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卖猪买相公 - 与前夫和离夜,将军在我榻上贪欢 - 么么愚 “猪,猪跑啦!” 陆弃娘正喜滋滋掂量着刚到手的四两五钱银子,忽然听到身后有人大声呼喊。 转身一看,原本被她绑得好好的肥猪,竟然挣脱了绳子,跑了。 “不怕,我去抓!”陆弃娘撸起袖子就冲了出去。 虽然她胖,但是她灵活啊! 二百多斤的猪在前面跑,二百多斤的她在后面追。 热闹喧嚣的腊月集市,顿时人仰马翻,咒骂声不绝于耳。 不知道追了多久,猪都累了,她还脸不红气不粗。 看准时机,陆弃娘飞扑上前,结结实实地把那头肥猪按倒在身下,得意大笑,“让你跑,你还跑得过老娘?绳子,拿绳子来!” 没有人递绳子,甚至没有人回应。 她明明感觉到周围有人,却陷入了诡异的沉默。 陆弃娘抬头,目光茫然地环顾四周,发现以她为中心,周围围了一圈人。 哦,不是,她不是中心。 中心是她面前的大铁笼子。 笼子里坐着个男人,脸上带着斑斑血迹,长发如墨,垂在胸前身后,手脚都被铁链锁着,目光冷漠,正和周围的人一起看着她。 评论区供图感谢 铁笼旁边围了很多官差,但是显然也被她力压肥猪的勇猛震慑住。 半晌后才有人笑了一声,随后周围人都开始哄笑起来。 “没见过人抓猪吗?”陆弃娘嘀咕一句。 真是头发长见识短。 身后买她猪的小贩,挑着扁担气喘吁吁地追来,把绳子递给她。 陆弃娘手脚麻利地把猪绑好,这才站起身来拍拍手道:“猪再跑了,你可别找我。” 小贩把扁担和筐给她,满脸堆笑地央求道:“弃娘,要不你帮忙把这猪挑过去?你看我也弄不动,还得喊人来……” “行。”想到以后还得长久做生意,陆弃娘爽快答应,然后在众人的目瞪口呆中,把那头大肥猪硬塞进偌大的筐子里。 “你去那边坐着。”她指着另一边特制的大竹筐对小贩道。 众人哄笑,小贩哭笑不得,不好意思当真坐进去。 “快走快走!”官差们看够了热闹,开始撵人,“这是朝廷重犯,任何人不得靠近!” “重犯?有我重吗?”陆弃娘嘀咕一句。 为首的官差道:“蠢妇!这里关着的,乃是前破虏将军萧晏,也是皇上亲自过问的要犯!” “啥?”陆弃娘愣住,往腰间摸摸,“皇上让破虏将军要饭?” 奉旨要饭啊! 她要不要随两个包子? “破虏将军都得要饭,我们小老百姓日子还怎么过?不过他坐里头,要得多吗?”陆弃娘又道。 众人都被她眼神里清澈的愚蠢弄得哄堂大笑。 “滚滚滚,”官差首领笑得眼泪都出来了,“乡下妇人。他对皇上不敬,现在被皇上发卖为奴。” 发卖? 这个词让陆弃娘浑身一哆嗦,连忙往后退了两步,看向萧晏的目光充满了同情。 她又捏了捏自己那点银子,似自言自语:“我买不起。” “你买得起,就敢买吗?”有人道。 “皇上敢卖,我怎么不敢买?要不你给我银子,看我敢不敢买?”陆弃娘哼了一声道。 她可不是好惹的,官差她不敢怼,但是路人她敢。 “五两银子你买不起?”官差首领搓了搓被冻得通红的手,也是熬够了。 寒冬腊月,他们都在这里守了十几日了,没有人敢买萧晏。 真希望来个人把他买走,众人赶紧交差。 “买不起,买不起。”陆弃娘似如释重负,紧紧攥着自己的钱,“我就四两半银子!” 家里最后划拉出来四两银子的本钱,她去乡下收猪回来卖,又打听又讨价还价,万一买到病猪,那就得不偿失。 如此忙活好几日,今日肥猪脱手,半两银子是赚的钱。 “买得起你就买?”官差又道。 陆弃娘低下头嘀咕,“买不起就是买不起,可不是我不想买,是真买不起。” 她的样子,看起来还有些失望呢。 “你快点,我们赶紧走。”陆弃娘又催那收猪的小贩,“要不我可不管你了!” “好好好。”小贩赶紧跳进筐子里,然后陆弃娘就在众目睽睽之下,调整了一下扁担,把人和猪一起挑走了。 她步履轻松,倒是扁担被压弯了,看起来不胜重负。 “这妇人倒是一把子好力气。”众人纷纷夸赞,官差们也议论起来。 只有铁笼子里的萧晏,目光冷漠,又闭上了眼睛。 陆弃娘把猪送回去,挑着扁担往回走,自言自语道:“可不是我忘恩负义,是我银子不够。别人有钱烧得慌,我又没钱,买个大男人做什么……” 可是走着走着,她脑海之中忍不住浮现出萧晏身上单薄带血的衣衫,到底狠不下心。 “贼老天,”她看了看阴沉沉的天,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开始飘雪,“这个年,你是不想让我过了!” 她把手伸进衣领之中,用力一拽,红绳断开,张开掌心,里面是一枚圆滚滚的银葫芦。 正好半两银子重。 “得了他十五两银子,现在还回去五两,也不亏。”陆弃娘自我安慰。 她去而复返,官差逗她:“怎么,凑够银子了?” 陆弃娘狠狠心,把凑在一起的银子递过去,“够了!” 众人再一次被震惊。 “你买人做什么?”官差忍不住问。 “回家配种。”陆弃娘粗野地道。 第2章 买个男人生崽儿 - 与前夫和离夜,将军在我榻上贪欢 - 么么愚 官差想起她刚才压在猪身上的神勇,喉结动了动,“人给猪配种?” “我想生个儿子。”陆弃娘大大咧咧地道。 不等别人问,她就把自己的底细,竹筒倒豆子一般交代了个底朝天。 “我是个寡妇,没儿子,想过继又没有,想买买不起。” “一想起死后没人给我摔盆,我这心就哇凉哇凉的。” “五两银子买不起儿子,却能买个破虏将军,你说这多划算!”陆弃娘眼睛笑得眯成一条缝。 正常一个壮劳力,价格得几十两银子甚至上百两银子。 “都说龙生龙,凤生凤,老鼠的儿子会打洞,”陆弃娘声音爽朗,“我和破虏将军生个儿子,那日后不还是破虏将军?” 众人:“……” 这个泼辣的女人,可真敢说啊! 官差看看她,再看看虽然一身伤,但是难掩俊秀的萧晏,眼中都露出些同情之色。 可怜一柄寒芒长枪,破魂追命,立下不世之功的破虏将军,最后会落到如此下场。 但是既然有人不知天高地厚掏钱买下这个大麻烦,他们正好也懒得冰天雪地守在这里,所以这桩买卖,就顺理成章。 周围人议论纷纷。 陆弃娘也不在乎,还傻呵呵地看着萧晏笑,自言自语:“可真俊啊!他好用吧,别回头生不出儿子,五两银子打了水漂,那还能退吗?” 官差把卖身契塞到她手中,“银货两讫,概不退换!” 说完,他拿出腰间钥匙打开了铁笼子的门,然后又替萧晏把手脚之上的镣铐打开。 萧晏一动不动。 官差不敢动他,回头呵斥陆弃娘,“还不快过来,把人带走?” “你倒是下来啊。”陆弃娘对萧晏道,“我花了五两银子买你的呢!可别是买了个祖宗。” “他动不了。”官差道。 “啥意思?”陆弃娘急了,“可不能卖个残废给我,那我不要。” “手脚残废,不过不影响你生儿子。只要你小心些,别把人压死。” 众人大笑。 “都说便宜没好货,我今日算是知道了。”陆弃娘嘟嘟囔囔,上前弯腰探身进笼子里,直接把萧晏抱起来。 “轻得像一片树叶子似的,我看够呛能生儿子,倒要当个爹养着。” 陆弃娘生气了,把人扔进筐里,又回来舔着脸和官差商量退点银子。 “这是官家的生意,谁跟你讨价还价?”官差不高兴地道,但是想了想,还是从袖子里掏了几个钱出来,又喊其他官差,“兄弟们都凑点,咱们也能回去交差了。” 这倒是。 众官差最后凑了五十几个钱给了陆弃娘。 陆弃娘没想到还真能见到回头钱,对着众人点头哈腰,“等明年生了儿子,我给各位老爷送红鸡蛋去。” 众人又是一阵大笑。 陆弃娘收好银子,从路边找了块大石头压住了另一边竹筐,这才挑起筐子离开。 陆弃娘住在通化坊,是京城有名的贫民窟,拥挤又喧嚣。 回家路上,很多人见她挑了个男人,都要侧目。 陆弃娘只当没看到。 然而回到通化坊,就遇到了很多熟人上前来打听。 陆弃娘也不隐瞒,大声地道:“我买了个相公呢!过几日办喜宴,各位一定来捧场。” 萧晏坐在筐子里,闻着筐里的猪粪味,神情麻木。 雪花渐大,一片一片飘落,筐子也和地面一样,渐渐白了,盖住了原来的肮脏。 “弃娘买相公了,弃娘买相公了。” 一群五六七岁的顽童嚷嚷着往陆弃娘家的方向跑。 陆弃娘本来就在发愁回家怎么交代,闻言骂道:“小兔崽子,看我不扒了你们的皮!” 希望这条回家的路,再长一点,再长一点……让她好好想想。 可是路再长也有尽头,看到三个熟悉的身影站在门口翘首以盼,陆弃娘不自觉地握紧了扁担,努力挤出个笑意。 “大丫、二丫、三丫,娘回来了。” 竹筐里的萧晏,忽然睁开了眼睛。 不是寡妇无子吗? 然后他就看到三个,穿着一模一样蓝色粗布衣裳的女孩子,从高到低,整整齐齐站在破旧的蓬门之外,眼神震惊地看过来。 她们之中,大的十二三岁,中间那个十岁上下,最小那个不过五六岁模样。 “娘,您的猪没卖出去?不是,贩猪怎么变成贩人了?”二丫平时就是个嘴巴最快最厉害的,率先说话。 陆弃娘艰难地咽了口口水,有些不好开口。 旁边的顽童们看热闹不嫌台子高,大声嚷嚷道:“你娘给你们买了个爹回来!” 三个女孩子一脸不敢置信。 陆弃娘有些面色不自然地挠挠头,指着筐子里的人道:“喊爹。” 萧晏:“……” 第3章 拒不认爹 - 与前夫和离夜,将军在我榻上贪欢 - 么么愚 “娘,您在做什么!”二丫气得直跺脚,“卖猪的钱呢?您不是答应过年给我做新衣裳的吗?” 大丫平素最持重懂事,这会儿也是懵懵的,闻言拉了她一把,“咱们回家再说,别让人看笑话。” 三丫呆呆的,看看吵闹的二姐,又看看陆弃娘筐子里的萧晏,一脸茫然。 众人则指指点点,问东问西。 陆弃娘喜气洋洋地对众人道:“过几日我请客,别忘了来喝杯水酒。” 她把人挑进了家里,大丫连忙关上门,挡住了外面那些探究的目光。 陆弃娘家里住的是三间正房带个东厢房。 三间正房,她占正屋,东屋是大丫,她是大姑娘了,要有自己的房间。 西屋是二丫和三丫住。 东厢房做厨房,兼放杂物,西边搭个棚子,下面是空荡荡的鸡窝。 其实除了这三间房,她还有一排十几个猪圈,都在后面,都是她的产业。 只不过现在空荡荡的,没有猪。 陆弃娘把萧晏放到了自己屋里的破槐木椅子上。 萧晏无力地靠在椅背上,随时都能滑下去的模样。 二丫还惦记着自己的新衣裳,又对后爹抵触,率先发难:“娘,您说过不嫁人的!我不可能喊他爹!” 大丫脸上也都有些抗拒之色。 大丫轻声问道:“娘,这是怎么回事?怎么会突然就……” 陆弃娘拿起桌上的杯子,也不管水凉不凉,先灌了一杯,叹了口气后才道:“他是破虏将军萧晏,现在落了难,身价银子五两。我浑身上下,恰好就有五两,你说我救不救他!他又当不当得起你们一声‘爹’?” 她这会儿还直想拍大腿。 为什么是五两啊! 哪怕再多半两,她都可以安慰自己,不是她不想救,是她无能为力。 结果就正正好,把她身上所有银钱都搜刮殆尽,正好把人赎回来。 这个年怎么过! 三个女孩子都愣住了。 大丫最先跪下,恭恭敬敬地给萧晏磕了个头,虽然有些难以启齿,却还是艰难开口:“多谢您的活命之恩,但是,但是……” 她喊不出来“爹”。 性格最掐尖的二丫跺跺脚,虽不情不愿,却也到底磕了头,“那银子本来就是该给我们的。娘,我不喊。” 只有三丫激动不已:“爹,爹,爹!娘说爹去了很远的地方,我还以为爹死了,原来爹还活着!” 二丫拉了她一把:“你聋了是不是?这不是我们的爹,这是娘买来的!” 陆弃娘叉腰骂道:“什么买来的,既然进来我们家的门,不管你们不喊就不喊,他都是你们的爹!” 萧晏万万没想到,自己原本已经决意以死相争,结果非但没有死成,还成了一个寡妇的男人。 而且还成三个这么大女孩子的爹。 他今年不过二十四岁。 天煞孤星,一下有妻有女? 老天对他真是“不薄”。 “大丫,你去做饭,做红薯粥,少放点米,那点米得留着过年吃。”陆弃娘吩咐道,“二丫,你去烧水,一会儿我给他洗个澡,臭死了。三丫,你……你去看看做席面的赵嫂子在不在,在家的话就说我找她。” 三个女儿心思各异,都出去了。 陆弃娘解开自己外面的脏衣裳扔在竹篓里,然后神情自若地去走到木盆前洗手。 “我叫陆弃娘,我那个短命的相公姓张,在西北打仗的时候没了。”她平静地道,“没了九年了。” 她是张家童养媳,十三岁那年,她的相公张鹤遥被强行征调入伍,一年后死于安西之战。 那场战役,中原惨败,死伤三万余人。 尸骨无存,一文钱的补偿也没有。 萧晏心中默默算了下,陆弃娘今年应该二十有三。 可是看她,分明像个粗使婆子,一身肥肉,还以为她三十岁。 “穷人命贱,死也白死。张家的族人要把我卖了,我和他们斗了两年,最后熬不住的时候,你走马上任,领兵去了西北。” 萧晏令人按照名册查点人数,替死伤将士,包括那些没找到尸骨的将士,都争取到了抚恤银子。 “我拿到了十五两银子,”陆弃娘说起那些经年旧事,脸上并无波澜,仿佛在讲别人的故事,“没人愿意把儿子过继给我,我就拿着银子去买儿子。结果……” 她忽然笑了,黯淡的眼睛里忽然灿若繁星,带着得意,伸出三根手指,“结果男孩要十五两银子,女孩三两,我花六两买了两个,就是大丫二丫。” 她眉飞色舞,好像自己赚大了。 “我又拿出五两银子贿赂张家族长,最后定下来,让大丫日后长大招赘婿。” “三丫是刚出生,就被遗弃,放在我家门口的。” 她心里不落忍,也留了下来。 “……往前算起来,没有你主持公道,给找回十五两银子,就没有她们三个和我的缘分;我估计也熬不住被卖了。” 所以,陆弃娘是真心实意感谢萧晏。 对她和三个女孩子来说,萧晏对她们有再造之恩。 所以尽管咬牙切齿,陆弃娘还是掏出了所有的家当,买下了萧晏。 萧晏心中一震。 他有什么功劳? 他不过做了应该做的事情而已。 他如何能想到,万千将士之中,有一个人的妻子,在几年之后会救他。 “所以你不用害怕,”陆弃娘道,“我故意说带你回来生儿子,是因为……” 第4章 穷得叮当响 - 与前夫和离夜,将军在我榻上贪欢 - 么么愚 “因为我是三个孩子的娘,我得顾着我的孩子。” “你落得这般下场,肯定是得罪了很多人。那些人不希望你好,我寡妇失业的,也不敢得罪他们。” 她故意把话说得粗鲁难听。 “我琢磨着,你从前总有亲人朋友吧。你正倒霉的时候,人家也不能抛家撇业来救你,但是等过了这段时间,总有人帮你吧。” 萧晏垂下眼帘,“没有。” “啊?你这人咋混的。”陆弃娘震惊,一脸的不敢置信,忍不住嘀咕道,“那岂不是砸在我手上了?” 萧晏沉默。 陆弃娘无语问苍天,以后怎么过啊,她还得多养一个人。 “算了,车到山前必有路。”陆弃娘像是在自我安慰,“那你就暂时住下。不过我这个人,脾气不好,丑话要说在前头——” 她叉腰,凶神恶煞:“我救你一命,算是不欠你的了。只是我心软,这冰天雪地的,不能把你扔出去冻死。” “但在这个家里,我说了算。我让你做什么,你就得做什么。我们吃什么,你就得吃什么,要是挑肥拣瘦,我直接给你扔出去。” “听到了没有!” 萧晏似乎极轻地“嗯”了一声,目光木然,一片死寂。 “还有!”陆弃娘道,“我的三个女儿,你若是敢对她们动心思,我就,我就阉了你!” 萧晏脸上瞬时染上一层薄怒。 这话,实在是太过羞辱人。 她把他当禽兽了吗? 萧晏嘴唇翕动,想分辩什么,但是却最终没出声。 “娘,水烧好了。”二丫敲了敲门。 “好,我来。” 陆弃娘很快拿了个大木盆进来,倒了大半盆兑好的温水,然后走过来,伸手就脱萧晏的衣裳。 萧晏要推开她,但是手却绵软无力。 他被下了毒,废去了一身武功,而且完全用不上力气,双腿支撑不了走路,双手提不起东西。 陆弃娘三下五除二就把萧晏扒了个精光,提起来放进盆里,撩起水来,毫不避嫌地给他洗澡。 “果然是打过仗的,这么多伤。”陆弃娘干活风风火火,用水瓢舀了一瓢水,从萧晏肩头往下倒。 水顺着肩膀流下,后背蝴蝶骨清晰可见,已然瘦脱了相,伤疤交叠,新伤旧伤兼有。 “不是,你这都没死?”陆弃娘伸手搓了搓他胸前的伤疤,“是挨了当胸一剑?” 萧晏闭着眼睛。 他已把自己当成行尸走肉,否则如何能忍耐这寡妇的粗鲁? 陆弃娘也不在乎他的冷漠,等温水浸软了灰垢,她用力给他搓了起来,一边搓一边道:“我从前在镇上澡堂子给人搓澡,搓一个三文钱呢!” “哎,买你把贩猪的本钱都花了,我得去问问,澡堂子还招人不,一天搓十个,是三十文,二十个,六十文……” 除了隐私部位自动避开,萧晏的四肢躯体,都被她搓得泛红。 换水冲洗一遍后,她草草替他洗了头发,又胡乱擦了擦,就给他放到了烧得温热的炕上。 萧晏第一次觉得,自己就是个物件。 像过年前那些仆妇用水洗刷的旧物件。 大丫做好了饭,放了炕桌,给萧晏盛了一碗红薯粥,另外还有个小碟子里放着切开的咸鸭蛋,蛋黄浸油,色泽橙红透亮。 “吃饭了。”大丫低着头,脸有点红。 显然,她还并不习惯家里多这个活爹。 陆弃娘带着三个女儿在饭桌上吃,二丫抱怨红薯粥难喝,又说嘴里没味。 “你想吃咸鸭蛋直说!”陆弃娘瞪了她一眼,不客气地戳穿了她的小心思。 二丫道:“我可没说,娘别冤枉人。在周府的时候什么好东西没吃过,我……” 大丫在桌子下踢了她一脚。 二丫理亏,心虚地看了一眼怒目圆睁的陆弃娘,在她发火之前示弱:“娘——我也没说想念周府。那周府吃得就是比咱们吃得好,以后我长大了,嫁个大官儿,让娘和姐姐妹妹天天过那种好日子。不,比周府还要好!” “你赶紧闭嘴吃饭。”陆弃娘骂道,“丫头片子,不知道天高地厚。还嫁大官,大官眼瞎啊,是能看上咱们家这三间破房子,还是能看上你这黄毛丫头。” 二丫哼哼着道:“您别看不起人,您就等着享我的福。” “你少让我操点心就行,别天天溜奸耍滑。” 大丫忙道:“二妹今日做了很多活,幸亏有她在。是不是,二妹?” 三丫一直好奇地看着萧晏,不时喊一声“爹”。 整个家里,她最快乐。 “都闭嘴吃饭。”陆弃娘心烦意乱,不想听三个女儿吵架,嘴里骂道,“赵嫂子真不是好东西!” “娘,您和赵嫂子嘀咕什么了?我看你俩都不太高兴。”二丫爱打听事儿,挨了骂也还精神抖擞的,主打一个脸皮厚。 “我和她赊账,让她先给我做席面,等收了份子钱再还她,她不肯。难道我就那么没信誉吗?还能赖她十桌份子钱?” “呸,我看她就不是个好东西。”二丫附和骂道,“之前咱们在周府当差,拿四份月银的时候,回家她还主动给我饴糖吃。这是真当我们是被撵回来的,狗眼看人低。” 萧晏默默喝着粥,听着母女对话,拼凑出来一些背景。 原来母女四人是在某个周府当差,后来不知道因为什么事情,最近又归家了。 说最近才回家,因为这家里,似乎很久没有人住过,院子里空荡荡的。 不过他也明白了,为什么家徒四壁,陆弃娘还能那么胖,原来之前日子不清苦。 “白瞎了我随出去的份子钱,本来还指望借着我成亲收回来呢!”陆弃娘直拍大腿。 “娘,也不见得能收回来。拿二十个鸡蛋,一家来四五口子吃饭,最后还可能还得蚀本,所以不办也就算了。”大丫温柔乖巧地安慰她道。 陆弃娘叹气,“今日都腊月初十了,收猪的本钱也没了,这个年怎么过!” “怎么都能过,反正我只要一身新衣裳就行。”二丫道。 陆弃娘:完了。 还惦记着呢! 她该怎么和二丫说,新衣裳是没了呢? 第5章 卧谈 - 与前夫和离夜,将军在我榻上贪欢 - 么么愚 “那个,咱们从周府,不还带了好多衣裳回家吗?”陆弃娘硬着头皮道。 “娘,您不会不想给我做新衣裳了吧。”二丫像被踩住尾巴的猫,一下就炸了。 “这不是没钱了吗!”陆弃娘努力不那么心虚。 “钱呢?” “喏,炕上坐着呢。”陆弃娘指着萧晏道。 萧晏顿时觉得脸烧了起来。 “不是,您真的只剩下那么多银子了?就没藏着?”二丫一脸震惊,眼神很受伤。 她满心期待今年过年能有一身新衣。 对她来说,可以在家吃糠咽菜,但是出门必须光鲜体面。 “真没了……”陆弃娘安抚她道,“但是娘答应你,娘赚到钱,立刻给你补上。娘一身力气,怎么都能赚到钱哈,乖——” 二丫的眼圈瞬时就红了,放下筷子,起身头也不回地回到自己房间。 片刻之后,她嚎啕大哭的声音传来。 陆弃娘听着心里酸酸的,可是她也变不出钱来,只能叹气。 大丫道:“娘,我去看看二妹。” 陆弃娘却按住她,“别去,故意哭给我们听的。你去了也落不到好。” 说完,屋里的哭声似乎低了一些。 “行了,都别吵了。”陆弃娘装出虚弱的样子,“我头怎么这么晕。” “娘!” 三个女儿顾不上吵架,连二丫都回来,一起过来扶着她。 “娘,是不是今日累着了?”大丫道。 “我看是被二姐气的。”三丫吐吐舌头。 二丫狠狠地瞪了她一眼。 “你胡说。娘,您怎么样了?明日我就去找胡神医给您再看看。” “没事,就是有点晕。”陆弃娘松了口气,趁机对二丫道,“你放心,娘答应你的,一定作数。就是过年前攒不到,年后娘也一定补给你。” 二丫闷闷不乐地道:“您手头真没钱了?都买那个人了?” “嗯。” “您真傻。” “娘不傻,能有我们?”三丫道,“你又把娘气成这样,二姐不乖,二姐最坏。” “张三丫,你要打架是不是?” “我才不怕你呢!爹,你看我咬她!” 陆弃娘:救命啊! 萧晏坐在炕上,看着四个女人的战争,目光中有些茫然。 他从来没有经历过这样的场面。 正常不是母慈女孝,姐妹相亲吗? “行了,都别吵了。”大丫开口,“让娘好好休息。娘,您……” 她看了看大炕,那是陆弃娘平时休息的地方,现在鸠占鹊巢。 目光落在萧晏身上,她很快把视线收回。 “我和大丫睡吧。”陆弃娘道。 “娘,您打呼噜,大姐睡不着。”三丫道,“您和爹不住一个屋吗?” 