,天天都穿不一样的旗袍。 昝三邻愣了愣,经陆杰一提醒,他觉得邱粤也可算在援手候选人名单里,毕竟这家伙欠债不还已成顽疾,总不能白白提供他伙食吧?能压榨就不能心慈手软! 陆杰继续游说:“三哥,你看金鑫一门心思只扑在学习上,哪像咱们二哥,天天吊儿郎当的,打球踢球也就罢了,还在咱们寝室聚众赌|博玩纸牌,必须让他写稿件!省得整天出来祸害人!” 其实他指控邱粤的聚众赌博真不算什么自甘堕落,那天安康不知打从何处得了一副海贼王的扑克,正观赏扑克上的人物呢,邱粤就进来了,见状也观赏了一下,两人兴起就玩了一会儿锄大地游戏,拢共没玩五分钟,如今被陆杰细数入罪,显然太过于不忿邱粤占用了高承业陪他的时间。 想到能整治一下祸害,陆杰又高兴了,不由分说拉着昝三邻直奔篮球场。 彼时黄昏已至,将近十一月的h市依旧不减燥热,球场边上零零散散的站着几个娇俏女生,六个汗流浃背的篮球悍将正在休息区里或站或坐或躺的聊天,显然球赛已结束,不愿散去的女生无非比那些矜持的女生更为大胆,期翼自己的身影能落入心仪对象的眼中,若然能够得到他的一个回眸,便足以雀跃半天了。 见着了陆杰,高承业忙站了起来,一边擦拭额上的热汗,一边笑问:“饿了?” 陆杰点点头,皱着鼻子道:“好大汗味儿。” 高承业笑而不语,陈启亮哈哈笑道:“你个未成年的小孩懂什么,这叫男人味!” 余人一起大笑,就连袁天哲的唇边也勾起了一个弧度。 依坐在篮球杆下的邱粤撩起校服下摆擦脸上的汗水,露出六块肌理分明的腹肌,促狭的看着昝三邻笑道:“行了,再休息一阵就吃饭去吧,我也饿了,刚好粮票也来了。” 502室的人基本都明白他所谓的“粮票”指的是昝三邻,个个眼神中露出同情的光芒,他们都知道邱粤所持的汇丰银卡可以在大陆任何atm机上取现,唯独昝三邻蒙在鼓里,继续充当他的“粮票”。 其实他们都误解了,邱粤起初也不知自己的卡可以取现的,跟家人通了电话才知道情况,可那会儿他已懒得再办理饭卡了,反正错过了饭点昝三邻还会帮他打饭,晚上饿了喊他一声买宵夜,他虽不情不愿,但禁不起他跟安康学的念叨法子,大多时候还是会带回宵夜。 昝三邻气恼地扭头就走。 邱粤忙爬起来追上去,笑道:“喂,开个玩笑罢了,别气了。”自来熟地搭上他的肩膀。 昝三邻拍开他的亲昵,皱着眉甩了甩沾上手的汗渍。 邱粤揉揉鼻子,不死心地再贴近道:“你是金主,金主,不是粮票!” 昝三邻只是哼了一声。 邱粤被他哼得心里痒痒的,却又不明白怎么回事,恰逢陈启亮高喊着一同吃饭,他应了一声,拉上昝三邻尾随他们而去。 一路上见昝三邻一副愁眉不展的模样,邱粤问道:“喂,不是说好了不再气了吗?” “没空气你。”想起陆杰的提议,昝三邻终于回了一句。 “那烦什么啊?学生会的事?”邱粤也皱眉了,他的部门能有什么事?莫不是…… 昝三邻点头“嗯”了一声。 邱粤神色一凛,问道:“是叶思源吗?”下意识地捏了捏拳头,那小子找抽吗? “关他什么事儿?”昝三邻不解地反问。 闹了个乌龙,邱粤反倒轻松了,目前他也不想跟叶思源起冲突,于是笑道:“瞧你烦恼的,到底什么事儿?” 见他入套,昝三邻不急不缓地把报刊的事儿遇到的窘况大致说了下,邱粤果真露出不屑的神色:“就为这事?”只差“交给我”这句了。 “你能写?”昝三邻眸光一闪,眼睛熠熠生辉。 “能是能,不过……”见到他闪亮的眸光,邱粤原本推诿的话也咽了下去了。 “我知道,继续做你的粮票嘛。”昝三邻早有觉悟,自暴自弃地道。 “这次是洗衣服,”邱粤耸了耸肩,“你知道洗衣房一点也洗不干净。” 洗衣房应付了事是全校皆知的,可提出者要求是在太过分了!昝三邻冷声拒绝道:“我不要。”他宁愿麻烦金鑫。 洗衣房应付了事是全校皆知的,可提出者要求是在太过分了!昝三邻冷声拒绝道:“我不要。”他宁愿麻烦金鑫。 “既然这样就算了,”邱粤无所谓地道,“每期都写点评的确挺麻烦的。” 昝三邻犹豫了,这期确实可以找金鑫做援手,可下期呢?往后的每一期呢? “每一期都写!”昝三邻咬了咬牙,妥协了,也不过是多两件校服罢了,他从来都是手动洗衣服的,并不觉得有多麻烦。 “交给我!”邱粤眉开眼笑,眼光贼贼的,不知在打什么鬼主意。 “明天就交稿。”昝三邻撒了个谎,截稿期是两天后。 第120章 温泉 昝三邻蜷缩在床上,一条薄薄的被子在他手中攥成了一朵残败的落红,薄被的另一侧盖住了他那双光洁的小腿,小巧的脚趾不停地摩挲着白色床单,想要摒弃心里头的懊恼似的,偏偏不管他怎么折腾被褥,身侧少了一人的体温,再暖和的睡房也如同寒冬腊月一样冰冷彻骨,令人难以入眠。 这是温泉酒店的双人套房,室内一应俱全,暖气与灯光很充足,唯独床上一人孤单影只,才显得长夜如此的漫长。 昝三邻比谁都清楚,对面单人套房里,睡着一个与他一样失眠的人,或许那个人情|欲太盛,不得不又去与冷水做奋战也说不定呢。 昝三邻合上眼,唇角不由自主荡起了一丝回味的笑容,眼前像回放的影片一样一帧帧地闪现出了他与邱粤在温泉里经历的那一场淋漓尽致的缠绵,想到那人加诸在自己身上的种种情|色且粗暴的动作,昝三邻浑身灼烫地颤栗着,仿佛那一寸寸贪婪的索取不曾离去,变化成了千万只蚂蚁一样爬上了这具刚刚尝过了极致情|欲的身体,令他灼热莫名,耳旁依稀又听到了邱粤那一声局促难耐的喘息,像一只发|情的公狮,逼着他一起沉沦堕落。 那样的记忆,昝三邻终其一生,也不可能忘记。 清澈的水波下,氤氲的雾气里,昝三邻双手无措地撑在温泉池边,发着抖的两条大腿被邱粤强制分开,内侧春|光一览无遗,那根他自己都极少抚弄的粉色小肉条似乎感受到了邱粤那道炽热的目光,竟然颤颤巍巍地挺立了起来,再也无法遮住底下隐藏的秘密。 “呜……”太过赤|裸的暴|露令昝三邻无所适从,脸上尽是羞赧无措之色,发颤的双腿本能地想合并起来,却被邱粤更粗暴的分开,他隐藏了十几年的秘密再也无处可遁形,水中的花瓣因为情|动而显得愈加的艳丽,邱粤目光如饥兽一样一眨不眨地盯着那一处雌雄共处的特征上,喉咙里滚了混,似乎咽了好几口唾沫,半晌才沙哑着声音道:“它很漂亮。” “你……别说了。”昝三邻抬起一手,想要掩住胯|下的风光,偏偏邱粤先他一步,右手顺着那根秀气的雄性特征覆了下去,指尖却准确地探入了花瓣丛中,抚上了层层花瓣上,看着昝三邻迷乱的眼神,邱粤不由得咽了口唾沫。 “嗯!”昝三邻无措地咬着颤抖的薄唇,溢出了一声浅浅的呻|吟,这具身体早已被邱粤亵|玩了无数次,可那一处却是被他第一次造访,起初还只是探索性的拨开花瓣,好奇地勾绘形状,渐渐的,两人的气息紊乱了起来,昝三邻清楚地感觉到了邱粤那根粗粝的手指开始在他的那一处毫无章法地随意蹂|躏又百般搅动,被牵引的身子像个木偶一样随他的摆弄而颤抖,溢出更多的濒临崩溃的呻|吟,在一片白蒙蒙的水汽之下,愈显得淫|靡而诱人。 “别……不要了……呜……我不要了……”不知是不是被温泉熏得意志力更为薄弱,昝三邻再也忍受不了被邱粤如此肆意地索求,他摇摆着脑袋,一边求饶一边企图合上颤抖的双腿,阻断邱粤的所作所为,泪水决堤似的再难抑制,一滴一滴地滚落进了池水中,水泽动漾下,早已是涟漪层层,哪还能找出一滴水滴的存在感? “别哭了,你摸摸,我也很难受……”邱粤粗嘎的声音隐在叹息中,显然他在昝三邻动|情的呻|吟中早已产生了反应,那根粗涨起来的孽兽直挺挺地竖了起来,贴上了昝三邻的大腿根部,呼吸也粗笨起来,几乎就要控制不住去取代手指的位置。 邱粤恋恋不舍地抽离了昝三邻的身体,扳过他的脸颊,吻从他的眼角处一路细细吻下,舔干了两道泪痕,才贴上他的唇瓣,轻而易举地撬开了他的唇舌,追着那条甜美的舌尖共舞,成功地抑制住了昝三邻的汹涌的泪水。 以为就此罢休的昝三邻沉浸在邱粤的温和攻势之下,待四唇结束了长吻,他才赫然发现,自己不知何时竟然被邱粤推上了池边,身子平躺在平石上,双腿被分开搁置在他的强壮的臂弯里,秘密再次毫无遮掩地呈现在邱粤的眼中,困窘羞恼的昝三邻本能地推开桎梏自己行动的人,偏偏他越是挣扎,邱粤越觉得他欲拒还迎,浑身着了火一样难受,手臂压制他的双腿更紧,随后他俯下头,像一头发狂的野兽一样拱上了那朵花瓣。 “啊!”最初的惊叫在毫无办法更变事实之后,昝三邻无力地半躺着,一手无措地覆在自己的唇边,阻遏即将溢出唇瓣的吟|哦,最敏感的弱点受制于邱粤的唇舌之下,清晰地感受到了他灵活而熟稔的舌尖是如何恶意挑弄、舔吃、吸|吮,双唇再也难以克制理智,几声迷离的呻|吟自他的指缝间宣泄了出来,“呜……” 脑海有一瞬的空白,偏偏记忆早已随着身体的敏感而滋长,邱粤每一个探索的动作,都掌控着昝三邻的所有反应,一边抽声高吟,一边痉挛发颤。 昝三邻迷离的眼睛看着那颗埋在他双腿之间的头颅,那只推挪的手丝毫撼动不了他的攻势,只能徒劳无助地任由他百般□□啃咬,终于在他的强攻之下,昝三邻犹如置身于极乐的天堂,浑身激动得颤抖起来,被□□的那一处像要融化了一般,他昂起了头,带着哭腔,高亢地呻|吟了一声,彻底瓦解在了邱粤的唇舌之中。 理智渐渐拉回时,他依稀听到了作恶者吞咽的声音,邱粤眯着眼,一副饱食一餐的餍足,揩了揩遗留在唇上的液体,声音极低地道:“味道不错。” 昝三邻羞耻得无地自容,他双手掩面,抬起一脚,狠狠地踹向那个无耻之徒,可惜刚刚经历了高|潮的身子虚软无力,这一脚踹得毫无一点杀伤力可言,被邱粤轻易地抓在手心里,他勾起一丝恶劣的笑意,砸了砸嘴巴,舔了舔唇上遗留的气息,眼睛不由一沉,刚刚平复的气息再度粗喘起来:“既然你执意送上门,那我不客气了。”作势又要再演练刚才的情|事。 “不要……”昝三邻喑哑着嗓音叫了起来,只道他又要再弄一次,慌忙挣了挣被他钳制的小腿,奈何身体实在虚弱,那丁点的力度根本毫无阻碍,眼见邱粤又要得逞,那股盘踞在心里头的强烈羞耻感再度涌现,本能地拒绝道,“太难为情了……” “有什么难为情的,”邱粤喘着气,不知是温泉熏蒸的还是情|动所致,额上竟然布上了一层薄汗,“明明就很舒服,你都高|潮了!”意犹未尽的,邱粤再度俯下|身子贴上他的腿部,沿着他的大腿内侧的肌肤一直蜿蜒迂回,在脆弱肌肤上烙下了一个又一个细碎的印记。 “嗯……”昝三邻舒服地叹息着,紧接着才发现不该再放纵他为所欲为,本能地缩了脚。 “我等不及了,怎么办?”邱粤额上浮起了根根青筋,抓过昝三邻的手,让他感受一下自己激动的下|体是如何的肿胀,他胸膛起伏着,喉咙深处也发出了暧昧的喘气声。 “我不要!”昝三邻声音急促,睁着羞恼的眼睛嗔怒地瞪着他,浑身不由自主地颤抖起来,那样的粗昂竟然毫无预警地贴在腿侧厮摩,实在太流氓了,“你说过的,要等成年的!” “可是它想你啊!”邱粤无不退缩地磨蹭,“你又不是没有摸过它……”想起曾经抵死缠绵,邱粤发现腹下的婪兽又肿胀了一些,“我快要忍受不住了!”他开始有点后悔那个该死的成年之约了! “你放开我……”昝三邻合并双脚,坚守最后的防线。 邱粤眯起了眼不语,伸过一臂,拉过昝三邻,以唇封缄。 于是迷离暧昧的水声中,白雾萦绕的温泉旁,又上演了一次毫无节制的索取。 接下来的记忆有点迷乱,大概是因为当第二次高|潮袭来时,昝三邻陷入了那股极致甜美中,意识似乎沉浸得很久,待脑海的意思逐渐清晰时,他就在这个大床上,眼前的是邱粤懊恼万分的脸容。 “怎……”昝三邻模糊地问,他一时没反应过来什么时候躺在床上的。 “对不起,”邱粤亲了亲昝三邻的额头,“你昏过去了,我该节制的。” “嗯?”经他这么一说,昝三邻终于想起了邱粤的无所不用其极的手段,脸上顿时热辣辣的飞舞了一团红霞,竟然在极致的高|潮中失去了意识,再也没比这更丢人的事了! 拉过被子,昝三邻把脸埋在被子底下,闷闷地对邱粤道:“今晚我要一个人睡。” 房间寂静了一下,只有窗开的窗户里传来远处的嬉闹声,大概是联谊的那些人在喝酒高谈还没有散去吧。 “好……”他终于听到了邱粤隐忍的回复,“那我在对面开个房间,你……”他似乎想说什么,被子底下的昝三邻又拉过了被褥,像是拒绝他的声音似的。 邱粤用深不见底的瞳眸看了一眼被褥下的昝三邻,真想不管不顾地扑上去占有他,可理智告诉他,这一天他做得已经够多了,被褥下面的那个少年,需要时间慢慢消化。 昝三邻听到了邱粤离去的脚步声,过了许久,他才慢慢地探出了脑袋,房间里静悄悄的,只有暖气发出的转动声,房间里再也没有那道熟悉的身影。 手机的信息响了一下,昝三邻取过一看,邱粤询问要不要吃宵夜的消息。 快速地回复过去,那边再买有动静,昝三邻翻了个身,卷了被子在手里,有一下没一下地揉捏着,仿佛在报复那个令自己昏阙的人一样。 次日阿伟过来温泉场接人的时候,有点奇怪地看着后视镜里两个一声不吭的高中生,之前可是甜得化不开的两人,怎么一个晚上就闹起了别扭了? 汽车来到青穰村的时候,夹岸的桃花开始败落了,落了一地粉红色的花瓣,一群群蜜蜂飞舞其中,丝毫不减采蜜的热情。 小半夏抱着新得到的玩具开心地在沙发上滚了又滚,这些日子他的营养逐渐跟上来,身子虽然还是瘦,却比以往重了些许,昝三邻很欣慰,尤其是看着他的笑容如此的璀璨,不由得也跟着高兴了起来。 “哥哥,”小半夏咬字虽然不怎么清晰,但眼睛亮亮的,如同闪烁的星辰,“我昨天见了五毛钱!”献宝一样地从兜里掏出了皱巴巴的五毛钱递给昝三邻。 “那你给奶奶了吗?”昝三邻笑笑,怜爱地亲了亲他的脸颊。 “奶奶不要!”小半夏执著地要把钱塞给昝三邻。 “小半夏自己装着,去买糖果吃。”昝三邻把手中的五毛钱再度塞到他的口袋里,青穰村是个小卖部的,他曾让邱粤去买瓶饮料回来给小半夏解解馋,结果邱粤买回了一大包零食,丢给小半夏自个儿慢慢吃,占用昝三邻的时间终于又回到了他的手上。 “我想给哥哥。”小半夏认真地道,“哥哥就可以买你喜欢的玩具了!” 昝三邻怔了怔,眼睛闪着水润的光芒,他从记忆起,就没有得到过什么玩具,连最简单的玻璃弹珠都不成拥有过一颗,他的童年,灰色、沉重、无趣、孤独。 郑重地接过了小半夏的五毛钱,昝三邻小心翼翼地将残破的纸币摊平,夹在新买来的书本上,放到了书柜上。 刚关上书柜的门,邱粤炽热的胸膛就贴了上来,两人厮摩了一阵,结束了短暂了冷战。 第121章 报复 在温泉之旅后的几周里,昝三邻再也不愿跟着邱粤回名下的居所,不管是高档小区还是青穰村,他都以中段考在即要认真复习为由,断然拒绝了邱粤的种种诱|惑。 昝三邻是个自律性极高的人,一旦投身学习当中就很难被旁人干扰,就像此刻这样,他在背政治要点,身边两个人不管是在言语上抑或举止上都不能分散他的注意力。 邱粤托着腮无聊地翻着手中的政治书本,他确定那些绝对不会出现在中段试卷上的题目,昝三邻非要确保万无一失地下苦力去背,一点都不愿浪费每一分每一秒,实在令他又爱又恨,爱昝三邻的择善固执,恨他不愿投机取巧。 欧家宝拍了拍桌面严肃抗议道:“你不学习就别制造噪音,快去买午饭,姐饿了!” 邱粤盯了一眼眼前这位善变的女人,决定不理会她,却一脸讨好地靠进昝三邻,问道:“要吃什么菜,我给你打回来。” 他问了两遍,昝三邻才从书本上抬起头,看了看手腕上的时间,果真已经是中午时分,他对自己背书的速度不满意,微微皱着眉道:“随便吧。” “民以食为天,怎么能随便呢?”欧家宝抢先答道,“就来个黑椒里脊、孜然肉、梅菜扣肉,再来个醉虾就差不多了,对不对,学弟?” 昝三邻刚要点头,邱粤冷声道:“欧学姐,吃这么多肉,小心减不掉。”这个女人自从失恋了之后,言辞开放了,饮食也敞开了,脸皮也厚了,明明知道这个学生会的体育部是他跟昝三邻的幽会胜地,她竟然一点也不知情识趣地闯了进来,做个闪亮的电灯泡。 欧家宝干笑道:“减不掉是好事啊,”她毫无顾忌地抓起昝三邻的手臂,啧啧道,“瘦成这样,你抱起来也不舒服吧?” 昝三邻羞恼地挣开她的手,无奈地抗议:“学姐!” 也不知是欧家宝的话取悦了邱粤,还是昝三邻嗔怒样子打动了邱粤的心,他眉目飞扬了起来,站起身,负着手走出了教室,显然是去打午饭了。 欧家宝一副过来人的模样,摇头叹息:“恋爱中的男人啊……”戳了戳继续背书的昝三邻手背,“我发现我越来越喜欢你的男人了,怎么办?” 昝三邻的眼睫毛颤了颤,终于还是因她的话而无法将注意力集中到书本上:“学姐,你别开玩笑了。” “谁跟你开玩笑?”欧家宝哼了哼鼻子,“你看啊,那些欺负你的,哪个不是被他不见血腥地收拾了,这样的男人,但凡是个春|心荡漾的女生,都很难抗拒他的魅力好不好!” “啊?”昝三邻有点不明所以地看着她。 “啧啧!”欧家宝惊叹,屈指敲了敲昝三邻的脑袋,哀叹道,“是你太沉浸在学习里,还是邱粤把你保护得太好啊?你竟然察觉不了?” “什……什么?”昝三邻拧着眉看着她,不明白她话中之意是什么。 “你们f栋寝室的宿管阿姨是不是换了?”欧家宝反问。 昝三邻点点头,大概一两周前,宿管阿姨就被一个约莫三四十岁的高瘦妇女替换了,新换的宿管阿姨为人很和善,每晚巡查房间时,都会敲门让室内的学生安静,别惊扰了隔壁同学休息,全然不似以往那个宿管阿姨那样只顾虎震地喝骂。 “你竟然没听说你们那个宿管阿姨是因为什么事情而被学校辞退的吗?”欧家宝不可思议地看着昝三邻,这可是见了报上了省晚间电视新闻的事情,他竟然像与世隔绝了的人一样全然不知外间消息?见到了宿管阿姨换人了,任是谁,也会好奇八卦地问上一问理由吧?毕竟宿管阿姨是市一中某主任的亲属,如果不是特大事件,学校也会卖面子给那位主任,不会贸然辞退人的。 “什么事情?”昝三邻狐疑地看着她,他不明白宿管阿姨换人了有什么值得惊讶的? 欧家宝索性翻出手机,联上了网,搜寻了一下关键词,便把页面弹出来的新闻拿给昝三邻过目。 网页新闻上写的是h市两个广场舞的领队人因为争抢学员纠集了人马谈判,一言不合而大打出手,被恰恰经过h市的省级某记者拍摄了下来,录下了一段视频,拍了若干张照片,上了晚间六点电视新闻,其中一张照片里出现一部分妇人被打了马赛克,没打马赛克的是照片中央揪打在一起的两个模样狰狞的妇人,其中一人赫然就是宿管阿姨。 “这是发生在沉鱼湖畔的事情,听说广场舞各个领队人彼此的积怨很深,个个又都是爱面子的人,人多,地盘大,才显得自己的地位高,所以广场舞争抢人员与地盘一直很激烈,”欧家宝津津有味地说道,“事情的原委是有三个新来的家庭主妇先去宿管阿姨领的队伍里跳舞,结果没几天就加入了另一个队,宿管阿姨气不过,找人理论,不知怎么的就打闹了起来,然后就被记者拍到了。” 昝三邻一语不发地把手机递回给了欧家宝,四月中旬的大中午,室外阳光灿烂,室内温度为恒温,他的手却还是凉凉的,一点温度也没有。 “你就不奇怪那三个家庭主妇是从哪里冒出来的?”欧家宝笑盈盈地看着他,“那个省级记者没什么事跑来咱们h市做什么?就算是因公出差吧,怎么又那么巧的到了沉鱼湖畔,目睹了一场闹剧,录下视频也就罢了,还拍下了一组高清晰的照片?” “无巧不成书。”昝三邻抿了抿唇,如是回复。 “好吧,就当是个巧合吧,”欧家宝笑道,“我听说了,那天是你们寝室的人诬陷你偷钱了,是吧?”她曾经为了程亦扬而被人诬陷过偷钱,知道那种滋味不好受,不同的是,她身上的污点再也不可能有人出来替她洗清,昝三邻却当场就被邱粤解救出来,还狠狠地打了那几个人的耳光。 经她这一提醒,昝三邻才想起了,两天前,寝室里的那个随手把帛金塞到生活委员席子下的舍友还真的闹出了件大事,因为是同班又同寝室,所以昝三邻了解事情原委也较全。 起因是他的那位初中小女友的手机被她的妈妈没收了,手机里某款聊天工具里,他发给小女友的那些挑|逗的情话,以及不雅的裸|照全部被她的妈妈看到了,为人母者当时就怒火冲冠,觉得自家好好的女儿被他带坏了,于是告到了双方班主任那里去,非要舍友的父母就教育问题向小女友父母道歉。 可舍友的小女友在市一中初中部就是普通班的学生,成绩本来就一塌糊涂的,舍友好歹还是重点班,只要认真学习,考重本根本不在话下,偏偏最近的月考,舍友的成绩都不如意,于是舍友的父母有理由认为,是身为普通班的女生教坏了他们的儿子,双方家庭对簿公堂,谁也说服不了谁,学校也调和不了双方的矛盾,最后各自停课两周,回家面壁思过。 而在市一中的重点班里,停课两周是很大的惩罚,舍友的家长觉得学校处理不公,天天往学校跑,闹得全校沸沸扬扬的,尤其在606室,变成了5人的寝室里,幸灾乐祸的不在少数,或许是因为活动空间宽裕了许多,致使茶余饭后的谈资也比往常多了许多,昝三邻才有机会知道个来龙去脉。 “你想说什么?”昝三邻合上了政治书,冷冷地看着欧家宝。 欧家宝理了理及肩的短发,她不想承认,方才有那么一瞬间,她被昝三邻身上散发的冷冽气息惊吓到了,她定了定神,再看向昝三邻时,他已经垂下了眸子,收敛了寒冽的目光。 欧家宝咳了一下,她想打趣一下昝三邻,可不知为什么,心里头却莫名地涌起了一股悲凉的情绪,这股情绪来得又急又快,仿佛要将她湮灭吞噬,不留一点渣滓。 眼泪就这么情不自禁地滑下了脸颊,滴落在书页上,泪珠儿逐一将写满了钢笔笔记的字迹晕开,黑雾雾的一团,湿湿润润的,看不清字迹。 “学姐?”昝三邻听到了欧家宝的抽气声,循声看去时,不由吃了一惊,手足无措起来,欧家宝的眼泪曾经令他心悸过,那是绝望的、痛苦的、怨恨的眼泪,每一滴都像承载了一份执念,仿佛她对程亦扬的执念便是随着那颗颗眼泪的滴落而逝去,成为了一具行尸走肉。 欧家宝惨然一笑,抽出了一张纸巾擦拭不停滚落下来的眼泪,半晌才道:“你别理我,最近有点神经质,一下子就恢复了。” 昝三邻果然乖乖的一句话也没有安慰她,事实上,他也不懂怎么安慰欧家宝,毕竟情不知所起,一往而深。在遇上邱粤之前,昝三邻或许是一个冷清的人,而喜欢上了这个人,如果不能与之终老,又拿什么来谈所谓的天荒地老? 欧家宝合上了被眼泪打湿了的书本,深深吸了一口气,道:“以后你们要是遇到了家庭阻扰的话,就来找我吧,我不介意跟你们共伺一夫的,”她自嘲地笑笑,“你看,我一点也不讨厌你,现在也开始喜欢邱粤,嫁给你们中的任何一个人,我不吃亏。” 提到家庭,昝三邻目光又黯然了下来,他此生或许再也不能回上湖村了,而他对昝家而言,本来就是可有可无的,如果一定要说牵挂的话,大概就只剩下身上流淌的血缘,还有昝家兄妹情谊了。 昝三邻不怎么恨他的大哥,毕竟如果没有昝一清,他也不可能到市一中读书,也就遇不上了邱粤。他或许怨恨过父母,虽然他们赋予了自己的生命,却从自己心里,残酷地夺走了对亲情的眷恋,如今与邱粤在一起,他并不觉得对不起昝家。 尘世间中注定的缘分,冥冥之中,哪一个环节都不可缺少,即便它并不光彩。 欧家宝没等到昝三邻的回复,却等来了邱粤的饭菜,五菜一汤丰盛的午餐,和邱粤一同送菜过来的,还有今年新加入学生会的一个高一男生。 “欧学……学姐……”高一男生结结巴巴地向欧家宝打招呼,眼睛却四处闪烁,像做错了什么事儿一样,不敢正视她。 欧家宝见惯了这种闪躲的目光,不以为然地一笑。她的胸部发育良好,很多教养好的男生,都极力避免将目光投注在她丰满的胸膛上,以免亵渎了她的精神气。 “喂,这是白英请你吃的蜜汁烤鸡腿,”邱粤现在连喊她一声“学姐”都懒得喊了,嘴里嫌弃道,“别只顾着吃,注意点形象行不行!” “要你管!”欧家宝本来想反驳说“管好你家的三邻就行了”这样的话,偏偏有个愣头青也在,于是忍了忍,笑道,“谢谢小白啊!现在的学弟就是懂得尊老啊!”恶狠狠地甩了个鄙视的眼神给邱粤。 “学姐一点也不老,”白英认真地道,“学姐要是喜欢吃,我天天买给你吃。” 欧家宝吃惊地看着这位脸上突然红通通的小男生,怎么感觉像是被告白了? 邱粤推了推白英,白英一个机灵,深吸了一口气,鼓起勇气大声道:“学姐,我喜欢你!” 昝三邻加菜的手顿了一下,他端起饭盒,走到了另一边去了。 邱粤索性端了两三叠菜跟了上去,留下目瞪口呆的欧家宝与涨红了脸的白英。 “我可能没有昝学长那么好看,成绩也没他好,”白英闭起眼,一鼓作气地道,“可我真的很喜欢你,很喜欢的那种!” 欧家宝突然嗤笑了起来,满不在乎地问:“很喜欢是哪种喜欢?” 白英有点不满她无所谓的态度,认真地道:“学姐你考到哪个大学去读,我也要考去那里找你。” 欧家宝怔愣住了,长远相随这样的约定从一个高一小男生的嘴里说出来,她突然心动了,温倩倩跟那个在国旗底下向她表白的男朋友去了同一所学院,昝三邻与邱粤也必然会去同一所学院,她以为自己的征途,不可能会出现这种浪漫的爱情,却原来它就出现在了触手可及的地方等待着自己。 第122章 比肩而立 防盗章节嗯 9月2号,雨住云收,东南风甚微,宜军训。 嘹亮的哨声在操场上空此起彼伏,新生们穿着迷彩军服排好列队,个个英姿勃发,略显稚嫩的脸上写满朝气与兴奋,相较于由班主任亲自整顿而行动依旧拖拖拉拉有的甚至露出生无可恋神色的高二生而言,新生们的精神面貌实在好得太多了。 高一(3)分所分配的教官是个高大青年,黝黑的脸庞诉说着军队的艰辛,一口夹杂着方言的东北音,让习惯粤语交流的大多数学生听得云里雾里。他大致也清楚会造成交流上的障碍,说话总是言简意赅,强调完了军训条规之后,又简单整理了一番队形,这才满意地翻开学生名册准备点名,目光落在第一行第一个名字,咦?那个姓氏长得有点眼熟……他清清嗓音,威严地扫了一眼队伍,大声道:“班长出列,点名!” 姚慕青志得意满地出列,接过名册,得意地张嘴欲点名,落目之后,眉间不觉微微一蹙,她用余光打量了一下身旁的教官,又岂能在那古板的脸上看出一丝端倪?她只得镇定地念道:“咎……三邻?” 昝三邻愣了一下,举手道:“班长,我的姓念昝,‘咱们’那个‘咱’的音。” 姚慕青脸色微辣泛红,轻声道了歉,队伍中却有人刻意嗤笑出声,挖苦之意昭然若揭。姚慕青立马就辨出又是宋俊楠在作怪,本能地竖起眉毛就要回击,教官已然厉声喝住,他目光如刃,像极了昨天痛殴自己的那个叫袁天哲的眼神,宋俊楠咽了口唾沫,挨过一拳的肋骨又隐隐作痛,换作平时,不请假住院讹|上一笔决不罢休,可昨天政教处一役,他元气依旧没能复原,想起原本满脸怒容的父亲在见到袁天哲的监护人之后瞬间换上一副卑躬屈漆的模样,纵然他有再嚣张的气焰也只得偃旗息鼓了,此刻那疼的记忆汹涌而至,即便身上真带伤,他哪还敢再造次? 不知就里的教官只当自己的镇|压起到了效果,疾言厉色地批评了一通,强调新兵诸事欲动之前务必征求教官的准许方可言行,诸如昝三邻的纠正与宋俊楠的窃笑都属违规之列,下不为例云云。 像是建立威信似的,别的班级都在教官的带领下做稍息、立正、报数、跨立等简单项目时,高一(3)班则一直保持蹲下敬礼的姿势。初始时大家也能中规中矩地端正姿势敬着礼,时间一久,举起的手臂难免酸痛难忍,曲弯的双脚也难以再维持身体的平衡,一些女生手臂开始微颤,身体小幅度的摆动,皆被教官的教鞭抽了一下,力度虽轻微,终归有娇生惯养的女生呼痛出口,教官兜头又是一通叱喝。 一整个上午下来,别的班级都是一片欢声笑语,唯独高一(3)班被虐得腰酸背痛,手脚乏力,女生尤苦不堪言,解散之后的食堂能量补充也显得有气无力,食欲大受影响。 昝三邻在家惯做体力劳作,倒也不觉得有多辛苦,只是久蹲起身的刹那只觉天旋地转,眼前灰黑了几秒钟,大概是贫血的症状吧,比那些险些站立不稳的同学好多了。 中午回到502室,大家都疲惫的各自休息,昝三邻本欲借此机会向袁天哲道谢的,却不知该从何说起,嚅动了一下唇瓣,仍是一字未吐。 倒是陈启亮硬着头皮跟袁天哲攀谈几句,虽未得到什么回应,却是一副心满意足的神色,困意倦倦的安康忙推他回窝休息,而后才一拍大脑袋,对昝三邻道:“老三,你那个姓……怎么写?” 昝三邻:…… 于是一张写了“昝”字的纸张在舍友手中逐个传遍,陆杰讪讪地道:“三哥,这个姓我还是第一次认识,对不起,一直以为你是姓‘展’。”且不说h市以粤语为主,纵使普通话交流,也大多是平舌音跟翘舌音纠葛不清。 昝三邻笑道:“又不是故意,没关系。”其实在百花镇也有很多人不认识这个姓,他上初中时,也一度被老师同学喊错姓。 陈启亮描摹着昝字的笔画笑道:“这个姓蛮不错的,起码我又认识了一个字!” 昝三邻:…… 下午的训练终于回归正常,高一(3)班全体学生都兢兢业业地完成教官的口号指令,只是做原地踏步的时候,有个惯用左手的女生,踏出的步伐总与大家不协调,处女座的教官纠正了她几次,最终在她潸然欲哭的眼神中看到了委屈,顿生怜香之情,转做停止间转法。 谁知道仅是做简单的向左、右、后转的动作,高一(3)班又出了个妖孽——左右不分的异类。不管教官强调了多少回听清楚口令了再行动,他还是义无反顾的左右乱转,最后学乖了,控制了节奏比同伴慢上半拍的跟着转,追求完美的处女座教官嘴角抽了抽,没忍住还是上前踹了他一脚。 直至暂告一段落的哨声划破苍穹,彩霞已然铺满了天际。 晚自习较之昨天要安静多了,许是精力被军训消耗过多,没了气力喧闹了。校方也颇为通情达理,提前了一个小时结束了晚自习,若脱笼之鹄的新生命直奔食堂,素来节俭的昝三邻也未能抵住肚子的抗议,跟着舍友们一起进军食堂。 翌日的军训项目难度加强,齐步走与跑步走的排面也挺整齐的,那个左撇子的女生似乎强制纠正了步伐,至于那个左右不分的男生偶有出错,也属于尚能忍受的范围,处女座教官略感欣慰,颇有淬铁炼钢的成就感。 接下来的两天时间里,难度当属正步走了。踢正步的起始动作讲解起来容易,踢起来的步伐却很难协调,高一(3)班有十几位男女同学无法准确完成动作。 安康就是其中之一,抬腿跨出75厘米的标准距离显然不科学,教官打量了一下他两条大腿围,也莫可奈何地把75厘米缩减为45厘米。 精神与肉|体饱受欺|凌的安康却越挫越勇,一有空暇就要踢正步,自己踢没气氛,非要拉着502舍友陪着踢,那股认真的较量劲头感染了很多原先嘲笑他的人,到后来虽然75厘米依旧只跨出45厘米,但却受到了处女座教官的赞扬,那股豁达的性情也获得了不少女生们的青睐。 逐渐适应了军训强度的新生们一反初始时的散漫与倦怠,热情空前的高|涨,口号喊得震天响,正步走队形遵循的节奏踏出的场面很有震撼效果。站在高楼的校方领导颇为满意,趁人不注意掏出手机拍了几张照片,发到q群自鸣得意,得到褒贬不一的回应,也没太计较,嘴中喃语:“青春啊……” 至于高三党则了冠冕堂皇了许多,靠窗的可以一边旁听一边回忆往昔的情怀,无心向学的则蹲守军训解散的休息时间撩拨漂亮学妹,当然英雄救美的桥段亦时有发生,只是英雄难当,政教处又迎来几个生事学生的监护人,校外的权力博弈也令校方领导颇为头疼,再没心思到q群去更新照片了。 军训第五天晚上,轮到教官检验火箭班叠军队豆腐被子的成果,所以五个班级无须上晚自习,待在寝室静候教官们出现。 教官没等来,倒是寝室的电话先响了。这类200卡电话基本已经退出历史的舞台,昝三邻清扫寝室时就从尘封了的课桌抽屉内翻出的电话座机,询问过宿管阿姨尚可使用之后才购买了张200卡,此刻响起,自然只找昝三邻了。 电话那端传来赵嘉鹏的声音:“三邻,是我!刚举行完了迎送会,嘿!好舍不得教官学姐啊!”叭啦就是一通迎送会上细节,也不管昝三邻听没听。 昝三邻自然很认真的在听,他知道赵嘉鹏口中的教官姐姐是一名大三的体院生,高挑、豪气、青春也美丽,就是皮肤过于健康,是个地道的黑美人。 “我们班很多男生都说要报她的那所体院。”赵嘉鹏兀自说个不停。 “那你呢?”昝三邻问。 “我啊……”赵嘉鹏显然没有想过这个问题,电话那边沉吟了片刻,才笑道,“要是可以啊,你考哪所学院,我就考哪所,虽然觉得不可能。”语末竟然有缕难言的悲伤。 “你怎么啦?”昝三邻听出他语间的异样,寻声问。 “想你了……”那端冲口而出,昝三邻怔愣失神间,赵嘉鹏仿佛没意识到自己的失言,问道,“你这个周末该军训完了吧?” 昝三邻轻应了一声,寝室门此时被推开,三名教官跨入502寝室,为首的处女座教官威严地道:“一分钟时间让你们集合!” 第123章 并肩而立2 曲桥正肆意发泄内心长期淤积的苦愁,闻声浑身一颤,意识回归现实,她又羞又怕,掩着脸跄踉地跑回了教室,她弄出的动静虽然挺大,却依旧没引起谁的注意,即便是她的同桌,也只是随口问了一声“回来啦”,目光仍然停留在给予她无限乐趣的后座男生的脸上,丝毫没有看到曲桥脸颊上斑斑泪痕。 “怎么不说话?”邱粤一把拦住也待转身离去的昝三邻,低头审视着他的眼睛,在那双坦然而不忿的瞳眸里似乎找到了满意的答案,一张沉郁的脸逐渐柔和了下来,唇边勾出一丝微笑调侃道:“那女的对你告白,你拒绝了她,把她气跑了对吧?” 昝三邻无语地瞪了他一眼,这是多无聊的想象力? 邱粤随意地将手搭在昝三邻的肩膀上,被他推开也不恼,干笑问道:“喂,刚才你班主任叫你干什么呢?” 从三班教室去教师办公室就得经过一班二班的走廊,想是他被蓝天叫到办公室的那会儿被邱粤瞧了去。 “没什么,”昝三邻没好气地道,“上课你怎么尽瞧着走廊啊?” “不瞧着走廊能干嘛?”邱粤反问,他完全无法理解学校开设晚自习的意义到底何在,各科作业他三两下就能轻松完成,各门课程也早就预习到后几章,有些课程内容甚至全部烙印在脑海里,至于复习功课?对过目不忘的天才而言,还需要做这无用功吗? 昝三邻瞪了他一眼,越过他折返教室,心里不忘腹诽道,别总把自己当天才行不行! 他却不知,真相往往就在嘴边游离。 昝三邻刚跨入教室,宋俊楠看了他一眼,又见502室其他人都不在,于是故作神秘地跟身边几个男生道:“嘿!我听说那个那个叫什么曲桥的,不仅是咱们班的学生,”他拉长了音,满意地看到所有人的目光集中在他身上,桀笑道,“其实啊,他还是一个男生!” 如此重磅的话题果然轰炸了全场,教室顿时寂静无声,外面喧嚣的声音显得异常响亮。 高一(3)班里,几乎所有人的目光从宋俊楠的身上投放到昝三邻的身上,谁人不知,校刊文字校对负责人的名单上,昝三邻的名字赫然列在第一位。 “男的!”那几个男生早就明白了宋俊楠的意图,故作惊愕,纷纷露出误吞苍蝇的恶心表情,道:“那不是变态吗?” h市只是个人情蕴藉的小城市,依旧有许多人的思想故步自封,见地并没有太前卫,人文文化融洽度只属中等,对悖逆的行径还抱有极大的偏见。对于那些自以为是道德规范的人而言,高中生敢写暗恋师长的小说已称得上大逆不道了,更何况想要追求男老师的竟然还是个男生?这种不容于世的情感竟敢招摇过市,是要与公众站在对立面吗? “男的喜欢男的……”有人故意双手护胸做出抖落一身鸡皮疙瘩之状,期翼引导众人的思维方向,追问道,“楠哥知道是谁啊?快说啊,我也提防提防,小心被染了艾滋……” 曲桥苍白着脸,浑身颤颤抖抖,毫无血色的唇瓣抖索着,她想站起来为昝三邻申辩,双脚却软绵无力,她退缩了,又做回了以前那个寂寂无闻的平凡女生,仿佛她此生全部的勇气全花在了将小说递给昝三邻的一刻。 “这么明显还不知道啊?这不是刚刚被老班叫去办公室了吗?”宋俊楠挑衅似的把目光落到昝三邻的身上,尔后便瞟到了教室门前阴鸷着脸的邱粤。 宋俊楠唬了一跳,本能地后退一步,后脚跟被凳子绊了一下,发出刺耳的响动,他忙撑着后座桌面,稳住了摇晃着身子,心里的悸怕还在延续。 自从上回在厕所里被袁天哲打了一顿之后,他的气焰就收敛了不少,前两周在操场上与高二的一个男生发生了口角,当时他只是放了狠话,叫那高二男生小声点,不料次日就被传了监护人,原来高二的男生到班主任跟前高发他了,双方监护人又在校外博弈了一番之后,宋俊楠再次踢了硬钉子,被学校记了个小过,年级领导发话了,要是再招惹是非,学校就会勒令他回家反省两周。 他消沉了多日,今天终于碰到502室的人不在教室,他脑一抽,正要拿昝三邻开涮,不曾料到昝三邻身后还站着一个他不敢招惹的风云人物——邱粤! 说邱粤是风云人物一点也不算夸大其词,又是第一名又是学生会还能常常听到他主持的校广播节日,这些都无关紧要,要紧的是他不知怎么的居然跟502室的人打成一片,好得不得了!下午放学后的篮球场几乎被他们承包,球场边上还围了一圈又一圈的靓丽女生呐喊助兴,据说还有初中部悄悄溜进来的女生,如今市一中谁人不识他? “那篇小说是谁写的又怎样?”昝三邻冷眸闪动,轻轻的说,“心怀叵测之人看什么都是心术不正。” 站在教室外的邱粤将宋俊楠的发难尽收眼底,原本阴鸷着脸的他在听到昝三邻寒若冷霜的话之后立即阴转晴,松开捏得咯咯作响的拳头,挑了挑眉,三两步跨上前揽住昝三邻的肩膀,含笑道:“聊什么小说呢?呵?难道是那篇我班的……”他刹住了话语,拍了一下自己的嘴巴,对昝三邻赔笑道,“差点说漏嘴了呢,不好意思!你可不准告诉她,你知道她有多少粉丝的,分分钟虐我千百回!” 昝三邻怔愣无语地瞪着他自顾自的自编自导自演,什么跟什么啊? 趴伏在桌子上的曲桥抽了抽鼻子,心绪早已平复下来,她感激于昝三邻的三缄其口,又愧对于他被推上风口浪尖之上。如今见有人替昝三邻解围,曲桥又是一番黯然神伤,为什么别人的关怀与维护他唾手可得,自己却求而不得? “可是,蓝老师又没教你们班。”有人闻到了八卦的味道,忙追问。 邱粤做沉思状:“要不我帮你去问问她?”尔后又朝昝三邻解释道,“私底下问的,放心,绝对不泄露她的身份!”作势要返回教室,却像想起了什么似的,一拍脑袋,道,“差点忘了,饭卡拿来!” “都快上课了!”昝三邻嘟囔了一句,却还是把饭卡递给了他,20分钟的休息时间快过去了,现在才去食堂,下一节的晚修肯定会迟到。 接过饭卡的邱粤大步而去,不出意外的,还没下楼梯呢,宋俊楠亦步亦趋的跟在后头。 “你小子跟着我干什么!”邱粤赫然回过头来,横眉冷对,他与身俱来的凌厉气势瞬间震慑了宋俊楠,他后退一步,咽了口唾沫,强笑道:“粤哥,我想问你个事儿。”见楼梯间学生上上下下,便欲言又止。 邱粤没搭理他,径直下楼,刚到一楼,铃声大振,第二节晚自习开始了。 分散于校园各个角落的学生纷纷回归教室,只有邱粤逆行直走,宋俊楠权衡了一下利弊,还是咬咬牙,跟上邱粤的脚步而去。 食堂距离教学楼稍远,路灯被两旁茂盛的林荫遮住,隐隐只泄出几丝光芒。 “粤哥,粤哥!”宋俊楠低声叫着,警惕地朝四处观察,市一中校规森严,晚自习期间不能在校园逗留,一旦被巡逻的保安抓住,必当传监护人以及全校批评,宋俊楠正处于危机时期,有小过有警告在身,倘若被保安抓到现行的,必定是回家面壁两周的处罚! 邱粤尚未说话,一个虎震的声音传来:“是谁?”一束手电筒照来,巡查的保安冲了上来。宋俊楠差点拔腿就跑,他躲在邱粤身后,一颗心七上八下的,后悔不该冒险。 “是我,是我,”邱粤一点也不慌乱,以手遮住手电筒的光照,“买个宵夜,很快回来。” “啊,是小邱啊!”保安看清邱粤模样后,立即熄了手电筒,当日邱粤翻门进校遇到的就是这位保安,如今两人早就称兄道弟了,于是忙道,“年轻人就是扛不住饿啊,快去快回吧!”也没审查他身后的宋俊楠,转身就拐到另一条道去巡逻了。 宋俊楠松了口气,对邱粤多了一层莫名的敬佩之情。他生于富裕之家,从小又被小官僚舅舅宠着护着,身上难免养出了些许纨绔子弟的跋扈,性格缺陷里欺软怕硬尤为昭彰,知道柿子要挑软的捏,一旦碰上了像邱粤这样谈笑间樯橹飞灰湮灭的强悍人物,滋生敬畏也是情有可原。 “粤哥,那个人是田心颜吗?”宋俊楠惶急地问。 邱粤“咦”了一声,一副意外的表情,宋俊楠只当自己猜对了,黯然地道:“真的是她?” 邱粤拍了拍宋俊楠的肩膀以示安慰,顺势道:“你小子也是机灵人,可怎么做事一点都不机灵?看你的样子,也是喜欢田心颜的吧?她跟昝三邻的关系不错的,你怎么处处刁难她的好朋友?你不知道女生都是同情弱小的吗?你越欺负昝三邻,田心颜越厌恶你,你说你这辈子能抱得美人归吗?” 田心颜曾与宋俊楠同过班,宋俊楠一直对她抱有好感,可惜落花有意流水无情,为了能跟田心颜继续上同一所高中,他发奋读书,功夫不负有心人,市一中他考来了,可分数线不足进入火箭班,后来他舅舅捐了一笔款给市一中,可那会儿排班已成定局,火箭班他是进了,可惜不是田心颜的班级。 军训第一天下大雨,田心颜居然跑来三班请教昝三邻的折纸,嫉妒之下,宋俊楠忍不住对昝三邻发难,也间接造成了他被袁天哲狠揍的后果。 此时宋俊楠闻言一惊,原来自己早就上了田心颜的黑名单,他懊恼地抓了一把头发,问:“那怎么办?” 邱粤敲了敲他的脑袋,道:“刚觉得你机灵,怎么一下子又笨了?你想要田心颜对你改观,自然先树立自己的新形象,女生们都喜欢积极向上乐善好施的男生,你对她的朋友好一点,时间久了,好感度积累够了,不用你亲自表白,她的朋友自然会在她跟前提起你怎么样怎么样的优秀,不容错过什么的,哎!这些年的偶像剧白看了吗?” 宋俊楠确实不怎么看偶像剧,他更喜欢玩游戏。游戏男被天才说得一愣一愣的,只当听他一席话胜读十年书了,对邱粤的崇拜又攀升了一个阶段。 丝毫不知道动个嘴皮子就收了个小弟的邱粤兀自孜孜不倦地教导道:“特别是你们班的昝三邻,田心颜好像说过他长得有点像那个谁来着……那个谁啊?出国了的!”故意做出沉思状。 “张云飞!”宋俊楠几乎咬牙切齿地说出一个人名,能被田心颜惦记的,又出国读书的,除了以前的班长张云飞,再也没有第二个了! “好像是这名字,”邱粤饶有兴趣地笑笑,逗这家伙跟挤牙膏似的,挤一下,吐一段,诱导一下,就能从别人口中听到曾经,原来每个人的身上都有精彩的故事上演。 “他俩一点都不像!”宋俊楠狠声道,虽然那两人在众人眼中都属于帅哥类型,偏偏宋俊楠觉得他俩很碍眼,时不时甩个桃花眼勾一下女生,怎么看怎么叫他火大! “甭管他俩长得像不像,就你这态度,一定三振出局的!”邱粤点评道,他花了这么多口舌,无非就是想咋呼一下这小子,让宋俊楠识趣点别老想着怎么给他的粮票下绊子,果然铁拳最容易解决问题么?其实刚才在三班门口时,他冒出的第一个解决方案就是拿拳头说话。 第124章 复仇2 防盗章节嗯 陈启亮兴奋的脸色顿时凝固了,目光定格在一个胖子的身上,腔调有些僵硬地问道:“那个……你睡觉会打呼噜吗?” 胖子果然都是身宽体胖的生物,丝毫不觉得他问得唐突,很坦然地道:“会啊,你呢?” “噢!no!”陈启亮哀嚎一声,为欢乐的502寝室拉开了序幕。 新来的两个舍友里,胖子叫安康,个性很随和,丝毫不以胖为丑,反倒会用怜悯的目光细细打量了高瘦的陈启亮一番,尔后目光就像是看待一只颠沛流离了许久的流浪狗,令陈启亮很是郁闷无奈。 另一个舍友颜值普通,个性普通,口才普通,自言成绩一直也很普通,搁在人群中都不会有人特意多瞧一眼,可偏偏名字不普通,他姓吴,单名一个“凰”字,吴凰,h市多数人都说粤语话,吴凰这个名字不管是普通话还是粤语的发音都是“吾皇”,吾皇万岁! “万岁爷,您这名号可谓天下无敌啊!”安康笑呵呵地道,他俩从报名处一同聊到新宿舍,俨然成了多年老友,玩笑自然也会拿来开了。 “我爸的名字才是天下无敌呢。”吴凰无奈地耸耸肩。 “这么牛?你老爸该不会叫吴三桂吧?”陈启亮也来了兴致,脱口就一个响亮的史册大人物名号出来。 “都说了是天下无敌了,吴三桂算什么?”吴凰轻蔑地一笑,用普通话强调道,“我爸叫吴逆天!” 寝室顿时安静了下来,正在挂蚊帐的昝三邻也看了吴凰一眼。 “咋不叫吴日天呢……”安康嘿嘿干笑一声,陈启亮表示赞同地给他竖起了大拇指,吴凰佯怒地赏了他俩各一脚。踢安康的那脚像陷入了一团棉花里,还弹性极佳地给弹了回来,乐得吴凰咧嘴大笑,还想再踢几脚尽兴尽兴,安康虽然体积大,逃起来却比兔子还快,三两下就窜上了上铺,铁架呻|吟了几声表示强烈的抗议,却被嬉笑的凡人悉数无视。至于踢陈启亮的那脚却宛似砸到了铁块上,疼得吴凰脚趾抽|搐了一下,嚎叫道:“我靠!全是骨头啊!疼死爷了!” “哈哈哈!怕不怕!”陈启亮巍然不惧地叉腰而立,道,“我这双黄金左右脚可不是浪得虚名的!当年可是赢过市级青少年足球赛第二名的!” “第二名你也好意思拿出来炫耀啊?”安康坐在上铺一边荡着那双很有存在感的光脚一边打趣道。 “哎你不知道,第一名的那队有点变|态……” “这不好,非常不好!技不如人就说人变|态!” “胖子你说谁技不如人啊!”陈启亮顺着铁架就爬上去跟安康理论。 “喂,喂,你俩下来,那是我的床!要塌了!”吴凰惨叫道。 回答他的是两人的嬉闹声,以及……嘎吱嘎吱的床铺凄惨的痛号声。 8月31号,报名的第二天,502寝室再添三名室友。 由于新书未发,图书馆也未开放,新生们都无所事事,502室的四位新生也如此,最末是陈启亮建议小游沉鱼湖。沉鱼湖是驰名h市的景点,以其山川秀邃、湖光水色、亭台轩榭皆隐匿于葱郁林木中闻名,故又名“小西湖”。此称号虽有托大之嫌,但h市人尤爱这幽胜曲折之景,像502寝室除却昝三邻之外的三位就游玩了不下百次。 果然安康跟吴凰一听这个建议就兴致缺缺的,唯有昝三邻兴致勃勃,陈启亮又言辞切切,四人便结伴而去了。 令昝三邻惊异的是,沉鱼湖就依傍在市一中旁,一墙之隔,市一中后门辗转几步就到了。 昝三邻的目光迷醉在这浮洲四起的胜境中,不知何时,舍友们已把他拐到水榭中,满眼全是湖中挨挨挤挤迎风招展之莲叶无穷碧,可惜不见芙蕖照日红。 “待来年六七月就可以看到荷花盛开了。”陈启亮似乎看到昝三邻眼中的失落,忙宽慰道。 “荷叶也没啥看头,不如去情人墙转转看。”安康早对荷叶满江鲜视若无睹了,他这一提议,立刻得到吴凰的响应,也没管昝三邻依旧沉浸在隽永的意境中,就率先直奔情人墙了。 情人墙,也是沉鱼湖的名胜之一,一道长长的轩廊接连两个浮洲之间,两旁莲叶荡漾,镂空的廊窗与窗棂上拴着一条条上锁的锁头,锁头有新有旧,有大有小,人稍微重一点拍动一下墙廊,铁质的撞击声便会摇滟作响。 “这是?”昝三邻讶异非常,好端端的古香古色的轩廊都挂满了各类锁头,好煞风景。 “情人墙!也不知道是谁最先模仿外国情人桥的做法,情侣们都买来锁头想要锁住彼此的爱情,然后把钥匙丢进湖里,以铁锁作证,以水神为鉴,以为就此可以书写一世年华,直到地老天荒。”安康方才跑得快,现在才喘匀了气,有点鄙夷地解说。 “哎!瞧不出胖子你文采不俗啊!”陈启亮先前见他提议来此的,现在又语带不屑的样子,不由就想膈应他一下。 “那是!不然你以为我是怎么考上市一中的?”安康嘿嘿一笑,丝毫不介意他的膈应。 “其实我也想找个女朋友来这里拴上一道锁头。”吴凰突然羞赧地道。 陈启亮跟安康相视一眼,围上了吴凰,一个道,“行啊万岁爷,有意中人了吧?”一个说,“快招快招,是谁?考上我们学校的?漂不漂亮?” 他们的声音渐渐远去,昝三邻手抚一条条铁锁,悉悉索索的响音仿佛在浅唱一个个浪漫美满的爱情故事。 可他清楚地明白,这种寻常人唾手可得的爱情,于他而言,却遥不可及。 回到502寝室已是中午了,寝室门大敞,隐隐听到里头有说话声。四人纷纷露出高兴的神色,挤进寝室时,才看清里屋站着两个年龄相仿的少年,围着他俩的却足有六七个长辈模样的大人在忙乎着布置床铺、安放什物,瞧他们熟稔的相处方式,两家想来是亲戚关系。 原来这两个新住进来的学生是表兄弟,那个脸上杂痘丛生但个子几乎与陈启亮持平的男生叫高承业,另外一个身材矮小的叫陆杰,一张娃娃脸更显得他像初中生而非高中生,事实上他也确实不到15岁,比高承业快要小一岁,因为儿时玩得好,便跟着他一块儿读幼儿园,然后又一起考上了市一中,双方家里花了一笔钱走了一点人情关系,把两人弄在了一个班上,住进了同一个寝室,美其名曰:相互照应。 高家跟陆家都是好客之人,给子弟布置好了一切就张罗着要请502的四位去吃午饭,帮助子弟建立友谊。陈启亮跟安康出面婉转拒绝了,说大家刚在食堂吃过了,安康还摸着自己圆溜溜的肚子露出吃撑的神态,一下子获得了那两家人的好感,虽并不再坚持,但高承业跟陆杰回到寝室时,打包了一大袋的羊肉串,安康作战力爆发,单单他一人就消灭了一大半的羊肉串。 到底都是年轻人,又有羊肉串作媒,六人一下子就称兄道弟起来了。 安康大嗓门吼道:“老大必须是我!”他腆着肚子,试图以“大肚能容容天下难容之事”的容量显示他的卓然地位不可逾越。 陈启亮昂起首,做睥睨状,道:“凭什么?”一副想以纵度压制安康恃之横度的作势。 高承业觉得好玩,也站了起来,模仿陈启亮昂起首,做睥睨状。然后两人开始比起谁高,还比肩量了起来,发现不分伯仲,偏偏一个挤兑说你的头发竖起来了,一个挖苦道你的鞋底加厚了,就是不肯承认对方比自己高。 陆杰笑作了一团,反正他早认清了现状,不管身高还是年龄他都没有发言权,自觉俯首去排最末的那个位置。 “停停!”昝三邻见他们没完没了的,笑道,“还缺两位呢,急什么?” 两人一想也是,高承业换了话题,道:“明天开学,听说先军训一周,有没收到什么风,辛不辛苦的?” 陆杰似乎对这个话题很感兴趣,他刚才差点笑岔了气,这会儿乖乖地爬过来枕在高承业的腿上,悄悄地把笑出来的眼泪抹在高承业的t恤下摆,高承业也不点破他,手指在他的发梢中穿梭。 吴凰是市一中附中考上来的,他道:“是跟高二的一起军训一周,应该不辛苦,不过要在大太阳底下站军姿,听说每回都中暑几个。” 陆杰缩了缩身子,不笑了。 陈启亮坏笑着坐了过来,捏了捏陆杰的娃娃脸,吓唬道:“怕了吧?咱寝室一准就你先中暑。” 高承业不悦地拍开他的手,陆杰哼唧地道:“别小瞧我,我练过跆拳道的!” 安康凑过来,一副质疑的神态:“不是吧?就你这小身板?别是被当沙包挨揍的吧?” “别闹我家小杰!”高承业护犊子似的推开安康的庞然身躯。 “哎!都成你家小杰了,我看迟早成你家媳妇。”陈启亮坏笑着打趣起来。这一打趣引起了寝室的枕头大战,表兄弟对战一高一胖俩纵横,吴凰拿旗助威,霎时间502喧腾了起来,唯独昝三邻低着头,这种肆意挥洒青春年少的笑闹都会在每个寝室上演,可偏偏离他很远,他初中住宿的时候也常听到这类率性的打趣,常人不觉得有多过分,但他因为身体的特殊因素,最是容易被触及埋在内心深处的自卑感,每每此刻,唯有远离欢笑中心,保持适当的距离,才能不让自己受到伤害。 寝室的饮水机早就换上了桶用矿泉水,搁置在大门的角落旁,昝三邻端着杯子去倒热水,趁机远离嬉闹中心,不想大门被人一推,热乎乎的水就倒在了昝三邻的胸口,他吃痛地叫了一声,那胡闹的五个人也停了下来,看向门口的磕碰现场。 推门进来的人似乎意识到自己酿成了祸,他张了张嘴想道歉,昝三邻已经跑到浴室用冷水冲洗被烫到的肌肤了。 陆杰跑到浴室门前,听到里头的流水声,隔着门问道:“三哥,你没事吧?” 尾随他而来的高承业敲了一下他的头,问:“三邻什么时候成了你三哥了?” “这不是因为三哥名字里有个三吗?”被敲的头一点都不疼,他还是习惯地揉了揉。 “小三,你没事吧?”安康也随着表兄弟过来问,他本来一直唤三邻的名字的,但听到这对表兄弟的对话,不知怎的,他就改了口,叫起小三来了。 桶装的矿泉水烧开的温度大概就80度,再加上天气闷热,隔着衬衫倒在皮肤里是很烫的,但也不至于脱皮起泡。昝三邻对烫伤很有阴影,他在家里干干家务就没少被100度的开水烫过,虽然烫伤的面积很小,冷水也冲了无数遍,也没给灼烫处上药,家中也从来没有烫伤药备用,他自己没怎么在意,可谁知道还是灼痛了许多天,怠慢了家务不说,被父母责骂了几句也是闲的,只是伤好了之后居然还留了个丑陋的疤印。 还好这回是隔着衣服烫的,还好开水不是沸的……昝三邻暗自庆幸,可听到安康的声音他就高兴不起来了。“别叫我小三我就没事了。”他几乎咬牙切齿地应道,就算他不怎么看电视肥皂剧或者翻看社会百态的杂刊,也知道现今社会,“小三”的称号可不是什么好名声。 大家放了心,就见刚刚闯祸的新生进了寝室,没有人送他来,他单枪匹马的,戴着一顶鸭舌帽,背着一把吉他,拧着一个瘦瘦瘪瘪的行李袋,就来了。 第125章 生日很快乐 又一场淫雨霏霏弥漫天际之后,沉鱼湖畔的荷花次第盛开时,市一中又将迎来了期末考试,而在期末考试的前一天,恰是昝三邻18岁的生日。 昝三邻模样长得青涩,常人很难看出他已经成年了,昝三邻读书比别人晚了一年,小时候因为营养不良,个头很小,即便到了入学年龄也没引起长辈们的注意,直到那年过年时家中来了个远方亲戚,随口问起他多少岁、读几年级时,才因为年龄到了却没有入学而被远方亲戚嘲笑了一阵,昝家长辈脸上无光,于是次年就带他去学校报了名,混在年龄比自己小一两岁的人当中。 昝三邻在502室时,实际年龄都比舍友们还要大,尤其是比安康与陆杰足足大了两岁,可尽管如此,他们之间相处融洽,并没什么隔阂。 邱粤与他年龄相仿,却鲜少有人知道他曾经连跳了三年级,10岁没到就小学毕业了,去了国外读了几年,待邱家长辈发现子嗣中独此一根苗时,心急火燎地把他召回天|朝,让他重新从初中念起。邱粤并不排斥在哪儿上学,他排斥的是邱家擅自给他安排的人生,所以在升中考之后义无反顾的跟着父亲到了粤地,试图脱离邱家人的掌控,即便h市只是个三线小城市,他也甘之若饴。 昝三邻的生日是7月6号,昝三邻不喜欢这个日期。 如果放在高考没有改革前,这是黑色七月份最黑暗的前夕,据说以前的高考都是千军万马过独木桥式的拼杀,被挤下桥的人如果不能卷土重来,那么整个人生就会陷入穷困潦倒中蹉跎岁月,一辈子碌碌无为。 去年的今日,他与邱粤的私情被昝一清撞破,两人被迫分离,并一同缺考,现如今两人游走于普通班与重点班,正是因那次的缺考致使的,这样的日子,昝三邻怎么可能会喜欢? 然而大家似乎都忘记了去年今日之事,由以前502室的旧舍友牵头去了沉鱼湖畔的那家炸虾店庆贺,原432室中除了楼斐没来,其余也都到齐了,315室的人虽然与昝三邻同住了一个学期,跟邱粤也交好,可毕竟普通班与火箭班志不同道不合的,他们一身的纨绔匪气跟火箭班的高材生们身上的书卷气格格不入,去了也觉得没趣,索性便送了礼去606室,宴会就不去了。 昝三邻本想平淡地吃块蛋糕唱一首生日歌便算了,可原502室舍友的兴致这么高,他也便迁就了大家,这间炸虾店靠近沉鱼湖畔,二楼还能看到湖畔里摇曳生姿的荷花盛景,很多有情调的情侣都喜欢光顾这家店的生意。特别是晚上五颜六色的彩灯一照,更显得艳丽多彩,像穿着民族服装的少女在风中翩翩起舞,一些美术特长生总喜欢支起画板写起生,总能吸引赏荷人的注意,三五驻足称赞,又成了湖畔一靓景。 宴会上还多出了一个女生,短发,个子娇小,胸部却很壮观,可不是欧家宝么?她的旁边坐着一个百般献殷勤的男生,又是倒酒,又是布菜,有时还会抽出纸巾替她擦去嘴角的滓汁,殷勤得不得了,脸上还露出傻傻的笑容,竟然就是人小心大的高一生白英。 石毅看了看白英,又看了看欧家宝,低声问旁边的温良:“我没看错吧?那小子?” 温良也看出了端倪,笑道:“试试不就知道了。” “白英,”石毅招手把人叫上跟前,一拳挥到他的胸膛上,“你小子上回赢了我们十几分,害我失眠了三天三夜!今天你必须把这瓶啤酒干了,不然别想离开这里!”指了指桌面上那瓶还没开封的啤酒,眼角不怀好意的挑了挑,一派睥睨的神色。 白英摸了摸胸膛,力度下这么重,看来仇恨积怨久了致使的了,果然一个控制不好赢太多球就是麻烦,于是露出苦恼的神色,道:“可是学姐不让我喝酒啊……” “她都毕业了,早就退出了学生会了,哪还管得了你啊?”石毅不算学生会的成员,虽然也听过欧家宝的辣名,但毕竟没有与她共同合作过,不太了解她的为人,所以才这么肆无忌惮地无视她的声望。 “那不行,我正在追求学姐,怎么能不受她管呢!”白英挺直了胸膛,亮声回答。 包厢顿时安静了下来,欧家宝难得的露出一丝窘态,她庆幸坐在灯火的下方,涨红了的脸隐没在昏暗底下并不怎么引起大家的注意。 “高一的,”另一边正在大快朵颐的安康愤怒了,指着他道,“别晒恩爱啊我警告你!”即将升做高三党了,女生的手还没牵过,安康能不怨恨吗?吴凰安慰地给他倒了一杯饮料,安康阴霾的脸色才稍稍转霁了过来。 “就是,就是!”陆杰习惯了跟安康一唱一和了,一边吃着炸虾一边附和。 “你小孩子多吃一点营养品!”欧家宝横了他一眼。 “我快16岁了!”陆杰抗议她把自己归为小孩子的范围,“我还比三哥高呢!”这一点陆杰很得意,他变声了之后,身量也直线往上飙升,上次体检时,竟然比昝三邻高出了1cm,高兴得当天多吃了一碗饭!尽管还是一张娃娃脸,可身形颀长,俨然向高富帅的形象靠拢。 昝三邻无语,上次体检量身高时,他本来挺欣慰自己又长高了一点的,偏偏遇上了陆杰跟高承业就排在他的后头测量,测量的数字出来之后,昝三邻当时整个人就很受打击。 高承业接收到了邱粤的目光,赶忙夹了好几样菜放在陆杰的碗里,沉着脸道:“吃饭不准说话!”见陆杰要反驳,于是揉了揉他的发顶,安抚道,“要乖,听话!”陆杰才不甘不愿地罢休。 邱粤这才满意地转换话题:“我说欧学姐,你真的瞧上了小白了?这里的人中哪一个不比小白强啊?你倒是说说!”他对欧家宝的怨恨更深,好不容易终于等到欧家宝毕业,不再到体育部做电灯泡了,心里还没高兴几天,满血复活的欧家宝竟然天天跑来市一中,还因为不用上课而更有时间缠着昝三邻不放,哪给他俩独自相处的时间? “我倒是瞧得上你,”欧家宝很快就平息了内心的波动,笑盈盈地看着他,“可你不是有心上人么?” 邱粤咳了一下,认真道:“当我没说,你还是去荼毒小白吧!” 不过欧家宝的话成功地引起了大家的注意,陆杰一边咬着炸虾一边问:“姐姐,二哥的心上人是不是田心颜啊?” 欧家宝噎了一下,不过实在不应该跟未满16岁的小少年计较,把白英招过来倒了一杯啤酒,笑道:“你问问你的三哥啊,他比谁都清楚。” 昝三邻正在舀糖蒸酥酪吃,这家店里,糖蒸酥酪还是镇店之宝,闻言顿了顿,一旁的陈启亮最不喜欢的就是听到昝三邻与邱粤太过熟络的话题,似乎他俩彼此亲密无间到全然没有了私|隐,心里头一簇火苗暗起,他端着酒杯道:“大家别光顾着吃啊,都敬寿星一杯吧!” 昝三邻虽然成年了,但因为身上“酒精过敏”的标签还在,所以喝的还是饮料,大家热热闹闹地干了一杯,又天南地北地聊了起来,方才的话题早就被湮灭在觥筹交错的宴席上了。 由于明天大考,大家都不敢喝太多酒,十点半准时散了宴席,生怕休息不好耽误了考试的发挥。 盛夏的夜风徐徐地拂过每个人的脸颊,凉凉的,将荷花的幽香伴送过来,令人精神一振,四周虽然还有吵闹的声响,却因为没有了聒噪的蝉鸣,天地似乎静谧了许多。 一行人说说笑笑地回到了校门口,婆娑的树影下有人喊道:“三邻!” 那人喊的是软软的闽南话,大家都没留意,昝三邻却停下了脚步,循声看去,校园墙跟下站在一条人影,即便远处的路灯照不亮这里,昝三邻还是认出那人就是旧同学孙冠雄。 昝三邻心里一紧,本能地朝四下张望,影影绰绰走动的人群里,没有一个是昝一清。 大家见昝三邻停下了脚步,也好奇地看向孙冠雄,大多数人不认识他,邱粤却记得这人,于是招呼大家先返校,他却留了下来。 起初陈启亮也想留下来陪昝三邻的,却被昝三邻打发离去,虽然不太乐意,但见昝三邻神色凝重,也不想拂逆他的意愿,于是瞪了一眼邱粤,才怏怏地返校。 孙冠雄心里头滋生一股悲凉的情绪,他一步一步慢慢地走向昝三邻,远处的路灯那张日夜思念的脸上,梦幻一般不真实。终于站到距离昝三邻不到一米的距离,他能好好打量眼前似乎长高了的少年了,偏偏邱粤在一旁虎视眈眈,毫不客气地问:“你找他干嘛!” 孙冠雄不想理他,昝三邻却问:“就你来吗?” “你哥很忙,”孙冠雄眼睛一亮,很高兴他能主动跟自己说话,唇边的笑意不由加深了,“他叫我过来,给你送这个。”将手中的小小的两张硬片递给他。 昝三邻呆呆的看着孙冠雄手中的物件,两张薄薄的硬片承载的重量却是他难以消化的,那是去年昝一清从储物柜里取走的身份证与银|行卡,虽然昝三邻现在有了新的身份证,甚至还办了新的户口本,可突而其来的喜悦占据了他的身心,眼眸里闪现出了晶莹的光泽。 看着他闪烁的泪花,孙冠雄觉得自己的心血没有白费,其实归还身份证与银|行卡并非昝一清的主意,是他不停地在昝一清的耳边念叨没钱没身份证的人有多艰难多不容易,昝一清才渐渐缓和了怒意,响起去年原本是要给昝三邻祝贺生日的,却闹了个不愉快,于是取出了昝三邻的银|行卡与身份,交代孙冠雄,如果昝三邻还跟邱粤在一起,那就当没去找过他。 “你别跟他在一起了,你哥不高兴。”孙冠雄认真地道。 邱粤狠狠地眯起眼睛,十指捏得咯咯作响,哪来的小子,敢妄自评定他俩的感情? 昝三邻原本伸出的手定在了空中,身子似乎打了个寒颤,他收回了手,并没有取走孙冠雄手中的两张硬片。 “你回去吧,”昝三邻看向他,“就跟我哥说,没见着我。”言罢毅然决然地转身离去。 孙冠雄呆呆的看着他离去的背影,他想追上去拉住他的手,把他从悬崖的边沿上拉回来,脚步却像挂着千万斤重的铁块,挪动不了半步。 邱粤挥了挥拳头,示意他不要轻举妄动,否则拳头就不客气了,恐吓完了,才快步跟上昝三邻的脚步,与他并肩一同进入了校门。 孙冠雄看着已经失去了在昝三邻身份的方向,半晌才笑了笑,收起了两张薄片,心里不禁叹息,昝家两兄弟果然是亲兄弟,都这么倔强,却又那么的绝情,彼此不给对方一条更好的活路。 追上昝三邻的邱粤忍不住把手揽上他的肩膀,方才有那么一瞬,他真的害怕昝三邻禁受不住亲情的蛊|惑,再次陷入左右两难的抉择。 “我很高兴,”邱粤叹息,“谢谢你。”选择了我,这话太矫情了,邱粤没有说出口。 “我也很高兴,”昝三邻拭去脸上的泪痕,“我哥能记得我的生日。”他在昝家历来不受待见,更不敢奢望会有长辈们给自己过生日,去年昝一清终于记得了他的生日,亲自过来要给他一个惊喜,偏偏撞见了他与邱粤的事情…… “以后,每年的今天,我都要给你过生日!”邱粤喃喃地道,夜如此的静,誓言如此的清晰。 “好!”靠近邱粤的那只手环上了他的腰,昝三邻眉目弯弯,这是他今天最灿烂的笑容。 第126章 陌上鸳鸳 期末考时,何老师又联系了昝三邻,询问他这个暑假愿不愿意再留在十里荷花画廊工作,昝三邻很想应允下来,毕竟这份工作很适合学生兼职,虽然那微薄的收入对于现在的昝三邻来说实在不值一提,可何老师毕竟是在他最艰难的时候支援了他,于情于理,他都不想拒绝。 偏偏身边有了另一个人,需要思虑的方方面面自然也会多了起来。 昝三邻知道邱粤断然不会答应他去画廊兼职的,这个人的占有欲那么强,只恨不能全天黏在一起才好,又怎么会让自己把时间与精力花在别人的事业上呢? 果然,他用了很婉转的措词与邱粤细说时,邱粤眉毛一扬,抿着唇似笑非笑地看着他,眸子里的光芒全是危险的信息,昝三邻心里一凛,即刻意识到了现在的自己处境不太妙,本能地一边后退一边试图与他说道理:“你知道的,画廊的工作很轻松,而且有时候能碰见一些外籍老师,对于英语口语的练习是很有用的……” “是么,你是嫌弃我的口语不如他们了?”邱粤步步紧逼,冷眸盯着他的眼,“不过没关系,我有将近两个月的时间会让你好好记得我的能力有多强的!”话语末尾刻意说得暧昧情|色,昝三邻浑身颤了颤,他的“能力”自然毋庸置疑的,昝三邻有时候更希望他能收敛一二那用之不完的体力,想到那些不能宣之于口的肢体纠缠,日日夜夜抵死缠绵,脸上不由自主地爬上了一层羞涩的赧红,在邱粤的威逼之下难堪地别过了脸,知道眼前的兽王已经动了怒,识趣地不敢再有更多的举止言行刺激他,否则吃亏的永远是自己。 “现在,你还想留在画廊兼职吗?”凝视着他的邱粤丝毫不打算就此绕过他。 “我……”嚅动的嘴唇最终化作一声退让的叹息,昝三邻无奈地道,“我知道了。” 邱粤满意地点点头,嘉奖似的在他的唇上嘬了两口,又在他脖侧那点红痣上来回啮啃了几下,平复了粗噶的气息,才依依不舍地将游离在昝三邻身上极具挑|弄抚摸的手撤了回去。 “下午考完就在教室门口等我,”邱粤把唇移到昝三邻的耳畔,刻意将气息喷在他敏感的耳朵,“书本和衣服不用带,家里有。” 高二已经结束了,确实没什么必要带授完课的书本回去,而高三的教科书,昝三邻几乎也已经预习完了,剩下的无非就是习题巩固,不管是公寓还是青穰村,多的是成套的高考习题,而最好的良师益友就在身边,稍有化解不了的步骤,邱粤都会用最有效的方式让他熟记并掌握。 至于衣服,两处常去的住宅都有几个很大的衣柜,从羽绒服到内裤,乃至帽子手袜,款式几乎是每套两个码数,如同情侣装一样,因为大多时候是昝三邻先起床,他换上哪一套衣服,邱粤必然也要换上跟他一样的款式,不管别人是否看出什么端倪。 “知道了。”昝三邻恼怒地推开他唇印的施与,不管警告多少次,邱粤总当耳边风,下一次依然故我,丝毫不介意将自己划分领域的方式告诉觊觎者。 下午考完之后,很多学生又开始了新一轮的撕书祭礼,为即将迎接最为紧张的高三生涯而献出的礼花,任是谁,都有股冲动想摆脱这无穷无尽的煎熬。 漫天的纸屑伴随着沙哑的嘶吼飘荡在整个喧嚣的校园上空,靠在教室门口的昝三邻有点惘然无措地看着同窗了一个学期的同学将手中的书撕成了粉碎洒落到了楼下,脸上露出了残忍的笑容,仿佛白纸黑字都是不共戴天的仇人。 他们的对面,那栋与之两两相望的教学楼静悄悄的,毫无生气,那是专属于每一届高三学生的教学楼,每年的6月份之后,有些人从那里登上了辉煌的舞台,有些人从那里结束了卑微的生命,同一届的人,却拥有不相同的命运。 邱粤寻上来时,昝三邻看到他的发梢上沾了几块细碎的纸屑,于是伸手将它们一一拂去,眼神认真,动作却很轻。 物理课代表碰了碰同桌示意他看去,待同桌按照物理课代表的指示看去时,只见邱粤揽住昝三邻的肩膀下楼,于是问道:“怎么了?” 物理课代表想了想,还是摇了摇头,虽然方才拂去发梢纸屑的那一帧画面有点不恰适宜,可男生之间多的是类似的亲密无间举止,于是摇了摇头,怪自己嫉恨之心太大,但凡是昝三邻的一举一动,都会觉得格外的刺眼。 回到青穰村时,时间尚早,五点不到,盛夏的炽热丝毫没有消减下去,空气里隐藏着许多燥热的火焰,小半夏正抽抽搭搭地蹲在院门口哭泣,满脸都是哀伤的泪水。 “怎么了?”昝三邻吃了一惊,赶紧跑过去抱起他。 小半夏搂住他的脖子,把头埋在他的肩膀上,隐忍的哭声渐渐不受控制的大了起来,抬眼见到后头的邱粤沉着一张黑脸,小半夏下意识的收敛了哭声,然而那长一声短一声的抽噎更加敲碎昝三邻的心,他抚着小孩的后背,柔声问道:“谁欺负你了?” 正在拔鹅毛的豆腐婶赶紧站了起来,尴尬地应道:“是……是我。” 小半夏噙着泪倔强地把头扭到一边,不去看他的奶奶,显然豆腐婶说的是真的。 豆腐婶用手在围裙上搓了搓,忐忑地道,“我……把他的白鹅杀了一只,他就哭了……” 想当然了,这些白鹅还是小雏鹅的时候,小半夏就与它们朝夕相处,如今长成了大白鹅了,虽然凶悍的白鹅追着他啄过好几次,皮肤也为此破过损。可毕竟相处这么久,它们对小孩而言,是朋友,也是亲人,端午节的时候,豆腐婶就宰过一只,小半夏就曾哭得死去活来,闹了半天的脾性,豆腐婶无奈,只好随口安慰他,再也不宰它们了,可暑假一到,豆腐婶为了感激昝三邻与邱粤对祖孙两人的诸多关照,便擅自宰了一只白鹅来犒劳恩人。 昝三邻一时不知怎么安慰怀中的小家伙,只好无声地安抚他,邱粤拧着眉,觉得昝三邻太过溺爱小孩了,诚然,小孩的爱心需要呵护,但必须要及时地让小孩认清这个世界的残酷法则,不能一味的宠溺,替他们建立一所泡沫童话的城堡。 邱粤接过昝三邻怀中的小孩,动作难得的轻柔了许多,他看着小孩的眼睛,问道:“你喜不喜欢哥哥?”他指了指昝三邻。 小半夏重重地点点头,他哭得有点久,眼睛肿的像桃核,声音沙哑而黏糯:“喜欢。” “哥哥对你好不好?”邱粤继续问。 小孩继续点头,依旧抽抽搭搭地回答:“很好。” “你养的鹅,不愿意给哥哥吃吗?”邱粤开始将主题引出来。 “不是……”小半夏痛苦地皱着眉,他不明白都是喜欢的两者,为什么要存在不可调和的矛盾,心里一急,看着昝三邻,眼中的泪水汹涌而出,大声哭道,“哥哥可以吃……” 昝三邻心有不忍,小孩天性善良纯真,怎么可能衡量得清楚人类对家禽的“冷酷”,却只是对亲人的温情。 “它们这辈子是鹅,被你哥哥吃了,下辈子投胎变成人,就会像变成像你哥哥这样的人,你不喜欢吗?”邱粤话音一转,如是编设。 小半夏眼珠儿睁得大大的,噙着的泪还挂在眼眶里,人却高兴起了,追问:“真的吗?” “当然!”邱粤嘿嘿笑着,当然不可能是真的了!这个世界上为此一人叫昝三邻,不管几生几世,都不可能有跟他一样的人存在。 “奶奶,还有两只大白鹅,你也要杀给哥哥吃!”小半夏挣扎着从邱粤的怀中跳下去,奔到昝三邻的身边,朝他伸开手,昝三邻果然抱起了他,在他湿漉漉的脸上亲了一口。 豆腐婶佩服地看着邱粤,读书人果然厉害,三言两语就把她觉得棘手的问题解决了! 邱粤笑嘻嘻地走上前,丝毫不顾及豆腐婶就在旁边,涎着脸道:“我厉害吧?奖励一下我呗!”右脸送了过去,期翼能得到一个吻的赏赐,哪料昝三邻看也不看他一眼,抱着小半夏径直回了屋,只留个后脑勺给他。 却是在邱粤看不到的地方,嘴边偷偷勾起了一丝笑意。 大概是哭了大半天,小半夏吃过晚饭不久就斜斜地靠在昝三邻的怀中睡着了,豆腐婶要来抱他去睡,昝三邻笑道:“不碍事,我跟他一起睡。”期末连考了两天,高度集中的精神渐渐松弛了下来,昝三邻也觉得有点困了。 邱粤危险地眯起眼睛,一语不发地走过来,从他的怀中夺过了沉睡着的小孩,径直上了二楼,将兀自睡得香甜的小孩送去了客房。 豆腐婶赶忙回厨房做善后工作,离开了是非之地。 昝三邻摇了摇头,看到了邱粤在二楼里朝他勾勾手,暗示性的动作再明显不过。 昝三邻脸色一红,浑身起了一股莫名的躁动感,他拿起电视遥控器,手指微微颤抖着摁下了关机键,声音消逝的那一刻,他依稀能预感到了接下来要发生的事情。 他不是一个扭捏的人,即将要跟邱粤走出的这一步也早在他的意想之中,只是真的要踏出这一步,依旧觉得整个人如坠云雾之中,梦幻而迷离。 他缓缓的走上楼,一步一步朝邱粤走去,脚下每跨出一步,浑身的血液沸腾得更凶猛。 楼上的人显然也与他一样,原本戏谑的眼神渐渐炽热起来,昝三邻听到了他急促的呼吸,脸上的火燃得更猛烈了,砰砰的心跳声仿佛要破膛而出,四肢突然虚软乏力起来。 当那只熟悉的大手握着他的手腕上,昝三邻明显地察觉出了手心炽热的高温与湿润的汗渍,他知道,即便两人已经纠缠过无数个夜晚,可当真正要鱼水交融之际,这个人,也跟自己一样既兴奋又紧张。 被邱粤拉着跨入卧室的那一刻,昝三邻甚至不敢看他一眼。 门被重重的关上,还上了锁,静谧的空间里,只有两颗年轻而火热的心在怦然跳跃。 被钳制的手腕忽而一紧,他跌入了一堵宽阔坚硬的胸膛里,嘴里还来不及呼出什么声音,邱粤早已难以抑制腾升的欲|火,俯下了身,攫走他颤抖的唇瓣,阻遏了他全部的话。 点燃星星之火,势必成为不可抑制的燎原大火。 第127章 陌上鸳鸳2 与上湖村一样,青穰村每到晚上八|九点的时候,几乎家家户户都已经栓紧了门户爬上床睡觉了,鲜有一两盏明亮的灯火亮起,那也是村里习惯熬夜的小年轻所住的屋子。 村里偶有起夜或者失眠的人总能擦觉村口那栋刚卖了不到半年的三层楼房里总有昏暗的灯火一直亮到黎明,乡村人质朴,一边心疼所耗的电费,一边埋怨怕黑的年轻人不好好呆在城里,跑来乡□□验什么农村生活呢! 却哪知道那间亮着昏暗壁灯的房间里,隆起的被褥下,有两具年轻的身体正抵死纠缠,赤|裸相对,正做着甜腻的*情|事。 一声淫|糜而难耐的呻|吟划破了卧室的宁静,一张满是湿漉漉满汗渍的脸从被褥下钻了出来,微微张着两片被啮咬得红肿的唇瓣,抖动的两片唇瓣战栗着,依稀溢出了求饶的低喃。 “呜……你……饶了我吧……”昝三邻大口地喘着息,毕竟是处子之身,方才经历了那种没有尽头的疼痛之后,才渐渐有了舒服的感觉,知道这个人又想再索求一次,却牵起了痛感的回忆,微蹙的眉尖不知在隐忍着什么,眼睛眯起了一条缝,睫毛上下轻颤着,渐渐聚拢了一层密密的水汽,仿佛一眨眼,水汽就会滚落睫毛,沿着脸颊滑落下去。 被褥被人掀开,伏在他胸口作乱的邱粤不悦地支起身子,一手捏住他的下巴,极具情|色的在他光洁的下巴来回蹂|躏了几下,才俯下身子,以吻封缄。 知道不满足上位者的情|欲,今晚是不可能就此罢休,昝三邻顺从地伸出舌尖,与他唇舌濡沫,直至胸腔里的空气告罄,邱粤才松开了对他的攫动,嘴边是得逞的微笑,他满意地伏在怀中人的耳边,粗重的呼吸喷在他湿润的耳瓣上,染了情|欲的声音沙哑而炽热,烫得昝三邻有一瞬思维陷入空白中。 “才刚刚射了一次,根本就不够呢……”邱粤低笑着,恶意地用那处依旧坚硬肿胀的物事摩挲着昝三邻的大腿内侧,另一手抚上他的胸膛,肆意的钳住突出的那一点,来回不断的折磨着那颗豆粒。 昝三邻被他撩拨得意识渐渐陷入混沌之中,红通通的身子再次软绵绵地瘫倒在床上,嘴里无助地喘着呼吸,几句斥责的话好不容易才说出来:“你……你怎么又……啊嗯!” 一滴泪终于从睫毛出滑落下来,敏感的身子清晰地感受了后|庭秘处又进去了两根手指,整根没入再蛮横地搅动,重复拔|出肆意地撞击着某一点,明明如此的痛楚难堪,偏偏被他熟练的刮搅,附近的幽□□|口竟然分泌出粘稠的水液…… 搅动的手指自然能碰到那些泌出的液体,邱粤幽暗的眸子倏忽更黑了,呼吸突然加剧,额上的青筋也纷纷绽立了出来,拇指装作不经意中触碰了湿漉漉的那处,耳旁又听到昝三邻舒服的呻|吟,像在呼唤自己的那根孽兽与之亲密接触,于是忍无可忍地分开他的双腿,跻身正欲顺从天命,一举再夺下这处的初次。 “不……邱粤……”昝三邻觉察到了他的意图,被分开的大腿下意识地合拢起来,染了情|欲的瞳眸瞬间恢复了清明,双手本能地推挡着他的胸膛,含嗔带怒地瞪着他,拒绝的意味不言而喻。 “好吧,先欠着……”邱粤深深地呼出一口气,他擦了擦满额的汗水,为自己的失控而懊悔,怀中人将身为男孩的贞|操给了自己,确实不该再贪心,同一夜中还要再夺走那处属于女性的贞|操。 “不过,你的这里……得我喊停才行!”邱粤咽了口唾沫,将坚硬的婪兽纳入他的后|庭,浅浅的抽|动了几下,适应了穴|口的干涩之后,才遽然将凶猛的巨兽深深地撞入他的体内,轻车熟路地一没到里面最为柔韧的深处。 “嗯!呜!”昝三邻难受地闭合双眼,脑海一片空白,今晚初次被拜访飞那一处的痛感还没有消除,这回又在骤然间纳入如此之大的孽|根而吃痛地收缩起来,紧紧地箍着那根阳刚,偏偏体内深处的□□感一丝一丝地蔓延开来,带着渴求的空虚一而再地吸住拜访者,顿时令他羞耻万分,一边扯过旁边的枕头覆盖在脸庞,一边溢出难以抑制的吟哦。 邱粤狠狠地喘了几下粗气,幽深的瞳眸敛沉着,满是汗渍的双手捉起昝三邻的肩膀猛烈地抽|动起来,摆动的腰杆狠狠地抽|插着,失控的力道很大,仿佛要将怀中人揉进自己的驱壳与之交融在一起。昝三邻全然没了思维,失神的手狠命地抓着覆在脸上的枕头,苍白的手指深深的掐进了枕间,将枕头揉成了一团惨兮兮的麻团。 啧啧有声的糜|乱之音响彻一室昏暗的房间。 在这之后,尝过了情|欲美妙滋味的两人虚掷了许多光阴在这上头,日里夜里常常一发不可收拾就要关门如此这般的再沉浸一回情|爱,小半夏也常常狐疑地徘徊在主卧室的门外,他不明白明明昝三邻教他写字教得好好的,邱粤突然就凶巴巴地把昝三邻抓走了,进了房间要等上大半天才能再看到他的哥哥。邱粤出来时,有好几次就看到小半夏蜷缩在卧室的门口地板上睡了过去,乡下夏日的风很大,通道的风吹起小孩浓密的头发,得到餍足的邱粤每每就会难得的勾起一丝笑意,小心的抱起睡着的小孩去了客房。 时间流淌得如此之快,两月的酷暑假期已经过去一大半时间,昝三邻也已经能将考高的模拟试卷做到了极高的分数了,而这期间,小半夏除了掌握了一些汉字之外,还能念出几个常见的水果的英文名字了。 而这期间,被邱粤任性收购的田地也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一笼又一笼的花圃在几个外来农工的劳作下渐渐形成了雏形,月季、百合、郁金香……这些听着就觉得娇滴滴的花儿也就算了,毕竟城里人都喜欢小资情调的花花草草,可种上随处可见的益母草是什么意思? 本地的村民听说了要把肥沃的土地改作非常不适用的花圃,虽然拿走了出售的土地钱,然而骨子里还留有小农的经济意识,个个痛心疾首,看着世代耕耘过的土地被年轻人这般践踏,心里总是不舒服。起初也只是一两个借豆腐婶的口把意见传达给购买者,后来见果然又五分之一的田地分出来种上农作物了,个个觉得购买者孺子可教,能听进自己的良言,心里一高兴,就亲自上那栋宅院找上主人家聊桑麻之事了。 昝三邻是农家子弟,由小就下地干活,对农作物的习性掌握得并不少,而这些没有迁走的村民,大多是子女在外勉强度日,不能将自己接去享清福,他们的年事也渐高,难以承受农事的艰辛,所以才把手中的田地卖出一部分,观望了几个月之后,见购买者似乎有宏图大展,反正闲着也无聊,就去传授自己的农事知识,哪知道跟昝三邻一攀谈,觉得这少年不仅尊老敬老,对五谷杂粮还知之甚多,不像空有外貌与钱财的无知小儿,心里有说不出的喜欢,所以一有空就跑来找昝三邻攀谈。 于是他们勾画的蓝图渐渐实现了,划出种农作物的田地里,很多种上了季节性的五谷杂粮,青穰村许多年没有耕种的稻谷也种上了,看着水田里郁郁葱葱长势非常好的秧苗,老农们心里别提有多感叹了。 两坐山头里除了种上粤地常见的果木,还引进了台湾青枣,种的不多,却顾了专人来打理,只因有一次昝三邻一口气吃下了三斤大青枣,吃得意犹未尽,于是邱粤就惦记上了,托王南给订购了百来株就种上了。 而最让老农们担忧的是,山头上竟然还有几头闲置了的水牛在悠然的吃草甩尾巴,青穰村丢荒了的田地很多,原本很多老人闲着无事也想放放牛赚赚钱,不想却遇上了盗窃贼。 起初是一两户,后来几乎家家都丢东西,显示是被盗窃贼惦记上了。盗窃贼半夜扒进老房里偷钱偷东西,也偷狗,更偷牛,那些没有迁走的人家,几乎每户都遭过殃,有的人家还不止一次被小偷光顾,每次出事,每次报警,警察到来之后,除了让他们好好看管自家东西再也没别的更有效的法子,毕竟警力有限,盗窃贼又不定时造访,村里头也没有安置摄像头,没有圈定的嫌疑人,警察很难立案调查。 自从村口移植来了数十株桃花,购买者雇请了两个本村的壮汉日夜看顾之后,盗窃贼再也没有摸回青穰村犯案了,可是不怕一万就怕万一,青穰村这么大的变化就是购买者改造的,钱财肯定是取之不尽的,难免不被那些盗窃贼惦记,这绝对是一大隐患,不得不防! 邱粤早就从豆腐婶的口中得知了青穰村的情况,早已经出动了丁叔叔揪出盗窃贼了,果然民间就有民间的方法,花圃划分了之后,那几个盗窃贼组成的团伙也被丁叔叔找了出来,并设法让他们落网,警察只道无意中捣毁了一个盗窃团伙,哪知道是有心人刻意为之的。 当然这些事情邱粤不会张扬出去,他只需要按照昝三邻的意愿行事就行,现在的农事大多都用机器犁田耕地,可昝三邻觉得一个村子里没有一头牛实在不像农事兴旺的村子,所以邱粤就购买了几头水牛散放在山头。 本来他还想在山头散放几窝母鸡带雏鸡过去的,昝三邻却说山里头的毒蛇多,容易吃掉雏鸡,也会吸引更多的毒蛇过来,邱粤才罢休,按照他的看法,最好放养多一点母鸡,昝三邻月事疼的时候可以抓来炖云母草滋补一下身子。 因为常常会去花圃菜地里溜达,昝三邻脸上好不容易白回来的肤色又黑了一圈,他本人不在意,而邱粤又是觉得他怎样都好看的,除了禁止他大中午外出暴晒之外,其余时间倒不怎么约束他的活动范围。 常常跟在昝三邻身后的小半夏也同样黑了一圈,只是小孩每天都要在外头上奔跑几回,晒黑了还真没谁留意,只是身体健壮了不少,倒是引起了昝三邻的注意,心里很是欣慰,想到当初那个被同伴欺负得躲在草丛里的小孩能健康成长,就没由来的心生喟叹。尤其是看到曾经欺负小半夏的那些村里头小孩现在都露出既想亲近小半夏又对自己与邱粤有所忌惮的模样,就滋生更大的感触。 如果他不曾到来青穰村,那么现在的小半夏又是怎样的光景? 昝三邻不敢细想,每每这个时候,他就会抱起小半夏,掂了掂他的重量,听着他肆无忌惮的咯咯大笑的童音,满意的在他的脸颊上印下一个轻吻。 然而这种时光静好的田园生活却在这一天早上被打破了。 这天,昝三邻还在床上睡得迷迷糊糊,暑假里,他的生物钟严重受到邱粤的干扰,原本六点就会醒来,现如今不到十点,是根本睁不开眼睛的。 虽然是小楼房,但乡村的房子没做什么隔音,呆在卧室里常常能听到远处的狗叫声,或者是哪一家妇人骂小孩的声音,偶尔会听到院子里母鸡受惊吓时发出尖利的叫声。 “好吵!”昝三邻嘟囔着,眼睛却因为昨夜又被邱粤摁着捣弄到下半夜才得到休眠而睁不开,可耳旁连二连三的嬉闹声传来,总在他沉入睡梦时,那窜窜欢乐的笑闹声又跑来对他耀武扬威。 邱粤支起了身,看了看床柜上的时钟,九点半不到,冷冷的瞳眸闪烁出狠厉的光芒,他把早安吻烙上昝三邻的唇瓣,轻声安抚道:“很快就不吵了,你再睡一会儿。”他下了床,换好了衣服,才沉着脸走出了房间。 (大家要做个含蓄的乘客,不要在评论上留下蛛丝马迹啊嗯……这个时候心照不宣很重要嗯……) 第128章 郁闷的事儿 昝三邻再次醒来时,时钟差不多指向11点了,他懒懒地打着呵欠关了空调,套上了件丝质睡袍遮住了一身的旖旎情|欲,拉开了厚重的窗帘,室外晴空如洗,一只燕雀俯冲而下,大概是落到院子里与那只带雏鸡的母鸡争食去了。昝三邻微笑着着推开了阳台的门,迎入了暖暖的熏风,释去一室的风情缱绻的淫|糜气息。 一只勤劳的蜜蜂嗡嗡的落在阳台上那株盛开的珊瑚花上,张着翅膀躲在花丛里探头探脑的打量着沐浴在阳光下笑得很暖心的人。昝三邻素来喜欢蜜蜂,不由伸出一根指尖靠近它,那只蜜蜂惊忙的展翅而起,却并未飞走,在花卉前盘旋了几圈,小心翼翼的靠近那只毫无恶意的手,犹豫着落在昝三邻的指尖探索了一阵,大概没嗅出花粉的味道,便展翅嗡嗡飞走,隐没在了院子篱笆边的花丛里。 昝三邻在阳台前逗留了片刻,想到午饭后还要去村口桃的林蜂箱收一笼蜜回来,于是便转身去盥洗室沐浴洗漱,出来时已经换上了t恤与休闲裤,开门时,小半夏连同那只喜洋洋玩具一同滚了进来,想是靠在门口坐了好些时候了。 “摔疼了吗?”昝三邻又好气又好笑,连忙去抱他,小半夏非常黏他,几乎自己去哪儿,他都要跟着,有一回夜里做了个噩梦,醒来便不声不响地蜷缩在主卧室的门口,待豆腐婶一早醒来发现床畔空荡荡的吓了一跳,寻来时,小半夏已经在过道上睡着了,到底是小孩,受了梦魇的惊吓,又吹了一夜的过道风,当天就咳嗽不止,眼泪鼻涕横流,去了医院打了针,小孩窝在昝三邻怀中再也不愿离开,于是当晚邱粤被赶去了书房睡觉,他抱着小半夏在主卧室里睡了一晚,次日醒来才发现邱粤不知何时摸了回来,躺在他的身后,抱着他的腰身时,还嫌弃地将小孩推理了昝三邻的怀中。 虽然次日昝三邻还是被小孩传染了病菌,不过自此之后,他俩只要是纯睡觉就一定不会锁上房门,为的就是小孩半夜醒来时,不必躺在过道上再吹一夜的冷风。 昨夜他与邱粤确实又云雨翻浪了一宿,可邱粤早就起床了,怎么就把小孩漏在门口呢?看着小孩眼睛里储藏的泪痕,昝三邻心里一紧,又是心疼又是怜悯,想起了早上那通违和的吵闹,眉尖不由蹙了起来,那样张扬肆意的笑声,显然不可能是怯懦的小半夏制造出来的。 抱着小半夏下楼时,邱粤在坐在沙发上看电视,见到了他,嘴边荡起笑意,朝他招招手。昝三邻顺从地坐在他的身侧,眼睛却询问性的看着他。 邱粤耸耸肩,朝厨房的方向瞥去一眼,昝三邻循着望过去,才发现厨房门口扒着两个小孩,两双眼睛滴溜溜的打量着他。 “他们是谁?”昝三邻吃了一惊,问邱粤。青穰村的小孩都惧怕邱粤,不敢踏入这个小洋房的院子一步,扒着厨房门的两个小孩长得挺不错,脸上既红润又干净,实在不似乡下的小孩那么壮实黝黑。 “他哥他姐。”邱粤掐了一把小半夏渐渐长肉的脸颊,哼声道。 昝三邻咦了一声,他似乎是听过豆腐婶说过小半夏的上头还有一对健康的哥哥姐姐,正因为如此,他的父母才不愿意浪费钱在有缺陷的儿子身上。 豆腐婶听到了客厅的声响,从厨房里走了出来,低眉顺眼地道:“三子,饭做好了,现在上桌吗?” 昝三邻点点头,挠了挠小半夏干瘪瘪的肚子,笑道,“饿了么?吃饭好不好?” “嗯!”小半夏咯咯笑着应了声。 “开饭吧。”昝三邻对豆腐婶说。 豆腐婶看了看昝三邻,招手让扒在厨房门口的两个孙儿过来,对昝三邻道:“三子,这是我的大孙女媛媛,这个我的孙子龙龙,”低头揉了揉两个孙子的头发,道,“快叫哥哥!”她很是惴惴不安,自己的儿媳妇擅做主张带回了这对孙儿,说暑假大人要加班,没时间照顾两个小孩,天天锁在家里也不是个事,就带小孩回乡下跟着奶奶过一段时间…… 豆腐婶哪儿知道,她偶尔跟儿子打电话时透露了现在的状况,也说了邱粤与送小半夏去读书的事儿,她那位聪明的儿媳就一计上心头,自家的两个大孩子比小儿子聪明得多,长得也比小儿子好看,把两个小孩弄回乡下,一定能讨得那两个败家子的欢心,到时候缴学费缴到大学甚至博士也不在话下,瞧瞧他俩在青穰村的大手笔,绝对是土豪无疑了,也许还会给孩子送房送车呢! 她的如意算盘豆腐婶怎么会知道?豆腐婶只是不明白往年也没见儿媳妇这么强势的把这对孙儿孙女塞给她看管,她是有时间带小孩,可这对孙儿对她又不亲厚,一点也不听她的话,而且还会欺负小半夏,一回来就嘲笑他是丑八怪,还抱着这么幼稚的喜洋洋玩具,实在太无知了!于是扯过小半夏手中的玩具扔来扔去,她怎样也制止不了,刚要拿竹条教训他俩时,邱粤就下楼来了,只一个眼神,就吓退了那对调皮的孙儿,小半夏这才哭哭啼啼地捡回了玩具,抱着它一溜烟的上楼去了,不用说,当然是去找昝三邻了。 “哥哥好!”两个小孩乖乖巧巧地喊道,滴溜溜的眼睛好奇地投在昝三邻的身上,这么好看的哥哥,他们还是第一次见到,比电视上的明星还要好看,心里生出了一份想要亲近的念头,偏偏这个好看的哥哥竟然抱着他们都嫌弃的弟弟,虽然丑弟弟做过手术,可唇瓣的缝合度又不是天|衣无缝,难道他看不出来吗? 昝三邻微微皱起眉头,眼前的两个小孩长得灵气动人,模样确实比小半夏好看得多,可不知为什么就是喜欢不起来,大概是今早小半夏噙着眼泪无助而孤零的样子还深深的烙印在他的脑海中吧,这样的小孩,就算长得再好看,昝三邻也只会觉得不踏实。 邱粤见昝三邻蹙眉,便对豆腐婶道:“吃完饭就把人送回去吧。” 豆腐婶连连称喏,邱粤只说把人送回去,却没说是送回s特权孩子父母的身边,还是送回豆腐婶在青穰村的家,那个家虽然很破败,但还能住人,院子也足够大,村里头也有几个与他们同龄的小孩,一起玩倒也不寂寞。 果然,昝三邻的预感很准,第二天吃早饭时,媛媛梨花带雨地跑到他的跟前,大颗大颗的眼泪从白皙的脸颊上落下,哭腔异常的悲怆,似控诉更似哀怨:“哥哥,我会很乖的,给我住在这里好不好?奶奶的家好黑,有好多大老鼠,我好怕……” 昝三邻无语了,豆腐婶的屋子他是去过的,三间大瓦房,四面都通风,不可能会有多黑,除非晚上不开灯,至于老鼠,乡下家里地里都少不了这生物,但几乎家家户户都养有猫,那些迁移走了的人家,没把猫狗带走,前些日子那些流浪狗被盗窃贼偷走了,可流浪猫还在,每到夜里都能听到一两只猫的□□|声,老鼠再无法无天,也不敢成群结队地出来吓唬她吧? 不过将近十岁的小姑娘跑在他的跟前哭,昝三邻也不是无动于衷的,心一软,也便应承了下来,到底是女孩子,禀性再恶劣,也不可能会坏到哪儿去。 媛媛住进来,龙龙自然也跟着过来,二楼只有两间客房,原本豆腐婶跟媛媛睡一间,龙龙跟小半夏睡一间恰恰好的,偏偏小半夏不肯回房间一步,揪着昝三邻的衣角再也不愿松开。 邱粤脸色铁青,他想把小半夏丢回给豆腐婶,可看看人家将近十岁的半大女孩,而八|九岁的龙龙都高过她了,总不能让这俩姐弟同睡一室吧。 一楼的杂货间旁有一间挺大的空房,可惜已经改为了运动室,一些运动仪器也摆在里面,不过其中有一张懒人床,能睡一人,但龙龙死活不愿意去那里睡,说一楼就他一人,运动室又没有洗手间,晚上他起夜会害怕。 二楼跟三楼都有一个书房,不过三楼是禁地,有一个小半夏踏足已经够了,他俩可不想那对姐弟也来凑热闹,偏偏二楼书房摆了很多资料书,一些简单的物理与化学实验仪材也摆在里面,大人住还好,可小孩一个不小心,确实容易出事。 最后还是邱粤被牺牲了,住进了三楼的书房,不过当晚他还是摸回了主卧室,还是侧躺在昝三邻的身边,一只手臂霸道地环在他的腰间,将他紧紧的锁入自己的怀中。 这之后的几天,那对姐弟俩在豆腐婶的再三叮嘱之下收敛了任性的脾性,可日子一久,终究是遮掩不住,露出本来的面目。 那晚昝三邻在房间里一边背英语单词,一边教小半夏写字,邱粤负责在旁边干扰他的进度,正与他斗智斗勇时,一楼里又传来了那对姐弟的争吵声。 媛媛尖利的声音:“你这个电视剧白天会重播,我的这个节目不会重播,你白天再看会死啊?”她追的是一款明星真人秀的综艺节目,期期必看,在s特区时,抢电视看,龙龙从来就没有强=抢赢过她。 “白天你又会看别的节目,哪一天是给我看的?”龙龙愤怒地指控她的霸道。 乡下的夜晚本来就安静,那对姐弟一闹,远处的狗也跟着吠了起来。好在这栋小洋房建在村口,除了豆腐婶的那间瓦房,其他户人家都住得比较远,即便他们听到了小孩的吵闹声,也大概只会嘀咕几句,不可能跑过来警告。 姐弟俩大概是一语不合,他们先是大声吵架,继而打闹起来,不知丢了什么东西在地上,有瓷片碎裂的声音,豆腐婶怎么喝骂也没能遏制他俩打闹的喧腾声。 昝三邻皱了皱眉,踢了踢邱粤的小腿,示意他下楼去主持大局。 邱粤哼了哼,有点不高兴了,觉得昝三邻对他有点“呼之则来挥之则去”的随意,再看看小半夏的待遇,夹菜还会给他剔骨,半夜还会被他盖被子,早上还会叫着回来穿上鞋子再出去……越想越郁闷,不比不知道,自己在他的心目中,根本还没有小半夏重要! 显然觉得自己不该吃这个小屁孩的醋,邱粤狠狠地在昝三邻的脖侧下吮了一口那颗红痣,这才出了房门,脸色立即布上了一层黑云下楼去。 果然不一会儿,楼下再也没有了声响,昝三邻听到了那对姐弟俩回二楼房间的声音,他不由噙起一丝笑意,对小半夏讲解了几个汉字的意思,邱粤却还没有回房间。 再过了半个小时,小半夏已经有点撑不住困意了,昝三邻带他去洗漱,哄着他上了床,邱粤竟然还没上来。 小孩中午没有午睡,傍晚的时候又奔去了菜地摘了鲜嫩的菜心回来,这会儿想是累极了,眼皮打着架,很快就睡了过去。 昝三邻调好了空调的温度,给他盖上被子,才蹑手蹑脚地下楼去,一楼有电视细微的声响,邱粤坐在沙发上,盯着屏幕看得津津有味。 “看什么呢?”昝三邻奇怪地问,邱粤跟他一样不太喜欢看电视剧,他顶多看央视9的记录片,邱粤大多是看财经新闻,这个时间,早就没什么财经新闻可看了。 “过来……”邱粤一把扯过他的手,让他坐在自己的怀中,手就不老实的抚摸上了。 “喂!”昝三邻抗议,眼睛不自觉地瞟向厨房的方向。 “没人在!”邱粤的声音粗噶起来,呼吸陡然急促,咬住了昝三邻的唇瓣便不依不饶地吸|吮起来。昝三邻也动了情,毕竟尝过了情|欲的滋味,身子早已食髓知味,想靠个人的坚韧耐得住欲|火折磨,身子却是不争气的先投降了。 衣料摩挲间,昝三邻突然顿住了,身子僵硬地微微颤了颤,他听到了身后的电视那里传来的对白:“我陈蒨就是要娶你韩子高为皇后!” 虽然欲|火烧得正旺,邱粤还是觉察出了昝三邻在惊悸发抖,炽热的眼神倏忽闪出凌厉的光芒,狠狠地四处搜寻,没有半个人影,这才敛了敛气势,柔声问昝三邻:“怎么了?” “回……回书房吧……”昝三邻把脸埋入他的胸膛,耳边除了邱粤低低的笑声,还有电视的对白:“你疯了?陈朝律法绝不会允许你这么做的!” “哪条律法不允了?朕立刻下旨叫人改了!来人——” 电视的音响到此结束,邱粤丢开遥控器,一把抱起昝三邻,双臂掂了掂重量,皱眉道:“一点也没有重到,明天叫豆腐婶杀一只鸡给你吃!” 不适的失重感之后,昝三邻才发现自己已经被邱粤横抱在他的怀中,他有点难堪地把头埋在邱粤宽厚的胸口里,大概因为电视已经关了,惊悸的情绪也渐渐褪了下去,心里却没由来的有种欺瞒的罪恶感。 不知就里的邱粤又低低地笑了起来,满脑子都是该怎么将怀中羞赧的昝三邻如何办了念想,用什么姿势他才不会抵抗,或者先挑|逗得他忍无可忍,然后哭着喊着求自己这样那样了他……光是这样想想,邱粤就已经欲|火焚身了,抱着昝三邻急促不耐地直奔三楼的书房。 第129章 通话记录 因为怀揣心事,昝三邻无法像以往那样睡得很踏实,他睁开眼睛的时候,枕边人呼吸匀称,依旧在沉睡,室外明亮的光线打在厚重的窗帘上,照得室内昏昏暗暗的,即便光线再弱,昝三邻依然能清晰地勾勒出邱粤英俊的五官轮廓。 他怒时,会拧起好看的眉毛,他使坏时,唇边还会勾起一个痞痞的笑意,他坚定立场时,也并不太喜欢以理服人,而是直接用武力值决定胜负…… 昝三邻能想象的到,倘若这个霸道的家伙知道了自己也参演了那部历史电视剧,大概会先懊恼自己未能好好地给予他安定的生活,继而一定会不计后果地买断那部电视剧的播放权,可那么大的制作公司,那么多的合作演员,他要花多少钱才能销毁它? 心里不断地安慰自己,邱粤虽然表现出对那部历史电视剧有了极大的兴趣,但不见得会继续追看,毕竟田间芝麻绿豆的琐事都要他做决策,他烦不胜烦,开始跟丁浩然要人了,一旦来了个擅管农事的人,邱粤空暇时间又充裕起来,或许又惦念起那部鲜感兴趣的电视剧也说不定,得想办法转移他的注意力才行。 正思索间,床柜上的手机震动起来了,邱粤翻了个身,睡意朦胧地要去抓吵醒他的元凶,昝三邻率先探手去接过了手机,挂断时看到了屏幕上现出的是金鑫的名字,又见邱粤睡了过去,想着金鑫与他也算交好,于是蹑手蹑脚出了阳台,回拨金鑫的电话。 “老大,你终于接电话了!”金鑫在那头激动地大吼。 “是我……”昝三邻想到金鑫跳脚的滑稽模样,唇边不由泛起一丝浅笑。 “我去……”显然金鑫也听出了是昝三邻的声音,惊喜地道,“昝三邻!我找的就是你!”他继续念叨道,“老大终于舍得把电话给你了?哎!找到你真不容易……” 暑假伊始时,昝三邻还会与502室旧舍友联系一二,或用聊天工具,或直接通电话,某次与陈启亮多聊了十分钟,手机就被邱粤没收了,那之后便没再使用过手机,因为他本人也不依赖手机,所以过去了这么久,居然一点也不觉得手机的重要性。 听完金鑫的一通念叨,昝三邻才问明他的来意。 原来有人想要到市一中做慈善建筑,修建一栋活动室大楼供各社团发展,校方将此人尊为上宾,召还昝三邻回校招待贵宾云云。 昝三邻皱了皱眉,即便金鑫语焉不详,他也听出了端倪,他又不是外联部的成员,就算学生会再缺人,也不可能让自己去接待这么重要的慈善家! “你不说清楚,我可要挂电话了。”昝三邻淡淡的说。 金鑫思量了片刻,才无奈地道:“其实校方是想打亲情牌,那个慈善家是你旧同学的哥哥,也不知是谁泄露给学校知晓的……” 昝三邻头皮一麻,赵嘉楷的模样便跳出了脑海,依稀就在眼前,正摘下那副无框眼镜,似笑非笑的冷睇着自己。 七|八点的酷夏,阳光足够刺眼,昝三邻却打了个寒颤,电话那头的金鑫继续道:“虽然蓝老师至今还没联系上,不过502室的其他人也都联系到了,个个都愿意去接待你那位旧同学的哥哥,就差你一个了。” 昝三邻一怔,稍稍松懈下来的心又是一提,不是赵嘉楷,竟然是袁天善! 他对袁天善残留的记忆不多,只记得他是个绝美的男子,留着长发,眼角眉梢全是冷峻的气息,偏偏袁天哲很讨厌他的哥哥。 袁天哲这个名字闪过心头时,昝三邻又一阵出神,即便只认识了几个月,这个人的存在依旧很强烈,袁天哲话不多,偶尔还很沉闷,却是个仗义的人,替他教训宋俊楠,与他一同去买教师礼物,所有的事情皆历历在目。 502室曾探求过袁天哲失踪的缘由,却求而不得,他甚至有过一瞬想通过赵嘉楷从袁天善的嘴中得到袁天哲的确切消息,最终又不了了之,如今终于有机会亲自问他了,又有一股不真实感,不知道是袁天善不可信,还是时隔如此之久,再深情厚谊的感情也会随着时间的推移渐渐消退,直至了无痕迹。 就像陈启亮对袁天哲的念想,起初担心得寝食难安,如今还不是依旧过得快快活活,并没有因为偶像的退学而消沉了意志,轻慢了日子。 好不容易有机会从袁天善的口中得到袁天哲的消息,昝三邻无论如何也不愿错过,问明了袁天善约见校方的时间,居然就在明天,时间虽然略显紧迫,他还是一口应允了下来。 结束了通话,手机自动跳回了通话记录的页面,前面两名分别是阿伟与欧家宝,阿伟是每天都要送新鲜的食材过来,至于欧家宝,昝三邻是知道的,每隔一两天就会打来一通电话,虽说找的是自己,但邱粤往往一看是她的来电,就直接掐掉,懒得听她啰嗦。 排在第三的是个未具名的号码,却是昝三邻孰能诵背的号码,昝三邻能记住的手机号码只有两个,除了邱粤的,便就只有昝一清。 那确确实实是昝一清的号码,通话记录上显示的是5天前,昝三邻本不想窥探邱粤的秘密,可对方是与自己有血缘羁绊的哥哥,他怎么可能做到无动于衷呢? 手有点抖动地翻开那个号码的通讯记录,邱粤的这个号码是个新号,旧的手机号码早被邱湘注销,而手机上呈现的与昝一清最早的通话记录是在7月7日,期末考试的那一天,也是他生日之后的第二天。 通话时间很长,有32分钟之久,也不知他俩说了什么,第二次通话记录是8月初,通话时间只有不到3分钟,再之后便是5天前,通话时间稍微长了一点,足有一刻钟。 昝三邻知道邱粤有一批可随意调动的人手,他没有刻意隐瞒自己,但也从不在自己的跟前对那批手下指派命令,手机响时,他常常会躲开自己去接电话。 他可以不过问邱粤与别人的通讯内容,可如果是昝一清,他没法做到忽视。 思虑了片刻,他便折回了卧室,爬上了床,头拱上邱粤的胸口中。 邱粤是个浅眠的人,他先前被手机的震动吵醒过一次,这回昝三邻刚爬上床,他就已经醒来,大掌抚上怀中人的发顶,指尖穿梭他的发丝间,轻轻揉着揉,笑问:“谁的电话?” “金鑫的。”埋在他的胸口上,昝三邻的话有点不清晰。 邱粤却听明白了,觉得金鑫没有一点危险,随意地问:“他说什么了?” “他让我回校,跟陈启亮他们一起去招待袁天哲的哥哥。”昝三邻毫无保留的告知。 “袁天哲?”邱粤揉发的动作凝滞住了,惺忪的眼睛眯了起来,眸内狠厉的光芒一扫而过,慵懒的语调一变,沉声道,“我不准你去!”袁天善是个多么棘手的人,他比谁都清楚!不管袁天善的目的是什么,他也绝不会让昝三邻去面对这个危险人物。 这是意料之中的结果,昝三邻决定先不与他争执去与不去的问题,他从邱粤的怀中支起了身子,拿过手机,滑开与昝一清的电话通讯记录页面上,问道:“你跟我哥谈了什么?” 邱粤看着那个未具名的号码有点惊讶,显然他没想到昝三邻会记住了那11个数字,神色有点尴尬,清了清嗓子道:“没聊什么。”起身要去夺他手里的手机,昝三邻不肯就范,两人争抢间,不知谁错手点到了拨通键,“嘟嘟嘟”等待回应的声音响起时,两人才怔愣地停下了动作,手机滚落在床上,屏幕依旧亮着,“嘟嘟”声不止,他俩谁也不敢去掐灭它。 “喂!”昝一清不虞的声音响起,大概以为电话里头是邱粤,语气间毫不客气。 虽然没有按免提键,但昝一清气势汹汹的声音还是很清晰的传到了两人的耳朵里,两人面面相觑,电话里头的昝一清显然更气了,冷声道:“说话!” 邱粤无奈地想要接电话,手却被昝三邻挥开了,他趴在床上,对着床上的手机喊了一声“哥”,眼眶竟然湿润了起来。毕竟是18岁的少年,无法做到彻底的无情无义,与亲人决裂之后,午夜梦回时,也会想起改变他一生际遇的昝一清。 那边再无声息,半晌之后,昝一清烦躁的声音传来:“他欺负你了?”显然那一声“哥”的尾音带了颤意,像受了无尽委屈的迷童。 “不……”昝三邻抬头看了一眼紧张盯着自己的邱粤,唇边不由扯开一丝笑意,“他待我很好,很好……” 那边显然不喜欢听到这样的内容,冷冷地“哦”了一声,才又问,“那你打我电话干嘛?” 虽然是误按了拨打键,昝三邻却哪敢据实相告,低声道:“哥,我想你了。” “知道了。”那边似乎也触动了心扉,声音轻轻柔柔的,一如很久之前。 第130章 美人藏针 这是防盗章节嗯 小长假第六天傍晚,昝三邻背着书包独自一人出现在市一中校门口,他跟大哥在憨大家借住了两天,受到憨大父母的热情款待,还过了个拜月许愿放烟花的中秋节,这是从未有过的美事,若是在昝家,顶多也是吃块月饼,自个儿来到院子被圆月均罩一番,以示普天之下共享明月清辉的荣耀而已。 昝一清原要送他回校的,但被昝三邻制止了,昝一清也没坚持,只拍了拍他的肩膀,道:“生活费不够一定要跟我说。” 昝三邻点点头,大哥赚钱不多,花钱却如流水,手中从未有余钱,可每次见他,总会塞一两百过来,昝三邻知道,大哥借憨大很多钱,不过没关系,这笔天文数字他终将替大哥还清。 而提前返校的代价则是吃闭门羹,市一中大铁门紧锁,保安不知所踪,许是吃饭去了罢,昝三邻看看手腕,只能干等着。 很快他就发现了一个境况跟他一样的人,那人肤色黝黑,像是爆嗮过海岛阳光似的,一身休闲衣服,背着个大大的背包,不知是否旅行刚回来,他张望了片刻,踹了一脚大铁门,铁门吃痛,发出震耳般的“哐当”声,昝三邻本能地望过去,蓦地睁大双眼,眼前一幕太令他难以置信。 但见那家伙轻松地将大背包丢过铁门,后退几步起跑,飞身腾空而起,轻巧地越过将近两米的大铁门,落地后不忘朝门外兀自震惊的昝三邻作了个敬礼的手势,露出白白的牙齿。他潇洒地拎起大背包,绿化带那边就传来狗吠声,一条凶神恶煞的大狼狗吐着舌头扑了过来,保安也从拐弯处奔出,大声喝问:“谁?干什么的!” “学生,学生!”那人赶忙说。 奔了过来的保安狐疑地看了看乖乖蹲坐在一旁的大狼狗,一边喝问:“学生?你是怎么进来的?” “翻进来的。”那人毫不畏惧直言。 “翻……?”铁门的高度,寻常人怎么可能翻得进?保安将询问的眼光移向门外的昝三邻,昝三邻艰难地点点头,是的,他不仅看到这人轻松翻进了大铁门,还看到了那只穷凶极恶的大狼狗在短短几秒钟的时间里,只在他几个手势几个哨声下收敛了全部戾气,乖得跟只人畜无害的小白兔似的露出讨好的神情,若非亲眼所见,他也会跟保安一样疑惑不解。 保安半信半疑,盯着那人道:“学生就可以翻进来吗?你这是违反学校规则知道不?说,你是哪个年级的,叫什么名字?”作势拿记事本记录此人的犯规事项。 “别,别,我是新生,今天才来报名的,哪知道学校什么规则啊?”那人无辜申辩。 昝三邻心里一动,迟来报名的新生,好像真有这一号人。 保安却不知晓实情,难以置信地道:“你骗鬼啊!这都开学一个多月了才来报名?学校准许了吗?”还要再多质疑几句,那人抢着道:“当然准许了!”还报出了班主任的名号,保安是认识这个教师的,师资公告栏上就有他的照片及资料,物理高级教师,年年优秀教师优秀班主任,头衔一大堆,保安也没能记清。 “你等着!”保安放下记录违规的记事本,回头看了一眼昝三邻身上的校服,一边按下铁门开关按钮一边道,“你的学生证拿来。”即便是小长假,总有几十个留校的学生,复读生尤多,提前返校的也有零星几个。 昝三邻取出学生证递给正挂电话的保安,他匆匆扫了一眼,便递还与他,挥手示意他可以进去,转头却对那个蹲在原地逗弄自家狼狗的人道:“李老师的电话打不通,你不能进校。”休息日大多教师选择关机不受打搅,更遑论小长假了。如今没人能证明他的身份,保安是不敢随意放人进来,况且翻门进来的家伙,怎么看怎么形迹可疑。 “what?”那人霍地站了起来,无袖裸|露的臂膀是鼓鼓的肌|肉,满脸尽是不悦,搞什么!那谁的电话打不通与他何干?他好不容易提前通过特训考验,山长水远地跑来学校报到,竟然被阻拦在这里? “你……你要干什么”保安本能地后退一步,这家伙言之凿凿是新生,可这明显是要打人的气势,一点也不像普通新生。市一中优生很多,但有背景的各路学生更多,眼睛睁得再大也无法辨析他们的身份,稍有不慎得罪哪个权贵子弟,就够自己喝一壶了。 “我从大老远的地方过来,你不给我进校合适吗?”怒意渐盛的家伙突然露齿一笑,秒变阳光少年,一条胳膊挡在保安的肩膀上以示友好,一副圆滑的模样。 骑虎难下的保安面露难色,理所当然否决的话竟说不出口。 还是昝三邻替他解围了,道:“如果找不着李老师,那就找蓝老师问问,二班是不是有个叫邱粤的新生还没来报到。” “咦?你认识我?”那人显然很意外,打量了一下昝三邻,“你是跟我同班的吗?” “不是。”昝三邻简单地回道,举步便离去。 “喂,你等等!”邱粤见昝三邻离开,拎起大背包就要追上。 “你先别走。”保安本能地抓住他的胳膊,不料手腕一痛,被自称为新生的家伙重重地掀翻在地,摔了个狗啃泥,疼得他眼冒金星,冷汗直下。 “噢,sorry!”邱粤也没料到做保安的竟然如此羸弱,只是顺手一个倒摔而已,一成力气还没用上呢,他看起来摔得很惨的样子,该不会是腰断了吧? f楼下,昝三邻苦恼地看着上锁了的大门,一天内吃了两次闭门羹,昝三邻一筹莫展干站着。f楼住的都是高一男生,小长假有几个留校,管宿阿姨在小黑板上注明了开门时间,非开门时间不在,而手腕上的时钟正指向7,离管宿阿姨的出现还有将近两小时。 “嗨,咋不走了?”一个讥讽的声音自身后传来,昝三邻无须回头便能辨析这痞痞的语调非尚未报到的新人莫属。 “说你呢,”邱粤扳过昝三邻的身子,挤个眼色嘲弄道,“你小子腿不长,走得却挺快啊,怎么?现在停在这等我原谅了吧?”然后又嫌弃地捏捏昝三邻的肩膀,“一块肉都不长,你是怎么活这么大的?” 昝三邻推开他的手,懒得搭理他,心里在盘算这两个小时该去哪儿看书打发时间。 邱粤也没太多纠结,他瞄了一眼小黑板上的公告,“咦”了声,狐疑地问:“小长假……什么小长假?” “国庆加中秋7天假期啊。”昝三邻惊异地看了他一眼,这人怎么连国庆节假日都不知道?被外星人绑架了么? 邱粤怔愣了片刻,吐了句“卧槽”,难怪今天机场人满为患,他就说嘛,h市的小机场怎么人山人海像极了国际范儿呢,原来是国庆出入人员多了……早知道是国庆假期,他就不着急赶回来了!起码不必从机场打的直跑市一中,钱包的人民|币全部被司机搜刮走了还喋喋不休遇上车霸——打车不给钱的恶霸,他的模样哪点像耍赖的恶霸了? 邱粤习惯地踹了一脚大门,突然瞟到了昝三邻背包的拉链头,眼珠儿一转,笑道:“你别动,我有办法了。”三两下取下了背包拉链头,朝昝三邻炫耀地扬了扬。 “你干嘛!”昝三邻气恼地闪退,见到他手中的拉链头还一脸懵然,不知他又要耍什么花样。 却见邱粤将针形的那一端塞入锁孔,捣鼓了几下,“咔哒”一声,锁头松开,邱粤吹了记响亮的口哨,显然对自己的杰作很满意。 昝三邻瞠目结舌,震愕得无以伦比。这家伙还是人吗?翻高门,训狗,开锁,中考成绩还名列全市第二,还有什么是他不能做的?! “喏,还你。”肇事者得意洋洋地把作案凶|器归还昝三邻。 昝三邻此刻才心疼背包的拉链头被弄坏,虽然并没影响拉链,但毕竟是新买的,还不是用到寿终正寝,怎样都心有不甘。 见昝三邻一语不发推门上楼,邱粤不解地问:“又怎么啦?喂,喂!”只好跨步追上,不过很快又转回来,关门合锁,一丝犯|罪痕迹不留,这才满意地追上去。 “嗨,咋不走了?”一个讥讽的声音自身后传来,昝三邻无须回头便能辨析这痞痞的语调非尚未报到的新人莫属。 “说你呢,”邱粤扳过昝三邻的身子,挤个眼色嘲弄道,“你小子腿不长,走得却挺快啊,怎么?现在停在这等我原谅了吧?”然后又嫌弃地捏捏昝三邻的肩膀,“一块肉都不长,你是怎么活这么大的?” 昝三邻推开他的手 邱粤也没太多纠结,他瞄了一眼小黑板上的公告,“咦”了声,狐疑地问:“小长假……什么小长假?” “国庆加中秋7天假期啊。”昝三邻惊异地看了他一眼,这人怎么连国庆节假日都不知道?被外星人绑架了么? 邱粤怔愣了片刻,吐了句“卧槽”,难怪今天机场人满为患,他就说嘛,h市的小机场怎么人山人海像极了国际范儿呢,原来是国庆出入人员多了……早知道是国庆假期,他就不着急赶回来了!起码不必从机场打的直跑市一中,钱包的人民|币全部被司机搜刮走了还喋喋不休遇上车霸——打车不给钱的恶霸,他的模样哪点像耍赖的恶霸了? 邱粤习惯地踹了一脚大门,突然瞟到了昝三邻背包的拉链头,眼珠儿一转,笑道:“你别动,我有办法了。”三两下取下了背包拉链头,朝昝三邻炫耀地扬了扬。 “你干嘛!”昝三邻气恼地闪退,见到他手中的拉链头还一脸懵然,不知他又要耍什么花样。 却见邱粤将针形的那一端塞入锁孔,捣鼓了几下,“咔哒”一声,锁头松开,邱粤吹了记响亮的口哨,显然对自己的杰作很满意。 昝三邻瞠目结舌,震愕得无以伦比。这家伙还是人吗?翻高门,训狗,开锁,中考成绩还名列全市第二,还有什么是他不能做的?! 第131章 美人藏针2 昝三邻直起了佝偻着的身子,冷眼看着那张绝美的脸孔扭曲了一阵,眼里尽是不敢置信的神色,挥着薄刀片想要扳回有力局面,四肢百骸却像被千斤重的巨锤狠狠敲打,头脑里黑白光景交替,尔后白眼一翻,直挺挺地往后扑倒,重重的摔在地板上,发出沉重的声响。 昝三邻揩了揩嘴角的酒渍,将捏在手心的那只细小的瓷瓶塞回口袋里,那是他从小东手中得到的药物,小东一而再地告诫他慎重使用,用多了会负刑事责任,于是他把一半的药物用在了赵嘉楷的身上,留了一半,不曾想竟然用在了袁天善的身上。 他本来没想要带着那半瓶药物出来的,但邱粤一再阻扰自己此次的外出,且态度强硬,并不像往日那样的纵容,他虽然坚持回校,但还是嗅出了危险的气息,鬼使神差的,就把那半瓶被他搁置在书包内侧的药物带了过去。 昝三邻记得合作过的导演个个都说他入戏快,是个很不错的演员,昝三邻只道他们是客套话,可在这一刻,他才相信他们的目光是如此的毒辣,靠着精湛的演技,他骗过了袁天善,救了自己一命。 或许是因为袁天善从没将他一个住在象牙塔里的读书郎放在眼中,抑或只将他当成了一个不堪一击的弱质男儿,只取出他的手机卡,却没有对他进行搜身,取走他藏在身上的药物,才会一时大意,着了他的道。 冷眼看着瘫倒昏死过去的袁天善,昝三邻平复了一下内心的起伏,竖起耳朵细细听了一阵,门外没什么动静,他却不敢贸然外出,说不定门口有人站着岗,抑或暗处埋伏了援手,他一点也不愿再冒任何的风险了。 不过想着外头的那些伏兵大概得了袁天善的指令,根本没想到室内的局面已经柳暗花明了,兴许早就听到了袁天善磕碰在地板上发出的声响也不会进来查看。 昝三邻看了看墙壁上的时间,堪堪只过了10点,他蹲下|身子,捡起袁天善握不牢的那把锋利的刀片,学着邱粤眯起眼缝,刀片在袁天善那张堪称没有任何瑕疵的脸上比划了一下,说实在的,这么漂亮的脸孔,没有人会舍得在上面制造任何的伤口,昝三邻也不例外,他不讨厌这张脸,但他不喜欢这个人。 他瞟了一眼桌子上的那瓶红酒,大概是学校为了招待贵客而准备的,不惜下了大血本的,国外有名的奢侈牌子,在电视剧的黄金时段打过广告。 昝三邻拿过了那瓶红酒,将里面的酒液全部倒在了袁天善的头上,见到浅红色的液体顺着他的脸颊滑下,有的滑到了他的脖子里,浸湿了胸口的一片衬衫,依稀现出了禁欲气息。 昝三邻对他没有非分之想,不过这画面确实很唯美,或者袁天善的这张脸,不管身处何地,做在何事,所到之处就是一道让人移不开眼睛的风景线。 袁天善的脸上沾了一片酒渍兀自死睡着,陷入药物束缚的人不可能在短时间内醒来,所以也不会知道昝三邻要对他做什么。 锋利的刀锋在袁天善的发顶上刮过,所到之处头皮光秃秃一片,昝三邻第一次干这样的事儿,手下的功力不够,剃得高一处低一处的,毛发剃除得不够彻底,青色的头皮上总有遗留长长短短的发端,被剃下来的发丝湿漉漉的丢弃了一地,原本很长的秀发此刻却凌乱的陈列在地上,说不出的诡异感。 昝三邻心下怜惜,手力一错,薄片的缝纫划开了一道血口,不知是不是切到了筋脉,小小的伤口竟然涌现出了大量的血液,染红了那侧白白青青的头颅,顺着太阳穴流了下去。 见到血的那一刻,昝三邻才真正的惊慌失措了起来,大概是血红得过于刺眼,而地上的人直挺挺的一动也不动,像极了一具毫无生命迹象的尸首,昝三邻本能地丢下刀片,连连往后一个劲的缩去,爬离了约莫一两米远的距离,他才喘着息停下了动作,浑身抵不住的冷意袭来,双手紧紧的合抱膝盖,半晌才平复了慌张,看了一眼袁天善,他头部的血液似乎停止了流动,但一大片的血迹融入了红酒的液体里,染得一地狼藉,像极了杀人现场。 昝三邻移开了眼睛,见到了地板上那一块浅黄|色的小卡片,那是被袁天善踩过的电话卡,还好没有被损坏!他急忙将卡塞入手机,再次启动了一次,终于可以正常使用了,才颤巍巍地拨通了邱粤的电话。 邱粤来得很快,在昝三邻刚将原502室舍友发来的催促信息看完之后,就听到了外头喝骂打斗的声音。502室一众一直被安排在5楼的接待室,一直等不到贵客,也等不到昝三邻,大概有人拨打他的电话,不在服务区的机械音之后,才选择了留信息。昝三邻听到了邱粤的声音,慌乱的心才定了定,紧接着门便“嘭”地一声被踹开,惨兮兮地翻到在地,邱粤杀气腾腾地出现在他的面前。 两人四目相对,一个收起了惊慌之色,一个收敛了杀伐之气,俩相快步奔来时,紧紧地抱成了一团。 昝三邻额上的冷汗还没干透,邱粤将吻印在上面安抚他时,唇上还沾染了一丝汗渍的苦涩,他眸子一沉,一股后怕狠狠地侵蚀着他,还是大意了,实在不该让昝三邻身犯险境的! “你……”邱粤狠狠地瞪了地上的“尸首”一眼,半边的头发光秃秃的,鲜血染红了一地,于是将到口的“没事吧”硬生生的换成了“杀了他?” 昝三邻深深的吸着他身上的气息,这一瞬他也才有了后怕,虽然他不相信袁天善会真的杀了自己,但让眼前的人陷入惊慌就是却是自己的任性造成的,内心涌起一阵愧疚感,他摇了摇头,道:“没有……他只是昏迷了。” 没有问袁天善是怎么昏过去的,邱粤即刻安排了人过来接走了昝三邻,他留下来善后。 临去时,昝三邻不忘告诫邱粤:“你别弄出人命!”他可不愿这个人因为自己的掉以轻心而犯了弥天大祸,毁了大好前程,成为警察通缉的对象,。 邱粤点点头,目送昝三邻被三五亲信簇拥而去,才转过头,目光深幽,看得出是在计算。 被留下的那个亲信把十指掰得咯咯作响,邀功道:“粤少爷,把他交给我吧,我一定会把人埋得妥妥当当,不会被发现的!” 邱粤踢了他的屁股一脚,怒道:“人还没死呢!”这一批亲信还是刚刚经过了训练,身家与双手都是清白的,这一开口就是如此的罔顾法律,都不知道上头是怎么教的! 回到青穰村,人还是处于惊悸状态中,进门见到客厅里两个小孩正在看那部大型历史电视剧,声音调得很大,盖住了豆腐婶在厨房里劳作的声响。 昝三邻将这部戏当成了隐瞒邱粤的罪证,心里蹭蹭地冒起火气,他忍了忍,环目四顾,不见小半夏的身影。以往电视剧被这俩小孩霸占的时候,小半夏都是窝在自己的身边,或写字,或听故事,或睡觉,怎样都不愿离开,惹了邱粤气恼了几次,他还直道邱粤醋劲大,全然不放在心上,如今想想,为什么要因为那两个凭空冒出来的小孩,而委屈了自己的男人? 昝三邻沉着脸上了二楼,小半夏的房间里空荡荡的没有一个人,又上了三楼,赫然看到了那条甬道上,一个小小的身影蜷缩在卧室的门口,怀中抱着那个喜洋洋的玩具。 抱起小孩时,那张逐渐长了肉的小脸蛋上还残留着泪痕,小半夏睡眼惺忪,见到了昝三邻,本能地展开一个笑容,双手紧紧地搂住他的脖子,他的唇瓣依旧不完美,必须要再经过第二次、第三次的修复才能遮住缺憾,然后修复的时间间隔不宜太短,至少要等上一年半载,才能进行第二次的手术。 午饭时,邱粤还没有回来,昝三邻也没什么胃口,便让他们一家子先吃,自己要去熬锅粥来开开胃,豆腐婶哪敢让他亲自操劳,赶忙上前替代了他的工作。 豆腐婶一离开饭桌,媛媛与龙龙更无法无天起来了,今天的菜谱上有蒜蓉蒸虾,昝三邻与三个小孩都爱吃,如今饭桌上只有三个小孩,两个半大的就争吃起来,一个劲地把大的虾挑到自己的碗里,碗放多了,有一只从媛媛的碗里滑落到了地板上,她没有去捡,龙龙就大叫道:“我要告诉哥哥,说你浪费粮食!” 从他们住进来的那一天开始,昝三邻每次都要告诫他们零食与饭菜的宝贵,吃多少拿多少,不准浪费! 媛媛嘟起嘴,不甘不愿地附身下去捡,龙龙趁机夹走她碗里的大虾,捡完虾的媛媛发现上了当,筷子当场就扔向龙龙,龙龙是被父母惯着长大的,何曾受过这样的对待,当下也把自己的筷子扔向她,两人一边厮打一边大骂。 闻声赶出来的昝三邻与豆腐婶看到的就是这样的情形,俩姐弟在饭桌前大打出手,碗筷都遭了殃,小半夏则端着自己的碗筷躲在一边,见到了昝三邻,撒着脚丫子跑过来。 豆腐婶吓懵了,连忙制止那对姐弟的打闹,奈何她性子软,对谁都唯唯诺诺,两孙儿都不把她的话放在心上,就算昝三邻沉着脸喝住他们时,他们也只是撇了撇嘴,不以为然地鸣金收兵。 在这个宅子里,他们怕的也只是邱粤一人而已。 昝三邻怒形于色,今天的糟心事已经够多的了,回来还要被这两个鸠占鹊巢的小孩欺辱,当即让豆腐婶收了碗筷,对两个委委屈屈的半大小孩冷声道:“从现在开始,你俩要下地干活,拔草抓虫,浇菜施肥,哪一样没做好,就回你奶奶家吃饭睡觉!” “为什么?”两个小孩睁大眼睛,不可思议地看着昝三邻。 昝三邻勃然大怒:“你们住在这里,吃在这里,就要付出相应的报酬!” 龙龙道:“那弟弟呢?”他指了指端着碗兀自吃得津津有味的小半夏问道,显然对这样不公平的相遇相当不满意。 昝三邻又是火冒三丈,这小孩活脱脱就是自己倒霉也要找个垫背的脾性,当即冷声道:“弟弟是弟弟,你们是你们,做不到的话,就别过来了!” 龙龙吊起眉毛怒视着他,媛媛却委委屈屈的道:“哥哥,我再也不敢了,我会跟弟弟一样乖乖的,你别让我去干活,好不好?”末了,还淌下了一行眼泪,一副楚楚可怜的模样。 昝三邻看了她一眼,那噙着泪水的双眼里闪烁着狡猾的光芒,她比龙龙聪明多了,懂得审时度势,懂得察言观色,还懂得以退为进,用弱者的眼泪来博取同情。 “不行!”昝三邻站了起来,查阅挂历上写的号码,然后拨了个号码叫了个人过来,指着那姐弟俩,对那人道:“把他俩带到菜地干活,哪个要是敢偷懒,你就告诉我。” 那人的长相十分凶恶,像某些电视剧里演杀猪的,大家都叫他屠户,因为文化程度不高,长相又极凶,到市区打了几份工,都因为长相问题常常被人误以为坏人,还差点被冤入狱,无奈之下才回到村里面朝黄土背朝天,辛辛苦苦经营了自家一亩三分地,老大不小了才娶了个药罐子老婆,去年刚刚得了个儿子,养家糊口更艰辛了,所幸花圃招人员的时候招聘了他,一个月的收入顶以往三个月,高兴之余,对这两个改变自己状况的小东家也是感激万分,这会儿一听命令,顿时一手拎起一个小孩,也不管俩小孩怎么哭闹挣扎,直奔菜地去了。 豆腐婶站在厨房门口,双手搓着围裙,想说什么却一句话也没说。 昝三邻看着她,说道:“婶子,我要是做不好,你要说出来。” 豆腐婶虽然懦弱,却是个知恩图报的人,赶忙摇着头,叹道:“三子,是我们一家子不厚道,我也对不住你,不该让我那两个孙儿住进来的……”她抹着眼泪,从儿媳将孙儿扔给她开始,她就知道预感到会有闹不愉快的一天,只是没想到这一天来的这么晚,她以为,顶多一个星期,那对孙儿就会被昝三邻与邱粤扫地出门的。 “奶奶……”小半夏依偎在她的身边,夹起一块红烧肉,小声道,“奶奶,这块肉好吃,给你吃。”豆腐婶抱起他,眼泪更湿了,她有段时间去过s市儿子租住的地方带过三个孙子,那时候小半夏还很小,她要带小孙子,又要接两个孙子上学放学,整天忙得更个陀螺一样旋转,可再苦再累,也没人关系她一句,夹一筷菜安慰她的付出。 小半夏两三岁就被他的父母丢在乡下,与她一起相依为命,自从认识了昝三邻之后,小半夏难得地过上了好日子,从昝三邻手里拿到的好吃的东西总不忘分给奶奶吃一点,有时是饼干,有时是巧克力,更多的时候是在饭桌上,吃到好吃的菜,都会夹给昝三邻和她,不过每次他夹给昝三邻的,都被邱粤夹走了就是了。 昝三邻心烦意乱地上了楼,午饭还没吃,但他一点也不饿,趴在床上发了一阵呆,忍不住给邱粤打了个电话。 那边很快就接了,邱粤问:“吃饭了没?” “嗯,吃了,”昝三邻撒谎,问道,“你什么时候回来?” “怎么,想我了?”那边发出一阵坏笑,话题突然就带起了情|色意味,“可能会晚一点才能回去,不过,晚上我会好好补偿你的……” 昝三邻脸上一红,骂了一句“流氓”便挂上了电话,脸上的麻热的温度还没有消退,他把脸塞入枕上,嗅着那人残留的气息,一颗紊乱的心才渐渐安定下来。 迷迷糊糊睡了一觉,醒来时头脑还不怎么清晰,待睁开眼睛时,他察觉到了下|体的潮湿,一种不好的感觉涌上心头,他急急忙忙地跑到套间的盥洗室,褪下内裤时,果然看到了一片殷红,他的脸色一沉,来潮了。 自从秘密与邱粤分享了之后,他不再抵触这具畸形身体了,尤其是床笫上邱粤表现出对那处的兴致,他觉得自己不再是长辈们口中的小怪物了。即便如此,他还没能适应来潮的羞耻感,以及各种附加的症状。 他恹恹地洗了个热水澡,出来时浑身都是汗渍,因为邱粤不准他来潮时期碰冷水,平时昝三邻习惯手洗衣服,毕竟他从不觉得洗衣服有多艰辛,于是他跟邱粤的衣服都是自己手洗的,家里的那部洗衣机大多时候成了摆设,这会儿终于派上用场,那条沾了秽物的内裤也用热水洗净,晾晒完了衣服之后,他才想起去查看床褥,所幸秽物没有沾上条纹的被单,否则下午三四点才洗被单,被人知道了还以为尿床了呢…… 村口的那条田埂堆砌出来的大陆还在修建,轿车暂时还开不进来,邱粤是步行回来的,他到家时已是傍晚时分,家里静悄悄的,电视机竟然熄着,两个半大的小孩乖乖的坐在小矮凳上写作业,豆腐婶在厨房里劳作,偶尔响起一两声锅盖的触碰的声音。 “哥哥!”那姐弟俩乖巧地喊了邱粤一声,以往他俩都坐在电视机前,手里拿着零食一边吃一边看,眼睛才不会有空看谁一眼。 邱粤摸了摸下巴,也没有搭理那姐弟俩,径直上了三楼。 卧室的门大开着,阳台的门也大开着,风把束起来的窗帘刮得猎猎作响,远处的农田里有人在放火烧草,风里带来了一些灰屑飘了进来,气息有点呛,却充满了悠然的农家气息。 卧室没有开灯,小半夏自个儿在阳台上玩,那里有一窝新搬来的蚂蚁,他蹲在那盆千日红跟前,拿了一根细细的枯枝,将窝边的蚂蚁引到枯枝上,又将枯枝上的蚂蚁弹到楼下,嘴里自言自语:“不要在这里做窝!快下去!”他虽然还是小孩,但已经跟着奶奶在田间干过活,知道蚂蚁会祸害粮食,更会咬人,他不想它们咬伤了昝三邻。 昝三邻侧睡在床上,腹部用薄被盖着,即便是盛夏,风里夹着的还是火苗一样的热分子,邱粤都嘱咐他注意保暖身体的措施,尤其不许露出肚脐睡觉。 昝三邻知道这些偏方来源于民间,他在上湖村的时候,也常常听到父母这样对其他的兄弟姐妹说的,据说风寒会从肚脐钻入体内,轻则七天,重者一年,都要承受风寒的折磨。 邱粤来自百年望族,按道理来说是不可能知道这些偏方的,也不知是从网上看到的,还是从田间妪叟口中得知的,总之深信不疑,勒令他每次睡觉的时候都要注意盖被子,尤其是在学校的时候。 邱粤靠上来的时候,昝三邻就醒了,但是他不想动,只把手覆在环上腰间的那只大手上,问道:“你把他怎样了?” “也没怎样。”邱粤不愿细谈,只把手臂收紧,将怀中人搂在怀中,鼻子放在他的脖子上左右嗅着,求|欢的意图再明显不过了。 昝三邻拍了一记他的手背,抗拒的意味也很明显。 因为阳台上还有只小小的电灯泡,邱粤也没为难昝三邻,两人厮磨了一阵,豆腐婶喊吃饭的声音才传来。 翌日,屠户如期而来地要把那两姐弟抓到田地里干活,姐弟俩哭得撕心裂肺,掰门的掰门,抓桌凳的桌凳,怎样也不肯走,口中一时喊奶奶,一时又说不敢了…… 昝三邻来潮,邱粤的求|欢自然也就受挫,心里头正积压了一股闷气,被那姐弟俩闹得更烦,冷着眸子道:“不去地里干活,就回你们家去,谁也不会拦你们!” 他的一句话,顶得过昝三邻的十句,更胜豆腐婶的一百句,姐弟俩哭哭啼啼地衡量了起来,回到s市里虽然不用晒太阳,不用被可恶的蜈蚣吓到,可那里没有这么丰盛的菜,也没有那么多的零食吃,一天到晚关在小小的租房里,看着满是水花的电视剧,偶尔还停电,风扇也吹不了,热得要死,却哪儿都去不了。 权衡了再三,姐弟俩不得不又去下地里干了一天的活儿,晚上回来之后比平时多吃了一碗饭,也早早入睡,没再争抢电视看节目了。 第二天下起了淅淅沥沥的雨,姐弟俩终于不会下地了,欢腾地大吃大喝了起来,哪料盛夏的雨来得快,去得也快,太阳才挂上了树梢,雨就停了,于是姐弟俩又被屠户带走了。 如此劳累了几天,姐弟俩再也受不了,下了地都在寻着法子乘凉偷懒,昝三邻等的就是这样的时机,当天就让豆腐婶打电话叫那对夫妻回来把人带回去。 她的儿媳在电话里头百般吐苦,一会儿说工作忙,请假会被扣钱,全勤也会没了,一会儿又说来回的车费这么贵,俩个小孩才回乡没多久,她连车费钱也还没赚够呢…… 邱粤冷笑,直接挂了她的电话,跟豆腐婶要了他们的地址,把地址交给屠户,让他把小孩送过去,不过也让屠户立下军令状,没跟人家要到500块钱的车费,就别回来了! 屠户不辱使命,带着两个哭哭啼啼的小孩去了s市,在车上时还差点被人当成了人拐子,按着地址找上了门,那对夫妻还没下班,屠户就蹲在他们的租房门口,拽着两小孩紧紧的,不准他们离开半步。 他长相凶恶,邻居们见到他蹲在走道里,都心惊胆跳的避着走,以为那是那家人得罪了什么黑|社会,不然怎么会抓住小孩不放? 这个破旧的小公寓住得大多都是民工,干的活虽然都是又累又重的,工资也不高,但乡下人的热忱还保留着,不像那么高档公寓的邻居互相不通往来,他们彼此认识,知道谁做什么工作,谁有什么兴趣,年假时也会聚在一起喝喝酒打打牌聊聊天,熟如一家。 早有热心的拨打了那家两口子的电话,如此这般的说了一通,那两口子接到了通讯,比平时早了半个小时赶了回来,他俩是认识屠户的,做丈夫的一听要500块大银,吓得直哆嗦,他害怕屠户,虽然屠户从未揍过人,但被他凶恶的眼光瞪了一下,就是莫名的恐惧脚软。 做妻子的是个泼辣的女子,可到底也不敢在大家面前耍泼,好说歹说,连骂带哭,就是送不走这尊恶神,且邻居们都竖起了耳朵八卦,她又是个好面子的人,当初本来就想丢弃兔唇儿子的,后来被邻居知道了之后,也就忍着养着,就是因为怕别人在背后对她指指点点。 最后只好吃了闷亏,忍痛给了屠户500块,才打发走了他。 大门一甩,刚刚吃了亏的女人越想越气,忍不住对两个儿女一阵打骂,一会儿说他们不懂事,好吃好喝的供着也会闹事,一会儿又骂那个远在青穰村的婆婆不给说好话,骂了一通,见丈夫低着头抽着闷烟,气又不打一处来,连带也一同把他骂了进来。 第132章 同班同寝 开学日当天,风和日丽,蛰伏了将近两个月的学生归校心切,络绎不绝地涌入市一中,沉寂了一个暑假的市一中终于又喧腾起来了。 活动厅里聚集了许多新面孔,他们朝气蓬勃的脸上写满了好奇与自信,荣升了一级的学子们心有感慨,时间过得如此之快,快得他们都还没准备迎接成长,却已经快面临高考了! 报名的渠道虽然多出了一条银|行的捷径,但大多数学生更愿意亲自到班主任跟前刷存在感,班主任们清闲了一个暑假,也乐意与学生互动,以增加了解,培育感情,为以后的教学工作做准备。 报名本来很简单,但昝三邻与邱粤在上学期期末考试中占据了一二名的头衔,强势回归火箭班,偏偏市一中延续的还是旧制,学生成绩按先后分配到不同的班级去,于是邱粤去了2班,昝三邻去了4班,这跟邱粤的意愿大相径庭。 在此之前,邱粤已经找学校协商过了,要去4班就读,校领导倒还好说话,2班的班主任却不乐意了,死活不肯放人,明知道状元就要诞生在邱粤的身上,谁愿意将博取名利的功劳拱手相让啊? 校方也是无奈,只好让邱粤自己去处理,他们敢得罪学生,得罪家长,就是不愿意得罪老师,每年的师德教学的评估关系着自己的职位,要是哪位老师不高兴了打了个劣,虽然无关痛痒,但总有教育局的人过问,也够自己喝一壶的了。邱粤就不同了,别看他还是高中生,却有个庞大的背景做后盾,隐藏在后盾下的人,手段自然也是有的。 4班的班主任无限欢迎邱粤的到来,为此还很诚挚地游说起2班的班主任看开一些,被2班的班主任当成了说风凉话,一怒之下吵到了校长室,非要校领导给个说法不可。 报名事宜稍稍延后,邱粤带着昝三邻直奔寝室楼,依旧是f楼,依旧是6楼,不同的是,寝室变了,舍友也变了。 昝三邻的名字贴在610室的门口,四人住的寝室里空无一人,但寝室的卫生已经打理干净,三张床铺上也摆放了什物,显然其余三人早就住了进来。 庆幸的是,空出来的床铺正好是上铺,这是昝三邻较为喜欢的位置,觉得上铺隐|秘、自由,无须担心串门的人翻看床上的东西。 昝三邻催促道:“你快去报名吧!”不把报名搞定,他总觉得不像入了学。 “不妨事,我等你的舍友出现,忽悠他换去2班。”邱粤坦然说出了自己打算,接过他手中的水盆,爬到上铺替他洗刷床板。 对于重新分配班级的学生而言,2班跟4班确实没有太大的区别,都是理科的火箭班,执教的老师个个都是真本领,很多学生都对此都没什么所谓,要是有2班的人来跟昝三邻换,他也会毫不犹豫地答应。 昝三邻看着摇晃的床铺心惊胆战,赶忙道:“你下来,床要被你拆了!” “敢嫌我重?”邱粤挑起一根眉,坏笑道,“昨晚是谁求我抱紧一点的?” 昝三邻脸色一愠,瞪了这个厚脸皮的家伙一眼,气恼这人总喜欢故意将再正常不过的话语染上荤味,令人遐想万分。床笫上,他从来只会难耐的时候哀求他放过自己,怎么可能像他说的那么的放|荡? 昝三邻索性不理睬他,转身将行李箱里的衣物放入空着的储物柜里,带来的便服不多,毕竟在学校穿的都是校服,可偏偏在衣物里夹了一瓶东西,这东西昝三邻再熟悉不过了,昨晚他就见过它放在床柜上,被邱粤倒了几次使用,显然这一瓶还是新的,满满的一点使用过的痕迹都没有。 想到这人带这什物过来的用意,昝三邻脸色一阵红一阵青,恨不得把这瓶润滑液丢得远远的,他乜了正在尽心尽力擦床板的家伙一眼,最终还是咬着牙把手里的东西塞到储物柜的最深处,用衣服遮住,掩耳盗铃似的。 蚊帐刚刚挂上,610室就回来人了,三人都很有特色,一个高个子,一个矮个子,一个国字脸,国字脸的男生赫然见着了校一遇校二,男生一阵激动,上前就要跟他俩握手,嘴中说道:“久仰了,久仰了!”他找到寝室时,看到门口里自己的名字被昝三邻的名字压着,就开始激动,昝三邻以第三名的成绩是从一个名不经传的小镇考上市一中,然后因为不明原因缺考,从云霄跌落到了尘土中,随后又以凶猛之势摘取了第二名,震撼回归天之骄子的行列,如此传奇式的人物就要跟自己同个寝室了,他能不激动吗? 邱粤笑着与他们打了招呼,继而指着昝三邻的下铺,问:“你们谁睡这?” 高个子举手,他是个书呆子,虽然知道邱粤与昝三邻的大名,却表现得不怎么热络。 邱粤搭上他的肩膀,如此这般的与他说了一通,高个子还没反应过来,国字脸就大声道:“千万别去换班啊!中午我去报名时,咱们班的大美女就是要去2班,那个态度强硬得啊……”他摇了摇头,想起娇滴滴的美女突然强势起来的坚决眼神,又是欣赏又是望尘莫及,“班主任被她气得七窍生烟,你们还是别去招惹他的好。” 矮个子吃惊道:“不是吧?她怎么要调班啊?” 国字脸耸耸肩,也是一副想不通的表情,那个高个子兀自没反应过来,“啊”了一声,迷糊地问,“我们班的大美女是谁啊?” “田心颜啊!”两男生异口同声的鄙视他的木讷。 昝三邻抿了抿唇,田心颜高调换班,目标就此一个,除了邱粤还能是谁? 田心颜高二的时候就在4班,上学期还代表4班去参加了物理比赛呢,虽然没有拿到什么荣誉,但并不突出的成绩却获此殊荣,可见有多受男生们的喜欢,偏偏新学期一开始,她就不管不顾地要求调去2班,长了心眼的人自然知道,今年的2班多了一个男生,一个很多女生都魂牵梦萦的男生,不是邱粤又是谁呢? 邱粤瞳眸里的光芒一闪,喜滋滋地立即拨打了一个电话给校领导,既然4班有人愿意去2班,可不正巧跟他调换么? 校领导正在头疼呢,他没想到田心颜居然有个高官叔叔,此刻他的办公室里就坐着这号人物,田心颜请出了这位在h市里可以呼风唤雨的叔叔,正在请求校领导准许她去2班。 田心颜此次势在必得,她高二时,罔顾了父母的意愿报了理科班,原本想要延续与邱粤的缘分,偏偏上苍就是喜欢作弄人,邱粤缺口去了普通班也就罢了,竟然还缺课一个学期,正当她以为此生对那人再也无望时,他却回来了,又走到她的面前,朝她微微一笑。 她对自己的相貌才识极其自信,知道这个学校里,有很多男生都喜欢朝她一笑,如此的神魂颠倒,欲罢不能。偏偏这些男生中,没有一个人叫邱粤。 即便知道邱粤对她的笑毫无其他杂质,她知道这就是所谓的神女有梦襄王无心,这份痛彻心扉的爱时时刺痛她的心,田心颜却依旧如痴似迷,不言退缩,势在必得。 校领导接到了邱粤的电话喜上眉梢,于是一口气应允了这两个急需调班的学生请求,不过他按照邱粤所说的去做,要求田心颜签下一份保证书,别是调班了之后再后悔,学校可不会再处理的了。 在高官叔叔的见证之下,田心颜怦然心跳地签下了一份保证书,笑颜逐开地拿到了2班的名额,又巧笑盼兮地朝高官叔叔与校领导致谢。 解决完了报名事宜,就差最后的临门一脚,不过有田心颜交换,2班的班主任应该不再有什么抵触心理了,毕竟接收了一个校花级的学生,班上的竞争只会更加的激烈,毕竟雄性最喜欢在心仪的女生面前展示自己的各方面雄风,带动的学风只会更好,哪个班主任不喜欢这样的班级气氛呢? 邱粤勾着高个子的肩膀,小声道:“帅哥,跟你商量个事儿……”与他提出了换宿舍的请求,寝室虽然都是同一个班级的,但私底下找宿管阿姨调换也不是不可以的,很多高三的毕业党临在最后的冲刺阶段,就是选择更适合自己的舍友一起住,只要有助于升学率,学校也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装作不知情。 “可是我都收拾好了……”高个子疑惑地看着他,不明白邱粤为什么这么喜欢折腾。 “我帮你收拾,很快的!”邱粤决定给他甜头,“你跟我换了寝室,我保管你的成绩进年级的前五名!”市一中升学率很高,火箭班龙虎盘踞,能进年级前十名几乎等同于拿到了四大名校的通知书了,更何况是前五,铁板钉钉的事儿,任是谁,也不敢 “啊?”高个子奇怪地看着他,“可是,我现在就是年级第五名啊……”他苦读两年,终于在上学期的期末得到了现在的名次,赢得了师长们的称赞,心里也把自己当成人物,偏偏邱粤说出这话,显然并不知道他的成就,不免有点气恼。 昝三邻吃吃闷笑,矮个子与国字脸也哈哈大笑,虽然他们三人虽然一直在攀谈,但并没有忽略这边的对话。 邱粤被他噎了一下,停了半晌,直接利诱道:“这样吧,你听说过寰宙公司吗?你跟我换寝室,你家里有人待业的,或者想跳槽的,都可以去寰宙上班,怎样?” 寰宙在h市可谓是如日中天的大公司,大幅的广告到底都挂着,超市、公车、广场大屏幕……但凡生活在h市的,几乎都知道这个公司的发展前景不可估量。 矮个子却跳了出来,举手大声道:“寰宙?那个实习生的月薪听说就有5000的大公司?”h市在全国还是三线小城市,大众的消费偏低,许多人勤勤恳恳工作了几年,月薪还没达到5000的大有人在。 国字脸眼皮一跳,大声道:“我,我换!”他老爸因为争取不到福利,一怒之下炒了上司,递交了辞职信,失业了快有一个月了,正愁找不上新工作呢! 矮个子大叫道:“别,我先举手,我换,换我!” 高个子木然地看着那两个争抢调寝室的人,觉得大概没他什么事儿了,抱着书窝回床上,不再搭理他们了。 国字脸眼珠儿一转,即刻抱起席子,问了邱粤的寝室,就直奔而去。矮个子楞了一下,跳脚大骂道:“卑鄙!可耻!说好的偶像呢!”国字脸一直将昝三邻的奋斗史当做榜样,哪知道在利益跟前,偶像的分量就这么微乎其微了。 国字脸睡的正是下铺,邱粤正要继续游说高个子换位,国字脸就冲了回来,哭丧着脸道:“我的妈啊,那个寝室里住着楼公子!” 楼公子就是楼斐,他性情倨傲,瞧不上许多人,在他的眼中,几乎所有人都是愚笨呆蠢的,不可救药的,所以得罪了很多人,没人愿意与他为友,或者说,他也不可能视你为朋友。 邱粤吃了一惊,不是这么巧吧?他跟楼斐同住了半年,也知晓他的脾性,性子是清高了一点,但不是大恶的人,不过脾性暴躁的人,确实很容易与他有冲突。 矮个子幸灾乐祸,笑道:“恭喜啊!不过你要是后悔还来得及,我是不介意跟你换的!” 国字脸犹豫了一下,气闷地拧着眉头,一边收拾东西过去,一边用壮士扼腕的视死如归说道:“不用!等哪一天我没去上课,你记得到531室给我收尸啊……”531室,正是邱粤分配的寝室。 矮个子好生遗憾,他家目前确实没有待业的人,不过想到读完四年大学,出来也未必能找到工薪这么高的工作,就一阵戚戚然,现如今满大街都是大学生待业的新闻,天知道若干年之后,他会不会成为其中的一员。 第133章 南朝北朝 重回火箭班,昝三邻并没有太大的感慨,他对学习很执迷,周围环境的因素不太能干扰到他,因为成绩优异,很受班主任与科任老师的喜欢,被委任了学习委员与物理课代表之职,学习委员除了做好榜样之外绝对是个闲职,物理课代表相对劳累了一点,偶尔帮老师改改作业也就罢了,但凡课堂上有什么疑难杂症横亘在大家的面前,他肯定要身先士卒,帮大家披荆斩棘,再踏上新路程。 烦恼也是有的,首当其冲的就是座位问题了,那天因为被邱粤缠了一会儿,回到教室时,他青睐的距离讲台较近的位置全部都同学占据,不得已坐到了中间,虽然不至于被前头的人挡住视线,但要左右摆动,才能看得真切,这也就罢了,邱粤还坐在他的身边,起初还不觉得怎样,渐渐的,邱粤的在抽屉底下弄的小动作多了起来,虽然只是摸手摸腿的,在羞耻感与危机感的刺激之下,难免会严重分散他的注意力。 昝三邻气恼之下,将他赶去了后头,反正他个子高,且过目不忘,坐在教室的最后面也不会影响成绩。 