别人家的爹娘,都是要睡在一处的。 陆弃娘还是坚持要去和大丫睡。 结果三丫开始哭起来。 “娘,我就知道您找了个假爹来骗我,我爹是不是死了?我果然是没爹的野种,呜呜呜……” 外面很多恶劣的谣言,在她幼小的心灵上留下了阴影。 “什么野种?谁说的?”二丫柳眉倒竖,“你告诉二姐,哪个说的,看我不去砸了他们家的锅!” 陆弃娘:“……行了行了,我们住一起,你们快吃,吃完饭早点歇着去,免得浪费灯油。” 她今日是真的累了。 大丫和二丫收拾了碗筷,又各自回去。 三丫舍不得走,托腮靠在炕边,看着躺在炕上的萧晏,嘴里念念有词:“我有爹了,我有爹了。” 陆弃娘被她闹得头疼,把她撵走。 隔壁的响动很快就安静下来,三个女儿应该都躺下了。 陆弃娘坐在炕边和萧晏说话。 “……你一床被子,我一床被子,这么大的炕,中间再躺两个人也够了。” 萧晏没说话。 他寄人篱下,有什么反对的资格? 陆弃娘却以为他介意,忍不住骂道:“真矫情。” 她腾腾腾地出去,很快又把之前的木盆拖了进来,又打了温水来。 萧晏愣住——她,她要当着自己的面洗澡? 萧晏扭头看向窗户,耳根子红了,不知道是被气的还是羞的。 “老实点!扑腾什么!阿黄,听话!给你洗个干干净净的,上炕睡觉。” 萧晏惊讶回头,就看见陆弃娘用给他洗澡几乎一模一样的手法,把小黄狗按在盆子里,给它洗了个澡,擦了擦毛,扔到了炕上。 萧晏:原来,她洗他和洗狗,没什么差别。 陆弃娘把阿黄安置在两人中间,“这下放心了吧。” 萧晏觉得自己有必要解释一下,“我刚才也没有不放心。” “呵呵。”陆弃娘嗤笑一声,“你们这些人,说一套做一套的。” “我们?我和谁?” 陆弃娘没有回答,自己解了外面的衣裳,直接钻进了被子里。 “睡吧。今儿几个孩子闹脾气,将就将就。等回头,我去和大丫睡。” “嗯。” 陆弃娘盘算了半天搞钱的事情,还是觉得既想要好好过年,还要给二丫置办新衣,难度过高。 她想做个捡钱的梦。 于是黑暗中,她问萧晏:“睡了吗?” “没有。” 往事历历,在脑海中翻滚,命运让他成为天之骄子,又让他跌入深渊。 回忆过去的二十几年,好像大梦一场。 如今他在这粗陋的房子里,成了一个寡妇的挂名相公,有了三个半大的女儿…… “我记得你是出身富贵人家的吧。”陆弃娘问。 “清平侯府。”萧晏提起这个,心像被针扎过一样。 以为不会再疼,没想到,还是没出息。 “我是家中庶子,行二。”萧晏不待她问就交代了自己的底细——他觉得,陆弃娘花了所有家底替他赎身,他应该据实以告。 “嫡母是当今圣上的第七女嘉和公主,我娘是公主身边的丫鬟。” “你爹是侯爷,你嫡母是公主,那你现在这样,他们一定也很惨吧。”陆弃娘心有戚戚。 很惨? “没有。”萧晏道,“他们都很好。” “啊?”陆弃娘惊讶了,“他们都好,就你这样?你,你烧了祖坟还是睡了小娘?” 萧晏被她的粗俗噎得说不出来话,半晌后才道:“我没有做过那些事情。我是为人所害,不想牵连家人,所以,所以已经自请和侯府断绝关系。” “断绝关系,他们就真不管你了?”陆弃娘道,“我这人说话难听,要是你真没做过分的事情,那他们就太过分了。” “有些事情,你不懂。”萧晏道。 “看不起人了,我也在高门大院待过呢!虽然不是你们那侯府,但是估计都一个德行。” “那为什么又回来了?” 第6章 男人要有用 - 与前夫和离夜,将军在我榻上贪欢 - 么么愚 “我这个事说起来就有点长。” 陆弃娘絮絮叨叨。 原本她靠一把子力气养活三个女儿,日子过得也算不错。 后来机缘巧合,她进了周府做些粗活儿。 三个女儿也都在周府各处帮忙,四个人都有收入。 大丫在绣房跟着学针线;二丫被管家娘子看上,帮忙跑腿,也学着认字和算账;三丫年纪虽小,但是也能跑腿送信。 “……我原本想着,女孩子就要多些见识,在周府待几年,赚些嫁妆,最好能识文断字,然后我们娘四个再回来,买房置地,日子多好。” “后来呢?”萧晏在认真地听。 他看到了陆弃娘对未来的期许,日子是有盼头的。 “后来就发生了些乱七八糟的事情,我觉得女孩在那里还是不安全;周府的那些老爷少爷们,没几个干净的,别盯上了我的三个丫头。” “你不希望她们在那里高嫁?” 萧晏知道,很多人都愿意依靠侯府,不愿意出来。 “有多大能力吃多大碗饭,”陆弃娘道,“我这个娘没本事,回头就算攀高枝,她们还不得一辈子被人在背后指指点点?” 滴自己的汗,吃自己的饭,别想那些有的没的,这是陆弃娘人生宗旨。 “而且他们也不把人当人。”陆弃娘想到那两个死去的花儿一般的少女,觉得侯府滔天富贵之下,白骨累累,没什么好留恋。 “本来这两年,加上年节的赏赐,也攒了五十多两银子。谁曾想,准备离开的时候,我大病一场,把银子都花光了。” “五十两银子,换来一身肥肉,我这肉可金贵了。”陆弃娘自嘲地道。 萧晏没想到,陆弃娘自己才刚刚经受重病,又把所剩不多的银子拿出来买了自己。 一时之间心里被触动,他半晌之后方道,“大难不死,必有后福。” “还得读书,说话都好听。”陆弃娘乐了,“萧晏,我和你商量个事儿呗。” “你说。” “我自己是一个字都不认识的,”陆弃娘道,“但是见过周府的小姐,读过书就是不一样。就我那个二丫,跟着学了几个字,都不一样呢!你在我家的时候,也不指望你这身子骨能做什么,闲暇时候,教我那几个丫头,一天认五个字行不行?” 在这里,女子读书会被人嘲笑。 陆弃娘却不这么想。 “……读书不好的话,男人为什么去读?男人最精明,他们肯定是得了好处,就不想女人也去。”陆弃娘如是道,“我偏不信。我这辈子稀里糊涂就算了,我的三个丫头都要活得明明白白。” “我倒是可以教。但是,”萧晏斟酌着道,“我觉得你身为养母,对她们太过纵容,只恐怕日后她们不会感恩你。” “你这话我就不爱听了。谁家孩子不惯着?我把她们买回来,不是当丫头,是当闺女的。”陆弃娘道,“小姑娘,厉害点好,日后不受气。谁身上还没点毛病呢?” “虽然不是我生的,但是我当成自己生的,宠着惯着不应该吗?人心都是肉长的,日后我老了,说不定也蛮不讲理,她们也会惯着我的。” 说着陆弃娘有几分得意,“你看二丫,是不是个厉害丫头?吃屎都不吃亏。但是就这个丫头,我生病时候,原本打算不治了,把银子留给她们。二丫就拿头往墙上撞,说我要是不治,她先死给我看。那丫头,嘴硬心软,说她多少次,这样吃亏,她也不改……” “我自己还一身毛病呢,怎么就容不得自己闺女有点毛病了?她就是掐尖,爱俏,算什么毛病?就是我自己不争气,我若是有钱,天天给她打扮得花枝招展的,这是当娘的心思。” 萧晏沉默了许久,脑海里却像有钟鼓重重敲击,回响震得他头皮发麻。 他好像明白过来一些什么。 陆弃娘说,那是“当娘的心思”。 原来,他有嫡母,有生母,但是他没有过那样的“娘”。 嫡母让他争气,光宗耀祖。 生母让他退让隐忍,替长兄铺路,替幼弟开拓。 他犯下了错,没有人会说他情有可原,没有人会原谅,没有人记住他曾经为家族做出的贡献。 甚至他自己,也一味自责,自暴自弃,觉得是自己不够好,让家族蒙羞。 被关押被羞辱的日子,他浑浑噩噩。 他好像走在一条无尽的黑暗之路上,踽踽独行,见不到一丝光。 他总觉得,奋斗二十几年,最后一无所有,心里如大火烧过,只余凄凉,而且怨不得别人。 可是直到这一刻,听了陆弃娘的话,萧晏醍醐灌顶。 他第一次清清楚楚地明白,他没有被父母当成孩子爱过。 他们爱的,是那个光芒万丈的少年将军,而不是现在得罪权贵,遭人陷害下场凄惨的笑话。 他落难的时候,为他们想;可是他们,竟没有一个人为他做点什么。 陆弃娘其实也不必做的。 因为如果她所谓的“有恩”真的算恩情,那要来报恩的人,可以组成千军万马。 “萧晏,你说行不行?要不每天四个字?” “可以。”黑暗中,萧晏睁着眼睛,眼角酸涩。 “那我可真没白买你一场。”陆弃娘高兴地道,“你放心,有我也一口饭吃,就有你一口。不过,你家那么富贵,会有人来接你吧……” 到时候,随手给她打赏点东西,她不就有钱了? “没有。”萧晏口气冰冷。 陆弃娘听出来他不高兴,也就没再说什么,“睡吧睡吧,有事明天再说。” 很快,她就传来了均匀的呼吸声,并没有打呼噜,可是那条狗打呼噜。 萧晏原本以为他会睡不着,但是不知道是太过疲倦,还是炕上的被窝太过温暖,他也很快沉沉睡去。 第二天,萧晏是被院子里的争吵声吵醒的。 而一向说话大嗓门的陆弃娘,这会儿却给人陪着小意,“这事啊,都是误会,误会……” 第7章 退亲 - 与前夫和离夜,将军在我榻上贪欢 - 么么愚 “嫂子,你进来听我说,别吵吵,这么多人看着呢——”陆弃娘赔笑商量道。 “有什么话不能当着大家伙儿的面说明白?”赵氏叉着水桶腰往前一顶,枣核脸上两道吊梢眉几乎要飞出额角。 她扯着嗓门喊:“弃娘!当初可是说定了,你不再嫁,大丫招赘婿!” 话音未落,唾沫星子已溅到陆弃娘褪色的蓝布衫上。 围观的邻居们下意识后退半步,有个胆小的孩子哇地哭出声,被她剜了一眼又生生憋回去。 而她的身后,一个十五六岁的少年,正拉着她的袖子,“娘,有话您慢点说。” 这少年不是别人,正是赵氏和猎户萧大山的儿子,名叫虎头。 虎头是大丫的未婚夫。 准确地说,是要招赘的赘婿。 两人亲事已经定下,只是年龄还小,约定等大丫十六岁的时候,虎头十八时候再成亲。 赵氏今日来闹,是因为听说陆弃娘又买了个相公生儿子。 生了儿子,那家产怎么说? 她之所以同意三儿子入赘,一来是因为她生了四个儿子,都娶亲压力太大;二来也是看上了陆弃娘一把子力气,命又好,带着三个女儿都在周家谋了差事。 结果现在她们被撵了回来,又买了个病秧子相公。 赵氏本就不高兴了,正好趁机闹起来,把婚事取消。 “慢点说个屁!”赵氏回头狠狠瞪了虎头一眼,“你个傻小子懂什么,他们家是骗亲,骗亲!我要告到官府,她陆弃娘要挨板子,坐大牢的!” 陆弃娘对这桩婚事很满意。 虎头人如其名,从小生得虎头虎脑,而且跟着亲爹,学了一身打猎的本事。 将来和大丫在一起,能撑起家业来。 而且两个孩子心里都是愿意的。 所以这会儿,她不断地给赵氏说好话。 “嫂子,都是误会。我这儿子,也不一定能生出来,是不是?再说,就算生出来,我现在家徒四壁的,也没有什么能分走的。我答应你,将来这处房子,留给大丫和虎头……” 这是她最贵重的财产了。 她自己心里清楚,儿子是不可能有的。 两个人之间,还隔着条狗睡觉呢。 狗都不同意她和萧晏生儿子。 更何况,她算什么东西,能让萧晏看上她? 自从她胖成这样之后,再也没有人敲她的寡妇门了。 只是这些,都不能明说。 赵氏却不依不饶,唾沫横飞:“废话少说,今日这婚,我退定了!” “娘,我不退。”虎头把脸别到一边,耳根都是红的。 “我说了算!”赵氏怒道。 “那就退吧。”大丫的声音响起,无悲无喜,面色平静得不像个十三岁的少女。 “大丫,别胡说。娘和你赵伯母说话呢,小孩子别插嘴。”陆弃娘道。 大丫却过来拉住她,“娘,强扭的瓜不甜,何必呢?好聚好散吧。赵伯母,我若是没记错的话,之前我娘是给了你们家二十两彩礼的。既然亲事作罢……” 赵氏原地跳得三尺高,“我要是去衙门告你们,你们这些骗婚的都得挨板子,吃牢饭。骗婚还好意思退彩礼,那耽误我儿这两年怎么算?” 说话的意思,竟然是只想退婚,不想退彩礼。 这时候,人群中有人看不过去,说了句公道话。 “赵家嫂子,你这样就不厚道了。你家虎头才十五,耽误他什么了?你既不愿意做亲,就把人家银子还回去。” “就是。她分明是看弃娘生了病,花了不少钱,又不在周家了,嫌贫爱富,才悔婚,还有理了。” 有人小声嘀咕。 “谁在那里乱嚼舌根,给老娘滚出来。”赵氏暴跳如雷。 而陆弃娘在小声地问大丫:“这婚事,真的不行了吗?你别着急,娘和她好好说说,都是误会。银子娘也能再赚……” “娘,算了。”大丫摇摇头,没有多说什么。 陆弃娘了解自己的女儿。 大丫素来都是温声细语,但是主意极正。 虎头急红了眼,“大丫,你怎么能这样?我们俩不是好好的吗?我娘也就是不高兴,说了几句,也不见得是真的退亲,你就这样……” “你娘不高兴,随意说几句,就差点把我们娘俩送进衙门挨板子。你娘若是较真起来,难道要诛我们九族吗?”大丫依旧淡淡道。 在屋里听着的萧晏感到意外。 没想到,这个大丫,看着温温柔柔,心里却如此刚烈。 “你,我,我又没说要退亲。” “你没说,可是你们家的事情,在自己家不商量好,要出门在大街上打闹着,让人围观再商量吗?” 虎头说不出话来。 陆弃娘听到这里,明白了大丫的意思。 二丫也听明白了。 她跑进屋里,再出来的时候,手里拿着一把菜刀:“你们要是想赖我家二十两银子,那谁也别活了!” 陆弃娘被她吓了一大跳,忙把菜刀夺下,呵斥道:“你跟着闹什么?进去!” “娘,那是二十两银子,能买多少新衣裳!” 陆弃娘:“新衣裳会有的,你别闹,像什么样子?” 女儿将来想嫁人,要个好名声。 “三丫,你去把里正请来。”陆弃娘吩咐眼睛滴溜溜转的三丫。 “好。”三丫一溜烟地跑出去。 很快,里正来了,听说了这件事情的始末之后帮忙调停。 最后的结果是,退亲,同时赵家退还一半,也就是十两银子的彩礼。 可是赵氏耍无赖,答应了退十两银子,却一个字也不肯出,说是刚娶了二儿媳,外面还欠了一屁股债,什么时候有钱什么时候再还。 萧大山兄弟有五个,又有四个儿子,是惹不起的“大户”。 虽然知道眼下吃亏,陆弃娘也只能咬牙应下,心里盘算着,这笔银子,回头再讨要。 当下最重要的,是大丫。 虽然大丫不哭不闹,但是那不意味着她不难过。 谁家好好的孩子被退了亲,能当成无事发生? “怪他,都怪他!”二丫指着萧晏跺脚道,“都怪他,我过年才没有新衣裳穿,大姐才会被退亲。今年过年,肉也吃不上了!” 要是不退亲,萧家过年肯定送点野鸡野兔之类的年礼的。 这下,人没了,银子没了,肉也没了。 萧晏垂下了眼眸。 第8章 神医上门 - 与前夫和离夜,将军在我榻上贪欢 - 么么愚 “你没有新衣裳穿,是因为他。”大丫道,“但是退亲的事情,我不怨他。” “大姐!”二丫没有得到统一联盟,心里不高兴,气得又跺脚,“你还帮他说话。” “我没有帮谁说话,我是就事论事。虎头今日不敢拉,让他娘来闹,日后遇到其他事情,一样会躲在他娘身后。” 早发现,对她来说只是痛一时,而不必一直痛。 陆弃娘叹了口气,“事已至此,那就算了。这事,是我对不起大丫。” 她没想到,一时头脑发热买萧晏,会影响女儿的亲事。 “娘,最重要的是我们从周家回来了。外面的人都以为我们是被撵回来的,捧高踩低,也算人之常情。他们想悔婚不是一日两日,不过今日找到了借口而已。”大丫冷静自持,就事论事。 “势利眼!”二丫咬牙切齿地骂道,“等我将来有了钱,给大姐买个相公,比虎头更好,还听话!” 陆弃娘:“……” “好了,不说了,收拾收拾,吃饭。” “我不想吃红薯稀饭……”二丫看着陆弃娘的脸色,“也挺好的,通肠……” 陆弃娘发起火来,可是很吓人的。 萧晏闻言,嘴角勾起浅浅的弧度。 这一家子,也是热闹。 他想,卖身银子,还有退亲损失的二十两银子,他日后应该还得起。 不过拿到银子之前,就先别画饼了。 吃饭的时候,萧晏发现他的红薯粥里,有个剥了壳的水煮蛋。 而陆弃娘母女碗里是没有的。 这个鸡蛋,顿时有些难以下咽。 陆弃娘还在吩咐三丫:“吃完饭去请胡神医来。” “娘,您是不是又不舒服了?”二丫忙道。 “你少气我,我就舒服了。”陆弃娘笑骂道,冲着萧晏呶呶嘴,“给爹看看。” 那也是她爹! 得供起来。 “咱们哪里还有钱给他治病!”二丫不满。 “没钱,先赊着,胡神医也习惯了。”陆弃娘道。 萧晏听出来了,他们家和那个胡神医是相熟的。 吃过饭,陆弃娘刚洗完碗,胡神医就被三丫拉了进来。 “三丫,别跑,别跑,慢点,累死我了。”胡神医一边跑一边气喘吁吁地道。 他身上背着药箱,另一只手则提着一条大鲤鱼,鲤鱼很新鲜,在阳光下鳞片闪闪发亮。 “老胡,来就来呗,你看你这么客气,还提着东西。”陆弃娘笑道。 “呸呸呸,你还欠我二两银子的药钱不说,现在又盯上了我的鱼。这是别人给我的,我还没拎回家,就被你家三丫给抓来了。好你个三丫,是不是看上我的鱼了?” 胡神医看起来不过二十六七岁模样,和萧晏想象中的不太相符。 松垮垮的葛布衣襟沾着可疑的褐色药渍,乱蓬蓬的头发用半截竹筷随意绾着——那筷子头还粘着片干瘪的枸杞。 有些不靠谱的模样。 “找你来看病,你看你这么聒噪。”陆弃娘嫌弃道,上前接过鱼,“去吧,我帮你收拾好。省得回去嫂子还得收拾。” 胡神医把鱼递给她,提着鱼的手随意往身上一擦,就掀开帘子走进屋里来。 “啧啧,破虏将军?”他看着萧晏道。 “见笑了,鄙人萧晏。” “倒是让陆弃娘捡到了便宜。”胡神医摇头晃脑地道,“来,手腕。” 萧晏默默地把手腕伸出来。 胡神医伸手搭上他的脉,凝思了片刻,“哦,什么事都没有,好着呢。陆弃娘,能生,不用愁!你只想着,怎么赚钱养相公就行了。” 萧晏:庸医…… 他被人下毒,浑身都没有力气,在胡神医这里,成了“好着”。 可能对他来说,能喘气就是“好着”。 陆弃娘正在院子里刮鱼鳞,闻言问道:“你看看用不用开个药方子?” “我开方子,你有钱买药?” “……会有的。” “有钱先还我的!”胡神医没好气地道。 他慢慢悠悠地走出去,看着陆弃娘蹲在地上洗鱼,哼哼着道:“当初我婆娘没了,让你跟了我,你不肯。要是跟了我,是不是天天有鱼肉吃?” “呸!”陆弃娘啐了他一口,“回头我告诉嫂子,看她晚上他让不让你上炕。” “你看不起谁?” “你。” 胡神医:“唯女子与小人难养也,走了。” “等等,鱼马上就收拾好了。” “吃腻了,留着给你好相公补补,早点生个儿子。”胡神医扬长而去。 萧晏想,这个胡神医,言语之间分明是调戏陆弃娘。 陆弃娘的脾气,应该会翻脸吧。 但他又猜错了。 陆弃娘并没有生气,而是高高兴兴地准备炖鱼。 萧晏不明白。 然后他就问了陆弃娘。 “老胡啊,他就嘴贱,心眼好。”陆弃娘给他盛了一大块鱼,“他前头那个娘子没了之后,想找个继室,我那会儿刚守寡,有人想替我俩说亲,我不乐意,就没答应。他那会儿带着个侄子,我就觉得像去做后娘,我不愿意。” “不愿意给人做后娘?”萧晏看着坐在饭桌前等着她的三个养女。 “后娘不容易当,和大丫她们还不一样。进门当后娘,像抢了人家爹似的。我养她们几个,是让她们有了娘,那不一样。” 陆弃娘在米饭里倒了些鱼汤,“多吃点,好得快。老胡现在的娘子,还是我帮忙说的。胡家嫂子人好,尤其我生病之后,她经常来帮忙。她带着杜鹃,老胡也没嫌弃,一家人过得和和美美。” “她不知道胡神医之前对你……” “怎么不知道?难道还用瞒着?”陆弃娘坦坦荡荡,“我们俩又没成,怎么,还不来往了?” 人和人之间,又不是只有男女那点事。 萧晏想起了他平素所见,贵女们在赏花宴这种相亲会上你来我往的交锋,后院正室对小妾们那种微妙的提防和拿捏…… 好像那些在他印象中就是女人之间关系的绝大部分。 陆弃娘与胡嫂子之间这种情况下的互帮互助,倒是没有。 好像底层的世界里,活着已经拼尽全力,避嫌什么,太过矫情。 “胡神医说你没事,那肯定没事。他吊儿郎当的,但是医术还是可以的。”陆弃娘又道。 萧晏没有做声。 大概吧。 吃了人家的鱼,他闭嘴。 陆弃娘回到饭桌前坐下,几个女儿才拿起了筷子。 她们在商量赚钱的事情。 第9章 人头税 - 与前夫和离夜,将军在我榻上贪欢 - 么么愚 “要不要去冰钓?”陆弃娘看着碗里的鱼,跃跃欲试,“现在年关,鱼可贵了。” “算了吧,还不够受冻的。您再冻病了,吃药的银子都没有。”二丫撇撇嘴道。 陆弃娘:“……” 也是。 胡神医说了,她不能受冻。 “要我说,就去萧家要钱。”二丫又道。 陆弃娘看着大丫的脸色,瞪了她一眼。 二丫低头小声嘟囔着。 “娘,我的那块玉佩……”大丫轻声开口。 “不行!”陆弃娘打断她的话,“那是你娘留给你的唯一念想,你得留着。” 她把大丫养到八岁,忽然有人找来,说是大丫的舅舅。 倒也没和她抢大丫,只给大丫留了块玉佩,说是她娘的遗物。 陆弃娘没什么见识,对着那块玉佩只能说一句“怪好看的”。 值不值钱她也不知道,只知道那是大丫娘留下的,得给大丫留着。 二丫羡慕嫉妒:“我娘怎么就不来找我呢?说不定我出身富贵,被人偷了出来……” 她想过无数次,自己是被迫流落民间的公主,大家闺秀之类的。 陆弃娘拿筷子敲她,“喂,天还没黑,你给老娘醒醒,别做梦!” 二丫撇嘴哼了一声。 三丫吭哧吭哧,埋头苦吃。 鱼好吃。 陆弃娘怕她被刺卡着,小心翼翼帮她挑出鱼刺。 “娘,您脖子上那个银葫芦呢?”大丫忽然问。 陆弃娘挑鱼刺的手一顿,随后若无其事地道:“换了那个爹。” 膝盖又中了一箭。 好像为了他,这个家里真的付出了很大的代价。 大丫婚事毁了,二丫衣裳没了,三丫没有肉吃,陆弃娘没了银子,还被人说闲话…… “吃饭,赶紧吃饭。”陆弃娘岔开话题,“吃完饭,我出去看看,有没有需要零工的。” 没有了本钱,只能出些力气。 “娘,别去了,您身体还没养好。”三个女儿都不同意。 陆弃娘却道:“没事。” 人活着,不就是得干活吗? 天不塌下来,那就得干。 萧晏开口道:“有文房四宝吗?” 他想试试,还能不能写字。 