火箭班虽然个个都自命是天之骄子,但同桌如果是名列前茅的人,在学习上还是挺有帮助的,所以昝三邻的身边很快就有个女生填补了上来,至于教室后座原本属于北极一样的无人区,因为有了邱粤的进驻,周围逐渐也聚拢了几名学生。 昝三邻的前桌坐着罗丹丹跟江小童,以前因为是生活委员的原因成为了闺蜜,罗丹丹是数学成绩较吐出才选了理科,江小童的则与田心颜一样的心思,因为心仪的人选了理科,她也追随而来。 原以为离那人还是很远,可一夜之间他跨出了一大步,像变魔法一样,将本不可能的事情变成了现实,且与她烤的如此之近,每次她坐在座位上,整颗心小鹿乱撞一般砰砰不止,身子如同置身于春和景明之中,就连周围的空气,也是甘甜得沁入心脾。 可惜好景不长,那人不知什么缘故竟然调去了教室的最后面,她失落、惶恐、焦躁……罗丹丹似乎察觉到了什么,不过大概以为是高三的焦虑症,很多高三党都会滋生这种莫名不安的情绪,所以只是好言宽慰了她几句,并没再多探究。 罗丹丹虽然曾经与昝三邻同班过,交情其实并不深,占据了地利因素,她常常转过头来问昝三邻的功课怎么做,语气也是客客气气的,不过这一次似乎有点不一样了。 昝三邻认真地演练了一下解题过程,抬头问她:“看明白了吗?” 罗丹丹压根没留意他解题的方式,亮晶晶的眼珠儿盯着他的脸看了半天,眼瞳里闪过了一丝惊艳,草草的冲他点点头,回过头就与江小童耳语起来。 江小童狐疑地回过头,也盯着昝三邻看了一会儿,脸上同样露出惊喜的神色。 昝三邻抬头看她俩时,前桌又不知怎么的私语了起来,他不是好事者,虽然隐隐约约察觉到了她俩的目光略显怪异,但比起身后那束炽热的光芒,倒令他自在多了。 然而下午回到教室时,昝三邻终于觉察到了不对劲了,班上总有人故意与他搭讪,借笔记的借笔记,问功课的问功课,求解答的求解答…… 或许是因为多年的身体秘密造成的敏感心里,昝三邻察觉出了言论的中心是自己,他脸色渐渐露出不虞,没人愿意成为别人口中的谈资,况且他与邱粤已经两情相悦,更不想让他也沦为舆论的讨伐对象。 即便心里再多的揣测与不安,偏偏不能宣之于口,正郁闷时,同寝室的矮个子挤在他的旁边,勾着他的肩膀盯着他的脸笑道:“可别说,还真像……” 昝三邻不动声色地推开他的手,问:“像什么?” “你看过那部电视剧吗?暑假播的,很多演员的那部,现在还没结局的《南朝北朝》?”矮个子笑道,“那些女生说,你很像里面的一个人气角色,啧啧!我看也有七|八分像,难怪那追剧的时候还觉得似曾相识呢……” 昝三邻稍稍松了口气,不是他与邱粤的事被擦觉就好……尔后背后一僵,那部电视剧一直是他心头的隐患,当即沉着脸道:“别胡说!” “我哪胡说了,大伙儿都这么认为的!”矮个子声音大了一点,立即有人附和地笑起来。 罗丹丹转回头笑盈盈地问:“你们男生也看这部剧啊?” “这是历史剧,多的是男人看好吗!”矮个子正色道,“虽然有点基情内容,不过古代男人就好这口,又不是什么见不得人的。” 《南朝北朝》这部大型历史电视剧确实很贴近正史,主角是个虚构的人物,穿梭在南北朝的每个朝代里,再现那段大分裂时期的涌现在各朝代顶端的风云枭雄,每一位枭雄都独立有个小故事,陈文帝与韩子高的故事不算出色,但演员选得好,颜值高,演技精湛,且时下腐文化横行,年轻一代的人包容性很大,甚至在广大的群体中,个别的女性觉得男男相爱才是真爱,异性结合大概是为了繁衍后代。 不管怎样,总之十个故事组合而成的这不电视剧,陈朝的那个单元故事最受观众的喜欢这是毋庸置疑的,尤其是那位饰演小阿蛮的演员,演员名单上写着无双,明人一看就知道是艺名,可是网络一搜,都是“求问无双的个人历表”、“那个扮演少年韩子高的是谁”、“有人知道《南朝北朝》里的小阿蛮吗”等等的帖子。 不过该剧里很多喜欢蹭热度籍籍无名的演员在个人微博里上传了一两张小阿蛮的片场照,虽然大多是偷拍的角度,然而唯其偷拍,才显得自然,不做作,于是几乎每一条的转发量一天之内都有上万条,评论更是不计其数,个个像得了窥视症一样渴求一睹无双的真面目。 江小童也笑道:“说的也是哦,古代南风大盛,几乎每个皇帝都有一个娈童。” 因为话题一挑开,有看过这部电视剧的纷纷参与了评论,一个男生还打趣道:“据说啊,做演员的没几个是学霸,按我看啊,那个无双虽然长得像三邻,不过读书一定没有他厉害!” 一个女生反驳了他的观点,还列举了几位花旦小生的高成绩示例。 吵吵闹闹时,邱粤拎开了矮个子男生,坐到原本的位置上,眯着眼睛问道:“谈论什么话题呢,怎么热闹?”他刚上了一趟厕所,回来就看到男女生集聚在昝三邻的身边,尤其是一个舍友还把手臂搭在昝三邻的肩膀上,怎么看都碍眼得不得了。 昝三邻身子一颤,抿着唇不愿回答,旁边早有几个学生七嘴八舌地说起来了,一个女生突发奇想,问道:“三邻,咱俩和照一张相呗,我发到微博上去,以假乱真,哈哈!” 她这么一说,几个议论得尤为热烈的女生纷纷表示也要合照,虽然电视剧里,陈文帝与成年的韩子高更带cp感,但这个年龄的女生,或许喜欢的是成熟且带点痞气的男孩,但对面如冠玉的男生也同样缺少抵御力。 昝三邻沉着脸道:“别再乱说了!快上课了,大家坐回座位吧!”大家对昝三邻的印象无非就是刻苦认真,专心致志的认识层面,知道他对诸事都很认真较劲,素来也不对旁人嬉皮笑脸,大家见他沉着脸似乎真的很介意拿他与演员做比,当即也觉得无趣,纷纷讪讪离去,他的同桌见邱粤还没离去,自己没位置坐,只好与前桌的罗丹丹说说话。 昝三邻看了她一眼,瞪着旁边人道:“你也回座位去!” 旁边人不为所动,摸着下巴思索了一阵,问:“我是不是看过那部电视剧?” “不知道!”昝三邻垂下眼帘,将目光投在书本上,装作不在意的神色,然而僵直的身体语言却出卖了他潮涌的内心世界。 邱粤眯起了眼,眸子里不知在闪烁着什么,所幸上课铃响起,邱粤揉了揉他的肩膀,站起来便走回座位,昝三邻才稍稍松了口气。 昝三邻并不后悔曾经的选择,他后悔的是,明知道该角色有感情戏,且确定那个醋劲很大的人一旦知道了之后肯定会很膈应很生气,他还是没能顾及到邱粤的感受而接了戏,这一点确实是他自己做的不够厚道。 只是没料到,昝三邻还是太低估了邱粤醋劲的威力了! 邱粤只需用手机搜寻了一下大家争相讨论的人物角色,因为是热播剧,网络上最不缺的旧书剧照截图,或者微博上广为流传的片场照,邱粤只看了一眼,就认出了大家口中的无双,可不正是他们认为相似度很高的昝三邻本人么? 邱粤认出是昝三邻时,脑海嗡地一声炸开了,思维有一瞬间呈空白状态,很快愤怒的情绪几乎占据头整个头脑,讲台上老师的声音显得格外的聒噪,他握紧了拳头,半晌才恢复了情绪,他发了条信息给丁浩然,让他查查昝三邻什么时候坐过高铁或者飞机,信息很快就收到了,那一行清晰的航班代码格外的刺眼,他咬着牙删掉了信息,透过那么多认真听课的同学身影,目光锁在昝三邻单薄的后背。 这么单薄的肩膀,是怎样熬过了那些加诸在他身上的不公平待遇的日子?是怎样挑起那么复杂的人际关系只为获取微薄的报酬?昝三邻虽然只字不提分开之后是如何煎熬度日的,可他生日那天,他看到了孙冠雄亲自把身份证与银|行卡交还给昝三邻的,当时他只担心昝三邻会受亲情的呼唤而轻慢了与自己的感情,却没有想过,身无分文的昝三邻的怎样熬过那段艰苦的岁月。 悔恨、自责、痛苦……每一样情绪都在疯狂凌虐着自己身上的每一个细胞,邱粤目眦欲裂,握紧的双拳将直接捏得咯咯作响,他痛恨曾经那个无法给予昝三邻安定生活的自己。 同桌奇怪地看了邱粤一眼,见他脸色阴沉骇人,与平时的阳光爽朗的神情极其不符,心里咯噔了一下,忙将目光移回到书本上。 好不容易下课了,邱粤不由分说揽住昝三邻的肩膀就下了楼,昝三邻见他脸色沉郁,大致也猜到了他已经知晓了真相,心底惴惴不安着,跟着他的脚步去了实验楼。 两人一路上没有任何交谈,远处操场上的军训正热火朝天地进行着,嘹亮的口号响彻校园的上空,一道道挺拔飒爽的走姿横过绿茵地,盛开的紫荆花下还坐着一组借着休息在胡诌八咧的队伍,他们的笑声响亮,远远的传到了耳边,像怀旧的电影帧册上的黑白的古旧片段,遥远而真实。 实验楼里有别的班级在上实验课,平时空无一人的学生会议室也被即将要举办的运动会领舞对占用,还好体育部一如既往的冷清,只有一些体育器材狼藉地陈列在地上。 “我都知道了……”邱粤将他紧紧的缩在自己的怀中,恨不得将怀中人揉入血肉里融为一团的好。 “你……”昝三邻抖动着嘴唇,缓缓的将手环上他的宽厚的脊背,“不生气么?” 邱粤摇了摇头,继而发现怀中人根本看不到,于是抬起他的下巴,原本再多的忏悔在这一刻变成了多余的开释,他自嘲地一笑,将唇贴上了昝三邻的唇瓣,轻嘬慢吮了一阵,彼此想要靠得更近的灵魂再下一瞬便紧紧的缠绕在一起。 湿润的唇,甜腻的唾液,同频率的呼吸,一起跳舞的灵魂,在这一刻忘情地不分你我,仿佛天地之间唯有彼此眼瞳里的剪影,我中是你,你中是我。 第134章 运动会 昝三邻明显觉得邱粤对他的控制欲更强烈了,两人一起上课、吃饭、回寝室,有他的地方,邱粤必然出现在他的视线范围内,即便是被物理考试喊去办公室帮忙改作业,十分钟内如果没回到教室,邱粤必定会借故到办公室走一趟,看着他恬静安然地改着作业,他才放心离去。一天24小时里,大概也就只有下午放学至上晚修那段自由活动时间里两人才会暂时分开,这段时间里,昝三邻跟大多学生一样坐在教室里看书做题背单词,教室外喧闹的世界似乎与他们无关,邱粤则逢一三五要做广播节目,其余时间都在篮球场上挥洒热汗,只是结束的时间比以往略微提前,遭到一同打球的男生严重抗议,邱粤只是潇洒地将校服外套搭在肩膀上,朝他们挥挥手,转身毅然离去。 因为是高三,课程相对较为紧张,国庆节只放5天的假期,5天的假期两人都是在青穰村度过,昝三邻每日行走在宁静的田园里,与百花为伍,与蜜蜂为伴,身后还跟着一条活力四溢的小尾巴。 小半夏9月初的时候上了一周的幼儿园,之后再也不愿意去了,原因无他,依旧是脸上的缺陷过于明显。这些小孩或许没有什么恶意,初始时只是觉得新鲜,目光会下意识的盯着他的缺陷瞬也不瞬的看,然后第二天、第三天,渐渐有小孩说他是饿鬼转世,前生因为太饿,才咬了自己的嘴唇吃了的,懂这么说的小孩,大概是从父母嘴中听到的,传到了班上,于是一传十,十传百,老师一走,大家手拉手将他围在中央,一边喊他饿鬼,一边哄笑,有抱打不平的小孩解救他,从而引发了一场闹剧,豆腐婶被请到了园长办公室,于是之后,他就再也没有踏入那所幼儿园了。 豆腐婶拿回了幼儿园退回的一半学费,却不敢将此事告诉邱粤与昝三邻,觉得祖孙两人已经够麻烦他俩的了,无亲无故的,再出多这么状况,任是谁也会厌烦,于是悄悄告诫小半夏不要将退学的事说出去。小半夏自从邱粤说要将他送去读书开始就一直憧憬学校的生涯,他以为学校里,个个人都像昝三邻一样对他笑,陪他写字看书,与他一同奔跑在田埂上。 可去了学校,他才发现周围的同龄人几乎跟村里的小孩一样厌恶他,嘲笑他,他不知道自己做错什么,只看到奶奶一个劲的对那些欺负自己的那些小孩父母道歉,一声声对不起听得他气闷而哭,那一刻他只想回家,躲得远远的,再也不要上学了。 丁浩然给邱粤找来了两个管理花圃的人员,一个四十岁上学的干瘦男子,黑脸庞,大概是常年曝晒在太阳底下造成的黝黑,另外一个则是刚刚大学才毕业的腼腆男生,个人简介上写的大学专业为微生物与生化药学,邱粤抽了抽嘴角,找个药学的给他,现在的园林专业就那么紧缺吗? 专业虽然不靠谱,不过此人挺有理想,想从花圃里再划出一半的土地种植中药,他的专业就有用武之地了!邱粤摸了摸下巴,中药种植?听说中药温养对人的身体是很有益的,昝三邻可不正缺温养么?大可以试一试! 如此一想,邱粤觉得他的想法不错,于是大手一挥,将山头下的一片还没开垦的田地交给他打理。大学生毕竟初出茅庐,之前应聘了几家制药厂,干了几个月廉价的实习工作,辗转了几处一无所获,在网上看到了h市寰宙公司竟然招聘花圃管理员,他抱着试一试的态度投了简历,没曾想被选中,要求复试了,他从临市赶来,在寰宙公司呆了两天,就被人载到了郊区的小村庄,如果不是看到这片田地被规划得井井有条,他几乎要以为上当受骗呢。如今得到邱粤的鼎力支持,当即热泪盈眶,觉得邱粤就是他的伯乐,发誓一定要将药铺打理得有声有色。 国庆五天假期很快就过去了,临走前,小半夏一直攥着昝三邻的衣角,一副潸然欲泪的样子,昝三邻蹲下身|子,亲了亲他的额头,笑道:“哥哥很快就回来了,你要乖乖的读书,听老师的话,知道吗?” 小半夏摇摇头,扑在他的肩膀上,眼泪终于决堤而下,一滴滴的从脸颊上滚落在昝三邻的衣襟里,他一边摇头,一边哽咽地道:“哥哥,我跟你去学校,好不好?” “不行!”邱粤大步走了过来,一把将他拎了起来,塞到豆腐婶的怀中,恐吓道,“再哭,下周就不回来了!” 小半夏果然紧紧抿着唇,眼泪鼻涕汹涌而下,却怎么也不敢哭出声音,只用湿漉漉的眼睛盯着昝三邻,眸子里全是依依不舍之情。 邱粤拉着昝三邻一边走一边撇嘴道:“你看这小鬼才上学一个月,竟然学会矫情了!” 昝三邻也是无奈,他喜欢小半夏,就跟喜欢昝*一样……想到昝*,他抬头对邱粤道:“过几天就是四海跟五湖的生日了。” “哦?”邱粤扬扬眉,问道,“你想给他们做生日?”心里却盘算着百花镇是赵嘉楷的地盘,他得将那对双胞胎接到h市才行。 “不,”昝三邻摇摇头,“买个礼物寄回去就可以了。”乡下小孩几乎没有余钱买生日礼物互送,昝三邻也只有上了初中才从父母手中得到的少得可怜的几张小额纸币,他早餐都吃不起,攒着一元两元的钱买资料,那会儿的资料书又贵,一本纸质粗劣的练习册也要二三十块钱,没买还会被科任老师找去问原因,他羞愧,可是没办法,后来还是陈老师把他的情况告诉了何充,三年初中生涯,如果不是姐夫跟哑伯偶有接济,他大概也考不上市一中。 邱粤点点头,见他眉宇间黯然了许多,只道他又在牵挂小半夏,忙揽着他的肩膀,说了一些操场上的趣闻分散他的注意力,市一中今年筹办运动会,日期已经定在了11月初,各班开始帅选健将参与,一些体能优异的学生跃跃欲试,早早就在操场上练习开了。 5天小长假之后,大家似乎还没从休养生息中晃过神,上课也是兴致阑珊,体育课代表没到下课,总会扯着嗓子吼道:“大家踊跃一点报名参加运动会啊!为班集体增光的时期到了!来来来,还有好几项没人参加!”见没人理会,他开始点名了,“罗丹丹,我看你跑得挺快的,女生800米长跑就你了!” 罗丹丹惨叫道:“我什么时候跑得快了?我就是被体育拖累的,不然排名一定更靠前!” “这就对了!”体育课代表一拍大腿,大喜道,“高考的体育考试近在眼前了,你也是时候提升体能了,哥现在就给你个机会提升,别感激哥啊!”马上在本子800米长跑那一项上写了罗丹丹的名字。 “我不要!”罗丹丹也顾不上淑女形象了,大叫着就要上来拿笔涂掉自己的名字,“你想咱们班拿最后一名吗?” 体育课代表一边躲一边嬉笑:“你想多了,哥就知道你会拿最后一名才让你去的,争取第一轮输掉啊,别不小心进了复赛,或者进了决赛,到时候才拿最后一名,多丢人……” 有人很捧场地大笑,罗丹丹气得花枝乱颤,拿起英语书就拍打在他的肩膀上,体育课代表很享受她的礼遇,一边又嚷开了:“男子实心球还没人认领,谁自告奋勇啊?” 还是没人理会他,体育课代表又点了一个男生,不管那男生怎么抗议,他还是将那人的名字写上,反正这些都是被放弃的项目,只要有人出场就算完成任务,火箭班又不是体育特长班,重心还是在学习,这是校领导与班主任约定俗成的,火箭班重在参与,运动会项目输得再难看也无妨,成绩不难看就好。 “钟健强,”体育课代表喊道,“你长这么高,3000米长跑,你来吧。” 钟健强就是610室的那个高个子,他头也不抬,冷声道:“找邱粤!他更高!” “不行啊,邱粤已经选了1500米长跑了,再说了,3000米长跑跟第二轮的篮球赛有冲突啊……”第二轮对上的是22班的那支篮球队,他跟这支队伍玩过3vs3,吃了一点亏,是个棘手的敌手,4班没邱粤上阵的话,他也没什么把握赢他们。 “篮球赛又不一定会赢。”钟健强冷冷地回呛。 体育课代表挽起袖子,怒声道:“怎么就不会赢了!我们班的篮球是这次运动会最热门的夺冠队伍好吗!”他也是篮球队的一员,没事也常在篮球赛上一展雄姿,颇得一些女生的几分追捧,他觉得单凭他一人已经胜券在握了,更何况有邱粤参与,第一名简直是手到擒来,怎么容他妄自菲薄?这么明显的优势,谁会将冠军拱手相让啊? “你可以让他跑完3000米再去打篮球啊,不是还有下半场能上吗?”钟健强淡定地翻过书页,依旧呛声答他。 体育课代表气得咬牙,几乎要暴力教训一下他,班上很多人不悦地瞪着钟健强,邱粤也冷冷的将目光瞥向坐在中间位置的他,却见一只瘦韧的手举了起来,它的主人清声道:“我去吧,我来跑3000米。” “三邻?”体育课代表惊讶地看着一直在奋笔疾书的昝三邻,竟然有点语塞了,昝三邻身体瘦弱,给他的感觉就是与书为伴的,这种人生来与运动绝缘,据说他除了晕车,还晕水,坐半个小时的公车就会吐得死去活来,而游泳课更是直接请假,人不能靠近水边,超过三分钟,整个人就会跌入水里,没人救的话,一定会被龙王招去做女婿的,于是怀疑地问道,“3000米哦,你确定吗?” 上课铃声适时地响起,昝三邻听到了身后“啪”的一声,有人重重的将书本砸到桌子上,根据物理声学的判断,他约莫听出了声音的来源处正是邱粤座位的地方。 “确定!”昝三邻坚定地点头,耳边尽是别人的称赞声,他看到了体育课代表犹犹豫豫地写着什么,大概也在掂量该不该真的将他的名字写入表格上。 中午放学时,昝三邻看着走在自己前头的邱粤,知道他的气还没消。 偏偏身边的陈启亮兀自说道:“我们班主任真是神了,竟然叫田心颜动员那些远离运动的男生参加田径,田心颜都没怎么劝说呢,那些看不起运动的奇葩们个个跟打了鸡血一样自动去她面前踊跃报名,我真是服了!” “那你们班谁参加3000米长跑的?”昝三邻问。 陈启亮报了个名字,随后奇怪地问:“你问这个干吗?” “我跟他是对手啊。”昝三邻回答。 陈启亮睁大眼睛,大声道:“不是吧!你没发烧吧!”尔后伸出一只手覆在他的额上,要测量他是否神志不清。时值十月份上旬,粤地的空气充斥着燥热的气息,又是太阳当空直照的时分,稍微体胖一点都会汗水淋漓,昝三邻的额头微热,却没有一点汗渍,摸着很是舒服。 “说什么呢!”昝三邻挥开他的手,不悦地道。 “3000米啊!”陈启亮讪讪的收回手,“你傻啊!跑完整个人都会虚脱的!有些人还会吐,后遗症太严重了,没几天很难恢复过来的!你干嘛要报这个项目?” 昝三邻看着前面那堵厚实的背,道:“没那么夸张啦,我初中的时候也跑过,除了腿酸痛了好几天之外,并没有什么后遗症。”这是谎话,百花三中确实有开过运动会,却只有1500米的长跑,而且他参加的只是4x400的接力赛,虽然拿了第二名,但又不仅仅是他的功劳。 他参报3000米长跑,并非想替体育课代表解围,邱粤实在包揽了太多的比赛项目,长跑、跳远、篮球、游泳……昝三邻想跟他站在同一个场地,以同样的身姿,接受同样难度的挑战,仅仅如此而已。 第135章 运动会2 等替换嗯 昝三邻已经打定主意去报读本县的高级中学了,昝父昝母说的没错,在哪儿读书还不都是读?况且去平县的高级中学读的还有认识的同学呢,不似市一中,只有自己孤家寡人一个,再说了,谋事在人成事在天,只要自己付出努力,三年后一样可以考取重本!昝三邻亦如是安慰自己,极力压制心头泛起的苦涩。他不曾料及,这个既定的命运会在八月十四号的这一天被大哥昝一清扭转了。 昝家访客潮热闹了大半个月已然冷却,繁重的农忙日子里,农家的闲暇光阴总是那么的短暂,能抽时间走亲戚实属不易。昝三邻也乐得轻松——他实在不善于应付家长里短的扯谈,宁愿到地里干活,也不愿应酬这些亲戚的恭维。 这天昝三邻像往常那样,一大早就去菜地浇水、锄草,太阳刚爬起来的时候,他已辗转去了山沟割猪食草了,直至中午,他才挑了满满的两大筐猪食草回家。昝五湖昝四海早放牛回来了,正跟两个伙伴在院庭前的大槐树下玩弹珠子,见昝三邻回来,那两个伙伴就不玩了,乡下人家的小孩多少带着畏惧“文曲星”的怯懦。 昝四海昝五湖很有默契地收了弹珠,双双来到灶间,一个烧茶,一个煮饭,把捡回来的竹壳烧的啪啪作响。 菜是昝三邻弄的,蒸了一碟咸鱼,各炒了一盘青菜跟苦瓜炒蛋,蛋还是昝三邻在山沟割猪食草时发现的,一窝九颗,他全掏了回来给弟妹加营养。 饭后,昝三邻打包好两份午饭,跟双胞胎一起去了旱地。 旱地位于山脚下,上湖村土地贫瘠,种下的农作物收成不理想,丢慌又可惜,大家只好种上了热带的果树,荔枝、龙眼、芒果……南方的水果都很好种,风调雨顺的年份花则开得灿烂,果实也多,可惜家家户户都丰收,水果也是销售不了多少,只能自己吃,再多就是晒干晾成干货日后吃了。有心眼多的也曾把果实拉到市里去零卖,不成想市里的城管凶猛似虎,没收了水果不说,还把人揍了一顿,轰回了乡镇。那个年代的厚道老百姓,还不懂得利用媒体喊冤。 昝家水果种了不少,余下的两亩多地一半种了玉米一半种了地瓜,地瓜还要等一两个月方能收获,玉米已陆续摘了几趟了,这是最后一趟,秋季到了,昝父已经打算要把这块地犁开了翻了土种上花生。 田埂旁放了几根烤熟了的玉米,昝六合守在旁边,大概牙齿只有几枚门牙,手里拿着的那根玉米被啃得坑坑洼洼的,小孩天性又好动,磕磕碰碰地将手中的玉米弄到了土里沾了不少泥星,嘴角都沾上了玉米渣滓与泥星兀不自知;昝父打着赤膊在玉米林中寻找漏摘的玉米,早被磨练得犹似盔甲的肌肤已经不惧叶子侧刃的割划了;昝母则守在堆成小山似得玉米棒子前掰下厚重的叶子,劳作惯了的手很灵活,三两下就剥掉累赘的厚叶,只留下薄薄一层叶子裹着玉米棒子。这些是要拉到镇上零散卖的,卖相尤其重要,毕竟小地方的圩镇,买主大多是精打细算的家庭主妇,就算是一片薄叶也要斤斤计较。 五湖四海这对双胞胎欢叫着扑到烤玉米前,抓起一根就啃,昝六合不悦,奶声奶气地道:“三哥也吃,三哥也吃!” 昝三邻则招呼父母吃午饭,闻言笑道:“三哥吃了饭了,六合乖,先吃午饭。”走过去把昝六合抱过来,放在昝母身边,然后缓步地钻进玉米林里替代了昝父先前的工作。 昝母掀开了饭盒盖子,惊喜地道:“呀!怎么有鹌鹑蛋?” 昝五湖抢着道:“是三哥掏的哦,四颗抄了苦瓜,还有五颗蛋放在饭里蒸呢,我吃了一颗,好好吃!” 昝四海也跟着道:“我也吃了一颗!” 剩下了三颗,显然昝三邻没吃。 昝母把自己的那颗鹌鹑蛋剥了送进昝六合的嘴里,昝父也招来昝四海要把自己的那一颗分给他吃,昝五湖不依了,嘴巴一弯,瞪着昝父就要掉眼泪。昝父无奈,只好把那颗鹌鹑蛋一分为二,双胞胎各吃一半。 透过浓密的玉米林叶,昝三邻远远地看着昝家五口其乐融融的情景,不由心生悲凉,明明自己也是其中的一份子,却像隔着千万重山川,任是怎么跋涉都遥不可及。 及至日薄西山,玉米才收完,昝父的摩托车后架绑满了两□□袋玉米棒子,车前坐着昝六合,开车先回家了。昝母朝山坡上放牛的双胞胎喊了几次,听到双胞胎远远回应了之后,才跟昝三邻各自挑了一担玉米棒,晃悠悠地回家了。 昝三邻是最后一个赶回家的,他挑的那担玉米棒子比较满,上百斤的重量压得稚嫩的肩膀酸疼不已,途中休息了几趟,昝五湖昝四海牵着大水牛吆喝着还没上缰绳的小牛也很快超过了他。望着悠闲的四弟五妹,昝三邻说不尽的羡慕,跳出龙门的愿望愈加强烈,县高级中学也好,只要能脱离这种困境!只要能让他出人头地! 昝三邻不停地鼓励自己,远远看着家门时,心里才暗暗松了口气。好不容易卸下重担,倒出箩筐里的玉米棒子,身后就传来昝一清的声音:“三子!” “大哥!”昝三邻惊喜地回过身,昝一清高大的身影已经站在自己的身旁了。 昝一清挥掌揉了揉昝三邻的头发,继而苦下一张俊脸,嫌弃地道:“满头大汗,脏死了。”将蹭在手心的汗渍抹在昝三邻的手袖里擦了擦,掌心还是湿粘粘的。 “你怎么回来了?”昝三邻倒是不计较,脸上露出沉淀已久的笑容。 “还不是因为你!”昝一清哼了一声,道,“我听二楚说,你不去市一中读?”他中学肄业就去一线大城市打拼,由于学历不高,找不到满意的工作,窝身于小作坊里,处处遭遇白眼,工资又不高,每年也只在春节回家一次。 “在哪读还不是读。”昝三邻淡淡一笑,他已经习惯了这种说辞了。 “是爸妈不让你去市一中读的吧!”见昝三邻沉默,昝一清皱着眉,他从烟盒里掏出一支烟,摸了半晌也找不着火机,烦躁地把烟塞回烟盒,闷声问道,“那钱还在你手里吗?” 昝三邻一怔:“什么钱?” “一万五,镇上跟学校的奖励。” 昝三邻垂下了眼。 昝一清见状明白了,沉声道:“爸妈没有远见,你不要闷声不吭,这件事交给我处理!”转身就要回屋。 “大哥!”昝三邻忙制止他,拉住昝一清的袖口,急声道,“不去市一中读书是我的决定,不关爸妈的事。”昝一清有这样为他着想的态度,昝三邻已经心满意足了。反抗父母的意愿?昝三邻苦笑,他又不是昝一清,不是身体正常的昝家子孙,拿什么去争取自己应得的权利? “但是关昝家的事!”昝一清斩钉截铁,他无法理解三弟为何总在父母的跟前表现得如此的唯唯诺诺,“别人生来富贵,成绩很差都可以进很好的学校,将来拥有一份很体贴的工作,”他似乎想到了自己这些年在s市所受到的种种不公平待遇,语调渐渐悲愤而沧桑,“我们呢?生来贫穷,读不好书就只能四处奔波,做牛做马,任人差遣!” “大哥……”昝三邻也听出了昝一清的弦外之音,却不知该怎么好言安慰他。 “三子,去市一中读,相当于半个脚跨入清华北大!”他说得掷地有声,仿佛就读市一中就等于考入高等学府的传言在自家三弟的身上就是亘古不变的定理一样。 昝三邻拳头握紧,熄灭了的念想悄悄复燃了。 昝三邻不清楚昝父昝母是如何被昝一清说服的,或者说,他刻意不去参与昝一清对父母的游说,只身躲在夜幕下,认真地剁了猪食草喂完猪,再摘洗了青菜,张罗着炒了。昝母在杀鸡,每逢昝一清回家,她都会杀一只鸡慰劳大儿子的辛劳,昝三邻帮不上忙,就去冲了个冷水澡。 时值酷暑,晚上七八点钟了,热气还未从地表里散发完,上湖村很多成年男子都会趁着夜幕结伴去溪水冲凉,年幼的或者不习水性的男孩则在自家的压水井旁草草冲洗,洗澡房几乎成了女性的专用。昝三邻由于特殊的身体原因,素来是提水到洗澡房冲洗的。昝家不宽裕,洗澡房建在院子旁,三堵简陋的石墙砌成,没有门,用来遮羞的竹篱门还是前几年昝三邻托本村的竹匠哑伯编制的。即便如此,昝三邻洗澡还是很快速,兴许是心理的原因,他不习惯裸身在外,即使只有短暂的几分钟。 洗完澡出来,他听到昝母在骂昝五湖偷懒,热水都烧不够,声音不高,但很尖锐。昝家就昝母跟昝六合才洗热水澡的,而热水素来是昝五湖负责的。 昝三邻并不笨,他听出来了,昝母是在指桑骂槐,发泄内心的不满。昝一清终于还是跟他们提出了让自己到市一中读书的建议了。 晚饭时,昝母把一只大鸡翅放在昝一清的碗里,再把另一个鸡翅放在委委屈屈眼眶含着眼泪的昝五湖碗里,说了一声“吃吧”,昝五湖才在美食的诱惑下原谅了昝母的无理叱骂。 这顿饭吃的很安静,席间只有双胞胎拌了几句嘴。 晚饭后,双胞胎迫不及待地跑去邻居看电视了,若在平时,昝母要么会在院子里乘一下凉,要么带着小的三个子女到邻居家看一会儿电视才回家洗澡睡觉的,这会儿她一语不发地提了桶热水,抱着昝六合去洗澡了。 “三子,”昝父开口喊住了正收拾残羹冷炙的昝三邻,语气一点温度都没有,“既然你哥都说了去市一中读高中更好,那你就去市一中读书吧。” 昝三邻低着的头迅速抬了起来,看到了朝自己挤眉弄眼的昝一清一脸的笑意,他不禁也扯开了一个笑意,慌忙应了一声“好”,端着碗碟的手轻微地颤抖着。 “只是学费很贵,你要省着花钱。”昝父慢悠悠地卷起一支草烟,他是个老烟枪,觉得再名贵的香烟都不足草烟的香味地道,而且草烟的价格便宜,很受干沉重农活的烟民欢迎。 昝一清抢着道:“在大城市读书,再穷也不能太寒酸,该吃的吃,该穿的穿,不能给同学看不起。”他在繁华的s市呆过,人靠衣装马靠鞍的道理他比谁都明白。 昝一清知道昝父的心思,无非就是怕昝三邻花钱太多,于是故意激他,说道,“爸,这个年代的学生就是比成绩比钱多比老爸能干的,三子的成绩是这个,”他比了比大拇指,“至于钱跟……咳!爸,钱你可以不用担心,我已经决定好了,过几天就到h市找工作,三子以后的伙食费就包在我身上。” “哥,你……”昝三邻不安地道,“你为了我辞工了?” 昝一清一挥手,笑道:“辞什么,本来就失业了两个星期了,工作也不好找,现在就算找个加油站的工作也要高中文凭,啧!那边物价死贵,一斤西瓜也能卖到5块!以为那籽是镶金的?房租更不必说了,还是回h市找工作划算。” 昝三邻将信将疑,昝父却不说话了,大概被大儿子之前的话小小地刺伤了一下。他也有自知之明,自己没有本事,一辈子务农,挣不了钱,给不了子女富裕的生活环境,让他们跟着自己遭罪。现在终于有一个能给自己挣脸面的儿子,可这个儿子却…… 第136章 誓盟成空 等替换…… 小长假第六天傍晚,昝三邻背着书包独自一人出现在市一中校门口,他跟大哥在憨大家借住了两天,受到憨大父母的热情款待,还过了个拜月许愿放烟花的中秋节,这是从未有过的美事,若是在昝家,顶多也是吃块月饼,自个儿来到院子被圆月均罩一番,以示普天之下共享明月清辉的荣耀而已。 昝一清原要送他回校的,但被昝三邻制止了,昝一清也没坚持,只拍了拍他的肩膀,道:“生活费不够一定要跟我说。” 昝三邻点点头,大哥赚钱不多,花钱却如流水,手中从未有余钱,可每次见他,总会塞一两百过来,昝三邻知道,大哥借憨大很多钱,不过没关系,这笔天文数字他终将替大哥还清。 而提前返校的代价则是吃闭门羹,市一中大铁门紧锁,保安不知所踪,许是吃饭去了罢,昝三邻看看手腕,只能干等着。 很快他就发现了一个境况跟他一样的人,那人肤色黝黑,像是爆嗮过海岛阳光似的,一身休闲衣服,背着个大大的背包,不知是否旅行刚回来,他张望了片刻,踹了一脚大铁门,铁门吃痛,发出震耳般的“哐当”声,昝三邻本能地望过去,蓦地睁大双眼,眼前一幕太令他难以置信。 但见那家伙轻松地将大背包丢过铁门,后退几步起跑,飞身腾空而起,轻巧地越过将近两米的大铁门,落地后不忘朝门外兀自震惊的昝三邻作了个敬礼的手势,露出白白的牙齿。他潇洒地拎起大背包,绿化带那边就传来狗吠声,一条凶神恶煞的大狼狗吐着舌头扑了过来,保安也从拐弯处奔出,大声喝问:“谁?干什么的!” “学生,学生!”那人赶忙说。 奔了过来的保安狐疑地看了看乖乖蹲坐在一旁的大狼狗,一边喝问:“学生?你是怎么进来的?” “翻进来的。”那人毫不畏惧直言。 “翻……?”铁门的高度,寻常人怎么可能翻得进?保安将询问的眼光移向门外的昝三邻,昝三邻艰难地点点头,是的,他不仅看到这人轻松翻进了大铁门,还看到了那只穷凶极恶的大狼狗在短短几秒钟的时间里,只在他几个手势几个哨声下收敛了全部戾气,乖得跟只人畜无害的小白兔似的露出讨好的神情,若非亲眼所见,他也会跟保安一样疑惑不解。 保安半信半疑,盯着那人道:“学生就可以翻进来吗?你这是违反学校规则知道不?说,你是哪个年级的,叫什么名字?”作势拿记事本记录此人的犯规事项。 “别,别,我是新生,今天才来报名的,哪知道学校什么规则啊?”那人无辜申辩。 昝三邻心里一动,迟来报名的新生,好像真有这一号人。 保安却不知晓实情,难以置信地道:“你骗鬼啊!这都开学一个多月了才来报名?学校准许了吗?”还要再多质疑几句,那人抢着道:“当然准许了!”还报出了班主任的名号,保安是认识这个教师的,师资公告栏上就有他的照片及资料,物理高级教师,年年优秀教师优秀班主任,头衔一大堆,保安也没能记清。 “你等着!”保安放下记录违规的记事本,回头看了一眼昝三邻身上的校服,一边按下铁门开关按钮一边道,“你的学生证拿来。”即便是小长假,总有几十个留校的学生,复读生尤多,提前返校的也有零星几个。 昝三邻取出学生证递给正挂电话的保安,他匆匆扫了一眼,便递还与他,挥手示意他可以进去,转头却对那个蹲在原地逗弄自家狼狗的人道:“李老师的电话打不通,你不能进校。”休息日大多教师选择关机不受打搅,更遑论小长假了。如今没人能证明他的身份,保安是不敢随意放人进来,况且翻门进来的家伙,怎么看怎么形迹可疑。 “what?”那人霍地站了起来,无袖裸|露的臂膀是鼓鼓的肌|肉,满脸尽是不悦,搞什么!那谁的电话打不通与他何干?他好不容易提前通过特训考验,山长水远地跑来学校报到,竟然被阻拦在这里? “你……你要干什么”保安本能地后退一步,这家伙言之凿凿是新生,可这明显是要打人的气势,一点也不像普通新生。市一中优生很多,但有背景的各路学生更多,眼睛睁得再大也无法辨析他们的身份,稍有不慎得罪哪个权贵子弟,就够自己喝一壶了。 “我从大老远的地方过来,你不给我进校合适吗?”怒意渐盛的家伙突然露齿一笑,秒变阳光少年,一条胳膊挡在保安的肩膀上以示友好,一副圆滑的模样。 骑虎难下的保安面露难色,理所当然否决的话竟说不出口。 还是昝三邻替他解围了,道:“如果找不着李老师,那就找蓝老师问问,二班是不是有个叫邱粤的新生还没来报到。” “咦?你认识我?”那人显然很意外,打量了一下昝三邻,“你是跟我同班的吗?” “不是。”昝三邻简单地回道,举步便离去。 “喂,你等等!”邱粤见昝三邻离开,拎起大背包就要追上。 “你先别走。”保安本能地抓住他的胳膊,不料手腕一痛,被自称为新生的家伙重重地掀翻在地,摔了个狗啃泥,疼得他眼冒金星,冷汗直下。 “噢,sorry!”邱粤也没料到做保安的竟然如此羸弱,只是顺手一个倒摔而已,一成力气还没用上呢,他看起来摔得很惨的样子,该不会是腰断了吧? f楼下,昝三邻苦恼地看着上锁了的大门,一天内吃了两次闭门羹,昝三邻一筹莫展干站着。f楼住的都是高一男生,小长假有几个留校,管宿阿姨在小黑板上注明了开门时间,非开门时间不在,而手腕上的时钟正指向7,离管宿阿姨的出现还有将近两小时。 “嗨,咋不走了?”一个讥讽的声音自身后传来,昝三邻无须回头便能辨析这痞痞的语调非尚未报到的新人莫属。 “说你呢,”邱粤扳过昝三邻的身子,挤个眼色嘲弄道,“你小子腿不长,走得却挺快啊,怎么?现在停在这等我原谅了吧?”然后又嫌弃地捏捏昝三邻的肩膀,“一块肉都不长,你是怎么活这么大的?” 昝三邻推开他的手,懒得搭理他,心里在盘算这两个小时该去哪儿看书打发时间。 邱粤也没太多纠结,他瞄了一眼小黑板上的公告,“咦”了声,狐疑地问:“小长假……什么小长假?” “国庆加中秋7天假期啊。”昝三邻惊异地看了他一眼,这人怎么连国庆节假日都不知道?被外星人绑架了么? 邱粤怔愣了片刻,吐了句“卧槽”,难怪今天机场人满为患,他就说嘛,h市的小机场怎么人山人海像极了国际范儿呢,原来是国庆出入人员多了……早知道是国庆假期,他就不着急赶回来了!起码不必从机场打的直跑市一中,钱包的人民|币全部被司机搜刮走了还喋喋不休遇上车霸——打车不给钱的恶霸,他的模样哪点像耍赖的恶霸了? 邱粤习惯地踹了一脚大门,突然瞟到了昝三邻背包的拉链头,眼珠儿一转,笑道:“你别动,我有办法了。”三两下取下了背包拉链头,朝昝三邻炫耀地扬了扬。 “你干嘛!”昝三邻气恼地闪退,见到他手中的拉链头还一脸懵然,不知他又要耍什么花样。 却见邱粤将针形的那一端塞入锁孔,捣鼓了几下,“咔哒”一声,锁头松开,邱粤吹了记响亮的口哨,显然对自己的杰作很满意。 昝三邻瞠目结舌,震愕得无以伦比。这家伙还是人吗?翻高门,训狗,开锁,中考成绩还名列全市第二,还有什么是他不能做的?! “喏,还你。”肇事者得意洋洋地把作案凶|器归还昝三邻。 昝三邻此刻才心疼背包的拉链头被弄坏,虽然并没影响拉链,但毕竟是新买的,还不是用到寿终正寝,怎样都心有不甘。 见昝三邻一语不发推门上楼,邱粤不解地问:“又怎么啦?喂,喂!”只好跨步追上,不过很快又转回来,关门合锁,一丝犯|罪痕迹不留,这才满意地追上去。 小长假第六天傍晚,昝三邻背着书包独自一人出现在市一中校门口,他跟大哥在憨大家借住了两天,受到憨大父母的热情款待,还过了个拜月许愿放烟花的中秋节,这是从未有过的美事,若是在昝家,顶多也是吃块月饼,自个儿来到院子被圆月均罩一番,以示普天之下共享明月清辉的荣耀而已。 昝一清原要送他回校的,但被昝三邻制止了,昝一清也没坚持,只拍了拍他的肩膀,道:“生活费不够一定要跟我说。” 昝三邻点点头,大哥赚钱不多,花钱却如流水,手中从未有余钱,可每次见他,总会塞一两百过来,昝三邻知道,大哥借憨大很多钱,不过没关系,这笔天文数字他终将替大哥还清。 而提前返校的代价则是吃闭门羹,市一中大铁门紧锁,保安不知所踪,许是吃饭去了罢,昝三邻看看手腕,只能干等着。 很快他就发现了一个境况跟他一样的人,那人肤色黝黑,像是爆嗮过海岛阳光似的,一身休闲衣服,背着个大大的背包,不知是否旅行刚回来,他张望了片刻,踹了一脚大铁门,铁门吃痛,发出震耳般的“哐当”声,昝三邻本能地望过去,蓦地睁大双眼,眼前一幕太令他难以置信。 但见那家伙轻松地将大背包丢过铁门,后退几步起跑,飞身腾空而起,轻巧地越过将近两米的大铁门,落地后不忘朝门外兀自震惊的昝三邻作了个敬礼的手势,露出白白的牙齿。他潇洒地拎起大背包,绿化带那边就传来狗吠声,一条凶神恶煞的大狼狗吐着舌头扑了过来,保安也从拐弯处奔出,大声喝问:“谁?干什么的!” “学生,学生!”那人赶忙说。 奔了过来的保安狐疑地看了看乖乖蹲坐在一旁的大狼狗,一边喝问:“学生?你是怎么进来的?” “翻进来的。”那人毫不畏惧直言。 “翻……?”铁门的高度,寻常人怎么可能翻得进?保安将询问的眼光移向门外的昝三邻,昝三邻艰难地点点头,是的,他不仅看到这人轻松翻进了大铁门,还看到了那只穷凶极恶的大狼狗在短短几秒钟的时间里,只在他几个手势几个哨声下收敛了全部戾气,乖得跟只人畜无害的小白兔似的露出讨好的神情,若非亲眼所见,他也会跟保安一样疑惑不解。 保安半信半疑,盯着那人道:“学生就可以翻进来吗?你这是违反学校规则知道不?说,你是哪个年级的,叫什么名字?”作势拿记事本记录此人的犯规事项。 保安却不知晓实情,难以置信地道:“你骗鬼啊!这都开学一个多月了才来报名?学校准许了吗?”还要再多质疑几句,那人抢着道:“当然准许了!”还报出了班主任的名号,保安是认识这个教师的,师资公告栏上就有他的照片及资料,物理高级教师,年年优秀教师优秀班主任,头衔一大堆,保安也没能记清。 “你等着!”保安放下记录违规的记事本,回头看了一眼昝三邻身上的校服,一边按下铁门开关按钮一边道,“你的学生证拿来。”即便是小长假,总有几十个留校的学生,复读生尤多,提前返校的也有零星几个。 第137章 驱寒 这场大雨一连下了几天,冷空气悄悄席卷粤地,温度直接下降了五六摄氏度,大家纷纷翻出厚实的外套披上,系上暖和的羊毛围巾,一些措手不及的人在寒流的横冲直撞下感染了风寒,症状轻微着咳嗽几声,擤几回鼻子,吃几颗感冒药,也就好了起来,症状严重的,嗓子沙哑四肢无力头重脚轻不一而足,即便是吃了药,没十天半个月也不见好转。 昝三邻就是症状严重者之一,他那天冲入雨中追赶陆杰,受了风寒,当晚就喷嚏连连,头脑晕晕沉沉的,邱粤备有幸福伤风素,喂了他吞下两颗,还觉得不放心,非要带他出校外去医院打针,昝三邻不以为意,觉得感冒还是自然痊愈更健康,再说了,现在外面冷雨寒风,他可不想邱粤也遭这一份罪,其实他是太久没生过病了,人说病来如山倒,细数起来,他上一次感冒还是在高一的上学期,就在那一次的病中,他接纳了邱粤的感情。 昝三邻泡了脚,上了床便睡了过去,到了下半夜居然发起了烧,时而置身于烈焰之火的炙烤下,浑身淌出一层薄薄的虚汗,时而像禁困于寒冷的冰窖里,浑身直打哆嗦,牙齿咬得“咯咯”直响。幸得邱粤浅眠,上铺的人发着颤带动了床摇动了起来,察觉不妙的邱粤当即翻身起来察看,昝三邻已经烧得糊涂,怎么叫也不醒,邱粤有一瞬的慌乱,强自镇定了情绪,拨了电话叫了车停在楼下,他将陷入昏迷的昝三邻裹得密密实实的,自己才穿了衣服,背着人下了楼。 他的动作很迅敏,因为走得匆忙,寝室门也没来得及关好,寒风“嘭”的一声将门阖上时,沉睡中的矮个子与钟健强才被惊醒,丝毫不明状况,不知道4人宿舍里,已经少了两人,只是低喃了一句,翻了个身,又睡了过去。 昝三邻醒来时,人还迷迷糊糊的,半天才发现了是在病床里,手腕有点疼,针尖还插在静脉里,吊瓶滴着水,床沿上趴着一个人,呼吸匀称,也不知熬了多久的夜,闭着的眼睛下有一丝淡淡的黑雾,侧脸的轮廓一如既往的那么好看,昝三邻用另一只手抚上他的脸颊,浅眠的人居然没有醒来,想是真累了,这样不舒服的睡姿也能睡沉。 嗓子瘙痒难耐,昝三邻很想咳嗽,又担心吵醒这边人,忍了一下,才低低地咳了一声,恰恰有人推门而入,沉睡的人终于醒来,他惊喜地看着已经清醒的病人,低沉的声音还带着刚刚醒来的懵懂:“你醒了!感觉怎样?我去喊医生过来检查一下!” 昝三邻覆上他的手,嘴边扯出一丝笑容:“我很好……”有气无力地咳嗽了一声,看着他眼底的黑雾,说不出的心疼,“你怎么有黑眼圈了?” “不碍事,”邱粤满不在乎,摁了床头的铃声,这才招手让站在门口不知是进还是退的阿伟过来,“饿了吧?等医生检查完了,就可以喝粥了。” 他这么一说,昝三邻还真的觉得饿极了,腹部空空的,身体极其虚弱,这才察觉不对劲,问道:“我睡了多久了?” “差不多34个小时吧,”指尖在昝三邻的脸颊上滑过,光洁的肤色依稀暗淡了,邱粤的眸子里一沉,带着怒意地诘问,“下回还敢不听话吗?” 昝三邻不敢置信地睁大眼,他昏迷了这么久?看向阿伟寻求佐证时,阿伟却眼观鼻鼻观心,静静的站在一边宛如一根衣架。 医生细心检查完了之后,昝三邻终于喝上了粥,那是阿莲熬的白菜粥,清淡而香甜,他吃了两碗之后,感觉体力稍微恢复了一点。 大雨停了之后,昝三邻才出了院,回校上了一天的课,两天的元旦假期也到了。 沿海地区入了冬,空气里湿润的份子就是无孔不入地穿梭在天地间,小半夏也中了招,正挂着两条鼻涕迎接昝三邻的回来。 昝三邻没气力抱他,邱粤拎着他的后领将小半夏丢在沙发上,本来想喝令他不许靠进昝三邻的,却看到他吸着鼻涕患了跟昝三邻一样病症,只得改了词,嫌弃道:“鼻子这么脏,快去擦干净!” 不过就算小半夏擦干净了鼻子,也近不了昝三邻一步,卧室紧闭的门阻断了他的脚步,又被邱粤拎着后领丢到豆腐婶的身边,豆腐婶趁机教育他:“叫你多穿件衣服不听,现在感冒了不能靠近哥哥,会把病传给他的。”他才消停了起来。 豆腐婶年轻的时候常常上山采药,这会儿也寻来了一些药草,煮了一锅沸水,叫邱粤送上去让昝三邻焗寒,这是乡村驱寒的旧法子,邱粤不懂,昝三邻却是知道的。他印象中,昝一清有一年大病,也是大热大冷的症状,昝家奶奶就走了许多山头寻了好几样药草,煮好了沸水盛在桶里,让昝一清剥干净衣服趴在桶上,身上盖了床厚实的被子,熏了十几分钟,出了一身热汗,第二天的病情果然大好,几乎不药而愈。 邱粤不明就里,待看到昝三邻搂在被子进了浴室,才惊异地跟了上去,昝三邻羞赧的赶他出去,他却挂着痞痞的笑容,道:“你身上哪个部分我是没摸过的?”他说的是“摸”,而不是“看”,昝三邻又羞又恼,偏偏毫无办法,只得自暴自弃的在他的面前驱寒。 邱粤目睹了整个驱寒的过程,觉得又是新鲜,又是有趣,十几分钟后,昝三邻掀开了被子,整个人敷了一层汗水,全身泛着红霞,每一处肌肤像染了红润的色泽,像刚刚经历了激烈情|事之后怎样也褪不下去的绯红诱|惑。 邱粤顿觉口干舌燥起来,呼吸骤然粗喘起来,昝三邻已经了人事,当然听出了邱粤的呼吸里暗含的意味,当即忙乱地将被子塞到他的手里,催促道:“你出去,我要洗澡了!”可惜他感冒未好,嗓音本来就沙哑,像极了索欢时失神的呻|吟,邱粤眸子闪过情|欲之火,他咽了口唾沫,将手中的被子抛出了浴室,听得“当啷”一声,大概是砸到了什么东西摔在了地上,邱粤无暇出去查看究竟,毕竟春|色在前,他又从来不是柳下惠。 浴室的空间设置的还算大,挤入两个人依旧绰绰有余,昝三邻推挪他的手被邱粤反剪在背,重感冒未痊愈的人本来就四肢无力,于是轻而易举地被邱粤推在墙壁前,渐渐攀升高温的身子贴在铺了瓷片的墙上,冷意只一瞬窜上心间,他却无法挣开被束缚的双手,拒绝身后那人的作恶。 “我……”昝三邻打着颤意,艰涩地道,“我还在感冒!” “我知道!”身后人喘着粗气,不慌不忙的单凭一只手退下了裤子,将昂然的部分情|色地贴上这具酡红色的身躯上,一边恶意的摩挲隐|秘的股|缝,一边低笑道,“我听说了,做剧烈运动也有助于驱寒的……” “你那是邪说谬论……”昝三邻想要义正词严地争辩,身后那根孽障早已愣头愣脑的滑过了他的那一处润泽之地,他浑身颤栗着,尾音夹杂了一丝欢愉的喑哑,显得毫无说服力,羞恼的侧脸涂了一层蛊惑人心的媚态。 邱粤松开对他的桎梏,双手环上他瘦韧的腰身,一手蜿蜒而上,攫住他的乳|尖,一手笔直而下,探入他早已动|情了的泽地。 “啊!”昝三邻咬着紧抿的唇,却还是在这样毫无章法的肆意捏拈与抽搅之下溢出了痛苦的吟哦,他微微弓着腰,双手无措的伏在瓷片的墙上,合拳的指尖深深的嵌入了掌心里,却丝毫也拜托不了灭顶一样的快|感席天而来。 “嗯呜!”他又失控地低呼一声,浑身剧烈地颤动起来,嗡嗡的耳鸣声湮灭了他的理智,昏沉沉的头脑一片空白当中,在邱粤的手指作弄之下,下腹那一处迸出了一滩粘稠的液体。 舒爽之后的身子再没丁点的力气,他无力的委坐而下时,腰肢又被那只强壮的臂膀揽住,颤栗而滚烫的身子软软的靠在邱粤的怀里,支持他的人却在他的耳边低笑,像尝了葡萄的狐狸一样得意:“这就不行了吗?我还什么也没做呢!” 昝三邻摇着头,抖动的唇瓣似乎要说出拒绝的话,邱粤索性扳起他的下巴,俯身以吻封缄,让他所有的抗议都淹没在情|欲的顶峰中不可自拔。 花洒哗啦啦地喷薄出了热腾腾的雾气,将相拥的两条人影笼罩在其下,氤氲蒸腾中,交缠的人影抵死胶合,隐忍的呻|吟里夹着粗嘎的喘息,那一桶灰色药水被冷落在一旁,正孤寂地冒着热气,无奈的等待欢愉了之后的重感冒的临洗。 第二天,昝三邻的病情果然大有好转,也不知是豆腐婶熬的药草有效,还是邱粤所说的剧烈运动…… 小半夏每晚也要熏焗一次,他非常不喜欢这种感觉,不过听说了昝三邻也跟他一样要洗药水澡,他才没那么抗拒,鼻涕还是会流,但因为开始注重卫生,鼻子被纸巾摩擦得红红肿肿的,他也一声不吭。 邱粤长了心眼,将管理药铺的大学生找来,依照豆腐婶说的草药,让他划出一块地种上,那个大学生分析了一下药性,觉得确实有利于驱寒,于是虔诚地向豆腐婶请教了起来,才赫然发现豆腐婶懂得不少药草,顿时如获至宝,激动地向她讨教起陨落在民间的草药配方。 豆腐婶没料到自己也能派上用场,于是知无不言言无不尽,毕竟这个地方是她的根,这片土地是她的家,苦惯了的乡下人是不愿卖田卖地的,豆腐婶实在没办法才卖了田地,心里一直在惋惜这么肥沃的田地不种农作物,竟然用来种花花草草,现在才知道,原来还有种上药草,顿时也高兴起来了,她与田地打交道了半辈子,固执的认为土地就是用来种有价值的作物,鲜花固然好看,可是不实用,不能吃也不能用,顶多能养养蜜蜂,这下好了,不会浪费这么肥沃的资源了! 回校后,昝三邻的病症几乎痊愈,偶尔伴有咳嗽,也是无关痛痒的一两声。 陆杰却没有来校,手机也不知什么时候停了机,昝三邻不知道他是生病了还是请假了,听说高承业有来上课,可一放学,人也即刻出校,拨打他的手机,也是处于关机状态。 邱粤却是知道内情的,却没办法向昝三邻细说,只能宽慰他道:“你的感冒才刚刚好,别再劳心他俩的事儿了,那不是你我能管的。” 昝三邻看着他不语,他并不笨,如今又经了人事,自然能猜测出一二,却不敢想,也不愿想,毕竟那种禁忌的情感比他与邱粤的还要惊世骇俗! 他怏怏地翻着书,一个字都看不进去,罗丹丹拿了一叠明信片进来,一个个的派发,大多是旧日同学寄来的圣诞贺卡与元旦贺卡,昝三邻也收到了一张明信片,正面印着浪漫色调的小洋房,反面写了寄件人的地址,居然是昝五湖! 昝三邻在双胞胎过生日之前,是以未具名的方式投寄了礼物回去,昝四海的是上好的颜料,还有几本他喜欢的工笔人物图,昝五湖的是一串色泽上佳的玛瑙手链,邱粤原本要给他俩买一块玉戴上的,可这么昂贵的东西,昝三邻哪送的出手? 明信片的内容很短,无非就是双胞胎很喜欢礼物,想当面道谢,她跟昝四海决定这个周日到市一中找他。 昝三邻百味杂陈,看双胞胎的反应,大概不知道他已经脱离了昝家,双胞胎虽然见证了他逃离的那一刻,却不知道缘由,昝父昝母或许会惋惜养了这么大的儿子叛逃,却没怎么在意,毕竟这样的儿子根本无法继承香火,走就走了,没什么可惋惜的。 昝一清是知道内情的,却不会将影响昝家门风的丑事张扬出去,双胞胎蒙在鼓里,还真的以为昝三邻一年多的时候没回家是因为学业繁忙,要专心备考呢。 第138章 时光深处 事隔经年,昝三邻再见到双胞胎时,才惊觉了时间在不知不觉间更换人的容颜。 15岁的昝五湖出落得亭亭玉立,她绑着马尾辫,穿着并不华丽的衣衫,却难掩让人眼前一亮的光彩。昝四海在她的跟前就逊色了许多,他的脸相普通,大概是肤色略显黝黑的缘故,看起来比实际年龄还有成熟,且长得虎背熊腰,跟昝三邻站在一起,身高是持平的,乍一看,年岁比昝三邻还要大,一点也不像是刚刚度过15岁生日的少年。 将双胞胎从校门领了进校,昝三邻开始尽责的向他们讲解所到之处的风光,生物园、地理园、图书馆、室内体育馆……所到之处,但凡能进去的,都会带着双胞胎走一遭,其间遇上了不少校友同学,彼此相互打招呼时,总有人会问:“呀!三邻,这位小美女是谁啊?” 每每这个时候,昝五湖就会害羞地低着头,伸手将垂在胸口的长发掠到耳后,露出一截白藕一样的手腕,手腕上戴着一串色泽盈润,颗粒饱满均匀的红玛瑙,映衬得眉角眼梢却全是喜色,将近碧玉年华的少女,哪个不爱听到别人对自己的赞美? 也有人左顾右盼了之后才奇怪地问:“怎么只看到你啊?粤哥呢?” 昝四海也跟着问:“对啊,三哥,怎么没见到粤哥呢?”那年的端午,邱粤教会了他许多东西,那是有区于昝一清的威严与昝三邻的优异,邱粤并不将他当不靠谱的小孩看待,这种无条件的信任使他树立了自信,接人待物也开始有了自己的方式。 “他啊……”昝三邻撇了撇嘴,道,“当然是回家了啊。”从收到明信片那天起,昝三邻一再告诫邱粤,当天不准他出现在双胞胎的面前,这是昝三邻思虑了之后才下的决定,他俩的事儿,双胞胎既然不知情,那么索性彻底瞒住算了,他也不想有一天,双胞胎在昝一清跟前提及今天之事时,让昝一清心生不快。 有人提及“邱粤”这个名字时,昝五湖的一颗心顿时怦怦直跳起来,脸颊灼热,竖起了耳朵认真聆听,而当听到昝三邻说他回家了之后,明亮的眼瞳黯然失色,她如此地渴望见到那个人,他的笑,他的声音,他的一举一动,常常出现在她的梦中,不记得是什么时候开始,梦中的邱粤总在不远的花丛深处看着她,笑着朝她伸出手,大声宣誓:“快点长大吧,我的小公主,我要娶你!” 午饭时,昝三邻将双胞胎带到了沉鱼湖畔的那家炸虾店,点了几样小菜,跑堂的问:“今天就你们三位吗?”昝三邻这样的长相,又常常与502室和邱粤一起出入,消费又不菲,他对他的印象很是深刻。 “就我们三个,”昝三邻唯恐他言多必失,当即道,“能快点上菜吗?我们都饿了。” 昝五湖打量了店内的装潢,小声问:“三哥,这家店很贵吗?”平明百姓家出入稍为高档一点的消费场所,总要掂量口袋里的钱够不够花销。 昝三邻笑道:“有点贵,不过我接了份家教的兼职,一天能赚100块。”这是早就想好的措词,他一年多没有回昝家,没跟家里人要一分钱,总得有个营生支撑着生活下去,兼职家教就最符合高中生的身份了,毕竟他成绩斐然,教个中小学生绰绰有余。 100块对于农家子弟而言还是很有诱惑力的,昝四海佩服地道:“三哥!你还是这么厉害!你买给我的那一套工笔画册,我的美术老师上网查了,网上买盗版的最少标价也要一两百块呢!你在实体店买的正版是不是要三四百了!”他的美术老师看了他这一套画册后爱不释手,借去了一本,看到现在都没有归还。 “三哥,我的这串玛瑙也很贵吧?”昝五湖撸起袖子,那串精致雅观的玛瑙很衬她的肤色,她班上的张娜娜见了,也吵着父母给她买一串,可惜价格太贵,她的父母没舍得给她买,这令昝五湖滋生了高她一等的感觉,回到教室也觉得很多双投注在身上的目光带着浓浓的羡慕与嫉妒。 “还好吧……”昝三邻不愿多谈钱财的事儿,转而问起了他们的成绩。 上了初三,双胞胎的成绩依然不怎么拔尖,大概是活在昝三邻光环之下,老师父母最初的期待渐渐泯灭,不过最近皆因他俩都选择考去特长班而稍有起色,昝四海想要报读美术,画画是他的专长,虽然美术专业很耗钱,据说光是一个高三集训就要花销一两万,不过昝一清已经开口了,考上了就一定供他去读,不管多贵也要去读,昝四海对自己的画画功底很自信,粤地省城就有一所很有名的美术专业学院,他将来的志愿就是考上那所学院。 昝五湖报考的是音乐专业,她长得水灵漂亮,声音虽然一般,但身材很高挑,在同龄女生中简直鹤立鸡群,初一时,她还没有张娜娜那么受男生的欢迎,两年之后,她挤下了张娜娜成了班花,逐渐也收了几封情书,只是因为心有所属,且那些男生的长相实在不敢恭维,也不知道他们哪来的勇气,觉得递上一封情书就能追上她? 特长生的文化分虽然要求较低,但如果一塌糊涂的话,依然拿不到高中特长班的入门券。 吃完了炸虾,昝三邻又付钱组了艘小艇给双胞胎游湖,冬天虽然没映日的荷花可赏,但湖光山色里雾霭沉沉,绿洲上栖息的白鹭水雉掠水而来的宁静,依旧很受游客的喜欢,即便湖水上的寒风吹散了鬓前的乱发,也丝毫不减号称小西子的魅力。 昝三邻时刻记得自己是个“晕水症”的人,自然不能坐上小艇游湖了,他坐在离沉鱼湖稍远的亭子休息,那里有几个美术生搭了画板在写生,画着画着,有人注意到了安安静静坐在一角的昝三邻,瞬间被这样如画的眉眼,这样安详的神情所虏获,悄悄的画起了他来。 失神的昝三邻回过神之后,发现了自己成为别人画笔下的风景,顿时皱了皱眉,起身趋步离去,那画手正要喊住他时,有人拍了一下他的肩膀,示意他掉了一根画笔,他连忙弯身捡起,想要对那人道谢,却哪还有那人的身影?回头再继续画未完成的画作时,赫然发现那张速写已经不翼而飞,明明用夹子夹在画板上,就算起再大的风,也不可能将素描纸吹走啊! 双胞胎上岸时,双双在湖岸上平复胸闷的情绪,他俩来市一中是辗转了大巴与公交,在市一中附近的车站下来时,就吐了一阵,刚刚还吃了许多炸虾海鲜,游湖的时候就开始反胃了,再漂亮的风光,也抵不住心胸的窒闷,原本一个小时的游湖时间,生生缩短了一半。 昝三邻差点忘记了双胞胎跟他一样都是晕车体质,于是赶忙买了两瓶矿泉水递给他俩漱口,缓冲一下胸闷,待双胞胎恢复了之后,才带他俩去参观泗洲塔,途经照相馆时,租了部数码相机,双胞胎很兴奋,能在这么明媚的湖光山水留下足迹,实在不枉费这一行了!照相馆的老板也很高兴,这部数码相机已经尘封太久没再租借出去了,在这个快速的信息时代,谁没有一部高像素的手机傍身? 游玩了泗洲塔,又去了苏堤,看了子瞻与他的小妾朝云的雕像,拜读了他俩那段刻骨铭心的相知相守的故事,也赏了“六如亭”的那副怪诞的对联,一路的水榭楼台,一路的欢歌笑语,锁住了这一刻快乐的时光,一如遥远的曾经。 等照片洗了出来后,已经是下午四五点了,入冬的天很快要黑,昝三邻带着双胞胎去校门口搭公交前,跑到校门口那家糕点店给双胞胎买了份蛋糕垫胃,他是晕车大户,知道怎样做才将晕车症状降到最低程度。 昝五湖兀自津津有味的欣赏新洗出来的照片,昝四海无所事事,却眼尖地发现了前方出现了一张熟面孔,不由大喜,一边扬手一边大叫:“啊!是粤哥,粤哥!” 昝五湖的耳旁“嗡”的一声炸开了,她茫然的抬头,果然看到那人一脸爽朗的笑容,正大步朝她走来,就像无数次的梦境情形一样,她双颊如火,心跳乱撞,捏着相片的手像被调皮的丘比特抽走了全部力气,手中的照片洒了一地。 她看到了他蹲下了身去替她捡照片,这个姿势像极了梦境中,他单膝下跪朝她求婚的画面,昝五湖沐浴在甜美而璀璨的幸福遐想中,如果不是邱粤惋惜的声音太过煞风景,她一定以为梦想成真了。 “你们挺上镜的嘛!咦?你哥的照片这么少啊?是不是他先拿起来了?” “我哥他不爱拍照,”昝四海高兴之余,就提出了邀约,“粤哥,今年你会到我们家过年吗?啊,你应该不知道,我们村子要开农家乐,过年一定很热闹的!” 邱粤当然知道上湖村的农家乐即将开张,那是赵嘉楷投资的,不明真相的昝一清也参股,邱粤跟昝一清通了三次电话,无非就是提醒他赵嘉楷别有用心,也不知昝一清有没听进去。 邱粤没回答,买完蛋糕回来的昝三邻却在一旁凉凉地道:“你这么早回校啊?” “是啊,”邱粤嘿嘿一笑,露出洁白的牙齿,“可真巧啊!”他在公寓呆了半天,拿到了美术生画昝三邻的画像后,再也坐不住了,提前在校门口等待,一见昝家三兄妹出来,立即装作巧遇出现了。 于是顺理成章的,邱粤做主,带双胞胎去吃了一顿丰盛的晚饭,昝三邻想要拒绝,但邱粤提到了安全问题,让阿伟送双胞胎回校,别是晕车了出了什么状况就不好,轿车总比公车大巴舒服,昝三邻才勉强同意了他的决策。 待双胞胎坐上阿伟的车走了之后,邱粤才脱下身上的羽绒外套给昝三邻披上,责备道:“这么冷的天气,偏要穿这件破衣服出去,感冒了可要听我的话上医院打针!” 昝三邻现在的衣服都是邱粤购买的,就算他不懂品牌,光是触手的质地便知道价格不菲,这件外套还是高一时跟段立去义乌批发店买的,因为塞在收纳箱的最底下,才没被邱粤拿去寄给贫困山区,他好不容易翻了出来,穿来见双胞胎的。 昝三邻见他脱了外套只穿一件高领的毛衣,赶忙将羽绒塞到他手上,埋怨道:“别逞英雄,再走几步就回寝室了,你快穿上!” 邱粤不为所动,依旧将手中的外套披在昝三邻的肩膀上,正色道:“你也知道走几步就回寝室了,我体质比你好,总没有你那么容易感冒。” 此时夜幕下的校园已经多了许多影影绰绰归校的学生身影了,昝三邻不想与他在大庭广众之下拉扯,只好合拢了衣领,加快了脚步。 回到寝室之后,矮个子已经趋过身子,笑嘻嘻地道:“三邻啊,我可听说了,你妹妹很漂亮,有多漂亮啊,怎么不介绍给我认识认识?” “禽兽啊!人家才初三,未成年人!”串寝室的安康一边吃邱粤带回来的烧烤,一边冷声喝道,继而堆起满脸的笑容,“三哥,我17岁还没到,也是未成年人,你看我合适吗?” 昝三邻无语。 钟健强把书本一合,问道:“你们家超生吧?” 昝三邻更无语了,这是上一代不懂法不识字的人创下的壮举,他们活着的信念就是继承香火,有子的要生更多的子,无子的一定要生到子,否则无颜面对泉下的祖宗。昝家六兄妹超生得不能再超了,可这在乡村实在太普遍了,上湖村还有七|八兄妹的人家呢,家徒四壁的,计生办搬走了一切可以搬走的东西,还要拉男方去结扎,结果民风彪悍,村民同心协力打走了计生办,他们吃了亏,也不敢真得罪这些悍民,所以上湖村几乎家家户户都儿孙满堂,且一贫如洗。 第139章 年年岁岁 等…… 早读课之后,昝三邻被叫到了教师第一办公室。 蓝老师跟前摆了一叠□□表,最上一张右上角贴的正是昝三邻的两寸彩照,少年抿嘴含笑,眉目皆是踌躅满志。 “以前没当任过班长?”蓝老师状似随口一问,班上学生的资料他大致记得,拔尖的几个尤为留意,他意属的班长任选非昝三邻莫属,然而资料表上昝三邻在班干部一栏上填写的是学习委员。 昝三邻犹豫了片刻,还是点头“嗯”了一声。他小学成绩优秀,又长得乖巧,很讨老师们的喜欢,理所当然地当选了班长。乡村的学生彼此间大多自小相识,个别顽劣无比的学生,没把心思放在学习上,成天捉弄女生捣乱课堂,没少被班主任批评教训,心思多的,以为是班长打了小报告,心里愤愤难平,自然将怒火烧到昝三邻身上,或打或骂,或撕其课本,或将家养收回的蜂蜜涂在他的课桌凳子上…… 在校有老师护着,又有忠实拥护昝三邻的那些多管闲事女生们监视着,顽童们还有所顾忌,不敢对昝三邻报复太甚,一旦放了学下了地,总有那么几个顽劣至极的男生,偷偷把昝三邻刚牵回家拴好的牛放了,赶到水田里吃刚长好的水稻,然后跑到田地主人的跟前如此这般歪曲事实,怒火中烧的田地主人的媳妇把牛牵到昝家,指着昝家的门户挥着牛绳扯开嗓子就撒泼了起来,什么粗鲁肮脏的话不打草稿倾泻而出,乡下村妇鲜少上学认字,但轮起骂人艺术绝对是任何一个文学大师都会感到汗颜。昝三邻懵了,牛绳拴得紧紧的,怎么就逃去啃禾苗了呢?他试图解释,换来的高分贝的谩骂,没下地干农活的人都赶来瞧热闹,围着昝家里外三层人,田地主人的媳妇骂的更欢,骂到最后,反倒是许多邻居出言相劝,连那几个挑起祸事的顽童也觉得那妇人太不地道了,骂一骂就得了嘛,还要诅咒人家,不就被牛吃了一片禾苗嘛,雨水一到,它还会新长出来的好吗! 直至昝父昝母赶回家好说歹说最后掏出100块才平息了此事,昝三邻也因此付出了代价,脸上的巴掌印到了次日才渐渐消退,身上的皮鞭痕有衣服遮着,多少天才消退他没细数,但火辣辣的疼痛他却一生难忘。 在这之后他都没受到那几个极其喜欢与他作对的顽童们欺负,不过他也再没当过班长,甚至婉拒任何班干部,直至上了初中,在陈老师的说服之下,才勉强当了个学习委员,一当便是三年。 “我觉得你有能力当选班长。”蓝老师指腹敲了敲那叠资料表,出言鼓励。 “姚班长已经做得很好了。”昝三邻坚决摇头,诚然,他的学习成绩好,可以当其他学生的楷模,但不服管的原理与之前的教训别无二致,乡村顽童可说是无知无畏而拙劣,城市娇子则是无赖无惧而嚣张,哪一类他都得罪不起。昝三邻是如此的聪慧通明,以卵击石无异于自寻死路,他还有理想抱负要实现,不允许自己折损在此处。 蓝老师沉默了,姚慕青,这个孩子情商不高,为人也娇贵,难以团结其他同学,选她为班长,更多是因为她的叔叔是自己的同事兼老师,虽然只教了一年,虽然教的也并不是很好,但师生共事却是美谈一桩,那位同事兼老师就常常将此事挂在嘴边。 “那就当副班长吧。”蓝老师拧开钢笔盖,铺纸就写。 “老师!”昝三邻吃惊地看着他不假思索挥笔而就,忙阻止道,“我也当不来副班长,如果一定要做班干部的话,那就选一个科代表吧,成吗?” “科代表?”蓝老师沉吟起来,科代表既要那学科的成绩拔尖,又能铺助科任老师,确实算是一大帮手,也未尝不可以。 “你意属什么科代表?”蓝老师摸摸下巴的短胡子,好像又长了些许,回去修修。 “我语文比较薄弱。”昝三邻无力地说。 蓝老师看了看资料表上填写的数据,道:“那就英语科代表……不然数学科代表?” “还是语文科代表吧。”昝三邻几欲颓废了。 蓝老师扼腕:“是吗?太遗憾了!数学是我教的,我教的还不错,怎样,改当数学科代表?”字里行间诱骗意味十足。 “还是语文吧。”昝三邻警铃大响。 “那就语文课代表……”蓝老师也不强求,点点头,我行我素地道,“兼任副班长。” “老师!”昝三邻震惊了,难以置信地看着他! “什么?”蓝老师抬头看着他,“要改变主意吗?是改当数学科代表,还是改当班长?” “不……”昝三邻闭了闭眼,彻底颓靡了。 蓝老师全然不把他消极抵抗的情绪放在心里,一边在纸张上挥笔洒墨,一边道:“语文老师是第二办公室的严老师,今天下午才有语文课,不过这会儿她应该在办公室,稍后你过去跟她打打照面,听听她有什么嘱咐。” 昝三邻应了声,见蓝老师貌似再无别的吩咐,告退正欲离开,蓝老师像是想起了什么似的,从抽屉里取出一盒润喉片,道:“帮忙拿这个给严老师……对了,严老师很容易认的,穿旗袍的那位就是,去吧。” 穿旗袍?昝三邻脑海中闪过看过为数不多的影视剪影,顿时勾画出了一幅俏丽坚贞的仕女图,她或许文采绝妙,或许温婉优雅,笑模悠悠。 推开教师第二办公室的门,映入眼帘的是零散的几位埋头工作的老师,只有两个站在一起热论什么话题的女老师,她们都穿着旗袍。 “我就说这件好看吧,瞧!多合身!”一旗袍女旋转了个身炫耀着。 “可是颜色不太好看。”另一旗袍女撇撇嘴。 “水墨系列印花牡丹,颜色就这样!” “有点俗气……” “你的眼光才俗气!” 昝三邻很有扶额的冲动,方才构想的仕女图果然只能出现在影视上,他干站了片刻,见没人理会他,只得开声问道:“请问……严老师在吗?” “干嘛!”被质疑衣服不好看的旗袍女凶巴巴地问,“找我什么事?” “呃……”昝三邻捏了捏手中的润喉片,硬着头皮道,“蓝老师让我把这个给您。”上前将润喉片递给她,另一个旗袍女眼睛雪亮,看清楚了是润喉片,笑盈盈地道:“蓝老师好贴心啊!真羡慕你们师兄们的感情啊!” 严老师一听到蓝老师的名号时就敛住了方才的凶神恶煞模样,她接过润喉片,眸光柔顺下来,笑道:“那替我谢谢蓝老师。” 另一个旗袍女笑道:“就在隔壁办公室,你亲自去谢不是更好吗?” “要你管!”严老师瞪了她一眼,回头问依旧杵在一旁的昝三邻,“你还有什么事吗?” “蓝老师让我问您科代表需要做什么。” 严老师“哦”了一声,打量他一下,道:“你是我的科代表啊,叫什么名字啊?” 昝三邻报了姓名,严老师惊讶地道:“昝三邻?三班第一名的昝三邻?”此语一出,成功引来了在场的目光,忙碌工作的老师们都抬头看向昝三邻。 不习惯成为灼灼目光的聚点,昝三邻微微低下了头,班上名字确实似乎按照升考成绩排列,他排第一,紧随其后的就是袁天哲的名字,陈启亮还曾哀嚎过他找分配班级名字的时候是从名单后面找起,错过看到袁天哲的名字也出现在同一个班上。 “大惊小怪什么?我还教一班的金鑫呢,他可是升考第一名进一班的哟!”另一个旗袍女强调道。 “探花宴上探花郎,一探百花竟羞赧。你这种理科生物是不曾听过的!”严老师故弄弦虚地卖弄起诗文来,对昝三邻大加称赞,“金鑫有状元之才,哪有我家科代表既有才又有貌,完胜状元榜眼几条街!” “喂喂,我家榜眼还没来报名呢,说不定碾压你们状元探花呢!”中枪了的二班班主任不同意了,大声说道。 “怎么还没报名?”在座的其他老师好奇地追问起来。昝三邻也竖起了耳朵,这连军训都结束了,课程也步入正轨了,还没报名,是辍学了吧?全市第二名,太可惜了吧! “说是还在特训。”二班班主任叹道。 又有人追问起是什么特训,二班班主任继续叹道:“我也不知道,他没说,不过他的成绩里是加了10分奥数分。” “10分!奥数全国二等奖啊!”有老师惊叹起来,“高中再得一次奖,进四大名校是板上钉钉的事儿了!” “这么牛的学生千万不要让他流失啊!”严老师中肯地道。 “现在是他单线联系我……”想到此事二班班主任几欲泪流满脸了,他桃李满天下,可只有这么一个桃李是完全不在掌控之中的。 另一个旗袍女笑道:“好拽的感觉……叫什么名字?我要记住他!以后教到了他,我为难一下他,帮你出出气。” “邱粤。”二班班主任无须翻看资料,这个与众不同的桃李,他印象太深刻了。 “秋月?有这个姓的吗?”严老师怔了怔,名字都取得这么异乎寻常。 “不是你们想的那个秋月……邱粤……”二班班主任用粤语再说一遍,又解释道,“咱们省份别称的那个‘粤’。”这个名字用粤语念就没歧义了。 “听到没?这是你以后的竞争对手!”严老师拍了拍昝三邻的肩膀,“加油啊,少年!” 昝三邻沉默不语,他连奥数题都没摸过,怎么敢把这人当成竞争对手? 严老师也没再纠结这事,只把科代表应做的事情说了一遍,无外乎科代表该干的杂事,昝三邻一一记在心上,今日开始将恪守职责,绝不怠慢。 早读课之后,昝三邻被叫到了教师第一办公室。 蓝老师跟前摆了一叠□□表,最上一张右上角贴的正是昝三邻的两寸彩照,少年抿嘴含笑,眉目皆是踌躅满志。 “以前没当任过班长?”蓝老师状似随口一问,班上学生的资料他大致记得,拔尖的几个尤为留意,他意属的班长任选非昝三邻莫属,然而资料表上昝三邻在班干部一栏上填写的是学习委员。 昝三邻犹豫了片刻,还是点头“嗯”了一声。他小学成绩优秀,又长得乖巧,很讨老师们的喜欢,理所当然地当选了班长。乡村的学生彼此间大多自小相识,个别顽劣无比的学生,没把心思放在学习上,成天捉弄女生捣乱课堂,没少被班主任批评教训,心思多的,以为是班长打了小报告,心里愤愤难平,自然将怒火烧到昝三邻身上,或打或骂,或撕其课本,或将家养收回的蜂蜜涂在他的课桌凳子上…… 在校有老师护着,又有忠实拥护昝三邻的那些多管闲事女生们监视着,顽童们还有所顾忌,不敢对昝三邻报复太甚,一旦放了学下了地,总有那么几个顽劣至极的男生,偷偷把昝三邻刚牵回家拴好的牛放了,赶到水田里吃刚长好的水稻,然后跑到田地主人的跟前如此这般歪曲事实,怒火中烧的田地主人的媳妇把牛牵到昝家,指着昝家的门户挥着牛绳扯开嗓子就撒泼了起来,什么粗鲁肮脏的话不打草稿倾泻而出,乡下村妇鲜少上学认字,但轮起骂人艺术绝对是任何一个文学大师都会感到汗颜。昝三邻懵了,牛绳拴得紧紧的,怎么就逃去啃禾苗了呢?他试图解释,换来的高分贝的谩骂,没下地干农活的人都赶来瞧热闹,围着昝家里外三层人,田地主人的媳妇骂的更欢,骂到最后,反倒是许多邻居出言相劝,连那几个挑起祸事的顽童也觉得那妇人太不地道了,骂一骂就得了嘛,还要诅咒人家,不就被牛吃了一片禾苗嘛,雨水一到,它还会新长出来的好吗! 直至昝父昝母赶回家好说歹说最后掏出100块才平息了此事,昝三邻也因此付出了代价,脸上的巴掌印到了次日才渐渐消退,身上的皮鞭痕有衣服遮着,多少天才消退他没细数,但火辣辣的疼痛他却一生难忘。 在这之后他都没受到那几个极其喜欢与他作对的顽童们欺负,不过他也再没当过班长,甚至婉拒任何班干部,直至上了初中,在陈老师的说服之下,才勉强当了个学习委员,一当便是三年。 “我觉得你有能力当选班长。”蓝老师指腹敲了敲那叠资料表,出言鼓励。 “姚班长已经做得很好了。”昝三邻坚决摇头,诚然,他的学习成绩好,可以当其他学生的楷模,但不服管的原理与之前的教训别无二致,乡村顽童可说是无知无畏而拙劣,城市娇子则是无赖无惧而嚣张,哪一类他都得罪不起。昝三邻是如此的聪慧通明,以卵击石无异于自寻死路,他还有理想抱负要实现,不允许自己折损在此处。 蓝老师沉默了,姚慕青,这个孩子情商不高,为人也娇贵,难以团结其他同学,选她为班长,更多是因为她的叔叔是自己的同事兼老师,虽然只教了一年,虽然教的也并不是很好,但师生共事却是美谈一桩,那位同事兼老师就常常将此事挂在嘴边。 “那就当副班长吧。”蓝老师拧开钢笔盖,铺纸就写。 “老师!”昝三邻吃惊地看着他不假思索挥笔而就,忙阻止道,“我也当不来副班长,如果一定要做班干部的话,那就选一个科代表吧,成吗?” “科代表?”蓝老师沉吟起来,科代表既要那学科的成绩拔尖,又能铺助科任老师,确实算是一大帮手,也未尝不可以。 “你意属什么科代表?”蓝老师摸摸下巴的短胡子,好像又长了些许,回去修修。 “我语文比较薄弱。”昝三邻无力地说。 蓝老师看了看资料表上填写的数据,道:“那就英语科代表……不然数学科代表?” “还是语文科代表吧。”昝三邻几欲颓废了。 蓝老师扼腕:“是吗?太遗憾了!数学是我教的,我教的还不错,怎样,改当数学科代表?”字里行间诱骗意味十足。 “还是语文吧。”昝三邻警铃大响。 “那就语文课代表……”蓝老师也不强求,点点头,我行我素地道,“兼任副班长。” “老师!”昝三邻震惊了,难以置信地看着他! “什么?”蓝老师抬头看着他,“要改变主意吗?是改当数学科代表,还是改当班长?” “不……”昝三邻闭了闭眼,彻底颓靡了。 蓝老师全然不把他消极抵抗的情绪放在心里,一边在纸张上挥笔洒墨,一边道:“语文老师是第二办公室的严老师,今天下午才有语文课,不过这会儿她应该在办公室,稍后你过去跟她打打照面,听听她有什么嘱咐。” 昝三邻应了声,见蓝老师貌似再无别的吩咐,告退正欲离开,蓝老师像是想起了什么似的,从抽屉里取出一盒润喉片,道:“帮忙拿这个给严老师……对了,严老师很容易认的,穿旗袍的那位就是,去吧。” 穿旗袍?昝三邻脑海中闪过看过为数不多的影视剪影,顿时勾画出了一幅俏丽坚贞的仕女图,她或许文采绝妙,或许温婉优雅,笑模悠悠。 推开教师第二办公室的门,映入眼帘的是零散的几位埋头工作的老师,只有两个站在一起热论什么话题的女老师,她们都穿着旗袍。 “我就说这件好看吧,瞧!多合身!”一旗袍女旋转了个身炫耀着。 “可是颜色不太好看。”另一旗袍女撇撇嘴。 “水墨系列印花牡丹,颜色就这样!” 昝三邻很有扶额的冲动,方才构想的仕女图果然只能出现在影视上,他干站了片刻,见没人理会他,只得开声问道:“请问……严老师在吗?” “干嘛!”被质疑衣服不好看的旗袍女凶巴巴地问,“找我什么事?” “呃……”昝三邻捏了捏手中的润喉片,硬着头皮道,“蓝老师让我把这个给您。”上前将润喉片递给她,另一个旗袍女眼睛雪亮,看清楚了是润喉片,笑盈盈地道:“蓝老师好贴心啊!真羡慕你们师兄们的感情啊!” 严老师一听到蓝老师的名号时就敛住了方才的凶神恶煞模样,她接过润喉片,眸光柔顺下来,笑道:“那替我谢谢蓝老师。” 另一个旗袍女笑道:“就在隔壁办公室,你亲自去谢不是更好吗?” “要你管!”严老师瞪了她一眼,回头问依旧杵在一旁的昝三邻,“你还有什么事吗?” 严老师“哦”了一声,打量他一下,道:“你是我的科代表啊,叫什么名字啊?” 昝三邻报了姓名,严老师惊讶地道:“昝三邻?三班第一名的昝三邻?”此语一出,成功引来了在场的目光,忙碌工作的老师们都抬头看向昝三邻。 不习惯成为灼灼目光的聚点,昝三邻微微低下了头,班上名字确实似乎按照升考成绩排列,他排第一,紧随其后的就是袁天哲的名字,陈启亮还曾哀嚎过他找分配班级名字的时候是从名单后面找起,错过看到袁天哲的名字也出现在同一个班上。 第140章 骊歌 等…… 荒废了十几载的校刊发行量惊人,首印1000份第一天就告罄,新闻部大喜之下,又追印了500份,售出几个小时就被一抢而空,着实令大家所料未及。 追根揭底,校刊之所以深受大家欢迎,原因无外有二,纸质好,排版用心,插图大多采用高三美术班学生的作品,这成就跟学生会的外联部脱不开关系,据说是叶思源去拉的赞助,报刊的纸质才堪比画报质量,大家才会如此爱不释手,而插画作品也是在他极力游说下,美术班的学生才愿意抽出时间为部分文章配图的。 其次,自然是刊登的内容吸引大批的读者了。校领导和学生家长对首版的时政点评赞誉有加,觉得点评者文辞既犀利又幽默,文采斐然,大有新时代高中生的栋梁之器。而学生们尤青睐末版的小说连载,一篇署名为“年月日”的发表了一篇名为《逐鹿天下》的武侠小说被男生们津津乐道,而另一篇署名为“曲桥”的则是青春校园小说《先生好逑》颇受女生喜爱,于是引发出了大批读者对作者的真实身份以及剧情发展的各种猜想,更有好奇者直接跑来问昝三邻。 连载小说的剧情发展昝三邻是略知一二的,毕竟稿件是他收来的,审核时自当认真看过内容,也更清楚写手的真实身份。年月日便是新闻部的那个男生,而曲桥,则是昝三邻班上一个戴眼镜长得斯斯文文的女生,开学第一个晚自习课上,宋姚二人的那一役里,受到最大伤害的就是她,当时她被姚慕青砸歪了眼镜,哭得梨花带雨的情形,昝三邻自历历在目。 小说反响热烈之后,他们两人皆表示不愿公开身份,按年月日的意思便是一旦有人共同商讨小说角色、剧情,可能会影响他最初的构想细节,为此不愿公开身份。 至于曲桥,她连载的《先生好逑》写的是高中女生暗恋老师的故事,昝三邻审稿时着实瞠目结舌了半天,他未曾料到这么斯文的女生竟敢写如此惊世骇俗的题材求他刊登出来,毕竟怎么看,文中的那个老师原型就是他们的班主任蓝天!为此,昝三邻必须去征询欧家宝这位报刊最高负责人,这样的小说适不适宜刊登,没料到欧家宝被小说中大叔眼镜控戳中了萌点,力排众议就敲定了它。 其实欧家宝也是顶了压力的,毕竟高中生也是学生,是学生就该以学习为重要目的,在校刊如此严肃的平台上公然挑衅师长们的底线,任是再云淡风轻的人,也会有泰山压顶之苦,更何况欧家宝根本就不是云淡风轻的个性! 还好连载小说好评如潮,欧家宝觉得自己可以瞑目了。 暗恋老师这种不可公之于世的感情,却引起了无数学生的强烈共鸣!你的人生或许很长,却足有三分之一的时间里被名为“老师”的人穿梭其间,他们教导你何谓真善美,何谓仁义礼,何谓情理法…… 你爱他,敬他,想他,也怪他,恨他,咒他…… 更深人静时,心里却在嗟呀“君生我未生,我生君已老”。 殊不知,你再好,都不是君所要的。 蓝天儒雅、稳重、睿智,下巴蓄了短胡子,三十多岁的人了,却一点也不显老,眼角的纹线并不明显。 他未婚,至今没有亲密朋友,却有许多仰慕者,比如旗袍控就明恋他多年,还有几个已嫁为他□□的教师,也曾狂热地爱慕过他,甚至还有外校的女教师,以及某老教师的女儿,历届总有个别女生对他情有独钟……好事的姚慕青便常常在班上分享他的各类小道消息。 或许言者无心,听者有意,姚慕青所说关于蓝天的一切消息,都被曲桥细心珍藏,尘封在心底下,唯有昝三邻可窥探一二。 昝三邻守口如瓶,不管来自谁的探询。 晚自习课时,昝三邻惴惴的被蓝老师请到教师办公室里。 彼时办公室里还有三五个假装伏案工作却竖起耳朵偷听的老师,蓝天也不点破他们,敲敲桌面上的校报,笃定地说:“是我们班学生写的的吧。” 昝三邻低着头,一语不发。 蓝天也没追问发文者的身份,只点到为止,说:“下期撤了它罢。”其实校方至今尚未有任何表态,毕竟想看蓝天狼狈的模样可不容易,高层领导甚至抱着看好戏的心态观望蓝天会作何处理。 “老蓝,这可不行啊,这篇小说反响挺好的,还很有积极意义哦,我们班一半的女生都说要努力学习,争取下学期升到火箭班上你的课呢!”一个重点班的班主任大声挖苦道,他现在的老婆就是当年仰慕过蓝天,被蓝天婉拒之后伤心欲绝,他趁虚而入才娶到的。虽说蓝天没占过自己老婆的一丁点儿便宜,可终归心难平!总感觉矮了蓝天一截,也总怀疑自己老婆对蓝天念念不忘,于是难免心生嫉恨。如今逮到机会了,怎么会错过狠踩蓝天一脚呢? “那就是你太失败了,老杨,别到时候班上没一个学生,做光杆司令不打紧,打紧的是丢了饭碗啊!”另一个老师看不过眼,替蓝天反唇相讥。 蓝天推了推眼镜,对同事们的勾心斗角置之不理,只淡淡地总结陈词:“就这样吧。”示意昝三邻可以回去教室了。 昝三邻不曾料到刊登这篇小说会给蓝老师带来如此大的冲击,内心很不安,他想解释什么,终归什么也说不出口。 神思不定地坐回座位上,铺开的英语书一个单词也看不进,陈启亮似乎问了他什么,昝三邻半晌也没回答,恍惚中,晚自习中途休息的铃声响彻校园,他终于回过神来。 走廊外一片喧嚣,受困一节课的学生像解除封印的猴子四处乱跳。陈启亮揉着肚子喊起了饿,立即得到后座安康的回应,于是约上了那两表兄弟,以及后排干坐着无所事事的袁天哲,一伙人兴冲冲往外走时,陈启亮才发现昝三邻兀自发呆,敲了敲他的桌子,叫道:“三邻,走,一起去食堂!” “你们去吧,我不饿。”昝三邻轻笑,他确实不饿,况且现在满腹愁事,纵然进食,也味同嚼蜡。 “那行吧,我带两个流沙包回来给你。”陈启亮看出了昝三邻心情不佳,也不勉强,追出了教室,赶到袁天哲身旁与之攀谈。 昝三邻刚要说“不用”,可哪还有陈启亮的身影?他顺着前方望去,曲桥刚巧从座位站起,绕过同桌想出外面,她的同桌正与后座的男生聊得火热呢,被她打断略显不快,在她看不到的地方白了她一眼,曲桥没注意到,或许注意到了也不在意,她不是会来事的人,能忍则忍,即便被伤害了,也独自憋着,就像被姚慕青砸到一样,受了屈辱也会掉泪。 或许该把蓝老师的意愿传达给她吧,昝三邻如此想着,也尾随她出去。 曲桥倚在矮护墙边,眺望远处灯火通明的千家万户,不知在想什么。 “那个……”昝三邻清了清嗓子,正斟酌着该如何对她告之事情,曲桥回头朝他一笑,幽幽地问:“他知道是我么?” “不,不知道!”昝三邻赶紧说,心里松了口气,她是如此的聪慧,一点即透,却被平凡的外表裹得密密实实,几欲窒息。 “是么?”她露出哀怨的神情,轻轻叹道,“你为什么不告诉他呢?”告诉他,在一个不起眼的角落里,有一个女孩的心脏因他而跳动。 昝三邻歉意地看着她,明白了她如此只想倾诉,不想听任何劝慰的话。 “你知道么?中午的时候,我还梦见他亲我呢……”曲桥羞涩地浅笑着,继而被浓浓的哀伤笼罩,“明知是南柯一梦,我却心满意足。”在没有颜色没有温度的梦中与心爱的人相|拥亲|吻,只一瞬,尤胜一生。 “以前我以为,考上市一中,是我这辈子最大的运气,”曲桥掠了掠耳际的秀发,“现在才知道,原来全部的运气,只为遇上他。”她自卑,而自卑的人往往会有宿命论。 “如果,他跟所有人一样,不顾及我的想法就好了,偏偏只有他会把姚慕青跟宋俊楠叫到我的跟前虔诚地向我道歉,在此之前,从来没人觉得我会痛会饿会生气,连我的爸爸妈妈也一样,”她拭去滑自两颊的湿泪,鼻子抽了抽,哽咽道,“他为什么要对我这么好?不这样对我,我也不会喜欢他了。” 昝三邻手足无措,他不习惯在裤兜里装纸巾,又不便折回教室取纸巾给她,生怕自己一动,破坏了她继续倾诉的勇气。 曲桥所幸趴在矮护墙里,双肩一抖一抖的,兀自嘤嘤地啜泣。 陆续有同学返回教室,见着了走廊里诡异的情形,也只好奇地张望几眼便走开。昝三邻尴尬的站着,正欲出言安慰时,邱粤愠怒的声音传来:“喂,你在干什么?” 荒废了十几载的校刊发行量惊人,首印1000份第一天就告罄,新闻部大喜之下,又追印了500份,售出几个小时就被一抢而空,着实令大家所料未及。 追根揭底,校刊之所以深受大家欢迎,原因无外有二,纸质好,排版用心,插图大多采用高三美术班学生的作品,这成就跟学生会的外联部脱不开关系,据说是叶思源去拉的赞助,报刊的纸质才堪比画报质量,大家才会如此爱不释手,而插画作品也是在他极力游说下,美术班的学生才愿意抽出时间为部分文章配图的。 其次,自然是刊登的内容吸引大批的读者了。校领导和学生家长对首版的时政点评赞誉有加,觉得点评者文辞既犀利又幽默,文采斐然,大有新时代高中生的栋梁之器。而学生们尤青睐末版的小说连载,一篇署名为“年月日”的发表了一篇名为《逐鹿天下》的武侠小说被男生们津津乐道,而另一篇署名为“曲桥”的则是青春校园小说《先生好逑》颇受女生喜爱,于是引发出了大批读者对作者的真实身份以及剧情发展的各种猜想,更有好奇者直接跑来问昝三邻。 连载小说的剧情发展昝三邻是略知一二的,毕竟稿件是他收来的,审核时自当认真看过内容,也更清楚写手的真实身份。年月日便是新闻部的那个男生,而曲桥,则是昝三邻班上一个戴眼镜长得斯斯文文的女生,开学第一个晚自习课上,宋姚二人的那一役里,受到最大伤害的就是她,当时她被姚慕青砸歪了眼镜,哭得梨花带雨的情形,昝三邻自历历在目。 小说反响热烈之后,他们两人皆表示不愿公开身份,按年月日的意思便是一旦有人共同商讨小说角色、剧情,可能会影响他最初的构想细节,为此不愿公开身份。 至于曲桥,她连载的《先生好逑》写的是高中女生暗恋老师的故事,昝三邻审稿时着实瞠目结舌了半天,他未曾料到这么斯文的女生竟敢写如此惊世骇俗的题材求他刊登出来,毕竟怎么看,文中的那个老师原型就是他们的班主任蓝天!为此,昝三邻必须去征询欧家宝这位报刊最高负责人,这样的小说适不适宜刊登,没料到欧家宝被小说中大叔眼镜控戳中了萌点,力排众议就敲定了它。 其实欧家宝也是顶了压力的,毕竟高中生也是学生,是学生就该以学习为重要目的,在校刊如此严肃的平台上公然挑衅师长们的底线,任是再云淡风轻的人,也会有泰山压顶之苦,更何况欧家宝根本就不是云淡风轻的个性! 还好连载小说好评如潮,欧家宝觉得自己可以瞑目了。 暗恋老师这种不可公之于世的感情,却引起了无数学生的强烈共鸣!你的人生或许很长,却足有三分之一的时间里被名为“老师”的人穿梭其间,他们教导你何谓真善美,何谓仁义礼,何谓情理法…… 你爱他,敬他,想他,也怪他,恨他,咒他…… 更深人静时,心里却在嗟呀“君生我未生,我生君已老”。 殊不知,你再好,都不是君所要的。 蓝天儒雅、稳重、睿智,下巴蓄了短胡子,三十多岁的人了,却一点也不显老,眼角的纹线并不明显。 他未婚,至今没有亲密朋友,却有许多仰慕者,比如旗袍控就明恋他多年,还有几个已嫁为他□□的教师,也曾狂热地爱慕过他,甚至还有外校的女教师,以及某老教师的女儿,历届总有个别女生对他情有独钟……好事的姚慕青便常常在班上分享他的各类小道消息。 或许言者无心,听者有意,姚慕青所说关于蓝天的一切消息,都被曲桥细心珍藏,尘封在心底下,唯有昝三邻可窥探一二。 昝三邻守口如瓶,不管来自谁的探询。 晚自习课时,昝三邻惴惴的被蓝老师请到教师办公室里。 彼时办公室里还有三五个假装伏案工作却竖起耳朵偷听的老师,蓝天也不点破他们,敲敲桌面上的校报,笃定地说:“是我们班学生写的的吧。” 昝三邻低着头,一语不发。 蓝天也没追问发文者的身份,只点到为止,说:“下期撤了它罢。”其实校方至今尚未有任何表态,毕竟想看蓝天狼狈的模样可不容易,高层领导甚至抱着看好戏的心态观望蓝天会作何处理。 “老蓝,这可不行啊,这篇小说反响挺好的,还很有积极意义哦,我们班一半的女生都说要努力学习,争取下学期升到火箭班上你的课呢!”一个重点班的班主任大声挖苦道,他现在的老婆就是当年仰慕过蓝天,被蓝天婉拒之后伤心欲绝,他趁虚而入才娶到的。虽说蓝天没占过自己老婆的一丁点儿便宜,可终归心难平!总感觉矮了蓝天一截,也总怀疑自己老婆对蓝天念念不忘,于是难免心生嫉恨。如今逮到机会了,怎么会错过狠踩蓝天一脚呢? “那就是你太失败了,老杨,别到时候班上没一个学生,做光杆司令不打紧,打紧的是丢了饭碗啊!”另一个老师看不过眼,替蓝天反唇相讥。 蓝天推了推眼镜,对同事们的勾心斗角置之不理,只淡淡地总结陈词:“就这样吧。”示意昝三邻可以回去教室了。 昝三邻不曾料到刊登这篇小说会给蓝老师带来如此大的冲击,内心很不安,他想解释什么,终归什么也说不出口。 神思不定地坐回座位上,铺开的英语书一个单词也看不进,陈启亮似乎问了他什么,昝三邻半晌也没回答,恍惚中,晚自习中途休息的铃声响彻校园,他终于回过神来。 走廊外一片喧嚣,受困一节课的学生像解除封印的猴子四处乱跳。陈启亮揉着肚子喊起了饿,立即得到后座安康的回应,于是约上了那两表兄弟,以及后排干坐着无所事事的袁天哲,一伙人兴冲冲往外走时,陈启亮才发现昝三邻兀自发呆,敲了敲他的桌子,叫道:“三邻,走,一起去食堂!” “你们去吧,我不饿。”昝三邻轻笑,他确实不饿,况且现在满腹愁事,纵然进食,也味同嚼蜡。 “那行吧,我带两个流沙包回来给你。”陈启亮看出了昝三邻心情不佳,也不勉强,追出了教室,赶到袁天哲身旁与之攀谈。 昝三邻刚要说“不用”,可哪还有陈启亮的身影?他顺着前方望去,曲桥刚巧从座位站起,绕过同桌想出外面,她的同桌正与后座的男生聊得火热呢,被她打断略显不快,在她看不到的地方白了她一眼,曲桥没注意到,或许注意到了也不在意,她不是会来事的人,能忍则忍,即便被伤害了,也独自憋着,就像被姚慕青砸到一样,受了屈辱也会掉泪。 或许该把蓝老师的意愿传达给她吧,昝三邻如此想着,也尾随她出去。 曲桥倚在矮护墙边,眺望远处灯火通明的千家万户,不知在想什么。 “那个……”昝三邻清了清嗓子,正斟酌着该如何对她告之事情,曲桥回头朝他一笑,幽幽地问:“他知道是我么?” “不,不知道!”昝三邻赶紧说,心里松了口气,她是如此的聪慧,一点即透,却被平凡的外表裹得密密实实,几欲窒息。 “是么?”她露出哀怨的神情,轻轻叹道,“你为什么不告诉他呢?”告诉他,在一个不起眼的角落里,有一个女孩的心脏因他而跳动。 昝三邻歉意地看着她,明白了她如此只想倾诉,不想听任何劝慰的话。 “你知道么?中午的时候,我还梦见他亲我呢……”曲桥羞涩地浅笑着,继而被浓浓的哀伤笼罩,“明知是南柯一梦,我却心满意足。”在没有颜色没有温度的梦中与心爱的人相|拥亲|吻,只一瞬,尤胜一生。 “以前我以为,考上市一中,是我这辈子最大的运气,”曲桥掠了掠耳际的秀发,“现在才知道,原来全部的运气,只为遇上他。”她自卑,而自卑的人往往会有宿命论。 昝三邻歉意地看着她,明白了她如此只想倾诉,不想听任何劝慰的话。 昝三邻手足无措,他不习惯在裤兜里装纸巾,又不便折回教室取纸巾给她,生怕自己一动,破坏了她继续倾诉的勇气。 第141章 141初.体.验 由于市一中历来是重要考场之一,学校为了布置考场,都会提前两天放假,以便外校的考生参观考场。 高考倒计时进入“3”的时候,高三学生已经全面停课了。 不少机灵的高一高二学生跑来跟相熟的毕业党要书,资料、试卷、笔记本都是最抢手的资源。白英仗着跟昝三邻与邱粤相熟,务农回来没多久就人情攻势,要走了两人不少的资料,也有闻风而至的学生会成员,或者直接寻到610寝室,或者干脆摸上1栋教学楼4班的教室,不管是软磨硬泡,还是坑蒙拐骗,总之得到了想要的资源之后,就会欢天喜地地说上一大通恭维的话,那些迟了一步没能要到资源的晚辈们,个个脸有戚戚然之态,幽怨而深邃的目光毫无遮掩地投注而来,让人心头一震,莫名的觉得自己竟然没有把资源留给他而产生了巨大的负罪感。 在送出书本资料之前,昝三邻烦躁的心态不减而增,哪怕下了一夜淅淅沥沥的雨冲洗了这浮躁的天地,清新的空气确实能让他精神一振,可次日毒辣的阳光肆无忌惮地洒在翠浓的枝叶间,惊扰了伏卧在树梢上的休眠的鸣蝉,声声或长或短的聒噪飘荡出来的声音也极易扰乱他的心情。 邱粤安抚了昝三邻很多次,可惜效果甚微,这种考前惶恐的心态很多学生都会患上,而昝三邻则是因为有过难忘的伤痛记忆,所以比之其他人稍微严重一点。 白英先在电话里找邱粤预约了各科的笔记本,邱粤自然一口应允,昝三邻知道了之后,沉着脸一声不吭,邱粤虽然号称天才,过目不忘,可每门功课记录的笔记却都是精髓,勾画备注里全是考试的重点内容,昝三邻得益于他的帮助,学习才会事半功倍。 “怎么不高兴了?”邱粤何许人也,昝三邻的一颦一蹙他怎么会不知道? “没有!”昝三邻别过头,不想承认自己的气量小。 “你呀!”邱粤无奈地揉了揉他的发顶,低声道,“我们留着这些资料也碍事,能送出去就送出去,相信我,你不可能考不上了大学的!” 昝三邻不语,低垂的眼眸里却是不以苟同的神色。 邱粤低叹一声,这个人,明明实力不菲,偏偏作茧自缚,深陷虚构的网中央难以自拔。 “就算退一万步吧,要是真考不上,大不了再战一年,有我陪你,你还有什么可担心的?”邱粤温言软语如是宽慰他。 昝三邻浑身一震,抬眸怒斥道:“不许乱说!”这是他最为恐惧的事情,如果自己真的名落孙山了,邱粤定然会义无返顾的陪着他东山再起,唯其知道邱粤不会食言,昝三邻才更加的心浮气躁,一颗心七上八下的,唯恐成为了邱粤的累赘。 “好好好,是我乱说!”邱粤赶忙拍着自己的嘴巴,以示教训自己的口不择言,偏偏又触犯了昝三邻的逆鳞,昝三邻拦下他的自罚动作,对他怒目而视。 眼前人明明是生着闷气,眉目间的风情却又散发着致命的诱|惑气息,邱粤被昝三邻撩拨得有点难以自持,自从高考的脚步越来越近之后,他俩再也没有离开过学校,跟所有的毕业生一样忙前忙后,邱粤素来欲|念又重,憋了这么些天,总想着什么时候要将这人好好温存一整天索赔自己的损失才好。 “你听我说,明年书本又要换新的一套了,咱们留着这些书本真的没什么用。”邱粤编排了个理由,这是最容易糊弄眼前人的借口,换了新书,内容与考点都有所出入,倘若真的成了复读生,留着陈旧的知识考点也没有用。 “真的?”昝三邻苦恼地皱着眉,显然全信了邱粤的说辞,或许在他的心目中,邱粤已经是他人生导航的指南针,不知不觉之间,早已被他的思路挟持,自己却浑然不知。 “当然是真的!我什么时候骗过你!”邱粤笃定地强调,手从他的发顶下滑到脖子里,目光落在他脖侧那颗红痣宛如一点红砂,正呈递出任君采撷的邀请。邱粤咽了一口唾沫,要不是正处于喧闹的教室里,他一定会扑上去一尝其中心醉的滋味。 昝三邻却横了他一眼,他骗自己的还少吗?从最初相识的时候扮成穷小子骗吃骗喝,再骗自己给他洗衣服,虽然最后是自己心甘情愿的付出情感与身心,可都是建立在被骗了之后彼此相知的基础上,如此算来,邱粤俨然就是个活脱脱的大骗子! 不过也有让邱粤吃瘪的事情,高一许多新招入学生会的男生总喜欢找昝三邻要资料,即便是昝三邻用来演算数学的草稿本,他们都欣然求去,居心如此明显的不良,昝三邻丝毫未察,邱粤疑心他们要的不是草稿本上的演算过程,而是想要珍藏昝三邻的笔迹。 竟然敢觊觎自己的人!邱粤眯着眼,搭在昝三邻肩膀上的手,食指的指腹有意无意的摩挲着昝三邻的脸颊,满腹心思正在思量该怎样教训这些毛头小子。 或许已经习惯成自然,昝三邻并没有推开邱粤暧昧的举止,偏偏就是有人留意到了,田心颜正在应付她的追求者,个个借着富丽堂皇的缘由跑到她的跟前刷存在感,这令她非常苦闷又反感,偏偏不能露出丝毫的厌烦之色,笑语晏晏的打发他们离去,疲惫的眼神总会下意识的追随那堵高大的身影,于是就看到了他极具暧昧的小动作。 她咬了咬银牙,原本只是郁闷的胸口陡然像塞入了千斤巨石一样令她窒息痛苦,下意识地收拢抽屉下的拳头,死死地揪住那一张数学试卷,那是前天发下来的最后一张模拟试卷,上面打了个赤红的“115”的分数,这个分数对于火箭班的学生而言并不算高端,趋近满分的就有好几个,昝三邻就是其中之一,148分,而距离他最近的那个站在最顶端,得了个满分的人,正是邱粤。 此次回的是那栋高档的公寓,这是昝三邻执意要来的,他知道最近自己的情绪不太稳定,生恐影响了青穰村的宁静,不想让那祖孙两人担心,他停在b座的门前,对正在扫眼膜的邱粤道:“这两天咱们就分开住吧,我不想影响你。”眼前这人虽然无所不能,往往让人遗忘了他还是学生这样的身份。 邱粤眉头皱也不皱,径直走了过去,拉着他的手进了a座。 被握紧的手腕里,炽热的火苗点燃了彼此干涸了许久的身心,呼吸急促间,他们甚至连空调都来不及打开,衣服便被热情的伴侣扯了下来,丢弃在玄关上。 四唇相碰中,两条焦渴的舌尖纠缠在了一起,交换着彼此甘甜的唾沫,起伏的胸膛昭示着彼此的急促与难耐,一丝不安分的唾液从淫|靡的唇角里滑下,显得愈加的靡|乱。 邱粤的双手熟练的在昝三邻的*上游走,搜寻着他每一处的性|感地带,大手停在了他的腹下,几根手指几经撩拨之下,搅得那一处水泽泛滥,昝三邻无力地靠在门后,被迫分开的双腿大大的敞开,两趾之间淌下了滴滴淫|靡的水痕。 昝三邻咬着薄唇,痛苦而愉悦地溢出一声呻|吟,那娇媚的吟哦似乎唤醒了一丝的清醒,他难堪地别过脸,蓦地,他睁大被情|欲侵占的双眼,理智被凶猛的情|欲瞬间湮灭,本能地咬着颤抖的唇瓣,双手下意识地推搡蹲在胯|下的邱粤的头,喉咙发出了既痛苦又快乐的啜泣,施与者像受了鼓动,舌与指并用,更深一步的在那处烙印上自己的气息。 自从温泉那一次之后,邱粤再不曾如此对待过昝三邻,即便是每一次的欢爱中,他虽然表现出了极大的热衷,但昝三邻并没有做好这方面的准备,他只能一忍再忍,憋了这么久,现在的他显然不想再错过应有的权利了。 昝三邻被他弄得泄了一次之后,才软绵绵的靠在门扉里,双颊红润如火,湿润的眼睛因情|欲的浸染而露出迷蒙的诱|惑,他浑身打着细细的颤栗,一边喘息不止,一边低声恳求:“别……别在这……” 施与者黑黝黝的眼睛一沉,站了起来,一边舔吃湿漉漉的手指上的液体,故意弄出暧昧不明的声响,一边满意地欣赏他濒临失控的无措,低声应道:“可以,不过这一次,我要你的这里!”手指再次侵入被他搅得凌乱不堪的那一处,还恶意地将灼热的气息喷在他敏感的耳侧,低声问道,“你愿意吗?” 邱粤打定主意了,就算昝三邻这一次还不乐意,他都要不择手段地令昝三邻陷入自己布控的迷阵中,交出身与心的承诺。 昝三邻哪儿知道他那些下流的打算,被他弄得如此的淫|靡失神,心胸原本被这些时日的高考压力堵塞的种种难以言表的苦闷,此刻却似乎找到了宣泄口,身心具畅之下,他垂下了眼帘,缓缓地点了一下头。 熊熊的欲|火在这一瞬间点燃,昝三邻依稀听到了邱粤发出的一声野兽一样是低吼,整个人便被他抱在怀中,失重的感觉才刚刚过去,后背就已经贴上了柔软的被褥里,浓郁的阳□□息涌入他的鼻翼,这是每周阿莲都会上来打扫卫生洗晒窗帘被褥留下的气味。 窗帘依然垂放着,卧室昏暗的视线里,昝三邻看到了上位者推开了自己的双腿,额上露出一根根暴起的青筋,待那一处被如此那根粗硬物体摩挲时,他的手本能扯过一旁的被褥,苍白的指尖紧紧的揪住被褥,难堪地承受那巨物的一点点推入,颤颤巍巍中,那巨物遇上了拦路虎,昝三邻只觉一阵剧痛席卷而来,似乎体内有一层阻碍被闯入的婪兽捅破,他皱起好看的眉,痛苦地叫了一声。 “很快就不痛了……”邱粤喘着亢奋的气息,声音里尽是愉悦的腔调,他怜惜地亲吻了一下他的蹙起的眉,微阖的眼,高挺的鼻子,薄薄的唇瓣,尔后支起了身,看到结合的那处靡|乱的风光,月牙色的床单上沾了几滴红梅一样的血痕,邱粤激动地滚动着喉结,腰下才稍稍放缓了攻势,可是很快的,他就控制不住自己的节奏,大开大合之下,昝三邻紧咬的薄唇终于溢出了快乐的音符,起初的痛楚渐渐被灼热的情|欲虏获,光洁的额上的冷汗尚未干透,又有更多的热汗爬了上来,床褥里留下了湿漉漉的液体,也不知是汗渍,还是…… 待理智再度回归身体,昝三邻昏昏沉沉的擦觉有什么东西从肿胀的那一处缓缓流淌了下来,那么的湿润,那么的粘稠,他还没缓过劲,耳旁邱粤粗嘎喑哑的声音再次响起:“我又忍不住了,再给我一次……” “啊!呜……”昝三邻还没反应过来,虚软的双腿再度被他分开,那根支得老高的巨兽雄姿勃发,直捣黄龙,昝三邻只来得及昂起脖子难耐地呻死,无法自拔。 第142章 142高考 昝三邻很久没有睡得如此酣畅淋漓了,他懒懒地翻个身后,打了个呵欠,枕边没有熟悉的体温,理智在这一瞬回归躯壳,四肢百骸的酸痛不同程度地席卷而来,先前所经的点点滴滴叫人羞恼的画面悉数涌入心头,记忆的偏差不大,画面中交乱的画面不断的在脑海中闪现,他可耻地发现腹下那一处被过度开垦过的处子之地隐约带着灼痛之感,平和的体温不受控制地逐渐攀升,他羞惭地蜷起身子,拉过被子蒙上了头顶。 他鸵鸟的心态没持续多久,有人蹑手蹑脚走了进来,这个屋檐下除了邱粤还能是谁?昝三邻下意识地裹紧被子。 身侧的床凹陷了一块下去,邱粤得逞的笑声萦绕在他的耳旁:“醒了?饿吗?起来吃饺子吧!”手不老实的覆在被子上抚摸。 饥饿感如他所愿的袭来,昝三邻闷闷的声音在被子里传来:“你先出去!” “又在害羞什么?”邱粤伏在他的耳旁坏笑,“别忘了,是谁抱你去的浴室,又是谁给你洗的澡……”手沿着被缝钻了进去,在那具光滑的身体里恣意游走。 昝三邻一身的旖旎痕迹确实是邱粤帮忙洗净,那会儿的他累得根本使不出一丝力气,只能任由邱粤为所欲为,这都罢了,可造成他无力动弹的罪魁祸首难道不是那个大言不惭者吗! 昝三邻躲闪了几下,被子便被邱粤掀开,露出昝三邻一张羞愤的红脸,以及吻痕点点的胸膛,邱粤黝黑的眸子一眯,陡然加剧的呼吸沉重起来,他挫败地拧着眉,起先只想捉弄一下昝三邻,不曾想却又轻易地被他撩拨了一腔欲|火。 “不能再做了!”昝三邻听出邱粤的呼吸有异,气恼地瞪了他一眼,这人,怎么这样也能发|情啊!埋怨归埋怨,抗拒的动作却轻柔了下来,唯恐一个没讨巧,又刺激了邱粤高昂的情|欲,最后吃亏的还不是自己么? “好吧,”邱粤嗓音略带喑哑,算是勉强同意,任何事情不就讲究循序渐进么,可不能因为□□太盛而伤了昝三邻的元气,来日方长,他不急于一时,“起来吃饺子吧……” 两人又拉锯赛了一阵,昝三邻才洗漱穿衣,出到大厅时,时间已经是下午五六点了。 饺子是阿莲包的韭菜肉馅饺子,据说壮阳回血,最是适合情人欢爱之后滋补了。 昝三邻觉得有点羞惭,两个大男生手脚健全的,竟然还要阿伟千里迢迢的送阿莲包的饺子过来吃,实在太不像样了! 此后的两天假期里,都是两人去就近的超市买食材回来自己动手丰衣足食的,那个超市不大,食材也不齐全,但两人在吃食上并没有太讲究,昝三邻喜欢捣鼓菜式,邱粤喜欢吃他做的菜,时间流逝得很快,两天祥和的日子悄悄滑走了,很快的,6月7号即将来临了! “可以吗?”邱粤沙哑着嗓音问怀中人,明天就要高考,他愿意为了昝三邻而克制旺盛的需求,两人又终日厮摩,拥抱亲吻已经取代不了身心交融的那一刻的灭顶快|感,食髓知味,尝过了一次,任是谁也忘不了那种极致的美味。 “我……”昝三邻酡红着脸,艰涩地低喃,“……想要……”只有被这人彻底占有,他内心的惶恐不安才会消退隐去。 得到昝三邻的首肯,邱粤终于将最后的一丝忍耐抛诸脑后了,昂然的怪兽猛地钻入滑润的温室,瞬间充满了空虚的水泽深处。 “嗯!”昝三邻咬着的薄唇还是溢出了若有似无的呻药一样,邱粤眯起眼,健壮的双臂拉起虚软的昝三邻一阵摇晃,力道一记比一记还要猛烈,如此辗转了几个孟浪的姿势,昝三邻眉目迷离,热汗盈身,已经陷入了失神的空白中,只觉一股热流注入了水泽深,烫得他浑身抽|搐,脚趾蜷缩起来,舒服得无以伦比,身心与灵魂几欲同时被融化。 一同被融化的,还有缠绕昝三邻的最后那一抹焦躁。 6月7号,天|朝高考日终于姗姗来迟。 两人的考场分配在市二中,因为之前没有来踩点,他俩提前了两个小时出发,h市七点的早晨被喧嚣的文明机械制造出来的噪声覆盖,所幸昝三邻终于排挤了先前的苦闷,不再被聒噪的噪音左右情绪,阿伟开着轿车靠进市二中时,因为车辆禁行,他俩只好下了车,步行五六分钟,终于来到了考场的大门口。 相较于市一中的规模而已,市二中如同弹丸之地,教学楼也很陈旧,校园的绿化还停在七|八十年代修剪养护的管理层面,枯燥、单调、无味。 他俩不在同一考场,隔了长长的一条走廊,一左一右,遥遥相望。 因为时间还宽裕,两人便在一处石凳子上坐着,透过浓郁的树荫可以看见不断涌入校园的考生,他们神色各异,相同的是,身边都有家长陪同。 “不知会不会遇上高承业。”昝三邻如是说,考场随教育局安排,有人在本校考,有人去外校考。他想起了陆杰,那个无忧无虑的少年会乖乖上考场吗?自从陆杰的手机被双亲剥走了之后,几乎没人能联系到他。 邱粤轻轻揉了揉昝三邻的肩膀,眸子里闪过一丝无奈,这个人,才刚刚走出了烦躁的困扰,转而又去担心别人了。 邱粤没有告诉昝三邻,高承业很早已经打过一通电话给他,那个陌生的号码应该是高承业借新同学的手机拨给他的,寥寥几言,却道尽了世事万难艰辛。 他庆幸,昝三邻与他没有任何的血缘关系,那是一道无法跨越的鸿沟,他与昝三邻何其幸运的避过了它的牵制与屠戮。 结果高承业没有遇上,却遇上了田心颜。 昝三邻彻底无语了,市一中一千多名考生,到市二中来考的熟面孔本来就不多,这样的几率也能遇上,可见确实是老天安排的孽缘。 昝三邻以为她会笑语晏晏地朝他俩款款走来的,不料田心颜却站在远处,朝他俩点点头,算是打了招呼,就跟旁边一个徐娘半老的妇人攀谈起来了。 昝三邻奇异地看着她,又看看枕边人,邱粤正靠着石椅闭目养神,一副拒人千里之外的冷漠神情,而搭在昝三邻肩膀上的手依旧没有丝毫要挪开的迹象。 当战场的号角吹响时,昝三邻已经端坐在桌位上了,试卷发下来时,他的心态没有太大的起伏,考场也没什么状况发生,考题千篇一律,难度适中,安静的考场上只有笔尖摩挲试卷发出的沙沙声音。 作文的最后一个标点符号写上时,昝三邻的手表上显示的时间离交卷还有半个多小时。 一丝不苟地检查了几篇答案之后,昝三邻终于悄悄吁了口气,他揉了揉疲惫的太阳穴,果然昨晚还是做得太激烈了,也不知那人会不会受到影响…… 想到邱粤那方面也如出闸猛虎一样的神勇,昝三邻酡红着双颊,难堪地发现雌雄依傍之处,居然有了点反应。 所幸考场上没人留意他的状况,有个考生感冒了,频频咳嗽擤鼻涕,倒是吸引了不少考生不善的目光。 11点30分,第一科终于落下了帷幕,待试卷被监考老师收了上去之后,昝三邻还有一丝不真实之感。 走出考场时,他看到了喧腾的走廊里,邱粤从那一头朝他走来,脸上的笑意一如从前那样爽朗、不羁、自信。 聚在校门口的家长们个个翘首以盼,脸上全是焦灼的神情。 从他们身边走过之后,昝三邻心里涌起一丝感慨,如果不曾与昝家决裂,那么今天是否有流淌着同样血液的亲属站在校门外与所有的家长一样,眼睛里也闪过不安与期盼。 “怎么了?”邱粤正跟他说有考生迟到了15分钟以上,但还是被监考老师放了进他的那个考场的事儿,没听到昝三邻的回应,于是看着他,黝黑的眸子里尽是疑虑与关心。 昝三邻悄悄把手伸了过去,尾指勾住他的尾指。 喧腾的高考现场门口,接踵的人群中,谁也没空留意两个毫不相关的考生异样的举止。 下午考的是数学,最后那一道据说是失分的大题,昝三邻欣喜地手到擒来,这一道在某场模拟考中,它就出现过,当时并没难倒昝三邻,现在更犹如久别的故人在桃花盛开的日子里重逢在了一起,皆大欢喜。 这一课,昝三邻提前交了卷,空寥寥的校园里寂然无声,有几个巡查的老师在走动,眼睛若有似无地瞟向几名同样提前交卷出来的考生。 邱粤揽住他的肩膀,笑道:“回家咯!”上午的语文也提前交卷了,数学更不必说,邱粤怀疑审卷人是不是打了瞌睡了没审查仔细了,这么浅的题目也敢拿来做高考题? 昝三邻僵了一下身子,很快的就如常地朝着被家长们挤得水泄不通的校门口走去。 或许是初战大捷,昝三邻不仅没有畏惧次日的大考,而且还稍微有点期待。 上午的理综依旧没有难度,昝三邻很快就做完了,审查时,发现填错了一个选择题,他有点恍惚,明明这道题会做,为什么选题的时候还是勾错答案? 这令他警钟大起,再也不敢粗心大意,更不敢提前交卷了。 下午的英语是昝三邻最为薄弱的科目,他战战兢兢地答题,笔试部分尚且还有把握,偏偏听力部分历来是他的弱点,虽然在邱粤的纠正之下已经改善了许多,但依旧不能像邱粤那样轻松拿到满分。 当下课的铃声终于大震时,昝三邻整个身子都有点漂浮的不切确感,脚步略显踉跄地走出考场,他看到了走廊那边的尽头,邱粤正与一人交谈,可不是田心颜又是谁呢? 他们没有交谈多久,却一前一后的朝昝三邻走来。 “嗨,考得怎样?”她浅笑而问,大概是考得不错,神色间很是自信。 “还好。”昝三邻也是一笑,眉宇间不输一点风采。 “走了!”邱粤有点不悦,他拉着昝三邻的手腕,跨步而去。 昝三邻踉跄了几下,就跟上了邱粤的速度,两人并肩而去,似乎忘记了跟在身后还有一位女生。 田心颜一语不发地看着他俩的背影,狠戾的眼神微微一敛,紧抿的唇略显苍白。 第143章 等……141章又被锁了,以后个别段落可能要转战微博了== 教师节前夕,全校学生紧锣密鼓的以自愿为原则捐款购买礼物送给授课老师做节日礼物,高一(3)班的生活委员叫罗丹丹,她认真地将筹来的钱一笔一笔地记录在案,三俩十、五十、一百,甚至有人捐了五百,她咋咋舌,合上本子,找姚慕青合计买什么礼物。 姚慕青看了一眼筹款名单,嘴角抽了抽,五百筹款前面的名字尤为刺眼,于是懒懒的给出了一些建议,无非是鲜花与蛋糕这些常年必送的礼品,这次筹款不菲,还可以再送一些丝巾钱包什么的,总之买什么都可以,就是别找她一起去挑选!姚慕青语气坚决,大概是碰也不想碰一下宋俊楠捐赠出的五百大元,仿佛那钱就是他本人似的。 罗丹丹也没想跟她一起去挑选礼物,她目光瞟到了教室后排一个男生身上,他托着腮随意翻看着书本,风从敞开的窗吹进来,抚动他额上的碎发,晕出一圈五彩光泽。 小鹿乱撞的心仿佛要跳出胸口,罗丹丹明白那是什么情绪,白皙的脸颊已然染上少女怀|春的红意,她强自克制内心的潮动,来到袁天哲的课桌前,如此这般轻声细语地陈述了大致意思,邀请副班长一同选购教师节礼物,如此天经地义的分内事怎容他拒绝呢? 可她错了,甩手副班长做得得心应手的袁天哲看也不看她一眼,换了另一手托腮,连婉拒的借口也无须找,只冷冷地丢了一句“没空”,继续把书页翻得刷刷响。 罗丹丹的眸光黯然明灭了一下,胸中的爱意愈加浓郁了一分,名为初恋苦中带涩的滋味蔓延到蓓蕾,少女怀|春总是诗,原来是如此的让人难以忘怀。 昝三邻吃惊地看着跟前这个双手合十的生活委员恳求的眼神,拒绝的话终归咽回肚子,颔首应承了下来。他脑海中全然没有怜香惜玉的概念,只想若然这样特殊的节日,他最想致敬的莫过于陈老师与叶老师夫妻俩,若非没有他俩为他着想替他争取,他也不可能安心坐在市一中的教室里朝着梦想的大门前进。 此前,昝三邻甚至不曾有过赠送礼物感谢恩师的念想,淳朴如他,能想得到的不过是依赖自己的努力赢得一纸迈入名校的通知书,以此感激恩师的期待。他从来没有想过送礼可以如此约定俗成堂而皇之地进行,百花镇中兢兢业业授课的教师并不比市一中的老师差,却从来没收过学生的一朵花一块蛋糕,或许有收过纸质并不好且音乐很单调的贺卡,也许也收过喷有劣质香气的明信片,心满意足的脸上露出的笑容依旧是欣慰的灿烂的,甚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骄傲。 这就是小地方与大城市的区别,这就是人与人之间维持在所谓的平等原则上的赤|裸|裸的倾斜秤杆。 昝三邻无力更改这里的法则,他在适应这里的法则,他也在坚持自己的原则。所以在得知自愿捐款的缘由时,他只是错愕了一下,也很爽快的掏钱,即便是额数最少的20元,即便那一刻,心还是没由来的疼了一下。20元,对大城市的学生而言,不过是一本包装华丽的画册杂志或是一张畅游小西湖一小时的船艇票价格而已,然则对昝三邻而言,却是半个月的早餐。应承与罗丹丹一同去选购教师节礼物,便想借机也购买一份赠送给百花三中的恩师,聊表寸心。 晚自习前,请了假的罗丹丹按约定来到校门口,打眼一瞧,昝三邻已等候多时,旁边还站着一脸不耐的袁天哲。罗丹丹一颗芳心又不争气地捣鼓如雷起来,轻碎的步伐下意识的加快,赶到他们跟前时,她低垂着头,甚至不敢问袁天哲为什么变更了主意,又愿意一同出来选购礼物了。 “走吧。”袁天哲面无表情地道,压根没认真听罗丹丹因迟到表示歉意的话。 门口保安扫了一眼通行条便放他们出去了,他在此工作几年,教师节前夕外出购礼的盛况,他早已司空见惯了。 校门口侧设有公交站点,也有不少的出租车候在一旁等到生意上门,罗丹丹只顾雀跃地跟在袁天哲身后,臆想那堵宽厚的后背可供自己依靠的情形,待上了公交车,才恍过了神,有点小失落,她鲜少搭乘公交,那浓郁的汽油味夹杂着不知什么化学混合物的浑浊味深深刺激着她的嗅觉,她自认为不属于娇生贵养一类,但让她混身于这处境,确非绅士应有的风度。 公车上还有空位,刚吃完晚饭的昝三邻更不愿意坐着,那段晕车的记忆太过鲜明,其实刚一上车,他就开始觉得胃在痉|挛,隐隐还有反刍的趋势。 “你晕车?”袁天哲皱眉,将他带到空调口下,按下他坐在位置上,转头对司机道,“师傅,麻烦把空调开大点。”那司机嘟嘟嚷嚷不太愿意的样子,但还是调大了空调。 “谢谢。”昝三邻笑了笑,袁天哲也没另寻空位坐下,就此站在他的身侧,像守护神一样。 罗丹丹正遗憾不能跟袁天哲肩并肩坐在同一排呢,此时见这等情形,虽则依然失落,也怨念自己竟然不属于晕车一类,但看到心仪的男生这般照顾他人,她又觉得暖心,似乎被他目光锁住的那人是自己。 他们是在繁华商业中心广场下车的,这里的商品琳琅满目,店面格调相对高雅,适合教师群体应用。 从一楼逛到四楼,他们手中成交品也逐渐多了起来,十个科任老师,还有两件就买齐了,罗丹丹不时地出谋划策,虽然只有昝三邻回应她,但感觉袁天哲在认真听她说话,便觉得履带传送匀速升向五楼的电梯爬得太快。 “咦?袁天哲?”一个清脆的女生声音蓦地传来,履带朝下传送的电梯一侧有道靓丽的身影擦肩错过。 袁天哲却听到了,他点点头,礼貌地道:“你好。”打量的眼光也吝于施与。 靓丽女子旁边站在一个姿容并不出众的女生,她追问道:“那是谁?咱们学校的男生吗?好帅诶!” 靓丽女子点点头,笑道:“三班的。”她抬头寻去,哪还有袁天哲的身影,眼眸深处透出失意,方才虽然只是一晃眼,但明显跟在袁天哲一侧的女生两手空空,东西全落在两个男生手里,而袁天哲竟然帮她提东西!那个女生是谁?他班上的吗?模样也没有多出彩啊! 另一端,罗丹丹佯笑道:“袁天哲,你怎么认识一班的班花啊?” “是谁?”袁天哲拧眉问。 “陶嫣然啊,”见袁天哲一副不解的神色,罗丹丹心头大喜,道,“就是刚才跟你打招呼的那个女生。” “不认识。”袁天哲搜寻的目光定在一家商店,对昝三邻道,“文房四宝店,你要找的。” 昝三邻也看到了它,于是率先走进这家专门笔墨纸砚的店铺。这几天他没少听蓝老师提起老同学叶老师的曾经,他才讶然知道原来叶老师多才多艺,尤擅书法,得奖无数……然现如今,陈老师的家里,一副装裱起来的书法也没有,不知世事历经了什么变故。 木架上陈列的毛笔种类繁多,价格也高低不一,店老板热心招待,一脸祥和的模样。 罗丹丹在店里转了一圈,无聊的左摸摸右掂掂,脚下踢到了一硬物,侧身摔倒时,连带地将一架子的宣纸一同推到。 昝三邻跟袁天哲忙将她拉起,而店老板则气急败坏地扶起木架子,看了看一地狼藉的宣纸,又瞪了瞪罗丹丹,宣纸倒没损破,罗丹丹也一副含泪愧疚的模样,店老板忍了忍,强自忍下了暴怒的情绪,抖了抖脸颊的肌|肉,狠声道:“你注意点,我还要做生意的!” 昝三邻很是过意不去,若然不是他来了这店,罗丹丹也不会招来这无妄之灾,忙不迭地再次跟店老板道歉,还指着那支标价上百元的据说是狼毫毛笔,决意买下它。 店老板这才缓和了脸色,这笔赚的虽不多,但聊胜于无啊! 昝三邻正在掏钱,一个低沉的男音蓦地响起:“这个,这个,还有这个,帮我包起来。” 店老板随着客人手指的方向看去,嘴角忍不住抽了抽,颤声问道:“先……先生,您是要买这几款吗?”得到首肯,他顾不上昝三邻了,忙先张罗着替客人包起指定的那几套昂贵的文房四宝。 “赵先生?”昝三邻惊异地看着突兀冒出的赵嘉楷,目光本能地四处寻找,赵嘉鹏不在?也对,又不是周末,他怎么可能出现在这里。 赵嘉楷似乎识懂了他的目光含义,隐忍下了胸中升起的怒意,他原本就是一肚子火从西餐厅出来的,却意外地看见昝三邻心急火燎地扶起闯祸的女生,好像有什么在他脑中轰然响了一记,来不及思索,人就已经来到了这家文房四宝店了,带着敌意的淡淡地扫了一眼罗丹丹,罗丹丹抖索了一下,什么呀!这大帅哥的目光怎么这么可怖啊! “你好,赵先生。”袁天哲礼貌地打招呼。 赵嘉楷点点头,笑道:“你们也来买礼物?” 昝三邻老实回道:“是我买。” 赵嘉楷“哦”了一声,笑道,“是买给我的吗?” 昝三邻怔了怔,他隐隐觉得赵嘉楷这玩笑不应朝他开,毕竟俩人连熟悉也谈不上。 “说起来,我的生日也快到了,”赵嘉楷接过已被店老板包装精美无比的盒子,递给他一叠钱,道,“连同他的那份,不用找了。” 店老板立即点头哈腰,笑眯眯地替昝三邻包装起那只毛笔。 “不……不必!”昝三邻断然拒绝,可赵嘉楷已转身而去,临走前对他道,“就当你欠我一份生日礼物吧,记住,我会来索取的。” “赵先生!”昝三邻望着赵嘉楷离去的背影有点无措。 “他搞什么啊?”袁天哲也困惑地嘟囔着。 罗丹丹懵了,这种属于言情小说中才会出现的高富帅男人的霸道行径难道不应该只专属于女生的吗? 第144章 等替换…… 因为143出现了个漏洞已经修改……果然是高三党才敏锐发现错漏,谢谢眼睛雪亮的777777777777777指出,141被和谐了的内容已经转战微博,有个妹子建议去不老歌,可我没去过啊,等我研究一下看看什么情况 时光流淌,瞬时国庆小长假已至。 回到平县转乘公交车回到百花镇已是傍晚时分,昝三邻先下车,憨大的摩托维修店就在公路旁,他跟昝一清就约在那儿会合。至于段立,他家就在镇内,据他所说还得再乘坐两个站,大致步行五六分钟就到家了。 看惯了h市区的高楼林立,回到百花镇的昝三邻恍如隔世,这里的一草一木与一个月前没有什么变化,建于上世纪七八十年代的房屋陈旧斑驳,街道坑洼失修,大街小巷随处可见的垃圾,唯有公路两旁郁郁葱葱的行道树透出一丝新城气息。 憨大店里,昝一清了无踪影,憨大憨厚地笑道:“你哥说有事忙呢,叫我先载你回去。”推着摩托车出来示意昝三邻坐上。 昝三邻道了声谢,他是了解昝一清的,一刻也待不住,说有事忙乎,也不过是呼朋引伴唱歌喝酒,虽结识的是酒肉朋友,但他涉世久,阅历深,总有办法把酒肉朋友变成亲如手足,有事招呼一声,绝对不推拒不甩手,帮不帮得上倒是另外一回事。 憨大接过昝三邻的大背包搁在车厢里,书包的重量让他对昝三邻赫然起敬,无形中腰板都挺直了,道:“放假还带这么多书回家啊。” “都是作业。”昝三邻回道。 h市一中的老师唯恐尚未定性的桃李们玩|野了心,布置了足够多的家庭作业让他们消磨这七天光阴,且美其名曰:不饱食以终日,不弃功于寸阴。 对于这样的劝勉,昝三邻尤记得安康一副极其鄙夷的神色念叨“国以粮为本,民以食为天才是正理”,结果书包塞最多书本背回家的是他。 上湖村的路依旧尘土飞扬,电杆线上停息着吱吱渣渣的燕子,大路两侧的水稻已呈青黄,大概还需大半个月就能收割了。 看着眼前这片熟悉而宁静的土地,昝三邻的心绪渐渐放空,直至憨大熄了引擎,昝三邻才晃过神,阔别一个月的家就呈现在眼前。 听到动静的昝五湖探出头来,见是昝三邻,顿时笑颜逐开,挥手高声大喊道:“三哥,你回来啦!”她跟昝四海升上初中,每个周末回家一次,昝四海像脱缰的野马似的也不回家,跟哪个同学要好就去谁家玩两天,反正返校后昝五湖总会给他带上一周的花费。昝五湖也曾跟着同桌上她家玩了一回,可是第二周回家就被昝母破口大骂了一回,她也不敢再乱走了,苦巴苦巴地接手家里的活儿,去山沟割猪食草、剁猪草、喂猪、做饭炒菜……原来昝三邻的活儿现如今全部落在她手上了,几次下来,她没少偷偷流泪,如今一见昝三邻回来,肩膀上的重任为之一松,脸上笑开了花,只恨三哥不能天天呆在家里,她好落个清闲。 在屋里坐在地上自个儿玩的昝*听到五姐的叫声,喜上眉梢,忙爬了起来飞出了屋子,扑向昝三邻,抱住他的大腿,口中喜滋滋地叫道:“三哥,三哥,想三哥……” 昝三邻弓着腰抱起了她,笑道:“三哥也想你。”掂了掂手中的重量,乐了,“重了一点点,小六子快快长大哦!” 昝*笑嘻嘻地把脸贴在昝三邻的脸侧,蹭了蹭,眉开眼笑地把口水涂在他的脖子上,昝三邻也不嫌弃,轻轻地亲了一下她光洁的额头。 机灵的昝五湖则把目光锁在憨大拧出来的大书包上,只当里面藏的都是美味的零食,她咽了口唾沫,奔过去接过大书包,不成想书包硬邦邦的全是书本,还差点被那重量压垮,她好生失望地放下书包,苦着脸问道:“三哥,你就带书回来吗?” 昝三邻才想起书包内袋装了一些肉松饼,这还是安康的零食之一,他曾吃过一块,觉得很合口味,临回家前上超市买了两斤,也想给弟妹尝尝鲜。 两斤肉松饼也就二十来小包,他一取出来,昝五湖眼明手快伸手抓了一包一撕,便狼吞虎咽起来,她中午吃的是红豆蒸饭,吃了一个月,早就腻了。她一周的费用不多,偶尔买些菜换换胃口,剩余的全买了零食吃,由于小长假是从周三开始,她周二就把一周的费用全花光,今天回家没能吃上一口零食,正馋的要命,哪顾得什么初中小女生应有的形象。 见此,昝三邻也只能暗叹一声,他抓了几个肉松饼递给憨大,憨大笑着接过来时,昝五湖睁大了眼睛,一边大口嚼着一边瞪着他,憨大一转手,手中的肉松饼全塞在昝*的手里,昝*本能地双手捧着,奈何她人小手窄,只够捧着三包,剩下的掉落于地,昝五湖忙蹲着身捡了起来,攥在手心里,就没打算交出来。 憨大走后,昝*兀自喊道:“三哥,吃,吃……”摇了摇手中的美食直笑。 昝三邻撕开一包喂给她吃,回头问昝五湖:“爸妈还没回吗?” “他们要晚上七八点才回家哦。”昝五湖又撕开一包啃了起来。 南方夏秋之际天色很迟才彻底黑下来,傍晚六七点天色还亮堂,再迟一些天气凉快了,在地里劳作的人自然会再多干一点活了。 昝三邻点点头,又问:“四海呢?” 昝五湖对昝四海早就满肚子怨言,闻言憋着嘴委屈地道:“他只顾上他的同学家里玩去,几乎都不回家,三哥,你要狠狠教训一下他,他连牛也不放了,全部活儿都是我去做!”想到班里就数她干家务干农活最多,一双手也没别的女生光|滑,肤色也没她们白皙,她甚至觉得她们瞧不起她,故意孤立她,常常躲在一块说着悄悄话,时而指指点点,时而掩嘴匿笑,都不知道是不是在说她的坏话呢。 昝三邻皱了皱眉,父母这是对四弟的放任不管了吗?即便如此,他又能如何?这个家里,最上不上话的难道不是自己吗? 他无奈地摇头叹气,尔后用袋子装了五个肉松饼,盯着昝五湖的眼睛道:“拿去给哑伯,别偷藏起来,我明天会问哑伯吃没吃。” 昝五湖滴溜溜的眼珠儿转了转,跟昝三邻做协定,道:“剁猪草、煮猪食、做饭炒菜这些都你做吗?”上高中前,这些活儿原本就是昝三邻做的,不过他现在上的是市级最好的高中,身份跟以前天壤之别,她的老师们个个都认识她三哥,没少在班上拿她三哥做正面教材的例子,她听着可神气了,仿佛老师们表扬的是她一样。 之后便是一阵忙乎,昝父昝母回家时,也只是淡淡地问了句“回来了”便没了下文。 九点多,昝家正在吃完饭,有人走近了院子,身形还没出现,嗓音已经高高地扬了起来:“状元郎回家了吗?哎!回来也不上婶家坐坐。”原来是老村长的媳妇来了。 昝三邻心里一动,这位老婶子摸上门也就一件事,上湖村就村长一家安装了电话,在外工作的人打电话回家问好也是通过那部电话传达的,而昝家,定然是昝三邻的同学把电话打到她家了。 果然,老婶子说一个赵姓的小男生打了几个电话过来,她这回才抽空前来知会一声呢。 昝父昝母一听姓赵,脸上的笑意真了几分,问道:“是赵同容的小儿子吗?快去,快去,别让人家等久了。” 正在评论昝家菜色的老婶子惊奇地道:“赵同容?是镇上首富的那个?” 昝母淡淡笑道:“就是他,哎,他们家小儿子跟三子是初中同班呢,听说是考上了县高级中学,你看都不同学校,还找我们三子联络感情。” 老婶子锤掌略显后悔,真知道那就是赵同容的小儿子,她方才就不是敷衍的态度了。 昝三邻怔愣了,赵姓……以往他会毫不犹豫地想到唯有赵嘉鹏,可现在,还有另一个赵姓男子挤入了他的生活来。 忆起这个他极其不愿意提及的名字——赵嘉楷,昝三邻心里没由来的一阵发寒。 两天前,晚自习课上,蓝老师进来教室,敲了敲他的桌面,说办公室有人找他。他只当是哪个科任老师,没多想就去了教师第一办公室,推门一见,却是西装革履风度翩翩的赵嘉楷,他含笑玉立,俊逸不凡,迷得当值的两个女老师顿时绯红着脸频频偷觑。 昝三邻愕愣之间本能地后退一步,盘算着现在折回教室会不会太失礼? 赵嘉楷蹙了蹙剑眉,昝三邻对他的恐惧令他相当不爽,忍住心中的怒火带了他下楼,谁知昝三邻下了教学楼就不愿再走了,他警|惕|性很高,明知赵嘉楷来者不善,他不会贸贸然跟他出校,即便是校主任级别的领导给他批了外出的条子。 “赵先生,您有什么事吗?”昝三邻离他四五米,生疏而有礼地问。 “今天我生日。”赵嘉楷隐在漆黑夜空中,瞧不清神情。 昝三邻大吃一惊,忆及上回他所索要生日礼物的情形,他竟然真的找上门来了。昝三邻下意识地捏了捏裤兜,没带钱,纵然有带,也不过是三五块零钱,他犹豫着是该回寝室取钱,还是上教室找舍友借钱,赵嘉楷已然逼近,惊得昝三邻踉跄后退,抿着嘴防备着他。 “你怕我?”赵嘉楷叹息着,他烦躁地扯了扯领带。 “不,不……”昝三邻极力否认,“如果没什么事,我回去上晚自习了。”他尽力克制颤抖的音腔,很有掉头就走的冲动。 “陪我吃个饭,不碍你很多时间。”怒火在胸中点燃,赵嘉楷大步上前,一把攥住昝三邻的手腕,不容他抗拒。 手腕受|制的力度是如此的大,昝三邻惊惧万分想要甩开他施予的桎梏,不料他本能的反抗助长了赵嘉楷的怒意,将他狠狠拽入怀中,俯身贴上了唇,全然不顾此地是随时有师生出没的教学楼下。 第145章 两人在榕城停留了一个多星期,每日里与山水作伴,与云雾为友,出入形影不离,他俩时值年少,又刚刚尝到了肉|欲的滋味,情到浓时,总忍不住要亲昵一番才罢休,邱粤很享受这样的生活,对自己策划的这场蜜月旅行尤为满意。 他新近多了个喜好,便是驾着一叶扁舟去漓江支流夜钓,回来时提了一桶的淡水鱼,以石斑鱼为多,两人租住一家民居,可以用到主人的厨房,昝三邻天天清蒸石斑鱼犒劳邱粤,闻着厨房飘出的香气,女主人很是羡慕,怂恿了丈夫也一同跟邱粤去夜钓,可男主人更宁愿用一晚上的时间继续和牌友切磋牌技,夜钓这么高水平的事情他哪做得来? 那天昝三邻也想陪他一起去夜钓,毕竟他不喜欢看电视,而西街也逛腻了,晚上十点之后,西街的店铺商家便会陆续打烊,街头旅客寥若晨星,只有十几家的酒吧亮起了暧昧的灯光,但里面也是冷冷清清,只有暂居的外国人出入,偶尔也有好奇的游客胡乱闯入,不过喝了杯昂贵的鸡尾酒之后,就再也不会出现了。 邱粤不知从哪个艄公手里学来了撑竹排的技能,驾着租来的一叶小船出没于烟波上,今晚的他志不在夜钓,只想带着昝三邻欣赏这一带夜间的江景,所以小船沿着江边划得很慢。 夜风徐徐吹来,连绵的奇秀山峰这个时候变成了一团模糊不清的野兽,大概是兽类总会影响彼此的情绪,邱粤的性|欲来的很突然,他停下了竹篙,跳下了水里,将昝三邻吓了一跳,见他钻出水面,游到了他的身边,才嗔怒地骂道:“你又发什么疯,快点上来!” 邱粤笑盈盈地对他做了个禁声的动作,一手扶着竹排,一手摸上了昝三邻的脚趾,又爬上了他的脚踝,用力一抓,便将他拖到竹排边沿。 “啊!”昝三邻低声叫了一声,接着又低叱着骂了邱粤一句,却听到了邱粤粗重的喘气声,昝三邻便猜到了什么状况即将发生了,明知道四周被黑幕侵吞,不可能有人出现,架不住他脸皮薄,两颊火辣辣的,他不懂水性,竹排宽不过半米左右,他退无可退,两手紧紧的抓住竹排,用另一只尚未落入敌手的脚踢了踢水下野兽的胸膛一下,“你快上来,别闹了!” 邱粤兴奋地把送上来的脚摁在水下,野蛮地分开他的双腿,轻而易举地拔下了他的裤子。 接下来便是水波荡漾了许久,黑幕里,只有昝三邻隐忍的呻|吟伴着若有似无的啜泣,偶尔一两句失控的吟哦隐没在夜风里,羞得天上零零稀稀的星子赶忙躲入了云层里,不敢再做窥探了。 两人湿漉漉的上了岸,古旧的城像进入了梦乡的女子,一点声响也没有。 次日,昝三邻无论如何再也不愿呆着这里了,邱粤摸了摸鼻子,只得乖乖去订机票,北上齐鲁之地,那里有归来之后不看岳的泰山,还有历代帝王与文人墨客敬奉、上香的地方。 出了阳朔,好不容易打上了出租车直奔机场,下机场时,邱粤顺手搭救了一名陷入黑车围困的女子,那女子感激万分,大学在这里上了好几年了,天下闻名的山水离自己那么近,她也不曾拜访过它,趁着毕业之际,想要一睹它的风采,可同学挚友早就游玩过了,没人相约,她个性也好胜,于是独自前往,哪料一处机场,便被黑车司机围堵,若不是邱粤仗义出手,也不知会怎样。 邱粤的手机里还留有刚才搭乘的司机手机号码,于是拨了给他,送走了那女大学生,邱粤对昝三邻道:“以后没我陪同,你哪儿也不准去。” 昝三邻昨晚的气还没消,不想搭理他,径直走向候机室。 三四个小时的飞程,昝三邻在飞机上睡了一觉,傍晚时分,终于到了j市。 在j市停留了一天,看过了天下第一泉,游赏时,竟然看到有两位游客脱了鞋子,把脚伸入了池水里清洗,还旁若无人的搓泥垢,那两个游客大概是一对情侣,若非周围的人对他俩虎视眈眈,想必会跳下泉水里泡上一回的吧。 那女子见大家的目光都不怀好意聚在她的身上,气焰嚣张地骂了一句难听的粗话,冷笑道:“看什么看,没见过洗脚啊!”她旁边的男子挑衅地对着大家一笑,朝池里狠狠地吐了口唾沫,女子见了,也依样画葫芦,也吐了口唾沫下去,存心恶心大众。 邱粤大步上前,昝三邻的心一提,只道他又要仗义出手,正犹豫该不该叫住他,虽然他觉得拳头教训人家不对,可前提得是对方能称得上“人”啊…… 邱粤只在靠前了他们之后,就又折了回来,把到手的一个粉色小手袋递给昝三邻,昝三邻睁大双眼,这家伙,什么时候会妙手空空的! 昝三邻觉得自己有点不对劲,这个时候该惊异的是邱粤的行为,而不该是他的技能吧! 邱粤把得手的东西交给他,意思也很明显,让他看着办。 粉色钱包里有女子的身份证、银|行卡以及一叠大钞,昝三邻决意留下她的身份证与银|行卡,那叠钱就交到管理处当赔偿吧,可是去管理处时,以及有热心的游客对监管人员反应池水内的情况时,监管的人却是一副不耐烦的神情,好像怪游客多管闲事,昝三邻捏着那叠钱拐了个弯,一语不发地离开了。 那叠钱最终塞给了一个白发苍苍依旧在树底下卖手工艺品的老奶奶,她蓬头垢脸的,像历经了百年世纪沧桑的松柏,布满了皱纹的手却很巧,编制的中国结极为精致,可惜看的人多,买的人少,她也不以为意,继续编制着手中的图案。 拿到了那叠带着体温的钱,老奶奶一阵震愕,又一脸的感激,老泪纵横如雨下,要把所有的手工送给两人,昝三邻挑了几样当做手信,其他的留给她,毕竟那都是不义之财,他白白得了几样手信,还赚了呢。 辞别了老人,昝三邻才舒了口气,这才有功夫质问邱粤是怎么学会了妙手空空的。 邱粤奇异地看着他:“你男人有什么本领,你竟然不知道?” 昝三邻听他言下之意好像是说,你都不了解你男人,竟然嫁给了他,太随意了罢…… 如此一想,昝三邻当即大怒,随手捡了一跟细小的木枝,挥在空中咻咻的作响,朝邱粤狞笑着走去,邱粤也不跑,站在那里不痛不痒地被他抽了几下,眼里还闪着惊喜的光。这是他第二次见到昝三邻的狞笑,上一次还是昝三邻直接承认吃醋后将他推在床上主动过一次的呢,那滋味回想起来,脊椎还隐隐串起一丝快感,明天爬岱山的计划还是取消了吧,今晚势必要抓住昝三邻狠狠消耗一下双方体力的…… 果然,两人第三天才出发去了享有“天下第一山”美誉之称的岱山,山下聚集了很多年轻的面孔,一问才知道,都是各地汹涌而来的毕业党,高中与大学的应届生,一个没拿到学府的通知书,一个没拿到工作的通知书,趁着这空隙一览气势磅礴的五岳之首。 同龄人又经历了同样的战场,友谊就此建立,邱粤组合了四个个男生一起爬起了岱山。 邱粤的体力好,背包里塞了很多矿泉水,昝三邻几乎是轻身上阵,可还没到中天门,他就已经气喘吁吁了,同组的男生也一样,邱粤除了一身湿漉漉的汗水,到不觉得怎么累,不过估计昝三邻的体力,还是中途休息起来。 好不容易到了中天门,有两个男生爬不动了,想做索道上南天门,另外两个男生有点心动,邱粤看着昝三邻,昝三邻摇头,坚决要爬上南天门,另外两个有点动摇的男生见昝三邻这么坚毅,也就定下心来,觉得自己不能输给像昝三邻这样手无缚鸡之力的人。 一行四人继续朝南天门进军,一路上没少见到坐下休憩的游客,有个七|八岁的小孩死活不愿再爬了,蹲在石头旁呜呜大哭,他身旁的父亲没有安慰他,凉凉的抽着烟,掐灭了烟蒂之后撇下了儿子,踽踽独行,那小孩哭吼了一阵,见父亲没了身影,又恐又怕,眼泪也来不及擦,赶忙站了起来,跌跌撞撞地追了上去。 三个没什么力气的人见那熊孩子跑得飞快,也不服输,强打精神继续往前,实在累极了,昝三邻就攀附在邱粤的胳膊里,大半个身体的重量依傍给了邱粤,邱粤毫无怨言的拉扶着他,那两位男生惨多了,一个自诩聪明的男生,也要攀附邱粤的另一只胳膊,被邱粤无情的挥开,还一脸嫌弃地道:“自己爬啊,别给那熊孩子看扁了啊!” 另一个男生有气无力的拉住昝三邻的另一只手,昝三邻无奈地道:“你别拉我啊,我也没力了……” 邱粤拍开那男生的手,见三人实在溃不成军,只好又休息了一阵,被好几泼游客超赶了之后,才打起精神,再次向南天门冲刺。 原本只要6个小时就能爬完的路,他们四人足足爬了七个多小时才到达南天门。 那两个坐索道上来的男生在天街等他们,他们上来得早,把天柱峰周围的风景都看遍了,天街人多,现在既不是日落日出观看的时间,所以去玉皇顶的人都聚在天街,先前那对父子也在其中,正询问住宿的价格。 那四个男生听到了旅店的价格,纷纷打起了颤抖,疲惫过后,冷意入体,7月份没到,但山上气温低,山风幽冷,刚刚出了一身汗,衣服还没干透呢,山风一吹,浑身的寒意从脚底满上心头。 邱粤向人打探了一下,听到空军站招待室能看到日出,又能住宿,挺方便的,于是提议前往那里,那两个陪他一同爬山上来的男生俨然将他的话奉为圣旨,大概是在不知不觉中,已经认可了邱粤成为团队主心骨的地位了。 玉皇顶零零散散地驻扎了一些帐篷,那是早到的人趁早霸占最有力观看日出的地势。 可到达空军招待所时,条件虽然简陋,但住宿的床位已经人满为患了,且能避风的大院子里也挤满了各地而来的驴友,毕竟价格比较便宜,一般的人都住得起。 最后在接待人员的指引下,邱粤终于找上了一个条件不错,空床也很多的神憩宾馆,据说有三星标准,不过标准房间里备有热水器是关键,价格高倒是其次。 跟那四名学生也算是同过患难,邱粤倒是不介意也给他们开两个标准房,不过等以后工作了一定要归还,大家也都当客套话,不过都记下了邱粤的电话号码。 昝三邻洗过热水澡,就不愿再出门了,天越晚,天气越冷,租来的厚大衣依稀还漂浮着驱之不散的霉气,他爬到了床上,暖气开到最足,还是抵不住有寒意袭来。 那四个男生无处可去,就跑来串门,有人带了扑克出来,于是玩起了拖拉机,昝三邻不会玩,瞧着他们玩的不亦乐乎,眼皮开始打架,很快就睡了过去了。 洗完澡的邱粤见状,忙把四名不知好歹的家伙赶出房间,将两床被子合二为一,标准床比较小,他计划着也把床挪一挪,拼合成一张大床。 晚饭过后,六人一起去扇子崖看日落,诡谲的云雾被微弱的阳光染成了枫叶的红黄,山风徐徐送下了那个橘色的大圆球,云雾也在那一瞬失去了韵味。 夜幕降临时,趁着微弱的光,大家纷纷返回驻扎地,等待明日那耀眼一刻的到来。 神憩宾馆有很多娱乐,但大家志在养精蓄锐明早去看日出,谁也没有光顾其他的娱乐,早早躺下休息。 邱粤最终也没把两张床合并,因为两张床高低不一,合并在一起,睡得也不踏实,所幸两人早就习惯了搂抱着一起睡,昝三邻原本标准的睡姿渐渐被邱粤掰歪,非要让他靠在自己的怀中不可,昝三邻从最初的不舒服,到现在已经习惯了他怀抱的气息,哪一天没从依靠他的怀中,说不定会失眠呢。 一夜无梦,邱粤也没有趁机做那羞人的事儿,调好的闹钟一响,两人就醒了。 日观峰周围几乎人满为患,邱粤人高,随意站在平地也能看得到风景,昝三邻吃了身高的亏,好不容易才找了个安全的山坡站着,邱粤就在他的身边,他一手扶着邱粤,一手拉紧大衣,山风的寒意在天际里透出的微亮中渐渐消去,那一点一点的红,一点一点的两充斥天地时,人群里发出了此起彼伏的赞叹,大自然神奇的魅力瞬间征服所有人的心气。 如此的美丽,又如此的不朽。 下山容易多了,没料到在山路上又遇到了那对父子,熊孩子精神奕奕,还对父亲嚷着下回也要爬岱山,好像忘记了爬山时那种痛不欲生的感觉了。 六人在一天门分开,那四人也是两人一组,分为两个方向离去,昝三邻跟邱粤则打上出租,直奔曲阜。 第146章 一路的风景再寻常不过,昝三邻浑身酸疼,在静谧的车内开始发困,毕竟早上醒得早,看完日出便下山,早餐还是在天街买的面包,硬得跟石块一样,司机在半路上替他们寻了家饭馆吃了午餐,但昝三邻实在没胃口,随意扒了几口饭,他们来的不是时候,肥城的桃子,烟台的苹果,还有大泽乡的葡萄,这些特产水果都不是成熟期,路上倒是不少商家挂着特产水果的招牌招揽生意,正直的司机却告诉他俩那不是正品。 离孔庙还有一个多小时路程的时候,昝三邻开始打瞌睡,邱粤让他枕着自己的腿睡,尔后让司机放缓车速,他们上车时,早就跟司机谈好了价格的,没有打票,如果车速放缓的话,司机就少拉几趟生意,但司机是个齐鲁大汉,性格豪爽,一点也没有计较这点小便宜,倒是听到邱粤让昝三邻枕着他睡时,心里有点纳闷,那些小情侣也没他俩这么腻歪啊…… 出租车停在阙里宾舍门口时,已是下午三点多钟,昝三邻睡得正迷糊,被邱粤叫醒时,茫然四顾了一下,待见到眼前古香古色的建筑物时,恍惚了一下,依稀有点似曾相识,于是喑哑着嗓音问:“这是哪儿啊?” “这是曲阜最有名的宾馆,四星级的!孔庙就在它的隔壁!”司机一脸自豪地给他们讲解起来,他虽然不是曲阜人,但这里却是山东的荣耀,他是山东的一份子,底气自然充足。 邱粤的双腿被昝三邻枕了这么久,有点血气不通,麻麻辣辣的,一时没办法站起来,昝三邻又是心疼又是好笑,一边给他捏腿通气,一边抱歉地对司机道:“实在不好意思,就耽搁一下下……” 邱粤脸色郁闷,明明胳膊给昝三邻枕着睡一个晚上也没见会发麻,怎么腿就不行了? 下车后,邱粤还是多付了一倍的车钱,毕竟是他俩耽搁司机太多时间。 昝三邻看着眼前恢弘的建筑物,如果不是正中央那四个招牌大字在阳光下熠熠发亮,他还不敢相信这就是供游客居住的宾馆。 “他们是不是备有汉服,一定要我们穿上才能进去的?”昝三邻傻傻地问,四周的装饰如此的古朴典雅,比横店那些古装建筑群还要气派,人置身其中,如同穿越了时光,回到那个混战不休的春秋战国年代。 