虽然他身体绵软无力,但是握笔,或许还能勉强一试。 如果可以的话,那抄书是个可以赚钱的营生。 没功夫悲春伤秋,感慨自己的际遇,他好像一下子就开始融入这个吃了上顿没下顿的家里,开始为生计而发愁。 “没有。”陆弃娘没好气地道,“饭都吃不上了,哪里有那金贵玩意儿。” 萧晏闻言道:“那便算了。” 他再想想其他办法。 陆弃娘出去找零工很不顺利,一连三日都没有什么收获,一家人愁云惨淡。 虽然还不至于断顿,但是粥已经越来越稀。 萧晏觉得自己肚子里都能泛舟了——都是水。 然而这还不算什么。 屋漏偏逢连夜雨。 这日吃过晚饭,一家人又一次商量赚钱路子无果之后,陆弃娘表示,早点睡吧,省点灯油。 结果这时候,里正来了。 “吴叔,什么风把您老吹来了?”陆弃娘满脸都是笑,把人请进来。 里正看了一眼在炕上躺着的萧晏。 生得模样倒是好看,但是现在是个只能躺在炕上让人伺候的病秧子。 “我不是说你,你日子本来过得就不容易了,还要买个病秧子回来,你是嫌日子太好过了吗?”里正叹了口气道。 陆弃娘笑嘻嘻,“还行还行,紧一紧,总饿不死。您老有什么事情,让人喊我过去就行,还得您亲自跑一趟。” 里正道:“你还笑得出来。你不知道吧,你已经被人告了。” “啊?”陆弃娘大惊,“买相公犯法吗?” 不对啊,她这个相公,可是从官差手里买的。 官家不能和官家打架吧。 “不犯法,但是让人眼红。”里正没好气地道。 陆弃娘:“……这有什么好眼红的?谁眼红也去买啊!又不是多贵的东西,五两银子买个大活人。” “贱东西”在炕上装死,一言不发。 “你之前不是在周家吗?都说你赚了很多银子,个个当面对着你笑,背地里眼睛都羡慕红了。” “可是,我生了一场病,银子都花完了,被周家赶了回来,您是知道的。”陆弃娘道,“再说,就算我有钱,难道他们嫉妒,就能抢吗?您说说,到底是谁这么下作,在背后嚼寡妇舌根,也不怕我鹤遥哥把他们带走!” 鹤遥哥? 萧晏忍不住猜测,这就是她的亡夫吗? 倒有点像读书人的名字。 “你别问那个,反正现在人家就是把你告了,说你家多了一口人,没交人头税。” 陆弃娘:“……” 她怎么忘了这茬呢? 活着就得交人头税,一年一个人五百文,只要会喘气就得交。 交不起的,就得卖房卖地,没什么可卖的,那就得卖身为奴。 卖身为奴后,就是主家给交了。 “吴叔,这还有几日就过年了,等明年行不行?您通融一下。”陆弃娘好声好气地商量着。 “若是我能说了算,那还说什么?现在问题是,人家把你告了,都盯着呢!你让我怎么通融?”里正道,“你赶紧的,五百文钱也不多,拿出来便是。” “我真的没有。”陆弃娘苦笑。“我现在就是把老鼠洞都搜刮一遍,也没有五百个子。” “没有钱,你还买人!”里正瞪着她,“你被人盯上,如果不出这钱,怕是你房子都保不住了。” “您容我两日,我想办法。”陆弃娘道。 “好吧。”里正一脸不高兴,“你听我的,赶紧把人卖了。” “卖不出去。” 就萧晏这样的,谁买? 谁家缺祖宗伺候啊! “那你还买!”里正瞪她。 “都各有难处。”陆弃娘无奈苦笑。 “你想办法把钱凑上,”里正又叹了口气,“有个好消息,我跟你先透透风,你别出去和人说。” “您说您说!我这嘴,紧着呢,你放心,放心!” 陆弃娘觉得她这一年来,简直是衰神附体,急需一个好消息来振奋精神。 第10章 借钱 - 与前夫和离夜,将军在我榻上贪欢 - 么么愚 “有一头老牛,太老了,已经上报官府;官府允许我们过年宰杀。回头咱们这里,家家户户都能分点肉。按照人头分……” 言外之意,虽然交了人头税,但是能从分肉这件事情上弥补回来一点儿。 二丫听到这里,忍不住插嘴道:“一头牛,那么多人分,每个人分不到一斤肉。一斤肉才几个钱,五百文的人头税啊……” 陆弃娘忙道:“大人说话,小孩别插嘴。吴叔,谢谢您提醒我。我赶紧筹钱交上,哪天杀牛,我早早去帮忙。” “腊月二十七,就是大后天。你在这之前把人头税交上,否则分不到肉,回头人头税也赖不掉,别怪我没提醒你!” “好。” 陆弃娘客客气气把人送走。 二丫跺脚道:“这下好了,我的新衣裳没了不说,去哪里弄五百个钱?这个年,都不过了!” “闭嘴,回去睡觉。”陆弃娘没好气地道,“我去凑钱,不用你操心。” 大丫则道:“娘,我这里还有二十四个钱……” 三丫:“娘,我有四个!” 二丫:“……我只有三十个。” “二姐撒谎,你明明有好多,我看到了。”三丫揭穿她。 “胡说,我哪里有好多?我明明只有五十二个钱,我出了一大半还不行吗?” 陆弃娘被她们吵得头更疼了。 “先不用你们小孩的钱,听话都早点回去睡觉,别浪费灯油。” 把三个女儿撵出去之后,陆弃娘开始挠门。 门后挂着一串玉米,门上有岁月斑驳的痕迹,坑坑洼洼,像写满了古老的文字和古朴的画作。 在萧晏的角度看来,她就是在挠门。 陆弃娘一边挠门还一边叹气。 萧晏终于开口:“我——” “没你的事儿。”陆弃娘打断他的话,“你也睡觉,我来想办法。我既把你带回来了,就能养活你。少操心,好好养着身体。” 萧晏闭上了嘴。 他明明曾经也是号令千军万马的统帅,但是现在却能被陆弃娘一句话镇压。 陆弃娘挠了一会儿门,唉声叹气地睡了。 第二天一早,陆弃娘换了身衣裳,用梳子蘸水,把头发梳得一丝不乱。 “娘,您要去哪里?”二丫问。 “借钱去。” 二丫再问去哪里借钱,她就不肯说了,只叮嘱三个女儿看好家。 陆弃娘出了门,就被呼啸的北风吹得一个激灵。 她没有停下,拢了拢衣襟就大步往北走。 穿过热闹的街道,她来到了周府后门。 倒是有段日子不见了…… 门房的老赵头认出了她,招呼她到屋里喝茶,“弃娘,你怎么来了?” “赵叔。”陆弃娘谢过他,“您老身子骨还这么硬朗。不瞒您说,我是来找松烟的,您能不能找个人帮我找找他?” 松烟是周府五公子身边的小厮,之前和陆弃娘就熟悉。 “你找松烟做什么?五公子他,这会儿已经去了直隶拜师,准备明年春闱,过年都不回来……” 陆弃娘尴尬笑笑,“五公子那神仙一样的人物,我找他做什么?我就找松烟。” 老赵头似松了口气,也叹了口气:“你等等,我找个人进去帮你喊。” “哎,好,谢谢赵叔。”陆弃娘嘴甜。 等着松烟来的功夫,老赵头把自己荷包里的钱倒了出来,足有七八十个钱。 “弃娘,拿着。”他不由分说地塞给陆弃娘,“这是我今日得的,你拿着。我家那个母老虎,日日都搜刮我,所以我也就这么多,你别嫌少。” 陆弃娘连忙推辞,“不用,赵叔,不用,您这么大年纪,我花您的钱,遭天谴呢!” “拿着,我让你拿着就拿着。去年我突发急病,我家那口子吓傻了,若不是你路过,背着我就往医馆跑,我这条命救不救得回来还两说。”老赵头道,“再说——” 他把烟袋往墙上磕了磕,“你这孩子我又不是不知道,不到山穷水尽的时候,不会再来周家。” 陆弃娘别开脸,“哪里有,您这话说的,我好着呢!” 老赵头硬把钱塞给她:“丫头,好好过。你的造化在后头。赵叔这辈子,看人就没看走眼过。” “好嘞,承您吉言。等我有造化了,天天给您买最好的梨花白!” 她把钱收下了。 老赵头的婆娘,其实也是很好的人。 只是老赵头手里有点钱就偷偷买酒喝,他婆娘怕他喝坏了身体,这才管得严。 正说话间,松烟来了。 松烟见到陆弃娘,不假辞色,“你来做什么?” 陆弃娘笑道:“无事不登三宝殿。松烟,借我半两银子行吗?” “不行。”松烟一口拒绝。 他今年才十八岁,生得高大,却还一团孩子气,气鼓鼓的时候像那河豚鱼似的。 “你就救个急,我赚到钱就还你。” 松烟想要骂她,但是看看老赵头在,便恨恨地把话咽下去。 “好松烟,帮帮忙。” “我现在帮你,以后你能帮我吗?”松烟犀利地问。 陆弃娘沉默片刻,“只要是你的事情,我肯定帮。” “你记着你说过的话!”松烟从腰间掏出一小块碎银子扔给她。 陆弃娘掂了掂,应该超过一两了。 见松烟要走,她连忙喊道:“松烟,等等,待我找个银戥子来称称!” 松烟没理她,扬长而去。 陆弃娘拿着银子,只觉烫手,暗暗想一定要尽快赚到钱,还给松烟。 不过当务之急,是要把这个年给过去。 陆弃娘想了想,先去街上买了五十斤糙米,五十斤面,一斤猪肉。 家里有病号,还是过年,怎么也要让孩子们吃上一顿带肉的饺子。 见她买了东西回来,女儿们都很高兴。 二丫激动地道:“娘,您赚到钱了?” “还没有,但是借来了。” 二丫脸上笑意顿时僵住,“您去跟谁借的?又给人赔笑脸了。” “我借钱不赔笑脸,还要哭给人家看啊!”陆弃娘笑骂道,“我买了一斤猪肉,挂起来,留着过年咱们包饺子吃。” “娘,”大丫笑着把肉接过去,“您忘了,要分牛肉呢!” “我记得呢,不过我有自己打算。” 因为买了米面和肉,一家子都喜气洋洋的,总算有了些过年的气氛。 萧晏不知道为什么,心里也跟着生出了些许欢喜。 没想到,这种欢喜,并没有持续多久。 陆弃娘刚大张旗鼓地去里正家里交了人头税,回来就发现,家里多了个不速之客。 第11章 鸠占鹊巢 - 与前夫和离夜,将军在我榻上贪欢 - 么么愚 来的是松烟娘郑嬷嬷。 她向来是个泼辣的,这会儿指着陆弃娘的鼻子骂道:“你都从周家走了,还勾引我儿子!你到底要不要脸啊!” 陆弃娘脸色憋得通红,“郑婶子,您误会了。我比松烟大好几岁,把他当成弟弟,没有您想的那样……” “你想没想,自己心里有数。阴魂不散的东西,也不撒泡尿照照自己什么德性,还想着来勾引我儿子。” “你放屁!”二丫像个小炮弹,狠狠推了郑嬷嬷一把,“你个死老太婆,吃了马粪,嘴这么臭!我娘连五公子都不稀罕,还稀罕你的好儿子!少往自己脸上贴金,你当你什么好东西!” 小姑娘的声音噼里啪啦,又脆又响,一点儿亏都不吃。 “不稀罕五公子?也不怕风大闪了舌头!五公子是谁,是我们周府的希望,二十岁就中举人,那是天上的文曲星下凡!” “文曲星下凡又怎么样,我娘不稀罕。” “二丫,行了,你进去。”陆弃娘对她摇摇头,“大人的事情,小孩子别管。是我和松烟借了银子,也别拉扯五公子。” “看,承认了吧,找松烟就是为了钱。别当我傻,我早就知道,你看上了我儿子。” “郑婶子,您说得不对。我带着三个闺女,没有想过再嫁人的事情……” “啧啧,不嫁人,买个相公?”外面看热闹的,有人嗤笑着道。 “买相公?什么买相公?” 这话却不是郑嬷嬷问的,而是匆匆赶来的松烟。 松烟跑得满头大汗,本来是来阻止他娘撒泼的,结果竟然听到这一句,当时就疯了。 “此事说来话长。”陆弃娘道,“松烟,你先和郑婶子说清楚,我是借你的钱,不是对你有企图。” “好,你等着,等一会儿我和你算账。”松烟看她的神情,好像她背叛了他一般。 陆弃娘:“……” 松烟对着亲娘发火:“我和您说得很清楚了,我不喜欢陆弃娘!您非要到处败坏我的名声,让我娶不上媳妇是不是?您要是再胡闹,我找我爹来。” 郑嬷嬷是怕这个儿子的。 于是她骂骂咧咧地走了,临走之前还表示,自己绝对不接受这个儿媳妇。 陆弃娘:“……” 这都什么跟什么? 松烟见外面许多看热闹的,凶神恶煞地把人撵走,然后关上门,一双眼睛几乎能冒出火来:“陆弃娘,买相公怎么回事!五公子不在,你就这样背着他……” “打住。”陆弃娘道,“我算什么东西,和文曲星能扯上关系。借钱是借钱,一码归一码。我欠你钱,你娘误会了骂我,我就当是借钱的利息。但是你要胡编我和五公子,那我就要翻脸了!” “你少转移话题,我问你买相公怎么回事?” “就,就那么回事呗。”陆弃娘道,“男大当婚女大当嫁,我找不到男人,买一个怎么了?” “你,你……”松烟出奇地愤怒了,半晌后才跺脚骂道,“你厚颜无耻!” “行了,快回去吧。银子我会尽快想办法还你的。”陆弃娘撵人。 松烟跳起来,“你相公呢?我倒要看看,是什么样的人物,能比得过五公子。” 二丫在旁边小声嘀咕,“论样貌,还真比得上。” 不过,也就剩下那张脸了。 窗户“吱嘎”一声被推开。 松烟寻声望去,便撞到了一双幽深的眼眸之中,然后…… 喉头忽然发紧。 那人的轮廓浸在暮色里,风卷着雪片掠过他鬓角,却不及那双眼半分寒冽——像是把淬过千年霜的刃,漫不经心瞥来时,连树上寒鸦都蓦地噤了声。 他屈指叩窗棂的姿势极矜贵,分明是慵懒倚着摇摇欲坠的窗框,却叫人想起雪岭孤崖上盘踞的苍狼。 松烟后颈倏地沁出冷汗。 这人的威势不在刀剑出鞘的刹那,而在垂眸时睫毛投下的阴翳中,让人觉得那副皮囊下蛰伏着更晦暗的魂,仿佛多窥一眼便要坠进万丈深渊。 窗外的夜忽地浓如泼墨。 “你,你从哪里买来的相公?”松烟后退两步,低声问陆弃娘。 她真是,什么人都敢往家里带。 眼前的男人,一眼望去,就不是池中物。 让人望而生畏,后背冷汗涔涔。 “是萧晏。我之前和你说过的,”陆弃娘压低声音道,“他待我有恩,我总不能见死不救。” “谁?你说谁?”松烟猛地抬眼看向她。 “你小点声。萧晏好歹之前是个官儿,也要脸的。” 松烟:“……你!” 那是个官儿吗? 那是个很大的官儿好吗? 谁都不敢碰的事情,她偏偏敢! “你呀你,你……”松烟气得说不出来话。 “我受人恩惠,不能见死不救。”陆弃娘翻来覆去就这一句话。 松烟也不替自家公子吃醋了。 毕竟萧晏那种人,肯定看不上陆弃娘。 “你总要注意些自己的名声。”松烟压低声音道,“怪不得你要借钱,原来家里又多了一张嘴,你让我说你什么好?” 他一边骂,一边掏钱。 陆弃娘连忙拒绝:“不用不用。” 借钱得还。 她现在手头的银子够了。 松烟也没勉强,只低声道:“你需要银子来找我。但是你得记住,名声很重要。你若是坏了名声,就算五公子高中……” “你快走。”陆弃娘直接把人拎了出去。 萧晏眸光深沉。 原来,寡妇也有春天。 二十岁中举,过了年参加春闱,确实不是等闲之辈。 他鸠占鹊巢了。 第12章 不,你想 - 与前夫和离夜,将军在我榻上贪欢 - 么么愚 等人走之后,二丫忽然哭了起来。 她跺着脚发狠道:“娘,您把屋里那个送走!” “你这孩子,说什么呢!”陆弃娘瞪她一眼,有些心虚地看向窗户,结果正好和萧晏四目相对。 陆弃娘欲盖弥彰:“……不是说你。” 萧晏把窗户关上。 但是他耳力极好,即便关上窗户,也能听到二丫的哭诉。 “……自他来了,银子花了,大姐的婚事黄了,我的新衣裳也没了。又为了他借钱,让那姓郑的婆子给您没脸。” “你嚷嚷什么,就你嗓门大?”陆弃娘推了她一把,“为什么救他?因为咱欠他的!郑婆子一直都那样,觉得全天下的女人都喜欢她儿子,不必理会。” “这口气我咽不下去!她凭什么当着那么多人的面,那样骂人。” “咽不下去,你也吐出来了。”陆弃娘没好气地道,“别人说什么,嘴长在她身上。至于外面的议论,谁背后不说人,谁背后不被人说?不算什么。” 她是真的不在乎。 她已经有了银子解决燃眉之急,这个年能过去了,心里正庆幸。 “还有,她提五公子,你跟着乱什么?” “娘,五公子对您那么好……” “五公子对谁都好。行了,我警告你,不许再胡说八道。人家是天上文曲星下凡,胡乱拉扯,小心雷劈你。你有耍嘴皮子那功夫,帮你大姐干活去。” 二丫恨恨地转身进屋,自己生闷气去了。 大丫紧张地看向陆弃娘。 “没事,就当耳边刮了一阵风,嗖,过去了。”陆弃娘轻松地道,“今儿弄点稠的吃。” 天大地大,吃饭最大。 晚上吃饭的时候,二丫在饭桌上还在较劲,用筷子戳着米粒道:“不就是一两银子吗?老虔婆狗眼看人低。等着我赚到了银子,用银子砸在她脸上。” 大丫给她夹了一筷子萝卜,默默赞同。 虽然她话少,但是今日也被气得不轻。 “那我等着你赚钱回来。”陆弃娘只当她开玩笑,笑着道,同时说了自己的打算。 年关将至,商铺关门,都回家过年了。 京城中的酒楼这些,都是不开的。 “我明日去状元楼转一转,看看能不能找点小生意。” “状元楼?那里有什么生意?娘,您不会要去卖笔墨纸砚吧,那可得大本钱。”二丫道。 三丫还是天真烂漫的年纪,“娘,卖糖葫芦好不好?” 家里卖糖葫芦,她总是能吃到点糖渣吧。 想到许久都没吃过的甜甜的糖,三丫不由咽口水,大米饭都不香了。 陆弃娘道:“状元楼住的多是外地进京的举子,条件都不差。虽说过年时候,状元楼肯定还有饭菜提供,但是下人大都放回去过年,饭菜也就是将就吃饱。” 前几年,周府曾经邀请过进京的举子同乡去家里过年。 他们都埋怨状元楼过年饭菜糊弄。 彼时陆弃娘只是随口听了一句,现在想想,其中或许会有商机。 “可是娘,那也得要本钱。”大丫提醒她道。 “不要本钱。”陆弃娘道,“我先去看看,有没有要用人的。到时候我让那些举人老爷自己列单子,给银子采买,我们去帮忙做不就行了?大丫你的厨艺肯定没问题。” 大丫是个心灵手巧的,闷闷的,爱琢磨。 针线好,厨艺更好。 二丫眼睛一亮,“娘,去试试。过年的时候我也一起去!我要穿得喜庆些,多说几句吉祥话儿,说不定举人老爷们还另外有打赏。三丫,你明日就跟着我一起学说吉祥话儿。” “可是明日——唔唔——” 陆弃娘作势用筷子打二丫的手,“好好的吃着饭,你捂你妹妹的嘴做什么?我看你是不是又憋着什么坏水?” “您冤枉人,我满脑子想的都是赚钱。” “快吃饭,多吃点,看你瘦的。” 萧晏在炕上自己单独一桌吃,手已经有力气拿筷子了,虽然还有些抖。 不知道是不是他的错觉,他觉得自己似乎好点了。 听着母女四人热热闹闹地商量赚钱的事情,白日借钱风波带来的阴霾一扫而空,他心里也松了口气。 晚上萧晏想要下地。 “你行吗?不行不行。”陆弃娘不同意,“你是不是要解手?等等,我给你拿尿壶去。” “不是,我想试试下地。”萧晏耳根子都红了。 这两日,是陆弃娘在照顾他。 “是出恭?那也没事……” “不是,我要下地!”萧晏急了。 “小心掉茅坑里,这大冷的天,你说我给你洗刷就算了,你冷不冷?”陆弃娘嘟囔着。 萧晏有种“秀才遇到兵,有理说不清”的无力感。 他挪到炕沿,把两条腿垂在炕边,慢慢往下挪动。 陆弃娘连忙过来帮他穿上鞋,然后左手像铁钳子一般握住他的胳膊。 萧晏有种头晕的感觉,不过强撑着慢慢下地。 只是他高估了自己的力气,脚底触地,身体重量往下压,他根本站不稳。 好在陆弃娘提着他胳膊,这才让他没有瘫软在地。 “我和你说什么来着?偏不信。就算老胡说你没大碍,那也得好好将养些日子才好。来,别跟我倔了——” 她略一弯腰,右手已经从萧晏的腿弯处穿过,左手松开他胳膊,托住他后背。 萧晏只觉身体一轻,整个人腾空而起。 他竟然,被一个女人,像抱孩子一样抱在了怀里! 陆弃娘又二百斤,人胖,自然就丰满。 萧晏觉得自己枕在了一片柔软的棉花上。 幸亏这种感觉,就像短暂触电,虽然人有点麻,好在很快就被放在了炕上。 “人有三急,你现在要什么强?谁没有个生病的时候?我病重那会儿,都是大丫二丫伺候我呢!等着,我去取马桶来。” 萧晏有气无力:“我真的没有……” 不过那不重要。 他还是被陆弃娘不由分说地按在马桶上。 裤子是陆弃娘给脱的。 “我在这里你怕是不自在,一会儿完事了喊我。”陆弃娘还“体贴”地出去了。 萧晏坐在马桶上,人麻麻的。 第13章 卖身葬父? - 与前夫和离夜,将军在我榻上贪欢 - 么么愚 “对了,还有这个。” 陆弃娘又进来,往他手里塞了两张草纸,“很贵的,之前家里还剩下一点儿,给你用。用完了我可舍不得再买了……” 萧晏:“我不用!” 陆弃娘眼珠子睁得大大的:“怎么,你拉屎不用纸?” 萧晏:“你出去!” 陆弃娘见他气得脸都由白转红,由红转青,青里还透着黑,不由嘟囔:“你看你脾气那么大。我告诉过你,我是没读过书的粗人。我刚才不是跟你说出恭了吗?” 主要是被他拉屎不用纸震惊到了,所以才脱口而出,没用“出恭”那样文绉绉的词。 又有什么区别? 哎,叫出恭,叫一朵花儿,它也是拉屎啊! 陆弃娘心里是有些不高兴的。 都什么时候了,萧晏还穷讲究。 不过等到她进来收拾,看到马桶干干净净的时候,又开始担心起萧晏来。 “怎么,上火了,拉不出来?” 萧晏想,为什么老天不来个雷把他劈死,让他在这里听这个女人和他讨论屎尿屁。 “要是憋得难受,我给你熬点巴豆水喝?” 萧晏闭上眼睛,把被子拉到头顶,无声抗议。 “真是好心当成驴肝肺。不是,萧晏,哪里不舒服你得说一声。你可是我花了大价钱才买回来的,万一有个好歹……” 萧晏恨自己的耳力好。 不过听到这里,他想,陆弃娘大概只是不会说话,关心则乱。 可是接下来,他就听陆弃娘嘀咕:“……我还得替你买棺材,我没钱了,也不见得能赊来棺材。虽然办白事也能收点钱,但是还不够酒席钱……” 萧晏想,要不他还是好好活着吧。 听陆弃娘这意思,明天就能安排他上山埋了。 第二天,他就深深明白了一个道理:饭不可以乱吃,话也不能乱说,否则—— 一语成谶。 陆弃娘倒是早早就出了门。 萧晏听见她和在厨房忙活的大丫对话。 大丫要给她塞个鸡蛋,她不要。 “留着给炕上那个爹吃,我早就好了。回头中午我不回来,你再拿个鸡蛋,做个蛋花汤,你们三姐妹也得吃。” 上次她生病,收了七八十个鸡蛋,没怎么舍得吃,现在倒还剩下三十多个。 “娘,您多穿点。出门那么早,太冷了。” “我去肉铺那里看看,今日还杀不杀猪。若是杀猪,我去搭把手,回头得一碗猪血回来也好。” 陆弃娘养猪贩猪杀猪,都是一把好手。 “鸡蛋给您剥好了……” 大丫很坚持,陆弃娘大概没什么办法,浅浅咬了一口,却不防备大丫用力,把整个鸡蛋都塞进她嘴里。 陆弃娘顿时说不出话来,半晌才嘴里含着鸡蛋含糊道:“你这孩子……在家里好好看着两个妹妹,有活儿也让她们两个干,别自己都干了。” 她叮嘱完才出了门。 她前脚出门,后脚二丫就阴阳怪气地道:“‘有活儿让她们两个也干,别自己都干了’……” 分明是学陆弃娘的语气,就是带了一股子醋意。 三丫则打着哈欠道:“二姐,你这么早掐我起来做什么?” 萧晏听着几个女孩子说话,第一次觉得,家里人多,好像也不是一件多令人讨厌的事情。 有争吵,但是更多的是温情流淌。 “你傻了,我昨日跟你说的事情,你就着饭吃了?”二丫掐腰骂道,“去,把铁柱给我喊来!记得小声点,别让铁柱娘听见了。我和铁柱说好了的,你只告诉他我找他,他就知道了。” 铁柱是隔壁铁匠的儿子,今年十三,跟着亲爹打铁,敦厚老实,很听二丫的话。 萧晏想,这个二丫要做什么? 姐妹商量这一段,他之前没有听到。 大丫犹豫了下道:“要不我也跟着去吧。” “你去做什么?”二丫道,“你会装吗?别坏了我们的好事。行了,大姐,你给我们俩热点剩饭吃,我进去和他说!” 萧晏还没想明白这个“他”是谁,就听到二丫走进来的脚步声。 帘子一掀,她那张俏生生、不耐烦的小脸就出现在面前。 她也不进门,就在门口对萧晏开口:“喂,昨日发生的事情,你也看到了吧。我娘去借钱,别人追上门骂。你有良心,也不想那样的事情发生,是不是?” 听她生硬地说着“是不是”,萧晏心里就浮出一句话。 ——无事献殷勤,非奸即盗。 虽然口气生硬,但是这已经是他“进门”以来,二丫对他最客气的一次了。 “你想要做什么?” 萧晏想,她大概是要趁着陆弃娘不在家,把自己这个累赘撵走。 可叹天大地大,竟没有他的容身之处。 或者说,不是没有,而是他不愿意以残疾之身,被发卖的下场,去连累别人。 虽然现在,他连累了陆弃娘一家。 他能去哪里? 萧晏脑子飞快地转着。 可是二丫接下来的话,却出乎他的预料。 二丫高高扬着头,骄傲得像只小天鹅,“我要带你去赚钱,让我娘早日还钱给那老虔婆,让她闭上那张臭嘴!” “带我去赚钱?”萧晏惊讶。 他这般,别说干活,自理都不行,能赚什么钱? “对,你去不去?” 萧晏:“你需要我怎么赚钱?” 总要先把话说清楚。 “不需要你做任何事情,你就躺在那里就行。”二丫道,“这再简单不过了吧。剩下的事情,你只管交给我。” “躺在那里?”萧晏有些不解。 “没错。”二丫道,“躺在那里,闭着眼睛,一动不动,你能不能做到?” “若是动一下呢?”萧晏问。 “那就是诈尸了。”二丫咬牙切齿地道,“不许动!” 萧晏无语,但是他似乎,终于触摸到了真相。 “你要,卖身葬父?” 第14章 柳暗花明 - 与前夫和离夜,将军在我榻上贪欢 - 么么愚 “胡说!”二丫反驳道,“我娘说了,就是再穷,也不会卖掉我们。” 她不可能卖身。 “那你要做什么?” “要饭啊。”二丫理直气壮地道,“腊月死了爹,剩下两个小女孩,谁见了不同情?” 萧晏:“……” 好好好。 真是个好主意。 好到他…… 无力吐槽。 “你在我家里,不能白吃白喝吧。又不要你出力,这点事情,你总不会拒绝吧。” 萧晏不会拒绝。 因为他已经透过窗户的缝隙,看到了走进来的少年铁柱。 人如其名,壮实得像根铁柱子,现在的他,打不过。 打不过,那也只能加入了。 萧晏只提了一个要求—— 用席子把他裹起来,不要让他露脸。 虽然他已经没脸可以再丢,但是还有一点点没用的矜持残留在骨子里。 在他能克服之前,请容许他先矫情矫情。 说不定过段日子,他习以为常,也就不用这么麻烦了。 “事儿真多。” 二丫虽然嘴里这般说着,但是还是指挥铁柱,用一卷破席子,把萧晏裹在里面。 现在的萧晏,瘦得像纸片,体重估计都不足百斤。 铁柱轻轻松松把他裹好,放在了平板车上。 平板车上有一种浓烈的臭味,好像是经年积累下来,已经渗入木头纹理的那种臭。 萧晏屏住了呼吸,也听到了二丫在说铁柱。 “铁柱哥,你可慢点推。” “放心,没事,我会推平板车,不会让你爹磕着的!” “呸,谁怕磕着他?我是怕你把车弄坏了,明年买猪卖猪,还得靠这车出力呢!” 萧晏:“……” 他现在已经开始入戏,一动不动,假装自己已经死了。 二丫又在叮嘱三丫:“你什么都不要说,只管哭。别人问你什么,你都不要说,要是露馅,咱们今日就白费工夫了。” 诉说身世之苦这些,交给她,她擅长。 “二姐,我怕我哭不出来。”三丫哭丧着脸,打起了退堂鼓。 “那就想想,过年没肉吃。或者想想,刚买的糖葫芦掉地上,被狗叼走了。” 三丫眼泪刷的就下来了。 那也太好哭了吧。 “这不就行了?”二丫得意,“好了,大姐,你看好门,我们走了。” 再说陆弃娘,先去肉铺,结果发现肉铺已经关了门。 想来屠户也回家过年了。 忙忙碌碌一年,到了年底,谁不回家老婆孩子热炕头? 自从皇上登基,休养生息,减免赋税,百姓的日子过得不错。 陆弃娘有些失望,想想又给自己打气,往状元楼而去。 不过她的想法,实践起来却受挫。 她在状元楼外招揽进出的客人,但是几乎所有人都步履匆匆,见她上来就以为是要饭的,一脸不耐烦。 别说请她帮忙做饭了,就是听她说话都懒得听。 这也就算了,陆弃娘有耐心。 可是状元楼里的掌柜不干了。 这不是在自己眼皮底下挖墙角吗? 陆弃娘赔笑解释,说自己只是做过年这几日的生意,以后不会来抢生意。 可是掌柜不听她解释,让小二把她撵走。 陆弃娘不放弃,“掌柜,要不您看,我带着女儿来帮工几日行不行?我什么粗活累活都能干,一个人当三个人用都行!哎,等等,工钱不工钱就算了,您管饭也行啊……” 最终,她被撵走,蹲在不远处已经关门的茶楼的门楼下,想想还是不甘心。 她脸皮要再厚一点儿。 不让她干,她偏要干。 她就一直盯着状元楼出来的人,等着人走近了,才上去套近乎。 结果还是一样。 一直等到日薄西山,状元楼进进出出的人那么多,可是她一个客户都没有揽到。 “钱啊钱啊,你可真是我的冤家。”陆弃娘自言自语地道,“这个年,咋就那么难过。” 这条路也走不通的话,她大概只能想到正月十五上元节,来街上摆摊—— 卖东西不行,需要本钱,她没有。 她表演个单手举石锁? 之前她看过杂耍,有人打赏。 可是这也不是长久之计,只能走一步看一步。 还是得先赚点银子做本钱,然后回归她的老本行——养猪! 她算了一下,本钱怎么也要十两银子…… 算了,不想了,先回家吃饭睡觉。 说不定她会突然想出什么赚钱的营生呢! 正当她准备回家的时候,却见到一个伙计模样的人,急匆匆地从状元楼出来。 “天都要黑了,这让我去哪里找人干活?” 他恰好往陆弃娘这个方向走,嘀咕的声音被她听到。 “这位大哥,你要找人做什么活儿?”陆弃娘笑着上前搭讪。 “别挡路,我着急着呢!”男人皱眉不耐烦地道,“我要去找几个人来帮忙搬货。” 他们是外地的客商,运送二十车茶叶进京交割。 茶叶是极金贵的,所以抵达状元楼之后,他们特意把茶叶搬进了房间,怕被偷,也怕下雪受潮。 没想到,突然接到消息,买家要求把这批茶叶送到直隶去,而且要求三十之前送到。 那得快马加鞭,日夜兼程地赶路才行。 可是今天都这个时候了,马上就要关城门,再装车就非常赶。 所以他们才着急了,出来找人帮忙。 陆弃娘一听乐了,“这活儿我能干。我去帮您搬!” 那人看陆弃娘虚胖,觉得她走路可能都得气喘吁吁,便不耐烦地道:“让开,让开,我着急,没空跟你闹着玩。” “我也没跟您闹着玩。您的活儿要紧,不能耽误,这样,”陆弃娘脑子转得极快,“您先去找人。货是在状元楼里是不是?我去给您搬!” 那人着急去找人,想想这样似乎自己也没什么损失,便答应了。 于是,陆弃娘风风火火地往状元楼跑去。 “你怎么又来了?”掌柜见她就不高兴。 陆弃娘却眉开眼笑,“这次不来影响您生意了,我来帮忙搬东西。” 她去了后院,很容易就找到了马车所在的位置。 那些人,自己也在装车,不过速度在陆弃娘看来,简直就是磨洋工。 “让开,让我来!” 她挽起了袖子。 第15章 回家吃肉 - 与前夫和离夜,将军在我榻上贪欢 - 么么愚 然后,众人目瞪口呆地看着陆弃娘一个人就轻松扛起他们需要四个人才能艰难抬动的箱子,健步如飞,呼吸平稳,甚至还能和他们说笑。 “放这里?好嘞!” “摞上去了!” “一车才装这么几箱,我自己一会儿就搬完了。” “你们别挡路,我来扛,你们负责在车上整理固定。” 等出去找人那人,带着好容易找到的十几个精壮劳力回来的时候,马车都已经停在了状元楼外面,准备出发了。 “这,这——”那人不敢置信地看着装得满满的马车。 “这位老爷,我搬完了。”陆弃娘一脸骄傲。 亲眼见证过她实力的所有人,都对她赞不绝口,表示今日开了眼界。 陆弃娘还谦虚几句:“没什么,就是比别人力气大了些。” 但是她心里是骄傲的。 她这身力气,等开春运河开了之后,就算去码头扛麻袋,一个人抵四五个,养活一家几口,不在话下。 不就多萧晏一个男人吗? 没关系,再来几个,她都能养活,陆弃娘膨胀地想。 “出发,赶紧出发!”那人激动地道。 可是被他找来的那些人不答应了,纷纷骂娘。 行商在外,都是和气生财,而且问题还解决了,赶得上城门关闭之前出城,所以那人就给每个人补偿了五十文钱。 而陆弃娘,却足足拿到了一两银子。 是银子,不是铜钱! 是一两一个的白胖胖的银锞子! 马车远去,车屁股都看不到了,陆弃娘还在原地,拿着那银锞子,喜得不知如何是好。 这一两银子,来得也太容易了些。 她今日,可真是交了天大的好运! 银子她舍不得花,但是今日出门,她是带了一百多个钱的。 她决定去“挥霍”一把。 可是好运气,似乎都是接踵而至的。 她还没走出去就被人拦住了。 “小娘子,问你一件事情。”两个书童模样的人拦住她。 陆弃娘听他们的口音,好像不是京城人士,以为他们要问路,便热情地道:“说吧。” 京城的路,她包熟的! “你多少斤?” 陆弃娘还以为她听错了。 “什么多少斤?” “问你体重呢,”其中一个书童捂着嘴笑道,“你就告诉我们,你有没有二百斤。” “问这个做什么?”陆弃娘警惕地道,心里不悦,狠狠地瞪着两个人。 她不介意给他们表演一个扔人肉麻袋。 ——拎起来,把他们甩出去二里地。 另一个书童道:“也没什么。就是我俩的主子,见到你在下面风风火火的干活,就打了个赌,问你有没有二百斤。” “赌多大?” “二两银子一桌的席面。” “那,给我二百个钱,我就告诉你们。”陆弃娘道。 作为赌注,她抽一成,不算多吧。 两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都骂她狮子大开口。 “爱赌不赌。”陆弃娘哼道,“不赌我就走了!” 能拿出来二两银子,打这种无聊的赌,那两人肯定也不缺钱。 “那好,你等着,你别走,我去问问。” 过了一会儿,陆弃娘又到手两串钱。 “正好二百斤。”她哈哈大笑着道。 今儿可真是个好日子。 心想的事情没成,但是意外之喜,一个接着一个! 花钱去喽! 红头绳两文一根,给三个女儿,每人买上两根! 财大气粗,一买都是六根红头绳了! 杂货铺子是为数不多还在开门的铺子,见她买了红头绳,知道她家里有孩子,给她推荐窝丝糖,小小的一团,就要五十文钱。 陆弃娘摇摇头。 不行,太贵了。 柴米油盐酱醋茶,样样都要钱。 现在比不得在周家时候,能省则省。 不过三个丫头,许久都没有吃过糖了。 陆弃娘狠狠心,拿出二十文买了一点饴糖。 都是甜的,这个便宜点,尝尝味,甜甜嘴儿,也算过了年。 买了一些家里需要的东西后,她又要了香烛纸钱。 一般的,二十文就够了,但是她买了三十文钱的。 她也不知道人死之后,到底能不能收到。 但是在她心里,公婆和相公,就得用最好的。 “那个,有纸和笔吗?”陆弃娘又问,“最便宜的就行,要是太贵就不要了。” 萧晏和她开口过。 虽然陆弃娘觉得他提这个要求,多少有点没数,但是想想他本来就是养尊处优惯了,不懂人间疾苦也正常。 恩人嘛,陆弃娘允许他提要求。 至于满不满足,得看她条件。 “有。笔的话,最便宜的只要二十文,一刀纸是八十文。” 虽然有心理准备,知道这些东西不便宜,但是听到价格,陆弃娘还是在心里直呼“好家伙。” 一斤羊肉才二十文,一刀纸可以买五斤羊肉? 要知道,一刀纸才二十四张啊! 那让她算算,一张纸多少钱? 陆弃娘算了半天,大概只能算出来,一张纸的价格,大概介于三文和四文之间。 她和杂货铺子的老板娘讨价还价,毕竟她买了这么多东西了。 最后老板娘不甚情愿地,允许她买了一支笔,然后用十文钱买了三张纸。 陆弃娘把那金贵的三张纸叠好,揣在了怀里。 乖乖,这个可金贵了。 她要是会造纸,那就发大财了! 回家的路上飘来了饭菜的香味,陆弃娘从早上吃了点东西,一直到现在都没有再吃,肚子里的馋虫咕噜咕噜叫。 陆弃娘盘算着今日花了一百多文钱,有些肉疼。 不过想起那一整两银子,她又自我安慰,毕竟不是天天过年。 过年,就让家里人都高兴高兴。 明日还要杀牛,分牛肉呢! 她拎着东西,快步往家里走。 走到门口,她闻到了浓郁的肉香。 啧,不知道哪家邻居在炖肉,这么香,她要多闻一闻。 “娘,您回来了!”三丫不知道第多少次出来寻找她的身影,这次看到了,顿时欢呼雀跃,“大姐,娘回来了,可以吃肉了!” 陆弃娘笑着骂道:“哪里有肉给你吃?娘今日没买肉,不过啊……” 她很庆幸,今日狠狠心买了饴糖,否则孩子该失望了。 “娘,锅里有肉!”三丫流着口水道,“大姐说,您不回来不能吃。” 家里有肉? 陆弃娘眼睛一亮,“怎么,有人来赎萧晏了?” 第16章 不识字的笑话 - 与前夫和离夜,将军在我榻上贪欢 - 么么愚 “我就说嘛,”陆弃娘一边往屋里走,一边眉飞色舞地道,“他从前那么大的官儿,怎么会人缘差到,一个人都没有帮他的。” 萧晏听见院子里传进来的这句话,眼神暗了暗。 “娘,不是,是我和二姐,嗯,还有那个爹赚钱买了肉。” “啥?就你们三个?加起来凑不出来一个能干的,还赚钱呢!来,帮娘把东西拎进去。” “您看不起谁呢!”二丫站在厨房门口叉腰道。 大丫正在灶前忙活,氤氲的水汽模糊了她的身形,热气腾腾地带着香味直往鼻子里窜。 二丫得意地给她讲了今日跌宕起伏的经历和丰盛的收获。 “刚开始还行,得了不少钱。可是五城兵马司的人,见到我们这里围了许多人,就过来查看,差点没把我的心吓得跳出来。” 二丫口齿伶俐,讲得绘声绘色。 “他们怀疑我们作假,竟然去查看屋里那个的呼吸。娘,不骗您,我腿都软了。” “结果您猜怎么着?” “肯定没发现,要不你现在还能跟我嘚瑟?”陆弃娘笑骂道。 “对!他竟然会闭气,骗过了那些人。娘,他有点厉害啊!” “那不是有点厉害,那是相当厉害。你以为破虏将军是饭桶啊!那是天上的紫微星!” “娘,紫微星不是说状元郎吗?” “差不多,反正都是天上的,跟咱们地上这些人不一样。” “……拢共收了有二百六十二个钱。”二丫算账比陆弃娘快,“二百五十文上交给您,用十二文买了半斤多肉,大姐剁碎了熬肉粥呢!” 毕竟是穷人家的孩子,就算得了钱,也舍不得花。 只花了十二文,二丫还怕陆弃娘说她,说话间目光带了些不易察觉的小心翼翼。 陆弃娘听了她的馊主意,又好气又好笑。 “你就不怕遇到熟人,多丢脸。” “丢脸没有吃肉重要。”二丫见她没发火,便哼哼着道,“我明儿还去!” “不许去了。”陆弃娘道,“又没到吃不上饭的地步,不许再去了。” 伸手来钱快,但是不能纵容这种行为。 人要是习惯下跪,就再也站不起来了。 “还有,他身体不好,”陆弃娘指着正屋道,“再给他折腾病了,到时候还得买药,那得花多少钱,不划算。” 见二丫不高兴,她又摸摸二丫的头,“二丫最聪明了,娘知道你是心疼娘。只是咱们有手有脚,娘能赚钱养你们。对了,你看娘今日赚到了钱,给你们买了什么好东西!” 二丫本来被打击得闷闷不乐,但是看到红头绳和饴糖,很快就高兴起来。 “拿去给姐姐和妹妹分。” 陆弃娘回到自己房间。 她看了一眼萧晏,见他还一如既往的平静疏离,并没有羞愤到要死要活的程度,顿时放下心来。 “二丫胡闹,你别和她一般见识。孩子想赚钱的心是好的,就是这法子……” 有点尴尬。 “我说她了,以后再不会了。”陆弃娘又道。 萧晏忽然开口,“不会有人来替我赎身的,你不必怀着那种希望。” 背后说人,被人抓个现行,陆弃娘有些尴尬,“我就是随口说说。对了,你看我给你买什么了?” 说话间,她就从身后的背篓里往外掏,兴高采烈地掏出来……厚厚的纸钱。 萧晏幽幽地道:“……怎么,你觉得今日我死得不够逼真?” 再撒点纸钱,氛围就拉满了? 陆弃娘哈哈大笑,“不是,这个不是给你的。这是给我相公的!” 萧晏:“……” 难道,她现在的相公不是他吗? “人要过年,鬼也要过年。”陆弃娘把背篓解下来放到炕上,“我是张家的童养媳,六岁就来张家了。我爹是个秀才,可厉害了;我娘也能干,家里家外一把抓。我哥,就是我相公,从小读书好,本来要进学,后来不知为何又说要投笔从……从布?” “投笔从戎。” “哎,对对对。我光记得绒布,是绒布的绒,不是绒布的布。” “不是绒布的绒,是戎装的戎。”萧晏纠正她。 “一回事。”陆弃娘把纸笔找出来放在萧晏面前的桌上,“我哥要是不去投军,说不定现在都中状元了。人啊,都是命。你不是要纸笔吗?给你买的,试试。” 因为张家是耕读人家,公公一生都在进学,婆婆负责所有的活计,就差把公公供起来。 陆弃娘耳濡目染,也觉得读书是一件极重要极神圣的事情,读书人也值得敬重。 萧晏肯定也是读书人。 所以尽管很不舍,她还是忘不了萧晏的“要求”。 他要别的,陆弃娘可能不会搭理。 但是,他要的是笔墨。 读书人的事情,自然是最重要的。 “哎,对了,没有墨。这个家里有一方破砚台,是我哥之前用过的,我去给你找。”陆弃娘又风风火火地出去了。 萧晏看着桌上那劣质的纸笔,久久出神。 等到陆弃娘找了砚,磨了墨,萧晏拿起笔,蘸了蘸墨,悬臂在纸上写下了自己的名字和表字。 “这是萧——晏——”他指着纸上的字,一个个告诉陆弃娘,“这是我的字——” “我认识这个!” 陆弃娘激动起来。 “这个是‘九’,对不对?” 萧晏:“……不是,那是‘几’。” 他字“几安”。 “不可能。”陆弃娘斩钉截铁地道,“我认识它,它就是个‘九’!” “冒头的才是‘九’。”萧晏耐心解释。 “伸头一刀,缩头也是一刀。它怎么缩个头,就不是‘九’了?”陆弃娘表示,这个真的太抽象了。 “缩头乌龟就不是乌龟了?”她忍不住又道。 萧晏:“我字几安。” “哦,我哥字九皋,明明长得一模一样,像双胞胎兄弟似的。”陆弃娘碎碎念。 张鹤遥,字九皋。 鹤鸣于九皋,声闻于天。 这个名字就藏满了野心。 只可惜,命薄,镇不住。 萧晏已经渐渐从陆弃娘的口中,勾勒出了她亡夫的形象。 他复又下笔,写下了她的名字。 陆七娘。 可是陆弃娘见到自己名字,却毫无反应,还问他,“这又是什么?” 字怪好看的,只可惜她不认识。 第17章 乌龟竟是他自己? - 与前夫和离夜,将军在我榻上贪欢 - 么么愚 “你的名字,陆七娘。”萧晏道。 “我的名字?”陆弃娘有些激动,把双手在身上蹭了蹭,才小心翼翼地拿起那张纸在眼前看了又看,眼里欢喜,“原来我的名字这样写。” “从前没有人写给你看吗?” “嗐,我看什么?我又不识字。”陆弃娘用眼神一笔一笔勾勒着自己的名字。 看起来,似乎也不难。 “原来‘弃’只有这么两笔,”陆弃娘对着“七”有些发呆,“也是,丢东西,可不容易吗?” “丢东西?”萧晏愣了下,“你中间的字,是‘舍弃’之意,不是在家里行七?” “不是,我在家里排……”她想了想,“老四应该是,我上面还有三个姐姐。所以我娘要把我卖了,给我爹典个妾生儿子。来张家之后,我爹,就是我公公,说要用这个‘弃’字,让老天对我多多怜爱。” 虽然她也不懂,这是什么意思。 但是就是个称呼,又不是阿猫阿狗,她也并不在意。 萧晏没想到陆弃娘的身世如此凄凉,“对不起,我不知道,我写成了行七的七。” “你们读书人,说话就是好听。这用什么对不起,你不知道我家的事情,我也不知道你家的事情,这不正常吗?”陆弃娘根本不在意。 “不过说起来,我爹娘把我丢了,说不定还很对呢。” “为什么?” “因为我命硬。”陆弃娘自嘲地道,“你猜外面怎么说我?他们说,娶个悍妇回家,鸡犬不宁;但是娶了陆弃娘回家,是鸡犬不留。” “个人命运,和你又有什么关系?”萧晏道,“倘若真有命硬一说,那你直接把你投入敌营,何须我方将士出生入死?” 陆弃娘哈哈大笑。 “好好好,果然还得是你们读书人的嘴。以后谁再说我,我就这么顶回去。其实我也不信那些。我坦坦荡荡,从来没做伤天害理的事情,好人有好报才对。” 好人有好报吗? 萧晏心中苦涩,那他是作恶多端,才落得今日这般下场? 其实今日他有些醍醐灌顶般的豁然开朗。 起因是他躺在那里装死,听着两个女孩子声嘶力竭的假哭,忽然想到,人死之后,原来是这种感觉。 就是外界不管什么声音,对他都再无影响。 从前坚信人过留名,雁过留声,为声名所累,结果呢? 爱惜羽毛,反倒适得其反,落得声名狼藉下场。 为名声而活,为名声所累,为人所利用……这就是他看似风光无限,实则稀里糊涂的前半生。 “既然这张纸都废了,那你再帮我个忙,给大丫二丫三丫她们,起几个正经名字。” 