邱粤脑海中立即闪过他在那部《南朝北朝》里出演的角色,昝三邻一袭白衣端坐于矮桌前,提笔,润墨,挥毫,动作一气呵成,像极了从画中走出了的仙人,这个镜头网上一搜,就出现很多热血观众的视频剪辑,邱粤私藏了下来,闲暇时来回不断重播观赏了多次, 不过想到昝三邻曾经被那个演员搂在怀中安抚,邱粤黝黑的眸子不由一沉,凉凉的目光掠过毫无擦觉的昝三邻身上,大手一伸,将他拉在怀中,揽着他的肩膀步入宾馆。 果然还是把这人紧紧锁在怀中更令他舒服啊! 昝三邻觉得住标准间就可以了,偏偏邱粤划了最高等级的房间,他要反对都无济于事,因为前台小姐眼疾手快地给邱粤刷了卡,还微笑地问:“您们两位只要一间吗?隔壁同样的套房还没有人入住哦。”这种顶级的套房许久没人入住了,现在见邱粤出手大方,且年龄不大,显然是别地跑来熏陶一下文化蓄养的富二代,这种富二代极要面子,两个男生挤在一个套房多寒酸,能各自入住一个套房则显得更体面。 昝三邻只道被她看穿内情,毕竟一间这样套房的价格,可以开十几间标准房了,却非得挤在一起,还能是什么关系?于是脸色大窘,拉着行李箱便往长长的甬道走去。 邱粤追上去,接过他手中的行李箱拉杆,伸手正要踏上昝三邻的肩膀,昝三邻加快了脚步,则身闪过他的亲昵。 邱粤一脸疑惑,只好跟上。 套房里如果没有出现电视机、空调等电器,一定会让人以为错入了时空,就连大床,也是模仿古代的檀木雕花双人床,倘若床头挂块白色手帕,床褥枕头全换成红色的,再撒些坚果,可不就是洞房花烛夜么? 昝三邻脸色红润,也不敢再多看,进了盥洗室,躺在浴缸里,有一下每一下的招水洗去一身的疲乏,浴室的方面被敲响,邱粤在外问道:“你洗完了澡没,我要上厕所。” “你把隔壁那间客房也订下不就可以去上厕所了么?”昝三邻哼声应着,这样诱骗的小伎俩用多了,他才不会上当。 不料门柄传来悉悉索索的声响,像是一根什么东西在捅柄孔,昝三邻脸色一变,本能地支起了身,那家伙,又来那一招了么! 昝三邻刚拉下浴袍裹住湿漉漉的身体时,浴室门果然被推开了,邱粤堵在门口,玩味的目光落在他的身上,像兽王巡视自己的领土一样,灼热的视线*辣地巡视着昝三邻那具被温水泡得通体粉红的半|裸|身子,眸子的欲|火瞬间被浓浓地点燃起来。 “我洗完了,你用吧……”昝三邻何曾不知道邱粤*目光的含义,赶忙在时态变严重时分散他的注意力,趁机想要闪出浴室,手臂却被邱粤钳制,被他挟持着后退了一步,“嘭”的一声,浴室的门被邱粤的脚跟一勾,颤巍巍地阖上了。 斜照的阳光投在蒙上砂纸的窗户上,浅金色的一片光芒投在被剥光了的那具光洁的身体里,昝三邻咽了口唾沫,颤声道:“我……我今天很累……” “刚才在车上不是睡过一觉了么?”邱粤丝毫不为所动,唇角带出一丝笑意,一手揽上他的腰身,另一手则蜿蜒而下,直探那处幽深的水泽区域。 昝三邻拦下他作乱的手,赧然道:“那不够……”他困迫地道,“我……还要休息……”明天还要祭拜孔庙,他实在没有多余的精力可消耗了,反观邱粤,爬那么高的山峰,又背那么多的矿泉水上山,还拉着他走了这么长的山路,消耗的体力比他多得多,为什么自己累得不成样,他却没事人一样? 邱粤眼睛一亮,笑道:“刚好,我也要休息!”说着,一把拉开了浴室的门,将昝三邻横抱在身,疾步走上床前,将怀中人置于软被之上,显然他说的“休息”不是昝三邻认为的名词,而是染了颜色的动词。 “你……”昝三邻网上缩去想要逃离他的禁锢,脚踝却落入了邱粤的手心里,他一推一摁,蓬门早已为君开。 邱粤浑身灼热,正要不管不顾地白日宣淫时,耳旁是昝三邻轻晃晃的抽气声,这声音不带丝毫的□□,只因爬山过度消耗体力,无氧运动太久,致使的身体酸疼,小腿乍然被这么粗鲁的推开,酸疼再次袭来,昝三邻便痛苦地呻|吟了一声。 情|欲稍稍降退,邱粤赶忙替他揉着小腿,问道:“很疼吗?” “嗯……”昝三邻点头,羞赧地扯过一旁的被褥遮住裸|露的身体。无氧运动之后,只要他一走路,脚跟至小腿部分便会抽疼,只是他性子坚韧,没在邱粤跟前喊过一声疼而已。 邱粤怜惜地给他揉起了小腿,昝三邻除了腹下那里的体|毛略微多了一点之外,其余都是光洁得很,小腿亦然,只有几根细细的寒毛镶嵌在白玉一样的肌肤里,怎么看都不腻。况且昝三邻又刚刚泡过了澡,温水舒畅过的红意还未消退,像极了刚刚经历情|事之后的红润颜色,正散发着浓郁的诱|惑气味在摧毁他的意志力。 他压抑着滋生的情|欲,可手上的力度还是稍大了一点,昝三邻又抽气了一下,用脚踢了踢他的肩膀,嗔怒道:“别揉了,我要睡觉了!”拉了拉滑下的被褥,皱眉道,“把我的睡衣拿过来。”他的浴袍在浴室被邱粤剥去,裸|睡又不是他的风格。 邱粤也觉得再这么帮他疏通筋骨,自己一定会失控的,虽然昝三邻未必会真心拒绝,不过他也不想加剧昝三邻的痛楚,毕竟每次床笫上折腾了昝三邻,昝三邻都要花大半天的时间回复体力。 邱粤洗了冷水澡出来后,昝三邻呼吸悠长地趴在床上睡熟了,枕上的头发还带着湿意,显然刚才泡澡后只是胡乱地擦拭一下水珠而已,邱粤认命地翻出了吹风筒,吹风筒运转的声音都没能惊醒沉睡中的精灵。 夜幕四合时,昝三邻才醒来,房内的光线很暗,邱粤就躺在他的身侧,这令他很安心,外头有大红的灯笼高高挂着,映着窗外那池喷泉闪着斑驳的光。 晚餐吃了点了孔府大餐,每碟菜的名字都充满诗情画意,一品豆腐、翡翠虾环、阳光三叠、金钩银划、八仙过海…… 一盘盘端上来才发现,所谓的阳光三叠,就是蛋饼包豆腐与菜叶,金钩银划就是绿豆芽上铺着几个虾仁,鲁壁藏书,碟子装饰得极美观,可菜其实就大饼卷葱加肉条…… 不知是饿了,还是怀着对圣人的敬意,昝三邻每碟菜都吃了好几口,即便它们的色香味真的有待商榷。 用完价格不菲的晚餐,两人没看风俗人情的演出,一边消食,一边缓步参观了这座仿春秋时期的建筑群,因为是晚上,很多壁画瞧不仔细,可处处都摆设了旧时的战车、青铜,室外又有小桥流水环绕,彰显圣人居所的氛围极其强烈。 次日,两人起了很早,用过了自助早餐之后,慢慢地走向一墙之隔的孔庙。 因为时间尚早,孔庙的开城仪式、祭孔展演以及关城仪式尚未开始,两人来到购票处旁的论语背诵大厅,这里早已人满为患,很多游客壮志满酬参加背论语赢三孔票的活动,可惜事与愿违,不管是有备而来的,还是临时抱佛脚的,在评委鹰隼一样的目光下背诵,总觉得背后一股寒气涌起,很多人背得吞吞吐吐,有些甚至忘了词,终于背完了30首论语了,又有很多人死在了翻译章节上,毕竟初中课本耳熟能详的也就十二则而已。 两人是在电话预约了参赛的,因为来的早,电话预约的人数比较少,很快轮到了他俩了。 邱粤有天才之称,大概用了一分钟就背完30则论语,他的普通话很标准,落字有力,评委暗暗点头,他每天评审50人,很少见到背诵这么好的人。 评委挑选其中5则论语拷问翻译,邱粤也在最短的时间里完成,合共花了1分22秒里,他不知道这个数字已经创下了新的时间记录。 昝三邻昨晚温故而知新,他背书很有一套方法,再说论语在初中与高中都会学到,每一则都记在骨髓里,再多背8则,一个晚上就已倒背如流了。 10分钟规定的时间里,昝三邻花了3分33秒才完成背诵与翻译,这个时间算一般的成绩,毕竟热衷儒家文化的人那么多,天|朝又这么多人,他不过是汹涌的海面上一朵小小的浪花而已。 拿了三孔票,8点也快到了,太阳开始普照天下,庙门口早聚集了来自各地的游客,纷纷守在最佳地点等待仪式的开始。 邱粤兴致缺缺,这类表演行的仪式他在湘地看得太多了,尤其是端午节的时候,可昝三邻兴致盎然,眼睛一瞬不瞬地盯着每一个人的动作,好像看漏了,就是对孔圣人的不敬。 待仪式结束之后,集聚在门口的导游便带着团队人员率先进园了。 两人不徐不缓走去,门口蔓向深处全是成片的松柏,如此的庄严肃穆,如此的宁静恬适,一股浓郁的书香气息席卷心灵,仿佛洗涤那颗沉浮躁急的凡心。 透过苍翠的松柏,昝三邻举目远望,青砖城墙,黄瓦覆顶,雕栏玉砌,琉璃重檐,连绵不断往上蔓延而去,“万仞宫墙”四个大字以敬仰之态君临天下。 带团的导游孜孜不倦地诉说起这块匾的来历,而昝三邻则被有心人士缠上了。 由于他俩没有请导游,也没有租语音导游器,守在门口的中年大叔大妈便一拥而上,自荐给他俩做导游,从100块费用自降到80块,还有人自降到60块,脸上的肌肉在抽动,但“热情”丝毫不减,眼睛闪着光芒,仿佛这两个高中生不是游客,而是金闪闪的元宝。 “不用,不用……”昝三邻连连摆手,被两个彪悍的大妈缠得烦了,躲到了邱粤的背后。 “我们蹭地道的导游讲解,不要半路出家的!”邱粤乜视着他们,显然这是一群本地老百姓,仗着天时地利人和前来赚外快,邱粤即便是不厚道的蹭导游,他也能说得天经地义。 那个正在讲解“金声玉振”石坊的导游也听到了他的声音,看了他一眼,嘴里带着笑意,对着麦克风讲解得更欢畅了。 一个大妈怒了,夹着浓郁的本地口音说道:“你们这么不诚信,孔圣人不会护佑你的!” 昝三邻皱了皱眉,此次前来祭拜孔庙,他是带着十万分虔诚的心而来,却被她这么胡搅蛮缠乱说一通,自然心生不悦起来。 “是,是,是,不护佑我们,只护佑你,护佑你千秋万代,一统江湖,永生永世只在这里做导游!”邱粤也学着她的本地话强调回敬她。 等在石坊的那拨游客没有离开,听到这话便好几个人哄笑起来,那个大妈虽然不明白邱粤好端端恭维她的话,别人怎么笑得那么阴险,她心里憋屈,可又不知怎么反驳,只得含恨地看着大家,她的伙伴见状,忙拉住了她,似乎安抚她的情绪,门口又有没带导游的人进来,她们调整情绪,又迎了上去自荐了。 经此插曲,昝三邻带着抑郁之气,他站在门坊向上张望,层层叠叠的尽是一块块石坊,映在重重的松柏之间,怎么也望不到头,心里倏忽闪过了欧阳修词句里“庭院深深深几许”的落寞之感。 “别把她的话放在心上,”邱粤揽住他的肩膀,安抚道,“子曰:‘君子怀德,小人怀土;君子怀刑,小人怀惠。’市井小人只为蝇头小利就口不择言,咱们要大人不记小人过。”他适时地引用了孔圣人的话,昝三邻知道他过目不忘便罢了,那群游客中有文化底蕴深厚的人,听到之后对邱粤肃然起敬,忙招呼他过去,一起聊儒文化。 邱粤如鱼得水,跟那些深爱儒文化的人聊得不亦乐乎。 一直到了大成殿才分开,因为游客们都不愿进门敬香捐油钱,绕过了大成殿。 昝三邻虽然明知道会被宰,但此行的目的就是来敬香,纵然被坑,也是没办法的事了。 邱粤总跟在昝三邻身边的,于是单单是敬一次香,就各自花去了190元,然后许愿祈福,又各自花去了190元,昝三邻疑心这个数字是跟孔圣人的身高有关系的,据说孔圣人是个高大魁梧的人,这个身高在他的那个年代绝对是压倒性的鹤立鸡群了。 不知有没有游客庆幸孔圣人不是个巨人,不然…… 因为毕了业,又出游在外,昝三邻根本没有留意今天是周几,不过看到游客中不少中小学生,才看了手机上的日期,果然是周六。 有个十四五岁的男生虔诚地跪叩孔像下,双手合十,最终念念有词,依稀在求孔圣人护佑他中考得胜。 昝三邻看着那个高高在上的石像,殿内年久失修,失了金碧辉煌的气势,许多地方斑斑驳驳的,孔圣人塑像披的衣衫褪色严重,几欲看不出本来的颜色了。 从大成殿出来后,两个又各自捐了20块的油钱,一同敬香出来的游客在嘀咕:“什么乱七八糟的名目,跟抢银|行似的……” 昝三邻沉默不语,他前来祭拜孔圣人除了对他本人怀中崇敬之心之外,也为自己与邱粤,刚刚入学的小半夏,还有即将临考的双胞胎祈愿,他一直是个视读书为首任的人,倒没觉得强自的收费有多离谱,不过是求个安心罢了,一个愿打一个愿挨,如此而已。 第147章 次日的航班直达粤地的省会g市,从g市坐高铁回到h市时,已经是下午三四点了。 h市刚刚下了一场大雨,太阳收敛了它那不可一世的火焰,风带着凉凉的湿润气息拂上脸颊,依稀还闻到了空气中不知名花粉飘荡的幽香。 辗转了许多交通工具,昝三邻虽然不至于晕车,但气色不太好,现在又马不停蹄地赶回平县,把从孔庙求来的信物交给马上要上战场的双胞胎手上,坐上阿伟的车上时,瞳眸还带着迷糊的困倦之色。 由于在飞机与高铁里都睡了一觉,虽然浑身疲乏,此刻的昝三邻却毫无睡意,眼睛里看着一闪而过的行道树发呆。 他想起了第一次坐上大巴到市一中报名的情景,三年的光景里,一切变化如此之大。他由壮志未酬的少年,变成了经了人事的毕业生,曾经要好的同学渐渐没了联系,却又新交了更多的朋友畅谈理想,而目之所及,公路上的绿化带比之三年前更宽敞了,一簇簇勒杜鹃正盛开娇艳的花迎风摇曳,两旁旷野的平地也竖起了好几座高楼大厦,有的尚未竣工,民工正在高空中忙碌作业,勤劳得就像花圃里的蜜蜂。 邱粤就坐在昝三邻的旁边,自然而然地凑上前去,伏在他的耳际笑道:“是不是走了这么多地方,还是觉得h市美丽啊?” 昝三邻认真对比了一下,纵然h市没有奇山异水,也不曾有深远的人文沉淀历史,可它恬静祥和,花海蔚然,尤为重要的是,这片土地承载了他的成长历程,又邂逅了他此生的最爱,别处的风景再美丽,也无法与之相媲美!于是重重地点了点头,“嗯”了一声。 邱粤叹息着将昝三邻搂入怀中,自己的心头好啊,总是这么长情,又那么的念旧,教他既安心,又担心,安心于他的长情念旧,不会轻易辜负了彼此的情谊,却担心于他太好,总遭居心不良的家伙觊觎。 想起了此去目的地里,就有一个棘手的赵嘉楷屹立不倒,实在令邱粤膈应得紧啊! 到了平县之后,由于所有的乡镇都不设考场,双胞胎不同班,考场也被分在不同的学校,住在设有考场的学校宿舍里,所幸有陈老师相帮,将双胞胎的班主任电话号码都发给了昝三邻,昝三邻联系了双胞胎的班主任,于是先驱车前往高级中学接了昝四海,再上县中把昝五湖接了出来。 双胞胎很高兴,大考在即能见到曾为中考状元的三哥,就算是蹭了他的喜气吧,多少能将淤积在心里的那份紧张感也消退一些。 被挤到副驾驶座的邱粤却不太高兴,自家的心头好有了弟妹,就冷落他了,于是幽怨的眼神透过后视镜落在昝三邻的脸上,后者兀自没有丁点的自觉,只将邱粤很得牙痒痒的。 昝四海把玩着手中的孔子印章,笑道:“三哥,你真的替我祈愿了啊!那我要是考上了是不是要去还愿啊?”乡下烧香拜佛的人很多,如果祈愿灵验了,务必要带上三牲前去还愿,以证诚心。 昝三邻不曾想到这一层,愣了一下,道:“孔圣人没有位列仙班,应该不用还愿吧……” 昝五湖摩挲了手中同样的孔子印章,幻想着它曾经落入过邱粤的掌心里,体温依稀未曾散去,她瞟了一眼副驾驶上一语不发的邱粤,心里有点不是滋味,轻声道:“三哥,你跟粤哥一起去祈愿的吗?粤哥祈了什么愿呢?” “问你哥啊!”邱粤转过头,朝昝三邻挑了挑眉,样子十分的不正经。 昝三邻警告性地瞪了他一眼:“我怎么知道!”这人根本就是个无神论者,又怎么会向孔夫子祈愿?在大成殿前也是依样画葫芦而已,就跟第一次看豆腐婶祭拜神灵的时候一样,新奇得不得了,当时还是新年,他见豆腐婶虔诚地对着三牲祭品叩拜上香,也像模像样地敬了一根香,吓得豆腐婶连连向神佛请罪,原来敬香也有讲究,一根敬鬼神,三根才是敬佛法僧,豆腐婶让他重新上香请罪,他从善如流遂了老人的意愿再次敬了三根香,只为让老人放心而已,而非发自内心的敬畏。 昝五湖皱着眉,放在膝盖上的手收拢了一下,死死地攥住掌心里的印章,恨意与嫉意吞噬着她的心,她不喜欢三哥跟邱粤这么亲密无间,非常不喜欢! 四人在一家海鲜酒店里入了席,因为生恐双胞胎明天上战场拉肚子,像螃蟹这类海鲜较为寒气都不点了,不过大龙虾很受欢迎,一大盘很快就双胞胎被秋风扫落叶了,昝三邻吃了一块邱粤夹给他的龙虾肉后便兴致缺缺了,总觉得口感不似以前那么鲜美了,邱粤只道他让给双胞胎多吃,索性就又点了一盘上来,这回双胞胎吃不动了,摸着吃撑的肚子后悔中午那餐不该吃那么多。 “再吃一块,不要浪费国家粮食啊!”邱粤说着,又夹了一块肥厚的龙虾肉放到昝三邻的碗里,昝三邻皱了皱眉,勉强咬了一口,便搁下筷子不愿再吃了。 邱粤奇异地看着他:“怎么了?今天没胃口吗?”他可是记得昝三邻对海鲜的狂热程度,以前连龙虾的那对大鳌都不放过的! 昝三邻“嗯”了一声,今天坐了那么久的飞机,又辗转了高铁、大巴、汽车,没有呕吐已经很了不起了,除了一身的疲乏,总觉得吃什么都没胃口,尤其是爬泰山带来的酸痛有增无减,每走一步,就像有无数把利刃在小腿的肌肤上狠狠划开一刀,划得他体无完肤,疼得呼吸都困难,又怎么吃得了东西呢? 席间昝三邻问起了昝家的情况,昝五湖口齿伶俐,一一把昝家的近况说与他知,昝一清合股的农家乐已经开张了,吃客还真不少,已经计划在平县买房了,昝*也被送去上了镇上的幼儿园大班,放学总有昝父昝母相送,昝父昝母还留在上湖村,不过明显少耕种了,毕竟年岁渐长,体力不如以前了,再者长子出息,每月都会给家里带来一笔不菲的收入,比他俩面朝黄土背朝天干活赚得多,只是开始催昝一清的婚事了。 昝四海嘴巴嚅动了一下,似乎想说什么,可最终又什么都没说。 昝三邻皱了皱眉,待散宴后,邱粤下楼去结账,昝三邻才问昝四海:“是不是家里发生了什么事儿了?” 昝四海吃了一惊,赶忙道:“没有啊!” 昝三邻拧着眉看着他。 昝四海像想起了什么时候的,眼睛闪烁了一下,犹豫地道:“咱们家没什么事,不过……”言下之意是有事发生了,但不是昝家人。 不好的预感突然在心里蔓延,昝三邻霍地站了起来,惶急之色从眼瞳的深处慢慢渗开,一股后怕涌入心头,他想到了上湖村还有一个与自己息息相关的人,那人对自己有再造之恩,他此生都不会忘记他的恩情。 “是……是哑伯……吗?”昝三邻颤抖着唇问,急切的眼神盯着昝四海,希望能从他的口中得到否认的答案。 昝四海却点了一下头,昝三邻只觉一个霹雳从天而降,将他最后的期翼击得粉身碎骨。 “哑……哑伯他……”天旋地转之后,昝三邻扶着桌子,半天才回过神来,他惨白着脸,嘴唇颤颤抖抖的,一句话也说得不利索。 他灰败的样子吓坏了双胞胎,昝四海赶忙扶住了他,焦急地叫道:“三哥!你没事吧!你别吓我啊!” 昝五湖赶忙抽了一张餐纸替他擦满额的冷汗,埋怨昝四海道:“好端端的,你提他做什么!”她也是受了昝父昝母态度的影响,对哑伯抱着很大的成见,心里也很厌恶那号人物,就是不知昝三邻为什么总要跟他来往得那么密切。 “你说,哑巴他发生什么事了!”昝三邻一把抓住昝五湖的手腕,慌忙问。 昝五湖咬了咬唇,手腕被昝三邻抓得有点疼,但她还是忍住了,只皱了一下眉,眼神稍微一沉,略显不屑地道:“他不是好人,我不想说他!” 上湖村村民对哑伯的印象确实很不好,他性格孤僻,相貌丑陋,独来独往,常年住在阴森森的祠堂里,身上的煞气也很重,大人小孩对他又怕又厌,逢年过节去祠堂上香祭祖的时候最不愿的就是看到他。 昝三邻冷冷地睇了她一眼,转头看向昝四海。 昝四海结结巴巴地道:“我听村里的人说,他……他做了不好的事,被警察抓了,已经被关了很久了……” 昝三邻暗自松了口气,先前他关心则乱,从双胞胎的言行上以为哑伯生病去世了,如今不过是被警察抓进了派出所,他相信哑伯的为人,左右再严重不过是占摊不交税,或者别人欺负他不说话,讹了他钱财,他不忿,把人打伤了罢了。 只要哑伯无病无疼,一切事情都还不至于坏到无可挽回! 邱粤结完账上楼来时,意外的见到昝三邻眉宇不展,神色凝重,于是看了看双胞胎,见他俩的视线移向电视节目上,于是坐在昝三邻的旁边,眼里全是温柔的笑意:“怎么我只是走了一会儿,你就不高兴了,嗯?”尾音带着浓浓的宠溺。 昝三邻哀哀地看着他,眸子里隐隐闪着泪花。 邱粤心里一揪,脸上的笑意尽敛,昝三邻由来坚韧,从不向人示弱,如今却流露出哀戚之色,只道是双胞胎说了什么冒犯的话,目光瞬间凌厉地投向那对看着电视节目的无辜者。 两人驱车赶回百花镇时,天色已经暗了下来,西方一层浅浅的晚霞洒在灰色的云里,高压电线上站在一排燕子,正冷冷地俯视着驰骋于公路上一辆辆渺小的人类文明产物。 邱粤搂过昝三邻的肩膀,柔声宽慰他道:“你别担心,马上就能见到哑巴了,林副队已经联系了百花镇的派出所所长,咱们去到就能接他走了。” 昝三邻摇了摇头,他先前还松了口气的,可当得到哑伯因何事被关了之后,便知道善了的事有点棘手了。 或许在很多人看来不是什么大事,昝三邻却知道,这事处理不好,哑伯一定会一蹶不振。 哑伯清苦一生,倔强了一生,到头来背负了这么嫖|娼罪名,乡下人最在意的就是面子,往后的日子让他怎么活? 事情的原委并不复杂,无妻的老光棍不知什么原因被失足妇女纠缠了,或许是五十来岁的老男人总也有生理|需求的时候,又或许是失足妇女编了什么不可抗拒的理由,总之一个暗房里,两个衣衫不整的人,事儿还没办,就被埋伏着的打黄的民警端了。 哑伯因是初犯,只要家人交款赎人也便了了,偏偏上湖村里,哑伯的唯一哥哥与他交恶,死活不愿给他交那500元赎款,这也罢了,丑事传了千里,百花镇不大,十里八村相连,谁家发生了丁点的事儿,里里外外好事者都能把它唱到家家户户都知晓,张口哪个村的有个老光棍嫖|娼被抓了云云,哑伯身上所有的钱都被失足妇女刮走了,祠堂里是藏有大半生的积蓄,可人被拘留着,没法回去取,他也不愿回去遭村人指指点点笑话他是老淫|虫。 哑伯在拘留所关了15天,拘留的期限过了,人却没脸回去了,于是便也不愿离开拘留所了,百花民警也很苦恼,第一次看到被释放的人还要赖在拘留所的,可人家上了岁数,也不敢硬赶人家走,生怕老人一个想不开,寻了短见,可不是有罪受么? 第148章 华灯初上时,焦急的昝三邻终于在拘留所门口看到了哑伯。 门口一盏瓦数很大的路灯罩在哑伯的身上,他脸上的神色明灭难辨,沉重的步伐在看到昝三邻的那一刻停滞不前,身躯颤抖着往后扭动,似乎想要逃离昝三邻的视线,缩回到拘留所那个阴暗潮湿的小房间,不愿让昝三邻看到他这副落魄潦倒的模样。 昝三邻早已奔上前,泪眼阑珊地站在哑伯的跟前,将额头轻轻的抵在他的肩膀上,一如那年他从上湖村那个冷漠的家里逃离出来后,与哑伯在村口话别时的那一刻一样。 少年单薄的肩膀微微耸动,哽咽的声音细细碎碎的从他抖动的嘴里溢出,眼泪一滴又一滴地从眼眶里涌落,砸到余热未消的水泥地上,瞬间又□□燥的空气蒸发。 哑伯在拘留所呆了半个多月,一直没有洗漱,身上浓郁的臭汗酸气味夹着一股难闻的尿骚,昝三邻没有嫌弃,哑伯自个儿却不自在了,他执拗了一辈子,最不愿在别人跟前出丑,尤其在视为亲子的昝三邻跟前,于是摆着手将昝三邻推到一旁的邱粤身上,不愿自己的晦气与臭气沾染上昝三邻。 邱粤见到昝三邻泣涕如雨,一颗心早就柔化了,一边替他擦去脸颊上的泪痕,一边抚着他的脊背安慰道:“别哭了,团聚是好事呢,咱们回家吧。” 昝三邻点点头,与哑伯打了个手势,那是盛情邀他回家之意,哑伯摇头摆手,一连后退了几步,毅然决然的拒绝之态再清晰不过了。 哑伯自以为已是半截身体埋进棺材里的人了,宁可孤身逃离这个地方,远远的走到没人认识的地方自生自灭,绝不能让自己的丑名连累昝三邻。 邱粤适时地劝道:“咱们之前说好的,不让三邻担心的!”是他进了拘留所凭借三寸不烂之舌说服哑伯出来的,其中最为有说服力的一条便是凭借昝三邻对他的挂念,他俩形若父子,彼此牵挂着对方,哑伯孤孑一生,生与死也已看淡,唯一放心不下的便是昝三邻的幸福安康,即便已经将昝三邻托付给了可靠的人了,然而不亲自看着,总是放心不下。 哑伯犹豫了,正权衡着利弊,昝三邻已经拉住他的胳膊,邱粤在他背后推搡着,两人将哑伯“挟持”着上了车。 轿车直奔青穰村,其间邱粤已经打了电话,让豆腐婶准备丰盛的晚餐等候着大家的归来。 一个小时的车程里,哑伯不死心地又提了几次要独自离开的决定,统统被昝三邻一口否决,大概是跟了邱粤太久,不知不觉中已经学会了他霸道的做派。 回到青穰村时,已经是七|八点了,天边明明灭灭地划过几道闪电,隐隐有闷雷的声音在遥远的地方响起,夹着燥热尘埃的风开始横冲直撞,眼看就要下大雨了。 小半夏听到了汽车的声音,早就从屋子里飞了出来,欢笑着扑在昝三邻的身上,两只小手紧紧的抱着昝三邻的大腿,昂起小小的脸蛋,叫了声“哥哥!”然后便怯生生的看着陌生老人,下意识地把脸躲在一边,试图遮住嘴瓣上还未修复完整的缺陷,微微皱着鼻子,闻到了来自陌生老人身上臭烘烘的气味,却没有嫌弃的逃开。 昝三邻备考前压力很大,一直都没有回青穰村,细数起来,没见小半夏也有一个多月的时间了,于是抱起他,鼻子抵着他的鼻子,笑着介绍道:“这个是伯伯,以后住在这里,你要听他的话,知道吗?” 小半夏重重地点点头,软软糯糯地喊了一声:“伯伯……”他说的是本地的客家话,自有一股别样的乡音萦绕着这个称呼。 小孩子久别重逢了昝三邻,话语里总带着浓浓的欢喜,还有一丝不易察觉的撒娇意味,那声“伯伯”还带着奶声奶气的腔调,像极了昝三邻小时候常常偷偷出现在祠堂的门口,伏在门边也这么乖乖巧巧地喊着他“哑伯”。 一声闷雷霍然催动了雨滴的速度,哗啦啦地席卷而下。 小半夏被闷雷吓了一跳,本能地躲入昝三邻的怀里,被一旁拧着眉的邱粤揪着后衣领拉了下来,丢入了门里。 昝三邻催着哑伯进门,哑伯则不愿跨入,而是作了个手势。 乡下人讲究的习俗,参加了别人家的白事,或者犯了牢狱之灾回家的,总要拍拍肩膀,再跨过门槛上的火盆,才算去掉一身的晦气与霉气,不将霉运带回来。 豆腐婶端来了铁盆,上面放的是端午节用剩的艾草,和着稻草一起点燃了火,哑伯跨过时,被艾草一熏,身上的异味更浓了。 大雨哗啦啦而下,砸到院子里篱笆前的蔷薇花俯仰了一番之后,傲然地在雨中欢畅地歌舞起来。 一家五人入席时,哑伯已经换洗一新,用橘子煮的热水从上而下冲洗了几遍,冲走了身上的异味与霉运,再换上了豆腐婶丈夫的衣服,枯瘦满是皱纹的脸顿时精神了许多。 豆腐婶一直是个聪明的妇人,她没有问哑伯的身份,也没问他为什么要跨火盆而入,只将他当成了昝三邻的亲人尽心伺候,哑伯吃第二晚饭的时候,豆腐婶勤快地接过了他的碗替他盛饭,哑伯有点手足无措,他父母早年双亡,嫂嫂对他又刻薄,他十几岁便与唯一的哥哥分了家,从此自力更生,从来没在外面的饭馆吃过饭,不曾受过这么好的待遇,偏偏前些日子还吃了一个失足妇女的亏,一时不知该作何反应才正确。 两个毕业生见状,心有心灵似的地对视了一眼,脸上突然都多了一层笑意。 晚饭之后,昝三邻安排了二楼的一家客房作为哑伯的睡房,尔后又教了他盥洗室里的热水器怎么用,厕所怎么冲,卧室里的空调怎么开,床前灯又怎么关……等哑伯适应了所有的设备之后,他才上了三楼卧室,有点疲惫地趴在被褥里,眼皮翕阖了几下,呼吸渐渐悠长,没洗澡就睡了过去。 邱粤调好了温水,横抱起他时,昝三邻才醒来,自觉将手环上邱粤的脖子,喑哑的声音里还有浓浓的睡意:“今天不洗头了,我想早点睡……” “吹一吹很快就干了。”邱粤有点无奈,什么时候怀中人沾染了懒惰的习性了?往常不管多晚多累,隔天洗头的好习惯一直坚持着。 虽然是鸳鸳浴,但因为昝三邻过于疲乏,或许是爬山后遗症并发,或者是午觉没休息好,抑或是见着哑伯时哭了一场,氤氲的雾气里,昝三邻就呵气连连,一点性|欲都提不起,邱粤只能忍住躁动的欲|火给昝三邻擦净了身躯上闪着诱|惑光泽的水珠儿,把他抱回床上时,他果然沾枕便沉沉地睡了,全然不在意一头湿漉漉的发丝。 不过因为是心头好,所以邱粤很乐意替昝三邻效劳,将沉睡者的头放在自己的腿上,一边认真的梳理他的发梢,一边给他吹头发。 次日,昝三邻又赶往百花镇,这次的目的地是上湖村,那块他生于斯长于斯的故土。 哑伯再也不愿回上湖村,可祠堂里有他的身份证证件,还有存了大半辈子的积蓄,以及那两只跟随着他的狗。 身份证与钱也还罢了,藏的地方不可能有人知道,可那两只狗,大黄已经太老了,常常趴在祠堂里,走动也少了,没了他的喂养,它不知会不会到外面去觅食。 小黑挺机灵的,常常独自捕抓耗子、蛇玩耍,也会去村里跟别的狗抢食,凶悍得无以伦比,村里头比它强壮的狗都抢不赢它,每只没少被它欺负了,不过是一年的功夫,俨然成了狗中的恶霸,每只狗都惧怕它,有些狗远远的嗅到它的气味就跑开了。 从百花镇岔路口进入上湖村,中间有个新开的农家乐,那是赵嘉楷投资的产物,昝一清也有合股,如今那条半截的黄泥路也被修成了水泥路,两侧的路旁还种上了新移植而来的李树,树上果实累累,透出一股清幽的香气。 邱粤冷冷地盯着这些李树,青穰村里,也同样移植了这种李树,那是昝三邻非常喜欢吃的水果,大概他的爱好也教姓赵的知晓了罢,于是在他的故乡里,用这种直白的方式宣告对他与众不同的重视。可在邱粤看来,除了树敌警示,再无意义。 他横过一臂,将身边的昝三邻紧紧的搂在怀中。 昝三邻看了他一眼,心里惴惴之情再度蔓上心头,近乡情更怯,谁说不是呢? 他偶尔还会跟昝一清电话联系一下,可到底已经不似以往亲密无间的热络了,昝一清终归还不能接受自家弟弟跑去跟同样性别的男生玩禁忌感情,拉锯赛至今无法落寞。 至于父母……昝三邻摇摇头,还是不要奢想了。 昨晚的那场大雨下到现在,淅淅沥沥的没有一点要停止的迹象,这很好地掩护了昝三邻回来的痕迹,那年他逃离上湖村的时候,可是惊动过整个村庄的人寻了出来的,如今大雨覆盖天地,鲜少有人出来走动,也便看不到他,不知他曾回来过。 因为农家乐常常有轿车出没,所以当阿伟开着轿车经过农家乐的时候,并没有惊动里面的人,车子拐上上湖村的时候,因为雨势不增也不减,远远看去,树木苍翠里的上湖村被一层雨雾笼罩着,似一副宁静而祥和的乡间水墨图。 昝三邻跟邱粤刚刚出现在祠堂门口时,一只黑影窜了出来,凶猛地龇着牙咆哮着,尔后似乎闻清楚了夹着雨水的熟悉气味,它停止了咆哮,歪着头看着进门的两人。 昝三邻却呆在了门槛前不动了,这只凶猛的大犬淋过雨,浑身湿漉漉的,却也更清晰的看到了它身上新旧叠加的伤痕,左眼眯缝着,眼角分泌出了又黄又白的东西,厚厚的覆盖了整只左眼,背脊上一条新鲜的正淌着血的刀伤刺伤了昝三邻的眼,还有右腿上纵横交错的两条裂开了的结痂…… 它羸弱,一如很早很早之前,它趴伏在田埂的长草里,躲着所有伤害它的人。 它似乎认出了邱粤,伸出长长的舌头舔了舔邱粤的脚踝,亲昵地用头去蹭他的裤管。 邱粤抱着它,目光移到了天井旁,那个已经没了生命的大黄狗身上,它的尸体就趴在饭盆前,毛发已经脱落了很多,几只肥胖的蛆虫在它的身上挪动,一只不小心从高处摔下后,艰难地翻着身,就近地爬到那块同样已经腐臭了的猪肉上。 显然那是一块从别的农家偷来的食物,不知经历了怎样的围堵追截,小黑终于将食物送到了一直不动的伙伴前跟,以为睡着的伙伴闻到了肉味就会睁开眼睛,然后用鼻子嗅了嗅肉质,再懒懒吃着它带来的食物…… 昝三邻眼睛火辣辣的,眼泪再也止不住地滚落了下来。 他以为的义犬,从来都是古典书籍上文人墨客杜撰出来的形象,不曾料到,那只哑伯从田埂上带回来的小黑,就是这样的一只义犬。 大概是邱粤不小心碰到了它的伤口,它呜咽地叫了几声,用舌头舔了舔腹侧的伤口,又痛苦地哀叫了几声。 邱粤沉着眸子,把它送入昝三邻的脚下,缓步上前,从祠堂里找了个纸箱子,将那具泛着腐味的尸身收入其中。 昝三邻蹲下|身,小心翼翼地将哀鸣着的小黑抱入怀中,他曾经是那么的厌恶毛绒绒的生物,这一刻,他只觉得怀中的小生物神圣无比,一如他喜欢的蜜蜂。 第149章 丰盛的海鲜宴上坐着三个性情迥异的高中生。 赵嘉鹏笑嘻嘻地把手伸向坐于昝三邻另一侧的男生,并热情洋溢地自我介绍。 那男生迟疑了一下,伸手回握,仅报姓名:“袁天哲。” “我哥跟你哥是同学,我跟你是三邻的同学,真巧啊!”赵嘉鹏兀自感慨。 袁天哲对他的自来熟彻底无语,这也算巧合的话,天底下都是无巧不成书的桥段了。 “以后一定要帮我好好照看三邻,这家伙除了读书好,其他方面都是呆呆的,太容易受欺负了!”从盘上取了个大闸蟹放在昝三邻跟前的碗碟上,眉间的笑意柔柔的,“还爱吃大闸蟹,各类螃蟹也爱吃,连水涝爬上岸的河蟹都说要抓回去说煲汤……喏,这大闸蟹挺有斤两的,多吃几个,瞧你瘦的快赶上麻杆了。” “是挺呆的。”袁天哲难得的应了一声,他幼稚园第一次打架,一个大班的男生骂他是狐狸|精生的小孩,他用铅笔盒把那男生的嘴角打破,翌日他发现母亲的眼睛肿的跟核桃一样,于是发誓再也不打架。可是小小男子汉立下的誓言却在高中军训第一天打破了,原因无他,正是见不得别人欺负这个柔和温顺家伙。 昝三邻正抓着大闸蟹大快朵颐,此时才反应过来,口中含糊地嗔道:“说谁呆呢!” “就说你!快吃,吃东西不许说话!”屈指在他的额上敲了一计,赵嘉鹏又取了一个大闸蟹叠放在昝三邻的碗碟上。 “怎么光我吃?”海鲜宴上的大盘子只装得下四个大闸蟹,昝三邻吃了一个,手中正抓一个吃着,眼前碗碟上搁置了两个,独食难肥,况且他还是蹭吃的,忙将碗碟上的大闸蟹分配出去。 “我们都不爱吃。”赵嘉鹏忙制止他,目光投向袁天哲。 袁天哲领会他的意思,点头道:“不吃,”继而补充道,“不吃海鲜。”他有轻微的海鲜过敏症,这在袁家不是秘密。 赵嘉鹏不解地道:“那怎么还点这么多海鲜?” “不是我点的。”袁天哲淡淡的道。 昝三邻像是触动了什么心弦,人生于世,果然不曾有十全十美的一生,我有我的难言,你有你的忧伤,他有他的无奈,世间百态,酸甜苦辣独品尝。 赵嘉鹏愣了愣,好不容易才理顺了他弦外之意,心下感叹,果然每个拖油瓶都有个悲伤的新家生活啊! “你哥哥真特别……”赵嘉鹏讪笑道。 “是挺特别的,”袁天哲竟然也认可了,漫不经心地道,“他也海鲜过敏。”而且比自己有过之而无不及。 这下两人彻底无语了,尔后三人齐齐笑了起来。 昝三邻低笑道:“果然热别。”这种杀敌一千自损八百的做法,敢去做的寻常人有几个? “那一头的长发就够特别!”赵嘉鹏补充道,男人留长发果然很酷很帅!小时候他看过香港古|惑仔的影片,觉得陈浩南的造型蛮适合他的,也学着蓄起了长发,可留了没多长,就被班主任毫不留情地剪了,他当时伤心透了,跑到父亲跟前哭诉,结果被赵同容揍了一顿,事后还常常被赵嘉楷拿来取笑,致使他的童年蒙上了一层冷涩阴森的阴影。 “长得也很特别。”昝三邻衷心称赞,那样精致的轮廓应该具有混血儿特征的罢?配上阴冷的气质,属于高位者的不怒自威气势,昝三邻无不艳羡的想,有朝一日,他要成为比这种气势更盛的人! 谈笑间,昝三邻很快就解决了全部大闸蟹,马不停蹄地将筷子伸向大龙虾,赵嘉鹏尤自喜滋滋地把手一扬,对坐在雅座上的赵嘉楷喊道:“哥,叫服务员再送一盘大闸蟹进来。” “别点了,哪吃的完?”昝三邻立即劝阻。 “吃不完就打包回去当宵夜吃!”赵嘉鹏勒令道,想了想又道,“分给你的新舍友吃也可以……” “他就是我的新舍友……”昝三邻无力地指指袁天哲。 “啊!这么巧啊!我以前也是三邻的舍友!”赵嘉鹏惊喜地道,“你也是睡三邻的下铺吗?” 袁天哲:…… 怎么好像又回到了最开始的感觉? 赵嘉楷按了服务按钮键,对推门进来的服务员吩咐了几句。 服务员躬身退下之后,他对面的男子摇着酒杯看着转成小漩涡的酒液道:“兄友弟恭,羡煞旁人。”语气淡薄,丝毫没有“羡慕”的意思。 “只要你愿意,现在你也可以兄友弟恭。”赵嘉鹏浅笑道。 “一个族谱都没入的私生子罢了。”那人叹息着,老头做了很多事想把外头养了多年的私生子写进族谱,可惜他羽翼已丰,手中拿捏的几个长辈不点头,老头也莫可奈何。 “真冷淡。”赵嘉楷评道。 那人抿了一口红酒,“啧”的一声搁下酒杯,也不知道那一声轻叱是嫌弃酒不够醇厚,还是觉得赵嘉楷的话太过刺耳。 “卧榻之侧,你竟容忍他人鼾睡,没想到啊!”赵嘉楷幸灾乐祸。 “如你所料,我不可能这么大度。”那人大方的承认,修长的食指优雅地掠了掠长发,似笑非笑地道,“我打算过一段时间,就把他丢到纽约去。” “自生自灭?”赵嘉楷瞟了一眼谈笑风生的三人组,仅有的一丝怜悯瞬间消失得无影无踪。 “呵!这得看他的本事了,他有能耐就当是一枚开括新市场的棋子,没真实本领,最差不过是收盒骨灰回来,一块墓地我还是买得起的。”他把玩着耳际的长发,口中被淡漠的决定命运的人仿佛与他没有一丝血缘关系。 “我得重新认识你。”赵嘉楷举起酒杯,叹道。 “过奖。”那人淡淡一笑,也端起了酒杯。 推着餐车敲门进来的服务员不经意之间看了正碰杯的两个男子一眼,心顿时剧烈地怦跳起来,老天!一个帅一个美,这两个贵宾该不会是什么国际有名的模特吧?将餐车的几盘大闸蟹归置餐桌后,服务员几欲是哭着出来的,餐桌上的三个男生,一个塞一个的帅,还有一个俊俏得让她妒忌欲狂! “倒是你,对自家弟弟过于溺爱保护,也不怕养成废材?”那人取笑道。 “我家也无须靠他。”赵嘉楷摊开手,一副独傲群雄之势。对于诸事皆不如自己的弟弟,对于自小就被自己搓圆捏扁再搓圆再捏扁的弟弟,长到现在竟然没长歪,连他都觉得不可思议。 “哦,”那人轻笑,看了昝三邻一眼,“那个小男生呢?” 赵嘉楷微微蹙眉:“不过是他的旧时同学罢了。” “呵?人家旧时的同学,你带来吃饭?”那人冷笑,“你赵嘉楷有这份善心,太阳得打从西边出来了。” 赵嘉楷啜了一口酒,味蕾微涩:“你想多了。” “那眉,那眼,一颦一笑,啧啧,似曾相识啊!”那人看着昝三邻啧啧称赞。 “够了!”赵嘉楷搁下酒杯,脸上的怒色渐浓,冷声道。 “呵!好像戳穿了你的心事?”那人哈哈一笑,丝毫不惧他暗起的怒火,兀自笑道,“真叫人意外,竟然会有这么神似的两个人!啧啧!当年那个甩掉你的院校第一美人叫什么来着的?咦,我想想……” 他以指轻扣太阳穴,冥思苦想了一下,“是叫游雪音么?” “我怎么记得,当年院校投票选院花的时候,票数最高的是你袁天善?”赵嘉楷不怒反笑,满意地看着对面的家伙脸色瞬间铁青下来。 被触逆鳞的袁天善狠狠地将手中的酒杯摔向地上,破碎的玻璃酒杯发出清脆的绝响,不知就里的三个少年吓了一跳,停下了交谈,面面相觑,可又没人出言询问发生了什么。 “赵嘉楷,你知道最近这么说我的家伙如今身处何处吗?”袁天善俯过身眼睛与之相对,咬着牙一字一句地道,“被我卖到公海的轮船上了。” 公海的轮船,巨贾权贵的奢|靡天堂,被卖到公海轮船的奴|隶,要么沦为人尽|可夫的可怜人,要么变成鲨鱼的食物,别无第三选择。 尚未经过社会大墨缸浸染的三个少年自然毫不知情,昝三邻暗想,难得袁天哲的哥哥是个人|贩子?这么公然地说出来,只是恐吓恐吓一下赵先生的吧?一定是的…… 袁天哲却在想,居然有人能惹得这家伙跳脚! 赵嘉鹏一脸懵逼:哥哥怎么在哪儿都是劣性不改?这么特别的帅哥也欺负……诶?袁天哲会不会生气,然后也欺负三邻? “少在未成年人面前耍威风了。”赵嘉楷不为所动,抬手示意那边的海鲜宴继续。 袁天善坐下,用几秒时间压制戾气,冷声道:“你以为我说的都是闹着玩的?” 赵嘉楷取过另一杯,为他斟上半杯,静静的说:“算我方才说错话。”把酒杯推到他的跟前,权当致歉酒。 袁天善颀长的手指划过光滑的玻璃,忽的笑了:“我确实不可能对你做什么,不过……”看着那三个继续无忧无虑交谈的三个少年,瞳内闪过一丝阴狠的光芒。 赵嘉楷皱下眉头,一语不发地看着旧时好友。 “我也不可能对你的宝贝弟弟做什么。”袁天善笑了,眉目皆是书之不尽的风华,“至于那个小男生嘛……”指腹摩挲着玻璃面,似在斟酌应该怎样蒸煮炒焖。 “你想怎样?”赵嘉楷推了推眼镜,这是他烦躁时下意识的动作,他开始后悔让昝三邻出现在这个恶魔的眼前了。 袁天善低低一笑,说不尽的鲜妍悦目,笑罢,才道:“赵嘉楷,我竟不知,你会改了性取向。” “与你无关。”赵嘉楷狠狠地皱着眉,他不喜欢“改变性取向”之说,喜欢男生?怎么可能!可是…… 他烦躁地扯了扯领带,沉声道:“铺陈那么多,无非就是谈条件?说吧。” 袁天善赞许地点点头,附耳细谈起来,他就是喜欢跟聪明人合作。 赵嘉楷凝神听完,拧着剑眉道:“我的重心一直放在s市特区。” 第150章 小半夏亲自织出了第一个歪歪抽抽的蚱蜢时,粤地已经进入了盛夏光阴,太阳炽热地炙烤着大地,早上八|九点过后,谁要是敢挑战太阳的权威,只在空旷的地方站一会儿便会汗如雨下。哑伯把劳作的地点从院子里转移到了豆腐婶那间败落的瓦房里,瓦房早不住人了,只散养了几窝生猛的母鸡,初始还对跟着哑伯转来的小黑表现出了极大的警戒之心,后来久了,便敢在它的面前悠闲地吃着豆腐婶投喂的剩饭。 乡下的瓦房冬暖夏凉,门窗遥遥相对,四面都开了窗户,林间有风拂过时,穿堂风吹得里屋的人神清气爽。实在热了,那把老旧的电动转扇还能继续工作,哑伯在这里干起活来更自在了,可以随意地把竹屑削得满天飞,长长的竹条凌乱地搁置在手能触摸到的地方,而在小洋房的院子劳作时,他总觉得束手束脚,生怕来往的人会不小心被锋利的竹条伤了,背靠着那堵刷了粉漆的围墙时,生恐自己的汗水弄脏了它。 昝三邻拿着小半夏呈上来的蚱蜢后,毫不吝啬地表扬了他的心灵手巧,彼时的他正坐在凉席上翻看大学的课程,邱粤给他填报了志愿之后,便不知从哪里弄来了一本《基础物理学原理》,据说这门课程是最重要的基础课,昝三邻对里面的量子物理极感兴趣,当然因为没有导师,自学时难免遇上拦路虎,于是邱粤便很好地充当了教授的角色,给他传道授业解惑。 虽然这个“教授”常常会化身为禽兽对他做一些不轨的事情…… 小半夏得了昝三邻的称赞,小脸儿笑开了花,只是闻到三华李的那股酸酸的味儿时,他下意识地拧着小小的眉头咽了口唾沫。 矮桌前放着一盘洗干净了的三华李,这是王南带着熟人来买药材时顺手从朋友那里捎来的水果,今年过年时气温很低,三华李较之往年晚熟了一点,已经是七月份了才徐徐上市,王南不喜欢这种酸性果实,朋友递给他时,他顺手放在后车厢的纸皮箱里,等用得上纸皮箱装药材时,随手就把一袋的三华李递给了一旁的小半夏。 小半夏咬了一口,酸得他只吐舌头,不过因为是大人分给他的,他便老老实实的吃完手中的那颗三华李,之后把那袋酸果带回小洋房,不想突然就合了昝三邻的意,他一发不可收连吃了好几个,小半夏目瞪口呆,以为自己刚才吃的那一颗是另类的,于是又吃了一颗,一如既往的难以下咽,又不敢在昝三邻跟前浪费食物,顿时悔得他肠子都要青了。 邱粤交易完了药材生意回来看到昝三邻把一袋的三华李吃掉了一半,脸色瞬间铁青了,一下子吃这么多,肯定要拉肚子的,可又没舍得骂他的随意妄为,于是抓过小半夏劈头盖脸教训了一顿,小半夏大惑不解,不知自己哪儿做错了,委委屈屈地缩在昝三邻的背后,这下更激怒了邱粤,拎着他的后衣领丢出了院子里,小黑刚好经过,便在他的脚旁石头边撒了一泡尿做记号,堂而皇之地狗仗人势。 因为有不好的记忆,小半夏对三华李又厌了一层,昝三邻得到了他的竹编蚱蜢,捻起一颗想要嘉奖他,小半夏后退一步,转身迅速撤离。 七月份的粤地,荔枝芒果才是人们钟爱的对象,昝三邻却不知道怎么回事,突然就爱极了这水果,明明以前也不吃这么算的水果的。 上回昝三邻一口气吃了两斤三华李,当晚果然拉肚子了,有气无力了两天,口味却被三华李养刁了,一直想吃,念叨了几次,晚上又在枕边人耳旁做了保证,邱粤总会遂了昝三邻意愿的,于是弄来了一小筐新鲜的三华李,严格规定他一天只能吃十颗,想着反正三华李也差不多要过趟了,再要吃,也得等明年了。 昝三邻见小半夏被三华李吓跑了,不由失笑,捻起那颗塞进嘴里,入口酸爽,中和了最近嘴里奇淡无味的口感,怎么之前完全没擦觉它是这么美味的? 暑假里,花圃的各类花开得正旺盛,邱粤刚刚跟一家花店老板签订了一份合同,花店的定量不多,青穰村的花圃也才初具规模,目前除了与h市多家花店签订了供应合同之外,临市竟然来了几个花市负责人也有意合作,联系了几次,邱粤见对方诚意十足,便打算扩大花圃与药材的种植规模,青穰村的人早就等这一刻的到来,他们手边还有很多肥沃的土地,能出租给邱粤最好,反正活一样干,钱却多拿了,又不至于看着辛苦劳作了一辈子的土地丢慌,一石三鸟,何乐而不为? 邱粤带着一身的汗水回来了,昝三邻赶忙放下书本,斟了杯冰冻的蜜柚茶递给他,待邱粤咕噜噜喝完了之后,昝三邻才皱着鼻子埋怨道:“怎么又抽烟了?”他最近对烟味很敏感,总觉得很刺鼻,即便是淡淡的一股香烟的气味,他都觉得很堵心,难受得很。 “狗鼻子……”邱粤揉了揉他的发顶,签完合同时,对方敬了他一支烟,他意思了一下抽了两口,没曾想还是被昝三邻嗅出气味来了。 昝三邻先前并不反感烟味,在上湖村里,昝父、哑伯抽的还是没有过滤过的烟草,昝一清的烟瘾也挺重的,315室的林锦琛等人也有抽烟的习惯,邱粤也抽烟,只是抽得不凶,一天顶多抽一支,最近跟商人洽谈合同,烟酒免不得要在饭桌上轮流换,邱粤回家时,身上难免会沾了一些烟酒的气味回来。 大厅里的挂扇开到最大档,四周的门窗大开,迎来了一股热滚的风浪,邱粤站了起来,打算上楼把一身的气味冲洗掉,昝三邻仿佛知道他的意图,不悦地道:“等身上的汗渍干了再去洗澡吧!”这人素来双重标准,严禁自己洗冷水澡也就罢了,连手也不许碰冷水,而到了他的身上,除非是十分寒冷的天气,或者是与自己一起洗,否则一直都是洗冷水澡。 想到了某个少儿不宜的孟浪镜头,昝三邻窘迫地转过脸,好在天气热,就算是脸红也不至于太突兀。 邱粤见此光景,心痒痒的坐到他的身边,揽住他的腰身,攫着他的下巴,堵上了他的唇。 因为身处一楼的大厅,门窗正敞开,即便一旦有人靠进院门,小黑就会凶狠得冲来人狂吠,知会主人有陌生人出现,昝三邻却还是不太乐意配合,两人纠缠了一会儿,邱粤才恋恋不舍地放开了他,热唇又在他的脖侧流连起来。 好不容易待邱粤稍微满意了之后,才突然想起了什么,笑道:“差点忘了告诉你,咱俩的通知书已经到了学校了,下午我就回学校去取。”因为两人都是第一批志愿,燕园的通知书很快就下达了,青穰村邮递不方便,快递也不愿意送到市区郊外的小山村,邱粤只好把收件地址填为学校,今早他跟人签订合同时,就接到了班主任的电话通知。 昝三邻震动了一下身躯,他紧紧的拉住邱粤的臂膀,急声问:“真的?”成绩发放以来,他几乎每天都要查询一遍成绩,手机里累计的信息也有十几条了,却还是魔障了似的,总要再确定一番才安心。 “要不,我现在就去取。”邱粤比任何人都知道昝三邻对这张通知书的热切期盼,大手覆上他的手背安慰道,心里却感慨着,他在湘地、国外、粤地分别念了几年的书,从未见过有人像怀中人一样这么热爱读书,简直到了视读书如命的程度,也没见他诽谤过任何一位老师,即便像蒋老师那样的人,他顶多是无视,绝不会多置喙半句。 昝三邻拉住了他的手,浑身的颤栗还没有消散,他哆嗦着嘴,想说什么,却一句话也说不出来,眼眶突然溢出了眼泪,他吸了吸鼻子,抱着邱粤的臂膀,又笑又哭了起来。 “傻瓜……”邱粤笑骂了一句,把他拥入了怀中。 昝三邻泪眼婆娑,他也不想自己表现得如此感性,一封通知书便能逼出他的眼泪,可就是抑制不住内心的激动,梦寐以求的东西马上就要被他牢牢地握在掌心里了,他怎么可能做到跟邱粤一样淡定? 当天下午两人直奔市一中,受到了校级领导的接见,昝三邻不太懂应酬这种局面,还好身边的邱粤左右逢源,很快就从大大小小领导人物热情的套近乎中抽身而去,转到办公室时,从班主任的手中拿到了燕园的录取通知书与军训通知书,此外,还获得了一笔奖学金,邱粤是省级状元,昝三邻是单科状元,两人都是市一中乃至h市的骄傲,奖学金自然不会少。 昝三邻想起了他那笔县级状元的奖学金至今没有用完,银|行卡还留在昝一清的手中,如今又得到了一笔更加可观的奖励,一时百感交集。 班主任气色很好,今年他的桃李一点也没给他丢脸,好几个考了不错的成绩,高兴之余,班主任如数家珍的跟两个得意门徒汇报起了这一届的累累硕果,与他俩一起进入燕园的还有其他两个学生,一个就是与他俩同寝室的钟健强,一个便是班花田心颜。 市一中的师资虽然雄厚,但一个班级有4位学生同时被燕园录取,还是破天荒第一次,所以班主任津津乐谈,眉飞色舞,丝毫没留意到两个得意门徒脸色稍微变了一下。 钟健强被录入了生命科学学院,田心颜则受到了图书馆学的录取,据说这门学科录取分数较低,田心颜恰好达到了分数线。 昝三邻看了一眼邱粤,他佩服田心颜对邱粤的执著,也因这份执著,教昝三邻意识到了,他是何其幸运的人,拥有了这么优秀的人付出坚贞不渝的感情,唯其珍贵,他必当好好珍惜! 拿了沉甸甸的录取通知书,两人辞别了班主任,下了教学楼,中庭里的那颗高大的凤凰花树枝叶苍翠茂盛,几只鸣蝉伏在其中孜孜不倦地放声高歌。 昝三邻环视着这所呆了三年光阴的校园,一草一木一石既熟悉又亲切,他曾担心自己成为复读生再在这里呆一年,此刻却无比的眷恋,觉得就算再呆三年,也不会有窒息的负担。 第151章 稍等…… 冷空气持续下降,周一早上,跟昝三邻一样托病留在教室里没有去参加升旗仪式的还有罗丹丹。昝三邻的状态确实不佳,病怏怏的任是谁瞧上一眼都会奉上关怀备至的温馨问候,至于罗丹丹,则一边擤着鼻涕一边无精打采地埋怨天气,尔后坐在昝三邻的邻座里,犹豫再三之后才羞赧地问:“怎么没见副班长?他也生病了么?” 她口中的副班长自然就是502室的另外一员,袁天哲是也!袁天哲虽挂着个副班长头衔不干实事,孤傲不羁的个性偏偏颇得女生青睐,女生们仿佛开通了gps似的洞察一切他的去向,他的踪影轻易被女生们捕获,除非他不在校园出现。 周日的晚修课袁天哲确实缺席了,陈启亮与他通过电话,说今天会返校,女生们或许早就获得了消息,但升旗仪式都开始了,他还没出现,不免心焦难耐,罗丹丹便是借病留在教室好从昝三邻口中得到更准确的消息。 “没生病,”昝三邻嗓音几欲沙哑失声,吐出的字就像生锈的锯子拉锯着木头发出的嘶哑声音,艰涩地道,“应该能赶得及上第一节课。” 罗丹丹听他的声音都替他难受,也就识趣地不再询问了。 很快的,飞扬在校园每个角落的优秀学生致红旗下的演讲正式开始,通过音箱的传递,昝三邻依旧能辨析出这个浑厚低沉又富有磁性的声音正是来源于邱粤的声线,不由合上书本,静心倾听,渐渐的唇瓣勾起一丝浅浅的微笑兀自不知。 早上四节课袁天哲都没出现在教室,陈启亮发了十几条信息过去,没有得到任何回复,课间拨了几通电话,也提示关机,最终502室人全找上蓝天,蓝老师拨通了监护人的电话,监护人语焉不详,只说临时家中有事暂不能返校云云,众人才把忐忑了一早上的心放回肚子。 不料周二过去了,袁天哲依旧没有返校。陈启亮发了无数条信息过去,皆如同石沉大海杳无音信,上课也是恹恹的提不起劲,这期间502室的人频繁出入第一办公室找蓝天打听情况,给予的答复无非是家中有事暂延返校云云,502室的人都开始阴谋论了。 陆杰认为:“他会不会被绑|架了,被哪个女生绑走了,逼他跟她交往!” 高承业摸摸他的头:“怎样的女生才能绑走他一米八几的人啊?” “可以下药、买凶、下套、诱拐……”陆杰掰着指头细数。 大家给他一个白眼,连高承业也无奈地替他解释道:“小杰最近的肥皂剧看多了。” 与其为情绑架更贴切,昝三邻略微猜想过袁天哲的家境很好,从他哥哥身上就能端倪一二,兴许就是他哥哥在生意场上得罪了恶人,拿他要挟也不定呢,虽说这两兄弟不怎么亲厚,可再怎么疏离,也毕竟是亲兄弟呢。 安康道:“他或许请了家教,不想来学校了。”依稀记得袁天哲说过请过家教什么的,h市家长生恐子女输在起跑线,故此省吃俭用花大钱为子女请家教一点都不稀奇,自己如果也有这样的美事,也想留在家里一段时间,省得在教室里总觉饿得慌。 “不可能!纵然他不想来学校,也不会不想打球的!”陈启亮坚定地说,袁天哲可以在课堂上睡得昏天暗地,可驰骋球场的那股意气风发的快乐,绝非厌倦校园的征兆。 “我觉得,可能就是他家里要办丧喜事,顶多一两天就回校了。”吴凰小声地说,学校每年这类的请假时有发生,吴凰全然不明白这些家伙怎么都想歪了。 大家豁然开朗,纷纷点头表示认同。 吴凰吁了口气,他还惶恐着自己无端猜测人家家里出丧事会被指责呢。 昝三邻的感冒依旧没有好转,欧家宝善心大发的暂停他繁杂的校刊校对工作,还捏捏他消瘦的脸颊,心疼地皱起好看的柳眉,道:“瞧瞧这小脸蛋,小得都跟姐姐的手掌一样了。” “哪有这么夸张!”昝三邻揉了揉被她捏疼了的脸颊,哑声说,声音像蒙尘千年的断弦喑哑地弹出一两个破碎的乐符,再好的修复师也莫可奈何。 “求你别说话了,”欧家宝捂着耳朵笑着嫌弃,尔后轻轻叹了口气,遗憾道,“像你这么负责的学弟,姐姐我都舍不得欺负你了……” 校刊是一份吃力不讨好的工作,他却不遗余力地完成,尽善尽美地做到最好,她之所以大方放他假期养病,无非就是校刊已经走上正轨,最难的排版已定好了框架,如今各版投稿的人又多,特别是撤下《先生好逑》的那篇争议性很大的小说之后,携带自己连载小说上门求刊登的就有好几个学生,她最要紧的任务就是找人校对文字即可。 周三,袁天哲还是没有出现,别班已经有女生坐不住了。 段立就是被他班的女生委以重任前往高一(3)班打探消息的。 下午的课程结束将近六点,七点半上晚自习,这中间的一个半小时准允学生自由活动,运动、吃饭、洗澡,抑或留在教室继续自习。 学生会没事的时候,昝三邻大多时间留在教室看书。 而跟昝三邻一样留在教室看书写作业的三班学生不少,11月份中旬的黄昏不似夏日光亮的黄昏,六点多的时候,夜幕已经悄悄笼罩天地。 段立到来时,前排的学生抬头看了他一眼,埋首继续默写英语单词。当他坐在陈启亮的座位时,昝三邻才发现了他。 “怎么了?”昝三邻用破碎的嗓音问道,静静的教室里突兀地响起如此不协调的声音,周围几个同学都好奇地打量了不束之客一眼。 段立如芒刺在背,见桌面上正躺着一本数学草稿本,他灵机一动,在上面写下一句话“我们班有几个女生想知道你班的袁天哲怎么没来学校”,递给昝三邻。 昝三邻也明白自己的嗓音太过刺耳,见了草稿纸上的字,忙在纸上回复“他家有事”四个字,递还给段立。 段立点点头,为了更完美的完成任务,又添上一句“他什么时候回校”,昝三邻无法回答准确时间,只好写上“不清楚,希望这周能见到他”。 两人的纸上谈事落在一旁的宋俊楠眼里,他转了转眼珠子,继续看书。 教室外有几位女生翘首以盼,段立却不想马上出去,他惬意地坐在陈启亮的座位上,四目游动,所有的教室布局几乎一致,差别最大的大概就是学生的天资。 可在段立看来,高一(3)班的教室里,白炽灯较之本班似乎明亮了许多,课桌上整整齐齐竖着的书本仿佛透出了试卷题目的标准答案,就连后墙出的板报也是图文并茂格外吸引目光…… 真想有昝三邻一半的天赋啊,段立想,就可以光明正大地坐在班上写作业看书,不会有讥嘲的声音在耳旁说“哎呀好勤奋呢,是考清华北大的料哦!”常人是无法理解他的苦涩,在普通班里,你多看一页书,多记一个单词,便是与大家为敌,对待敌人,往往加诸于谩骂、羞辱、嘲讽的精神伤害,仿佛只有这样,才更符合身上贴的“泥足深陷、无可救药”的标签。 如果不聪慧,那么有袁天哲一半的帅气也好啊,段立自嘲一笑,那样即便自己辍学了,兴许有那么几个女生惦记过,会给自己打电话发信息上q留言……无尽的嘘寒问暖,瞧瞧袁天哲失踪的这三天里,校贴吧、论坛上就有好几个帖子在询问他的情况。 他叹了口气,可他忘了,这里是火箭班,不是他那个嘈杂的喧腾的追闹的普通班,就是把屁放得震天响也不会为人所察。在这里,段立浅浅的一声叹息,即刻打扰了旁人几个学生的学习,前排的一个女生回头给了他一个白眼。 他尴尬地低着头,昝三邻在演算着数学题,丝毫不受他影响,段立呆坐了半晌,直至有学生拉开凳子站了起来,约几个要好的同学一同去食堂,教室才活跃起来。 不想离去,段立随手在草稿纸上又写了一句话递给昝三邻。被打断了思路,昝三邻也不恼,纸上问的是“你什么时候回家?”开学至今,段立几乎每周必回,即便只有一天时间,教室、寝室、以及图书室的气氛压得他喘不过气,回到家,对着迫问学习情况的家长,却又一阵心烦意乱,即便如此,他还是不想回到学校。 “元旦吧”昝三邻写道,他喜欢上湖村,即便它贫瘠,不富饶,却不怎么喜欢呆在家里,尤其国庆时大哥爆发了愤怒之后,他更不想回家了。明知道自己招父母嫌弃,可大哥不知,他觉得有愧于大哥,不该让大哥与父母之间生了间隙,他们是如此的疼惜大哥。 如果这副躯体不畸形…… 家家有本难念的经,果真是亘古不变的真谛。 不想离去,段立随手在草稿纸上又写了一句话递给昝三邻。被打断了思路,昝三邻也不恼,纸上问的是“你什么时候回家?”开学至今,段立几乎每周必回,即便只有一天时间,教室、寝室、以及图书室的气氛压得他喘不过气,回到家,对着迫问学习情况的家长,却又一阵心烦意乱,即便如此,他还是不想回到学校。 “元旦吧”昝三邻写道,他喜欢上湖村,即便它贫瘠,不富饶,却不怎么喜欢呆在家里,尤其国庆时大哥爆发了愤怒之后,他更不想回家了。明知道自己招父母嫌弃,可大哥不知,他觉得有愧于大哥,不该让大哥与父母之间生了间隙,他们是如此的疼惜大哥。 如果这副躯体不畸形…… 家家有本难念的经,果真是亘古不变的真谛。 不想离去,段立随手在草稿纸上又写了一句话递给昝三邻。被打断了思路,昝三邻也不恼,纸上问的是“你什么时候回家?”开学至今,段立几乎每周必回,即便只有一天时间,教室、寝室、以及图书室的气氛压得他喘不过气,回到家,对着迫问学习情况的家长,却又一阵心烦意乱,即便如此,他还是不想回到学校。 “元旦吧”昝三邻写道,他喜欢上湖村,即便它贫瘠,不富饶,却不怎么喜欢呆在家里,尤其国庆时大哥爆发了愤怒之后,他更不想回家了。明知道自己招父母嫌弃,可大哥不知,他觉得有愧于大哥,不该让大哥与父母之间生了间隙,他们是如此的疼惜大哥。 如果这副躯体不畸形…… 家家有本难念的经,果真是亘古不变的真谛。果真是亘古不变的真谛。 不想离去,段立随手在草稿纸上又写了一句话递给昝三邻。被打断了思路,昝三邻也不恼,纸上问的是“你什么时候回家?”开学至今,段立几乎每周必回,即便只有一天时间,教室、寝室、以及图书室的气氛压得他喘不过气,回到家,对着迫问学习情况的家长,却又一阵心烦意乱,即便如此,他还是不想回到学校。 “元旦吧”昝三邻写道,他喜欢上湖村,即便它贫瘠,不富饶,却不怎么喜欢呆在家里,尤其国庆时大哥爆发了愤怒之后,他更不想回家了。明知道自己招父母嫌弃,可大哥不知,他觉得有愧于大哥,不该让大哥与父母之间生了间隙,他们是如此的疼惜大哥。 如果这副躯体不畸形…… 家家有本难念的经,果真是亘古不变的真谛。 第152章 盥洗室的门没关,邱粤走进来时,正见到昝三邻有气无力的趴在盥洗台上干呕,吐得眼眶湿湿的,鼻子也红红的,早起又来不及梳洗,鬓前的发梢微微翘起,后脑勺的发梢更是凌乱地纠结在一起,邱粤既心疼又怜悯,赶忙上去抚摸昝三邻的后背,待他终于消停了之后,才问道:“没事吧?怎么好端端的就吐成这样了?” 昝三邻也觉得最近的自己很不妥当,食欲不振也就罢了,现在还无端端的呕吐起来,唯恐自己得了什么不治之症,脸上一片惨白,他的人生才刚刚起步,大学还没上呢,渴望中的研究生博士也来不及成为其中一员,身体的情况已经坏成这个样子了…… “吃过了早饭,我带你上医院看看。”邱粤再也不敢对昝三邻有所怠慢,这个人稍不留意便会带给他一个惊吓,不好好的上医院检查清楚状况,他寝食难安。 “不!”昝三邻有点讳疾忌医了,抵触一切不利因素缠身,道,“可能最近精神有点紧张,多休息就好了。”他心理素质不太好,高考时压力太大,整宿都睡不踏实,等成绩出榜前也一样,随后又遭遇到了赵嘉楷的突袭骚扰,致使不良情绪影响植物神经系统功能,心里安慰自己,或许多休息就能调整过来了。 其实他内心也有另外一层顾虑,生恐自己得了什么不治之症。先前他看过一则新闻,有个男子也是呕吐厉害,后来上了医院检查出了胃癌,光是化疗医治就消耗完了一辈子的积蓄,这则新闻最后不了了之,大概天底下不幸的人太多了,新闻社怎么可能就盯着一个籍籍无名的普通人通篇报道呢? 昝三邻也怕自己会患上胃癌肠癌什么癌,他上小学时,昝家人从来不兴吃早饭,等到上了初中,昝母一周只给他5块钱的生活费,甚至有时因为忙,忘了给这个儿子生活费也是常有的,昝三邻积攒着这笔费用买资料,早餐从来不吃,癌症或许就是那段艰辛的日子里种下的隐患。可他还想念完大学,还没看够祖国的大好河山,还想与邱粤长长久久,一生一世一双人…… 可这一次,邱粤没有依从他的医院,而是打定主意,等吃过了早饭便要带着昝三邻上医院检查,他万万不曾想到,豆腐婶把瑶柱虾肉粥端上来时,昝三邻喝了两口,霍地站了起来,奔出了门口,干呕声又在门外响了起来。 这一下不仅邱粤急了,疾步跟了出去,哑伯跟豆腐婶也露出了焦灼的神色,小半夏也惴惴地问:“哥哥怎么吐了?”只有小黑颠颠儿跟在邱粤的身后,昝三邻蹲在篱笆前,秽物吐在了那簇开得正鲜艳的木芙蓉花叶上,它嗅了嗅秽物,一点也不嫌弃地拿舌头舔了舔,将花叶上的秽物打理干干净净,几只蜜蜂盘旋在花丛中,展翅发出嗡嗡的警告声,显然被人打搅了采粉,正出离地愤怒。 昝三邻额上沁出了一层薄汗,他脸色死灰,喃喃地道:“我是不是要死了?”如果先前的他还抱着侥幸的心理,可这一次,干呕的痛苦令他霍然明白,生命之脆弱,在于它还有太多的眷恋不舍。 “别胡思乱想……”邱粤脸色也很不好看,早饭也没心思吃了,取了车,带上昝三在直奔市区医院。 大概是酷暑时期,医院里人满为患,挂号的人很多,邱粤一时也不知该给昝三邻挂哪一科的病号,昝三邻看着涌动的人群,太阳穴一阵作疼,免不得又打起了退堂鼓,拉着邱粤的手,眼睛哀哀地看着他,轻声道:“要不,咱们回去吧……” “不行!”邱粤摇头,坚决反对,抬眼见前方有人腾出了几个候诊椅位置出来,赶忙将昝三邻摁坐在一个空位上,柔声道,“你坐一会儿,我去挂个号,很快就……” 他的话还没说完,旁边已经入座了一对母女,老太太谈吐文雅,像是个有教养的人,她一边扶着女儿坐下,一边数落道:“小心点,仔细我的小外孙!别人怀孕你也怀孕,月事都一个多月没来了,你也不知道查查!只是一直抱怨虎子这不好那不好,孕妇容易生气你总该知道吧?还不知道?你说说,嗜睡,口淡吃酸,孕吐,稳不得海鲜味,这些症状这么明显,你还不知道?你到底是不是我女儿?” 那女子摸着平平的腹部,委屈地道:“我以为工作压力大,月经推迟也不是一次两次,就没怎么在意了,况且,我们都有做避孕设施的……” 老太太还是不满女儿的态度,一句句絮絮叨叨没完没了地念,昝三邻双耳轰鸣,一句也听不下去了,医院大厅人声鼎沸,中央空调又很稀薄,他只觉浑身颤抖,隐隐知道有什么可怖的真相即将要浮出水面。 邱粤睁大了眼睛,老太太的话如给他当头一棒,脸上的神色变了又变,从最初的不敢置信,到欣喜若狂,一颗心怦怦直跳,如同中了亿万巨款一般,摁住昝三邻肩膀的双手也抖动起来,嘴边荡开的笑容渐渐扩大,眼睛亮晶晶地盯着昝三邻。 “不……”昝三邻摇着头,拒绝承认彼此心头滋生起的念头,老太太所说的症状,他都一一对上了,可……怎么可能!他心烦意乱地挥开邱粤桎梏他的双手,茫然地站了起来,眼前的护士、病患极其病患家属来来往往的从他的眼前经过,他们神色各异,有沮丧的、痛苦的、生无可恋的,也有欣喜的、抱着希望的……唯独就他一人头昏耳鸣,不知所措。 身体疾病,抑或是心理疾病,这些在上医院之前,他都有了心理准备,唯此没有准备只有女子才有的权利…… 他推开邱粤,急冲冲的站了起来,朝着门口直奔出去。 骄阳当空,医院前的小广场已经被车辆塞得满满当当的,一片片的车窗映着烈日,烤的来来往往的人汗如雨下。 昝三邻没走几步,在门口的台阶上,手就被邱粤紧紧拉住了,他挣脱不了,只得无措地蹲了下去,双手捂住耳朵,痛苦地哽咽着:“怎么办,怎么办?”这样的身躯,会不会也生出跟自己一样不阴不阳的小孩?他的未来会不会也如自己一样备受知情者的白眼? “别怕,别怕!”邱粤也蹲下|身子,揽住他的肩膀,丝毫不在意来来往往人群投来的好奇眼光,将惊慌失措的昝三邻拥入怀中,安抚道,“我很高兴,真的!” 邱粤的话似乎安慰到了昝三邻,他稍稍停止了哭泣,昂起头,泪眼婆娑地道:“我不要看医生,我想回去……”让这副畸形的身体暴|露在素不相识的医生眼皮底下,他还没勇气做得到,被人视为洪水猛兽的目光,他从小感受得太多了。 邱粤连连应诺,不用看医生也可以,反正现在验孕的方法多了去。 轿车经过超市时,邱粤进去了一趟,买了一大袋验孕棒验孕纸回来,结账时,柜台小姐脸红耳赤地数着这些商品,每天买验孕棒的人多了去,去哪有人各种各样牌子的都买了两份,似乎唯恐哪一样坏了,或者不灵验了,还可以换下一种验证。 昝三邻看着这一大袋东西,脸上的神色变幻莫测,眼神怔愣地盯着它们。 一路上两人都没做声,狭小的空间里只有和缓的音乐在流淌。 青穰村里,鸣蝉孜孜不倦地展示自己的歌喉,听得院子里的那窝雏鸡恹恹的伏在花丛下歇息。小半夏来来回回在门口徘徊张望了多次,被豆腐婶喊回去喝一碗放凉了的绿豆汤,刚喝一半呢,远远就听到小黑的吠叫声,于是跑出院子里,果然见到了邱粤稳稳地把轿车停在小洋房前,昝三邻从副驾驶上走了下来。 “哥哥!”小半夏飞扑过来,他担心受怕了这么久,只期翼得到昝三邻的拥抱。邱粤却被他鲁莽的举止吓了一跳,车门还来不及关上,一把截住小半夏的冲势,领着他的后领狠狠的丢在小黑的旁边,冷声道:“你哥哥累了,要休息!”小孩子不知轻重,力道轻重把握不好,一旦惊动了昝三邻腹内尚未成型的小家伙可怎么办?以前他不知道昝三邻有孕也就罢了,如今知道了,当然会细心呵护着,丝毫不敢掉以轻心! 哑伯也在等昝三邻的消息,竹篾也不去做了,就坐在沙发上,闻声站了起来,走出门口,焦灼地对昝三邻打了个手势。 豆腐婶也在一旁问:“三子怎么样了?医生怎么说?”大家的伙食都是她照料的,如今昝三邻出现了这么多症状,她的内心惶恐不安,唯恐是自己的不是,造成了昝三邻的病根,从昝三邻上医院至今,一颗心焦灼不定,不停地向上苍祈求护佑。 “我……”昝三邻嗫嚅着唇,不知该怎么回答。 邱粤笑道:“没什么,休息一下,也就好了。”也许是他的笑容很有说服力,豆腐婶松了口气,道:“没事就好!天气热,快进来喝口绿豆汤吧。” 绿豆属阴,现阶段似乎不宜给昝三邻喝,邱粤道:“晚上煮份红豆汤吧,给三邻补补。” 豆腐婶自从被昝三邻熬云母草汤粥之后,隐隐猜到了昝三邻不同一般的身体,如今听闻了绿豆换成了红豆,一个念头浮现在她的脑海中,结合之前昝三邻的种种特征,她身躯微微一震,很快便定下神了,眼里闪过一丝欢喜,连连应道:“哦,哦,好,好!” 昝三邻听出了豆腐婶语气里的欣喜,脸上一红,只有哑伯蒙在鼓里,愣愣地看着他们。 因为尚未验孕,昝三邻也不敢将可能出现的情况告诉哑伯,如果是一场空欢喜呢? 从医院到青穰村,一个小时的车程里,昝三邻的心态起了很大的变化,最初的猜测全被惶恐不安占据了头脑,幸好邱粤给了他信心,心里不由尝到了一股甜甜的喜意,他知道,只要邱粤不离不弃,那么一切问题终将不成为问题!如今豆腐婶也猜到了结果,从她欣喜的目光里,昝三邻也知道,腹中的小孩是被期待的。 先前的他,唯恐腹中多了一块肉是世界末日,如今的他,又怕腹中没有那块肉,辜负了大家的欢喜。 忐忐忑忑中,昝三邻回了房间,坐在床沿上,右手覆在腹部里,左手摩挲着那一袋的验孕棒,一时百感交集涌上心头,怔怔愣愣的不知在想什么。 邱粤进来时,脸上的笑意终于抑制不住了,他打了个转,坐在昝三邻的身边,一手也覆上他的右手,轻轻摩挲了一下,催促道:“快去验一验啊!” “我……我不会使用……”昝三邻难堪地别过头,影视上没少验孕的情况出现,可又没有教他怎么验证,且手边的样式这么多款,他也不知选哪一种。 邱粤豁然开朗,忙拆开了一根验孕棒,还好里面有说明书,看完说明书,如此这般地告诉了昝三邻,他才咬了咬唇,拿了它进了盥洗室。 等待的过程既漫长又枯燥,邱粤在房间里来回踱步了几个圈,忍不住上前拍了拍浴室的门,问道:“怎样?验完了没?” 里面的人还有回答,邱粤更焦急了,喊了声“你再不出来,我可要进去了!”果然快步走到抽屉前,正要拿出道具作案时,纹丝不动的浴室门终于开了。 “怎么样?”邱粤快步上前,语调不稳,显然既紧张又激动。 昝三邻低着头,只将手中的验孕棒递给他。 邱粤接过来细看,眼睛睁得大大的,喜意一层又一层地叠加在一起,他紧紧地握着这根验孕棒,嘴边的笑一直荡到最深处,喉咙里发出了兴奋的低吼声,他一把抱住了昝三邻的腰身,将他抱起旋转了几圈,激动地道:“我……我们俩要做爸爸了!” 他的喜意传给了昝三邻,昝三邻轻轻笑着,双手环住邱粤的脖子,低着头,眼里尽是抱着自己的这个人沉浸在兴奋里不可自拔的傻傻模样,心底的最后一丝忐忑渐渐消散殆尽,甜蜜与期待浓浓的席卷而来,他小声地道:“放我下来,我头晕……” 邱粤轻手行脚地把他横放在床上,唯恐惊动了腹内蛰伏的小生命,他的吻落在昝三邻的额上,又掠到他的耳畔,一边低笑,一边叹息轻喃:“三邻,谢谢你!真的谢谢你!”他身上流淌着邱家唯一的血脉,来自家族的延续生命的使命落在他的肩膀上,他可以为了昝三邻义无返顾的与邱家抗争,即便拼个两败俱伤也在所不惜,可如果昝三邻愿意跟他一起完成家族的使命,他当然求之不得了。 两人彼此很少喊各自的名字,仿佛彼此的名字神圣不可侵犯,昝三邻想起两人喊彼此名字的那一次,还是三年前那个寒冷的大年夜,五颜六色的烟花盛开在漆黑的夜空上,他俩相互拥抱在一起,那一刻,彼此的生命便纠缠在一起,谁也离不开谁了。 而如今,爱情的结晶悄然降临,与他俩的生命一同融合在了一起,这份喜悦,这份期盼,这份珍贵,是天地万物与生俱来的情|欲与承诺,任是谁,也会紧紧的掌控在手心里,护在心头上。 第153章 稍等…… 教师节前夕,全校学生紧锣密鼓的以自愿为原则捐款购买礼物送给授课老师做节日礼物,高一(3)班的生活委员叫罗丹丹,她认真地将筹来的钱一笔一笔地记录在案,三俩十、五十、一百,甚至有人捐了五百,她咋咋舌,合上本子,找姚慕青合计买什么礼物。 姚慕青看了一眼筹款名单,嘴角抽了抽,五百筹款前面的名字尤为刺眼,于是懒懒的给出了一些建议,无非是鲜花与蛋糕这些常年必送的礼品,这次筹款不菲,还可以再送一些丝巾钱包什么的,总之买什么都可以,就是别找她一起去挑选!姚慕青语气坚决,大概是碰也不想碰一下宋俊楠捐赠出的五百大元,仿佛那钱就是他本人似的。 罗丹丹也没想跟她一起去挑选礼物,她目光瞟到了教室后排一个男生身上,他托着腮随意翻看着书本,风从敞开的窗吹进来,抚动他额上的碎发,晕出一圈五彩光泽。 小鹿乱撞的心仿佛要跳出胸口,罗丹丹明白那是什么情绪,白皙的脸颊已然染上少女怀|春的红意,她强自克制内心的潮动,来到袁天哲的课桌前,如此这般轻声细语地陈述了大致意思,邀请副班长一同选购教师节礼物,如此天经地义的分内事怎容他拒绝呢? 可她错了,甩手副班长做得得心应手的袁天哲看也不看她一眼,换了另一手托腮,连婉拒的借口也无须找,只冷冷地丢了一句“没空”,继续把书页翻得刷刷响。 罗丹丹的眸光黯然明灭了一下,胸中的爱意愈加浓郁了一分,名为初恋苦中带涩的滋味蔓延到蓓蕾,少女怀|春总是诗,原来是如此的让人难以忘怀。 昝三邻吃惊地看着跟前这个双手合十的生活委员恳求的眼神,拒绝的话终归咽回肚子,颔首应承了下来。他脑海中全然没有怜香惜玉的概念,只想若然这样特殊的节日,他最想致敬的莫过于陈老师与叶老师夫妻俩,若非没有他俩为他着想替他争取,他也不可能安心坐在市一中的教室里朝着梦想的大门前进。 此前,昝三邻甚至不曾有过赠送礼物感谢恩师的念想,淳朴如他,能想得到的不过是依赖自己的努力赢得一纸迈入名校的通知书,以此感激恩师的期待。他从来没有想过送礼可以如此约定俗成堂而皇之地进行,百花镇中兢兢业业授课的教师并不比市一中的老师差,却从来没收过学生的一朵花一块蛋糕,或许有收过纸质并不好且音乐很单调的贺卡,也许也收过喷有劣质香气的明信片,心满意足的脸上露出的笑容依旧是欣慰的灿烂的,甚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骄傲。 这就是小地方与大城市的区别,这就是人与人之间维持在所谓的平等原则上的赤|裸|裸的倾斜秤杆。 昝三邻无力更改这里的法则,他在适应这里的法则,他也在坚持自己的原则。所以在得知自愿捐款的缘由时,他只是错愕了一下,也很爽快的掏钱,即便是额数最少的20元,即便那一刻,心还是没由来的疼了一下。20元,对大城市的学生而言,不过是一本包装华丽的画册杂志或是一张畅游小西湖一小时的船艇票价格而已,然则对昝三邻而言,却是半个月的早餐。应承与罗丹丹一同去选购教师节礼物,便想借机也购买一份赠送给百花三中的恩师,聊表寸心。 晚自习前,请了假的罗丹丹按约定来到校门口,打眼一瞧,昝三邻已等候多时,旁边还站着一脸不耐的袁天哲。罗丹丹一颗芳心又不争气地捣鼓如雷起来,轻碎的步伐下意识的加快,赶到他们跟前时,她低垂着头,甚至不敢问袁天哲为什么变更了主意,又愿意一同出来选购礼物了。 “走吧。”袁天哲面无表情地道,压根没认真听罗丹丹因迟到表示歉意的话。 门口保安扫了一眼通行条便放他们出去了,他在此工作几年,教师节前夕外出购礼的盛况,他早已司空见惯了。 校门口侧设有公交站点,也有不少的出租车候在一旁等到生意上门,罗丹丹只顾雀跃地跟在袁天哲身后,臆想那堵宽厚的后背可供自己依靠的情形,待上了公交车,才恍过了神,有点小失落,她鲜少搭乘公交,那浓郁的汽油味夹杂着不知什么化学混合物的浑浊味深深刺激着她的嗅觉,她自认为不属于娇生贵养一类,但让她混身于这处境,确非绅士应有的风度。 公车上还有空位,刚吃完晚饭的昝三邻更不愿意坐着,那段晕车的记忆太过鲜明,其实刚一上车,他就开始觉得胃在痉|挛,隐隐还有反刍的趋势。 “你晕车?”袁天哲皱眉,将他带到空调口下,按下他坐在位置上,转头对司机道,“师傅,麻烦把空调开大点。”那司机嘟嘟嚷嚷不太愿意的样子,但还是调大了空调。 “谢谢。”昝三邻笑了笑,袁天哲也没另寻空位坐下,就此站在他的身侧,像守护神一样。 罗丹丹正遗憾不能跟袁天哲肩并肩坐在同一排呢,此时见这等情形,虽则依然失落,也怨念自己竟然不属于晕车一类,但看到心仪的男生这般照顾他人,她又觉得暖心,似乎被他目光锁住的那人是自己。 他们是在繁华商业中心广场下车的,这里的商品琳琅满目,店面格调相对高雅,适合教师群体应用。 从一楼逛到四楼,他们手中成交品也逐渐多了起来,十个科任老师,还有两件就买齐了,罗丹丹不时地出谋划策,虽然只有昝三邻回应她,但感觉袁天哲在认真听她说话,便觉得履带传送匀速升向五楼的电梯爬得太快。 “咦?袁天哲?”一个清脆的女生声音蓦地传来,履带朝下传送的电梯一侧有道靓丽的身影擦肩错过。 袁天哲却听到了,他点点头,礼貌地道:“你好。”打量的眼光也吝于施与。 靓丽女子旁边站在一个姿容并不出众的女生,她追问道:“那是谁?咱们学校的男生吗?好帅诶!” 靓丽女子点点头,笑道:“三班的。”她抬头寻去,哪还有袁天哲的身影,眼眸深处透出失意,方才虽然只是一晃眼,但明显跟在袁天哲一侧的女生两手空空,东西全落在两个男生手里,而袁天哲竟然帮她提东西!那个女生是谁?他班上的吗?模样也没有多出彩啊! 另一端,罗丹丹佯笑道:“袁天哲,你怎么认识一班的班花啊?” “是谁?”袁天哲拧眉问。 “陶嫣然啊,”见袁天哲一副不解的神色,罗丹丹心头大喜,道,“就是刚才跟你打招呼的那个女生。” “不认识。”袁天哲搜寻的目光定在一家商店,对昝三邻道,“文房四宝店,你要找的。” 昝三邻也看到了它,于是率先走进这家专门笔墨纸砚的店铺。这几天他没少听蓝老师提起老同学叶老师的曾经,他才讶然知道原来叶老师多才多艺,尤擅书法,得奖无数……然现如今,陈老师的家里,一副装裱起来的书法也没有,不知世事历经了什么变故。 木架上陈列的毛笔种类繁多,价格也高低不一,店老板热心招待,一脸祥和的模样。 罗丹丹在店里转了一圈,无聊的左摸摸右掂掂,脚下踢到了一硬物,侧身摔倒时,连带地将一架子的宣纸一同推到。 昝三邻跟袁天哲忙将她拉起,而店老板则气急败坏地扶起木架子,看了看一地狼藉的宣纸,又瞪了瞪罗丹丹,宣纸倒没损破,罗丹丹也一副含泪愧疚的模样,店老板忍了忍,强自忍下了暴怒的情绪,抖了抖脸颊的肌|肉,狠声道:“你注意点,我还要做生意的!” 昝三邻很是过意不去,若然不是他来了这店,罗丹丹也不会招来这无妄之灾,忙不迭地再次跟店老板道歉,还指着那支标价上百元的据说是狼毫毛笔,决意买下它。 店老板这才缓和了脸色,这笔赚的虽不多,但聊胜于无啊! 昝三邻正在掏钱,一个低沉的男音蓦地响起:“这个,这个,还有这个,帮我包起来。” 店老板随着客人手指的方向看去,嘴角忍不住抽了抽,颤声问道:“先……先生,您是要买这几款吗?”得到首肯,他顾不上昝三邻了,忙先张罗着替客人包起指定的那几套昂贵的文房四宝。 “赵先生?”昝三邻惊异地看着突兀冒出的赵嘉楷,目光本能地四处寻找,赵嘉鹏不在?也对,又不是周末,他怎么可能出现在这里。 赵嘉楷似乎识懂了他的目光含义,隐忍下了胸中升起的怒意,他原本就是一肚子火从西餐厅出来的,却意外地看见昝三邻心急火燎地扶起闯祸的女生,好像有什么在他脑中轰然响了一记,来不及思索,人就已经来到了这家文房四宝店了,带着敌意的淡淡地扫了一眼罗丹丹,罗丹丹抖索了一下,什么呀!这大帅哥的目光怎么这么可怖啊! “你好,赵先生。”袁天哲礼貌地打招呼。 赵嘉楷点点头,笑道:“你们也来买礼物?” 昝三邻老实回道:“是我买。” 赵嘉楷“哦”了一声,笑道,“是买给我的吗?” 昝三邻怔了怔,他隐隐觉得赵嘉楷这玩笑不应朝他开,毕竟俩人连熟悉也谈不上。 “说起来,我的生日也快到了,”赵嘉楷接过已被店老板包装精美无比的盒子,递给他一叠钱,道,“连同他的那份,不用找了。” 店老板立即点头哈腰,笑眯眯地替昝三邻包装起那只毛笔。 “不……不必!”昝三邻断然拒绝,可赵嘉楷已转身而去,临走前对他道,“就当你欠我一份生日礼物吧,记住,我会来索取的。” “赵先生!”昝三邻望着赵嘉楷离去的背影有点无措。 “他搞什么啊?”袁天哲也困惑地嘟囔着。 罗丹丹懵了,这种属于言情小说中才会出现的高富帅男人的霸道行径难道不应该只专属于女生的吗? 教师节前夕,全校学生紧锣密鼓的以自愿为原则捐款购买礼物送给授课老师做节日礼物,高一(3)班的生活委员叫罗丹丹,她认真地将筹来的钱一笔一笔地记录在案,三俩十、五十、一百,甚至有人捐了五百,她咋咋舌,合上本子,找姚慕青合计买什么礼物。 姚慕青看了一眼筹款名单,嘴角抽了抽,五百筹款前面的名字尤为刺眼,于是懒懒的给出了一些建议,无非是鲜花与蛋糕这些常年必送的礼品,这次筹款不菲,还可以再送一些丝巾钱包什么的,总之买什么都可以,就是别找她一起去挑选!姚慕青语气坚决,大概是碰也不想碰一下宋俊楠捐赠出的五百大元,仿佛那钱就是他本人似的。 罗丹丹也没想跟她一起去挑选礼物,她目光瞟到了教室后排一个男生身上,他托着腮随意翻看着书本,风从敞开的窗吹进来,抚动他额上的碎发,晕出一圈五彩光泽。 小鹿乱撞的心仿佛要跳出胸口,罗丹丹明白那是什么情绪,白皙的脸颊已然染上少女怀|春的红意,她强自克制内心的潮动,来到袁天哲的课桌前,如此这般轻声细语地陈述了大致意思,邀请副班长一同选购教师节礼物,如此天经地义的分内事怎容他拒绝呢? 可她错了,甩手副班长做得得心应手的袁天哲看也不看她一眼,换了另一手托腮,连婉拒的借口也无须找,只冷冷地丢了一句“没空”,继续把书页翻得刷刷响。 罗丹丹的眸光黯然明灭了一下,胸中的爱意愈加浓郁了一分,名为初恋苦中带涩的滋味蔓延到蓓蕾,少女怀|春总是诗,原来是如此的让人难以忘怀。 昝三邻吃惊地看着跟前这个双手合十的生活委员恳求的眼神,拒绝的话终归咽回肚子,颔首应承了下来。他脑海中全然没有怜香惜玉的概念,只想若然这样特殊的节日,他最想致敬的莫过于陈老师与叶老师夫妻俩,若非没有他俩为他着想替他争取,他也不可能安心坐在市一中的教室里朝着梦想的大门前进。 此前,昝三邻甚至不曾有过赠送礼物感谢恩师的念想,淳朴如他,能想得到的不过是依赖自己的努力赢得一纸迈入名校的通知书,以此感激恩师的期待。他从来没有想过送礼可以如此约定俗成堂而皇之地进行,百花镇中兢兢业业授课的教师并不比市一中的老师差,却从来没收过学生的一朵花一块蛋糕,或许有收过纸质并不好且音乐很单调的贺卡,也许也收过喷有劣质香气的明信片,心满意足的脸上露出的笑容依旧是欣慰的灿烂的,甚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骄傲。 这就是小地方与大城市的区别,这就是人与人之间维持在所谓的平等原则上的赤|裸|裸的倾斜秤杆。 这就是小地方与大城市的区别,这就是人与人之间维持在所谓的平等原则上的赤|裸|裸的倾斜秤杆。 第154章 稍等…… 早读课之后,昝三邻被叫到了教师第一办公室。 蓝老师跟前摆了一叠□□表,最上一张右上角贴的正是昝三邻的两寸彩照,少年抿嘴含笑,眉目皆是踌躅满志。 “以前没当任过班长?”蓝老师状似随口一问,班上学生的资料他大致记得,拔尖的几个尤为留意,他意属的班长任选非昝三邻莫属,然而资料表上昝三邻在班干部一栏上填写的是学习委员。 昝三邻犹豫了片刻,还是点头“嗯”了一声。他小学成绩优秀,又长得乖巧,很讨老师们的喜欢,理所当然地当选了班长。乡村的学生彼此间大多自小相识,个别顽劣无比的学生,没把心思放在学习上,成天捉弄女生捣乱课堂,没少被班主任批评教训,心思多的,以为是班长打了小报告,心里愤愤难平,自然将怒火烧到昝三邻身上,或打或骂,或撕其课本,或将家养收回的蜂蜜涂在他的课桌凳子上…… 在校有老师护着,又有忠实拥护昝三邻的那些多管闲事女生们监视着,顽童们还有所顾忌,不敢对昝三邻报复太甚,一旦放了学下了地,总有那么几个顽劣至极的男生,偷偷把昝三邻刚牵回家拴好的牛放了,赶到水田里吃刚长好的水稻,然后跑到田地主人的跟前如此这般歪曲事实,怒火中烧的田地主人的媳妇把牛牵到昝家,指着昝家的门户挥着牛绳扯开嗓子就撒泼了起来,什么粗鲁肮脏的话不打草稿倾泻而出,乡下村妇鲜少上学认字,但轮起骂人艺术绝对是任何一个文学大师都会感到汗颜。昝三邻懵了,牛绳拴得紧紧的,怎么就逃去啃禾苗了呢?他试图解释,换来的高分贝的谩骂,没下地干农活的人都赶来瞧热闹,围着昝家里外三层人,田地主人的媳妇骂的更欢,骂到最后,反倒是许多邻居出言相劝,连那几个挑起祸事的顽童也觉得那妇人太不地道了,骂一骂就得了嘛,还要诅咒人家,不就被牛吃了一片禾苗嘛,雨水一到,它还会新长出来的好吗! 直至昝父昝母赶回家好说歹说最后掏出100块才平息了此事,昝三邻也因此付出了代价,脸上的巴掌印到了次日才渐渐消退,身上的皮鞭痕有衣服遮着,多少天才消退他没细数,但火辣辣的疼痛他却一生难忘。 在这之后他都没受到那几个极其喜欢与他作对的顽童们欺负,不过他也再没当过班长,甚至婉拒任何班干部,直至上了初中,在陈老师的说服之下,才勉强当了个学习委员,一当便是三年。 “我觉得你有能力当选班长。”蓝老师指腹敲了敲那叠资料表,出言鼓励。 “姚班长已经做得很好了。”昝三邻坚决摇头,诚然,他的学习成绩好,可以当其他学生的楷模,但不服管的原理与之前的教训别无二致,乡村顽童可说是无知无畏而拙劣,城市娇子则是无赖无惧而嚣张,哪一类他都得罪不起。昝三邻是如此的聪慧通明,以卵击石无异于自寻死路,他还有理想抱负要实现,不允许自己折损在此处。 蓝老师沉默了,姚慕青,这个孩子情商不高,为人也娇贵,难以团结其他同学,选她为班长,更多是因为她的叔叔是自己的同事兼老师,虽然只教了一年,虽然教的也并不是很好,但师生共事却是美谈一桩,那位同事兼老师就常常将此事挂在嘴边。 “那就当副班长吧。”蓝老师拧开钢笔盖,铺纸就写。 “老师!”昝三邻吃惊地看着他不假思索挥笔而就,忙阻止道,“我也当不来副班长,如果一定要做班干部的话,那就选一个科代表吧,成吗?” “科代表?”蓝老师沉吟起来,科代表既要那学科的成绩拔尖,又能铺助科任老师,确实算是一大帮手,也未尝不可以。 “你意属什么科代表?”蓝老师摸摸下巴的短胡子,好像又长了些许,回去修修。 “我语文比较薄弱。”昝三邻无力地说。 蓝老师看了看资料表上填写的数据,道:“那就英语科代表……不然数学科代表?” “还是语文科代表吧。”昝三邻几欲颓废了。 蓝老师扼腕:“是吗?太遗憾了!数学是我教的,我教的还不错,怎样,改当数学科代表?”字里行间诱骗意味十足。 “还是语文吧。”昝三邻警铃大响。 “那就语文课代表……”蓝老师也不强求,点点头,我行我素地道,“兼任副班长。” “老师!”昝三邻震惊了,难以置信地看着他! “什么?”蓝老师抬头看着他,“要改变主意吗?是改当数学科代表,还是改当班长?” “不……”昝三邻闭了闭眼,彻底颓靡了。 蓝老师全然不把他消极抵抗的情绪放在心里,一边在纸张上挥笔洒墨,一边道:“语文老师是第二办公室的严老师,今天下午才有语文课,不过这会儿她应该在办公室,稍后你过去跟她打打照面,听听她有什么嘱咐。” 昝三邻应了声,见蓝老师貌似再无别的吩咐,告退正欲离开,蓝老师像是想起了什么似的,从抽屉里取出一盒润喉片,道:“帮忙拿这个给严老师……对了,严老师很容易认的,穿旗袍的那位就是,去吧。” 穿旗袍?昝三邻脑海中闪过看过为数不多的影视剪影,顿时勾画出了一幅俏丽坚贞的仕女图,她或许文采绝妙,或许温婉优雅,笑模悠悠。 推开教师第二办公室的门,映入眼帘的是零散的几位埋头工作的老师,只有两个站在一起热论什么话题的女老师,她们都穿着旗袍。 “我就说这件好看吧,瞧!多合身!”一旗袍女旋转了个身炫耀着。 “可是颜色不太好看。”另一旗袍女撇撇嘴。 “水墨系列印花牡丹,颜色就这样!” “有点俗气……” “你的眼光才俗气!” 昝三邻很有扶额的冲动,方才构想的仕女图果然只能出现在影视上,他干站了片刻,见没人理会他,只得开声问道:“请问……严老师在吗?” “干嘛!”被质疑衣服不好看的旗袍女凶巴巴地问,“找我什么事?” “呃……”昝三邻捏了捏手中的润喉片,硬着头皮道,“蓝老师让我把这个给您。”上前将润喉片递给她,另一个旗袍女眼睛雪亮,看清楚了是润喉片,笑盈盈地道:“蓝老师好贴心啊!真羡慕你们师兄们的感情啊!” 严老师一听到蓝老师的名号时就敛住了方才的凶神恶煞模样,她接过润喉片,眸光柔顺下来,笑道:“那替我谢谢蓝老师。” 另一个旗袍女笑道:“就在隔壁办公室,你亲自去谢不是更好吗?” “要你管!”严老师瞪了她一眼,回头问依旧杵在一旁的昝三邻,“你还有什么事吗?” “蓝老师让我问您科代表需要做什么。” 严老师“哦”了一声,打量他一下,道:“你是我的科代表啊,叫什么名字啊?” 昝三邻报了姓名,严老师惊讶地道:“昝三邻?三班第一名的昝三邻?”此语一出,成功引来了在场的目光,忙碌工作的老师们都抬头看向昝三邻。 不习惯成为灼灼目光的聚点,昝三邻微微低下了头,班上名字确实似乎按照升考成绩排列,他排第一,紧随其后的就是袁天哲的名字,陈启亮还曾哀嚎过他找分配班级名字的时候是从名单后面找起,错过看到袁天哲的名字也出现在同一个班上。 “大惊小怪什么?我还教一班的金鑫呢,他可是升考第一名进一班的哟!”另一个旗袍女强调道。 “探花宴上探花郎,一探百花竟羞赧。你这种理科生物是不曾听过的!”严老师故弄弦虚地卖弄起诗文来,对昝三邻大加称赞,“金鑫有状元之才,哪有我家科代表既有才又有貌,完胜状元榜眼几条街!” “喂喂,我家榜眼还没来报名呢,说不定碾压你们状元探花呢!”中枪了的二班班主任不同意了,大声说道。 “怎么还没报名?”在座的其他老师好奇地追问起来。昝三邻也竖起了耳朵,这连军训都结束了,课程也步入正轨了,还没报名,是辍学了吧?全市第二名,太可惜了吧! “说是还在特训。”二班班主任叹道。 又有人追问起是什么特训,二班班主任继续叹道:“我也不知道,他没说,不过他的成绩里是加了10分奥数分。” “10分!奥数全国二等奖啊!”有老师惊叹起来,“高中再得一次奖,进四大名校是板上钉钉的事儿了!” “这么牛的学生千万不要让他流失啊!”严老师中肯地道。 “现在是他单线联系我……”想到此事二班班主任几欲泪流满脸了,他桃李满天下,可只有这么一个桃李是完全不在掌控之中的。 另一个旗袍女笑道:“好拽的感觉……叫什么名字?我要记住他!以后教到了他,我为难一下他,帮你出出气。” “邱粤。”二班班主任无须翻看资料,这个与众不同的桃李,他印象太深刻了。 “秋月?有这个姓的吗?”严老师怔了怔,名字都取得这么异乎寻常。 “不是你们想的那个秋月……邱粤……”二班班主任用粤语再说一遍,又解释道,“咱们省份别称的那个‘粤’。”这个名字用粤语念就没歧义了。 “听到没?这是你以后的竞争对手!”严老师拍了拍昝三邻的肩膀,“加油啊,少年!” 昝三邻沉默不语,他连奥数题都没摸过,怎么敢把这人当成竞争对手? 严老师也没再纠结这事,只把科代表应做的事情说了一遍,无外乎科代表该干的杂事,昝三邻一一记在心上,今日开始将恪守职责,绝不怠慢。 另一个旗袍女笑道:“好拽的感觉……叫什么名字?我要记住他!以后教到了他,我为难一下他,帮你出出气。” “邱粤。”二班班主任无须翻看资料,这个与众不同的桃李,他印象太深刻了。 “秋月?有这个姓的吗?”严老师怔了怔,名字都取得这么异乎寻常。 “不是你们想的那个秋月……邱粤……”二班班主任用粤语再说一遍,又解释道,“咱们省份别称的那个‘粤’。”这个名字用粤语念就没歧义了。 “听到没?这是你以后的竞争对手!”严老师拍了拍昝三邻的肩膀,“加油啊,少年!” 昝三邻沉默不语,他连奥数题都没摸过,怎么敢把这人当成竞争对手? 严老师也没再纠结这事,只把科代表应做的事情说了一遍,无外乎科代表该干的杂事,昝三邻一一记在心上,今日开始将恪守职责,绝不怠慢。 “不是你们想的那个秋月……邱粤……”二班班主任用粤语再说一遍,又解释道,“咱们省份别称的那个‘粤’。”这个名字用粤语念就没歧义了。 “不是你们想的那个秋月……邱粤……”二班班主任用粤语再说一遍,又解释道,“咱们省份别称的那个‘粤’。”这个名字用粤语念就没歧义了。 “听到没?这是你以后的竞争对手!”严老师拍了拍昝三邻的肩膀,“加油啊,少年!” 昝三邻沉默不语,他连奥数题都没摸过,怎么敢把这人当成竞争对手? 严老师也没再纠结这事,只把科代表应做的事情说了一遍,无外乎科代表该干的杂事,昝三邻一一记在心上,今日开始将恪守职责,绝不怠慢。 第155章 稍等…… 学生会新得了五个骨干人才,马不停蹄地召开学生委员会议,力求做到各得其宜。 昝三邻接到通知后立即赶往学生会活动室,他大多时间花在学习上,却不是两耳不闻窗外事之辈,茶余饭后总会听到学校的逸闻趣事,诸如实验楼除了设有各科实验室之外,其余教室都改作各社团的活动室,而占据2楼整层的就是传说中既可手握生杀大权又能登上人生巅峰的神秘莫测部门——学生会活动室。 学生会活动室大门大敞,数十人济济一堂,首席上有两个正襟危坐的高年级学生,底下百态人生尽显,有三五成群扎堆聊天放言高论联络感情的,又有三两个娇媚女生嬉笑互相打闹追逐期翼引起注意的,十几个安静坐着的男女分布其中,他们或看书或玩手机或写东西,各做各的,彼此间显得冷漠而生疏。 新生新环境理应谨小慎微步步为营,可在高谈阔论的人群里,昝三邻看到了两个熟面孔,金鑫自不必说了,可邱粤也在其中,且正娓娓而谈,而金鑫居然充当忠实的旁听者,这画面着实充满诡异的违和感。 习惯低调从事的昝三邻低着头正欲寻个不引人注意的位置坐下,邱粤早已看到了他,且已洞悉了他的意图,于是故作惊喜地朝他招呼了一声,招手示意他过来。昝三邻本意漠视待之,奈何实在扛不住太多投注而来的探索目光,只得挂起言不由衷的微笑近前,与其余三人互道姓名,正是一同被举荐入会的新生。 昝三邻与四班黄庆华、五班林若仪并不太熟稔,与一班的金鑫却神交已久,金鑫大考独占鳌头且能言善辩,昝三邻对他甚是钦佩,而昝三邻清新俊逸又长材茂学,金鑫十分赏识,虽不同班,然总能在教师办公室中遇到,因无什么攀谈,两人顶多称得上点头之交,如今有此际遇,他日定能成为莫逆之交。 昝三邻正欲再与金鑫寒暄几句套个近乎,便遭邱粤打断,他挤在二人当中,笑道:“行了,行了,马上开会了!喂,你决定要选哪个部门了吗?我看你选学习部挺适合的。”后面的内容显然是对昝三邻说的。 昝三邻一怔,学生会职务竟然不是领事干部直接指派,还能自己选部门? 林若仪俏皮地笑道:“那我呢?我选什么适合?”她是五人中唯一的女生,齐肩短发,身材高挑,柳眉杏眼,一笑露出两个浅浅的酒窝,模样甚是讨喜。 “非文艺部莫属。”不等邱粤回答,黄庆华争先替她选了。 林若仪嘻嘻一笑,显然早也心中有数。 很快,副会长叶思源宣告会议开始,众人落座,正会长温倩倩言简意赅地总结了上学年各部门的情况之后,便将话题集中到注入而来的新血液五人中。 五人分别作了个简短的自我介绍,随后便由各部门争相游说抢夺新鲜血液,昝三邻就这样稀里糊涂地入了学习部跟新闻部,他身兼之职算少了,金鑫便身兼四职之多,邱粤也被其他部门抢得头破血流,因其在h省c市就读多年,普通话说得十分地道,播音部死活咬住不放,又因正会长温倩倩对他青睐有加,秘书部是非进不可的,随后还有纪检部、组织部、体育部…… 昝三邻眼花缭乱,h市的学生会颇具规模,什么部门都划分的清清楚楚,一些闻所未闻的部门,昝三邻还是第一次听说,哪似百花中学,学生会有且只有一个部门,却包治百病。 新会员身负重任,新工作需热情待之,招揽新人需现身说法,说白了就是扮演一名高级打杂工,属免费性质的。昝三邻暗忖,袁天哲拒绝入会或许是正确的,自己没能拒绝也无非冲着入党的捷径,据安康称,百分百的学生会成员都将在学生期间入党,无需太多的硬件作证,可如今看来,这条捷径也满是荆棘,稍不留神,尚未修炼得道就得打回原形。 会议结束后,各部门执意给新血液接风洗尘,校门口的关情客栈最合适不过的了。名为客栈,实则饭馆,也接学生的外送单子,名厨掌管,样式多样,价格公道,童叟无欺,重点是,幕后经营者就是副会长叶思源,保证折后再折,诚意爆棚。 彼时晚自习已开始,外宿生早已返家,内宿生端坐明堂,校外顿时冷清了下来,只有关情客栈推杯换盏笑语晏晏,无须担心此等“*”行径被嫉恨的学生瞧去多生事端。 昝三邻自是知道这间饭馆的,他远远张望过几眼,却从未踏入。店外装饰得古香古色,透过明亮的玻璃门可见红木华栋,又有屏风点缀,招牌更是别具一格,只插一杆旗风,上书“关情客栈”四个描金大字,煞有介事。 大厅上高挂两幅装裱了的草书,字认不清,印章却鲜明,竟是市一中校长的盖章。 一众女生围坐了一桌,林若仪颇受欢迎,学姐们刚敬完酒,学长们接踵而至,她模样清新艳丽,众人也不忍强迫她喝酒,林若仪吸着椰汁饮料,侧着脖子轻笑道:“叶会长,校长大人给您题的什么字?” 叶思源觊觎学生会正会长的位置并非一天两天了,公开场合被林若仪叫声“会长”,颇为享用,仗着酒劲上头,刻意忘记纠正她的称呼,笑道:“你们女生都不爱看《三国演义》,毛阿敏唱的歌词里,有一句‘聚散皆是缘离合总关情’,有印象吗?”也不等她回答,便自顾自地哼唱起来,几个高年级的男生显然也触动了情怀,跟着和唱起调子,渐渐的汇成了一首苍凉动荡的咏叹曲。 暗淡了刀光剑影 远去了鼓角铮鸣 眼前飞扬着一个个鲜活的面容 湮没了黄尘古道 荒芜了烽火边城 岁月啊你带不走那一串串熟悉的姓名 兴亡谁人定啊 盛衰岂无凭啊 一页风云散啊 变幻了时空 聚散皆是缘啊 离合总关情啊 担当生前事啊 何计身后评 长江有意化作泪 长江有情起歌声 历史的天空闪烁几颗星 人间一股英雄气在驰骋纵横 男生们纷纷化身为麦霸,温倩倩笑着解释道:“校长迎来了无数意气风发的新生,又送走无数了前程似锦的毕业生,如今任期将满,难免情绪波长,恰好叶副会办了饭店,请他写字,他就写下这两句词,聚散离合总关情,关情关情,就算离任了,毕业了,彼此之间还是牵挂的,你说对不对,小学妹?” 林若仪原是讨好叶思源的称呼,此刻被温倩倩纠正,不免心虚,两颊霞红,低眉垂眼,慌忙点头称是。 温倩倩懒得再与她交谈,起身到男生那桌,举杯对新血液们巧笑道:“你们这几个小鬼来了学生会也不许偷奸耍滑,被我抓到,哼哼!”重重哼了两下,显示心狠手辣才是她的作风,直将一旁的林若仪吓得花容失色。 几个男生连连称是,邱粤将一盘新上桌就被哄抢的青蟹端到昝三邻跟前,拍开伸来劫蟹的几个大手,正忙得不亦乐乎之际,温倩倩便要给昝三邻斟红酒了,于是立即拦下她的酒壶,笑道:“会长,这小子酒精过敏,您就饶了他吧。” “酒精过敏?”温倩倩狐疑地看了他们一眼,“你怎么知道?” “前几天跟他喝了几口啤酒,他就起了一身的红疙瘩、红斑点,你瞧,”邱粤抓起昝三邻左手,指着那根绑着纱带的食指,“他瘙痒难耐抓破皮了,还感染了,这不都上校医那包扎了么?校医发话了,酒精过敏,滴酒不能沾!” 昝三邻无语了,这家伙忽悠人的功力简直出神入化,酒精过不过敏不知,毕竟他没喝过酒,不喝酒单纯因为未满十八周岁,至于抓破皮感染的手指,他比谁都清楚是怎么回事。 “那你替他喝,”金鑫摇摇摆摆站了起来,他刚才被学长们灌了不少杯酒,已有了些许醉意,振振有辞地说,“你俩酒都喝过了,就差没结婚了……呃,”他意识到说错了话,感觉纠正道,“结义,结义!对不起啊喝了点酒,舌头打结了。” 笑倒了一桌人,邱粤给他续了满满一杯酒,狠狠地道:“我看你还挺能说的,今晚不喝到烂醉,绝饶不了你!” 一名追随温倩倩的女生走了过来,笑盈盈地弯下腰,伏在昝三邻耳边,促狭地道:“小学弟,今晚要是我们女生喝醉了,就拜托你送我们回寝室咯……” “我送,我送!”只喝几杯犹不显醉态的黄庆华忙举手自荐。 “有你什么事儿?”追随者笑靥如花,轻轻推开了黄庆华,嗔道,“不自量力。” 坐身后的林若仪心一提,犹似惊弓之鸟,总觉得这位学姐是在指桑骂槐。 “学姐,学姐,”邱粤又来解围了,“您瞧这家伙的小身板,扶您一个没问题,毕竟你这么苗条,可是架不住女生顶半边天啊,您数数,学生会这么多女生,别难为他了。” 那女生心花怒放,她容貌虽不出色,但身材委实很标准,□□的,发育得很好,被邱粤一赞,顿时咯咯笑个不停。 昝三邻微微敛眉,男女公然打情骂俏无可厚非,不知怎么竟闷闷不乐,兴许是他尚未适应这种应酬的场合,做不来像邱粤这样左右逢源罢。 一名追随温倩倩的女生走了过来,笑盈盈地弯下腰,伏在昝三邻耳边,促狭地道:“小学弟,今晚要是我们女生喝醉了,就拜托你送我们回寝室咯……” “我送,我送!”只喝几杯犹不显醉态的黄庆华忙举手自荐。 “有你什么事儿?”追随者笑靥如花,轻轻推开了黄庆华,嗔道,“不自量力。” 坐身后的林若仪心一提,犹似惊弓之鸟,总觉得这位学姐是在指桑骂槐。 “学姐,学姐,”邱粤又来解围了,“您瞧这家伙的小身板,扶您一个没问题,毕竟你这么苗条,可是架不住女生顶半边天啊,您数数,学生会这么多女生,别难为他了。” 那女生心花怒放,她容貌虽不出色,但身材委实很标准,□□的,发育得很好,被邱粤一赞,顿时咯咯笑个不停。但身材委实很标准,□□的被邱粤一赞,顿时咯咯笑个不停。 昝三邻微微敛眉,男女公然打情骂俏无可厚非,不知怎么竟闷闷不乐,兴许是他尚未适应这种应酬的场合,做不来像邱粤这样左右逢源罢。 一名追随温倩倩的女生走了过来,笑盈盈地弯下腰,伏在昝三邻耳边,促狭地道:“小学弟,今晚要是我们女生喝醉了,就拜托你送我们回寝室咯……” “我送,我送!”只喝几杯犹不显醉态的黄庆华忙举手自荐。 “有你什么事儿?”追随者笑靥如花,轻轻推开了黄庆华,嗔道,“不自量力。” 坐身后的林若仪心一提,犹似惊弓之鸟,总觉得这位学姐是在指桑骂槐。 “学姐,学姐,”邱粤又来解围了,“您瞧这家伙的小身板,扶您一个没问题,毕竟你这么苗条,可是架不住女生顶半边天啊,您数数,学生会这么多女生,别难为他了。” 那女生心花怒放,她容貌虽不出色,但身材委实很标准,□□的,发育得很好,被邱粤一赞,顿时咯咯笑个不停。 昝三邻微微敛眉,男女公然打情骂俏无可厚非,不知怎么竟闷闷不乐,兴许是他尚未适应这种应酬的场合,做不来像邱粤这样左右逢源罢。 第156章 昝三邻对段立是抱有些许的愧怍之情的,他俩的友谊是建立在段立主动联络昝三邻的基础上而维持的,他常常到昝三邻的班级、教室找他,说上几句不咸不淡的话,或者什么也不说,等待昝三邻从书本上抬起头时,段立早就不知什么时候离开了,甚至在收到他寄来的书信之前,昝三邻压根没察觉他已经退出了自己的生活范围,段立就是以这么一个可有可无的身份存在于昝三邻的身边的。 昝三邻从阿伟的车下来,走了约莫十分钟的路程,拐了两条街道,才到达了约定地,那是一间离市一中不算远的饭馆,馆内提供的菜色多样,掌厨人的手艺又不错,真正的物美价廉,很受学生的欢迎,昝三邻跟段立就曾在这里用过餐。 玻璃门上挂着一个“客满”的牌子,可透过玻璃门往里瞧,除了柜台上坐着老板娘,一个人也没看到。昝三邻犹豫着要不要给段立拨个电话确认一下地址,柜台上的老板娘已经看到了他,立即快步过来,不甚年轻的脸上笑出了一个花状褶子:“帅哥,您来了!楼上请!你的朋友早就到了!” 昝三邻略一思忖,段立家境殷实,在市一中时常常一掷千金,宴请他那些纨绔舍友吃饭,想来这豪放做派去了高级中学也没有改掉,包间饭馆做叙旧地点,挺符合他挥金如土的个性。 “我朋友来多久了?”昝三邻踏进门,凉爽的空调迎面而来,他舒服地吸了口气,外头的太阳实在毒辣,背后的t恤衫已经印出了汗渍。 “也就十几分钟吧……”老板娘笑容可掬地道,她家的店做的生意不高端,没想过会有像偶像电视剧的情节一样,出现了土豪包店的情况,昨晚接到电话时还云里雾里,直到对方把一笔丰厚的钱打入她的账号,她才如梦初醒,以为是土豪看上了哪个绝色美人呢,绝色固然绝色,可美人……怎么是个男的?虽然这个男的,确实比很多女子养眼得多。 说话间,昝三邻正要步入二楼,一张熟悉的面容赫然出现在楼梯尽头,他身形颀长,眉目俊朗,两手撑在扶梯两侧,正居高临下地看着昝三邻。 昝三邻猝不及防,赵嘉楷的阴影瞬间笼罩在心头,脸色灰白,打颤的双腿本能地后退了一步,差点被身后的老板娘撞个正着。 那人却是一笑,大喊道:“三邻!”深邃的眸子里折射出欣然愉悦的光泽,年轻的脸容有八|九分像极了赵嘉楷,不是赵嘉鹏又是谁? 昝三邻绷紧的后脊背稍微放松下来,他拾阶而上,一拳挥在赵嘉鹏的胸膛上,笑问:“怎么是你?”抬眼看到段立笑嘻嘻地坐在临窗的位置上,还朝他扬着手,高声道:“我在这呢!你见到赵嘉鹏,是不是很大的惊喜啊?” 昝三邻无奈地一笑,岂止是惊喜,还有惊吓!他与赵嘉鹏两年未见,也不怎么联系,他没想到赵嘉鹏的模样越来越像他的哥哥赵嘉楷! 赵嘉鹏揽上昝三邻的肩膀,这个身高差刚刚好,他只稍稍垂下眼,便能看到昝三邻潋滟的眸子,微微翘起的唇,还有脖侧那一粒红艳欲滴的小痣。 昝三邻与邱粤肌肤相亲之后,便不习惯与别人有肢体接触,趁着身上的汗还未干透,他打开赵嘉鹏的手,嫌弃道:“热死了,别靠过来!”其实饭馆的空调开得很足,他穿的是一件短袖的白色t恤,身上的热气也早被空调驱散了。 赵嘉鹏也不恼,他对昝三邻的包容心历来都很大,忙倒了杯冷饮给他解暑。昝三邻这个时间段不宜多喝冰饮,但不想引起段立与赵嘉鹏的疑虑,还是小啜了一口,三人阔别经年,有太多的话需要聊开,又有太多的事情需要分享。 其间,老板娘喜滋滋地端上海鲜大餐时,昝三邻闻不得海鲜气味,忍了忍,实在没法再忍耐了,跑到厕所大吐特吐了一番,吓坏了赵嘉鹏,他追了上去,顺着昝三邻的后背抚了几下,只道他晕车还没缓过气了。 只是也因为昝三邻这一吐,赵嘉鹏叫来老板娘撤下了海鲜,重新再上一桌粤菜。 因为彼此都是应届生,三人更多的话题围绕着暑假的趣味,再有便是展望大学的未来,段立难得的聊得起劲,他心态放正了之后,转校插班到了赵嘉鹏的班里,高考的成绩超过全家的期待值,考上了粤地一所二线的学院,父母给了他一笔钱,他跟团周游了东南亚诸国,自诩见闻比在座的两人还要多,字里行间也难掩得意的骄傲之色。 赵嘉鹏自从被赵嘉楷教训了一顿之后,脱胎换骨似的,人成长了很多,学习上反倒突飞猛进了,考了粤地一线学院,不过赵家合算了一下,最终决定把他送去香港念大学,赵氏家大业大,赵父在s特区打拼多年,不少生意也移去了香港,偏偏赵嘉楷打定了主意要在内陆发展,赵父改变不了他的想法,只好把注意打在了小儿子的身上。 想着往后的四年再难见着昝三邻,赵嘉鹏内心一阵惆怅失落,他摸了摸口袋的烟,看了一眼昝三邻,克制住了抽烟的冲动,拿起冰冻啤酒灌了一口。 段立兀自口沫横飞,说了一段自己在东南亚闹的笑话后,见没人笑,讪讪地停了下来,忽的像想起什么来了,笑道:“三邻,怎么没见你去领奖学金的?对了,忘了恭贺你,考了个市级理科状元!” 昝三邻脸带惊异地问:“你回学校看了领奖仪式了?”今年市一中建树颇丰,输入四大名校的生源共十来个,这几乎是历届以来最优秀的成绩了,于是大肆宣传,颁奖当天更是广邀权要,本地的报纸杂刊、电台采访频频露相,赚足了眼球,得到了许多企业的赞助。 所以段立以校友的身份跑来市一中观看颁奖仪式也是情理当中。 段立笑道:“没回学校,不过我一直在市一中的贴吧潜水,很多人传了现场的照片上来。”他说着,取出手机操作了几下,把手机拿给昝三邻,“喏,现场的照片,没看到你……” 赵嘉鹏也凑过头观看,只是他醉翁之意不在照片,他的头贴在昝三邻的肩膀上,鼻翼里全是这人清清爽爽的气味,春|梦那些难以启齿的下流画面从脑海里一一闪过,他气息不稳地用下巴蹭了蹭昝三邻的肩膀,昝三邻经了人事,听辨出了这喘息的特殊含义,脸色顿时蒙上了一层阴霾,他以肘戳开了赵嘉鹏的亲昵行径,将手中的手机递还段立,道:“我那天在家里,赶不上颁奖时间,也挺遗憾的。”他说的并不全是谎言,青穰村如今也算是他的家。 段立隐隐听到了他不虞的口吻,只道他还在后悔不能参加人生的盛事,却哪儿知道昝三邻的怒火除了来自赵嘉鹏举止轻浮之外,还有照片上笑容灿烂的邱粤与人合影的照片。 诚然,省状元受人追捧与之合照再理所当然不过的了,可为什么总有那抹不屈的身影参合其间,令他非常的不舒坦。 是的,那人就是市一中有着校花之称的田心颜。 在别人眼中,长发飘飘的田心颜站在英俊伟岸的邱粤身边,俨然就是一对天造之和的璧人,或许在很多市一中学生的心里,也早已将他俩看成是一对情侣了,同一个班级,又考进了同一所名校,可不正是羡煞旁人的童话偶像剧么? 昝三邻的眼眸里有一簇小小的火苗跳跃起来,全然不去看合照里,还有钟健强那张阴沉沉的扑克脸,他稍稍站在两人的身后,但却以强势插|入的方式,隔开了金童玉女的合照。 事实上,照片里,邱粤与赵建强都不太愿意留影,赵建强只关心成绩,人际关系不怎么样,如果不是班主任非要一张自己带的班级里三人被同一名校录取的学生合照,他也不至于站在这两人的身后对着镜头摆出一副愤世嫉俗的神色。 邱粤肩担为人父的职责,与女生互动中,更注意自己的言行举止了,当日站在讲台上接受大家膜拜的目光,少年的意气风发里,笑容自然灿烂了许多,哪会想到旁观者诸多的看法? 结账的时候,昝三邻执意要aa制,赵嘉鹏与段立哪敢让他付账啊!且不说昝三邻一身松松垮垮的劣质衣服合共不足百元了,他衣着尚且这么简朴,又怎么可能付得起一桌粤菜一桌海鲜外加包店的费用?况且,约人出来的是他俩,没道理让赴约的人埋单啊! 昝三邻不想在熟人跟前露富,所以才叫阿伟给他买来一套便宜的衣服出席宴会,不过钱包里夹了两张银|行卡,一张是考上燕园学校发的5万奖学金,一张则是邱粤留给他花销的,里面余额多少还不知道,毕竟他的活动范围很小,日常用度不大,没什么机会用上它。 赵嘉鹏搭上昝三邻的肩膀,体贴地道:“这样吧,等以后你工作了,再回请我们,怎样?” 段立也在一旁附和,他一直知道昝三邻家境不好,昝三邻在市一中,从来不掩饰买最低廉的冬服,吃最便宜的饭菜,似乎丝毫不在意别人的眼光,穷得连随身听也买不起一部,这样节省却好学的人,他打从心里佩服他,当然不可能会让他aa制? 昝三邻有点无语,他现在是想花钱,也没有人愿意让他花钱…… 还好他不是一个认死理的人,当即要了赵嘉鹏与段立的银|行账号,保证他日飞黄腾踏了,再把这一笔钱归还。 段立不想打击他的信心,天底下那么多的寒门状元,即便读书再厉害又有什么用,若干年之后出来了社会,还不是给九年义务还没上完的人打工? 赵嘉鹏却道:“你以后有钱了也不用还我,存着来香港找我就可以了。”他说的有点悲伤,眼眸里深深沉沉的涟漪闪烁,似乎这一别,便是彼此的咫尺天涯。 昝三邻没法回应他的请求,只能淡淡一笑。临考前,邱粤不止一次想带他去香港的迪士尼乐园游玩,偏偏他的童年里并没有猫与老鼠的存在,对迪士尼的情怀不深。想到邱粤,昝三邻的唇边不由自主地勾起一丝笑意,眼角眼神全是深深的眷恋之色,他应约之事,也已发了短信告诉邱粤自己的行踪,唯恐与段立聚餐时,他打来的电话被人识破了端倪。 他却不知道,视线从未离开过他的赵嘉鹏心里“咯噔”一声,名为丘比特的神箭再度射穿他的胸膛,苦涩与甜蜜汇成一味剂药流经他的四肢百骸,赵嘉鹏终于尝到了绝望的滋味。 第157章 稍等…… 昝三邻的生活一下子忙碌起来了,刚刚适应了繁重的高中课程安排的流程,如今又正是学生会多事之秋,他所属的两个部门虽不似别的部门那么炙手可热,可总有投机取巧份子耍心机钻空子,所谓公平公正的招新面试样样都离不开人情世故。 就拿学习部来说罢,这个部门绝对的闲职,昝三邻看完简介大致明白它管理的范畴,但没什么实用性质,从学长们口中便得知它跟名存实亡没甚差别。招新顶多也是招一两个成绩优异的充充门面罢了,所以名额有限,来面试的却有数十名,筛选了两天,留下了七位复试候选人,七人争抢一个职位,竞争之激烈可见一斑。 七人皆是女生,其中一个还是昝三邻班上的女生,正是生活委员罗丹丹,她的成绩在七人中并不拔尖,颜值也没达到让人眼前一亮的程度,她最大的胜算便是五个面试官里有她认识的昝三邻,可昝三邻刚刚入会,人微言轻,没什么话事权,想黑|箱操作都不可能。 复试那天,叶思源将昝三邻拉至一旁低声指导,起初只是旁敲侧击一番,见昝三邻实在愚钝,干脆简单明了地挑破意思,复试开始时,敲定人员的时候要懂得看他的暗示行事,比如他端起杯子喝茶,表明这位复试人员没戏了,面试官中除了副会长其他人都要投不通过那一票,即白脸他当,黑脸则由四位面试官当。 昝三邻目瞪口呆,胸口一抽疼得紧,好像被人狠狠敲击了致命一拳。 罗丹丹是第一个复试的,她准备了很充分,答题时不卑不亢,咬字清晰话语流畅,自然流露了一股意气风发的蓬勃朝气。 罗丹丹对自己很有信心,她甚至将今天奉为了幸运日,早上在教室门口遇上了袁天哲,他竟然回应了她的打招呼,朝她彬彬有礼地点了头,还回了一声“早”。 叶思源对她的回答很满意,侧耳听她说完之后,笑着连连点头,颇为赏识的样子,却端起一旁的杯子呷了一口。 投票时,昝三邻内心做了一番斗争,想起罗丹丹的真诚与期待,见证了她此刻的优异表现,无论如何也做到赤|裸|裸的伤害。他咬了咬唇,缓缓举起了绿色牌子,其他三个举着红色牌子的人愣了一下,面面相觑,同样举着绿色牌子的副会长面色一沉,眼睛眯了起来。 虽然最终他不能改变什么,可当罗丹丹离去时朝他一笑的感激,昝三邻觉得她的消沉或许并不会太长。 这就够了。 释怀了的昝三邻竟觉得叶思源阴沉着的脸也没有那么可怖了。 接下来的复试里,昝三邻率性了许多,反正人都得罪透了,也就不在意再忤逆副会长的意思了,见着优异的,就举绿色牌子,见着了差劲的,则红色牌子奉送。 复试结果很快出来,名额被一名高二重点班的女生夺得。 其他三个面试官见副会长走了,才苦口婆心地告诫昝三邻往后小心行事,忤逆了副会长,总得提防他给的小鞋穿,还说进来的这位高二女生是副会长现任女朋友的闺蜜,千万不可得罪云云。 昝三邻唯有苦笑,暗忖或许很快就得告别学生会了吧,但愿到时候的罪名不要太难听。 至于新闻部,昝三邻起初觉得它理应与播音部合并,不过在前辈们的解说下,勉强认同了它的存在意义。说起来跟记者没甚区别,当然这类采访的局限于校园变化,歌颂的赞歌无非是校园哪个角落翻新了,食堂投诉箱少了信件这类鸡毛蒜皮的小事儿…… 即便如此,来应|招的人数也不少,二三十人中经过筛选之后,留下了10人争夺两个名额,而新闻部的话事人,正是温倩倩的追随者,上回洗尘宴人数太多,昝三邻没能一一记住他们的姓名,这回同事久了,自然记住同部门人员的名字。追随者名叫欧家宝,据说与温倩倩住同一小区,自小与她玩在一块,却比温倩倩底一届,唯她之命是从。 复试前,欧家宝笑盈盈地拍了拍昝三邻的肩膀,有了前车之鉴,昝三邻眸内难掩黯然之色,表现得却极为镇定,天下乌鸦一般黑,果真是亘古不变的真理。 “没想到啊,你这小鬼居然威武不能屈!”欧家宝意有所指,昝三邻违抗叶思源的事不胫而走,如此新鲜的事在学生会中想必已不是什么秘密。而学生会的党派之争向来激烈,昝三邻“投诚”的方式令温倩倩一派也有点措手不及。 见昝三邻戒备又茫然的目光撞来,欧家宝不禁失神了一下,随着“怦怦”直跳的心脏,才晃回了神,气恼地拈住他的耳垂,大声吼道,“我去!你这小眼神,想勾引姐?告诉你,姐喜欢的是高富帅大叔!你给姐靠边站!”搞什么啊,竟然被一个毛都没长齐的小子惊艳了一下,真没出息! 一旁有个男生笑嘻嘻调侃道:“奇了怪了,你不是御姐控吗?” “御姐控跟眼镜大叔控不冲突!”欧家宝冲那家伙吼了一下。 昝三邻似懂非懂,他鲜少接触二次元,“控”为何物不清楚,但大致意思还是能理解,可怜了他一张白纸,懵懵懂懂地卷入了硝烟四起的党派之争犹不自知。 新闻部的复试并无不公之处,同样是五个面试官,出的问题大多与笔杆子相关,最终两个名额落在两个高一男生的身上,看着他们振臂高呼,面试官们都露出真心的微笑。 这次可没什么洗尘宴,两位新晋男生脸上洋溢的兴奋还未褪去,很积极的帮忙摆好桌凳,抹窗扫地,力求表现更好。 出了活动室,橘红色的彩霞投影在玻璃窗上,风从树叶缝间扣落下来,不甘地打了个转,以强弩之末掀动了昝三邻细碎的刘海。 对面活动室的门恰巧打开,一伙人鱼贯而出,体育部的复试也结束了。 邱粤朝他走来,高大的身影遮住了一众的目光。 那张轮廓分明的脸染上残霞的余晖,透出一股不真实的迷离感。 欧家宝从活动室出来,抬头便移不开视线,时隔不久被两个男生扰乱了心绪,令她大感疑惑,差点被两个高一的男生迷了心窍,莫不是中了名为“花痴”的毒? “学长,等我一会儿,”邱粤转身朝身后的体育部同事招呼了一下,拉着昝三邻到一旁,依旧凭高大的身材遮挡大家探索的目光,“记得帮我打饭,打一份排骨,还要鱼头。”跟他们到外面吃饭根本吃不饱,还是食堂的伙食更能充饥。 昝三邻疑惑地看着他,至于做得如此神秘吗?哪一次不是他帮他打饭的?稍微中断一次,他不是威|胁他不还钱吗? 得不到回复,邱粤皱眉道:“喂,听到了没?” 昝三邻无奈地“嗯”了一声。 回到体育部的邱粤依旧与大家谈笑风生。 还是到关情客栈,新来的七位男生还很约束,扒饭吃菜被灌酒,很快就东倒西歪。 有人借着酒劲问:“粤哥,你跟那个,那个……”旁边有人提醒了一下他,他才点头继续道,“那个昝三邻是什么关系?” “他呀,”邱粤开始胡诌,笑道,“铁哥们,他救过我。” 叶思源不动声色,问道:“哦?怎么回事?” “一言难尽,总之是过命兄弟。”邱粤站起给众人斟酒,笑道,“他还没通窍,有什么让大家难堪的地方,万请看在我的薄面上不要与他计较。” 众人看着叶思源不敢发话。 邱粤居高临下,与他碰杯道:“会长大人心胸宽广,当不应计较一些细枝末节。” “当然,当然。”叶思源忙与他碰杯,一饮而尽。众人见状,纷纷与邱粤碰杯痛饮,宴席上觥筹交错,好不欢喜热闹。 明明都是真金白银换来的好酒,叶思源却觉得今晚的酒有点苦涩,喝的不多。 这个邱粤,他摸不透。要说他富可敌国,是有迹可循的,平时穿的衣饰鞋袜样样都是国际名牌,手腕上还戴了一个他肖想了许久可无论如何也不敢买的限量手表,就连钱包里的卡还是香港汇丰银卡,h市多少人有这种卡? 要说他光芒四丈,这绝不虚假,学习与体能堪称天才,接物待人更是游刃有余,一周的时间就能将自己花耗了两年多时间才收入麾下的余众打成一片火热,隐隐有巧取豪夺之势,却又按兵不动,像在等待最恰当的时机。 他不是没有擦觉危机四伏,可偏偏总在不经意之间获得一星半点的信息,诸如几个校长迎面遇到邱粤,都会自动地走前与之攀谈聊天,全校谁也没有这待遇。一次他在正校长跟前旁敲侧击了半天,只得了一句“莫问”的答复不了了之,其身份愈显讳莫如深。 叶思源不是没有打探过他的身份,可打探的渠道毕竟有限,邱粤形单影只地从h省c市过来,行踪不明地抗课一个月,什么处分也没有,唯有背景强大才能解释得通。 至于背景如何强大,叶思源一时又拿捏不准,要说这些人往往自然流露上位者的不怒自威,就像方才邱粤给自己斟酒时居高临下看来的一眼,委实有股生杀予夺的势头,可平时他又不拘小节,跟麾下一众小打小闹,哪有什么权势中央者可言? 总之就是千头万绪,却找不到缺口,叶思源咬牙切齿。 明明都是真金白银换来的好酒。 这个邱粤,他摸不透。要说他富可敌国,是有迹可循的,平时穿的衣饰鞋袜样样都是国际名牌,手腕上还戴了一个他肖想了许久可无论如何也不敢买的限量手表,就连钱包里的卡还是香港汇丰银卡,h市多少人有这种卡? 要说他光芒四丈,这绝不虚假,学习与体能堪称天才,接物待人更是游刃有余,一周的时间就能将自己花耗了两年多时间才收入麾下的余众打成一片火热,隐隐有巧取豪夺之势,却又按兵不动,像在等待最恰当的时机。 第158章 昝三邻本来就容易犯困,又兼程赶路颠簸了一天,精神有点不济,偏偏邱粤忍耐不住,非要将小别半个月里损失了的恩爱光阴悉数弥补回来,拉着昝三邻做了一些雨羞云怯的事,只是由于胎儿不足三月,床笫情|事上两人只能口舌相互伺奉慰藉,虽然不能真枪实弹大干一场,却也缓解了不少郁结。 昝三邻是被一个熟悉而干练的声音吵醒的,睁开惺忪的眼睛时,阳光从窗帘缝隙里打了进来,洒在床柜的手表上,手表的时钟恰恰指向了10的位置上。 枕边人也早就醒了,只是贪恋怀中人的体温不愿起床罢了。这不,那双钢铁一样的臂膀将昝三邻紧紧地禁锢在怀里,昝三邻寻了个舒服的姿势,正要再沉入梦乡时,邱湘富有魄力声音再度从楼下钻入到紧锁房门的主卧,以一贯雷厉风行的做派下达指令:“这都几点了,还不去把人叫醒?芹婶!这里你的资格老,昨晚你没劝他俩分房睡吗?要是闹出了什么意外,我可是要唯你们几个是问!” 昝三邻打了一个精灵,睡意顿时全无,他推了推枕边人,奈何邱粤不为所动,双臂将他锁得更紧,懒懒的道:“再睡一会儿,别理那个女人,没事总爱瞎操心。” “是不早了,快起来……”邱湘的话像一枚不定时的炸|弹一样搁置在昝三邻的心里,他哪还能睡得着,唯恐邱湘真的闯进卧室,他昨晚与邱粤没羞没臊地缠绵了半宿,累到睡下之后,身上依旧寸缕未着,浑身尚未消退的点点情|色烙印如此显眼,这样尽染情|欲的身子怎么能被邱粤以外的人瞧了去呢! 好不容易挣开了邱粤的桎梏,昝三邻慌乱地起床穿衣,双脚沾地时,才发觉双脚虚软无力,身子一委,眼见就要扑下。千钧一发之际,邱粤眼明手快地伸出双臂,稳稳地将他扶住,冷汗却从额头上滑下,声音里掩饰不了的后怕:“你没事吧?是哪里不舒服了?” 除了发软的双脚,腹部倒没什么动静,昝三邻也松了口气,捏了捏发软的小腿,朝他瞪眼道:“你说呢!” 邱粤讪讪然,他昨晚已经极尽节制了,不过见昝三邻气色正常,心里暗自松了口气,索性也起床了,将昝三邻横抱着去了浴室,一同洗去身上旖旎的风情艳色。 待昝三邻下楼来时,正厅里的邱氏姐弟俩显然吵过了一架,两人都沉着脸一语不发,相看两厌的别开脸,偏厅里,陈汪洋正在捣鼓仪器,不见芹婶与萍姐,似乎躲到了厨房里避开了那对姐弟的战火。 “醒了?”邱湘斜眼看向朝她走来的昝三邻,眸子里流淌一丝责备之意,“身体有什么不舒坦的吗?”年轻人小别胜新婚最是*了,她一早收到信息之后,马不停蹄地赶来,就怕这两人不懂轻重,伤了孕育中的小孩。 “没有,”昝三邻脸上火辣辣地爬满了红霞,“谢谢姐姐关心。”昨晚临睡前,陈汪洋一再告诫他俩最好分房而睡,邱粤依旧我行我素,把门一关,该索取的还是索取,可天一亮,也不知是谁把他俩的情况汇报给邱湘知道,于是一大早就迎来了邱湘的兴师问罪。 他的这一声“姐姐”喊得毫无预警,不仅邱湘怔愣了一下,就连邱粤也讶异地看向他。 邱粤与邱湘姐弟感情较为生分,姐弟俩年龄相差10岁虽不能算是代沟,但邱粤重女轻男,即便邱粤年幼时便享有天才之名,也不受长辈重视,他被送去国外读了几年的书,与邱家的情分更是淡薄,除了父母,他与族内任何人都不亲厚,包括一母所生的邱湘。 邱湘被许多人尊称一声“姐”,不管是年长于她一倍岁数的人,还是同样征战商场杀伐不断的对手,也都伏下高贵的头,喊她一声“姐”,而这类的人,族内就有不计其数,她们明里亲亲切切地姐妹情深,私下里却没少做暗箭伤人的事,彼此倾轧,不是你死便是我活。 邱湘个性独立好强,很早就依傍家族的力量在外面厮杀拼搏,如今拥有了一定的势力,有能力问鼎下一任的邱家话权者的位置了,可与众多笑里藏刀的姐妹周旋博弈中,言行上愈加的谨慎小心,提防那些嘴里甜甜喊着她“姐姐”的人,转身就能毫不手软地捅她一刀人。 昝三邻毫无芥蒂的一声“姐姐”似乎戳中了她血液里母性的全部温柔,邱湘怔愣之后,浑身微微一颤,脸上跋扈的神色渐渐被柔和取缔,她下意识地摸了摸手腕,那里有个一对成色绝佳的玉镯,可毕竟是女式样款,不适宜昝三邻佩带,身上的项链、耳环更不适宜,她蹙着眉,眼睛瞥见了身旁带来的小手袋,嘴边荡开一抹笑意,朝昝三邻招了招手,笑道:“你过来,我有东西要送你。” 昝三邻依言坐在她的旁边,邱湘的言行或许很霸道,可掩饰不了对腹内小孩的在意,单单为了这一份善意,他也该称她一声“姐姐”的。 邱湘从小手袋里取出了一把车钥匙,塞在他的手心里,笑道:“真是个乖孩子,这个送给你,可不能被坏人带坏了啊!”她口中的坏人,除了邱粤还能是谁? 昝三邻虽然拿到了驾照,但他开车的机会不多,认识的名车钥匙更是有限,全然不知道手中的钥匙价值几何,他把玩了一下钥匙,只好老实地问:“姐姐,这是什么?” 邱湘很享受他喊的“姐姐”,这么多年以来,也只有他的一声“姐”是无须提防的,于是眸子里带着暖暖的笑,温和地道,“见面礼!上次匆忙赶去h市,没什么正式的礼物送给你,你不会介意吧?”其实这车是要送给一个即将要过生日的族内长辈,这位长辈权重望崇,能给她在争夺话权者位置里赢得很大的胜算,可这一刻,权与利的天秤竟然不敌昝三邻的一句称呼,她毅然将这份重礼送到昝三邻的手里。 昝三邻摇摇头,他从前只想能好好读书,如今只在这个愿望的基础上再加上一个可以与邱粤长相厮守,此生便没什么遗憾了,见面礼对他而言,实在微不足道。 不过从邱湘的手里接过礼物,他总是有点无所适从,于是目光瞟向邱粤,询问他是否应该收下这份礼物。 邱粤当然认识昝三邻手里握的车钥匙有多名贵,那价格都能在帝都三环里买上一座四合院了,他知道邱湘在意他这一脉的后继人,却没想到会到了一掷千金的地步,于是抿了抿唇,朝昝三邻点了点头。 天才的头脑再聪明灵活,也不会知道这回邱湘送出的礼物,真的不是因为昝三邻腹内怀有邱家的骨肉。 “我送你礼物,你看他做什么!”邱湘发现了这两人隔着她在眉目传情,柳眉一竖,斜着眼冷冷地瞪向邱粤,她还记得年小时的邱粤还是可搓圆捏扁的小包子,可爱得不得了,怎么成年了,就对她横眉怒对呢!却不反省她对邱粤也是一样的态度。 昝三邻讪讪地收回目光,嘴边带了笑:“谢谢姐姐的礼物。”他曲起膝,支起了腰,在邱湘洁白的额头上印下了一个浅浅的感激之吻。 这一举止再次震撼了邱氏姐弟,两人呆了一下,邱湘掩嘴一笑,邱粤眸内闪过愤怒的火焰,额上更是青筋暴起,霍地站了起来,一把将昝三邻拉起来送到自己的身后,暴戾地转了转,捏着昝三邻的手心,想骂他又没舍得,烦躁地对兀自轻笑不已的邱湘下了逐客令:“快滚,快滚!我警告你,没什么事别再上来了!” 邱湘施施然站了起来,即便是邱粤恶劣的态度也不能改变她此刻美好的心情,昝三邻的那一吻柔柔软软的,不带一丝情|欲,有的只是感恩与亲昵。邱湘从有记忆开始,就没人亲过她,长辈只会看中天赋与功勋,就连父母,也以爱之名,将她送去封闭式的精英教训基地深造,那里的师长刻板严肃,同窗竞争惨烈,很小她就学会了谋略,学会了铁腕手段,学会了与虎谋皮,一直到现在挣下了赫赫功勋,威震八方了,别人只敢仰视她恭维她,稍微靠近她都要掂量一下身家性命是否安全,谁还敢亲她一记? 掠了掠长发,邱湘笑盈盈地朝昝三邻挥了挥手,来到偏厅,对陈汪洋道:“老陈,三邻的一日三餐就交给你督促了,他要有个好歹,你知道我手段的!” 陈汪洋恭敬地应着,亲自打开了大门,将她送了出去。 正厅里,邱粤拧着眉,不停地用指腹擦拭昝三邻的嘴瓣,似乎嫌弃他唇上留下邱湘的气息。他的力度稍微有点大,昝三邻吃疼地皱着眉,轻轻推开邱粤的手,无奈地道:“那是你姐姐,你不必这样。” 姐姐也得防!你没见她笑的多开心吗!这是邱粤的内心感受,不过见到昝三邻的唇瓣被他擦出了一层酡色,水光润泽的,眼神一眯,顿时口干舌燥起来。 昝三邻却丝毫不把那一吻放在心上,刚打开电视节目,腰间被邱粤紧紧揽住,他顺着倾倒之势坐在了邱粤的腿上,擦觉了邱粤胯|下凶兽稍有一点苏醒痕迹,脸上羞霞云集,趁着它还没有不可收拾之势,昝三邻转了个身,双腿分坐在邱粤的膝上,与邱粤面对面凝视了一会儿,他自觉地探过头,双唇堵上了邱粤的嘴。 四唇辗转了片刻,邱粤正欲加深这个吻时,昝三邻抽身离开,眼里带着笑,道:“你怎么连你姐姐的醋也吃啊!” 提到刚才的吻,邱粤立即沉下脸,攫住怀中人的下巴,恶狠狠地道:“你要是再敢做出这样的事来,我就……”他想威胁说打断他的双腿,可他哪舍得打他骂他,最后只得讷讷地警告道,“我就给你办理退学手续!” “我知道了……”昝三邻摆出一副受训的模样,眼里却是晶晶然的光泽,“不过,我发现了你姐姐的弱点了。” 邱粤勃然大怒,惩罚似的一掌落在怀中人的臀瓣里,隔着裤子,声响并不大:“你只需要知道我的弱点就行了!” 被训诫了的昝三邻微微蹙着眉,受罚之处并不疼,只是偶尔两人在床笫上没羞没臊时,难免也有类似的情趣相戏,他恼怒地咬上邱粤的下巴,含糊不清地道:“我怎么知道你有什么弱点!” 昝三邻咬合的力度不大,牙印处似乎被蜜蜂蛰了似的,邱粤被他撩得欲|火高涨,如果不是顾忌着屋子里还有闲散的三人,加上昨晚确实从昝三邻的身上获取了够多的利息,他一定会不管不顾将怀中人就地□□了的! 第159章 坐上了出租车,昝三邻攥着的手心还是湿润的,因为知道此行的目的地,他又紧张又兴奋,窗外闪过中西并存的特色建筑也无心观赏,就连邱粤跟他说话,他也随口敷衍,一门心思只想着站到梦寐以求的学府门口。 邱粤将他的神情变化尽收眼底,又是好笑又是欣慰,这个人热切的喜欢着教科书,在他的心里眼中,燕园大学如同光环加持的神圣之所,即便呆在这座校园起码有四年的光阴,他也依旧会初衷不变。 下了车,广阔的门口停了几辆校车,络绎不绝的人涌入大门,隐约可见大红横幅高高挂起,上面写着“燕园大学热烈欢迎新生”等字样。昝三邻看了一会,兴奋的脸上露出诧异之色,门口上确确实实写着燕园大学的名称,可印象中的燕园大门,不是古香古色的门面上挂着一块牌匾吗? “怎么校门不一样了?”昝三邻脑海中闪现的是分校,难道他的院系不在燕园学府内? 邱粤失笑道:“这是南门,附近有地铁,离教学区也近,报名就设在这边,等咱们办完手续,就从西门出去,到时候肯定与看到很多新生在拍照。” 昝三邻的眸内闪着耀眼光芒:“我也要拍一张!”他素来不喜欢站在镜头跟前,可这一次却主动要求拍照,显然对这所学府抱着不一样的情感,也确实,这里是昝三邻打小就向往的书籍圣堂,以前只把她当成了遥不可及的梦想殿堂,如今攥着她的福音书了,还不太敢相信,每每午夜梦回之际,总要翻出那张通知书看一眼才放心。 能站在她的跟前合照,这是昝三邻梦寐以求的夙愿。 邱粤忍不住揉了揉他的发顶,不过很快便给昝三邻打开了,少年的脚步走得很快,不忘回头催促枕边人:“走快一点,我都迫不及待了!” 两人在众多迎新人员里终于找到了物理学院的师兄师姐,一位戴眼镜的师兄见他俩没有家长陪同报名,只道是本地的学生,给两人各自发了一份《迎新手册》之后,便指派了一个女生给他们带路,昝三邻口中说着感谢的话,目光却集中在泛着油墨气味的手册里,手册上的内容不多,除了介绍燕园以及入学流程之外,还附上一份校园的平面图。 看着手册上显示的比例,昝三邻比拟了一下,才惊觉燕园竟然如此之广阔! 在那位迎新师姐的指引下,两人很快就到了院系的新生接待处,门口聚着几个家长模样的中年男女,他们脸上绽放着喜悦与自豪的笑容,看着谁眼里都充满善意,昝三邻下意识的把手覆在腹部,将为人父的他感同身受。 院系学工组的老师很快就做完了新生资格审核,当昝三邻拿到了寝室房间号与报到证之后,内心的激动难以言表,看着报到证上的物院名称下自己的名字后印着一个鲜亮的学号数字,才真真切切的体验到了成为燕园一份子的骄傲。 接下来是办理各项手续,因为地点都不集中在一处,要来回奔波好几趟,邱粤便让昝三邻在教学楼下有阴影的凳椅上休息,等他办理完了手续再去办理住宿手续——虽然两人都决定不住校,但燕园配给每个学子一个床位,即便不住,也是要缴纳住宿费用的。 等昝三邻几乎将手中的《新生手册》倒背如流,邱粤还没出现,正无聊时,两个拉着手的女生走上前来,一个女生睁着大眼睛笑着问道:“请问师兄,澡卡去哪里办理?” 昝三邻抬眼看着她们,那是新生,年轻的脸庞黝黝黑黑的,只有额上一块白,那是带着军帽在太阳底下炙烤了半个月之后剩下的灼烫痕迹,跟邱粤身上的健康黑一样。 “对……对不起,”昝三邻知道她们误会了自己的身份,脸上不自然地羞赧了一下,“我也不知道……” 一个说话便露出深深酒窝的女生惊异地打量着他:“咦?你不是燕园的学生?是从那个院校溜进来的?” 能考入燕园的人,智商都很高,酒窝女生的分析也没错,长得这么白皙,肯定不会是刚刚经历了军训的应届生,半个月的军训里,肤色再白的女生也跟涂了一层灰一样,更别提男生了。问他澡卡办理处都不知道,显然不是燕园的学子,燕园的头衔这么响亮,每年都有无数游客前来观光,而帝都别校的学生趁机混入观赏的也不少。她们见昝三邻身上充满了书卷气,年龄也跟她们相当,不可能是观光的游客,别校学生的身份就理所当然了。 昝三邻讪讪地道:“我没有溜进来啊……我……” 大眼睛女生不等他把话说完,便眨着水灵灵的眼睛追道:“那是谁把你带进来的?女朋友吗?” 昝三邻无语了,燕园的学生好歹也是学霸啊,怎么变得这么八卦了? 酒窝女生见昝三邻犯窘的脸色,不由“噗嗤”一笑,乐了,坐在他的身边,落落大方地道:“你是隔壁thu的学生吗?我本来也想考thu的,叫什么名字?咱们交个朋友,以后你想来多少次燕园,我都带你进来!我想去thu,你也要带我进去!” “不好意思,他也进不去thu!”邱粤不悦的声音传来,两个女生循声望去,原本戏谑的脸上露出羞涩的神色,她们认识邱粤,那个在军训大会上以成绩最优的新生代表上台演讲,尔后又在各项军训考核里拿下第一名,这样瞩目的人,在很多青春年少的女生心底扎下了根,相忘也难以忘怀。 “走了!”邱粤拉着昝三邻的手,在师姐的指引下前去办理住宿手续。 昝三邻悄悄打量着邱粤的神色,这人又在吃味了,明明自己只是出于礼貌回答陌生女生几个问题而已。 住宿手续很简单,在公寓一楼的宿管处跟工作人员出示了报到证,简略地填了一下表格,拿到了寝室钥匙,才再一次的跟那位引路的师姐郑重道谢。 公寓楼上上下下都是朝气蓬勃的脸,邱粤看着手里的钥匙,正面贴着34a楼的位置,背面贴着“406”寝室号,道:“刚才问过师姐了,这个学期的课程大多都是基础课,课程排得很满,咱们中午可能要在寝室里休息,晚上再回家吃住。” 昝三邻眼睛闪过兴奋的光芒,他原本就喜欢这个学府,能睡在她的怀抱里简直是一件再幸福不过的事情了,于是眼角眉梢都带着浓浓的喜意,道:“好!” 邱粤无奈地看着他,如果不是有孕在身,昝三邻就算一辈子呆在这里都甘之若饴吧? 34a楼里,遇见的新生个个都脸上带着喜意,似乎得到了什么天大的馅饼似的。 昝三邻还以为新生报到的喜悦没有消退,脸上不由也带着笑,只是很快的,他就知道新生的喜意是有缘由的了。 406室里,早有两个男生住了进来,正抱着脸盆要往外走,赫然见到了推门进来的邱粤,一个高大的男生惊喜地道:“邱粤!” 邱粤也意料不到会遇到熟人,笑道:“李逍?这么巧,咱们竟然是舍友!” 另一个其貌不扬的男生显然也认识邱粤,笑道:“邱粤,你好,我叫子车胜,”他解释道,“复姓子车,单名一个胜字,你可以叫我子车。” 四人彼此互道了姓名,李逍对昝三邻促狭地道:“南方人?上过北方的澡堂没?走,哥带你去见识见识!”作势要上前勾搭昝三邻的肩膀,李逍是东北人,即刻从昝三邻的口音里分辨出他从粤地而来,想起军训时,一起去澡堂洗浴的南方男生,个个对着大澡堂里白花花一片肉|体目瞪口呆,露出一副生无可恋的表情,就觉得格外有趣。 昝三邻下意识地闪开他的大手,盯着浴室的方向,道:“那不是有浴室吗?” “那里只能洗冷水,多没劲,搓澡都不爽!”李逍叹道,他本来也不想去洗澡的,可是刚刚在大太阳底下跑上跑下办理各项手续,汗流浃背的,自己都能闻到汗酸臭味儿了。 昝三邻进了浴室检查了一下,寝室是早些年修建的,那会儿的太阳使用不广泛,设备都很陈旧,老旧的墙壁有点斑驳,浴室里果然没有设热水器,帝都现在大热,冷水澡挺适合的,可一到了春冬时节,在帝都洗冷水澡,无异于跟自寻短见一样。 李逍见昝三邻露出痛苦的表情,笑道:“你还真别嫌弃,34a楼比其他寝室楼好太多了,别的寝室楼的卫生间和洗浴室都是共用一间,还没有自习室!” 难怪入住34a楼的新生个个脸露感恩戴德的表情了! 昝三邻怔愣地看向邱粤,能入住住宿条件稍好的寝室,邱粤暗地里一定做过什么吧! 正当失神间,李逍已经勾上他的肩膀,笑道:“走走走,哥带你去大澡堂!” 他存心捉弄昝三邻,力道难免有点大,昝三邻一时挣不开他的桎梏,邱粤踢了李逍的屁股一脚,沉声道:“讨打呢!快滚去洗澡,别招惹他!” 两人在军训时建立了身后的革命友谊,李逍也不恼,笑哈哈地调侃道:“我去!邱粤,你这么护着他,他是你媳妇儿啊?” “知道还不快滚!”邱粤一点也不否认,脸上还带着笑意,显然很享受有人将他与昝三邻凑成一对儿。 子车胜空降406寝室,跟李逍也是今天才认识,算是没有群众基础,只好看着他们打打闹闹,一点也不急躁,等李逍闹腾够了,才与他一同去了大澡堂。 邱粤打了通电话,叫人购买了日常用品送到寝室后,才带着昝三邻往西门而去。 终于见到了那块极具标志性的牌匾后,昝三邻激动不已,站在它的正方下,连空气都变得稀薄起来,如果周围不是有与他一样激动的新生挑选着最心仪的角度不停地拍照,他一定会对着笔直站着岗的保安回敬一个军礼。 最终他在邱粤的手机镜头下拍了一张笑容璀璨的照片,之后又请人给他俩合照了一张,这张背景很有酱油人物的合照后来被昝三邻设置为电脑的桌面,许多年过去了也不曾更改。 或许是因为两人长得很出色,又或许邱粤俨然已是新校的风云人物,不停有新生主动前来搭讪,抑或请求他们帮忙拍照。 沿途折返时,两人随便观看了不少建筑物,待重回406寝室时,床铺上已经被人打理好了,日常所需也一应具有了,晾洗了衣服的李逍看着昝三邻道:“想不到咱们一不小心跟你这个土豪成了舍友,今天请我们去吃火锅吧,怎么样?听说水木锦堂的火锅就很好呢!” 昝三邻指了指自己,瞥见邱粤只笑不语,大致猜到了被邱粤叫上来打理寝室床铺的人,进寝室时报的肯定是自己的大名,索性也不解释了,恰巧自己也饿了,于是慷慨地道:“行吧,就去吃火锅。” 目的地不远,打车很快就到了,水木锦堂虽然以港式火锅闻名,但也有专门给嗜辣的人准备的火锅,于是邱粤点了个鸳鸯火锅,清汤一侧专门留给昝三邻使用。 锅里的汤刚刚煮沸,邻桌来了两个女生,惊喜地看着他们,一个用东北方言喊道:“李逍!”显然与李逍是同乡人。 李逍果然也惊喜地道:“哎呀王丽!今天是好日子,进门遇土豪,出门遇美女!”他的同乡王丽是个短发俏美人,束着马尾的女生是她的舍友,长得清清纯纯的,叫梁卿卿。 因为是同校新生,两个女生又都吃清汤火锅,索性六人凑成了一桌,当做了联谊,一边吃火锅,一边追忆军训的快乐时光。 从他们的攀谈中,昝三邻了解到了邱粤在军训期间的种种优异表现,这种优异除了体能上完美的完成各项指标,还在军训期间帮两个教官写了几封极其煽情的情书追到了女友。 李逍与邱粤同一列队,以见证者的身份大声笑道:“那算什么!那个跟邱粤同乡的校花,天天下操就跑来咱们的队伍,就站在一旁,话也不多说,好多男生去搭讪她也不理,哎呀笑死我了,咱们的教官还以为她暗恋自己,也叫邱粤写情书追她呢!” 昝三邻夹莴笋的手停了一下,凉凉的瞥了一眼神色自如的邱粤,问道:“田心颜?” 李逍连连点头,道:“就是这个名字!人美,名字也好听,啧啧!” “看起来有人动心了……”梁卿卿一笑,她长得清纯,模样也甜美,自然听过田心颜的名字,才智双全的女生,总喜欢在容貌上比下对方。 王丽用筷子敲了李逍的手一记,笑盈盈地道:“这么说,你的魂也被田大美人勾走了呐!” 李逍高中时与王丽不同校,但所在的高中很近,彼此都听过对方的大名,被她敲得很是舒坦,笑道:“没有,没有!我还是心无所属的黄金单身汉一枚,欢迎勾搭!” “勾搭你,还不如勾搭邱粤!”王丽直率地反驳他的自恋。 昝三邻抿着唇,目光再度凉凉的掠过邱粤。 邱粤重重咳了一下,笑道:“谢谢厚爱,不过,我已经心有所属了……”在清汤里捞起了鱼片放在昝三邻的碗里。 他说的坦荡,眉宇间又极认真,那四人一下子就相信了,王丽扼腕道:“可惜!” 李逍八卦地问:“真的?是谁?真不会是你那个老乡吧?” 子车胜笃定地道:“没跟她一起吃饭,肯定不是她!” 只有梁卿卿的眸内黯然失色,嚼在嘴里的肥牛肉也索然无味了。 第160章 不知是火锅的汤底不太干净,还是因为孕身的原因,聚餐中途,昝三邻觉得腹部隐隐作痛,起初他还强忍着,可腹痛不仅没有消失,还愈来愈剧烈,一下痛似一下的绞杀着他的心肠,昝三邻心里大骇,匆忙上了趟洗手间,阵痛稍稍减轻,却依旧有间歇的刺痛弄得他极为不太舒服,心里不免有点害怕,将实情告诉了尾随而至的邱粤,邱粤脸色一变,丝毫不敢大意,带着他径直离开出了水木锦堂,招了出租车直奔医院。 听到是去医院,昝三邻脸色一白,抓着邱粤的手臂不放,目光里尽是恳求之色。 “去的是那女人旗下的医院,保密性很高。”邱粤一边安慰他,一边拨通了邱湘的手机,那边一听情况,也急了,不管三七二十一劈头盖脸一顿数落诘骂,好在车外出水马龙,各种噪音此起彼伏,邱湘的声音透过手机在狭小的车内空间若隐若现,昝三邻隐约只听了个大概,他悄悄打量了眼司机,唯恐司机从这对姐弟的对话里听出了什么端倪。 其实昝三邻过滤了,别说帝都司机觉悟高,该听的不该听的,全当没听见!再说现在天色已经黑了下来,车外华灯照得车内的光线明明灭灭的,昝三邻的模样又极其好看,且没有开声说话,司机只把他当成了邱粤的女朋友,这年头,男女处朋友处出结晶的事儿屡见不鲜,他才没闲工夫去八卦别人的事呢。 一路上畅通无阻,半个多小时候就到了目的地。 早有医务人员在医院大门整装以待,待两人从出租车出来,便被请上了备好了的医务车,医务车左转右拐穿梭了很长的林道,依稀通往医院的内廷。 医务车一共暂停了三次,每次都在经过一道重兵把守的大门关卡,透过车窗的路灯,昝三邻发现每道关卡都有四个保安严守把关,最后一道关卡里,每个保安的肩膀上还扛着□□。 昝三邻心底的惴惴不安加剧,怎么感觉像是进来恐怖的医学研究实验室里? 而他这样的身体构造,不就是很适合实验研究么? “邱粤!”昝三邻喊道,声音带着惊悸,他想打退堂鼓了,现在即刻掉头而去! 邱粤也听出了他语调里的惶恐不安,将他更紧地搂在怀中,低声道:“我在,别担心,不会有事的!”他宽厚的大手顺着昝三邻索索发抖的脊背轻轻抚摸而下,不停地重复这个安抚性的动作。 随车的医生也看出了昝三邻的惶恐,忙解释了这所医院的特殊性,现今社会,有权有钱有名的人总有不为人知的秘密,他们或者不愿出国,或者不能出国,又不想去人来人往的大医院被人认出,私人小医院又不放心,于是就有了这种妇科技术水平高端,养身居住条件奢华,且所有资料秘而不宣的医院诞生。当然,每个进入此医院的人必定签署一份保守秘密的合同,这是随车医生最后补充的内容,言下之意,即便邱粤是邱湘的弟弟也不例外。 他说的通俗明了,昝三邻又不是温室里的花儿,当然知道时下的社会风气并不明堂,报纸电视上多的是灰暗色彩的新闻,什么富商养小三、政要搞婚外情、名媛贵妇未婚有子、明星隐婚生子……像他这样双性身份的,想来不会太多。 知道了这所医院的特殊性,昝三邻稍微放宽了心,腹内的隐痛也没刚开始那么剧烈了。 等医务车停了下来时,随车医生率先下了车,邱粤抱着昝三邻下车时,他还挣扎了一下,因为现在的他,腹部的隐痛已经退却了,忐忑却蔓延开来,唯恐自己小题大做,劳师动众,存心刷存在感,陡然招人笑话。 邱湘亲自出来迎接,明亮的灯光照在她焦急的脸上,昝三邻的惴惴更重了,邱粤横抱着他,死活不愿意放他下来,他脸上晕红,把头埋在邱粤的胸膛里,闷闷的喊了一声“姐姐”。 邱湘又是心疼又是生气,赶忙引路,高跟鞋“咯咯咯”地响彻在走廊里,昝三邻听得更加惴惴不安了。 邱湘指派医务人员把昝三邻送入了检查室,早有明医严阵以待,一阵兵荒马乱之后,大家都松了口气,只是腹内浊气重,排解了之后就没什么大碍了。 果然是自己小题大做,昝三邻尴尬地伏在病床上,不敢面对担心了整晚的邱粤与邱湘。 邱粤关心他还来不及呢,怎么会怪罪他?如果非要说有怨言的话,那必定是对那个还在昝三邻腹内却一直不消停的小东西,这小东西总爱折腾他的枕边人,要是以后再顽皮,他新仇旧恨一起算,一定要把这小东西狠狠揍一顿不可! 邱湘丝毫没有怪罪昝三邻的意思,反倒因为他没有隐瞒病痛而高兴,这说明昝三邻同样在乎这个尚未出世的婴儿,当然了,她也为她这个尚未出世的侄儿生命力竟然这么顽强而高兴,昝三邻身体不安,腹中的他竟然毫发无伤,果然很有邱家一族的刚毅本性。 昝三邻虽然无碍,但姐弟俩还是留他住院,而孕期也快有三个月了,索性就安排明天做产检了。 对于这项检查,昝三邻的心里还是会有些许的排斥,邱湘保证医生护士都是嘴密的人,绝对不敢擅自把就诊人的资料泄露,也没有缓解昝三邻的疑虑。 “这样,”邱粤宽慰他道,“你要是觉得哪个医生、护士眼睛里有一丁点的不屑,你告诉我,我呢,也不做什么过分的事儿,男的就割掉他的丁丁,女的就挖掉她的眼睛……” 这还叫不过分?昝三邻无奈地瞪了他一眼,心终于安宁起来了。 次日的产检繁琐而复杂,不过因为各种项目流程无需排队,倒也没有什么波折,产检结果也很快就出来了,这位年轻的孕夫身体异常健康,胎儿吸收能力非常好,虽然年轻的孕夫一直挂念的是胎儿的性别是否正常,可毕竟才三个月,再新的仪器也无法辨析。 不过在听胎心音的时候,昝三邻整个人都被这个极具规律的跳动声震撼了,之前的种种惶恐无措瞬间烟消云散,浑身流淌着喜悦与幸福的源泉,丝丝缕缕地流经他的四肢百骸,眼泪竟然夺眶而出。 邱粤也是眼眶润润的,他一直嫌弃腹中小子变着花样折腾昝三邻,心里不知酝酿了多少个惩罚的方式等着小生命的问世,然后一个一个加诸到他的身上,而当小生命跳动的心声传到他的耳中,他才明白古今为什么总有“溺爱无孝子,慈母多败儿”的故事流传,因为就在听到胎儿心跳声的那一刻,邱粤确实觉得只要这个玩闹的小东西能茁壮成长,即便是倾其所有也在所不惜。 邱湘却是心花怒放,喜滋滋的把胎心音录了下来,尔后送了一部胎心仪给他俩,以便这对年轻的夫夫时常监查胎儿胎动的情况,因为安排了陈汪洋看护,他也会根据胎心状况,做出相应的处理。 出院后,因为燕园最近一周都让新生适应新校环境,各系的联谊不断,没什么课程上,但因为有师兄师姐出席,新生总想活跃其中,期翼得到谁的青睐,做课题研究什么的可以带一把。邱粤没把这些蝇头小利看在眼里,带着昝三邻回了里燕园很近的新房子,那是独门独院的小新居,面积不算大,五个人住绰绰有余,且离学校近,步行二十分钟就到了南门,如果驱车,七|八分钟也就到了。 他们回来时,院子里停了一辆非常拉风的开敞篷车,昝三邻只觉得这车的画风与小新居不搭,以为是谁家没了停车场,暂时借用了小新居的面门放一下,哪料邱粤却笑道:“喜欢吧?那女人精打细算,难得会送出这么好的礼物。” 昝三邻凌乱了,不知这样名贵的车会不会有保值的空间,要不现在转手出售,应该会折换成很大的一笔钱存入银|行更靠谱。 说也奇怪,自从听了胎心音之后,昝三邻在饮食上更加的配合,即便孕吐还那么严重,但只要是陈汪洋列举出来的营养品,或者是芹婶萍姐弄出来的补品,他几乎都能吃光,一点也没浪费,而且每晚一定要听几遍胎儿的心跳声,他才能安心睡去。 物院的课程安排的很满,早上五节课基础课,下午两节实验课,两节公共课,偶尔换成体育课调节一下,男生的体育必须要修太极拳跟游泳,这个时候的昝三邻又不得不出示了晕水症的假条,本来这种情况,一般是学生克服,而不是学校让步,不过情况放在昝三邻的身上,学校不仅给他开了绿色通道,还无须用其他体育项目补学分,而从学科上拿学分,这对于昝三邻来说,简直手到擒来。 上回聚餐,邱粤与昝三邻中途逃脱,说好的埋单居然食言了!李逍的怨言非常大,昝三邻也觉得过意不去,承诺他一个月的午饭补偿,他才欢天喜地地欢迎他俩重新回归406室。 至于子车胜——也是那次的聚会,大家才知道他也是个隐藏民间的富翁,不过18岁的年龄,身家已经上百万了,而且钱还是他自己赚的,没有依靠家庭。他是国家围棋队的队员,就是传说中的职业棋手,据说初中的时候已经是专业五段职业选手,获有段位证书,如今正在问鼎七段,他是被燕园破格录取的,已经打定好了常年需要往返围棋训练比赛与上课考试当中的准备。 昝三邻对子车胜肃然起敬,尤其是看到邱粤输给了他一盘棋之后,看他的眼光里都充满着膜拜的敬意,这令邱粤非常不爽,可天才的头脑装太多知识了,挪不出多余的空间提升围棋能力,而且他本人对围棋的兴趣也不是很大,只能望棋兴叹了。 四人中,只有邱粤跟昝三邻是物院学生,且邱粤又选读了金融系,决定双修学位,昝三邻无比羡慕,可惜他也知道自己的情况,一则因为孕身,他没有太多的精力学习更多的课程,二则他也没有邱粤过目不忘的天赋,即便选再容易得学分的科目,也心有余而力不足。 日子便在繁忙学业里悄然流逝,十一长假放足了7天的假期,406室相约游遍帝都的名胜古迹,昝三邻跃跃欲试,他来到帝都之后,除了呆在燕园,便是小新居,或者东三环的那栋公寓,陈汪洋与芹婶萍姐随着小两口的转移而转移,要么住在小新居,要么住在东三环的公寓,有时中午的时候,萍姐还会把补品送到406寝室,有回遇上了没课的李逍在蒙头大睡,被香味叫醒,垂涎三尺的他端起补品就要喝,萍姐一个手刀打开他的手,稳稳的接住了落地的汤盅,又一个反手直接将李逍一个有着一米八几的东北大汉掀翻在地,疼得他死去活来,下巴差点断开。 李逍连哭带泪地哭诉完了之后,昝三邻才惊觉陈汪洋上次在机舱上说的话不假,他看向邱粤,邱家到底是个怎样的家族,连煮饭的大姐都身手了得,简直逆天了! 邱粤幸灾乐祸,昝三邻的补品也敢动,是活得不耐烦了!于是笑道:“你竟然还活着,啧啧,你该烧香拜佛了!” 李逍决定去雍和宫烧香,于是才有了全寝室周游帝都名胜古迹的壮举。 昝三邻私底下问邱粤芹婶跟萍姐的来历,邱粤只是笑笑,被他缠了几下,也便松了口,大致说了一些,虽然语焉不详,但昝三邻还是寻到了些许的蛛丝马迹,邱家擅长孤儿,头脑灵活的便送去读书,学有所成之后,要么留在邱家帮忙打理生意,要么放到别的领域开疆拓土,为邱家蓄备力量,像h市的丁浩然一样;而那些头脑不够灵现的,要么修|炼武术,护佑邱家子弟,要么学历理家烹饪,伺候邱家子弟的饮式生活。 芹婶与萍姐算是头脑不太灵现的一类,但烹饪技术不错,且身手不凡,才会被邱湘慧眼相识,放到昝三邻的身边伺候。 昝三邻心里感动,想到伺候自己的那三个人,芹婶与萍姐放在任何一个家族里,都是管理井然有序的大管家级别人物,至于陈汪洋,名校出身,又曾在国际上赫赫有名的大医院当任过主治医生,去到哪儿都有自己的一席之位,竟然甘心窝在小小的角落做零落的花瓣给新枝做养料,不由心里大动,继续问道:“他们……就是芹婶和萍姐,还有陈医生,他们可有嫁娶?有子女吗?” 邱粤揉了揉他的发顶,只说了一句:“这是他们的选择,你不要为他们感到遗憾。” 昝三邻心里很是难受,或许他从小没得到过什么家庭温暖,他甚至心里怨恨着命运的不公,父母的不公,亲缘长辈的不公,可也因为怨恨,才想得到新的家庭,新的眷恋,他与邱粤建立了小家庭,未来还会有个小生命诞生,他憧憬着,向往着,小心经营着,只为有个可供容身的港湾给努力拼搏的自己依靠。 人活于世,谁不是与天争,与命争呢? 可昝三邻的力量毕竟有限,他不可能改变邱家的条条规规,但可以给芹婶萍姐与陈汪洋更好的礼遇,于是日上生活上,对这三人客客气气的,一点也不敢怠慢。 陈汪洋率先忍受不了了,他找来邱粤,组织了词汇,才问的:“粤少爷,这几个月来,我觉得自己做的还是挺不错的,是不是哪里不合昝少爷的意了?他……我是说,昝少爷遇上更合心意的医生么?” 邱粤无语了,宽慰完了陈汪洋之后,寻了个机会,跟昝三邻道:“从邱家训练营出来的人,他们或许优劣不等,但对邱家的忠诚度绝对的高,所以,他们已经把伺候邱家当成了使命,你也不想他们完成不了使命的,是不是?” 昝三邻点点头,觉得邱家训练营简直堪比传|销集团了,不知怎么训练他们的,竟然将他们个个练成了死士,于是更加客气地对待他们了。 这下换成了芹婶忍无可忍了,她把一碗参汤端了上来,对昝三邻道:“昝少爷,我们喜欢能永远伺候您跟粤少爷,我们哪里做得不够好,请您指出来,我们一定会改的!” 昝三邻咳了一下,赶忙道:“不,不……没有……你……你不必用敬语的……” “您也不必对我们太客气的……”芹婶垂手低眉,恭敬地回答。 昝三邻以失败告终,晚上睡觉时,他挫败地伏在邱粤的胸膛里,郁闷地道:“我也没有对他们太客气啊,可是从他们手里接过东西说一声谢,不是理所当然的嘛……” 邱粤亲亲他的发顶,无奈地笑笑。 最终在邱粤的调和之下,双方达成了共识,敬语跟道谢都不会改变彼此之间的信任与珍惜,大家不必过于纠结,住在一起,就是一家人,谁都不能没了谁! 解决了“家内事”之后,国庆长假也就到了。阿伟已经到了帝都,花了一周的时间熟悉了帝都的地段,这不,天还没亮,他就驱车载了邱粤与昝三邻到来了首都的□□。 虽然天气还不算冷,但蹲在□□等升旗时,昝三邻还是穿上了一件羽绒服,一望无际的人山人海中,他的身高丝毫不占优势,可当那面红旗冉冉升上天空时,昝三邻在激昂的国歌旋律中激动万分,想跟着大家一起合唱国歌,喉咙却干涩得厉害,像堵了一款铅石一样,声音无法正常发出,眼眶也涩涩的,隐约有泪花闪动。 与李逍和子车胜会合了之后,四人一同进了紫禁城,人挤人的紫禁城里,四人很快就被挤得分开了,所幸邱粤力量大,一手分开涌动的人去,一手将昝三邻牢牢护在怀里,好在过了金水河,客流量就分开了,四人重新聚在一起,李逍哭丧着脸,他的手机不见了,不知是弄丢了,还是遭了贼,四人中,他本来就是穷学生,如今还赔了手机,虽然是二手货,可也是好几百买来的,卡里还有将近百元的话费呢! 四人找了巡视的保安反应了一下情况,保安也无可奈何,每天几乎都有类似的事件发生,他们想管,可怎么管?数万的人流量,节假日还加倍,人这么多,防不胜防啊! 昝三邻知道穷日子的辛酸,他很同情李逍,可又不能太明着帮,毕竟燕园的学生,骨子里的傲骨是不容任何人轻视的!于是在学业资料书上做起了文章,他买资料书的时候,也会给李逍捎他学科的资料,零零总总加起来,也有好几百的资助。 因为丢失手机的这个小插曲,四人游玩紫禁城的心情也没有当初那么热烈了,走马观花了一番之后,从神武门出来时天色还很早,可昝三邻已经走累了,不想再去人多的地方挤了,于是四人找了个人少的饭馆,点了李逍许多爱吃的东西,算是安慰他丢失手机的郁愤心情。 李逍喝了点啤酒,他酒量不好,很快的,说话就带着大舌头了,他骄傲于自己的才华,可又自卑于自己的出身,他的家在穷乡僻壤里,地图上根本没有他那个村庄,连所在的小镇也籍籍无名,一年到头能吃上肉,也就只有过年的那几天…… 昝三邻感同身受,上湖村何尝不是如此?他曾经过的日子,何尝不是这么心酸,甚至,他比李逍还要心酸十倍,毕竟他这样的身体,连同父母长辈都嫌弃的。 邱粤的手从桌子底下伸了过来,捏着他的手心,与他十指紧扣。 昝三邻笑了笑,接受了邱粤无声的安慰,眼里流淌着温和的光泽。 随后的6天假期里,他们游玩了其他有名的观光点,去长城的时候,邱粤还不放心,不准昝三邻攀登,昝三邻看了看人满为患的密集人群,也没了登高的兴致,最后只有李逍与子车胜上了去,邱粤陪在昝三邻的身边,坐在破旧的小石凳上,与许许多多的人一起听着长城下做糖人的老伯讲起千古流传的孟姜女哭长城的故事。 昝三邻吃了第四个糖人后,李逍与子车胜还没下来,邱昝两人也不等了,给子车胜打了个电话,告知先走了,气喘吁吁的子车胜也让他没先回去,因为他跟李逍还没去到北八楼,没到当年国家领袖提到过“不到长城非好汉”的地方,就不算正在登上长城! 国庆的最后一天,昝三邻又去产检了一次,这回心理建设比较全面,昝三邻甚至主动询问了医生一些问题,医生和蔼可亲,知无不言言无不尽,末了,还宽慰他说,胎儿很健康,只要多休息,养好了身体,顺产不成问题。 邱粤则询问了一下房事的问题,医生笑笑,认真回答了他的问题,因为昝三邻已经过了最初的三个月不稳定时期了,房事可以进行,但要节制,姿势也不能太孟浪,次数也不能太多…… 昝三邻简直听不下去了,脸色大窘,又气又恼又羞,掉头径直离开。 于是当晚,昝三邻在邱粤的怀里欲仙了一个多小时,汗水出了一层又一层,嗓音叫得一波高似一波,最后没了气力,彻底瘫倒在邱粤的身|下,声音喑哑无力地哀求:“真的不行了,你饶了我吧……” 邱粤的汗水从脸颊滑到下巴,再低落在昝三邻的胸膛,那里斑斑红印轻缀其中,愈显情乱,邱粤眼睛微微一眯,顿时又是口干舌燥,掀起了被子,盖在了两人的身上,被褥不断的抖耸蠕动,底下传来了含糊不明的吟哦,又似乎有呜呜的有也幽咽,尾音隐没在被褥里,听不仔细。 回归课堂后,一切又一成不变地日复一日周而复始,除了天气渐渐变冷,物院考了几场试,昝三邻已经适应了燕园的节奏规律,遇到师兄师姐的盛情邀约,也能做到从容婉拒。 物院的女生本来就不多,颜值高的也就一两个,早早就被大二大三的师兄先下手为强了,剩下的勉强凑了一对,一边培养感情,一边观望着以后会不会碰上更好的再分开…… 像昝三邻这样容貌的人,极受师姐的青睐,也就罢了,还有两个师兄,也总喜欢找他做课题研究,他起初还会拿新生的身份推托,后来索性直言拒绝了,开罪了他们,落了个“不识好歹”的恶名。 邱粤冷笑着,找了主讲教授,也立了个研究主题,他找的成员都是应届生,几个出类拔萃的热血学生,昝三邻就是其中一个。邱粤在物理实验里灵活应用,表现不俗,深得教授的喜欢,在他们的研究课题上提供了不少有用的参考价值。 元旦一过,邱粤成立的研究课题已经趋近尾声了,这对研究了一年甚至两年还没有结果的人而言,简直是啪啪啪的打脸的节奏,那些师兄师姐再也不敢小瞧这位天才师弟,那些觊觎昝三邻的男女,个个灰头土脸的,再也不敢拿研究课题做借口接近昝三邻了。 昝三邻也有烦恼的事情,邱粤双修两科,虽然看起来游刃有余,但毕竟还是凡人之躯,有时看着他深夜坐在电脑前对照数据,他困乏不已,睡了一觉醒来,邱粤还在电脑跟前对数据,昝三邻没由来的一阵心疼,于是软磨硬泡,总算把邱粤拐上了床。 再有便是各路才情横溢的燕园女生对邱粤暗送秋波,或者干脆投怀送抱,国庆、重阳、圣诞、元旦……但凡是节假日,总有人送上礼物,尤其是重阳节,昝三邻对这个节日的印象是登高祭祖,可人家就是给邱粤送来一坛菊花酿,说清耳明目,一定要他每天喝三杯…… 后来这坛菊花酿被昝三邻搬去送给了李逍,李逍三天就喝完了,还意犹未尽,一直念念不忘,总问昝三邻还有没有。昝三邻开了窍,找了那个女生,问了菊花酿是怎么制作的,青穰村里没少重菊花,他或许可以发展一下菊花酿呢。 那女生的版权意识很强,跟昝三邻你来我往的杀价砍价之后,昝三邻以一个较高的价格买到了酿制的程序,没办法,他的杀价水平从来不高,如果是邱粤……不能是邱粤,谁知道那女生会提出什么苛刻的其他要求呢! 当然,最令昝三邻挂心的,还是他的肚子,或许是因为奇特的身体构造,又或许是第一胎,将近七个月的身孕了,他显怀不太明显,如今天气又冷,穿了宽松的羽绒服,与寻常人比起来,根本就看不出有什么异样。 可学校有暖气供应,上课的时候,昝三邻也不敢脱得太多,松松垮垮的毛衣套着,只要不被人触摸到肚子,就不会被人发现端倪。 宿舍是不能呆了,因为李逍像个多动症的家伙,与他熟稔了之后,他百无忌惮,对谁都是大大咧咧,有一次不知什么事儿玩闹了起来,踢了一下昝三邻的小腿,昝三邻扑倒在桌子里,疼得他说不出话,李逍还无知无觉地摇晃着他的肩膀,大声地开着玩笑。 邱粤从厕所出来,见状目眦欲裂,一把推开李逍,见昝三邻苍白着脸,满额的冷汗直淌,邱粤脑海有一瞬的空白,手脚也哆嗦起来,还是昝三邻忍住痛,安排道:“打电话叫阿伟过来,我……不舒服……” 这一次他住院了三天,所幸大小平安,那小家伙健健康康的盘踞在他的腹部,透过b朝,坦荡荡地露出了男性的特征,邱湘笑靥如花,打起电话,嘱咐人购买一大堆婴儿的所需品。 第161章 稍等…… 早读课之后,昝三邻被叫到了教师第一办公室。 蓝老师跟前摆了一叠□□表,最上一张右上角贴的正是昝三邻的两寸彩照,少年抿嘴含笑,眉目皆是踌躅满志。 “以前没当任过班长?”蓝老师状似随口一问,班上学生的资料他大致记得,拔尖的几个尤为留意,他意属的班长任选非昝三邻莫属,然而资料表上昝三邻在班干部一栏上填写的是学习委员。 昝三邻犹豫了片刻,还是点头“嗯”了一声。他小学成绩优秀,又长得乖巧,很讨老师们的喜欢,理所当然地当选了班长。乡村的学生彼此间大多自小相识,个别顽劣无比的学生,没把心思放在学习上,成天捉弄女生捣乱课堂,没少被班主任批评教训,心思多的,以为是班长打了小报告,心里愤愤难平,自然将怒火烧到昝三邻身上,或打或骂,或撕其课本,或将家养收回的蜂蜜涂在他的课桌凳子上…… 在校有老师护着,又有忠实拥护昝三邻的那些多管闲事女生们监视着,顽童们还有所顾忌,不敢对昝三邻报复太甚,一旦放了学下了地,总有那么几个顽劣至极的男生,偷偷把昝三邻刚牵回家拴好的牛放了,赶到水田里吃刚长好的水稻,然后跑到田地主人的跟前如此这般歪曲事实,怒火中烧的田地主人的媳妇把牛牵到昝家,指着昝家的门户挥着牛绳扯开嗓子就撒泼了起来,什么粗鲁肮脏的话不打草稿倾泻而出,乡下村妇鲜少上学认字,但轮起骂人艺术绝对是任何一个文学大师都会感到汗颜。昝三邻懵了,牛绳拴得紧紧的,怎么就逃去啃禾苗了呢?他试图解释,换来的高分贝的谩骂,没下地干农活的人都赶来瞧热闹,围着昝家里外三层人,田地主人的媳妇骂的更欢,骂到最后,反倒是许多邻居出言相劝,连那几个挑起祸事的顽童也觉得那妇人太不地道了,骂一骂就得了嘛,还要诅咒人家,不就被牛吃了一片禾苗嘛,雨水一到,它还会新长出来的好吗! 直至昝父昝母赶回家好说歹说最后掏出100块才平息了此事,昝三邻也因此付出了代价,脸上的巴掌印到了次日才渐渐消退,身上的皮鞭痕有衣服遮着,多少天才消退他没细数,但火辣辣的疼痛他却一生难忘。 在这之后他都没受到那几个极其喜欢与他作对的顽童们欺负,不过他也再没当过班长,甚至婉拒任何班干部,直至上了初中,在陈老师的说服之下,才勉强当了个学习委员,一当便是三年。 “我觉得你有能力当选班长。”蓝老师指腹敲了敲那叠资料表,出言鼓励。 “姚班长已经做得很好了。”昝三邻坚决摇头,诚然,他的学习成绩好,可以当其他学生的楷模,但不服管的原理与之前的教训别无二致,乡村顽童可说是无知无畏而拙劣,城市娇子则是无赖无惧而嚣张,哪一类他都得罪不起。昝三邻是如此的聪慧通明,以卵击石无异于自寻死路,他还有理想抱负要实现,不允许自己折损在此处。 蓝老师沉默了,姚慕青,这个孩子情商不高,为人也娇贵,难以团结其他同学,选她为班长,更多是因为她的叔叔是自己的同事兼老师,虽然只教了一年,虽然教的也并不是很好,但师生共事却是美谈一桩,那位同事兼老师就常常将此事挂在嘴边。 “那就当副班长吧。”蓝老师拧开钢笔盖,铺纸就写。 “老师!”昝三邻吃惊地看着他不假思索挥笔而就,忙阻止道,“我也当不来副班长,如果一定要做班干部的话,那就选一个科代表吧,成吗?” “科代表?”蓝老师沉吟起来,科代表既要那学科的成绩拔尖,又能铺助科任老师,确实算是一大帮手,也未尝不可以。 “你意属什么科代表?”蓝老师摸摸下巴的短胡子,好像又长了些许,回去修修。 “我语文比较薄弱。”昝三邻无力地说。 蓝老师看了看资料表上填写的数据,道:“那就英语科代表……不然数学科代表?” “还是语文科代表吧。”昝三邻几欲颓废了。 蓝老师扼腕:“是吗?太遗憾了!数学是我教的,我教的还不错,怎样,改当数学科代表?”字里行间诱骗意味十足。 “还是语文吧。”昝三邻警铃大响。 “那就语文课代表……”蓝老师也不强求,点点头,我行我素地道,“兼任副班长。” “老师!”昝三邻震惊了,难以置信地看着他! “什么?”蓝老师抬头看着他,“要改变主意吗?是改当数学科代表,还是改当班长?” “不……”昝三邻闭了闭眼,彻底颓靡了。 蓝老师全然不把他消极抵抗的情绪放在心里,一边在纸张上挥笔洒墨,一边道:“语文老师是第二办公室的严老师,今天下午才有语文课,不过这会儿她应该在办公室,稍后你过去跟她打打照面,听听她有什么嘱咐。” 昝三邻应了声,见蓝老师貌似再无别的吩咐,告退正欲离开,蓝老师像是想起了什么似的,从抽屉里取出一盒润喉片,道:“帮忙拿这个给严老师……对了,严老师很容易认的,穿旗袍的那位就是,去吧。” 穿旗袍?昝三邻脑海中闪过看过为数不多的影视剪影,顿时勾画出了一幅俏丽坚贞的仕女图,她或许文采绝妙,或许温婉优雅,笑模悠悠。 推开教师第二办公室的门,映入眼帘的是零散的几位埋头工作的老师,只有两个站在一起热论什么话题的女老师,她们都穿着旗袍。 “我就说这件好看吧,瞧!多合身!”一旗袍女旋转了个身炫耀着。 “可是颜色不太好看。”另一旗袍女撇撇嘴。 “水墨系列印花牡丹,颜色就这样!” “有点俗气……” “你的眼光才俗气!” 昝三邻很有扶额的冲动,方才构想的仕女图果然只能出现在影视上,他干站了片刻,见没人理会他,只得开声问道:“请问……严老师在吗?” “干嘛!”被质疑衣服不好看的旗袍女凶巴巴地问,“找我什么事?” “呃……”昝三邻捏了捏手中的润喉片,硬着头皮道,“蓝老师让我把这个给您。”上前将润喉片递给她,另一个旗袍女眼睛雪亮,看清楚了是润喉片,笑盈盈地道:“蓝老师好贴心啊!真羡慕你们师兄们的感情啊!” 严老师一听到蓝老师的名号时就敛住了方才的凶神恶煞模样,她接过润喉片,眸光柔顺下来,笑道:“那替我谢谢蓝老师。” 另一个旗袍女笑道:“就在隔壁办公室,你亲自去谢不是更好吗?” “要你管!”严老师瞪了她一眼,回头问依旧杵在一旁的昝三邻,“你还有什么事吗?” “蓝老师让我问您科代表需要做什么。” 严老师“哦”了一声,打量他一下,道:“你是我的科代表啊,叫什么名字啊?” 昝三邻报了姓名,严老师惊讶地道:“昝三邻?三班第一名的昝三邻?”此语一出,成功引来了在场的目光,忙碌工作的老师们都抬头看向昝三邻。 不习惯成为灼灼目光的聚点,昝三邻微微低下了头,班上名字确实似乎按照升考成绩排列,他排第一,紧随其后的就是袁天哲的名字,陈启亮还曾哀嚎过他找分配班级名字的时候是从名单后面找起,错过看到袁天哲的名字也出现在同一个班上。 “大惊小怪什么?我还教一班的金鑫呢,他可是升考第一名进一班的哟!”另一个旗袍女强调道。 “探花宴上探花郎,一探百花竟羞赧。你这种理科生物是不曾听过的!”严老师故弄弦虚地卖弄起诗文来,对昝三邻大加称赞,“金鑫有状元之才,哪有我家科代表既有才又有貌,完胜状元榜眼几条街!” “喂喂,我家榜眼还没来报名呢,说不定碾压你们状元探花呢!”中枪了的二班班主任不同意了,大声说道。 “怎么还没报名?”在座的其他老师好奇地追问起来。昝三邻也竖起了耳朵,这连军训都结束了,课程也步入正轨了,还没报名,是辍学了吧?全市第二名,太可惜了吧! “说是还在特训。”二班班主任叹道。 又有人追问起是什么特训,二班班主任继续叹道:“我也不知道,他没说,不过他的成绩里是加了10分奥数分。” “10分!奥数全国二等奖啊!”有老师惊叹起来,“高中再得一次奖,进四大名校是板上钉钉的事儿了!” “这么牛的学生千万不要让他流失啊!”严老师中肯地道。 “现在是他单线联系我……”想到此事二班班主任几欲泪流满脸了,他桃李满天下,可只有这么一个桃李是完全不在掌控之中的。 另一个旗袍女笑道:“好拽的感觉……叫什么名字?我要记住他!以后教到了他,我为难一下他,帮你出出气。” “邱粤。”二班班主任无须翻看资料,这个与众不同的桃李,他印象太深刻了。 “秋月?有这个姓的吗?”严老师怔了怔,名字都取得这么异乎寻常。 “不是你们想的那个秋月……邱粤……”二班班主任用粤语再说一遍,又解释道,“咱们省份别称的那个‘粤’。”这个名字用粤语念就没歧义了。 “听到没?这是你以后的竞争对手!”严老师拍了拍昝三邻的肩膀,“加油啊,少年!” 昝三邻沉默不语,他连奥数题都没摸过,怎么敢把这人当成竞争对手? 严老师也没再纠结这事,只把科代表应做的事情说了一遍,无外乎科代表该干的杂事,昝三邻一一记在心上,今日开始将恪守职责,绝不怠慢。 “这么牛的学生千万不要让他流失啊!”严老师中肯地道。 “现在是他单线联系我……”想到此事二班班主任几欲泪流满脸了,他桃李满天下,可只有这么一个桃李是完全不在掌控之中的。 另一个旗袍女笑道:“好拽的感觉……叫什么名字?我要记住他!以后教到了他,我为难一下他,帮你出出气。” “邱粤。”二班班主任无须翻看资料,这个与众不同的桃李,他印象太深刻了。 “秋月?有这个姓的吗?”严老师怔了怔,名字都取得这么异乎寻常。 “不是你们想的那个秋月……邱粤……”二班班主任用粤语再说一遍,又解释道,“咱们省份别称的那个‘粤’。”这个名字用粤语念就没歧义了。 “听到没?这是你以后的竞争对手!”严老师拍了拍昝三邻的肩膀,“加油啊,少年!” 昝三邻沉默不语,他连奥数题都没摸过? 严老师也没再纠结这事,只把科代表应做的事情说了一遍,无外乎科代表该干的杂事,昝三邻一一记在心上,今日开始将恪守职责,绝不怠慢。 “不是你们想的那个秋月……邱粤……”二班班主任用粤语再说一遍,又解释道,“咱们省份别称的那个‘粤’。”这个名字用粤语念就没歧义了。 严老师拍了拍昝三邻的肩膀,“加油啊,少年!” 昝三邻沉默不语,他连奥数题都没摸过,怎么敢把这人当成竞争对手? 严老师也没再纠结这事,只把科代表应做的事情说了一遍,无外乎科代表该干的杂事,昝三邻一一记在心上,今日开始将恪守职责,绝不怠慢。 第162章 当邱粤赶回小新居时,昝三邻已经被人扶上了车,他额上布满了一层细细的汗水,喘着粗重的呼吸,胯|下的那条白色棉裤已经浸了羊水,正紧紧地贴在大腿内侧。 “羊水破了,得立即上医院。”陈汪洋见到邱粤,提着的心一点也没有放松下来,“粤少爷,现在是上班高峰期,汽车上路的话,肯定会堵车……”乍暖还寒的三月份寒冷天气丝毫也阻碍不了人们创造未来的脚步,尤其是八|九点的早上,帝都上班高峰期从来不分季节。 邱粤眉头一皱,顾不得擦干自己额上的汗水,钻入了车后座,将疼痛的昝三邻搂在怀中,嘴唇贴在他苍白的脸上,柔声问道:“感觉怎样,能不能忍半个小时?” 神经末销的痛感全部集中到了小腹,昝三邻除了呼出乱浊的气息,颤抖的唇一个字也不想吐出,他重重地点了点头,只用信任的眼神坚毅地看着邱粤。 邱粤又亲亲他灰白的脸颊,钻出了车,问道:“那个女人的飞机呢?” 芹婶赶忙道:“湘小姐正在向飞行管制部门提出飞行计划申请,应该很快就有回复了。” 邱粤焦躁地踹了一脚车轮子,无辜受牵连的轿车发出一声抗议的“吱吖”声,车内的昝三邻虽然没有呻|吟一句,可邱粤知道,他最深爱的人正承受着人世里最为疼痛难耐的痛楚,他怎么会不心疼,不焦灼呢? 如果今天一早自己坚持要送他去医院,就错开上班高峰期了!邱粤再次钻入车内,满心悔意地将正承受着剧痛煎熬的昝三邻拥入怀里,口中安慰道:“很快就去到医院了,忍忍。” 听到他们动用了直升飞机,昝三邻又是感动又是无奈,他抿着颤抖的唇,双手环住邱粤的胳膊,额头抵上了他宽厚的肩膀,有这人如此的爱护着,他还有什么痛是不能忍受的呢? 昝三邻每期去医院做产检的时候,都有优秀的医生过来跟他详尽地讲解相关知识的孕课,他也看了不少的书籍,知道胎儿不可能一时半会的时间就能分娩的,他想让邱粤无须花费这么大的人力物力折腾,即便现在到达了医院,也不见得这份罪就少受一点,可他也清楚,自己再怎么劝,也不可能说服眼前这个霸道又温柔的枕边人改变决定,况且,远在最南岛屿的邱湘也不见得会同意他们擅自做决定。 邱湘很快就来电话了,她的声音虽然一贯的雷厉风行,但多少也带着焦急与喜悦:“我那边已经派去了飞机,大概十分钟就能到达,你一定要记住,不能让他剖腹产……”她的话还没说完,邱粤就掐断了通话。 昝三邻当然也听到了邱湘的话,他十指收拢,指甲陷入邱粤的毛呢外套上,他摇着头,低声道:“我不要……”后面连个字细弱无闻,倒不是他吃痛说不出话,而是难以启齿,“顺产”于他而言还是很有性别错乱感。 他听的孕课里,医生提倡的都是能顺产就尽量顺产,对胎儿对孕夫都是好事,可他不愿这样的身体展示在医生的眼皮底下,他们披着白衣大挂,自己正巧躺在手术台上,可不就是解剖实验么? 当然还有其二理由,他天性中烙印着保守的思想,那个地方如此的隐|秘,他只能接受邱粤的拜访,无法承受别人哪怕只是目光的审视。 所以即便医生们都对他说顺产没问题,可他就是过不了自己的那一关。 邱粤摸摸他湿漉漉的脸颊,点了点头,他的听力很好,昝三邻细若蚊吟的声音,他听得一清二楚,昝三邻想剖腹产就顺从他的意愿好了,反正现在的邱粤只想怀中人能减轻痛楚!他当然知道邱湘希望昝三邻顺产的原因,据说顺产的人第二胎会更容易生下来,邱湘抱着什么意图,他比谁都清楚。 直升飞机果然在十分钟以内出现在小新居的院门外,待一行人七手八脚把孕夫送上飞机后,那些闲散的围观群众才啧啧称奇起来,想不到这座小小的陋室里,竟然住在土豪级的人物,也这罢了,限飞令这么严的时刻,直升飞机居然还能通畅无阻,谁知晓陋室里住的到底是什么身份的人啊…… 昝三邻被送入产房时,在休息床上熬过了三四个小时的剧痛袭击,因为宫口还没开到适合的尺寸,有个中年医生仗着自己是邱湘的亲信,在医院很有一定的地位,于是建议昝三邻去爬楼梯,说多走动走动,有助于开宫,被邱粤一拳打倒在地,门牙都掉了一颗。 即便邱粤使用了暴力,但医院依旧以邱湘的意愿为准则,没有人敢给昝三邻剖腹产,偏偏给昝三邻接生的主治医师又是个女大夫,邱粤不能用武力威吓她动手术,又气又急,又无可奈何,他是邱湘的弟弟没错,可这医院不归他管,现在的他只能攥着拳头,围着昝三邻团团转。 女大夫已经为人母了,她大概猜到了昝三邻的顾虑,于是温言相劝,以己及彼的说一些自己的经历,渐渐卸下了昝三邻的心理包袱。昝三邻也知道自己根本没法撼动邱湘的决定,他也不想看到邱粤大闹医院,如今箭在弦上,只能听从她们的安排了,想到腹中的胎儿将要与之见面,昝三邻觉得,即便这副身体被人嘲笑,他也会咬紧牙关,为了腹中小家伙而忍下这一份苦难,只为听那一声划破空间的嘹亮啼哭音。 邱粤与陪他进了产房,昝三邻处于水深火热之中,汗水与眼泪已经不能抚平他此刻的痛楚了,在灼痛之中,邱粤握紧着他的手,可这一刻的昝三邻,心里多爱带给他愉悦的邱粤,现在就有多恨带给他煎熬的邱粤。 他以为自己可以凭着韧性抗衡这股撕心裂肺的痛,可他太高估自己的承受能力了,也太低估那份痛楚的威力了,他想忍住不让声音喊得那么凄烈,可身在烈火里,根本控制不住语调,高一声底一声之中,他隐隐感觉到了一股剧烈的下坠感袭来,耳边听到了女大夫鼓励的声音:“头快要出来了,加油!再用点力!马上你就要见到他了!” 昝三邻也想用力,可现在的他,连抓邱粤的手的力气也没了,又那还能挤出更多的气力? “我爱你,我爱你……”邱粤眼眶艰涩地蓄着泪,看到昝三邻生不如死,他心痛得几乎无法呼吸,只能握紧昝三邻的手,与他十指紧扣,低沉的嗓音不停地在他耳边诉说着不多的情话,“我爱你,三邻,我爱你……” 这个人,以为情话可以抵消他现在的苦痛吗?昝三邻迷迷糊糊地想,他感觉到了腹内胎儿正下坠着,私|处似乎正在经历烙刑,可他实在使不上力气了…… “别放弃啊!”女大夫着急了,急促地道,“胎儿不能闷太久的,出力!加油!”一边示意护士进行会|阴侧切的手术。 冰冷的手术刀抵在那一处时,昝三邻打了个寒颤,他的神智稍稍恢复了过来,隐隐明白了女大夫正在做什么,可没法阻止她,绝望之下,他迸发了最后的力量,发紫的手深深地掐在邱粤的皮肉伤,掐得邱粤也忍不住皱下了眉,却一声不吭的任何他的指甲深深的刺入掌心里,掌心依稀破了皮,或许还流了血,他丝毫也不在乎这点伤势,这些小痛与昝三邻正在承受的巨痛比起来,简直微不足道。 当医生嘹亮的婴孩哭啼声响产房时,昝三邻陷入了短暂的昏迷中。 他虚弱地睁开眼睛时,看到了刚才还在他耳边不停说着情话的家伙正揩去眼角的泪痕。 这个无所不能的人,居然又为自己的昏迷掉泪了,昝三邻想起了那一年,他淋雨感冒,冷热交集的发烧里,他也昏迷了过去,差点转入了肺炎,沉睡了三天醒来后,也同样看到邱粤在抹眼泪。 他这个人,就是这么的爱自己…… 昝三邻的目光柔和了下来,他扯出了一丝笑意:“我还没哭呢,你哭什么……” 邱粤只是揉揉他的发顶,没有反驳昝三邻的话,他一直把自己当成硬汉,可每次遇上昝三邻的事,他总会是了分寸,这次看到他透尽了力,陷入了昏迷当中,他的世界几乎崩塌。 “他呢?”昝三邻喑哑地问,目光焦灼地在病房里游离,医生护士都不知去了哪儿,一直在身边伺候的芹婶与萍姐也不知所踪。 “卖了!”邱粤闷闷地回答,附过身,亲了亲他苍白的唇瓣。 “你敢!”昝三邻怒目而视,他经历了千辛万苦才把腹内的小家伙带到了尘世,容不得这人有半点的怠慢与忽略。 “好,好,我不敢……”邱粤无奈,在他的额上亲又亲,看向他恢复了神采的眸子,“三邻,谢谢你!” 昝三邻轻轻哼了一声,推了推他的胳膊,却因身体的动弹牵动了下|体的疼痛,他吸了口冷气,记起了手术刀曾经冰冷地抵在自己的那一处,不由脸色一变,抿着唇消化着这个事实。 “哪里不舒服了?”邱粤着急地问,顺手摁了床头呼叫铃。 还是那个女大夫快步走来了,询问了情况,认真地道:“情况还不错,等拆了线,你就可以跟往常一样走动了,”尔后笑道,“你很勇敢,我只剪了2厘米,你就生出来了!” 昝三邻不喜欢提这个话题,他难堪地转过了头,低声道了声谢。 当芹婶抱着裹得密密实实的宝宝过来时,昝三邻在邱粤的扶助下,吃力地直起了腰,可看到襁褓里的小孩时,失望地道:“好丑……”初生的婴儿,眼睛被布蒙着,黑不溜秋的,皮肤皱成了一团,跟海报上的小孩决然不同。 邱粤点点头,他也觉得小家伙没有继承到两人的优秀基因,可小家伙显然不这么认为,他嗯呀了两声,以此作为强烈的反驳。 芹婶笑道:“刚刚出生的宝宝就这个样子,过几天就会长得宝宝胖胖了!你瞧瞧这小嘴巴,跟粤少爷小时候长得一模一样哩!” “我小时候有这么丑么?”邱粤耸耸肩,不过芹婶很早就在邱家伺候了,她说的话指不定是实情呢。 昝三邻瞟了他一眼,还真好奇小时候的邱粤长什么样子了。 很快的,他就从邱湘的口中得到了芹婶所说不假了。 邱湘心急火燎地从最南的岛屿飞回了帝都,马不停蹄地来到了医院,急冲冲的看了一份鉴定报到,满意地点点头,才笑盈盈的出现在昝三邻的病房前。 “姐姐……”昝三邻提起精神,可尾音里带着浓浓的困倦,他忍着痛抱着一下那个黑不溜秋的小家伙,夺走了儿子天真无邪的初吻,邱粤从他手中接过轻若无物的小家伙,两人开开心心地逗|弄着宝宝,邱湘就推门而来了。 邱湘怜惜地拍拍他的肩膀,笑道:“辛苦了!有什么不舒服的,一定要找医生!”得到昝三邻的保证后,才对邱粤怀中的小家伙拍着手,笑道,“来,给姑姑抱抱……” “你小心点……”邱粤虽然质疑她的粗暴,但还是把怀中的宝宝交到她的手上。 邱湘一点也不责怪邱粤的态度,事实上,她觉得怀中软软的小家伙比起这个弟弟还要亲厚一些,笑眯眯地逗弄了一下,遗憾地道:“怎么跟这个臭小子小时候长得这么像,要是能像三邻就好了……” “啊嗯……”宝宝挥了挥紧握的小拳头,很配合地回应了两个单音词,似乎很赞同她说的话,逗得一室的人开怀大笑。 第163章 在医院住了半个月,昝三邻基本可以自由走动了,他活动的范围很小,室外空地里,嫩草开始探出了小脑袋打量着这个全新的世界,和煦的阳光照得人懒洋洋的,昝三邻想与大自然多亲近些许,无奈那片空地里总聚集前来待孕的漂亮孕妇,她们铅华洗尽,挺着圆鼓鼓的肚子沐浴在阳光下,脸上洋溢着幸福满足的笑容,昝三邻哪敢去凑热闹?只是觉得有这些孕妇里,好几张面孔似曾相识,依稀是某电视台的女主播,昝三邻不太确定,不过想到这个医院的特性,是她们也不足为奇。 前两日,他在邱粤的搀扶下,就在病房外这条幽静的廊道里走动,转角的地方迎面遇上了一个年轻的孕妇,昝三邻晃了一眼,觉得面善,不由多看了两眼,那名年轻的孕妇也似乎想确定什么,回眸睇了一眼,四目相触,彼此很快便收回视线。 她身边那个矮胖的中年人摸摸她的脸颊,体贴地问道:“遇上熟人了?” “没有啊,我不认识他……”她尴尬地一笑,嗓音清澈悦耳,适合唱时下的流行歌曲。 昝三邻终于想起来了,那年他在横店接拍了一支mv,与他搭档的就是这位孕妇,她当年还是mv的女主角,又是歌曲的演唱者,小东查过她的资料,虽然是选秀出身,却是某公司力捧的新人,资源不断,前途无量,被奉为新一代的玉女掌门人。 这一次偶遇熟人之后,昝三邻更渴望出院了,他恢复得挺好的,身体没有什么大碍,那一处虽然被剪过,但愈合得很好,现在只要动作不太大,小幅度的走动也只是像蚂蚁咬了一样,并不怎么痛。 偏偏邱粤不允,命令他在医院养身,病房面积很宽敞,又一应具备,且暖气足够,不像外面,三月中旬的帝都,居民房早就停了暖气供应,大地还没回春,沙尘暴的肆虐又猖狂,体弱的人还不敢脱下羽绒服。 邱湘每日都会挤出时间到医院探望昝三邻,还有她的小侄儿,小家伙在保温箱里待了几天,一天一个样,如今已经长得白白胖胖圆圆润润,俨然就是一个小包子,怎么看怎么可爱,全然脱去了初生孩儿时干巴巴皱成一团的黑与丑。 昝三邻还曾傻傻地问芹婶她们:“你们没有抱错小孩吧……”电视都有演的,睡在临床的小孩总被粗心的护士调换了也不知,陡然牵出了无数件孽缘。 “怎么会?”芹婶笑道,“又没有别人跟小少爷同一天出生,他放在观察室,湘小姐派了专业护士看护,也有监控器全天监护,就算有人想掉包也不可能办到。” 昝三邻也只是感慨一下而已,他知道邱湘有多重视他们的小包子,绝对不可能会出现狸猫换太子那样荒唐的桥段。 邱粤听说了这事之后,只是笑笑地揉揉昝三邻的发顶,原来俗话所说的一孕傻三年是果有其事,不过没关系,他以天才之名多担待一下也就是了。 邱粤来往燕园与医院之间,其实也挺累的,中午下了课,坐半个小时的车程,只是为了看昝三邻喝下一碗鸡汤,便匆匆离开去赶下午的实验课,晚上陪夜时,昝三邻尽量不弄出声音,生怕自己的一个轻微动作,便会惊醒浅眠的枕边人。 还好病房里有提供网络,昝三邻在电脑上掏了不少燕园教授的讲座,看得津津有味,越看越思念课堂,恨不得马上回归校园,呼吸燕园浓郁的文学气息。 这一天恰巧是周六,昝三邻一边抱着小包子,一边看某教授的讲座,讲座看完了,奶瓶里的奶水也差不多被小白子喝完了。 “邱粤呢?”昝三邻一边逗弄小包子一边问正在绣十字绣的萍姐。 小包子出生半个月了,至今还没有大名,倒不是黑户的问题,而是家族所定的排字不如意,邱湘这一辈的字就是从水,族谱排字取自“智者乐水,仁者乐山”这句话中的“水”,相加水,可不就是湘么?如今邱粤是邱家独苗,儿子当然会录入邱家族谱,于是邱氏姐弟的意见又相悖了,邱湘觉得“君子坦荡荡,小人长戚戚”的“君”字挺不错,从君,邱君临,君临天下,霸气,可杀伐四方。 昝三邻觉得这个名字过于骄横,他长与乡下,乡下都流传一种说话,小孩才刚出世,承受不起太大的名字,会折损阳气,不易养活,所以乡下人都给自己的小孩取贱名,上湖村还好,只在名字前加上一个“傻”、“憨”、“笨”等字,西北那边据说还取“狗蛋”、“狗娃”之类的贱名,以便养活。 邱粤虽然觉得昝三邻这方面的思想过于迷信,但很尊重他的意见,于是翻遍了《论语》,没一句觉得满意的,又查了厚厚一本的《辞海》,还是没选中喜欢的字,不得已,小包子的名字就此耽搁了下来。 “湘小姐不是说来了批奶粉么?粤少爷去取呢。”萍姐恭敬地回答,手里的动作一点也没有停下来,手指灵活地穿梭在针线里娴熟地绣着《老虎一家亲》图,那是两只成年的老虎盘卧着,周围绕着三只玩耍的小虎崽。 “我去看看。”昝三邻小心翼翼地把小包子放到萍姐的怀里,眸光掠过她绣的那画,总想龇牙表示愤慨,她绣什么不行,非要绣这样的图,他生一个已经够遭罪的了,绝不可能再生第二个,还指望他生第三个? 小包子刚出生的时候,邱湘已经给他物色好了奶妈,可惜小包子喝了人奶就会吐,几次下来,情况没有变好,邱湘又换了另外一个奶妈,小包子还是会吐出来,于是只能改喝奶粉了。外国大品牌的奶粉虽然很让人放心,邱湘总觉得哪样都不如人奶好,于是一次性进了很多种品牌的奶粉,小包子来者不拒,喝得津津有味,喝得高兴时,还会冲人一笑,露出没有牙齿的牙龈,可爱得不得了。 五楼是分配给各医生的休息室,其中最角落的那间就是邱湘的私人空间,昝三邻搭乘电梯上来时,没见到随身保护邱湘的两个保镖守在门口,心里虽然奇异,却还是缓步走了上前。 休息室的隔音效果不太理想,加上室内的动静很大,昝三邻站在休息室的门口,听见了邱粤正与邱湘争执着。 伴着瓷器碎裂的声音,邱粤愤怒的吼声也传了出来:“你可以质疑我的眼光,可你怎么敢怀疑他的品质!” 邱湘凉凉的声音反驳道:“做个亲子鉴定怎么了?你毕竟跟他分开过半年,谁知道那半年的时间里,他有没有遇上更好的人?我这不是为你好吗?况且也证实了君临是你的亲儿子了,你到底在气什么?” “你为我好,还是只为邱家着想?”邱粤冷笑,“你明面上跟他亲如姐弟,背地里却怀疑他的不忠,邱湘,你真让我恶心!” “你怎么说话!”邱湘也怒了,“我怀疑他怎么了?谁不是知人知面不知心的?你现在跟他卿卿我我,当然心里眼里只有他的好,我只是排除了我的疑虑,这有什么不对?我现在照样把他当成了亲人,有什么不同了?”也是她大意,那份给邱粤与小包子的亲子鉴定就放在桌子抽屉里,忘记锁入保险柜里,现在被邱粤看了去,自家弟弟跟发了疯一样质疑自己的做法,引发了这一场的争执。 门外的昝三邻如遭霹雳,他的脑海陷入了短暂的空白当中,待他回过神来时,沉重的脚已经离开了那扇门,在等电梯时,有位刚刚休息完了的医生推门出来,他认识昝三邻,于是讨好地打招呼:“小昝啊,刚跟湘小姐聊什么了啊?” 昝三邻不知道该怎么回复他的话,只朝他点点头,正巧电梯上来了,昝三邻走了进去,摁了通向2楼的电梯键。 那个医生本来也要下去巡班的,可看到昝三邻失魂落魄的模样,心里一凛,脸色这么差,难道跟湘小姐闹矛盾了?邱湘是他的衣食父母,他当然不可能放弃这份高薪水又比正规大医院还要清闲许多倍的工作了,思量再三,还是静观其变,别急着讨好昝三邻,惹怒了邱湘。 电梯门在合上的那一刻,一只强健的大手拦住了合拢的电梯门,邱粤喘着气钻了进来,电梯门停了一下,才缓缓合上,徐徐下降。 休息室的隔音真的很差劲,那名医生喊昝三邻的声音很大,不仅是邱粤,邱湘也听到了,两姐弟顿时鸣金收兵,邱湘不知道昝三邻听去了多少她跟邱粤争执的话,心里有点忐忑,这种患得患失的心情,她已经很多年没有尝试过了。 邱粤喘匀了气息,才将低垂着头一声不吭的昝三邻搂在怀中,下巴轻轻地抵在他的发顶上,他想安慰什么,可2楼很快就到了,昝三邻推开他,径直走了出去。 2楼的走道上三三两两的护士与孕妇在走动,邱粤知道昝三邻不喜欢在众目睽睽之下过于亲密,只好一路跟随着他进了修养房。 “小君君,看看谁回来了?”萍姐托着小包子,一边逗弄他一边教他认人。 小包子吹了一口泡沫,两只小手在空中乱舞,最终伸向了朝他走来的昝三邻。 “萍姐,收拾东西,咱们回去。”昝三邻接过小包子,对萍姐道。 “啊?”萍姐始料不及,呆了一下,狐疑地看向邱粤,想从他那里得到指示。 邱粤朝她点点头,将昝三邻与小包子一同揽在怀中,昝三邻以肘相抵,推了他的亲昵,抱着小包子坐在了沙发上,沙发上还摊开着《论语》,可不是邱粤拿来取名用的么?此刻书页上赫然印了一句,正中昝三邻的内心。 名不正,则言不顺;言不顺,则事不成。 “从正吧。”昝三邻咬了咬牙,挤出了几个字。 “嗯?”邱粤一时没明白过来,问道,“什么?” “排字从正字,”昝三邻沉声道,“不是名不正言不顺吗?” 邱粤知道他此刻正在气头上,只好依着他的性子,点头道:“好,从正也挺不错的,正直,正义,正气!” 于是小包子就这么随意地定了大名——邱正陵。 第164章 请稍等…… 报完名,原本是先去饭堂办理饭卡的,但昝三邻没有估算到消费的高昂价格,随身只带了两千五的金额,还是昝一清给垫了其余的尾数,他是不愿再花昝一清的钱了,就提出要去银行再取一些钱备用。 陈启亮轻率地把原预定住4人寝室改成了8人寝室之后,又自告奋勇地充当昝三邻的导游,将昝家兄弟带到了校园银行处取钱。昝三邻很惊讶,原来大城市的校园是如此的方便,全然不似县城的那么落后,别说校园内设有银行,即便是附近,也难以寻到一间银行。 可惜校内自动取款机只设有建行与中行,昝三邻又不舍得花那笔跨行取款的手续费,执意要到外面去取款,顺便去办张建行卡或者中行卡,将信用社的钱转过来,以后取款也方便多了。 昝一清听了他说的原委,也觉得换卡很实际,只是他觉得昝三邻不该在陈启亮的跟前显示得太计较钱银,连跨行手续费也要心疼,顿时觉得很没有面子,脸色也沉了下来。 陈启亮倒没留意这些,依旧兴高采烈地要给昝三邻充当校外的导游——他是市区人,虽不住在市一中这一区,但市一中依山傍水,可是h市有名的旅游观光的好去处,他没少到这边游玩,自然熟悉这一带。 于是先到寝室放行李包,陈启亮熟门熟路,也不要学生会带路了,直奔寝室寄住单上所标记的f栋宿舍楼。 从管宿阿姨的手中拿到了502寝室的钥匙,陈启亮把玩着钥匙扣抱怨地道:“五楼?太高了吧!我想住三楼,不会潮湿,又不用爬那么高。”言罢还不忘狠狠地喘了几口气。 “没分配到六楼七楼就要感天谢地了。”昝三邻好言安慰道,他开始觉得陈启亮是个容易相处的人,想法简单,没有太多小心眼,是值得一交的朋友。 陈启亮果然又高兴了,笑道:“也对哦,七楼肯定是普通班的学生住的,我赌一毛钱!” “不对,”昝一清乜了他一眼,否认道,“普通班的学生不是很多都是用金钱买进来的吗?有钱又有权的家长才舍不得让他们的女子爬六七楼那么高呢!” “可是普通班的学生都是考进来的,只是分数比重点班的低一点而已,”陈启亮认真地道,“你说的买进来读的是自费生,咱们学校已经不收自费生了,因为教育局很早就颁发相关规定不允许学校招自费生了。” 昝一清在社会摸爬滚打了那么多年,自不会被一纸公文的表象所迷惑,笑道:“换汤不换药,自费生肯定是以另一种形式存在。” 昝三邻不想他俩弄僵了局面,忙圆场道:“学校的事,我们不要理会那么多,”扬了扬手中的钥匙,适时地转移话题道,“这两把钥匙形状不同,寝室要锁两道门吗?” “另一把钥匙是开储物柜的,钱或者重要的东西锁在储物柜就安全多了。”陈启亮闷闷地帮昝三邻释疑。 “储物柜?”昝三邻的眼睛闪过一丝涟漪,攥住钥匙的手不由紧了紧。 502室是刚毕业的高三生空出来的,四架分上下铺的铁架床,两组储物柜分列床架旁边的墙壁,八张半新不旧的学生桌椅摆放不甚整齐。寝室两三个月没住人了,床桌已经积了薄薄的一层灰,门角落堆放了几叠未被收走的试卷与练习资料书,随处可见的纸屑、零食袋、啤酒空罐子凌乱地搁置着,不难想象毕业生临走前在寝室里开了个饯别派对。 陈启亮目瞪口呆了一会,本能地后退一步,喃喃地道:“我要换寝室,我要换寝室……” 昝三邻笑道:“哪有这么糟糕?打扫一下就可以入住了。”将行李袋放到上铺,到阳台里寻了一把快用秃了的扫帚意欲将垃圾扫到角落,才刚一扫,灰尘如同上了发条似得飞舞起来,一股霉味充斥鼻子。 “三子,三子!”昝一清退到了走廊外,喊道,“太脏了,你一个人打扫不完的,等你们宿舍的人到齐了一起打扫吧。” 陈启亮也退到他的身边,与昝一清站在统一战线,捏着鼻子道:“你哥讲得很有道理,咱等他们来了再一起打扫嘛!” 昝三邻很想提醒他报名时间为期两天,谁知道其余六位同学什么时候来报到呢?但他也不想大哥干等着自己,于是同意了他俩的建议,打算办完银|行|卡再回来打扫卫生。 毕竟是大城市,又是市重点高中,市一中附近都有各大银行分行的踪影,陈启亮原本是想办张校内at卡的分行确实离学校太近了,就算急需取钱,到校外取也不过十分钟的事情,他也就不费劲去换卡了。 倒是昝三邻比较忙,先到信用社取钱销卡,再到建行开户储钱,忙了将近一个小时,还要听银行工作人员推销理财产品,烦不胜烦。 “银行穷疯了,一点小钱都不放过。”昝一清嗤之以鼻, “可不是?”陈启亮附和。 从建行出来,昝一清提议去吃午饭,昝三邻也觉得陈启亮帮忙了不少,请他吃饭也是无可厚非的,于是点头称好。陈启亮也饿了,熟门熟路地领着昝家兄弟到了一家看起来很干净的饭馆子。 昝三邻看了一下菜单,心眼儿提了起来,一碟再普通不过的青菜20元?一尾鲈鱼75元?他忍了忍,抑下拂袖而去的冲动。 昝一清很坦然地点了三肉一素一汤,跑堂的服务员还想再介绍几味菜肴,昝三邻忙道:“暂且先上这些吧,谢谢。”恰巧邻桌客人也要点菜,跑堂的才放过他们,转宰他桌客人。 很快饭菜上桌,色香味俱全,三人也是饿了,吃得很尽兴,只是结账时,昝三邻率先付钱,被昝一清敲了一记头,抽回他的钱塞回他的口袋,口中训道:“敢跟你哥我抢埋单还嫩着呢!”满不在乎地拿出300块,跑堂的乐呵呵地找还他15块,昝三邻看的眼都直了,决定把这家小饭馆拉入黑名单。 饭后昝一清就回工厂了,原本他是请了一天的假的,但想到今天的任务已完成,再跟着弟弟去市一中,就要帮忙清扫寝室了,他又素来不干家务,还是别去帮倒忙了。 两人到饭堂办了饭卡,陈启亮看看手表,问道:“你说宿舍来新同学了吗?” “不知道。”昝三邻笑笑,知道他在苦恼满室的卫生。 “不如我们先买日常用品吧,席子啊牙刷什么的好多东西都要买呢。” “不先打扫完卫生,买的东西都很容易附尘的,”昝三邻好气地安慰,“就是打扫一下,很快的,没有要搬动的重物,不会累的。” 听他这么一说,陈启亮又乐观起来了。 “你哥对你真好。”向五楼进军的陈启亮喘着气道。 “是啊,不然,我也不会来这里读。”昝三邻笑着回答。 “什么话?你原本想去哪儿读的?”陈启亮随口问。 “高级中学啊,平县的高级中学。” “平县?”陈启亮怔了怔,恍然大悟道,“哦!你是县城考上来的啊……我还以为你是市中学的呢。” “不,”昝三邻胸中升起一股骄傲,笑道,“是从隶属于平县的百花镇考到这所学校的。” 陈启亮脚步一顿,不敢置信地看着他,平县他是听过的,h市的一个贫困县,什么车站黑车司机堵车拉客啦、某建筑烂尾啦、某超市做活动免费送小包洗衣粉民众蜂拥而至差点酿成踩踏事件啦……报纸时有报道。百花镇?名不经传他当然更加不知道这个镇的存在了。 “怎么啦?”昝三邻好笑地看着他。 “你好牛啊!”陈启亮咳了咳,一把抱住他的胳膊,笑道,“你小子可以啊!每年从县级考上来的学生屈指可数,嗯?有没有买彩票试试中不中头奖?” “热死了!”昝三邻作嫌弃状推开他,脸上却是笑盈盈的。 说话间已经爬上了五楼,陈启亮垂头丧气地问:“没新舍友来吗?” 昝三邻“嗯”了一声作答,先将行李袋放进储物箱,所幸他带来的东西不多,行李袋勉强塞入储物箱里。陈启亮依样画葫芦,只是看昝三邻拿着扫帚奋战,他又束手无策了。 昝三邻将垃圾分类装入垃圾袋里,指挥蔫头耷脑的陈启亮道:“这几袋丢到楼下的垃圾桶里,这两袋提给管宿阿姨,就没你的事儿了。” “这两袋是什么啊?”陈启亮来了精神,蹲下身就要解开那两袋垃圾一探究竟。 “纸类书籍。”昝三邻简明回复。 “为什么要给管宿阿姨啊?”陈启亮依旧懵懂,却也懒得解开袋子看了。 “卖!”昝三邻不管他了,径自打水洒地,开始清扫卫生了。 陈启亮终于明白过来了,兴高采烈地提着垃圾下楼了,那两袋的纸质垃圾颇重,有二三十来斤了吧,提到楼下时,袋子的口都裂开了。 管宿阿姨听说他送纸质上门,凶巴巴的脸立即如沐春风,吊着金鱼眼一味地赞他长得帅心地又好,还问起他住哪个寝室。 圆满完成任务的陈启亮哼着歌曲丢了那几袋垃圾,天气依旧闷闷地不见阳光,也没有一丝风。想到昝三邻正在汗流浃背地打扫卫生,陈启亮逛到校内小超市,买了几罐冷冻饮料区犒劳辛勤者。 进了f楼又遇到了管宿阿姨,陈启亮很识趣地递给她一罐冷饮,管宿阿姨笑颜逐开,连带的给新来取钥匙进宿舍的学生都和颜悦色了许多。 502寝室里,冲过水的地板显得光滑了许多,昝三邻爬到铁架床的上铺正用上届留下来的毛巾抹拭床板的尘埃,天花板上的两扇转扇开到最大档,发出嗡嗡的闹腾声。 “要帮忙吗?”站在门口的陈启亮犹豫了一下问道。 “不用,你别进来,地板还湿着呢。”昝三邻的毛巾在水盆里蘸了一下清水,挪了几步继续擦床板。 “哎!要不,你还是休息一下吧!”陈启亮扬了扬手上的冷饮,心底不由得佩服他的勤快。 “等一下,还有那两张床铺,还有三扇窗,抹完就大功告成了。”说话间,昝三邻已经跨到临床,毛巾在水盆里拧了拧,埋头继续擦床板了。 陈启亮做个捋手袖的动作,笑道:“那我来擦窗吧,以前学校大扫除什么的,同学都说我高,都让我擦窗。”十五六岁的同龄人中,将近一米八的个子,搁在南方确实算是高个子,昝三邻勉强也只到他的下巴处。 “哎!你别进来啊!”昝三邻见他摆出煞有介事的动作,忙爬下了床,用另一个闲置的水盆装了水,阳台上抽了条也是上届未被收走的毛巾,端到门口,将门两侧的窗留给陈启亮完成任务了。 陈启亮本来还要念叨同寝室的舍友怎么还没到,可看到昝三邻任劳任怨的样子,话也就咽进肚子里了。他个头高,手臂长,三两下擦完了靠走廊的两扇玻璃窗了,透过窗户看去,昝三邻已经擦完了八张床板,此刻正一丝不苟地擦那扇凿镶在寝室与阳台相连的窗户,这扇窗紧依着铁架床,他不得不蹲在下铺床板上抹下半截的窗,完了还得爬上上铺再去擦上半截的窗,忙碌的身影显得格外安宁。 陈启亮觉得有趣,他从未见过一个男生干起活来会这般的细心,反观自己,因为是独生子的关系,在家里能帮妈妈放米煮饭已是难能可贵,在班上倒不乏做些举手之劳的活儿,可也是为了讨得女生们的欢喜。 第165章 酒友店铺的生意红红火火之后,昝三邻日常三件乐事就是逗小正陵、数钱、下围棋,邱粤勉勉强强挤入第四的位置,因为比起跟他一同厮摩时光,昝三邻也挺乐意多看一点书。 小正陵现在已经会挥动手手脚脚试图扭动身子挪一挪所在的位置了,只是气力还不足,手脚无法撑起圆润的身体,在床上歪歪扭扭的侧翻着,只有偶尔的一两次才成功翻了身,可翻身之后脸部与胸膛贴着床,像一只怎么也划不到岸边的小木船,嘴里只能吐出咿咿呀呀的单音词,一旁在看账本的昝三邻便会搁下手边的活儿,轻轻抱起他,托着他的腋下让他学着走路,嘴里也学着他的音符发出意味不明的回答。 父子俩鸡同鸭讲了好一会,邱粤才从浴室出来,他跟同学打了场篮球,汗流浃背地回到小新居,很自觉的就先去洗尽身上的汗臭气味,时值酷暑,即便傍晚的阳光不那么毒辣,可漂浮在空气里的燥热分子依旧不安分地黏在外出的人们身上,不好好的洗一洗,总觉得浑身不舒坦。昝三邻极其不理解为什么如此热的天气里,还有人不愿意洗澡的,李逍就是这样的一个大老爷们,不过自从在酒友店铺兼职服务员之后,被一同兼职的校友批评了自身的卫生没做好,终于肯天天去澡堂了。 邱粤只套着一条短裤衩出来,他的一寸发没有用毛巾擦干,几串水珠儿滑过他的脖子,滚落在精壮的胸膛上,再一路蜿蜒而下,虽然常常见到这人的赤身裸|体,可每次见到,昝三邻总会满脸红润,敛着眉,别扭地把头转到一边去,嗔怪道:“你好歹收敛一下,别在儿子跟前露这么多!” “有什么打紧,”邱粤不以为意,伸出强健的肱二头肌,一把将昝三邻连同儿子一同揽入怀里,嘴唇贴在昝三邻的耳畔上,低声笑道,“他这么小,知道什么?”怀中人也已经洗了澡,身上的气息很干净,他忍不住俯下身,攫住了昝三邻的下巴,正欲覆在他的唇瓣上肆意妄为时,小正陵突然舞动着手脚大哭了起来,昝三邻从迷离的气氛里清醒了出来,眸子里潋滟的风情一隐而去,嘴里一边哄着哭闹的小正陵:“怎么了?是不是又饿了?爸爸马上给你冲奶粉……”一边抽离邱粤的怀中,大步朝楼下走去。 邱粤愣在原地,低头看了一眼腹下那根已经勃发的孽|根,无奈地抿抿唇,看来还得再洗一次冷水澡了…… 也不能怪邱粤的情|欲需求太重,自从小正陵出生以后,他跟昝三邻还没有过亲热过一回,本来么,修养了三个月之后,昝三邻的身体已经可以承受鱼水之欢了,偏偏他执意要带着小正陵一起睡,小家伙横卧在床中央,远远的隔开了两个爸爸,他睡得天昏地暗了,却不知道其中的一个爸爸忍尽了欲念,恨不得把他丢给别人看管才好。 昝三邻是很享受周末时光的,燕园的学生很会规划自己的周末时间,他们要么去自习室复习,要么到图使馆查资料,当然不乏娱乐的时间,或参加社团活动,或与志同道合的人外出逛街,或与心仪的人花前月下,徜徉在构想的蓝图里。 昝三邻却简单多了,邱粤驱车,把他跟儿子带到了郊外空气较好的地方走动走动,晚上回到东三环的那栋公寓休息,这栋小区居住的都是有身份的人,大门有严格的保安看管,不用担心闲杂人士的闯入,也无须担忧撞见认识的学生。 要上课的日里,中午放学时,昝三邻会去酒友店铺坐镇,他入了燕园的围棋社,棋艺虽然是被凌虐的一方,胜在他够刻苦专研,子车胜也乐意讲授经验给他,如今快要放暑假了,他的棋艺也略微有点提升了。 当然,下午的课程一结束,他就往小新居跑,大多时候的邱粤会跟他一起回去,除了约上同学打打篮球,或者被教授留下来协助课题。邱粤自从升级当了父亲之后,思虑的方面多了很多,再也不似高中时那么热衷于社团权益之争了,他渴望变强大,强大到可以守护自己珍惜的人,强大到任何人也不能觊觎他与昝三邻营建起来的幸福! 他原本已经通过了燕园的广播员的审核的,可小正陵出生了之后,邱粤必须花更多的时间让自己变得强大起来,于是辞去了这份还算热衷的校园播音一职,社团的权益之争在家庭的幸福和睦的跟前,显得如此的不堪一击。 期末考试周又开始了,这一天刚考完英语,易淼儿就在酒友店铺门口堵上了昝三邻了。 易淼儿就是那个在去年重阳节的时候送一瓶菊花酿向邱粤表白的女生,她是从深山老林的旮旯处考出的第一个进燕园读书的大学生,深山父老个个以她为傲,毕竟深山教学简陋,师资不如普通高中,她却还是考上了这所全国最顶端的学府,这样的天赋,她想谦虚一番,也没办法太虚情假意了。 深山老林的地方是很穷,可祖辈累积下来的智慧结晶很丰富,菊花酿不过是其中的一种酒,她手里头还握了好几样祖辈传承下来的财富,上回高价卖出了菊花酿的配方,那笔钱只够给那座贫困的山村修一条水泥路,她想开山,想砌湖,想把那座养她育她的深山老林开发成一个旅游胜地,带领全村父老一同奔小康,可是,她没钱。 易淼儿是个头脑灵活的人,她静观了昝三邻张罗了酒友店铺半年,暗自计算了每日的客流量,尔后又折算成人民|币,才惊愕于昝三邻的经营头脑不容忽视。 于是,易淼儿又攥了一副酒酿的配方,找上了昝三邻了。 上回昝三邻高价买了她的酒酿配方,这回学聪明了,开始狠命压价,易淼儿又不是省油的灯,哪会轻易被蝇头小利迷|惑了眼睛?两人你来我往巧舌如簧地争讨了半个月,还互不相让,谈判陷入了僵局,眼看期末考试周就要结束了。 这一天,昝三邻正窝在邱粤的怀里,两人有一句没一句地对着马哲的理论,明天就要考它了,邱粤是过目不忘,昝三邻也有自己的一套默背的方式,大致温习了一遍之后,邱粤开始心猿意马,滚烫的胸膛贴住昝三邻的身体,手撩开了他的家居上衣,熟门熟路地采撷起那两点红豆儿,邱粤呼吸渐渐加重,灼热的气息情|色地喷在昝三邻敏感的耳畔里,昝三邻舒服地眯着眼,显然也动了情|欲,呼吸渐渐紊乱了起来,邱粤一阵口干舌燥,急躁地扳过他的下巴,正要以吻挑欲时,悦耳的铃声突然大作。 昝三邻的手机放在衣架的裤袋上,距离床的位置偏远,不去掐断它,或者接听,它会一直响个不停,这不,正在酣睡的小正陵被它吵醒,微眯着眼睛嗯呀了两声,握拳的手抗议地挥了一下,嘴巴一列,响亮的哭啼如同鸣雷一般响彻卧室的每个角落。 昝三邻推开他,起身走到衣柜那边,取出了手机,见屏幕上显示的是易淼儿的名字,于是摁了接听键。 邱粤拧着眉想爆一句粗口,最后只好认命地哄起床气很重的小正陵,轻轻地抱着摇着小家伙,嘴里还得哼出不成调的睡眠曲催他入睡。 昝三邻接完了电话,小正陵眯着眼睛似乎已经睡过去了,可邱粤的睡眠曲一停,他就会咿咿呀呀地发出模糊的抗议声。昝三邻好笑地亲了亲小家伙圆润的脸,又亲了亲邱粤的额头,悄声道:“儿子就交给你了,我先去拟出一个合同出来。”眼眸闪着喜悦的光泽,理好了凌乱的衣衫,出了卧室,拐入书房打开电脑,要拟定约定好的了合同。显然他已经与易淼儿达成了共识,以双赢的方式,两人各退一步,昝三邻价格可以出再高一点,但易淼儿手里得出售三样酒酿的配方。 他并不想为难易淼儿,如果她足够爽快的话,昝三邻其实很欣赏易淼儿,易淼儿很像曾经的他,丝毫不把自己的贫穷看成累赘,遮遮掩掩的害怕别人知道,当然易淼儿也跟曾经的自己不同,她的野心很大,大概肩膀上背负的东西太多了吧。 双方就着已经拟定的合同又各抒己见了两天,最后一天的考试日,双方结束了拉锯赛,约在考完之后,就在酒友店铺里正式签订合同。 邱粤最近无名火气非常大,考完试的时候,跟几个同学本来要去打篮球的,篮球场已经被占据,他们来晚了,考试结束日,大家都用运动的方式放松紧绷的神经。 邱粤索性把一行人带到了酒友店铺喝喝酒酿了聊聊暑假怎么度过了。 那几个男生也知道邱粤与昝三邻熟稔,于是毫不客气地点了招牌酒酿,有女朋友的人,还点了几份糕点,男生大多都不喜欢甜点,于是可以光明正大地打包给女朋友吃了。 邱粤的眼角余光瞟向正在签合同的两人,见他俩把头凑得那么近,邱粤的无名之火蹭蹭的冒了上来,撇下了一干球友,径直走到签合同的桌子边,恰巧听到了背着他的易淼儿感慨地说:“你说我当初怎么会看上邱粤的?他除了帅,哪一点比得上你了?哎!我现在改为追求你,还来得及吗?” 这是她的大实话,易淼儿起先确实被邱粤的外在魅力吸引,毕竟军训的时候,邱粤还曾以省状元的身份代表了新生做军训的陈词,那会儿的邱粤简直齐聚了男子汉的所有优点,而历经高考的女生,大部分都不曾涉足过情|爱纠葛,思想依旧还很保守,面对邱粤的优秀与帅气,她们根本毫无抵抗能力,只能任凭自己的情感沉沦,易淼儿相信,这一届的女生没几个不偷偷幻想过与邱粤不得不说的三两件隐|秘故事。 昝三邻讶异的目光从她的脸上飘上了邱粤那张铁青着的脸上,想笑,却努力克制下来。 被本尊在现场听到自己的迷妹无情地粉转黑,再改而投奔其“好友”的粉丝阵营里,不知本尊会作何感想? 易淼儿从昝三邻怪异的神态中辨别出了异样,于是回过头,恰巧看到了双眼喷着火焰的邱粤站在自己的身后,也不知站了多久了,听进了两人多少的聊天内容,她脸上的红霞晕了开来,真是的,虽然已经脱粉了,可这么帅的人赫然站在面前,她还是没什么抵杭力好不好! “喂……”易淼儿也不扭捏,落落大方地问道,“你跟昝三邻这么要好,应该知道他有没女朋友吧?你看,我还有机会吗?” 邱粤咬着牙冷声道,“你别想了,他已经名草有主了!”不光有主了,还有了儿子,一家子和和美美的,谁也不能拆开! 易淼儿遗憾地扼腕,果然优质的男人一出现,一定不要顾虑矜持不矜持的,先下手再说! 昝三邻怒瞪了他一眼,只是眼角眉梢里全染了绵绵的情意,他没能擦觉而已。 邱粤咽了咽口水,眼睛狠狠地眯了起来。 当天晚上,邱粤一点也没有要掩饰自己的意图,早早就把小正陵塞到芹婶的怀里,关了主卧门,“啪嗒”一声,下了锁。 昝三邻被他如虎似狼地扑倒在床上时,只来得及看手腕上手表显示的日期,这个日期依稀是安全的,他不确定地回忆了一下女大夫曾经告诉他该怎么推算安全期的日子。 这个节骨眼上竟然敢分心!实在不可饶恕!邱粤喘着粗气,恼怒地分开他的双腿,挤进其间之时,还恶意地摩挲了几下,刻意勾起他情心。 “啊!”太久不曾被拜访那一处被如此过分的对待,一丝痛楚之中竟隐藏着更多的欢愉,昝三邻舒服地溢出一声呻|吟,他含羞带怒地回过头,想要叫他轻一点,却羊入虎口,唇瓣被邱粤噙住,两条舌尖不断的吸|吮追逐,胶合的身体一下快似一下的律动节奏渐渐失控,昝三邻最终只能溢出更多无措的叫声,攀上很久不曾去过的顶峰。 第166章 请稍等…… 学生会新得了五个骨干人才,马不停蹄地召开学生委员会议,力求做到各得其宜。 昝三邻接到通知后立即赶往学生会活动室,他大多时间花在学习上,却不是两耳不闻窗外事之辈,茶余饭后总会听到学校的逸闻趣事,诸如实验楼除了设有各科实验室之外,其余教室都改作各社团的活动室,而占据2楼整层的就是传说中既可手握生杀大权又能登上人生巅峰的神秘莫测部门——学生会活动室。 学生会活动室大门大敞,数十人济济一堂,首席上有两个正襟危坐的高年级学生,底下百态人生尽显,有三五成群扎堆聊天放言高论联络感情的,又有三两个娇媚女生嬉笑互相打闹追逐期翼引起注意的,十几个安静坐着的男女分布其中,他们或看书或玩手机或写东西,各做各的,彼此间显得冷漠而生疏。 新生新环境理应谨小慎微步步为营,可在高谈阔论的人群里,昝三邻看到了两个熟面孔,金鑫自不必说了,可邱粤也在其中,且正娓娓而谈,而金鑫居然充当忠实的旁听者,这画面着实充满诡异的违和感。 习惯低调从事的昝三邻低着头正欲寻个不引人注意的位置坐下,邱粤早已看到了他,且已洞悉了他的意图,于是故作惊喜地朝他招呼了一声,招手示意他过来。昝三邻本意漠视待之,奈何实在扛不住太多投注而来的探索目光,只得挂起言不由衷的微笑近前,与其余三人互道姓名,正是一同被举荐入会的新生。 昝三邻与四班黄庆华、五班林若仪并不太熟稔,与一班的金鑫却神交已久,金鑫大考独占鳌头且能言善辩,昝三邻对他甚是钦佩,而昝三邻清新俊逸又长材茂学,金鑫十分赏识,虽不同班,然总能在教师办公室中遇到,因无什么攀谈,两人顶多称得上点头之交,如今有此际遇,他日定能成为莫逆之交。 昝三邻正欲再与金鑫寒暄几句套个近乎,便遭邱粤打断,他挤在二人当中,笑道:“行了,行了,马上开会了!喂,你决定要选哪个部门了吗?我看你选学习部挺适合的。”后面的内容显然是对昝三邻说的。 昝三邻一怔,学生会职务竟然不是领事干部直接指派,还能自己选部门? 林若仪俏皮地笑道:“那我呢?我选什么适合?”她是五人中唯一的女生,齐肩短发,身材高挑,柳眉杏眼,一笑露出两个浅浅的酒窝,模样甚是讨喜。 “非文艺部莫属。”不等邱粤回答,黄庆华争先替她选了。 林若仪嘻嘻一笑,显然早也心中有数。 很快,副会长叶思源宣告会议开始,众人落座,正会长温倩倩言简意赅地总结了上学年各部门的情况之后,便将话题集中到注入而来的新血液五人中。 五人分别作了个简短的自我介绍,随后便由各部门争相游说抢夺新鲜血液,昝三邻就这样稀里糊涂地入了学习部跟新闻部,他身兼之职算少了,金鑫便身兼四职之多,邱粤也被其他部门抢得头破血流,因其在h省c市就读多年,普通话说得十分地道,播音部死活咬住不放,又因正会长温倩倩对他青睐有加,秘书部是非进不可的,随后还有纪检部、组织部、体育部…… 昝三邻眼花缭乱,h市的学生会颇具规模,什么部门都划分的清清楚楚,一些闻所未闻的部门,昝三邻还是第一次听说,哪似百花中学,学生会有且只有一个部门,却包治百病。 新会员身负重任,新工作需热情待之,招揽新人需现身说法,说白了就是扮演一名高级打杂工,属免费性质的。昝三邻暗忖,袁天哲拒绝入会或许是正确的,自己没能拒绝也无非冲着入党的捷径,据安康称,百分百的学生会成员都将在学生期间入党,无需太多的硬件作证,可如今看来,这条捷径也满是荆棘,稍不留神,尚未修炼得道就得打回原形。 会议结束后,各部门执意给新血液接风洗尘,校门口的关情客栈最合适不过的了。名为客栈,实则饭馆,也接学生的外送单子,名厨掌管,样式多样,价格公道,童叟无欺,重点是,幕后经营者就是副会长叶思源,保证折后再折,诚意爆棚。 彼时晚自习已开始,外宿生早已返家,内宿生端坐明堂,校外顿时冷清了下来,只有关情客栈推杯换盏笑语晏晏,无须担心此等“*”行径被嫉恨的学生瞧去多生事端。 昝三邻自是知道这间饭馆的,他远远张望过几眼,却从未踏入。店外装饰得古香古色,透过明亮的玻璃门可见红木华栋,又有屏风点缀,招牌更是别具一格,只插一杆旗风,上书“关情客栈”四个描金大字,煞有介事。 大厅上高挂两幅装裱了的草书,字认不清,印章却鲜明,竟是市一中校长的盖章。 一众女生围坐了一桌,林若仪颇受欢迎,学姐们刚敬完酒,学长们接踵而至,她模样清新艳丽,众人也不忍强迫她喝酒,林若仪吸着椰汁饮料,侧着脖子轻笑道:“叶会长,校长大人给您题的什么字?” 叶思源觊觎学生会正会长的位置并非一天两天了,公开场合被林若仪叫声“会长”,颇为享用,仗着酒劲上头,刻意忘记纠正她的称呼,笑道:“你们女生都不爱看《三国演义》,毛阿敏唱的歌词里,有一句‘聚散皆是缘离合总关情’,有印象吗?”也不等她回答,便自顾自地哼唱起来,几个高年级的男生显然也触动了情怀,跟着和唱起调子,渐渐的汇成了一首苍凉动荡的咏叹曲。 暗淡了刀光剑影 远去了鼓角铮鸣 眼前飞扬着一个个鲜活的面容 湮没了黄尘古道 荒芜了烽火边城 岁月啊你带不走那一串串熟悉的姓名 兴亡谁人定啊 盛衰岂无凭啊 一页风云散啊 变幻了时空 聚散皆是缘啊 离合总关情啊 担当生前事啊 何计身后评 长江有意化作泪 长江有情起歌声 历史的天空闪烁几颗星 人间一股英雄气在驰骋纵横 男生们纷纷化身为麦霸,温倩倩笑着解释道:“校长迎来了无数意气风发的新生,又送走无数了前程似锦的毕业生,如今任期将满,难免情绪波长,恰好叶副会办了饭店,请他写字,他就写下这两句词,聚散离合总关情,关情关情,就算离任了,毕业了,彼此之间还是牵挂的,你说对不对,小学妹?” 林若仪原是讨好叶思源的称呼,此刻被温倩倩纠正,不免心虚,两颊霞红,低眉垂眼,慌忙点头称是。 温倩倩懒得再与她交谈,起身到男生那桌,举杯对新血液们巧笑道:“你们这几个小鬼来了学生会也不许偷奸耍滑,被我抓到,哼哼!”重重哼了两下,显示心狠手辣才是她的作风,直将一旁的林若仪吓得花容失色。 几个男生连连称是,邱粤将一盘新上桌就被哄抢的青蟹端到昝三邻跟前,拍开伸来劫蟹的几个大手,正忙得不亦乐乎之际,温倩倩便要给昝三邻斟红酒了,于是立即拦下她的酒壶,笑道:“会长,这小子酒精过敏,您就饶了他吧。” “酒精过敏?”温倩倩狐疑地看了他们一眼,“你怎么知道?” “前几天跟他喝了几口啤酒,他就起了一身的红疙瘩、红斑点,你瞧,”邱粤抓起昝三邻左手,指着那根绑着纱带的食指,“他瘙痒难耐抓破皮了,还感染了,这不都上校医那包扎了么?校医发话了,酒精过敏,滴酒不能沾!” 昝三邻无语了,这家伙忽悠人的功力简直出神入化,酒精过不过敏不知,毕竟他没喝过酒,不喝酒单纯因为未满十八周岁,至于抓破皮感染的手指,他比谁都清楚是怎么回事。 “那你替他喝,”金鑫摇摇摆摆站了起来,他刚才被学长们灌了不少杯酒,已有了些许醉意,振振有辞地说,“你俩酒都喝过了,就差没结婚了……呃,”他意识到说错了话,感觉纠正道,“结义,结义!对不起啊喝了点酒,舌头打结了。” 笑倒了一桌人,邱粤给他续了满满一杯酒,狠狠地道:“我看你还挺能说的,今晚不喝到烂醉,绝饶不了你!” 一名追随温倩倩的女生走了过来,笑盈盈地弯下腰,伏在昝三邻耳边,促狭地道:“小学弟,今晚要是我们女生喝醉了,就拜托你送我们回寝室咯……” “我送,我送!”只喝几杯犹不显醉态的黄庆华忙举手自荐。 “有你什么事儿?”追随者笑靥如花,轻轻推开了黄庆华,嗔道,“不自量力。” 坐身后的林若仪心一提,犹似惊弓之鸟,总觉得这位学姐是在指桑骂槐。 “学姐,学姐,”邱粤又来解围了,“您瞧这家伙的小身板,扶您一个没问题,毕竟你这么苗条,可是架不住女生顶半边天啊,您数数,学生会这么多女生,别难为他了。” 那女生心花怒放,她容貌虽不出色,但身材委实很标准,□□的,发育得很好,被邱粤一赞,顿时咯咯笑个不停。 昝三邻微微敛眉,男女公然打情骂俏无可厚非,不知怎么竟闷闷不乐,兴许是他尚未适应这种应酬的场合,做不来像邱粤这样左右逢源罢。 学生会新得了五个骨干人才,马不停蹄地召开学生委员会议,力求做到各得其宜。 昝三邻接到通知后立即赶往学生会活动室,他大多时间花在学习上,却不是两耳不闻窗外事之辈,茶余饭后总会听到学校的逸闻趣事,诸如实验楼除了设有各科实验室之外,其余教室都改作各社团的活动室,而占据2楼整层的就是传说中既可手握生杀大权又能登上人生巅峰的神秘莫测部门——学生会活动室。 学生会活动室大门大敞,数十人济济一堂,首席上有两个正襟危坐的高年级学生,底下百态人生尽显,有三五成群扎堆聊天放言高论联络感情的,又有三两个娇媚女生嬉笑互相打闹追逐期翼引起注意的,十几个安静坐着的男女分布其中,他们或看书或玩手机或写东西,各做各的,彼此间显得冷漠而生疏。 新生新环境理应谨小慎微步步为营,可在高谈阔论的人群里,昝三邻看到了两个熟面孔,金鑫自不必说了,可邱粤也在其中,且正娓娓而谈,而金鑫居然充当忠实的旁听者,这画面着实充满诡异的违和感。 习惯低调从事的昝三邻低着头正欲寻个不引人注意的位置坐下,邱粤早已看到了他,且已洞悉了他的意图,于是故作惊喜地朝他招呼了一声,招手示意他过来。昝三邻本意漠视待之,奈何实在扛不住太多投注而来的探索目光,只得挂起言不由衷的微笑近前,与其余三人互道姓名,正是一同被举荐入会的新生。其余三人互道姓名,正是被举荐入会的新生。 昝三邻与四班黄庆华、五班林若仪并不太熟稔,与一班的金鑫却神交已久,金鑫大考独占鳌头且能言善辩,昝三邻对他甚是钦佩,而昝三邻清新俊逸又长材茂学,金鑫十分赏识,虽不同班,然总能在教师办公室中遇到,因无什么攀谈,两人顶多称得上点头之交,如今有此际遇,他日定能成为莫逆之交。 昝三邻正欲再与金鑫寒暄几句套个近乎,便遭邱粤打断,他挤在二人当中,笑道:“行了,行了,马上开会了!喂,你决定要选哪个部门了吗?我看你选学习部挺适合的。”后面的内容显然是对昝三邻说的。 昝三邻一怔,学生会职务竟然不是领事干部直接指派,还能自己选部门? 林若仪俏皮地笑道:“那我呢?我选什么适合?”她是五人中唯一的女生,齐肩短发,身材高挑,柳眉杏眼,一笑露出两个浅浅的酒窝,模样甚是讨喜。 “非文艺部莫属。”不等邱粤回答,黄庆华争先替她选了。 林若仪嘻嘻一笑,显然早也心中有数。 很快,副会长叶思源宣告会议开始,众人落座,正会长温倩倩言简意赅地总结了上学年各部门的情况之后,便将话题集中到注入而来的新血液五人中。 五人分别作了个简短的自我介绍,随后便由各部门争相游说抢夺新鲜血液,昝三邻就这样稀里糊涂地入了学习部跟新闻部,他身兼之职算少了,金鑫便身兼四职之多,邱粤也被其他部门抢得头破血流,因其在h省c市就读多年,普通话说得十分地道,播音部死活咬住不放,又因正会长温倩倩对他青睐有加,秘书部是非进不可的,随后还有纪检部、组织部、体育部…… 昝三邻眼花缭乱,h市的学生会颇具规模,什么部门都划分的清清楚楚,一些闻所未闻的部门,昝三邻还是第一次听说,哪似百花中学,学生会有且只有一个部门,却包治百病。 新会员身负重任,新工作需热情待之,招揽新人需现身说法,说白了就是扮演一名高级打杂工,属免费性质的。昝三邻暗忖,袁天哲拒绝入会或许是正确的,自己没能拒绝也无非冲着入党的捷径,据安康称,百分百的学生会成员都将在学生期间入党,无需太多的硬件作证,可如今看来,这条捷径也满是荆棘,稍不留神,尚未修炼得道就得打回原形。 会议结束后,各部门执意给新血液接风洗尘,校门口的关情客栈最合适不过的了。名为客栈,实则饭馆,也接学生的外送单子,名厨掌管,样式多样,价格公道,童叟无欺,重点是,幕后经营者就是副会长叶思源,保证折后再折,诚意爆棚。 彼时晚自习已开始,外宿生早已返家,内宿生端坐明堂,校外顿时冷清了下来,只有关情客栈推杯换盏笑语晏晏,无须担心此等“*”行径被嫉恨的学生瞧去多生事端。 昝三邻自是知道这间饭馆的,他远远张望过几眼,却从未踏入。店外装饰得古香古色,透过明亮的玻璃门可见红木华栋,招牌更是别具一格,上书“关情客栈”四个描金大字,煞有介事。 一众女生围坐了一桌,林若仪颇受欢迎,学姐们刚敬完酒,学长们接踵而至,她模样清新艳丽,众人也不忍强迫她喝酒,林若仪吸着椰汁饮料,侧着脖子轻笑道:“叶会长,校长大人给您题的什么字?” 第167章 请稍等……二合一,可是*oss还没出来作怪,不开心 ̄へ ̄还有第一个给我留评的妹纸也舍我而去了,不开心 ̄へ ̄对不起了越来越写崩了~~o(>_<)o~~ 市一中阅兵仪式暨表彰大会设在军训的最后一天举办,操场上飘荡起激昂大气的音乐,光是彩排就用了一个早上的时间。 下午两点,沉积了将近一周的太阳终于冲破了厚重的云层以睥睨之势君临天下,校方领导正端坐在浓荫覆盖下的主办台上神采飞扬地向应邀而至的教育局高层人员吹嘘着本届新生的体质优于一同军训的高二级,类似皮肤过敏、抽筋、长痱子等等疑难杂症大大减少,连中暑也仅现……所幸个位数的数据尚宣之于口,新生接二连三中暑倒下的汇报接踵而至,随同的医护人员一时紧缺……校方领导的脸涨得赤红赤红的,不知是替中暑的中暑人员着急,抑是难以在高层人士面前自圆其说。 基于种种突发事件,校方大手笔地给参加阅兵仪式的军训生每人派发一瓶矿泉水,阅兵仪式前的军训总结也缩减为 随后进行的阅兵仪式上,安康充当了高一(3)班的摄影师,他因不可抗拒的因素无缘参加阅兵式,只得用这种方式参与班集体活动,所谓与有荣焉,正是如是。 接受检阅完毕已将近五点,表彰大会上才迎来了高|潮,高一有三十个班级,将近一半的班级被评为军训先进集体,高一(3)班也在其列,姚慕青上台领奖时,连宋俊楠也鼓掌如雷,在这一刻,集体的荣耀似乎驱散了个人的恩怨阴云,那些丝恩发怨的芝麻绿豆尤显得不值一提。 晚上各班级自发为教官举办饯别派对,昝三邻有约不能出席,只凑了份钱让陈启亮带去买礼,独自一人留在寝室翻看书籍,一边等候赵嘉鹏的电话。 敲门声乍响,昝三邻直道又是哪个寝室的人来借蚊香,市一中的蚊子猖狂得令人发指,若是哪个寝室一晚没点蚊香,肯定不能入眠,那如雷鸣般的哼唱比□□炸药的杀伤力还盛,根本无法做到听而不闻的境界。 寝室门甫一打开,昝三邻睁大眼瞳不敢置信地看着门外两个突起而至的造访者,眸光迸射出惊喜的光芒,赵嘉鹏早就一个飞身扑了过来,一臂勾住他的肩胛,一手揉着他的发顶,眉角皆是化不开的笑意,大声道:“三邻,三邻!可想死我了!” “你……”昝三邻微敛眉尖,被他勒得有点难受,只得以肘推挪空隙,轻笑道,“你……你们怎么来了?”外来人员出入市一中极为严苛,没有相识的人到校门保安处填写的访客表,是无论如何也踏不进校门一步的。 赵嘉鹏这才想起门口还倚立着一人,于是松开了对昝三邻的桎|梏,笑道:“我哥有朋友在你学校当职工,他可真热情,还要带我们参观你的学校呢……我哪还等得及啊!就直奔你说过的宿舍门号来了……不过你的学校可真挺大的,我好不容易才找上这里来给你个惊喜的,怎样?见到我开不开心?”说罢还摆了个酷酷的造型以供景仰。 昝三邻忍不住给他一拳,笑骂道:“少装了。” 那力道不痛不痒的,赵嘉鹏却很受用,他一边揉揉被袭击的胸膛,一边东张西望打量起502寝室,整齐的桌椅床铺,墙上张贴着一张半新不旧的tvb玉女明星的海报,一张崭新的课程表。赵嘉鹏感兴趣地近前看了看,瞠目结舌了,课程安排得如此之满,足足比他多出三节课!他还嫌自己的课程比升考时还多呢,如今一对比这张课程表,赵嘉鹏顿觉头皮发麻,一天要上这么多节课,皮也会搓掉一层了吧。 感叹之余,目光落在一张简洁得只有枕褥的床铺,乐呵呵地道:“三邻,这是你的床吧?哎!当年你也是占这个位置的上铺,我就是你下铺的兄弟。”他坐在陈启亮的床边,思绪飞到遥远的过去里,丝毫没有察觉昝三邻略显慌乱的应答声。 当然了,这个角度,他根本无法看到一直站在门外的哥哥目光深邃的落在昝三邻的身上,甚至鬼使神差地贴身上前,伸出一手替他顺了顺被自己弄翘的发梢。 昝三邻抬眸讶然地后退一步,显然被他唐突的举止吓了一跳,颈后的寒毛悄然竖起,后背绷得紧紧的,像足了一只被猛兽盯上的小猎物。 赵嘉楷讪讪收回了手,指尖发梢的柔韧尤未散去,他不无遗憾地推了推眼镜,状似不经意地拾起那本反扣在桌上的书籍,瞟了一眼书名,道:“你喜欢看这种书?” “并没……”略微发颤的声音干涩而绵长,昝三邻正了正色,道,“随便翻翻。”那是安康带来的《仓央嘉措诗集》,他翻了一页,便爱不释手。 “什么书?”赵嘉鹏随口问道,他已将502寝室里里外外审查了遍,结论是寝室陈旧,阳台狭小,窗外的夜色被炽芒的灯火反噬,一点美感都没,还是自己念的高级中学更好! 手中的书被夺去,赵嘉楷亦不恼,只凉凉地道:“回头给你买一打,够你看一学期。” 赵嘉鹏脸色一变,忙将烫手芋丢回昝三邻,挨着他的肩膀笑道:“三邻,一起去吃饭,我的肚子快饿扁了。”他拍了拍肚子,却见昝三邻一副恍然大悟的折到储物柜前取钱,顿时又好气又好笑,将他的钱包丢回储物柜,“砰”一声合上柜门,哭笑不得地道:“又犯什么傻?需要你跟我哥抢埋单?他那人特爱面子,对羞|辱他面子的人从来都是不假辞色的,我们最好不好开罪他……” “可是……”昝三邻兀自苦恼,客从远方来,身为东道主的他理应美味佳肴款待,可他身家清白,储物柜里倒是余有两百来块,再多就得上校园取款机处取钱了,款待赵嘉楷这样身份的成功人士,他生活上再质朴也耻于买食堂的食物招待。 “他说得一点都没错。”赵嘉楷倚在门口冷冷地道。 昝三邻回头睇了赵嘉鹏一眼,后者脸上的笑意早已凝住,一副噤若寒蝉的可怜模样,想起他曾在电话里向自己痛诉过赵嘉楷这位“新型资|本主义家”盘剥他的日常生活费的恶行,心里一阵好笑,伸出一手拍了拍他的肩膀,以示宽慰,不曾留意到门外一双冷眸闪过寒意。 轿车安稳地停在一处富丽堂皇的酒店大门前,早有热情的泊车员上来将车驾入车库。 “我刚在有说错什么话了没?怎么感觉我哥好像又生我的气?”赵嘉鹏盯着哥哥笔直的后背悄声问昝三邻。 “没有吧。”昝三邻困惑地答道,虽说一路上赵嘉鹏说个没完,也无非是与之分享新校新朋友的点点滴滴,一点也没提及赵嘉楷,不过或许这些琐事他早就跟赵嘉楷分享过了罢,再听一次,只剩唠叨可言了。 “总是反复无常,也不知道跟着来干嘛。”赵嘉鹏嘀咕了一句,他算好时间出门,辗转一个多小时的车程就可以见到军训完的昝三邻的,但不知哪个环节出错,临出门时,赵嘉楷非要送他返校,不得已他只好全盘托出自己的行程打算,没成想,应酬素来繁忙的哥哥难得善心大发,亲自充当领路者。 赵嘉楷领先穿过酒店旋转门,迎面即将擦肩而过的男子步伐一滞,垂手侧立地叫了声“赵先生”。 赵嘉楷淡淡颔首,走了几步,才恍似想起什么,后头看了他一眼,微蹙剑眉:“小柯?” “正是,正是!”小柯忙上前两步,恭声道,“劳您惦记了。”只是毫无存在感的专职司机罢了,被这种人记得,不知是祸是福。 “他也在?”赵嘉楷揉了揉眉心,他可一点也不想跟那家伙不期而遇。 “在,在!跟小少爷在天心阁吃饭呢。”小柯毫不留情地打碎他的期望。 “小少爷?”赵嘉楷拧了拧眉,那家伙什么时候结的婚? “哦,不,”小柯意识到自己的话有了歧义,忙道,“老东家刚续弦不久,新夫人带来了小少爷。” 原来如此。 赵嘉楷嘴边挂起一丝冷笑,真想见见那家伙设下的鸿门宴啊,他回头看了一眼那两个愣傻了的高中生,盘算着让他俩先入席,自己去瞧瞧那个倒霉催的“小少爷”? 小柯察言观色早已炉火纯青,立即躬身伸出邀请之手,自家主子的秉性他还是能捉摸一二的,事后若是让他知晓自己巧遇了赵先生而没有第一时间告之他,别说丢了这份高薪工作了,走在大街上遭人兜头蒙上麻袋被痛殴一顿也未曾不会发生。 面面相觑的两个高中生懵懵懂懂的跟着赵嘉楷去见小柯的主子,昝三邻一时还未反应过来,现今社会还存有旧时“小少爷”的称呼?那得是怎样身世的人?对他而言,赵嘉鹏已经算是含着金钥匙出生的富二代了,也是赵家人捧着含着的宝贝,为人却不沾富二代常有的恶习,更遑论让人喊什么“小少爷”了。 当“天心阁”的雕花镀金大门被推开后,端坐正席的男子因餐宴被打断而脸露愠色之际,见着了不束之客,稍愕片刻,放下手中的酒杯,唇边漾出一丝似笑非笑:“呵?赵嘉楷。” 尾随而至的昝三邻惊异地发现,端坐席上的两人中,竟有一个是熟面孔。 市一中阅兵仪式暨表彰大会设在军训的最后一天举办,操场上飘荡起激昂大气的音乐,光是彩排就用了一个早上的时间。 下午两点,沉积了将近一周的太阳终于冲破了厚重的云层以睥睨之势君临天下,校方领导正端坐在浓荫覆盖下的主办台上神采飞扬地向应邀而至的教育局高层人员吹嘘着本届新生的体质优于一同军训的高二级,类似皮肤过敏、抽筋、长痱子等等疑难杂症大大减少,连中暑也仅现……所幸个位数的数据尚宣之于口,新生接二连三中暑倒下的汇报接踵而至,随同的医护人员一时紧缺……校方领导的脸涨得赤红赤红的,不知是替中暑的中暑人员着急,抑是难以在高层人士面前自圆其说。 基于种种突发事件,校方大手笔地给参加阅兵仪式的军训生每人派发一瓶矿泉水,阅兵仪式前的军训总结也缩减为三人轮流演讲——教育局副局长、带队教官、正校长。 随后进行的阅兵仪式上,安康充当了高一(3)班的摄影师,他因不可抗拒的因素无缘参加阅兵式,只得用这种方式参与班集体活动,所谓与有荣焉,正是如是。 接受检阅完毕已将近五点,表彰大会上才迎来了高|潮,高一有三十个班级,将近一半的班级被评为军训先进集体,高一(3)班也在其列,姚慕青上台领奖时,连宋俊楠也鼓掌如雷,在这一刻,集体的荣耀似乎驱散了个人的恩怨阴云,那些丝恩发怨的芝麻绿豆尤显得不值一提。 晚上各班级自发为教官举办饯别派对,昝三邻有约不能出席,只凑了份钱让陈启亮带去买礼,独自一人留在寝室翻看书籍,一边等候赵嘉鹏的电话。 敲门声乍响,昝三邻直道又是哪个寝室的人来借蚊香,市一中的蚊子猖狂得令人发指,若是哪个寝室一晚没点蚊香,肯定不能入眠,那如雷鸣般的哼唱比□□炸药的杀伤力还盛,根本无法做到听而不闻的境界。 寝室门甫一打开,昝三邻睁大眼瞳不敢置信地看着门外两个突起而至的造访者,眸光迸射出惊喜的光芒,赵嘉鹏早就一个飞身扑了过来,一臂勾住他的肩胛,一手揉着他的发顶,眉角皆是化不开的笑意,大声道:“三邻,三邻!可想死我了!” “你……”昝三邻微敛眉尖,被他勒得有点难受,只得以肘推挪空隙,轻笑道,“你……你们怎么来了?”外来人员出入市一中极为严苛,没有相识的人到校门保安处填写的访客表,是无论如何也踏不进校门一步的。 赵嘉鹏这才想起门口还倚立着一人,于是松开了对昝三邻的桎|梏,笑道:“我哥有朋友在你学校当职工,他可真热情,还要带我们参观你的学校呢……我哪还等得及啊!就直奔你说过的宿舍门号来了……不过你的学校可真挺大的,我好不容易才找上这里来给你个惊喜的,怎样?见到我开不开心?”说罢还摆了个酷酷的造型以供景仰。 昝三邻忍不住给他一拳,笑骂道:“少装了。” 那力道不痛不痒的,赵嘉鹏却很受用,他一边揉揉被袭击的胸膛,一边东张西望打量起502寝室,整齐的桌椅床铺,墙上张贴着一张半新不旧的tvb玉女明星的海报,一张崭新的课程表。赵嘉鹏感兴趣地近前看了看,瞠目结舌了,课程安排得如此之满,足足比他多出三节课!他还嫌自己的课程比升考时还多呢,如今一对比这张课程表,赵嘉鹏顿觉头皮发麻,一天要上这么多节课,皮也会搓掉一层了吧。 感叹之余,目光落在一张简洁得只有枕褥的床铺,乐呵呵地道:“三邻,这是你的床吧?哎!当年你也是占这个位置的上铺,我就是你下铺的兄弟。”他坐在陈启亮的床边,思绪飞到遥远的过去里,丝毫没有察觉昝三邻略显慌乱的应答声。 当然了,这个角度,他根本无法看到一直站在门外的哥哥目光深邃的落在昝三邻的身上,甚至鬼使神差地贴身上前,伸出一手替他顺了顺被自己弄翘的发梢。 昝三邻抬眸讶然地后退一步,显然被他唐突的举止吓了一跳,颈后的寒毛悄然竖起,后背绷得紧紧的,像足了一只被猛兽盯上的小猎物。 赵嘉楷讪讪收回了手,指尖发梢的柔韧尤未散去,他不无遗憾地推了推眼镜,状似不经意地拾起那本反扣在桌上的书籍,瞟了一眼书名,道:“你喜欢看这种书?” “并没……”略微发颤的声音干涩而绵长,昝三邻正了正色,道,“随便翻翻。”那是安康带来的《仓央嘉措诗集》,他翻了一页,便爱不释手。 “什么书?”赵嘉鹏随口问道,他已将502寝室里里外外审查了遍,结论是寝室陈旧,阳台狭小,窗外的夜色被炽芒的灯火反噬,一点美感都没,还是自己念的高级中学更好! 手中的书被夺去,赵嘉楷亦不恼,只凉凉地道:“回头给你买一打,够你看一学期。” 赵嘉鹏脸色一变,忙将烫手芋丢回昝三邻,挨着他的肩膀笑道:“三邻,一起去吃饭,我的肚子快饿扁了。”他拍了拍肚子,却见昝三邻一副恍然大悟的折到储物柜前取钱,顿时又好气又好笑,将他的钱包丢回储物柜,“砰”一声合上柜门,哭笑不得地道:“又犯什么傻?需要你跟我哥抢埋单?他那人特爱面子,对羞|辱他面子的人从来都是不假辞色的,我们最好不好开罪他……” “可是……”昝三邻兀自苦恼,客从远方来,身为东道主的他理应美味佳肴款待,可他身家清白,储物柜里倒是余有两百来块,再多就得上校园取款机处取钱了,款待赵嘉楷这样身份的成功人士,他生活上再质朴也耻于买食堂的食物招待。 “他说得一点都没错。”赵嘉楷倚在门口冷冷地道。 昝三邻回头睇了赵嘉鹏一眼,后者脸上的笑意早已凝住,一副噤若寒蝉的可怜模样,想起他曾在电话里向自己痛诉过赵嘉楷这位“新型资|本主义家”盘剥他的日常生活费的恶行,心里一阵好笑,伸出一手拍了拍他的肩膀,以示宽慰,不曾留意到门外一双冷眸闪过寒意。 轿车安稳地停在一处富丽堂皇的酒店大门前,早有热情的泊车员上来将车驾入车库。 “我刚在有说错什么话了没?怎么感觉我哥好像又生我的气?”赵嘉鹏盯着哥哥笔直的后背悄声问昝三邻。 “没有吧。”昝三邻困惑地答道,虽说一路上赵嘉鹏说个没完,也无非是与之分享新校新朋友的点点滴滴,一点也没提及赵嘉楷,不过或许这些琐事他早就跟赵嘉楷分享过了罢,再听一次,只剩唠叨可言了。 “总是反复无常,也不知道跟着来干嘛。”赵嘉鹏嘀咕了一句,他算好时间出门,辗转一个多小时的车程就可以见到军训完的昝三邻的,但不知哪个环节出错,临出门时,赵嘉楷非要送他返校,不得已他只好全盘托出自己的行程打算,没成想,应酬素来繁忙的哥哥难得善心大发,亲自充当领路者。 赵嘉楷领先穿过酒店旋转门,迎面即将擦肩而过的男子步伐一滞,垂手侧立地叫了声“赵先生”。 赵嘉楷淡淡颔首,走了几步,才恍似想起什么,后头看了他一眼,微蹙剑眉:“小柯?” “正是,正是!”小柯忙上前两步,恭声道,“劳您惦记了。”只是毫无存在感的专职司机罢了,被这种人记得,不知是祸是福。 “他也在?”赵嘉楷揉了揉眉心,他可一点也不想跟那家伙不期而遇。 “在,在!跟小少爷在天心阁吃饭呢。”小柯毫不留情地打碎他的期望。 “小少爷?”赵嘉楷拧了拧眉,那家伙什么时候结的婚? “哦,不,”小柯意识到自己的话有了歧义,忙道,“老东家刚续弦不久,新夫人带来了小少爷。” 原来如此。 赵嘉楷嘴边挂起一丝冷笑,真想见见那家伙设下的鸿门宴啊,他回头看了一眼那两个愣傻了的高中生,盘算着让他俩先入席,自己去瞧瞧那个倒霉催的“小少爷”? 小柯察言观色早已炉火纯青,立即躬身伸出邀请之手,自家主子的秉性他还是能捉摸一二的,事后若是让他知晓自己巧遇了赵先生而没有第一时间告之他,别说丢了这份高薪工作了,走在大街上遭人兜头蒙上麻袋被痛殴一顿也未曾不会发生。 面面相觑的两个高中生懵懵懂懂的跟着赵嘉楷去见小柯的主子,昝三邻一时还未反应过来,现今社会还存有旧时“小少爷”的称呼?那得是怎样身世的人?对他而言,赵嘉鹏已经算是含着金钥匙出生的富二代了,也是赵家人捧着含着的宝贝,为人却不沾富二代常有的恶习,更遑论让人喊什么“小少爷”了。 当“天心阁”的雕花镀金大门被推开后,端坐正席的男子因餐宴被打断而脸露愠色之际,见着了不束之客,稍愕片刻,放下手中的酒杯,唇边漾出一丝似笑非笑:“呵?赵嘉楷。” 尾随而至的昝三邻惊异地发现,端坐席上的两人中,竟有一个是熟面孔。 市一中阅兵仪式暨表彰大会设在军训的最后一天举办,操场上飘荡起激昂大气的音乐,光是彩排就用了一个早上的时间。 下午两点,沉积了将近一周的太阳终于冲破了厚重的云层以睥睨之势君临天下,校方领导正端坐在浓荫覆盖下的主办台上神采飞扬地向应邀而至的教育局高层人员吹嘘着本届新生的体质优于一同军训的高二级,类似皮肤过敏、抽筋、长痱子等等疑难杂症大大减少,连中暑也仅现……所幸个位数的数据尚宣之于口,新生接二连三中暑倒下的汇报接踵而至,随同的医护人员一时紧缺……校方领导的脸涨得赤红赤红的,不知是替中暑的中暑人员着急,抑是难以在高层人士面前自圆其说。 基于种种突发事件,校方大手笔地给参加阅兵仪式的军训生每人派发一瓶矿泉水,阅兵仪式前的军训总结也缩减为三人轮流演讲——教育局副局长、带队教官、正校长。 随后进行的阅兵仪式上,安康充当了高一(3)班的摄影师,他因不可抗拒的因素无缘参加阅兵式,只得用这种方式参与班集体活动,所谓与有荣焉,正是如是。 接受检阅完毕已将近五点,表彰大会上才迎来了高|潮,高一有三十个班级,将近一半的班级被评为军训先进集体,高一(3)班也在其列,姚慕青上台领奖时,连宋俊楠也鼓掌如雷,在这一刻,集体的荣耀似乎驱散了个人的恩怨阴云,那些丝恩发怨的芝麻绿豆尤显得不值一提。 晚上各班级自发为教官举办饯别派对,昝三邻有约不能出席,只凑了份钱让陈启亮带去买礼,独自一人留在寝室翻看书籍,一边等候赵嘉鹏的电话。 敲门声乍响,昝三邻直道又是哪个寝室的人来借蚊香,市一中的蚊子猖狂得令人发指,若是哪个寝室一晚没点蚊香,肯定不能入眠,那如雷鸣般的哼唱比□□炸药的杀伤力还盛,根本无法做到听而不闻的境界。 寝室门甫一打开,昝三邻睁大眼瞳不敢置信地看着门外两个突起而至的造访者,眸光迸射出惊喜的光芒,赵嘉鹏早就一个飞身扑了过来,一臂勾住他的肩胛,一手揉着他的发顶,眉角皆是化不开的笑意,大声道:“三邻,三邻!可想死我了!” “你……”昝三邻微敛眉尖,被他勒得有点难受,只得以肘推挪空隙,轻笑道,“你……你们怎么来了?”外来人员出入市一中极为严苛,没有相识的人到校门保安处填写的访客表,是无论如何也踏不进校门一步的。 赵嘉鹏这才想起门口还倚立着一人,于是松开了对昝三邻的桎|梏,笑道:“我哥有朋友在你学校当职工,他可真热情,还要带我们参观你的学校呢……我哪还等得及啊!就直奔你说过的宿舍门号来了……不过你的学校可真挺大的,我好不容易才找上这里来给你个惊喜的,怎样?见到我开不开心?”说罢还摆了个酷酷的造型以供景仰。 昝三邻忍不住给他一拳,笑骂道:“少装了。” 那力道不痛不痒的,赵嘉鹏却很受用,他一边揉揉被袭击的胸膛,一边东张西望打量起502寝室,整齐的桌椅床铺,墙上张贴着一张半新不旧的tvb玉女明星的海报,一张崭新的课程表。赵嘉鹏感兴趣地近前看了看,瞠目结舌了,课程安排得如此之满,足足比他多出三节课!他还嫌自己的课程比升考时还多呢,如今一对比这张课程表,赵嘉鹏顿觉头皮发麻,一天要上这么多节课,皮也会搓掉一层了吧。 感叹之余,目光落在一张简洁得只有枕褥的床铺,乐呵呵地道:“三邻,这是你的床吧?哎!当年你也是占这个位置的上铺,我就是你下铺的兄弟。”他坐在陈启亮的床边,思绪飞到遥远的过去里,丝毫没有察觉昝三邻略显慌乱的应答声。 当然了,这个角度,他根本无法看到一直站在门外的哥哥目光深邃的落在昝三邻的身上,甚至鬼使神差地贴身上前,伸出一手替他顺了顺被自己弄翘的发梢。 昝三邻抬眸讶然地后退一步,显然被他唐突的举止吓了一跳,颈后的寒毛悄然竖起,后背绷得紧紧的,像足了一只被猛兽盯上的小猎物。 赵嘉楷讪讪收回了手,指尖发梢的柔韧尤未散去 第168章 请稍等…… 昝三邻的生活一下子忙碌起来了,刚刚适应了繁重的高中课程安排的流程,如今又正是学生会多事之秋,他所属的两个部门虽不似别的部门那么炙手可热,可总有投机取巧份子耍心机钻空子,所谓公平公正的招新面试样样都离不开人情世故。 就拿学习部来说罢,这个部门绝对的闲职,昝三邻看完简介大致明白它管理的范畴,但没什么实用性质,从学长们口中便得知它跟名存实亡没甚差别。招新顶多也是招一两个成绩优异的充充门面罢了,所以名额有限,来面试的却有数十名,筛选了两天,留下了七位复试候选人,七人争抢一个职位。 七人皆是女生,其中一个还是昝三邻班上的女生,正是生活委员罗丹丹,她的成绩在七人中并不拔尖,颜值也没达到让人眼前一亮的程度,她最大的胜算便是五个面试官里有她认识的昝三邻,可昝三邻刚刚入会,人微言轻,没什么话事权,想黑|箱操作都不可能。 复试那天,叶思源将昝三邻拉至一旁低声指导,起初只是旁敲侧击一番,见昝三邻实在愚钝,干脆简单明了地挑破意思,复试开始时,敲定人员的时候要懂得看他的暗示行事,比如他端起杯子喝茶,表明这位复试人员没戏了,面试官中除了副会长其他人都要投不通过那一票,即白脸他当,黑脸则由四位面试官当。 昝三邻目瞪口呆,胸口一抽疼得紧,好像被人狠狠敲击了致命一拳。 罗丹丹是第一个复试的,她准备了很充分,答题时不卑不亢,咬字清晰话语流畅,自然流露了一股意气风发的蓬勃朝气。 罗丹丹对自己很有信心,她甚至将今天奉为了幸运日,早上在教室门口遇上了袁天哲,他竟然回应了她的打招呼,朝她彬彬有礼地点了头,还回了一声“早”。 叶思源对她的回答很满意,侧耳听她说完之后,笑着连连点头,颇为赏识的样子,却端起一旁的杯子呷了一口。 投票时,昝三邻内心做了一番斗争,想起罗丹丹的真诚与期待,见证了她此刻的优异表现,无论如何也做到赤|裸|裸的伤害。他咬了咬唇,缓缓举起了绿色牌子,其他三个举着红色牌子的人愣了一下,面面相觑,同样举着绿色牌子的副会长面色一沉,眼睛眯了起来。 虽然最终他不能改变什么,可当罗丹丹离去时朝他一笑的感激,昝三邻觉得她的消沉或许并不会太长。 这就够了。 释怀了的昝三邻竟觉得叶思源阴沉着的脸也没有那么可怖了。 接下来的复试里,昝三邻率性了许多,反正人都得罪透了,也就不在意再忤逆副会长的意思了,见着优异的,就举绿色牌子,见着了差劲的,则红色牌子奉送。 复试结果很快出来,名额被一名高二重点班的女生夺得。 其他三个面试官见副会长走了,才苦口婆心地告诫昝三邻往后小心行事,忤逆了副会长,总得提防他给的小鞋穿,还说进来的这位高二女生是副会长现任女朋友的闺蜜,千万不可得罪云云。 昝三邻唯有苦笑,暗忖或许很快就得告别学生会了吧,但愿到时候的罪名不要太难听。 至于新闻部,昝三邻起初觉得它理应与播音部合并,不过在前辈们的解说下,勉强认同了它的存在意义。说起来跟记者没甚区别,当然这类采访的局限于校园变化,歌颂的赞歌无非是校园哪个角落翻新了,食堂投诉箱少了信件这类鸡毛蒜皮的小事儿…… 即便如此,来应|招的人数也不少,二三十人中经过筛选之后,留下了10人争夺两个名额,而新闻部的话事人,正是温倩倩的追随者,上回洗尘宴人数太多,昝三邻没能一一记住他们的姓名,这回同事久了,自然记住同部门人员的名字。追随者名叫欧家宝,据说与温倩倩住同一小区,自小与她玩在一块,却比温倩倩底一届,唯她之命是从。 复试前,欧家宝笑盈盈地拍了拍昝三邻的肩膀,有了前车之鉴,昝三邻眸内难掩黯然之色,表现得却极为镇定,天下乌鸦一般黑,果真是亘古不变的真理。 “没想到啊,你这小鬼居然威武不能屈!”欧家宝意有所指,昝三邻违抗叶思源的事不胫而走,如此新鲜的事在学生会中想必已不是什么秘密。而学生会的党派之争向来激烈,昝三邻“投诚”的方式令温倩倩一派也有点措手不及。 见昝三邻戒备又茫然的目光撞来,欧家宝不禁失神了一下,随着“怦怦”直跳的心脏,才晃回了神,气恼地拈住他的耳垂,大声吼道,“我去!你这小眼神,想勾引姐?告诉你,姐喜欢的是高富帅大叔!你给姐靠边站!”搞什么啊,竟然被一个毛都没长齐的小子惊艳了一下,真没出息! 一旁有个男生笑嘻嘻调侃道:“奇了怪了,你不是御姐控吗?” “御姐控跟眼镜大叔控不冲突!”欧家宝冲那家伙吼了一下。 昝三邻似懂非懂,他鲜少接触二次元,“控”为何物不清楚,但大致意思还是能理解,可怜了他一张白纸,懵懵懂懂地卷入了硝烟四起的党派之争犹不自知。 新闻部的复试并无不公之处,同样是五个面试官,出的问题大多与笔杆子相关,最终两个名额落在两个高一男生的身上,看着他们振臂高呼,面试官们都露出真心的微笑。 这次可没什么洗尘宴,两位新晋男生脸上洋溢的兴奋还未褪去,很积极的帮忙摆好桌凳,抹窗扫地,力求表现更好。 出了活动室,橘红色的彩霞投影在玻璃窗上,风从树叶缝间扣落下来,不甘地打了个转,以强弩之末掀动了昝三邻细碎的刘海。 对面活动室的门恰巧打开,一伙人鱼贯而出,体育部的复试也结束了。 邱粤朝他走来,高大的身影遮住了一众的目光。 那张轮廓分明的脸染上残霞的余晖,透出一股不真实的迷离感。 欧家宝从活动室出来,抬头便移不开视线,时隔不久被两个男生扰乱了心绪,令她大感疑惑,差点被两个高一的男生迷了心窍,莫不是中了名为“花痴”的毒? “学长,等我一会儿,”邱粤转身朝身后的体育部同事招呼了一下,拉着昝三邻到一旁,依旧凭高大的身材遮挡大家探索的目光,“记得帮我打饭,打一份排骨,还要鱼头。”跟他们到外面吃饭根本吃不饱,还是食堂的伙食更能充饥。 昝三邻疑惑地看着他,至于做得如此神秘吗?哪一次不是他帮他打饭的?稍微中断一次,他不是威|胁他不还钱吗? 得不到回复,邱粤皱眉道:“喂,听到了没?” 昝三邻无奈地“嗯”了一声。 回到体育部的邱粤依旧与大家谈笑风生。 还是到关情客栈,新来的七位男生还很约束,扒饭吃菜被灌酒,很快就东倒西歪。 有人借着酒劲问:“粤哥,你跟那个,那个……”旁边有人提醒了一下他,他才点头继续道,“那个昝三邻是什么关系?” “他呀,”邱粤开始胡诌,笑道,“铁哥们,他救过我。” 叶思源不动声色,问道:“哦?怎么回事?” “一言难尽,总之是过命兄弟。”邱粤站起给众人斟酒,笑道,“他还没通窍,有什么让大家难堪的地方,万请看在我的薄面上不要与他计较。” 众人看着叶思源不敢发话。 邱粤居高临下,与他碰杯道:“会长大人心胸宽广,当不应计较一些细枝末节。” “当然,当然。”叶思源忙与他碰杯,一饮而尽。众人见状,纷纷与邱粤碰杯痛饮,宴席上觥筹交错,好不欢喜热闹。 明明都是真金白银换来的好酒,叶思源却觉得今晚的酒有点苦涩,喝的不多。 这个邱粤,他摸不透。要说他富可敌国,是有迹可循的,平时穿的衣饰鞋袜样样都是国际名牌,手腕上还戴了一个他肖想了许久可无论如何也不敢买的限量手表,就连钱包里的卡还是香港汇丰银卡,h市多少人有这种卡? 要说他光芒四丈,这绝不虚假,学习与体能堪称天才,接物待人更是游刃有余,一周的时间就能将自己花耗了两年多时间才收入麾下的余众打成一片火热,隐隐有巧取豪夺之势,却又按兵不动,像在等待最恰当的时机。 他不是没有擦觉危机四伏,可偏偏总在不经意之间获得一星半点的信息,诸如几个校长迎面遇到邱粤,都会自动地走前与之攀谈聊天,全校谁也没有这待遇。一次他在正校长跟前旁敲侧击了半天,只得了一句“莫问”的答复不了了之,其身份愈显讳莫如深。 叶思源不是没有打探过他的身份,可打探的渠道毕竟有限,邱粤形单影只地从h省c市过来,行踪不明地抗课一个月,什么处分也没有,唯有背景强大才能解释得通。 至于背景如何强大,叶思源一时又拿捏不准,要说这些人往往自然流露上位者的不怒自威,就像方才邱粤给自己斟酒时居高临下看来的一眼,委实有股生杀予夺的势头,可平时他又不拘小节,跟麾下一众小打小闹,哪有什么权势中央者可言? 总之就是千头万绪,却找不到缺口,叶思源咬牙切齿,却又莫可奈何。 叶思源不动声色,问道:“哦?怎么回事?” “一言难尽,总之是过命兄弟。”邱粤站起给众人斟酒,笑道,“他还没通窍,有什么让大家难堪的地方,万请看在我的薄面上不要与他计较。” 众人看着叶思源不敢发话。 邱粤居高临下,与他碰杯道:“会长大人心胸宽广,当不应计较一些细枝末节。” “当然,当然。”叶思源忙与他碰杯,一饮而尽。众人见状,纷纷与邱粤碰杯痛饮,宴席上觥筹交错,好不欢喜热闹。 明明都是真金白银换来的好酒,叶思源却觉得今晚的酒有点苦涩,喝的不多。 这个邱粤,他摸不透。要说他富可敌国,是有迹可循的,平时穿的衣饰鞋袜样样都是国际名牌,手腕上还戴了一个他肖想了许久可无论如何也不敢买的限量手表,就连钱包里的卡还是香港汇丰银卡,h市多少人有这种卡? 要说他光芒四丈,这绝不虚假,学习与体能堪称天才,接物待人更是游刃有余,一周的时间就能将自己花耗了两年多时间才收入麾下的余众打成一片火热,隐隐有巧取豪夺之势,却又按兵不动,像在等待最恰当的时机。 他不是没有擦觉危机四伏,可偏偏总在不经意之间获得一星半点的信息,诸如几个校长迎面遇到邱粤,都会自动地走前与之攀谈聊天,全校谁也没有这待遇。一次他在正校长跟前旁敲侧击了半天,只得了一句“莫问”的答复不了了之,其身份愈显讳莫如深。 叶思源不是没有打探过他的身份,可打探的渠道毕竟有限,邱粤形单影只地从h省c市过来,行踪不明地抗课一个月,什么处分也没有,唯有背景强大才能解释得通。 至于背景如何强大,叶思源一时又拿捏不准,要说这些人往往自然流露上位者的不怒自威,就像方才邱粤给自己斟酒时居高临下看来的一眼,委实有股生杀予夺的势头,可平时他又不拘小节,跟麾下一众小打小闹,哪有什么权势中央者可言? 第169章 请稍等…… 11月中旬,闷热的沿海地区迎来了今年的第一场冷雨天气。 一大早,陆杰调出手机的天气预报功能一看,打了个寒颤,屏幕上显示只是9摄氏度,也不能怪他体质单薄,h市由25度骤然下降至9度的温度差足够令大多数南方人翻出厚外套穿上却依旧冷得直打哆嗦。 昝三邻是次日才拉着段立到h市的义乌商品城逛了一个多小时,段立的家境殷实,在花销用度上未曾短缺过,身上的衣服虽然不是顶有名的外国名牌,却也从未来过义乌买便宜货,挑挑拣拣了一阵,最后买了双手袜,用料不错,价格也很适合。 昝三邻则买了一件厚外套,虽然11月份就穿这么厚的外套整个人显得尤为笨拙,但却实用,起码到了冬天也能继续穿。可即便有厚外套御寒,却还是为时已晚,寒流已在他的身体里扎了根,于是喉咙发疼咳嗽连连,甚至鼻涕眼泪一起迸发,他被重感冒缠上了。 重感冒致使身体疲乏、头部抽疼的症状很明显,以至于昝三邻忽略了双腿酸痛发出的信号,直至他重重擤了一下鼻涕之后,胯|下那个令他难以启齿的幽处涌出了一股液体,他才惊觉令他极为痛恶的月事再度光临了! 所幸这日正是周日早上,那会儿他正躺在寝室的睡床上,其他舍友都返家了,寝室里只他一人,他不必躲躲藏藏的用卫生巾,可终归是被这具畸形身躯连累,他还是小心翼翼地检查寝室的门是否反琐,在洗浴室换下沾了血的内裤时,也会把浴室门牢牢地拴紧。 他的月事素来不准时,书本上说女人大多都是一个月左右来一次,他却两三个月循环一周期,中考那段时间他精神极度紧张,将近四个月才来潮。 而这一次,距上次月事的拜访还不足两个月。 昝三邻痛苦无比,他甚至在今年中秋节时,曾虔诚地向月宫嫦娥祈愿,期翼它永远不要到来,不要用如此残酷的现实提醒他的耻辱与痛苦!月宫里的嫦娥也嫌弃他了吧,否则,它怎么不仅没永久消失,还提前了? 真是讽刺! 昝三邻自嘲地一笑,眸子里翻腾着无助、哀伤、怨怼的情愫,两行滚烫的眼泪自两颊缓缓滑下,顺着光洁的下巴滴在水桶里,他狠狠地用力去搓内裤上的肮脏红渍,桶内的泡沫四溅,他兀自没有停下机械的搓洗动作。 身体极度难受,心情极其不佳,衣服晾晒了之后,昝三邻病怏怏地躺回床上,被窝还没焐热呢,寝室大门便被拍的震天响,拍门声如同摇滚鼓手敲出的节奏感非邱粤莫属。 “你干嘛?”昝三邻不想下床去开门,浓重的鼻音听着声音懒懒的,犹似打呵欠的猫咪发出的软糯糯声音。 “开门,开门!”敲门者固执地制造只有他才懂的音乐噪音。 “行了,你别闹了。”昝三邻无奈地爬下床,披上厚外套去开门,再迟一点,怕又被隔壁寝室投诉了。 门一甫开,冷风肆无忌惮地鱼贯而入,昝三邻打了个喷嚏,无暇询问邱粤又整什么幺蛾子,忙折回寝室抽出纸巾擤去鼻涕。 “感冒药吃了吗?”邱粤问。 “嗯,嗯……”昝三邻有气无力地应着,正欲爬回床上继续休息。 邱粤不由失笑,这家伙压根没买什么感冒药,还振振有辞地复述不知从哪儿听来的医嘱,说什么感冒药是为了提防感冒的药品,既然已经感冒了,药物就没功效了。所以如果方才他问的是“感冒药没吃吧”,这家伙肯定也是哼哼两声敷衍了事的。 “哎!感个冒怎么变懒了啊,”邱粤上前忙拉住他,扬了扬提着早餐的另一只手,“看在你生病的份上,我特意起了个大早去食堂买的早餐,趁热吃吧。”他一直有晨跑运动的习惯,晨跑完大部分人还在睡梦里,昝三邻算是早醒的,可他的早餐几乎都是邱粤带回来的。 腹部隐痛难忍,昝三邻着实没什么胃口,但还是领了邱粤的善意,接过早餐道了声谢,开始用起这份稠白粥配榨菜鸡蛋的早膳。 昝三邻的吃相很文雅,眼睛低垂着视线只锁定在食物上,一勺一口细细咀嚼再吞咽,双唇严丝合缝没有发出一丁点的声响。邱粤一时看呆了,目光只停在他两瓣微微颤动的唇上,或许是天气缘故,亦或许是感冒缘由,裸|露在外的唇瓣惨白无色,护在内里的唇则嫣红一片,怎么看怎么娇艳可怜。 邱粤别开眼睛,舔了舔干燥的唇舌,哑声问:“穿这么厚的外套,你不热么?” 喝下滚烫的白粥,昝三邻确实觉得背部发热了,他从善如流地换下厚外套,穿上冬季的运动校服,身体暖和了,隐痛的腹部也没方才那么难受了。 邱粤满意了,这家伙生病了倒是格外听话,全然不似平素那般对自己百般嫌弃。 晚自习后,邱粤又到502寝室串门。 陆杰正与安康闹做一团,见邱粤进门,忙大声求救道:“二哥,救我,我快喘不过气了。”安康只用一条大腿就压制得他动弹不得。 邱粤看了一眼正在铺珊瑚绒厚毯子的高承业,笑道:“你怎么不解救你家小孩?”一边说着,一边将带来的宵夜递给靠着床看书的昝三邻。 “让他闹累了好助眠。”高承业简短地说,这阵子天气转冷,陆杰体虚惧寒,在家里还好,有空调开着,在学校就难受了,即便盖着蚕丝被,垫着厚厚的毛毯,依旧觉得有冷风钻进被窝,怎样都睡得不踏实。 安康一边吃着从陆杰手中夺来的糯米糕,一边笑嘻嘻地道:“瞧你表哥都不管你了,破小孩,服不服?” “不服,不服!”陆杰叫屈,“死胖子,快把糯米糕还我三哥!” “还什么糯米糕,他现在不就有宵夜吃吗?”安康用手背拍了拍沾了椰子丝的嘴角,心满意足地打了个饱嗝,抽回大腿,松了对陆杰的钳制。 陆杰一骨碌爬了起来,锤了安康几拳,亮晶晶的眼珠儿可怜兮兮地看着昝三邻手中热气氤氲的宵夜。 昝三邻笑道:“快过来吧。”将手中滚热的瘦肉粥递给他。 陆杰欢呼一声,伸手刚要去接,两个声音不约而同地阻止:“不行!” 邱粤咳了一声,道:“喂,你晚饭没吃多少,宵夜总得吃一些。” 高承业清了清嗓子,道:“小杰,听话,晚上不能吃太多。” 安康自告奋勇地举手:“给我,给我,我觉得我还能再吃一点。” 四人异口同声地道:“滚!” 一直没做声的吴凰捂着被子吃吃偷笑。 一碗滚热的瘦肉粥最终一分为二,完美地解决了争执。 这份瘦肉粥色香味俱全,显然并非出自食堂,昝三邻随口问:“你怎么有钱买宵夜了?” 邱粤没料到他有此一问,顿了一下,讪笑道:“运气好,在楼下捡了10块钱。” 如此拙劣的借口连陆杰都不信,拆穿道:“可是朱记瘦肉粥不是要15块钱一份吗?表哥,对不对?”他有时吃腻了食堂,就会跟高承业到校外小店铺点餐吃饭,朱记瘦肉粥是有名的老店,专做粥类生意,很受当地人欢迎。 “呃……”高承业看到了邱粤的眼色,道,“这不是变天了吗,可能降价吸引客源。”语毕才觉得自相矛盾,天气转冷难道不是滚烫生意涨价的最好良机吗? 昝三邻没在意,校外的小店铺点餐什么价格他并不清楚,拢共也才在校外吃过两次,第一次就是开学时昝一清请客的,不过那家店已经归纳到黑名单去了,第二次便是学生会的聚餐,在关情客栈,也不必他看餐普选菜。 擦了擦红彤彤的鼻子,昝三邻满意地将饭盒拿到洗手间去清洗,出来时,陆杰也吃完了,将打包用的塑料盒子丢到垃圾桶内,昝三邻束起垃圾袋就要下楼去扔。 邱粤追上去,道:“给我吧,我刚好也要回寝室。”伸手就去抢垃圾袋。 昝三邻慌乱躲开,道:“不用。”且不说平时的垃圾都是他去扔的,单是自己制造了的垃圾残余物拿下去丢掉实属无可厚非,更何况,垃圾袋里还有他刚换下来的卫生纸,虽然被他用废纸包裹得密密实实再丢到垃圾袋最深处,虽然邱粤绝不可能拆开垃圾袋翻找东西,可终归是让他极其难堪的物件,无论如何也不敢转借他人之手丢弃。 两人正对峙着,寝室门被推开了,陈启亮随着冷风钻了进来,昝三邻打了个寒颤,忙转身去取厚外套。 陈启亮大咧咧地道:“哎,二哥,你怎么在这里,我刚给你们寝室送糯米糕了。”与邱粤的舍友打了这么多次3对3的篮球赛,早就结下了深厚情谊,这回返家也特意让陈母多做几盒糯米糕相赠。 “我去,他们一定不留给我!”邱粤大叫一声,捡起被昝三邻放置一边的垃圾袋,开门大步而去,穿着厚外套的昝三邻追出寝室门口时,哪还有邱粤的身影? 昝三邻慌乱躲开,道:“不用。”且不说平时的垃圾都是他去扔的,单是自己制造了的垃圾残余物拿下去丢掉实属无可厚非,更何况,垃圾袋里还有他刚换下来的卫生纸,虽然被他用废纸包裹得密密实实再丢到垃圾袋最深处,虽然邱粤绝不可能拆开垃圾袋翻找东西,可终归是让他极其难堪的物件,无论如何也不敢转借他人之手丢弃。 两人正对峙着,寝室门被推开了,陈启亮随着冷风钻了进来,昝三邻打了个寒颤,忙转身去取厚外套。 陈启亮大咧咧地道:“哎,二哥,你怎么在这里,我刚给你们寝室送糯米糕了。”与邱粤的舍友打了这么多次3对3的篮球赛,早就结下了深厚情谊,这回返家也特意让陈母多做几盒糯米糕相赠。 “我去,他们一定不留给我!”邱粤大叫一声,捡起被昝三邻放置一边的垃圾袋,开门大步而去,穿着厚外套的昝三邻追出寝室门口时,哪还有邱粤的身影? 第170章 请稍后…… 早读课之后,昝三邻被叫到了教师第一办公室。 蓝老师跟前摆了一叠□□表,最上一张右上角贴的正是昝三邻的两寸彩照,少年抿嘴含笑,眉目皆是踌躅满志。 “以前没当任过班长?”蓝老师状似随口一问,班上学生的资料他大致记得,拔尖的几个尤为留意,他意属的班长任选非昝三邻莫属,然而资料表上昝三邻在班干部一栏上填写的是学习委员。 昝三邻犹豫了片刻,还是点头“嗯”了一声。他小学成绩优秀,又长得乖巧,很讨老师们的喜欢,理所当然地当选了班长。乡村的学生彼此间大多自小相识,个别顽劣无比的学生,没把心思放在学习上,成天捉弄女生捣乱课堂,没少被班主任批评教训,心思多的,以为是班长打了小报告,心里愤愤难平,自然将怒火烧到昝三邻身上,或打或骂,或撕其课本,或将家养收回的蜂蜜涂在他的课桌凳子上…… 在校有老师护着,又有忠实拥护昝三邻的那些多管闲事女生们监视着,顽童们还有所顾忌,不敢对昝三邻报复太甚,一旦放了学下了地,总有那么几个顽劣至极的男生,偷偷把昝三邻刚牵回家拴好的牛放了,赶到水田里吃刚长好的水稻,然后跑到田地主人的跟前如此这般歪曲事实,怒火中烧的田地主人的媳妇把牛牵到昝家,指着昝家的门户挥着牛绳扯开嗓子就撒泼了起来,什么粗鲁肮脏的话不打草稿倾泻而出,乡下村妇鲜少上学认字,但轮起骂人艺术绝对是任何一个文学大师都会感到汗颜。昝三邻懵了,牛绳拴得紧紧的,怎么就逃去啃禾苗了呢?他试图解释,换来的高分贝的谩骂,没下地干农活的人都赶来瞧热闹,围着昝家里外三层人,田地主人的媳妇骂的更欢,骂到最后,反倒是许多邻居出言相劝,连那几个挑起祸事的顽童也觉得那妇人太不地道了,骂一骂就得了嘛,还要诅咒人家,不就被牛吃了一片禾苗嘛,雨水一到,它还会新长出来的好吗! 直至昝父昝母赶回家好说歹说最后掏出100块才平息了此事,昝三邻也因此付出了代价,脸上的巴掌印到了次日才渐渐消退,身上的皮鞭痕有衣服遮着,多少天才消退他没细数,但火辣辣的疼痛他却一生难忘。 在这之后他都没受到那几个极其喜欢与他作对的顽童们欺负,不过他也再没当过班长,甚至婉拒任何班干部,直至上了初中,在陈老师的说服之下,才勉强当了个学习委员,一当便是三年。 “我觉得你有能力当选班长。”蓝老师指腹敲了敲那叠资料表,出言鼓励。 “姚班长已经做得很好了。”昝三邻坚决摇头,诚然,他的学习成绩好,可以当其他学生的楷模,但不服管的原理与之前的教训别无二致,乡村顽童可说是无知无畏而拙劣,城市娇子则是无赖无惧而嚣张,哪一类他都得罪不起。昝三邻是如此的聪慧通明,以卵击石无异于自寻死路,他还有理想抱负要实现,不允许自己折损在此处。 蓝老师沉默了,姚慕青,这个孩子情商不高,为人也娇贵,难以团结其他同学,选她为班长,更多是因为她的叔叔是自己的同事兼老师,虽然只教了一年,虽然教的也并不是很好,但师生共事却是美谈一桩,那位同事兼老师就常常将此事挂在嘴边。 “那就当副班长吧。”蓝老师拧开钢笔盖,铺纸就写。 “老师!”昝三邻吃惊地看着他不假思索挥笔而就,忙阻止道,“我也当不来副班长,如果一定要做班干部的话,那就选一个科代表吧,成吗?” “科代表?”蓝老师沉吟起来,科代表既要那学科的成绩拔尖,又能铺助科任老师,确实算是一大帮手,也未尝不可以。 “你意属什么科代表?”蓝老师摸摸下巴的短胡子,好像又长了些许,回去修修。 “我语文比较薄弱。”昝三邻无力地说。 蓝老师看了看资料表上填写的数据,道:“那就英语科代表……不然数学科代表?” “还是语文科代表吧。”昝三邻几欲颓废了。 蓝老师扼腕:“是吗?太遗憾了!数学是我教的,我教的还不错,怎样,改当数学科代表?”字里行间诱骗意味十足。 “还是语文吧。”昝三邻警铃大响。 “那就语文课代表……”蓝老师也不强求,点点头,我行我素地道,“兼任副班长。” “老师!”昝三邻震惊了,难以置信地看着他! “什么?”蓝老师抬头看着他,“要改变主意吗?是改当数学科代表,还是改当班长?” “不……”昝三邻闭了闭眼,彻底颓靡了。 蓝老师全然不把他消极抵抗的情绪放在心里,一边在纸张上挥笔洒墨,一边道:“语文老师是第二办公室的严老师,今天下午才有语文课,不过这会儿她应该在办公室,稍后你过去跟她打打照面,听听她有什么嘱咐。” 昝三邻应了声,见蓝老师貌似再无别的吩咐,告退正欲离开,蓝老师像是想起了什么似的,从抽屉里取出一盒润喉片,道:“帮忙拿这个给严老师……对了,严老师很容易认的,穿旗袍的那位就是,去吧。” 穿旗袍?昝三邻脑海中闪过看过为数不多的影视剪影,顿时勾画出了一幅俏丽坚贞的仕女图,她或许文采绝妙,或许温婉优雅,笑模悠悠。 推开教师第二办公室的门,映入眼帘的是零散的几位埋头工作的老师,只有两个站在一起热论什么话题的女老师,她们都穿着旗袍。 “我就说这件好看吧,瞧!多合身!”一旗袍女旋转了个身炫耀着。 “可是颜色不太好看。”另一旗袍女撇撇嘴。 “水墨系列印花牡丹,颜色就这样!” “有点俗气……” “你的眼光才俗气!” 昝三邻很有扶额的冲动,方才构想的仕女图果然只能出现在影视上,他干站了片刻,见没人理会他,只得开声问道:“请问……严老师在吗?” “干嘛!”被质疑衣服不好看的旗袍女凶巴巴地问,“找我什么事?” “呃……”昝三邻捏了捏手中的润喉片,硬着头皮道,“蓝老师让我把这个给您。”上前将润喉片递给她,另一个旗袍女眼睛雪亮,看清楚了是润喉片,笑盈盈地道:“蓝老师好贴心啊!真羡慕你们师兄们的感情啊!” 严老师一听到蓝老师的名号时就敛住了方才的凶神恶煞模样,她接过润喉片,眸光柔顺下来,笑道:“那替我谢谢蓝老师。” 另一个旗袍女笑道:“就在隔壁办公室,你亲自去谢不是更好吗?” “要你管!”严老师瞪了她一眼,回头问依旧杵在一旁的昝三邻,“你还有什么事吗?” “蓝老师让我问您科代表需要做什么。” 严老师“哦”了一声,打量他一下,道:“你是我的科代表啊,叫什么名字啊?” 昝三邻报了姓名,严老师惊讶地道:“昝三邻?三班第一名的昝三邻?”此语一出,成功引来了在场的目光,忙碌工作的老师们都抬头看向昝三邻。 不习惯成为灼灼目光的聚点,昝三邻微微低下了头,班上名字确实似乎按照升考成绩排列,他排第一,紧随其后的就是袁天哲的名字,陈启亮还曾哀嚎过他找分配班级名字的时候是从名单后面找起,错过看到袁天哲的名字也出现在同一个班上。 “大惊小怪什么?我还教一班的金鑫呢,他可是升考第一名进一班的哟!”另一个旗袍女强调道。 “探花宴上探花郎,一探百花竟羞赧。你这种理科生物是不曾听过的!”严老师故弄弦虚地卖弄起诗文来,对昝三邻大加称赞,“金鑫有状元之才,哪有我家科代表既有才又有貌,完胜状元榜眼几条街!” “喂喂,我家榜眼还没来报名呢,说不定碾压你们状元探花呢!”中枪了的二班班主任不同意了,大声说道。 “怎么还没报名?”在座的其他老师好奇地追问起来。昝三邻也竖起了耳朵,这连军训都结束了,课程也步入正轨了,还没报名,是辍学了吧?全市第二名,太可惜了吧! “说是还在特训。”二班班主任叹道。 又有人追问起是什么特训,二班班主任继续叹道:“我也不知道,他没说,不过他的成绩里是加了10分奥数分。” “10分!奥数全国二等奖啊!”有老师惊叹起来,“高中再得一次奖,进四大名校是板上钉钉的事儿了!” “这么牛的学生千万不要让他流失啊!”严老师中肯地道。 “现在是他单线联系我……”想到此事二班班主任几欲泪流满脸了,他桃李满天下,可只有这么一个桃李是完全不在掌控之中的。 另一个旗袍女笑道:“好拽的感觉……叫什么名字?我要记住他!以后教到了他,我为难一下他,帮你出出气。” “邱粤。”二班班主任无须翻看资料,这个与众不同的桃李,他印象太深刻了。 “秋月?有这个姓的吗?”严老师怔了怔,名字都取得这么异乎寻常。 “不是你们想的那个秋月……邱粤……”二班班主任用粤语再说一遍,又解释道,“咱们省份别称的那个‘粤’。”这个名字用粤语念就没歧义了。 “听到没?这是你以后的竞争对手!”严老师拍了拍昝三邻的肩膀。 昝三邻沉默不语,他连奥数题都没摸过,怎么敢把这人当成竞争对手? 严老师也没再纠结这事,只把科代表应做的事情说了一遍,无外乎科代表该干的杂事,昝三邻一一记在心上,今日开始将恪守职责,绝不怠慢。 “秋月?有这个姓的吗?”严老师怔了怔,名字都取得这么异乎寻常。 “不是你们想的那个秋月……邱粤……”二班班主任用粤语再说一遍,又解释道,“咱们省份别称的那个‘粤’。” 第171章 请稍后…… 早读课之后,昝三邻被叫到了教师第一办公室。 蓝老师跟前摆了一叠□□表,最上一张右上角贴的正是昝三邻的两寸彩照,少年抿嘴含笑,眉目皆是踌躅满志。 “以前没当任过班长?”蓝老师状似随口一问,班上学生的资料他大致记得,拔尖的几个尤为留意,他意属的班长任选非昝三邻莫属,然而资料表上昝三邻在班干部一栏上填写的是学习委员。 昝三邻犹豫了片刻,还是点头“嗯”了一声。他小学成绩优秀,又长得乖巧,很讨老师们的喜欢,理所当然地当选了班长。乡村的学生彼此间大多自小相识,个别顽劣无比的学生,没把心思放在学习上,成天捉弄女生捣乱课堂,没少被班主任批评教训,心思多的,以为是班长打了小报告,心里愤愤难平,自然将怒火烧到昝三邻身上,或打或骂,或撕其课本,或将家养收回的蜂蜜涂在他的课桌凳子上…… 在校有老师护着,又有忠实拥护昝三邻的那些多管闲事女生们监视着,顽童们还有所顾忌,不敢对昝三邻报复太甚,一旦放了学下了地,总有那么几个顽劣至极的男生,偷偷把昝三邻刚牵回家拴好的牛放了,赶到水田里吃刚长好的水稻,然后跑到田地主人的跟前如此这般歪曲事实,怒火中烧的田地主人的媳妇把牛牵到昝家,指着昝家的门户挥着牛绳扯开嗓子就撒泼了起来,什么粗鲁肮脏的话不打草稿倾泻而出,乡下村妇鲜少上学认字,但轮起骂人艺术绝对是任何一个文学大师都会感到汗颜。昝三邻懵了,牛绳拴得紧紧的,怎么就逃去啃禾苗了呢?他试图解释,换来的高分贝的谩骂,没下地干农活的人都赶来瞧热闹,围着昝家里外三层人,田地主人的媳妇骂的更欢,骂到最后,反倒是许多邻居出言相劝,连那几个挑起祸事的顽童也觉得那妇人太不地道了,骂一骂就得了嘛,还要诅咒人家,不就被牛吃了一片禾苗嘛,雨水一到,它还会新长出来的好吗! 直至昝父昝母赶回家好说歹说最后掏出100块才平息了此事,昝三邻也因此付出了代价,脸上的巴掌印到了次日才渐渐消退,身上的皮鞭痕有衣服遮着,多少天才消退他没细数,但火辣辣的疼痛他却一生难忘。 在这之后他都没受到那几个极其喜欢与他作对的顽童们欺负,不过他也再没当过班长,甚至婉拒任何班干部,直至上了初中,在陈老师的说服之下,才勉强当了个学习委员,一当便是三年。 “我觉得你有能力当选班长。”蓝老师指腹敲了敲那叠资料表,出言鼓励。 “姚班长已经做得很好了。”昝三邻坚决摇头,诚然,他的学习成绩好,可以当其他学生的楷模,但不服管的原理与之前的教训别无二致,乡村顽童可说是无知无畏而拙劣,城市娇子则是无赖无惧而嚣张,哪一类他都得罪不起。昝三邻是如此的聪慧通明,以卵击石无异于自寻死路,他还有理想抱负要实现,不允许自己折损在此处。 蓝老师沉默了,姚慕青,这个孩子情商不高,为人也娇贵,难以团结其他同学,选她为班长,更多是因为她的叔叔是自己的同事兼老师,虽然只教了一年,虽然教的也并不是很好,但师生共事却是美谈一桩,那位同事兼老师就常常将此事挂在嘴边。 “那就当副班长吧。”蓝老师拧开钢笔盖,铺纸就写。 “老师!”昝三邻吃惊地看着他不假思索挥笔而就,忙阻止道,“我也当不来副班长,如果一定要做班干部的话,那就选一个科代表吧,成吗?” “科代表?”蓝老师沉吟起来,科代表既要那学科的成绩拔尖,又能铺助科任老师,确实算是一大帮手,也未尝不可以。 “你意属什么科代表?”蓝老师摸摸下巴的短胡子,好像又长了些许,回去修修。 “我语文比较薄弱。”昝三邻无力地说。 蓝老师看了看资料表上填写的数据,道:“那就英语科代表……不然数学科代表?” “还是语文科代表吧。”昝三邻几欲颓废了。 蓝老师扼腕:“是吗?太遗憾了!数学是我教的,我教的还不错,怎样,改当数学科代表?”字里行间诱骗意味十足。 “还是语文吧。”昝三邻警铃大响。 “那就语文课代表……”蓝老师也不强求,点点头,我行我素地道,“兼任副班长。” “老师!”昝三邻震惊了,难以置信地看着他! “什么?”蓝老师抬头看着他,“要改变主意吗?是改当数学科代表,还是改当班长?” “不……”昝三邻闭了闭眼,彻底颓靡了。 蓝老师全然不把他消极抵抗的情绪放在心里,一边在纸张上挥笔洒墨,一边道:“语文老师是第二办公室的严老师,今天下午才有语文课,不过这会儿她应该在办公室,稍后你过去跟她打打照面,听听她有什么嘱咐。” 昝三邻应了声,见蓝老师貌似再无别的吩咐,告退正欲离开,蓝老师像是想起了什么似的,从抽屉里取出一盒润喉片,道:“帮忙拿这个给严老师……对了,严老师很容易认的,穿旗袍的那位就是,去吧。” 穿旗袍?昝三邻脑海中闪过看过为数不多的影视剪影,顿时勾画出了一幅俏丽坚贞的仕女图,她或许文采绝妙,或许温婉优雅,笑模悠悠。 推开教师第二办公室的门,映入眼帘的是零散的几位埋头工作的老师,只有两个站在一起热论什么话题的女老师,她们都穿着旗袍。 “我就说这件好看吧,瞧!多合身!”一旗袍女旋转了个身炫耀着。 “可是颜色不太好看。”另一旗袍女撇撇嘴。 “水墨系列印花牡丹,颜色就这样!” “有点俗气……” “你的眼光才俗气!” 昝三邻很有扶额的冲动,方才构想的仕女图果然只能出现在影视上,他干站了片刻,见没人理会他,只得开声问道:“请问……严老师在吗?” “干嘛!”被质疑衣服不好看的旗袍女凶巴巴地问,“找我什么事?” “呃……”昝三邻捏了捏手中的润喉片,硬着头皮道,“蓝老师让我把这个给您。”上前将润喉片递给她,另一个旗袍女眼睛雪亮,看清楚了是润喉片,笑盈盈地道:“蓝老师好贴心啊!真羡慕你们师兄们的感情啊!” 严老师一听到蓝老师的名号时就敛住了方才的凶神恶煞模样,她接过润喉片,眸光柔顺下来,笑道:“那替我谢谢蓝老师。” 另一个旗袍女笑道:“就在隔壁办公室,你亲自去谢不是更好吗?” “要你管!”严老师瞪了她一眼,回头问依旧杵在一旁的昝三邻,“你还有什么事吗?” “蓝老师让我问您科代表需要做什么。” 严老师“哦”了一声,打量他一下,道:“你是我的科代表啊,叫什么名字啊?” 昝三邻报了姓名,严老师惊讶地道:“昝三邻?三班第一名的昝三邻?”此语一出,成功引来了在场的目光,忙碌工作的老师们都抬头看向昝三邻。 不习惯成为灼灼目光的聚点,昝三邻微微低下了头,班上名字确实似乎按照升考成绩排列,他排第一,紧随其后的就是袁天哲的名字,陈启亮还曾哀嚎过他找分配班级名字的时候是从名单后面找起,错过看到袁天哲的名字也出现在同一个班上。 “大惊小怪什么?我还教一班的金鑫呢,他可是升考第一名进一班的哟!”另一个旗袍女强调道。 “探花宴上探花郎,一探百花竟羞赧。你这种理科生物是不曾听过的!”严老师故弄弦虚地卖弄起诗文来,对昝三邻大加称赞,“金鑫有状元之才,哪有我家科代表既有才又有貌,完胜状元榜眼几条街!” “喂喂,我家榜眼还没来报名呢,说不定碾压你们状元探花呢!”中枪了的二班班主任不同意了,大声说道。 “怎么还没报名?”在座的其他老师好奇地追问起来。昝三邻也竖起了耳朵,这连军训都结束了,课程也步入正轨了,还没报名,是辍学了吧?全市第二名,太可惜了吧! “说是还在特训。”二班班主任叹道。 又有人追问起是什么特训,二班班主任继续叹道:“我也不知道,他没说,不过他的成绩里是加了10分奥数分。” “10分!奥数全国二等奖啊!”有老师惊叹起来,“高中再得一次奖,进四大名校是板上钉钉的事儿了!” “这么牛的学生千万不要让他流失啊!”严老师中肯地道。 “现在是他单线联系我……”想到此事二班班主任几欲泪流满脸了,他桃李满天下,可只有这么一个桃李是完全不在掌控之中的。 另一个旗袍女笑道:“好拽的感觉……叫什么名字?我要记住他!以后教到了他,我为难一下他,帮你出出气。” “邱粤。”二班班主任无须翻看资料,这个与众不同的桃李,他印象太深刻了。 “秋月?有这个姓的吗?”严老师怔了怔,名字都取得这么异乎寻常。 “不是你们想的那个秋月……邱粤……”二班班主任用粤语再说一遍,又解释道,“咱们省份别称的那个‘粤’。”这个名字用粤语念就没歧义了。 “听到没?这是你以后的竞争对手!”严老师拍了拍昝三邻的肩膀,“加油啊,少年!” 昝三邻沉默不语,他连奥数题都没摸过,怎么敢把这人当成竞争对手? 严老师也没再纠结这事,只把科代表应做的事情说了一遍,无外乎科代表该干的杂事,昝三邻一一记在心上,今日开始将恪守职责,绝不怠慢。 “听到没?这是你以后的竞争对手!” 严老师也没再纠结这事,只把科代表应做的事情说了一遍,无外乎科代表该干的杂事,昝三邻一一记在心上,今日开始将恪守职责,绝不怠慢。 第172章 小正彦出生时只有6斤6两,比小正陵还要轻一点,可昝三邻却花了3天时间才把小家伙生下来,新生儿虽然一如既往的又黑又丑,浑身光溜溜的一根毛发也没有,眼睛眯着,瞧不出是双眼皮还是单眼皮,一双招风耳却与两个年轻的父亲都不相似,也不知像了谁。 邱粤小心翼翼地抱着皱巴巴的小家伙,心里的喜悦被填满了心胸,忍不住用手碰了碰小家伙的招风耳,小家伙有点不高兴了,嘴里吹了个水泡,咿咿嗯嗯地抗议着,他的声音很细小,全然不似小正陵那样元气十足的扯着高音贝的大嗓子昭告天下,昝三邻还记得二儿子出生时的第一声啼哭也是有气无力的,断断续续哭了几声之后就像猫咪一样安静下来了。 好在检查了之后,小家伙的身体并没有什么症状,送去保温室里待了几天,出来后肤色稍微红晕一点,除了提醒大人该给他换纸尿片之外,几乎都不怎么闹腾,不管谁抱他都不哭,只安安静静地用一双漆黑的眼珠儿好奇地探索着眼前的新世界。 “怎么还是像这个臭小子呀!”