萧晏想了想,依次在纸上落笔。 昭昭。 灼灼。 皎皎。 他一个一个念给陆弃娘听。 虽然他来得时间并不长,但是已经对陆弃娘和她三个女儿的性格已经有所了解。 三个女儿,虽然性格各异,但是她们身上,都折射出了陆弃娘的影子。 昭昭继承坚韧,灼灼放大血性,皎皎升华生命力。 陆弃娘只会说“好好好”了。 “萧晏,你就是除了我哥之外,最有学问的人了。” 萧晏缄默。 陆弃娘已经欢天喜地地拿着纸张出去给三个女儿看了。 她的女儿们,都有了好听的名字。 不过她还是觉得大丫二丫三丫顺口。 晚上全家喝上了肉粥。 不过人多粥少,每个人只有一碗。 二丫喝完肉粥,意犹未尽:“娘,明日分牛肉,晚上咱们回家熬牛肉粥行吗?我还没吃过牛肉呢!” 过年可真好啊,天天都有肉腥。 “明日我有安排,吃完帮忙洗碗去。” 二丫哼了一声,“我嗓子疼。” 她今日可是赚了钱的。 “洗碗不用嗓子。” 二丫不吭声了。 三丫把碗都要舔干净了,陆弃娘把自己剩下的半碗给她。 三丫看看大丫二丫,不敢要,把碗推还给陆弃娘,“娘,我吃饱了。” “看你大姐二姐做什么?你最小,长身体的时候,吃吧。” “您身体不好,还该养身体呢!”二丫翻了脸,“说好一人一碗,怎么就得给她留?” 大丫也道:“娘——” 陆弃娘没办法,只能自己把剩下的肉粥喝了,“等着,明日我们喝牛肉汤。” 晚上,她把所有的铜钱倒在桌上,两眼放光开始数。 铜钱碰撞的声音,听在耳朵里,宛若天籁。 她把一百个钱用绳子串在一起,翻来覆去地数了几遍再串。 总算数明白之后,萧晏发现她又去“挠门”。 “你在记账?”他忍不住好奇地问。 缺钱就挠门,有钱还挠门,所以他才会有这种猜测。 “对呀!”陆弃娘满眼高兴,在上面刻画着。 萧晏挪了些过去,这才发现,原来她手里攥着一根很粗的针。 她用这些针,在门上留下了只有她自己能看懂的记号。 “这是什么?”萧晏指着一棵歪脖子树问。 陆弃娘压低声音道:“我告诉你,你可不能告诉别人。” 萧晏一脸正色,“倘若不方便,那就算了。” 他也不知道为什么会生出好奇心,可能就是太无聊了。 陆弃娘自己却笑弯了眉,“这是里正,他总找茬,所以我就给他记成歪脖子树。” 萧晏突然发现,陆弃娘眉毛修长而英武,眼睛圆而黑亮,眉眼很经得起打量,眼中的狡黠,让她整个人都年轻起来。 “你看这个——”她得意地指着倒扣的破草鞋,“这是货郎,我之前托他卖过草鞋。” “这三根毛,是杀猪的屠户,赊了他三斤肥肉。肉能不吃,油却不行……” “这上面,都是你欠的债?” “之前欠的,都还上了。”陆弃娘道,“还有一些,是别人欠我的。” “也都还给你了?” “那没有。”陆弃娘叹了口气,“算了,各有各的难处。借出去的时候,就做好了不还的打算,要不我也不会借。” 这倒是符合她的做派。 萧晏忽然又看到了一只歪歪斜斜的乌龟。 “那只乌龟又是谁?” 后面画了五根鸡毛,又是什么意思? “哎,这是瞎画的,你快别和我说话了,我都忘了今日要记什么了,别记乱了。” 怎么看,都有些心虚的样子。 然后萧晏就没出声,看着她画了个箱子,然后在后面画了一根鸡毛,另外还有两串糖葫芦。 他明白了。 一根鸡毛代表一两银子,一串糖葫芦代表一串钱。 那刚才那五根鸡毛就是五两银子。 那是最近新添的,因为还没有被尘土弄脏,显露出来的是原木的色泽。 最近,五两银子? 好。 原来乌龟竟然是他自己?! 第18章 杀牛 - 与前夫和离夜,将军在我榻上贪欢 - 么么愚 “我为什么是乌龟?”萧晏问。 “你怎么就猜出来了呢?”陆弃娘小声嘀咕,随后又大大咧咧地道,“也没什么,就是之前捡了一只瘸腿的乌龟,天天趴在炕头不动弹。” 这不是一模一样吗? 萧晏:“……我怎么没见到?” “怎么,你还想见一下,和它称兄道弟?”陆弃娘道。 萧晏:“……” 正当他不知道说什么好的时候,就听陆弃娘又道:“那玩意,捡回来当然吃了。三丫喜欢,给她玩了几日,她喜欢腻了,就下锅炖了。” 谁还能有闲情逸致养着当宠物不成? 又不是周家的那些少爷小姐们。 萧晏想,还好,人不能同类相食。 瘸腿乌龟……呵呵,没想到,他也有今天。 “你别误会啊,乌龟可不是骂人的,乌龟好着呢!”陆弃娘见他不高兴,就有意描补。 可是对上萧晏那双仿佛洞察了一切的眼睛,她又有些心虚,不知怎么脱口而出道:“千年王八万年龟,说你长寿呢!” 萧晏不想再听她狡辩,便道:“记好了吗?记好了就睡吧,省点点灯油。” 他不看,就可以假装没有。 等他明日白天好好看看,他和那瘸腿乌龟,到底有几分相似之处! “对,赶紧睡,明日天不亮就得起来,你也得起来。” “你去杀牛,我也去?” “你当然得去了。”陆弃娘理直气壮,“我得拉着你出去遛遛,他们才知道,咱们家里多一口人,多给我们分点肉。” “里正那里不是已经交了人头税吗?” “又不是人人都知道,我明日这是带你过明路,以后有什么好处,都不能少了你这份。” “除了多交人头税,还有什么好处?”萧晏自嘲地道。 他没想到,他会成为别人的累赘。 陆弃娘心说,好像真没有什么好处。 除了能帮她挡一点烂桃花。 但是她现在凭着自己的体重,已经把烂桃花都“赶尽杀绝”。 嗯,好桃花也没了。 “人多力量大!”她半晌后才憋出这样一句话,“行了行了,你快睡觉。哦对了,我先把夜壶给你拿进来,你先方便一下……” 萧晏这次没反对。 并不是因为他有需求,而是经历了强行出恭的事情,他觉得,为了少费唇舌,他还是配合来得好一些。 第二天,萧晏还沉沉睡着,忽然身上被人重重地拍了一巴掌,震得他不由咳嗽起来。 “起来了,该起来了。晚了人就多了!” 陆弃娘起身,胡乱穿好衣裳,把一头乌黑油亮的头发扎成麻花辫,然后又盘在头顶,干净利索。 “杀牛的时候,头发碍事。你快穿啊!” 她嫌萧晏穿得慢,便自己动手。 “来,伸胳膊——腿抬一抬——” 她三下五除二,帮萧晏也穿好。 “娘,您好了没?”二丫在隔壁催。 原来,三个女儿知道今日杀牛分牛肉,激动得早就起来了。 “好了好了,来了。” 说话间,陆弃娘把萧晏打横抱起,轻松无比。 “不行,你穿得太少了。我看外面下了厚厚一层雪,风又大,我们来回走动还行,你只能坐在那里,肯定冷。” 说着,她又把萧晏放回到炕上,然后展开一床被子,把萧晏放到上面,用被子裹好。 和给婴儿裹襁褓一模一样…… 萧晏闭上眼睛。 他只当自己已经死了。 想起上次被当成尸体的经历,他觉得这般似乎也没什么。 陆弃娘把他放到平板车上,又找出来自己的剔骨刀,喊上几个女儿,“咱们走!” 路上有厚厚的积雪,踩在上面发出声响。 陆弃娘一边推着车往前走走一边道:“咱们这么早,都不是头一份呢!你看这路上,多少人踩过。” 过年杀牛分肉,这可是整个通化坊的大喜事。 一家人很快来到了准备杀牛的空地上,果然已经围了一圈的人。 “让让,让让——”陆弃娘一直把平板车推到前面,哪怕很多人在抱怨她不该这样。 “我男人,”陆弃娘大方给众人介绍,“腿脚不方便,成天憋在家里,别憋出病来,带他来瞧瞧热闹。” 众人闻言,目光都落在萧晏身上。 萧晏低垂着视线,任由众人打量。 “娘,那牛真大,每家得分不少牛肉。”二丫自来了之后,目光就没从那头老牛身上挪开。 “肉多,人更多。昨日说了,不管男女老少,一人分六两肉。”陆弃娘已经打听好了。 “那么少?”二丫有些失望。 “有肉吃就不错了。你们姐妹几个别往前凑,小心一会儿没按住,被牛踢到。你们就在这里陪着你们爹。” 三人都点头。 在家里不认是一回事,出来了,得认这个爹。 毕竟不认可萧晏是家里一员,那就要少分六两肉,谁会和肉过不去呢? 陆弃娘抽出她的剔骨刀就上前去了。 “弃娘,也敢来杀牛?”王屠户往雪地里啐了口黄痰,油腻的围裙下露出半截杀猪刀。 “那有什么不敢的?”陆弃娘走上去拍了拍老牛的头,从袖子里抽出一块布来挡住它的眼睛。 “你这是做什么?”王屠户问。 “它出了一辈子的力,不想让它看到血,给它个痛快。来,过来一起按住它。” 周围几个男人围上来。 当王屠户的刀尖抵住牛喉时,前面几个人没按住,老牛摇晃着要挣扎起身。 这时候陆弃娘忽然挪动,左膝压住牛颈,老牛被她按得,结结实实陷进雪窝。 她也不等王屠户,自己手起刀落,热烘烘的腥气喷在脸上。 “盆,接着牛血!” 牛血也不舍得浪费一点儿。 她手上力道没停,待到盆至,她手腕一拧,刀刃楔进骨缝,滚烫的血柱冲天而起。 老牛很快就不动了。 众人纷纷鼓掌,连声夸陆弃娘手段高明,把王屠户都比下去了。 王屠户脸色不太好看。 陆弃娘却道:“我也就有这一身蛮力。来,剥皮!” 王屠户生气的结果就是撂挑子了。 这正合陆弃娘心事。 对不起了老王,我今日有自己的打算。 第19章 一副牛骨 - 与前夫和离夜,将军在我榻上贪欢 - 么么愚 陆弃娘帮忙剔肉,又快又好,一整副牛骨架,被剔得干干净净,几乎找不出肉来。 众人热热闹闹抓阄分肉。 毕竟大家都想要好位置的肉,所以为了公平起见,里正就用了抓阄的方式。 大丫去替家里抓阄,抓了个二十三。 倒也是很靠前的位置。 只是当前面的人都选完,陆弃娘指着牛腿道:“我们家就要这牛腱子肉。五个人,三斤,我早上来杀牛,再……” “你哪里来的五个人?”赵氏跳了出来。 就是虎头娘,萧大山的婆娘。 她因为之前退亲的事情,依然耿耿于怀。 虽然她拿着二十两彩礼钱,一文钱都没有吐出来,但是她还是觉得自己吃了亏。 因为当初,她打算让虎头入赘的时候,觉得张家至少得有上百两银子的家底。 她儿子入赘了,以后都是她儿子的。 结果什么都没有了,她可不得生气? 所以这会儿旁人还没说话,她先不高兴了。 “我相公交了人头银子,就是我家的人。要不,牛肉不要,你去把人头银子给我讨回来?”陆弃娘道。 赵氏才不管那些,“你们俩没过明路,就不算!你招人入赘,张家族长同意了吗?没过明路,凭什么给你们分肉?” 众人都缄默不语。 虽然是六两肉,但是陆弃娘家少分,其他人是不是能多半口? 牛肉是多金贵的东西…… 陆弃娘看向里正。 里正清了清嗓子:“这事怎么说呢,都有道理……” 二丫一听这话就生气了,“您让我们交人头税的时候,可不是这样说的?要是不分肉,那把人头银子还我们,那能买多少肉!” 合着交钱时候算个人,分东西就不算了? 这分明是欺负人。 里正脸色阴沉沉的。 陆弃娘深吸一口气,“那这样吧,六两肉我不要了。” “娘!”二丫气坏了。 “娘,我要吃肉!”三丫也喊道。 就连一向沉稳的大丫,这会儿脸上都有不平之色。 这些人,分明是欺负人。 “都别吵。”陆弃娘道指着那副干干净净的骨架道,“六两肉我不要了,这副骨架给我顶六两肉。” 有人实在看不过去,对她道:“骨架上没有六两肉,三两都够呛。” “怎么没有?那么大的骨架呢!”赵氏又道,“我看三斤肉都有了!” “那既然你这么认为,骨架给你,抵你家三斤肉。不,六两肉就行。”陆弃娘冷笑着道。 赵氏扭过头不回答,显然不愿意。 里正大概也觉得闹得实在太不好看,便道:“既然弃娘认了,那骨架就给她,抵六两肉。谁若是不服气,就拿出六两肉来,骨架给他。” 没人应声。 陆弃娘就把骨架收拾到了平板车另一边,还让萧晏扶着些。 牛尾她也扔到了车上。 倒是没人说什么。 她又去讨要牛血,“我是杀牛的,牛血要给我分。多了我也不要,给我两块就行。” 按照规矩,牛血确实是给帮忙杀牛的人分的。 虽然一块足有半斤多,但是她拿走两块,也没人挑得出毛病。 陆弃娘“吃了亏”,也不想再管后续怎么分肉,拿着自家的二斤四两牛肉,两块牛血并一副牛骨架,推着萧晏,带着委屈得红了眼圈的三个女儿回了家。 回家之后,陆弃娘立刻关了门,眉开眼笑。 二丫道:“娘,您是不是被气傻了?” 今日的事情,着实把小姑娘气坏了。 她心里暗暗发誓,以后一定要嫁给最厉害的男人,把这些坏人都打一顿! “傻二丫,我们今日可占了大便宜了!”陆弃娘搓了搓被冻得通红的手激动不已,“你娘我这叫,叫智勇双全!” 看戏学会的词,她用到了自己身上。 “娘,牛骨头上没有肉。”大丫道,“您剔得太干净了。早知道,应该留点肉的,那我们也不吃亏。” “我是故意剔干净,这样没人跟我们抢。” 真要是有肉,还轮得到她们孤儿寡母的? 哦,现在虽然有萧晏了,但是也和没有差不多。 反正别人眼里都没有他。 “娘,您是故意要牛骨头的?可是没有肉啊!”二丫噘嘴。 “你不懂,回头就知道了。来,你们帮我挑水去,剩下的不许动,我自己来!” 陆弃娘把牛骨头从车上搬下来,结果平板车失去了平衡,萧晏从另一头滚了下去。 好在他身上裹了被子。 陆弃娘看得大笑起来,“你等等,我用皂角洗洗手再来抱你。” 她把油腻腻的手洗干净,又脱了外面染血的脏衣裳,过来连人带被子抱起来往里走,“把你冻坏了吧,我喊三丫烧热水。” “不用,我不冷,我想看看你收拾牛骨头。”萧晏道。 今日陆弃娘的身手惊艳了他。 到现在,萧晏脑海中浮现出的,还是陆弃娘抵着牛下刀的模样。 干净利落。 殷红的血洒在雪地上,如同开出来点点红梅。 她抬手抹了一把脸,却把原本零星的血点抹开来,像受伤却依旧孤勇的狼。 只随着她爽朗一笑,又似融化了冰川的暖阳。 总之,萧晏见到了一种从未见过的美。 他想看看,“智勇双全”的陆弃娘,对这样一副牛骨架,能如何化腐朽为神奇。 陆弃娘就把萧晏放到了椅子上,还怕他坐不住滑下去,“贴心”地用麻绳把他连人带被子一起绑在了椅子上。 萧晏:“……” 每日总有新的无语。 陆弃娘找出来劈柴的斧子,在磨刀石上磨啊磨,磨得锃亮。 然后她又拿出一卷破席子。 萧晏表示,正是二丫昨日裹着他出去骗钱的那一卷。 眼前的情景,怎么看都像陆弃娘磨刀霍霍向着他,杀人后毁尸灭迹。 陆弃娘又开始用水刷席子。 数九寒冬,水倒在席子上,很快凝结成一层薄薄的冰。 陆弃娘也不在意,拿着刷子,几下就把冰刷掉,又一遍一遍洗刷。 她好像,永远都有用不完的力气。 一整缸的水都几乎被她用完,大丫和二丫又提了水回来。 陆弃娘把牛骨架放在刷洗干净的席子上,拿起刚提回来的井水,把骨架也清洗了一遍。 “这下连点血色都不见,更干净了,狗看见了都得摇头。”二丫委屈。 六两肉换来这个,她想起来就觉得难过。 那是足足六两肉啊! 第20章 炖牛骨 - 与前夫和离夜,将军在我榻上贪欢 - 么么愚 “你等着看。”陆弃娘拿起斧子,开始剁牛骨。 斧头卡在脊骨隆起的骨节里,发出令人牙酸的挤压声,黄白色的骨髓从骨缝里渗出油花。 她把腿骨像劈柴火般劈裂成两片。 热气裹着油脂香喷涌而出,指头粗的骨髓柱在寒风里凝出半透明脂膜。 她拿起一块骨髓柱,大笑着道:“看看,这是什么!” 这是油脂,比肉金贵多了的油脂! 萧晏明白了她的意图,点了点头。 原来她醉翁之意不在酒。 她原本盯上的,就是这一副牛骨架。 陆弃娘自己飞快地把所有的骨头剁开,放进大锅里。 看着席子上油亮亮的一层,她还舍不得,让黄狗舔了一遍席子才觉圆满。 大丫要烧火,陆弃娘道:“不行,我来。” 熬油要用硬火,得烧柴火,而且时间要足够长,要一整天才行。 她自己坐在灶前烧火,目光熠熠,丝毫没有早起的疲惫之色。 灶地的火光映红了她的笑脸。 她甚至还哼着小曲,不时查看一下火势,小心调整。 很快锅就烧开了,水汽腾腾,她整个人也被笼罩在那层白雾之中,笑容灿烂。 香气随之而来,飘出去很远。 倘若不是今日家家户户都分到了牛肉,这香气估计要把周围的孩子都吸引来。 三丫也不出去疯跑了,就坐在小杌子上,守着陆弃娘,口水流了一行又一行。 “娘,什么时候能喝汤了?”她问了一遍又一遍。 “小馋丫头,”陆弃娘笑着点点她的头,“明日才能吃呢!放心出去玩吧,就是家里吃只蚊子,也少不了分你的两条腿。” “明日才能吃啊——”三丫有些失望。 陆弃娘便让大丫取了一块饴糖出来,用刀切成三块,“拿去。” 三丫高兴了。 二丫嘴里说着一块饴糖还得分三份,但是往嘴里塞得比谁都快。 大丫则把自己那一小块也给了三丫。 “你就惯着她。”陆弃娘笑道,又指着三丫的额头道,“姐姐疼你,以后你也要疼姐姐。” “知道了!”三丫高兴地拿着饴糖出去显摆了。 二丫在后面喊:“不许给那些拖着鼻涕的孩子舔你的糖,恶心死了。” 三丫一溜烟地跑出去。 二丫闻着香气,也忍不住吸了吸鼻子,“娘,好久没有闻到这么香的肉香了。怎么还得等明天?您该不会留着过年吧。” “就留着过年,不给你吃。” 明天二十八,后日二十九就是除夕了。 日子一天天,过得可真快。 大丫切了一个绿萝卜,分给娘和妹妹。 陆弃娘接过来,咬了一口,脆生生的,汁水丰盈,不由连连夸赞。 萧晏把窗户推开窄窄的缝隙,看着母女几人的热闹,觉得自己好像闯入了不属于自己的世界之中。 这样的贫困,他没有经历过。 这样的温情,他更没有拥有过。 他从前是怎么过年的? 回忆变得有些模糊了。 年前他是无需准备什么的,过年的时候,他随着家里的长辈出去拜年,相互奉承,暗中攀比,每日都喝得醉醺醺的。 后来离家上战场,每逢佳节倍思亲。 过年时候,军中都笼罩在一种浓烈的思念之中。 按照惯例,也会张罗众人杀猪宰羊,不过他是最忙的,得四处巡防,也极少参与这样的热闹。 倒也不是他端着,而是不习惯。 现在,陆弃娘带着她的女儿们,强行把他拉入了这份热闹之中。 感觉……也不错。 这大概就是人间烟火气,最是抚人心。 陆弃娘一直守着灶到下午。 临近傍晚,她终于起身,“好了,明早再掀锅。” 她闲不住,出来把院子里的雪清扫了。 看着屋顶厚厚的积雪,她又担心继续下雪把屋顶压塌,出去借了梯子,回来扫屋顶。 “娘,您仔细些。”大丫扶着梯子紧张地仰望。 “娘,您可千万别上屋顶,屋顶经不住您分量。”二丫也紧张。 三丫则高兴地喊:“娘,娘,带我上去!” 萧晏看不见陆弃娘,只能听到扫帚扫过屋顶发出的声音。 积雪大块大块地落在院子里,跌得粉碎。 萧晏忽然想起,他盛名时被人称赞,“寒江孤影,玉山倾雪”。 如今,这雪终于零落成泥,但是却再也不是“寒江孤影”。 他好像,有了一个家。 晚上吃饭,又是糙米饭,水煮菜,二丫吃得不高兴。 “娘,都分牛肉了,今日好歹吃点肉。” “昨日刚吃了羊肉,你当你是后宫的娘娘啊,还得天天吃肉。”陆弃娘没好气地道,“爱吃不吃。” 二丫闷闷不乐地往嘴里扒饭,一直碎碎念那被换成牛骨头的六两牛肉。 六两肉,都够全家喝上肉粥了,还能喝两碗! 没有人理她,她也就不吭声了。 为了表示抗议,她没洗碗就去睡了。 萧晏看着自己碗里的荷包蛋,有些食不下咽。 他好像,让她们本就贫困的日子,雪上加霜。 为了给他补身子,他每天都能吃到一个鸡蛋。 他想了想,喊三丫过去,要把鸡蛋拨给她。 三丫那么嘴馋,还管不住自己口水的年纪,看见他动作,却护着碗往后退,“不要不要,你吃,你生病了!” “你快吃你的,早点好起来,帮忙干点活,比什么都强。”陆弃娘道,“对了,今日学的几个字,你们都记住了吗?” 大丫点头,三丫则有些心虚。 “回去再教教你妹妹。”陆弃娘对大丫道。 “好。” 晚上,陆弃娘洗了个澡。 因为萧晏在,她是在隔壁洗的。 萧晏听着哗啦啦的水声,垂下了眼眸。 大概是这一天太累了,陆弃娘上炕就睡了。 萧晏本来还想告诉她一个好消息,见状也只能把话咽下。 萧晏睡得轻,所以一大早,陆弃娘小心翼翼起身的时候,他也醒了。 “吵醒你了?”陆弃娘眼中带着期待,“走,我带你去看好东西去!” 说着,她已经穿好自己的衣裳,伸手就要连人带被子把萧晏抱起来。 “等等——”萧晏阻止了她。 与此同时,厨房里传来了二丫咋咋呼呼的声音。 “娘,娘,快来看啊!” 第21章 一锅牛油 - 与前夫和离夜,将军在我榻上贪欢 - 么么愚 “这是成了。”陆弃娘喜上眉梢,“等什么,我带你去看看。” “不是,我想告诉你,我自己能下地了。” 萧晏道。 昨日见母女几个实在热闹,没有人盯着他,萧晏觉得身上有了几分力气,就扶着炕,尝试下地。 虽然没有站很久,但是这一次,他能站稳了。 他像一个蹒跚学步的孩子,重新学习走路。 “真的?”陆弃娘闻言喜出望外,“走几步我看看。” 萧晏:“……” 这话听得有点怪怪的。 “快,走几步。” 陆弃娘等得不耐烦,就自己帮萧晏套上衣裳鞋袜,像抱孩子一样,架着他的腋下把他从炕上抱下来,慢慢放到地上。 “你行吗?萧晏,你可别勉强。” “比那瘸腿的乌龟,能强点。”萧晏扶着炕沿,幽幽地道。 嗐,这人怎么还记仇了? 陆弃娘见他真的能扶着炕沿慢慢走,高兴得连连夸胡神医。 “老胡还是厉害的,他说没事就没事。” 萧晏想起那个不靠谱的“神医”,就觉得这次是瞎猫碰上了死耗子。 他怀疑自己之前的饭菜之中被人下了药,所以他才会身体绵软无力。 来了几日,换了新的干净的饮食,他的身体也在慢慢恢复。 “大丫,二丫,三丫,你们的爹,能站起来了。” 陆弃娘耐心地扶着萧晏出去。 二丫却道:“先不管那个爹了。娘,您快来看锅里!” 原来,锅里凝出了厚厚的一层油,用筷子捅了下,足有小半锅。 她们家,一年也吃不上这么多油啊! 用这个油炒菜,能把人香迷糊喽。 “我早就知道了,要不我忙活什么!”陆弃娘扶着萧晏,不无得意地道。 她找出来昨日就刷好控干的油罐子,把那厚厚的一层牛油都盛进去,另外又盛了一小碗出来,递给大丫。 “大丫,你去给孙太奶奶送去。” 家里平时跑腿都是三丫,但是牛油这么金贵的东西,还是大丫去送妥当。 “用布罩上,别让人看见。别人若是要问,你就说给她送块豆腐过年。” “娘,咱们都穷得叮当响,还给孙太奶奶分啊!”二丫一脸不高兴。 “我上次生病,她还送来六个鸡蛋呢。”陆弃娘记得清楚,“再说,她孙子之前和你们爹,交情好着呢。” 孙老婆子的孙子名叫孙顺,比张鹤遥只小一岁,却像他的跟屁虫,两人关系极好。 后来连投军,都是一起去的。 死,也死在了一场大战之中。 孙老婆子唯一的儿子早逝,儿媳妇改嫁,只留下孙顺这么点骨血。 孙顺去了,她哭坏了眼睛,眼前总是雾蒙蒙的,看不真切。 陆弃娘同情她,所以有时候就差几个女儿去看看她,给她送些东西。 “您还提那六个鸡蛋,都是臭的!” 虽然不少人送了鸡蛋来,但是二丫心里记得清楚,谁家送的放哪里。 孙老婆子给的,都是臭鸡蛋。 “她不是故意的。也是好容易得了几个鸡蛋,不舍得吃,放着放着,一直放坏。她有那份心就行了。大丫,快去送。” 大丫端着碗出去了。 见二丫还有些不高兴,陆弃娘摸摸她的头:“人都有老的那一天,她还能活几年?当做好事了。咱们以后还有大把时间吃香的喝辣的,对不对?娘等着跟我二丫享福呢!” “娘,我叫灼灼!” 有了名字之后,二丫特别骄傲。 “好,灼灼。”陆弃娘笑道。 她又和萧晏说起了孙家的事情。 “她也是可怜,本来也拿到了十五两抚恤银子,结果还被她娘家的侄孙骗走了,我看不惯,帮她出头讨回来十两,这几年,她就靠着这十两银子。加上她那处房子,百年之后族里会收去,所以还能吃上族里一点接济,就这样艰难度日。” 若是没有萧晏,孙老婆子也早就做了鬼去。 所以陆弃娘要把这段说给他听。 “你功德无量。”陆弃娘由衷地道,“以后定然有福报。眼前这点,都不算什么。人这辈子,谁还没有个山高水低的,都能过去哈。” 她说话的样子,像极了刚才哄二丫。 “嗯。”萧晏点点头,虽然他心里一点儿也不那样认为。 陆弃娘把油撇出去之后,往灶底加了火,重新把锅烧开,然后把骨头上所剩无几的肉都拆了。 全家大清早,就热热闹闹地喝上了喷香的牛肉汤。 “娘,好喝,中午还要喝。”三丫放下碗,舔了舔嘴唇,意犹未尽地道。 “馋丫头。”陆弃娘摸了摸她隆起的小肚子,“喝了两大碗,都要撑成小西瓜了。” 剩下的肉汤,她不打算现在吃了。 要等凝结之后,切成小块,正月里每天拿出一小块来炖白菜,那才叫香呢! 吃完饭,陆弃娘道:“你们几个在家里收拾一下准备过年,我出去转转。” “娘,您别找活去了,这都腊月二十八了,谁不回家过年?”大丫不无担忧地道。 “不干了,明年再说。”陆弃娘笑道。 她手里一两多银子,这会儿就没那么慌了。 “我想上山去逛逛,下了这几日的雪,今日天晴,我看野兔野鸡什么的,也得出来觅食。我去下几个扣去,说不定运气好,能抓到呢!” “您快别去了,”二丫道,“我刚才出门的时候,看见好几个男人都上山抓兔子去了。这会儿山上的人比兔子多。” 陆弃娘道:“我往山里走走。” “那可不行。”大丫反对,“娘,山里有狼的。” “别说狼了,就是老虎,你娘都不怕。我巴不得来头大的呢!” 几个女儿都抓着陆弃娘的手臂不让她出门。 陆弃娘最后答应她们不往深山里去,她们这才勉强同意。 可是她这一去,说好的下午就回来,可是夜幕降临都不见人影。 三个女儿都急哭了。 萧晏心里也着急。 他怀疑陆弃娘进了深山。 平时倒也罢了,现在到处都是厚厚的积雪,很容易迷路的。 在深山之中迷路,如果不及时找到,这样的天气,人很快就不行了。 第22章 带着野猪归家 - 与前夫和离夜,将军在我榻上贪欢 - 么么愚 “大姐,我们出去找人,帮忙一起找娘去吧!”二丫哭着道。 她不能没有娘。 她可以一辈子不吃肉,但是她不能没有娘。 大丫也眼圈含泪,却比二丫理智,“得去找里正,他说话好用。否则别人怕是不愿意帮忙。” 冰天雪地的,伸手不见五指,谁肯上山寻人? “二丫,你照顾好三丫,别乱跑。我先去里正家,然后,然后再去一趟萧家。” 她没有做成亲事的萧家,父子几个人都是猎人,对山上的地形最为熟悉。 “赵氏那个老虔婆在,他们不会帮忙的。” “我知道,如果他们帮忙找娘,那她答应还我们的十两彩礼,就一笔勾销。” 萧晏眼中有赞许之色。 重赏之下必有勇夫。 人命关天,管不了那么多了。 他能做些什么? “大丫,你知道云阙里吗?”萧晏开口。 “知道。那一块都是权贵人家住的地方。” 云阙里原为前朝太庙旧址,现在是权贵聚集的地方。 “对,”萧晏点头,“你敢去一趟,找云国公府,去送一封信吗?” “你要找人帮忙找我娘吗?”大丫聪慧,很快想明白了萧晏的用意。 “对。” “那我敢!” “好。我马上写信,等信写好之后,你就送去。” “我不去,我找人去送行吗?”大丫道,“我得进山里帮忙找我娘。” “你能找到可靠之人就行。” “好,我想想,应该差不多,你先写信。我先去里正家。” “去吧。”萧晏想,若大丫是个男孩,这般性格沉稳,临危不乱,日后会有好造化。 可惜了。 “哪有什么可靠的人,我去!”二丫对萧晏道,“你快写,写完了我去送。你看好三丫!” “二姐怕黑。”三丫道,“你领着我,我给你壮胆。” “胡说,我才不怕。” 萧晏正要写信,就听见院外传来了大丫的哭声。 他的心,猛地一沉。 陆弃娘出事了! 他挣扎着从炕上下来,趿着鞋,跌跌撞撞往外走。 外面不知什么时候又下了雪,飘飘洒洒。 白日暖和时候,雪化成的水在地面上结了一层冰,冰上又覆了雪,路面极其湿滑。 萧晏刚出门就重重摔倒在地。 “哎哟,谁摔了?” 萧晏趴在地上,听到了陆弃娘熟悉的大嗓门。 结结实实摔倒的疼,瞬时被惊喜所取代。 陆弃娘还活着,她活着回来了! 萧晏这才感觉到后怕。 他没法想象,没有陆弃娘,这个家如何维系下去,三个女孩子的未来又在哪里。 陆弃娘是家里的灵魂。 还好,她没事,大概就是她口中说的好人有好报。 她那般热心肠,不会出事。 “萧晏,你怎么出来了?你看看,摔坏了没?” 陆弃娘急匆匆进来,结果脚下一滑,整个人摔倒在地。 哦不,不是摔倒在地,而是摔倒,叠在了萧晏身上。 两人头对脚,脚对头。 萧晏感觉自己被重重压进雪里,吃了一嘴的雪,冰得让人打冷颤,就连耳朵似乎都进了雪。 他似乎,受了内伤,胸腔被挤压得一点空气都没了。 陆弃娘,真的有点重…… “呸呸呸,”陆弃娘吐出嘴里的雪,滚到一边,“萧晏,你没事吧。” 萧晏觉得空气重新开灌入胸腔,整个人都轻松地活过来。 “没事。”他忍着身上的痛道。 “没事就好。我今日啊,真是一言难尽……不过结果是好的。来,我先扶着你进去,再跟你说。大丫,你给我看着野猪点,我弄完你爹就弄它。” 萧晏:“野猪?” 原来陆弃娘今日是去打野猪去了,所以回来才这么晚? 他脸上染上一层薄怒,很想教育她。 ——她的行为,很危险。 但是转念再想,如果不是自己拖累,她又何至于此? 说到底,还是因为自己。 萧晏觉得胸口疼得厉害,动一下都疼。 可是他还是强忍着,在陆弃娘的帮助下回到了炕上。 他推开窗户,就见陆弃娘扛了一头野猪进来扔在院子里,得意道:“这头大野猪,得将近二百斤。一般野猪没有这么大的,说不定能卖个好价钱。” 大丫在她身旁,哭得抽抽搭搭,说不出话来。 二丫在发火,“娘,您不是答应过我,不去深山吗?今日你要是有个三长两短,就都吃点砒霜,一起去算了,谁还活什么!” 这泼辣的小辣椒,这张嘴就从来没饶过谁。 三丫抱着陆弃娘的大腿,哭得不能自已。 “好了好了,娘不是故意的,走,进屋跟你们解释。” 陆弃娘受不了身上那么脏,先去换了衣裳,然后讲起了今日的来龙去脉。 她真的没往深山里走。 赚钱果然好,但是命更要紧。 但是她刚下了两个扣儿,就见到虎头深一脚浅一脚,连滚带爬地从山上下来。 “虎头!”她喊住了他。 虎头毕竟是个半大小子,遇到事情就慌了,这会儿哭得满脸都是泪,说是萧大山遇到了野猪,被野猪拱进了陷阱里。 他要救亲爹,但是萧大山骂他,让他赶紧跑,回去找人。 “……我这想着,救人如救火,就让虎头带着我去救他爹。” 结果就是,陆弃娘制服了野猪,甚至还是活捉,然后把野猪绑了起来。 她做了一副简单的担架,和虎头一起把受伤的萧大山抬了下来。 她还用藤蔓绕在自己身上,硬生生地把那头野猪给拖到了山下。 “我把虎头和他爹送回去,然后怕别人看见野猪眼红,扛着野猪就跑,一溜烟跑回家,累死我了。” 大丫正好要去里正家,和她撞了个正着。 娘回来了,安然无恙,和从前一样说说笑笑。 大丫刚才心里那些慌乱,瞬时就变成了委屈,嚎啕大哭起来。 陆弃娘把猪放下,捂她的嘴,“大姑娘,可别哭了,别把人招来,咱们野猪就藏不住了。” 她可特意和萧大山父子说了。 救命之恩什么的不用提了,把野猪这件事烂在心里,就算报答她了。 她得了一头野猪呢! 萧晏见她眉飞色舞讲述着救人的过程,嘴角不由勾起。 但是胸前传来的疼痛,却又让他蹙眉。 “娘,您救他做什么?还黑我们家二十两银子的彩礼呢!”二丫气愤道。 第23章 卖野猪暴富 - 与前夫和离夜,将军在我榻上贪欢 - 么么愚 “平时有点摩擦也正常,退亲这事是他们家不厚道,但是也不是什么杀父之仇,不共戴天。” 要是她见死不救,萧大山有个三长两短,她心里也过意不去。 而且现在多好,萧大山得救,她得了野猪。 她本来还想着,给萧大山分一半野猪呢,毕竟是人家先看到的。 可是萧大山父子俩没要,而且还叮嘱她,不要让赵氏知道,省得回头生出事端来。 “好了,不和你们说了,我得把野猪弄到厨房去,别冻死了。再喂点东西,明天天不亮,我就带着它去卖。” 这可是一头没有外伤的活野猪,解开绳子就活蹦乱跳,能卖个好价格。 “娘,明日都过年了。”大丫提醒她道。 “没事,我去状元楼问问。他们若是不收,我再问问别处去。那么多富贵人家,总有人愿意收。” 她也是在富贵人家待过的。 那些老爷公子们,一个个吃饱了撑的,就喜欢稀罕玩意。 谁家要是有一头这么大的活野猪,估计会呼朋引伴来看热闹。 这不正赶上过年,亲戚走动频繁吗? 物以稀为贵,陆弃娘坚信能卖个好价格。 “您去云阕里试试?”大丫看向了萧晏。 “云阕里?也行。”陆弃娘沉浸在卖野猪发财的喜悦中,并没有察觉到大丫的眼神。 而萧晏神色平静。 那封没来得及写的信,似乎就这样过去了。 大丫心里却牢牢记住了云国公府这个地方。 “我要吃点东西,饿死我了。” “娘,我给您擀面条去,马上就好。”大丫连忙道。 她用牛骨汤给陆弃娘下了一大碗面条。 三丫也馋了,陆弃娘就分给她一些,母女俩一起吃。 陆弃娘吸溜着面条,还惦记着自己下的扣。 “今日我看了他们挖的陷阱,原来得那么深,而且还得浇上水,这样结冰了野猪跳不出来,也爬不出来。” 这些都是猎户不外传的,她为今日学到了一招感到高兴。 “这一头大野猪,我估计最少能换五两银子。” 运气好些,有不差钱的主家,八两十两都有可能。 不过眼下她不敢估算太多,回头怕自己失望。 “娘,我明日跟您去。”二丫闷声道。 “你去做什么?” “我去替您收着银子,省得您再买个爹回来。” 陆弃娘:“……哪有那么多爹给你买?” “放在您身上,都不好说,以后我怕家里得有个大爹、二爹、三爹,四爹……” “胡咧咧什么。”陆弃娘老脸通红,心虚地看了萧晏一眼。 二丫却还在碎碎念,“我死去的爹是大房,炕上是二房,以后说不定还有三房四房……” “快闭嘴吧你。”陆弃娘骂道,“赶紧睡觉去,明日还得忙。” “不管,我就得跟您去。” 陆弃娘没搭理她。 等到晚上睡觉的时候,陆弃娘才发现萧晏有些不对劲。 ——他躺得,也太平了吧。 一动不动,躺尸一样。 难道是前几日“乞讨葬父”的后遗症? 嗐,别练了,以后不能让你再去丢脸,陆弃娘心里暗想。 “你这样躺着能睡着吗?”她讪讪地道。 “能。” “哦。” 陆弃娘转过头去背对着他,几乎是一秒入睡,完全没听出他的咬牙切齿。 而萧晏听着她均匀的呼吸声,不由疼得抽凉气。 如果他没判断错的话,他的肋骨,应该断了。 只是不知道断了几根。 真是屋漏偏逢连夜雨。 不过陆弃娘有惊无险,安然归来,真好。 短短数日,他已经觉得,这个家里不能没有陆弃娘。 陆弃娘活得很苦却又很快乐。 她风风火火,心里不藏事,睁开眼睛就干活,沾上枕头就睡着。 内心要多坦荡,才能在苦水里活得这般热烈。 陆弃娘就没有睡懒觉的习惯,她起得比鸡还早,而且元气满满,没有起床气。 看她一眼,萧晏都觉得干劲十足。 “还早,你看我做什么?闭上眼睛睡觉。”陆弃娘看着他还保持躺尸的姿势,心说这是中邪了吗? “你带着野猪,去云阕里,云国公府试试运气。”萧晏道。 “云国公府,好呀。怎么,你了解他们家的情况?” “你去试试。若是管事的不收,你就说,三少爷或许喜欢呢。” “三少爷是不是?好,我记住了。我这就去!” 萧晏对京城这些豪门世家,肯定比她熟悉。 他说去哪里,她就去试试,反正买卖自由,不行也不能把她打一顿。 “记得,至少二十两银子,咬住不要松口。” “啊?哦,好。” 陆弃娘被大丫塞了个热鸡蛋,用平板车推着野猪出发了。 听着车轮压在雪上发出的吱嘎声,萧晏心里默默盘算,若是顺利的话,一来一回,大概两个时辰差不多。 陆弃娘推着野猪找到了云国公府的后门。 虽然时间还早,但是后门进进出出,非常热闹。 毕竟今天是腊月二十九,过年不能出岔子,下人们都紧张而忙碌。 今日还有采买,比如新鲜的鱼虾,府里上头的主子们,只吃新鲜的。 见到陆弃娘推了一头野猪来,府里负责采买的管事之一,果然注意到了。 甚至不用陆弃娘开口搭讪,他就主动过来问价。 陆弃娘心中一喜,壮着胆子推销道:“您看我这头野猪,和寻常两头差不多大了,而且还是活的,没有什么刀剑伤,就是被我打得有点懵,放开直接就能撞开南墙……” “不用啰嗦,我会看。”管事居高临下地道,“报个价来听听。” “二十两银子。” “二十两银子?你倒是敢狮子大开口,以为我没买过野猪?三两银子我都买过。”管事道。 “我这头好。”陆弃娘心里其实有点慌了,甚至想自己给自己砍一刀。 但是想起萧晏的叮嘱,她坚持住了,只心里暗恨自己,刚才没多要五两银子,给人一个还价的余地。 “这样吧,大过年的,给你十两银子。”管事做出不耐烦的样子,“卖就卖,不卖就走。” 十两银子? 这说明管事确实很想要。 “我倒是想给您便宜些,但是回去怕我相公打我。”陆弃娘扯谎道,“他说了,卖给府里三少爷,少于二十两银子不行。” “他倒是个懂的。”管事笑了,竟没有再讲价,“去账房领银子去。” “是二十两哈!”陆弃娘简直不敢相信。 “是,去吧。”管事摆摆手道。 陆弃娘看着阴沉沉的天,感觉她好像开始交好运了! 第24章 银子总有去处 - 与前夫和离夜,将军在我榻上贪欢 - 么么愚 “萧晏,你真是我的福星!你来了才几日,家里就没有一日没有进项的!” 陆弃娘拿着两锭沉甸甸的银子,都不敢在路上停下,总觉得别人要偷她钱,一口气跑回了家。 看见萧晏,她简直激动的热泪盈眶,甚至没觉得他日上三竿还赖着不起碍眼。 要知道,她对三丫,容忍度都没有这么高。 “得了多少银子?”萧晏问。 “二十两,整整二十两!”陆弃娘凑到他耳边,激动却又小声地道。 她不能声张,否则二丫又得惦记新衣裳了。 这钱可不能动。 一来要留着开春买小猪,把她的养猪大业重新拾起来,二来也要防着家里有事。 毕竟家里这么多人,吃喝拉撒,头疼脑热,人情往来,哪样不是钱? 手里有钱,心才不慌。 她说话的热气喷到了萧晏的耳后,让他耳垂都红了。 萧晏忽然道:“你可能,要给我花点银子了。” 陆弃娘:“你怎么了?” “我肋骨似乎是断了。” 陆弃娘:“?!” 这个破虏将军,是纸糊的吗? 破破烂烂,等着她捡起来拼凑似的,稍不小心,又碎了…… 于是,胡神医又被请来了。 他确认了萧晏的猜测。 “别乱动,我给你固定下,养着就行。”胡神医道。 话说到这里,都还算正常。 可是他忽然话锋一转,“下次换个姿势,你这大体格子,不能硬坐他身上。” 萧晏听懂了,脸色瞬时红到发紫。 可是陆弃娘没懂。 她抱怨道:“你这说的什么话?谁能控制摔倒的姿势?我要是能控制,我就不摔他身上了。这不是给自己破财吗?” “你是不小心摔倒在他身上?”胡神医将信将疑。 他脑子里的黄色废料,是不是多了点? “否则呢?难道我还故意的?我和他什么仇什么怨?” 胡神医翻了个白眼,背起药箱往外走。 “等等,诊金多少,我给你。” “怎么,有钱了?”胡神医回头看了她一眼。 “反正不能总赊账,有借有还,再借不难。”陆弃娘含糊道。 “五十两银子。”胡神医伸手。 陆弃娘眼神闪烁,“快走快走,回家过年。” 胡神医却不走。 他又问了一遍:“陆弃娘,你手里是不是有了银子?” “没多少。”陆弃娘忙道,往外推他,“你娘子等着你回家贴春联呢。” “有多少?”胡神医抱着门框不肯走。 萧晏觉得这两个人话里有话,而陆弃娘明显心虚,好像故意瞒着什么。 “我哪里有钱?养活这么多张嘴就不错了,哪里还有钱剩下?” 胡神医急得脸红脖子粗,偏偏他又瘦,尖嘴猴腮,看在萧晏眼里,就像一只恼羞成怒的猴子。 “陆弃娘,我告诉过你,你这病没全好。四五十两银子是保命,要想痊愈,还得四五十两!你有钱了赶紧给我,我去给你买药。你留着钱下崽儿吗?你也不怕自己有命赚,没命花。” “胡神医,你说什么?” 二丫进来,眼睛睁得又大又圆,“我娘的病还没好?你是不是想钱想疯了!大过年的,你咒我娘!” “我咒你娘?你怎么不咒别人?”胡神医也生气了,这是对他职业道德的质疑,“我是今日才告诉你娘的吗?当日我救她,我就……唔唔——” 原来陆弃娘捂住了他的嘴。 “没事,二丫,你听他胡咧咧,他喝多了。” “娘,你放开他。”二丫咬着牙,满眼是泪,就那样定定地看着陆弃娘。 陆弃娘非常怵这个小辣椒,讪笑道:“没事,娘没事。” “你放开他!”二丫的眼泪夺眶而出,跺着脚道,“你不放就是心虚!好,你不放是不是?” 她一头就往墙上撞去。 萧晏震惊,几乎是下意识地要去拦她,结果被牵动了断骨,传来一阵钻心的疼。 而陆弃娘已经眼疾手快地松开胡神医,一把抱住二丫,心有余悸地往她屁股上狠拍了几巴掌,“你要吓死娘吗!你说你是个什么犟种,一不高兴就撞墙。你装装样子吓唬我就行,你别真的撞啊!” “胡神医,你说,你要是撒谎你不是人!”二丫挣扎着喊道,“大姐,大姐,你进来听听!” 胡神医看着陆弃娘,“都不是小孩子了,你还瞒着她们!” 他往炕沿上一坐,揉了揉被陆弃娘按得生疼的嘴,“你这娘们,怎么就一身牛劲儿。你还能瞒到什么时候?” 陆弃娘见瞒不下去,气结道:“不就是少活几年吗?又不是立刻就死了。等过了年,我不能再赚钱吗?” “熬,熬的都是你的命!当时我就告诉你,我给你用药,让你发胖,会……”胡神医似乎还有什么顾忌,没有说的很清楚,“救命之后,你要再用药瘦下来,才是彻底的康复。” “那为什么不给我娘彻底治好?因为没钱了?”二丫哭着问,“你应该告诉我们的啊。” “告诉你们有什么用?三五两都能把人逼死,更何况还得四五十两。”胡神医道。 “二丫,不哭,你别听他的,他嘴里,就没几个人能活。我这不是好好的吗?” “要四十两银子是不是?”二丫咬牙,“四十两就能好吗?” “差不多。” “好,你等着。”二丫看向大丫,“大姐,周府买丫鬟,我们俩加起来,肯定能卖四十两。” 十几岁的丫头,是最值钱的。 因为留在家里,也能要一笔彩礼嫁出去,所以价格居高不下。 “住口!”陆弃娘勃然大怒,“我要是花你们卖身的银子治病,不如立时就死了!” 为了杜绝二丫的念头,她把刚到手的二十两银子拿出来。 “四十两银子算什么?”她轻描淡写地道,“我这不已经有了二十两吗?年后我们再一起赚钱。好丫头,不哭了,过年呢!娘能长命百岁,看着你们成亲,生儿育女呢!” “二十两银子,那还差二十两。”二丫不理她,自顾自地道,“好好好,胡神医,你在这里等着,我立刻就找二十两银子来。” 第25章 二丫神威 - 与前夫和离夜,将军在我榻上贪欢 - 么么愚 大丫似乎猜到了二丫的想法,拉住她的袖子,目光坚定:“我跟你一起去。” 胡神医道:“我就喜欢二丫头身上这股劲儿。二丫,要不你给我当儿媳妇怎么样?” “呸,你儿子才三岁,让二丫去给他换尿布吗?”陆弃娘忍不住骂道。 “两千两银子聘礼,现在就跟你走。”二丫道。 胡神医连连摆手:“要不起,要不起,你这个小厉害丫头。” 陆弃娘拉着二丫,“不许走。娘能赚钱,你放心,听话,乖。” “娘,二十两银子,我们本来就有,只是被人黑去了。你别出门,就在家等着,我去萧大山家把银子给要回来。” 原来,她是想去讨要那二十两银子的彩礼。 “大姐,你别去。你就要说亲,名声要紧,不能落个泼辣的名声,你又是这么绵软的性子。”二丫面面俱到,说话又快又脆,“三丫,你跟我去。咱们两个把银子要回来!” 陆弃娘自然不放心,要跟着去。 二丫却说什么都不让她出门。 “你们大人都要面子,不好意思说。我还是个孩子,我说什么都没事。娘,您给我一两银子。” “你要一两银子做什么?” “您先给我就行。” 陆弃娘不放心。 大丫却道:“娘,您给二丫吧,二丫有办法。” 陆弃娘犹豫了片刻,还是把银子给了二丫。 说实话,二十两银子,她也心疼。 本来她没有坚决讨要,是觉得虎头和大丫这件亲事,后续还有回旋的余地。 