邱湘抱怨了一句。 “诶?”昝三邻眨了眨眼,难道只有他觉得这只黑黑瘦瘦的小家伙像自己吗? 不过昝三邻已经不太纠结小孩像谁的问题了,只要他能健康快乐,还有什么比这个更值得高兴的呢? 因为分娩时昝三邻没有做侧切手术,身体恢复得很快,一个星期后,他就能抱着小家伙来回走动了,由于活动空间局限于病房之内,他非常的不舒坦,再加上已有十来天没有见到大儿子了,虽然知道萍姐能把小正陵照顾得很好,但每天与小正陵通电话时,听着他哽咽着大声喊着要爸爸的时候,昝三邻心里揪疼,恨不得飞到他的身边将他小小的身躯搂在怀里好好地安慰,可是小孩忌讳血气,小正陵只能待在香山别墅里,父子俩相隔千里,昝三邻迫切出院的愿望更强烈了! 邱粤也请了一周的假陪在昝三邻的身边,偶尔会回香山别墅看看小正陵,也被小家伙缠了几次,萍姐也表示了小少爷这些天的饭量不似以往的好,有时听到载着游客前来观赏枫叶的起初声响还以为是昝三邻回来了,急冲冲的跑出门口张望,每次都耷拉着小脑袋黯然不语地走回来。邱粤几乎都勾勒出小家伙大失所望的失落神色,顿时又疼又怜,索性遂了昝三邻的意,把他接去了香山别墅,与小正陵团聚了。 那日天高气爽,通往香山的公路车水马龙,每逢初霜时节,漫天遍野的枫叶像蒙上了一层夕照的殷红,层层晕开,将幽静的山间密林涂上了浓墨的一笔,敲开初冬前夕的繁华。 昝三邻也是第一次亲自目睹了霜叶红如二月花的壮观,当然他不似漫山的游客一样流连于淡雅弥香一般的画轴风光内,当车子拐过了一条幽静的如同被火苗燃烧了的林荫,远远的,便看见了栅栏门前的小正陵正翘首以盼,昝三邻的目光瞬也不瞬地盯着小家伙,好像瘦了,那件印着熊猫吃竹的t恤似乎宽松了许多,山风掠过时,寸长的头发一溜地往后倒去,像一片片原野倒入了昝三邻辽阔的怀里,阔别半个月,他对儿子的几欲肝肠寸断。 “爸爸,爸爸!”小正陵见轿车终于停在了门口,又惊又喜地摇着那道铁栅栏,他的身量还够不上铁栅栏的门闩,只能焦灼地干叫着,眼里放着明亮的光泽。 正在一侧修建花枝的萍姐赶忙放下手里的活儿,小跑着过来,替小家伙打开栅栏的门,昝三邻刚从车上下来,小家伙就蹒跚着脚步扑了过来,抱着他的大腿“哇”地一声哭了出来。 他的哭声凄凉无比,似乎在诘问两个爸爸为什么丢在一人在这里,昝三邻热泪盈眶,将他紧紧地搂在怀里,父子俩一个含泪哽咽,一个放声大哭,漫山遍野的红在他们的眼中都失了颜色。 邱粤抱着小儿子走上来,将一件厚大的外套披在昝三邻的身上,他还在修养其间,不宜久站在山林边吹凉风。 昝三邻轻轻的替小家伙揩去眼睛的泪痕,忍不住亲了亲他湿漉漉的眼角,这才抱起他向门口走去,邱粤走在他的一侧,两旁浸染了红霞的林稍里隐约有山鸟附和的歌唱声,伴着山风轻柔的音符,敲在了这对夫夫的心坎里,如此的透彻清晰,幽籁无声。 小正彦的满月酒设在帝都的一间辉煌的酒店里,出席宴会的除了知情者,还来了一个身份极尊贵的老太太,她保养得很好,脸上的皱纹几乎寻不出一条,如果不是银发满鬓,昝三邻绝对不相信她已经年愈七旬,全然不似上湖村里古稀老人那样满脸的皱纹被无情的岁月刻上了一道道深深浅浅的沧桑。 老太太手里握着一根晶莹透体的玉器龙头杖,望之让人生畏,龙头杖已经是旧时代的产物了,偏偏还用玉器雕琢而成,昝三邻心底嘀咕,这要是寻常人家不小心碰坏了玉器龙头杖,得拿什么来赔啊? 老太太毫不客气地坐在主位上,早有随从接过她的玉器拐杖,垂手站在一旁。 邱粤瞪了邱湘一眼,才拉着昝三邻,郑重地朝老太太介绍了昝三邻的身份。昝三邻手足无措,他没料到邱粤会来这一出,竟然搬出了这么一位长者,她是邱粤的姑奶奶,邱家前两任的话权者,据说邱湘能坐上现在的位置,少不得这位姑奶奶的支持。 邱家姑奶奶并不怎么待见昝三邻,只是对他点点头,眼睛也不多瞟他一眼,不过对待小正陵与小正彦却是截然不同的态度,手里抱着刚满周岁的小正彦,膝前靠着小正陵,精明的眼眸里透着十万分的欣喜,对两个小家伙亲了又亲,又是送长命锁,又是送什么贵重礼物,她以前的杀气很重,许多小孩忍受不住她的气势,要么退避三舍,要么啼哭不休,鲜少有像小正陵小正彦一样乖巧地任由她亲来抱去,尤其是襁褓中的小正彦,一声不响的只用滴溜溜的眼珠儿打量着她。 邱家姑奶奶对小正彦爱不释手,满意地笑道:“两个孩子都不错,叫什么名字?” 邱湘笑道:“回老太太的话,大的叫邱正陵,小的叫邱正彦,寓意廉洁正直,要做个清廉大官哩!” 邱家姑奶奶皱着眉,显然是不悦了,眼皮抬了一下,道:“名字有点俗了,谁取的?” 昝三邻正要应着,邱粤率先说道:“要说名字俗气,都没有我爸的名字俗,也不知是哪个长辈给取的。” 邱湘怒瞪了他一眼,他们的父亲排字从寒,取自《论语中》“岁寒,然后知松柏之后雕也”的名句,刚出身的时候,邱家话权者就是眼前的这个老太太,于是赐其名为邱寒石。 邱家姑奶奶脸色一变,抱着小正彦的手不自觉地一紧,揉着小正陵发顶的手也收了一下。 小正彦冷眼旁观,一声不响地任由她搂抱,小正陵却不乐意了,他皱着眉头,浓密的头发被她揪得很不舒服,还有这位姑老太的身上也喷了香水,他闻了头晕,本能地伸手向昝三邻求救,喊道:“爸爸,我要爸爸!” 昝三邻明显感觉到了这个地位尊贵的长辈非常不喜欢自己,大概缘于对畸形身体的他有着下意识的排斥,如果换做是以前,昝三邻定然远远地躲着她,可身为人父之后,肩膀上的责任加重的同时,心智也成熟了许多,直面人生的勇气大了很多。 昝三邻刚把小正陵抱起,便听到姑奶奶冷哼了一声,喊道:“阿粤!” 邱粤就站在昝三邻的身后,于是应了一声。 “你没有教他什么叫规矩,什么叫礼节吗?”姑奶奶傲然睥睨,身处上位者的气势一览无遗,不输当年分毫。 昝三邻诚惶诚恐,他抱自己的儿子怎么了? 邱粤拧着眉,看了一眼手足无措的昝三邻,又看了一眼倨傲一切的姑奶奶,绽开一个笑容,道:“好的,姑奶奶,我现在就回去教他规矩和礼节!”上前从她的怀中夺过了小儿子,另一手拉起昝三邻的手,大摇大摆地走出了宴会。 “你!”姑奶奶气得很深发颤,她就知道,这个从来都不受她管束的邱粤,就算成年了娶了个男人做妻子,还做了父亲,也一定是个不靠谱的主! 邱湘见势不对,赶忙安抚了一下老人,说这位弟弟放任不羁惯了,一定会好生管束云云,末了,还捧出了了几本两个小家伙的相册稳定老人的情绪,心里却有点厌烦她的无理取闹,诚然,这位长辈之所以愿意相助,很多情分是看在她这一脉上有邱粤这跟独苗继承着邱家的香火,而当邱湘把小正陵的存在透露给她知道了之后,年愈古稀的老人才不遗余力地助她坐上了现在的位置,为了报答她的鼎力相助,才不得不宴请她出席小正彦的满月席。 邱粤虽然常常口出不逊,对邱湘从未喊过一声“姐姐”,但毕竟与她血承一脉,总归不愿看到她在争□□势□□亏一篑,也就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地任由她将自己当做筹码以此巩固地位,只是他也没料到邱湘如此的急功近利,连小正陵与小正彦都拿来做筹码,终于赢得了这场没有硝烟的战争,甚至不惜暴露了昝三邻的存在。 老一辈的人,有多少人会开明到接受一个双性人入驻名门世家? 邱湘追回公寓时,邱粤甚至都不准芹婶给她开门。 还是昝三邻给她开的门,她却干站在门口,脸色少了张扬跋扈,眼里多了一点疲惫,问昝三邻:“你不生我的气了么?” 昝三邻不语,眼眸里却流淌着一丝心疼,这个女强人,披着战衣铁甲在外厮杀拼搏,身边除了至亲,个个口蜜腹剑,稍有不慎,便成为别人功勋下的一副森森白骨。 然而她的至亲,父母远在他乡,对她不闻不问,她唯一的弟弟,冠以天才之名,却从未曾对她施以援手…… 昝三邻曾经因她的质疑而受过伤,他是真真切切想把她当成姐姐对待的,可毕竟那件事之后,心里的刺划开了一道难以愈合的伤痛,即便在以后的日子里,邱湘对他甚至比对邱粤还要好,昝三邻还是无法豁达地将那道伤痕擦拭得干干净净。 如今又先斩后奏,将他赤|裸|裸地催到了邱氏长者的跟前,让他有一瞬体会到了被折辱了的苦痛。 “姐姐,”昝三邻无奈地道,“别什么事情都你一个人扛着,你可以先跟我们商量一下的。”或许,邱湘终其一生也不可能懂得何谓互相尊重,她只会对着敌人横冲直撞,却不懂得,亲情的维持,不能用对待敌人一样的方式。 邱湘怔愣了一会儿,她由小到大,从未有人跟她讲过“商量”的处事方法,她想要的,父母不能给,只能自己去抢,有剩的,分一丁点给那个不亲厚的弟弟,仅此而已。 “我们是你最坚强的后盾,也将是你最信任的助手。”昝三邻认真地道,他与邱粤已为人父,肩上的责任比意料中的还要重,在此之前,他一直受邱家的财力势力荫庇,否则他不可能在h市过的那么滋润的生活,来到帝都,也不可能有那么好的环境养胎,他是知恩图报的人,以前那些对他有滴水之恩的人,他都想涌泉相报,更何况是对他诸多照顾的邱湘呢? “这可是你说的!”邱湘揩去眼角的湿润,一扫疲惫的神色,踩着高跟鞋跨进了门,对小正陵道,“小侄子,快到姑姑这边来,你送什么礼物给你的弟弟啊?” 邱粤不悦地道:“关你什么事!”回头看着昝三邻,只从这人的眼里看到浅浅的一笑,仿佛宴席上被长辈低叱过的事,早已随着燥热的风不知吹向了何处。 第173章 请稍后…… “袁天哲?”陈启亮怔愣地看着来人,眼睛睁得大大的,一副不敢置信的样子。 “哦?”那人看了他一眼,“你认识我?”眼光马上移到空余的两个床铺上,是近门的上下铺,他随意将行李袋扔到下铺,轻手将吉他搁置在床前,表示那空床他占了。 “我……”陈启亮料想不到就这般轻易与他搭上话,心跳怦然加剧,话说得也有点不利索了,“我也是九中的,当然认识你啊!不过我在八班,你肯定不认识我……” “嗯。”那人淡淡地承认了确实不认识这个正在跟自己套近乎的舍友,也不管床铺脏不脏的,没铺上席子,就以行李袋做枕头,和身躺下了。 “他谁啊?”吴凰小心翼翼地问。 “袁天哲啊,我们九中的天才!”陈启亮依旧没从震愕中恢复过来,腔调有点涩,语速也不匀,“过目不忘的天才,课不上都可以考第一名的天才!” “我靠,不是吧!”安康吃了一惊,这种物种不是只存在小说跟电视剧里的吗? “真好,不用背书。”陆杰小声的嘀咕,他也自认是个天之骄子,但过目不忘这种外挂他没下载过,心中有点羡慕,有点嫉妒。 “不是什么过目不忘,”那个新来乍到的舍友坦荡荡地道,“家里请了好多家教。”言下之意,他的努力与刻苦,是别人所不知道的。 过目不忘这种绝种的天才,果然是传说中才出现的。大家纷纷如是想。 由于新来的舍友有点不合群,所以他的个人资料几乎就让陈启亮给大家做科普了。 陈启亮颇为崇拜这位新舍友,要不然怎么见到他时,连受了烫伤的昝三邻他都来不及顾及,脑袋一片空白,只觉得不可思议,上苍竟然如此眷顾他,安排他跟“偶像”相处一室。 昝三邻烫伤的面积很大,热水顺着心口到腹部一大片,用冷水冲洗了十几分钟,这才把灼热的痛感稍稍压下,胸口不可避免的赤红了一大块肌肤。 陈启亮见昝三邻从浴室出来了,才上去问道:“很疼吧,要不我去校医室拿点药回来?” “不用,已经不疼了。”昝三邻忙罢手,他一直用左手提着胸口的t恤,他习惯了忍耐痛楚,这种程度的疼还是小儿科的,只要t恤不触碰到肌肤,灼痛就不明显了。 “真的?”陈启亮有点愧疚,毕竟事发当时他就呆愣在原地,对昝三邻不管不顾。 “也不是沸水,不痛。”昝三邻很是感动他的真诚,忙再三保证自己确实没有大碍。 “我想袁天哲也不是故意的,你不要生他的气。”陈启亮替偶像解释。 “没事,饮水机离门口太近了……”举目一看,桶装矿泉水连同饮水机不知被谁合搬到了新舍友的床头,而新舍友就躺在空床上,鸭舌帽遮脸,不知假寐真寐。 这事也就揭了过去,陈启亮开始绘声绘色地向大家介绍起袁天哲荣耀历史了,那兴头仿佛在聊自己的光辉史记一样,什么参与的大赛大奖枚不胜举,每学期的成绩都排第一名,有多少女生暗恋明恋送秋波送情书甚至为此大动干戈,就连校外爱慕者有什么疯狂的举止也能如数家珍…… “好厉害!”安康感叹道,“我只参加过一次物理比赛,可惜没拿到名次。” 吴凰小声道:“我还没收过一个女生的情书呢!” “我也没有!”耳尖的陆杰已然听到了吴凰的嚅嗫,忙举起了手表示找到了队伍。 “有你表哥在,你这辈子也甭想收到情书了。”安康笑嘻嘻地捅了捅高承业,高承业哼了一声,不为所动,只是揉了揉陆杰的头发,道:“不准早恋!”俨然一副家长的架势。 “中考他还是我们九中第一名,701分,厉害吧!”陈启亮握了握拳,他初中的成绩也很棒,历来也是能排上校十之列,可惜不管他怎么努力,分数总差袁天哲一小截,原本不忿的心渐渐诚服起来,以为一直望其项背下去的,那曾料到会有近在咫尺的一天。 “好厉害!我才692分……”陆杰也学着陈启亮握了握拳,立志道,“差他9分呢!我要在这个学期打败他!” “对,打败他!”安康也一派势不可挡的气势加入了战盟。 “胖子,你多少分?”陈启亮乜视地问。 “663.5……”安康坦荡荡地回答。 “我才653分。”吴凰小声地插了一句话,市一中的火箭班分数线为650,他低空掠过,初始的开心很快被无形的巨大压力抑制,家里人对他期望越大,他的信心越缺乏,这回听闻安康坦荡荡地报出成绩,且这个成绩与自己十分相近,不由悄悄松了口气,觉得兴许能在以后的日子里慢慢赶上这群学霸也说不定呢。 相较于吴凰的决心而言,一阵悠长均匀的呼吸声更能吸引大家的注意,原来是和衣躺下的袁天哲就这般睡着了。大家面面相觑,纷纷侧目,心底都不免佩服起他超高的入睡功力,于是皆不约而同地放轻了动作,话也不说了。 只有陈启亮独个儿暗自激动,偶像果然是偶像,睡觉不挑环境也就罢了,还不打呼噜。 只是他们识趣地营造了安宁的气氛,外头别的寝室却并不领情,新生们还未被新环境中的条条框框所束缚,他们趁机肆意挥霍旺盛的生命力,午休于他们而言早已在漫长的两个月暑假里变了质,成了三五结伴游玩嬉闹的宝贵时间。兼且他们能进市一中的哪个不是自以为是的天之骄子?新交了同学,个个急于在同龄人中卖弄才华,或者炫耀财富,他们高谈阔论,标榜自己的与众不同,因此处处可闻喧闹的声响,这回儿也不知是哪个寝室的还跑到走廊里追逐嬉闹,宛似幼稚园小孩似的。 陈启亮已经决定要去肃清走廊的喧闹声了,他刚打开寝室门,屋内一阵动听的旋律响起,这旋律太熟悉了,居然是自己的手机响了! 陈启亮哀嚎,千防万防,偏偏没设防自己的手机。 折回抓了手机跑到阳台里对着手机低声地应了几个单音字,好不容易吁了口气挂了手机,抬眸却见袁天哲已然爬起,从被当做枕头的行李袋里摸出手机揣在裤袋里,戴上鸭舌帽,一副要走的样子,偏还站在原地似乎沉吟了一下什么,三两步走到昝三邻的床铺前,犹豫地道:“刚才我鲁莽了,见谅。” 昝三邻躺在上铺正在翻看安康带来的《三国演义》,闻声侧过了身子,见袁天哲站在跟前,他怔了怔,忙支起了身子狐疑地看着他。握着手机的陈启亮快步上前,一脸笑意地替昝三邻答道:“没关系,没关系……” 袁天哲点了点头,拉了拉鸭舌帽,又道:“今晚的自习课,帮我领书,哦,还有军训服。”也不知是跟谁说的,更没理会有没人应承,便举步走出了寝室。 “包在我身上!”陈启亮喜滋滋地拍着胸膛打下了包票,丝毫不在意他狂妄的态度。 直至寝室门阖上,安康才探着脑袋问:“他怎么知道今晚要上晚自习?” “有人脉。”高承业微笑道,他跟陆杰也是走了点人脉才进同一个班的,至于小道消息,连从附中升上来的吴凰都未曾收到要上晚自习的消息,看情景袁天哲的后台还是蛮硬的。 吴凰却道:“其实按照市一中的惯例,昨晚没有上晚自习才叫奇怪。” “太好了,有军服穿咯!”陆杰欢呼道,他自小就对军服有种莫名的喜爱,可惜各种原因不能让他投身警校,只能私下买多套迷彩服过一把干瘾。 高承业只是笑笑,计划着稍晚一些就去购买防晒油之类的必需品,他皮粗肉厚不怕晒,陆杰却细皮嫩肉的,一暴晒一准脱皮,暑假两家人没少驱车到海边游玩,那会儿太阳几欲沉入海平线里去了,陆杰还是晒红了肩膀与胸膛,几天也消散不去。 昝三邻也很高兴,放假两个多月,他早就想念课堂了。 晚自习的铃声响彻校园,早早赶到新教室的新生们挑挑拣拣地占起座位,陈启亮有点遗憾袁天哲没到场,不然就能与他组成同桌了。所幸他也没有太纠结,很自然地就坐到了昝三邻的邻座,呼着气道:“第三排?太前了吧?” “还好啊,这里不远不近,最适合看黑板……呃,看屏幕了。”昝三邻顿了一下,百花三中有投影机,但光影模糊,教学效果不理想,学生反映难以适应,老师们用过几次就不愿意用了。现在的教室竟然用上了电脑多媒体,昝三邻没来由的一阵激动,以往在百花中学时总会听到一些年轻的科任老师在埋怨校方提供的设备太过落后,他难免会神往大城市设备齐全的制度,如今愿望达成,焉能不激动呢? “离讲台太近,容易被老师抓来回答问题。”陈启亮指出弊端。 “那就回答啊。”昝三邻觉得好笑,他成绩优秀,且身量适中,以前的班主任都喜欢将这个好位置安排给他坐。 后座的安康听到他俩的对答,好笑地道:“高个子赶紧自觉到最后排去坐。” 他的同桌吴凰也附和道:“快去,快去!真挡住视线了!” “挡的就是你们!”陈启亮来了精神,故意直起了腰杆,力争做到彻底地遮挡他俩看多媒体屏幕视野的障碍物。 后座两位舍友显然不忿他略带挑衅的行径,纷纷出手,或以手戳其背,或瘙其腋窝,陈启亮一边躲闪一边反击,三人闹成了一团。 昝三邻坐得巍然不动,淡然道:“快别闹了,蓝老师来了。” “你还能有更新鲜点的借口吗?”陈启亮嗤笑,安康与吴凰忽的双双息战,陈启亮怔了怔,眼角余光自然朝门口瞟去,顿时敛尽所有的小动作,规规矩矩地拷贝起昝三邻双手交叠置于课桌上的乖乖好学生的标准动作了。 蓄着胡子的班主任蓝老师悠悠然地倚在教室门口扫了几眼大家,待教室的喧闹声湮灭在一片沉寂后,他才说道:“男生们跟我到楼下的资料室去领新书跟军训服,”顿了顿,又到,“姚慕青暂替老师管理一下班集体。” 坐在中间第一排中央的女生站了起来,清清脆脆地道:“知道了,老师!” 蓝老师满意地点点头,招了招手,率领一帮愣头青掉头朝楼下的资料室走去了。 昝三邻与陆杰是被分到搬运军服的那一组,三大麻袋,十二个身体稍显羸弱的男生,四人合抬一袋,起初大家还有点不以为然,直至抬到六楼,十二人已然汗流浃背气喘吁吁了。由于高一(3)班在六楼右侧的第三个教室,昝三邻与陆杰的那两组都乖乖的抬着麻袋进教室,第三组则投机取巧,麻袋末端搁在地上拖着前端进了教室。 姚慕青高高地站在讲台前,撇了撇嘴,掠了掠长发,冷声对拖着麻袋进来的人道:“那些是大家的军服吧,你们一路拖着回来,弄破了弄脏了是你们赔吗?” 其中一个男生显然不忿于她的炮轰,毫不客气地回敬道:“别站着说话不腰疼,你行你来搬!” 姚慕青脸色一沉,横眉怒目,道:“宋俊楠!你是不是男生!好意思让我搬?” 宋俊楠嘲讽道:“你怎么搬不得了?身材这么壮硕,拜托就别学娇滴滴的女生了,姚慕青!再说了,你愿不愿意搬跟我是不是男生有一毛钱关系?”大概觉得这席话回击得不够狠,他岔开双脚,下腹很流氓地拱了拱,猥|琐地道,“大小姐要不要来帮我验明正身?看看我是不是男生啊!” 教室里有女生窃笑起来,与宋俊楠同组拖麻袋的其他三个男生也跟着起哄了。 姚慕青气得脸一阵红一阵白,眼眶隐隐有水泽泛起,她最忌惮就是被人嘲讽自己的身材,顺手抓起一块湿哒哒的黑板擦狠狠地砸向宋俊楠,奈何宋俊楠闪躲及时幸免于难,可那坐在宋俊楠所站位置的一个戴着眼镜的女生却代替了无妄之灾,她惨叫一声,眼镜被砸偏了不说,鼻梁还沾染了污迹,雪白的衬衫胸膛处一溜的污水迹。姚慕青见没砸中目标,咬着唇狠狠刮了宋俊楠一眼,吐出一个“你”字便哆嗦了起来,一扭头就跑出了门外。 教室内的人都懵了,一时寂静无声,只听到那位眼镜女生嘤嘤嘤的抽泣声,她同桌回过神之后慌乱地抽出纸巾替她擦拭衣领上的污渍,忙不迭地低声安慰几句。 坐在座位上的昝三邻蹙眉不语,进入市一中就读的那份维持了数天的兴奋劲似乎被这件猝不及防的意外消减了几分,他有点跟不上一些城市学生的节奏,那两人所闹的矛盾到底孰是孰非自有公断,可三言两语就将矛盾激烈化,将彼此的缺点展现于人前,于己于人,都不是聪明的做法,可…… 第174章 请稍后…… 10月8号,各校恢复上课秩序。 早读课换成了升旗仪式,原本的领导发言也换成了红旗下学生誓言的演讲,首先上台是的学生会正会长,她长发长腿,小坎肩短裙子衬得身材婀娜多姿,声音通过麦克风而显得愈加清脆明亮,感染力十足,瞬间虏获了一批御姐控的高一男生,他们紧握双拳,意气风发地响应会长的号召,招新如同囊中之物,幻想一朝入会,深得会长大人的青睐,继而攻陷学生会其他美女…… 其次上台发表演讲的是新生届的代表人物金鑫,他没有携带演讲稿,正气凌然地站在麦克风前声情并茂地抒发自己的理想,激动时甚至手足舞蹈起来。起初大家还沉浸在他抑扬顿挫的演讲里,可是三五分钟之后,他还在滔滔不绝,便有学生开起了小差。 而原计划第三位登台演讲的学生,还傻傻地等候在红旗台下仰望。 待广播主持人如梦初醒急忙上台暗示金鑫可以退场时,金鑫才意犹未尽地道了声“谢谢”结束了短暂的演讲,此时下课铃声大起,红旗仪式也宣告结束,那位尚未来得及登台演讲的学生只得陪他遗憾退场了。 上课前,昝三邻抱着收集上来的厚厚一大叠作文本送至严老师办公室,意外地看到邱粤端坐在李老师的位置上全神贯注地做试卷,周遭人声鼎沸,有班主任训责学生的叱骂声,有师生温馨互勉的欢笑声,有教师间相互虚与委蛇的吹捧声……唯他一人正襟危坐,神情肃穆,将一切喧嚣繁杂狠狠掐断,置若罔闻。 昝三邻稍觉诧异,路过之际张望了一眼,邱粤做的正是半月前新生摸底的数学试卷,彼时已答至最后那道几何题,这道题昝三邻空着没写,毕竟属于下学期的知识,别说答题了,便是题型也不曾见过,据说全年级能分析做法的只有一班的金鑫,可惜14分没拿全。 一旁的李老师笑眯眯地问道:“打印机坏了还没修好,上次考的物理试卷也没剩多余的一张,这里有一份从高三那边拿来的复习卷,没问题吧?” 邱粤因他的打断而笔下一滞,微蹙的眉很快展开,简略地说了一句“给我”,抬头接试卷时正巧碰上昝三邻的目光,他意外地眨了眨眼睛,一身西装礼服的昝三邻与平时气质有太大的区别,邱粤竟一时未认出是他,待他露出善意的微笑时,昝三邻径直走过,放下作文本后目不斜视地离开。邱粤咬咬牙,将手中的物理试卷狠狠地拍在桌面上,在场的人被吓了一大跳,吵杂的办公室像掉入真空中,一点细微声音也听不见了。 第四节是严老师的课,她乐滋滋地摆弄好投影仪,将一张打了个58高分的作文卷子铺列其上,众人哗然,有感慨分数之高的,有赞赏字迹遒劲有力的,有钦佩字里行间文采斐然的。昝三邻叹服良久,同一作文题,半个月前他也仅得45分而已,蓦地他心里一动,这份试卷该不会是那家伙的吧? 果然听到严老师兴致盎然地介绍起答卷人的身份,正是那个姗姗来迟了一个多月的新人,9门科目的试卷,大家按部就班耗了两天时间才考完,他则只需一个早上三四个小时足矣,目前正在办公室答最后一科的化学试卷,放学前总成绩便会出来,估算将名列前茅…… 不吝称赞之词大肆点评完这篇佳作之后,严老师喟叹道:“从教这么多年,能让我眼前一亮的,也就只有这篇作文了。” 昝三邻握紧双拳,严老师私底下也点评过他的这篇作文,称誉有之,毁损有之,无非就是遣词造句不够一气呵成,立意角度太过刻意,一言以蔽之,生涩! 是的,生涩!昝三邻不得不承认,他的课外书籍贫乏得匪夷所思,只有六本减缩版的世界名著,这还是初中每一学期为了“名著阅读”而买的,此外便连一本作文选也不曾有,若非平时积累的辞藻词汇,作文将是他一大瑕玷。 大概十分欣赏邱粤,严老师忍不住津津乐道地分享邱粤做题的趣事,诸如考政治前一目十行地翻政治书,考英语听力时,嫌弃磁带播得太慢,循环两遍的阅读只播一遍后他自动按快进键…… 底下一片议论时,宋俊楠举手大声说道:“老师,这些试卷的答案早已张贴出来了,我现在也能拿高分啊。” “如果你知道物理跟化学都是高三的复习试卷时,你就不会这么说了。”严老师看了他一眼,干笑道:“少年人就是天真啊!你以为你这些想法我们老师就没想到吗?” 又有人问:“高三的复习试卷还有初中题吗?”这次的摸底试卷里,初中知识占百分之八十,一些提前温习过高中知识的学生脱颖而出,一些未接触过的学生则寂寂无闻。 昝三邻也是领到新书之后才接触高中知识,与那些家境优越有请家教的学生不能同日而语,兼且他考化学时中途退场,总成绩排上96名已属难能可贵了。 严老师笑道:“既然是高考复习试卷,当然是高中的知识了,所以理论上而言,高二生做复习试卷尚且有难度的。”更何况是刚升考上来的新生,而且还是一节正规的高中物理课都未曾上过的。 “不过,”严老师压下越来越嘈杂的议论声,鼓励道,“我相信以在座诸位的实力,凭自己的努力,他日一定可以超越他,毕竟他充其量也不过是一位深谙考试之道的学生罢了。” 陈启亮嘀咕道:“明明就是一台考试机器嘛!怎么可能超越得了?” 昝三邻听得真切,忍俊不禁,考试机器说得还真贴切。 放学的铃声响起时,大家鱼贯而出,安康早就饿得两眼昏花,可惜教室设在六楼,他又受身形约束之苦,跑不过人家更挤不赢人家,索性不跑不挤顺其自然地走去食堂,还非得拉着同寝室的哥们一起,有一次高承业跟陆杰两表兄弟脱队跑去吃午饭,被安康念叨了一周,自此502室连吃晚饭都要约上一句,否则总觉得吃得不安生。 502室一众浩浩荡荡走出教室,候在二班后门的邱粤扑了上来,一把勾住昝三邻的肩膀怒道:“你小子干嘛不搭理我?” 昝三邻拍开他的臂膀,冷声道:“活该!” “哎,我警告你,你再这样我就不还钱啦!”邱粤威胁道。 威胁果然生效,昝三邻顿了一下,才无奈地道:“我什么时候不搭理你了?” “早上,办公室!”邱粤全然不将他的抗拒放在眼里,这种又拍又掐的力道连挠痒都不上,他故意加重了力度,果然听到昝三邻一声闷哼,他才气哄哄地减轻力度。 昝三邻后知后觉地问:“你不是在做试卷吗?我搭理你干嘛?”你还需要我传答案?昝三邻腹诽了一句。 邱粤顿觉泄气,感情这家伙并非不搭理自己,而是他压根就无视自己。 “二哥二哥,你什么时候调班啊,我们语文老师可喜欢你啦。”陆杰靠上前来,挽住邱粤的胳膊,邱粤不悦地抽出手臂,对高承业道:“那谁,赶紧把你家小孩领走。” 高承业但笑不语,竟是一派放任纵容的态度。 “二哥,你不要顾左右而言他,”陆杰笑嘻嘻地问,“不调班了吗?” “不调不调,”光是他一声“二哥”就没调班的动力,邱粤却还是解释道,“我一调班不就占了你们班唯一一个直送学生会名额啊?你们不都该恨死我啊?”他虽非与人为善之辈,但与人为恶自当避免,这道理他还是懂的。 他这话题引起了大家的兴趣,安康问道:“还有直送学生们名额?” “每班一个,”邱粤笑道,“原则上是班级第一名,不过据说上次考试,有人出师不利,所以名额由班主任定夺。”意有所指地看了看昝三邻,这家伙闷不吭声的,原来中考是仅次于他的名次,而更让他意外的是,高中第一场考试他仅拿到96名?这些试卷有难度吗?下课前他递交了化学试卷,总分数很快算出来,毫无悬念地拿了个第一名,全班第一,全校第一,一举夺下了金鑫的宝座。 陈启亮看了一眼跟在后头的袁天哲,嘴唇嚅动了一下想发表什么,却什么也没说出,摸底成绩里,袁天哲取代了昝三邻的全班第一的名号,那么这次直送学生会…… 他们的顾虑自然逃不开昝三邻的眼睛,技不如人他无话可说,更何况如果名额是给袁天哲的话,他也心悦诚服。 下午,蓝老师果然在班上公布了直送学生会名额的名单,竟是昝三邻的名字! 不明真相的同学们附上热烈的掌声,昝三邻第一反应却是回头看向袁天哲的位置,后者则事不关己地趴伏在桌上,不知睡没睡。 只有姚慕青扁扁嘴,她觉得入学生会不一定要成绩好,有能力管理班级的才更应该加入学生会,昝三邻不温不火,班级都不敢管理,怎么能跟她比呢? 10月8号,各校恢复上课秩序。 早读课换成了升旗仪式,原本的领导发言也换成了红旗下学生誓言的演讲,首先上台是的学生会正会长,她长发长腿,小坎肩短裙子衬得身材婀娜多姿,声音通过麦克风而显得愈加清脆明亮,感染力十足,瞬间虏获了一批御姐控的高一男生,他们紧握双拳,意气风发地响应会长的号召,招新如同囊中之物,幻想一朝入会,深得会长大人的青睐,继而攻陷学生会其他美女…… 其次上台发表演讲的是新生届的代表人物金鑫,他没有携带演讲稿,正气凌然地站在麦克风前声情并茂地抒发自己的理想,激动时甚至手足舞蹈起来。起初大家还沉浸在他抑扬顿挫的演讲里,可是三五分钟之后,他还在滔滔不绝,便有学生开起了小差。 而原计划第三位登台演讲的学生,还傻傻地等候在红旗台下仰望。 待广播主持人如梦初醒急忙上台暗示金鑫可以退场时,金鑫才意犹未尽地道了声“谢谢”结束了短暂的演讲,此时下课铃声大起,红旗仪式也宣告结束,那位尚未来得及登台演讲的学生只得陪他遗憾退场了。 上课前,昝三邻抱着收集上来的厚厚一大叠作文本送至严老师办公室,意外地看到邱粤端坐在李老师的位置上全神贯注地做试卷,周遭人声鼎沸,有班主任训责学生的叱骂声,有师生温馨互勉的欢笑声,有教师间相互虚与委蛇的吹捧声……唯他一人正襟危坐,神情肃穆,将一切喧嚣繁杂狠狠掐断,置若罔闻。 昝三邻稍觉诧异,路过之际张望了一眼,邱粤做的正是半月前新生摸底的数学试卷,彼时已答至最后那道几何题,这道题昝三邻空着没写,毕竟属于下学期的知识,别说答题了,便是题型也不曾见过,据说全年级能分析做法的只有一班的金鑫,可惜14分没拿全。 一旁的李老师笑眯眯地问道:“打印机坏了还没修好,上次考的物理试卷也没剩多余的一张,这里有一份从高三那边拿来的复习卷,没问题吧?” 邱粤因他的打断而笔下一滞,微蹙的眉很快展开,简略地说了一句“给我”,抬头接试卷时正巧碰上昝三邻的目光,他意外地眨了眨眼睛,一身西装礼服的昝三邻与平时气质有太大的区别,邱粤竟一时未认出是他,待他露出善意的微笑时,昝三邻径直走过,放下作文本后目不斜视地离开。邱粤咬咬牙,将手中的物理试卷狠狠地拍在桌面上,在场的人被吓了一大跳,吵杂的办公室像掉入真空中,一点细微声音也听不见了。 第四节是严老师的课,她乐滋滋地摆弄好投影仪,将一张打了个58高分的作文卷子铺列其上,众人哗然,有感慨分数之高的,有赞赏字迹遒劲有力的,有钦佩字里行间文采斐然的。昝三邻叹服良久,同一作文题,半个月前他也仅得45分而已,蓦地他心里一动,这份试卷该不会是那家伙的吧? 果然听到严老师兴致盎然地介绍起答卷人的身份,正是那个姗姗来迟了一个多月的新人,9门科目的试卷,大家按部就班耗了两天时间才考完,他则只需一个早上三四个小时足矣,目前正在办公室答最后一科的化学试卷,放学前总成绩便会出来,估算将名列前茅…… 不吝称赞之词大肆点评完这篇佳作之后,严老师喟叹道:“从教这么多年,能让我眼前一亮的,也就只有这篇作文了。” 昝三邻握紧双拳,严老师私底下也点评过他的这篇作文,称誉有之,毁损有之,无非就是遣词造句不够一气呵成,立意角度太过刻意,一言以蔽之,生涩! 是的,生涩!昝三邻不得不承认,他的课外书籍贫乏得匪夷所思,只有六本减缩版的世界名著,这还是初中每一学期为了“名著阅读”而买的,此外便连一本作文选也不曾有,若非平时积累的辞藻词汇,作文将是他一大瑕玷。 大概十分欣赏邱粤,严老师忍不住津津乐道地分享邱粤做题的趣事,诸如考政治前一目十行地翻政治书,考英语听力时,嫌弃磁带播得太慢,循环两遍的阅读只播一遍后他自动按快进键…… 底下一片议论时,宋俊楠举手大声说道:“老师,这些试卷的答案早已张贴出来了,我现在也能拿高分啊。” “如果你知道物理跟化学都是高三的复习试卷时,你就不会这么说了。”严老师看了他一眼,干笑道:“少年人就是天真啊!你以为你这些想法我们老师就没想到吗?” 又有人问:“高三的复习试卷还有初中题吗?”这次的摸底试卷里,初中知识占百分之八十,一些提前温习过高中知识的学生脱颖而出,一些未接触过的学生则寂寂无闻。 昝三邻也是领到新书之后才接触高中知识,与那些家境优越有请家教的学生不能同日而语,兼且他考化学时中途退场,总成绩排上96名已属难能可贵了。 严老师笑道:“既然是高考复习试卷,当然是高中的知识了,所以理论上而言,高二生做复习试卷尚且有难度的。”更何况是刚升考上来的新生,而且还是一节正规的高中物理课都未曾上过的。 第175章 请稍等…… 11月中旬,闷热的沿海地区迎来了今年的第一场冷雨天气。 一大早,陆杰调出手机的天气预报功能一看,打了个寒颤,屏幕上显示只是9摄氏度,也不能怪他体质单薄,h市由25度骤然下降至9度的温度差足够令大多数南方人翻出厚外套穿上却依旧冷得直打哆嗦。 昝三邻是次日才拉着段立到h市的义乌商品城逛了一个多小时,段立的家境殷实,在花销用度上未曾短缺过,身上的衣服虽然不是顶有名的外国名牌,却也从未来过义乌买便宜货,挑挑拣拣了一阵,最后买了双手袜,用料不错,价格也适合。 昝三邻则买了一件厚外套,虽然11月份就穿这么厚的外套整个人显得尤为笨拙,但却实用,起码到了冬天也能继续穿。可即便有厚外套御寒,却还是为时已晚,寒流已在他的身体里扎了根,于是喉咙发疼咳嗽连连,甚至鼻涕眼泪一起迸发,他被重感冒缠上了。 重感冒致使身体疲乏、头部抽疼的症状很明显,以至于昝三邻忽略了双腿酸痛发出的信号,直至他重重擤了一下鼻涕之后,胯|下那个令他难以启齿的幽处涌出了一股液体,他才惊觉令他极为痛恶的月事再度光临了! 所幸这日正是周日早上,那会儿他正躺在寝室的睡床上,其他舍友都返家了,寝室里只他一人,他不必躲躲藏藏的用卫生巾,可终归是被这具畸形身躯连累,他还是小心翼翼地检查寝室的门是否反琐,在洗浴室换下沾了血的内裤时,也会把浴室门牢牢拴紧。 他的月事素来不准时,书本上说女人大多都是一个月左右来一次,他却两三个月循环一周期,中考那段时间他精神极度紧张,将近四个月才来潮。 而这一次,距上次月事的拜访还不足两个月。 昝三邻痛苦无比,他甚至在今年中秋节时,曾虔诚地向月宫嫦娥祈愿,期翼它永远不要到来,不要用如此残酷的现实提醒他的耻辱与痛苦!月宫里的嫦娥也嫌弃他了吧,否则,它怎么不仅没永久消失,还提前了? 真是讽刺! 昝三邻自嘲地一笑,眸子里翻腾着无助、哀伤、怨怼的情愫,两行滚烫的眼泪自两颊缓缓滑下,顺着光洁的下巴滴在水桶里,他狠狠地用力去搓内裤上的肮脏红渍,桶内的泡沫四溅,他兀自没有停下机械的搓洗动作。 身体极度难受,心情极其不佳,衣服晾晒了之后,昝三邻病怏怏地躺回床上,被窝还没焐热呢,寝室大门便被拍的震天响,拍门声如同摇滚鼓手敲出的节奏感非邱粤莫属。 “你干嘛?”昝三邻不想下床去开门,浓重的鼻音听着声音懒懒的,犹似打呵欠的猫咪发出的软糯糯声音。 “开门,开门!”敲门者固执地制造只有他才懂的音乐噪音。 “行了,你别闹了。”昝三邻无奈地爬下床,披上厚外套去开门,再迟一点,怕又被隔壁寝室投诉了。 门一甫开,冷风肆无忌惮地鱼贯而入,昝三邻打了个喷嚏,无暇询问邱粤又整什么幺蛾子,忙折回寝室抽出纸巾擤去鼻涕。 “嗯,嗯……”昝三邻有气无力地应着,正欲爬回床上继续休息。 邱粤不由失笑,这家伙压根没买什么感冒药,还振振有辞地复述不知从哪儿听来的医嘱,说什么感冒药是为了提防感冒的药品,既然已经感冒了,药物就没功效了。所以如果方才他问的是“感冒药没吃吧”,这家伙肯定也是哼哼两声敷衍了事的。 “哎!感个冒怎么变懒了啊,”邱粤上前忙拉住他,扬了扬提着早餐的另一只手,“看在你生病的份上,我特意起了个大早去食堂买的早餐,趁热吃吧。”他一直有晨跑运动的习惯,晨跑完大部分人还在睡梦里,昝三邻算是早醒的,可他的早餐几乎都是邱粤带回来的。 腹部隐痛难忍,昝三邻着实没什么胃口,但还是领了邱粤的善意,接过早餐道了声谢,开始用起这份稠白粥配榨菜鸡蛋的早膳。 昝三邻的吃相很文雅,眼睛低垂着视线只锁定在食物上,一勺一口细细咀嚼再吞咽,双唇严丝合缝没有发出一丁点的声响。邱粤一时看呆了,目光只停在他两瓣微微颤动的唇上,或许是天气缘故,亦或许是感冒缘由,裸|露在外的唇瓣惨白无色,护在内里的唇则嫣红一片,怎么看怎么娇艳可怜。 邱粤别开眼睛,舔了舔干燥的唇舌,哑声问:“穿这么厚的外套,你不热么?” 喝下滚烫的白粥,昝三邻确实觉得背部发热了,他从善如流地换下厚外套,穿上冬季的运动校服,身体暖和了,隐痛的腹部也没方才那么难受了。 邱粤满意了,这家伙生病了倒是格外听话,全然不似平素那般对自己百般嫌弃。 晚自习后,邱粤又到502寝室串门。 陆杰正与安康闹做一团,见邱粤进门,忙大声求救道:“二哥,救我,我快喘不过气了。”安康只用一条大腿就压制得他动弹不得。 邱粤看了一眼正在铺珊瑚绒厚毯子的高承业,笑道:“你怎么不解救你家小孩?”一边说着,一边将带来的宵夜递给靠着床看书的昝三邻。 “让他闹累了好助眠。”高承业简短地说,这阵子天气转冷,陆杰体虚惧寒,在家里还好,有空调开着,在学校就难受了,即便盖着蚕丝被,垫着厚厚的毛毯,依旧觉得有冷风钻进被窝,怎样都睡得不踏实。 安康一边吃着从陆杰手中夺来的糯米糕,一边笑嘻嘻地道:“瞧你表哥都不管你了,破小孩,服不服?” “不服,不服!”陆杰叫屈,“死胖子,快把糯米糕还我三哥!” “还什么糯米糕,他现在不就有宵夜吃吗?”安康用手背拍了拍沾了椰子丝的嘴角,心满意足地打了个饱嗝,抽回大腿,松了对陆杰的钳制。 陆杰一骨碌爬了起来,锤了安康几拳,亮晶晶的眼珠儿可怜兮兮地看着昝三邻手中热气氤氲的宵夜。 昝三邻笑道:“快过来吧。”将手中滚热的瘦肉粥递给他。 陆杰欢呼一声,伸手刚要去接,两个声音不约而同地阻止:“不行!” 邱粤咳了一声,道:“喂,你晚饭没吃多少,宵夜总得吃一些。” 高承业清了清嗓子,道:“小杰,听话,晚上不能吃太多。” 安康自告奋勇地举手:“给我,给我,我觉得我还能再吃一点。” 四人异口同声地道:“滚!” 一直没做声的吴凰捂着被子吃吃偷笑。 一碗滚热的瘦肉粥最终一分为二,完美地解决了争执。 这份瘦肉粥色香味俱全,显然并非出自食堂,昝三邻随口问:“你怎么有钱买宵夜了?” 邱粤没料到他有此一问,顿了一下,讪笑道:“运气好,在楼下捡了10块钱。” 如此拙劣的借口连陆杰都不信,拆穿道:“可是朱记瘦肉粥不是要15块钱一份吗?表哥,对不对?”他有时吃腻了食堂,就会跟高承业到校外小店铺点餐吃饭,朱记瘦肉粥是有名的老店,专做粥类生意,很受当地人欢迎。 “呃……”高承业看到了邱粤的眼色,道,“这不是变天了吗,可能降价吸引客源。”语毕才觉得自相矛盾,天气转冷难道不是滚烫生意涨价的最好良机吗? 昝三邻没在意,校外的小店铺点餐什么价格他并不清楚,拢共也才在校外吃过两次,第一次就是开学时昝一清请客的,不过那家店已经归纳到黑名单去了,第二次便是学生会的聚餐,在关情客栈,也不必他看餐普选菜。 擦了擦红彤彤的鼻子,昝三邻满意地将饭盒拿到洗手间去清洗,出来时,陆杰也吃完了,将打包用的塑料盒子丢到垃圾桶内,昝三邻束起垃圾袋就要下楼去扔。 邱粤追上去,道:“给我吧,我刚好也要回寝室。”伸手就去抢垃圾袋。 昝三邻慌乱躲开,道:“不用。”且不说平时的垃圾都是他去扔的,单是自己制造了的垃圾残余物拿下去丢掉实属无可厚非,更何况,垃圾袋里还有他刚换下来的卫生纸,虽然被他用废纸包裹得密密实实再丢到垃圾袋最深处,虽然邱粤绝不可能拆开垃圾袋翻找东西,可终归是让他极其难堪的物件,无论如何也不敢转借他人之手丢弃。 两人正对峙着,寝室门被推开了,陈启亮随着冷风钻了进来,昝三邻打了个寒颤,忙转身去取厚外套。 陈启亮大咧咧地道:“哎,二哥,你怎么在这里,我刚给你们寝室送糯米糕了。”与邱粤的舍友打了这么多次3对3的篮球赛,早就结下了深厚情谊,这回返家也特意让陈母多做几盒糯米糕相赠。 “我去,他们一定不留给我!”邱粤大叫一声,捡起被昝三邻放置一边的垃圾袋,开门大步而去,穿着厚外套的昝三邻追出寝室门口时,哪还有邱粤的身影? 昝三邻没在意,校外的小店铺点餐什么价格他并不清楚,拢共也才在校外吃过两次,第一次就是开学时昝一清请客的,不过那家店已经归纳到黑名单去了,第二次便是学生会的聚餐,在关情客栈,也不必他看餐普选菜。 擦了擦红彤彤的鼻子,昝三邻满意地将饭盒拿到洗手间去清洗,出来时,陆杰也吃完了,将打包用的塑料盒子丢到垃圾桶内,昝三邻束起垃圾袋就要下楼去扔。 邱粤追上去,道:“给我吧,我刚好也要回寝室。”伸手就去抢垃圾袋。 昝三邻慌乱躲开,道:“不用。”且不说平时的垃圾都是他去扔的,单是自己制造了的垃圾残余物拿下去丢掉实属无可厚非,更何况,垃圾袋里还有他刚换下来的卫生纸,虽然被他用废纸包裹得密密实实再丢到垃圾袋最深处,虽然邱粤绝不可能拆开垃圾袋翻找东西,可终归是让他极其难堪的物件,无论如何也不敢转借他人之手丢弃。 两人正对峙着,寝室门被推开了,陈启亮随着冷风钻了进来,昝三邻打了个寒颤,忙转身去取厚外套。 陈启亮大咧咧地道:“哎,二哥,你怎么在这里,我刚给你们寝室送糯米糕了。”与邱粤的舍友打了这么多次3对3的篮球赛,早就结下了深厚情谊,这回返家也特意让陈母多做几盒糯米糕相赠。 “我去,他们一定不留给我!”邱粤大叫一声,捡起被昝三邻放置一边的垃圾袋,开门大步而去,穿着厚外套的昝三邻追出寝室门口时,哪还有邱粤的身影? 昝三邻没在意,校外的小店铺点餐什么价格他并不清楚,拢共也才在校外吃过两次,第一次就是开学时昝一清请客的,不过那家店已经归纳到黑名单去了,第二次便是学生会的聚餐,在关情客栈,也不必他看餐普选菜。 擦了擦红彤彤的鼻子,昝三邻满意地将饭盒拿到洗手间去清洗,出来时,陆杰也吃完了,将打包用的塑料盒子丢到垃圾桶内,昝三邻束起垃圾袋就要下楼去扔。 昝三邻慌乱躲开,道:“不用。”且不说平时的垃圾都是他去扔的,单是自己制造了的垃圾残余物拿下去丢掉实属无可厚非,更何况,垃圾袋里还有他刚换下来的卫生纸,虽然被他用废纸包裹得密密实实再丢到垃圾袋最深处,虽然邱粤绝不可能拆开垃圾袋翻找东西,可终归是让他极其难堪的物件,无论如何也不敢转借他人之手丢弃。 第176章 请稍后…… “袁天哲?”陈启亮怔愣地看着来人,眼睛睁得大大的,一副不敢置信的样子。 “哦?”那人看了他一眼,“你认识我?”眼光马上移到空余的两个床铺上,是近门的上下铺,他随意将行李袋扔到下铺,轻手将吉他搁置在床前,表示那空床他占了。 “我……”陈启亮料想不到就这般轻易与他搭上话,心跳怦然加剧,话说得也有点不利索了,“我也是九中的,当然认识你啊!不过我在八班,你肯定不认识我……” “嗯。”那人淡淡地承认了确实不认识这个正在跟自己套近乎的舍友,也不管床铺脏不脏的,没铺上席子,就以行李袋做枕头,和身躺下了。 “他谁啊?”吴凰小心翼翼地问。 “袁天哲啊,我们九中的天才!”陈启亮依旧没从震愕中恢复过来,腔调有点涩,语速也不匀,“过目不忘的天才,课不上都可以考第一名的天才!” “我靠,不是吧!”安康吃了一惊,这种物种不是只存在小说跟电视剧里的吗? “真好,不用背书。”陆杰小声的嘀咕,他也自认是个天之骄子,但过目不忘这种外挂他没下载过,心中有点羡慕,有点嫉妒。 “不是什么过目不忘,”那个新来乍到的舍友坦荡荡地道,“家里请了好多家教。”言下之意,他的努力与刻苦,是别人所不知道的。 过目不忘这种绝种的天才,果然是传说中才出现的。大家纷纷如是想。 由于新来的舍友有点不合群,所以他的个人资料几乎就让陈启亮给大家做科普了。 陈启亮颇为崇拜这位新舍友,要不然怎么见到他时,连受了烫伤的昝三邻他都来不及顾及,脑袋一片空白,只觉得不可思议,上苍竟然如此眷顾他,安排他跟“偶像”相处一室。 昝三邻烫伤的面积很大,热水顺着心口到腹部一大片,用冷水冲洗了十几分钟,这才把灼热的痛感稍稍压下,胸口不可避免的赤红了一大块肌肤。 陈启亮见昝三邻从浴室出来了,才上去问道:“很疼吧,要不我去校医室拿点药回来?” “不用,已经不疼了。”昝三邻忙罢手,他一直用左手提着胸口的t恤,他习惯了忍耐痛楚,这种程度的疼还是小儿科的,只要t恤不触碰到肌肤,灼痛就不明显了。 “真的?”陈启亮有点愧疚,毕竟事发当时他就呆愣在原地,对昝三邻不管不顾。 “也不是沸水,不痛。”昝三邻很是感动他的真诚,忙再三保证自己确实没有大碍。 “我想袁天哲也不是故意的,你不要生他的气。”陈启亮替偶像解释。 “没事,饮水机离门口太近了……”举目一看,桶装矿泉水连同饮水机不知被谁合搬到了新舍友的床头,而新舍友就躺在空床上,鸭舌帽遮脸,不知假寐真寐。 这事也就揭了过去,陈启亮开始绘声绘色地向大家介绍起袁天哲荣耀历史了,那兴头仿佛在聊自己的光辉史记一样,什么参与的大赛大奖枚不胜举,每学期的成绩都排第一名,有多少女生暗恋明恋送秋波送情书甚至为此大动干戈,就连校外爱慕者有什么疯狂的举止也能如数家珍…… “好厉害!”安康感叹道,“我只参加过一次物理比赛,可惜没拿到名次。” 吴凰小声道:“我还没收过一个女生的情书呢!” “我也没有!”耳尖的陆杰已然听到了吴凰的嚅嗫,忙举起了手表示找到了队伍。 “有你表哥在,你这辈子也甭想收到情书了。”安康笑嘻嘻地捅了捅高承业,高承业哼了一声,不为所动,只是揉了揉陆杰的头发,道:“不准早恋!”俨然一副家长的架势。 “中考他还是我们九中第一名,701分,厉害吧!”陈启亮握了握拳,他初中的成绩也很棒,历来也是能排上校十之列,可惜不管他怎么努力,分数总差袁天哲一小截,原本不忿的心渐渐诚服起来,以为一直望其项背下去的,那曾料到会有近在咫尺的一天。 “好厉害!我才692分……”陆杰也学着陈启亮握了握拳,立志道,“差他9分呢!我要在这个学期打败他!” “对,打败他!”安康也一派势不可挡的气势加入了战盟。 “胖子,你多少分?”陈启亮乜视地问。 “663.5……”安康坦荡荡地回答。 “我才653分。”吴凰小声地插了一句话,市一中的火箭班分数线为650,他低空掠过,初始的开心很快被无形的巨大压力抑制,家里人对他期望越大,他的信心越缺乏,这回听闻安康坦荡荡地报出成绩,且这个成绩与自己十分相近,不由悄悄松了口气,觉得兴许能在以后的日子里慢慢赶上这群学霸也说不定呢。 相较于吴凰的决心而言,一阵悠长均匀的呼吸声更能吸引大家的注意,原来是和衣躺下的袁天哲就这般睡着了。大家面面相觑,纷纷侧目,心底都不免佩服起他超高的入睡功力,于是皆不约而同地放轻了动作,话也不说了。 只有陈启亮独个儿暗自激动,偶像果然是偶像,睡觉不挑环境也就罢了,还不打呼噜。 只是他们识趣地营造了安宁的气氛,外头别的寝室却并不领情,新生们还未被新环境中的条条框框所束缚,他们趁机肆意挥霍旺盛的生命力,午休于他们而言早已在漫长的两个月暑假里变了质,成了三五结伴游玩嬉闹的宝贵时间。兼且他们能进市一中的哪个不是自以为是的天之骄子?新交了同学,个个急于在同龄人中卖弄才华,或者炫耀财富,他们高谈阔论,标榜自己的与众不同,因此处处可闻喧闹的声响,这回儿也不知是哪个寝室的还跑到走廊里追逐嬉闹,宛似幼稚园小孩似的。 陈启亮已经决定要去肃清走廊的喧闹声了,他刚打开寝室门,屋内一阵动听的旋律响起,这旋律太熟悉了,居然是自己的手机响了! 陈启亮哀嚎,千防万防,偏偏没设防自己的手机。 折回抓了手机跑到阳台里对着手机低声地应了几个单音字,好不容易吁了口气挂了手机,抬眸却见袁天哲已然爬起,从被当做枕头的行李袋里摸出手机揣在裤袋里,戴上鸭舌帽,一副要走的样子,偏还站在原地似乎沉吟了一下什么,三两步走到昝三邻的床铺前,犹豫地道:“刚才我鲁莽了,见谅。” 昝三邻躺在上铺正在翻看安康带来的《三国演义》,闻声侧过了身子,见袁天哲站在跟前,他怔了怔,忙支起了身子狐疑地看着他。握着手机的陈启亮快步上前,一脸笑意地替昝三邻答道:“没关系,没关系……” 袁天哲点了点头,拉了拉鸭舌帽,又道:“今晚的自习课,帮我领书,哦,还有军训服。”也不知是跟谁说的,更没理会有没人应承,便举步走出了寝室。 “包在我身上!”陈启亮喜滋滋地拍着胸膛打下了包票,丝毫不在意他狂妄的态度。 直至寝室门阖上,安康才探着脑袋问:“他怎么知道今晚要上晚自习?” “有人脉。”高承业微笑道,他跟陆杰也是走了点人脉才进同一个班的,至于小道消息,连从附中升上来的吴凰都未曾收到要上晚自习的消息,看情景袁天哲的后台还是蛮硬的。 吴凰却道:“其实按照市一中的惯例,昨晚没有上晚自习才叫奇怪。” “太好了,有军服穿咯!”陆杰欢呼道,他自小就对军服有种莫名的喜爱,可惜各种原因不能让他投身警校,只能私下买多套迷彩服过一把干瘾。 高承业只是笑笑,计划着稍晚一些就去购买防晒油之类的必需品,他皮粗肉厚不怕晒,陆杰却细皮嫩肉的,一暴晒一准脱皮,暑假两家人没少驱车到海边游玩,那会儿太阳几欲沉入海平线里去了,陆杰还是晒红了肩膀与胸膛,几天也消散不去。 昝三邻也很高兴,放假两个多月,他早就想念课堂了。 晚自习的铃声响彻校园,早早赶到新教室的新生们挑挑拣拣地占起座位,陈启亮有点遗憾袁天哲没到场,不然就能与他组成同桌了。所幸他也没有太纠结,很自然地就坐到了昝三邻的邻座,呼着气道:“第三排?太前了吧?” “还好啊,这里不远不近,最适合看黑板……呃,看屏幕了。”昝三邻顿了一下,百花三中有投影机,但光影模糊,教学效果不理想,学生反映难以适应,老师们用过几次就不愿意用了。现在的教室竟然用上了电脑多媒体,昝三邻没来由的一阵激动,以往在百花中学时总会听到一些年轻的科任老师在埋怨校方提供的设备太过落后,他难免会神往大城市设备齐全的制度,如今愿望达成,焉能不激动呢? “离讲台太近,容易被老师抓来回答问题。”陈启亮指出弊端。 “那就回答啊。”昝三邻觉得好笑,他成绩优秀,且身量适中,以前的班主任都喜欢将这个好位置安排给他坐。 后座的安康听到他俩的对答,好笑地道:“高个子赶紧自觉到最后排去坐。” 他的同桌吴凰也附和道:“快去,快去!真挡住视线了!” “挡的就是你们!”陈启亮来了精神,故意直起了腰杆,力争做到彻底地遮挡他俩看多媒体屏幕视野的障碍物。 后座两位舍友显然不忿他略带挑衅的行径,纷纷出手,或以手戳其背,或瘙其腋窝,陈启亮一边躲闪一边反击,三人闹成了一团。 “你还能有更新鲜点的借口吗?”陈启亮嗤笑,安康与吴凰忽的双双息战,陈启亮怔了怔,眼角余光自然朝门口瞟去,顿时敛尽所有的小动作 蓄着胡子的班主任蓝老师悠悠然地倚在教室门口扫了几眼大家,待教室的喧闹声湮灭在一片沉寂后,他才说道:“男生们跟我到楼下的资料室去领新书跟军训服,”顿了顿,又到,“姚慕青暂替老师管理一下班集体。” 第177章 请稍后…… 原以为学生会招新告一段落,日子又将回归到以读书为主要任务的昝三邻尚未高兴两天,学校又整出了幺蛾子,彼时国家时兴创强教育,乡镇学校争取评上县级重点学校,县级学校又向市级靠拢,以此类推,h市一中自然将目标定在省级重点,而重拾刊印校报,则是再完美不过的佐证了。 市一中若干年前刊印过十几期的校报,后因诸多原因搁置停办,幸好文学社一直保留着,且季刊没有断过,办校刊无疑得借鉴文学社的季刊。 而当负责人欧家宝借繁重学习为借口,将校刊的重任甩给昝三邻时,他兀自怔愣失神,还没理清楚新闻部跟文学社之间的千丝万缕呢,文学社的社长杀上门来指名道姓找他了。 社长是个小鸟依人的妹子,齐耳短发,娃娃脸,如果跟陆杰站一块,绝对让人觉得身处初中校园当中。 妹子长得虽娇小可爱,却颇有雷厉风行的手腕,见面寒暄几句后直切主题,将校刊首页整个单面最难完成的板块悉数分配给昝三邻,且美其名曰:成大事业者必敢勇当先。 她甚至都不想了解昝三邻有没成大事业者的野心,便轻快地转身离去了。 昝三邻呆呆地看着手中被划分出来的板块,时政天下,缤纷校园,还有一个空白处,社长发话了,原创内容,社长笑吟吟地表示,这块原创板块并不难,但凡与校园和学生相关的任何内容都可以,至于稿件怎么写,这就是新闻部的事儿了,自己动笔也成,找援手相助亦可,不要怠延稿件上交的日期就行。 昝三邻无语了,印象中学校文学社应该隶属学生会新闻部的吧,怎么感觉本末倒置了呢? 可时间紧迫,昝三邻又不是怨天尤人的主,并未纠结太久,况且早已养成了习惯会将手中事情做到尽善尽美,昝三邻已在寻思该如何完成任务了。 找来新闻部众人共同商讨,高二高三的前辈们一看报刊内容目瞪口呆了之后,个个效仿欧家宝,或托病,或借口学习繁重,最终只有新招进来的两个男生与昝三邻并肩作战。 一个说:“时政天下就算了,缤纷校园这块就填充新生新感想内容吧,交给我。” 另一个说:“我对时事也不敏感,况且学生点评时事会不会太稚嫩了点?原创的板块可以连载小说吗?我最近写了部武侠小说,我同学也看了,觉得还可以……” 昝三邻:…… 可是校报首版刊登连载的武侠小说合适吗? 无论如何,先搞定这个重中之重的时政天下板块再说吧。 昝三邻对时政的了解还停留在中考政治科目上的时政考题,政要事件背了不少,可要他点评,确实无从下笔,一个鲜少接触报刊杂志电视手机的学生,拿什么点评时政影响? 那就找援手吧…… 昝三邻最先想到的便是金鑫,毕竟金鑫无论在哪个场合都表示得才华横溢又通古博今,点评时政应该信手拈来。 下了实验楼,昝三邻正欲前往教学楼时,不意在林荫小道上碰上了陆杰。 “三哥,忙什么呢?”陆杰高兴地朝他奔来,他显然刚从图书馆出来,手中还拿着一本英文版的《动物庄园》,据说看英文版的小说可以提高英文阅读能力,昝三邻也借了本《野性的呼唤》,可惜最近公务缠身,只翻看了几页。 “也没忙什么,就是要找一下金鑫,”昝三邻张望一下四周,笑着问,“怎么没见你表哥?”这两人简直焦不离孟,孟不离焦,鲜少见到会有落单的。 陆杰敛住了笑意,郁闷地道:“被二哥叫去打篮球了。”他原先也跟着去凑热闹,可下场没多久就被篮球砸了个正着,虽然没流血没受伤,受了惊吓的高承业还是斩钉截铁地勒令他下场。陆杰无奈的在球场外充当了几天拉拉队,发现拉拉队全都是女生,他也没好意思呆了,跑图书馆打发时间了。 每每想起邱粤听到陆杰喊“二哥”时吃瘪的模样,昝三邻忍俊不禁。 虽不明白昝三邻笑什么,陆杰却跟着乐了,问道:“找金鑫问题目吗?他肯定在教室做奥数题目。”自从上次升旗演讲之后,全校没谁不认识金鑫这号风云人物了,不过因为火箭班都在教学楼的同一楼层,每回经过一班走廊时,总能看到金鑫趴在桌子上奋笔疾书,这种昼耕夜诵的劲头让诸多尖子生望尘莫及。 有一次昝三邻到教师办公室找物理老师问题目,老师没见着,金鑫却在纠正他英语老师的发音,帮人帮己,昝三邻打断了金鑫的畅所欲言,将物理题推到他跟前,不曾想他三言两语就让昝三邻豁然开朗,于是对他推崇备至。 “这回不问题目,是想请他写篇文章。”昝三邻把报刊的事大致说了一下。 陆杰眼珠儿一转,笑道:“三哥,写文章的事儿干嘛不找二哥啊,上回旗袍控不是给他58分吗?他的文章一点都不输给金鑫啊。”他口中所说的“旗袍控”便是严老师,只因一周上的六天课里,天天都穿不一样的旗袍。 昝三邻愣了愣,经陆杰一提醒,他觉得邱粤也可算在援手候选人名单里,毕竟这家伙欠债不还已成顽疾,总不能白白提供他伙食吧?能压榨就不能心慈手软! 陆杰继续游说:“三哥,你看金鑫一门心思只扑在学习上,哪像咱们二哥,天天吊儿郎当的,打球踢球也就罢了,还在咱们寝室聚众赌|博玩纸牌,必须让他写稿件!省得整天出来祸害人!” 其实他指控邱粤的聚众赌博真不算什么自甘堕落,那天安康不知打从何处得了一副海贼王的扑克,正观赏扑克上的人物呢,邱粤就进来了,见状也观赏了一下,两人兴起就玩了一会儿锄大地游戏,拢共没玩五分钟,如今被陆杰细数入罪,显然太过于不忿邱粤占用了高承业陪他的时间。 想到能整治一下祸害,陆杰又高兴了,不由分说拉着昝三邻直奔篮球场。 彼时黄昏已至,将近十一月的h市依旧不减燥热,球场边上零零散散的站着几个娇俏女生,六个汗流浃背的篮球悍将正在休息区里或站或坐或躺的聊天,显然球赛已结束,不愿散去的女生无非比那些矜持的女生更为大胆,期翼自己的身影能落入心仪对象的眼中,若然能够得到他的一个回眸,便足以雀跃半天了。 见着了陆杰,高承业忙站了起来,一边擦拭额上的热汗,一边笑问:“饿了?” 陆杰点点头,皱着鼻子道:“好大汗味儿。” 高承业笑而不语,陈启亮哈哈笑道:“你个未成年的小孩懂什么,这叫男人味!” 余人一起大笑,就连袁天哲的唇边也勾起了一个弧度。 依坐在篮球杆下的邱粤撩起校服下摆擦脸上的汗水,露出六块肌理分明的腹肌,促狭的看着昝三邻笑道:“行了,再休息一阵就吃饭去吧,我也饿了,刚好粮票也来了。” 502室的人基本都明白他所谓的“粮票”指的是昝三邻,个个眼神中露出同情的光芒,他们都知道邱粤所持的汇丰银卡可以在大陆任何atm机上取现,唯独昝三邻蒙在鼓里,继续充当他的“粮票”。 其实他们都误解了,邱粤起初也不知自己的卡可以取现的,跟家人通了电话才知道情况,可那会儿他已懒得再办理饭卡了,反正错过了饭点昝三邻还会帮他打饭,晚上饿了喊他一声买宵夜,他虽不情不愿,但禁不起他跟安康学的念叨法子,大多时候还是会带回宵夜。 昝三邻气恼地扭头就走。 邱粤忙爬起来追上去,笑道:“喂,开个玩笑罢了,别气了。”自来熟地搭上他的肩膀。 昝三邻拍开他的亲昵,皱着眉甩了甩沾上手的汗渍。 邱粤揉揉鼻子,不死心地再贴近道:“你是金主,金主,不是粮票!” 昝三邻只是哼了一声。 邱粤被他哼得心里痒痒的,却又不明白怎么回事,恰逢陈启亮高喊着一同吃饭,他应了一声,拉上昝三邻尾随他们而去。 一路上见昝三邻一副愁眉不展的模样,邱粤问道:“喂,不是说好了不再气了吗?” “没空气你。”想起陆杰的提议,昝三邻终于回了一句。 “那烦什么啊?学生会的事?”邱粤也皱眉了,他的部门能有什么事?莫不是…… 昝三邻点头“嗯”了一声。 邱粤神色一凛,问道:“是叶思源吗?”下意识地捏了捏拳头,那小子找抽吗? “关他什么事儿?”昝三邻不解地反问。 闹了个乌龙,邱粤反倒轻松了,目前他也不想跟叶思源起冲突,于是笑道:“瞧你烦恼的,到底什么事儿?” 见他入套,昝三邻不急不缓地把报刊的事儿遇到的窘况大致说了下,邱粤果真露出不屑的神色:“就为这事?”只差“交给我”这句了。 “你能写?”昝三邻眸光一闪,眼睛熠熠生辉。 “能是能,不过……”见到他闪亮的眸光,邱粤原本推诿的话也咽了下去了。 “我知道,继续做你的粮票嘛。”昝三邻早有觉悟,自暴自弃地道。 “这次是洗衣服,”邱粤耸了耸肩,“你知道洗衣房一点也洗不干净。” 洗衣房应付了事是全校皆知的,可提出者要求是在太过分了!昝三邻冷声拒绝道:“我不要。”他宁愿麻烦金鑫。 “既然这样就算了,”邱粤无所谓地道,“每期都写点评的确挺麻烦的。” 昝三邻犹豫了,这期确实可以找金鑫做援手,可下期呢?往后的每一期呢? “每一期都写!”昝三邻咬了咬牙,妥协了,也不过是多两件校服罢了,他从来都是手动洗衣服的,并不觉得有多麻烦。 “交给我!”邱粤眉开眼笑,眼光贼贼的,不知在打什么鬼主意。 “明天就交稿。”昝三邻撒了个谎,截稿期是两天后。 “保证完成任务!” 第178章 邱粤接到昝五湖打来的电话时,一家四口正在香山的别墅里玩藏宝游戏,小正彦虽然已经去了幼儿园,玩了许多的儿童游戏了,但还是最喜欢在家里跟爸爸玩这个游戏。这回他藏的是小正彦不能离身的小熊枕头,藏完了之后,笑哈哈地靠着邱粤,一个劲地催促昝三邻快点找弟弟的小枕头。 昝三邻翻了一下沙发,还有柜台抽屉,这些都是小正陵习惯藏匿宝藏的地方,可这一回却都不在老地方,他看了一眼兴奋又紧张的大儿子,又看了看笑得一脸奸佞的邱粤,显然大儿子从邱粤那里得到了启发,藏匿的地方较之以前隐蔽了许多。 客厅不算大,能隐匿的地方不多,昝三邻不服输地继续翻找,找了电视后面的夹缝,又抖开束缚起的窗帘,甚至连室内那几盆茂密的盆栽也没放过,还是没能找到那个棕色小枕头。 由于藏的是自己最心爱的小睡枕,小正彦也加入了搜寻队伍当中,小家伙认枕,不管睡在哪儿,只要能枕上这个棕色小枕头就能安然入眠。他转了几圈,趴下|身子,撅起小小的屁股,没能从沙发底下寻到自己的宝贝,有点遗憾地拧着眉,不泄气地迈着稳当的小脚步挪到茶柜里,企图从一堆的报纸杂刊中发现隐藏了的小枕头。 “爸爸,快找啊!”小正彦兴奋地挥动着小手给昝三邻打气。 “宝贝,告诉爸爸,你藏哪了?”昝三邻无奈地问。 “不说!”小正陵眉目飞扬,两只小手紧紧地捂住了嘴巴,发出亢奋的笑声。 昝三邻粗了蹙眉,朝那两父子走了两步,小正陵脸色一慌,竖直了紧绷的小身板看着他。 昝三邻心里一动,又朝那两父子走几步,小正陵眼眸里露出焦灼之色,紧张地看着昝三邻,一副坐立不安的样子。 坐在小家伙旁边的男人忙抱住即将露陷的儿子,抬眉对视着昝三邻,朝他张开了手臂,嘴边漾出一个深情款款的笑意,示意他也坐在自己的怀里。 “你起来!”昝三邻隐约已经猜到了宝藏就藏在邱粤的身上,走近之后,轻轻踢了踢他的屁股,拧着眉道,“挪开!” “我怎么会坐咱们宝贝的枕头呢!”邱粤好笑地挪开了位置,屁股下果然不见小枕头的踪迹,昝三邻颇为意外,不料脚踝被那人宽大的手掌一握,稍微一用力,昝三邻一个趔趄,应力倒在了邱粤的身上。 “老婆,难得你今天这么主动投怀送抱啊……”邱粤低笑着,咬了一口昝三邻的耳垂,得了便宜还要揶揄他一句。 “爸爸!”小正陵见惯了两位爸爸的亲昵举止,倒是不以为意,而是惴惴不安地贴紧邱粤的怀里,抬眸紧张地看着昝三邻。 没有找到小枕头,昝三邻很是狐疑,却未能从邱粤的脸上瞧出一丝端倪,然而大儿子还没学会撒谎欺瞒,眼眸里流光闪烁,小脸蛋里全是紧张的表情,枕头一定在这家伙身上! 昝三邻倏忽出手,拉开了邱粤t恤圆领,坚硬的腹肌里果然紧贴着那个棕色小枕头,他伸手去取,手已被邱粤束缚了起来,争抢间,夫夫两人滚在了地板上,搂在了一起,一旁的小正陵忍不住大嚷大叫起来,兴奋得手舞足蹈,也不知他是在给哪个爸爸摇旗呐喊。 正闹成一团时,邱粤的手机响了,他置之不理,兀自压制着昝三邻,恶意地在他的身上四处点火,企图点燃他的情|欲,好白日宣淫一番,孟浪一把。 “电话!”昝三邻气喘吁吁,角力较量上,他永远不是邱粤的对手。 这个时间除了邱湘那个女人不识趣,还会有谁给他来电话?只是手机铃声还挺符合邱湘锲而不舍的个性,停了又响,不依不饶的打扰着这一家四口静谧的时光。 邱粤不耐地抓过手机,赫然见到屏幕上显示为粤地穗城的号码,虽然是未具名,但天才对数字极其敏感,这组电话号码曾经给他发过一条信息,询问高考成绩出榜后该何去何从,可不是昝五湖又是谁? 邱粤一时接也不是,挂也不是,无奈之余,怀中的昝三邻已经逃脱了他强硬的桎梏,随口问道:“谁啊?怎么不接人家的电话?” “打错电话的。”邱粤等音乐一停,即刻关了手机,把烫手山芋丢在一边。 昝三邻瞪了他一眼,拿着小枕头要去小儿子的跟前邀赏,好歹也能得到一个吻,哪料手机铃声再度响起,这回却是他手机的铃声。 把小枕头送到小儿子手里时,昝三邻才捞过了手机,屏幕上显示着昝五湖的名字,他心里隐隐滋生不快,那可恶的家伙,说什么打错电话,分明就是找他的! 不悦归不悦,昝三邻还是接了电话,昝五湖带着焦灼而无助的哭腔传入了他的耳中。 “三哥,救我!”昝五湖幽咽的声音里全是害怕与慌张,或许还带着失望与哀恸。 她长于贫困偏僻的小山村,只见过泼辣的妇人与蛮狠的粗汉,他们贪小便宜,却还算敦厚老实,不懂算计与欺瞒的手腕,电视上演的人心歹毒陷害别人,不过是为了收视率,她没有料到阴谋诡计可以离自己如此的近,近到一伸手,就能触碰到社会渣滓的叵测居心。 只不过是洗了个头,敷了个面膜,修剪了一下头发,账单上就飙升到以2开头的五位数,这笔天文数字对跟她一起遭殃的舍友而言,只能算是破财消灾,长点社会经验而已,可对她而言,简直是天文数字!她来报读舞蹈学校时,银|行卡上只有7000块,那是她整整一年的生活费,穗城消费不低,省吃俭用尚且还有点难以维持日常开销,更别说这笔消费大大超过了她拥有的生活费! 昝父昝母虽没有太明显的重男轻女思想,昝母甚至更喜欢昝五湖,她乖巧伶俐,长得又甜美,这样姿色一定能嫁个好女婿,所以平时对昝五湖极为宽厚。 然而一牵扯到金钱,昝母的立场绝对会无比的坚定,她常常对尚未出嫁的两个女儿说,女孩子一定不能大手大脚,更不能存有攀比之心,要怨,就怨自己不会挑一个有钱人家投胎! 昝五湖也不敢找昝一清,切确地说,她打从心里惧怕这个大哥,怕他生气的目光落在自己的身上,怕他一声不吭地抽着闷烟,怕他像那一年将昝四海打得遍体鳞伤一样,也要把道道惨烈的伤痕留在自己的身上。 昝四海的银|行卡上也有7000块,但他去了偏远的少数民族地区写生,信号很差,即便联系到了他又能怎样,拿出一年的生活费,他就要跟她一样喝一年的西北风了! 她也想过向姐夫何充求助,何充慷慨大方,手上也有余钱,但钱都握着她的二姐手里,而昝五湖与昝二楚素来有隙,姐妹俩面和心不合,2万多块钱,何充要卖多少日夜的猪肉才赚回这笔钱?昝二楚绝对不可能拿给她的! 逼不得已,昝五湖才向昝三邻求助,昝三邻有丰厚的奖学金,还会做家教赚钱,他上大学一定也有生财的门路,不然大学四年的学费与生活费,怎么从来没跟家里拿过一分钱? 而在此之前,昝五湖抱着少女的幻想,先求救于邱粤,那个在她的心目中英俊、富有、能干的白马王子,一定会不辞万里为她赴汤蹈火,将她从这个万恶俗气的坏人手里拯救出来! 然后他没有接她的求救电话,她打了好几遍,直至电话机械音提示本号码已关机,她才怅然若失,仿佛听到了潺潺的流水声欢快地朝东流逝,丝毫不在意那朵长在枝头上开得正娇艳的花瓣为了追随它,决意脱离枝头,眷恋它的脚步,要与它生死相随。 她依照昝三邻的说法报了警,虽然发廊老板叫嚣着就算去了省厅公安局,他也有肆无恐,扬言省厅局长还是他的妹夫,谁敢拿他怎样!果然来的民警对他唯唯诺诺,还试图说服昝五湖花钱消灾,别做无谓的拖延抵赖…… 不管怎么说,昝五湖还是坚决到派出所说理,在此期间,对她青睐有加的班导来了,开学时向她献殷勤的师兄也来了,可于事无补,说这家店被坑的不止她一人,叫她看开点,筹够钱脱身才是正理。 昝五湖的舍友是穗城本地人,家里离舞蹈学校不远,她的父母听到女儿出了事,即刻赶了来,好说歹说,才将2万多压到了1万8千,晦气地付了钱,拉了女儿就回家。 昝五湖在派出所坐了三个多小时,这期间,发廊老板满嘴的污言秽语,不住地对她进行言语羞辱,说什么没钱就别进他的店,2万块还嫌贵,他穿的一双皮鞋就要5万多,没钱去卖卖就有了,长得这么狐媚,卖几次就赚够了…… 下午四点多,昝三邻才出现在她的面前。 昝五湖打来求救电话时,帝都到穗城最快的一班航机要在两个小时后起航,而帝都到达穗城的航程大约3个小时,昝三邻哪儿还等得了?他知道昝五湖对面这样的丑陋现象,一定是心惊胆战六神无主,她终归是他的妹妹,他怎么能无动于衷呢! 于是邱粤不得不联系邱湘,得到空管部门批准之后,邱氏私人飞机载着昝三邻飞行了两个半小时,终于降落到了穗城。 昝三邻眉目怫然,冷冷清清的将一袋子钱丢在那个猥琐的发廊老板面前,冷笑道:“两万三千四百五十六块七毛,一个子儿也没少!点吧!” 发廊老板如梦初醒,眼一跳,怎么装2万多需要用这么大的袋子了?他狐疑地拉开袋子链子,脸色不由一沉,钱是真钱,可都是一角一角的半旧不残的纸币,难怪装这么大袋了…… 发廊老板被膈应得脸色巨变,骂了一声“兔儿爷”,扁了扁嘴,道:“妈的,这么多,怎么点?” 昝三邻忿然作色,厉声道:“钱我已经拿来了,你不点,以后污蔑我少给你一毛,我不是有口难言?”他转身对呆怔的民警道,“我已经带来了律师,一定要在他的面前点数,彼此才两清!” 昝三邻的身后马上闪出一个西装革履的精明青年,他出示了律师证与邀请函,对发廊老板说了一通法律条款,无非是不当面点清楚面额就要收律师函打官司。 发廊老板想不到昝三邻一个小白脸竟然还敢摆他一道,请个什么律师,他才不怕这些正经职业的人呢,可最近他的妹夫再三勒令他低调,不能多生事端,引人注目,他不得不稍稍忍气吞声,要打电话叫人点数这笔残旧的一毛一毛纸币。 律师等他打完了电话,才慢吞吞地跟他说法律,别人点数只能作废,还是要收律师函打官司。发廊老板脸色铁青,他没读几年书,是文盲,更是法盲,暴怒之下大闹派出所,将办公室打砸个稀烂,可昝家兄妹以为委托了这个不知死活的律师办事,人早就走了,他只好也叫人请律师,却没有一个律师愿意接他的委托,不得已,他只好连夜在凌乱的派出所里,一张一张地点数那一袋半残的一角纸币,也不知过了多少小时,才点数清楚,竟然多出了一毛! 律师冷笑道:“不准,你别故意陷害我的委托人,请再点数一次!” 发廊老板本来就没什么耐心,这一下更是目眦欲裂,可他再莽撞,也知道律师得罪不得,只好把气撒在民警的身上,可自从他大闹办公室之后,再也没有一个民警留下来了,他骂骂咧咧,满嘴粗语脏话,但律师见多地痞流氓,全然不把他的粗言烂语放在心上。 直到他点到了第三遍,数目才对的上,可那会儿已经是次日的早晨了,他头昏眼花,在民警的扶持之下才站了起来,心中的仇恨旺盛得快要把这袋子半残不旧的钱烧个精光! 发廊老板心里正盘算着怎样从那个兔儿爷的身上讨回账,却不知道他已大难临头了。 第179章 请稍后………… 8月30号,是新生报到的第一天,灰云笼罩着天空,湿润的空气里偶尔传来几声懒懒的蝉鸣。昝三邻难抑心头的雀跃,早早就提着行李包跟着昝一清到县城去坐开往h市的大巴。这是昝三邻第二次坐大巴,他晕车有点严重,初一时曾与全班一起坐大巴到海边烧烤,他在车上吐得昏天暗地,至今还深刻记得那种内脏像是翻江倒海一样的煎熬痛苦,出发前他就吃了两片晕车丸,昝一清为他选了个靠窗的位置坐,大巴还没开,昝三邻就开始反胃,他强忍着呕吐感,托着腮看着窗外熙熙攘攘的行人。 大巴在沥青的公路上行驶了大约两个小时才到了h市的汽车总站。一下车,昝三邻踉踉跄跄地走向绿化带的垃圾桶旁干呕起来,因为没吃早饭,他也没吐什么秽物,脸上布了一层薄汗,脸色也极为苍白。昝一清从便利店里买了瓶冷冻过的矿泉水递给他漱口,昝三邻才喘着气好转了些许。 “这要是三年后去首都读书了,还这么吐可怎么好?”昝一清担忧地道。 “火车不是没那么颠簸么?”昝三邻擦了擦额上的湿汗,张了张嘴,却咽下了到嘴边的话,三年后,谁知道会是什么光景呢?兴许名落孙山也不一定…… “那怎么行!”昝一清拍了拍胸口,义薄云天地道,“我要好好工作,赚大钱,以后不管你上哪儿读书都可以坐飞机来回了!” 昝三邻失声笑了起来,心头刚刚升起的哀伤被冲散,他点了点头,大哥有这份为他着想的心已经心满意足了。 待昝三邻缓过劲之后,已经到市一中踩过点的昝一清带着他在立交桥旁的公车站点上了辆17号公交车,这是直通市一中的公交。 公车上挤满了人,早已经没了座位,不过昝三邻宁愿站着,这样才觉得饱受折磨的胃稍微舒服一点。即使精神状态不佳,但昝三邻还是发现了车里也有几个与自己年龄相仿的学生提着大包小包,他们中有的目光茫然,显然是辍学打工的。h市虽位于沿海地区,但教育事业没能跟经济发展呈正比趋势,很多成绩不理想的学生默然接受命运的安排,投入除读书以外的行列中。昝三邻暗自庆幸自己不是其中一员——父母虽然待自己不好,但从始至终都没有强迫他辍学就业,就此一点,昝三邻也没有什么可抱怨的了。 17号公车用了将近二十分钟的时间穿过高楼林立的市区,昝三邻才终于听到了公车上的报站提示音,原来已经到了市一中的站点了。透过灰蒙蒙的车窗,只见茂盛的行道树覆盖了整个视野,直到下了车,眼前粉饰一新的高大围墙长长的向着前后蔓延着——昝三邻摸着用石灰刷新过的围墙,心中莫名地激动起来,这里就是市一中,自己即将要拼搏三年的校园! “三子,这学校不错吧!”昝一清见三弟满脸憧憬,到底不免唏嘘,以前若是能收拾散漫的心性好好读书,或许这样的学校自己也能进呢。 昝三邻对诸事素来敏感,焉能听不出昝一清话音里的落寞,忙点头认真地道:“大哥,我会好好读书的。”有朝一日跳出龙门,那些帮助过他让他铭刻于心的人,定当涌泉相报。 “你啊……”昝一清笑了笑,伸手要去揉他的发顶,继而察觉不妥,毕竟身处市一中大门附近,周围穿梭着三三两两穿着市一中特制西服的学生,而且昝三邻马上就是市一中的学生了,早该有小男子汉的气概了,自己去揉他的发顶,岂不是还将他当小孩看待吗? 昝三邻哪会知晓大哥千肠百结的心事?他的目光悄悄瞟到那些异于寻常学校运动装校服的学生,他们身上穿着适合的西服,男生一溜的黑西裤、白衬衫、马甲背心,女生则衬衫短裙,露出光溜溜的大白腿,昝三邻也不敢细看,撇过头认真赶路,昝一清却流氓似的对着远处的女生们吹了一声口哨。 “大城市的校服就是与众不同啊!”昝一清挤眉弄眼地道。 “校服会不会很贵啊?”昝三邻则担心花费问题。国家免收杂学费以后,学生比较大的花销就是校服了,百花三中的校服很便宜,每年冬夏各自两套,每套45块,款式很大众,同学们司空见惯,所以吐槽的内容一般是质量问题,但昝三邻觉得校服的质量挺好的,起码他的每一套校服都穿得很久也不见破,就是校服裤子的皮筋容易松,他都到镇上裁缝处换了几次皮筋了。 步行五六分钟,兄弟俩终于见到了市一中的真面目了。足有两三层楼高的市一中大门很气派,崭新程亮的自动铁栅栏两侧开了个比百花三中的大门还要宽敞的小门,美其名曰,一门出校,一门进校,井然有序。 “这气派……”昝一清啧了啧,他曾在新同事的面前炫耀过自家三弟考上这所高中,个个面露惊羡,有好事的自称“百事通”的同事还将收集到的各类关于市一中资料悉数讲给他听,昝一清也只是听个大概,如今置身其中,还真如刘姥姥进大观园,大开眼界。 昝三邻正在看张贴出来的新生报名告示,告示上还附有市一中的简化图。恪尽职守的保安打量了一下他俩,问道:“是新生报到的吗?” “是!这是我弟,考上来的!”昝一清很骄傲地回答。 保安点了点头,指着告示上的三号教学楼道:“新生都到这栋教学楼报名,高一班级的教室都在这栋。”并不厌其烦地给他们指明了路线。 兄弟俩别过热心的保安,按照指引绕过了大大小小的花圃球场,一栋栋宏伟壮观窗明几净的教学楼横亘于眼前。 昝一清数了一下教学楼的楼层,吞了吞口水,道:“八层楼……三子的教室可别分到最顶楼啊……” 昝三邻摇了摇头,他现在全身心都被惊奇所占领,岂会在意自己的班级会被分在哪一层?很快,昝三邻隐隐听到了一号教学楼的方向传来了模糊不清的授课声,大概是高三的学生在补课罢。他遥望了片刻,拎着行李包绕过了静悄悄的二号教学楼,来到了三号教学楼前。 宽敞的教学楼大厅里人声鼎沸,十几个据点都被兴奋的新生围堵得水泄不通,七八个穿着校服胳膊上系着红袖章的学生会干部分散开来维持着秩序。 一个女生迎上昝三邻,笑容可掬地道:“新生吗?请到这边找一下您名字所在的班级。”伸手做出引路的姿势,将昝家兄弟引到张贴着班级名单的告示牌前。那里已经站着若干个正在找自己名字的新生,昝三邻刚道了声谢,那女生点点头,微笑着转身而去了。 告示牌是铁架支起的纸板做成的,就搁放在大厅的内墙边,整整齐齐阵列着,每块纸板上依次贴着一至三十的阿拉伯字表示班级,每个纸板贴着相应的阿拉伯字班级的学生名单。昝三邻粗略一扫,名单是用黑体字小楷打印的,大约有六七十个学生的名字。 昝一清摸摸下巴,问道:“火箭班是什么名堂?” 昝三邻也是第一次听到这样的花销班级,看着纸板上用醒目的蓝底黑字注明的“火箭班”、“重点班”、“普通班”,沉吟片刻,道:“大概是比重点班成绩还要优秀的班级吧。” “那不用说,三子肯定就在火箭班,”昝一清走进贴着火箭班纸板的区域,招呼昝三邻道,“我从一班开始找起,你从五班开始找。” 昝三邻对自己的成绩比较自信,应了一声,遂从五班开始逐一寻找自己的名字。 结果还是昝一清比较快,指着三班的名单乐哈哈地道:“三子,在这呢!”昝三邻确定了一下,排在第一的正是自己的名字。 “好厉害,是火箭班。”还在重点区与普通区找自己名字的那几个新生已经听到昝一清的声响,都低叹着打量昝三邻。 昝一清兀自嘿嘿傻乐,拍着昝三邻的肩膀朝那几个新生笑道:“这我弟,在三班,火箭班!” “哥!”昝三邻有些许的羞赧,这种炫耀太过晃眼,他习惯低调行事。 兄弟俩这回也无须学生会干部的指引,很快就在报名区域里找到了火箭三班的位置。 “昝三邻?”坐镇三班的是三十多岁的男子,下巴蓄着短短的胡须,显得沉稳可靠。他透过眼镜片仔细打量着眼前的学生,点点头在名单上用红笔勾住了昝三邻的名字,道,“我是你这一年的班主任,姓蓝,蓝天的蓝,你先看看这个学期的费用……要住宿吗?” 昝三邻接过蓝老师递过来的收费数据单,一边看报价一边回答道:“要住宿的。”他很快就扑捉到了这一学年应缴的费用了,学费1500元,书杂费500元,班费100元,住宿分三种,分别4人、6人、8人寝室,价格分别为1200元、800元、400元。 费用好贵!昝三邻几乎没有衡量的空闲,立即决定要报宿8人寝室,他的目光继续往下扫去,定格于校服一栏时,他狠狠地抽了一口冷气。 校服及款式都明码标得清清楚楚,夏季运动短袖短裤服,两套共120元,秋季运动长袖长裤服,两套共200元,夏季礼服一套共150元,冬季运动长袖长裤服,两套共200元,冬季礼服一套共180元,合共850元。 “蓝老师……”昝三邻战战兢兢地问,“这些校服,一定要全部都买吗?”市一中的校服好看是好看,可这价格也太高了吧!百花三中的校服只分冬夏两季,较贵的冬服,两套也只是100元而已。 “是的,”蓝老师点了点头,从抽屉里取出一份文件,道,“不过你的情况比较特殊,既是特困生,又是成绩优异生,所以书杂费跟班费都可以免缴,以及每个月都有校方额外补助的200元。来,在这份文件上签个名就行了。” “还有这好事?”昝一清惊喜地接过文件,果然是叙述昝三邻特殊情况的书函,还盖上了县教育局与市一中的印章。 昝三邻亦是激动万分地看了再看,慢慢地道:“蓝老师,这份文件……不是我申请的。” “是老叶……哦,叶诚丰帮你申请的,”蓝老师依旧一脸肃容,“那个平县教育局的印章是他去忙乎的,这个学校印章,是昨天才盖上的。” 昝三邻恍然大悟,喜道:“原来您就是叶老师的同学啊!谢谢您,蓝老师!” “不客气,”蓝老师挥挥手,“签名吧。” 昝三邻很快就签完了文件,整个人都轻松了起来。 “9月1号—7号是在校的军训时间,请本市武警支队的警官做教练,收费共300元,含一套迷彩服。”蓝老师翻开第二页收据单,指着上头文书道。 昝三邻点了点头,军训的收费蛮合理的,听说平县的高级中学也是军训一周,收费却是四五百。 “住几人宿舍?”蓝老师一边将收费数据单递给一个刚过来报名的新生,一边继续完成昝三邻的手续。 “8人!”昝三邻不假思索地回答。昝三邻很快就签完了文件走过来。 “8人宿舍也许比较吵闹,空间也相应的较为狭窄。”蓝老师好意的提醒。 那个正看着收费数据单的男生,闻言就开始喋喋起来:“是啊,8人住很吵的,你不知道有些人睡觉还打鼾,跟打雷一样……报4人宿舍吧,跟我一起,我睡觉就不打鼾!听说大学就是4个人一起住的,哎咱们先体验一把大学生活吧,多爽啊!” 昝一清已经自作主张了,道:“就4人宿舍,清净,你还要好好念书呢!” “不,不……”昝三邻心疼4人住宿的费用,忙道,“我以前在校还是12人住的呢,8个人已经很好了,再说,人多,更方便大家讨论学习问题呢,没有吵不吵的。” “你分析得也蛮有道理,”那位新生居然也认同了,道,“咱们可是火箭班的学生,个个都是学霸呢,聚在一起可不都讨论学习问题嘛!哎咱住一块儿吧,我叫陈启亮,我睡觉就不打鼾!你叫什么名字呀?睡觉会不会打鼾的……” 连昝三邻这样内敛的人也忍不住腹诽起来,这个陈启亮到底被怎样的鼾声凌虐过才会有这么大的芥蒂? 那个正看着收费数据单的男生,闻言就开始喋喋起来:“是啊,8人住很吵的,你不知道有些人睡觉还打鼾,跟打雷一样……报4人宿舍吧,跟我一起,我睡觉就不打鼾!听说大学就是4个人一起住的,哎咱们先体验一把大学生活吧,多爽啊!” 昝一清已经自作主张了,道:“就4人宿舍,清净,你还要好好念书呢!” “不,不……”昝三邻心疼4人住宿的费用,忙道,“我以前在校还是12人住的呢,8个人已经很好了,再说,人多,更方便大家讨论学习问题呢,没有吵不吵的。” 第180章 请稍后………… 9月1号,为期一周的军训正式来临。可惜天公不作美,昨晚下半夜开始淤积多日的闷热终于找到决堤之口,至今仍未刹住来势的雨淅淅沥沥地洗刷着天地万物,和着轻飔款款的柔风,不紧不慢地梳理着这个烦躁的都市。 穿上军训服装就不愿脱|下来的陆杰忧心忡忡地看着阴沉沉的天发呆,起先他还期盼着室内军训的呢,吴凰轻悠悠的一句话便敲碎了他的希望,说市一中确实建有一栋三层的室内体育馆,可占地再大也无法同时容下三千多名高一高二的军训生,更遑论体育馆第一层还是被建成了游泳池呢。 直到校园广播告知军训改做自习课,要求学生自觉回归教室看书之后,可谓几家欢喜几家愁,有人欢呼雀跃地奔走相告共同分享这个好消息,而陆杰则愁云惨淡地耷拉着脑袋一语不发。 没有老师看管的自习课总会有吱吱渣渣的声音在作|祟,陆杰垂头丧气地憋着一肚子闷气干坐着,任高承业怎么哄都无济于事,最后还是昝三邻用一张纸折了只栩栩如生的孔雀开屏,不仅成功地吸引了陆杰的全副目光,还引来了全班同学的啧啧称赞,女生也有会折纸的,可最繁复的也就是千纸鹤或者五角星,她们何曾见过如此活灵活现的折纸制作?一时效仿者无数。 奈何折纸似乎颇为讲究心灵性慧,感兴趣的人跟着昝三邻言传身教的步骤认真折叠,可折出的成品不伦不类的大有人在,高承业就折出了个丑不拉几的新型怪物出来,逗得陆杰开怀大笑,眼泪盈眶也止不住笑意,高承业不仅不怒反而大喜,恨不得自己十指再笨拙一点,好教陆杰更欢快几分。 随后昝三邻又折了玫瑰花和兔子共大家消遣,又赢得了众人的惊叹与膜拜,陆杰仗着一张讨人怜爱的娃娃脸,又不适时宜地借用了天时地利人和,挤开了陈启亮,取而代之地坐在他的位置上,双眼泛着晶晶然的光彩膜拜着昝三邻,满嘴三哥三哥地喊,听得高承业满不是味,可又莫可奈何。 一个上午就这般轻淌流逝,陆杰兀自沉迷其间,说道:“三哥,吃完午饭你再教我折一个,唔……下午也要再折几个,晚上也要再学!” “你都撕了一本作业本了。”高承业没好气地说。 “哦?是这样吗?可我只学会了折叠孔雀啊。”陆杰无辜地眨着一双水汪汪的大眼睛,颤颤的眼睫毛像猫爪子似的抓得高承业内心痒痒的,忍不住伸出手轻轻地揉了揉他的发顶,宠溺地笑道:“没关系,你要学,再撕多少本也没关系。” “我也只会折这几样。”昝三邻谦虚地笑道,他懂工艺折纸得归功于昝五湖曾经有一段时日的沉迷,也不知她打从何处借来了一本折纸书,只捣弄没几下就把一张纸弄破了。在昝家,作业本算是来之不易的学习用品,昝五湖一慌,就让懂用竹叶青草编制蚱蜢蝗虫的昝三邻照着教程学会之后再教她,昝三邻果然触类旁通,把那本书上的折纸技巧全学会了,可那时昝五湖也早就对折纸没了兴趣了。 然而跟陆杰一样热情不减的大有人在,尤其是女生之间的攀比是无法估量的,下午高一(3)班的折纸仿效更是如火如荼,甚至还混来了几个别班的女生,着实令昝三邻措手不及,又推诿不得,只得强打精神言简意赅地指点一二,有个女生还用手机连上网络,搜出精美而繁复的折纸求教昝三邻。 昝三邻看着屏幕上那眼花缭乱的折纸成品,一时无语,那能是三两张纸就能折出来的手工艺品吗?他忙坦诚自己也看不懂程序,偏偏那女生不死心,哀哀的娇|嗔着,昝三邻没由来的恶寒一下,身体本能地朝后挪开。 “你这不是为难我三哥吗?”陆杰好奇地凑到手机屏幕上看了一眼,吐着舌头道。 “再看几遍肯定会的……拜托你了,我想学会了送给人。”女生眸光微动,流波似水,看得陆杰直愣愣地叫道:“哇!姐姐,你的眼睛会说话!”几个女生被他逗得掩口而笑,那位女生第一次被同年级的男生喊做“姐姐”,心头微微不悦,奈何对着陆杰这样怎么看都像是初中生的颜,只是嗔怒地瞪了他一眼,尔后自己也吃吃地笑了。 突然一个讥诮的声音自教室一角传来:“真恶心,好好一个男生别的不学,学什么折纸,整一个娘娘腔!” 昝三邻脸色一变,循着声音看过去,居然是那个叫宋俊楠的男生。 “你说谁娘娘腔呢!”陆杰气愤的皱皱眉头,他此刻俨然将昝三邻奉为最新偶像,岂能容忍别人口出不逊之言辱骂昝三邻? “跟个女生似的只会折纸,可不就是娘娘腔吗?我有说错吗!”宋俊楠挑衅地站了起来,嘴边还勾起一个不屑的弧度。 陆杰气鼓鼓地瞪着他,昨晚就是他跟临时班长闹了一通才连累了大家一起被蓝老师责骂了一顿,可是他从来没吵过架,憋了火气把脸涨得通红,却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你tm的自己早上不也撕了几张纸来折吗?”高承业护犊心切,走到陆杰的身边,对宋俊楠怒目而视。 姚慕青唯恐天下不乱地也参与了进来,冷嘲道:“国际大部分的折纸大师都是男的好吗?没常识真可怕!” 宋俊楠的同桌这时来了一句话:“他没折纸,撕纸是因为你们的声音太吵,干扰到他做数学题了。” 气氛凝聚了一下,宋俊楠见昝三邻把桌面上的纸悉数收到抽屉下,正欲再奚落几句,有几个看不过眼的女生同仇敌忾地挤兑起宋俊楠来,说什么“无知的男生最会装腔作势”、“有些人就是外强中干,不自量力”、“吃不到葡萄就说葡萄酸简直是可怜又可悲”,能考进市一中的语言水平都不会太逊,只把宋俊楠挤兑地羞愤难当,脸色青一阵白一阵,目光瞥向方才那位恳求昝三邻指教的女生一眼,犹自心有不甘地嘲讽道:“真把自己当什么劳什子国际大师就别念书了,直接到欧美国家招摇撞骗得了,啧!” “你有完没完啊?要打架吗?”陈启亮“霍”的推动桌子站了起来,安康也很仗义地也站起身,瞪了一样明显迟疑了一下才跟着起身的同桌一眼,捋着手袖装腔作势起来:“别bb了,打架胖爷奉陪!”奈何他手臂粗壮,迷彩服袖口一时捋不上,他只好作罢,不过体型摆在那儿,倒是唬住了造次者。 正胶|合状态时,下课铃声大起,眼保健操的旋律响了起来。 围观者一哄而散,效仿折纸的女生也各自回归座位,宋俊楠骂骂咧咧的随着同寝室的人步出教室,看方向应是厕所,一场没有硝烟的战场就此悄然落幕。 昝三邻将攥紧的拳头藏在抽屉下,对仗义的舍友们报以一笑,真诚的致谢道:“谢谢你们。”相识不过短短几天,却收获了几个值得深交的同学,昝三邻很是感激,上苍待他并不算太薄。 “说什么话呢!”众舍友象征性地拍拍他的肩膀,以示宽慰。 “胖子,好样的!”陈启亮轻撞一下安康的肩膀,赞道。 “嘿!其实我打小就没打过架,不知为什么都没人找我打架。”安康语出幽怨,颇为遗憾什么似的摆弄着那怎么也捋不上去的袖口。 高承业笑道:“你也不反省一下,你这吨位哪个不吓跑啊?” 几人正插科打诨,蓦地走廊里骚|动起来,有人高呼“打架了,打架了!”慌慌张张地直奔办公室而去,好事者闻讯则朝骚动的方向聚拢而去。 陈启亮朝走廊张望了一下,厕所那边人头攒动,哪看得到谁打谁啊,只得叹道:“我怎么感觉今天打开的模式有点不对啊?” 安康也凑过来,却见另一头的走廊急匆匆走来几个老师,蓝老师赫然在列,那些围观者很自觉地让开通道,不一会,人群中几个鼻青脸肿的男生被搀扶着出来,竟然是宋俊楠一伙。 “我去!哪个罗宾汉为民除害啊!”陈启亮压低声音笑道。 很快他就不笑了,因为尾随宋俊楠之后的,被两位老师拉扯着走出了的,白色t恤还染了几朵鲜红血滴的,竟然是袁天哲。 昝三邻也不敢置信,一双灵动的眼睛瞬也不瞬盯着那个空荡荡的座位,耳旁尽是来自最新讯息的汇报者姚慕青幸灾乐祸的声音:“说是烟灰弹到宋俊楠的衣服上,双方一语不合就打起来的。” “抽烟都这么帅!”陈启亮忍不住赞道,俨然没有身为高中生不允许抽烟的概念。 昝三邻蹙眉问道:“学校会怎样惩处他?”一个不事张扬的人会在人来人往的厕所间抽烟?昝三邻无论如何也无法苟同这种说辞,可如果是因为折纸事件替他出气,又似乎颇为牵强,毕竟只是见过一面的舍友,交情不深,没必要闹出这么大的动静。 “袁天哲吗?”姚慕青只知道昝三邻因折纸与宋俊楠有冲突,并不知袁天哲与昝三邻是同寝室,自然认为他担心“敌人的敌人就是朋友”的袁天哲会受到校方严厉的处罚了,于是说道:“会被记大过吧,毕竟抽烟又打架。不过……”她故作神秘看看四周,只有下午那几个维护昝三邻的男生在身边,压低了声音道,“宋俊楠那个讨人厌的家伙有个舅舅在文化局做个副处的,学校会卖他的面子……你们让袁天哲注意一下,小心宋俊楠会给他下绊子,再打一次架,或者出什么乱子,可能会被劝退。” “我靠!原来有恶势力撑腰,难怪这么嚣张!”陈启亮咬牙道。 “人家都拼爹的,他却拼舅。”安康不屑地哼声说,生在大都市,谁家没有个裙带亲戚居于高位?认真找起来,他堂哥的同学还是市长的秘书呢! 一时之间,宋俊楠成了他们口诛笔伐的恶人,昝三邻暗自承下了袁天哲这个情,心里起誓,此恩永志铭心,待他走得更远更高,定将作祟的魑魅魍魉一个个收服,还乾坤一个朗朗天下。 “袁天哲吗?”姚慕青只知道昝三邻因折纸与宋俊楠有冲突,并不知袁天哲与昝三邻是同寝室,自然认为他担心“敌人的敌人就是朋友”的袁天哲会受到校方严厉的处罚了,于是说道:“会被记大过吧,毕竟抽烟又打架。不过……”她故作神秘看看四周,只有下午那几个维护昝三邻的男生在身边,压低了声音道,“宋俊楠那个讨人厌的家伙有个舅舅在文化局做个副处的,学校会卖他的面子……你们让袁天哲注意一下,小心宋俊楠会给他下绊子,再打一次架,或者出什么乱子,可能会被劝退。” “我靠!原来有恶势力撑腰,难怪这么嚣张!”陈启亮咬牙道。 “人家都拼爹的,他却拼舅。”安康不屑地哼声说,生在大都市,谁家没有个裙带亲戚居于高位?认真找起来,他堂哥的同学还是市长的秘书呢! 一时之间,宋俊楠成了他们口诛笔伐的恶人,昝三邻暗自承下了袁天哲这个情,心里起誓,此恩永志铭心,待他走得更远更高,定将作祟的魑魅魍魉一个个收服,还乾坤一个朗朗天下。 “我靠!原来有恶势力撑腰,难怪这么嚣张!”陈启亮咬牙道。 “人家都拼爹的,他却拼舅。”安康不屑地哼声说,生在大都市,谁家没有个裙带亲戚居于高位?认真找起来! 第181章 请稍后…… 昝三邻的生活一下子忙碌起来了,刚刚适应了繁重的高中课程安排的流程,如今又正是学生会多事之秋,他所属的两个部门虽不似别的部门那么炙手可热,可总有投机取巧份子耍心机钻空子,所谓公平公正的招新面试样样都离不开人情世故。 就拿学习部来说罢,这个部门绝对的闲职,昝三邻看完简介大致明白它管理的范畴,但没什么实用性质,从学长们口中便得知它跟名存实亡没甚差别。招新顶多也是招一两个成绩优异的充充门面罢了,所以名额有限,来面试的却有数十名,筛选了两天,留下了七位复试候选人,七人争抢一个职位,竞争之激烈可见一斑。 七人皆是女生,其中一个还是昝三邻班上的女生,正是生活委员罗丹丹,她的成绩在七人中并不拔尖,颜值也没达到让人眼前一亮的程度,她最大的胜算便是五个面试官里有她认识的昝三邻,可昝三邻刚刚入会,人微言轻,没什么话事权,想黑|箱操作都不可能。 复试那天,叶思源将昝三邻拉至一旁低声指导,起初只是旁敲侧击一番,见昝三邻实在愚钝,干脆简单明了地挑破意思,复试开始时,敲定人员的时候要懂得看他的暗示行事,比如他端起杯子喝茶,表明这位复试人员没戏了,面试官中除了副会长其他人都要投不通过那一票,即白脸他当,黑脸则由四位面试官当。 昝三邻目瞪口呆,胸口一抽疼得紧,好像被人狠狠敲击了致命一拳。 罗丹丹是第一个复试的,她准备了很充分,答题时不卑不亢,咬字清晰话语流畅,自然流露了一股意气风发的蓬勃朝气。 罗丹丹对自己很有信心,她甚至将今天奉为了幸运日,早上在教室门口遇上了袁天哲,他竟然回应了她的打招呼,朝她彬彬有礼地点了头,还回了一声“早”。 叶思源对她的回答很满意,侧耳听她说完之后,笑着连连点头,颇为赏识的样子,却端起一旁的杯子呷了一口。 投票时,昝三邻内心做了一番斗争,想起罗丹丹的真诚与期待,见证了她此刻的优异表现,无论如何也做到赤|裸|裸的伤害。他咬了咬唇,缓缓举起了绿色牌子,其他三个举着红色牌子的人愣了一下,面面相觑,同样举着绿色牌子的副会长面色一沉,眼睛眯了起来。 虽然最终他不能改变什么,可当罗丹丹离去时朝他一笑的感激,昝三邻觉得她的消沉或许并不会太长。 这就够了。 释怀了的昝三邻竟觉得叶思源阴沉着的脸也没有那么可怖了。 接下来的复试里,昝三邻率性了许多,反正人都得罪透了,也就不在意再忤逆副会长的意思了,见着优异的,就举绿色牌子,见着了差劲的,则红色牌子奉送。 复试结果很快出来,名额被一名高二重点班的女生夺得。 其他三个面试官见副会长走了,才苦口婆心地告诫昝三邻往后小心行事,忤逆了副会长,总得提防他给的小鞋穿,还说进来的这位高二女生是副会长现任女朋友的闺蜜,千万不可得罪云云。 昝三邻唯有苦笑,暗忖或许很快就得告别学生会了吧,但愿到时候的罪名不要太难听。 至于新闻部,昝三邻起初觉得它理应与播音部合并,不过在前辈们的解说下,勉强认同了它的存在意义。说起来跟记者没甚区别,当然这类采访的局限于校园变化,歌颂的赞歌无非是校园哪个角落翻新了,食堂投诉箱少了信件这类鸡毛蒜皮的小事儿…… 即便如此,来应|招的人数也不少,二三十人中经过筛选之后,留下了10人争夺两个名额,而新闻部的话事人,正是温倩倩的追随者,上回洗尘宴人数太多,昝三邻没能一一记住他们的姓名,这回同事久了,自然记住同部门人员的名字。追随者名叫欧家宝,据说与温倩倩住同一小区,自小与她玩在一块,却比温倩倩底一届,唯她之命是从。 复试前,欧家宝笑盈盈地拍了拍昝三邻的肩膀,有了前车之鉴,昝三邻眸内难掩黯然之色,表现得却极为镇定,天下乌鸦一般黑,果真是亘古不变的真理。 “没想到啊,你这小鬼居然威武不能屈!”欧家宝意有所指,昝三邻违抗叶思源的事不胫而走,如此新鲜的事在学生会中想必已不是什么秘密。而学生会的党派之争向来激烈,昝三邻“投诚”的方式令温倩倩一派也有点措手不及。 见昝三邻戒备又茫然的目光撞来,欧家宝不禁失神了一下,随着“怦怦”直跳的心脏,才晃回了神,气恼地拈住他的耳垂,大声吼道,“我去!你这小眼神,想勾引姐?告诉你,姐喜欢的是高富帅大叔!你给姐靠边站!”搞什么啊,竟然被一个毛都没长齐的小子惊艳了一下,真没出息! 一旁有个男生笑嘻嘻调侃道:“奇了怪了,你不是御姐控吗?” “御姐控跟眼镜大叔控不冲突!”欧家宝冲那家伙吼了一下。 昝三邻似懂非懂,他鲜少接触二次元,“控”为何物不清楚,但大致意思还是能理解,可怜了他一张白纸,懵懵懂懂地卷入了硝烟四起的党派之争犹不自知。 新闻部的复试并无不公之处,同样是五个面试官,出的问题大多与笔杆子相关,最终两个名额落在两个高一男生的身上,看着他们振臂高呼,面试官们都露出真心的微笑。 这次可没什么洗尘宴,两位新晋男生脸上洋溢的兴奋还未褪去,很积极的帮忙摆好桌凳,抹窗扫地,力求表现更好。 出了活动室,橘红色的彩霞投影在玻璃窗上,风从树叶缝间扣落下来,不甘地打了个转,以强弩之末掀动了昝三邻细碎的刘海。 对面活动室的门恰巧打开,一伙人鱼贯而出,体育部的复试也结束了。 邱粤朝他走来,高大的身影遮住了一众的目光。 那张轮廓分明的脸染上残霞的余晖,透出一股不真实的迷离感。 欧家宝从活动室出来,抬头便移不开视线,时隔不久被两个男生扰乱了心绪,令她大感疑惑,差点被两个高一的男生迷了心窍,莫不是中了名为“花痴”的毒? “学长,等我一会儿,”邱粤转身朝身后的体育部同事招呼了一下,拉着昝三邻到一旁,依旧凭高大的身材遮挡大家探索的目光,“记得帮我打饭,打一份排骨,还要鱼头。”跟他们到外面吃饭根本吃不饱,还是食堂的伙食更能充饥。 昝三邻疑惑地看着他,至于做得如此神秘吗?哪一次不是他帮他打饭的?稍微中断一次,他不是威|胁他不还钱吗? 得不到回复,邱粤皱眉道:“喂,听到了没?” 昝三邻无奈地“嗯”了一声。 回到体育部的邱粤依旧与大家谈笑风生。 还是到关情客栈,新来的七位男生还很约束,扒饭吃菜被灌酒,很快就东倒西歪。 有人借着酒劲问:“粤哥,你跟那个,那个……”旁边有人提醒了一下他,他才点头继续道,“那个昝三邻是什么关系?” “他呀,”邱粤开始胡诌,笑道,“铁哥们,他救过我。” 叶思源不动声色,问道:“哦?怎么回事?” “一言难尽,总之是过命兄弟。”邱粤站起给众人斟酒,笑道,“他还没通窍,有什么让大家难堪的地方,万请看在我的薄面上不要与他计较。” 众人看着叶思源不敢发话。 邱粤居高临下,与他碰杯道:“会长大人心胸宽广,当不应计较一些细枝末节。” “当然,当然。”叶思源忙与他碰杯,一饮而尽。众人见状,纷纷与邱粤碰杯痛饮,宴席上觥筹交错,好不欢喜热闹。 明明都是真金白银换来的好酒,叶思源却觉得今晚的酒有点苦涩,喝的不多。 这个邱粤,他摸不透。要说他富可敌国,是有迹可循的,平时穿的衣饰鞋袜样样都是国际名牌,手腕上还戴了一个他肖想了许久可无论如何也不敢买的限量手表,就连钱包里的卡还是香港汇丰银卡,h市多少人有这种卡? 要说他光芒四丈,这绝不虚假,学习与体能堪称天才,接物待人更是游刃有余,一周的时间就能将自己花耗了两年多时间才收入麾下的余众打成一片火热,隐隐有巧取豪夺之势,却又按兵不动,像在等待最恰当的时机。 他不是没有擦觉危机四伏,可偏偏总在不经意之间获得一星半点的信息,诸如几个校长迎面遇到邱粤,都会自动地走前与之攀谈聊天,全校谁也没有这待遇。一次他在正校长跟前旁敲侧击了半天,只得了一句“莫问”的答复不了了之,其身份愈显讳莫如深。 叶思源不是没有打探过他的身份,可打探的渠道毕竟有限,邱粤形单影只地从h省c市过来,行踪不明地抗课一个月,什么处分也没有,唯有背景强大才能解释得通。 至于背景如何强大,叶思源一时又拿捏不准,要说这些人往往自然流露上位者的不怒自威,就像方才邱粤给自己斟酒时居高临下看来的一眼,委实有股生杀予夺的势头,可平时他又不拘小节,跟麾下一众小打小闹,哪有什么权势中央者可言? 总之就是千头万绪,却找不到缺口,叶思源咬牙切齿,却又莫可奈何。 昝三邻疑惑地看着他,至于做得如此神秘吗?哪一次不是他帮他打饭的?稍微中断一次,他不是威|胁他不还钱吗? 得不到回复,邱粤皱眉道:“喂,听到了没?” 昝三邻无奈地“嗯”了一声。 回到体育部的邱粤依旧与大家谈笑风生。 还是到关情客栈,新来的七位男生还很约束,扒饭吃菜被灌酒,很快就东倒西歪。 有人借着酒劲问:“粤哥,你跟那个,那个……”旁边有人提醒了一下他,他才点头继续道,“那个昝三邻是什么关系?”有人借着酒劲问:“粤哥,旁边有人提醒了一下他吗嗯?” “他呀,”邱粤开始胡诌,笑道,“铁哥们,他救过我。” 叶思源不动声色,问道:“哦?怎么回事?” “一言难尽,总之是过命兄弟。”邱粤站起给众人斟酒,笑道,“他还没通窍,有什么让大家难堪的地方,万请看在我的薄面上不要与他计较。” 众人看着叶思源不敢发话。 邱粤居高临下,与他碰杯道:“会长大人心胸宽广,当不应计较一些细枝末节。” “当然,当然。”叶思源忙与他碰杯,一饮而尽。众人见状,纷纷与邱粤碰杯痛饮,宴席上觥筹交错,好不欢喜热闹。 明明都是真金白银换来的好酒,叶思源却觉得今晚的酒有点苦涩,喝的不多。 这个邱粤,他摸不透。要说他富可敌国,是有迹可循的,平时穿的衣饰鞋袜样样都是国际名牌,手腕上还戴了一个他肖想了许久可无论如何也不敢买的限量手表,就连钱包里的卡还是香港汇丰银卡,h市多少人有这种卡? 要说他光芒四丈,这绝不虚假,学习与体能堪称天才,接物待人更是游刃有余,一周的时间就能将自己花耗了两年多时间才收入麾下的余众打成一片火热,隐隐有巧取豪夺之势,却又按兵不动,像在等待最恰当的时机。 他不是没有擦觉危机四伏,可偏偏总在不经意之间获得一星半点的信息,诸如几个校长迎面遇到邱粤,都会自动地走前与之攀谈聊天,全校谁也没有这待遇。一次他在正校长跟前旁敲侧击了半天,只得了一句“莫问”的答复不了了之,其身份愈显讳莫如深。 叶思源不是没有打探过他的身份,可打探的渠道毕竟有限,邱粤形单影只地从h省c市过来,行踪不明地抗课一个月,什么处分也没有,唯有背景强大才能解释得通。 至于背景如何强大,叶思源一时又拿捏不准,要说这些人往往自然流露上位者的不怒自威,就像方才邱粤给自己斟酒时居高临下看来的一眼,委实有股生杀予夺的势头,可平时他又不拘小节,跟麾下一众小打小闹,哪有什么权势中央者可言? 总之就是千头万绪,却找不到缺口,叶思源咬牙切齿,却又莫可奈何。 他不是没有擦觉危机四伏,可偏偏总在不经意之间获得一星半点的信息,诸如几个校长迎面遇到邱粤,都会自动地走前与之攀谈聊天,全校谁也没有这待遇。一次他在正校长跟前旁敲侧击了半天,只得了一句“莫问”的答复不了了之,其身份愈显讳莫如深。 叶思源不是没有打探过他的身份,可打探的渠道毕竟有限,邱粤形单影只地从h省c市过来,行踪不明地抗课一个月,什么处分也没有,唯有背景强大才能解释得通。 第182章 请稍后…… 冷空气持续下降,周一早上,跟昝三邻一样托病留在教室里没有去参加升旗仪式的还有罗丹丹。昝三邻的状态确实不佳,病怏怏的任是谁瞧上一眼都会奉上关怀备至的温馨问候,至于罗丹丹,则一边擤着鼻涕一边无精打采地埋怨天气,尔后坐在昝三邻的邻座里,犹豫再三之后才羞赧地问:“怎么没见副班长?他也生病了么?” 她口中的副班长自然就是502室的另外一员,袁天哲是也!袁天哲虽挂着个副班长头衔不干实事,孤傲不羁的个性偏偏颇得女生青睐,女生们仿佛开通了gps似的洞察一切他的去向,他的踪影轻易被女生们捕获,除非他不在校园出现。 周日的晚修课袁天哲确实缺席了,陈启亮与他通过电话,说今天会返校,女生们或许早就获得了消息,但升旗仪式都开始了,他还没出现,不免心焦难耐,罗丹丹便是借病留在教室好从昝三邻口中得到更准确的消息。 “没生病,”昝三邻嗓音几欲沙哑失声,吐出的字就像生锈的锯子拉锯着木头发出的嘶哑声音,艰涩地道,“应该能赶得及上第一节课。” 罗丹丹听他的声音都替他难受,也就识趣地不再询问了。 很快的,飞扬在校园每个角落的优秀学生致红旗下的演讲正式开始,通过音箱的传递,昝三邻依旧能辨析出这个浑厚低沉又富有磁性的声音正是来源于邱粤的声线,不由合上书本,静心倾听,渐渐的唇瓣勾起一丝浅浅的微笑兀自不知。 早上四节课袁天哲都没出现在教室,陈启亮发了十几条信息过去,没有得到任何回复,课间拨了几通电话,也提示关机,最终502室人全找上蓝天,蓝老师拨通了监护人的电话,监护人语焉不详,只说临时家中有事暂不能返校云云,众人才把忐忑了一早上的心放回肚子。 不料周二过去了,袁天哲依旧没有返校。陈启亮发了无数条信息过去,皆如同石沉大海杳无音信,上课也是恹恹的提不起劲,这期间502室的人频繁出入第一办公室找蓝天打听情况,给予的答复无非是家中有事暂延返校云云,502室的人都开始阴谋论了。 陆杰认为:“他会不会被绑|架了,被哪个女生绑走了,逼他跟她交往!” 高承业摸摸他的头:“怎样的女生才能绑走他一米八几的人啊?” “可以下药、买凶、下套、诱拐……”陆杰掰着指头细数。 大家给他一个白眼,连高承业也无奈地替他解释道:“小杰最近的肥皂剧看多了。” 与其为情绑架更贴切,昝三邻略微猜想过袁天哲的家境很好,从他哥哥身上就能端倪一二,兴许就是他哥哥在生意场上得罪了恶人,拿他要挟也不定呢,虽说这两兄弟不怎么亲厚,可再怎么疏离,也毕竟是亲兄弟呢。 安康道:“他或许请了家教,不想来学校了。”依稀记得袁天哲说过请过家教什么的,h市家长生恐子女输在起跑线,故此省吃俭用花大钱为子女请家教一点都不稀奇,自己如果也有这样的美事,也想留在家里一段时间,省得在教室里总觉饿得慌。 “不可能!纵然他不想来学校,也不会不想打球的!”陈启亮坚定地说,袁天哲可以在课堂上睡得昏天暗地,可驰骋球场的那股意气风发的快乐,绝非厌倦校园的征兆。 “我觉得,可能就是他家里要办丧喜事,顶多一两天就回校了。”吴凰小声地说,学校每年这类的请假时有发生,吴凰全然不明白这些家伙怎么都想歪了。 大家豁然开朗,纷纷点头表示认同。 吴凰吁了口气,他还惶恐着自己无端猜测人家家里出丧事会被指责呢。 昝三邻的感冒依旧没有好转,欧家宝善心大发的暂停他繁杂的校刊校对工作,还捏捏他消瘦的脸颊,心疼地皱起好看的柳眉,道:“瞧瞧这小脸蛋,小得都跟姐姐的手掌一样了。” “哪有这么夸张!”昝三邻揉了揉被她捏疼了的脸颊,哑声说,声音像蒙尘千年的断弦喑哑地弹出一两个破碎的乐符,再好的修复师也莫可奈何。 “求你别说话了,”欧家宝捂着耳朵笑着嫌弃,尔后轻轻叹了口气,遗憾道,“像你这么负责的学弟,姐姐我都舍不得欺负你了……” 校刊是一份吃力不讨好的工作,他却不遗余力地完成,尽善尽美地做到最好,她之所以大方放他假期养病,无非就是校刊已经走上正轨,最难的排版已定好了框架,如今各版投稿的人又多,特别是撤下《先生好逑》的那篇争议性很大的小说之后,携带自己连载小说上门求刊登的就有好几个学生,她最要紧的任务就是找人校对文字即可。 周三,袁天哲还是没有出现,别班已经有女生坐不住了。 段立就是被他班的女生委以重任前往高一(3)班打探消息的。 下午的课程结束将近六点,七点半上晚自习,这中间的一个半小时准允学生自由活动,运动、吃饭、洗澡,抑或留在教室继续自习。 学生会没事的时候,昝三邻大多时间留在教室看书。 而跟昝三邻一样留在教室看书写作业的三班学生不少,11月份中旬的黄昏不似夏日光亮的黄昏,六点多的时候,夜幕已经悄悄笼罩天地。 段立到来时,前排的学生抬头看了他一眼,埋首继续默写英语单词。当他坐在陈启亮的座位时,昝三邻才发现了他。 “怎么了?”昝三邻用破碎的嗓音问道,静静的教室里突兀地响起如此不协调的声音,周围几个同学都好奇地打量了不束之客一眼。 段立如芒刺在背,见桌面上正躺着一本数学草稿本,他灵机一动,在上面写下一句话“我们班有几个女生想知道你班的袁天哲怎么没来学校”,递给昝三邻。 昝三邻也明白自己的嗓音太过刺耳,见了草稿纸上的字,忙在纸上回复“他家有事”四个字,递还给段立。 段立点点头,为了更完美的完成任务,又添上一句“他什么时候回校”,昝三邻无法回答准确时间,只好写上“不清楚,希望这周能见到他”。 两人的纸上谈事落在一旁的宋俊楠眼里,他转了转眼珠子,继续看书。 教室外有几位女生翘首以盼,段立却不想马上出去,他惬意地坐在陈启亮的座位上,四目游动,所有的教室布局几乎一致,差别最大的大概就是学生的天资。 可在段立看来,高一(3)班的教室里,白炽灯较之本班似乎明亮了许多,课桌上整整齐齐竖着的书本仿佛透出了试卷题目的标准答案,就连后墙出的板报也是图文并茂格外吸引目光…… 真想有昝三邻一半的天赋啊,段立想,就可以光明正大地坐在班上写作业看书,不会有讥嘲的声音在耳旁说“哎呀好勤奋呢,是考清华北大的料哦!”常人是无法理解他的苦涩,在普通班里,你多看一页书,多记一个单词,便是与大家为敌,对待敌人,往往加诸于谩骂、羞辱、嘲讽的精神伤害,仿佛只有这样,才更符合身上贴的“泥足深陷、无可救药”的标签。 如果不聪慧,那么有袁天哲一半的帅气也好啊,段立自嘲一笑,那样即便自己辍学了,兴许有那么几个女生惦记过,会给自己打电话发信息上q留言……无尽的嘘寒问暖,瞧瞧袁天哲失踪的这三天里,校贴吧、论坛上就有好几个帖子在询问他的情况。 他叹了口气,可他忘了,这里是火箭班,不是他那个嘈杂的喧腾的追闹的普通班,就是把屁放得震天响也不会为人所察。在这里,段立浅浅的一声叹息,即刻打扰了旁人几个学生的学习,前排的一个女生回头给了他一个白眼。 他尴尬地低着头,昝三邻在演算着数学题,丝毫不受他影响,段立呆坐了半晌,直至有学生拉开凳子站了起来,约几个要好的同学一同去食堂,教室才活跃起来。 不想离去,段立随手在草稿纸上又写了一句话递给昝三邻。被打断了思路,昝三邻也不恼,纸上问的是“你什么时候回家?”开学至今,段立几乎每周必回,即便只有一天时间,教室、寝室、以及图书室的气氛压得他喘不过气,回到家,对着迫问学习情况的家长,却又一阵心烦意乱,即便如此,他还是不想回到学校。 “元旦吧”昝三邻写道,他喜欢上湖村,即便它贫瘠,不富饶,却不怎么喜欢呆在家里,尤其国庆时大哥爆发了愤怒之后,他更不想回家了。明知道自己招父母嫌弃,可大哥不知,他觉得有愧于大哥,不该让大哥与父母之间生了间隙,他们是如此的疼惜大哥。 如果这副躯体不畸形…… 家家有本难念的经,果真是亘古不变的真谛。 真想有昝三邻一半的天赋啊,段立想,就可以光明正大地坐在班上写作业看书,不会有讥嘲的声音在耳旁说“哎呀好勤奋呢,是考清华北大的料哦!”常人是无法理解他的苦涩,在普通班里,你多看一页书,多记一个单词,便是与大家为敌,对待敌人,往往加诸于谩骂、羞辱、嘲讽的精神伤害,仿佛只有这样,才更符合身上贴的“泥足深陷、无可救药”的标签。 如果不聪慧,那么有袁天哲一半的帅气也好啊,段立自嘲一笑,那样即便自己辍学了,兴许有那么几个女生惦记过,会给自己打电话发信息上q留言……无尽的嘘寒问暖,瞧瞧袁天哲失踪的这三天里,校贴吧、论坛上就有好几个帖子在询问他的情况。 他叹了口气,可他忘了,这里是火箭班,不是他那个嘈杂的喧腾的追闹的普通班,就是把屁放得震天响也不会为人所察。在这里,段立浅浅的一声叹息,即刻打扰了旁人几个学生的学习,前排的一个女生回头给了他一个白眼。 他尴尬地低着头,昝三邻在演算着数学题,丝毫不受他影响,段立呆坐了半晌,直至有学生拉开凳子站了起来,约几个要好的同学一同去食堂,教室才活跃起来。 不想离去,段立随手在草稿纸上又写了一句话递给昝三邻。被打断了思路,昝三邻也不恼,纸上问的是“你什么时候回家?”开学至今,段立几乎每周必回,即便只有一天时间,教室、寝室、以及图书室的气氛压得他喘不过气,回到家,对着迫问学习情况的家长,却又一阵心烦意乱,即便如此,他还是不想回到学校。 “元旦吧”昝三邻写道,他喜欢上湖村,即便它贫瘠,不富饶,却不怎么喜欢呆在家里,尤其国庆时大哥爆发了愤怒之后,他更不想回家了。明知道自己招父母嫌弃,可大哥不知,他觉得有愧于大哥,不该让大哥与父母之间生了间隙,他们是如此的疼惜大哥。 如果这副躯体不畸形…… 家家有本难念的经,果真是亘古不变的真谛。 “元旦吧”昝三邻写道,他喜欢上湖村,即便它贫瘠,不富饶,却不怎么喜欢呆在家里,尤其国庆时大哥爆发了愤怒之后,他更不想回家了。明知道自己招父母嫌弃,可大哥不知,他觉得有愧于大哥,不该让大哥与父母之间生了间隙,他们是如此的疼惜大哥。 如果这副躯体不畸形…… 家家有本难念的经,果真是亘古不变的真谛。 第183章 请稍后…… “袁天哲?”陈启亮怔愣地看着来人,眼睛睁得大大的,一副不敢置信的样子。 “哦?”那人看了他一眼,“你认识我?”眼光马上移到空余的两个床铺上,是近门的上下铺,他随意将行李袋扔到下铺,轻手将吉他搁置在床前,表示那空床他占了。 “我……”陈启亮料想不到就这般轻易与他搭上话,心跳怦然加剧,话说得也有点不利索了,“我也是九中的,当然认识你啊!不过我在八班,你肯定不认识我……” “嗯。”那人淡淡地承认了确实不认识这个正在跟自己套近乎的舍友,也不管床铺脏不脏的,没铺上席子,就以行李袋做枕头,和身躺下了。 “他谁啊?”吴凰小心翼翼地问。 “袁天哲啊,我们九中的天才!”陈启亮依旧没从震愕中恢复过来,腔调有点涩,语速也不匀,“过目不忘的天才,课不上都可以考第一名的天才!” “我靠,不是吧!”安康吃了一惊,这种物种不是只存在小说跟电视剧里的吗? “真好,不用背书。”陆杰小声的嘀咕,他也自认是个天之骄子,但过目不忘这种外挂他没下载过,心中有点羡慕,有点嫉妒。 “不是什么过目不忘,”那个新来乍到的舍友坦荡荡地道,“家里请了好多家教。”言下之意,他的努力与刻苦,是别人所不知道的。 过目不忘这种绝种的天才,果然是传说中才出现的。大家纷纷如是想。 由于新来的舍友有点不合群,所以他的个人资料几乎就让陈启亮给大家做科普了。 陈启亮颇为崇拜这位新舍友,要不然怎么见到他时,连受了烫伤的昝三邻他都来不及顾及,脑袋一片空白,只觉得不可思议,上苍竟然如此眷顾他,安排他跟“偶像”相处一室。 昝三邻烫伤的面积很大,热水顺着心口到腹部一大片,用冷水冲洗了十几分钟,这才把灼热的痛感稍稍压下,胸口不可避免的赤红了一大块肌肤。 陈启亮见昝三邻从浴室出来了,才上去问道:“很疼吧,要不我去校医室拿点药回来?” “不用,已经不疼了。”昝三邻忙罢手,他一直用左手提着胸口的t恤,他习惯了忍耐痛楚,这种程度的疼还是小儿科的,只要t恤不触碰到肌肤,灼痛就不明显了。 “真的?”陈启亮有点愧疚,毕竟事发当时他就呆愣在原地,对昝三邻不管不顾。 “也不是沸水,不痛。”昝三邻很是感动他的真诚,忙再三保证自己确实没有大碍。 “我想袁天哲也不是故意的,你不要生他的气。”陈启亮替偶像解释。 “没事,饮水机离门口太近了……”举目一看,桶装矿泉水连同饮水机不知被谁合搬到了新舍友的床头,而新舍友就躺在空床上,鸭舌帽遮脸,不知假寐真寐。 这事也就揭了过去,陈启亮开始绘声绘色地向大家介绍起袁天哲荣耀历史了,那兴头仿佛在聊自己的光辉史记一样,什么参与的大赛大奖枚不胜举,每学期的成绩都排第一名,有多少女生暗恋明恋送秋波送情书甚至为此大动干戈,就连校外爱慕者有什么疯狂的举止也能如数家珍…… “好厉害!”安康感叹道,“我只参加过一次物理比赛,可惜没拿到名次。” 吴凰小声道:“我还没收过一个女生的情书呢!” “我也没有!”耳尖的陆杰已然听到了吴凰的嚅嗫,忙举起了手表示找到了队伍。 “有你表哥在,你这辈子也甭想收到情书了。”安康笑嘻嘻地捅了捅高承业,高承业哼了一声,不为所动,只是揉了揉陆杰的头发,道:“不准早恋!”俨然一副家长的架势。 “中考他还是我们九中第一名,701分,厉害吧!”陈启亮握了握拳,他初中的成绩也很棒,历来也是能排上校十之列,可惜不管他怎么努力,分数总差袁天哲一小截,原本不忿的心渐渐诚服起来,以为一直望其项背下去的,那曾料到会有近在咫尺的一天。 “好厉害!我才692分……”陆杰也学着陈启亮握了握拳,立志道,“差他9分呢!我要在这个学期打败他!” “对,打败他!”安康也一派势不可挡的气势加入了战盟。 “胖子,你多少分?”陈启亮乜视地问。 “663.5……”安康坦荡荡地回答。 “我才653分。”吴凰小声地插了一句话,市一中的火箭班分数线为650,他低空掠过,初始的开心很快被无形的巨大压力抑制,家里人对他期望越大,他的信心越缺乏,这回听闻安康坦荡荡地报出成绩,且这个成绩与自己十分相近,不由悄悄松了口气,觉得兴许能在以后的日子里慢慢赶上这群学霸也说不定呢。 相较于吴凰的决心而言,一阵悠长均匀的呼吸声更能吸引大家的注意,原来是和衣躺下的袁天哲就这般睡着了。大家面面相觑,纷纷侧目,心底都不免佩服起他超高的入睡功力,于是皆不约而同地放轻了动作,话也不说了。 只有陈启亮独个儿暗自激动,偶像果然是偶像,睡觉不挑环境也就罢了,还不打呼噜。 只是他们识趣地营造了安宁的气氛,外头别的寝室却并不领情,新生们还未被新环境中的条条框框所束缚,他们趁机肆意挥霍旺盛的生命力,午休于他们而言早已在漫长的两个月暑假里变了质,成了三五结伴游玩嬉闹的宝贵时间。兼且他们能进市一中的哪个不是自以为是的天之骄子?新交了同学,个个急于在同龄人中卖弄才华,或者炫耀财富,他们高谈阔论,标榜自己的与众不同,因此处处可闻喧闹的声响,这回儿也不知是哪个寝室的还跑到走廊里追逐嬉闹,宛似幼稚园小孩似的。 陈启亮已经决定要去肃清走廊的喧闹声了,他刚打开寝室门,屋内一阵动听的旋律响起,这旋律太熟悉了,居然是自己的手机响了! 陈启亮哀嚎,千防万防,偏偏没设防自己的手机。 折回抓了手机跑到阳台里对着手机低声地应了几个单音字,好不容易吁了口气挂了手机,抬眸却见袁天哲已然爬起,从被当做枕头的行李袋里摸出手机揣在裤袋里,戴上鸭舌帽,一副要走的样子,偏还站在原地似乎沉吟了一下什么,三两步走到昝三邻的床铺前,犹豫地道:“刚才我鲁莽了,见谅。” 昝三邻躺在上铺正在翻看安康带来的《三国演义》,闻声侧过了身子,见袁天哲站在跟前,他怔了怔,忙支起了身子狐疑地看着他。握着手机的陈启亮快步上前,一脸笑意地替昝三邻答道:“没关系,没关系……” 袁天哲点了点头,拉了拉鸭舌帽,又道:“今晚的自习课,帮我领书,哦,还有军训服。”也不知是跟谁说的,更没理会有没人应承,便举步走出了寝室。 “包在我身上!”陈启亮喜滋滋地拍着胸膛打下了包票,丝毫不在意他狂妄的态度。 直至寝室门阖上,安康才探着脑袋问:“他怎么知道今晚要上晚自习?” “有人脉。”高承业微笑道,他跟陆杰也是走了点人脉才进同一个班的,至于小道消息,连从附中升上来的吴凰都未曾收到要上晚自习的消息,看情景袁天哲的后台还是蛮硬的。 吴凰却道:“其实按照市一中的惯例,昨晚没有上晚自习才叫奇怪。” “太好了,有军服穿咯!”陆杰欢呼道,他自小就对军服有种莫名的喜爱,可惜各种原因不能让他投身警校,只能私下买多套迷彩服过一把干瘾。 高承业只是笑笑,计划着稍晚一些就去购买防晒油之类的必需品,他皮粗肉厚不怕晒,陆杰却细皮嫩肉的,一暴晒一准脱皮,暑假两家人没少驱车到海边游玩,那会儿太阳几欲沉入海平线里去了,陆杰还是晒红了肩膀与胸膛,几天也消散不去。 昝三邻也很高兴,放假两个多月,他早就想念课堂了。 晚自习的铃声响彻校园,早早赶到新教室的新生们挑挑拣拣地占起座位,陈启亮有点遗憾袁天哲没到场,不然就能与他组成同桌了。所幸他也没有太纠结,很自然地就坐到了昝三邻的邻座,呼着气道:“第三排?太前了吧?” “还好啊,这里不远不近,最适合看黑板……呃,看屏幕了。”昝三邻顿了一下,百花三中有投影机,但光影模糊,教学效果不理想,学生反映难以适应,老师们用过几次就不愿意用了。现在的教室竟然用上了电脑多媒体,昝三邻没来由的一阵激动,以往在百花中学时总会听到一些年轻的科任老师在埋怨校方提供的设备太过落后,他难免会神往大城市设备齐全的制度,如今愿望达成,焉能不激动呢? “离讲台太近,容易被老师抓来回答问题。”陈启亮指出弊端。 “那就回答啊。”昝三邻觉得好笑,他成绩优秀,且身量适中,以前的班主任都喜欢将这个好位置安排给他坐。 后座的安康听到他俩的对答,好笑地道:“高个子赶紧自觉到最后排去坐。” 他的同桌吴凰也附和道:“快去,快去!真挡住视线了!” “挡的就是你们!”陈启亮来了精神,故意直起了腰杆,力争做到彻底地遮挡他俩看多媒体屏幕视野的障碍物。 后座两位舍友显然不忿他略带挑衅的行径,纷纷出手,或以手戳其背,或瘙其腋窝,陈启亮一边躲闪一边反击,三人闹成了一团。 昝三邻坐得巍然不动,淡然道:“快别闹了,蓝老师来了。” “你还能有更新鲜点的借口吗?”陈启亮嗤笑,安康与吴凰忽的双双息战,陈启亮怔了怔,眼角余光自然朝门口瞟去,顿时敛尽所有的小动作,规规矩矩地拷贝起昝三邻双手交叠置于课桌上的乖乖好学生的标准动作了。 蓄着胡子的班主任蓝老师悠悠然地倚在教室门口扫了几眼大家,待教室的喧闹声湮灭在一片沉寂后,他才说道:“男生们跟我到楼下的资料室去领新书跟军训服,”顿了顿,又到,“姚慕青暂替老师管理一下班集体。” 坐在中间第一排中央的女生站了起来,清清脆脆地道:“知道了,老师!” 蓝老师满意地点点头,招了招手,率领一帮愣头青掉头朝楼下的资料室走去了。 昝三邻与陆杰是被分到搬运军服的那一组,三□□袋,十二个身体稍显羸弱的男生,四人合抬一袋,起初大家还有点不以为然,直至抬到六楼,十二人已然汗流浃背气喘吁吁了。由于高一(3)班在六楼右侧的第三个教室,昝三邻与陆杰的那两组都乖乖的抬着麻袋进教室,第三组则投机取巧,麻袋末端搁在地上拖着前端进了教室。 姚慕青高高地站在讲台前,撇了撇嘴,掠了掠长发,冷声对拖着麻袋进来的人道:“那些是大家的军服吧,你们一路拖着回来,弄破了弄脏了是你们赔吗?” 其中一个男生显然不忿于她的炮轰,毫不客气地回敬道 宋俊楠嘲讽道:“你怎么搬不得了?身材这么壮硕,拜托就别学娇滴滴的女生了,姚慕青!再说了,你愿不愿意搬跟我是不是男生有一毛钱关系?”大概觉得这席话回击得不够狠,他岔开双脚,下腹很流氓地拱了拱,猥|琐地道,“大小姐要不要来帮我验明正身?看看我是不是男生啊!” 第184章 请稍后…… 时光流淌,瞬时国庆小长假已至。 跟段立搭上回往平县的大巴,昝三邻靠着车窗看着一闪而过的城市点缀物发呆,离家一个月,他不似段立那样归心似箭,或许偶尔确会想念勤劳的父母及幼小的弟妹,然每每先是自嘲一笑,那个在任何人看来都是温馨和睦的一家子,却唯独没他的容身之处。 回到平县转乘公交车回到百花镇已是傍晚时分,昝三邻先下车,憨大的摩托维修店就在公路旁,他跟昝一清就约在那儿会合。至于段立,他家就在镇内,据他所说还得再乘坐两个站,大致步行五六分钟就到家了。 看惯了h市区的高楼林立,回到百花镇的昝三邻恍如隔世,这里的一草一木与一个月前没有什么变化,建于上世纪七八十年代的房屋陈旧斑驳,街道坑洼失修,大街小巷随处可见的垃圾,唯有公路两旁郁郁葱葱的行道树透出一丝新城气息。 憨大店里,昝一清了无踪影,憨大憨厚地笑道:“你哥说有事忙呢,叫我先载你回去。”推着摩托车出来示意昝三邻坐上。 昝三邻道了声谢,他是了解昝一清的,一刻也待不住,说有事忙乎,也不过是呼朋引伴唱歌喝酒,虽结识的是酒肉朋友,但他涉世久,阅历深,总有办法把酒肉朋友变成亲如手足,有事招呼一声,绝对不推拒不甩手,帮不帮得上倒是另外一回事。 憨大接过昝三邻的大背包搁在车厢里,书包的重量让他对昝三邻赫然起敬,无形中腰板都挺直了,道:“放假还带这么多书回家啊。” “都是作业。”昝三邻回道。 h市一中的老师唯恐尚未定性的桃李们玩|野了心,布置了足够多的家庭作业让他们消磨这七天光阴,且美其名曰:不饱食以终日,不弃功于寸阴。 对于这样的劝勉,昝三邻尤记得安康一副极其鄙夷的神色念叨“国以粮为本,民以食为天才是正理”,结果书包塞最多书本背回家的是他。 上湖村的路依旧尘土飞扬,电杆线上停息着吱吱渣渣的燕子,大路两侧的水稻已呈青黄,大概还需大半个月就能收割了。 看着眼前这片熟悉而宁静的土地,昝三邻的心绪渐渐放空,直至憨大熄了引擎,昝三邻才晃过神,阔别一个月的家就呈现在眼前。 听到动静的昝五湖探出头来,见是昝三邻,顿时笑颜逐开,挥手高声大喊道:“三哥,你回来啦!”她跟昝四海升上初中,每个周末回家一次,昝四海像脱缰的野马似的也不回家,跟哪个同学要好就去谁家玩两天,反正返校后昝五湖总会给他带上一周的花费。昝五湖也曾跟着同桌上她家玩了一回,可是第二周回家就被昝母破口大骂了一回,她也不敢再乱走了,苦巴苦巴地接手家里的活儿,去山沟割猪食草、剁猪草、喂猪、做饭炒菜……原来昝三邻的活儿现如今全部落在她手上了,几次下来,她没少偷偷流泪,如今一见昝三邻回来,肩膀上的重任为之一松,脸上笑开了花,只恨三哥不能天天呆在家里,她好落个清闲。 在屋里坐在地上自个儿玩的昝*听到五姐的叫声,喜上眉梢,忙爬了起来飞出了屋子,扑向昝三邻,抱住他的大腿,口中喜滋滋地叫道:“三哥,三哥,想三哥……” 昝三邻弓着腰抱起了她,笑道:“三哥也想你。”掂了掂手中的重量,乐了,“重了一点点,小六子快快长大哦!” 昝*笑嘻嘻地把脸贴在昝三邻的脸侧,蹭了蹭,眉开眼笑地把口水涂在他的脖子上,昝三邻也不嫌弃,轻轻地亲了一下她光洁的额头。 机灵的昝五湖则把目光锁在憨大拧出来的大书包上,只当里面藏的都是美味的零食,她咽了口唾沫,奔过去接过大书包,不成想书包硬邦邦的全是书本,还差点被那重量压垮,她好生失望地放下书包,苦着脸问道:“三哥,你就带书回来吗?” 昝三邻才想起书包内袋装了一些肉松饼,这还是安康的零食之一,他曾吃过一块,觉得很合口味,临回家前上超市买了两斤,也想给弟妹尝尝鲜。 两斤肉松饼也就二十来小包,他一取出来,昝五湖眼明手快伸手抓了一包一撕,便狼吞虎咽起来,她中午吃的是红豆蒸饭,吃了一个月,早就腻了。她一周的费用不多,偶尔买些菜换换胃口,剩余的全买了零食吃,由于小长假是从周三开始,她周二就把一周的费用全花光,今天回家没能吃上一口零食,正馋的要命,哪顾得什么初中小女生应有的形象。 见此,昝三邻也只能暗叹一声,他抓了几个肉松饼递给憨大,憨大笑着接过来时,昝五湖睁大了眼睛,一边大口嚼着一边瞪着他,憨大一转手,手中的肉松饼全塞在昝*的手里,昝*本能地双手捧着,奈何她人小手窄,只够捧着三包,剩下的掉落于地,昝五湖忙蹲着身捡了起来,攥在手心里,就没打算交出来。 憨大走后,昝*兀自喊道:“三哥,吃,吃……”摇了摇手中的美食直笑。 昝三邻撕开一包喂给她吃,回头问昝五湖:“爸妈还没回吗?” “他们要晚上七八点才回家哦。”昝五湖又撕开一包啃了起来。 南方夏秋之际天色很迟才彻底黑下来,傍晚六七点天色还亮堂,再迟一些天气凉快了,在地里劳作的人自然会再多干一点活了。 昝三邻点点头,又问:“四海呢?” 昝五湖对昝四海早就满肚子怨言,闻言憋着嘴委屈地道:“他只顾上他的同学家里玩去,几乎都不回家,三哥,你要狠狠教训一下他,他连牛也不放了,全部活儿都是我去做!”想到班里就数她干家务干农活最多,一双手也没别的女生光|滑,肤色也没她们白皙,她甚至觉得她们瞧不起她,故意孤立她,常常躲在一块说着悄悄话,时而指指点点,时而掩嘴匿笑,都不知道是不是在说她的坏话呢。 昝三邻皱了皱眉,父母这是对四弟的放任不管了吗?即便如此,他又能如何?这个家里,最上不上话的难道不是自己吗? 他无奈地摇头叹气,尔后用袋子装了五个肉松饼,盯着昝五湖的眼睛道:“拿去给哑伯,别偷藏起来,我明天会问哑伯吃没吃。” 昝五湖滴溜溜的眼珠儿转了转,跟昝三邻做协定,道:“剁猪草、煮猪食、做饭炒菜这些都你做吗?”上高中前,这些活儿原本就是昝三邻做的,不过他现在上的是市级最好的高中,身份跟以前天壤之别,她的老师们个个都认识她三哥,没少在班上拿她三哥做正面教材的例子,她听着可神气了,仿佛老师们表扬的是她一样。 昝三邻有点哭笑不了,怎么上了初中,这对双胞胎变得如此陌生了。 之后便是一阵忙乎,昝父昝母回家时,也只是淡淡地问了句“回来了”便没了下文。 九点多,昝家正在吃完饭,有人走近了院子,身形还没出现,嗓音已经高高地扬了起来:“状元郎回家了吗?哎!回来也不上婶家坐坐。”原来是老村长的媳妇来了。 昝三邻心里一动,这位老婶子摸上门也就一件事,上湖村就村长一家安装了电话,在外工作的人打电话回家问好也是通过那部电话传达的,而昝家,定然是昝三邻的同学把电话打到她家了。 果然,老婶子说一个赵姓的小男生打了几个电话过来,她这回才抽空前来知会一声呢。 昝父昝母一听姓赵,脸上的笑意真了几分,问道:“是赵同容的小儿子吗?快去,快去,别让人家等久了。” 正在评论昝家菜色的老婶子惊奇地道:“赵同容?是镇上首富的那个?” 昝母淡淡笑道:“就是他,哎,他们家小儿子跟三子是初中同班呢,听说是考上了县高级中学,你看都不同学校,还找我们三子联络感情。” 老婶子锤掌略显后悔,真知道那就是赵同容的小儿子,她方才就不是敷衍的态度了。 昝三邻怔愣了,赵姓……以往他会毫不犹豫地想到唯有赵嘉鹏,可现在,还有另一个赵姓男子挤入了他的生活来。 忆起这个他极其不愿意提及的名字——赵嘉楷,昝三邻心里没由来的一阵发寒。 两天前,晚自习课上,蓝老师进来教室,敲了敲他的桌面,说办公室有人找他。他只当是哪个科任老师,没多想就去了教师第一办公室,推门一见,却是西装革履风度翩翩的赵嘉楷,他含笑玉立,俊逸不凡,迷得当值的两个女老师顿时绯红着脸频频偷觑。 昝三邻愕愣之间本能地后退一步,盘算着现在折回教室会不会太失礼? 赵嘉楷蹙了蹙剑眉,昝三邻对他的恐惧令他相当不爽,忍住心中的怒火带了他下楼,谁知昝三邻下了教学楼就不愿再走了,他警|惕|性很高,明知赵嘉楷来者不善,他不会贸贸然跟他出校,即便是校主任级别的领导给他批了外出的条子。 “赵先生,您有什么事吗?”昝三邻离他四五米,生疏而有礼地问。 “今天我生日。”赵嘉楷隐在漆黑夜空中,瞧不清神情。 昝三邻大吃一惊,忆及上回他所索要生日礼物的情形,他竟然真的找上门来了。昝三邻下意识地捏了捏裤兜,没带钱,纵然有带,也不过是三五块零钱,他犹豫着是该回寝室取钱,还是上教室找舍友借钱,赵嘉楷已然逼近,惊得昝三邻踉跄后退,抿着嘴防备着他。 “你怕我?”赵嘉楷叹息着,他烦躁地扯了扯领带。 “不,不……”昝三邻极力否认,“如果没什么事,我回去上晚自习了。”他尽力克制颤抖的音腔,很有掉头就走的冲动。 “陪我吃个饭,不碍你很多时间。”怒火在胸中点燃,赵嘉楷大步上前,一把攥住昝三邻的手腕,不容他抗拒。 手腕受|制的力度是如此的大,昝三邻惊惧万分想要甩开他施予的桎梏,不料他本能的反抗助长了赵嘉楷的怒意,将他狠狠拽入怀中,俯身贴上了唇,全然不顾此地是随时有师生出没的教学楼下。 相贴的唇很快分开,惊慌失措的昝三邻不顾一切地推离他,用上全部力量只为挣开他的钳制,为此不惜用了平整的指甲。当手腕获得自由时,昝三邻甚至不清楚是否因他抵抗到底获胜,还是赵嘉楷自愿松手还他自由。 慌慌张张飞奔上教学楼,在五楼楼道口里,他伏在墙上气喘吁吁,狠狠地用手背擦拭着唇,一遍又一遍,想要褪尽被|强自沾上的气息,直至唇边火|辣生疼,他才停下了手,胸中没由来升起反胃之灼,他扶着墙半蹲着身子干呕了一阵,什么也吐不出来。 “不,不……”昝三邻极力否认,“如果没什么事,我回去上晚自习了。” 手腕受|制的力度是如此的大,昝三邻惊惧万分想要甩开他施予的桎梏,不料他本能的反抗助长了赵嘉楷的怒意,将他狠狠拽入怀中,俯身贴上了唇,全然不顾此地是随时有师生出没的教学楼下。 相贴的唇很快分开,惊慌失措的昝三邻不顾一切地推离他,用上全部力量只为挣开他的钳制,为此不惜用了平整的指甲。当手腕获得自由时,昝三邻甚至不清楚是否因他抵抗到底获胜,还是赵嘉楷自愿松手还他自由。 第185章 请稍后…… 饭菜过半,酒已三巡。 宴席的小高台上,赵父先至言感谢了前来捧场的宾客,随后请到场的副县长上台发表高论,大腹便便的副县长气色很好,对着摄像头洋洋洒洒地发表了十来分钟的言辞之后,县教育局某股长、矮个子镇长陆续受邀上台阔谈了几分钟的宏伟蓝图。稀疏的掌声过后,赵父见大多宾客都强打着精神迎合着高官们,自己也不多废话了,直接点了自家小儿子的名字上台演讲感言。 赵嘉鹏早些天就已领命须准备今日的演讲,但他为人散漫,哪将赵父的话放在心上,这番一点将,他就慌了手脚,须知他平日里也算是循规蹈矩的人,在班上也就当个纪律委员啊课代表什么的,耍耍嘴皮子,卖弄个口才是难不倒他,然而此刻要他当着百来号人演说自己的丰功伟绩,况且自己这中考分数着实无法与在席的多数同窗相比,一时之间哪有什么词儿供他使用?赵嘉鹏习惯将求救的目光投在大哥赵嘉楷的身上,后者淡然地朝他举起一杯酒,一副看好戏的泰然神色。 赵嘉鹏在心里暗自骂上了见死不救的哥哥赵嘉楷,别别扭扭地来到台上,接过父亲手里的麦克风,在全场的注目之下清了清嗓音,故作镇定地道:“谢谢各位来宾的捧场,举办这个贺宴纯粹是我老爸的意愿,我小时候读书不是很好,我哥都常常骂我,说我是个扶不上墙的阿斗,我那会儿还不知晓那个跟我一样倒霉经常被哥哥打压的可怜阿斗是什么人,现在我总算明白了,我哥把我爸当做皇帝呢!” 一席诙谐的话逗得在座的人都哈哈笑了起来,赵父起初听着还觉得不是味儿,后尾居然把他说成了皇帝,不免心头高兴,嘴角也溢出笑意。 赵嘉鹏见气氛活跃起来,全然没了方才的拘束,率性地模拟起电视主持人的范儿,赞完赵父又夸大哥,气氛活跃起来了,他也词穷了,于是一挥手,笑道:“这位摄像小哥请把镜头对着那边,对,那个穿校服的帅哥,是今年我们镇的状元郎,请大家用热烈的掌声欢迎一下状元郎上台发表一下感想!”言罢率先鼓起掌来。 应邀赴宴的大多都是跟赵嘉鹏相谈甚洽的同学,这些或居住镇上,或居住周边村庄的学生秉性都不差,难免出现一些自负的学生心里头滋生妒忌昝三邻优秀的情绪,但更多还是佩服,如今听了赵嘉鹏的鼓动,也觉得新奇,个个卖力地鼓起掌来,几个好事的男生还敲打着拍子异口同声地叫着昝三邻的名字。 “三邻,快上去,别磨磨唧唧的像个女生!”班长李冬梅干脆将昝三邻拉了起来。 在热烈的掌声中,在摄像头的直播下,昝三邻满脸红晕地来到了赵嘉鹏的身边,接过他手中的麦克风时,狠狠地瞪了一眼露出无辜笑容的赵嘉鹏。 “我不知道该说些什么,”昝三邻微微昂起头,眸光意气风发,“中考能考出这个成绩,除了幸运女神比较眷顾之外,离不开三中学风纯正的教学环境,还有老师们日夜辛勤辅导的关系,谢谢在座的老师们,您们辛苦了!” 热烈的掌声此起彼落,少年风华正茂的姿容被摄像头一一录入其中,被赞誉的教师们个个脸露欣慰之色,被赵氏父子邀请而来的宾客大多都是商贾之家,家里的子女学习成绩大多是中等偏下,听到昝三邻现身说教,只觉百花三中乃培育人才之佳地,心里盘算着或许把子女弄去读书兴许就成龙成凤了呢。 这段录制的视频是在晚间新闻时段插播的,彼时昝家正在吃晚饭,本地新闻支持人用古板的腔调读着“百花镇赵同容先生在达威酒店为次子举办贺宴,副县长等人发表了重要谈话”的主题,昝三邻趴着饭的筷子顿了一下。 “咦!那个是三哥!”要转台的昝四海指着电视屏幕惊喜地说道。 除了昝三邻,饭桌上的人全把目光投在了小小的屏幕上,却只有妆容精致的服务员在斟酒,不过镜头很快晃过了几帧,远远的却是能辨出昝三邻的身影坐在座位上。 “真的是三哥啊!快看!”昝五湖也兴奋了,电视里出现的不都是明星吗?她没有想过五彩缤纷的电视里会出现三哥的身影,这对她来说太梦幻了! “怎么穿校服啊?”昝一清不满地说道。 昝父却惊讶地道:“赵同容?不就是咱百花镇的首富吗?你跟他儿子是同学?” “哦,嗯。”昝三邻低着头,电视上正转播副县长的演讲,他不知道会不会把自己的演讲也剪进来。 “首富?”昝一清摸摸下巴,“就是那家开了很多家鞋厂的老板?” “是啊,听说都把生意做到外国去了。”昝父嚼着嘴里的五花肉,突然灵光一闪,急切地道,“三子,既然你跟赵同容的儿子是同学,不如托你同学介绍你大哥进去他们的厂做个什么工作,工资肯定很高!” 昝母一听,也来了兴致,笑道:“对啊对啊,你大哥这么聪明,做什么都能上手,做个三五年的,说不定就给派去国外做管工呢!” “我,我……”昝三邻停下了筷子,犹豫地道,“我不知道……该怎样跟赵嘉鹏说……”他与赵嘉鹏虽然关系不错,也只止于同窗之谊,找他托关系却是怎么也不好意思开口。 “就直说呗!”昝母不乐意了,收住了笑,正色道,“你现在就去打电话给你那个同学,问他厂里有没有适合你哥的工作,不就得了,还要怎么说?” “哎,哎!”昝一清打断道,“老爸老妈,鞋厂不适合我,那儿的油漆味儿忒重,熏死人了,短命也就算了,还会得什么癌症,才不要去鞋厂干活呢!” “少罗嗦!怎么就不适合了?”昝母反驳道,“你瞧咱们村的阿琴,不就在鞋厂干活吗?那还是小鞋厂,管吃管住,一个月有三四千!她家都换了新电视了!” “她那是给人做文职,我能给人做秘书吗?”昝一清笑着打趣道,“老妈又不把我生成女娃,别说去给人家做秘书,做小秘、小三都行……啊呀!好痛!”肩膀狠狠地被昝母拍打了一下。 “打死你个嘴贱的!”昝母骂道,话题也就此戛然而止了。昝三邻低垂着头,心中的痛楚像被利刃划过,昝一清不经意的玩笑深深的伤害了他,他渴望着,不管是男身抑或女身,怎样的身体都好,只要不是现在这副男不男女不女的身躯…… “大哥,”临睡前,昝三邻特意跑到昝一清的跟前,问道:“你要是愿意到我同学的爸爸厂里干活,我就打电话给他,赵嘉鹏会帮忙的。” “不是说了鞋厂不适合我么……”昝一清百无聊赖地躺在床上,双臂叠于脑后,晃着二郎腿道,“你别理会老爸老妈,他们就那点小心思。” 昝三邻依旧不放心,再三确认昝一清的真实想法,他确实不希望大哥给同学家打工,不管怎么看都显得落人一等,可他又不愿大哥为他进入h市的小厂打工吃苦,两相比较,习惯忽视自己情绪的他还是选择向同学低头。 昝一清不耐烦了,朝他扔了一个枕头,强调现在的他真的不曾考虑过去鞋厂打工的意愿。 与昝一清同房的昝四海吭吭唧唧地哀道:“我的枕头!” 昝三邻捡起脚底下的枕头递给了四弟,这才放心的回自己的房间——其实也不能算是房间,木梯底下的小小空间用两张长凳搭着简陋的几块木板,那就是昝三邻的床。他曾经也是跟昝四海一起住在昝一清现在躺的房间里的,只是昝一清突然的回归,他就很识趣的自己搬去了临时的这个简陋的房间。 到新校报到的前三天,昝一清借了憨大的摩托车特意载着昝三邻到县城的服装城买衣服,人靠衣装,上回上电视见三弟居然穿着校服,这着实令昝一清觉得丢脸,他的状元弟弟怎么可以这么寒酸呢?现如今就要到h市一中读书了。 “大哥,”逛了第一家服装专卖店之后,昝三邻心有余悸地道,“要买衣服为什么不去中心市场的服装城?那里的衣服质量也有不错的,而且比专卖店的便宜很多。” “不行,那些衣服一看就是地摊货,你穿去市一中,会被同学笑话的。”昝一清拍了拍裤兜,笑道,“我昨天发了工资,不差钱。” “大哥,”逛了第一家服装专卖店之后,昝三邻心有余悸地道,“要买衣服为什么不去中心市场的服装城?那里的衣服质量也有不错的,而且比专卖店的便宜很多。” 第186章 请稍后…… 学生会新得了五个骨干人才,马不停蹄地召开学生委员会议,力求做到各得其宜。 昝三邻接到通知后立即赶往学生会活动室,他大多时间花在学习上,却不是两耳不闻窗外事之辈,茶余饭后总会听到学校的逸闻趣事,诸如实验楼除了设有各科实验室之外,其余教室都改作各社团的活动室,而占据2楼整层的就是传说中既可手握生杀大权又能登上人生巅峰的神秘莫测部门——学生会活动室。 学生会活动室大门大敞,数十人济济一堂,首席上有两个正襟危坐的高年级学生,底下百态人生尽显,有三五成群扎堆聊天放言高论联络感情的,又有三两个娇媚女生嬉笑互相打闹追逐期翼引起注意的,十几个安静坐着的男女分布其中,他们或看书或玩手机或写东西,各做各的,彼此间显得冷漠而生疏。 新生新环境理应谨小慎微步步为营,可在高谈阔论的人群里,昝三邻看到了两个熟面孔,金鑫自不必说了,可邱粤也在其中,且正娓娓而谈,而金鑫居然充当忠实的旁听者,这画面着实充满诡异的违和感。 习惯低调从事的昝三邻低着头正欲寻个不引人注意的位置坐下,邱粤早已看到了他,且已洞悉了他的意图,于是故作惊喜地朝他招呼了一声,招手示意他过来。昝三邻本意漠视待之,奈何实在扛不住太多投注而来的探索目光,只得挂起言不由衷的微笑近前,与其余三人互道姓名,正是一同被举荐入会的新生。 昝三邻与四班黄庆华、五班林若仪并不太熟稔,与一班的金鑫却神交已久,金鑫大考独占鳌头且能言善辩,昝三邻对他甚是钦佩,而昝三邻清新俊逸又长材茂学,金鑫十分赏识,虽不同班,然总能在教师办公室中遇到,因无什么攀谈,两人顶多称得上点头之交,如今有此际遇,他日定能成为莫逆之交。 昝三邻正欲再与金鑫寒暄几句套个近乎,便遭邱粤打断,他挤在二人当中,笑道:“行了,行了,马上开会了!喂,你决定要选哪个部门了吗?我看你选学习部挺适合的。”后面的内容显然是对昝三邻说的。 昝三邻一怔,学生会职务竟然不是领事干部直接指派,还能自己选部门? 林若仪俏皮地笑道:“那我呢?我选什么适合?”她是五人中唯一的女生,齐肩短发,身材高挑,柳眉杏眼,一笑露出两个浅浅的酒窝,模样甚是讨喜。 “非文艺部莫属。”不等邱粤回答,黄庆华争先替她选了。 林若仪嘻嘻一笑,显然早也心中有数。 很快,副会长叶思源宣告会议开始,众人落座,正会长温倩倩言简意赅地总结了上学年各部门的情况之后,便将话题集中到注入而来的新血液五人中。 五人分别作了个简短的自我介绍,随后便由各部门争相游说抢夺新鲜血液,昝三邻就这样稀里糊涂地入了学习部跟新闻部,他身兼之职算少了,金鑫便身兼四职之多,邱粤也被其他部门抢得头破血流,因其在h省c市就读多年,普通话说得十分地道,播音部死活咬住不放,又因正会长温倩倩对他青睐有加,秘书部是非进不可的,随后还有纪检部、组织部、体育部…… 昝三邻眼花缭乱,h市的学生会颇具规模,什么部门都划分的清清楚楚,一些闻所未闻的部门,昝三邻还是第一次听说,哪似百花中学,学生会有且只有一个部门,却包治百病。 新会员身负重任,新工作需热情待之,招揽新人需现身说法,说白了就是扮演一名高级打杂工,属免费性质的。昝三邻暗忖,袁天哲拒绝入会或许是正确的,自己没能拒绝也无非冲着入党的捷径,据安康称,百分百的学生会成员都将在学生期间入党,无需太多的硬件作证,可如今看来,这条捷径也满是荆棘,稍不留神,尚未修炼得道就得打回原形。 会议结束后,各部门执意给新血液接风洗尘,校门口的关情客栈最合适不过的了。名为客栈,实则饭馆,也接学生的外送单子,名厨掌管,样式多样,价格公道,童叟无欺,重点是,幕后经营者就是副会长叶思源,保证折后再折,诚意爆棚。 彼时晚自习已开始,外宿生早已返家,内宿生端坐明堂,校外顿时冷清了下来,只有关情客栈推杯换盏笑语晏晏,无须担心此等“*”行径被嫉恨的学生瞧去多生事端。 昝三邻自是知道这间饭馆的,他远远张望过几眼,却从未踏入。店外装饰得古香古色,透过明亮的玻璃门可见红木华栋,又有屏风点缀,招牌更是别具一格,只插一杆旗风,上书“关情客栈”四个描金大字,煞有介事。 大厅上高挂两幅装裱了的草书,字认不清,印章却鲜明,竟是市一中校长的盖章。 一众女生围坐了一桌,林若仪颇受欢迎,学姐们刚敬完酒,学长们接踵而至,她模样清新艳丽,众人也不忍强迫她喝酒,林若仪吸着椰汁饮料,侧着脖子轻笑道:“叶会长,校长大人给您题的什么字?” 叶思源觊觎学生会正会长的位置并非一天两天了,公开场合被林若仪叫声“会长”,颇为享用,仗着酒劲上头,刻意忘记纠正她的称呼,笑道:“你们女生都不爱看《三国演义》,毛阿敏唱的歌词里,有一句‘聚散皆是缘离合总关情’,有印象吗?”也不等她回答,便自顾自地哼唱起来,几个高年级的男生显然也触动了情怀,跟着和唱起调子,渐渐的汇成了一首苍凉动荡的咏叹曲。 暗淡了刀光剑影 远去了鼓角铮鸣 眼前飞扬着一个个鲜活的面容 湮没了黄尘古道 荒芜了烽火边城 岁月啊你带不走那一串串熟悉的姓名 兴亡谁人定啊 盛衰岂无凭啊 一页风云散啊 变幻了时空 聚散皆是缘啊 离合总关情啊 担当生前事啊 何计身后评 长江有意化作泪 长江有情起歌声 历史的天空闪烁几颗星 人间一股英雄气在驰骋纵横 男生们纷纷化身为麦霸,温倩倩笑着解释道:“校长迎来了无数意气风发的新生,又送走无数了前程似锦的毕业生,如今任期将满,难免情绪波长,恰好叶副会办了饭店,请他写字,他就写下这两句词,聚散离合总关情,关情关情,就算离任了,毕业了,彼此之间还是牵挂的,你说对不对,小学妹?” 林若仪原是讨好叶思源的称呼,此刻被温倩倩纠正,不免心虚,两颊霞红,低眉垂眼,慌忙点头称是。 温倩倩懒得再与她交谈,起身到男生那桌,举杯对新血液们巧笑道:“你们这几个小鬼来了学生会也不许偷奸耍滑,被我抓到,哼哼!”重重哼了两下,显示心狠手辣才是她的作风,直将一旁的林若仪吓得花容失色。 几个男生连连称是,邱粤将一盘新上桌就被哄抢的青蟹端到昝三邻跟前,拍开伸来劫蟹的几个大手,正忙得不亦乐乎之际,温倩倩便要给昝三邻斟红酒了,于是立即拦下她的酒壶,笑道:“会长,这小子酒精过敏,您就饶了他吧。” “酒精过敏?”温倩倩狐疑地看了他们一眼,“你怎么知道?” “前几天跟他喝了几口啤酒,他就起了一身的红疙瘩、红斑点,你瞧,”邱粤抓起昝三邻左手,指着那根绑着纱带的食指,“他瘙痒难耐抓破皮了,还感染了,这不都上校医那包扎了么?校医发话了,酒精过敏,滴酒不能沾!” 昝三邻无语了,这家伙忽悠人的功力简直出神入化,酒精过不过敏不知,毕竟他没喝过酒,不喝酒单纯因为未满十八周岁,至于抓破皮感染的手指,他比谁都清楚是怎么回事。 “那你替他喝,”金鑫摇摇摆摆站了起来,他刚才被学长们灌了不少杯酒,已有了些许醉意,振振有辞地说,“你俩酒都喝过了,就差没结婚了……呃,”他意识到说错了话,感觉纠正道,“结义,结义!对不起啊喝了点酒,舌头打结了。” 笑倒了一桌人,邱粤给他续了满满一杯酒,狠狠地道:“我看你还挺能说的,今晚不喝到烂醉,绝饶不了你!” 一名追随温倩倩的女生走了过来,笑盈盈地弯下腰,伏在昝三邻耳边,促狭地道:“小学弟,今晚要是我们女生喝醉了,就拜托你送我们回寝室咯……” “我送,我送!”只喝几杯犹不显醉态的黄庆华忙举手自荐。 “有你什么事儿?”追随者笑靥如花,轻轻推开了黄庆华,嗔道,“不自量力。” 坐身后的林若仪心一提,犹似惊弓之鸟,总觉得这位学姐是在指桑骂槐。 “学姐,学姐,”邱粤又来解围了,“您瞧这家伙的小身板,扶您一个没问题,毕竟你这么苗条,可是架不住女生顶半边天啊,您数数,学生会这么多女生,别难为他了。” 那女生心花怒放,她容貌虽不出色,但身材委实很标准,□□的,发育得很好,被邱粤一赞,顿时咯咯笑个不停。 昝三邻微微敛眉,男女公然打情骂俏无可厚非,不知怎么竟闷闷不乐,兴许是他尚未适应这种应酬的场合,做不来像邱粤这样左右逢源罢。 几个男生连连称是,邱粤将一盘新上桌就被哄抢的青蟹端到昝三邻跟前,拍开伸来劫蟹的几个大手,正忙得不亦乐乎之际,温倩倩便要给昝三邻斟红酒了,于是立即拦下她的酒壶,笑道:“会长,这小子酒精过敏,您就饶了他吧。” “酒精过敏?”温倩倩狐疑地看了他们一眼,“你怎么知道?” “前几天跟他喝了几口啤酒,他就起了一身的红疙瘩、红斑点,你瞧,”邱粤抓起昝三邻左手,指着那根绑着纱带的食指,“他瘙痒难耐抓破皮了,还感染了,这不都上校医那包扎了么?校医发话了,酒精过敏,滴酒不能沾!” 昝三邻无语了,这家伙忽悠人的功力简直出神入化,酒精过不过敏不知,毕竟他没喝过酒,不喝酒单纯因为未满十八周岁,至于抓破皮感染的手指,他比谁都清楚是怎么回事。 “那你替他喝,”金鑫摇摇摆摆站了起来,他刚才被学长们灌了不少杯酒,已有了些许醉意,振振有辞地说,“你俩酒都喝过了,就差没结婚了……呃,”他意识到说错了话,感觉纠正道,“结义,结义!对不起啊喝了点酒,舌头打结了。” 笑倒了一桌人,邱粤给他续了满满一杯酒,狠狠地道:“我看你还挺能说的,今晚不喝到烂醉,绝饶不了你!” 一名追随温倩倩的女生走了过来,笑盈盈地弯下腰,伏在昝三邻耳边,促狭地道:“小学弟,今晚要是我们女生喝醉了,就拜托你送我们回寝室咯……” “我送,我送!”只喝几杯犹不显醉态的黄庆华忙举手自荐。 “有你什么事儿?”追随者笑靥如花,轻轻推开了黄庆华,嗔道,“不自量力。” 坐身后的林若仪心一提,犹似惊弓之鸟,总觉得这位学姐是在指桑骂槐。 “学姐,学姐,”邱粤又来解围了,“您瞧这家伙的小身板,扶您一个没问题,毕竟你这么苗条,可是架不住女生顶半边天啊,您数数,学生会这么多女生,别难为他了。” 那女生心花怒放,她容貌虽不出色,但身材委实很标准,□□的,发育得很好,被邱粤一赞,顿时咯咯笑个不停。 昝三邻微微敛眉,男女公然打情骂俏无可厚非,不知怎么竟闷闷不乐,兴许是他尚未适应这种应酬的场合,做不来像邱粤这样左右逢源罢。 几个男生连连称是,邱粤将一盘新上桌就被哄抢的青蟹端到昝三邻跟前,拍开伸来劫蟹的几个大手,正忙得不亦乐乎之际,温倩倩便要给昝三邻斟红酒了,于是立即拦下她的酒壶,笑道:“会长,这小子酒精过敏,您就饶了他吧。” “酒精过敏?”温倩倩狐疑地看了他们一眼,“你怎么知道?” “前几天跟他喝了几口啤酒,他就起了一身的红疙瘩、红斑点,你瞧,”邱粤抓起昝三邻左手,指着那根绑着纱带的食指,“他瘙痒难耐抓破皮了,还感染了,这不都上校医那包扎了么?校医发话了,酒精过敏,滴酒不能沾!” 昝三邻无语了,这家伙忽悠人的功力简直出神入化,酒精过不过敏不知,毕竟他没喝过酒,不喝酒单纯因为未满十八周岁,至于抓破皮感染的手指,他比谁都清楚是怎么回事。 “那你替他喝,”金鑫摇摇摆摆站了起来,他刚才被学长们灌了不少杯酒,已有了些许醉意,振振有辞地说,“你俩酒都喝过了,就差没结婚了……呃,”他意识到说错了话,感觉纠正道,“结义,结义!对不起啊喝了点酒,舌头打结了。” 笑倒了一桌人,邱粤给他续了满满一杯酒,狠狠地道:“我看你还挺能说的,今晚不喝到烂醉,绝饶不了你!” 一名追随温倩倩的女生走了过来,笑盈盈地弯下腰,伏在昝三邻耳边,促狭地道:“小学弟,今晚要是我们女生喝醉了,就拜托你送我们回寝室咯……” “我送,我送!”只喝几杯犹不显醉态的黄庆华忙举手自荐。 “有你什么事儿?”追随者笑靥如花,轻轻推开了黄庆华,嗔道,“不自量力。” 坐身后的林若仪心一提,犹似惊弓之鸟,总觉得这位学姐是在指桑骂槐。 “学姐,学姐,”邱粤又来解围了,“您瞧这家伙的小身板,扶您一个没问题,毕竟你这么苗条,可是架不住女生顶半边天啊,您数数,学生会这么多女生,别难为他了。” 那女生心花怒放,她容貌虽不出色,但身材委实很标准昝三邻微微敛眉,男女公然打情骂俏无可厚非,不知怎么竟闷闷不乐,兴许是他尚未适应这种应酬的场合,做不来像邱粤这样左右逢源罢。 那女生心花怒放,她容貌虽不出色,但身材委实很标准,□□的,发育得很好,被邱粤一赞,顿时咯咯笑个不停。 昝三邻微微敛眉,男女公然打情骂俏无可厚非,不知怎么竟闷闷不乐,兴许是他尚未适应这种应酬的场合,做不来像邱粤这样左右逢源罢。 第187章 邱湘悄悄吁了口气,瞟了一眼邱寒石,多亏父亲及时把盛灯找到,虽然盛灯对昝三邻的恐惧比造成他致残的邱寒石还要更甚有点奇怪,但凶犯既然伏罪,细节也就不必考究了,她清了清桑子,亮声道:“王幽,你胆大包天,罪大恶极,涵妹妹对你也不薄,你竟然去刺杀主子!你忘了当年爷爷对你的恩情了吗?如果不是爷爷资助你完成学业,你能有今天的成就?你这个忘恩负义的白眼狼,实在死不足惜!今日就割你的肉放你的血来祭奠涵妹妹的在天之灵!” 王幽依旧在大笑,他身边的盛灯早已吓得簌簌发抖,他不怕死,他已经是半废的人了,只求昝三邻能看在过去的情面上放过他的女朋友,可听这女的意思,王幽也伺奉了这家子不短的时间,一点念旧的意思也没有,不由狐死兔悲,顿时万念俱灰,两个血窟窿里又渗出血水,疼得他血泪鼻涕哗哗直淌。 邱湘的手一挥,隐在门旁的两个女子便上前要把王幽拖下去就地□□,邱寒霜笑盈盈地制止道:“且慢,小湘,你现在是话事人了,总是这么浮躁可不行呐,我都还没问完话呢!” 邱湘心里一提,对邱寒霜笑道:“姑姑教训的是,姑姑你还要问什么呢?” 邱寒霜似笑非笑地看着邱粤与昝三邻,柔声问道:“盛灯,你刚才说,有人告诉你,王幽可以帮你的女朋友恢复容貌,是谁告诉你的呢?” 在场的人都是一怔,细细一想,还真的很有猫腻,天|朝能做整容的医生这么多,怎么就单单推荐王幽呢?再说,王幽也不是整容医生,充其量在肿瘤医学上有所贡献,整容,可不是他的强项啊! 王幽浑身一颤,停住了失控的惨笑,大声道:“你们都别自作聪明了!我恨邱涵,早就想杀那个女人了,哈哈哈……我虽然不认识昝三邻,不过邱涵这些日子一直在调查他,我只是遂了她的意,也拉这个人给我垫垫背,哪知道他一个外人,就牵涉到了邱粤邱湘,我只恨功亏一篑,没能让他给我陪葬!” 虽然被他点名,心里既气又怒,昝三邻却还是听出来了,王幽试图给谁做掩饰,甚至不惜揽下所有的罪名,想要包庇某个即将浮出水面的人。 邱寒霜并没有被他牵着鼻子走,而是继续问盛灯:“盛灯,那个人叫什么名字?” “颜心甜,她叫颜心甜!”盛灯大叫道,他隐约想起来了,可儿就是认识了这个颜心甜之后才对整容着了迷的,一直在他的耳边说,人家颜心甜就是整了容才这么漂亮的,她也要变成明星一样的美人…… 昝三邻依稀觉得颜心甜这个名字有点熟悉,却一时想不起来到底在哪儿听过这个名字。 邱粤却狠狠地皱着眉,眼神微微一敛,五指合拢,将指节捏得咯咯作响,不会是她吧? “她是不是长得柳叶眉,杏花眼,樱桃嘴,很有气质,清清纯纯很漂亮的女孩?”邱寒霜继续追问。 “是她,就是她!头发很长,常常穿白色裙子的!”盛灯慌忙应道,他其实不知道“杏花眼、樱桃嘴”是长怎样的,不过那个女孩确实很漂亮,否则女朋友也不会产生自卑的心理。 邱寒霜笑盈盈地看了邱粤一眼,缓缓地呷了口茶,普洱茶还是这么醇厚清香,她满意地点了点头,笑道:“哦,颜心甜只是她的化名而已,她真实名字叫田心颜。”一瞬不瞬地看着邱粤与昝三邻的神色变化。 可惜邱粤没多少的神色变化,倒是昝三邻,一脸的惝恍迷离,继而大梦初醒地睁大眼瞳,不敢置信地看着邱粤,目光里充满了诘问与愤怒。 “我也才知道!”邱粤不想被他误会,况且这也是实情,他只是在听到“颜心甜”这个名字的时候猜出是她而已,邱粤不再顾及场合,伸手去拉昝三邻的手,想要安抚他的情绪,昝三邻明知道邱粤对他绝无二心,却还是不知道自己到底在气什么,狠狠地甩开他的手,踏出一步,不想与他靠得那么近。 “田心颜是谁?”邱湘不悦地问,她觉得自己的权限被邱寒霜无形中架空了,很多突发现状没能弄明白,心里很是生气。 “据说跟小粤高中的时候就是同学,后来一起考上了燕园!对不对,小粤?”邱寒霜心情舒畅,也不等邱粤回答,径直道,“虽然是孽缘,不过人家姑娘可是为了小粤牺牲了很多,我看这些孽缘情账还是由他们年轻人亲自口述吧。” 她话音未落,门外已经有她的手下在禀报了:“霜小姐,田小姐带到了。” “让她进来。”邱寒霜笑道,懒懒地靠在椅子上,一副看好戏的模样。 大概是先声夺人的阵势很足,堂上的人除了眼瞎了的盛灯瞧不见之外,个个都望向门口,王幽尤甚,痴痴呆呆地看着那个一身白色连衣裙的女孩蹁跹而至,像极了那日他初见她时一样,只是那日她满脸惊恐失色,像一只受了惊吓的小白兔,今天,她依旧不施脂粉,温和的脸上只有欢愉的神色,像一个高贵而幸福的白天鹅,一手扶着腰,一手覆在高高隆起的小腹上——七个多月的身孕,即便是宽大的连衣裙,也无法遮住这么显怀的体征了。 昝三邻惊讶得无以伦比,她竟然怀孕了?记得最后一次看到她,那还是邱粤从游泳池上把她就上来的视频,从那之后便再也没遇到她了,燕园这么大,他以为她毕业了回去了h市就业,哪儿知道,一年不见,她便挺着大肚子出现在这里了! 依稀猜到了真相呼之欲出,昝三邻只觉脑海有一瞬间陷入空白里,浑身被霹雳震悚着,空气有点稀薄,他想跑到外面呼吸一下新鲜的空气,双脚像被无数钉子钉牢了一样,他狠狠地闭了闭眼,再睁开时,只能强自站着,腰挺得直直的,他明白这一刻绝对不能逃离,更不能输!不能什么也不做,便让这个女人抢走属于自己的一切! “大家好!”田心颜满脸笑意,丝毫不惧那两个伏在地上血迹斑斑的男子,目光柔柔的落在邱粤的身上,眉眼弯弯,向他绽出最璀璨的微笑。 “我……我记得是这个声音!”盛灯激动地叫了起来,“颜心甜?是不是你?”他挥着手在空中抓了起来,可惜他的脚筋已被挑断,离田心颜又太远,什么也抓不到。 “对不起,盛灯,”田心颜微微叹息道,“我认识可儿的时候正在养胎,她一直羡慕我的皮肤我的容貌,我不忍心她自卑,就骗她说我整了容的,我没料到她信以为真,真的对不起!” “不,不……”盛灯一时不知该恨她的欺瞒,还是恨女朋友的愚蠢,他见过田心颜,清清纯纯的一个女孩,那么的干净,那么的温柔,是了,一定不是有意欺瞒可儿的,他下意识的给田心颜洗脱嫌疑,心里却有另外一个声音拼命反驳,他突然想明白了,急急问道,“你不叫颜心甜?你为什么要改名字接近可儿?” “我是燕园的大学生,未婚先孕,怕被人嘲笑,就改了名字,真的很抱歉,盛灯,我不是故意隐瞒我的真名的……”田心颜脸上的歉意加深,可对着盛灯那张布满血迹的脸,以及那两个森然可怖的血窟窿,她竟然没有一点情绪变化,仿佛对着的还是一张再正常不过的脸说话。 盛灯想说原谅她的话,毕竟小姑娘未婚先孕,传扬出去多伤体面,可是……有什么不对劲,他抓了抓头发,嘶吼了一下,才抓到了重点:“修复整容失败别的医院只要五十多万,你为什么把王医生推荐给可儿?五百万……五百万我怎么拿得出来!” “对不起,我只认识王医生,别的医生一个都不认识,我真的不知道可儿会把我的话信以为真的,我也没有料到王医生开这么高的价格……”她看着奄奄一息的王幽,缓缓地走到他的跟前,扶着腰,艰难地尊到他的眼前,“王医生,我一点也没有恨邱涵姐姐,虽然我因为她退了学,可她让我怀上了我最爱的男人的孩子,我还是很感激她的!” “你……喜欢就好!”王幽苦笑着,他身陷囹圄,这辈子大概快到头了,他一度担心她会怎么办,单身妈妈不容易,可现在才发现,没了自己,她依旧能活得很好,很自在,或许还能得到想要的东西。 邱粤呆了一呆,他算听明白了,田心颜是要奉子寻夫了,当即看着昝三邻,双手举至肩上,做投降姿态,连声道:“不是我!我没碰过她!”充其量,他只是给她做过一次人工呼吸,做人工呼吸怎么可能会让她怀了小孩?再说,如果真有那么荒唐的事,亲一口便能怀孕的,那也是一年多以前的事了,哪有人怀这么久的?又不是殷氏,怀了三年多才把哪吒生出来! 昝三邻满脸怒瑞地瞪着他,蓦然想起了久远的一段往事,拧着眉看着邱湘。 邱粤有天才之名,忽而也想到了什么,双目炯炯地盯着邱湘,她不是说已经毁了吗? 邱湘也是一脸懵逼的看着不受控制的局面,全然忘了被她下令毁灭了的精|子,回瞪邱粤的眼里冒着两簇火苗,竟然瞒着昝三邻再外头偷吃!实在不可饶恕! 田心颜站了起来,走到邱粤的跟前,涟漪的眸光被母爱所填满,她轻轻抚了抚鼓起来的肚子,唇上挂着一丝浅笑:“邱粤,他真的是你的孩子……呀!”她惊呼一声,神情更加温和了,“他又踢我了呢,真调皮,你摸摸,一定是他见到你很高兴呢!”伸出手要抓邱粤来摸她肚子里的胎动。 邱粤唬得连连后退,脸色略显苍白,一边摆手一边道:“不可能!田心颜,你醒醒!我们是不可能的!” “有什么不可能的?”田心颜娇嗔道,“还有一个多月他就出来了,那是你们邱家的香火,邱涵姐姐说了,邱家男丁一生只娶一妻,你不娶我,难道要被邱家逐出家谱么?” 邱寒霜看够了戏,没兴趣再看他们的爱恨纠缠,眼眸里闪过得逞的狡色,道:“田小姐,我家小粤说了没碰你,你且说说,你是怎么怀了他的骨肉的?” 邱湘赫然一惊,惊异地闪动了眼瞳,心里滋生一股寒气,邱寒霜的咄咄逼人,邱粤昝三邻惊疑交集的神色,她突然明白了,罪魁祸首不是邱粤,而是她让人毁灭的属于邱粤的精|液,可是……那时她医院的□□库,王幽是可以随意出入的! 线索一串起来,她吓出了一身冷汗,她威逼邱粤订下合约,又私采了精|液,哪一条都违背了邱家家规,没有资格再当什么话事权,而邱粤竟然不婚而先淫|乱,破坏邱家男丁只娶一人的规则,如果不娶怀有子嗣的田心颜,他确实没再有资格做邱家子嗣,族谱上必定除名! 真真的一箭双雕的计谋,邱涵好手段,竟然想不费吹灰之力就铲除她跟邱粤,重夺话事权!可惜壮志未酬身先死,不过这一石二鸟的计谋落在邱寒霜的手里,得益的变成了她,旁落的话事权再度回到她的手里,难怪如此的积极,连田心颜都能挖了出来。 邱湘脸一沉,当即喝道:“我不管你是哪里得来的露水姻缘!你想入我们的邱家,没门!” 邱寒霜看了急躁起来的邱湘一眼,冷笑道:“湘儿,你别打断田小姐的话,她肚子都这么大了,如果是小粤的骨肉,咱们也不是顽固的人,奉子成婚也没关系,我们邱家又不是不懂变通,总不能把小粤踢出族谱吧?” 邱湘一时语塞,内心焦灼,却不能说出真相,邱家话事权消耗了多大的劲才得到的,她绝对不会拱手相让!可那个叫田心颜的一门心思要嫁给邱粤,肯定会如实招来的,邱粤会不会被踢出家谱她不敢肯定,但她的话事权一定会旁落! “我不可能娶她的!”邱粤沉声道,“田心颜,你知道的,我喜欢的人不是你!”不管她用了什么阴谋诡计,也不能改变他的情感,珍惜了那个人这么多年,怎么可能会放得了手? “是的,他喜欢的人,是我!”昝三邻松开陷入掌心的手指,走到一脸淡然的田心颜跟前,又举目环顾了大堂的所有人,没什么人露出讶异的神色,除了失去视力的盛灯高声恳求道:“小昝,小昝!求你放过可儿!她已经毁容了,你就放过她,都是我的错,我的错!”大堂上谁也没有说话。 “就算你费尽心思也不可能抢走他的,”昝三邻笃定地道,“论先后顺序,你没我认识他早,从他跨入市一中的那一天开始,他就住在我的寝室,论投入的感情,你可以为了他失去学业,甚至是女孩的矜持,我却失去了亲情,还有我的骄傲,可我没有遗憾,因为,他爱我!我让他留下精|液与我远走高飞,他二话不说照做了!” 邱湘暗自松了口气,心里一阵感动,昝三邻体贴地把这档子事揽在他的身上,邱寒霜就没有借口将她拉下马来了,只是委屈了他了…… 果然邱寒霜脸一沉,手狠狠地拍了一下扶手,喝骂道:“你胡说!邱粤的精|子明明是……” “是我让他留下的!”昝三邻冷眸回视,不惧她的滔天怒火,“因为那个时候,我并不知道,我也可以为他繁衍后嗣。” 在场只有几个知情人含笑点头,别的则露出惊骇莫名的神色,邱寒霜双眸圆睁,不敢置信地道:“什么?你说什么!” 王幽也愕然抬起头,他是医生,很快便猜到了什么,一脸惊异而激动的模样,不过想到自己将不久于人世,就算有旷世机缘,也轮不到他认识新领域了。 邱寒石则露出讶异的神色,他今早才从儿子口中得知“情人”是个男人的消息,心里头的动荡还没消散,现在竟然又获得了更劲爆的消息,他木着脸看着邱粤,什么情况? “不可能!”田心颜也一副如遭雷劈的惊愕,喃喃道,“你疯了!昝三邻,你一定疯了!你怎么可能会繁衍他的后代!” 昝三邻也觉得自己疯了,他曾经是如此的排斥自己的畸形的身体,从未料到有这么一天会义正言辞地把自己的身体公布于大众,其中有一个还是自己的情敌! “我的儿子,身上清清白白流的是他的血,你呢?”自从田心颜出现了之后,昝三邻浑身不舒畅,他决定也不让她舒畅,于是眼睛学邱粤微微一眯,他面容和善,没能露出危险的精光,倒是眸光潋滟,眉角眼梢自然流露一股他所不察的风情,“我不知道你用了什么手段得到了邱粤的精|子,可我猜测,是王幽医生对你做的手术吧?王幽为了你刺杀了他的主人,你想想,一个愿意为了你而死的人,会甘心把别人的精子植入你的身体里吗?” “你住口,住口!”王幽始料不及,急吼吼地喝叫,“你住口!”声嘶力竭,直恨不得爬起来撕了昝三邻的嘴。 王幽确实狸猫换了太子,他嫉恨邱粤嫉恨得几欲抓狂,又怎么能让自己的女神怀上他的种?于是只好欺瞒了她,让田心颜高高兴兴怀上自己的小孩,他死而无怨,却不料他的精心布局,到头来竟然赤|裸|裸地被这个玩弄于手掌之中的昝三邻所识破,肆无忌惮地摧毁他为田心颜辛辛苦苦营建出来的假象,你能不恨吗? 昝三邻没料到他这么大的反应,惊讶地张开嘴,莫不是自己一不小心一言成谶? “不,不是真的!”田心颜后退几步,从昝三邻能繁衍后嗣到自己怀的兴许是手下一枚棋子的孩子,便有点崩溃了,再也难以保持淑女形象了,失声叫道:“你……你们骗我!骗我!我的孩子……是我跟邱粤的孩子……你们休想骗我!” 昝三邻不忍再看折出拙劣的闹剧,他头脑发胀,转身离开了会堂,下阶梯时,一脚踏空,差点摔了一跤,随他出来的邱粤即刻扶住了他,柔声问:“怎么了?” “我不想看到你!”昝三邻甩开他的手的,这个骗子,竟然留了那种东西祸害别的女人,不可饶恕! 邱粤明白他此刻的心情,忙招来一个女的,让她带昝三邻会房间休息。 昝三邻静静地道:“送我会去,我要见儿子!”他站在太阳底下,浑身只有颤栗的冷,这个邱氏府邸,他不想再来第二次。 邱寒石走在门口,皱着眉喊道:“邱粤!”这里的事儿还没有完,他就想儿女情长溜人了? 邱粤也知道快刀斩乱麻,最好连根拔起,永绝后患,当即嘱咐那个女的道:“开车送邻少爷回去,车开慢一点,仔细一点!” 那女的是邱湘的下属,当即连连点头,将一脸沉郁的昝三邻安全地送回道了公寓。 昝三邻与两个儿子亲昵了一会儿,回房收拾了行李箱与证件,跟芹婶等三人,带着两个小孩直奔机场来了。 可惜帝都机场最后一班抵达h市的航班还要再等三个小时才起飞,昝三邻哪儿还有耐性再等,索性买了去穗城的航班,三个多小时后再由穗城的高铁转回h市,到达h市时已是华灯初掌,家家户户亮起了温暖的灯火,昝三邻想回青穰村,可想到盛灯,便打消了回青穰村的计划,直奔ab栋公寓。 第188章 请稍后…… “袁天哲?”陈启亮怔愣地看着来人,眼睛睁得大大的,一副不敢置信的样子。 “哦?”那人看了他一眼,“你认识我?”眼光马上移到空余的两个床铺上,是近门的上下铺,他随意将行李袋扔到下铺,轻手将吉他搁置在床前,表示那空床他占了。 “我……”陈启亮料想不到就这般轻易与他搭上话,心跳怦然加剧,话说得也有点不利索了,“我也是九中的,当然认识你啊!不过我在八班,你肯定不认识我……” “嗯。”那人淡淡地承认了确实不认识这个正在跟自己套近乎的舍友,也不管床铺脏不脏的,没铺上席子,就以行李袋做枕头,和身躺下了。 “他谁啊?”吴凰小心翼翼地问。 “袁天哲啊,我们九中的天才!”陈启亮依旧没从震愕中恢复过来,腔调有点涩,语速也不匀,“过目不忘的天才,课不上都可以考第一名的天才!” “我靠,不是吧!”安康吃了一惊,这种物种不是只存在小说跟电视剧里的吗? “真好,不用背书。”陆杰小声的嘀咕,他也自认是个天之骄子,但过目不忘这种外挂他没下载过,心中有点羡慕,有点嫉妒。 “不是什么过目不忘,”那个新来乍到的舍友坦荡荡地道,“家里请了好多家教。”言下之意,他的努力与刻苦,是别人所不知道的。 过目不忘这种绝种的天才,果然是传说中才出现的。大家纷纷如是想。 由于新来的舍友有点不合群,所以他的个人资料几乎就让陈启亮给大家做科普了。 陈启亮颇为崇拜这位新舍友,要不然怎么见到他时,连受了烫伤的昝三邻他都来不及顾及,脑袋一片空白,只觉得不可思议,上苍竟然如此眷顾他,安排他跟“偶像”相处一室。 昝三邻烫伤的面积很大,热水顺着心口到腹部一大片,用冷水冲洗了十几分钟,这才把灼热的痛感稍稍压下,胸口不可避免的赤红了一大块肌肤。 陈启亮见昝三邻从浴室出来了,才上去问道:“很疼吧,要不我去校医室拿点药回来?” “不用,已经不疼了。”昝三邻忙罢手,他一直用左手提着胸口的t恤,他习惯了忍耐痛楚,这种程度的疼还是小儿科的,只要t恤不触碰到肌肤,灼痛就不明显了。 “真的?”陈启亮有点愧疚,毕竟事发当时他就呆愣在原地,对昝三邻不管不顾。 “也不是沸水,不痛。”昝三邻很是感动他的真诚,忙再三保证自己确实没有大碍。 “我想袁天哲也不是故意的,你不要生他的气。”陈启亮替偶像解释。 “没事,饮水机离门口太近了……”举目一看,桶装矿泉水连同饮水机不知被谁合搬到了新舍友的床头,而新舍友就躺在空床上,鸭舌帽遮脸,不知假寐真寐。 这事也就揭了过去,陈启亮开始绘声绘色地向大家介绍起袁天哲荣耀历史了,那兴头仿佛在聊自己的光辉史记一样,什么参与的大赛大奖枚不胜举,每学期的成绩都排第一名,有多少女生暗恋明恋送秋波送情书甚至为此大动干戈,就连校外爱慕者有什么疯狂的举止也能如数家珍…… “好厉害!”安康感叹道,“我只参加过一次物理比赛,可惜没拿到名次。” 吴凰小声道:“我还没收过一个女生的情书呢!” “我也没有!”耳尖的陆杰已然听到了吴凰的嚅嗫,忙举起了手表示找到了队伍。 “有你表哥在,你这辈子也甭想收到情书了。”安康笑嘻嘻地捅了捅高承业,高承业哼了一声,不为所动,只是揉了揉陆杰的头发,道:“不准早恋!”俨然一副家长的架势。 “中考他还是我们九中第一名,701分,厉害吧!”陈启亮握了握拳,他初中的成绩也很棒,历来也是能排上校十之列,可惜不管他怎么努力,分数总差袁天哲一小截,原本不忿的心渐渐诚服起来,以为一直望其项背下去的,那曾料到会有近在咫尺的一天。 “好厉害!我才692分……”陆杰也学着陈启亮握了握拳,立志道,“差他9分呢!我要在这个学期打败他!” “对,打败他!”安康也一派势不可挡的气势加入了战盟。 “胖子,你多少分?”陈启亮乜视地问。 “663.5……”安康坦荡荡地回答。 “我才653分。”吴凰小声地插了一句话,市一中的火箭班分数线为650,他低空掠过,初始的开心很快被无形的巨大压力抑制,家里人对他期望越大,他的信心越缺乏,这回听闻安康坦荡荡地报出成绩,且这个成绩与自己十分相近,不由悄悄松了口气,觉得兴许能在以后的日子里慢慢赶上这群学霸也说不定呢。 相较于吴凰的决心而言,一阵悠长均匀的呼吸声更能吸引大家的注意,原来是和衣躺下的袁天哲就这般睡着了。大家面面相觑,纷纷侧目,心底都不免佩服起他超高的入睡功力,于是皆不约而同地放轻了动作,话也不说了。 只有陈启亮独个儿暗自激动,偶像果然是偶像,睡觉不挑环境也就罢了,还不打呼噜。 只是他们识趣地营造了安宁的气氛,外头别的寝室却并不领情,新生们还未被新环境中的条条框框所束缚,他们趁机肆意挥霍旺盛的生命力,午休于他们而言早已在漫长的两个月暑假里变了质,成了三五结伴游玩嬉闹的宝贵时间。兼且他们能进市一中的哪个不是自以为是的天之骄子?新交了同学,个个急于在同龄人中卖弄才华,或者炫耀财富,他们高谈阔论,标榜自己的与众不同,因此处处可闻喧闹的声响,这回儿也不知是哪个寝室的还跑到走廊里追逐嬉闹,宛似幼稚园小孩似的。 陈启亮已经决定要去肃清走廊的喧闹声了,他刚打开寝室门,屋内一阵动听的旋律响起,这旋律太熟悉了,居然是自己的手机响了! 陈启亮哀嚎,千防万防,偏偏没设防自己的手机。 折回抓了手机跑到阳台里对着手机低声地应了几个单音字,好不容易吁了口气挂了手机,抬眸却见袁天哲已然爬起,从被当做枕头的行李袋里摸出手机揣在裤袋里,戴上鸭舌帽,一副要走的样子,偏还站在原地似乎沉吟了一下什么,三两步走到昝三邻的床铺前,犹豫地道:“刚才我鲁莽了,见谅。” 昝三邻躺在上铺正在翻看安康带来的《三国演义》,闻声侧过了身子,见袁天哲站在跟前,他怔了怔,忙支起了身子狐疑地看着他。握着手机的陈启亮快步上前,一脸笑意地替昝三邻答道:“没关系,没关系……” 袁天哲点了点头,拉了拉鸭舌帽,又道:“今晚的自习课,帮我领书,哦,还有军训服。”也不知是跟谁说的,更没理会有没人应承,便举步走出了寝室。 “包在我身上!”陈启亮喜滋滋地拍着胸膛打下了包票,丝毫不在意他狂妄的态度。 直至寝室门阖上,安康才探着脑袋问:“他怎么知道今晚要上晚自习?” “有人脉。”高承业微笑道,他跟陆杰也是走了点人脉才进同一个班的,至于小道消息,连从附中升上来的吴凰都未曾收到要上晚自习的消息,看情景袁天哲的后台还是蛮硬的。 吴凰却道:“其实按照市一中的惯例,昨晚没有上晚自习才叫奇怪。” “太好了,有军服穿咯!”陆杰欢呼道,他自小就对军服有种莫名的喜爱,可惜各种原因不能让他投身警校,只能私下买多套迷彩服过一把干瘾。 高承业只是笑笑,计划着稍晚一些就去购买防晒油之类的必需品,他皮粗肉厚不怕晒,陆杰却细皮嫩肉的,一暴晒一准脱皮,暑假两家人没少驱车到海边游玩,那会儿太阳几欲沉入海平线里去了,陆杰还是晒红了肩膀与胸膛,几天也消散不去。 昝三邻也很高兴,放假两个多月,他早就想念课堂了。 晚自习的铃声响彻校园,早早赶到新教室的新生们挑挑拣拣地占起座位,陈启亮有点遗憾袁天哲没到场,不然就能与他组成同桌了。所幸他也没有太纠结,很自然地就坐到了昝三邻的邻座,呼着气道:“第三排?太前了吧?” “还好啊,这里不远不近,最适合看黑板……呃,看屏幕了。”昝三邻顿了一下,百花三中有投影机,但光影模糊,教学效果不理想,学生反映难以适应,老师们用过几次就不愿意用了。现在的教室竟然用上了电脑多媒体,昝三邻没来由的一阵激动,以往在百花中学时总会听到一些年轻的科任老师在埋怨校方提供的设备太过落后,他难免会神往大城市设备齐全的制度,如今愿望达成,焉能不激动呢? “离讲台太近,容易被老师抓来回答问题。”陈启亮指出弊端。 “那就回答啊。”昝三邻觉得好笑,他成绩优秀,且身量适中,以前的班主任都喜欢将这个好位置安排给他坐。 后座的安康听到他俩的对答,好笑地道:“高个子赶紧自觉到最后排去坐。” 他的同桌吴凰也附和道:“快去,快去!真挡住视线了!” “挡的就是你们!”陈启亮来了精神,故意直起了腰杆,力争做到彻底地遮挡他俩看多媒体屏幕视野的障碍物。 后座两位舍友显然不忿他略带挑衅的行径,纷纷出手,或以手戳其背,或瘙其腋窝,陈启亮一边躲闪一边反击,三人闹成了一团。 昝三邻坐得巍然不动,淡然道:“快别闹了,蓝老师来了。” “你还能有更新鲜点的借口吗?”陈启亮嗤笑,安康与吴凰忽的双双息战,陈启亮怔了怔,眼角余光自然朝门口瞟去,顿时敛尽所有的小动作,规规矩矩地拷贝起昝三邻双手交叠置于课桌上的乖乖好学生的标准动作了。 蓄着胡子的班主任蓝老师悠悠然地倚在教室门口扫了几眼大家,待教室的喧闹声湮灭在一片沉寂后,他才说道:“男生们跟我到楼下的资料室去领新书跟军训服,”顿了顿,又到,“姚慕青暂替老师管理一下班集体。” 坐在中间第一排中央的女生站了起来,清清脆脆地道:“知道了,老师!” 蓝老师满意地点点头,招了招手,率领一帮愣头青掉头朝楼下的资料室走去了。 昝三邻与陆杰是被分到搬运军服的那一组,三□□袋,十二个身体稍显羸弱的男生,四人合抬一袋,起初大家还有点不以为然,直至抬到六楼,十二人已然汗流浃背气喘吁吁了。由于高一(3)班在六楼右侧的第三个教室,昝三邻与陆杰的那两组都乖乖的抬着麻袋进教室,第三组则投机取巧,麻袋末端搁在地上拖着前端进了教室。 姚慕青高高地站在讲台前,撇了撇嘴,掠了掠长发,冷声对拖着麻袋进来的人道:“那些是大家的军服吧,你们一路拖着回来,弄破了弄脏了是你们赔吗?” 其中一个男生显然不忿于她的炮轰,毫不客气地回敬道:“别站着说话不腰疼,你行你来搬!” 姚慕青脸色一沉,横眉怒目,道:“宋俊楠!你是不是男生!好意思让我搬?” 宋俊楠嘲讽道:“你怎么搬不得了?身材这么壮硕,拜托就别学娇滴滴的女生了,姚慕青!再说了,你愿不愿意搬跟我是不是男生有一毛钱关系?”大概觉得这席话回击得不够狠,他岔开双脚,下腹很流氓地拱了拱,猥|琐地道,“大小姐要不要来帮我验明正身?看看我是不是男生啊!” 教室里有女生窃笑起来,与宋俊楠同组拖麻袋的其他三个男生也跟着起哄了。 姚慕青气得脸一阵红一阵白,眼眶隐隐有水泽泛起,她最忌惮就是被人嘲讽自己的身材,顺手抓起一块湿哒哒的黑板擦狠狠地砸向宋俊楠,奈何宋俊楠闪躲及时幸免于难,可那坐在宋俊楠所站位置的一个戴着眼镜的女生却代替了无妄之灾,她惨叫一声,眼镜被砸偏了不说,鼻梁还沾染了污迹,雪白的衬衫胸膛处一溜的污水迹。姚慕青见没砸中目标,咬着唇狠狠刮了宋俊楠一眼,吐出一个“你”字便哆嗦起来,一扭头跑出了门外。 “有病!”宋俊楠朝门口呸了一口。 教室内的人都懵了,一时寂静无声,只听到那位眼镜女生嘤嘤嘤的抽泣声,她同桌回过神之后慌乱地抽出纸巾替她擦拭衣领上的污渍,忙不迭地低声安慰几句。 坐在座位上的昝三邻蹙眉不语,进入市一中就读的那份维持了数天的兴奋劲似乎被这件猝不及防的意外消减了几分,他有点跟不上一些城市学生的节奏,那两人所闹的矛盾到底孰是孰非自有公断,可三言两语就将矛盾激烈化,将彼此的缺点展现于人前,于己于人,都不是聪明的做法,可…… 第189章 战一万…… 宋姚一战致使高一(3)班全体内宿生在寝室关灯的前一刻才得以回到宿舍。 看着忙乱一团的舍友,又看看手腕上的钟表时间,昝三邻明智地选择了不与他们争抢那片弹丸之地,睡前的洗漱也可以在熄灯之后去完成的。 “完了完了!我还没洗澡呢!”陈启亮一边翻找衣服一边嚷道。 “嘿!别跟我抢浴室!”安康抓起一条裤衩就朝浴室奔去。 “胖子,一起洗,快熄灯了!”陈启亮终于翻出了一套干净的睡衣,可惜已然错失了最佳时机,只得拍着浴室门哀吼道。 “不好意思,我体积庞大,浴室已经没有空间可以容不下你了。”哗啦啦的水声夹着安康的爽朗的笑声。 “哎我说你读书都能这么长肉,以后工作了还得了!”陈启亮踢了踢浴室的门,怒道,“又不是大姑娘,洗澡锁什么门啊!”旋身一把将堵在厕所间正在放水洗衣服的吴凰撵了出来,顺手提出了那半桶水,道,“万岁爷您还亲自洗衣服呢?多攒几天再拿到洗衣房叫人洗多方便!”说罢占据了吴凰厕所的空间,把门一关,直接将厕所间当做洗浴室来用。 吴凰闷闷地看着那半桶清水,嗫嚅了半晌,还是一语不发地坐回床铺,见昝三邻已经躺在帐内看书了,而高承业则在驱赶帐内的蚊子,他恍然醒悟,随手拿了本书当扇,驱赶帐内的扰眠者——如果蚊子仅仅是打扰睡眠也就罢了,偏偏它们的叮咬还很严重,不小心被叮咬上了,患处又肿又痒,几天才见消散。 只有陆杰兴高采烈地从他的上铺滑了下床,一身迷彩服穿得更像童子军,兀自顾盼神飞地道:“表哥,好看吗?” “好看好看!乖,你先换回睡衣,快11点了。”高承业忙起身将他掀开的蚊帐拉紧,以免蚊虫趁机侵入。 陆杰听出了他的敷衍,扁了一下唇,又神采奕奕地摇着昝三邻的床架,道:“三哥,看看我穿的军服,好看不?” 昝三邻刚支起上身,眼前的一切却被黑暗吞噬,整栋宿舍楼也被喧腾所笼罩。 熄灯了。 “我靠!我的底裤呢?谁有手电筒?手机也成!”这是安康元气充沛的暴怒声。 “小杰……算了,先去刷牙吧……胖子腾出空间来了。”这是高承业忙乱的无奈声。 待一切喧嚣逐渐归于平静之后,寝室夜话也拉开了序幕。 而宿舍排名也就顺理成章地提上了日程。 “不是还有一个舍友没到吗?”昝三邻问道。 “到齐了,到齐了!”高承业跟安康异口同声回答。 陈启亮补充道:“去搬书的时候就问过蓝老师了,他还说我们运气不错,原本是八人住的,却凑不齐人数,他们都申报六人、四人的,嘿!我们占便宜了!” 昝三邻点点头,尔后才察觉黑暗中哪有人看到他的回应,不过也确实没人在意,此刻的他们全副心思都在争论宿舍的排名上。 一番激烈的争论之后,以高胖为准则的排名立即被枪|毙了,原因是这个阶段的男生正处于发育期,不管纵度抑或横度发展都是未知数,快则三五月,慢则一年半载,个头总会有所变化。 “那就跟别的寝室一样,按照年龄排吧。”陆杰道,高承业足足大他一岁又一个月,他没法太理解为什么高承业在宿舍排名上会如此执著,对他而言,老大跟老幺,不过是称呼上的改变罢了。 两个声音立即高声回应,只是一个赞成,一个反对。赞成的自然是高承业,而反对的,竟然是安康。 安康咳了一下,打破一室的寂静,道:“那个袁天哲不是没在吗,他的生日连陈启亮都不清楚,咱不能欺负他不在就随意决定他的排名吧?” 陈启亮反驳道:“我怎么不清楚了!好像是元旦……总之以前我班有几个女生总在元旦放假前偷偷送他两份礼物,一份元旦的,一份生日的。” “那到底是元旦前,还是元旦后,或者元旦当天?差之分毫失之千里,元旦可是一个很重要分水岭啊!”安康振振有辞地道。 “你说的也很有道理……”陈启亮难得的认可了安康的说辞。 “他明天总归会去军训的,到时候再问他也不迟啊,咱们可以先排好名次。”陆杰又建议。 “你个未成年小孩,那么积极做什么!”安康怒了。 高承业本要护犊子的,却心念一动,忽然笑道:“胖子,该不会……你其实跟小杰一样,年龄也很小的吧?” 黑暗中果然听不到安康一丁点的反驳声,大家愣了一下,齐齐爆发了大笑。 “胖哥……不,胖弟,我会照顾你的!”打了几个滚的陆杰兀自笑嘻嘻的打趣安康。 “谁跟你一样是未成年啊!只是胖爷的户口本日期给登记错了!”安康怒烘烘地道,可即便他说的是事实,也不会有人相信了。 “那就以中考成绩排名吧。”吴凰小声地建议道,他或许成绩平平,却也安于现状,并不介意自己的排行是大是小。 陈启亮第一个投了赞成票,如果一定让他心甘情愿喊一声老大的,非元天哲莫属了。 “哎别跟我提中考成绩,”安康义愤填膺地说,“今年的物理简直是无理取闹啊!历届最难的题目都给我们遇上了,那道什么电力实验题……我靠,简直是物理奥数啊!” “对,对!我想起来了,我们出考场的时候,拿着卷子的物理老师也是一脸便秘相。”陆杰认真地道,“难怪我这次的物理成绩都没有摸底考的多分,原来大家都一样啊。” “小杰,注意措辞!”高承业无奈地笑道,那天一出考场就看到物理老师被同窗们层层围住,可怎么也解不出题目的困窘样,确实有够记忆犹新的。 “我觉得英语的听力比较难。”昝三邻忍不住也插了一句话,他英语科目素来较弱,尤其是听力部分,磁带上的发音终归跟自己的念法出入较大,没听懂或者听不出其意思是常有的,丢分委实在所难免。 “英语不仅仅是听力难啦。”也是英语苦手的安康附和道,“这回我就只得了99分。” “我英语也没考好,我妈妈还不给我做鱼香肉丝呢。”陆杰又有不好的回忆了。 “难道没人吐槽体育的那0.5分是怎么来的吗?”吴凰弱弱的说,他体育拿了48分,而体考满分为52.5,至今他都不清楚0.5分是谁怎么计量出来的。 此时此刻也没人帮他解开心头的郁结,因为陈启亮突然问道:“三邻,你英语考了多少分?” “111分。”昝三邻简洁地回道。 寝室又沉寂了一下。 “我靠!”安康再次打破一室的凝静。他不忿的腔调尽是在控诉昝三邻的云淡天青,111分你还好意思说英语难考?你有考虑过只考了99分的人的感受吗! “三哥,你中考总分是多少啊?”陆杰又问,他依稀觉得昝三邻的分数应该高于他的。 “705分。”昝三邻依旧用平淡而简洁语气公布一个数字。 不寻常的静谧气氛一时满溢在周遭,连同临室的聒噪的夜话都能听清一二。 不知道是谁吞咽了一下口水。 “呃……”陆杰翻了个身,敬佩地道,“三哥,你好厉害!” “厉害!”吴凰直接叹服了! “看不出来啊!”高承业也赞道。 “我记得你说过,你是从县级乡镇考上来的……”陈启亮喃喃的说,乡镇的竟然考出这个成绩,简直虐杀他们这些市级学校的学生啊。 “是的,百花镇,隶属平县。”昝三邻的胸腔中升起一股难以抑制的自豪,这是他的荣耀,他的光环,这一刻,他早已忘却异于常人的身体带来的最痛最无奈的苦楚,嘴边的笑意加深了几层,只是黑暗中无人察觉罢了。 “行啊!原来你深藏不露啊!”陈启亮终于大叫起来。 “完胜701分。”安康笑道。倒不是他跟袁天哲有什么过不去的坎,全是陈启亮给激的,他就没见过这么维护偶像的。 远在数百里之外的袁天哲打了个喷嚏,他揉了揉鼻子,咦?感冒了么? “胖子,你什么意思啊!”果然,袁天哲就像是陈启亮的逆鳞,他显然有点生气了,“701分就够完胜你了好吗!” “我那是一时失手!”安康哼声说,气势明显弱了些许,他是卯足了劲冲刺的,再加临场发挥不错,取得了这个成绩他算是相当满意的。 “所以户口登错年龄也是一时失手?”高承业想起他的身形跟年龄的差异之大,着实很不协调,不觉又好笑起来。 “这是那帮整日不干实事的家伙失的手。”安康咬牙切齿。 “胖弟,年龄小有什么关系嘛!”陆杰觉得安康跳脚很好玩,也来搅和了。 “就是就是,可千万不要愤世嫉俗哦!”陈启亮也大笑道。 “滚滚滚!”安康暴怒。 “哈哈哈哈!”众人肆意的大笑。 “都给安静!再吵就记名啦!”一道威严的怒喝从悠远的走廊处传来,宿管阿姨的声音很有震慑力地覆盖了整层楼道。 世间霎时间清净了,只有呼啦啦自转得欢快的风扇胆敢无视宿管阿姨的狮子吼。 走廊外传来沉重的脚步声,偶尔有敲门声伴随着管宿阿姨的警告声,寂静的夜渐渐恢复了其本质。 似乎过了一刻钟,吴凰翻了个身,悄声问道:“那个……咱宿舍还排名吗?” 没人回答。 呼啦啦的风扇填满了整室。一声悠长的呼吸顿起,伴随而来的是安康突兀而起的呼噜声。 宋姚一战致使高一(3)班全体内宿生在寝室关灯的前一刻才得以回到宿舍。 看着忙乱一团的舍友,又看看手腕上的钟表时间,昝三邻明智地选择了不与他们争抢那片弹丸之地,睡前的洗漱也可以在熄灯之后去完成的。 “完了完了!我还没洗澡呢!”陈启亮一边翻找衣服一边嚷道。 “嘿!别跟我抢浴室!”安康抓起一条裤衩就朝浴室奔去。 “胖子,一起洗,快熄灯了!”陈启亮终于翻出了一套干净的睡衣,可惜已然错失了最佳时机,只得拍着浴室门哀吼道。 “不好意思,我体积庞大,浴室已经没有空间可以容不下你了。”哗啦啦的水声夹着安康的爽朗的笑声。 “哎我说你读书都能这么长肉,以后工作了还得了!”陈启亮踢了踢浴室的门,怒道,“又不是大姑娘,洗澡锁什么门啊!”旋身一把将堵在厕所间正在放水洗衣服的吴凰撵了出来,顺手提出了那半桶水,道,“万岁爷您还亲自洗衣服呢?多攒几天再拿到洗衣房叫人洗多方便!”说罢占据了吴凰厕所的空间,把门一关,直接将厕所间当做洗浴室来用。 吴凰闷闷地看着那半桶清水,嗫嚅了半晌,还是一语不发地坐回床铺,见昝三邻已经躺在帐内看书了,而高承业则在驱赶帐内的蚊子,他恍然醒悟,随手拿了本书当扇,驱赶帐内的扰眠者——如果蚊子仅仅是打扰睡眠也就罢了,偏偏它们的叮咬还很严重,不小心被叮咬上了,患处又肿又痒,几天才见消散。 只有陆杰兴高采烈地从他的上铺滑了下床,一身迷彩服穿得更像童子军,兀自顾盼神飞地道:“表哥,好看吗?” “好看好看!乖,你先换回睡衣,快11点了。”高承业忙起身将他掀开的蚊帐拉紧,以免蚊虫趁机侵入。 陆杰听出了他的敷衍,扁了一下唇,又神采奕奕地摇着昝三邻的床架,道:“三哥,看看我穿的军服,好看不?” 昝三邻刚支起上身,眼前的一切却被黑暗吞噬,整栋宿舍楼也被喧腾所笼罩。 熄灯了。 “我靠!我的底裤呢?谁有手电筒?手机也成!”这是安康元气充沛的暴怒声。 “小杰……算了,先去刷牙吧……胖子腾出空间来了。”这是高承业忙乱的无奈声。 待一切喧嚣逐渐归于平静之后,寝室夜话也拉开了序幕。 而宿舍排名也就顺理成章地提上了日程。 “不是还有一个舍友没到吗?”昝三邻问道。 “到齐了,到齐了!”高承业跟安康异口同声回答。 陈启亮补充道:“去搬书的时候就问过蓝老师了,他还说我们运气不错,原本是八人住的,却凑不齐人数,他们都申报六人、四人的,嘿!我们占便宜了!” 昝三邻点点头,尔后才察觉黑暗中哪有人看到他的回应,不过也确实没人在意,此刻的他们全副心思都在争论宿舍的排名上。 一番激烈的争论之后,以高胖为准则的排名立即被枪|毙了,原因是这个阶段的男生正处于发育期,不管纵度抑或横度发展都是未知数,快则三五月,慢则一年半载,个头总会有所变化。 “那就跟别的寝室一样,按照年龄排吧。”陆杰道,高承业足足大他一岁又一个月,他没法太理解为什么高承业在宿舍排名上会如此执著,对他而言,老大跟老幺,不过是称呼上的改变罢了。 两个声音立即高声回应,只是一个赞成,一个反对。赞成的自然是高承业,而反对的,竟然是安康。 安康咳了一下,打破一室的寂静,道:“那个袁天哲不是没在吗,他的生日连陈启亮都不清楚,咱不能欺负他不在就随意决定他的排名吧?” 陈启亮反驳道:“我怎么不清楚了!好像是元旦……总之以前我班有几个女生总在元旦放假前偷偷送他两份礼物,一份元旦的,一份生日的。” “那到底是元旦前,还是元旦后,或者元旦当天?差之分毫失之千里,元旦可是一个很重要分水岭啊!”安康振振有辞地道。 “你说的也很有道理……”陈启亮难得的认可了安康的说辞。 “他明天总归会去军训的,到时候再问他也不迟啊,咱们可以先排好名次。”陆杰又建议。 “你个未成年小孩,那么积极做什么!”安康怒了。 高承业本要护犊子的,却心念一动,忽然笑道:“胖子,该不会……你其实跟小杰一样,年龄也很小的吧?” 黑暗中果然听不到安康一丁点的反驳声,大家愣了一下,齐齐爆发了大笑。 “胖哥……不,胖弟,我会照顾你的!”打了几个滚的陆杰兀自笑嘻嘻的打趣安康。 “谁跟你一样是未成年啊!只是胖爷的户口本日期给登记错了!”安康怒烘烘地道,可即便他说的是事实,也不会有人相信了。 “那就以中考成绩排名吧。”吴凰小声地建议道,他或许成绩平平,却也安于现状,并不介意自己的排行是大是小。 陈启亮第一个投了赞成票,如果一定让他心甘情愿喊一声老大的,非元天哲莫属了。 “哎别跟我提中考成绩,”安康义愤填膺地说,“今年的物理简直是无理取闹啊!历届最难的题目都给我们遇上了,那道什么电力实验题……我靠,简直是物理奥数啊!” “对,对!我想起来了,我们出考场的时候,拿着卷子的物理老师也是一脸便秘相。”陆杰认真地道,“难怪我这次的物理成绩都没有摸底考的多分,原来大家都一样啊。” “小杰,注意措辞!”高承业无奈地笑道,那天一出考场就看到物理老师被同窗们层层围住,可怎么也解不出题目的困窘样,确实有够记忆犹新的。 “我觉得英语的听力比较难。”昝三邻忍不住也插了一句话,他英语科目素来较弱,尤其是听力部分,磁带上的发音终归跟自己的念法出入较大,没听懂或者听不出其意思是常有的,丢分委实在所难免。 “英语不仅仅是听力难啦。”也是英语苦手的安康附和道,“这回我就只得了99分。” “我英语也没考好,我妈妈还不给我做鱼香肉丝呢。”陆杰又有不好的回忆了。 “难道没人吐槽体育的那0.5分是怎么来的吗?”吴凰弱弱的说,他体育拿了48分,而体考满分为52.5,至今他都不清楚0.5分是谁怎么计量出来的。 此时此刻也没人帮他解开心头的郁结,因为陈启亮突然问道:“三邻,你英语考了多少分?” “111分。”昝三邻简洁地回道。 寝室又沉寂了一下。 “我靠!”安康再次打破一室的凝静。他不忿的腔调尽是在控诉昝三邻的云淡天青,111分你还好意思说英语难考?你有考虑过只考了99分的人的感受吗! “三哥,你中考总分是多少啊?”陆杰又问,他依稀觉得昝三邻的分数应该高于他的。 “705分。”昝三邻依旧用平淡而简洁语气公布一个数字。 不寻常的静谧气氛一时满溢在周遭,连同临室的聒噪的夜话都能听清一二。 不知道是谁吞咽了一下口水。 “呃……”陆杰翻了个身,敬佩地道,“三哥,你好厉害!” “厉害!”吴凰直接叹服了! “看不出来啊!”高承业也赞道。 “我记得你说过,你是从县级乡镇考上来的……”陈启亮喃喃的说,乡镇的竟然考出这个成绩,简直虐杀他们这些市级学校的学生啊。 “是的,百花镇,隶属平县。”昝三邻的胸腔中升起一股难以抑制的自豪,这是他的荣耀,他的光环,这一刻,他早已忘却异于常人的身体带来的最痛最无奈的苦楚,嘴边的笑意加深了几层,只是黑暗中无人察觉罢了。 “行啊!原来你深藏不露啊!”陈启亮终于大叫起来。 “完胜701分。”安康笑道。倒不是他跟袁天哲有什么过不去的坎,全是陈启亮给激的,他就没见过这么维护偶像的。 远在数百里之外的袁天哲打了个喷嚏,他揉了揉鼻子,咦?感冒了么? “胖子,你什么意思啊!”果然,袁天哲就像是陈启亮的逆鳞,他显然有点生气了,“701分就够完胜你了好吗!” “我那是一时失手!”安康哼声说,气势明显弱了些许,他是卯足了劲冲刺的,再加临场发挥不错,取得了这个成绩他算是相当满意的。 “所以户口登错年龄也是一时失手?”高承业想起他的身形跟年龄的差异之大,着实很不协调,不觉又好笑起来。 “这是那帮整日不干实事的家伙失的手。”安康咬牙切齿。 “胖弟,年龄小有什么关系嘛!”陆杰觉得安康跳脚很好玩,也来搅和了。 “就是就是,可千万不要愤世嫉俗哦!”陈启亮也大笑道。 “滚滚滚!”安康暴怒。 “哈哈哈哈!”众人肆意的大笑。 “都给安静!再吵就记名啦!”一道威严的怒喝从悠远的走廊处传来,宿管阿姨的声音很有震慑力地覆盖了整层楼道。 世间霎时间清净了,只有呼啦啦自转得欢快的风扇胆敢无视宿管阿姨的狮子吼。 走廊外传来沉重的脚步声,偶尔有敲门声伴随着管宿阿姨的警告声,寂静的夜渐渐恢复了其本质。 似乎过了一刻钟,吴凰翻了个身,悄声问道:“那个……咱宿舍还排名吗?” 没人回答。 呼啦啦的风扇填满了整室。一声悠长的呼吸顿起,伴随而来的是安康突兀而起的呼噜声。 宋姚一战致使高一(3)班全体内宿生在寝室关灯的前一刻才得以回到宿舍。 看着忙乱一团的舍友,又看看手腕上的钟表时间,昝三邻明智地选择了不与他们争抢那片弹丸之地,睡前的洗漱也可以在熄灯之后去完成的。 “完了完了!我还没洗澡呢!”陈启亮一边翻找衣服一边嚷道。 “嘿!别跟我抢浴室!”安康抓起一条裤衩就朝浴室奔去。 “胖子,一起洗,快熄灯了!”陈启亮终于翻出了一套干净的睡衣,可惜已然错失了最佳时机,只得拍着浴室门哀吼道。 “不好意思,我体积庞大,浴室已经没有空间可以容不下你了。”哗啦啦的水声夹着安康的爽朗的笑声。 “哎我说你读书都能这么长肉,以后工作了还得了!”陈启亮踢了踢浴室的门,怒道,“又不是大姑娘,洗澡锁什么门啊!”旋身一把将堵在厕所间正在放水洗衣服的吴凰撵了出来,顺手提出了那半桶水,道,“万岁爷您还亲自洗衣服呢?多攒几天再拿到洗衣房叫人洗多方便!”说罢占据了吴凰厕所的空间,把门一关,直接将厕所间当做洗浴室来用。 吴凰闷闷地看着那半桶清水,嗫嚅了半晌,还是一语不发地坐回床铺,见昝三邻已经躺在帐内看书了,而高承业则在驱赶帐内的蚊子,他恍然醒悟,随手拿了本书当扇,驱赶帐内的扰眠者——如果蚊子仅仅是打扰睡眠也就罢了,偏偏它们的叮咬还很严重,不小心被叮咬上了,患处又肿又痒,几天才见消散。 只有陆杰兴高采烈地从他的上铺滑了下床,一身迷彩服穿得更像童子军,兀自顾盼神飞地道:“表哥,好看吗?” “好看好看!乖,你先换回睡衣,快11点了。”高承业忙起身将他掀开的蚊帐拉紧,以免蚊虫趁机侵入。 陆杰听出了他的敷衍,扁了一下唇,又神采奕奕地摇着昝三邻的床架,道:“三哥,看看我穿的军服,好看不?” 昝三邻刚支起上身,眼前的一切却被黑暗吞噬,整栋宿舍楼也被喧腾所笼罩。 熄灯了。 “我靠!我的底裤呢?谁有手电筒?手机也成!”这是安康元气充沛的暴怒声。 “小杰……算了,先去刷牙吧……胖子腾出空间来了。”这是高承业忙乱的无奈声。 待一切喧嚣逐渐归于平静之后,寝室夜话也拉开了序幕。 而宿舍排名也就顺理成章地提上了日程。 “不是还有一个舍友没到吗?”昝三邻问道。 “到齐了,到齐了!”高承业跟安康异口同声回答。 陈启亮补充道:“去搬书的时候就问过蓝老师了,他还说我们运气不错,原本是八人住的,却凑不齐人数,他们都申报六人、四人的,嘿!我们占便宜了!” 昝三邻点点头,尔后才察觉黑暗中哪有人看到他的回应,不过也确实没人在意,此刻的他们全副心思都在争论宿舍的排名上。 一番激烈的争论之后,以高胖为准则的排名立即被枪|毙了,原因是这个阶段的男生正处于发育期,不管纵度抑或横度发展都是未知数,快则三五月,慢则一年半载,个头总会有所变化。 “那就跟别的寝室一样,按照年龄排吧。”陆杰道,高承业足足大他一岁又一个月,他没法太理解为什么高承业在宿舍排名上会如此执著,对他而言,老大跟老幺,不过是称呼上的改变罢了。 两个声音立即高声回应,只是一个赞成,一个反对。赞成的自然是高承业,而反对的,竟然是安康。 安康咳了一下,打破一室的寂静,道:“那个袁天哲不是没在吗,他的生日连陈启亮都不清楚,咱不能欺负他不在就随意决定他的排名吧?” 陈启亮反驳道:“我怎么不清楚了!好像是元旦……总之以前我班有几个女生总在元旦放假前偷偷送他两份礼物,一份元旦的,一份生日的。” “那到底是元旦前,还是元旦后,或者元旦当天?差之分毫失之千里,元旦可是一个很重要分水岭啊!”安康振振有辞地道。 “你说的也很有道理……”陈启亮难得的认可了安康的说辞。 “他明天总归会去军训的,到时候再问他也不迟啊,咱们可以先排好名次。”陆杰又建议。 “你个未成年小孩,那么积极做什么!”安康怒了。 高承业本要护犊子的,却心念一动,忽然笑道:“胖子,该不会……你其实跟小杰一样,年龄也很小的吧?” 黑暗中果然听不到安康一丁点的反驳声,大家愣了一下,齐齐爆发了大笑。 “胖哥……不,胖弟,我会照顾你的!”打了几个滚的陆杰兀自笑嘻嘻的打趣安康。 “谁跟你一样是未成年啊!只是胖爷的户口本日期给登记错了!”安康怒烘烘地道,可即便他说的是事实,也不会有人相信了。 “那就以中考成绩排名吧。”吴凰小声地建议道,他或许成绩平平,却也安于现状,并不介意自己的排行是大是小。 陈启亮第一个投了赞成票,如果一定让他心甘情愿喊一声老大的,非元天哲莫属了。 “哎别跟我提中考成绩,”安康义愤填膺地说,“今年的物理简直是无理取闹啊!历届最难的题目都给我们遇上了,那道什么电力实验题……我靠,简直是物理奥数啊!” “对,对!我想起来了,我们出考场的时候,拿着卷子的物理老师也是一脸便秘相。”陆杰认真地道,“难怪我这次的物理成绩都没有摸底考的多分,原来大家都一样啊。” “小杰,注意措辞!”高承业无奈地笑道,那天一出考场就看到物理老师被同窗们层层围住,可怎么也解不出题目的困窘样,确实有够记忆犹新的。 “我觉得英语的听力比较难。”昝三邻忍不住也插了一句话,他英语科目素来较弱,尤其是听力部分,磁带上的发音终归跟自己的念法出入较大,没听懂或者听不出其意思是常有的,丢分委实在所难免。 “英语不仅仅是听力难啦。”也是英语苦手的安康附和道,“这回我就只得了99分。” “我英语也没考好,我妈妈还不给我做鱼香肉丝呢。”陆杰又有不好的回忆了。 “难道没人吐槽体育的那0.5分是怎么来的吗?”吴凰弱弱的说,他体育拿了48分,而体考满分为52.5,至今他都不清楚0.5分是谁怎么计量出来的。 此时此刻也没人帮他解开心头的郁结,因为陈启亮突然问道:“三邻,你英语考了多少分?” “111分。”昝三邻简洁地回道。 寝室又沉寂了一下。 “我靠!”安康再次打破一室的凝静。他不忿的腔调尽是在控诉昝三邻的云淡天青,111分你还好意思说英语难考?你有考虑过只考了99分的人的感受吗! “三哥,你中考总分是多少啊?”陆杰又问,他依稀觉得昝三邻的分数应该高于他的。 “705分。”昝三邻依旧用平淡而简洁语气公布一个数字。 不寻常的静谧气氛一时满溢在周遭,连同临室的聒噪的夜话都能听清一二。 不知道是谁吞咽了一下口水。 “呃……”陆杰翻了个身,敬佩地道,“三哥,你好厉害!” “厉害!”吴凰直接叹服了! “看不出来啊!”高承业也赞道。 “我记得你说过,你是从县级乡镇考上来的……”陈启亮喃喃的说,乡镇的竟然考出这个成绩,简直虐杀他们这些市级学校的学生啊。 “是的,百花镇,隶属平县。”昝三邻的胸腔中升起一股难以抑制的自豪,这是他的荣耀,他的光环,这一刻,他早已忘却异于常人的身体带来的最痛最无奈的苦楚,嘴边的笑意加深了几层,只是黑暗中无人察觉罢了。 “行啊!原来你深藏不露啊!”陈启亮终于大叫起来。 “完胜701分。”安康笑道。倒不是他跟袁天哲有什么过不去的坎,全是陈启亮给激的,他就没见过这么维护偶像的。 远在数百里之外的袁天哲打了个喷嚏,他揉了揉鼻子,咦?感冒了么? “胖子,你什么意思啊!”果然,袁天哲就像是陈启亮的逆鳞,他显然有点生气了,“701分就够完胜你了好吗!” “我那是一时失手!”安康哼声说,气势明显弱了些许,他是卯足了劲冲刺的,再加临场发挥不错,取得了这个成绩他算是相当满意的。 “所以户口登错年龄也是一时失手?”高承业想起他的身形跟年龄的差异之大,着实很不协调,不觉又好笑起来。 “这是那帮整日不干实事的家伙失的手。”安康咬牙切齿。 “胖弟,年龄小有什么关系嘛!”陆杰觉得安康跳脚很好玩,也来搅和了。 “就是就是,可千万不要愤世嫉俗哦!”陈启亮也大笑道。 “滚滚滚!”安康暴怒。 “哈哈哈哈!”众人肆意的大笑。 “都给安静!再吵就记名啦!”一道威严的怒喝从悠远的走廊处传来,宿管阿姨的声音很有震慑力地覆盖了整层楼道。 世间霎时间清净了,只有呼啦啦自转得欢快的风扇胆敢无视宿管阿姨的狮子吼。 走廊外传来沉重的脚步声,偶尔有敲门声伴随着管宿阿姨的警告声,寂静的夜渐渐恢复了其本质。 似乎过了一刻钟,吴凰翻了个身,悄声问道:“那个……咱宿舍还排名吗?” 没人回答。 呼啦啦的风扇填满了整室。 第190章 继续战一万……顺便说一下28号新年那天妹子们在最新章摁个爪,方便发红包(づ ̄3 ̄)づ 荒废了十几载的校刊发行量惊人,首印1000份第一天就告罄,新闻部大喜之下,又追印了500份,售出几个小时就被一抢而空,着实令大家所料未及。 追根揭底,校刊之所以深受大家欢迎,原因无外有二,纸质好,排版用心,插图大多采用高三美术班学生的作品,这成就跟学生会的外联部脱不开关系,据说是叶思源去拉的赞助,报刊的纸质才堪比画报质量,大家才会如此爱不释手,而插画作品也是在他极力游说下,美术班的学生才愿意抽出时间为部分文章配图的。 其次,自然是刊登的内容吸引大批的读者了。校领导和学生家长对首版的时政点评赞誉有加,觉得点评者文辞既犀利又幽默,文采斐然,大有新时代高中生的栋梁之器。而学生们尤青睐末版的小说连载,一篇署名为“年月日”的发表了一篇名为《逐鹿天下》的武侠小说被男生们津津乐道,而另一篇署名为“曲桥”的则是青春校园小说《先生好逑》颇受女生喜爱,于是引发出了大批读者对作者的真实身份以及剧情发展的各种猜想,更有好奇者直接跑来问昝三邻。 连载小说的剧情发展昝三邻是略知一二的,毕竟稿件是他收来的,审核时自当认真看过内容,也更清楚写手的真实身份。年月日便是新闻部的那个男生,而曲桥,则是昝三邻班上一个戴眼镜长得斯斯文文的女生,开学第一个晚自习课上,宋姚二人的那一役里,受到最大伤害的就是她,当时她被姚慕青砸歪了眼镜,哭得梨花带雨的情形,昝三邻自历历在目。 小说反响热烈之后,他们两人皆表示不愿公开身份,按年月日的意思便是一旦有人共同商讨小说角色、剧情,可能会影响他最初的构想细节,为此不愿公开身份。 至于曲桥,她连载的《先生好逑》写的是高中女生暗恋老师的故事,昝三邻审稿时着实瞠目结舌了半天,他未曾料到这么斯文的女生竟敢写如此惊世骇俗的题材求他刊登出来,毕竟怎么看,文中的那个老师原型就是他们的班主任蓝天!为此,昝三邻必须去征询欧家宝这位报刊最高负责人,这样的小说适不适宜刊登,没料到欧家宝被小说中大叔眼镜控戳中了萌点,力排众议就敲定了它。 其实欧家宝也是顶了压力的,毕竟高中生也是学生,是学生就该以学习为重要目的,在校刊如此严肃的平台上公然挑衅师长们的底线,任是再云淡风轻的人,也会有泰山压顶之苦,更何况欧家宝根本就不是云淡风轻的个性! 还好连载小说好评如潮,欧家宝觉得自己可以瞑目了。 暗恋老师这种不可公之于世的感情,却引起了无数学生的强烈共鸣!你的人生或许很长,却足有三分之一的时间里被名为“老师”的人穿梭其间,他们教导你何谓真善美,何谓仁义礼,何谓情理法…… 你爱他,敬他,想他,也怪他,恨他,咒他…… 更深人静时,心里却在嗟呀“君生我未生,我生君已老”。 殊不知,你再好,都不是君所要的。 蓝天儒雅、稳重、睿智,下巴蓄了短胡子,三十多岁的人了,却一点也不显老,眼角的纹线并不明显。 他未婚,至今没有亲密朋友,却有许多仰慕者,比如旗袍控就明恋他多年,还有几个已嫁为他□□的教师,也曾狂热地爱慕过他,甚至还有外校的女教师,以及某老教师的女儿,历届总有个别女生对他情有独钟……好事的姚慕青便常常在班上分享他的各类小道消息。 或许言者无心,听者有意,姚慕青所说关于蓝天的一切消息,都被曲桥细心珍藏,尘封在心底下,唯有昝三邻可窥探一二。 昝三邻守口如瓶,不管来自谁的探询。 晚自习课时,昝三邻惴惴的被蓝老师请到教师办公室里。 彼时办公室里还有三五个假装伏案工作却竖起耳朵偷听的老师,蓝天也不点破他们,敲敲桌面上的校报,笃定地说:“是我们班学生写的的吧。” 昝三邻低着头,一语不发。 蓝天也没追问发文者的身份,只点到为止,说:“下期撤了它罢。”其实校方至今尚未有任何表态,毕竟想看蓝天狼狈的模样可不容易,高层领导甚至抱着看好戏的心态观望蓝天会作何处理。 “老蓝,这可不行啊,这篇小说反响挺好的,还很有积极意义哦,我们班一半的女生都说要努力学习,争取下学期升到火箭班上你的课呢!”一个重点班的班主任大声挖苦道,他现在的老婆就是当年仰慕过蓝天,被蓝天婉拒之后伤心欲绝,他趁虚而入才娶到的。虽说蓝天没占过自己老婆的一丁点儿便宜,可终归心难平!总感觉矮了蓝天一截,也总怀疑自己老婆对蓝天念念不忘,于是难免心生嫉恨。如今逮到机会了,怎么会错过狠踩蓝天一脚呢? “那就是你太失败了,老杨,别到时候班上没一个学生,做光杆司令不打紧,打紧的是丢了饭碗啊!”另一个老师看不过眼,替蓝天反唇相讥。 蓝天推了推眼镜,对同事们的勾心斗角置之不理,只淡淡地总结陈词:“就这样吧。”示意昝三邻可以回去教室了。 昝三邻不曾料到刊登这篇小说会给蓝老师带来如此大的冲击,内心很不安,他想解释什么,终归什么也说不出口。 神思不定地坐回座位上,铺开的英语书一个单词也看不进,陈启亮似乎问了他什么,昝三邻半晌也没回答,恍惚中,晚自习中途休息的铃声响彻校园,他终于回过神来。 走廊外一片喧嚣,受困一节课的学生像解除封印的猴子四处乱跳。陈启亮揉着肚子喊起了饿,立即得到后座安康的回应,于是约上了那两表兄弟,以及后排干坐着无所事事的袁天哲,一伙人兴冲冲往外走时,陈启亮才发现昝三邻兀自发呆,敲了敲他的桌子,叫道:“三邻,走,一起去食堂!” “你们去吧,我不饿。”昝三邻轻笑,他确实不饿,况且现在满腹愁事,纵然进食,也味同嚼蜡。 “那行吧,我带两个流沙包回来给你。”陈启亮看出了昝三邻心情不佳,也不勉强,追出了教室,赶到袁天哲身旁与之攀谈。 昝三邻刚要说“不用”,可哪还有陈启亮的身影?他顺着前方望去,曲桥刚巧从座位站起,绕过同桌想出外面,她的同桌正与后座的男生聊得火热呢,被她打断略显不快,在她看不到的地方白了她一眼,曲桥没注意到,或许注意到了也不在意,她不是会来事的人,能忍则忍,即便被伤害了,也独自憋着,就像被姚慕青砸到一样,受了屈辱也会掉泪。 或许该把蓝老师的意愿传达给她吧,昝三邻如此想着,也尾随她出去。 曲桥倚在矮护墙边,眺望远处灯火通明的千家万户,不知在想什么。 “那个……”昝三邻清了清嗓子,正斟酌着该如何对她告之事情,曲桥回头朝他一笑,幽幽地问:“他知道是我么?” “不,不知道!”昝三邻赶紧说,心里松了口气,她是如此的聪慧,一点即透,却被平凡的外表裹得密密实实,几欲窒息。 “是么?”她露出哀怨的神情,轻轻叹道,“你为什么不告诉他呢?”告诉他,在一个不起眼的角落里,有一个女孩的心脏因他而跳动。 昝三邻歉意地看着她,明白了她如此只想倾诉,不想听任何劝慰的话。 “你知道么?中午的时候,我还梦见他亲我呢……”曲桥羞涩地浅笑着,继而被浓浓的哀伤笼罩,“明知是南柯一梦,我却心满意足。”在没有颜色没有温度的梦中与心爱的人相|拥亲|吻,只一瞬,尤胜一生。 “以前我以为,考上市一中,是我这辈子最大的运气,”曲桥掠了掠耳际的秀发,“现在才知道,原来全部的运气,只为遇上他。”她自卑,而自卑的人往往会有宿命论。 “如果,他跟所有人一样,不顾及我的想法就好了,偏偏只有他会把姚慕青跟宋俊楠叫到我的跟前虔诚地向我道歉,在此之前,从来没人觉得我会痛会饿会生气,连我的爸爸妈妈也一样,”她拭去滑自两颊的湿泪,鼻子抽了抽,哽咽道,“他为什么要对我这么好?不这样对我,我也不会喜欢他了。” 昝三邻手足无措,他不习惯在裤兜里装纸巾,又不便折回教室取纸巾给她,生怕自己一动,破坏了她继续倾诉的勇气。 曲桥所幸趴在矮护墙里,双肩一抖一抖的,兀自嘤嘤地啜泣。 陆续有同学返回教室,见着了走廊里诡异的情形,也只好奇地张望几眼便走开。昝三邻尴尬的站着,正欲出言安慰时,邱粤愠怒的声音传来:“喂,你在干什么?” 荒废了十几载的校刊发行量惊人,首印1000份第一天就告罄,新闻部大喜之下,又追印了500份,售出几个小时就被一抢而空,着实令大家所料未及。 追根揭底,校刊之所以深受大家欢迎,原因无外有二,纸质好,排版用心,插图大多采用高三美术班学生的作品,这成就跟学生会的外联部脱不开关系,据说是叶思源去拉的赞助,报刊的纸质才堪比画报质量,大家才会如此爱不释手,而插画作品也是在他极力游说下,美术班的学生才愿意抽出时间为部分文章配图的。 其次,自然是刊登的内容吸引大批的读者了。校领导和学生家长对首版的时政点评赞誉有加,觉得点评者文辞既犀利又幽默,文采斐然,大有新时代高中生的栋梁之器。而学生们尤青睐末版的小说连载,一篇署名为“年月日”的发表了一篇名为《逐鹿天下》的武侠小说被男生们津津乐道,而另一篇署名为“曲桥”的则是青春校园小说《先生好逑》颇受女生喜爱,于是引发出了大批读者对作者的真实身份以及剧情发展的各种猜想,更有好奇者直接跑来问昝三邻。 连载小说的剧情发展昝三邻是略知一二的,毕竟稿件是他收来的,审核时自当认真看过内容,也更清楚写手的真实身份。年月日便是新闻部的那个男生,而曲桥,则是昝三邻班上一个戴眼镜长得斯斯文文的女生,开学第一个晚自习课上,宋姚二人的那一役里,受到最大伤害的就是她,当时她被姚慕青砸歪了眼镜,哭得梨花带雨的情形,昝三邻自历历在目。 小说反响热烈之后,他们两人皆表示不愿公开身份,按年月日的意思便是一旦有人共同商讨小说角色、剧情,可能会影响他最初的构想细节,为此不愿公开身份。 至于曲桥,她连载的《先生好逑》写的是高中女生暗恋老师的故事,昝三邻审稿时着实瞠目结舌了半天,他未曾料到这么斯文的女生竟敢写如此惊世骇俗的题材求他刊登出来,毕竟怎么看,文中的那个老师原型就是他们的班主任蓝天!为此,昝三邻必须去征询欧家宝这位报刊最高负责人,这样的小说适不适宜刊登,没料到欧家宝被小说中大叔眼镜控戳中了萌点,力排众议就敲定了它。 其实欧家宝也是顶了压力的,毕竟高中生也是学生,是学生就该以学习为重要目的,在校刊如此严肃的平台上公然挑衅师长们的底线,任是再云淡风轻的人,也会有泰山压顶之苦,更何况欧家宝根本就不是云淡风轻的个性! 还好连载小说好评如潮,欧家宝觉得自己可以瞑目了。 暗恋老师这种不可公之于世的感情,却引起了无数学生的强烈共鸣!你的人生或许很长,却足有三分之一的时间里被名为“老师”的人穿梭其间,他们教导你何谓真善美,何谓仁义礼,何谓情理法…… 你爱他,敬他,想他,也怪他,恨他,咒他…… 更深人静时,心里却在嗟呀“君生我未生,我生君已老”。 殊不知,你再好,都不是君所要的。 蓝天儒雅、稳重、睿智,下巴蓄了短胡子,三十多岁的人了,却一点也不显老,眼角的纹线并不明显。 他未婚,至今没有亲密朋友,却有许多仰慕者,比如旗袍控就明恋他多年,还有几个已嫁为他□□的教师,也曾狂热地爱慕过他,甚至还有外校的女教师,以及某老教师的女儿,历届总有个别女生对他情有独钟……好事的姚慕青便常常在班上分享他的各类小道消息。 或许言者无心,听者有意,姚慕青所说关于蓝天的一切消息,都被曲桥细心珍藏,尘封在心底下,唯有昝三邻可窥探一二。 昝三邻守口如瓶,不管来自谁的探询。 晚自习课时,昝三邻惴惴的被蓝老师请到教师办公室里。 彼时办公室里还有三五个假装伏案工作却竖起耳朵偷听的老师,蓝天也不点破他们,敲敲桌面上的校报,笃定地说:“是我们班学生写的的吧。” 昝三邻低着头,一语不发。 蓝天也没追问发文者的身份,只点到为止,说:“下期撤了它罢。”其实校方至今尚未有任何表态,毕竟想看蓝天狼狈的模样可不容易,高层领导甚至抱着看好戏的心态观望蓝天会作何处理。 “老蓝,这可不行啊,这篇小说反响挺好的,还很有积极意义哦,我们班一半的女生都说要努力学习,争取下学期升到火箭班上你的课呢!”一个重点班的班主任大声挖苦道,他现在的老婆就是当年仰慕过蓝天,被蓝天婉拒之后伤心欲绝,他趁虚而入才娶到的。虽说蓝天没占过自己老婆的一丁点儿便宜,可终归心难平!总感觉矮了蓝天一截,也总怀疑自己老婆对蓝天念念不忘,于是难免心生嫉恨。如今逮到机会了,怎么会错过狠踩蓝天一脚呢? “那就是你太失败了,老杨,别到时候班上没一个学生,做光杆司令不打紧,打紧的是丢了饭碗啊!”另一个老师看不过眼,替蓝天反唇相讥。 蓝天推了推眼镜,对同事们的勾心斗角置之不理,只淡淡地总结陈词:“就这样吧。”示意昝三邻可以回去教室了。 昝三邻不曾料到刊登这篇小说会给蓝老师带来如此大的冲击,内心很不安,他想解释什么,终归什么也说不出口。 神思不定地坐回座位上,铺开的英语书一个单词也看不进,陈启亮似乎问了他什么,昝三邻半晌也没回答,恍惚中,晚自习中途休息的铃声响彻校园,他终于回过神来。 走廊外一片喧嚣,受困一节课的学生像解除封印的猴子四处乱跳。陈启亮揉着肚子喊起了饿,立即得到后座安康的回应,于是约上了那两表兄弟,以及后排干坐着无所事事的袁天哲,一伙人兴冲冲往外走时,陈启亮才发现昝三邻兀自发呆,敲了敲他的桌子,叫道:“三邻,走,一起去食堂!” “你们去吧,我不饿。”昝三邻轻笑,他确实不饿,况且现在满腹愁事,纵然进食,也味同嚼蜡。 “那行吧,我带两个流沙包回来给你。”陈启亮看出了昝三邻心情不佳,也不勉强,追出了教室,赶到袁天哲身旁与之攀谈。 昝三邻刚要说“不用”,可哪还有陈启亮的身影?他顺着前方望去,曲桥刚巧从座位站起,绕过同桌想出外面,她的同桌正与后座的男生聊得火热呢,被她打断略显不快,在她看不到的地方白了她一眼,曲桥没注意到,或许注意到了也不在意,她不是会来事的人,能忍则忍,即便被伤害了,也独自憋着,就像被姚慕青砸到一样,受了屈辱也会掉泪。 或许该把蓝老师的意愿传达给她吧,昝三邻如此想着,也尾随她出去。 曲桥倚在矮护墙边,眺望远处灯火通明的千家万户,不知在想什么。 “那个……”昝三邻清了清嗓子,正斟酌着该如何对她告之事情,曲桥回头朝他一笑,幽幽地问:“他知道是我么?” “不,不知道!”昝三邻赶紧说,心里松了口气,她是如此的聪慧,一点即透,却被平凡的外表裹得密密实实,几欲窒息。 “是么?”她露出哀怨的神情,轻轻叹道,“你为什么不告诉他呢?”告诉他,在一个不起眼的角落里,有一个女孩的心脏因他而跳动。 昝三邻歉意地看着她,明白了她如此只想倾诉,不想听任何劝慰的话。 “你知道么?中午的时候,我还梦见他亲我呢……”曲桥羞涩地浅笑着,继而被浓浓的哀伤笼罩,“明知是南柯一梦,我却心满意足。”在没有颜色没有温度的梦中与心爱的人相|拥亲|吻,只一瞬,尤胜一生。 “以前我以为,考上市一中,是我这辈子最大的运气,”曲桥掠了掠耳际的秀发,“现在才知道,原来全部的运气,只为遇上他。”她自卑,而自卑的人往往会有宿命论。 “如果,他跟所有人一样,不顾及我的想法就好了,偏偏只有他会把姚慕青跟宋俊楠叫到我的跟前虔诚地向我道歉,在此之前,从来没人觉得我会痛会饿会生气,连我的爸爸妈妈也一样,”她拭去滑自两颊的湿泪,鼻子抽了抽,哽咽道,“他为什么要对我这么好?不这样对我,我也不会喜欢他了。” 昝三邻手足无措,他不习惯在裤兜里装纸巾,又不便折回教室取纸巾给她,生怕自己一动,破坏了她继续倾诉的勇气。 曲桥所幸趴在矮护墙里,双肩一抖一抖的,兀自嘤嘤地啜泣。 陆续有同学返回教室,见着了走廊里诡异的情形,也只好奇地张望几眼便走开。昝三邻尴尬的站着,正欲出言安慰时,邱粤愠怒的声音传来:“喂,你在干什么?” 荒废了十几载的校刊发行量惊人,首印1000份第一天就告罄,新闻部大喜之下,又追印了500份,售出几个小时就被一抢而空,着实令大家所料未及。 追根揭底,校刊之所以深受大家欢迎,原因无外有二,纸质好,排版用心,插图大多采用高三美术班学生的作品,这成就跟学生会的外联部脱不开关系,据说是叶思源去拉的赞助,报刊的纸质才堪比画报质量,大家才会如此爱不释手,而插画作品也是在他极力游说下,美术班的学生才愿意抽出时间为部分文章配图的。 其次,自然是刊登的内容吸引大批的读者了。校领导和学生家长对首版的时政点评赞誉有加,觉得点评者文辞既犀利又幽默,文采斐然,大有新时代高中生的栋梁之器。而学生们尤青睐末版的小说连载,一篇署名为“年月日”的发表了一篇名为《逐鹿天下》的武侠小说被男生们津津乐道,而另一篇署名为“曲桥”的则是青春校园小说《先生好逑》颇受女生喜爱,于是引发出了大批读者对作者的真实身份以及剧情发展的各种猜想,更有好奇者直接跑来问昝三邻。 连载小说的剧情发展昝三邻是略知一二的,毕竟稿件是他收来的,审核时自当认真看过内容,也更清楚写手的真实身份。年月日便是新闻部的那个男生,而曲桥,则是昝三邻班上一个戴眼镜长得斯斯文文的女生,开学第一个晚自习课上,宋姚二人的那一役里,受到最大伤害的就是她,当时她被姚慕青砸歪了眼镜,哭得梨花带雨的情形,昝三邻自历历在目。 小说反响热烈之后,他们两人皆表示不愿公开身份,按年月日的意思便是一旦有人共同商讨小说角色、剧情,可能会影响他最初的构想细节,为此不愿公开身份。 至于曲桥,她连载的《先生好逑》写的是高中女生暗恋老师的故事,昝三邻审稿时着实瞠目结舌了半天,他未曾料到这么斯文的女生竟敢写如此惊世骇俗的题材求他刊登出来,毕竟怎么看,文中的那个老师原型就是他们的班主任蓝天!为此,昝三邻必须去征询欧家宝这位报刊最高负责人,这样的小说适不适宜刊登,没料到欧家宝被小说中大叔眼镜控戳中了萌点,力排众议就敲定了它。 其实欧家宝也是顶了压力的,毕竟高中生也是学生,是学生就该以学习为重要目的,在校刊如此严肃的平台上公然挑衅师长们的底线,任是再云淡风轻的人,也会有泰山压顶之苦,更何况欧家宝根本就不是云淡风轻的个性! 还好连载小说好评如潮,欧家宝觉得自己可以瞑目了。 暗恋老师这种不可公之于世的感情,却引起了无数学生的强烈共鸣!你的人生或许很长,却足有三分之一的时间里被名为“老师”的人穿梭其间,他们教导你何谓真善美,何谓仁义礼,何谓情理法…… 你爱他,敬他,想他,也怪他,恨他,咒他…… 更深人静时,心里却在嗟呀“君生我未生,我生君已老”。 殊不知,你再好,都不是君所要的。 蓝天儒雅、稳重、睿智,下巴蓄了短胡子,三十多岁的人了,却一点也不显老,眼角的纹线并不明显。 他未婚,至今没有亲密朋友,却有许多仰慕者,比如旗袍控就明恋他多年,还有几个已嫁为他□□的教师,也曾狂热地爱慕过他,甚至还有外校的女教师,以及某老教师的女儿,历届总有个别女生对他情有独钟……好事的姚慕青便常常在班上分享他的各类小道消息。 或许言者无心,听者有意,姚慕青所说关于蓝天的一切消息,都被曲桥细心珍藏,尘封在心底下,唯有昝三邻可窥探一二。 昝三邻守口如瓶,不管来自谁的探询。 晚自习课时,昝三邻惴惴的被蓝老师请到教师办公室里。 彼时办公室里还有三五个假装伏案工作却竖起耳朵偷听的老师,蓝天也不点破他们,敲敲桌面上的校报,笃定地说:“是我们班学生写的的吧。” 昝三邻低着头,一语不发。 蓝天也没追问发文者的身份,只点到为止,说:“下期撤了它罢。”其实校方至今尚未有任何表态,毕竟想看蓝天狼狈的模样可不容易,高层领导甚至抱着看好戏的心态观望蓝天会作何处理。 “老蓝,这可不行啊,这篇小说反响挺好的,还很有积极意义哦,我们班一半的女生都说要努力学习,争取下学期升到火箭班上你的课呢!”一个重点班的班主任大声挖苦道,他现在的老婆就是当年仰慕过蓝天,被蓝天婉拒之后伤心欲绝,他趁虚而入才娶到的。虽说蓝天没占过自己老婆的一丁点儿便宜,可终归心难平!总感觉矮了蓝天一截,也总怀疑自己老婆对蓝天念念不忘,于是难免心生嫉恨。如今逮到机会了,怎么会错过狠踩蓝天一脚呢? “那就是你太失败了,老杨,别到时候班上没一个学生,做光杆司令不打紧,打紧的是丢了饭碗啊!”另一个老师看不过眼,替蓝天反唇相讥。 蓝天推了推眼镜,对同事们的勾心斗角置之不理,只淡淡地总结陈词:“就这样吧。”示意昝三邻可以回去教室了。 昝三邻不曾料到刊登这篇小说会给蓝老师带来如此大的冲击,内心很不安,他想解释什么,终归什么也说不出口。 神思不定地坐回座位上,铺开的英语书一个单词也看不进,陈启亮似乎问了他什么,昝三邻半晌也没回答,恍惚中,晚自习中途休息的铃声响彻校园,他终于回过神来。 走廊外一片喧嚣,受困一节课的学生像解除封印的猴子四处乱跳。陈启亮揉着肚子喊起了饿,立即得到后座安康的回应,于是约上了那两表兄弟,以及后排干坐着无所事事的袁天哲,一伙人兴冲冲往外走时,陈启亮才发现昝三邻兀自发呆,敲了敲他的桌子,叫道:“三邻,走,一起去食堂!” “你们去吧,我不饿。”昝三邻轻笑,他确实不饿,况且现在满腹愁事,纵然进食,也味同嚼蜡。 “那行吧,我带两个流沙包回来给你。”陈启亮看出了昝三邻心情不佳,也不勉强,追出了教室,赶到袁天哲身旁与之攀谈。 昝三邻刚要说“不用”,可哪还有陈启亮的身影?他顺着前方望去,曲桥刚巧从座位站起,绕过同桌想出外面,她的同桌正与后座的男生聊得火热呢,被她打断略显不快,在她看不到的地方白了她一眼,曲桥没注意到,或许注意到了也不在意,她不是会来事的人,能忍则忍,即便被伤害了,也独自憋着,就像被姚慕青砸到一样,受了屈辱也会掉泪。 或许该把蓝老师的意愿传达给她吧,昝三邻如此想着,也尾随她出去。 曲桥倚在矮护墙边,眺望远处灯火通明的千家万户,不知在想什么。 “那个……”昝三邻清了清嗓子,正斟酌着该如何对她告之事情,曲桥回头朝他一笑,幽幽地问:“他知道是我么?” “不,不知道!”昝三邻赶紧说,心里松了口气,她是如此的聪慧,一点即透,却被平凡的外表裹得密密实实,几欲窒息。 “是么?”她露出哀怨的神情,轻轻叹道,“你为什么不告诉他呢?”告诉他,在一个不起眼的角落里,有一个女孩的心脏因他而跳动。 昝三邻歉意地看着她,明白了她如此只想倾诉,不想听任何劝慰的话。 “你知道么?中午的时候,我还梦见他亲我呢……”曲桥羞涩地浅笑着,继而被浓浓的哀伤笼罩,“明知是南柯一梦,我却心满意足。”在没有颜色没有温度的梦中与心爱的人相|拥亲|吻,只一瞬,尤胜一生。 “以前我以为,考上市一中,是我这辈子最大的运气,”曲桥掠了掠耳际的秀发,“现在才知道,原来全部的运气,只为遇上他。”她自卑,而自卑的人往往会有宿命论。 “如果,他跟所有人一样,不顾及我的想法就好了,偏偏只有他会把姚慕青跟宋俊楠叫到我的跟前虔诚地向我道歉,在此之前,从来没人觉得我会痛会饿会生气,连我的爸爸妈妈也一样,”她拭去滑自两颊的湿泪,鼻子抽了抽,哽咽道,“他为什么要对我这么好?不这样对我,我也不会喜欢他了。” 昝三邻手足无措,他不习惯在裤兜里装纸巾,又不便折回教室取纸巾给她,生怕自己一动,破坏了她继续倾诉的勇气。 曲桥所幸趴在矮护墙里,双肩一抖一抖的,兀自嘤嘤地啜泣。 陆续有同学返回教室,见着了走廊里诡异的情形,也只好奇地张望几眼便走开。昝三邻尴尬的站着,正欲出言安慰时,邱粤愠怒的声音传来:“喂,你在干什么?” “是么?”她露出哀怨的神情,轻轻叹道,“你为什么不告诉他呢?”告诉他,在一个不起眼的角落里,有一个女孩的心脏因他而跳动。 昝三邻歉意地看着她,明白了她如此只想倾诉,不想听任何劝慰的话。 “你知道么?中午的时候,我还梦见他亲我呢……”曲桥羞涩地浅笑着,继而被浓浓的哀伤笼罩,“明知是南柯一梦,我却心满意足。”在没有颜色没有温度的梦中与心爱的人相|拥亲|吻,只一瞬,尤胜一生。 “以前我以为,考上市一中,是我这辈子最大的运气,”曲桥掠了掠耳际的秀发,“现在才知道,原来全部的运气,只为遇上他。”她自卑,而自卑的人往往会有宿命论。 “如果,他跟所有人一样,不顾及我的想法就好了,偏偏只有他会把姚慕青跟宋俊楠叫到我的跟前虔诚地向我道歉,在此之前,从来没人觉得我会痛会饿会生气,连我的爸爸妈妈也一样,”她拭去滑自两颊的湿泪,鼻子抽了抽,哽咽道,“他为什么要对我这么好?不这样对我,我也不会喜欢他了。” 昝三邻手足无措,他不习惯在裤兜里装纸巾,又不便折回教室取纸巾给她,生怕自己一动,破坏了她继续倾诉的勇气。 曲桥所幸趴在矮护墙里,双肩一抖一抖的,兀自嘤嘤地啜泣。双肩一抖一抖的,兀自嘤嘤地啜泣。 陆续有同学返回教室,见着了走廊里诡异的情形,也只好奇地张望几眼便走开。昝三邻尴尬的站着,正欲出言安慰时,邱粤愠怒的声音传来:“喂,你在干什么?” 昝三邻手足无措,他不习惯在裤兜里装纸巾,又不便折回教室取纸巾给她,生怕自己一动,破坏了她继续倾诉的勇气。又不便折回教室取纸巾给她,生怕自己一动,破坏了她继续倾诉。 第191章 爱我就请购买正版,谢谢(づ ̄3 ̄)づ “哦!就来。”鸡肉的香味勾起了空腹的饥饿感,昝三邻拍去衣服上的泥尘,在压水井旁认真清洗了一下手跟脸,清水冲过手背上的那道道尚未愈合的血痕,昝三邻深深地抽了口气,甩甩手上的水珠儿,这才尾随着昝四海的脚步朝家门口走去。 这几天拜访的客人络绎不绝,很多昝三邻都不认识的亲戚携子带女地登门拜访,说什么要沾沾昝三邻这位“文曲星”的光,期翼就学的子女有个能摆上台面的成绩。昝父昝母虽然平素的用度都很拮据,但农家都是好面子的人,这几天餐桌上的饭菜相当丰盛,其实鱼肉都是客人带来的,昝家又没有冰箱可供储存肉类,时值酷暑,食材容易变质,昝家平时再如何节省也没办法保存佳肴的新鲜,只好都烧熟了当做加菜祭口腹之欲。 昝母此时脸上全是笑意,手里抱着四岁多的小女儿昝*,还腾出手将特意留下的鸡翅放在昝三邻的饭碗上。 “三哥,抱,抱……”昝*朝昝三邻伸开小手想要脱离昝母的桎梏,昝母雷霆之手早已将她不安分的手手脚脚束与背带之内,结实地绑在后背,嘴中哼骂道:“老实呆在妈妈的背上,别碍着你三哥吃饭!” 昝三邻讪讪地缩回了想接昝*的双手,朝六妹笑了笑,笑容里尽是苦涩。 “这孩子真聪明,考了个文状元,还长得这么俊!就是有点瘦,哎!肯定是学习太辛苦了!”今天上门拜访的亲戚是一个不知拐了多少道弯的表姨婆,一张橘皮脸露出疼惜的神情,不忘用爬满松皮的大手轻拍了一下搂在怀中的小孙儿,“哪像我就的兵兵,整日里就知道猴皮,放了学就没了影,饭点到了找他都要废许多工夫……” 那兵兵也就是个八|九岁的小孩,圆敦敦的憨厚模样,许是见了生人,全然没有往日的倔强性子,乖乖地靠紧奶奶,脏兮兮的手中正抓着一个被咬得面目全非的油腻鸡翅。 “小孩可不都这样?”昝母露出一副慈爱的神色,笑道,“我家四海跟五湖都皮着呢,九月份一到,还说要升初中,啧啧!您瞧瞧他俩哪点像初中生的样子?” “三哥……”五妹昝五湖才没空理会昝母跟那个表姨婆闲扯呢,嘟着小嘴儿眼巴巴地看着兵兵手里的鸡翅,又盯着昝三邻碗上原本属于自己的鸡翅,咽了咽口水,却也明白如今的形式大不如前,三哥给家里赢来了至高无上的荣誉,昝母疼他也是理所当然的。 “还是给五妹吃吧。”昝三邻识趣地将自己碗中的鸡翅夹到昝五湖的碗里。 昝五湖欢呼一声,出手如电,抓起鸡翅就往嘴里塞。 “还敢吃!昝五湖,你小升中大考的成绩那么差,读什么书!要不是什么九年义务教育学费免缴,你就别想念了,趁早下s市打工!”昝母沉下脸,狠狠地拍了拍五女儿的手。 是啊,昝三邻苦涩地想道,如果不是他读初中那年恰巧赶上了国家实施免收学杂费的九年义务教育政策,他肯定是去不了中学读书的,兴许早就背井离乡,到昝母口中的繁华特区s大都市去打工了。 “四哥也只是比我多出3分而已!”昝五湖嘟起嘴巴,指了指双胞胎的哥哥昝四海反驳道,她就不明白了,她跟四哥的成绩不相伯仲,为什么妈妈偏偏只点名骂她? “切!等你拿到那3分再说!”昝四海昂首取笑,平时他的成绩可都比昝五湖的差,这次小升中毕业考属于临时超常发挥,总成绩竟然超过了昝五湖,他能不得意洋洋吗? “还闹!都是不省心的死小孩!”昝母随手赏了他俩一记暴栗。昝四海跟昝五湖见昝母也并没真生气,稍稍放宽了心,只是饭桌上再也不敢造次了。 昝三邻这一顿午餐吃得格外的安静,他其实也插不上话,席间昝父昝母的洋洋得意与表姨婆的各种奉承似乎与他并无关系,他也不习惯成为大家聚焦的目标,那样会让他不自觉地想起身体耻为人知的秘密,也是因为这个连自己都不愿意触及的秘密使他每天都活在自卑当中,无法像自己的兄弟姐妹那样无忧无虑地沐浴在长辈们关爱的羽翼下。 昝三邻的童年无不充斥着奶奶的白眼、爷爷的冷漠、父母不理不睬的记忆,而此刻,他却以另一种方式成为了昝家的骄傲,多讽刺。 或许这份来之不易的骄傲应该归功于当地电台的大作为,昝家所处的上湖村不过是百花镇的一个只有几十户人口的贫穷小村庄,村里大多青少年志不在读书,中小学尚未毕业就外出打工的大有人在,留下来读书的生员也就十来个,小学都是相邻的几个村庄拼在一起上的。据说百花镇镇长在得知今年三中考上了一个市一中的学生后询问了秘书几句,才得知这个镇原来有这么一个唤作“上湖村”的小村庄呢。 上湖村虽名不经传,但百花镇升中考出了个全县第一名的学生是何等的荣耀啊!百花三中更是趾高气扬,谁让历届升中考也就两三个考入县高级中学,成绩被百花一中二中死死地压住呢?现在终于吐气扬眉了! 三中校长将此事当成百年一遇的盛事大肆宣扬,大红横幅挂在校门口当做招牌招揽生源。当地县电台更是将昝三邻升考荣获全县第一全市第四的消息作为年度最大的噱头在转播tvb节目时段取代以往种种治病广告重复不断地播放,弄得平县家喻户晓,连住在县城大房子的叔叔婶婶爷爷奶奶都被惊动了,大张旗鼓地往老家赶来,着实享受了一番乡亲们的艳羡目光。那些但凡跟昝家拐着弯沾了亲的人似乎也多了起来,都纷纷登门贺喜,见到昝三邻无不当成文曲星赞不绝口,像今天的这个表姨婆说最多的那句话便是“多俊的娃啊,文曲星就长这样!” 只有昝三邻才知道,所谓的“天才”“文曲星”这等美誉是他用无数个日日夜夜的演算与默诵换来的,他是有小聪慧,但更多的却是勤奋与汗水的付出,才有现在的成就。 因为不习惯成为别人眼中的焦点,昝三邻快速扒完一碗饭,刚离席就听到电动车轰隆而至,五湖四海这对双胞胎闻声识人,齐齐欢呼道:“是二姐夫到了!”放下碗筷就奔向院门。 “这俩熊孩子!”昝母口中骂着双胞胎,嘴边却漾开了笑容,显然对二女婿的到来也是充满欢喜期待的。 昝三邻来到院子,何充正在停那辆浑身斑驳的摩托车,双胞胎各自从何充手中接过一个袋子,快速往家门飞回,口中争先大声嚷道:“是猪蹄子!今晚又有猪蹄肉吃咯!”“还有大苹果!”被昝母叱骂了几句。 “姐夫,二姐没来啊?”昝三邻笑着问道。 “你二姐要带小胖,不得空。”何充停好车,挥了挥额上的汗水,笑道“三子,刚才陈老师让我跟你带口信,说县政府奖励你的钱到了,让你回学校拿呢。”陈老师是带了昝三邻三年的班主任,跟何充一样是镇上的人,百花镇不过弹丸之地,镇上的人彼此都认识。陈老师虽不是本地人,但在三中教了有十多年了,桃李满天下,何充最小的弟弟她还带过一年呢,跟何充很熟稔,知道何充是昝家的亲戚,常上何充开的猪肉当铺帮村,昝家既没有安装家庭电话又没有佩带手机,陈老师就让何充捎话过来。 “哎哟!”一出门口的昝母闻言笑颜逐开,赶忙问道:“到了?还是以前说的一万吗?” “陈老师说有一万五,平县奖励一万,咱镇奖励三千,百花三中也奖了两千给三子呢!”何充笑呵呵地回答。 恰逢昝父也迎出来,闻言不敢置信,睁大眼睛惊喜地问道:“奖多少?” “一万五!”昝母下意识地搓了搓衣角,脸上乐开了花,音调也拔高了许多,心里迅速地盘算着这一万五怎么花销才最实用。 昝父浑身抖了抖,也是喜上眉梢。一万五啊!对他而言,得垒多少块砖才赚到这一万五啊! 表姨婆也来凑热闹,听清了政府竟然奖励了一万五,瞪着一双浑浊的铜铃眼,半晌才对着昝三邻直竖拇指,连呼“文曲星”“状元郎”。 昝三邻羞赧地一笑,忙招呼何充去吃午饭。 何充摇摇头,道:“我这就赶回镇上,猪肉档口还是请张伯帮忙看着的呢。三子,你是现在回学校的话,我捎你去三中。” “我……”昝三邻待要说什么,昝父抢着说:“不忙,不忙。充子你先在这吃午饭,迟些时候我会载三子去三中领钱。” 何充只是笑了笑,推诿了几句,就骑上摩托车轰轰隆隆而去了。 袁天哲对他的自来熟彻底无语,这也算巧合的话,天底下都是无巧不成书的桥段了。 “以后一定要帮我好好照看三邻,这家伙除了读书好,其他方面都是呆呆的,太容易受欺负了!”从盘上取了个大闸蟹放在昝三邻跟前的碗碟上,眉间的笑意柔柔的,“还爱吃大闸蟹,各类螃蟹也爱吃,连水涝爬上岸的河蟹都说要抓回去说煲汤……喏,这大闸蟹挺有斤两的,多吃几个,瞧你瘦的快赶上麻杆了。” “是挺呆的。”袁天哲难得的应了一声,他幼稚园第一次打架,一个大班的男生骂他是狐狸|精生的小孩,他用铅笔盒把那男生的嘴角打破,翌日他发现母亲的眼睛肿的跟核桃一样,于是发誓再也不打架。可是小小男子汉立下的誓言却在高中军训第一天打破了,原因无他,正是见不得别人欺负这个柔和温顺家伙。 昝三邻正抓着大闸蟹大快朵颐,此时才反应过来,口中含糊地嗔道:“说谁呆呢!” “就说你!快吃,吃东西不许说话!”屈指在他的额上敲了一计,赵嘉鹏又取了一个大闸蟹叠放在昝三邻的碗碟上。 “怎么光我吃?”海鲜宴上的大盘子只装得下四个大闸蟹,昝三邻吃了一个,手中正抓一个吃着,眼前碗碟上搁置了两个,独食难肥,况且他还是蹭吃的,忙将碗碟上的大闸蟹分配出去。 “我们都不爱吃。”赵嘉鹏忙制止他,目光投向袁天哲。 袁天哲领会他的意思,点头道:“不吃,”继而补充道,“不吃海鲜。”他有轻微的海鲜过敏症,这在袁家不是秘密。 赵嘉鹏不解地道:“那怎么还点这么多海鲜?” “不是我点的。”袁天哲淡淡的道。 昝三邻像是触动了什么心弦,人生于世,果然不曾有十全十美的一生,我有我的难言,你有你的忧伤,他有他的无奈,世间百态,酸甜苦辣独品尝。 赵嘉鹏愣了愣,好不容易才理顺了他弦外之意,心下感叹,果然每个拖油瓶都有个悲伤的新家生活啊! “你哥哥真特别……”赵嘉鹏讪笑道。 “是挺特别的,”袁天哲竟然也认可了,漫不经心地道,“他也海鲜过敏。”而且比自己有过之而无不及。 这下两人彻底无语了,尔后三人齐齐笑了起来。 昝三邻低笑道:“果然热别。”这种杀敌一千自损八百的做法,敢去做的寻常人有几个? “那一头的长发就够特别!”赵嘉鹏补充道,男人留长发果然很酷很帅!小时候他看过香港古|惑仔的影片,觉得陈浩南的造型蛮适合他的,也学着蓄起了长发,可留了没多长,就被班主任毫不留情地剪了,他当时伤心透了,跑到父亲跟前哭诉,结果被赵同容揍了一顿,事后还常常被赵嘉楷拿来取笑,致使他的童年蒙上了一层冷涩阴森的阴影。 “长得也很特别。”昝三邻衷心称赞,那样精致的轮廓应该具有混血儿特征的罢?配上阴冷的气质,属于高位者的不怒自威气势,昝三邻无不艳羡的想,有朝一日,他要成为比这种气势更盛的人! 谈笑间,昝三邻很快就解决了全部大闸蟹,马不停蹄地将筷子伸向大龙虾,赵嘉鹏尤自喜滋滋地把手一扬,对坐在雅座上的赵嘉楷喊道:“哥,叫服务员再送一盘大闸蟹进来。” “别点了,哪吃的完?”昝三邻立即劝阻。 “吃不完就打包回去当宵夜吃!”赵嘉鹏勒令道,想了想又道,“分给你的新舍友吃也可以……” “他就是我的新舍友……”昝三邻无力地指指袁天哲。 “啊!这么巧啊!我以前也是三邻的舍友!”赵嘉鹏惊喜地道,“你也是睡三邻的下铺吗?” 袁天哲:…… 怎么好像又回到了最开始的感觉? 赵嘉楷按了服务按钮键,对推门进来的服务员吩咐了几句。 服务员躬身退下之后,他对面的男子摇着酒杯看着转成小漩涡的酒液道:“兄友弟恭,羡煞旁人。”语气淡薄,丝毫没有“羡慕”的意思。 “只要你愿意,现在你也可以兄友弟恭。”赵嘉鹏浅笑道。 “一个族谱都没入的私生子罢了。”那人叹息着,老头做了很多事想把外头养了多年的私生子写进族谱,可惜他羽翼已丰,手中拿捏的几个长辈不点头,老头也莫可奈何。 “真冷淡。”赵嘉楷评道。 那人抿了一口红酒,“啧”的一声搁下酒杯,也不知道那一声轻叱是嫌弃酒不够醇厚,还是觉得赵嘉楷的话太过刺耳。 “卧榻之侧,你竟容忍他人鼾睡,没想到啊!”赵嘉楷幸灾乐祸。 “如你所料,我不可能这么大度。”那人大方的承认,修长的食指优雅地掠了掠长发,似笑非笑地道,“我打算过一段时间,就把他丢到纽约去。” “自生自灭?”赵嘉楷瞟了一眼谈笑风生的三人组,仅有的一丝怜悯瞬间消失得无影无踪。 “呵!这得看他的本事了,他有能耐就当是一枚开括新市场的棋子,没真实本领,最差不过是收盒骨灰回来,一块墓地我还是买得起的。”他把玩着耳际的长发,口中被淡漠的决定命运的人仿佛与他没有一丝血缘关系。 “我得重新认识你。”赵嘉楷举起酒杯,叹道。 “过奖。”那人淡淡一笑,也端起了酒杯。 推着餐车敲门进来的服务员不经意之间看了正碰杯的两个男子一眼,心顿时剧烈地怦跳起来,老天!一个帅一个美,这两个贵宾该不会是什么国际有名的模特吧?将餐车的几盘大闸蟹归置餐桌后,服务员几欲是哭着出来的,餐桌上的三个男生,一个塞一个的帅,还有一个俊俏得让她妒忌欲狂! “倒是你,对自家弟弟过于溺爱保护,也不怕养成废材?”那人取笑道。 “我家也无须靠他。”赵嘉楷摊开手,一副独傲群雄之势。对于诸事皆不如自己的弟弟,对于自小就被自己搓圆捏扁再搓圆再捏扁的弟弟,长到现在竟然没长歪,连他都觉得不可思议。 “哦,”那人轻笑,看了昝三邻一眼,“那个小男生呢?” 赵嘉楷微微蹙眉:“不过是他的旧时同学罢了。” “呵?人家旧时的同学,你带来吃饭?”那人冷笑,“你赵嘉楷有这份善心,太阳得打从西边出来了。” 赵嘉楷啜了一口酒,味蕾微涩:“你想多了。” “那眉,那眼,一颦一笑,啧啧,似曾相识啊!”那人看着昝三邻啧啧称赞。 “够了!”赵嘉楷搁下酒杯,脸上的怒色渐浓,冷声道。 “呵!好像戳穿了你的心事?”那人哈哈一笑,丝毫不惧他暗起的怒火,兀自笑道,“真叫人意外,竟然会有这么神似的两个人!啧啧!当年那个甩掉你的院校第一美人叫什么来着的?咦,我想想……” 他以指轻扣太阳穴,冥思苦想了一下,“是叫游雪音么?” “我怎么记得,当年院校投票选院花的时候,票数最高的是你袁天善?”赵嘉楷不怒反笑,满意地看着对面的家伙脸色瞬间铁青下来。 被触逆鳞的袁天善狠狠地将手中的酒杯摔向地上,破碎的玻璃酒杯发出清脆的绝响,不知就里的三个少年吓了一跳,停下了交谈,面面相觑,可又没人出言询问发生了什么。 “赵嘉楷,你知道最近这么说我的家伙如今身处何处吗?”袁天善俯过身眼睛与之相对,咬着牙一字一句地道,“被我卖到公海的轮船上了。” 公海的轮船,巨贾权贵的奢|靡天堂,被卖到公海轮船的奴|隶,要么沦为人尽|可夫的可怜人,要么变成鲨鱼的食物,别无第三选择。 尚未经过社会大墨缸浸染的三个少年自然毫不知情,昝三邻暗想,难得袁天哲的哥哥是个人|贩子?这么公然地说出来,只是恐吓恐吓一下赵先生的吧?一定是的…… 袁天哲却在想,居然有人能惹得这家伙跳脚! 赵嘉鹏一脸懵逼:哥哥怎么在哪儿都是劣性不改?这么特别的帅哥也欺负……诶?袁天哲会不会生气,然后也欺负三邻? “少在未成年人面前耍威风了。”赵嘉楷不为所动,抬手示意那边的海鲜宴继续。 袁天善坐下,用几秒时间压制戾气,冷声道:“你以为我说的都是闹着玩的?” 赵嘉楷取过另一杯,为他斟上半杯,静静的说:“算我方才说错话。”把酒杯推到他的跟前,权当致歉酒。 袁天善颀长的手指划过光滑的玻璃,忽的笑了:“我确实不可能对你做什么,不过……”看着那三个继续无忧无虑交谈的三个少年,瞳内闪过一丝阴狠的光芒。 赵嘉楷皱下眉头,一语不发地看着旧时好友。 “我也不可能对你的宝贝弟弟做什么。”袁天善笑了,眉目皆是书之不尽的风华,“至于那个小男生嘛……”指腹摩挲着玻璃面,似在斟酌应该怎样蒸煮炒焖。 “你想怎样?”赵嘉楷推了推眼镜,这是他烦躁时下意识的动作,他开始后悔让昝三邻出现在这个恶魔的眼前了。 袁天善低低一笑,说不尽的鲜妍悦目,笑罢,才道:“赵嘉楷,我竟不知,你会改了性取向。” “与你无关。”赵嘉楷狠狠地皱着眉,他不喜欢“改变性取向”之说,喜欢男生?怎么可能!可是…… 他烦躁地扯了扯领带,沉声道:“铺陈那么多,无非就是谈条件?说吧。” 袁天善赞许地点点头,附耳细谈起来,他就是喜欢跟聪明人合作。 赵嘉楷凝神听完,拧着剑眉道:“我的重心一直放在s市特区。” “这两年h市发展前程可观,以你的野心,不可能放弃吧?”袁天善说服道。 “你不一定非要找我。”赵嘉楷依旧难下决定。 “你确实不是唯一选择,”袁天善推诚布公,“可你是最佳合作人,有野心有胆魄有手段,更重要的是,你有弱点。”他看了一眼海鲜宴上的少年。 昝三邻没由来地觉得后脊背发寒,他缩了缩脖子,是空调开的太低了吗? “留留留!”陈启亮拍了拍另一盒,尔后擦觉到了昝三邻的恶趣,狠狠挠了一下他的痒痒,骂到,“三邻,你跟胖子他们学坏了!” 他拢共带了四盒糯米糕,回来之前也盘算好了,昝三邻跟袁天哲各留一盒,还有两盒给其他舍友。不能怨他偏袒,这次带来的东西太多,其次,袁天哲是他偶像,自然独占一盒,昝三邻过于温和恬淡,素来不跟任何人争抢,偏偏舍友中有个如狼似虎的吃货胖子,不留一盒给他,糯米糕渣都瞧不见一点。 昝三邻没能躲过他的挠痒,吃吃地笑了一通,突然笑声变作了抽气声,原来玩闹时牵动了食指伤口,昝三邻忙告饶。陈启亮这才发现了他的伤口,脸色一变,连珠炮的问:“你的手怎么弄伤了?很疼吗?看了医生没?” “不碍事。”昝三邻安慰道,伤口依旧疼,特别是整只手不能使力,伤口一旦拉动,尚未愈合的伤口则会涌出鲜血,这几天他凡事小心,可日常诸事难免操劳,砂带一天总要换几次。因玩闹而出血,这还是第一回。 “行了,大热天的你快去洗个凉水澡吧,汗味都出来了。”昝三邻寻了个借口支开陈启亮,只恐换纱带时伤口的丑陋吓着了他。 陈启亮应了一声,转去洗浴室后又悄声摸了回来,见昝三邻低头熟练地解开染红了的纱带,伤口也暴露在陈启亮跟前,他大吃一惊,失声道:“伤口这么深,是怎么弄的?”坏死的肉翻开约有两厘米之长,隐隐可见森森白骨,光是看着都觉得恐怖森然令人头皮发寒,更何况是患者自己? 昝三邻快捷地换好纱带,避重就轻解释道,“自己笨手笨脚不小心弄的,伤口看着很严重,其实过几天就结痂的。”借着催促道,“你快去洗澡啊。” 陈启亮不语,能将一张纸折成千百种花样的手会笨拙地弄伤自己? 见他沉郁着脸,昝三邻又好言宽慰他几句,倒弄得深可见骨的伤口是长在陈启亮手指上似的。 陈启亮勉强牵出一丝浅笑,将糯米糕的盒子推到他跟前道:“你多吃一点,我妈说了,糯米糕很有营养,不够我再让我妈做几盘,下午再回家……”他家离市一中只有大半小时的车程,几路公车直达,回家极方便。 昝三邻一边吃着糯米糕一边打断他的话:“弄糯米糕需要准备很多材料的,你别麻烦阿姨了。”细吃大概有十几种材料,难怪这么好吃。 蓦地,一个黏糊的声音传来:“拿块给我尝尝……”一条黝黑壮实的臂膀自上铺探了下来,不是邱粤又是谁? “嗨!”陈启亮主动与他打招呼,讶然地发现这家伙居然只着一条裤衩,玩裸|睡? 邱粤懒懒地“嗯”了声,迟迟未见昝三邻分食,人也清醒了些许,干脆探出头道,“拿块我尝尝!” “先刷牙!”昝三邻皱眉道。 “吃完再刷。”邱粤也拧眉了。 “不行!刷了再吃!”昝三邻坚持。 “牙是我的,我爱吃完再刷就吃完再刷!”邱粤心头微愠,这下彻底醒了。 “糕点是我的,你不刷牙就不给你。”昝三邻针锋相对。 陈启亮不可思议地睁大双眼,卧槽,什么状况?性情温驯的昝三邻……居然在跟一个陌生人置气? 气氛正胶合,气势正盛的邱粤蓦地服软了,他泄气地将下巴搁再床沿上,有气无力地道:“我饿了,没力气去刷牙……” 昝三邻不理睬他,只将糯米糕吃得啧啧作响,怎么看都显得故意为之。 震惊过大,陈启亮凌乱了,怎么感觉他俩在上演一场没有序幕就悄然落幕的战争影片?而结果竟是一只小白兔战胜一头大黑熊? 将昝三邻比喻成小白兔意外的形象,陈启亮不由乐了,在包里翻了一阵,挑选了几样蔬菜饼干递给他,笑道:“也来尝尝这种口味的饼干,挺适合你的。” “哪能一下子吃这么多?”昝三邻笑道,糖果饼干他并不太热衷,兴许是从小没吃过多少块,如今对它们也没什么执念。 邱粤冷眼旁观,胸中滋生一股莫名的郁闷,昝三邻待别人笑语盈盈,待自己却冷口黑脸,落差之大,犹似云泥之别。 哪一天只教他心里眼中唯有自己一人方好,邱粤眯着眼睛想。 待他刷完牙,昝三邻果真留了几块糯米糕给他,糕点香甜软糯,十分可口,邱粤心情大好,推着昝三邻道:“吃饭去了。” 草草冲了水就出来的陈启亮问道:“三邻,你没吃午饭吗?” “我不饿,”昝三邻看了看手腕时间,12点多,午饭供给尚未结束,于是回头对邱粤道,“你去吃吧。” “我没钱!”邱粤理直气壮地道。 昝三邻无奈地翻开饭卡递给他,提醒道:“记得还钱。” 闻言,邱粤差点捧不住一张小小的饭卡,这年头,欠债的才是大爷吧?有像他这样直接催债的吗? 下午,502寝室除了袁天哲,其他人员已到齐,一边吃着零食一边将话题集中到时隔一月方姗姗来迟的新生身上。 “哎,同学,你是哪个学校考来的?”安康率先发问,原本吃东西的时候他只专心对付食物的,奈何这个小长假回家之后,亲朋好友看着他又横向发展了的身体个个询问市一中的伙食是不是太好了,问多了,连他父母也烦了,开始勒令他节食,尤其是零食。 “c市一中,”邱粤拆开一包不知谁带来的薯片津津有味地吃着,安康咽了几口唾沫,没能抵抗住诱|惑,伸手夺过了整包薯片。 余人惊讶不已,高承业道:“h省的c市?”他常闻外省教育质量比沿海地区好很多,学生也比沿海学生刻苦,如今看来确实真的,否则他怎么考到h市第二名这么高的分数? 邱粤笑道:“以前我老爸在c市工作,这两年调到h市来了,我的户口也跟着变动了。” 陈启亮也道:“我只听说中途转回外省升考的同学,今儿新鲜了,竟遇着一个从外省转来升考的。”内陆省份人员大多到沿海地区谋生,携带的子女却每每要返回原籍升考,此现象屡见不鲜,像邱粤这种情况的却是凤毛麟角。 吴凰问:“那c市的试卷跟h市的试卷哪种简单??” “都很简单。”邱粤撕了包泡芙,这次他有了防备,轻易地躲过安康的偷袭,控诉道,“胖子,不待这样欺负新生的!” “我们的语文老师说了,新生就是用来欺负的!”理直气壮的安康干脆将喜欢的零食悉数扫到自己的床上,也不管父母的三申五令了,胖又不是罪?古人尚且云:能吃是福! “这么凶悍的老师?我可是新生中的新生,岂不是死翘翘了?”邱粤状若惶恐不安的模样,嘴边却勾起一丝玩味的笑意。 “你又不是我们三班的!”吴凰小声嘀咕道,火箭班是按照成绩分配的,1至5名分别去到1至5班,6至10名又依次分到1至5班,所以2班总成绩怎样都比3班的强,谁会舍强求弱? 偏偏有个另类的,邱粤笑道:“我去申请调到3班来,你们不反对吧?” 陆杰高兴地道:“好啊好啊,诶?你该不会也要调来我们寝室吧?”他虽然还有小孩心性,却是个好强的,袁天哲昝三邻这样的高山就是他要征服的,再来座更高的山,他只有高兴的份,故此最新接受邱粤的进驻。 “正有此意。”邱粤一笑,原本他也只是随口一说,哪料如此一想,貌似更有趣,于是打定主意,3班,502寝室,他志在必得。 “2班的班主任会放行吗?”高承业问,心里挺同情这个班主任的,终于盼来了全班第一的学生,结果这位学生却生了二心,要叛逃到3班。 邱粤揉揉鼻子,这确实是个难题,哪个班主任争的不是尖子生?得想个法子…… “调班调班,我们都喊你二哥!”陆杰大放福利,全校第二号人物,喊声二哥不为过。 “千万别!”邱粤忙制止道,“二”这个数字也不知从什么时候开始成了洪水猛兽,男生们总对它避而远之。 陆杰却是个不听劝的主,高兴地道:“二哥来了,咱们寝室可以正式排名了!” 邱粤黑线。 “那个,你睡觉打呼噜吗?”陈启亮像想起了什么不得了的事情,赶忙问。 邱粤满额黑线。 只有一人在窃窃偷笑,眉角眼梢全是幸灾乐祸,不是昝三邻又是谁? 赵嘉鹏在心里暗自骂上了见死不救的哥哥赵嘉楷,别别扭扭地来到台上,接过父亲手里的麦克风,在全场的注目之下清了清嗓音,故作镇定地道:“谢谢各位来宾的捧场,举办这个贺宴纯粹是我老爸的意愿,我小时候读书不是很好,我哥都常常骂我,说我是个扶不上墙的阿斗,我那会儿还不知晓那个跟我一样倒霉经常被哥哥打压的可怜阿斗是什么人,现在我总算明白了,我哥把我爸当做皇帝呢!” 一席诙谐的话逗得在座的人都哈哈笑了起来,赵父起初听着还觉得不是味儿,后尾居然把他说成了皇帝,不免心头高兴,嘴角也溢出笑意。 赵嘉鹏见气氛活跃起来,全然没了方才的拘束,率性地模拟起电视主持人的范儿,赞完赵父又夸大哥,气氛活跃起来了,他也词穷了,于是一挥手,笑道:“这位摄像小哥请把镜头对着那边,对,那个穿校服的帅哥,是今年我们镇的状元郎,请大家用热烈的掌声欢迎一下状元郎上台发表一下感想!”言罢率先鼓起掌来。 应邀赴宴的大多都是跟赵嘉鹏相谈甚洽的同学,这些或居住镇上,或居住周边村庄的学生秉性都不差,难免出现一些自负的学生心里头滋生妒忌昝三邻优秀的情绪,但更多还是佩服,如今听了赵嘉鹏的鼓动,也觉得新奇,个个卖力地鼓起掌来,几个好事的男生还敲打着拍子异口同声地叫着昝三邻的名字。 “三邻,快上去,别磨磨唧唧的像个女生!”班长李冬梅干脆将昝三邻拉了起来。 在热烈的掌声中,在摄像头的直播下,昝三邻满脸红晕地来到了赵嘉鹏的身边,接过他手中的麦克风时,狠狠地瞪了一眼露出无辜笑容的赵嘉鹏。 第192章 爱我就请购买正版,谢谢(づ ̄3 ̄)づ宋姚一战致使高一(3)班全体内宿生在寝室关灯的前一刻才得以回到宿舍。 看着忙乱一团的舍友,又看看手腕上的钟表时间,昝三邻明智地选择了不与他们争抢那片弹丸之地,睡前的洗漱也可以在熄灯之后去完成的。 “完了完了!我还没洗澡呢!”陈启亮一边翻找衣服一边嚷道。 “嘿!别跟我抢浴室!”安康抓起一条裤衩就朝浴室奔去。 “胖子,一起洗,快熄灯了!”陈启亮终于翻出了一套干净的睡衣,可惜已然错失了最佳时机,只得拍着浴室门哀吼道。 “不好意思,我体积庞大,浴室已经没有空间可以容不下你了。”哗啦啦的水声夹着安康的爽朗的笑声。 “哎我说你读书都能这么长肉,以后工作了还得了!”陈启亮踢了踢浴室的门,怒道,“又不是大姑娘,洗澡锁什么门啊!”旋身一把将堵在厕所间正在放水洗衣服的吴凰撵了出来,顺手提出了那半桶水,道,“万岁爷您还亲自洗衣服呢?多攒几天再拿到洗衣房叫人洗多方便!”说罢占据了吴凰厕所的空间,把门一关,直接将厕所间当做洗浴室来用。 吴凰闷闷地看着那半桶清水,嗫嚅了半晌,还是一语不发地坐回床铺,见昝三邻已经躺在帐内看书了,而高承业则在驱赶帐内的蚊子,他恍然醒悟,随手拿了本书当扇,驱赶帐内的扰眠者——如果蚊子仅仅是打扰睡眠也就罢了,偏偏它们的叮咬还很严重,不小心被叮咬上了,患处又肿又痒,几天才见消散。 只有陆杰兴高采烈地从他的上铺滑了下床,一身迷彩服穿得更像童子军,兀自顾盼神飞地道:“表哥,好看吗?” “好看好看!乖,你先换回睡衣,快11点了。”高承业忙起身将他掀开的蚊帐拉紧,以免蚊虫趁机侵入。 陆杰听出了他的敷衍,扁了一下唇,又神采奕奕地摇着昝三邻的床架,道:“三哥,看看我穿的军服,好看不?” 昝三邻刚支起上身,眼前的一切却被黑暗吞噬,整栋宿舍楼也被喧腾所笼罩。 熄灯了。 “我靠!我的底裤呢?谁有手电筒?手机也成!”这是安康元气充沛的暴怒声。 “小杰……算了,先去刷牙吧……胖子腾出空间来了。”这是高承业忙乱的无奈声。 待一切喧嚣逐渐归于平静之后,寝室夜话也拉开了序幕。 而宿舍排名也就顺理成章地提上了日程。 “不是还有一个舍友没到吗?”昝三邻问道。 “到齐了,到齐了!”高承业跟安康异口同声回答。 陈启亮补充道:“去搬书的时候就问过蓝老师了,他还说我们运气不错,原本是八人住的,却凑不齐人数,他们都申报六人、四人的,嘿!我们占便宜了!” 昝三邻点点头,尔后才察觉黑暗中哪有人看到他的回应,不过也确实没人在意,此刻的他们全副心思都在争论宿舍的排名上。 一番激烈的争论之后,以高胖为准则的排名立即被枪|毙了,原因是这个阶段的男生正处于发育期,不管纵度抑或横度发展都是未知数,快则三五月,慢则一年半载,个头总会有所变化。 “那就跟别的寝室一样,按照年龄排吧。”陆杰道,高承业足足大他一岁又一个月,他没法太理解为什么高承业在宿舍排名上会如此执著,对他而言,老大跟老幺,不过是称呼上的改变罢了。 两个声音立即高声回应,只是一个赞成,一个反对。赞成的自然是高承业,而反对的,竟然是安康。 安康咳了一下,打破一室的寂静,道:“那个袁天哲不是没在吗,他的生日连陈启亮都不清楚,咱不能欺负他不在就随意决定他的排名吧?” 陈启亮反驳道:“我怎么不清楚了!好像是元旦……总之以前我班有几个女生总在元旦放假前偷偷送他两份礼物,一份元旦的,一份生日的。” “那到底是元旦前,还是元旦后,或者元旦当天?差之分毫失之千里,元旦可是一个很重要分水岭啊!”安康振振有辞地道。 “你说的也很有道理……”陈启亮难得的认可了安康的说辞。 “他明天总归会去军训的,到时候再问他也不迟啊,咱们可以先排好名次。”陆杰又建议。 “你个未成年小孩,那么积极做什么!”安康怒了。 高承业本要护犊子的,却心念一动,忽然笑道:“胖子,该不会……你其实跟小杰一样,年龄也很小的吧?” 黑暗中果然听不到安康一丁点的反驳声,大家愣了一下,齐齐爆发了大笑。 “胖哥……不,胖弟,我会照顾你的!”打了几个滚的陆杰兀自笑嘻嘻的打趣安康。 “谁跟你一样是未成年啊!只是胖爷的户口本日期给登记错了!”安康怒烘烘地道,可即便他说的是事实,也不会有人相信了。 “那就以中考成绩排名吧。”吴凰小声地建议道,他或许成绩平平,却也安于现状,并不介意自己的排行是大是小。 陈启亮第一个投了赞成票,如果一定让他心甘情愿喊一声老大的,非元天哲莫属了。 “哎别跟我提中考成绩,”安康义愤填膺地说,“今年的物理简直是无理取闹啊!历届最难的题目都给我们遇上了,那道什么电力实验题……我靠,简直是物理奥数啊!” “对,对!我想起来了,我们出考场的时候,拿着卷子的物理老师也是一脸便秘相。”陆杰认真地道,“难怪我这次的物理成绩都没有摸底考的多分,原来大家都一样啊。” “小杰,注意措辞!”高承业无奈地笑道,那天一出考场就看到物理老师被同窗们层层围住,可怎么也解不出题目的困窘样,确实有够记忆犹新的。 “我觉得英语的听力比较难。”昝三邻忍不住也插了一句话,他英语科目素来较弱,尤其是听力部分,磁带上的发音终归跟自己的念法出入较大,没听懂或者听不出其意思是常有的,丢分委实在所难免。 “英语不仅仅是听力难啦。”也是英语苦手的安康附和道,“这回我就只得了99分。” “我英语也没考好,我妈妈还不给我做鱼香肉丝呢。”陆杰又有不好的回忆了。 “难道没人吐槽体育的那0.5分是怎么来的吗?”吴凰弱弱的说,他体育拿了48分,而体考满分为52.5,至今他都不清楚0.5分是谁怎么计量出来的。 此时此刻也没人帮他解开心头的郁结,因为陈启亮突然问道:“三邻,你英语考了多少分?” “111分。”昝三邻简洁地回道。 寝室又沉寂了一下。 “我靠!”安康再次打破一室的凝静。他不忿的腔调尽是在控诉昝三邻的云淡天青,111分你还好意思说英语难考?你有考虑过只考了99分的人的感受吗! “三哥,你中考总分是多少啊?”陆杰又问,他依稀觉得昝三邻的分数应该高于他的。 “705分。”昝三邻依旧用平淡而简洁语气公布一个数字。 不寻常的静谧气氛一时满溢在周遭,连同临室的聒噪的夜话都能听清一二。 不知道是谁吞咽了一下口水。 “呃……”陆杰翻了个身,敬佩地道,“三哥,你好厉害!” “厉害!”吴凰直接叹服了! “看不出来啊!”高承业也赞道。 “我记得你说过,你是从县级乡镇考上来的……”陈启亮喃喃的说,乡镇的竟然考出这个成绩,简直虐杀他们这些市级学校的学生啊。 “是的,百花镇,隶属平县。”昝三邻的胸腔中升起一股难以抑制的自豪,这是他的荣耀,他的光环,这一刻,他早已忘却异于常人的身体带来的最痛最无奈的苦楚,嘴边的笑意加深了几层,只是黑暗中无人察觉罢了。 “行啊!原来你深藏不露啊!”陈启亮终于大叫起来。 “完胜701分。”安康笑道。倒不是他跟袁天哲有什么过不去的坎,全是陈启亮给激的,他就没见过这么维护偶像的。 远在数百里之外的袁天哲打了个喷嚏,他揉了揉鼻子,咦?感冒了么? “胖子,你什么意思啊!”果然,袁天哲就像是陈启亮的逆鳞,他显然有点生气了,“701分就够完胜你了好吗!” “我那是一时失手!”安康哼声说,气势明显弱了些许,他是卯足了劲冲刺的,再加临场发挥不错,取得了这个成绩他算是相当满意的。 “所以户口登错年龄也是一时失手?”高承业想起他的身形跟年龄的差异之大,着实很不协调,不觉又好笑起来。 “这是那帮整日不干实事的家伙失的手。”安康咬牙切齿。 “胖弟,年龄小有什么关系嘛!”陆杰觉得安康跳脚很好玩,也来搅和了。 “就是就是,可千万不要愤世嫉俗哦!”陈启亮也大笑道。 “滚滚滚!”安康暴怒。 “哈哈哈哈!”众人肆意的大笑。 “都给安静!再吵就记名啦!”一道威严的怒喝从悠远的走廊处传来,宿管阿姨的声音很有震慑力地覆盖了整层楼道。 世间霎时间清净了,只有呼啦啦自转得欢快的风扇胆敢无视宿管阿姨的狮子吼。 走廊外传来沉重的脚步声,偶尔有敲门声伴随着管宿阿姨的警告声,寂静的夜渐渐恢复了其本质。 似乎过了一刻钟,吴凰翻了个身,悄声问道:“那个……咱宿舍还排名吗?” 没人回答。 呼啦啦的风扇填满了整室。一声悠长的呼吸顿起,伴随而来的是安康突兀而起的呼噜声。 第193章 大家新年快乐!大年初一早上才更新,路过的妹纸点一下卯,芋头克制一下这章别刷屏啊…… 化学检测之后,不甘落后的其他科任老师纷纷效仿,检测亦纷沓而至,突袭变成了常规,新生们从最初的卒不及防到司空见惯,毕竟是一方精英,很快适应了题山试海的轰炸,做起试题来也游刃有余,颇有回到中考前只顾勇往直前的干劲。 成绩是在周一早上张贴在各班展示栏里的,按成绩优劣张贴两份,一份本班成绩排行,一份全校成绩排行。 尖子生患得患失地围拢而前寻找自己的名次,有新创新高分的,脸上顿时笑开了花,有与中考成绩不相上下的,则镇定自若,那些一落千丈的,免不得黯然神伤。 昝三邻找到自己名字的位置,只有苦笑的份,他的化学只得了二十多分,总分从第一名跌落至27名,年级排行更惨不忍睹,火箭班拢共5个班级共300多号尖子生,他由升考第三名滑落到第96名。不过昝三邻还不是最惨的,升考名列榜眼的邱粤同学,各科成绩都是清一色的0分,不管是班级还是年级的排名,都耀武扬威地霸占着垫底的位置,很是夺目。 据说年级领导看到了成绩,急急忙忙招来了蓝老师跟二班班主任了解两位尖子生的情况,二班班主任早前有将邱粤的情况汇报给校领导,皆因跟年级领导有间隙,如今年级领导一副趾高气昂的模样兴师问罪,他只冷冷丢了一句“有疑问找校长解决”便拂袖而去,全然不似平素唯唯诺诺软气场的个性。 蓝老师大致讲了昝三邻因身体不适致使失分的缘由,年级领导像是找回了主场似的喋喋不休地强调学生身体素质的重要性,甚至将其列为本周班会主题,蓝老师听了几分钟他的长篇大论,裤兜里提前调好的闹钟适时地响了起来,他借口到外面接电话,便一去不回了。 肚量素来很小的年级领导一怒之下,请了这次大检测依旧占据第一名的金鑫到年级广播室里演讲,无非就是传授学习秘诀,警醒懒散的新生们,当然也抱着整整一干不听他指令的班主任们的报复心态。 昝三邻是认识金鑫的,他是一班的英语科代表,跟他一样经常出入教师第二办公室,昝三邻是被严老师叫去改语文作业,而金鑫则是找他的英语老师纠正她的单词发音,或科普英文常识……每次皆是义正言辞地以一口流利的英式英语将他的英语老师凌虐得体无完肤。 如今的一班英语老师一见到金鑫的身影就头皮发麻,一脸苦逼的模样,曾不止一次的抱着严老师的手臂嘤嘤哭诉道:“我怎么这么命苦哇!没能遇到像你家科代表这样成绩好脾性好模样更好的科代表哇……” 严老师揶揄道:“你知足吧,他成绩敢认第二,没人敢认第一了。” “可他后两样没沾一样啊!”一班英语老师本是个花容月貌的年轻美女,这副含怨撒娇的模样好生娇俏,更添楚楚可怜之态,同办公室的年轻男老师一边替她愤愤不平,一边浮想联翩,恨不得替她教训一下丝毫不懂得怜香惜玉的金鑫同学。 其实昝三邻对一门心思只扑在学习上的金鑫印象挺好的,他并不像他的英语老师评价的一样个性拙劣,他直言不讳,皆因本性使然,他或许容貌粗犷,却也有着强者自备的气场,昝三邻虽与他只属于点头之交,但却无碍于他将他列为强者的行列,这是昝三邻与生俱来认同强者的本能。追求强烈,变成强者,超越强者,他喜欢这样的历程。 金鑫不负年级领导所望,甚至超越了年级领导的期望,他拿了麦克风就没再放下,侃侃而谈了整节班会课,光是学习方法就罗列了上百条,适合全年龄各阶段想要好好学习的人群。新生们从开始的凝神静听到最后的心不在焉,一些普通班的学生早已抵不住他的魔音灌耳呵气连连。陪在广播室的年级领导也是个呶呶不休的主,开会就爱口若悬河,没少惹众怒,如今脸色也愈来愈晦暗,忍无可忍想要夺过金鑫手中的麦克风,金鑫被他打断,理直气壮地批评了他一句,继续滔滔不绝地演讲起来,年级领导垂头丧气地听了一轮,便无精打采地撤退了。 镇定自若的昝三邻自顾自地抄写着化学试卷,这是他第一次考不及格,也是第一次罚抄试卷,故而一笔一划写得认认真真,仿佛要将每一道丢分的题刻入骨髓,永志不忘。 放学后,昝三邻将罚抄的本子拿到教师第一办公室给化学老师过目,化学老师正跟同事闲聊,接过昝三邻的罚抄本也没细看,拿起红笔就勾起来,口中赞其字写的不错。 昝三邻的字胜在端正,勉强算得上好看,但不能跟练过书法的安康比,安康一手漂亮的字迹跟标准规范的铅印楷字一样,任是谁都会嫉妒一把,更遑论常与他斗嘴玩乐陈启亮与高承业表兄弟俩了。 一个男生将手中一叠作业小心翼翼地放在化学老师办公桌上,化学老师瞟了一眼,面无表情地说:“怎么你班作业本这么少,又交不齐吗?” 那男生怯怯地说:“有几个说明天交。” 化学老师拍了拍桌面上两叠高低不一的作业堆,沉着脸道:“还有一些不会写,或者不愿意写,对吗?” 那男生不言不语,显是化学老师说中事实。 化学老师也不多语,将批完的罚抄本归还昝三邻,又对那男生挥挥手,示意他可以离开了。 走出办公室,昝三邻便听到那男生轻声叫他的名字,他愣了愣,停下脚步看着他。 那男生显然是鼓足勇气的,他的慌乱掩饰得不够好,眼神急切而忐忑,对昝三邻道:“我……我也是百花镇的。” 昝三邻始料不及,他可从未听过这届还有人从百花镇考上来,惊喜地道:“是吗?你是一中还是二中的?” “一中,”男生腼腆地道,“我叫段立,现在是28班的学生。”全校皆知21至30都属于普通班级,说是普通班级,其实更多的是中考分数达不到考分线,花钱走人情关系才进来读的自费生,段立就是一名自费生,此刻正惴惴不安,生恐差等生的身份遭昝三邻嫌弃。 昝三邻点点头,拍了拍段立的肩膀,以示友好,笑道:“太好了,以后回家的时候咱们可以结伴同行了。”他自小深受家人长辈异样目光的伤害,由来不曾瞧不起被学校划分为差等生的人群,他们或许学习成绩无法达到优异水平,但不等同可以泯灭他们存在的价值。 段立咧嘴一笑,高兴地道:“那国庆节放假咱们也一同回去吧。”感觉新结交的老乡对自己没有丝毫成见,他焉能不开怀? 昝三邻愕然一愣,他全然没留意国庆将至,一周的小长假对别人而言或许弥足珍贵,他却更希望呆在教室里听课做作业。 见昝三邻如此反应,段立也愕然了,他班全体同学期待已久的小长假,人家根本不稀罕,看来优等生只将精力花在学习上的传闻并非虚假,昝三邻就是很好的例子。 两人一边聊着一边走进食堂,昝三邻捧了点好的餐点把段立带到舍友们就餐的位置上,郑振地介绍了段立给他们认识,段立手脚都慌了,差点没捧好餐点,他对上一个昝三邻这样的优等生尚且没能平复诚惶诚恐的心脏,更遑论他的整个寝室人了。 “你是三哥的老乡啊!好厉害哦!” 段立还没搞清楚与昝三邻是同乡人有何厉害之处时,一旁的袁天哲早已文质彬彬地朝他点点头,说了一声“你好”。他难得跟大伙一同到食堂就餐,陈启亮还在遗憾昝三邻还在教室呢,结果整个寝室的人还是聚齐了。 段立想要不认得袁天哲都难,皆因他班上有几个属于他的明恋者——其中有两个女生为此争吵不断,还打了一架,轰动了全校。轰动全校或许有点夸张,段立想,兴许火箭班的都不知晓呢,起码他肯定昝三邻一定是闻所未闻的! 陈启亮原本还要揶揄一下陆杰的说辞,见袁天哲率先示好,也高兴地跟段立打招呼了,反倒是安康,他打量了段立片刻,凉凉地道:“怎么你们那个……那个平县,尽是出瘦不拉几的人?” 段立默默无语了,昝三邻或许稍显瘦弱了些,但他是正常身高体重,至于发言者的身形不管在哪都挺扎眼的,更何况聚在一处的,就有三个高瘦个子。 果然他的一席话就惹来了陈启亮与高承业的批|斗,安康看的书籍多,积累的词汇很可观,凭一条三寸不烂之舌大战高陈两大高手居然不落下风,吴凰与陆杰忌惮着这里属于公众场合没有摇旗纳威,另一个高瘦个子袁天哲则从容就餐,既不参与喧闹,也不排斥打闹。 众人果然偃旗息鼓了,段立呆呆着嚼着嘴里的饭菜,却味同嚼蜡。他羡慕同乡人辉煌的成绩,更羡慕他所交的朋友,不似自己,自费就读也罢了,还受到同班同学的排斥,人与人之间,怎么可以天壤有别至此? 第194章 爱我就请购买正版,谢谢(づ ̄3 ̄)づ宋姚一战致使高一(3)班全体内宿生在寝室关灯的前一刻才得以回到宿舍。 看着忙乱一团的舍友,又看看手腕上的钟表时间,昝三邻明智地选择了不与他们争抢那片弹丸之地,睡前的洗漱也可以在熄灯之后去完成的。 “完了完了!我还没洗澡呢!”陈启亮一边翻找衣服一边嚷道。 “嘿!别跟我抢浴室!”安康抓起一条裤衩就朝浴室奔去。 “胖子,一起洗,快熄灯了!”陈启亮终于翻出了一套干净的睡衣,可惜已然错失了最佳时机,只得拍着浴室门哀吼道。 “不好意思,我体积庞大,浴室已经没有空间可以容不下你了。”哗啦啦的水声夹着安康的爽朗的笑声。 “哎我说你读书都能这么长肉,以后工作了还得了!”陈启亮踢了踢浴室的门,怒道,“又不是大姑娘,洗澡锁什么门啊!”旋身一把将堵在厕所间正在放水洗衣服的吴凰撵了出来,顺手提出了那半桶水,道,“万岁爷您还亲自洗衣服呢?多攒几天再拿到洗衣房叫人洗多方便!”说罢占据了吴凰厕所的空间,把门一关,直接将厕所间当做洗浴室来用。 吴凰闷闷地看着那半桶清水,嗫嚅了半晌,还是一语不发地坐回床铺,见昝三邻已经躺在帐内看书了,而高承业则在驱赶帐内的蚊子,他恍然醒悟,随手拿了本书当扇,驱赶帐内的扰眠者——如果蚊子仅仅是打扰睡眠也就罢了,偏偏它们的叮咬还很严重,不小心被叮咬上了,患处又肿又痒,几天才见消散。 只有陆杰兴高采烈地从他的上铺滑了下床,一身迷彩服穿得更像童子军,兀自顾盼神飞地道:“表哥,好看吗?” “好看好看!乖,你先换回睡衣,快11点了。”高承业忙起身将他掀开的蚊帐拉紧,以免蚊虫趁机侵入。 陆杰听出了他的敷衍,扁了一下唇,又神采奕奕地摇着昝三邻的床架,道:“三哥,看看我穿的军服,好看不?” 昝三邻刚支起上身,眼前的一切却被黑暗吞噬,整栋宿舍楼也被喧腾所笼罩。 熄灯了。 “我靠!我的底裤呢?谁有手电筒?手机也成!”这是安康元气充沛的暴怒声。 “小杰……算了,先去刷牙吧……胖子腾出空间来了。”这是高承业忙乱的无奈声。 待一切喧嚣逐渐归于平静之后,寝室夜话也拉开了序幕。 而宿舍排名也就顺理成章地提上了日程。 “不是还有一个舍友没到吗?”昝三邻问道。 “到齐了,到齐了!”高承业跟安康异口同声回答。 陈启亮补充道:“去搬书的时候就问过蓝老师了,他还说我们运气不错,原本是八人住的,却凑不齐人数,他们都申报六人、四人的,嘿!我们占便宜了!” 昝三邻点点头,尔后才察觉黑暗中哪有人看到他的回应,不过也确实没人在意,此刻的他们全副心思都在争论宿舍的排名上。 一番激烈的争论之后,以高胖为准则的排名立即被枪|毙了,原因是这个阶段的男生正处于发育期,不管纵度抑或横度发展都是未知数,快则三五月,慢则一年半载,个头总会有所变化。 “那就跟别的寝室一样,按照年龄排吧。”陆杰道,高承业足足大他一岁又一个月,他没法太理解为什么高承业在宿舍排名上会如此执著,对他而言,老大跟老幺,不过是称呼上的改变罢了。 两个声音立即高声回应,只是一个赞成,一个反对。赞成的自然是高承业,而反对的,竟然是安康。 安康咳了一下,打破一室的寂静,道:“那个袁天哲不是没在吗,他的生日连陈启亮都不清楚,咱不能欺负他不在就随意决定他的排名吧?” 陈启亮反驳道:“我怎么不清楚了!好像是元旦……总之以前我班有几个女生总在元旦放假前偷偷送他两份礼物,一份元旦的,一份生日的。” “那到底是元旦前,还是元旦后,或者元旦当天?差之分毫失之千里,元旦可是一个很重要分水岭啊!”安康振振有辞地道。 “你说的也很有道理……”陈启亮难得的认可了安康的说辞。 “他明天总归会去军训的,到时候再问他也不迟啊,咱们可以先排好名次。”陆杰又建议。 “你个未成年小孩,那么积极做什么!”安康怒了。 高承业本要护犊子的,却心念一动,忽然笑道:“胖子,该不会……你其实跟小杰一样,年龄也很小的吧?” 黑暗中果然听不到安康一丁点的反驳声,大家愣了一下,齐齐爆发了大笑。 “胖哥……不,胖弟,我会照顾你的!”打了几个滚的陆杰兀自笑嘻嘻的打趣安康。 “谁跟你一样是未成年啊!只是胖爷的户口本日期给登记错了!”安康怒烘烘地道,可即便他说的是事实,也不会有人相信了。 “那就以中考成绩排名吧。”吴凰小声地建议道,他或许成绩平平,却也安于现状,并不介意自己的排行是大是小。 陈启亮第一个投了赞成票,如果一定让他心甘情愿喊一声老大的,非元天哲莫属了。 “哎别跟我提中考成绩,”安康义愤填膺地说,“今年的物理简直是无理取闹啊!历届最难的题目都给我们遇上了,那道什么电力实验题……我靠,简直是物理奥数啊!” “对,对!我想起来了,我们出考场的时候,拿着卷子的物理老师也是一脸便秘相。”陆杰认真地道,“难怪我这次的物理成绩都没有摸底考的多分,原来大家都一样啊。” “小杰,注意措辞!”高承业无奈地笑道,那天一出考场就看到物理老师被同窗们层层围住,可怎么也解不出题目的困窘样,确实有够记忆犹新的。 “我觉得英语的听力比较难。”昝三邻忍不住也插了一句话,他英语科目素来较弱,尤其是听力部分,磁带上的发音终归跟自己的念法出入较大,没听懂或者听不出其意思是常有的,丢分委实在所难免。 “英语不仅仅是听力难啦。”也是英语苦手的安康附和道,“这回我就只得了99分。” “我英语也没考好,我妈妈还不给我做鱼香肉丝呢。”陆杰又有不好的回忆了。 “难道没人吐槽体育的那0.5分是怎么来的吗?”吴凰弱弱的说,他体育拿了48分,而体考满分为52.5,至今他都不清楚0.5分是谁怎么计量出来的。 此时此刻也没人帮他解开心头的郁结,因为陈启亮突然问道:“三邻,你英语考了多少分?” “111分。”昝三邻简洁地回道。 寝室又沉寂了一下。 “我靠!”安康再次打破一室的凝静。他不忿的腔调尽是在控诉昝三邻的云淡天青,111分你还好意思说英语难考?你有考虑过只考了99分的人的感受吗! “三哥,你中考总分是多少啊?”陆杰又问,他依稀觉得昝三邻的分数应该高于他的。 “705分。”昝三邻依旧用平淡而简洁语气公布一个数字。 不寻常的静谧气氛一时满溢在周遭,连同临室的聒噪的夜话都能听清一二。 不知道是谁吞咽了一下口水。 “呃……”陆杰翻了个身,敬佩地道,“三哥,你好厉害!” “厉害!”吴凰直接叹服了! “看不出来啊!”高承业也赞道。 “我记得你说过,你是从县级乡镇考上来的……”陈启亮喃喃的说,乡镇的竟然考出这个成绩,简直虐杀他们这些市级学校的学生啊。 “是的,百花镇,隶属平县。”昝三邻的胸腔中升起一股难以抑制的自豪,这是他的荣耀,他的光环,这一刻,他早已忘却异于常人的身体带来的最痛最无奈的苦楚,嘴边的笑意加深了几层,只是黑暗中无人察觉罢了。 “行啊!原来你深藏不露啊!”陈启亮终于大叫起来。 “完胜701分。”安康笑道。倒不是他跟袁天哲有什么过不去的坎,全是陈启亮给激的,他就没见过这么维护偶像的。 远在数百里之外的袁天哲打了个喷嚏,他揉了揉鼻子,咦?感冒了么? “胖子,你什么意思啊!”果然,袁天哲就像是陈启亮的逆鳞,他显然有点生气了,“701分就够完胜你了好吗!” “我那是一时失手!”安康哼声说,气势明显弱了些许,他是卯足了劲冲刺的,再加临场发挥不错,取得了这个成绩他算是相当满意的。 “所以户口登错年龄也是一时失手?”高承业想起他的身形跟年龄的差异之大,着实很不协调,不觉又好笑起来。 “这是那帮整日不干实事的家伙失的手。”安康咬牙切齿。 “胖弟,年龄小有什么关系嘛!”陆杰觉得安康跳脚很好玩,也来搅和了。 “就是就是,可千万不要愤世嫉俗哦!”陈启亮也大笑道。 “滚滚滚!”安康暴怒。 “哈哈哈哈!”众人肆意的大笑。 “都给安静!再吵就记名啦!”一道威严的怒喝从悠远的走廊处传来,宿管阿姨的声音很有震慑力地覆盖了整层楼道。 世间霎时间清净了,只有呼啦啦自转得欢快的风扇胆敢无视宿管阿姨的狮子吼。 走廊外传来沉重的脚步声,偶尔有敲门声伴随着管宿阿姨的警告声,寂静的夜渐渐恢复了其本质。 似乎过了一刻钟,吴凰翻了个身,悄声问道:“那个……咱宿舍还排名吗?” 没人回答。 呼啦啦的风扇填满了整室。一声悠长的呼吸顿起,伴随而来的是安康突兀而起的呼噜声。 第195章 请稍等…… 9月1号,为期一周的军训正式来临。可惜天公不作美,昨晚下半夜开始淤积多日的闷热终于找到决堤之口,至今仍未刹住来势的雨淅淅沥沥地洗刷着天地万物,和着轻飔款款的柔风,不紧不慢地梳理着这个烦躁的都市。 穿上军训服装就不愿脱|下来的陆杰忧心忡忡地看着阴沉沉的天发呆,起先他还期盼着室内军训的呢,吴凰轻悠悠的一句话便敲碎了他的希望,说市一中确实建有一栋三层的室内体育馆,可占地再大也无法同时容下三千多名高一高二的军训生,更遑论体育馆第一层还是被建成了游泳池呢。 直到校园广播告知军训改做自习课,要求学生自觉回归教室看书之后,可谓几家欢喜几家愁,有人欢呼雀跃地奔走相告共同分享这个好消息,而陆杰则愁云惨淡地耷拉着脑袋一语不发。 没有老师看管的自习课总会有吱吱渣渣的声音在作|祟,陆杰垂头丧气地憋着一肚子闷气干坐着,任高承业怎么哄都无济于事,最后还是昝三邻用一张纸折了只栩栩如生的孔雀开屏,不仅成功地吸引了陆杰的全副目光,还引来了全班同学的啧啧称赞,女生也有会折纸的,可最繁复的也就是千纸鹤或者五角星,她们何曾见过如此活灵活现的折纸制作?一时效仿者无数。 奈何折纸似乎颇为讲究心灵性慧,感兴趣的人跟着昝三邻言传身教的步骤认真折叠,可折出的成品不伦不类的大有人在,高承业就折出了个丑不拉几的新型怪物出来,逗得陆杰开怀大笑,眼泪盈眶也止不住笑意,高承业不仅不怒反而大喜,恨不得自己十指再笨拙一点,好教陆杰更欢快几分。 随后昝三邻又折了玫瑰花和兔子共大家消遣,又赢得了众人的惊叹与膜拜,陆杰仗着一张讨人怜爱的娃娃脸,又不适时宜地借用了天时地利人和,挤开了陈启亮,取而代之地坐在他的位置上,双眼泛着晶晶然的光彩膜拜着昝三邻,满嘴三哥三哥地喊,听得高承业满不是味,可又莫可奈何。 一个上午就这般轻淌流逝,陆杰兀自沉迷其间,说道:“三哥,吃完午饭你再教我折一个,唔……下午也要再折几个,晚上也要再学!” “你都撕了一本作业本了。”高承业没好气地说。 “哦?是这样吗?可我只学会了折叠孔雀啊。”陆杰无辜地眨着一双水汪汪的大眼睛,颤颤的眼睫毛像猫爪子似的抓得高承业内心痒痒的,忍不住伸出手轻轻地揉了揉他的发顶,宠溺地笑道:“没关系,你要学,再撕多少本也没关系。” “我也只会折这几样。”昝三邻谦虚地笑道,他懂工艺折纸得归功于昝五湖曾经有一段时日的沉迷,也不知她打从何处借来了一本折纸书,只捣弄没几下就把一张纸弄破了。在昝家,作业本算是来之不易的学习用品,昝五湖一慌,就让懂用竹叶青草编制蚱蜢蝗虫的昝三邻照着教程学会之后再教她,昝三邻果然触类旁通,把那本书上的折纸技巧全学会了,可那时昝五湖也早就对折纸没了兴趣了。 然而跟陆杰一样热情不减的大有人在,尤其是女生之间的攀比是无法估量的,下午高一(3)班的折纸仿效更是如火如荼,甚至还混来了几个别班的女生,着实令昝三邻措手不及,又推诿不得,只得强打精神言简意赅地指点一二,有个女生还用手机连上网络,搜出精美而繁复的折纸求教昝三邻。 昝三邻看着屏幕上那眼花缭乱的折纸成品,一时无语,那能是三两张纸就能折出来的手工艺品吗?他忙坦诚自己也看不懂程序,偏偏那女生不死心,哀哀的娇|嗔着,昝三邻没由来的恶寒一下,身体本能地朝后挪开。 “你这不是为难我三哥吗?”陆杰好奇地凑到手机屏幕上看了一眼,吐着舌头道。 “再看几遍肯定会的……拜托你了,我想学会了送给人。”女生眸光微动,流波似水,看得陆杰直愣愣地叫道:“哇!姐姐,你的眼睛会说话!”几个女生被他逗得掩口而笑,那位女生第一次被同年级的男生喊做“姐姐”,心头微微不悦,奈何对着陆杰这样怎么看都像是初中生的颜,只是嗔怒地瞪了他一眼,尔后自己也吃吃地笑了。 突然一个讥诮的声音自教室一角传来:“真恶心,好好一个男生别的不学,学什么折纸,整一个娘娘腔!” 昝三邻脸色一变,循着声音看过去,居然是那个叫宋俊楠的男生。 “你说谁娘娘腔呢!”陆杰气愤的皱皱眉头,他此刻俨然将昝三邻奉为最新偶像,岂能容忍别人口出不逊之言辱骂昝三邻? “跟个女生似的只会折纸,可不就是娘娘腔吗?我有说错吗!”宋俊楠挑衅地站了起来,嘴边还勾起一个不屑的弧度。 陆杰气鼓鼓地瞪着他,昨晚就是他跟临时班长闹了一通才连累了大家一起被蓝老师责骂了一顿,可是他从来没吵过架,憋了火气把脸涨得通红,却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你tm的自己早上不也撕了几张纸来折吗?”高承业护犊心切,走到陆杰的身边,对宋俊楠怒目而视。 姚慕青唯恐天下不乱地也参与了进来,冷嘲道:“国际大部分的折纸大师都是男的好吗?没常识真可怕!” 宋俊楠的同桌这时来了一句话:“他没折纸,撕纸是因为你们的声音太吵,干扰到他做数学题了。” 气氛凝聚了一下,宋俊楠见昝三邻把桌面上的纸悉数收到抽屉下,正欲再奚落几句,有几个看不过眼的女生同仇敌忾地挤兑起宋俊楠来,说什么“无知的男生最会装腔作势”、“有些人就是外强中干,不自量力”、“吃不到葡萄就说葡萄酸简直是可怜又可悲”,能考进市一中的语言水平都不会太逊,只把宋俊楠挤兑地羞愤难当,脸色青一阵白一阵,目光瞥向方才那位恳求昝三邻指教的女生一眼,犹自心有不甘地嘲讽道:“真把自己当什么劳什子国际大师就别念书了,直接到欧美国家招摇撞骗得了,啧!” “你有完没完啊?要打架吗?”陈启亮“霍”的推动桌子站了起来,安康也很仗义地也站起身,瞪了一样明显迟疑了一下才跟着起身的同桌一眼,捋着手袖装腔作势起来:“别bb了,打架胖爷奉陪!”奈何他手臂粗壮,迷彩服袖口一时捋不上,他只好作罢,不过体型摆在那儿,倒是唬住了造次者。 正胶|合状态时,下课铃声大起,眼保健操的旋律响了起来。 围观者一哄而散,效仿折纸的女生也各自回归座位,宋俊楠骂骂咧咧的随着同寝室的人步出教室,看方向应是厕所,一场没有硝烟的战场就此悄然落幕。 昝三邻将攥紧的拳头藏在抽屉下,对仗义的舍友们报以一笑,真诚的致谢道:“谢谢你们。”相识不过短短几天,却收获了几个值得深交的同学,昝三邻很是感激,上苍待他并不算太薄。 “说什么话呢!”众舍友象征性地拍拍他的肩膀,以示宽慰。 “胖子,好样的!”陈启亮轻撞一下安康的肩膀,赞道。 “嘿!其实我打小就没打过架,不知为什么都没人找我打架。”安康语出幽怨,颇为遗憾什么似的摆弄着那怎么也捋不上去的袖口。 高承业笑道:“你也不反省一下,你这吨位哪个不吓跑啊?” 几人正插科打诨,蓦地走廊里骚|动起来,有人高呼“打架了,打架了!”慌慌张张地直奔办公室而去,好事者闻讯则朝骚动的方向聚拢而去。 陈启亮朝走廊张望了一下,厕所那边人头攒动,哪看得到谁打谁啊,只得叹道:“我怎么感觉今天打开的模式有点不对啊?” 安康也凑过来,却见另一头的走廊急匆匆走来几个老师,蓝老师赫然在列,那些围观者很自觉地让开通道,不一会,人群中几个鼻青脸肿的男生被搀扶着出来,竟然是宋俊楠一伙。 “我去!哪个罗宾汉为民除害啊!”陈启亮压低声音笑道。 很快他就不笑了,因为尾随宋俊楠之后的,被两位老师拉扯着走出了的,白色t恤还染了几朵鲜红血滴的,竟然是袁天哲。 昝三邻也不敢置信,一双灵动的眼睛瞬也不瞬盯着那个空荡荡的座位,耳旁尽是来自最新讯息的汇报者姚慕青幸灾乐祸的声音:“说是烟灰弹到宋俊楠的衣服上,双方一语不合就打起来的。” “抽烟都这么帅!”陈启亮忍不住赞道,俨然没有身为高中生不允许抽烟的概念。 昝三邻蹙眉问道:“学校会怎样惩处他?”一个不事张扬的人会在人来人往的厕所间抽烟?昝三邻无论如何也无法苟同这种说辞,可如果是因为折纸事件替他出气,又似乎颇为牵强,毕竟只是见过一面的舍友,交情不深,没必要闹出这么大的动静。 “袁天哲吗?”姚慕青只知道昝三邻因折纸与宋俊楠有冲突,并不知袁天哲与昝三邻是同寝室,自然认为他担心“敌人的敌人就是朋友”的袁天哲会受到校方严厉的处罚了,于是说道:“会被记大过吧,毕竟抽烟又打架。不过……”她故作神秘看看四周,只有下午那几个维护昝三邻的男生在身边,压低了声音道,“宋俊楠那个讨人厌的家伙有个舅舅在文化局做个副处的,学校会卖他的面子……你们让袁天哲注意一下,小心宋俊楠会给他下绊子,再打一次架,或者出什么乱子,可能会被劝退。” “我靠!原来有恶势力撑腰,难怪这么嚣张!”陈启亮咬牙道。 “人家都拼爹的,他却拼舅。”安康不屑地哼声说,生在大都市,谁家没有个裙带亲戚居于高位?认真找起来,他堂哥的同学还是市长的秘书呢! 一时之间,宋俊楠成了他们口诛笔伐的恶人,昝三邻暗自承下了袁天哲这个情,心里起誓,此恩永志铭心,待他走得更远更高,定将作祟的魑魅魍魉一个个收服,还乾坤一个朗朗天下。 第196章 请稍后…… 午后,阳光肆意地挥洒它旺盛的火力。 上湖村通向百花镇的公路有一半还是泥沙黄尘路,一到晴天就尘土飞扬,几欲跟帝都的沙尘暴媲美,倘若遇上下雨天,那段公路则是坑坑洼洼泥星四溅,人车难行。老村长多次递交修路申请均没有下文,无奈村民凑钱出力整修了几回,然而上湖村地势偏低,南方四季又多涝,暴雨一刷,路基溃不成军,只得不了了之。 昝三邻戴着一顶大草帽坐在昝父的摩托车尾,手里拎着一个超市做促销时送的环保袋,里面放着两罐昝家放养的蜜蜂酿的蜂蜜,这是当礼品送给陈老师的。上湖村四面环山,虽土地贫瘠,却一年四季都有山花盛开,所谓靠山吃山,上湖村几乎家家户户都有养蜜,养的不多,三五箱,自家够吃,有多就送亲朋好友。 飞扬的尘土被打赤膊的昝父挡走了大半。临出门时,昝三邻曾含蓄地让昝父披上一件上衣,毕竟是去三中,文化人的聚集地,上上下下总能遇到教过自己的老师,他不想让昝父粗鄙的一面呈现在认识的老师眼前。 然而昝父却一门心思只想快点赶到学校去拿那张价值一万五的银\行\卡,再上银|行查看钱款数字,然后再修改密码,哪会在乎昝三邻的感受?更别提会在意自己的言行举止是否符合本县“状元”之父的身份了。 到了三中,昝父看着校门口的横幅上用描金大字写着“恭贺2010届三(1)班昝三邻同学以705分的中考成绩勇摘全县桂冠”的字样,就不由自主地八面威风起来,好像横幅上写的是他的名字似的,看也不看给他开门的老门卫一眼,推着摩托车径直走进校园,寻了个有阴影的空地儿停车。 “张伯好。”昝三邻礼貌性地跟老门卫打了个招呼。上湖村离百花镇较远,昝三邻从初一开始住校,三中的编制人员,他几乎都认识,这个老门卫又是个老好人,常常给迟到的或者有急事出校又来不及跟班主任请假的学生开后门,昝三邻也受过他的帮助,心底挺感激老门卫的。 “哎呀!是我们三中的文曲星啊!”老门卫见到昝三邻脸上顿时展开了笑容,高兴地道,“这大热天的晒坏了吧,快快快,进来吃块西瓜!” “不不!陈老师还在她家等着我呢,”昝三邻忙摆摆手,笑道,“张伯您别站校门口,天儿热,快回保安室吹风扇吧!” 老门卫心里高兴,连连点头,刚要称赞昝三邻几句,昝父已经在不远处的树荫下不耐烦的催促了。 别过老门卫,昝三邻带着昝父直奔陈老师的家。 途中果然遇到了两位结伴而出的留校老师,一个教过昝三邻的地理,一个虽不曾教过昝三邻,但昝三邻时常出现在老师的办公室里,见到了老师他总会问声好。在短短的几分钟的攀谈时间里,昝父倒没有显示出不耐,只是当着大家的面不经意地吐了一口痰在地上,也没有用脚去搓掉,那两个老师难以掩饰脸上的怔愕之色,令昝三邻尴尬万分。 教师楼在学生食堂的后面,分ab两栋,陈老师的丈夫也是三中的老师,两人的教龄都很长,三中分给他俩的是a栋的四楼b座,房层很好,算是学校的特别照顾。 按响了门铃,昝三邻内心惴惴的,他预感到陈老师一定会再跟他重提上次的那个话题。上次还是他独自一人过来看成绩呢,考到这么优异的成绩,陈老师语重心长地跟他长谈了很久,他默默不语,最后答于“回去考虑”敷衍了之,现在昝父在旁,昝父铁定是不会同意陈老师的提议的。 是陈老师开的门,她热情地请进了两位来客,奉上了备好了的冰冻西瓜,见昝三邻又送蜂蜜过来,陈老师忙推诿几句才欣慰地收下那两罐蜂蜜。三中的学生大多来自四邻的乡村,家境贫穷,给师长送的礼品都是自家出产的田间粮食,什么梅菜干啊萝卜丝啊花生油……送来的也不多,三两斤,这些东西拿出去也卖不了大钱,陈老师也就安心地收下了。 “天儿热,怎么也不晚点等太阳下去了再来。”陈老师递给昝三邻一张信用社的银\行\卡,埋怨道。 “下午还要到地里干点农活。”昝三邻笑着接过了那张沉甸甸的的银\行\卡,适时地掩盖了大中午过来取卡的真相,总不能告诉她,是自己的父亲迫不及待想要拿到一万五吧?再说他的话其实也不算假,下午他确实还要到山沟割一箩猪食草,这几天家里的那几头猪没有猪食草伴着米糠吃,都蔫蔫的,哼唧的声音都微弱了许多。 “我家三子就是勤快,哈哈!”昝父直勾勾地瞪着那张在昝三邻手里随意把玩着的银\行\卡,恨不得即刻将它攥在手心中,无奈陈老师就坐在旁边,他也只能按捺住心急,唯有捧起一块西瓜狼吞起来,一边称赞为昝家赢来荣誉的三儿子。他心里虽然嫌弃自己儿子那副畸形的身体,但在外人面前,还是很善于掩饰厌恶儿子的情绪。 “陈老师,叶老师呢?”昝三邻打量了一下四周,只有客房隐隐传来低沉的咳嗽声,那是陈老师常年卧病在床的老母亲,据说是年轻时落下的老毛病,吃了多年的中药也不见好转。陈老师的丈夫姓叶,夫妻俩都是百花三中的语文老师,两人育有一女,今年似乎也有十岁了罢? “老叶带敏敏去超市蹭空调了。”陈老师笑吟吟地道,“敏敏一到中午就不消停,非要吵着去超市吹空调不可。”虽说他们夫妻俩是双职工,但工资加补贴也就那么一丁点,家里还有一个老人常年得吃药打针,女儿也已经上了小学,花销渐渐多了起来,空调买得起,却不是天天都供得起啊。 “镇上算好了,一热就可以去超市吹空调,不像我们农村人,风扇也只在大中午的时候开一下,不过晚上的夜风很凉爽,不用吹风扇都可以。”昝父一边吃西瓜一边搭上话。 “昝先生,相信三邻有跟您提起过这笔钱是政府跟我们三中奖励给三邻到市一中读书的费用吧?”陈老师颇为不喜欢昝父其人,干脆直奔主题。 “啊?市一中?”昝父愣住了,咬了一半的西瓜搁在茶柜上,西瓜汁在咬口处溢出,淌湿了茶柜的一角。 见昝父这等反应,陈老师显然也已明白昝三邻回去之后压根没跟家里提过这事,于是耐心地说:“是的,市一中!三邻的成绩在全市也是名列前茅的,市一中比我们平县的高级中学更加师资雄厚,三邻不是池中之物,我相信他今后一定……” 昝父心里抖了一下,也没细听陈老师口中说的什么池什么水,忙打断道:“咱们h市的第一中学?咱三子不是被平县高级中学录取了么?免学费书杂费!陈老师你不知道吗?” “我当然知道……”陈老师清了清喉咙,道,“平县高级中学为了保证升学率,每年都有免除学费书杂费的名额分给成绩优异者,三邻考了全县第一名,当然……” “这不就得了吗!”昝父又打断陈老师的话,架起二郎腿笑道,“市一中?好远啊,我们镇好像还没有直通h市的车吧,得上县城去转车,一趟车就要花费将近20块钱,还要坐两个多小时,多麻烦啊!还是在县城读方便啊,不用进镇车站搭车,出了村在公路岔路口就能拦到公交车,2号车跟9号车都可以直达高级中学的门口,一趟两块钱,半个小时的车程,不耽误学习!” “这……这……”陈老师哑口无语了一下,平复一下心头渐渐升起的怒火,道,“市一中路途虽然遥远,但三邻都是住校的,也没有太大关系吧?昝先生,您听我说……” “去市一中读,免费的吗?”昝父大概明白了陈老师的用意,他忍了忍,没立即离开陈老师的家了。 “学费是要交的,但是书杂费肯定会免除的!”陈老师抿了抿唇,道,“老叶有个老同学就在市一中教,已经联系到他帮忙找一下市一中的校长了,只是现在是暑假,市一中的校长不好找,但开学前一定能找到他的,到时候再请他通融一下,相信市一中的校长一定也想留住三邻这样成绩优秀的学生……” 昝三邻这才知道陈老师为了他的前程,竟然连“师公”也动用了关系,不由心底满是感激之情!要知道叶老师是以“老顽固”之名号响彻校园的,据说因为他的生性耿直而开罪了县教育局的某位很有背景的领导,致使他的一级教师的职称一直都没能通过…… 昝父用手掌做扇状朝自己扇了几下风,似乎也在压制怒气,好半晌才放平手,站了起来,道:“陈老师,不如等找到市一中的校长我们再聊这个话题吧。” “可是,昝先生……” “陈老师,容我回去再考虑吧。”昝三邻也站了起来,轻轻地笑了笑。 “你这孩子,真是的……”陈老师无奈地叹了口气,只好也站了起身,“三邻,你要为你的以后着想啊!县高级中学固然好,可现在还有更好的学校供你选择,可千万不要错过啊!”末了,陈老师还苦口婆心地多劝了几句。 “我知道了。”昝三邻垂着眼,细长的眉睫掩住了眸内漾起的涟漪。 缓步踏出教师楼的最后一个台阶,昝三邻深深地吸了口气,午时的骄阳毫不容情地将热度炙烤在他的身上,他却无由来的一阵寒心。无可厚非的,陈老师对他的厚爱,他这辈子都会铭刻于心,有时他还会羡慕陈老师的女儿,不知她前辈子修了多少福分,才做了陈老师的女儿。 “热死了,你还走得磨磨蹭蹭的,快点!”周围空无一人,昝父不耐地叱喝了身后的儿子一声,嘴里还骂骂咧咧的,发泄对陈老师的不满。 昝三邻加快了脚步,抬头仰望四楼,果然看到陈老师站在阳台前微笑着朝他挥手致别。昝三邻忙回以挥手,眼眶早已润湿了。 心思沉重的昝三邻随着昝父来到信用|社,休息区坐了十来号人,不知是排号办事的还是附近镇上的人进来蹭空调。 自动取款机上没有什么人,昝父喜滋滋地上去,输原始密码时叫上昝三邻,问道:“密码是什么?” 昝三邻上前,低声报了窜数字。 “什么乱七八糟的数字!”昝父哼声埋怨陈老师设置杂乱无章的密码,快速登录进去之后修改成了自己熟悉的数字密码。 昝三邻低下了头,即使早知道昝父不可能记得这个密码是以他的生日日期排列而成的,麻木的心还是钝痛起来,也是,记忆中,他就从没在家过个生日,哪怕是简单的一碗长寿面,一个鸡蛋,家里人都没有为他弄过一次。 改完了密码,昝三邻尾随昝父出了信用|社的玻璃门。 “三邻!”一个惊喜的声音蓦地传来,昝三邻微微一怔,循声望去,一个与他年纪相仿的男生从一辆福克斯下来,正是昝三邻班上的同学赵嘉鹏。 “哦,嘉鹏,好巧啊。”昝三邻收拾好纷杂的心思,朝赵嘉鹏笑了笑。昝三邻收拾好纷杂的心思,朝赵嘉鹏笑了笑。 “是啊,跟哥哥来办张银|行|卡,没想到会遇上你,”赵嘉鹏三两步走了过来,笑道,“对了,还没恭喜你呢,大状元!”不忘拍了拍昝三邻的肩膀以示恭贺。 第197章 请稍后…… 曲桥正肆意发泄内心长期淤积的苦愁,闻声浑身一颤,意识回归现实,她又羞又怕,掩着脸跄踉地跑回了教室,她弄出的动静虽然挺大,却依旧没引起谁的注意,即便是她的同桌,也只是随口问了一声“回来啦”,目光仍然停留在给予她无限乐趣的后座男生的脸上,丝毫没有看到曲桥脸颊上斑斑泪痕。 “怎么不说话?”邱粤一把拦住也待转身离去的昝三邻,低头审视着他的眼睛,在那双坦然而不忿的瞳眸里似乎找到了满意的答案,一张沉郁的脸逐渐柔和了下来,唇边勾出一丝微笑调侃道:“那女的对你告白,你拒绝了她,把她气跑了对吧?” 昝三邻无语地瞪了他一眼,这是多无聊的想象力? 邱粤随意地将手搭在昝三邻的肩膀上,被他推开也不恼,干笑问道:“喂,刚才你班主任叫你干什么呢?” 从三班教室去教师办公室就得经过一班二班的走廊,想是他被蓝天叫到办公室的那会儿被邱粤瞧了去。 “没什么,”昝三邻没好气地道,“上课你怎么尽瞧着走廊啊?” “不瞧着走廊能干嘛?”邱粤反问,他完全无法理解学校开设晚自习的意义到底何在,各科作业他三两下就能轻松完成,各门课程也早就预习到后几章,有些课程内容甚至全部烙印在脑海里,至于复习功课?对过目不忘的天才而言,还需要做这无用功吗? 昝三邻瞪了他一眼,越过他折返教室,心里不忘腹诽道,别总把自己当天才行不行! 他却不知,真相往往就在嘴边游离。 昝三邻刚跨入教室,宋俊楠看了他一眼,又见502室其他人都不在,于是故作神秘地跟身边几个男生道:“嘿!我听说那个那个叫什么曲桥的,不仅是咱们班的学生,”他拉长了音,满意地看到所有人的目光集中在他身上,桀笑道,“其实啊,他还是一个男生!” 如此重磅的话题果然轰炸了全场,教室顿时寂静无声,外面喧嚣的声音显得异常响亮。 高一(3)班里,几乎所有人的目光从宋俊楠的身上投放到昝三邻的身上,谁人不知,校刊文字校对负责人的名单上,昝三邻的名字赫然列在第一位。 “男的!”那几个男生早就明白了宋俊楠的意图,故作惊愕,纷纷露出误吞苍蝇的恶心表情,道:“那不是变态吗?” h市只是个人情蕴藉的小城市,依旧有许多人的思想故步自封,见地并没有太前卫,人文文化融洽度只属中等,对悖逆的行径还抱有极大的偏见。对于那些自以为是道德规范的人而言,高中生敢写暗恋师长的小说已称得上大逆不道了,更何况想要追求男老师的竟然还是个男生?这种不容于世的情感竟敢招摇过市,是要与公众站在对立面吗? “男的喜欢男的……”有人故意双手护胸做出抖落一身鸡皮疙瘩之状,期翼引导众人的思维方向,追问道,“楠哥知道是谁啊?快说啊,我也提防提防,小心被染了艾滋……” 曲桥苍白着脸,浑身颤颤抖抖,毫无血色的唇瓣抖索着,她想站起来为昝三邻申辩,双脚却软绵无力,她退缩了,又做回了以前那个寂寂无闻的平凡女生,仿佛她此生全部的勇气全花在了将小说递给昝三邻的一刻。 “这么明显还不知道啊?这不是刚刚被老班叫去办公室了吗?”宋俊楠挑衅似的把目光落到昝三邻的身上,尔后便瞟到了教室门前阴鸷着脸的邱粤。 宋俊楠唬了一跳,本能地后退一步,后脚跟被凳子绊了一下,发出刺耳的响动,他忙撑着后座桌面,稳住了摇晃着身子,心里的悸怕还在延续。 自从上回在厕所里被袁天哲打了一顿之后,他的气焰就收敛了不少,前两周在操场上与高二的一个男生发生了口角,当时他只是放了狠话,叫那高二男生小声点,不料次日就被传了监护人,原来高二的男生到班主任跟前高发他了,双方监护人又在校外博弈了一番之后,宋俊楠再次踢了硬钉子,被学校记了个小过,年级领导发话了,要是再招惹是非,学校就会勒令他回家反省两周。 他消沉了多日,今天终于碰到502室的人不在教室,他脑一抽,正要拿昝三邻开涮,不曾料到昝三邻身后还站着一个他不敢招惹的风云人物——邱粤! 说邱粤是风云人物一点也不算夸大其词,又是第一名又是学生会还能常常听到他主持的校广播节日,这些都无关紧要,要紧的是他不知怎么的居然跟502室的人打成一片,好得不得了!下午放学后的篮球场几乎被他们承包,球场边上还围了一圈又一圈的靓丽女生呐喊助兴,据说还有初中部悄悄溜进来的女生,如今市一中谁人不识他? “那篇小说是谁写的又怎样?”昝三邻冷眸闪动,轻轻的说,“心怀叵测之人看什么都是心术不正。” 站在教室外的邱粤将宋俊楠的发难尽收眼底,原本阴鸷着脸的他在听到昝三邻寒若冷霜的话之后立即阴转晴,松开捏得咯咯作响的拳头,挑了挑眉,三两步跨上前揽住昝三邻的肩膀,含笑道:“聊什么小说呢?呵?难道是那篇我班的……”他刹住了话语,拍了一下自己的嘴巴,对昝三邻赔笑道,“差点说漏嘴了呢,不好意思!你可不准告诉她,你知道她有多少粉丝的,分分钟虐我千百回!” 昝三邻怔愣无语地瞪着他自顾自的自编自导自演,什么跟什么啊? 趴伏在桌子上的曲桥抽了抽鼻子,心绪早已平复下来,她感激于昝三邻的三缄其口,又愧对于他被推上风口浪尖之上。如今见有人替昝三邻解围,曲桥又是一番黯然神伤,为什么别人的关怀与维护他唾手可得,自己却求而不得? “可是,蓝老师又没教你们班。”有人闻到了八卦的味道,忙追问。 邱粤做沉思状:“要不我帮你去问问她?”尔后又朝昝三邻解释道,“私底下问的,放心,绝对不泄露她的身份!”作势要返回教室,却像想起了什么似的,一拍脑袋,道,“差点忘了,饭卡拿来!” “都快上课了!”昝三邻嘟囔了一句,却还是把饭卡递给了他,20分钟的休息时间快过去了,现在才去食堂,下一节的晚修肯定会迟到。 接过饭卡的邱粤大步而去,不出意外的,还没下楼梯呢,宋俊楠亦步亦趋的跟在后头。 “你小子跟着我干什么!”邱粤赫然回过头来,横眉冷对,他与身俱来的凌厉气势瞬间震慑了宋俊楠,他后退一步,咽了口唾沫,强笑道:“粤哥,我想问你个事儿。”见楼梯间学生上上下下,便欲言又止。 邱粤没搭理他,径直下楼,刚到一楼,铃声大振,第二节晚自习开始了。 分散于校园各个角落的学生纷纷回归教室,只有邱粤逆行直走,宋俊楠权衡了一下利弊,还是咬咬牙,跟上邱粤的脚步而去。 食堂距离教学楼稍远,路灯被两旁茂盛的林荫遮住,隐隐只泄出几丝光芒。 “粤哥,粤哥!”宋俊楠低声叫着,警惕地朝四处观察,市一中校规森严,晚自习期间不能在校园逗留,一旦被巡逻的保安抓住,必当传监护人以及全校批评,宋俊楠正处于危机时期,有小过有警告在身,倘若被保安抓到现行的,必定是回家面壁两周的处罚! 邱粤尚未说话,一个虎震的声音传来:“是谁?”一束手电筒照来,巡查的保安冲了上来。宋俊楠差点拔腿就跑,他躲在邱粤身后,一颗心七上八下的,后悔不该冒险。 “是我,是我,”邱粤一点也不慌乱,以手遮住手电筒的光照,“买个宵夜,很快回来。” “啊,是小邱啊!”保安看清邱粤模样后,立即熄了手电筒,当日邱粤翻门进校遇到的就是这位保安,如今两人早就称兄道弟了,于是忙道,“年轻人就是扛不住饿啊,快去快回吧!”也没审查他身后的宋俊楠,转身就拐到另一条道去巡逻了。 宋俊楠松了口气,对邱粤多了一层莫名的敬佩之情。他生于富裕之家,从小又被小官僚舅舅宠着护着,身上难免养出了些许纨绔子弟的跋扈,性格缺陷里欺软怕硬尤为昭彰,知道柿子要挑软的捏,一旦碰上了像邱粤这样谈笑间樯橹飞灰湮灭的强悍人物,滋生敬畏也是情有可原。 “粤哥,那个人是田心颜吗?”宋俊楠惶急地问。 邱粤“咦”了一声,一副意外的表情,宋俊楠只当自己猜对了,黯然地道:“真的是她?” 邱粤拍了拍宋俊楠的肩膀以示安慰,顺势道:“你小子也是机灵人,可怎么做事一点都不机灵?看你的样子,也是喜欢田心颜的吧?她跟昝三邻的关系不错的,你怎么处处刁难她的好朋友?你不知道女生都是同情弱小的吗?你越欺负昝三邻,田心颜越厌恶你,你说你这辈子能抱得美人归吗?” 田心颜曾与宋俊楠同过班,宋俊楠一直对她抱有好感,可惜落花有意流水无情,为了能跟田心颜继续上同一所高中,他发奋读书,功夫不负有心人,市一中他考来了,可分数线不足进入火箭班,后来他舅舅捐了一笔款给市一中,可那会儿排班已成定局,火箭班他是进了,可惜不是田心颜的班级。 军训第一天下大雨,田心颜居然跑来三班请教昝三邻的折纸,嫉妒之下,宋俊楠忍不住对昝三邻发难,也间接造成了他被袁天哲狠揍的后果。 此时宋俊楠闻言一惊,原来自己早就上了田心颜的黑名单,他懊恼地抓了一把头发,问:“那怎么办?”此时宋俊楠闻言一惊,原来自己早就上了田心颜的黑名单,他懊恼地抓了一把头发,问:“那怎么办?” 邱粤敲了敲他的脑袋,道:“刚觉得你机灵,怎么一下子又笨了?你想要田心颜对你改观,自然先树立自己的新形象,女生们都喜欢积极向上乐善好施的男生,你对她的朋友好一点,时间久了,好感度积累够了,不用你亲自表白,她的朋友自然会在她跟前提起你怎么样怎么样的优秀,不容错过什么的,哎!这些年的偶像剧白看了吗?” 宋俊楠确实不怎么看偶像剧,他更喜欢玩游戏。游戏男被天才说得一愣一愣的,只当听他一席话胜读十年书了,对邱粤的崇拜又攀升了一个阶段。 丝毫不知道动个嘴皮子就收了个小弟的邱粤兀自孜孜不倦地教导道:“特别是你们班的昝三邻,田心颜好像说过他长得有点像那个谁来着……那个谁啊?出国了的!”故意做出沉思状。 “好像是这名字,”邱粤饶有兴趣地笑笑,逗这家伙跟挤牙膏似的,挤一下,吐一段,诱导一下,就能从别人口中听到曾经,原来每个人的身上都有精彩的故事上演。 “他俩一点都不像!”宋俊楠狠声道,虽然那两人在众人眼中都属于帅哥类型,偏偏宋俊楠觉得他俩很碍眼,时不时甩个桃花眼勾一下女生,怎么看怎么叫他火大! “甭管他俩长得像不像,就你这态度,一定三振出局的!”邱粤点评道,他花了这么多口舌,无非就是想咋呼一下这小子,让宋俊楠识趣点别老想着怎么给他的粮票下绊子,果然铁拳最容易解决问题么?其实刚才在三班门口时,他冒出的第一个解决方案就是拿拳头说话。 第198章 请稍后…… 昝三邻已经打定主意去报读本县的高级中学了,昝父昝母说的没错,在哪儿读书还不都是读?况且去平县的高级中学读的还有认识的同学呢,不似市一中,只有自己孤家寡人一个,再说了,谋事在人成事在天,只要自己付出努力,三年后一样可以考取重本!昝三邻亦如是安慰自己,极力压制心头泛起的苦涩。他不曾料及,这个既定的命运会在八月十四号的这一天被大哥昝一清扭转了。 昝家访客潮热闹了大半个月已然冷却,繁重的农忙日子里,农家的闲暇光阴总是那么的短暂,能抽时间走亲戚实属不易。昝三邻也乐得轻松——他实在不善于应付家长里短的扯谈,宁愿到地里干活,也不愿应酬这些亲戚的恭维。 这天昝三邻像往常那样,一大早就去菜地浇水、锄草,太阳刚爬起来的时候,他已辗转去了山沟割猪食草了,直至中午,他才挑了满满的两大筐猪食草回家。昝五湖昝四海早放牛回来了,正跟两个伙伴在院庭前的大槐树下玩弹珠子,见昝三邻回来,那两个伙伴就不玩了,乡下人家的小孩多少带着畏惧“文曲星”的怯懦。 昝四海昝五湖很有默契地收了弹珠,双双来到灶间,一个烧茶,一个煮饭,把捡回来的竹壳烧的啪啪作响。 菜是昝三邻弄的,蒸了一碟咸鱼,各炒了一盘青菜跟苦瓜炒蛋,蛋还是昝三邻在山沟割猪食草时发现的,一窝九颗,他全掏了回来给弟妹加营养。 饭后,昝三邻打包好两份午饭,跟双胞胎一起去了旱地。 旱地位于山脚下,上湖村土地贫瘠,种下的农作物收成不理想,丢慌又可惜,大家只好种上了热带的果树,荔枝、龙眼、芒果……南方的水果都很好种,风调雨顺的年份花则开得灿烂,果实也多,可惜家家户户都丰收,水果也是销售不了多少,只能自己吃,再多就是晒干晾成干货日后吃了。有心眼多的也曾把果实拉到市里去零卖,不成想市里的城管凶猛似虎,没收了水果不说,还把人揍了一顿,轰回了乡镇。那个年代的厚道老百姓,还不懂得利用媒体喊冤。 昝家水果种了不少,余下的两亩多地一半种了玉米一半种了地瓜,地瓜还要等一两个月方能收获,玉米已陆续摘了几趟了,这是最后一趟,秋季到了,昝父已经打算要把这块地犁开了翻了土种上花生。 田埂旁放了几根烤熟了的玉米,昝*守在旁边,大概牙齿只有几枚门牙,手里拿着的那根玉米被啃得坑坑洼洼的,小孩天性又好动,磕磕碰碰地将手中的玉米弄到了土里沾了不少泥星,嘴角都沾上了玉米渣滓与泥星兀不自知;昝父打着赤膊在玉米林中寻找漏摘的玉米,早被磨练得犹似盔甲的肌肤已经不惧叶子侧刃的割划了;昝母则守在堆成小山似得玉米棒子前掰下厚重的叶子,劳作惯了的手很灵活,三两下就剥掉累赘的厚叶,只留下薄薄一层叶子裹着玉米棒子。这些是要拉到镇上零散卖的,卖相尤其重要,毕竟小地方的圩镇,买主大多是精打细算的家庭主妇,就算是一片薄叶也要斤斤计较。 五湖四海这对双胞胎欢叫着扑到烤玉米前,抓起一根就啃,昝*不悦,奶声奶气地道:“三哥也吃,三哥也吃!” 昝三邻则招呼父母吃午饭,闻言笑道:“三哥吃了饭了,*乖,先吃午饭。”走过去把昝*抱过来,放在昝母身边,然后缓步地钻进玉米林里替代了昝父先前的工作。 昝母掀开了饭盒盖子,惊喜地道:“呀!怎么有鹌鹑蛋?” 昝五湖抢着道:“是三哥掏的哦,四颗抄了苦瓜,还有五颗蛋放在饭里蒸呢,我吃了一颗,好好吃!” 昝四海也跟着道:“我也吃了一颗!” 剩下了三颗,显然昝三邻没吃。 昝母把自己的那颗鹌鹑蛋剥了送进昝*的嘴里,昝父也招来昝四海要把自己的那一颗分给他吃,昝五湖不依了,嘴巴一弯,瞪着昝父就要掉眼泪。昝父无奈,只好把那颗鹌鹑蛋一分为二,双胞胎各吃一半。 透过浓密的玉米林叶,昝三邻远远地看着昝家五口其乐融融的情景,不由心生悲凉,明明自己也是其中的一份子,却像隔着千万重山川,任是怎么跋涉都遥不可及。 及至日薄西山,玉米才收完,昝父的摩托车后架绑满了两□□袋玉米棒子,车前坐着昝*,开车先回家了。昝母朝山坡上放牛的双胞胎喊了几次,听到双胞胎远远回应了之后,才跟昝三邻各自挑了一担玉米棒,晃悠悠地回家了。 昝三邻是最后一个赶回家的,他挑的那担玉米棒子比较满,上百斤的重量压得稚嫩的肩膀酸疼不已,途中休息了几趟,昝五湖昝四海牵着大水牛吆喝着还没上缰绳的小牛也很快超过了他。望着悠闲的四弟五妹,昝三邻说不尽的羡慕,跳出龙门的愿望愈加强烈,县高级中学也好,只要能脱离这种困境!只要能让他出人头地! 昝三邻不停地鼓励自己,远远看着家门时,心里才暗暗松了口气。好不容易卸下重担,倒出箩筐里的玉米棒子,身后就传来昝一清的声音:“三子!” “大哥!”昝三邻惊喜地回过身,昝一清高大的身影已经站在自己的身旁了。 昝一清挥掌揉了揉昝三邻的头发,继而苦下一张俊脸,嫌弃地道:“满头大汗,脏死了。”将蹭在手心的汗渍抹在昝三邻的手袖里擦了擦,掌心还是湿粘粘的。 “你怎么回来了?”昝三邻倒是不计较,脸上露出沉淀已久的笑容。 “还不是因为你!”昝一清哼了一声,道,“我听二楚说,你不去市一中读?”他中学肄业就去一线大城市打拼,由于学历不高,找不到满意的工作,窝身于小作坊里,处处遭遇白眼,工资又不高,每年也只在春节回家一次。 “在哪读还不是读。”昝三邻淡淡一笑,他已经习惯了这种说辞了。 “是爸妈不让你去市一中读的吧!”见昝三邻沉默,昝一清皱着眉,他从烟盒里掏出一支烟,摸了半晌也找不着火机,烦躁地把烟塞回烟盒,闷声问道,“那钱还在你手里吗?” 昝三邻一怔:“什么钱?” “一万五,镇上跟学校的奖励。” 昝三邻垂下了眼。 昝一清见状明白了,沉声道:“爸妈没有远见,你不要闷声不吭,这件事交给我处理!”转身就要回屋。 “大哥!”昝三邻忙制止他,拉住昝一清的袖口,急声道,“不去市一中读书是我的决定,不关爸妈的事。”昝一清有这样为他着想的态度,昝三邻已经心满意足了。反抗父母的意愿?昝三邻苦笑,他又不是昝一清,不是身体正常的昝家子孙,拿什么去争取自己应得的权利? “但是关昝家的事!”昝一清斩钉截铁,他无法理解三弟为何总在父母的跟前表现得如此的唯唯诺诺,“别人生来富贵,成绩很差都可以进很好的学校,将来拥有一份很体贴的工作,”他似乎想到了自己这些年在s市所受到的种种不公平待遇,语调渐渐悲愤而沧桑,“我们呢?生来贫穷,读不好书就只能四处奔波,做牛做马,任人差遣!” “大哥……”昝三邻也听出了昝一清的弦外之音,却不知该怎么好言安慰他。 “三子,去市一中读,相当于半个脚跨入清华北大!”他说得掷地有声,仿佛就读市一中就等于考入高等学府的传言在自家三弟的身上就是亘古不变的定理一样。 昝三邻拳头握紧。 昝三邻不清楚昝父昝母是如何被昝一清说服的,或者说,他刻意不去参与昝一清对父母的游说,只身躲在夜幕下,认真地剁了猪食草喂完猪,再摘洗了青菜,张罗着炒了。昝母在杀鸡,每逢昝一清回家,她都会杀一只鸡慰劳大儿子的辛劳,昝三邻帮不上忙,就去冲了个冷水澡。 时值酷暑,晚上七八点钟了,热气还未从地表里散发完,上湖村很多成年男子都会趁着夜幕结伴去溪水冲凉,年幼的或者不习水性的男孩则在自家的压水井旁草草冲洗,洗澡房几乎成了女性的专用。昝三邻由于特殊的身体原因,素来是提水到洗澡房冲洗的。昝家不宽裕,洗澡房建在院子旁,三堵简陋的石墙砌成,没有门,用来遮羞的竹篱门还是前几年昝三邻托本村的竹匠哑伯编制的。即便如此,昝三邻洗澡还是很快速,兴许是心理的原因,他不习惯裸身在外,即使只有短暂的几分钟。 洗完澡出来,他听到昝母在骂昝五湖偷懒,热水都烧不够,声音不高,但很尖锐。昝家就昝母跟昝*才洗热水澡的,而热水素来是昝五湖负责的。 昝三邻并不笨,他听出来了,昝母是在指桑骂槐,发泄内心的不满。昝一清终于还是跟他们提出了让自己到市一中读书的建议了。 晚饭时,昝母把一只大鸡翅放在昝一清的碗里,再把另一个鸡翅放在委委屈屈眼眶含着眼泪的昝五湖碗里,说了一声“吃吧”。 晚饭后,双胞胎迫不及待地跑去邻居看电视了,若在平时,昝母要么会在院子里乘一下凉,要么带着小的三个子女到邻居家看一会儿电视才回家洗澡睡觉的,这会儿她一语不发地提了桶热水,抱着昝*去洗澡了。 “三子,”昝父开口喊住了正收拾残羹冷炙的昝三邻,语气一点温度都没有,“既然你哥都说了去市一中读高中更好,那你就去市一中读书吧。” 昝三邻低着的头迅速抬了起来,看到了朝自己挤眉弄眼的昝一清一脸的笑意,他不禁也扯开了一个笑意,慌忙应了一声“好”,端着碗碟的手轻微地颤抖着。 “只是学费很贵,你要省着花钱。”昝父慢悠悠地卷起一支草烟,他是个老烟枪,觉得再名贵的香烟都不足草烟的香味地道,而且草烟的价格便宜,很受干沉重农活的烟民欢迎。 昝一清抢着道:“在大城市读书,再穷也不能太寒酸,该吃的吃,该穿的穿,不能给同学看不起。”他在繁华的s市呆过,人靠衣装马靠鞍的道理他比谁都明白。 昝父不乐意了,吐出一口烟,缓缓道:“做学生要有做学生的模样,攀比什么!” 昝一清知道昝父的心思,无非就是怕昝三邻花钱太多,于是故意激他,说道,“爸,这个年代的学生就是比成绩比钱多比老爸能干的,三子的成绩是这个,”他比了比大拇指,“至于钱跟……咳!爸,钱你可以不用担心,我已经决定好了,过几天就到h市找工作,三子以后的伙食费就包在我身上。” “哥,你……”昝三邻不安地道,“你为了我辞工了,“你为了我辞工了?” 昝一清一挥手,笑道:“辞什么,本来就失业了两个星期了,工作也不好找,现在就算找个加油站的工作也要高中文凭,啧!那边物价死贵,一斤西瓜也能卖到5块!以为那籽是镶金的?房租更不必说了,还是回h市找工作划算。” 昝三邻将信将疑,昝父却不说话了,大概被大儿子之前的话小小地刺伤了一下。他也有自知之明,自己没有本事,一辈子务农,挣不了钱,给不了子女富裕的生活环境,让他们跟着自己遭罪。现在终于有一个能给自己挣脸面的儿子,可这个儿子却…… 第199章 请稍后…… 教师节前夕,全校学生紧锣密鼓的以自愿为原则捐款购买礼物送给授课老师做节日礼物,高一(3)班的生活委员叫罗丹丹,她认真地将筹来的钱一笔一笔地记录在案,三俩十、五十、一百,甚至有人捐了五百,她咋咋舌,合上本子,找姚慕青合计买什么礼物。 姚慕青看了一眼筹款名单,嘴角抽了抽,五百筹款前面的名字尤为刺眼,于是懒懒的给出了一些建议,无非是鲜花与蛋糕这些常年必送的礼品,这次筹款不菲,还可以再送一些丝巾钱包什么的,总之买什么都可以,就是别找她一起去挑选!姚慕青语气坚决,大概是碰也不想碰一下宋俊楠捐赠出的五百大元,仿佛那钱就是他本人似的。 罗丹丹也没想跟她一起去挑选礼物,她目光瞟到了教室后排一个男生身上,他托着腮随意翻看着书本,风从敞开的窗吹进来,抚动他额上的碎发,晕出一圈五彩光泽。 小鹿乱撞的心仿佛要跳出胸口,罗丹丹明白那是什么情绪,白皙的脸颊已然染上少女怀|春的红意,她强自克制内心的潮动,来到袁天哲的课桌前,如此这般轻声细语地陈述了大致意思,邀请副班长一同选购教师节礼物,如此天经地义的分内事怎容他拒绝呢? 可她错了,甩手副班长做得得心应手的袁天哲看也不看她一眼,换了另一手托腮,连婉拒的借口也无须找,只冷冷地丢了一句“没空”,继续把书页翻得刷刷响。 罗丹丹的眸光黯然明灭了一下,胸中的爱意愈加浓郁了一分,名为初恋苦中带涩的滋味蔓延到蓓蕾,少女怀|春总是诗,原来是如此的让人难以忘怀。 昝三邻吃惊地看着跟前这个双手合十的生活委员恳求的眼神,拒绝的话终归咽回肚子,颔首应承了下来。他脑海中全然没有怜香惜玉的概念,只想若然这样特殊的节日,他最想致敬的莫过于陈老师与叶老师夫妻俩,若非没有他俩为他着想替他争取,他也不可能安心坐在市一中的教室里朝着梦想的大门前进。 此前,昝三邻甚至不曾有过赠送礼物感谢恩师的念想,淳朴如他,能想得到的不过是依赖自己的努力赢得一纸迈入名校的通知书,以此感激恩师的期待。他从来没有想过送礼可以如此约定俗成堂而皇之地进行,百花镇中兢兢业业授课的教师并不比市一中的老师差,却从来没收过学生的一朵花一块蛋糕,或许有收过纸质并不好且音乐很单调的贺卡,也许也收过喷有劣质香气的明信片,心满意足的脸上露出的笑容依旧是欣慰的灿烂的,甚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骄傲。 这就是小地方与大城市的区别,这就是人与人之间维持在所谓的平等原则上的赤|裸|裸的倾斜秤杆。 昝三邻无力更改这里的法则,他在适应这里的法则,他也在坚持自己的原则。所以在得知自愿捐款的缘由时,他只是错愕了一下,也很爽快的掏钱,即便是额数最少的20元,即便那一刻,心还是没由来的疼了一下。20元,对大城市的学生而言,不过是一本包装华丽的画册杂志或是一张畅游小西湖一小时的船艇票价格而已,然则对昝三邻而言,却是半个月的早餐。应承与罗丹丹一同去选购教师节礼物,便想借机也购买一份赠送给百花三中的恩师,聊表寸心。 晚自习前,请了假的罗丹丹按约定来到校门口,打眼一瞧,昝三邻已等候多时,旁边还站着一脸不耐的袁天哲。罗丹丹一颗芳心又不争气地捣鼓如雷起来,轻碎的步伐下意识的加快,赶到他们跟前时,她低垂着头,甚至不敢问袁天哲为什么变更了主意,又愿意一同出来选购礼物了。 “走吧。”袁天哲面无表情地道,压根没认真听罗丹丹因迟到表示歉意的话。 门口保安扫了一眼通行条便放他们出去了,他在此工作几年,教师节前夕外出购礼的盛况,他早已司空见惯了。 校门口侧设有公交站点,也有不少的出租车候在一旁等到生意上门,罗丹丹只顾雀跃地跟在袁天哲身后,臆想那堵宽厚的后背可供自己依靠的情形,待上了公交车,才恍过了神,有点小失落,她鲜少搭乘公交,那浓郁的汽油味夹杂着不知什么化学混合物的浑浊味深深刺激着她的嗅觉,她自认为不属于娇生贵养一类,但让她混身于这处境,确非绅士应有的风度。 公车上还有空位,刚吃完晚饭的昝三邻更不愿意坐着,那段晕车的记忆太过鲜明,其实刚一上车,他就开始觉得胃在痉|挛,隐隐还有反刍的趋势。 “你晕车?”袁天哲皱眉,将他带到空调口下,按下他坐在位置上,转头对司机道,“师傅,麻烦把空调开大点。”那司机嘟嘟嚷嚷不太愿意的样子,但还是调大了空调。 “谢谢。”昝三邻笑了笑,袁天哲也没另寻空位坐下,就此站在他的身侧,像守护神一样。 罗丹丹正遗憾不能跟袁天哲肩并肩坐在同一排呢,此时见这等情形,虽则依然失落,也怨念自己竟然不属于晕车一类,但看到心仪的男生这般照顾他人,她又觉得暖心,似乎被他目光锁住的那人是自己。 他们是在繁华商业中心广场下车的,这里的商品琳琅满目,店面格调相对高雅,适合教师群体应用。 从一楼逛到四楼,他们手中成交品也逐渐多了起来,十个科任老师,还有两件就买齐了,罗丹丹不时地出谋划策,虽然只有昝三邻回应她,但感觉袁天哲在认真听她说话,便觉得履带传送匀速升向五楼的电梯爬得太快。 “咦?袁天哲?”一个清脆的女生声音蓦地传来,履带朝下传送的电梯一侧有道靓丽的身影擦肩错过。 袁天哲却听到了,他点点头,礼貌地道:“你好。”打量的眼光也吝于施与。 靓丽女子旁边站在一个姿容并不出众的女生,她追问道:“那是谁?咱们学校的男生吗?好帅诶!” 靓丽女子点点头,笑道:“三班的。”她抬头寻去,哪还有袁天哲的身影,眼眸深处透出失意,方才虽然只是一晃眼,但明显跟在袁天哲一侧的女生两手空空,东西全落在两个男生手里,而袁天哲竟然帮她提东西!那个女生是谁?他班上的吗?模样也没有多出彩啊! 另一端,罗丹丹佯笑道:“袁天哲,你怎么认识一班的班花啊?” “是谁?”袁天哲拧眉问。 “陶嫣然啊,”见袁天哲一副不解的神色,罗丹丹心头大喜,道,“就是刚才跟你打招呼的那个女生。” “不认识。”袁天哲搜寻的目光定在一家商店,对昝三邻道,“文房四宝店,你要找的。” 昝三邻也看到了它,于是率先走进这家专门笔墨纸砚的店铺。这几天他没少听蓝老师提起老同学叶老师的曾经,他才讶然知道原来叶老师多才多艺,尤擅书法,得奖无数……然现如今,陈老师的家里,一副装裱起来的书法也没有,不知世事历经了什么变故。 木架上陈列的毛笔种类繁多,价格也高低不一,店老板热心招待,一脸祥和的模样。 罗丹丹在店里转了一圈,无聊的左摸摸右掂掂,脚下踢到了一硬物,侧身摔倒时,连带地将一架子的宣纸一同推到。 昝三邻跟袁天哲忙将她拉起,而店老板则气急败坏地扶起木架子,看了看一地狼藉的宣纸,又瞪了瞪罗丹丹,宣纸倒没损破,罗丹丹也一副含泪愧疚的模样,店老板忍了忍,强自忍下了暴怒的情绪,抖了抖脸颊的肌|肉,狠声道:“你注意点,我还要做生意的!” 昝三邻很是过意不去,若然不是他来了这店,罗丹丹也不会招来这无妄之灾,忙不迭地再次跟店老板道歉,还指着那支标价上百元的据说是狼毫毛笔,决意买下它。 店老板这才缓和了脸色,这笔赚的虽不多,但聊胜于无啊! 昝三邻正在掏钱,一个低沉的男音蓦地响起:“这个,这个,还有这个,帮我包起来。” 店老板随着客人手指的方向看去,嘴角忍不住抽了抽,颤声问道:“先……先生,您是要买这几款吗?”得到首肯,他顾不上昝三邻了,忙先张罗着替客人包起指定的那几套昂贵的文房四宝。 “赵先生?”昝三邻惊异地看着突兀冒出的赵嘉楷,目光本能地四处寻找,赵嘉鹏不在?也对,又不是周末,他怎么可能出现在这里。 赵嘉楷似乎识懂了他的目光含义,隐忍下了胸中升起的怒意,他原本就是一肚子火从西餐厅出来的,却意外地看见昝三邻心急火燎地扶起闯祸的女生,好像有什么在他脑中轰然响了一记,来不及思索,人就已经来到了这家文房四宝店了,带着敌意的淡淡地扫了一眼罗丹丹,罗丹丹抖索了一下,什么呀!这大帅哥的目光怎么这么可怖啊! “你好,赵先生。”袁天哲礼貌地打招呼。 赵嘉楷点点头,笑道:“你们也来买礼物?” 昝三邻老实回道:“是我买。” 赵嘉楷“哦”了一声,笑道,“是买给我的吗?” 昝三邻怔了怔,他隐隐觉得赵嘉楷这玩笑不应朝他开,毕竟俩人连熟悉也谈不上。 “说起来,我的生日也快到了,”赵嘉楷接过已被店老板包装精美无比的盒子,递给他一叠钱,道,“连同他的那份,不用找了。” 店老板立即点头哈腰,笑眯眯地替昝三邻包装起那只毛笔。 “不……不必!”昝三邻断然拒绝,可赵嘉楷已转身而去,临走前对他道,“就当你欠我一份生日礼物吧,记住,我会来索取的。” “赵先生!”昝三邻望着赵嘉楷离去的背影有点无措。 “他搞什么啊?”袁天哲也困惑地嘟囔着袁天哲也困惑地嘟囔着。 罗丹丹懵了,这种属于言情小说中才会出现的高富帅男人的霸道行径难道不应该只专属于女生的吗? 第200章 即便是春城,冬天也是极早天黑,五六点的天色已经擦黑,大家奔波了一天,再折回春城肯定更加劳累,于是决定在这个僻远的小县城留宿一晚,这座还没摘掉贫穷帽子的小县城消费不高,最顶级的宾馆也只是三星,只是大家不是来观光游玩,吃住上不怎么讲究,当晚草草吃了一顿,也无心叙旧,各自心事重重的分头回房就寝了。 小正彦留在春城,由陈汪洋与萍姐照顾着,视频时,小家伙一如既往的不爱说话,连“在家”也吝于回应。可儿子再冷淡,没抱着小家伙睡,躺在床上昝三邻心里总不踏实,事实上,他今天过得很不真实,到现在还觉得头脑昏昏沉沉的,不怎么清醒,渴望这一切不过是冗长的梦境里上演的一出诀别的折子戏,梦醒了,一切就又恢复原样了。 可惜昝三邻没有学会自欺欺人,兴许是哭得多了,精神恍恍惚惚的,心脏像被一只无形的手破膛而入,掏走了一角,又麻木又疼痛,难受至极。 小县城的夜很宁静,远处有人点燃了烟花,只在夜空闪烁了一阵,便沉于一片空寂,马路上偶尔有呼啸而过的轿车掀起一点浮华的喧嚣,很快一切又陷入悄无声响的宁静,安静到能听见枕边人呼出的气息。 昝三邻缩在邱粤宽厚的怀里,耳朵往他赤|裸的胸膛蹭了蹭,寻找个习惯的位置侧耳聆听他一声声有力的心跳声,和以往一样的节奏,却不一样的感触,与之为伴,今生之幸,昝三邻眼里噙着泪,悄无声息的滑下脸颊,一颗颗汇入邱粤的胸口里。 邱粤叹息一声,手臂收紧,翻身把他压在怀里,以唇为拭,轻轻的,慢慢的,将他脸上斑斑泪痕一一吻去。 “给我……”怀中人双手攀上他的肩膀,嚅动的唇发出脆弱无助的邀约。 不在情|欲中燃烧这份苦痛,昝三邻根本不懂怎么排遣内心的焦灼与无助。 在情|爱上,昝三邻由来不似邱粤那样索求无度,他甚至在私底下诘问过邱粤为什么需要这么大,得到的答案当然是无赖至极教人愤怒又羞赧的宣誓。 邱粤素来是以床笫上挑起昝三邻性|欲为傲的主导者,昝三邻只有屈指可数的几次主动,每一回若在第一时间没得到邱粤的回应,他便会羞赧得无地自容,像灯火阑珊里那抹身影,不及时扼断去路,下一瞬便湮没在人群里无处寻觅了。 可这一次,邱粤不似平时那样欣喜若狂,他垂下眼帘,怜爱的亲了亲他的鼻子,又与昝三邻唇舌厮磨了一阵,才低声道:“你累了,早点睡。” 昝三邻也不似平时那样,求欢遇上一丁点的婉拒便寄颜无所,鸵鸟似的把脸埋入沙子里不要见人才好。这一回,他用光洁的脚极致挑|逗地来回摩挲着上位者壮健的小腿,动作不娴熟,略显粗鲁,却还是如愿地感受到了抵在腹下的那一处又硬了起来。 “我想要,给我……”怀中人的语气里没有得意,没有揶揄,依稀带出一丝焦灼的祈求,热烈而苦痛。邱粤眸子幽深,挫败地喘着粗重的气息,他支起了腰,蛮横地褪下昝三邻的衣裤,惩罚似的将他那双光溜溜的大腿大大的分开,几欲以羞耻狂躁之势直捣黄龙,不给怀中人一点舒缓的时间。 “嗯!啊……”身为始作俑者,昝三邻积极投入情|欲的漩涡里,只在高涨亢奋的律动里,失控地溢出甜腻的哭泣,或许也觉得自己的声音喊得过大,他下意识的抿住唇,再以手背掩覆,除了几声难耐无措的呻|吟倾泻而出,昏黄的双人床里只流淌着暧昧不休的情|色。 次日,一行人起得很晚,大概整宿不怎么好眠,昝三邻尤甚,日上三竿时才幽幽转醒,邱粤不知与谁通电话,低沉的声音在盥洗室里徘徊,床畔一侧早没了温度,昝三邻睁着双眼躺在床上失神了半晌,才知羞识廉地用被褥盖住了头,期翼能把昨晚的放|荡孟|浪全部抹去。 羞耻归羞耻,昨日的那份疼痛得几欲窒息的痛苦终于消散了许多,昝三邻摸了摸自己的小腹,昨夜两人做得激烈,也没有任何的安全防护设施,日期也是接近于危险期范围,他暗自祈祷上苍,如果可以,就让刚刚成为游魂的小杰投胎过来吧…… 昝三邻不迷信,可如果真的一击即中,他一定把腹中小孩当成小杰看待……不,一定好好疼爱他,让他享受最完整的亲情,将来遇上了命中注定的人,一定为他排除万难,将陆杰所缺失的那份爱,全部弥补在他的身上,不让他遭受一丁点的委屈……昝三邻苦笑一声,明明知道这想法很可笑很玄乎,偏偏滋生了就再也放不开。 一行几人用过了午餐才驱车返回春城,三四个小时的车程,昝三邻久违的晕车再犯,胸口堵着一团浊气欲上不下,难受得在途中吐了几回,邱粤在一旁悉心照料,又是纸巾又是矿泉水,宛似昔日时光的情景再现,黑眼圈的安康鼻子抽了抽,眼眶又湿润了一阵。 那位市委某副秘书本打算到了机场,就完成了接待邱粤的使命,哪料机场有吃瘪的游客跟导游起了剧烈的冲突,好像因为彪悍的民风受到了节俭的游客的挑衅,多名旅客参与了争辩,世态升温后发展成了愤而动手,有人受了伤,现场被执勤的警察与闻风而至的记者围个水泄不通,场面极为混乱。 毕竟是本市官员,市委某副秘书不便在大庭广众下露面,打着哈哈说附近的花市正迎来交易高峰,值得一看云云,大家也体贴,这么多的记者,一旁的私家飞机又那么明显,怎么可能不引起嗅觉灵敏的狗仔们注意?即便对花市兴趣缺缺,但为了机主隐|私着想,大家只好去花市逛逛,等机场驱散了人群才回去。 驱车半小时,春城最大的花市也呈现在眼前了。 那位委实某副秘书也算是有头脸的人,新年伊始也不好出现在人群密集的地方,与邱粤握手离去后。同行的人这才没了拘束,尤其是吴凰,他在家人的安排下成了h市政府主管市场的合同工,见惯了高官显爵,也只是远远的看着,不曾有过并列齐行的荣幸,这一次与春城的副秘书长同行,他想平和以待,偏偏身体还是绷得很紧,战战兢兢,气儿也不敢大喘。 要是今年再考不上公务员,就请昝三邻帮忙吧,吴凰心里想。502室的人都不笨,上学时,早就觉察出了昝三邻与邱粤的关系不同寻常,这么多年了还形影不离,况且又有这对表兄弟的事发生,再愚钝的人,也都成了明眼人了! 春城之所以成为春城,皆因夏无酷暑,冬无严寒,适宜百花培育,是天|朝最有名的鲜花交易市场,新年的客流量更是达到前所未有的密度。 原本愁云惨淡的几人,在百花齐放鸟语花香的花鸟市场里不禁徜徉了起来,排解了不少心头的积郁。这一行人里,只有小正彦才是地道的消费者,昝三邻与陈启亮虽是在校研究生,却也各自有营业手段,昝三邻自不必说了,陈启亮除了固定的几个家教之外,也给一些公司写代码,收入颇丰,不必向家里人要钱就能很好的养活自己。 陈汪洋相中了一盆开得正旺盛的茶花,决意要把他送给微信里新结交的年轻女郎,正跟店主办托运手续时,原本安静呆在昝三邻怀中的小正彦扭着身体要下地,昝三邻也不想太束缚他的自由,惟愿他多在花丛里穿梭,接触一下花团锦簇的百花也好,或许他心里也希望小儿子能像大儿子一样顽劣,纵使摘了人家的鲜花,捣毁了店主的盆栽,赔款道歉也都认了,总强过少言寡语不声不响过于沉静的性子。 小家伙绕过争奇斗艳的花丛,站在门边仰望万里无云的高空,安康的身形一直没有瘦下来,最怕跟人挤地儿了,这会儿坐在门口的台阶上,索性把小家伙抱在怀里,也陪着他仰望高远的天空,做深沉的思索状。 “粤哥,”回程时,安康坐在靠机窗的位置,笑道,“真稀罕,你儿子一直看着的那只鸟竟然跟着来了。” 言者无心听者有意,他一句随口的话平地起了个炸雷,昝三邻与邱粤面面相觑,循着安康所指的方向看去,除了碧蓝的天空,哪有什么鸟雀的踪影? “哎?飞走了……”安康有点意外,“从花市一直跟着来到机场上空,这样就飞走了……”这么灵性的飞禽很少见啊,一下子飞走,安康心里多少有点失落。 “是什么颜色的?”昝三邻急声问,心里却在祈祷,千万别是黑色! “说起来它长得挺奇怪的,像乌鸦吧,乌鸦头上又没小红冠,体积也很大,跟只大公鸡一样,嗯……说不准还真的是鸡的远亲呢……”安康摸着短短的下巴道。 “哪有这么奇怪的鸟,”陈启亮插口道,“你看花眼了吧……” “又不光我一人看到,”安康指了指小正彦,“粤哥,你问问你儿子,他也看见了,说起来,粤哥你真该买些鹦鹉啊画眉给你儿子养,他可喜欢了,一直冲着那只鸟笑。” 昝三邻如坠冰窖,手脚一片冰冷,拿眼询问邱粤,邱粤脸色沉郁,他确信那串玉坠还躺在保险箱里,可柏步丽怎么还能从帝都不远万里寻到了春城? 从春城到h市,两个小时的航程,邱粤毕竟老练,足够他从小儿子的嘴里撬开了信息。 按小正彦的交代,他能跟柏步丽进行交流,因为知道两个爸爸不喜欢它,所以即便它一直陪在身边,却从没在邱昝两人跟前现过身。 邱粤没想到自家小儿子居然能把这事掩得如此密实,只是不被儿子所信任,心头的失落感有增无减,他亲了亲小正彦的脸颊,决定堵不如疏,疏不如引,既然他能跟柏步丽交流,权当他结识了个交心的朋友,只要它也把小家伙当朋友看待,应该不至于伤害了他。 就像当年他从藏地把雪魄带回湘地,长辈们唯恐藏獒伤了他,不是也反对他饲养么? 如此一想,邱粤豁然开朗,小正彦身上流淌的终归是跟自己一样喜欢冒险的血液,天不怕地不怕的劲头,区别在于,他收养雪魄时不过十来岁左右,算是个大男孩,小正彦只有两三岁,柔弱幼小到连他也忽略了小家伙的胆识与魄力丝毫不输自己! 第201章 一家三口在青穰村逗留了几天,青穰村已经被小东打理得井井有条,即便如此,在看过了春城花市之后,昝三邻还是决意让小东去春城出一趟差,好好掌握花市运营的方法。 哑伯看起来年轻了许多,大概是衣食住行都无忧,又有豆腐婶天天想着法子煲的好汤滋补,精气神充足,脸上的笑容也多了起来。 半夏的身量拔高了许多,唇上还残留的缺痕已经在淡化,假以时日一定会消失无踪,成为一个帅气的男生,今年入秋就要读六年级了,各科成绩不错,有望考入市一中附属中学。 媛媛做了一名私立幼儿园的老师,平时很忙,但是奖学金很丰厚,比沉默寡言的父亲拿的还要多,被失业的母亲大大表扬了一番,拿了女儿的奖学金要留给龙龙做学费,独立了的媛媛不乐意了,她的开销很大,衣服与化妆品还不够钱买,父母不帮衬也就罢了,还要克扣她的奖学金?母女两人大吵了一架,媛媛一怒之下收拾了行旅箱走了,手机一直关着,至今不是她去了哪儿过年。 小黑依旧在青穰村耀武扬威,带着五只威风凛凛的儿女称霸这片地区,已经开始有花店老板与药材商人相中了五只混合种的体格,出高价想要买回家饲养了。昝三邻推己度人,他为人父母,断不愿与幼子分离,尤其是一家三口才离开帝都几天,落单的邱正陵天天对着手机视频撒娇卖萌,时而埋怨时而哭嚷,非要爸爸快点回家不可。 偏偏昝三邻很吃大儿子的这一套,每次听到邱正陵欲哭还忍的哭腔,心坎软软的,恨不得即刻将他搂在怀里亲个够,于是行程的安排也紧凑起来了。 年初四那天,他回了一趟平县,只约了大哥大嫂出来吃了一顿饭,吕蕙兰很喜欢这个三叔子,一则模样俊朗,性情又温和,极易让人生出亲切之感,二则对她很敬重,大概很了解昝家人的脾性,总让她多担待一些。事实上,她在夫家是吃了不少闷气,她与昝一清同居了两年,如今结婚大半年,肚子还没动静,昝母开始有怨言了,先是嫌弃她饭菜做不好,再便是挑剔她不够勤快节约,觉得现在没干农活了,衣服没有沾染泥浆,手动搓洗就可以了,非要用洗衣机,太消耗水电了,一点也不会持家!年前家里的大扫除也都她一人包办,昝四海是个男孩子,不怎么做家务,一放寒假就往农家乐跑,一天也没见个踪迹,昝五湖索性在舞蹈学校待到除夕前一天才回家,也不知她留在学院做什么,至于昝*,倒是愿意帮她干活,可昝*读书成绩优异,是昝父昝母的心头尖,她哪敢劳动昝*帮忙? 这些也都罢了,奈何她不敢跟昝一清抱怨一句,只能将委屈积郁在心里,如今听了昝三邻的慰藉,心里的阴霾才渐渐驱散,再加上昝三邻出手大方,给她一个厚厚的红包,沉甸甸的全是大名额钱币,她这辈子也未拿过这么大的利是!临走时,昝三邻又把昝一清推掉的那张卡塞到她的手里,说是三个弟妹的学费,全凭她支配安排,后来去银行一查,数额多到可以在平县这座小城市购买另外一套三居室的新房…… 欧家宝生的女儿很可爱,滴溜溜的眼珠儿,胖嘟嘟的脸蛋,刚开始还拒绝昝三邻抱她,后来被昝三邻抱得舒服了,欧家宝接换时,还哭着不愿离开昝三邻的怀抱。 欧家宝有点气馁,埋怨女儿娇气,不好带,夜间也爱哭,折腾得她没睡个安稳觉,美中不足算是减肥成功,不再跟孕妇时那样整个人圆溜溜的像个皮球。白英还有半个学期就毕业了,虽然现在的教师岗位竞争越来越大,但本地人占了面试时的优势,况且欧家宝已经就业,多少积了点人脉,让白英也进市一中教书应该不算难。 年初六,一家三口终于乘机飞回了帝都,两日后,柏步丽也抵达。这一回,它似乎不再躲避昝三邻的探索的目光,可以孤傲地站在树枝上任凭他打量,有一回,他还看见小儿子凝视着它好半天,末了,小正彦才对他说,临街谁家大人吵架啦,谁把钱包落在雪地啦,谁跟谁在车子里亲嘴啦…… 昝三邻心里存疑,忍不住着人去打探,足不出户的小家伙所说之事还真的一一应验,不由无语,什么不祥鸟,简直是八卦鸟吧!可别教坏了我根正苗红的儿子啊! 开学后,昝三邻再也不愿住回小新居,虽然邱粤已经跟袁天哲解释过了书信不符的事,昝三邻也没理会袁天哲到底信与不信,那也与他没什么关联了,尤其是拿自己的善心做桥梁,显得他有多容易愚弄似的。 他搬入了学生寝室,虽然只是中午的时候偶尔睡一个小时,但因为他的“闯入”严重干扰到了室友的正常生活规律,这位室友已经独自一人住了半个学期的宿舍,俨然把两个人的寝室当成了他一个人的势力范围,对昝三邻这位“外来侵略者”怎么会有好脸色?于是周三那天昝三邻回寝室午休时,他故意打扫房间,把寝室弄成了噪音发源地,昝三邻没有啃声,隔壁的忍无可忍,气势汹汹地过来骂了他几句,舍友才消停了。 下一个周三,舍友调小音量放了一个小时手机怪诞的铃声,两人的午觉没睡好,当天下午听了两节模糊的课,第三周,昝三邻先发制人,告诉他自己申请了更换寝室,导员已经批准了,就等宿管阿姨安排寝室了。 舍友呆了呆,他只是想赶走昝三邻,自己独霸一间寝室,可如今换成了更换舍友,像昝三邻这样一周只待一个中午的研究生,全校也就只有昝三邻一人了吧! 他没料到昝三邻做事如此的果断决绝,趁事态还挽得回,只好忍气吞声跟昝三邻道歉,希望他能撤销申请,两人继续做舍友,他也承诺不再故意为难,保证做个天|朝好舍友云云,昝三邻知道这人是个地道的心胸狭窄的人,但还不至于是个小人,吸取了教训,也算是成长了一些,不再以天之骄子自居,也没必要弄成死敌,这个世上多一个朋友总归比多一个敌人要快活许多。 自此,唯一有课的下午终于解决了午休问题,昝三邻的生活又重归宁静,除了替一动一静过甚的两个儿子操操心,日子过得惬意又舒适。 4月4日,星期一,清明节,全国放假一日,因为连着周六日假期,国人大多有三天的时间祭祖扫墓,也是这一天,邱家开坛祭祀告慰祖先加男添丁,正式将昝三邻与所出的两个儿子归入族谱,成为邱家一员。 当晚,芹婶再三将明日入族谱的繁琐流程告诉昝三邻,昝三邻没能全部掌握,邱粤也觉得他没必要记住,反正祭礼时会有人在一旁提醒,昝三邻与两个儿子照做便是了,无须紧张,要是谁敢反对他的人他的儿子入族谱,他一定轻饶不了那人! 入族谱仪式设在正午,身为男丁的邱粤一早就驱车去了万安公墓祭拜先祖,但不知是何原因,邱粤的右眼皮从早上开始一直在跳,人说左眼跳财右眼跳灾,难道真有人阻拦昝三邻入族谱?邱粤心里嘀咕,掏出手机拨给了昝三邻,昝三邻正给小正彦喂粥,接电话的是邱正陵,小家伙兴致勃勃,开启了十万个问东问西的功能,连邱粤也招架不住了。 十点,为躲开中午下班高峰期,昝三邻坐上了阿伟的车前往邱家供奉祠堂的老宅,说实在的,昝三邻极其反感去那个充满阴谋诡计的老宅,可从后车镜里看看两个稳稳套在后座的婴儿车里的儿子,他只好隐忍了下来。 岂料人算不如天算,前方红灯岔路口里出了场连环车祸,三四辆破损的车占据了大片面积,堵住了岔路口的去路,交警开出了一条供急救车驶入的小道,车祸的伤患还有没救出的,一些被堵了去路又热血的司机下车帮忙解救受困的人,更多的是围观看热闹的观众。 阿伟看看时间,还有一个多小时,他心里安定了一下,有人敲他的车窗,他抬眼见是交警,以为自己挡了道,刚放下玻璃窗,正要跟交警道歉时,脖子一阵疼痛袭来,他浑身抽搐了一下,喉咙里发出古怪的声音,只来得及摁响喇叭,人已经昏死过去了。 那一声刺耳的喇叭惊动了很多围观者,当看到几个身穿交警服的人从不是车祸中心的车里抬走人时,心里还在嘀咕,肯定是一家子先天的心脏发育不良,见了车祸就受不住病发…… 当暗哨发现不对时,急忙下车上前查看,一家三口连同司机已经凭空消失得无影无踪了。 昝三邻幽幽醒来时,只听得到嗡嗡的飞行声,依稀猜到正在一架航班上,可浑身僵硬,全身难以动弹,脖子一侧的麻痛更甚,像被土蜂的厉针蛰过似的,他勉强睁开眼睛,还没回过神来,眼前赫然呈现成了一张久违的熟悉面孔。 “你……”昝三邻艰难地抬动手,想缓和一下脖侧的疼痛,手在半空的时候落入了那人的掌心里,那人笑了笑,小心翼翼的把唇印在昝三邻的手背上,虔诚而热烈。 昝三邻动作不利索,没办法反抗那人轻浮的举止,他阖上眼睛,期翼一切只是魍魉做的噩梦,偏偏熟悉而陌生的人笑了出声,他说:“你不想见到我,可今后只能天天对着我,日久总能生情,我有的是时间慢慢等!” 昝三邻呼出一口浑浊的气息,艰涩地道:“袁天哲,你这又是何必呢?” 袁天哲却做个了个禁声的动作,指腹在他光洁的脸上来回摩挲,似乎对昝三邻肌肤的质感很满意,他低声笑道:“事情已经这样了,你我也没了回头路,就别再纠结何不何必了……” 无来由的升起一股恶寒,昝三邻另一手想要挥开袁天哲轻浮的动作,可最终还是让另一只手也沦为袁天哲桎梏的对象,他徒劳无功地挣扎着,半晌才不得不放弃,低声道:“他们呢?这是我们的事儿,与别人无关,你都把他们放了吧……” “无关的司机是放了,不过这么高的地方丢下去,是福是祸可与我无关了,”袁天哲噙着一丝冷笑,眸子里是嗜血的残忍,“至于那两个小杂种……”他从鼻子里哼了几声,什么计算却一字也不说。 昝三邻目龇欲裂,十指紧紧的握做拳,他无法判断袁天哲说的话是否真实,毕竟阿伟是条人命,怎么说推下飞机就推下去呢?可万一呢……他不断地告诫自己,绝对不可能自乱阵脚,不能慌了心神!就算是为了两个儿子着想,他也一定不能束手成为别人刀俎下的鱼肉! 第202章 昝三邻自小是个坚毅聪慧的人,即便到了山穷水尽的时候,也不是个无计可施的人,以往能从赵嘉楷、袁天善手里逃过劫难,虽然有赖于邱粤的护佑,但与他本人的急中生智有着莫大的关联,他能屈能伸,只为全身而退,再做筹谋。 可是现在,他身处大洋深处的某个孤岛,纵使心思再活络,也莫可奈何!小岛不大,却被打造得像度假胜地,湛蓝的海面将阳光、海风、浪花、椰树、沙滩糅为一体,水上搭建了木桩小屋,遍地都是古铜色肌肤的强健帅哥与穿着性感比基尼的美女,他们中大多是外籍人士,不知是袁天哲的座上宾,还是跟他一样,是身不由己的阶下囚。 岛上遍布袁天哲的哨兵,昝三邻行动受困,全天24小时被监视,纵有再大的本领也难以逃脱生天,就算使计脱离了这座华丽的囚牢,可面对汪洋大海,他只能一筹莫展,真真正正的望洋兴叹,况且两个儿子也一同被掳,虽然袁天哲尚未识破两个小孩是他的亲儿子,可到底投鼠忌器,不敢率性妄为。 昝三邻只在飞机降落孤岛时见过两个儿子,彼时身上的麻药已经过了时效,力气是恢复了,手却被袁天哲攥着,踉跄着脚步,一步步踏上陌生的土地。 尾随而出的两个儿子也受制于人,小正彦还好,乖乖巧巧的被一个保镖抱在怀里,一双滴溜溜的眼珠儿透着与岁数不相符的沉稳与冷静,邱正陵素来顽劣惯了的,在邱家的熏陶之下又涨了些许唯我独尊的霸气,对擒制他的保镖诸多挑衅,一边震天的吼叫一边厮打抓挠,还动用了锋利牙齿,要在保镖脆弱的脖子上,虽然没能造成多大的伤害,却还是留下两颗门牙的印记,三大五粗的壮汉忍无可忍,提着四五岁小孩的后衣领,把小魔王挂在半空中,这才摆脱了困境。 那件棉质的印着小熊图案的短袖t恤的衣领就这样紧紧地箍住了邱正陵的脖子,只是几秒钟,邱正陵就叫不出声了,一张小脸涨得通红,小手无助地挥动着,嘴里剧烈地咳了几下,翻了翻白眼,张着嘴干涩地吞吐着,两条小短腿蹬了蹬,鞋子都蹬掉了一只,呼吸受阻,几欲窒息过去。 “放开他!”昝三邻吓得三魂不见了七魄,本能地冲过去护住幼子,奈何手被袁天哲钳制着,不管他怎么挣扎,还是无法撼动袁天哲的桎梏,本能地出言喝止保镖的行径,可保镖见袁天哲没有反应,便依然故我,还故意掂了掂手里幼童的重量,丝毫不把即将发生的命案放在眼里。 “他还是小孩……放过他……”昝三邻哆嗦着唇,努力想要镇定心魂,不让血溶于水的亲情露出端倪,然而语气里的着急与惶恐还是难以掩饰,眼里的水雾更是一片迷蒙,“不要为难他们,袁天哲!你不能这样……求求你……”在幼子存亡之际,示弱的话还是脱口而出。 袁天哲原本不是什么冷血的人,只是这些年在险象环生的国外吃尽了苦头,历尽了九死一生才致使心性大变,他虽然不在意这小屁孩的生死,可是昝三邻的泪花还是让他为之动容。昔日少年唇边隐忍的倔强,眼底温和的笑意一一从脑海里闪过,他想成为抹平这人心头委屈、留住他嘴角里露出纯真笑容的人,可这个位置已经被邱粤占据,他要取而代之,最为重要的一步就是昝三邻心甘情愿的让他成为这个位置的主人。 那名保镖接收到了袁天哲的示意,倒是不再用衣领箍邱正陵的脖子了,改为拦腰夹在手臂里,小家伙还没缓过气来,如今脸部与手脚朝下,浑身透着不正常的红,嘴里不停地呛着气,剧烈的咳嗽一声声撕裂着昝三邻的心脏。 “袁天哲!你不要逼我恨你!”昝三邻咬着牙,一字一顿,横目冷对。 袁天哲心头一跳,他几经磨难才浴火重生,一点一点积累了势力,成就了现在可以更劲敌抗衡的实力,将曾经的刽子手一一送上断头台,纵使众叛亲离,树敌无数,也快意到底! 可高处与低处一样不胜寒,他一无所有时,怀念的是这人恬适的脸容,他富可敌国时,只想牵着他的手与他看潮起潮落。 他一步一步实现着自己的计划,如今终于能将这人攥在手心里了,偏偏从昝三邻的嘴里多出了一个他漏算的“恨”字。 攥紧的手不由一松,昝三邻便从袁天哲的手里脱开了身,他飞身过去,想从那名保镖的手里夺过了被虐的幼子,也不知是他跑得快,抑或是那名保镖尽责地执行着袁天哲的命令,见他过来夺人,下意识的推开他近前的身体。 昝三邻脚下一绊,重心不稳晃了一下身体,腰被袁天哲稳稳的扶着,看向保镖的眼瞳阴沉了下来,保镖心头一颤,他见识过袁天哲的手段,本能地后退了一步,昝三邻再次近身时,手里的孩童终于被他接了过去。 “爸爸……”邱正陵刚过四周岁的生日不久,终究还是个处于温室里不经风雨的孩童,何曾被人这么整治过,抱着昝三邻的脖子,眼泪哗啦啦的直淌下来,委屈的啼哭声音划破天际,穿透在场所有人的耳膜。 昝三邻揉揉他的发顶,怜惜的亲了亲他的额头,还没来得及擦去儿子脸颊上的泪痕,两人再度被蛮力分开,只是小孩这次没再被暴力对待,而袁天哲攥着昝三邻的手却更紧。 “你竟然认这个小杂种做儿子!”袁天哲冷笑着,眸里的怒意一触即发。 昝三邻赫然一惊,不愿激怒已非昔日的旧同学,低着头一语不发。 这般与两个儿子匆匆一别,昝三邻像只圈养的金丝雀一般,被袁天哲困在这间连呼吸也显得极尽奢华的房间里呆了好几天了。 房间很大很华丽,应有尽有,唯独没有冰冷的利器,也没有高端的通讯电器,墙上四角隐|秘的地方各自装有摄影头,昝三邻的一举一动都被屏幕那边的人瞧个一清二楚。 四月份的海岛早晚温差略大,阴晴不定风雨莫测,昝三邻被限制了自由,唯有那扇宽大的落地窗可以将沙滩风光尽收眼底,偏偏昝三邻从不站在那里眺望,一则他生于沿海,对海景没有大多数未见过海的北方人那么执念,邱粤也曾在h市购买过一栋海景别墅,他没住进过一次就想着要把它转售出去套出现金再做别的营生,二则他身上只穿着一件白衬衫,那是袁天哲穿过的衬衫,男人们的恶趣味,昝三邻怎么不清楚?邱粤也喜欢看他只穿一件自己的白衬衫,每次做起来,情|欲也特别旺盛。 昝三邻被囚禁进来的那一天开始,身上所有的衣物鞋袜全部都被袁天哲没收,至于手腕上的那块手表,早上被掳出轿车的那一刻就被剥取了下来,显然内有乾坤的事,早已不是什么秘密。 昝三邻很抵触他的白衬衫,可衣柜里全是袁天哲不同款式的白衬衫,一条长裤也没有!好在袁天哲不至于变态到连内裤也不提供!昝三邻这才松了口气。 昝三邻生了邱正陵之后,一米七二的身高再没发生过变化,穿着这件长度及腿的衬衫,露出两条光洁匀称的长腿,小窗户的一开,海风能把他宽大的衬衫刮得飘忽飞扬,猎猎作响,像乘风飘摇的白蝴蝶,昝三邻大多时候把小窗户关了,钻进被窝躲避海风的追逐。 袁天哲每日都会过来与他同床共枕,把手环在他的腰上,脸埋在他的脖子里,鼻子嗅着他根本不存在的体味,再安然入睡。 入睡前,总不忘问昝三邻:“现在有没有喜欢我一点点?” “并没有!”即便每次得到昝三邻同样的答案,袁天哲也没气馁,只是将怀中人搂得更紧,每每这个时候,昝三邻下意识地挪移僵硬的身体,意欲保持彼此的距离,身后人则冷声以两个小屁孩的温饱为要挟,逼迫他不得不接纳他的同床。 昝三邻除了与家里兄弟同床过,也便只有邱粤了,这么多年来,他也习惯了邱粤的胸膛邱粤的体温,换成袁天哲的,无论如何也合不上眼,即便他强调了邱粤不曾逼迫过自己,愤怒之下的袁天哲才不得不出言立誓,若非他心甘情愿,绝不动以暴力将他据为己有。 昝三邻不知道他的誓言可信度有多高,他期盼着邱粤早点出现,可这个大洋深处的岛屿,地图上或许根本就没有标出来,邱粤能依傍的,除了家族的势力之外,便只有那只对小正彦不离不弃的不祥鸟了。 只是不祥鸟跨越重洋时,罗盘定位应该会受到磁场等因素的干扰,它从雾都追到帝都,大致花了半个月的时间,可从帝都到春城,也不过是两日的时间,如今这个不知距离几何的孤岛之上,它或许需要更长的时间…… 他能做的,便是按兵不动,争取邱粤赶来救援的时间。 即便是同床异梦,袁天哲也没有忘记睡前的故事:“昨晚说到哪儿了?哦,是了……”他自言自语一笑,“我帮洪门的老二坐上了老大的位置之后,借用洪门的势力打压袁天善的生意,你不知道,袁天善现在有多落魄,他就算清盘了全部袁家的家业,也还不清欠下的巨款!15个亿!美元!”他笑着强调纸币的单位,似乎略有遗憾不是欧元。 昝三邻心有戚戚,他第一印象里的袁天善像个出尘无垢的神仙人物,再次见面,确实刺伤淬了毒的玫瑰,差点要了他的命,这么手段毒辣的人,最终却斗不过曾经被他流放到国外的这个同父异母的弟弟,也不知该同情他还是该谴责他。 “我听他说了……”袁天哲顿了顿,他原本想说,拷打袁天善是否换了邱粤的书信时意外得知了昝三邻的秘密武器,不过他一点也不想提起邱粤此人,便略过不提书信,只称赞道,“你居然敢剃了他的头发,让他颜面全无,我实在很惊讶……”袁天哲低笑着,再一次把脸偎靠在昝三邻的脖子里,“不过这件事也提醒我,你竟然戴了这样的手表,如果我不取走,你是不是也要拿它来对付我?” 昝三邻没有回答,算是默认,袁天哲也没再追问,或许还想留下一点点自欺欺人的空间。 “我至今还不知道他为什么要去为难你,”袁天哲声音带着慵懒,显然是困极,快要入睡了,“他那个人,从来不做没有利益的事,不管我怎么逼问,他就是不说……” 昝三邻却是知道个中缘由,那一次的袁天善对他下狠手,无非是赵嘉楷对袁天善回以“流水无情恋落花”之姿,袁天善那么骄傲的人,怎么会承认输给昝三邻?而毁掉比自己优秀的人,一贯又是袁天善的座右铭! 第203章 奢侈的阶下囚生活也不知过去了多少天,或许是十天,或许是半个月,除了隔三差五可以到另一所房子听一次外籍教授专给他一人开设的讲座之外,昝三邻觉得这样的日子简直与行尸走肉没什么区别。 外籍教授的app弄得很简洁,几乎没什么内容,但两三个小时的讲座时间过得很快,昝三邻听得津津有味,虽然外籍教授不愿意透露姓名,毕竟抵抗不住金钱的诱惑跑来私设讲座怎样也有损声誉,但与他交谈下来,昝三邻获益匪浅。他的英文听讲能力越来越好,这有赖于自己的勤奋与邱粤的辅助,当然也恶补了许多英剧美剧,提升了自己的口语与听力,大三那年出六级英语成绩的前一晚,昝三邻整宿睡得极安稳,不再像以往那样提心吊胆。 温水煮青蛙式的囚禁生涯并没有改变昝三邻的心意,袁天哲的耐心似乎要磨光了,这几晚搂他睡觉时,腹下精神奕奕的东西已经不安分起来了。 “袁……袁天哲!”每每这个时候昝三邻没法淡定了。 袁天哲呼吸浑浊的埋在昝三邻的脖颈里,可惜怀中人的身躯绷得太紧,僵硬得像一块石头,他不是没有想过强硬的手段将怀中人占为己有,可他不屑于使用这么龌龊的手段得到梦萦牵挂的心头好,这个人,值得被自己更好的对待! “你再不爱上我,我可要忍不住了……”他吮了一口怀中人的耳垂,痴迷地在昝三邻的耳边低喃,那里是昝三邻的敏感区域,邱粤每次故意把气息喷在那里,总能激起他浑身的燥热感,可换成袁天哲,昝三邻只觉得一阵寒意从身后升起,他打了个机灵,攥着床单的手下意识的抓得更紧了。 连日来没能睡个安稳觉,又担心两个儿子被虐待,昝三邻精神不佳,眼袋肿了起来,还浮起两个黑眼圈,这是从未有过的事,只是他不怎么照镜子,没注意到罢了。 昝三邻平时的生活很规律,不熬夜,也不喝酒抽烟,每天零点前,总会自觉上床休息,有时为了带小孩一起睡,十点上床睡觉也是常有的,即便床笫之事常常被邱粤折腾好几个小时,那也属于年轻人纾解情|欲的范围内,虽算不上身心舒畅,倒也不算纵|欲过度。 这一日等袁天哲起床走了之后,昝三邻才放松了警惕,迷迷糊糊入睡之际,腹部隐隐有股闷疼传来,他不以为然,小睡了片刻,才被揪腹的痛弄醒,他蹙着眉揉了揉肚子,突然觉得胯|下涌出一股潮热,是湿润润的,瞬间令他清醒过来。 不……不会的! 可是那股熟悉的感情,昝三邻再清楚不过了!绝对是月事降临了! 该怎么办?昝三邻的脑海一片空白,却被突如其来的月事打乱了镇定,由于保养得宜,昝三邻孕育了两个儿子之后,月事来临前小腿酸胀的症状已经隐去,腹痛也不似从前那么生无可恋。况且,他一直以为跟邱粤在春城缠绵悱恻的一晚可以致孕,这些日子一直避免吃海鲜,偏偏袁天哲知道他喜欢吃海鲜,顿顿螃蟹龙虾送来,昝三邻不敢碰,所幸袁天哲不明真相,只道他闹性子,用绝食这一招抗议自己对他的囚禁。 可这突如其来的月事,一些袁天哲所不知的秘密,即刻就要浮出水面了…… 昝三邻从未这般手足无措过,当胯|下再度涌出粘稠的湿润时,他额上冒出了冷汗,不得不翻身跑去了盥洗室,白色的内裤果然一片嫣红,渗到了白衬衫也印出了一朵红梅。 厌恶地把衣物丢在一旁,昝三邻站在花洒下,任凭迸溅的热水洒落在身体里,再汇成水痕淌下,滴落在镶着天然石材地砖的浴室地板里,依稀有淌下一点儿浅色的红。他搓洗着那一处,虽然经了人事,可那个地方,却还是没有邱粤光顾的多,每回情|事之后,邱粤总会收拾狼藉的现场,包括这一处…… 昝三邻在浴室里呆了一个多小时,皮肤冲出了褶皱还是没有想出妥善的办法解决眼前的难题,老天果然是公正的,他之前一直排斥自己的身体,直到邱粤的出现,这么多年顺风顺水的生活,他几乎忘记了当初对这具畸形身体的介意,像现在这样的介意。 中午,袁天哲正开着视频会议,隔空操控错综复杂的生意往来,伺候昝三邻的女佣得到了准许才进来,恭恭敬敬地道:“袁先生,今日昝先生在床上用膳。” “他还是没什么胃口?”袁天哲皱着眉问,点开了监控视频,屏幕里昝三邻坐在床上,盖着被子,双手搭在膝盖上,就这样呆呆的坐在,不知在想什么。 “比平时多吃了半碗饭,”女佣尽责地汇报,抬头看了他一眼,“不过……” “说!”袁天哲最不喜欢吞吞吐吐了,凌厉的目光一扫,女佣打了个寒颤。 “我好像嗅到了一股血腥气……”女佣不太确定地道,她的嗅觉没有出错,那的的确确是浓重的血腥味,偏偏看护的对象神色自若,平时一口不喝的海鲜皇后汤,这回却喝下了一碗,还意犹未尽的样子,一点也不像藏了什么利器试图割脉自戮,可与平时相比,实在有点反常,她不敢含糊,伺候完昝三邻马上到袁天哲跟前汇报情况。 “血腥气?”袁天哲拧着眉,再看看屏幕上的昝三邻,他搁在被褥外的两只手干干净净,如同他身上的那件白衬衫一样干净,像秋日里飞洒的蒲公英,纯粹而自然。 “知道了。”袁天哲再看屏幕一样,朝她挥了挥手,示意她可以离去。 因为是昝三邻的事儿,袁天哲草草结束了视频会议,起身往卧室走去。 袁天哲象征式地敲了一下门,便推门而入,迎面而来的空气里果然带着一丝血腥味,他不动声色地敛了敛眉,快步跨了进来。 昝三邻似乎没有料到他会出现,一副惊愕的看着袁天哲,他还没想好策略,该怎么应对晚上才会过来的袁天哲,他竟然中午就出现了! “你……”昝三邻下意识地把被子蜷得更紧,“我不想看到你……” 他话音未落,袁天哲笑道:“刚好,我就是过来睡睡午觉,闭着眼,你不必看着我。”说着伸手去掀被褥,他没有嗅错,浓重的血腥气味的源泉来自于被褥之下。 “不!”昝三邻慌忙护住被褥,偏偏最近白饭青菜吃多了,跟天天吃海鲜大餐的袁天哲比起来,一点抗衡的气力也没有,这场毫无悬念的拉锯赛很快以昝三邻的失败而告终。 失去了被褥的护佑,那股浓重的血腥味更重了,连想自欺欺人的昝三邻也无法漠视它的存在了。昝三邻苍白着脸,垂着头,盘起了腿,试图遮掩床单上的那摊血红。 “你敢!”袁天哲目光如炬,看到了他屁股下一滩刺眼的红,怒火瞬间填满了他的心胸,太阳穴涨了起来,依稀浮出条条青筋,脑海里第一印象是这人要是死了,他所做的一切还有什么意义?尔后才腾升起要邱粤跟袁天善偿命的念头。 袁天哲一把抓住昝三邻的手臂,怒气冲冲地威胁道:“你要是敢有什么三长两短,我一定……”阴鸷的目光里全是冰冷的寒气,“我一定让那两个小杂种陪葬!哦不,不这么轻松陪葬,我会让那两个小杂种尝尽什么叫做生不如死的味道!” 昝三邻咽了咽口水,他知道袁天哲误会了什么,可他不能辩解,只好低着头不语,手悄悄探过去,意图将那床被褥扯过来。 袁天哲见他不理会自己,怒火再次燃烧上心头,他一把捏住昝三邻的下颔,逼着他迎视自己的眼睛,冷声道:“记住了没!” “好……”昝三邻应了一声,别过了脸,手上的被褥刚刚扯到腿上,又被袁天哲一把丢开,他冷峻的脸几乎扭曲着,低声喝问:“那你哪儿弄伤了?告诉我!” 昝三邻连连摆手,慌乱地道:“手……手指擦伤了皮,流了点血……”情急之下,他只能编出这个荒诞的借口,可惜这个借口太烂,连他都不会相信,更何况是袁天哲呢? 果然,他话还未说完,袁天哲拉过他的身子,想要检查他的身体是否受损,目光却落在他身后那一滩嫣红的床单上,似乎被这么大的流血量吓得目瞪口呆,他手脚发着颤,迅速将昝三邻翻看了几遍,洁白的衬衫里,只有臀部那一块才是血淋淋的触目惊心。 “怎么回事……”袁天哲有点怔愣,脑海闪现“自宫”两个字,脸色顿时一白,伸手就去褪他的小短裤。 “不要!”昝三邻慌乱的护住这道屏障,脸色又白又青又红,怒道,“你放手!” 一场抵抗很快被镇压下去,昝三邻终归不敌袁天哲,他没能护住那道屏障,于是一切秘密被赤|裸|裸的展示在袁天哲的眼前。 对于昝三邻而言,这样不能言说的畸形身体,被专门替他接生的女医生瞧了去都觉得难以承受,更何况是毫无关系的袁天哲? 一股被羞辱的难堪涌上心头,昝三邻蜷起身子,愤恨地合上赤|裸的双腿。这具只愿呈现在邱粤眼前的身躯,却以这样耻辱的方式,也展示在袁天哲的眼前,不知是不是贞操观念在作祟,昝三邻居然觉得很对不住邱粤。 袁天哲睁大眼睛,他似乎还没从震惊中清醒过来,待床上的人泻出一两句隐忍的抽泣时,才如梦初醒,怔怔的看着流着泪的昝三邻,半晌才弯下腰,捡起了床下的被褥,轻轻的盖在他的身上,掩盖了他试图掩饰的真相。 第204章 拿到dna报告那天,袁天哲想通了很多事情,为什么昝三邻以男儿之身可以毫无阻碍地通过邱氏各房长者的审核入驻邱家族谱,为什么独苗的邱粤有了后继人昝三邻依旧对他不离不弃,为什么昝三邻允许邱粤的儿子喊他做爸爸…… 他认识的昝三邻,本就是个坚韧而自爱的人,绝非为了情与爱委屈自己,忍辱把自己的姿势放得如此的低微卑下。 而当翻完dna报告后,袁天哲抑制不住心头的烦躁与焦虑,大手一挥,将桌子上所有的什物扫落下去,连同纸质报告一起狼藉地洒在地板上。 垂手站在一旁的男子抿了抿唇,他叫黄瑾,这些年跟着袁天哲出生入死,见过他意志消沉,也见过他运筹帷幄,更见过他在艰难局势跟前应对自如,唯独不曾见到过他现在这么挫败与暴躁。 那个被囚的男子,到底是怎么做到将一个远在天边又阔别多年的人紧紧攥在手心的? “去把那两个小杂种带来!”袁天哲烦躁地踱着步子,狠狠将脚边还闪着荧幕光线的笔记本踢开,可怜的品电脑撞上了墙,“咔哒”一声合上了,不知罢没罢工。 黄瑾皱着眉,却还是应了声“是”,转出门,对立在门外的保镖低语了两句。 不一会儿,两名保镖各自抱着一个孩童进来了,小正彦手里拿着一架五颜六色的风车玩具,乖乖巧巧的站在一边,一副纯真无害的模样,也只有熟悉他的人才知道,即便才两岁多的小孩,却瞧不上这么简易毫无挑战意义的玩具。 邱正陵的倨傲蛮横是出了名的,从被挟而来之后,他一直吵吵嚷嚷,破坏力十足,为此吃了不少苦头,却还是没有学会收敛锋芒,一有机会就实施他的攻击,即便小小的力度对于训练有素的保镖而言,实在太微不足道。 就像现在,保镖一放下他,邱正陵便叉着腰,昂起头瞪着那个虎背熊腰的保镖,伸脚狠狠碾压他的穿皮鞋的大脚,小小孩童的碾压力形同于无,保镖一动不动,任由他得意地露出嘲笑的表情。 袁天哲拧着眉,夹带寒光的眼睛一扫,那位保镖领会,一手一推,小家伙毕竟小身板轻,踉跄着脚步朝袁天哲冲来。 袁天哲蹲下|身,捏着小家伙的下巴,左看右看,想从他的轮廓上寻找一丝与昝三邻相似的痕迹,偏偏小家伙模样随了邱粤,性子却比邱粤还要蛮横,他含着金钥匙出生,荫蔽于百年大族,家世显赫,自幼被长辈宠在心头上,又养在邱湘的府里,耳濡目染之下,言行举止里自带盛气,傲慢不可一世。 “你是坏人!”邱正陵的下巴被袁天哲捏得生疼,记得他就是人贩子头目,秉着正义之气,也要消灭罪恶,于是横眉怒目,双手开始反击,又抓又挠,可惜猫爪子再尖利,也终归是猫爪子,袁天哲被他抓了几下,虽然无关痛痒,毕竟对着这张长得跟邱粤一样的脸,心头的怒气加剧,反手一推搡,邱正陵被他远远的摔了出去,后脑勺着地,发出响亮的磕碰声。 隔了片刻,在剧痛中失声的邱正陵才缓过劲,他的后脑勺重重着地,磕破了一块头皮,发梢里沾染了一小滩血迹,他小磕小碰无数,从未有过这么疼痛,两眼发黑之后,悲呛的声音划破天际,呜呜哇哇地大哭起来,一会儿啼哭着要爸爸,一会儿哭骂着要杀坏人。 在场的人面无表情,连同小正彦,在他们的眼里,或许小家伙是吓傻了,只是呆呆笨笨的转着手里的小风车,连起码的惊吓颤抖都忘了。 在邱正陵的哭啼声里,小正彦又被带到了袁天哲的跟前,小家伙怯生生的看着他,袁天哲见他顶着邱粤的脸,露出畏惧的神色,不由心花怒放,捏了捏他的肉嘟嘟的脸颊,他也不会反抗,只一味的旋转小风车,大概是受了干扰,风车掉了一片叶子,小家伙拧着眉,低头看着掉落在地上的那片叶子,恳求的目光迎上袁天哲,柔和的眸子似曾相识,可不像极了昝三邻么?心坎突然一软,袁天哲顿时觉得那双竖起来的招风耳分外可爱起来了。 “叔叔……”软软糯糯的声音在耳边响起,小正彦指了指那片落叶,“风车……” 自然而然的,袁天哲伸手去捡那片深红色的纸叶,却听黄瑾惊叫一声“小心”,左眼一阵剧痛袭来,握在小家伙手里的竹条棒柄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对准他的左眼戳去。 一阵兵荒马乱之后,小正彦的下场比他的哥哥还惨,犯案的右手以不正常的姿势低垂着,显然已被人拗断,肉嘟嘟的脸颊里也有五个指引分明的手印烙在上面,他满额都是冷汗,伏在地板上一动不动,嘴唇惨白着,已经痛晕过去了。 袁天哲的左眼保了下来,那根纸条棒柄不太尖利,毕竟是硬物,戳到眼珠里,视力确实受到影响,眼泪不停地分泌出来,在专业医护人员的护理之下,眼睛是保住了,但需要时间慢慢调理才能康复。 黄瑾松了口气,袁天哲眼睛受伤固然出乎意外,可想到被保镖带走的那两个幼童,不由生出恻隐之心,他也算是在刀口舔血里讨生活,可对小孩这么残酷却是头一遭,大的磕破了头,小的拗断了手,不让医生及时治疗的话,或许一辈子都残疾也说不定…… “哲哥,那两个小孩……”黄瑾低声说着,却没了下文。 袁天哲咬着牙冷笑:“果然是姓邱的杂种,骨子里头都透着狠毒!” 黄瑾跟随他多年,听他言外之意,那两个小孩能不能留性命还难说,更别提给他们看医生了。 “怎么?你又心软了?”袁天哲看着他,眸子里的愠怒多了一分,虽然黄瑾误过事,可手段要是再决绝一点,他不知能省多少心了。 “没……”黄瑾否认道,他知道自己的分量,就算是分析利弊给袁天哲,袁天哲记恨于邱粤多年,未必肯听他的忠言逆耳,为了给袁天哲留一条后路,他不得不搬出昝三邻,“可是,这件事也未能能瞒住那位‘客人’,他要是知道了,不得伤心死了?” 袁天哲果然不说话了,黄瑾也识趣地不再多说,他的聪明之处在于对上司的点到即止,不指手画脚,才能留在他的身边更长久。 昝三邻蜷着腿坐在电视机前,屏幕播放的节目是纪录片,非洲大草原弱肉强食的风情,原本是他最喜欢看的节目,以往在家里,他总要看上半个小时央视9台,才觉得一天没白过。可这些天却心不在焉,莫名的情绪堵得心脏难受,哪有心情观赏大草原上的动物上演的是什么戏码? 换做以前,身体的秘密以这种方式放大在别人的眼前,昝三邻大概会羞惭致死,他一生中最为自卑的就是这具残缺的躯体,可当唯一的缺点在邱粤的观念灌输之下,昝三邻渐渐敢于正视这份不甚完美的残缺,如果不是这份畸形,他或许享受不了一家四口的天伦之乐,甚至能不能与邱粤长相厮守也是个未知数…… 昝三邻虽然是崇尚新思想的燕园高材生,但骨子里却是个保守的人,情感上,他秉承的是从一而终,恰恰他遇上的人,是个在情感上比他还要忠诚的人,所以袁天哲的“冒犯”之举,才会让他觉得耻辱,不可原谅。 而当袁天哲戴着个单眼罩出现在他面前时,昝三邻微微皱皱眉,给了他一个疑惑的眼神,他不明白在袁天哲的地盘上,竟然还会伤到了要害,也不知是谁有这么大本事!全然没想到这个有“大本事”的人,就是他那个初生牛犊不怕虎的小儿子。 戴着单眼罩确实很丑很滑稽,但赢来了昝三邻关怀的目光,袁天哲的唇边不由牵起一丝笑意,坐在昝三邻的身边,昝三邻放下腿,站了起来,意欲离开,不跟他同坐。 袁天哲拉住他的手腕,说了一句话:“我也想你给我生个儿子。” 昝三邻惊愕失色,身体升起一股恶寒,甩开他的手,本能地道:“不可能!” 袁天哲淡淡一笑,眼睛只凝视着电视屏幕,节目恰巧播放到一头外来的狮子打败了狮群王国里的公狮子,解说播音员说的是“一场生死攸关的厮杀之后,年轻力壮且更有魅力的年轻狮子赶走了老狮王,为了建立新的狮群王国,它会咬死还在哺乳期的小狮子,让母狮进入发情期,为它生儿育女……” “你不肯,我就杀了那两个小杂种。”袁天哲淡淡的说,那只没隐在眼罩里的眸子里闪烁着不容置疑的光泽,将生死的大事说得云淡风轻,似乎在谈论今天天气之类的无聊话题,处于金字塔的人,有着与动物无异的“弱肉强食”的观念。 “你……”昝三邻咽了咽口水,他最为担心的事儿,还是发生了。这些天他强忍着刻意不接触两个儿子,便是提防真相泄露,他受制于袁天哲,一点转圜的余地也没有。 “你以为我不敢?”袁天哲冷冷的扯出一丝残酷的笑意,“你还记得盛灯吧?他想潜逃去泰国,半路被我拦截了,他想走,我就挑断他的脚筋,他出卖你,我就挖了他的眼珠……”他有眼线安插在邱家,一早就知道了田心颜设下的陷阱,不仅拦截了盛灯,又对他严刑逼供,所以盛灯在邱家听到“昝三邻”三个字时,才会露出肝胆俱裂的畏惧神色,只是当时他满脸血迹无垢,没人在意罢了。 “竟然是你!”昝三邻愕然怔愣,他起初以为是邱寒石所为,后来偷听了邱粤与他的对话,才知道自己误解了邱寒石。盛灯虽然可恶,为了他的女朋友不惜出卖自己,但罪不致残,挖眼断脚筋这种事儿,无论什么时候听来,也太过心狠手辣了。 “知道是我了,你有没有对我感激多一点,喜欢我多一点?”袁天哲抬眸看向他,那几天,他不断在昝三邻耳边问的也是这样的话,今天挟恩求报,他竟滋生多了一点期待,期翼昝三邻带给他哪怕仅仅是一点点的惊喜。 “你知道是不可能的!”昝三邻正视他那只渐渐阴沉下去的眸子,“袁天哲,你不要再做无谓的挽救了,你如果放我们离开,我可以当这一切都是一场梦,没有什么绑架,咱们从此江湖不见,你过你的岛国生活,我过我的……”“合家欢乐”四个字没有说出来,就被愤怒的袁天打断了话。 “你休想!”袁天哲低吼着,他烦躁地踢了一脚沙发,即便知道昝三邻的答案,却自欺欺人的不愿听到从他嘴里说出绝情的话,“这辈子,你跟我都不可能毫无关联!” 昝三邻挫败地叹了一口气,他不知该怎么说,该怎么做,才能打消袁天哲对他的执念。 袁天哲站了起来,一步步朝昝三邻逼近,这一刻,他确实不再打算执行什么温水煮青蛙的计谋了,既然昝三邻能给邱粤生儿子,为什么不能给他生? “你……”昝三邻觉察出处境对他极为不妙,步步后退,绕着家具躲开他的进逼,“袁天哲,你……你别乱来!” “不乱来,你怎么给我生儿子?”袁天哲似乎找到了借口,眸子里闪烁着兴奋之色。 “你……你疯了!我……我还在经期!”虽然不详细袁天哲会对他使用暴力占有,可情急之下,昝三邻不得不将一直不愿承认的事实宣之于口。 袁天哲一怔,他确实把这档事给忘了,那摊触目惊心的血迹,他一生难忘。反正已经等了这么多年了,不在乎多等几天了。 “我等得起!”袁天哲笑了笑,脑里幻想着一个跟自己长得一样的小孩,他的身上不仅流了与自己一样的血液,也留着跟昝三邻一样的血液,就觉得以前所受的一切苦难也是值得的了。 昝三邻却忧心忡忡,他的概念里,从来只有“来日方长”,每个“来日”里都有邱粤的参与,也有两个儿子的健康成长,可现在看来,竟然成了“时日无多”,如果邱粤再不来,他或许只能以死相逼,然而那个时候的袁天哲,大概也会拿两个幼子的性命逼迫他了吧…… 第205章 袁天哲昂起头,给左眼点了几滴眼药水,待那股辛辣刺疼感渐渐消退之后,袁天哲才揩去眼角沁出多余的眼药水,两三岁的力度虽然不大,但眼睛毕竟脆弱,视力急剧下降不说,文件不能看太久,电子产品的屏幕也不会用太久,否则就得像现在这样,必须借用眼药水缓和一下刺痛感。 每每这个时候,袁天哲就恨不得将戳伤自己的那个幼童碎尸万段,可经不住黄瑾的劝说,加上昝三邻大概觉得已经没必要隐瞒与幼子的关系了,每回见到他总提出要见儿子的要求,袁天哲不仅不能报复这个戳伤他眼睛的小恶魔,还得让医生替他接骨,想想也觉得窝囊,换做是寻常人得罪他,早已就地解决,抛到海里喂鱼了。 静候一旁的黄瑾见袁天哲阴沉着脸,眸内一闪而过的杀意也尽收眼底,心头颇多感触,当年落魄时,眼前这人身上仅剩十几美分,买了一包泡面却送给了素未谋面却同样流浪的自己,他至今还记得这人嘴边露出的苦笑,还有隐没在昏黄灯火下萧瑟的背影。 不知从哪一年开始,这人的心肠开始变硬,大概是从他未能参加那位一门心思嫁入豪门的母亲葬礼开始,又或许是多接了一通电话没出门就坐上那辆在公寓门□□炸的车上开始,也或许从那位照顾了他好几年起居看起来极忠心的仆人在他的咖啡里下毒开始…… 黄瑾思绪未完,缓和了眼睛灼痛感的袁天哲示意他拿过平板电脑,跟赵嘉楷的讨价还价还没结束,如果不是跨海洋网络不稳定,他的疲惫一定会被赵嘉楷利用,他不畏惧心理战,但太冗长也对自身不利,不得不打起精神继续商谈,争取最大利益化。 “最近的信号不稳定,詹姆斯呢?”袁天哲皱着眉问,他扫了一眼监控画面,画面时断时续,极为不稳定,昝三邻坐在沙发上看书,也不知手上那本书有什么好看的,他几个小时也没有换一下姿势。 “你前几天准了他的假,他儿子闹了事,最快也要一周才能回来。”黄瑾无奈地回答,詹姆斯是袁天哲高薪请来负责岛国网络信号的技术人员,先前就没出过问题,这几天频频收不到信号,岛上很多贵宾都口有怨言了。 袁天哲也没心思管詹姆斯的家事,他接通平板电脑的视频,继续刚才的话题。赵嘉楷是袁天善合作多年的搭档,如今他倒戈相向,袁天哲乐见其成,被最好的搭档出卖,垂死挣扎的袁天善脸色一定更精彩! 虽然现在的袁天善已是穷弩之末不足为惧,但百足之虫死而不僵,最近听说有人出资相助,叫什么名字来着的?袁天哲一时忘记了那个出资者的名字,依稀姓叶,那人也曾在市一中就读,据说还在市一中门口开过一家饭馆,似乎野心不小,买了几个产业拓展,却任人唯亲,经营不善,资金紧缺时,遇上袁天善破天荒的做了次善事,竟然出资救他于水火之中!如今袁天善落魄了,债台高筑了,那人为了报袁天善当年种下的善缘,竟然参合了这趟浑水。 袁天哲不知道的是,如果当年他没有把学生会的名额让给昝三邻,他一定会认得这位叶姓的副会长除了比较虚荣之外,还是很仗义的! 与赵嘉楷周旋了半天,网络中断了几次,洽谈的效果不太理想,双方陷入拉锯赛,袁天哲紧皱的眉头更深了。 桌面上的内线电话乍起,袁天哲暂停了视频商洽,接线人把伺候昝三邻三餐的那个女佣电话接了进来,她已经在电话那头焦急地道:“袁先生,昝三邻不在房间里……” 袁天哲下意识地扫向电脑屏幕上的监控,画面上的昝三邻依旧安心恬荡的坐在沙发上看书,不由愠怒道:“怎么可能不在?他……”话未说完,话筒里传来杂乱的沙沙声,显然又是信号不稳定所致,袁天哲的怒意更甚了,冲着话筒大声道,“他现在就在沙发上看书!” “可是,真的不在房间啊……”女佣经过专门的训练,心理素质过硬,但也知道被囚禁起来的人对袁天哲的重要性,而袁天哲的手段她素来是知道的,才显得更慌乱更无措。 袁天哲听她语气焦急,也谅她没胆量敢对自己撒谎,目光再次扫向监控视频,昝三邻维持这个姿势少说有两个小时了,寻常人再怎么坐卧,总会翻身挪位,换个舒服一点的姿势才对!如此一想,袁天哲心下暗叫不好,丢下电话,即刻朝门外跑去。 黄瑾在一旁听得清楚,心里也起了狐疑,见袁天哲冲去囚禁昝三邻的奢华囚室,也便跟了上去,一边还拿出手机拨给监看昝三邻的保镖,每四人一班的保镖,个个都是练家子,竟然没有一人接听他的电话!这太不寻常了! 那座华贵的囚牢坐落在岛屿的最高峰,站在落地窗里将最漂亮的沙滩海景收入眼帘,袁天哲与黄瑾从办公室跑到囚室只花了不足10分钟的时间,大中午的海天刚刚撒了一场雨,现在又骄阳万里,冲浪戏水的宾客多不胜数,见他俩跑得慌急,也都好奇地盯着他们的背影,互相间还打趣着询问:“袁跑这么快,是去会什么尤物吧?” 绕过栈道,原本分布在奢华囚室外面看守的保镖,竟然全无踪迹,连同方才打电话汇报的女佣,也不见了踪影。 黄瑾一把拉住了朝囚室跑去的袁天哲,急声道:“小心有埋伏,别进去!” 袁天哲甩开他的手,飞快冲入囚室,他就不相信邱粤能神通广大地找到这里!在这大洋深处,岛屿方圆十里雷达覆盖,稍有什么风吹草动就会警报响起,全岛的人都能听到!况且岛上布满了监控,每个角落都有自己的哨兵站岗,邱粤就算插翅进来了,也无处遁身! 袁天哲气喘吁吁的摁着密码锁,或许是因为太着急,他恩错了一个密码键,重新输入密码的空档,黄瑾已经透过玻璃窗看到了奢华的囚室里确实一个人影也没有。 密码锁打开之后,袁天哲扫了一眼空空如也的客厅,监控画面里坐在沙发上看书的昝三邻就像是海市蜃楼里的虚影稍纵即逝,他呆了呆,冲进卧室,空旷的床上丢着一件白衬衫,那人临走前,还不穿走属于他的衣物!袁天哲握了握拳头,不死心的拉开衣物,除了一排排整整齐齐的白衬衫,根本没藏着谁!他狠狠地把衣柜门甩上,扫了一眼盥洗室,里面同样空空荡荡,仿佛从未有人在这里生活过一样。 “监控室大概出了事,”黄瑾喘着气道,“没人接电话……”偌大的监控室少说也有十几号人物,却没有一人接听电话,是被劫持还是灭口都不知道! “立刻集齐所有人马……”袁天哲从慌急中镇定下来,事关昝三邻,他自乱阵脚,此时醒悟过来之后,确定岛屿果真潜伏进来了有人,为今之计就要把人抓起来,虽然不知来了谁,有多少人,但既然他敢来,袁天哲就不会让他离开! “哐当”一声巨响,密码锁被人关上,与此同时,屋里的空调停下了运作,大门亮着的密码键熄灭也了,远处里有人在大喊:“怎么停电了?” 是的,停电了!关了门的密码锁也不能运作了…… 被反锁在奢华囚室里的两个人只能眼睁睁的看着一个男子潇潇洒洒地从透明的玻璃窗走过,嘴里还念叨着:“这活没法干了!”这间囚室唯一的优点就是坐落在岛屿的最高处,他藏在屋顶里,安全是安全,可暴淋了半个小时的雨,又暴晒了两三个小时的太阳,滋味可真不好受!更别提还要撂倒四个彪形大汉了! 囚室里的两人脸色铁青,袁天哲打开手机,信号栏上打了个叉,表面信号断开,想是有厉害的黑客作祟,不然他的王国里,怎么轻易停电又断信号? 黄瑾试探地举起一把凳子狠狠地砸向玻璃窗,当初选最好的防弹质料做的玻璃窗,这一刻显示出了它高昂价值的优点来。 “邱粤!”袁天哲咬牙切齿的吐出两个字,却什么也做不了,被囚在自己布置下的奢华囚室里,每一个华丽的装饰物都在嘲笑他的罪有应得。 这处囚室几乎等同与禁地,寻常人不敢踏入,只有规定时间内的保镖会来值班,但现在离下一班接替的保镖还有三个小时,黄瑾担心的是,岛上的保镖会不会全部被干掉…… 突然一阵震天的爆破声响彻天宇,被关在囚室里的两个人听得仔仔细细,那是从海水淡化库那边传来的爆炸声,瞬间警报声也响彻全岛。停电断信号原本就让岛上的人发出不满的抗议声,这一下爆炸与警报声此起彼伏,岛上居民不由惶恐起来,尤其是听说了海水淡化库爆炸,接下来的日常应用水该怎么解决? 这座海洋深处的岛屿约莫只有十公里大小,海产资源丰富,唯独缺少淡水,岛上倒有一个小湖泊,可惜是个咸水湖,虽然岛上全年降水量充足,然而表面的透水性过强,所降的雨很快就被空气蒸发走,为了维持生活,岛上只能靠海水净化器出产应用水。 袁天哲的脸色极其难看,自己辛苦营建起来的岛屿王国,就这样被人肆意破坏,他却只能干看着,什么也做不了,有“心有余且力充足”却只能干看着的事更窝囊的吗? 被囚在自己布置的奢华囚室里的袁天哲不知道的是,此刻已经有人在惶恐不安的岛屿上撒布谣言,说岛主卷了钱带着小秘跑了,留下一个连淡水都供应不起的孤岛,再不走,就要做第二个鲁滨逊了! 座上宾大多都是富家子弟,钱多又怕死,于是纷纷带着美人登上了归途,一时飞机航船齐齐出发,岛上乱成一团,许多技术人员在三人成虎的谣言之下,也纷纷不告而别,一时间,繁华美丽的岛屿像被十二级台风洗礼过一样凌乱不堪。 一艘超大型原油运输船光明正大的驶入港湾,岛上许多住民喜出望外,纷纷汹涌而来,可惜运输船不靠岸,他们无法登上船上,眼尖的人看到了有人上了飞艇,开到了运输船边,飞艇里几个人陆续登上了运输船,在众人的哀求声里,运输船不为所动,缓缓驶离港湾,在众人的目送下渐渐变成了一个黑影,最终消失在大家的眼前。 昝三邻双手紧紧地攥着邱粤的手心,脸埋入这堵温暖而宽敞的胸膛,呼吸着熟悉而温柔的气息,连日担惊受怕的眼泪终于决堤而出,他也不哽咽,更不痛哭,只是眼泪静静的流淌,与邱粤一别半个多月,却恍如隔世。 “对不起,”邱粤紧紧揽住他,颤动的唇落在他的耳际低喃,“我来迟了……” 昝三邻摇摇头,蓦地抬起头,焦急地问:“咱们的儿子呢?他们怎样了?瘦了没?吓坏了没……”连珠炮一样的问话,邱粤的眼暗沉了下去,黝黑的眼底闪过一丝杀戮的血腥。 而当两个儿子终于出现在昝三邻跟前时,他目龇欲裂,脚下哆嗦着迈不近一步,胸口升起的一股窒息一样的闷气堵塞得他几欲昏阙过去。 大儿子的头部包扎着透血的绑带,人蔫蔫的,喊了一声“爸爸”,便嚎啕大哭起来,一边抹眼泪一边抽噎着道,“爸爸!弟弟……生病了……我怎么……喊他……他都不醒……” 小正彦确实生病了,他瘦得不成人样,浑身滚烫着,发着高烧,透着不正常的红,脸色死灰一样的白,右手被夹板巩固着,肿得像根白大萝卜,不知先前遭受过怎样的摧残。 他两个健健康康的儿子,不过半个月不见,就伤的伤,病的病了。 昝三邻轻轻抱起小正彦,爱怜地抚摸小儿子柔软的发梢,亲了亲他滚烫的小脸蛋,眼泪滴落在小正彦的额头上,小家伙却一动不动,眯着眼沉睡着,昝三邻五脏六腑像被毒虫啃啮了一般痛苦难受,他嚅动着唇,一字一句地吐出了五个字:“不要放过他!” 第206章 不堪回首的大洋深处神秘岛国囚禁事件整整过去了一年,清明节这一天,邱家最为重视的祭祀节日里,再次举办了隆重的添丁仪式,昝三邻与两个儿子一同入驻了邱家族谱,由本家最有权威的长辈邱茴执笔,郑重地将他们父子三人的名字写在了那本泛黄的族谱上,正式成为百年大族邱家的一员。 这一次的仪式举办的也不太顺利,昝三邻携带两个儿子刚刚跨过火盆进了祠堂,就有一个旁坐的叔伯阴阳怪气地责骂起邱粤的胡作妄为,偏爱断袖也就罢了,还敢招进门,实在无法无天,不可饶恕!连同邱湘也被冠上了“以权压人”四个字,不顾大局,偏颇亲弟,尽然丧心病狂的让一个外姓男子入住百年大族的族谱! 邱粤对这位叔伯当众的攻讦愤懑不已,目光下意识地移向昝三邻的脸上,却见他长身玉立,脸容恬静无波,一双眼眸潋滟如水,澄澈清明,反倒向邱粤投出安抚的目光,似乎并不把那位叔伯的刁难看在眼中。 邱湘也露出愠怒的神色,她正要开口说话,邱粤抢先冷声道:“八叔,你的意思是,我娶一个男子入门,是大逆不道,有辱先祖的名誉,是与不是?” “这不是明摆着的吗?”八叔斜着眼,冷笑道,“也亏你敢在你两个儿子面前承认,不过你两个儿子不是试管婴儿就是找人代孕的吧?啧啧,这种违法的事,一旦被抓了,丢的可是我们邱家的脸!” 站在昝三邻身边的两个儿子皱起了眉,他们没能挺多什么是“试管婴儿”,什么是“找人代孕”,不过也知道肯定不是什么好话!脾性较为急躁的邱正陵跨出一步,又想教训这些欺负爸爸的人时,被昝三邻拦了下来,知儿莫若父,昝三邻见大儿子这般气急败坏的神色,怎么能不知道他想做什么?心里又是欣慰又是无奈,朝邱正陵摇摇头,示意他不要薄唇轻言。 见有人做出头鸟,厅内的几个有想法的叔伯露出跃跃欲试的神色,站在道德的最高点踩一把邱粤,搓搓他的锐气,至少让这一家子难堪一把,心里头也有股说不出的惬意。 “还有哪个叔伯也这么想的?”邱粤凉凉的扫视了一眼厅内的其他叔伯,眼神泄出一丝寒意,嘴边浮出一抹嘲讽的冷笑。厅内原本抱成团的几位叔伯偷偷觑觊到邱粤这样的神情,心头都打了突,怂了似的临场退缩,没一个去“支援”老八。 “八叔,”邱粤冷笑道,“你说这话才是大逆不道,有辱先祖的声誉吧!” 八叔见那几个私下说好要一起发难的兄弟没一个站出来跟自己并肩作战,心里已经炸开了花,脸上的怒意更甚,大声质问:“笑话!这种颠倒是非的话你也好意思说出口?大家评评理,娶个男人入我们邱家的大门成何体统?简直没把先祖的训诫放在眼中,也不怕半夜做恶梦!” 一旁的邱家男丁大多是脸露出难色,他们安于现状,不太愿意做一些吃力不讨好的活儿,兼且平日与邱湘邱粤这对姐弟相处较为和睦,生意上也有赖他们的荫蔽,生活才过得这么的滋润,没必要落他们的面子。 一旁的邱家女口多有精明的人,偷偷打量堂上坐着的几个上位者的神色,见她们个个露出玩味的笑容,唯有八叔那房的长者邱寒雪目光冰冷,抿着唇一语不发,心里也没什么底,倒是个别年岁较大,思想也迂腐陈朽的女子多有把不屑的目光投向昝三邻父子三人,毕竟她们接受的教育理念里,男婚女嫁再生个一男半女才是和睦的家庭,他们倒好,男婚男嫁,还携带两个男童,说有多别扭就有多别扭。 “先祖的遗训是‘邱家男丁择一人携手共老,不得始乱终弃’,八叔,你可知道遗训上为什么是‘择一人’,而不是‘择一妻’?”邱粤嘴里扯出一丝讥讽,眼光却是锐利无比。 经他这一提醒,堂上大多的人也露出了惊讶之色,他们个个熟悉邱家训条,却从未深究遗训上的一句一字,那是先祖们传下来的,又经过这么多代人传承,自然没有一个人去探究训条上的字句深意,也就忽略了遗训上第一条,特意写给邱家男丁的条规,还真的如邱粤所说的,写的是“择一人”而非“择一妻”! 八叔一怔,心里有什么不好的预感,但还是梗着脖子道:“你不要做什么文字游戏!一字之差有什么区别?” “区别可大了!”邱粤走到昝三邻的跟前,握住他的手心,暖暖的,竟然没有沁出冷汗,邱粤满意的一笑,才缓缓地说道,“邱家族谱上第一代只写了两个名字,八叔可记得是什么名字?” 因为是建立族谱的人,邱家上下每个人都熟悉,连刚刚入族谱的邱正陵与邱正彦也都谙熟能诵“邱望之”“邱长捷”两人的名字。 八叔哼了一声,显然不满意邱粤的诘问,两位先祖的名讳,他怎么会不知道? “从名字上看,八叔觉得先祖两位老人家是什么关系?”邱粤继续追问,“父子?叔侄?兄弟?还是夫妻?” 底下有人悄悄议论起来,确实,第一代先祖的两个人从名字上看,没什么共通之处,无法判别他们的关系,不过家族史上记载的两人都是皇商起家,再多也没有什么赘叙了。 “难道你知道他们的关系?”八叔怒了,不明白邱粤为什么追着这两个作古了的先祖不放是要做什么。 “当然!”邱粤轻飘飘的回应,似乎等的就是他这一问,“你如果是邱家话事人,邱家继承者,邱家各房长者,一定会看到另外一本关于邱家的百年正史,可惜你什么也不是!” 八叔的如刀利齿在这一刻消失了锋芒,他讷讷不知所语,什么邱家正史,他听也没听过!抬眼看堂上坐着的各房长者,个个面色不改,只是拿不悦的目光扫视着他。 “也因为你是不知者,所以你一口一个断袖,一口一个大逆不道冒犯了先祖,大概也不会受到什么处罚,今晚会不会被先祖找上门也真说不准。”邱粤的话俨然坐实了第一代先祖两人也跟他与昝三邻一样是男男夫夫的关系,他说的轻巧,却一石激起千层浪,底下多的是与“邱家话事人,邱家继承者,邱家各房长者”沾不上边的人,当然也就无缘翻阅什么《邱家正史》了,堂上的议论声更大了。 “够了!”邱湘脸色沉郁地拍了拍桌面,底下瞬间安静了下来,她把脸转向一边坐着的一个年长的女子,说的,“寒雪姑姑,八叔是您那一房的,您看……” 邱寒雪从一开始就频频给老八使眼色,也不知他脑袋是被驴踢了,看到了她的提示也置之不理,怒气不由更大,亮声道:“老八,你当着祖宗的牌位说出这么不敬的话,每个惩罚,大家一定说我偏颇于你!从现在开始,你手头的家族生意都不归你管,一半给老五,一半给你女儿,如果还有怨言,你女儿的那一份全部给老五,反正老五跟你是亲兄弟,一定不会让你穷困潦倒的!” 五叔被这么大的馅饼砸中,顿时眉开眼笑,暗自庆幸刚才没有鲁莽跑去给老八“附议”,搓着手,兴奋地连声道:“一定,一定,我当然会照顾老八的!” 老八气得体若筛糠,却一句话也不敢说,唯恐一张口,留给女儿的那一份生意就会飞到老五的手里。他的女儿也是脸色铁青,本来还在积蓄势力去竞争下一任话事权的,父亲丢失了一半的生意,无疑雪上加霜,别说竞争了,怕是不出三五年,自己手上的生意也会被其他如虎似狼的姐妹抢夺了去吧…… 一处闹剧就这样收场,昝三邻有点无语,他不怎么在意邱家的争权夺利,他只在意邱粤再一次骗了他,那年他被关在邱家祠堂里,邱粤明明白白的告诉他只认识他的爷爷,别的一概不识,可刚才拿第一代先祖的事堵住八叔的口,哪像是“不认识”的? 不过与邱粤经历了这么多事,昝三邻也不会把邱粤的这丁点的隐瞒放在心上,当晚回到公寓,他也没有把邱粤赶去书房睡觉。 次日下了课,博导又来找他,希望他能继续硕连博,说实在的,比昝三邻聪明的学生大有人在,可惜能像他这样静心凝气不被浮华所影响的学生实在太少了!比起那些三心两意常常有“俗务缠身”的学生,博导更喜欢像昝三邻这样做事认真又不计较得失的学生。 昝三邻也有继续读下去的愿望,只是每回见到两个正在茁壮成长的儿子,频频生出“老了”的想法,明明不过二十五岁而已…… 邱粤也支持他继续深造,只要别跑去国外读就行,当然了,闲暇时他是会带着昝三邻回一趟雾都,去那两座世界有名的学府听听讲座什么的。 昝三邻的研究生毕业论文已经通过了,博导也已经选了,剩下的日子就是陪陪儿子,给大一的学生上上课,偶尔也去实验室做做实验,日子过得舒适而惬意。 这一日把邱正陵从幼儿园领回来,打了几下他的手心,再罚他面壁站一个小时,小家伙在幼儿园里再一次犯了错,把一条毛毛虫放到同桌小女孩的铅笔盒里,吓得人家娇滴滴的小姑娘失了禁,昝三邻被小姑娘的母亲狠狠地骂了一顿,他羞惭地低着头,只能一味的道歉赔不是。 邱正彦也上了幼儿园,不过他懂事乖巧,什么知识也是一说就通,深受各位老师的好评,据说很多小孩也要抢着跟他一起坐,全然不想邱正陵,家长们都要求老师别把自家的子女安排在他的身边,以免被他带坏。 昝三邻摸了摸正在对弈的邱正彦的小脑袋,小家伙也不理他,左手执着黑棋下了一子,右手执着白棋,也下了一子,自从那一次他的右手受创,调整了大半年,才渐渐好转。这大半年里,邱正彦用左手代替了右手,穿衣、写字、玩耍,重点训练了左手,居然渐渐上道,如今左右两手应运自如,常常一心两用,左右开弓下棋,看得昝三邻一整一愣的,才什么叫因祸得福。 他把邱正彦带给了已经是七段棋手的子车胜,子车胜见之奉为神童,坚决要收他做徒弟,昝三邻喜不自禁,每回看到邱正彦,自豪之情油然而起,只有邱粤闷闷的,大概觉得自己的棋艺也很不错,为什么昝三邻不相信他也能教出棋坛高手呢? 第207章 应完酬,邱粤回到公寓已经很晚了,客厅只有萍姐在通明的灯光下绣十字绣,见邱粤回来,马上停下手上的活,站起身,想要去厨房盛了碗解酒汤给他喝。 邱粤朝她摆了摆手,他今天只啜了一口酒,同桌的合作人是抽了烟,身上大概也沾了点烟味,夜风一吹,基本已经没有踪迹可寻了,但枕边人的鼻子很灵敏,稍微沾了一丁点的烟酒气味也能嗅得出来,大多时候会亲自下厨,给他弄碗可口的解酒汤,但也没少借机让他睡书房,以示对烟酒的嫌弃。 卧室里一如既往的没有人影,邱粤也不着急,先去盥洗室洗了澡,洗去一身并不明显的烟酒味,然后擦干湿润的头发,这才来到儿子的卧室,昏暗的壁灯下,床上的父子三人睡得香甜,自从那事之后,两个儿子再也不寄养亲戚家,邱湘与邱寒石前来抗议过几次,昝三邻态度坚决,并不让出两个儿子看护权。 幼儿园放学早,昝三邻下午基本没课,接送儿子的任务就落到他的身上,他甘之若饴。 邱正陵马上要升小学了,夫夫两人已经圈定好了燕园附属小学,燕园附小是专门收燕园学生二、三代子女,他俩都是燕园学生,昝三邻马上还要读燕园的博士学位,子女在这里念书实在天经地义!况且昝三邻已经亲自去燕园附小看过了,硬件与环境还不错,校园也宽敞,两个儿子到这里读书一定能成才。 邱粤替儿子盖被子的动作即便放得很轻,还是惊醒了昝三邻,睁开惺忪的眼瞳,带着血丝的眼睛尽是防备之色,从前慵懒而惬意的朦胧睡态再也不复存在。见是邱粤,昝三邻绷紧的身躯才放松下来,他抬起手背搁在额头上,似乎在懊恼什么。 蓦地,身躯腾空而起,昝三邻轻呼一声,人已经落在邱粤的怀抱里了。 “我自己走……”昝三邻不满地抿了抿唇,儿子都这么大了,再玩情侣间的小情调就显得有点难为情了。 邱粤只是掂了掂他的重量,笑道:“这么轻,再重一百斤也能抱起。” 昝三邻有点无奈,只好把脸埋在邱粤的脖子里,男人刚刚洗完澡,身上的沐浴露气味很好闻。昝三邻每天给两个儿子量身高称体重,偶尔也给自己服务一下,可惜身高与体重雷打不动,连过年这么滋润的节假日,他还能保持体重不增不减,迈不过60公斤的坎。 把怀中人放在床上,邱粤就着压倒的姿势一边亲吻他的脸,一边去剥他的衣物,迫不及待地想要一逞兽|欲。 昝三邻满脸红潮,双手推着他的胸膛,嘴里低喃:“灯!关灯!” 两人的床笫之欢里,没少做白日宣淫的情|事,更别提灯火彻夜通明了!可当一年前,昝三邻从岛屿回来之后,就开始抵触赤身裸|体出现在邱粤的面前了,这副身体以那样的丑态被袁天哲瞧了去之外,他总觉得对不住邱粤,每每片缕不着地躺在邱粤的身下时,那日也被迫张开双腿的情景便会浮现在眼前,心头的负罪感更重,偏偏没办法向邱粤坦诚。 这种事情,教他如何跟占有欲强烈的邱粤说起? 虽然袁天哲已经得到了重创,然而激起的双方矛盾更激烈,据说那个岛屿已经彻底消失在大海深处,那是多少海鸟多少海洋生物赖以生存的岛屿,就因为他一人而消失得无影无踪了,昝三邻怎么可能会毫不自责呢?况且那个岛屿也仅仅只是袁天哲的私人财富之一,伤了他这根财脉,袁天哲还会开辟其他渠道生财。 邱粤喘着气,并不似以往那样伸手去关灯,而是伏在他的耳旁,诱惑道:“我想看着你高|潮的模样……”他又说了几句下流而情|色的荤话,昝三邻的情|欲被他牵引着,浑身火辣辣的滚烫起来,捂着耳朵抗拒地道:“你不要再说了!” 邱粤果然识趣地闭嘴,决定以行动说话,可分开昝三邻的双腿时,还是遭遇到了意料之外的挣扎,这是从未有过的事情,昝三邻鲜少拒绝他的求欢,除了为数不多的窝心事堵得他身心不悦才会赶他出卧室之外,几乎很配合与他*同欢,何曾有过手脚一并挣扎的记录? 邱粤怔愣之际停下了动作,昝三邻也意识到了自己剧烈的反抗伤害了邱粤,立即也停下了挣扎,两人四目以对,脉脉的视线里,炽热的情绪从彼此的眼里散发出来,方才的不快如烟一样消散,两人的眼眸里,情|欲渐渐凝聚,气息不稳中,唇不知不觉又黏合在了一起。 “关……关灯,好不好?”昝三邻祈求的声音在耳边响起。 邱粤审视着他,片刻,捞过柜台上刚解下不久沾了些许烟酒味的领带,缚住了眼睛,问道:“这样行不行?” 这条领带还是昝三邻买给他的,蓝色带着细小斜纹的领带配着白衬衫只为邱粤的魅力增分,绑在脸上遮眼,昝三邻眨了眨眼睛,好像有点别扭了…… “不行!”昝三邻反对,明天他还怎么面对他的领带了?事实上,床笫上的两人几乎没有用过什么情|趣道具,润滑油如果算的上是情|趣道具的话,那绝对是唯一的产品。 可惜他的反对丝毫没有打消邱粤的决定,腹下一挺,长驱直入,直捣黄龙了。 “啊!”将昝三邻从最初的惊讶愤恨变成失声的呻|吟,邱粤也只不过花了半个小时而已。 又不知折腾了多久,当高|潮来临的那一瞬,昝三邻浑身打着快乐至极的颤栗,额上的发湿漉漉的纠缠在一起,喷薄的那一刻,他伸手扯下了上位者脸上的绑带,将自己最淫|乱的模样展示在邱粤的眼前。 邱粤微微眯起眼睛,适应了室内明亮的灯火之后,眼睛顿时离不开身下这具泛着艳丽色泽的身躯,他不记得有多久没能欣赏到这副漂亮通透的躯体了,腹下的婪兽倏尔更精神了,雄赳赳气昂昂地继续行使合法权利,将身下人翻来覆去做了一次又一次。 这一次酣畅淋漓的性|爱持续到了下半夜,次日昝三邻连早上的课也翘了,醒来时已经是大中午了,卧室的窗帘遮得密密实实的,明亮的光线被阻隔在室外,根本辨析不出时间的早晚,手腕上的钟表也是在昝三邻定神细看才确定没把时钟与分钟混淆,他有点懊恼,纵欲过度真的很不好,且不说身体吃不消,还耽误了他去上课,今天的课还挺重要的,也不知会不会给未来的博导留下不良印象,实在一举两失,太不应该了! 令昝三邻意外的是,邱粤居然驱车赶回来吃午饭,说没跟他一起吃早饭,有点不习惯,得陪着他吃午饭才心里踏实。 那件事之后,有心里阴影的,并不只是昝三邻一人。 午饭比平日稍微多了一份滋补的汤,男人泄|欲了后,就算像邱粤这样需求很大的人,也必须要滋补一下,更何况昝三邻身体素质还没他好,更要好好滋补才行。 昝三邻虽然没有吃早餐,但他吃饭素来不急不躁,即便肚子饿了,吃得也不紧不慢,还有闲情翻看最新一刊的报纸,电子产品高速发达的今天,昝三邻却不怎么利用手机翻阅新闻,国外的时政在燕园听得不少了,那里的每个学生每个教授嘴里总要参与谈论一番,昝三邻想不了解都挺难的,至于国内的,新闻联播又是粉饰太平的消息居多,歌功颂德的一抓一大把,没什么可看的。他兴致缺缺的把报纸搁置在一边,没有留意到报纸底端占了小小一块豆腐格子的地方写着一则报道:“韭菜岭失踪三个多月的高姓男子尸首于昨日午时在一处狭窄的山沟被发现,在此再次呼吁全国驴友,珍爱生命,雨后千万别单独行动……” 或许即便昝三邻看了这一则新闻,也不会在意,毕竟他没有邱粤过目不忘的本领,早已经忘了去年在陆杰上了锁的笔记本最后一页所看到的曾与高承业有过要去一个地方的约定,那个地方,就是韭菜岭。 邱粤拿过那份报纸,眼睛扫过那块新闻篇幅时,神色一凛,心底满不是滋味,脑海里浮现年少时在操场上一同洒热汗一同奔跑一同抢球的画面,那个人打球很厉害,腿长跑得也快,反应又快,投球也准,尤其是三分球,每次要邱粤亲自去防他的三分球才能终结他的入球得分,换做温良与石毅可不行…… 心里堵得慌,邱粤放下报纸,喝了一口汤,什么话也没说,举筷夹起一块酸甜排骨放在昝三邻的碗里。 他没有说,可高承业的噩耗还是传到了昝三邻的耳边。 从春城回来之后,昝三邻鲜少与陈启亮联系了,去年的十一国庆联系了一次,两人聊着聊着,气氛突然就冷场了,不是没话说,不是有隔阂,而是提到了陈启亮家的糯米糕,陆杰的影像就这么毫无预警地闯入了两人的脑海里,那么鲜活,那么明亮,不管过去多少年,他当时的模样深深镌刻在他们的记忆里,只是涂了层泛黄的颜色,像搁置了许多年的旧照片一样,定格在逝去了的时间轴上。 从陈启亮的电话里得到了噩耗,昝三邻呆了呆,眼里蒙上了一层雨雾,似乎从高三开始,高承业义无反顾转校之后,昝三邻对他的印象渐渐模糊,起初或许是因为他离开陆杰如此的坚决果断,可是后来,他看到了陆杰的痛,陆杰的苦,陆杰的眼泪与绝望,陆杰对他的表哥什么情感都有,偏偏没有怨恨!昝三邻有点替陆杰不值了! 最该恨他怨他的陆杰的,从始至终,就不曾说过一句高承业的坏话,哪怕是他的缺点,也被陆杰当成了优点一样储存在心里头最重的地方,眼前一旦出现相同的景物,旧日的情景便像细菌一样蔓延开来。 昝三邻擦去眼角的湿泪,空寥寥的心想爬满了无数只啮啃的蚂蚁,不停地制造揪心的疼痛给他尝受。 高承业组建的新家坐落于天|朝最北地区的一座小城,这里没有机场,昝三邻一家三口搭乘自家飞机得停落在临市,再转大巴,才来到这座四月份了还很干冷的城市。 说是城市,面貌却跟八|九十年代的沿海地区一样,老旧的建筑物,灰白的街道,破旧的自行车,衣着朴素的人们,男女老少脸颊冻得红彤彤的,天气很冷,呼出的气息还冒着烟,风一吹,透骨的凉意袭遍全身。 邱粤订了间三星的酒店,这已经是这个小城市最高端的酒店了,一家三口等了一天,原502室的人才集齐,此外,温良与石毅也来了。 知道原委的502室除了眼睛红通通之外,不知情的温良抽着闷烟,问道:“他的表弟呢?” 没人回答,石毅自以为聪明地拍了拍温良的肩膀,揩去眼睛的泪痕,哑声道:“可能先过去了帮忙了,毕竟是亲戚一场,总要帮忙跑跑腿。” 一行七人打了很久的的士,才拦了两部,直奔高承业下葬的陵园。 高承业的尸体是失踪了三个多月才在水沟里寻到的,尸身已经高度腐化,面目早已不可辨认,亲属只能从衣物辨析,后来做了dna核对,才证实了尸体的身份,当天就在韭菜岭的殡仪馆火化尸体了,尔后才把骨灰运回这座城市入葬。 明明不是在这座城市出生成长,明明对这座城市的感情不及h市深,可他的亲属还是一意孤行,替他选了做个城市做永久的睡眠场所。 走去陵园时,昝三邻泪眼婆娑,脚步沉重,躺在春城墓园的陆杰何曾不是对春城没多大的感情,否则也不会跑到那么偏僻的角落去执教了…… 第208章 清明节刚过去不久,这座小城市的陵园回归宁静与阴森,大多墓碑上放着半枯的鲜花,白色的花瓣凋谢了一地,寒风吹来,沾了露水尘土的纸钱四散飞扬,周围婆娑的松柏摇曳起舞,像无数的幽魂在诉说它们的寂寥。 在守陵人的指引下,一行七人来到了这座新墓碑前,新立的墓块上刻着,水果鲜花堆了一地,周围搁置着没有拆封的一捆一捆新款冥币,以此终结一个人一生的价值。 墓碑上正中央刻着“高承业之墓”,旁侧刻着他的生年与亡年,底下是立碑的日期,墓主人的照片很年轻,与碑文上刻的“享年廿四周岁”相符合,板着的脸上经过了修图美化已经看不见一颗痘痘的痕迹,然而容貌依旧算不上英俊,还不如高一学生证上满脸的痘痘,眉目却含着笑意,眸子里透出对青春的热情,对生命的眷顾,对生活的向往。 他的一生如此的短暂,根本来不及看上十届的世界杯,也来不及参与子女的成长历程,甚至,无法与最爱的人携手看日出日落。 他最爱的人,曾经与他一同相约过高考之后要去一趟韭菜岭野营,他永远失约于那个人了,于是在那个人的忌日,大年三十除夕夜,他独自一人前往韭菜岭,谁也不知道他是怎么失足落崖的,兴许是路滑,兴许,是自己制造的路滑。 可惜现实如同多舛的命运那般颠沛流离,高承业爱得疲惫,于是走出既定的故事框架,朝着未知的世界走去,就像当年他转学去了市二中一样,义无返顾。 安康哭得稀里哗啦,像个小孩一样,眼睛浮肿,一边擤鼻涕一边重重地拍着那块崭新的墓碑,喉咙干嚎着,却一个字也没说整齐,他那年期末考差了,全班倒数第三名,岌岌可危的要从火箭班下放到重点班,在发愤图强的寒假里,他跟这对表兄弟建立了深厚的情谊,那是不可代替的追忆,就像他们表兄弟的感情一样,谁也不能取代了谁的位置。 大家被安康的哭声渲染,喉咙堵着一块铅,难受得眼泪纷纷涌出眼眶,就连邱粤也揉了揉鼻子,伸手替抽泣的昝三邻擦去眼睛的泪痕。 半晌,大家的情绪才控制住,依次上前对着墓碑絮叨了一遍,昝三邻红了眼眶,却不知该说什么,心里萋萋哀念,如有来生,别再与陆杰有血缘的羁绊。原432室三人敬了墓碑三杯杯,大家这才鞠躬离去。 他们的背影消失在陵园门口时,从一棵高大的松柏树后走出了两个人,一身休闲的黑衣黑裤,戴着黑眼镜,一个高高瘦瘦的男子摘下黑眼镜,赫然就是袁天哲。 邱粤与昝三邻前脚一离开帝都,袁天哲后脚就跟到了这座城市,他无须等人,比那一行七人早先一步来拜祭高承业。站在旧同学的墓碑前,袁天哲抿着唇,那段从指间滑落的青葱岁月已经被滂沱的大雨冲洗得干干净净,留下的,不过是泥泞的沙土与坑坑洼洼的伤痕。 再次站在高承业的墓碑前,袁天哲蹲下|身,摸了摸那束新鲜的白雏菊,那是昝三邻带来的,就安放在石碑前,寒风卷来时,依稀有清幽的香气扑面而来。 黄瑾以为他会带走那束白雏菊,袁天哲却站了起来,戴上墨镜,两手插在裤兜里,转身离去,与来时一样,什么也没带。 这座小城市除了寒冷,还有热情,人们一听是来慰问失足落崖的同学家属,七嘴八舌地指明了方向,一行七人很快就找上了高承业所住的新家。 看门的保安这几天为前来慰问未亡人的客人开了很多次门,这一次也没细问就让他们进来了,还热心地指了哪一栋哪一层楼哪一户人家。 摁响门铃后,七人被迎入了门,房子不大,十几个人挤在客厅,空地儿就显小了。 那对已经卧床萎靡的两个老人出来接见千里迢迢前来吊唁的年轻人,他们也认出了安康,一则安康去过他们家几次,还曾热热闹闹的吃过几顿饭,二则也是安康与众不同的体型,每个胖子都像一部高级vip识别器。 昝三邻见到了高承业的妻子,是一个微胖的女子,姿容一般,眼睛哭得浮肿,神情哀伤,怀里抱着一个两三岁的懵懂男孩,小孩的眉目像极了他的妈妈,见了陌生人,把脸埋在妈妈的怀里,是个害羞的小家伙。 一个稍微年长的妇人应该是未亡人的娘家人,她口里埋怨高承业的固执,非要年前去一趟什么山,好在去年买了一份大保险,不然抛下了孤儿寡母叫他们怎么过…… 昝三邻没办法继续坐着听她讲完,好像那份保险单,比逝去的人还要重要几十倍似的。他起身来到阳台里,阳台很狭小,没放什么花草盆栽,只有小孩的几样旧玩具随意的丢弃着,远处是高楼大厦,黑蒙蒙的天似乎要压下来一样。 他们的婚姻,一个是欺骗,一个是依傍,没什么感情基础,却能够走在一起,还生儿育女了这些年,这或许就是那张结婚证书所刻下的魔咒。 邱粤紧随而来,伸出手,轻轻揉了揉他消瘦的肩膀。 “有烟吗?”昝三邻问,他突然想尝试一下抽烟的滋味,据说可以忘忧。 “不准抽烟!”邱粤拧着眉,索性把他揽在怀里。 昝三邻也不避嫌,靠在他的胸膛里,眼泪润湿在他的衣襟上,这世上有太多的遗憾,一些人的交集还没来得及开始,就匆匆宣告了落幕,而明明只是擦肩而过的人,最终却成为同床异梦的陌生人。 虽然高承业留下一份大笔的保险额,昝三邻还是送出了五万的帛金礼,那个幼童比邱正彦还要小,却已经失去了父爱,成长的道路会怎样的艰辛,谁也说不准。 再次经历了一桩白事之后,昝三邻的心智更坚强了,也更珍惜以后的每个日夜。 这一年的十二月,昝一清终于做了爸爸,吕蕙兰诞下了一个女婴,照片发来时,女婴的脸也是黑黑皱皱的,毛发还没当初邱正陵的黑。 寒假刚开始,昝三邻便着手准备回h市,过几天就是他的侄女满月酒了,他这个做叔叔的,怎样也要回去跟侄女见上一面。 邱粤见他大包小包的又开始翻自己的旧衣服,就知道他想回h市了,也不阻拦他,只是加班加点的,把手头的文件都搞定,提前给自己放年假,多余的直接丢给他的父亲,说什么养儿一百年,长忧九十九,邱寒石杀上门来后,那一家四口已经人去楼空了。 回到久别的故土,昝三邻觉得空气里也散发着快乐的颗粒,即便刮起的风依旧是冷,南方湿润的风比起北方干燥的风冷得更透,可与太阳一起扑在脸上却是舒服至极,懒洋洋的,连从车窗掠过的行道树也像是朝他微笑点头。 昝四海早早等在楼下翘首以待,等轿车缓缓驶来时,搓着手跑前,他长得更高更壮了,脸黑黝黝的,也不知怎么爆嗮的。 “三哥!粤哥!”昝四海大声叫道,“诶?粤哥,你怎么又做爸爸了?”他看到了车后座里,邱正陵的身边坐着邱正彦,不由睁大眼睛,崇拜地看着他,大哥好不容易才做了爸爸,他倒好,已经是两个孩子的爸爸了! “我厉害啊!”邱粤得意地道,眼睛却瞟向昝三邻,后者黑着脸,解开儿子的安全带,邱正陵早已迫不及待地跑了下来,一溜烟跑去看几个正在拔鸡毛的妇女身边看她们杀鸡了。 昝四海跟着邱粤来到后车厢,眼睛却盯着那里的几大包东西,他已经过了馋嘴的年龄了,对吃的没怎么在意,然而那一年高三从帝都回来,捡了很多件邱粤的衣服穿,那质地,那款式,那品牌,去到学院都被一众的舍友朋友羡慕,以为他是低调的富二代,有个女孩还主动约他,不过后来大概看出了端倪,再也没约过昝四海,昝四海也没怎么在意,他对自己专业的兴趣比对那个女孩的还要浓厚。 “拿去,”邱粤把昝三邻打包好了的三包旧衣服袋子全部塞在昝四海的手里,笑着嘱咐道,“别给你大哥看到。” “明白!”昝四海喜滋滋地一笑,露出洁白的牙齿,他大三了,明年就毕业了,有了这些衣服,找工作面试的时候也比较容易通过。 昝一清看到邱正彦的时候,脸色一沉,瞟了一眼昝三邻,冷着脸把邱粤叫下了楼,于是那群正在杀鸡宰鸭的妇人惊叫了起来,亲自目睹了新晋爸爸把刚刚下车的客人打了一拳。 虽然客人被打,但新晋妈妈还是极力挽留一家四口住几宿,她并不知晓昝三邻与邱粤的另外一层关系,但她很喜欢昝三邻,而邱粤是昝三邻的好朋友,她自然而然的同等相待了。 邱粤一口应允下来,他最喜欢抱着幼子追着大儿子四处溜达,炫耀自己能力似的,昝一清的脸色越阴沉,他就越高兴,脸色被揍的那一拳也显得不那么疼了。 昝三邻不明白大哥怎么一言不合就打邱粤,心里很是不高兴,好在满月酒最多的就是煮熟的鸡蛋,昝三邻拿了几个红鸡蛋去了壳给邱粤祛脸上的淤青,问道:“你说了什么让我哥生气的话了?” “哪有!”邱粤委屈地撇撇嘴,“他就是妒忌我有两个儿子,他才一个女儿!” 昝三邻:…… 昝一清没有重男轻女的思想,否则也不会让两个妹妹读书了,上湖村大多女孩子初中就辍学,昝五湖上的大学虽然不怎么好,但已经是上湖村出来的第一个女大学生了!昝*下学期要念初一,她成绩好,据说要考h市一中的附小,昝父昝母以为两个女儿是昝一清供钱读书,起初还有怨言,后来昝一清明确告诉他们了,钱是昝三邻出的,他们才沉默,没说什么让女儿辍学的话。 昝母喜得孙女,心里高兴,也来催昝二楚生个二胎,毕竟他们的生意已经做到了h市了,生活宽裕了,就要为下一代多着想了。 昝二楚笑道:“妈,你不是不知道的,何充他是九代单传,小胖是他们何家第十代单传,不能坏了规矩!”这当然是杜撰的,何充跟婆婆没有打算要二胎,她也不想再生,那种痛,一辈子受一次就够了!再说小胖成绩这么差,天天只想着玩游戏,已经够他们夫妻烦恼的了,可不想再要一个折腾他们了! 见昝母还要再说,昝二楚忙转移话题,笑道:“妈,你该关心关心三子,别只顾着工作,你看,都瘦这么多了!”昝三邻在帝都找工作的事经由双胞胎的口传到了昝家,个个也都以为他的真的工作了,只有昝一清知道,那个家伙保证过会让昝三邻读到不想读为止。 昝母不说话,只看了一眼昝三邻,起身去了厨房看菜弄好了没。 “三子!你什么时候带个弟媳回来哩?你看你同学,都有两个儿子了!”昝二楚捏了捏三弟的手臂,不满地皱着眉,低声道,“你也得给自己打算打算,别把钱都拿回来,将来你也是要成家立业的!” 昝三邻低着头,眼眶湿润润的,有昝二楚的这句话,他觉得没白费功夫让她跟何充过上好日子了。 酒宴开始时,昝五湖才赶回来,她昨晚由学校组织的舞队去临市商演,今天睡到大中午才醒来,本来不要打算回来的,可听昝四海说邱粤也来了,便忍不住跑了回来,她晕车的症状还是那么严重,辗转了几趟车,吐了一路,抬头一见邱粤怀里的邱正彦,满心的欢悦顿时成了一盆冰水兜头淋下,浇灭了她全部的幻想。 满屋都是笑意盈盈的脸,昝五湖只觉得自己就是跳梁小丑,专门在那人的面前演一出嘲讽自己的戏码。 “儿子,快叫姑姑!”邱粤逗着邱正彦走了过来,朝她笑笑。 “姑姑……”邱正彦乖乖巧巧地喊了一声,黑黝黝的眼睛看着眼前匀脂抹粉的昝五湖。 在小孩的注视下,在邱粤的微笑里,在揪心的刺疼下,昝五湖麻木地点点头,说了一声“乖”,转过身,无声的泪已经滑下了眼眶,打湿了她精心装扮的容妆。 也许,不属于自己的,就该识趣地选择放下了,如此想着,沉重的心似乎轻松了起来,她咬了咬唇,用纸巾拭去长长的泪痕,重新露出一个微笑,转过身,对吕蕙兰笑道:“嫂子!我的侄女呢?给我抱一抱……” 第209章 昝三邻最终还是没有留宿在昝家,一则前来喝满月酒的亲戚不少,几个都是特意从远地赶来的,让他们去睡酒店总归不怎么厚道,二则昝三邻担心邱粤过于无法无天,弄些暧昧的声响惊扰了旁人,当然还有邱正陵实在太调皮了,前前后后闯了几个小祸,不是打破了碗碟,就是把亲戚带来的比他大几岁的小孩弄哭,再不然就是嫌弃昝家买的巧克力太甜,吃一口就吐出来,还一脸委屈地说:“这不是巧克力……” 回h市的路上,昝三邻接了一个陌生来电,居然是李冬梅,她大学毕业之后在沪地工作,前两年一直没有回家,攒了很多假期,今年全部拿假回家过年,想着多年没见老师同学,觉得该组织个同学会让散落各地的旧同学见见面,昝三邻从前没有手机,李冬梅无从联系他,好在陈老师一直与他联系,这不,她从陈老师那里得到昝三邻的手机号码,即刻给他打来。 两人多年未见,语气间难免生分了许多,但李冬梅豪爽个性不变,很会找话题,昝三邻回到h市那两栋相邻的公寓时,两人已找回了从前的熟悉感,昝三邻心里也想见见初中的同学,于是便一口应允参加同学会了。 挂了电话,昝三邻恍惚间才想起很多年没再跟赵嘉鹏联系了,依稀听说他出了国,也不知去哪个国家深造,至今没有回来。 邱粤不知他心里的惆怅,贴近他的身边,手伸在他的腰间,涎着脸道:“你的初中同学会带不带家眷出席的?” 昝三邻瞪了他一眼,残酷地道:“不带!” “那就不准去。”邱粤不容置疑地表明态度。 昝三邻懒得理他,抱着邱正彦回了a栋,早有芹婶与萍姐打扫一新,陈汪洋没有玩微信,而是坐在电视机前看国际新闻,屏幕上一家医院着火,病患与医务人员落荒而逃,消防队全副武装勇往直前灭火,昝三邻见屏幕下方打出的医院名字,正是雾都最有名的医院,陈汪洋曾经在那里工作过一段时间。 屏幕上掠过的影像里,一定有他认识的人,那些与他讨论过方案喝过啤酒的人此刻正在遭受煎熬,他却只能坐在这里爱莫能助…… “陈叔,回去看看吧!”邱粤似乎感受到了陈汪洋此时的情绪,拍了拍他的肩膀说。 陈汪洋沉吟了一下,点了点头,一语不发地站起来,回房收拾衣物。 昝三邻不知该怎么安慰他,只让他不必挂念这边,心里却是戚戚然,一个曾经耀眼前途无限的大医师,本该悬壶济世一展抱负,却只能蛰伏于邱家,还不能参与争权夺势,否则将落个与王幽一样的下场…… 陈汪洋去了雾都之后,昝三邻照顾两个儿子更细心了,早晚都给他们穿着厚厚的羽绒,生怕他们一不小心感冒发烧,惊动了邱湘,她一定把所有的罪名推到陈汪洋的“擅离职守”,届时必定家法伺候了。 除夕是在青穰村度过的,一入夜,天空里的烟花便五彩缤纷地盛开,瞬间将黑幕的夜空变成了万紫千红的烟花海洋,百花凋谢之后,每一个花瓣稀稀疏疏地窜向四周,像一颗划过天际的流星,最终消失在夜幕中。 远处空旷的田野里传来邱正陵兴奋的笑声,小家伙长这么大,还是第一次接触烟花,在半夏手把手的教导下,小家伙点燃了十几支烟花,轰隆隆声中,朵朵待放的花朵升到最高空,梨花暴雨一样散落下来,一时像娇艳的红灯笼,一时是翠绿的孔雀尾,一时变成轻纱一样的桃花,将夜空装饰得分外妖娆。 这场烟花盛宴吸引了全村人观看,唯独小洋楼的两个主人躲在房间里,旖旎昏黄的壁灯下,帷幕重重的窗前,正肢体交缠,呼吸与唾沫一同融化在炽热的情|欲里。 大年初一醒来,昝三邻有点懊恼的把头埋在枕头里,今年没下楼去跟大家守岁,也不知会被他们怎么看待。豆腐婶还好,从来不多说一句话,哑伯从不看春晚,八|九点早早就上床睡的,可住在小洋房的龙龙读的是职校,职校的学生都早熟,很多在校就尝了禁果的,半夏也已经上了初三了,身高快要赶上自己了,半大不小的男孩,该懂的也差不多都懂了吧。 不过不能在卧室藏一辈子,昝三邻下楼时,邱正陵正跟小黑新生的三只小成员玩在一起,一窝三兄弟,长得还是像雪魄,可是三只小家伙常常被五只长兄长姐欺负,小黑也不管,只在喂奶时,有年长的子女上来抢吃时才会发出威胁的低吼声,雪魄源于动物的本能,子女一旦长大,就该自己寻找新地盘生活,他一直驱赶那五只年长的子女离开,不许他们靠近,尤其靠近新生的子女,为此常常对着曾经溺爱的子女龇牙咧嘴。 邱粤开始着手联系那些曾经想要购买混种犬的商人了,那些人也没有忘记既微风又温顺的混忠犬,趁着年节也来窜窜门,联络一下感情,其中就有王南,他见邱粤突然之间多了两个儿子表示不可思议,拿眼瞟了瞟正认真辅导半夏数学题的昝三邻,却什么话也没说。 邱氏俩兄弟讨了很多红包,光是花圃药圃留下来过年的员工就有数十号人,他们除夕夜从东家的手里拿到了大红包,这回发给小东家,当然不会吝啬十几二十块的利是钱,更别提这群与邱粤有生意来往的商人了,他们出手阔绰,随便派发出来的红包都是数以万计。 晚上昝三邻点数时,牙都觉得疼,那么大的数额,哪像什么利是?胜在邱粤没当官,否则简直是另类的行贿啊! 年初二晚上,昝三邻驱车独自前往平县那家初中同学聚会的酒店,班上的同学几乎都工作了,但家还百花镇,就近在平县举办,也是方便大多数人往返。 酒店没什么地下停车场,只在酒店门口广场上停放,昝三邻下车时,恰好遇到了两个同寝室的同学下摩托车,见昝三邻从名贵的轿车下来,脸上露出惊讶的神色。 “三邻,你买车了!”一个惊讶地问。 “哇,还是路虎!天啊三邻!你可真有钱,买车子的钱都可以在华侨城买一间别墅了!”一个羡慕地道,华侨城是平县新开发的住宅区,在平县而言,算是最贵的地段了。 “借朋友的车……”昝三邻慌忙解释道,他还真没撒谎,以往的那辆轿车已经给了何充,他们又很少回h市,邱粤就从王南那里借辆车暂替脚步,哪知王南太大方,一出手就是进口的路虎揽胜。 “这样啊……”两个舍友恍然大悟,不过对他能抱上土豪的大腿也表示羡慕,揽着昝三邻的肩膀,一边笑着一边走进酒店。 一别将近10年,百花三中初三(3)班几乎都到齐,除了赵嘉鹏远在袋鼠国无法出席,虽有这么一丁点的遗憾,但久别重逢,大家都很高兴,也很唏嘘。 酒店包房内设有ktv,一部分的人在那边吼歌,更多的人一边吃着零食一边聊着毕业后的生活,他们中,能读到大学的屈指可数,这与资质与勤奋无关,乡镇的人家,子女本来就多,捉襟见肘的家庭占了大多数,大多数初中毕业就不得不外出打工,即便有几个勉强读完了高中,拿到了一个三四流院校的通知书,可在现实面前不得不低头,提前走入社会。 所以上过大学的昝三邻与李冬梅成了大家羡慕的对象,一个留京,一个在沪,昝三邻自曝在读研,大家也并不吃惊,一副理所当然的样子,中考状元,高考还是单科状元,这在百花镇不是秘密,几乎家喻户晓,成绩这么好,不读书才让人奇怪呢! 李冬梅的大学是沪地一间算是二流的院校,毕业后被沪地一家有名的企业录用,据说工资有五六千,这几乎是初中同学的双倍工资,不过早已在社会上摸爬打滚的他们也知道沪地的消费很高,除去月租与吃穿用度之外,几乎也存不了多少钱,所以嘴里说着羡慕她的话,实则也知道她的不易。 宴会半酣时,昝三邻觉得与这群旧同学格格不入,心底萌生了退意,这些同学的模样变化不大,性情也与从前一样,只是话题已经没什么共同点了,他们聊厂里营建的人际关系,聊本地的房价,聊自己的倾慕者,聊认识的人谁加薪了…… 可昝三邻不是个特立独行的人,不习惯高调离去,心里期盼谁先走了,他才告辞,偏偏大家兴致高昂,又是敬酒又是碰杯,抽烟的人不少,包房里烟雾缭绕,昝三邻皱着眉,勉强喝了几口,也不知是什么酒,入口火辣辣的,有点呛,咽下去之后肚子滚烫滚烫的,酒精的度数应该很高。 昝三邻等不得人先走,他打定主意再过10分钟便起身离去,这时候,门突然打开,陈妙涵才姗姗来迟,她长发披肩,肤如凝脂,出落得亭亭玉立,兴许是跑着上来的,气息还没喘匀,两颊微微透着淡红的色泽,显得娇艳无比,将在场所有的女孩都比了下去,含羞带怯的目光却瞟向昝三邻。 不过女生们也没在意,陈妙涵本来就很漂亮,如今化了淡妆,一身时髦的衣着,跟一群素颜质朴的女生站在一起,想不鹤立鸡群也难了。 随同而来的邱粤被发放到昝家,邱粤只好跟昝四海一边闲聊,一边给昝三邻发信息,正在开同学会的昝三邻顶多延迟几分钟回复,可上一条的信息已经发去10分钟了,昝三邻还没回复,邱粤拧着眉,接二连三发了几条信息过去,都泥牛入海一样,他烦躁地抓起电话,起身走到阳台前,拨通了昝三邻的手机。 正在看电视的昝五湖瞟了他高大的背影一眼,憧憬了片刻,便低下头,不再幻想了。 隔了好久,那边才接听,嘈杂的背景音都是劝酒的声音,一个柔美清脆的女声从电话彼端传来:“喂,你……”“好”字还没说出,邱粤心里一沉,冷声问:“你是谁?三邻呢?” 女声顿了顿,轻声道:“我是昝三邻的同学,他……他多了一杯酒,人有点醉了……” “让他听电话!”邱粤打断她的啰嗦,很不爽这个女子擅自接听他的电话。 “他……喝多了,已经没办法说话了……”女子吞吞吐吐,一时不知该怎么解释清楚。 “你们灌他喝酒了?”邱粤眼睛一眯,十指握成了拳。 “不,不……”那边有点慌,“那酒有点烈,他……”她话音未落,那边“咔”一声,通话陷入忙音。 陈妙涵怔愣地抱着昝三邻的手机,看着上面的昵称发呆,这样亲密的昵称,打来的怎么是个男的? 跟昝三邻一起喝醉了的,还有一个男生,不过那个男生的酒品不好,喝醉了之后又吵又嚷,逞能地还说自己没醉,不似昝三邻,就跟睡着了一样,安安静静的,李冬梅办了间标准房,刚要两个高壮的男生将两个醉酒的人扶到房间休息时,昝三邻才嘟嚷了一声。 电梯一开,陈妙涵帮着一个男生一起扶昝三邻走向标准房,安全通道已经被踢开,邱粤带着冷气走了过来,他神情冷峻,气势迫人,大家的脚步一凝,邱粤已经将昝三邻从那男生手里接过昝三邻,冷声道:“我带他回去。” 邱粤找到酒店的包房时,听到那些人说把醉酒的两个男生送去休息,心头的怒意蹭蹭冒起,也等不及电梯再下来了,径直跑了三层楼截住了昝三邻。 李冬梅却还认得邱粤,那一年端午节,她去吉祥镇看龙舟时偶遇了昝三邻,当时这个高大的男子还把那个道德败坏的张金荣教训了一场! “哎?是你啊!”李冬梅还想再说什么,邱粤已经摁开了电梯,抱着昝三邻径直跨入,电梯门阖上的那一刻,被邱粤寒气震慑了的人才缓过气来。 驱车四十多分钟才回到a栋公寓,醉酒的人依旧睡得香甜,邱粤轻轻把他放在床上后,略显无奈的帮他脱衣解裤,这才发现外套一侧的口袋沉甸甸的,那里除了一部手机,还有一个明显不属于昝三邻的小皮包。 陈妙涵帮忙搀扶昝三邻时,为了不累赘,把自己的小皮包塞到了昝三邻的外套口袋中,于是邱粤翻开她的小皮包时,自然而然的就看到了夹在小皮包里一张泛黄了的合影。 那是赵嘉鹏升学酒宴上,李冬梅为他俩拍的合照,这么多年,陈妙涵一直宝贝一样带在目之能及的钱包里,偶尔夜深人静时,会拿出来看上几分钟。 第210章 陈妙涵紧张地搅动着汤匙,渗着汗渍的手心湿湿润润的,手机屏幕亮着,可以看到准确的时间,离约定的时间越来越近,她一颗心跳得越来越急,砰砰砰剧烈地跳动着,仿佛要破膛而出似的。 她不停地鼓励自己,妆容精致,衣服时髦,举止娴静,那个喜欢读书一直在百年院校深造的人,即便先前没注意到自己,这一刻也一定会把自己的影像烙印在脑海里,她不奢盼能赢得一见钟情,但起码会让他知道,现在的自己,已经足够优秀地站在他的身边了。 她暗恋了那人这么多年,即便现在的自己已经蜕变成了成熟魅力的女子了,可也无从将这份爱慕传达给那人,现在那个小皮包弄拙成巧,陈妙涵等来了契机,也从李冬梅的那里要到了那人的手机号码,却不知怎么的还是没胆量敢向他表白。 她在犹豫,手机里存着昝三邻的手机号码却拨打了过来。 那一刻,陈妙涵几乎被幸福的光晕击中,摁下接听键的手还颤颤巍巍的,耳膜里嗡嗡的闹声,如果不是电话那端沉稳而有磁性的声音昭示那人并不是昝三邻,她一定无法击中注意力去听对方讲什么内容。 小皮包里的只有钱,没有什么证件,拿不拿回来都无所谓,可是,皮夹里的那张照片,却是她珍藏了将近十年的初恋,如果照片不见了,她不知道自己是否还有精力继续等下去。 “嗨!”有人跟她打个招呼。 她抬眸,看到了一个高大英俊的男子自若地坐在她的对面,他的笑容明朗,肤色偏黑,眉宇间流淌着一股罡气。 “你……”陈妙涵下意识的回头搜寻那个人的身影,平县的咖啡厅里,喝咖啡的人寥寥无几,目之所及,没有那个人的身影!她失落地低下头,问道,“他……他呢?”那位出众的人即便坐在哪个昏暗的角落,也掩饰不了身上熠熠生辉的光泽。 “回帝都了!”邱粤微微一笑,取出她的小皮包递过去,“临行前托我还你钱包,你清点清点,看看少没少东西。” 陈妙涵倒不怕少了东西,却还是忍不住拉开了链条,照片还在,可是…… “他说很抱歉,落下了东西在你手上那么多年,谢谢你保管。”邱粤收住了笑,扼杀了这位女子的最后一丝希望。 平县咖啡店的服务员本来就不怎么积极接待客人,磨磨蹭蹭到现在才有个男侍应走过来,刚要问客人需要喝什么,邱粤已经站了起来,将一张大面额的钱放在男侍应的盘上,道:“麻烦这桌结账,不用找钱了。”说罢举步出了门,驱车离去了。 男侍应呆了呆,平县是个小地方,从未有收小费的先例,他第一次收到小费,心里难免激动异常,本要快速离开去结账,将小费收为己有的,可一低眼,便见到如花似玉的女孩哭得像泪人一样楚楚可怜,心里一阵怜惜,慌忙问道:“小……小姐,是不是他欺负你了!” 陈妙涵摇着头,洁白的牙齿咬在艳丽的唇瓣上,咬出了几个小小的印痕,小皮包里,那张泛黄的照片还在,只是被人用剪刀一分为二,剪走了一半,只留下自己的照片。 一张照片里的两个人,从始至终只有她一个人珍藏。 陈妙涵用纸巾擦拭着泪,却怎么也擦拭不去心头的阴霾,她为他编织了自以为最温暖的瑰梦,可他从来不肯进入哪怕只是小小一片碎梦之境中,还她一个永远不醒的执念。 邱粤回到h市a栋公寓时,昝三邻还没醒来,宿醉加上纵欲无度,没到午后,他是醒不来的了。 拿过亮起屏幕的手机,邱粤出门前,刻意将昝三邻的手机调到静音,此时一条消息发来,正是李冬梅的,她拨了三通电话,没人接听,索性发信息过来了。 信息无非是问昝三邻打算怎么处理陈妙涵对他的感情,她与陈妙涵算是从前的闺蜜,两个女孩之间彼此没什么隐瞒的私事,邱粤借用昝三邻的名义把陈妙涵约了出去,无非就两个答案,要么在一起百年好合,要么成为陌生人擦肩而过。 邱粤想了想,以昝三邻的口吻回了一条长长的信息过去,收到李冬梅的又一条信息之后,嘴边噙起了一丝狡黠的笑,本来想把这个八卦的女子电话拉黑的,但想到昝三邻的脾性,他只好删了若干信息与来电显示,将陈妙涵这个人彻底抹除在昝三邻的记忆里。 一家四口在h市待到寒假即将结束,才游兴未尽地离去,临走前,邱粤还购买了好几瓶当地的米酒,赫然就是昝三邻参加初中同学会时喝的那种米酒! 3月12日,邱正陵的6周岁生日,这一天,小寿星没能吃上蛋糕,因为一大早,昝三邻在盥洗室里吐得昏天暗地,被火急火燎的邱粤送去邱湘的私人医院检查后,才后知后觉地知道肚子里再次悄然孕育了小生命! 惊喜来得如此的意外,上至邱茴下至邱正彦,都一派喜气。 邱茴祈祷:祖宗护佑,这一胎一定要是个女娃,别到时候话事权青黄不接…… 邱正彦则在期盼:快点来个弟弟妹妹把爸爸的注意力转走吧! 只有小寿星嘟着嘴,闷闷地拉着邱粤的衣摆:“爸爸,巧克力蛋糕!” “乖!等下就回去吃蛋糕!”邱粤摸摸他的头,眼睛却落在昝三邻的身上,一副正大光明敷衍小寿星的模样。 “爸爸!巧克力蛋糕!”小寿星不气馁,绕到昝三邻的一侧,拉拉他的袖子。 “嗯,好!”昝三邻精神有点萎靡,晨吐几乎抽走了他全部的精力,他有气无力地亲亲大儿子的脸颊,可这些显然平息不了小寿星被无视的郁闷。 “姑姑!”见到笑语晏晏的邱湘走过来,小寿星马上跑过去,“巧克力蛋糕!” “哦……”邱湘捏捏他的小脸蛋,笑道,“对,对,你提醒我了,今天真是双喜临门啊!” 邱正陵:…… 最后进来的是邱寒石与邱夫人,小寿星眼睛亮了亮,不过很快就熄灭了下去,因为……他的爷爷跟奶奶,眼里心里从来只有邱正彦一人而已…… 小寿星愤怒了!所以我的巧克力蛋糕呢? 【以下是发在这章最开头的,因不可描述的原因只能转发到微博了,微博名暂时是“千秋客迟迟”,相册专辑,210章节就对了……问题答案,回复“昝三邻”就行了,不好意思啊没弄懂怎么在专栏里链接微博,等我学会了会放链接……】 将小皮包丢弃在地板上,邱粤沉着脸,不悦地攫起昝三邻的下巴,将炽热的唇印在他干涩的唇瓣里,透过熟悉的气息,昝三邻微微睁开氤氲的双眸,顺从地与邱粤唇舌相戏,直至醉酒的人呼吸陡然急促起来,邱粤才恋恋不舍地放开了他,情|色地舔了舔被自己吮咬得殷红的唇,满意地将浓重的喘息喷在昝三邻的耳际,滚烫的呼吸充满着诱惑,将他本来就艰以思维的脑袋烫得发麻:“告诉我,这个女的是谁?” 昝三邻等不得人先走,他打定主意再过10分钟便起身离去,这时候,门突然打开,陈妙涵才姗姗来迟,她长发披肩,肤如凝脂,出落得亭亭玉立,兴许是跑着上来的,气息还没喘匀,两颊微微透着淡红的色泽,显得娇艳无比,将在场所有的女孩都比了下去,含羞带怯的目光却瞟向昝三邻。 不过女生们也没在意,陈妙涵本来就很漂亮,如今化了淡妆,一身时髦的衣着,跟一群素颜质朴的女生站在一起,想不鹤立鸡群也难了。 随同而来的邱粤被发放到昝家,邱粤只好跟昝四海一边闲聊,一边给昝三邻发信息,正在开同学会的昝三邻顶多延迟几分钟回复,可上一条的信息已经发去10分钟了,昝三邻还没回复,邱粤拧着眉,接二连三发了几条信息过去,都泥牛入海一样,他烦躁地抓起电话,起身走到阳台前,拨通了昝三邻的手机。 正在看电视的昝五湖瞟了他高大的背影一眼,憧憬了片刻,便低下头,不再幻想了。 隔了好久,那边才接听,嘈杂的背景音都是劝酒的声音,一个柔美清脆的女声从电话彼端传来:“喂,你……”“好”字还没说出,邱粤心里一沉,冷声问:“你是谁?三邻呢?” 女声顿了顿,轻声道:“我是昝三邻的同学,他……他多了一杯酒,人有点醉了……” “让他听电话!”邱粤打断她的啰嗦,很不爽这个女子擅自接听他的电话。 “他……喝多了,已经没办法说话了……”女子吞吞吐吐,一时不知该怎么解释清楚。 “你们灌他喝酒了?”邱粤眼睛一眯,十指握成了拳。 “不,不……”那边有点慌,“那酒有点烈,他……”她话音未落,那边“咔”一声,通话陷入忙音。 陈妙涵怔愣地抱着昝三邻的手机,看着上面的昵称发呆,这样亲密的昵称,打来的怎么是个男的? 跟昝三邻一起喝醉了的,还有一个男生,不过那个男生的酒品不好,喝醉了之后又吵又嚷,逞能地还说自己没醉,不似昝三邻,就跟睡着了一样,安安静静的,李冬梅办了间标准房,刚要两个高壮的男生将两个醉酒的人扶到房间休息时,昝三邻才嘟嚷了一声。 电梯一开,陈妙涵帮着一个男生一起扶昝三邻走向标准房,安全通道已经被踢开,邱粤带着冷气走了过来,他神情冷峻,气势迫人,大家的脚步一凝,邱粤已经将昝三邻从那男生手里接过昝三邻,冷声道:“我带他回去。” 邱粤找到酒店的包房时,听到那些人说把醉酒的两个男生送去休息,心头的怒意蹭蹭冒起,也等不及电梯再下来了,径直跑了三层楼截住了昝三邻。 李冬梅却还认得邱粤,那一年端午节,她去吉祥镇看龙舟时偶遇了昝三邻,当时这个高大的男子还把那个道德败坏的张金荣教训了一场! “哎?是你啊!”李冬梅还想再说什么,邱粤已经摁开了电梯,抱着昝三邻径直跨入,电梯门阖上的那一刻,被邱粤寒气震慑了的人才缓过气来。 驱车四十多分钟才回到a栋公寓,醉酒的人依旧睡得香甜,邱粤轻轻把他放在床上后,略显无奈的帮他脱衣解裤,这才发现外套一侧的口袋沉甸甸的,那里除了一部手机,还有一个明显不属于昝三邻的小皮包。 陈妙涵帮忙搀扶昝三邻时,为了不累赘,把自己的小皮包塞到了昝三邻的外套口袋中,于是邱粤翻开她的小皮包时,自然而然的就看到了夹在小皮包里一张泛黄了的合影。 那是赵嘉鹏升学酒宴上,李冬梅为他俩拍的合照,这么多年,陈妙涵一直宝贝一样带在目之能及的钱包里,偶尔夜深人静时,会拿出来看上几分钟。 第211章 完结篇 春日慵懒的阳光照得人格外的疲惫,春寒料峭的微风从窗户吹入,软酥酥的,让人不觉呵欠连连。昝三邻觉得听课的状态越来越差,博士生课程原本就少得可怜,一周只有几节课,每节课只有,意犹未尽的,可现如今光是在教室里坐上一节课,便觉得腰酸背痛,精神不振,甚至睡意朦胧,要不是同班的博士生人数不多,他一定会放纵自己在课堂上打盹的。 邱粤心疼昝三邻睡眠不足,曾想让他放弃其中的一门学科,博二的时候再重修学分,现在一门心思养胎,昝三邻把头摇得像拨浪鼓一样,还有两三个月就修完博一的学分,他才不想功亏一篑,况且身边有个像开了外挂的枕边人,他才不担心会挂科呢,再说整日呆在家里大门不出二门不迈像个大家闺秀一样被圈养,也未免太柔弱,太浪费光阴了! 昝三邻不是第一次受孕,以为嗜睡、尿频、拉肚子等症状一件不落,可这一回的呕吐异常严重,胃口奇差,不管芹婶弄什么好吃的饭菜,他都是吃什么吐什么,即便不吃也会干呕,且不再跟以往那样只限于早晨,有时上课途中堵在路上,不仅坐立不安,还心头烦躁,下车透气时,嗅到汽车尾气又一阵呕吐…… 他的司机还是阿伟,上回阿伟一同被袁天哲绑了去,并非如同袁天哲所说的那样将他从高空中丢下,其实不过是在扔在高速路上,待迷|药药性消散了之后自己醒来,身上只擦伤了几块皮,身体一点妨碍也没有。 趁着堵车的空隙,阿伟拿出保鲜袋,将切好的酸杨桃递给昝三邻过过嘴瘾,从后车镜看着他一口一块吃得不亦乐乎,口腔里便会莫名地分泌出带着酸味的唾沫。 赶到燕园时,第一节课已经过去半个小时了,昝三邻从后门进去,倒也没有影响到大家的听课,坐在一个戴着厚重眼镜的女生旁边,悉悉索索的咀嚼声不绝于耳,那女生见昝三邻打量她,顿觉不好意思,悄悄把正在吃的小黄鱼分享一包给他,这种光看包装就知道是辣味小吃,昝三邻素来是不喜欢碰辣的食物,可这一次鬼使神差的,居然想尝上一口。 这一尝不打紧,好吃到简直停不下来,昝三邻舔了舔辛辣的唇,悄悄取出手机发信息让阿伟帮忙买几袋这种牌子的小黄鱼,阿伟以为他买回去给邱正陵与邱正彦做零食吃,也没觉得哪儿不妥,这对兄弟继承了邱粤无辣不欢的基因,嗜辣如命,邱正陵还曾发出过一个天大的疑问:为什么巧克力没有辣味的? 这天晚饭前,昝三邻喝着鸡汤,他没什么食欲,却不得不吃,于是又惯例地去吐了一回,邱粤陪在他左右,替他擦去嘴边的污秽,说了一些宽慰的话,孕夫脾气大归大,昝三邻却不是无理取闹的人,只是瞪了始作俑者一眼,回到餐桌上,认命的继续摄取食物的能量。 一桌子丰盛的食物,一半都是湘地特有的风味小菜,其中青椒酿肉却是邱正彦的最爱,他不喜欢吃家禽的肉类,寝室别出心裁地把瘦肉换成了鲜虾肉,邱正彦食量不大,吃两块几乎饱了,剩余的都归邱粤扫荡。 可这一次,昝三邻忍不住夹了一块,皱着眉咬了一口,口感不错,也不似以往那么辣了,一整块吃完后,居然没引发呕吐,于是他又夹了一块吃了。 邱粤惊喜地看着他,忍不住把手覆在他兀自平坦的小腹上,喜滋滋地道:“酸儿辣女!大家说的!” 昝三邻怔愣了一下,这句俗话他不是没听过,上网搜寻初孕常识时,也没少孕妇分享经验,有说准的,也有说是相反的。昝三邻拍开他的手,懒得跟他争辩,自己酸辣都吃,难不成怀的是双胞胎不成? 不料他一语成谶,估算着三个月的时间到了,邱粤带着他去做产检时,还是那个女大夫做他的主治医生,b超出来后,她有点激动,第一时间给邱湘报喜。 邱粤一目十行,将手里的报告阅完,嘴角的幅度渐渐扯开,他哈哈大笑了几声,揽着兀自一脸不敢置信的昝三邻的腰身,想要把他抱起来旋转,又顾忌他腹内跳动的两个小生命,是两个!他敢轻举妄动吗?于是跑到窗口,冲着外面大吼了几声,发泄内心的激动之情,声震天际,外头一些正在散步的孕妇不明就里,循声望去,以为是求孕终于成功的新晋爸爸,不由发出会意的笑。 b超单里印着很多专业术语,昝三邻也看不太懂,但彩片下方“宫腔内见两个完整胎体”却是看得清清纯纯,心跳骤然加剧,像第一次到讲台授课一下,浑身颤栗着,手覆上开始隆起的肚子上,一种巨大的喜悦从心头弥漫开来。 昝家有双胞胎的基因,但那也是昝五湖携带,如果“畸形双性”也算的上不完整的双胞胎的话,那么昝三邻确实算得上也是基因双生携带者。 不管怎样,一举得俩的消息传开时,邱家知情者明面上个个带喜,由于受孕的月份还不够,b超上还不能辨认性别,夫夫两人只在意宝宝健康与否,性别倒是其次,邱茴与邱湘则不然,邱茴希望昝三邻怀的是女孩,好从邱湘手里接管话事权,邱湘则希望两个都是男孩,以她的能力,再当二十年话事人也绰绰有余! 于是昝三邻从重点保护对象变成了全家族集中保护对象,各房长者各抒己见,一时说他往返校园不安全,劝他休学养胎比较保险,一时挑剔阿伟不够专业,没经过特殊训练,上次被绑架一点反抗也没有,干脆换了得了,一时又觉得昝三邻太瘦了,得配个专业营养师…… 因为觉得她们都像是给鸡拜年的黄鼠狼,昝三邻索性将婉拒的理由交由邱粤处理,学他是要上的,阿伟也是不换的,至于营养师,他觉得芹婶已经是美食家了,有营养师什么事? 邱粤却不敢大意,将手边的工作圈出了大部分丢给了邱寒石,正大光明的腾出时间陪伴昝三邻,邱寒石倒是无所谓,也打着“为子解忧”的名义,将邱正彦要了过来,满足妻子的恳求,父子俩瞒着昝三邻达成了协议,各自欢喜。 夫夫两人一个工作轻了,一个学业少了,更有充裕的时间享受一家六口的快乐时光,周五一到,两个儿幼儿园也不必去了,被两个爸爸带去了香山的那座别墅,一边亲近大自然,一边亲子教育。 五月份的香山不到枫叶秋霜时节,特意前来赏枫叶的游客少之又少,除了喜欢晨练爬山的本地人,便只有附近住的清闲人士了。 昝三邻一家就属于这种清闲人士,这一日刚散步回来,邱粤忙不迭地给昝三邻端汤送零食,揉肩捏腿,既殷勤又称职,堪称模范丈夫。 昝三邻出了一身汗,对鲜美的鸡汤再没抵触,跟两个儿子一起,你一口我一口分喝着,见邱粤涎着脸凑过来张着嘴,也舀了一口送入他的嘴里。 “爸爸!我们学校的副园长是不是肚子里也有宝宝了?”邱正陵的脸上还留下满山疯跑之后的红润,他把脸贴在昝三邻隆起的肚子里,实实的,一点也不柔软,他不明白邱粤为什么那么希望贴着昝三邻的这里。 以前昝三邻被请家长的时候,见过邱正陵口中的副园长,是个矮胖的中年男人,极懂得养生,肚子圆滚滚的,比现在的昝三邻有过之而无不及。 昝三邻脸色一窘,邱粤抱起大儿子,将他放在院子门口那块光滑的大石头上,蹲在他的跟前,指着旁边的花丛问道:“儿子,是不是所有的花都能种在家门口?” 邱正陵赶忙摇着头,他去过几次青穰村,那里有专业的花圃师傅告诉过他,像夜来香与丁香牡丹这种香味沉郁芬芳的花卉就不宜种植家门口,否则就会影响人的健康。 邱粤又指了指正从水龙头里取水的萍姐,继续问:“那是不是所有的水都能喝?” “不是!”邱正陵大声说,幼儿园里,负责生活卫生的老师把旗下的小孩教得很好,告诉他们喝老化水与千滚水的危害是什么,邱正陵虽不怎么认真听课,但却是个天资聪慧的好苗子,虽然不似邱粤那样过目成诵过耳不忘,但听在耳朵里,便会记住个大概。 “所以你那个副园长的这里,也不会有宝宝!”邱粤拍拍大儿子的肚子,含笑回答他先前的疑问。 邱正陵似懂非懂,侧着头问:“那副园长的肚子会有什么?” 本着对下一代要有正能量的教育,邱粤一本正经地胡说八道:“他的肚子里呀,当然有渊博的知识,赤城的爱心,还得装有教育像你这样的小调皮鬼的理念!”他捏了捏儿子的脸颊,逗着大儿子“咯咯咯”大笑,想起每次犯错,副园长确实露出一副恨铁不成钢的样子。 昝三邻在一旁听着清清楚楚,每到这个时候,他打从心里佩服邱粤从容应对的能力,换成他,未必能将复杂的问题浅显化,有这个人在身边,不管什么时候都会觉得心里踏实,自己头顶上的这片晴天,可不正是他撑起的么? 这个人,无论什么时候,身上的魅力依旧那么的出彩,昝三邻不得不承认,从牵手的那一刻开始,他就沉沦在这人编制的网中央,周围阳光灿烂,鲜花绽放,他与他徜徉其中,十指相扣,直至天荒地老…… 于是邱粤再次重返燕园,但凡昝三邻有课时,他必定陪着一同去燕园,有时候与他一起听博导的课,他触类旁通,即便阔别了物理专业好几年,也是一点即通,一些教授还刻意点他名字回答问题,每一次都没能难倒他。有时候则跑去录教授们的讲座,回来之后当“摇篮曲”播放给昝三邻听着入眠,孕夫的睡眠质量依旧不好,睡一阵醒一阵,有时候还会做一些光怪陆离的梦,时而回到了少年时期上湖村的田野劳作,挑着沉重的担子,追在斜阳的脚步往家里赶,时而重回高考试室,做着永远没有尽头的试卷,时而陷身于那座岛屿的奢华囚笼,透过落地窗看着邱粤朝他奔来…… 醒来时已在邱粤的怀里出了一身冷汗,脸上也是湿漉漉的,不知是汗渍,还是泪水。 邱粤素来浅眠,可这些时日大概也被昝三邻折腾累了,这次居然没被惊醒,呼吸依旧均匀,霸道的一手揽住他的腰,将他固在怀里,宣示着主导权一样。 昏暗的壁灯下,这人的眉眼下笼罩了一丝疲惫,昝三邻凑上唇,还没把吻印在他的闭合的眼睛里,突然醒来的人已经后发制人,小心的避过他的腹部,反身将他压下,以吻封缄。 “不要!”昝三邻躲避着,“还没刷牙呢!” “怕什么?又没口气!”邱粤依旧故我,很快就得了手,唇舌相濡间,身体相互交缠,情势一发不可收拾。 不过这个时期不宜行房,最终还是以邱粤去盥洗室洗冷水澡而落幕。 时间悄然滑到了六月,昝三邻除了双脚浮肿之外,其他不良的症状也渐渐消退,胃口也渐渐见好,一日五六餐也是少的,脸较之先前圆了一圈,肉肉的,调皮的邱正陵会使坏地捏上一把,再咯咯笑地跑开。 第二次产检时,胎儿的性别可以一览无遗了,女大夫再三确认了之后,才将非常罕见的同卵双生龙凤胎的报告打印出来。 昝三邻的心情很微妙,他以男儿之躯,为邱粤生下了两个儿子,心里自然而然的以为双生子也是儿子,如今竟然可以得到一个女儿,一个乖乖巧巧温温柔柔像贴心袄一样的女儿,一个没有邱正陵那么调皮也没有邱正彦那么沉静的女儿,心里别提多高兴了! 邱粤也是喜出望外,一胞龙凤,构成了个“好”字,多少世人多期盼的这个字,他与昝三邻终于也拥有了! 昝三邻怀的双胞胎本来是邱家从族谱诞生至今的首例,更别说是龙凤胎了!据说同卵双生的宝宝相貌一样,两个兴奋的父亲开始在脑中幻想两个长得一模一样的小家伙的情形,只顾着给龙凤胎取名提上了日程,哪去想邱家别的人有什么心思。 从汉语词典到康熙字典,昝三邻几乎逐字逐字仔仔细细筛选每一个文字,有喜欢的就工工整整的誊写在本子上,本子上不下百来个文字了,他还不满足,总觉得哪个字都无法匹配正蛰伏在腹中的两个小家伙。 邱粤将他搂在怀中,故意逗他道:“别挑了!我看一个叫正三,一个叫正四,名字简易好记又好写,考试做题少写了名字笔画,做起试卷也比较快……” 昝三邻脸色一沉,愠道:“取名字怎么能这么随随便便的!什么三什么四!跟阿三阿四一样,多难听!”粤语话里,“阿三阿四”多指廉价劳动力的人,都说孩子不能输在起跑线上,取的名字就输人一大截了,以后还得怎么赶? “可是我觉得你家里人喊你‘三子’很好听啊!”邱粤与他耳鬓厮磨着,“难道你不觉得吗?” 昝三邻怔了怔,他是不排斥家人喊他“三子”的,可总觉得哪里不太对…… “哪有子女的名字跟父亲一样的?”半晌,昝三邻似乎才抓到重点,以此打消邱粤的念头。 邱粤不过也是随口的一说,见昝三邻较真,心里不由很舒畅,原来自己不管说什么,枕边人都记在心里头,合理则听,不合理则反驳,这个人,即便再千倍万倍的呵护他也不足以表达此刻快乐的心情。 整整一个暑假,昝三邻还没能选定哪两个字配给自己的儿女,最悠闲的邱茴却参合了进来,也送了几个寓意很美好的字送了过来,邱茴是长辈,昝三邻也美好驳她的面子,选了一个“钰”字为女儿的名字,另外一个名字实在不能难以定夺,最后邱寒石大手一挥,从昝三邻筛选的上百个字挑出了一个“旭”字,一对儿女的名字这才尘埃落定。 9月份,邱正陵终于去了燕园的附小上一年级,邱粤带他去报的名,校车因为回这边不太顺路,邱粤索性自己接送,带往后昝三邻做了燕园的讲师,接送燕园附小邱正陵正合适。 昝三邻因为怀的是双子,早在暑假时就显怀了,现在肚子更是圆滚滚的,看着变薄了的肚皮,昝三邻免不得一阵心悸,每次胎动时,他都有股错觉,腹内的两个小生命在迫不及待要出来看看这个精彩的世界。 国庆节前夕,邱正彦的幼儿园组织了一场亲子运动会活动,邱粤以家长的身份出席参加了,游戏正酣时接了个电话,昝三邻腹中剧痛,胯|下出血,正送往医院,吓得邱粤手脚一阵冰冷,带着邱正彦火速赶往医院。 七|八个月大小的胎儿正是最不稳定的时刻,好在送医及时,昝三邻的身体还算养得不错,病情虽然稳定了,但昝三邻依旧在医院足够了一周才被允许回家。 自此,邱粤连接送儿子上下学的任务也交给了阿伟,自己寸步不离昝三邻左右,时常隔着肚皮警告腹内两个不安分的子女。 香山的枫叶红了落了之后,一场小雪偷偷侵临大地,飘了一个晚上之后,次日外出的人都穿上了厚厚的羽绒。 昝三邻就在这一天被送往医院,足足煎熬了十二个小时,才脱力地分娩下一个小男孩,体内的女婴卡在宫口迟迟不肯下来,出现了难产的症状,女大夫不得已,只好剖腹取出另外一个在体型上显然比男孩还要大上许多的女婴。 昝三邻悠悠醒来之后,看到邱粤淌下了两行热泪,他身上的麻醉药还没消散,浑身提不起力气,邱粤紧紧的扣住他的手指,嘴里喃喃道:“再也不生了,不生了!” “好……”昝三邻应了一声,只觉得掌心暖烘烘的,一直流淌在心田。 同卵双生的邱正旭与邱正钰长得像昝三邻,只是妹妹在胎内就开始抢哥哥的养分,所以才因为身形过大无法正常分娩,现在更是霸道,同样分量的牛奶,她先喝完了,必定要抢哥哥手里的奶瓶过来喝才罢休…… 为其浑然中体现出的霸道,邱正钰很受邱家女性的欢迎,就连即将未成劲敌的邱湘也颇为欣赏她的个性,觉得将来她能从自己手里继承了话事权的位置,也没有什么可说的。 第二年的四月初,清明节的这一天,邱家再次大祭祖先,邱粤与昝三邻各自抱着一个小孩跨过了门槛上的火盆,祭过了邱家列祖列宗之后,由邱茴请出了族谱,要把这对双胞胎名字添在上面。 昝三邻只远远见过这本泛黄的族谱一次,那还是两年前带着两个儿子入驻的时候,这一回靠得近,他没忍住,探头看了一眼。 邱寒石旁边的有个括号,括号内写着“邱漪如”,那大概是邱夫人的名字,昝三邻想,原来邱夫人也姓邱啊…… 往下便是邱湘与邱粤的名字,邱粤旁边也一个括号,里面写了一个似曾相识的名字,昝三邻脸色变了变,霍然回头,无视满室寂静的祠堂上占满了邱家各房的长者,对邱粤怒嗔道:“我什么时候改了姓的?” 却原来括号里俨然写了三个大字:邱三邻! 第212章 番外之婚姻 昝*要结婚了! 昝三邻听到这个消息时,握着手机怔愕得无以伦比,有一瞬他以为听错,如果是别人跟他提起他的六妹要出嫁,他不仅不信,兴许还会有一番大道理训得开玩笑的对方无地自容,可偏偏电话那头的那个人绝对不会欺骗他,她就是婚姻的主角,他的妹妹昝*。 昝三邻最后一次见到的昝*,那也是三四年前,她还是初二的学生,五官还没长开,眉角眼梢像极了年少时青涩的自己,如今三四年过去了,她已经高中毕业了,朋友圈发的照片里,人也出落得亭亭玉立,剪水秋瞳的眸里透着优雅娴静,顾盼之间,尽显江南女子应有的俏丽。可在昝三邻的记忆深处,她还停留在四五岁里粉雕玉琢一样模样的小女孩,不安分地坐在院子里那张柳条编制的藤椅里,见了他,立即爬下椅子,蹒跚着脚步张开双臂朝他跑来,嘴里软软糯糯地喊道:“三哥,三哥……抱,抱……” 时过境迁,如今昝*已年满十八周岁,本是韶华极盛之期,她却打来电话告诉他,她要结婚了…… 昝三邻失落、无措、愕然,他想反对,可婚姻是昝*的,他以什么立场反对?况且,当年的自己不也是刚高中毕业就与邱粤私定终身了么?如果不是因为条件不符合,他兴许早与邱粤步入了婚姻的殿堂。 嗫嚅了半天,昝三邻才艰涩地道:“你不读大学了吗?”昝*最终还是考上了市一中,高考成绩早已经出来,虽然没有当年的自己那么高分,但总分已经超过了许多本科一批的分数线,能挑选的院校很多,她读的是文科,选帝都的北师与法大一定会被录用,可她却决意要结婚,白白将到手的读书机会丢掉,昝三邻都替她觉得可惜。 “读吧,”昝*笑笑,“可能去读深大呢,他在那边有事业,我总不能离太远。” 工作?昝三邻又是一怔,他以为那人会是昝*的同学,却原来已经是社会人士了! 对方的身份切换成了社会人士之后,昝三邻突然觉得那个人更不可靠了!他是不是以欺瞒的手段去哄骗当时还未成年的昝*?不然昝*一个高中生,哪儿来的机会去认识什么社会人士! “你……”昝三邻心里郁闷,却不得不斟酌着字词,问,“你怎么会认识有事业的人?” “嗯……”昝*突然低低地叹息了一声,语气里带着些许的无奈,“那个人,三哥你也认识的……” 昝三邻第三次愕然,他也认识?他怎么可能会认识在s市特区有事业的人……等等!一个影像突然滑过了昝三邻的脑海,他确实认识了那么一个事业重心在s特区的人! “赵……赵……”昝三邻拼命摇着头,像被那人狠狠地将了一军,“不……不可能的!” “就是赵嘉楷,”昝*似乎对这个名字有着非同寻常的执念,语气里喃喃轻叹。 “不行!绝对不行!”昝三邻不容置疑地反对,换做别人,他没有反对的余地,可是赵嘉楷,那个曾经对他有所企图的人,怎么能让他娶昝*呢! 昝*似乎也没料到昝三邻会有这么大的反应,隔了一会才问:“怎么不行?” 昝三邻无法将实情告知她,只好找个不怎么靠谱的借口:“他……他大你这么多岁!”他与赵嘉楷本来就相差七|八岁,他又与昝*相差整整十岁!赵嘉楷今年恰恰年长了昝*一倍的岁数! “可是,爸爸妈妈、大哥大嫂也不反对呢……”昝*一点也不在意岁数上的差距,“他肯娶,我愿嫁,有什么关系呢?”那些还留在上湖村的女孩,有多少中学肄业两三年就给人生儿育女了,有些人甚至在子女上学的时候才去领证。昝*年满十八岁结婚,昝父昝母觉得很合理,还觉得四海五湖太虚度光阴,读这么多书做什么?成家立业才是正理! 昝三邻一时语塞,想阻拦这桩婚事,却觉得自己的力量微乎其微,根本撼动不了全家人的决定。 “我知道他以前喜欢过三哥……”昝*突然幽幽地说了一句话,将昝三邻震愕得不知所措,或许从接到昝*的这通电话开始,他与昝*之间便笼罩着一道无法祛除的隔阂。 “六子……”昝三邻一时不知该否定她的话,还是该默认。 昝*似乎陷入了回忆里,声音轻轻柔柔的,味蕾里依稀还保留着初恋的苦涩与甜蜜的味道:“可是又什么关系,他现在要娶的人,是我呢……”她十四岁那年,在农家乐里帮忙择菜,偶然的一个抬头,赵嘉楷西装革履,戴着金丝眼镜,一派温文儒雅地出现在她的面前,时光仿佛在那一刻凝固,他看了她很久,她也看了他很久,这一刻,他成了她一生不舍的眷恋,她成了他当时心动的驿站。 昝*还记得赵嘉楷对她说的第一句话:“昝三邻是你哥?” 昝*的聪慧在于比寻常人多了一份细腻的心思,赵嘉楷的这一句话,她即刻明白了,他不仅认识昝三邻,而且还非常的赏析!将农家乐打理得井井有条的大哥,在这个人的眼里,居然不敌从来没踏足过这个地方的三哥! 豆蔻一样年华的她,以为月老猝不及防地将红线拴在她与他的手腕上,可是她错了,那之后,她一有空闲就跑去农家乐,可他偏偏在她上学的时候才出现,她不是愚昧的女孩,如果他有意,一定会制造时机与她相处。 这一年寒假,她被失恋的巨兽啃啮得体无完肤时,农家乐却来了个极美极美的男子,是那个人的同学,他大摇大摆的杵在那人的办公室里呆了整整两天,于是赵嘉楷出现了,她控制不住自己的脚步,躲身在那人办公室的窗外下,将他俩说的话全部听了进去。 于是,该她知道的,不该她知道的,昝*全知道了! 也在这一年寒假,她重新燃起了希望,决定考上市一中,走三哥曾经走过的路,让他把目光投注在自己的身上。 她用了四年的时间,终于换来了那人的一个承诺,一份为了圆彼此求而不得的承诺。 婚姻的殿堂里,没有谁更可悲,没有谁更幸运,缺的是一颗真诚的心,还有一份脚踏实地的经营。 昝*打来这个电话,没有丝毫向昝三邻炫耀与诘责之意,纵然知道那个跟自己结婚的人,至今还爱着自己的三哥。 昝三邻失神地挂了电话,即将成为新娘的妹妹,最后跟他说的话,竟然是“三哥,能长得跟你相像,是我这一生最值得庆幸的事情……” 昝三邻浑身不舒畅,与他长得相像的人,还有两个! 他快步走下了楼,客厅里,邱正钰的声音高高的传来:“你笨死了!糖纸都撕不开!大力一点,你大力一点行不行啊!” “可是……”一个怯弱的声音轻轻的说,“真的撕不开啊……” “你没什么用的!做什么哥哥,做弟弟好了!”邱正钰恨铁不成钢,她就不明白了,顶着一张跟自己长得一样的脸,怎么可以笨成这样!更让她郁闷的是,她还得管这个懦弱的家伙做哥哥! “四儿!不准欺负哥哥!”昝三邻皱着眉走来。 邱正钰扁了扁嘴,眼眶里瞬间被烟雾弥漫,“哇”地一声,嚎啕大哭了起来,一边哭一边委屈地道:“爸爸……我不要他做哥哥!我要做姐姐!”好强的她,最厌烦的就是给一个什么都比她差一截的人做妹妹,只是相差10分钟而已!她怎么就成了妹妹了! 一旁的邱正旭似乎知道自己惹哭了妹妹,耷拉着小脑袋,眼泪一颗一颗的从脸颊里滑落,却不敢哭出声音来,只把手小心翼翼地伸到邱正钰的跟前,展开的小手心里,一颗皱皱巴巴的巧克力躺在掌心里,想来是打算用巧克力讨好妹妹了。 不料邱正钰一把将巧克力打落在地上,嘟着小嘴一边哭,一边嫌弃道:“弄得这么丑,谁还要啊?” 昝三邻早被他俩的眼泪弄得心疼不已,捡起那块巧克力,撕开了糖纸,让邱正钰咬了一口之后,再递到邱正旭的嘴边,邱正旭想咬一口又不敢,惴惴的眼神瞟了妹妹一眼。 “不可以自己独吃!”昝三邻想要跟女儿讲道理,玄关里传来了邱粤爽朗的声音:“我回来啦!” “爸爸!”邱正钰收住了哭,“嗒嗒”地踩着光脚丫向邱粤奔去。 邱正旭这才敢咬了一口巧克力,满口香甜的滋味,他破涕为笑,依偎在昝三邻的怀里。 当邱粤听昝三邻说了昝*与赵嘉楷的婚事时,骂了一句国粹,被昝三邻瞪了一眼,他才后知后觉不该在子女面前爆粗口,忙掌了自己一个耳光,讪笑了一下,算揭了过去。 “跟他做连襟,我很不习惯啊!”邱粤揉揉鼻子,难怪那次那么爽快就答应了联手对付袁天哲,原来还有这么一层关系,他倒是小瞧了昝*了,当年那个坐在他的脖子上去吉祥镇看赛龙舟,两只小手紧紧揪着自己头发的小丫头,如今已经长大成年了,还马上要嫁人了,嫁的还是从前的敌人,这感觉真是奇妙啊! “你说连襟?”昝三邻放下怀中的邱正旭,随手抄起了鸡毛掸子,目光冷飕飕地盯着他。 祸从口出者一边后退,一边警告道:“你别在儿子女儿面前家暴啊!” “好吧,”昝三邻耸了耸肩,放下手里的凶器,凉凉地道,“今晚你不准回房间!” 邱粤一听,这个惩罚可大了,赶忙趋步上前,双手奉上鸡毛掸子,涎着脸道:“那你还是家暴我吧……” 213.番外之婚姻2 </strong>请稍后…… 报完名,原本是先去饭堂办理饭卡的, 但昝三邻没有估算到消费的高昂价格, 随身只带了两千五的金额,还是昝一清给垫了其余的尾数,他是不愿再花昝一清的钱了,就提出要去银行再取一些钱备用。 陈启亮轻率地把原预定住4人寝室改成了8人寝室之后, 又自告奋勇地充当昝三邻的导游,将昝家兄弟带到了校园银行处取钱。昝三邻很惊讶,原来大城市的校园是如此的方便, 全然不似县城的那么落后,别说校园内设有银行,即便是附近,也难以寻到一间银行。 可惜校内自动取款机只设有建行与中行, 昝三邻又不舍得花那笔跨行取款的手续费, 执意要到外面去取款,顺便去办张建行卡或者中行卡, 将信用社的钱转过来, 以后取款也方便多了。 昝一清听了他说的原委, 也觉得换卡很实际, 只是他觉得昝三邻不该在陈启亮的跟前显示得太计较钱银,连跨行手续费也要心疼,顿时觉得很没有面子,脸色也沉了下来。 陈启亮倒没留意这些,依旧兴高采烈地要给昝三邻充当校外的导游——他是市区人,虽不住在市一中这一区,但市一中依山傍水,可是h市有名的旅游观光的好去处,他没少到这边游玩,自然熟悉这一带。 于是先到寝室放行李包,陈启亮熟门熟路,也不要学生会带路了,直奔寝室寄住单上所标记的f栋宿舍楼。 从管宿阿姨的手中拿到了502寝室的钥匙,陈启亮把玩着钥匙扣抱怨地道:“五楼?太高了吧!我想住三楼,不会潮湿,又不用爬那么高。”言罢还不忘狠狠地喘了几口气。 “没分配到六楼七楼就要感天谢地了。”昝三邻好言安慰道,他开始觉得陈启亮是个容易相处的人,想法简单,没有太多小心眼,是值得一交的朋友。 陈启亮果然又高兴了,笑道:“也对哦,七楼肯定是普通班的学生住的,我赌一毛钱!” “不对,”昝一清乜了他一眼,否认道,“普通班的学生不是很多都是用金钱买进来的吗?有钱又有权的家长才舍不得让他们的女子爬六七楼那么高呢!” “可是普通班的学生都是考进来的,只是分数比重点班的低一点而已,”陈启亮认真地道,“你说的买进来读的是自费生,咱们学校已经不收自费生了,因为教育局很早就颁发相关规定不允许学校招自费生了。” 昝一清在社会摸爬滚打了那么多年,自不会被一纸公文的表象所迷惑,笑道:“换汤不换药,自费生肯定是以另一种形式存在。” 昝三邻不想他俩弄僵了局面,忙圆场道:“学校的事,我们不要理会那么多,”扬了扬手中的钥匙,适时地转移话题道,“这两把钥匙形状不同,寝室要锁两道门吗?” “另一把钥匙是开储物柜的,钱或者重要的东西锁在储物柜就安全多了。”陈启亮闷闷地帮昝三邻释疑。 “储物柜?”昝三邻的眼睛闪过一丝涟漪,攥住钥匙的手不由紧了紧。 502室是刚毕业的高三生空出来的,四架分上下铺的铁架床,两组储物柜分列床架旁边的墙壁,八张半新不旧的学生桌椅摆放不甚整齐。寝室两三个月没住人了,床桌已经积了薄薄的一层灰,门角落堆放了几叠未被收走的试卷与练习资料书,随处可见的纸屑、零食袋、啤酒空罐子凌乱地搁置着,不难想象毕业生临走前在寝室里开了个饯别派对。 陈启亮目瞪口呆了一会,本能地后退一步,喃喃地道:“我要换寝室,我要换寝室……” 昝三邻笑道:“哪有这么糟糕?打扫一下就可以入住了。”将行李袋放到上铺,到阳台里寻了一把快用秃了的扫帚意欲将垃圾扫到角落,才刚一扫,灰尘如同上了发条似得飞舞起来,一股霉味充斥鼻子。 “三子,三子!”昝一清退到了走廊外,喊道,“太脏了,你一个人打扫不完的,等你们宿舍的人到齐了一起打扫吧。” 陈启亮也退到他的身边,与昝一清站在统一战线,捏着鼻子道:“你哥讲得很有道理,咱等他们来了再一起打扫嘛!” 昝三邻很想提醒他报名时间为期两天,谁知道其余六位同学什么时候来报到呢?但他也不想大哥干等着自己,于是同意了他俩的建议,打算办完银|行|卡再回来打扫卫生。 毕竟是大城市,又是市重点高中,市一中附近都有各大银行分行的踪影,陈启亮原本是想办张校内at卡的分行确实离学校太近了,就算急需取钱,到校外取也不过十分钟的事情,他也就不费劲去换卡了。 倒是昝三邻比较忙,先到信用社取钱销卡,再到建行开户储钱,忙了将近一个小时,还要听银行工作人员推销理财产品,烦不胜烦。 “银行穷疯了,一点小钱都不放过。”昝一清嗤之以鼻, “可不是?”陈启亮附和。 从建行出来,昝一清提议去吃午饭,昝三邻也觉得陈启亮帮忙了不少,请他吃饭也是无可厚非的,于是点头称好。陈启亮也饿了,熟门熟路地领着昝家兄弟到了一家看起来很干净的饭馆子。 昝三邻看了一下菜单,心眼儿提了起来,一碟再普通不过的青菜20元?一尾鲈鱼75元?他忍了忍,抑下拂袖而去的冲动。 昝一清很坦然地点了三肉一素一汤,跑堂的服务员还想再介绍几味菜肴,昝三邻忙道:“暂且先上这些吧,谢谢。”恰巧邻桌客人也要点菜,跑堂的才放过他们,转宰他桌客人。 很快饭菜上桌,色香味俱全,三人也是饿了,吃得很尽兴,只是结账时,昝三邻率先付钱,被昝一清敲了一记头,抽回他的钱塞回他的口袋,口中训道:“敢跟你哥我抢埋单还嫩着呢!”满不在乎地拿出300块,跑堂的乐呵呵地找还他15块,昝三邻看的眼都直了,决定把这家小饭馆拉入黑名单。 饭后昝一清就回工厂了,原本他是请了一天的假的,但想到今天的任务已完成,再跟着弟弟去市一中,就要帮忙清扫寝室了,他又素来不干家务,还是别去帮倒忙了。 两人到饭堂办了饭卡,陈启亮看看手表,问道:“你说宿舍来新同学了吗?” “不知道。”昝三邻笑笑,知道他在苦恼满室的卫生。 “不如我们先买日常用品吧,席子啊牙刷什么的好多东西都要买呢。” “不先打扫完卫生,买的东西都很容易附尘的,”昝三邻好气地安慰,“就是打扫一下,很快的,没有要搬动的重物,不会累的。” 听他这么一说,陈启亮又乐观起来了。 “你哥对你真好。”向五楼进军的陈启亮喘着气道。 “是啊,不然,我也不会来这里读。”昝三邻笑着回答。 “什么话?你原本想去哪儿读的?”陈启亮随口问。 “高级中学啊,平县的高级中学。” “平县?”陈启亮怔了怔,恍然大悟道,“哦!你是县城考上来的啊……我还以为你是市中学的呢。” “不,”昝三邻胸中升起一股骄傲,笑道,“是从隶属于平县的百花镇考到这所学校的。” 陈启亮脚步一顿,不敢置信地看着他,平县他是听过的,h市的一个贫困县,什么车站黑车司机堵车拉客啦、某建筑烂尾啦、某超市做活动免费送小包洗衣粉民众蜂拥而至差点酿成踩踏事件啦……报纸时有报道。百花镇?名不经传他当然更加不知道这个镇的存在了。 “怎么啦?”昝三邻好笑地看着他。 “你好牛啊!”陈启亮咳了咳,一把抱住他的胳膊,笑道,“你小子可以啊!每年从县级考上来的学生屈指可数,嗯?有没有买彩票试试中不中头奖?” “热死了!”昝三邻作嫌弃状推开他,脸上却是笑盈盈的。 说话间已经爬上了五楼,陈启亮垂头丧气地问:“没新舍友来吗?” 昝三邻“嗯”了一声作答,先将行李袋放进储物箱,所幸他带来的东西不多,行李袋勉强塞入储物箱里。陈启亮依样画葫芦,只是看昝三邻拿着扫帚奋战,他又束手无策了。 昝三邻将垃圾分类装入垃圾袋里,指挥蔫头耷脑的陈启亮道:“这几袋丢到楼下的垃圾桶里,这两袋提给管宿阿姨,就没你的事儿了。” “这两袋是什么啊?”陈启亮来了精神,蹲下身就要解开那两袋垃圾一探究竟。 “纸类书籍。”昝三邻简明回复。 “为什么要给管宿阿姨啊?”陈启亮依旧懵懂,却也懒得解开袋子看了。 “卖!”昝三邻不管他了,径自打水洒地,开始清扫卫生了。 陈启亮终于明白过来了,兴高采烈地提着垃圾下楼了,那两袋的纸质垃圾颇重,有二三十来斤了吧,提到楼下时,袋子的口都裂开了。 管宿阿姨听说他送纸质上门,凶巴巴的脸立即如沐春风,吊着金鱼眼一味地赞他长得帅心地又好,还问起他住哪个寝室。 圆满完成任务的陈启亮哼着歌曲丢了那几袋垃圾,天气依旧闷闷地不见阳光,也没有一丝风。想到昝三邻正在汗流浃背地打扫卫生,陈启亮逛到校内小超市,买了几罐冷冻饮料区犒劳辛勤者。 进了f楼又遇到了管宿阿姨,陈启亮很识趣地递给她一罐冷饮,管宿阿姨笑颜逐开,连带的给新来取钥匙进宿舍的学生都和颜悦色了许多。 502寝室里,冲过水的地板显得光滑了许多,昝三邻爬到铁架床的上铺正用上届留下来的毛巾抹拭床板的尘埃,天花板上的两扇转扇开到最大档,发出嗡嗡的闹腾声。 “要帮忙吗?”站在门口的陈启亮犹豫了一下问道。 “不用,你别进来,地板还湿着呢。”昝三邻的毛巾在水盆里蘸了一下清水,挪了几步继续擦床板。 “哎!要不,你还是休息一下吧!”陈启亮扬了扬手上的冷饮,心底不由得佩服他的勤快。 “等一下,还有那两张床铺,还有三扇窗,抹完就大功告成了。”说话间,昝三邻已经跨到临床,毛巾在水盆里拧了拧,埋头继续擦床板了。 陈启亮做个捋手袖的动作,笑道:“那我来擦窗吧,以前学校大扫除什么的,同学都说我高,都让我擦窗。”十五六岁的同龄人中,将近一米八的个子,搁在南方确实算是高个子,昝三邻勉强也只到他的下巴处。 “哎!你别进来啊!”昝三邻见他摆出煞有介事的动作,忙爬下了床,用另一个闲置的水盆装了水,阳台上抽了条也是上届未被收走的毛巾,端到门口,将门两侧的窗留给陈启亮完成任务了。 陈启亮本来还要念叨同寝室的舍友怎么还没到,可看到昝三邻任劳任怨的样子,话也就咽进肚子里了。他个头高,手臂长,三两下擦完了靠走廊的两扇玻璃窗了,透过窗户看去,昝三邻已经擦完了八张床板,此刻正一丝不苟地擦那扇凿镶在寝室与阳台相连的窗户,这扇窗紧依着铁架床,他不得不蹲在下铺床板上抹下半截的窗,完了还得爬上上铺再去擦上半截的窗,忙碌的身影显得格外安宁。 陈启亮觉得有趣,他从未见过一个男生干起活来会这般的细心,反观自己,因为是独生子的关系,在家里能帮妈妈放米煮饭已是难能可贵,在班上倒不乏做些举手之劳的活儿,可也是为了讨得女生们的欢喜。 他觉得盯着一个认识还没到半天的男生看得入神有点不对劲,忙别过了脸,无聊地抛玩起毛巾,大咧咧地邀功道:“三邻,我的任务完成了!” 昝三邻回头一笑,道:“合作愉快!” “啪”一声,陈启亮手上的湿毛巾滑落在地,他怔怔地看着那个已然背对着自己的身影,那个额上布了层薄汗的少年只是转身朝他浅浅而笑,于他而言,古人曾慨叹的回眸一笑百媚生,原来如是。 214.番外之婚姻3 </strong>请稍后…… 10月姗姗而至,闷热与干旱盘桓纠缠, 高温经久不散,空气中能闻到尘埃干涩的气息。 天色尚未大亮,昝三邻已经蹲在地里为花生除草了, 地里的杂草横生,刚刚冒出花蕾的花生无精打采地与杂草争夺水分养料,偶尔会有一两只迷路的蚂蚁爬到昝三邻的身上, 咬上一口也没引起主人的注意,可是拨开花生叶, 一旦发现卧在其间毛绒绒的毛毛虫,昝三邻便会没由来地打上冷颤, 他怕这些浑身披着黑色绒毛的生物,即便知道它们对他没有一丝伤害力,可他就是怕虫子, 那蠕动的一团黑色时而惊恐逃逸, 时而不为所动,时而掉落于地装死, 各种在别人看来蠢萌的神态, 皆让昝三邻胆颤三分, 惊惧莫名。 从早到晚,这块山坡下的花生地在昝三邻的劳作下终于除尽杂草,晚风下一身绿色蓑衣的花生摇曳着身姿,像是跟恩人致谢。 拖着疲惫的身子回到家,昝三邻还没喝一口自制的柠檬茶解暑,便听到院子外边扯着哭腔的昝五湖叫道:“三哥,不好了,牛丢了。”记忆中她依稀记得三哥也弄丢过一次牛,结果被昝父狠狠抽打了一顿,三哥虽然没有哭出声音,然而竹子划过空气发出咻咻的声音以及鞭子抽在皮肉上的声音像是在她弱小的心灵里烙上了一层阴影,每次考试不及格或者做了什么错事,她总能梦见那竹鞭落在身上,没少被惊醒。这次七天长假,那些辍学到s市特区工作的同龄人三三两两地回家探亲,她贪玩贪吃,跟在几个穿着光鲜衣服的旧时好友身边听她们的经历,吃包装精美却甜腻太重的巧克力,直到她们开锅做饭,她才惊觉自己忘记去放牛了,急急忙忙跑到栓牛的大树下,却没见到老水牛的踪影,显是老水牛饿慌了,挣开绳子自寻觅食去了。她又惊又怕又怒,在附近几处青草肥美的地方寻了个遍,无果,才开始慌乱起来,遥望田埂菜地,只有弯腰耕作的人,哪有一头水牛的影迹?她想起另一头种植大批甘蔗的地,甘蔗叶是牛的最爱,唯恐它跑到那处大搞破坏,昝五顿时湖胆战心惊,气喘吁吁地疾跑过去,依旧没见到自家水牛的踪影,她一颗凌乱的心七上八下的,眼看天色就要黑了,父母就要回家了,记忆中那条长满荆棘的竹鞭就要张牙舞爪似的落在自己的身上了,昝五湖终于六神无主了,眼泪哗哗直淌,远远见着昝三邻干完农活往家里赶,她本能地朝他奔去,向他求助。 昝三邻大吃一惊,也顾不上炒菜做饭剁猪食了,忙折出门外与昝五湖一同寻找失踪了的水牛,路上询问起昝五湖的前因后果,含着泪的昝五湖支支吾吾的没敢说实话,避重就轻地只说了她寻过的几处地方。 昝三邻何其聪明,大致猜到了原委,见五妹啜泣含泪的可怜模样,也不忍心责骂她了。昝三邻曾经放过牛,深知上湖村每一处隐秘的水草所在,他家的老水牛如今还驮着一胎,自然不会走太远,想起池塘后侧一块滋养水草的泥沼地,心里一动,忙带着昝五湖直奔泥沼地。 果不其然,兄妹俩刚绕过大池塘,便听到涉水的声音,黑蒙蒙的夜幕下虽然看不清楚泥沼地的情形,昝五湖却心里大喜,破涕为笑,高兴地道:“太好了,找到了!”只要老水牛没有破坏农作物,昝五湖就大大松了口气,丝毫没有察觉此刻的困窘。泥沼地虽不宽广,却深至大腿之处,泥泞水草间还隐藏着蛇虫水蛭,故此地虽然水草鲜美,却鲜少有人愿把自家的牛赶到这里享受美餐。 涉水的声音确实是自家水牛弄出来的,眼尖的昝三邻已经辨出了它的轮廓,自觉逍遥的老水牛正甩着尾巴悠闲自得嚼着周遭的水草,仿佛还在气主人遗忘给它进食的时间,对昝家兄妹的召唤声置之不理。 “哥,怎么办?”昝五湖急了,眼泪又在眼眶中打转。祸是她闯的,可是她一点也不愿下泥沼地把牛牵回来啊,且不说身上这件她挺喜欢的衣服会被泥浆弄脏弄臭,光是想到被吸血鬼一样的水蛭附身就觉得万般恶心,她后退一步,可怜巴巴扯了扯昝三邻的衣摆。 昝三邻叹了口气,脱鞋挽起裤管,他穿的是初中时的校服,裤管宽松,可以挽到大腿,但是下了泥沼地,深深浅浅地走了几步,裤管收力下滑,他苦于跟泥沼作斗争,哪还有空暇管裤管湿不湿脏不脏? 好容易牵牛上岸,他已经浑身泥浆地累倒在岸边,一边让昝五湖把牛牵去池塘泅泳,一边拨去裤子上的泥浆,找寻了一下,没发现水蛭,也没觉得身体有被咬的迹象,他拭了拭额上的汗水,大大的缓了口气。对水蛭深恶痛绝的,并非只昝五湖一人。 在池塘边草草搓掉肮脏恶臭的泥浆,昝家兄妹牵着牛回家,此时天色已然大黑,昝五湖几次借机用绳子狠狠抽打了老水牛几下以泄内心的愤怒,昝三邻不忍,干脆牵过绳子,让昝五湖先回家。 昝五湖又不乐意了,她精明着呢,回到家她的分内事无非就是烧烧洗澡的热水,再多就是扫扫院子收收衣服,可当这些都做完了而属于昝三邻的分内事还没弄完,她就得帮忙,诸如剁猪食喂猪什么的,昨天的猪就是她喂的,提着一桶猪食去猪圈喂食,她几乎没胃口吃饭了。 回到家,灯火大亮,昝五湖心里一提,难道昝父昝母先一步回家了?她惴惴地跨进门,不由大喜道:“大哥!”桌子上放着两个蜜柚,显然是昝一清带回家的。 昝一清惊异地看着一身泥浆的昝三邻,皱着眉问道:“三子,怎么这么脏?” 昝三邻笑道:“被牛甩的。大哥,你怎么这么晚到家?是憨大送你回来的吗?” 昝一清“嗯”了一声,憨大是想送他回来的,但昝一清想到在家呆没两天肯定得走的,他不愿意骑家里那部破破烂烂的摩托招摇过市,干脆就骑上憨大的摩托自己回来了。不过此刻他没心思解释,他只觉得三弟身上的泥浆令他十分不快,这可是百花镇上赫赫有名的状元郎!他跟谁提起自家三弟,哪个不是肃然起敬对他竖起大拇指的?可偏偏在他家,脏得跟个乞丐一样,再看看与他一起回来的昝五湖,身上哪有一块泥巴? “大哥,可以开个柚子吃吗?”昝五湖眼馋地盯着油光发亮的柚子,丝毫没有察觉大哥不悦的神色。 “开吧,”昝一清随意地问昝三邻,“牛怎么甩你的?不是四海放牛吗?” 昝三邻尚未开口,昝五湖率领说了,提起昝四海,昝五湖竹筒倒豆子似的一股脑儿将昝四海的种种恶行添油加醋地交代了一番,积怨多时的心里才畅顺了许多。 昝一清点燃了一根烟慢慢地抽着,厨房里昝三邻已然动手烧火做饭炒菜了,昝五湖一边咬着甜甜的蜜柚肉丝,一边卖乖地对昝一清道:“很好吃哦,大哥,你也吃一块。” 昝一清没理会她,他烦躁地站起身,丢下手中的香烟,在大厅里踱了几下,转到厨房门口,道:“三子,你去洗澡,我来炒菜。” 昝三邻怔愕地转过头,笑道:“还是你去洗澡吧,等爸妈回家了,就可以吃饭了。”还好今天哑伯捎来了一尾一斤多重的草鱼,否则这么晚了,到镇上买荤菜可麻烦了。 “我说我来炒菜!”昝一清拔高了音量,吓了昝五湖一大跳,她转了转眼珠儿,也不敢再多吃蜜柚了,乖乖的来到灶下,点火烧水了。 “不用了,”昝三邻也被他的声音吓了一跳,只道他在外面受了气呢,轻声道,“也没多少样菜,豆腐已经炒好了,就炒个青菜,再蒸个鱼就行了。”其实还有一份紫菜鸡蛋汤压后再煮的,算起来也不难,就是一边顾着火候一边炒菜,厨房又热,他现在就是汗流浃背的。 昝一清还要再说什么,院子已经有了响动,昝父昝母扛着锄头抱着昝**终于到家了。 昝父昝母见大儿子回来,大为高兴,昝父还想上镇上买一些肉类回家添菜呢,被昝一清拦了下来,一家子其乐融融地吃着蜜柚,只有昝三邻还在厨房里满头大汗地蒸鱼。 趁着晚饭之前,昝三邻匆匆去冲了一下冷水澡,毕竟昝一清已经念叨了两次,引起昝父昝母的注意,昝五湖也惊恐地缩在一边,唯恐昝三邻道出实情让她被父母责骂。 晚饭之后,昝三邻坐着小板凳在家门口剁猪食,这些番薯苗是昝五湖到番薯地割的,也不知怎么的尽是选老韧的苗割,大概是老韧的苗比较旺盛,不必消耗太多体力去寻那些鲜嫩的苗吧,可要剁断它们真的很耗气力,昝三邻握刀的手都酸了。 昝一清也没心思聊侃他的见闻了,沉郁地放下碗筷走到昝三邻的身边,他身材高大,而昝家使用的还是橘黄|色的灯泡,照明度本就昏暗,他这一遮挡,昝三邻“啊”地一声惨叫,劈下的菜刀落在他的食指上,浓郁的血|腥味直冲鼻息,食指上的巨疼瞬间席卷了全身。 215.番外之婚姻4 </strong>请稍后…… 昝三邻的生活一下子忙碌起来了, 刚刚适应了繁重的高中课程安排的流程, 如今又正是学生会多事之秋,他所属的两个部门虽不似别的部门那么炙手可热,可总有投机取巧份子耍心机钻空子, 所谓公平公正的招新面试样样都离不开人情世故。 就拿学习部来说罢, 这个部门绝对的闲职, 昝三邻看完简介大致明白它管理的范畴, 但没什么实用性质, 从学长们口中便得知它跟名存实亡没甚差别。招新顶多也是招一两个成绩优异的充充门面罢了, 所以名额有限,来面试的却有数十名,筛选了两天, 留下了七位复试候选人, 七人争抢一个职位,竞争之激烈可见一斑。 七人皆是女生,其中一个还是昝三邻班上的女生,正是生活委员罗丹丹, 她的成绩在七人中并不拔尖, 颜值也没达到让人眼前一亮的程度, 她最大的胜算便是五个面试官里有她认识的昝三邻,可昝三邻刚刚入会,人微言轻,没什么话事权,想黑|箱操作都不可能。 复试那天,叶思源将昝三邻拉至一旁低声指导,起初只是旁敲侧击一番,见昝三邻实在愚钝,干脆简单明了地挑破意思,复试开始时,敲定人员的时候要懂得看他的暗示行事,比如他端起杯子喝茶,表明这位复试人员没戏了,面试官中除了副会长其他人都要投不通过那一票,即白脸他当,黑脸则由四位面试官当。 昝三邻目瞪口呆,胸口一抽疼得紧,好像被人狠狠敲击了致命一拳。 罗丹丹是第一个复试的,她准备了很充分,答题时不卑不亢,咬字清晰话语流畅,自然流露了一股意气风发的蓬勃朝气。 罗丹丹对自己很有信心,她甚至将今天奉为了幸运日,早上在教室门口遇上了袁天哲,他竟然回应了她的打招呼,朝她彬彬有礼地点了头,还回了一声“早”。 叶思源对她的回答很满意,侧耳听她说完之后,笑着连连点头,颇为赏识的样子,却端起一旁的杯子呷了一口。 投票时,昝三邻内心做了一番斗争,想起罗丹丹的真诚与期待,见证了她此刻的优异表现,无论如何也做到赤|裸|裸的伤害。他咬了咬唇,缓缓举起了绿色牌子,其他三个举着红色牌子的人愣了一下,面面相觑,同样举着绿色牌子的副会长面色一沉,眼睛眯了起来。 虽然最终他不能改变什么,可当罗丹丹离去时朝他一笑的感激,昝三邻觉得她的消沉或许并不会太长。 这就够了。 释怀了的昝三邻竟觉得叶思源阴沉着的脸也没有那么可怖了。 接下来的复试里,昝三邻率性了许多,反正人都得罪透了,也就不在意再忤逆副会长的意思了,见着优异的,就举绿色牌子,见着了差劲的,则红色牌子奉送。 复试结果很快出来,名额被一名高二重点班的女生夺得。 其他三个面试官见副会长走了,才苦口婆心地告诫昝三邻往后小心行事,忤逆了副会长,总得提防他给的小鞋穿,还说进来的这位高二女生是副会长现任女朋友的闺蜜,千万不可得罪云云。 昝三邻唯有苦笑,暗忖或许很快就得告别学生会了吧,但愿到时候的罪名不要太难听。 至于新闻部,昝三邻起初觉得它理应与播音部合并,不过在前辈们的解说下,勉强认同了它的存在意义。说起来跟记者没甚区别,当然这类采访的局限于校园变化,歌颂的赞歌无非是校园哪个角落翻新了,食堂投诉箱少了信件这类鸡毛蒜皮的小事儿…… 即便如此,来应|招的人数也不少,二三十人中经过筛选之后,留下了10人争夺两个名额,而新闻部的话事人,正是温倩倩的追随者,上回洗尘宴人数太多,昝三邻没能一一记住他们的姓名,这回同事久了,自然记住同部门人员的名字。追随者名叫欧家宝,据说与温倩倩住同一小区,自小与她玩在一块,却比温倩倩底一届,唯她之命是从。 复试前,欧家宝笑盈盈地拍了拍昝三邻的肩膀,有了前车之鉴,昝三邻眸内难掩黯然之色,表现得却极为镇定,天下乌鸦一般黑,果真是亘古不变的真理。 “没想到啊,你这小鬼居然威武不能屈!”欧家宝意有所指,昝三邻违抗叶思源的事不胫而走,如此新鲜的事在学生会中想必已不是什么秘密。而学生会的党派之争向来激烈,昝三邻“投诚”的方式令温倩倩一派也有点措手不及。 见昝三邻戒备又茫然的目光撞来,欧家宝不禁失神了一下,随着“怦怦”直跳的心脏,才晃回了神,气恼地拈住他的耳垂,大声吼道,“我去!你这小眼神,想勾引姐?告诉你,姐喜欢的是高富帅大叔!你给姐靠边站!”搞什么啊,竟然被一个毛都没长齐的小子惊艳了一下,真没出息! 一旁有个男生笑嘻嘻调侃道:“奇了怪了,你不是御姐控吗?” “御姐控跟眼镜大叔控不冲突!”欧家宝冲那家伙吼了一下。 昝三邻似懂非懂,他鲜少接触二次元,“控”为何物不清楚,但大致意思还是能理解,可怜了他一张白纸,懵懵懂懂地卷入了硝烟四起的党派之争犹不自知。 新闻部的复试并无不公之处,同样是五个面试官,出的问题大多与笔杆子相关,最终两个名额落在两个高一男生的身上,看着他们振臂高呼,面试官们都露出真心的微笑。 这次可没什么洗尘宴,两位新晋男生脸上洋溢的兴奋还未褪去,很积极的帮忙摆好桌凳,抹窗扫地,力求表现更好。 出了活动室,橘红色的彩霞投影在玻璃窗上,风从树叶缝间扣落下来,不甘地打了个转,以强弩之末掀动了昝三邻细碎的刘海。 对面活动室的门恰巧打开,一伙人鱼贯而出,体育部的复试也结束了。 邱粤朝他走来,高大的身影遮住了一众的目光。 那张轮廓分明的脸染上残霞的余晖,透出一股不真实的迷离感。 欧家宝从活动室出来,抬头便移不开视线,时隔不久被两个男生扰乱了心绪,令她大感疑惑,差点被两个高一的男生迷了心窍,莫不是中了名为“花痴”的毒? “学长,等我一会儿,”邱粤转身朝身后的体育部同事招呼了一下,拉着昝三邻到一旁,依旧凭高大的身材遮挡大家探索的目光,“记得帮我打饭,打一份排骨,还要鱼头。”跟他们到外面吃饭根本吃不饱,还是食堂的伙食更能充饥。 昝三邻疑惑地看着他,至于做得如此神秘吗?哪一次不是他帮他打饭的?稍微中断一次,他不是威|胁他不还钱吗? 得不到回复,邱粤皱眉道:“喂,听到了没?” 昝三邻无奈地“嗯”了一声。 回到体育部的邱粤依旧与大家谈笑风生。 还是到关情客栈,新来的七位男生还很约束,扒饭吃菜被灌酒,很快就东倒西歪。 有人借着酒劲问:“粤哥,你跟那个,那个……”旁边有人提醒了一下他,他才点头继续道,“那个昝三邻是什么关系?” “他呀,”邱粤开始胡诌,笑道,“铁哥们,他救过我。” 叶思源不动声色,问道:“哦?怎么回事?” “一言难尽,总之是过命兄弟。”邱粤站起给众人斟酒,笑道,“他还没通窍,有什么让大家难堪的地方,万请看在我的薄面上不要与他计较。” 众人看着叶思源不敢发话。 邱粤居高临下,与他碰杯道:“会长大人心胸宽广,当不应计较一些细枝末节。” “当然,当然。”叶思源忙与他碰杯,一饮而尽。众人见状,纷纷与邱粤碰杯痛饮,宴席上觥筹交错,好不欢喜热闹。 明明都是真金白银换来的好酒,叶思源却觉得今晚的酒有点苦涩,喝的不多。 这个邱粤,他摸不透。要说他富可敌国,是有迹可循的,平时穿的衣饰鞋袜样样都是国际名牌,手腕上还戴了一个他肖想了许久可无论如何也不敢买的限量手表,就连钱包里的卡还是香港汇丰银卡,h市多少人有这种卡? 要说他光芒四丈,这绝不虚假,学习与体能堪称天才,接物待人更是游刃有余,一周的时间就能将自己花耗了两年多时间才收入麾下的余众打成一片火热,隐隐有巧取豪夺之势,却又按兵不动,像在等待最恰当的时机。 他不是没有擦觉危机四伏,可偏偏总在不经意之间获得一星半点的信息,诸如几个校长迎面遇到邱粤,都会自动地走前与之攀谈聊天,全校谁也没有这待遇。一次他在正校长跟前旁敲侧击了半天,只得了一句“莫问”的答复不了了之,其身份愈显讳莫如深。 叶思源不是没有打探过他的身份,可打探的渠道毕竟有限,邱粤形单影只地从h省c市过来,行踪不明地抗课一个月,什么处分也没有,唯有背景强大才能解释得通。 至于背景如何强大,叶思源一时又拿捏不准,要说这些人往往自然流露上位者的不怒自威 216.番外之兄弟阋墙 </strong>请稍后…… 丰盛的海鲜宴上坐着三个性情迥异的高中生。 赵嘉鹏笑嘻嘻地把手伸向坐于昝三邻另一侧的男生, 并热情洋溢地自我介绍。 那男生迟疑了一下,伸手回握,仅报姓名:“袁天哲。” “我哥跟你哥是同学, 我跟你是三邻的同学,真巧啊!”赵嘉鹏兀自感慨。 袁天哲对他的自来熟彻底无语, 这也算巧合的话, 天底下都是无巧不成书的桥段了。 “以后一定要帮我好好照看三邻, 这家伙除了读书好,其他方面都是呆呆的, 太容易受欺负了!”从盘上取了个大闸蟹放在昝三邻跟前的碗碟上, 眉间的笑意柔柔的,“还爱吃大闸蟹, 各类螃蟹也爱吃, 连水涝爬上岸的河蟹都说要抓回去说煲汤……喏,这大闸蟹挺有斤两的, 多吃几个,瞧你瘦的快赶上麻杆了。” “是挺呆的。”袁天哲难得的应了一声,他幼稚园第一次打架, 一个大班的男生骂他是狐狸|精生的小孩, 他用铅笔盒把那男生的嘴角打破,翌日他发现母亲的眼睛肿的跟核桃一样,于是发誓再也不打架。可是小小男子汉立下的誓言却在高中军训第一天打破了,原因无他,正是见不得别人欺负这个柔和温顺家伙。 昝三邻正抓着大闸蟹大快朵颐,此时才反应过来,口中含糊地嗔道:“说谁呆呢!” “就说你!快吃,吃东西不许说话!”屈指在他的额上敲了一计,赵嘉鹏又取了一个大闸蟹叠放在昝三邻的碗碟上。 “怎么光我吃?”海鲜宴上的大盘子只装得下四个大闸蟹,昝三邻吃了一个,手中正抓一个吃着,眼前碗碟上搁置了两个,独食难肥,况且他还是蹭吃的,忙将碗碟上的大闸蟹分配出去。 “我们都不爱吃。”赵嘉鹏忙制止他,目光投向袁天哲。 袁天哲领会他的意思,点头道:“不吃,”继而补充道,“不吃海鲜。”他有轻微的海鲜过敏症,这在袁家不是秘密。 赵嘉鹏不解地道:“那怎么还点这么多海鲜?” “不是我点的。”袁天哲淡淡的道。 昝三邻像是触动了什么心弦,人生于世,果然不曾有十全十美的一生,我有我的难言,你有你的忧伤,他有他的无奈,世间百态,酸甜苦辣独品尝。 赵嘉鹏愣了愣,好不容易才理顺了他弦外之意,心下感叹,果然每个拖油瓶都有个悲伤的新家生活啊! “你哥哥真特别……”赵嘉鹏讪笑道。 “是挺特别的,”袁天哲竟然也认可了,漫不经心地道,“他也海鲜过敏。”而且比自己有过之而无不及。 这下两人彻底无语了,尔后三人齐齐笑了起来。 昝三邻低笑道:“果然热别。”这种杀敌一千自损八百的做法,敢去做的寻常人有几个? “那一头的长发就够特别!”赵嘉鹏补充道,男人留长发果然很酷很帅!小时候他看过香港古|惑仔的影片,觉得陈浩南的造型蛮适合他的,也学着蓄起了长发,可留了没多长,就被班主任毫不留情地剪了,他当时伤心透了,跑到父亲跟前哭诉,结果被赵同容揍了一顿,事后还常常被赵嘉楷拿来取笑,致使他的童年蒙上了一层冷涩阴森的阴影。 “长得也很特别。”昝三邻衷心称赞,那样精致的轮廓应该具有混血儿特征的罢?配上阴冷的气质,属于高位者的不怒自威气势,昝三邻无不艳羡的想,有朝一日,他要成为比这种气势更盛的人! 谈笑间,昝三邻很快就解决了全部大闸蟹,马不停蹄地将筷子伸向大龙虾,赵嘉鹏尤自喜滋滋地把手一扬,对坐在雅座上的赵嘉楷喊道:“哥,叫服务员再送一盘大闸蟹进来。” “别点了,哪吃的完?”昝三邻立即劝阻。 “吃不完就打包回去当宵夜吃!”赵嘉鹏勒令道,想了想又道,“分给你的新舍友吃也可以……” “他就是我的新舍友……”昝三邻无力地指指袁天哲。 “啊!这么巧啊!我以前也是三邻的舍友!”赵嘉鹏惊喜地道,“你也是睡三邻的下铺吗?” 袁天哲:…… 怎么好像又回到了最开始的感觉? 赵嘉楷按了服务按钮键,对推门进来的服务员吩咐了几句。 服务员躬身退下之后,他对面的男子摇着酒杯看着转成小漩涡的酒液道:“兄友弟恭,羡煞旁人。”语气淡薄,丝毫没有“羡慕”的意思。 “只要你愿意,现在你也可以兄友弟恭。”赵嘉鹏浅笑道。 “一个族谱都没入的私生子罢了。”那人叹息着,老头做了很多事想把外头养了多年的私生子写进族谱,可惜他羽翼已丰,手中拿捏的几个长辈不点头,老头也莫可奈何。 “真冷淡。”赵嘉楷评道。 那人抿了一口红酒,“啧”的一声搁下酒杯,也不知道那一声轻叱是嫌弃酒不够醇厚,还是觉得赵嘉楷的话太过刺耳。 “卧榻之侧,你竟容忍他人鼾睡,没想到啊!”赵嘉楷幸灾乐祸。 “如你所料,我不可能这么大度。”那人大方的承认,修长的食指优雅地掠了掠长发,似笑非笑地道,“我打算过一段时间,就把他丢到纽约去。” “自生自灭?”赵嘉楷瞟了一眼谈笑风生的三人组,仅有的一丝怜悯瞬间消失得无影无踪。 “呵!这得看他的本事了,他有能耐就当是一枚开括新市场的棋子,没真实本领,最差不过是收盒骨灰回来,一块墓地我还是买得起的。”他把玩着耳际的长发,口中被淡漠的决定命运的人仿佛与他没有一丝血缘关系。 “我得重新认识你。”赵嘉楷举起酒杯,叹道。 “过奖。”那人淡淡一笑,也端起了酒杯。 推着餐车敲门进来的服务员不经意之间看了正碰杯的两个男子一眼,心顿时剧烈地怦跳起来,老天!一个帅一个美,这两个贵宾该不会是什么国际有名的模特吧?将餐车的几盘大闸蟹归置餐桌后,服务员几欲是哭着出来的,餐桌上的三个男生,一个塞一个的帅,还有一个俊俏得让她妒忌欲狂! “倒是你,对自家弟弟过于溺爱保护,也不怕养成废材?”那人取笑道。 “我家也无须靠他。”赵嘉楷摊开手,一副独傲群雄之势。对于诸事皆不如自己的弟弟,对于自小就被自己搓圆捏扁再搓圆再捏扁的弟弟,长到现在竟然没长歪,连他都觉得不可思议。 “哦,”那人轻笑,看了昝三邻一眼,“那个小男生呢?” 赵嘉楷微微蹙眉:“不过是他的旧时同学罢了。” “呵?人家旧时的同学,你带来吃饭?”那人冷笑,“你赵嘉楷有这份善心,太阳得打从西边出来了。” 赵嘉楷啜了一口酒,味蕾微涩:“你想多了。” “那眉,那眼,一颦一笑,啧啧,似曾相识啊!”那人看着昝三邻啧啧称赞。 “够了!”赵嘉楷搁下酒杯,脸上的怒色渐浓,冷声道。 “呵!好像戳穿了你的心事?”那人哈哈一笑,丝毫不惧他暗起的怒火,兀自笑道,“真叫人意外,竟然会有这么神似的两个人!啧啧!当年那个甩掉你的院校第一美人叫什么来着的?咦,我想想……” 他以指轻扣太阳穴,冥思苦想了一下,“是叫游雪音么?” “我怎么记得,当年院校投票选院花的时候,票数最高的是你袁天善?”赵嘉楷不怒反笑,满意地看着对面的家伙脸色瞬间铁青下来。 被触逆鳞的袁天善狠狠地将手中的酒杯摔向地上,破碎的玻璃酒杯发出清脆的绝响,不知就里的三个少年吓了一跳,停下了交谈,面面相觑,可又没人出言询问发生了什么。 “赵嘉楷,你知道最近这么说我的家伙如今身处何处吗?”袁天善俯过身眼睛与之相对,咬着牙一字一句地道,“被我卖到公海的轮船上了。” 公海的轮船,巨贾权贵的奢|靡天堂,被卖到公海轮船的奴|隶,要么沦为人尽|可夫的可怜人,要么变成鲨鱼的食物,别无第三选择。 尚未经过社会大墨缸浸染的三个少年自然毫不知情,昝三邻暗想,难得袁天哲的哥哥是个人|贩子?这么公然地说出来,只是恐吓恐吓一下赵先生的吧?一定是的…… 袁天哲却在想,居然有人能惹得这家伙跳脚! 赵嘉鹏一脸懵逼:哥哥怎么在哪儿都是劣性不改?这么特别的帅哥也欺负……诶?袁天哲会不会生气,然后也欺负三邻? “少在未成年人面前耍威风了。”赵嘉楷不为所动,抬手示意那边的海鲜宴继续。 袁天善坐下,用几秒时间压制戾气,冷声道:“你以为我说的都是闹着玩的?” 赵嘉楷取过另一杯,为他斟上半杯,静静的说:“算我方才说错话。”把酒杯推到他的跟前,权当致歉酒。 袁天善颀长的手指划过光滑的玻璃,忽的笑了:“我确实不可能对你做什么,不过……”看着那三个继续无忧无虑交谈的三个少年,瞳内闪过一丝阴狠的光芒。 赵嘉楷皱下眉头,一语不发地看着旧时好友。 “我也不可能对你的宝贝弟弟做什么。”袁天善笑了,眉目皆是书之不尽的风华,“至于那个小男生嘛……”指腹摩挲着玻璃面,似在斟酌应该怎样蒸煮炒焖。 “你想怎样?”赵嘉楷推了推眼镜,这是他烦躁时下意识的动作,他开始后悔让昝三邻出现在这个恶魔的眼前了。 袁天善低低一笑,说不尽的鲜妍悦目,笑罢,才道:“赵嘉楷,我竟不知,你会改了性取向。” “与你无关。”赵嘉楷狠狠地皱着眉,他不喜欢“改变性取向”之说,喜欢男生?怎么可能!可是…… 他烦躁地扯了扯领带,沉声道:“铺陈那么多,无非就是谈条件?说吧。” 袁天善赞许地点点头,附耳细谈起来,他就是喜欢跟聪明人合作。 赵嘉楷凝神听完,拧着剑眉道:“我的重心一直放在s市特区。” “这两年h市发展前程可观,以你的野心,不可能放弃吧?”袁天善说服道。 “你不一定非要找我。”赵嘉楷依旧难下决定。赵嘉楷依旧难下决定。 “你确实不是唯一选择,”袁天善推诚布公,“可你是最佳合作人,有野心有胆魄有手段,更重要的是,你有弱点。”他看了一眼海鲜宴上的少年。 昝三邻没由来地觉得后脊背发寒,他缩了缩脖子,是空调开的太低了吗?是空调开的太低了吗? 217.番外之兄弟阋墙2 </strong>请稍后……今天发现作者收藏竟然还少一个就可以突破一百大关了, 心情好微妙, 哪个妹纸给突破一下啊,谢谢了!么么哒 宴席的小高台上,赵父先至言感谢了前来捧场的宾客,随后请到场的副县长上台发表高论, 大腹便便的副县长气色很好, 对着摄像头洋洋洒洒地发表了十来分钟的言辞之后, 县教育局某股长、矮个子镇长陆续受邀上台阔谈了几分钟的宏伟蓝图。稀疏的掌声过后, 赵父见大多宾客都强打着精神迎合着高官们, 自己也不多废话了,直接点了自家小儿子的名字上台演讲感言。 赵嘉鹏早些天就已领命须准备今日的演讲, 但他为人散漫,哪将赵父的话放在心上,这番一点将,他就慌了手脚,须知他平日里也算是循规蹈矩的人, 在班上也就当个纪律委员啊课代表什么的,耍耍嘴皮子, 卖弄个口才是难不倒他, 然而此刻要他当着百来号人演说自己的丰功伟绩,况且自己这中考分数着实无法与在席的多数同窗相比,一时之间哪有什么词儿供他使用?赵嘉鹏习惯将求救的目光投在大哥赵嘉楷的身上,后者淡然地朝他举起一杯酒,一副看好戏的泰然神色。 赵嘉鹏在心里暗自骂上了见死不救的哥哥赵嘉楷,别别扭扭地来到台上,接过父亲手里的麦克风,在全场的注目之下清了清嗓音,故作镇定地道:“谢谢各位来宾的捧场,举办这个贺宴纯粹是我老爸的意愿,我小时候读书不是很好,我哥都常常骂我,说我是个扶不上墙的阿斗,我那会儿还不知晓那个跟我一样倒霉经常被哥哥打压的可怜阿斗是什么人,现在我总算明白了,我哥把我爸当做皇帝呢!” 一席诙谐的话逗得在座的人都哈哈笑了起来,赵父起初听着还觉得不是味儿,后尾居然把他说成了皇帝,不免心头高兴,嘴角也溢出笑意。 赵嘉鹏见气氛活跃起来,全然没了方才的拘束,率性地模拟起电视主持人的范儿,赞完赵父又夸大哥,气氛活跃起来了,他也词穷了,于是一挥手,笑道:“这位摄像小哥请把镜头对着那边,对,那个穿校服的帅哥,是今年我们镇的状元郎,请大家用热烈的掌声欢迎一下状元郎上台发表一下感想!”言罢率先鼓起掌来。 应邀赴宴的大多都是跟赵嘉鹏相谈甚洽的同学,这些或居住镇上,或居住周边村庄的学生秉性都不差,难免出现一些自负的学生心里头滋生妒忌昝三邻优秀的情绪,但更多还是佩服,如今听了赵嘉鹏的鼓动,也觉得新奇,个个卖力地鼓起掌来,几个好事的男生还敲打着拍子异口同声地叫着昝三邻的名字。 “三邻,快上去,别磨磨唧唧的像个女生!”班长李冬梅干脆将昝三邻拉了起来。 在热烈的掌声中,在摄像头的直播下,昝三邻满脸红晕地来到了赵嘉鹏的身边,接过他手中的麦克风时,狠狠地瞪了一眼露出无辜笑容的赵嘉鹏。 “我不知道该说些什么,”昝三邻微微昂起头,眸光意气风发,“中考能考出这个成绩,除了幸运女神比较眷顾之外,离不开三中学风纯正的教学环境,还有老师们日夜辛勤辅导的关系,谢谢在座的老师们,您们辛苦了!” 热烈的掌声此起彼落,少年风华正茂的姿容被摄像头一一录入其中,被赞誉的教师们个个脸露欣慰之色,被赵氏父子邀请而来的宾客大多都是商贾之家,家里的子女学习成绩大多是中等偏下,听到昝三邻现身说教,只觉百花三中乃培育人才之佳地,心里盘算着或许把子女弄去读书兴许就成龙成凤了呢。 这段录制的视频是在晚间新闻时段插播的,彼时昝家正在吃晚饭,本地新闻支持人用古板的腔调读着“百花镇赵同容先生在达威酒店为次子举办贺宴,副县长等人发表了重要谈话”的主题,昝三邻趴着饭的筷子顿了一下。 “咦!那个是三哥!”要转台的昝四海指着电视屏幕惊喜地说道。 除了昝三邻,饭桌上的人全把目光投在了小小的屏幕上,却只有妆容精致的服务员在斟酒,不过镜头很快晃过了几帧,远远的却是能辨出昝三邻的身影坐在座位上。 “真的是三哥啊!快看!”昝五湖也兴奋了,电视里出现的不都是明星吗?她没有想过五彩缤纷的电视里会出现三哥的身影,这对她来说太梦幻了! “怎么穿校服啊?”昝一清不满地说道。 昝父却惊讶地道:“赵同容?不就是咱百花镇的首富吗?你跟他儿子是同学?” “哦,嗯。”昝三邻低着头,电视上正转播副县长的演讲,他不知道会不会把自己的演讲也剪进来。 “首富?”昝一清摸摸下巴,“就是那家开了很多家鞋厂的老板?” “是啊,听说都把生意做到外国去了。”昝父嚼着嘴里的五花肉,突然灵光一闪,急切地道,“三子,既然你跟赵同容的儿子是同学,不如托你同学介绍你大哥进去他们的厂做个什么工作,工资肯定很高!” 昝母一听,也来了兴致,笑道:“对啊对啊,你大哥这么聪明,做什么都能上手,做个三五年的,说不定就给派去国外做管工呢!” “我,我……”昝三邻停下了筷子,犹豫地道,“我不知道……该怎样跟赵嘉鹏说……”他与赵嘉鹏虽然关系不错,也只止于同窗之谊,找他托关系却是怎么也不好意思开口。 “就直说呗!”昝母不乐意了,收住了笑,正色道,“你现在就去打电话给你那个同学,问他厂里有没有适合你哥的工作,不就得了,还要怎么说?” “哎,哎!”昝一清打断道,“老爸老妈,鞋厂不适合我,那儿的油漆味儿忒重,熏死人了,短命也就算了,还会得什么癌症,才不要去鞋厂干活呢!” “少罗嗦!怎么就不适合了?”昝母反驳道,“你瞧咱们村的阿琴,不就在鞋厂干活吗?那还是小鞋厂,管吃管住,一个月有三四千!她家都换了新电视了!” “她那是给人做文职,我能给人做秘书吗?”昝一清笑着打趣道,“老妈又不把我生成女娃,别说去给人家做秘书,做小秘、小三都行……啊呀!好痛!”肩膀狠狠地被昝母拍打了一下。 “打死你个嘴贱的!”昝母骂道,话题也就此戛然而止了。昝三邻低垂着头,心中的痛楚像被利刃划过,昝一清不经意的玩笑深深的伤害了他,他渴望着,不管是男身抑或女身,怎样的身体都好,只要不是现在这副男不男女不女的身躯…… “大哥,”临睡前,昝三邻特意跑到昝一清的跟前,问道:“你要是愿意到我同学的爸爸厂里干活,我就打电话给他,赵嘉鹏会帮忙的。” “不是说了鞋厂不适合我么……”昝一清百无聊赖地躺在床上,双臂叠于脑后,晃着二郎腿道,“你别理会老爸老妈,他们就那点小心思。” 昝三邻依旧不放心,再三确认昝一清的真实想法,他确实不希望大哥给同学家打工,不管怎么看都显得落人一等,可他又不愿大哥为他进入h市的小厂打工吃苦,两相比较,习惯忽视自己情绪的他还是选择向同学低头。 昝一清不耐烦了,朝他扔了一个枕头,强调现在的他真的不曾考虑过去鞋厂打工的意愿。 与昝一清同房的昝四海吭吭唧唧地哀道:“我的枕头!” 昝三邻捡起脚底下的枕头递给了四弟,这才放心的回自己的房间——其实也不能算是房间,木梯底下的小小空间用两张长凳搭着简陋的几块木板,那就是昝三邻的床。他曾经也是跟昝四海一起住在昝一清现在躺的房间里的,只是昝一清突然的回归,他就很识趣的自己搬去了临时的这个简陋的房间。 到新校报到的前三天,昝一清借了憨大的摩托车特意载着昝三邻到县城的服装城买衣服,人靠衣装,上回上电视见三弟居然穿着校服,这着实令昝一清觉得丢脸,他的状元弟弟怎么可以这么寒酸呢?现如今就要到h市一中读书了,大城市更不能显穷,否则会被校园里的同学瞧不起的。 “大哥,”逛了第一家服装专卖店之后,昝三邻心有余悸地道,“要买衣服为什么不去中心市场的服装城?那里的衣服质量也有不错的,而且比专卖店的便宜很多。” “不行,那些衣服一看就是地摊货,你穿去市一中,会被同学笑话的。” 两人在中心市场逛了半天,昝三邻心满意足地买了两件衬衫,两条休闲裤子,总共花了两百多,原本不甚乐意的昝一清也看中了件印花t恤,试穿了之后觉得不错,又穿了件牛仔裤搭配,他身形好,穿的很有时尚风范,被巧舌如簧的老板夸了几句,便美滋滋地买了下来,价格稍微贵一点也没有皱一下眉就要付钱。昝三邻可不吃瘪,三言两语开始杀价,最终以一百二十块成交,把昝一清看傻了眼,对昝三邻另眼相待,拉着三弟要去吃醉虾大餐。 218.番外之不要欺负哥哥 </strong>请稍后…… 丰盛的海鲜宴上坐着三个性情迥异的高中生。 赵嘉鹏笑嘻嘻地把手伸向坐于昝三邻另一侧的男生,并热情洋溢地自我介绍。 那男生迟疑了一下, 伸手回握,仅报姓名:“袁天哲。” “我哥跟你哥是同学,我跟你是三邻的同学,真巧啊!”赵嘉鹏兀自感慨。 袁天哲对他的自来熟彻底无语,这也算巧合的话,天底下都是无巧不成书的桥段了。 “以后一定要帮我好好照看三邻, 这家伙除了读书好, 其他方面都是呆呆的,太容易受欺负了!”从盘上取了个大闸蟹放在昝三邻跟前的碗碟上, 眉间的笑意柔柔的,“还爱吃大闸蟹, 各类螃蟹也爱吃,连水涝爬上岸的河蟹都说要抓回去说煲汤……喏,这大闸蟹挺有斤两的,多吃几个, 瞧你瘦的快赶上麻杆了。” “是挺呆的。”袁天哲难得的应了一声, 他幼稚园第一次打架, 一个大班的男生骂他是狐狸|精生的小孩, 他用铅笔盒把那男生的嘴角打破,翌日他发现母亲的眼睛肿的跟核桃一样,于是发誓再也不打架。可是小小男子汉立下的誓言却在高中军训第一天打破了,原因无他,正是见不得别人欺负这个柔和温顺家伙。 昝三邻正抓着大闸蟹大快朵颐,此时才反应过来,口中含糊地嗔道:“说谁呆呢!” “就说你!快吃,吃东西不许说话!”屈指在他的额上敲了一计,赵嘉鹏又取了一个大闸蟹叠放在昝三邻的碗碟上。 “怎么光我吃?”海鲜宴上的大盘子只装得下四个大闸蟹,昝三邻吃了一个,手中正抓一个吃着,眼前碗碟上搁置了两个,独食难肥,况且他还是蹭吃的,忙将碗碟上的大闸蟹分配出去。 “我们都不爱吃。”赵嘉鹏忙制止他,目光投向袁天哲。 袁天哲领会他的意思,点头道:“不吃,”继而补充道,“不吃海鲜。”他有轻微的海鲜过敏症,这在袁家不是秘密。 赵嘉鹏不解地道:“那怎么还点这么多海鲜?” “不是我点的。”袁天哲淡淡的道。 昝三邻像是触动了什么心弦,人生于世,果然不曾有十全十美的一生,我有我的难言,你有你的忧伤,他有他的无奈,世间百态,酸甜苦辣独品尝。 赵嘉鹏愣了愣,好不容易才理顺了他弦外之意,心下感叹,果然每个拖油瓶都有个悲伤的新家生活啊! “你哥哥真特别……”赵嘉鹏讪笑道。 “是挺特别的,”袁天哲竟然也认可了,漫不经心地道,“他也海鲜过敏。”而且比自己有过之而无不及。 这下两人彻底无语了,尔后三人齐齐笑了起来。 昝三邻低笑道:“果然热别。”这种杀敌一千自损八百的做法,敢去做的寻常人有几个? “那一头的长发就够特别!”赵嘉鹏补充道,男人留长发果然很酷很帅!小时候他看过香港古|惑仔的影片,觉得陈浩南的造型蛮适合他的,也学着蓄起了长发,可留了没多长,就被班主任毫不留情地剪了,他当时伤心透了,跑到父亲跟前哭诉,结果被赵同容揍了一顿,事后还常常被赵嘉楷拿来取笑,致使他的童年蒙上了一层冷涩阴森的阴影。 “长得也很特别。”昝三邻衷心称赞,那样精致的轮廓应该具有混血儿特征的罢?配上阴冷的气质,属于高位者的不怒自威气势,昝三邻无不艳羡的想,有朝一日,他要成为比这种气势更盛的人! 谈笑间,昝三邻很快就解决了全部大闸蟹,马不停蹄地将筷子伸向大龙虾,赵嘉鹏尤自喜滋滋地把手一扬,对坐在雅座上的赵嘉楷喊道:“哥,叫服务员再送一盘大闸蟹进来。” “别点了,哪吃的完?”昝三邻立即劝阻。 “吃不完就打包回去当宵夜吃!”赵嘉鹏勒令道,想了想又道,“分给你的新舍友吃也可以……” “他就是我的新舍友……”昝三邻无力地指指袁天哲。 “啊!这么巧啊!我以前也是三邻的舍友!”赵嘉鹏惊喜地道,“你也是睡三邻的下铺吗?” 袁天哲:…… 怎么好像又回到了最开始的感觉? 赵嘉楷按了服务按钮键,对推门进来的服务员吩咐了几句。 服务员躬身退下之后,他对面的男子摇着酒杯看着转成小漩涡的酒液道:“兄友弟恭,羡煞旁人。”语气淡薄,丝毫没有“羡慕”的意思。 “只要你愿意,现在你也可以兄友弟恭。”赵嘉鹏浅笑道。 “一个族谱都没入的私生子罢了。”那人叹息着,老头做了很多事想把外头养了多年的私生子写进族谱,可惜他羽翼已丰,手中拿捏的几个长辈不点头,老头也莫可奈何。 “真冷淡。”赵嘉楷评道。 那人抿了一口红酒,“啧”的一声搁下酒杯,也不知道那一声轻叱是嫌弃酒不够醇厚,还是觉得赵嘉楷的话太过刺耳。 “卧榻之侧,你竟容忍他人鼾睡,没想到啊!”赵嘉楷幸灾乐祸。 “如你所料,我不可能这么大度。”那人大方的承认,修长的食指优雅地掠了掠长发,似笑非笑地道,“我打算过一段时间,就把他丢到纽约去。” “自生自灭?”赵嘉楷瞟了一眼谈笑风生的三人组,仅有的一丝怜悯瞬间消失得无影无踪。 “呵!这得看他的本事了,他有能耐就当是一枚开括新市场的棋子,没真实本领,最差不过是收盒骨灰回来,一块墓地我还是买得起的。”他把玩着耳际的长发,口中被淡漠的决定命运的人仿佛与他没有一丝血缘关系。 “我得重新认识你。”赵嘉楷举起酒杯,叹道。 “过奖。”那人淡淡一笑,也端起了酒杯。 推着餐车敲门进来的服务员不经意之间看了正碰杯的两个男子一眼,心顿时剧烈地怦跳起来,老天!一个帅一个美,这两个贵宾该不会是什么国际有名的模特吧?将餐车的几盘大闸蟹归置餐桌后,服务员几欲是哭着出来的,餐桌上的三个男生,一个塞一个的帅,还有一个俊俏得让她妒忌欲狂! “倒是你,对自家弟弟过于溺爱保护,也不怕养成废材?”那人取笑道。 “我家也无须靠他。”赵嘉楷摊开手,一副独傲群雄之势。对于诸事皆不如自己的弟弟,对于自小就被自己搓圆捏扁再搓圆再捏扁的弟弟,长到现在竟然没长歪,连他都觉得不可思议。 “哦,”那人轻笑,看了昝三邻一眼,“那个小男生呢?” 赵嘉楷微微蹙眉:“不过是他的旧时同学罢了。” “呵?人家旧时的同学,你带来吃饭?”那人冷笑,“你赵嘉楷有这份善心,太阳得打从西边出来了。” 赵嘉楷啜了一口酒,味蕾微涩:“你想多了。” “那眉,那眼,一颦一笑,啧啧,似曾相识啊!”那人看着昝三邻啧啧称赞。 “够了!”赵嘉楷搁下酒杯,脸上的怒色渐浓,冷声道。 “呵!好像戳穿了你的心事?”那人哈哈一笑,丝毫不惧他暗起的怒火,兀自笑道,“真叫人意外,竟然会有这么神似的两个人!啧啧!当年那个甩掉你的院校第一美人叫什么来着的?咦,我想想……” 他以指轻扣太阳穴,冥思苦想了一下,“是叫游雪音么?” “我怎么记得,当年院校投票选院花的时候,票数最高的是你袁天善?”赵嘉楷不怒反笑,满意地看着对面的家伙脸色瞬间铁青下来。 被触逆鳞的袁天善狠狠地将手中的酒杯摔向地上,破碎的玻璃酒杯发出清脆的绝响,不知就里的三个少年吓了一跳,停下了交谈,面面相觑,可又没人出言询问发生了什么。 “赵嘉楷,你知道最近这么说我的家伙如今身处何处吗?”袁天善俯过身眼睛与之相对,咬着牙一字一句地道,“被我卖到公海的轮船上了。” 公海的轮船,巨贾权贵的奢|靡天堂,被卖到公海轮船的奴|隶,要么沦为人尽|可夫的可怜人,要么变成鲨鱼的食物,别无第三选择。 尚未经过社会大墨缸浸染的三个少年自然毫不知情,昝三邻暗想,难得袁天哲的哥哥是个人|贩子?这么公然地说出来,只是恐吓恐吓一下赵先生的吧?一定是的…… 袁天哲却在想,居然有人能惹得这家伙跳脚! 赵嘉鹏一脸懵逼:哥哥怎么在哪儿都是劣性不改?这么特别的帅哥也欺负……诶?袁天哲会不会生气,然后也欺负三邻? “少在未成年人面前耍威风了。”赵嘉楷不为所动,抬手示意那边的海鲜宴继续。 袁天善坐下,用几秒时间压制戾气,冷声道:“你以为我说的都是闹着玩的?” 赵嘉楷取过另一杯,为他斟上半杯,静静的说:“算我方才说错话。”把酒杯推到他的跟前,权当致歉酒。 袁天善颀长的手指划过光滑的玻璃,忽的笑了:“我确实不可能对你做什么,不过……”看着那三个继续无忧无虑交谈的三个少年,瞳内闪过一丝阴狠的光芒。 赵嘉楷皱下眉头,一语不发地看着旧时好友。 “我也不可能对你的宝贝弟弟做什么。”袁天善笑了,眉目皆是书之不尽的风华,“至于那个小男生嘛……”指腹摩挲着玻璃面,似在斟酌应该怎样对目标进行蒸煮炒焖。 “你想怎样?”赵嘉楷推了推眼镜,这是他烦躁时下意识的动作,他开始后悔让昝三邻出现在这个恶魔的眼前了。 袁天善低低一笑,说不尽的鲜妍悦目,笑罢,才道:“赵嘉楷,我竟不知,你会改了性取向。” “这与你无关。”赵嘉楷狠狠地皱着眉,他不喜欢“改变性取向”之说,喜欢男生?怎么可能!可是…… 他烦躁地扯了扯领带,沉声道:“铺陈那么多,无非就是谈条件?说吧。” 袁天善赞许地点点头,附耳细谈起来,他就是喜欢跟聪明人合作。 赵嘉楷凝神听完,拧着剑眉道:“我的重心一直放在s市特区。” “这两年h市发展前程可观,以你的野心,不可能放弃吧?”袁天善说服道。 “你不一定非要找我。”赵嘉楷依旧难下决定。 “你确实不是唯一选择,”袁天善推诚布公,“可你是最佳合作人,有野心有胆魄有手段,更重要的是,你有弱点。”他看了一眼海鲜宴上的少年。 昝三邻没由来地觉得后脊背发寒,他缩了缩脖子,是空调开的太低了吗? 219.番外之不要欺负哥哥2 请稍后嗯………… 丰盛的海鲜宴上坐着三个性情迥异的高中生。 赵嘉鹏笑嘻嘻地把手伸向坐于昝三邻另一侧的男生,并热情洋溢地自我介绍。 那男生迟疑了一下, 伸手回握, 仅报姓名:“袁天哲。” “我哥跟你哥是同学,我跟你是三邻的同学, 真巧啊!”赵嘉鹏兀自感慨。 袁天哲对他的自来熟彻底无语, 这也算巧合的话,天底下都是无巧不成书的桥段了。 “以后一定要帮我好好照看三邻, 这家伙除了读书好, 其他方面都是呆呆的,太容易受欺负了!”从盘上取了个大闸蟹放在昝三邻跟前的碗碟上, 眉间的笑意柔柔的,“还爱吃大闸蟹, 各类螃蟹也爱吃, 连水涝爬上岸的河蟹都说要抓回去说煲汤……喏,这大闸蟹挺有斤两的, 多吃几个, 瞧你瘦的快赶上麻杆了。” “是挺呆的。”袁天哲难得的应了一声,他幼稚园第一次打架, 一个大班的男生骂他是狐狸|精生的小孩, 他用铅笔盒把那男生的嘴角打破,翌日他发现母亲的眼睛肿的跟核桃一样,于是发誓再也不打架。可是小小男子汉立下的誓言却在高中军训第一天打破了,原因无他,正是见不得别人欺负这个柔和温顺的家伙。 昝三邻正抓着大闸蟹大快朵颐,此时才反应过来,口中含糊地嗔道:“说谁呆呢!” “就说你!快吃,吃东西不许说话!”屈指在他的额上敲了一计,赵嘉鹏又取了一个大闸蟹叠放在昝三邻的碗碟上。 “怎么光我吃?”海鲜宴上的大盘子只装得下四个大闸蟹,昝三邻吃了一个,手中正抓一个吃着,眼前碗碟上搁置了两个,独食难肥,况且他还是蹭吃的,忙将碗碟上的大闸蟹分配出去。 “我们都不爱吃。”赵嘉鹏忙制止他,目光投向袁天哲。 袁天哲领会他的意思,点头道:“不吃,”继而补充道,“不吃海鲜。”他有轻微的海鲜过敏症,这在袁家不是秘密。 赵嘉鹏不解地道:“那怎么还点这么多海鲜?” “不是我点的。”袁天哲淡淡的道。 昝三邻像是触动了什么心弦,人生于世,果然不曾有十全十美的一生,我有我的难言,你有你的忧伤,他有他的无奈,世间百态,酸甜苦辣独品尝。 赵嘉鹏愣了愣,好不容易才理顺了他弦外之意,心下感叹,果然每个拖油瓶都有个悲伤的新家生活啊! “你哥哥真特别……”赵嘉鹏讪笑道。 “是挺特别的,”袁天哲竟然也认可了,漫不经心地道,“他也海鲜过敏。”而且比自己有过之而无不及。 这下两人彻底无语了,尔后三人齐齐笑了起来。 昝三邻低笑道:“果然热别。”这种杀敌一千自损八百的做法,敢去做的寻常人有几个? “那一头的长发就够特别!”赵嘉鹏补充道,男人留长发果然很酷很帅!小时候他看过香港古|惑仔的影片,觉得陈浩南的造型蛮适合他的,也学着蓄起了长发,可留了没多长,就被班主任毫不留情地剪了,他当时伤心透了,跑到父亲跟前哭诉,结果被赵同容揍了一顿,事后还常常被赵嘉楷拿来取笑,致使他的童年蒙上了一层冷涩阴森的阴影。 “长得也很特别。”昝三邻衷心称赞,那样精致的轮廓应该具有混血儿特征的罢?配上阴冷的气质,属于高位者的不怒自威气势,昝三邻无不艳羡的想,有朝一日,他要成为比这种气势更盛的人! 谈笑间,昝三邻很快就解决了全部大闸蟹,马不停蹄地将筷子伸向大龙虾,赵嘉鹏尤自喜滋滋地把手一扬,对坐在雅座上的赵嘉楷喊道:“哥,叫服务员再送一盘大闸蟹进来。” “别点了,哪吃的完?”昝三邻立即劝阻。 “吃不完就打包回去当宵夜吃!”赵嘉鹏勒令道,想了想又道,“分给你的新舍友吃也可以……” “他就是我的新舍友……”昝三邻无力地指指袁天哲。 “啊!这么巧啊!我以前也是三邻的舍友!”赵嘉鹏惊喜地道,“你也是睡三邻的下铺吗?” 袁天哲:…… 怎么好像又回到了最开始的感觉? 赵嘉楷按了服务按钮键,对推门进来的服务员吩咐了几句。 服务员躬身退下之后,他对面的男子摇着酒杯看着转成小漩涡的酒液道:“兄友弟恭,羡煞旁人。”语气淡薄,丝毫没有“羡慕”的意思。 “只要你愿意,现在你也可以兄友弟恭。”赵嘉鹏浅笑道。 “一个族谱都没入的私生子罢了。”那人叹息着,老头做了很多事想把外头养了多年的私生子写进族谱,可惜他羽翼已丰,手中拿捏的几个长辈不点头,老头也莫可奈何。 “真冷淡。”赵嘉楷评道。 那人抿了一口红酒,“啧”的一声搁下酒杯,也不知道那一声轻叱是嫌弃酒不够醇厚,还是觉得赵嘉楷的话太过刺耳。 “卧榻之侧,你竟容忍他人鼾睡,没想到啊!”赵嘉楷幸灾乐祸。 “如你所料,我不可能这么大度。”那人大方的承认,修长的食指优雅地掠了掠长发,似笑非笑地道,“我打算过一段时间,就把他丢到纽约去。” “自生自灭?”赵嘉楷瞟了一眼谈笑风生的三人组,仅有的一丝怜悯瞬间消失得无影无踪。 “呵!这得看他的本事了,他有能耐就当是一枚开括新市场的棋子,没真实本领,最差不过是收盒骨灰回来,一块墓地我还是买得起的。”他把玩着耳际的长发,口中被淡漠的决定命运的人仿佛与他没有一丝血缘关系。 “我得重新认识你。”赵嘉楷举起酒杯,叹道。 “过奖。”那人淡淡一笑,也端起了酒杯。 推着餐车敲门进来的服务员不经意之间看了正碰杯的两个男子一眼,心顿时剧烈地怦跳起来,老天!一个帅一个美,这两个贵宾该不会是什么国际有名的模特吧?将餐车的几盘大闸蟹归置餐桌后,服务员几欲是哭着出来的,餐桌上的三个男生,一个塞一个的帅,还有一个俊俏得让她妒忌欲狂! “倒是你,对自家弟弟过于溺爱保护,也不怕养成废材?”那人取笑道。 “我家也无须靠他。”赵嘉楷摊开手,一副独傲群雄之势。对于诸事皆不如自己的弟弟,对于自小就被自己搓圆捏扁再搓圆再捏扁的弟弟,长到现在竟然没长歪,连他都觉得不可思议。 “哦,”那人轻笑,看了昝三邻一眼,“那个小男生呢?” 赵嘉楷微微蹙眉:“不过是他的旧时同学罢了。” “呵?人家旧时的同学,你带来吃饭?”那人冷笑,“你赵嘉楷有这份善心,太阳得打从西边出来了。” 赵嘉楷啜了一口酒,味蕾微涩:“你想多了。” “那眉,那眼,一颦一笑,啧啧,似曾相识啊!”那人看着昝三邻啧啧称赞。 “够了!”赵嘉楷搁下酒杯,脸上的怒色渐浓,冷声道。 “呵!好像戳穿了你的心事?”那人哈哈一笑,丝毫不惧他暗起的怒火,兀自笑道,“真叫人意外,竟然会有这么神似的两个人!啧啧!当年那个甩掉你的院校第一美人叫什么来着的?咦,我想想……” 他以指轻扣太阳穴,冥思苦想了一下,“是叫游雪音么?” “我怎么记得,当年院校投票选院花的时候,票数最高的是你袁天善?”赵嘉楷不怒反笑,满意地看着对面的家伙脸色瞬间铁青下来。 被触逆鳞的袁天善狠狠地将手中的酒杯摔向地上,破碎的玻璃酒杯发出清脆的绝响,不知就里的三个少年吓了一跳,停下了交谈,面面相觑,可又没人出言询问发生了什么。 “赵嘉楷,你知道最近这么说我的家伙如今身处何处吗?”袁天善俯过身眼睛与之相对,咬着牙一字一句地道,“被我卖到公海的轮船上了。” 公海的轮船,巨贾权贵的奢|靡天堂,被卖到公海轮船的奴|隶,要么沦为人尽|可夫的可怜人,要么变成鲨鱼的食物,别无第三选择。 尚未经过社会大墨缸浸染的三个少年自然毫不知情,昝三邻暗想,难得袁天哲的哥哥是个人|贩子?这么公然地说出来,只是恐吓恐吓一下赵先生的吧?一定是的…… 袁天哲却在想,居然有人能惹得这家伙跳脚! 赵嘉鹏一脸懵逼:哥哥怎么在哪儿都是劣性不改?这么特别的帅哥也欺负……诶?袁天哲会不会生气,然后也欺负三邻? “少在未成年人面前耍威风了。”赵嘉楷不为所动,抬手示意那边的海鲜宴继续。 袁天善坐下,用几秒时间压制戾气,冷声道:“你以为我说的都是闹着玩的?” 赵嘉楷取过另一杯,为他斟上半杯,静静的说:“算我方才说错话。”把酒杯推到他的跟前,权当致歉酒。 袁天善颀长的手指划过光滑的玻璃,忽的笑了:“我确实不可能对你做什么,不过……”看着那三个继续无忧无虑交谈的三个少年,瞳内闪过一丝阴狠的光芒。 赵嘉楷皱下眉头,一语不发地看着旧时好友。 “我也不可能对你的宝贝弟弟做什么。”袁天善笑了,眉目皆是书之不尽的风华,“至于那个小男生嘛……”指腹摩挲着玻璃面,似在斟酌应该怎样蒸煮炒焖。 “你想怎样?”赵嘉楷推了推眼镜,这是他烦躁时下意识的动作,他开始后悔让昝三邻出现在这个恶魔的眼前了。 袁天善低低一笑,说不尽的鲜妍悦目,笑罢,才道:“赵嘉楷,我竟不知,你会改了性取向。” “与你无关。”赵嘉楷狠狠地皱着眉,他不喜欢“改变性取向”之说,喜欢男生?怎么可能!可是…… 他烦躁地扯了扯领带,沉声道:“铺陈那么多,无非就是谈条件?说吧。” 袁天善赞许地点点头,附耳细谈起来,他就是喜欢跟聪明人合作。 赵嘉楷凝神听完,拧着剑眉道:“我的重心一直放在S市特区。” “这两年H市发展前程可观,以你的野心,不可能放弃吧?”袁天善说服道。 220.番外之不要欺负哥哥3 请稍后…… 9月1号,为期一周的军训正式来临。可惜天公不作美, 昨晚下半夜开始淤积多日的闷热终于找到决堤之口, 至今仍未刹住来势的雨淅淅沥沥地洗刷着天地万物, 和着轻飔款款的柔风,不紧不慢地梳理着这个烦躁的都市。 穿上军训服装就不愿脱|下来的陆杰忧心忡忡地看着阴沉沉的天发呆,起先他还期盼着室内军训的呢, 吴凰轻悠悠的一句话便敲碎了他的希望,说市一中确实建有一栋三层的室内体育馆, 可占地再大也无法同时容下三千多名高一高二的军训生,更遑论体育馆第一层还是被建成了游泳池呢。 直到校园广播告知军训改做自习课,要求学生自觉回归教室看书之后, 可谓几家欢喜几家愁,有人欢呼雀跃地奔走相告共同分享这个好消息, 而陆杰则愁云惨淡地耷拉着脑袋一语不发。 没有老师看管的自习课总会有吱吱渣渣的声音在作|祟,陆杰垂头丧气地憋着一肚子闷气干坐着, 任高承业怎么哄都无济于事, 最后还是昝三邻用一张纸折了只栩栩如生的孔雀开屏, 不仅成功地吸引了陆杰的全副目光, 还引来了全班同学的啧啧称赞, 女生也有会折纸的,可最繁复的也就是千纸鹤或者五角星,她们何曾见过如此活灵活现的折纸制作?一时效仿者无数。 奈何折纸似乎颇为讲究心灵性慧,感兴趣的人跟着昝三邻言传身教的步骤认真折叠,可折出的成品不伦不类的大有人在,高承业就折出了个丑不拉几的新型怪物出来,逗得陆杰开怀大笑,眼泪盈眶也止不住笑意,高承业不仅不怒反而大喜,恨不得自己十指再笨拙一点,好教陆杰更欢快几分。 随后昝三邻又折了玫瑰花和兔子共大家消遣,又赢得了众人的惊叹与膜拜,陆杰仗着一张讨人怜爱的娃娃脸,又不适时宜地借用了天时地利人和,挤开了陈启亮,取而代之地坐在他的位置上,双眼泛着晶晶然的光彩膜拜着昝三邻,满嘴三哥三哥地喊,听得高承业满不是味,可又莫可奈何。 一个上午就这般轻淌流逝,陆杰兀自沉迷其间,说道:“三哥,吃完午饭你再教我折一个,唔……下午也要再折几个,晚上也要再学!” “你都撕了一本作业本了。”高承业没好气地说。 “哦?是这样吗?可我只学会了折叠孔雀啊。”陆杰无辜地眨着一双水汪汪的大眼睛,颤颤的眼睫毛像猫爪子似的抓得高承业内心痒痒的,忍不住伸出手轻轻地揉了揉他的发顶,宠溺地笑道:“没关系,你要学,再撕多少本也没关系。” “我也只会折这几样。”昝三邻谦虚地笑道,他懂工艺折纸得归功于昝五湖曾经有一段时日的沉迷,也不知她打从何处借来了一本折纸书,只捣弄没几下就把一张纸弄破了。在昝家,作业本算是来之不易的学习用品,昝五湖一慌,就让懂用竹叶青草编制蚱蜢蝗虫的昝三邻照着教程学会之后再教她,昝三邻果然触类旁通,把那本书上的折纸技巧全学会了,可那时昝五湖也早就对折纸没了兴趣了。 然而跟陆杰一样热情不减的大有人在,尤其是女生之间的攀比是无法估量的,下午高一(3)班的折纸仿效更是如火如荼,甚至还混来了几个别班的女生,着实令昝三邻措手不及,又推诿不得,只得强打精神言简意赅地指点一二,有个女生还用手机连上网络,搜出精美而繁复的折纸求教昝三邻。 昝三邻看着屏幕上那眼花缭乱的折纸成品,一时无语,那能是三两张纸就能折出来的手工艺品吗?他忙坦诚自己也看不懂程序,偏偏那女生不死心,哀哀的娇|嗔着,昝三邻没由来的恶寒一下,身体本能地朝后挪开。 “你这不是为难我三哥吗?”陆杰好奇地凑到手机屏幕上看了一眼,吐着舌头道。 “再看几遍肯定会的……拜托你了,我想学会了送给人。”女生眸光微动,流波似水,看得陆杰直愣愣地叫道:“哇!姐姐,你的眼睛会说话!”几个女生被他逗得掩口而笑,那位女生第一次被同年级的男生喊做“姐姐”,心头微微不悦,奈何对着陆杰这样怎么看都像是初中生的颜,只是嗔怒地瞪了他一眼,尔后自己也吃吃地笑了。 突然一个讥诮的声音自教室一角传来:“真恶心,好好一个男生别的不学,学什么折纸,整一个娘娘腔!” 昝三邻脸色一变,循着声音看过去,居然是那个叫宋俊楠的男生。 “你说谁娘娘腔呢!”陆杰气愤的皱皱眉头,他此刻俨然将昝三邻奉为最新偶像,岂能容忍别人口出不逊之言辱骂昝三邻? “跟个女生似的只会折纸,可不就是娘娘腔吗?我有说错吗!”宋俊楠挑衅地站了起来,嘴边还勾起一个不屑的弧度。 陆杰气鼓鼓地瞪着他,昨晚就是他跟临时班长闹了一通才连累了大家一起被蓝老师责骂了一顿,可是他从来没吵过架,憋了火气把脸涨得通红,却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你TM的自己早上不也撕了几张纸来折吗?”高承业护犊心切,走到陆杰的身边,对宋俊楠怒目而视。 姚慕青唯恐天下不乱地也参与了进来,冷嘲道:“国际大部分的折纸大师都是男的好吗?没常识真可怕!” 宋俊楠的同桌这时来了一句话:“他没折纸,撕纸是因为你们的声音太吵,干扰到他做数学题了。” 气氛凝聚了一下,宋俊楠见昝三邻把桌面上的纸悉数收到抽屉下,正欲再奚落几句,有几个看不过眼的女生同仇敌忾地挤兑起宋俊楠来,说什么“无知的男生最会装腔作势”、“有些人就是外强中干,不自量力”、“吃不到葡萄就说葡萄酸简直是可怜又可悲”,能考进市一中的语言水平都不会太逊,只把宋俊楠挤兑地羞愤难当,脸色青一阵白一阵,目光瞥向方才那位恳求昝三邻指教的女生一眼,犹自心有不甘地嘲讽道:“真把自己当什么劳什子国际大师就别念书了,直接到欧美国家招摇撞骗得了,啧!” “你有完没完啊?要打架吗?”陈启亮“霍”的推动桌子站了起来,安康也很仗义地也站起身,瞪了一样明显迟疑了一下才跟着起身的同桌一眼,捋着手袖装腔作势起来:“别BB了,打架胖爷奉陪!”奈何他手臂粗壮,迷彩服袖口一时捋不上,他只好作罢,不过体型摆在那儿,倒是唬住了造次者。 正胶|合状态时,下课铃声大起,眼保健操的旋律响了起来。 围观者一哄而散,效仿折纸的女生也各自回归座位,宋俊楠骂骂咧咧的随着同寝室的人步出教室,看方向应是厕所,一场没有硝烟的战场就此悄然落幕。 昝三邻将攥紧的拳头藏在抽屉下,对仗义的舍友们报以一笑,真诚的致谢道:“谢谢你们。”相识不过短短几天,却收获了几个值得深交的同学,昝三邻很是感激,上苍待他并不算太薄。 “说什么话呢!”众舍友象征性地拍拍他的肩膀,以示宽慰。 “胖子,好样的!”陈启亮轻撞一下安康的肩膀,赞道。 “嘿!其实我打小就没打过架,不知为什么都没人找我打架。”安康语出幽怨,颇为遗憾什么似的摆弄着那怎么也捋不上去的袖口。 高承业笑道:“你也不反省一下,你这吨位哪个不吓跑啊?” 几人正插科打诨,蓦地走廊里骚|动起来,有人高呼“打架了,打架了!”慌慌张张地直奔办公室而去,好事者闻讯则朝骚动的方向聚拢而去。 陈启亮朝走廊张望了一下,厕所那边人头攒动,哪看得到谁打谁啊,只得叹道:“我怎么感觉今天打开的模式有点不对啊?” 安康也凑过来,却见另一头的走廊急匆匆走来几个老师,蓝老师赫然在列,那些围观者很自觉地让开通道,不一会,人群中几个鼻青脸肿的男生被搀扶着出来,竟然是宋俊楠一伙。 “我去!哪个罗宾汉为民除害啊!”陈启亮压低声音笑道。 很快他就不笑了,因为尾随宋俊楠之后的,被两位老师拉扯着走出了的,白色T恤还染了几朵鲜红血滴的,竟然是袁天哲。 昝三邻也不敢置信,一双灵动的眼睛瞬也不瞬盯着那个空荡荡的座位,耳旁尽是来自最新讯息的汇报者姚慕青幸灾乐祸的声音:“说是烟灰弹到宋俊楠的衣服上,双方一语不合就打起来的。” “抽烟都这么帅!”陈启亮忍不住赞道,俨然没有身为高中生不允许抽烟的概念。 昝三邻蹙眉问道:“学校会怎样惩处他?”一个不事张扬的人会在人来人往的厕所间抽烟?昝三邻无论如何也无法苟同这种说辞,可如果是因为折纸事件替他出气,又似乎颇为牵强,毕竟只是见过一面的舍友,交情不深,没必要闹出这么大的动静。 “袁天哲吗?”姚慕青只知道昝三邻因折纸与宋俊楠有冲突,并不知袁天哲与昝三邻是同寝室,自然认为他担心“敌人的敌人就是朋友”的袁天哲会受到校方严厉的处罚了,于是说道: “会被记大过吧,毕竟抽烟又打架。不过……”她故作神秘看看四周,只有下午那几个维护昝三邻的男生在身边,压低了声音道,“宋俊楠那个讨人厌的家伙有个舅舅在文化局做个副处的,学校会卖他的面子……你们让袁天哲注意一下,小心宋俊楠会给他下绊子,再打一次架,或者出什么乱子,可能会被劝退。” “我靠!原来有恶势力撑腰,难怪这么嚣张!”陈启亮咬牙道。“我靠!原来有恶势力撑腰,难怪这么嚣张!”陈启亮咬牙道。“我靠!原来有恶势力撑腰,难怪这么嚣张!”陈启亮咬牙道。 “人家都拼爹的,他却拼舅。”安康不屑地哼声说,生在大都市,谁家没有个裙带亲戚居于高位?认真找起来,他堂哥的同学还是市长的秘书呢! 一时之间,宋俊楠成了他们口诛笔伐的恶人,昝三邻暗自承下了袁天哲这个情,心里起誓,此恩永志铭心,待他走得更远更高,定将作祟的魑魅魍魉一个个收服,还乾坤一个朗朗天下。 221.番外之不要欺负哥哥4 由于邱正钰的回归,邱家热闹了几天, 邱湘还为她举办了一场盛大的家宴,邱家各房长者都很给面子, 纷纷携带亲属亲临现场,奉上丰厚的礼物, 跟年夜饭一样热闹。 邱茴年前去世了之后, 邱寒霜俨然成了邱家最高长辈的尊者,经过了几年的韬光养晦, 邱寒霜也已经湮灭了从前那份取回话事权的执念, 或许是邱涵之殇重创了她,或许是邱湘邱粤姐弟合纵连横砍断了她的左膀右臂,再或许邱正陵邱正彦已经长大成年, 连下一代也开始孕育了, 她要想逆反,也已经无车无卒, 胜算不大,索性也看开了, 彻底地将手里的权势分派出去, 提前颐养天年了。 八十多岁的邱茴是在邱正彦结婚后一个月溘然长逝的, 毕竟年迈,这年的冬天又格外的冷,她的身体每况日下,神智倒也清醒,念叨着见不上远在天边的邱正钰了,也见不着近在咫尺的尚在娘胎里的曾侄孙子,果然腊月初八那天,便撒手人寰了。 得知邱茴去世的噩耗时,邱正彦正在生化实验室里埋头看文件,接到妻子打来的电话时,他淡淡地“哦”了一声,阖上手机继续看文件,可从来能将文件里的文字演化成一帧帧生动画面的脑子,在那一刻像当机了一样,白茫茫一片,什么文字与图案都消失得无影无踪,眼泪就这样一滴一滴悄然无息地滑下了脸颊,几乎要浸湿了手里的文件。 他不是一个冷漠的人,只是不擅长表露情感而已,邱茴从小对他格外的照顾,小时候的他还为此感到困扰,但并不厌烦她的亲近,邱正钰的出生成功地夺走了邱茴的全部注意力,他还暗自高兴了一阵,认为终于摆脱了她的庇护,然而每年的节日,或者他的生日,抑或他的毕业典礼,他每一次获得什么奖,邱茴都会送来贺礼,在得知他的妻子怀孕后,邱茴还把名下所有的不动产资金全部过继给了他,那时也不知招去了多少曾侄辈对她的怨恨。 邱正彦并没把她的遗产放在心里,事实上,他现在随便研发的一项生产,便足以换来很多财富,可或许是因为他的稳重冷静,少年老成,便是素来对他关怀备至的昝三邻也常常会忽略了他的年龄,甚至是细腻的情感。 几个蠢蠢欲动的水字辈长者,见邱正钰也长大成人,且一举手一投足也很有独当一面的气势,难免心里很不是滋味,偏偏又无可奈何,这些年来,邱湘与邱粤里应外合,几乎坐大了这一脉的势力,除非邱正钰放弃话事权,或者像扶不起的阿斗,就算无为而治,也能顺顺利利的继承下一任话事权的位置,更别说学成归来的她踌躇满志,恨不得即刻拿起扫帚一扫天下的架势,俨然就是一只渴望展翅飞翔称霸天下的小苍鹰! 邱正旭见邱正钰优雅地举着酒杯笑语晏晏的跟前来搭讪的亲属应对自如,心里又是钦佩又是羡慕,换做他,三两下就会被她们笑里藏刀的话语挤兑得不知怎么反驳,每次不是两个哥哥解救,就是两个爸爸解救,很少能全身而退的,也因如此,他才特别不喜欢参加宴会,不喜欢家族里倚老卖老的三姑六婆,每回家宴都想悄悄溜走,每回都被各房长者留在家门口的保镖拦下送了回去…… 今晚是给邱正钰接风洗尘,他再怎么不喜欢也不能拂了妹妹的面子,平常他会待在邱正彦的身边,因为邱正彦素来面无表情,且说的话题都极富深度,什么概率论,什么磁效应……在座的也就只有邱粤勉强能跟上他的思维,只是现在的邱正彦身边坐着的是身怀六甲的二嫂,他也不好意思去做电灯泡。 至于邱正陵那边,他性情开朗,人际关系处理得当,虽然知道在场的堂表哥堂表姐个个不是省油的灯,暗地里不知扎了多少祸事陷害邱湘邱粤,却还能跟他们一同玩拖拉机,玩得不亦乐乎,脸上被贴了好多纸条,不过他的敌手样子更狼狈,彼此大杀四方,各不退让。 邱正旭躲这群堂表哥堂表姐还来不及,当然不会走上前自投罗网,所以目光很自然地寻向昝三邻,可惜他现在被抓去江湖救急,麻将三缺一,她们本来是找邱粤的,邱粤此刻却在楼上不知跟哪位堂姑在商讨事情,只能找昝三邻代替,趁着邱粤忙不开身,昝三邻牌艺不精,多赢一些是一些。说来奇怪,邱家上一辈的人都非常喜欢打麻将,大概是前几任的话权者都非常钟爱这种休闲牌局吧,年节一大家族团聚时,邱粤也要张罗着儿子们陪着玩上几圈。 邱正旭不太喜欢玩麻将,他的手气不好,也看不清牌局,不知道谁要听什么牌,总是贸贸然的放炮,每年的利是钱都能输走许多,不过因为一家人就他一人不会赚钱,所以开学前,个个都会私底下往他的银|行卡里打入一笔钱,让他应对开销。 可是他的开销也不大,除了学杂费,也无非是中午的伙食费,他的衣服鞋袜都是昝三邻给他置办的,只因父子两人容貌相似,身量相当,常常混乱衣服穿了也看不出有什么不妥当,昝三邻爱□□业双赢,不受柴米油盐所困扰,就算有什么烦心事也有邱粤替他谋划,虽说现在已经年逾四十了,却一点也看不出实际年龄,告诉不认识的人他是邱正旭的哥哥,也不会有人怀疑。 落单了的邱正旭索性躲到了阳台一角跟付远航聊起了微信,他不太喜欢语音聊天,总觉得有些羞耻的话难以启齿,文字却不同了,它能含蓄地表达心内的感受,没有音波的刺激官能,毕竟付远航的血脉里继承了不夜城人的奔放与热情,时不时总要说一些赤|裸|裸的话挑|逗他,这类语音要是播放时被有心人听去了,他丢人也就罢了,要是以此做攻击手段要挟家人,他真的万死难辞其咎了。 他打字的速度不怎么快,往往是付远航发来了两句话,他才回复一句过去,昏暗的角落里,光亮的屏幕照得邱正旭的轮廓朦胧,眉角眼梢全是甜蜜的笑意,心田暖暖的,身体滋生了些许的热,将夜晚的冷驱得远远的,也因如此,一条黑影悄然靠近,他也毫无察觉。 “哥哥!跟谁聊天呐!”邱正钰的声音突兀传来,吓得正在打字的邱正旭一个哆嗦,惊慌地将手机藏在怀里,嗫嚅着嘴,慌乱地道:“没……没有谁……” 邱正钰最看不得他这副畏畏缩缩的模样,明明是自己惊扰了他,他也不会责问一下,实在窝囊至极!顿时玄月眉一敛,弯下腰,一手拧着他的耳朵,分散他的注意力,一手迅敏地将他怀里的手机抽走,冷声道:“我都看到了,还说没跟谁聊天!” 邱正旭下意识地去夺回自己的手机,他虽是男子,力气比邱正钰大一些,只是平时没怎么训练体能,身体的灵敏度没有邱正钰好,争抢之间,眼看他就能拿回自己的手机了,邱正钰却破罐子摔破,将手机丢下了楼,二楼不算高,但手机摔下的声音却清清脆脆地传来,守在楼下的保镖神色一凛,出声问道:“谁?” 邱正旭脸色一白,赶忙放开好不容易桎梏住了的邱正钰,朝楼下的保镖道:“是我的手机掉下去了……”也不等保镖回应,急忙朝楼下跑去。 他跑得急,客厅里正在打牌的昝三邻见了,问了一声:“三儿,你去哪儿?”邱正旭半途逃跑的事儿偷偷干过几次,这回却这么大张旗鼓,实在有点奇怪。 邱正旭来不及回答爸爸的话,他三步并两步飞奔下了楼,很快就在楼下的走廊里寻到了坠物,这部手机的机壳缀了不少银光闪闪的装饰品,他心里一沉,这哪是他的手机?俨然就是邱正钰随身携带的那部很招摇的手机…… 他暗道不好,知道又着了邱正钰的诡计,本能地抬起头,果然看到阳台里,邱正钰正在阅读着他的手机,明亮的屏幕光笼罩在她的脸上,闪烁的眸子显得特别的阴沉可怖。 邱正旭的脑海“嗡”地一声炸响,血液在这一刻似乎停住了流动,隐|私被侵犯的愤怒、隐情被识破的惊恐一一漫上心头,他勃然变色,破天荒第一次扯开嗓子大吼道:“邱正钰,不许看我的手机!” 这是他情感相当激烈的宣泄,语调里全是愤慨与惊慌,邱正旭很小就知道自己的身边布置了邱粤的暗哨,自己与付远航的一举一动或许早就落入了两个爸爸的眼里,又或许他俩太放心自己,觉得不会做出越雷池半步的荒唐事,邱正旭也吃不准两个爸爸的意思,既然互相没有捅破,他也便乐以维持现状,可现在,平衡已被邱正钰破坏,他才这么的惊怒不定。 邱正旭气喘吁吁地跑回二楼的阳台时,邱正彦已经站在那里,他长得很高,足足高出了穿着高跟鞋的邱正钰一个头,脸上鸷冷的气势也很强,冷目在双胞胎的身上来回穿梭着,沉声问:“你们俩搞什么鬼?” “二哥,”邱正钰发挥了女子柔情似水的优势,双手攀上了他的手臂,撒娇道,“我跟哥哥闹着玩呢。” 邱正旭却不理会她朝他打来的眼色,急声道:“她抢了我的手机!”他气息还没喘匀,话也说得不整齐,惟其如此,邱正彦才更相信他的话。 “还他!”邱正彦拧着眉,以不容置疑的口吻对邱正钰道,“你不要总欺负三儿!” 邱正钰抿抿唇,她已经听腻了最后那句台词了,她又没做什么十恶不赦的坏事,怎么弄得她好像成天无所事事专门算计同胞哥哥一样呢…… 在邱正彦的注视下,她乖乖地将手机交了出来,邱正旭长了心思,翻开看了一眼,确定是自己的手机后,把捡来的手机归还了她。 邱正陵将手里的牌局让给了一边的堂表妹,快步走了过来,张开手臂各自搭在两个弟弟的肩膀上,笑道:“你们玩在一起也不叫上我,不厚道啊!”他身体发育得比较迟,初中时没邱正彦那么高,于是发狠地打篮球跑步,坚持到上了高中,个头才窜了起来,堪堪一米八五,比邱正彦稍微矮了几厘米,这点小差距完全可以忽略不计的…… 后来他去了部队,身体操练得更是结实均匀,与当年的邱粤相差无比,现在做了刑警副队,天天追查犯人,东奔西跑的,运动量一点也没少,就是精神有点差,有案子时常常通宵达旦,再怎么铁打的身躯又怎么能熬得住呢? 因为有两个哥哥的打岔,手机之事似乎不了了之,然而邱正旭惴惴不安地端了一个晚上的心,直至宴会散了,回到了自己的房间,他才鼓足了勇气拨了通电话给邱正钰。 邱正钰很快就接了电话,她径直道:“温蒂?我很好,别挂念……” 邱正旭愣了愣,不过很快就明白了,大概她现在身旁有人,不方便接他的这通电话,于是识趣地挂了电话。那边的邱正钰还自导自演了几分钟,才挂了电话,搂着正在帮她核对礼物名单的昝三邻的肩膀,撒娇道:“爸爸,这些不用记下来啦……” “也不是很多,记一下,以后他们办喜事了,你要是回轻了礼,又要落人口实了。”昝三邻拍怕她的手,认认真真的把名字与礼物誊写下来,邱氏成员给“自家人”送礼素来大方,礼物都很重,有些人有事相求的,甚至送出有市无价的礼物,有些纯粹爱面子,送一些稀奇古怪的礼物,给这些人回礼,就不是钱财可以解决的了。 “爸爸最好了!”邱正钰娇柔地依偎在昝三邻的身后,试探地问,“爸爸,大哥没女朋友吗?” “他啊……”昝三邻龇了龇牙,“从部队出来之后,天天撩妹,天天换女朋友,都懒得管他了。” “那哥哥呢?”邱正钰追问。 昝三邻写字的手顿了顿,很快就若无其事地继续写着,道:“三儿还是大学生,不急……” 他的答案虽然模棱两可,但邱正钰何其聪明,即刻知道了两个爸爸的态度,大概是顺其自然吧,二嫂已经有孕,邱家这个大家族的香火也不怕后继无人。 可是,拐走哥哥的那个男人,她还真的很有兴趣认识一下呢! 222.番外之不要欺负哥哥5 请稍后…… 丰盛的海鲜宴上坐着三个性情迥异的高中生。 赵嘉鹏笑嘻嘻地把手伸向坐于昝三邻另一侧的男生,并热情洋溢地自我介绍。 那男生迟疑了一下, 伸手回握,仅报姓名:“袁天哲。” “我哥跟你哥是同学, 我跟你是三邻的同学,真巧啊!”赵嘉鹏兀自感慨。 袁天哲对他的自来熟彻底无语, 这也算巧合的话, 天底下都是无巧不成书的桥段了。 “以后一定要帮我好好照看三邻,这家伙除了读书好, 其他方面都是呆呆的, 太容易受欺负了!”从盘上取了个大闸蟹放在昝三邻跟前的碗碟上,眉间的笑意柔柔的,“还爱吃大闸蟹, 各类螃蟹也爱吃, 连水涝爬上岸的河蟹都说要抓回去说煲汤……喏,这大闸蟹挺有斤两的, 多吃几个,瞧你瘦的快赶上麻杆了。” “是挺呆的。”袁天哲难得的应了一声, 他幼稚园第一次打架, 一个大班的男生骂他是狐狸|精生的小孩, 他用铅笔盒把那男生的嘴角打破,翌日他发现母亲的眼睛肿的跟核桃一样,于是发誓再也不打架。可是小小男子汉立下的誓言却在高中军训第一天打破了,原因无他,正是见不得别人欺负这个柔和温顺家伙。 昝三邻正抓着大闸蟹大快朵颐,此时才反应过来,口中含糊地嗔道:“说谁呆呢!” “就说你!快吃,吃东西不许说话!”屈指在他的额上敲了一计,赵嘉鹏又取了一个大闸蟹叠放在昝三邻的碗碟上。 “怎么光我吃?”海鲜宴上的大盘子只装得下四个大闸蟹,昝三邻吃了一个,手中正抓一个吃着,眼前碗碟上搁置了两个,独食难肥,况且他还是蹭吃的,忙将碗碟上的大闸蟹分配出去。 “我们都不爱吃。”赵嘉鹏忙制止他,目光投向袁天哲。 袁天哲领会他的意思,点头道:“不吃,”继而补充道,“不吃海鲜。”他有轻微的海鲜过敏症,这在袁家不是秘密。 赵嘉鹏不解地道:“那怎么还点这么多海鲜?” “不是我点的。”袁天哲淡淡的道。 昝三邻像是触动了什么心弦,人生于世,果然不曾有十全十美的一生,我有我的难言,你有你的忧伤,他有他的无奈,世间百态,酸甜苦辣独品尝。 赵嘉鹏愣了愣,好不容易才理顺了他弦外之意,心下感叹,果然每个拖油瓶都有个悲伤的新家生活啊! “你哥哥真特别……”赵嘉鹏讪笑道。 “是挺特别的,”袁天哲竟然也认可了,漫不经心地道,“他也海鲜过敏。”而且比自己有过之而无不及。 这下两人彻底无语了,尔后三人齐齐笑了起来。 昝三邻低笑道:“果然热别。”这种杀敌一千自损八百的做法,敢去做的寻常人有几个? “那一头的长发就够特别!”赵嘉鹏补充道,男人留长发果然很酷很帅!小时候他看过香港古|惑仔的影片,觉得陈浩南的造型蛮适合他的,也学着蓄起了长发,可留了没多长,就被班主任毫不留情地剪了,他当时伤心透了,跑到父亲跟前哭诉,结果被赵同容揍了一顿,事后还常常被赵嘉楷拿来取笑,致使他的童年蒙上了一层冷涩阴森的阴影。 “长得也很特别。”昝三邻衷心称赞,那样精致的轮廓应该具有混血儿特征的罢?配上阴冷的气质,属于高位者的不怒自威气势,昝三邻无不艳羡的想,有朝一日,他要成为比这种气势更盛的人! 谈笑间,昝三邻很快就解决了全部大闸蟹,马不停蹄地将筷子伸向大龙虾,赵嘉鹏尤自喜滋滋地把手一扬,对坐在雅座上的赵嘉楷喊道:“哥,叫服务员再送一盘大闸蟹进来。” “别点了,哪吃的完?”昝三邻立即劝阻。 “吃不完就打包回去当宵夜吃!”赵嘉鹏勒令道,想了想又道,“分给你的新舍友吃也可以……” “他就是我的新舍友……”昝三邻无力地指指袁天哲。 “啊!这么巧啊!我以前也是三邻的舍友!”赵嘉鹏惊喜地道,“你也是睡三邻的下铺吗?” 袁天哲:…… 怎么好像又回到了最开始的感觉? 赵嘉楷按了服务按钮键,对推门进来的服务员吩咐了几句。 服务员躬身退下之后,他对面的男子摇着酒杯看着转成小漩涡的酒液道:“兄友弟恭,羡煞旁人。”语气淡薄,丝毫没有“羡慕”的意思。 “只要你愿意,现在你也可以兄友弟恭。”赵嘉鹏浅笑道。 “一个族谱都没入的私生子罢了。”那人叹息着,老头做了很多事想把外头养了多年的私生子写进族谱,可惜他羽翼已丰,手中拿捏的几个长辈不点头,老头也莫可奈何。 “真冷淡。”赵嘉楷评道。 那人抿了一口红酒,“啧”的一声搁下酒杯,也不知道那一声轻叱是嫌弃酒不够醇厚,还是觉得赵嘉楷的话太过刺耳。 “卧榻之侧,你竟容忍他人鼾睡,没想到啊!”赵嘉楷幸灾乐祸。 “如你所料,我不可能这么大度。”那人大方的承认,修长的食指优雅地掠了掠长发,似笑非笑地道,“我打算过一段时间,就把他丢到纽约去。” “自生自灭?”赵嘉楷瞟了一眼谈笑风生的三人组,仅有的一丝怜悯瞬间消失得无影无踪。 “呵!这得看他的本事了,他有能耐就当是一枚开括新市场的棋子,没真实本领,最差不过是收盒骨灰回来,一块墓地我还是买得起的。”他把玩着耳际的长发,口中被淡漠的决定命运的人仿佛与他没有一丝血缘关系。 “我得重新认识你。”赵嘉楷举起酒杯,叹道。 “过奖。”那人淡淡一笑,也端起了酒杯。 推着餐车敲门进来的服务员不经意之间看了正碰杯的两个男子一眼,心顿时剧烈地怦跳起来,老天!一个帅一个美,这两个贵宾该不会是什么国际有名的模特吧?将餐车的几盘大闸蟹归置餐桌后,服务员几欲是哭着出来的,餐桌上的三个男生,一个塞一个的帅,还有一个俊俏得让她妒忌欲狂! “倒是你,对自家弟弟过于溺爱保护,也不怕养成废材?”那人取笑道。 “我家也无须靠他。”赵嘉楷摊开手,一副独傲群雄之势。对于诸事皆不如自己的弟弟,对于自小就被自己搓圆捏扁再搓圆再捏扁的弟弟,长到现在竟然没长歪,连他都觉得不可思议。 “哦,”那人轻笑,看了昝三邻一眼,“那个小男生呢?” 赵嘉楷微微蹙眉:“不过是他的旧时同学罢了。” “呵?人家旧时的同学,你带来吃饭?”那人冷笑,“你赵嘉楷有这份善心,太阳得打从西边出来了。” 赵嘉楷啜了一口酒,味蕾微涩:“你想多了。” “那眉,那眼,一颦一笑,啧啧,似曾相识啊!”那人看着昝三邻啧啧称赞。 “够了!”赵嘉楷搁下酒杯,脸上的怒色渐浓,冷声道。 “呵!好像戳穿了你的心事?”那人哈哈一笑,丝毫不惧他暗起的怒火,兀自笑道,“真叫人意外,竟然会有这么神似的两个人!啧啧!当年那个甩掉你的院校第一美人叫什么来着的?咦,我想想……” 他以指轻扣太阳穴,冥思苦想了一下,“是叫游雪音么?” “我怎么记得,当年院校投票选院花的时候,票数最高的是你袁天善?”赵嘉楷不怒反笑,满意地看着对面的家伙脸色瞬间铁青下来。 被触逆鳞的袁天善狠狠地将手中的酒杯摔向地上,破碎的玻璃酒杯发出清脆的绝响,不知就里的三个少年吓了一跳,停下了交谈,面面相觑,可又没人出言询问发生了什么。 “赵嘉楷,你知道最近这么说我的家伙如今身处何处吗?”袁天善俯过身眼睛与之相对,咬着牙一字一句地道,“被我卖到公海的轮船上了。” 公海的轮船,巨贾权贵的奢|靡天堂,被卖到公海轮船的奴|隶,要么沦为人尽|可夫的可怜人,要么变成鲨鱼的食物,别无第三选择。 尚未经过社会大墨缸浸染的三个少年自然毫不知情,昝三邻暗想,难得袁天哲的哥哥是个人|贩子?这么公然地说出来,只是恐吓恐吓一下赵先生的吧?一定是的…… 袁天哲却在想,居然有人能惹得这家伙跳脚! 赵嘉鹏一脸懵逼:哥哥怎么在哪儿都是劣性不改?这么特别的帅哥也欺负……诶?袁天哲会不会生气,然后也欺负三邻? “少在未成年人面前耍威风了。”赵嘉楷不为所动,抬手示意那边的海鲜宴继续。 袁天善坐下,用几秒时间压制戾气,冷声道:“你以为我说的都是闹着玩的?” 赵嘉楷取过另一杯,为他斟上半杯,静静的说:“算我方才说错话。”把酒杯推到他的跟前,权当致歉酒。 袁天善颀长的手指划过光滑的玻璃,忽的笑了:“我确实不可能对你做什么,不过……”看着那三个继续无忧无虑交谈的三个少年,瞳内闪过一丝阴狠的光芒。 赵嘉楷皱下眉头,一语不发地看着旧时好友。 “我也不可能对你的宝贝弟弟做什么。”袁天善笑了,眉目皆是书之不尽的风华,“至于那个小男生嘛……”指腹摩挲着玻璃面,似在斟酌应该怎样蒸煮炒焖。 “你想怎样?”赵嘉楷推了推眼镜,这是他烦躁时下意识的动作,他开始后悔让昝三邻出现在这个恶魔的眼前了。 袁天善低低一笑,说不尽的鲜妍悦目,笑罢,才道:“赵嘉楷,我竟不知,你会改了性取向。” “与你无关。”赵嘉楷狠狠地皱着眉,他不喜欢“改变性取向”之说,喜欢男生?怎么可能!可是…… 他烦躁地扯了扯领带,沉声道:“铺陈那么多,无非就是谈条件?说吧。” 袁天善赞许地点点头,附耳细谈起来,他就是喜欢跟聪明人合作。 赵嘉楷凝神听完,拧着剑眉道:“我的重心一直放在S市特区。” “这两年H市发展前程可观,以你的野心,不可能放弃吧?”袁天善说服道。 “你不一定非要找我。”赵嘉楷依旧难下决定。 “你确实不是唯一选择,”袁天善推诚布公,“可你是最佳合作人,有野心有胆魄有手段,更重要的是,你有弱点。”他看了一眼海鲜宴上的少年。 昝三邻没由来地觉得后脊背发寒,他缩了缩脖子,是空调开的太低了吗? 223.番外之他们的一生 《三邻》终于完结啦!妹纸们支持一下新文呗!咱们《不为长生》见 很快的,飞扬在校园每个角落的优秀学生致红旗下的演讲正式开始,通过音箱的传递,昝三邻依旧能辨析出这个浑厚低沉又富有磁性的声音正是来源于邱粤的声线,不由合上书本,静心倾听,渐渐的唇瓣勾起一丝浅浅的微笑兀自不知。 早上四节课袁天哲都没出现在教室,陈启亮发了十几条信息过去,没有得到任何回复,课间拨了几通电话,也提示关机,最终502室人全找上蓝天,蓝老师拨通了监护人的电话,监护人语焉不详,只说临时家中有事暂不能返校云云,众人才把忐忑了一早上的心放回肚子。 不料周二过去了,袁天哲依旧没有返校。陈启亮发了无数条信息过去,皆如同石沉大海杳无音信,上课也是恹恹的提不起劲,这期间502室的人频繁出入第一办公室找蓝天打听情况,给予的答复无非是家中有事暂延返校云云,502室的人都开始阴谋论了。 陆杰认为:“他会不会被绑|架了,被哪个女生绑走了,逼他跟她交往!” 高承业摸摸他的头:“怎样的女生才能绑走他一米八几的人啊?” “可以下药、买凶、下套、诱拐……”陆杰掰着指头细数。 大家给他一个白眼,连高承业也无奈地替他解释道:“小杰最近的肥皂剧看多了。” 与其为情绑|架之说,毋宁敲|诈绑|架更贴切,昝三邻略微猜想过袁天哲的家境很好,从他哥哥身上就能端倪一二,兴许就是他哥哥在生意场上得罪了恶人,拿他要挟也不定呢,虽说这两兄弟不怎么亲厚,可再怎么疏离,也毕竟是亲兄弟呢。 安康道:“他或许请了家教,不想来学校了。”依稀记得袁天哲说过请过家教什么的,H市家长生恐子女输在起跑线,故此省吃俭用花大钱为子女请家教一点都不稀奇,自己如果也有这样的美事,也想留在家里一段时间,省得在教室里总觉饿得慌。 “不可能!纵然他不想来学校,也不会不想打球的!”陈启亮坚定地说,袁天哲可以在课堂上睡得昏天暗地,可驰骋球场的那股意气风发的快乐,绝非厌倦校园的征兆。 “我觉得,可能就是他家里要办丧喜事,顶多一两天就回校了。”吴凰小声地说,学校每年这类的请假时有发生,吴凰全然不明白这些家伙怎么都想歪了。 大家豁然开朗,纷纷点头表示认同。 吴凰吁了口气,他还惶恐着自己无端猜测人家家里出丧事会被指责呢。 昝三邻的感冒依旧没有好转,欧家宝善心大发的暂停他繁杂的校刊校对工作,还捏捏他消瘦的脸颊,心疼地皱起好看的柳眉,道:“瞧瞧这小脸蛋,小得都跟姐姐的手掌一样了。” “哪有这么夸张!”昝三邻揉了揉被她捏疼了的脸颊,哑声说,声音像蒙尘千年的断弦喑哑地弹出一两个破碎的乐符,再好的修复师也莫可奈何。 “求你别说话了,”欧家宝捂着耳朵笑着嫌弃,尔后轻轻叹了口气,遗憾道,“像你这么负责的学弟,姐姐我都舍不得欺负你了……” 校刊是一份吃力不讨好的工作,他却不遗余力地完成,尽善尽美地做到最好,她之所以大方放他假期养病,无非就是校刊已经走上正轨,最难的排版已定好了框架,如今各版投稿的人又多,特别是撤下《先生好逑》的那篇争议性很大的小说之后,携带自己连载小说上门求刊登的就有好几个学生,她最要紧的任务就是找人校对文字即可。 周三,袁天哲还是没有出现,别班已经有女生坐不住了。 段立就是被他班的女生委以重任前往高一(3)班打探消息的。 下午的课程结束将近六点,七点半上晚自习,这中间的一个半小时准允学生自由活动,运动、吃饭、洗澡,抑或留在教室继续自习。 学生会没事的时候,昝三邻大多时间留在教室看书。 而跟昝三邻一样留在教室看书写作业的三班学生不少,11月份中旬的黄昏不似夏日光亮的黄昏,六点多的时候,夜幕已经悄悄笼罩天地。 段立到来时,前排的学生抬头看了他一眼,埋首继续默写英语单词。当他坐在陈启亮的座位时,昝三邻才发现了他。 “怎么了?”昝三邻用破碎的嗓音问道,静静的教室里突兀地响起如此不协调的声音,周围几个同学都好奇地打量了不束之客一眼。 段立如芒刺在背,见桌面上正躺着一本数学草稿本,他灵机一动,在上面写下一句话“我们班有几个女生想知道你班的袁天哲怎么没来学校”,递给昝三邻。 昝三邻也明白自己的嗓音太过刺耳,见了草稿纸上的字,忙在纸上回复“他家有事”四个字,递还给段立。 段立点点头,为了更完美的完成任务,又添上一句“他什么时候回校”,昝三邻无法回答准确时间,只好写上“不清楚,希望这周能见到他”。 两人的纸上谈事落在一旁的宋俊楠眼里,他转了转眼珠子,继续看书。 教室外有几位女生翘首以盼,段立却不想马上出去,他惬意地坐在陈启亮的座位上,四目游动,所有的教室布局几乎一致,差别最大的大概就是学生的天资。 可在段立看来,高一(3)班的教室里,白炽灯较之本班似乎明亮了许多,课桌上整整齐齐竖着的书本仿佛透出了试卷题目的标准答案,就连后墙出的板报也是图文并茂格外吸引目光…… 真想有昝三邻一半的天赋啊,段立想,就可以光明正大地坐在班上写作业看书,不会有讥嘲的声音在耳旁说“哎呀好勤奋呢,是考清华北大的料哦!”常人是无法理解他的苦涩,在普通班里,你多看一页书,多记一个单词,便是与大家为敌,对待敌人,往往加诸于谩骂、羞辱、嘲讽的精神伤害,仿佛只有这样,才更符合身上贴的“泥足深陷、无可救药”的标签。 如果不聪慧,那么有袁天哲一半的帅气也好啊,段立自嘲一笑,那样即便自己辍学了,兴许有那么几个女生惦记过,会给自己打电话发信息上Q留言……无尽的嘘寒问暖,瞧瞧袁天哲失踪的这三天里,校贴吧、论坛上就有好几个帖子在询问他的情况。 他叹了口气,可他忘了,这里是火箭班,不是他那个嘈杂的喧腾的追闹的普通班,就是把屁放得震天响也不会为人所察。在这里,段立浅浅的一声叹息,即刻打扰了旁人几个学生的学习,前排的一个女生回头给了他一个白眼。 他尴尬地低着头,昝三邻在演算着数学题,丝毫不受他影响,段立呆坐了半晌,直至有学生拉开凳子站了起来,约几个要好的同学一同去食堂,教室才活跃起来。 不想离去,段立随手在草稿纸上又写了一句话递给昝三邻。被打断了思路,昝三邻也不恼,纸上问的是“你什么时候回家?”开学至今,段立几乎每周必回,即便只有一天时间,教室、寝室、以及图书室的气氛压得他喘不过气,回到家,对着迫问学习情况的家长,却又一阵心烦意乱,即便如此,他还是不想回到学校。 “元旦吧”昝三邻写道,他喜欢上湖村,即便它贫瘠,不富饶,却不怎么喜欢呆在家里,尤其国庆时大哥爆发了愤怒之后,他更不想回家了。明知道自己招父母嫌弃,可大哥不知,他觉得有愧于大哥,不该让大哥与父母之间生了间隙,他们是如此的疼惜大哥。 如果这副躯体不畸形…… 家家有本难念的经,果真是亘古不变的真谛。 从早到晚,这块山坡下的花生地在昝三邻的劳作下终于除尽杂草,晚风下一身绿色蓑衣的花生摇曳着身姿,像是跟恩人致谢。 拖着疲惫的身子回到家,昝三邻还没喝一口自制的柠檬茶解暑,便听到院子外边扯着哭腔的昝五湖叫道:“三哥,不好了,牛丢了。”记忆中她依稀记得三哥也弄丢过一次牛,结果被昝父狠狠抽打了一顿,三哥虽然没有哭出声音,然而竹子划过空气发出咻咻的声音以及鞭子抽在皮肉上的声音像是在她弱小的心灵里烙上了一层阴影,每次考试不及格或者做了什么错事,她总能梦见那竹鞭落在身上,没少被惊醒。这次七天长假,那些辍学到S市特区工作的同龄人三三两两地回家探亲,她贪玩贪吃,跟在几个穿着光鲜衣服的旧时好友身边听她们的经历,吃包装精美却甜腻太重的巧克力,直到她们开锅做饭,她才惊觉自己忘记去放牛了,急急忙忙跑到栓牛的大树下,却没见到老水牛的踪影,显是老水牛饿慌了,挣开绳子自寻觅食去了。她又惊又怕又怒,在附近几处青草肥美的地方寻了个遍,无果,才开始慌乱起来,遥望田埂菜地,只有弯腰耕作的人,哪有一头水牛的影迹?她想起另一头种植大批甘蔗的地,甘蔗叶是牛的最爱,唯恐它跑到那处大搞破坏,昝五顿时湖胆战心惊,气喘吁吁地疾跑过去,依旧没见到自家水牛的踪影,她一颗凌乱的心七上八下的,眼看天色就要黑了,父母就要回家了,记忆中那条长满荆棘的竹鞭就要张牙舞爪似的落在自己的身上了,昝五湖终于六神无主了,眼泪哗哗直淌,远远见着昝三邻干完农活往家里赶,她本能地朝他奔去,向他求助。 昝三邻大吃一惊,也顾不上炒菜做饭剁猪食了,忙折出门外与昝五湖一同寻找失踪了的水牛,路上询问起昝五湖的前因后果,含着泪的昝五湖支支吾吾的没敢说实话,避重就轻地只说了她寻过的几处地方。 昝三邻何其聪明,大致猜到了原委,见五妹啜泣含泪的可怜模样,也不忍心责骂她了。昝三邻曾经放过牛,深知上湖村每一处隐秘的水草所在,他家的老水牛如今还驮着一胎,自然不会走太远,想起池塘后侧一块滋养水草的泥沼地,心里一动,忙带着昝五湖直奔泥沼地。 果不其然,兄妹俩刚绕过大池塘,便听到涉水的声音,黑蒙蒙的夜幕下虽然看不清楚泥沼地的情形,昝五湖却心里大喜,破涕为笑,高兴地道:“太好了,找到了!”只要老水牛没有破坏农作物,昝五湖就大大松了口气,丝毫没有察觉此刻的困窘。泥沼地虽不宽广,却深至大腿之处,泥泞水草间还隐藏着蛇虫水蛭,故此地虽然水草鲜美,却鲜少有人愿把自家的牛赶到这里享受美餐。 涉水的声音确实是自家水牛弄出来的,眼尖的昝三邻已经辨出了它的轮廓,自觉逍遥的老水牛正甩着尾巴悠闲自得嚼着周遭的水草,仿佛还在气主人遗忘给它进食的时间,对昝家兄妹的召唤声置之不理。 “哥,怎么办?”昝五湖急了,眼泪又在眼眶中打转。祸是她闯的,可是她一点也不愿下泥沼地把牛牵回来啊,且不说身上这件她挺喜欢的衣服会被泥浆弄脏弄臭,光是想到被吸血鬼一样的水蛭附身就觉得万般恶心,她后退一步,可怜巴巴扯了扯昝三邻的衣摆。 昝三邻叹了口气,脱鞋挽起裤管,他穿的是初中时的校服,裤管宽松,可以挽到大腿,但是下了泥沼地,深深浅浅地走了几步,裤管收力下滑,他苦于跟泥沼作斗争,哪还有空暇管裤管湿不湿脏不脏? 好容易牵牛上岸,他已经浑身泥浆地累倒在岸边,一边让昝五湖把牛牵去池塘泅泳,一边拨去裤子上的泥浆,找寻了一下,没发现水蛭,也没觉得身体有被咬的迹象,他拭了拭额上的汗水,大大的缓了口气。对水蛭深恶痛绝的,并非只昝五湖一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