虽然赵氏这个婆婆难缠,但是愿意入赘的人,虎头这般已经是极好的。 入赘以后,也不用和婆婆相处。 但是后来听大丫的意思,已经无意于这门亲事,她也后悔没有坚定讨要。 “娘,您放心,我没事,一会儿就回来。” 二丫带着三丫,先去邻居家借了破锣,然后又去找了村里德高望重的老太太徐氏。 徐老太太二十岁守寡,独自把两个儿子拉扯大,今年都六十多岁,得到过朝廷的贞节牌坊,是村里有名的公道人。 二丫把一两银子送了出去。 徐老太太听她说完,有些犹豫。 二丫道:“也不用您出头,到时候很多人看热闹,您就找准时机,说几句公道话就行。” 一两银子,还是银锞子,放在那里可真好看。 徐老太太道:“银子不银子的,不用那么客气,主要是我看不惯萧大山家眼皮子浅,欺负孤儿寡母的。” 二丫听到这里,心里有数,暗想果然有钱能使鬼推磨。 面上她却假装擦拭眼泪,“也是没办法,大过年的,谁愿意闹事?但是我们三个,不能没有娘,您说是不是?” “对,对,对,你先去,我一会儿就过去。” “我就知道,您是村里最公道的人了。要是银子讨回来了,您就是我娘的救命恩人,我这辈子都忘不了您的大恩大德。” 好话这种东西又不要钱,送人可以一箩筐一箩筐地送。 二丫从徐老太太家出来,一边走一边敲锣,“都来看看啊,大过年的,活不下去了!” 她一路走到萧大山家门口才停下,引来了四邻许多人来看热闹。 毕竟是过年,大家说忙也忙,说闲也闲。 赵氏因为萧大山摔伤了腿,正恼怒着,听见外面的动静就气冲冲地出来了。 “大过年的,二丫你号哪门子的丧?”她张口就骂。 二丫往地上一坐,拍着地哭喊道:“我娘是活不成了,我娘活不成了!” 多亏了之前“乞讨葬父”的经验在,三丫只是愣了一小下,然后就有样学样,也一屁股坐下,“爹啊——” 啊,坏了,说溜了,没改过来。 没事,那就将错就错,让爹也“死一死”。 “爹啊,娘啊,你们不能死啊!” 除夕家家户户都欢欢喜喜过年,两个半大的女孩子,却在这里哭得撕心裂肺,简直闻者伤心,见者流泪。 二丫一边哭一边诉苦:“原本二十两彩礼,我们就当喂了狗。可是我娘为了救萧大山,受了重伤,等着银子救命。我们也不是挟恩以报,就想把原本属于我们的银子要回来。赵家伯娘,您就当可怜可怜我们姐妹,好不好?把我们的银子还回来吧!” 刚刚“闻讯赶来”的徐老太太,明明没有听到前面,却对所有了然于心的模样,开口道:“我也见了,弃娘把萧大山从山上带下来。要是没有弃娘,大山这个年,怕真是过不去了。” 众人交头接耳,这才知道,原来发生了这样的事情。 陆弃娘一把子力气,大家都知道。 所以对于她能救人,没有人质疑。 “救命之恩,按理说该表示表示,再说,弃娘也是因为萧大山受了伤。赵氏,要不你就把二十两银子还回去吧,以后两家也不结仇,好好相处。” 众人纷纷点头。 是这个道理。 别人对你有救命之恩,之前的矛盾就算再深,也该一笔勾销了。 二十两银子,人家等着救命,又不是从你兜里掏出去,只是物归原主,该还。 赵氏一听,顿时火冒三丈,跳起来道:“胡说八道。她自己生病,关我们什么事?她就搭了把手,我们还得给她养老送终?” “搭了把手?赵伯娘说的轻巧。”二丫哭着道,“那现在把萧伯喊出来,倘若他也这么说,我今日给您磕头认错。要是萧伯说,是我娘救了他,求您把彩礼钱还给我们。实在不行,就当我们借的,以后我们有了钱,不会忘记您的!” 三丫学舌:“不会忘记您的。” 二丫知道,萧大山不是那样的人。 他这个人,木讷寡言,但是正派,要说缺点,就是耳根子软,总是被赵氏管着。 “娘,把银子还给人家。”虎头从屋里出来,黑着脸道。“我爹确实是人家救的,退亲我们也没损失什么。不能人家救了咱们,咱们见死不救。” “放屁!”赵氏怒极,狠狠甩了儿子一记耳光,“胳膊肘往外拐的东西。谁看见她救了你爹?我们去哪里弄二十两银子?二两也没有!” 第26章 萧晏被吸引 - 与前夫和离夜,将军在我榻上贪欢 - 么么愚 “娘啊,你活不成了,我们三姐妹也活不了了。”二丫拍着地,嚎啕大哭,“你救人,谁救你啊!我的娘啊!” 赵氏见状骂道:“小姑娘家家,一点儿脸面不要。大过年的,在我家门口大哭大闹,我看日后有没有婆家愿意要你。” “我娘都要没了,我要什么脸面!我的脸面,比我娘重要吗?”二丫这话是发自肺腑的。 是,泼辣会让人退避三舍。 但是她对自己说,她又不嫁这些土包子! 她日后是要做人上人的,才不怕这些人指指点点。 徐老太太道:“可怜见的,孤儿寡母,大过年,如果不是实在活不下去,谁愿意这样?” “您说得对,胡神医就在我们家呢!不信你们去看看。求求各位爷爷奶奶伯伯伯娘哥哥姐姐,你们帮忙说句公道话,让他们把银子还给我们吧,那是我娘的救命银子啊!” 二丫声泪俱下,声音都嘶哑了。 三丫只管扯着嗓子哇哇大哭。 众人议论纷纷。 赵氏只骂骂咧咧,甚至要回去关门,却被几个妇人拉住。 众人都劝她先把银子给了,当借的也行,毕竟是救命的。 “……就算这银子是你借的,也该借,弃娘救了你男人,也就是救了你们这个家啊!” “虎头,进来!”萧大山的声音响起。 虎头顶着被打红的半边脸跑进去。 十五六岁的少年,已经知道要脸,被亲娘当着这么多人的面打了耳光,他心里难受得要命。 过了一会儿,虎头又从屋里出来,手里拿着粗布包着的东西,塞进二丫手里,“拿着,二十两银子,回去救你娘。” 赵氏见状眼睛都红了,上前要来抢银子。 那可是她的命根子啊! 虎头死死抱住了她,吼二丫道:“还不快走!” “谢谢虎头哥,你的大恩大德,我这辈子都忘不了。”二丫大声地道。 虎头脸色更红。 是羞臊的,他哪里有脸领这个人情。 徐老太太叹了口气道:“这事闹的。大过年的,都别闹了,回去好好过年,都散了吧。” 赵氏撒泼,就让她在自己家撒泼,不要影响大家过年的心情。 二丫领着三丫,一口气跑回家。 在家门口,她用帕子擦干净眼泪,吸了吸鼻子,努力挤出个笑脸。 见三丫收不住,还在抽抽搭搭,她有些嫌弃。 “行了,你先别进屋,一会儿擦好泪再进来。” 说完,她挺胸抬头,像打了胜仗的小公鸡,昂首阔步地进去,把银子往炕上一扔。 “拿走,给我娘开药!现在就开,我去挨家药房敲门买药!” 就是过年,她也要敲开药店的门。 她娘的病,一天都不能耽误。 陆弃娘看着那零碎的二十两银子,震惊万分:“赵氏肯给你银子?” “当然了。您也不看看是谁去要的。”二丫一脸骄傲,“行了,娘,您先躺着去,我跟着胡神医去拿药方买药。大姐,你准备年夜饭就行,给我加个鸡蛋!” 她做成了事情,就觉得在家里可以发号施令。 她为自己骄傲。 “你怎么要回来的?”陆弃娘追问。 “撒泼打滚呗,那种人不要脸,您就得比她更不要脸。”二丫道,“撒泼打滚能要回来银子,我就撒泼打滚。” 陆弃娘上前替她拍了拍身后的泥土,什么都没说,只是把她抱在怀里。 没有谁,比当娘的,更了解自己的孩子。 对于二丫来说,饭可以不吃,但是面子一定不能丢。 她今日这般,其实自己心里是难过的。 她想要体面,却偏偏没体面出去。 “娘,您干什么这么肉麻?”二丫偷偷擦去眼角的泪,“您把银子给我,自己去歇着,我买药去!” 陆弃娘把那还没捂热的二十两银子拿出来,心都在滴血。 过日子啊,就像漏了水的水瓢,一边舀水一边洒。 攒钱,怎么就那么难啊! 每次当她觉得有点积蓄,可以松口气的时候,甚至不让她高兴多久,银子就有了去处。 罢了罢了,大概这就是她的命,操心劳碌,攒不下钱。 过年要多给财神磕几个头。 胡神医看着二丫,由衷赞道:“你这丫头,是个狠角色,日后前程无量。走,我陪你买药去。日后我也不求你给我做儿媳妇了,我家那个傻小子,三岁看老,压不住你。只盼着日后你发达了,记得提携提携他就行。” “那肯定的。诊费您少收点呗,我一辈子不忘您的大恩大德。” 刚刚整理好情绪进来的三丫表示,这句话怎么有点耳熟? 看来放在哪里都行,她学到了。 胡神医:“你这丫头,你这丫头……” 然后就被二丫推了出去。 三丫说一句“我也去”,也跟着跑回去。 大丫扶着陆弃娘,轻声道:“娘,您歇着吧。” 陆弃娘笑道:“我又没什么的。你别听胡神医吓唬人,我没事的……好好好,我歇着,大丫不哭,过年呢!” 她搂住大丫,“娘知道,你们都是孝顺的好孩子。娘舍不得死,娘得长命百岁,陪着你们。” 大丫低头咬唇,眼泪落在陆弃娘的肩头。 神情隐忍而悲伤。 萧晏把她的表情看得清清楚楚,心里受到了极大的触动。 从前他大概从来没有停下来,去关心这些事情,现在慢下来才发现,原来人和人之间的感情,有着如此美好的闪光时刻。 不管是二丫那般直抒胸臆的爱,还是大丫隐忍克制的关心,都让人动容。 而最让人感动的,还是陆弃娘对她们不求回报的爱。 陆弃娘到底是个什么样的女人? 杀牛的时候,她出手干脆利落,却不忘先挡住劳累一生的老牛的眼睛。 分牛肉的时候,她狡黠聪明,占了便宜回来津津自喜,却不忘分一碗牛油给老无所依的孤寡老人。 她不计前仇,把萧大山救回来,大大咧咧,举重若轻。 可是现在,她抱着女儿,细心如发,体贴入微地轻声安慰。 她说:“大丫,咱们和萧家亲事做不成,和你没关系,是真的不合适。二丫厉害,但是你贴心,娘觉得,你们都是娘的福气。” 她担心大丫自责,所以温柔开解。 她确实很胖,不知道打扮自己,风风火火,比男人看起来还像糙汉子。 可是此刻,她深深打动了萧晏。 她让萧晏看到了女人伟大的另一面,那是不为人知的美好。 美丽的皮囊千篇一律,甚至唾手可得。 但是高贵的灵魂,让人仰望珍视。 第27章 送信求助 - 与前夫和离夜,将军在我榻上贪欢 - 么么愚 大丫去准备年夜饭,说什么不让陆弃娘动手,还让陆弃娘到炕上休息。 所以情况就变成了,陆弃娘和萧晏,在炕上一人占据一边,两两相看无聊。 陆弃娘:这尴尬的,让她想出去刨二亩地,抓十头猪。 最后,还是萧晏开口:“不用心疼银子。日后若是有什么稀奇的玩意儿,你都可以去国公府卖给三少爷。” 说到赚钱,陆弃娘可就来了兴致。 “怎么,那三少爷那么纨绔?” “嗯。” “你认识他?” “嗯。”萧晏提起过去,惜字如金,并不多言。 “你俩有仇吧,总去坑他。”陆弃娘又道,“但是什么东西稀奇呢?我得好好琢磨琢磨。” 萧晏淡淡道:“他生于富贵中,没见过的东西就是稀奇的。” 最重要的是,萧晏打算给给那小霸王写封信。 他无法心安理得地吸陆弃娘的血。 她的人生,明明比自己,不幸的多。 所以,就算并不想,萧晏也决定联系自己所剩不多的人脉。 陆弃娘,侠骨柔肠,不该一直浸泡在苦水里。 “那行,回头有什么好玩的,我再去试试,还得赚有钱人的钱。”陆弃娘靠在墙上,“有人二十两银子买头野猪,有人尸骨无存,只得十五两抚恤银子,还要被克扣。” 人命,怎么能那么贱呢? 她觉得这不对。 但是她又有什么办法? 她只能,投机取巧,让自己和三个女儿的日子过得更好些。 萧晏听到这里也沉默了。 他从陆弃娘眼神之中看到了困惑、悲伤、思念…… 她在想她的相公。 也是,她作为童养媳,两个人从小一起长大,感情定然很好。 只可惜,阴阳两隔,不复相见。 二丫没用多久多就回来了,兴奋地道:“娘,我把药买回来了!胡神医说了,只要您把药吃完,就彻底好了,再也不会犯病了。” “怎么这么快?”陆弃娘笑着道,伸手摸了摸她被北风吹得通红的脸颊,“外面是不是很冷?” “冷,耳朵都要冻掉了。明年有钱了,您给我做一副暖耳。”二丫时刻不忘打扮,“今儿太巧了。我去药铺的时候,发现竟然开着门,原来是别人家着急抓药,硬让药铺开门,我赶上了。” 她把药拿到厨房交给大丫:“大姐,你来熬吧,我怕我粗心大意,把这么贵的药熬坏了。” 这是四十两银子啊! 本来应该是四十三两,胡神医跟着去说和,药铺那边才松口便宜了些。 “之前我还怀疑胡神医瞎说,哪里就要那么贵,还想着剩下银子留着自己做一件新袄子,谁想到竟然那么贵。”二丫气鼓鼓地道。 这会儿她才开始后知后觉地心疼四十两银子。 能买多少衣裳首饰啊! “等开春之后,我们去山上挖药材卖。”大丫笑道,从架子上拿了药罐子,“这次还是三碗水煎成一碗吗?胡神医有没有说怎么煎药?” “说和之前一样,我说你肯定记得。” “嗯,我记得。”大丫点点头。 “行了,你弄吧,我要进屋暖和暖和去,这一天天的,忙死我了。” 在外面跑腿这些事,她乐意做。 但是对家务深恶痛绝,如果不是陆弃娘压着,她肯定不会伸手。 她希望将来能嫁个有钱人,这样就有丫鬟伺候,再也不用洒扫洗碗了。 “去吧,今日你也辛苦了。” 大丫任劳任怨,并不和两个妹妹计较谁多做了,谁少做了。 二丫进屋之后见陆弃娘下了地,连忙道:“娘,不是让您好好歇着吗?” “你当我是纸糊的?”陆弃娘没好气地道,“我要去茅厕。” 二丫这才没说什么。 等陆弃娘出去,萧晏忽然开口:“灼灼。” 二丫愣了下才反应过来他在喊自己。 萧晏的声音低沉而有磁性,带着一种很沉稳的力量。 “哎,怎么了?”二丫道。 “能不能给我帮个忙?” “你先说,是什么忙,我再看能不能答应。”二丫眼睛滴溜溜地转。 她怎么感觉,听起来像好事呢。 “我写了一封信,麻烦你帮我跑个腿。” “给谁的信?” “云国公府的三少爷。” “云国公府?那不是我娘去卖野猪的地方?”二丫道,“你认识他们府上的三少爷?” “嗯。”萧晏知道二丫想要什么,“你帮我跑一趟,然后就有新衣和年货了。” 他在信中和云庭说,要一百两银子,年货若干,再给送信的女孩子几套新衣。 特别备注,家里有三个女孩子,每个人都要准备,而且是每人两套,不偏不倚。 这些天,萧晏也看出来了,二丫掐尖要强,若是分配不均,这个年大家都难过。 至于陆弃娘,按照胡神医的说法,她会瘦下来,所以萧晏就要了两匹锦缎,回头等瘦下来她可以自己做新衣。 萧晏想的,可谓面面俱到。 “真的?”二丫眼睛瞬时亮了。 虽然今早从醒了到现在,她几乎脚不沾地,没有停下来,但是这会儿听说有新衣裳,她表示她还可以再出去跑十八条街。 她不累! “嗯。”萧晏颔首。 虽然他没有说什么,但是二丫已然感受到他那种属于上位者的淡定从容,一切尽在掌握。 “信呢?我这就去。”二丫催促道,“快点,趁我娘没回来赶紧给我。等她回来,她是不肯让我去跟人讨东西的。” 萧晏把写好折起来的纸递给她:“就和门房说,找三少爷。如果他不肯通传,你就凶一点,说三少爷如果怪罪下来,你承担不起,他们就会帮你送信。” “行,好嘞!”二丫爽快答应,眨巴眨巴眼睛,“三少爷,会不会给我赏赐?” 按她在周家给主子们跑腿的经验来说,会有赏赐。 而且今日又赶上除夕,赏赐应该更多才是。 “会,都给你自己留着,我不告诉你娘。”萧晏心领神会。 二丫脸上笑意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展开:“多谢了!以后这种事情,你只管开口,我不嫌累。” 她能干着呢! 陆弃娘进屋的时候,就见二丫急匆匆往外跑。 她喊二丫,“你又要去哪里?一会儿就吃饭了!” “我去找杜鹃说句话就回来。”二丫的声音从院子外传来,带着雀跃。 第28章 春联趣事 - 与前夫和离夜,将军在我榻上贪欢 - 么么愚 杜鹃就是胡神医的娘子和前头男人生的女儿,也是二丫的好闺蜜。 所以陆弃娘听二丫说去找杜鹃,也并没有起疑,只是道:“早点回来,别在人家家里吃饭,今日过年!” 二丫没有回答,显然是已经跑远了。 “这丫头。”陆弃娘摇摇头。 她回来之后就开始翻箱笼,从中拿出来了一叠红纸。 只是那些红纸都不是大张的,而像是些裁剪过后剩下的边角料,都是小块的。 “……这还是我之前在周府时候攒下来的。”陆弃娘得意道,“周府的六姑娘出嫁,府上买来剪喜字剩下的,我都收着了。这不就用上了?” 萧晏看着那些小小的红色长条或者小方块,不太确定地问:“你打算用这些纸来,剪窗花?” “我可没有那么巧的手。”陆弃娘道,“你不是会写字吗?咱们写春联,贴春联!” 说话间,她又喃喃地道:“自从鹤遥哥投军之后,家里没人会写字,也就再没有贴过春联了。” 春联对于他们这些温饱都成问题的人来说,是一件奢侈的事情。 街坊四邻,大家穷得平均,春联都是极少贴的。 谁家贴个春联,孩子们都能围起来看半天。 红纸很贵,找人写春联,还得给人一点东西。 所以这么奢侈的东西,就很少有人准备。 陆弃娘很快从伤感中挣脱出来。 大过年的,得想点高兴的事情,明年就能一年都交好运。 “你会写,这些红纸又不要钱,所以咱们今年贴春联。” “这些,怕是写不开春联。” “写不了长的,你写短的,就像那种‘抬头见喜’,‘出门见喜’之类的总行吧!对了,最重要的是,‘肥猪满圈’!” 这可是她明年赖以生存的事业,一定要讨个好彩头,比什么都重要。 萧晏笑着点点头。 陆弃娘拿出剪刀开始裁纸。 那些边角料实在零碎,所以两人商量一下,最后决定裁成一样大小的方块,每个方块写一个字,然后拼在一起,反正都是用浆糊粘上。 陆弃娘小心翼翼地把红纸剪好,然后放在炕桌上,萧晏握笔凝思片刻,笔走龙蛇。 他写字的姿势,气势十足,写的字也好看。 陆弃娘语言匮乏,主要也不识字,所以不知道该怎么夸他的字。 最后半天憋出来一句:“你写的字,一个是一个的。” 萧晏:“……谁写字,一个是两个吗?” “我哥啊!”陆弃娘道,“他写字,我就看不懂,像乱线团似的,他说他写的是草。我也不知道为什么,好好的要写个草,像骂人似的。” “我也会。”萧晏垂眸,“你若是喜欢……” “你也会写草?你们怎么都会那个草,那么古怪……” “那叫草书。我现在写的,是楷书。” 萧晏耐心地给她讲几种字体。 陆弃娘似懂非懂地点点头:“看着一团乱的是草,稳稳当当的是楷,压扁了的是隶,……” 萧晏眼中带笑,赞许地点头:“你悟性极好。” “啊?”陆弃娘惊喜地看着他,指着自己,“我悟性好?萧晏,你可真会哄人。我哥说,没见过我这么笨的人,哈哈哈……” “你不笨,你很聪明。” “嘿嘿,你怎么这么会说话,夸得我心里都要开花了。”陆弃娘脸上浮出一抹不好意思,“我哥也很厉害,他在外人面前,说话办事都可厉害了。” 可是他嫌弃你,你还这般高兴,萧晏心中暗暗叹了口气。 “你看你喜欢哪种字体?”他问陆弃娘。 “楷!楷正经,草不正经,隶又像被压扁了,不好不好。” “好。” 萧晏一个字一个字认真写,陆弃娘就在一旁认真看。 可是当萧晏问她可否的时候,她又会不自然地把目光挪开,“我就认识个劈叉,能看个什么出来,你说行就行。” (贺长恭:谁在蛐蛐我?谁还记得《二嫁糙汉》里,劈叉都不认识的狗剩?) “劈叉?” “就是个‘人’,我就认识这一个字。”陆弃娘道。 萧晏笑了。 这倒是形象。 他看出来陆弃娘其实很想认字,但是大概又不好意思说,所以就不动声色,每写一个字都念出来。 “六——畜——兴——旺——” “五——谷——丰——登——” “春——色——满——园——” 陆弃娘嘴唇轻轻动着,默默地记。 写到最后,她忽然问:“我的‘肥猪满圈’呢?” “六畜兴旺就可以。” “不要不要,我就要‘肥猪满圈’。我都听不懂的,猪更听不懂。” 萧晏哭笑不得:“也不是给猪看的。” “我念给它们听,让它们多吃多睡快点长肥。我可会养猪了,”陆弃娘神采飞扬,“萧晏,我跟你说,猪特别聪明……” 提起猪,她就像打开了话匣子,从给母猪接生说到小猪育肥,又说到预防猪瘟…… “对了,你还得给我写个‘猪不生病’。” “要不写个‘百病不侵’?” “好好好,这个好。果然还得是读书人,就写这个。” 这个她听得懂,那猪肯定也听得懂。 等萧晏写完,陆弃娘飞快地打了浆糊,先把关于猪的这部分拿出去,兴高采烈地贴在了猪圈上。 然后剩下的这些,她准备贴的时候,才发现都忘了都是什么。 偏偏萧晏这会儿坐累了,靠在铺盖上闭目假寐,似乎睡着了,她也不好意思吵醒他。 好在萧晏已经四字四字摆放在一起。 瞎贴吧,反正肥猪满圈都贴上了。 只要不把关于猪的贴在人睡的炕上,就不会闹笑话。 于是陆弃娘就自己胡乱贴在了各处。 萧晏只是小憩片刻,醒来的时候,本来还有些没有睡醒的朦胧。 但是当他看清楚正对着自己的墙上,贴着“春色满园”的时候,顿时清醒。 这,这不能贴在炕头上啊! 本来贴在院子里是极好的,贴在炕上,那意思就变得暧昧了。 可是,当他和陆弃娘说,要贴在院子里的时候,陆弃娘却道,“都一样,哪里都有春天,我看这就挺好。” 萧晏只能自我安慰,这家里,大概只有他会龌龊地联想。 那就当不存在吧…… 第29章 年货来了 - 与前夫和离夜,将军在我榻上贪欢 - 么么愚 陆弃娘进来之前,正在和大丫一起炸萝卜丸子,所以这会儿手上还有面,脸上也沾了一点。 萧晏指着自己的脸提醒她,“你这里,沾了面。” 陆弃娘下意识地抬手抹,结果越抹越多。 萧晏的手动了动,但是很快被自己吓到。 他怎么能生出,帮她擦拭干净的念头呢? “行了,你再歇会儿,我去和大丫一起准备年夜饭去。”陆弃娘眼神里都是高兴,“今日我们炖鱼,熬白菜豆腐,包猪肉白菜的饺子,大家都敞开吃饱!” 还有什么,比这个更令人期待的? 萧晏似乎也被这种快乐感染,对这顿粗糙的年夜饭,生出了几分期待。 陆弃娘刚要出去,就听大丫在外面道:“你是?来我们家有事吗?” “我找陆弃娘,我是来送年货的!”外面又传来一个男人陌生的声音。 “送年货?”陆弃娘一脸懵懂,“谁呀?走错门了吧。” 不认识的人,谁给她送年货? 邻居之间你送我一条鱼,我送你十个鸡蛋,也不能等到除夕啊! “没走错。”萧晏忽然出声。 他从炕上下来,和陆弃娘一起出去。 院子里是个三十多岁的男人,看起来很憨厚,挑着担子。 见到陆弃娘,他就笑了,“是陆弃娘吧,我给你送年货来了。这是一只杀好的羊——” 他指着担子一头的箩筐道,“可新鲜的,今日刚杀的。” “另外那边是些衣裳。” 陆弃娘刚想问为什么不认识要给她送年货,就听萧晏道:“只有这么多?” 他明明交代了要一些年货,怎么就送了一头羊来? 云庭真是从来没有靠谱过。 算了,他除了吃喝玩乐,还知道什么? 等见了面,要骂他。 陆弃娘和那送年货的人,都愣愣地看着他。 这话,该这么说吗? 还有人当面嫌弃别人送礼送得少的? 倒是那男人先反应过来,同情地看着陆弃娘道:“我听松烟说了,你买了相公,这里不太好——” 他指着自己的头,“松烟说,不让我和你相公说话。你说好好的人,看着多好,怎么脑子就不好呢!” 陆弃娘:“……是松烟让你来送年货的?” 脑子不好的萧晏,这下真的不好了。 他能想明白,大概是松烟不想来人和他多说话,便这般说。 可是,真的很让人生气,不是吗? 更尴尬的是,他竟然以为来人是云庭派来的,还说了那句让他想起来就想找条地缝钻进去的话。 还真有点脑子不好的样子…… “哎,我还没自报家门呢!”来人憨厚笑道,“我叫王三,在周府帮忙修房子。周府的魏嬷嬷,托我给你带这头羊和衣裳。除了买羊的钱,她还特意多给了二百个钱,让我找人替你把羊宰好了送来。” 陆弃娘一脸肉疼。 萧晏猜出了她心中所想。 她肯定心疼那两百个钱。 如果可以,她宁愿要一头活羊加二百个钱。 但是她还是道:“辛苦您了,辛苦您大过年的还跑一趟。” “没事,对了,这里府里的松烟,特意叮嘱我带给你的。” 王三从装衣服的包袱里摸出来一个果子看了看,“还好没磕到。” 那果子又大又红,有点像沙果(野苹果,很小),但是比沙果大很多,颜色鲜艳,单单看外表,就仿佛已经让人感受到了脆而多汁的口感。 “这是什么?”陆弃娘惊讶道。 “是咱们这里没见过的沙果,松烟让我带给你,说尝个新鲜。”王三道。 陆弃娘连忙谢过他,又给他装了一碗刚炸出锅的萝卜丸子。 萝卜丸子没什么稀奇的,但是油水太难得了。 王三十分高兴地挑着空担走了。 陆弃娘检查了一下那头羊,看到了羊头羊蹄子羊杂那些也都在,多少高兴了些。 三丫围着陆弃娘转,眼神就没有离开过那个沙果。 陆弃娘笑道:“小馋猫,现在不行,等晚上,咱们切开,一起尝尝这稀罕的果子。” 三丫连连点头。 太好了,娘说了要分开吃,而不是要送人。 “这是你从前交好的人给你送的?”萧晏问。 “算是吧。”陆弃娘叹了口气,似乎不愿意多提,“她既然送了,那就留下吧。” 萧晏听她这口气,似乎其中还有些隐情。 “我来收拾羊杂,分羊肉,”陆弃娘撸起袖子,脸上带着笑,“这下咱们可能过个好年了!” “娘,这些羊肉,要送别人吗?”三丫蹲在一旁眼巴巴地看着。 “当然了,你还想自己吃一头羊啊!”陆弃娘笑骂,“我一会儿看看门上我记的账,还有哪些人情往来没有还。” 然后陆弃娘就开始忙活起来。 萧晏在一旁,有心帮忙,却不知从何下手,还被陆弃娘嫌弃碍手碍脚,让他回屋躺着。 萧晏没有进屋。 他想在外面。 即使外面是数九寒冬,呼吸新鲜空气,也让他觉得他还活在这人间。 而且,看着陆弃娘忙碌,他的心就会变得沉静。 萧晏以为陆弃娘会问他说错话的事情,但是陆弃娘并没有提。 萧晏相信,她应该是猜出来一些的,但是她没说。 她其实细心又体贴。 陆弃娘把羊肉分好,大概能分一半出去,看得三丫心疼不已。 “二丫呢?”陆弃娘道,“三丫,你去胡神医家,把你二姐喊回来,给我跑腿送羊肉去。” 萧晏有些不自然地摸了摸鼻子。 二丫一会儿会带着年货回来的。 到时候就不尴尬了。 “水缸里没水了,我去挑水。”陆弃娘站起来道。 因为蹲的时间太久,刚起来有些头晕目眩。 萧晏扶了她一把。 “骗子,你这个骗子!” 二丫气呼呼地从门外进来。 陆弃娘骂道:“大过年的,你又甩脸子给谁看,叽叽喳喳,显出你来了是吧。” “娘,我没说您,我说他!”二丫指着萧晏,气得跺脚。 陆弃娘把她的手打下来,“不许指人,那是你爹。怎么了这是?有话好好说。” 二丫生气,竹筒倒豆子,倒了个底朝天。 “他让我去云国公府给云三少爷送信,还说如果门房不同意,就说耽误了三少爷的事情,拿他问罪。” “怎么了?”萧晏沉声道,“你没有见到他?” “我还见他呢,我差点被人打一顿!要不是我聪明机灵,美丽可爱,人家非要打我不成!” “你去送信,打你做什么?”陆弃娘皱眉道,“我上次去卖野猪的时候,门房管事都还挺好说话的,你是不是走了人家正门?” “我又不是没在大户人家待过,怎么会走正门?”二丫越说越委屈,“人家说了,只要是找三少爷的人,一律打出去。” 萧晏:“……” 云庭这厮,又闯了什么祸? 这是被彻底禁足,还切断了他和外界的联系? 这下好了,东西没要到,还把二丫这小辣椒给得罪了。 “我还真当有新衣裳穿呢!”二丫嘴一扁,都要哭了。 第30章 周府往事(一) - 与前夫和离夜,将军在我榻上贪欢 - 么么愚 陆弃娘见萧晏若有所思,以为他是尴尬了,连忙拉了二丫一把。 “谁说没有新衣裳了?”她笑着道,“在屋里放着呢,你们姐妹三个都有,快进去试试。” “啊?我有新衣裳了?” 二丫激动得甚至没有问衣裳从哪里来了,就蹬蹬蹬地跑进去。 片刻后她的房间里传来了一声惊喜的呼喊:“呀!这么好看!和我之前在周家穿的一样好看呢!” 陆弃娘低声对萧晏道:“人人都觉得别人过得好,其实家家都有本难念的经。你现在这样,也别怪别人不帮你,说不定是人家也有难处。” 萧晏没说话。 云庭能有什么难处? 他这辈子最大的难处,应该是找不到苦吃。 陆弃娘是误会了。 她以为云庭拒绝帮助自己。 但是其实,听二丫的话,应该是云庭被家里人关了起来。 要防的,应该就是自己了。 也是,风口浪尖的时候,家人肯定要先保护好他。 萧晏现在有些明白,什么是一家人了。 “指望别人不行,我也从来没想过靠别人。靠山山倒,靠水水流,都靠不住。” 陆弃娘想起了自己的过去。 原本以为靠着教书的公公,一家人可以体面生活,结果公公一病不起。 以为婆婆待自己像女儿,弥补了她缺失的母爱,结果公公走后,婆婆也抑郁而终。 一年之内,她和张鹤遥送走了两位长辈。 她以为张鹤遥可以读书出人头地,甚至还可耻地做过凤冠霞帔的梦。 但是结果呢…… 他们一家三口地下团聚,撇下自己在人间。 想起故去的亲人,陆弃娘眼圈有点红。 “萧晏,你不用担心。我既把你买回来,肯定能养活得了你。你不要去联系从前认识的人了,大家都不容易。” 她不忍心说,捧高踩低,人情冷暖,都是她自己经历过的。 萧晏现在已经很难了,别再伤上加伤。 萧晏“嗯”了一声:“你说得对。” 是他错了。 他竟然不如陆弃娘一个女子。 陆弃娘从来没有对命运低过头,再难,她也要自己挣条路出来。 他现在已经被发卖为奴,想要赚钱,那就靠自己。 陆弃娘一个女子都能干活,他不能吗? 身体恢复到什么程度,就做多少力所能及的活。 比如现在,他可以执笔,那年后找一份抄书的营生,应该多少可以补贴家用。 萧晏觉得,陆弃娘像个小太阳,时刻都是温暖的。 “行了,这是翻篇了,以后都不提了。二丫那丫头,有口无心的,你也别跟她一般见识。” “嗯,是我让她白跑一趟。” 正说话间,二丫换好了新衣裳出来,高兴地在院子里转圈圈。 “娘,好看吗?” “好看好看,我的小祖宗啊,你别转了,回头转得头晕摔倒,弄脏了新衣裳。”陆弃娘笑道。 “放心吧,我才舍不得让我新衣裳摔在地上呢。”二丫停下来,伸手摸了摸领口的绣花,这才后知后觉地问道,“娘,新衣裳哪里来的?是不是您之前就帮我买好了,故意不告诉我,想过年时候给我个惊喜?” 陆弃娘含糊其辞,“嗯……反正你高兴就行。” 这时候,三丫却兴高采烈地道:“不是娘买的,是魏嬷嬷托人送来的。我们都有,我的衣裳里,还有个香囊,装了松子糖呢!二姐,给你一块!” 她嘴里还含着一块,难为她含着糖,口齿却还清楚。 二丫的脸却一下子拉下来,“谁要她的东西!娘,我们不要,我这就脱下来,还给她去!” 萧晏意外。 新衣裳,几乎已经成为二丫的执念。 现在听说是魏嬷嬷送来的,她竟然不肯要了? 二丫甚至还迁怒三丫:“吃吃吃,就知道吃!香囊给我!一起还回去!我们不要她的脏东西!” “二丫,你说的这是什么话?哪里脏了?”陆弃娘嗔怪道。 她就担心,二丫听到魏嬷嬷会炸毛,没想到这丫头,比自己想象中反应还激烈。 “我嫌她的心脏。”二丫啐了一口,转身就要进去脱掉新衣服。 这时候,陆弃娘拉住了她。 “二丫,我知道你生气。但是事情都过去那么久了,而且在那件事情之前,娘是不是就告诉你,我们要离开周府了?也没什么,反正我们都走了。” “走了也不能被人泼脏水!退一步讲,您愿意帮她是您好,可是她也没跟您商量,直接把脏水泼您身上,我这辈子都看不上那个腌臜的老东西!” “二丫。”大丫从厨房出来,皱眉对她摇摇头,“换下新衣服,到厨房来给我帮忙。我既要做饭,又要帮娘熬药,忙不过来。” 她连哄带骗地把二丫送进房间,小姐妹俩窃窃私语,不知道在说些什么。 陆弃娘又叹了口气,看向萧晏,欲言又止。 萧晏道:“你不想提起,就不用提,我不问。” 谁都有过去。 如果提起是揭开伤疤,那就算了,让伤口继续愈合吧。 “也没什么不想提的。其实就是一件小事——走吧,进屋说去,你身体弱,不能一直站在外面。” 进屋之后,陆弃娘简单地把她和魏嬷嬷之间的纠葛说了。 “其实,我是魏嬷嬷招进府里的人……” 周府和其他高门大户一样,人口众多,关系复杂。 魏嬷嬷是长房大夫人的陪房,受大夫人信赖,有地位,受下人尊重。 大夫人是低嫁,所以把大老爷管得死死的,不许他纳妾。 奈何大夫人肚子实在不争气,成亲十年无所出。 眼看着二房三房接连生了四个儿子了,大夫人实在有些说不过去,只能松口,给大老爷买了个妾室回来。 妾室倒是争气,进门两个月就身怀有孕。 说来也巧,妾室还没生呢,大夫人自己就诊出了喜脉。 一时之间,长房双喜临门,大老爷喜不自禁。 妾室先诞下儿子,就是周府五公子周逍遥,府里亲近的人都喊他一声“遥哥”。 紧接着,大夫人也诞下麟儿,这就是周府六公子周世嘉。 要知道,这一辈公子取名,除了周逍遥之外,其他人都取“世”字。 可见大夫人对五公子的忌惮。 那妾室,生产之后,立刻就被大夫人发卖了。 大夫人从来不屑于掩饰她对大老爷的掌控。 她挂在嘴边的话就是,“我低嫁就是为了自己过得称心如意,不是来忍气吞声,打碎牙往肚子里咽的。” 第31章 周府往事(二) - 与前夫和离夜,将军在我榻上贪欢 - 么么愚 但是周逍遥毕竟都出生了,总不能掐死。 大夫人不愿意见他,就随意指了一处偏远的院落,让奶娘下人胡乱养着。 大夫人出身高门,倒也不至于眼皮子浅的去从衣食用度上苛责,只是眼不见为净。 可是那些下人就不这么想了。 谁都想欺负周逍遥。 在其他主子面前只能忍气吞声,当牛做马,在这个小主子面前却可以作威作福,让一部分人心理好像得到了某种扭曲的释放。 魏嬷嬷是大夫人身边的人,也偶尔会替大夫人去看看她不愿意见到的五公子。 魏嬷嬷为人周全,不愿意让大夫人落人话柄,所以会警告那些照顾五公子的下人不要太过分。 不过她很快发现,那些人表面恭敬,实则根本没有把她的话放在心上。 魏嬷嬷也很苦恼。 她担心以后这件事,会被人用来攻讦大夫人。 不过这种可能性也不大,加上魏嬷嬷也很忙,所以就没管这件事。 五公子跌跌撞撞地长到了十五岁,已经在府学读书,渐渐崭露头角。 只是他身上的衣裳经常是小了的,鞋袜是破的,还不如陪读那些下人家的孩子。 这就过分了。 他那般出色,屡次得到先生的夸赞,先生要带他出门的,那就是周府的脸面。 而且魏嬷嬷也劝大夫人,“打虎亲兄弟,上阵父子兵。以后他出息了,也能帮上六公子。” 大夫人冷笑一声:“我的父兄自会管世嘉前程。” 她还是不管。 魏嬷嬷心里着急,但是也无可奈何。 夫人实在是从小被惯坏了…… 没办法,魏嬷嬷只能自己来想办法解决这个问题。 然后她有一次出门的时候,就遇到陆弃娘在为路边的小乞丐打抱不平,要压伤小乞丐的人赔钱。 魏嬷嬷由此看上了陆弃娘,让她进府里照顾五公子。 她看上的也是陆弃娘是个寡妇,带三个女儿,不会勾引五公子。 陆弃娘很愿意去周家,她想让三个女儿看看不一样的大家族,长些见识。 她对五公子也尽心尽力。 因为她这个人热情公道,干活卖力又不计较,但是很有自己的章法,所以陆弃娘很快在周家和不少下人成了朋友。 其中就有魏嬷嬷唯一的女儿木兰。 魏嬷嬷也是个寡妇。 她的男人生病离世,她守着女儿,无心再嫁,只想好好教养女儿,多给她攒点家底,希望女儿能够脱籍,出去好好嫁个殷实的小地主或者有前途,贫困点也没关系的读书人,做个正头娘子。 魏嬷嬷自己面面俱到,却把女儿养得天真烂漫。 木兰喜欢陆弃娘,经常去找她说话,给她带吃的,和陆弃娘三个女儿相处也极好。 本来一切都很好,直到有一次,木兰偷偷给五公子送帕子表明心迹。 原来,这丫头不知道什么时候喜欢上了五公子。 按理说,五公子性情温和,就算觉得不合适,拒绝之后,也不会四处张扬。 可是偏偏,有人的地方就有江湖。 有江湖的地方就有利益。 有利益的地方就有算计。 魏嬷嬷作为大夫人身边最倚重的配房,遭人嫉妒。 那人无法在魏嬷嬷这里找到下手的地方,就盯上了木兰,直接把木兰偷偷放在五公子枕头下的帕子拿到手,告到了大夫人那里。 魏嬷嬷临危不乱,把这件事推到了陆弃娘身上。 而陆弃娘,当时因为别的事情,对周府很是失望,已经决定带三个女儿离开,只是还没走。 她知道,这件事已经闹到几房都知道,很多人等着看大夫人的笑话。 毕竟大夫人平时那般高冷,不可一世,谁不盼着她出丑? 而大夫人脾气不好,丢了面子之后,不会饶了木兰。 所以陆弃娘想想,就说帕子是自己替五公子整理床铺的时候落下的,乃是无心之失。 魏嬷嬷紧接着就道:“不管有心还是无意,都是你伺候不好。你不是府上的人,那就走吧。府里容不下你这种当差不走心的人。” 大夫人恼怒,下令不许陆弃娘带走任何东西。 不过她忘了,陆弃娘不是府里的人。 她可以带走之前自己攒下的东西。 陆弃娘想想,还是没有和她讲理,只悄无声息地带走了自己所有的金银细软,然后和几个女儿都往身上多套了两件衣裳。 “……你不知道,那是夏天,我们娘四个穿得鼓鼓囊囊,笑死人了。”陆弃娘想起来当时的情景还觉得好笑,“但是我想,小胳膊拧不过大腿,大夫人说什么就是什么,没必要为了那点东西惹恼了她,再来对付我们母女。” 萧晏看着她没心没肺的笑,第一次没有被她的笑容感染,而是心情苦涩。 陆弃娘身份低微,又带着三个女儿,被人欺负了,除了忍,还能怎么办? 她可能,甚至不敢生出抱怨的心思。 因为那只能让无能为力的感觉,把自己压垮。 除此之外,没有任何用。 “你说巧不巧,二丫那日撞见了木兰进去送帕子,还想着去找我告诉我,偏偏我那会儿不在……二丫的性子你也知道,能吃屎都不吃亏,所以对魏嬷嬷一直怀恨在心。” “那你呢?”萧晏道,“你恨吗?” “有一点埋怨。要是我不想走的话,应该更埋怨。不过我都决定要走,又喜欢木兰,就无所谓了。”陆弃娘道,“人这辈子嘛,糊涂点好,不能较真,去想这个如果,哪个假设的。这不是都赶上了吗?挺好。” 她低头沉默片刻,大概在消化某种情绪。 很快,她又抬头,眼神已经明亮起来,“魏嬷嬷这不是也没忘了我,给我送东西来了吗?我要是不高高兴兴地收下,她肯定觉得我心里还过不去,所以我就收下了,咱们也有肉吃了!” 萧晏忽然道:“那你到底生了什么病?怎么那么巧,就在你出府的关头?” 第32章 中毒 - 与前夫和离夜,将军在我榻上贪欢 - 么么愚 陆弃娘沉默良久。 她的笑容里似乎夹杂了些苦涩。 她说:“胡神医说,我是中了毒。原本是救不回来的,他都没办法了。” 只不过她运气实在不错。 胡神医不知道怎么,在危急关头急中生智,想起了一个办法,死马当活马医。 结果就是,她活过来了。 只是,钱没了,还回来一身肥肉。 “你看,我运气还是不错的。都说我克别人,但是对自己好像还挺好的。” “谁给你下的毒?”萧晏没有理她插科打诨,直接问出了最关键的问题。 萧晏薄唇紧抿,带着极力压制的怒气。 “我,我不知道。” “你事后没有想过吗?”萧晏道,“至少应该有些线索吧。” “没仔细想。”陆弃娘觉得现在的萧晏,有些咄咄逼人,导致她不敢看他的眼睛。 果然是破虏将军。 脑袋上的官帽可以没有,但是气势一直在。 正当萧晏想继续说什么的时候,就听她道:“想也没用,小胳膊拧不过大腿。” 就算她查出来,能怎么样? 能去报仇吗? “……如果没有三个丫头,就像刚听说鹤遥哥没了的时候,我可能真去拼命,拼个鱼死网破,因为我也不想活了。” “但是我有了三个丫头,我死了,她们怎么办?” “萧晏,我是真的差点死过的。” “我以为我不行了的时候,我没有功夫去恨,我想的只是,没有我,我的三个丫头怎么办。以后没人养活她们了。你不知道,那是当娘的心。” 即使她不是亲娘。 “后来捡回来一条命,满脑子想的都是那些花掉的钱,想挣回来,可是真难啊!”陆弃娘不知道第几次叹气。 “这件事,你就自己心里一直压着?”萧晏又问。 “也不是自己,大丫应该是猜出来了点什么。”陆弃娘提起女儿才一脸心疼,“你不知道,大丫那孩子,太聪明了。而且她不像我,狗肚子里装不了二两香油,什么都能说,她不说,她什么都装在心里。” 这种性格,实在令人担心。 “我是真怕她以后受委屈。古话说,会哭的孩子有奶吃,这话说得太对了。你看我三个女儿,自己心里一直想着,不偏不倚,都一样,但是人心又不是秤,哪里能做到?” 陆弃娘还举了个很有说服力的例子。 “你看这些天,愁着没有钱,怎么过年。但是我最愁的,还是二丫想要的新衣裳,我满脑子都是她的新衣裳……” 但是仔细想想,这对吗? 大丫和三丫就不需要了吗? 她们没提,所以自己就忽略了。 这点陆弃娘反省自己。 “这件事,我能想到,所以我尽量一碗水端平,每个丫头给买一样的红头绳。我若是想不到的时候呢?大丫和三丫不就吃亏了?” “我和大丫说过很多次,得告诉我,想要什么,这丫头每次都只会笑,说什么都不要,也不会和妹妹比,让我放心。我怎么放心?我操心死了。” “我中毒这事,她知道些。我以为自己不行了的时候,让她好好带着两个妹妹,也叮嘱她,不要再去追究这件事。” “我总不能,自己死了,什么没给孩子留下,只留下了仇恨,让她们这辈子怎么过?我死都死了,报仇了又如何?能活过来吗?我只盼着她们三姐妹过得有个人样就行了。” “二丫那脾气,你也知道,哪里敢跟她透露分毫?但是她可能也怀疑了,只是每次她问的时候,我都会把话岔开。这事一定不能告诉她。” “事情都过去这么久了,过去就过去了,咱们还得过日子呢,你说是不是?” 萧晏点点头,“你说得对。” 昨日种种譬如昨日死,今日种种譬如今日生。 他也应该,面对现实了。 不过他还是问,“你心里,真的能放下吗?” “想害我,我心里肯定不乐意。但是我这不是,没能力吗?如果我鹤遥哥还在,以后中个状元,让我凤冠霞帔,看我不回去找她们算账!” 说完,陆弃娘又有些不好意思,“你看,天还没黑,我又开始做梦了。咱们小老百姓,打得过就打,打不过就跪,不磕碜,你说呢?” “嗯。” 萧晏想,年少得志时候,他无论如何,也不会放下身段,听一个妇人长篇大论。 可是现在,他却觉得,陆弃娘是“三人行,必有我师”之中的那个“师”。 最质朴的话语之中,藏着最深刻的道理。 “哎,也不知道大丫有没有把二丫劝好。二丫那丫头厉害起来,我是真头疼。”陆弃娘心有余悸。 “娘,不是要出来分羊肉吗?您倒是快点啊,天都快黑了。”二丫在外面喊她,也不提新衣裳的事情了。 陆弃娘脸色一喜,低声对萧晏道:“这是说服了。行了,你歇歇,我去分羊肉。” 萧晏把窗户推开,看着外面母女几个人忙活。 二丫可能心里到底有些不平,看陆弃娘动作利索地切着羊肉,忍不住嘟囔道:“想送年货,也不早点,这都什么时候了,可见就不是诚心想给的。” “你看你,给你肉吃,都堵不住你的嘴。”陆弃娘道。 “堵不住,就是堵不住。新衣裳我要穿,肉我要吃,但是仇我还得记,我讨厌死那个魏婆子了!”二丫一生气就跺脚。 三丫往她嘴里塞了块松子糖,“糖也要吃,二姐你甜甜嘴再继续骂。” “给娘吃了吗?”二丫破功笑道。 “娘不能吃,吃药忌口呢!”陆弃娘道。 “吃药忌口?不是不能吃发物吗?哎呀,娘,今天这羊肉,您吃不上了?” “嗯,没事,娘不馋。” 羊肉是不能吃的,胡神医特意叮嘱过。 这时候,大丫忽然道:“她今日送羊肉,是想着我们这个年过得艰难。最后一日送来,让我们愈发感念她的恩德。不给银子,只偶尔送点东西,她良心那关过了,又不怕我们翻出风浪来。” 萧晏闻言忍不住颔首。 大丫果然聪慧,而且,深谙人性。 “我就说魏婆子心眼多,呸呸呸。”二丫骂道,“大姐,你饺子馅儿调好了吗?” “还没有,一会儿就弄。” 今日事情实在太多了,好像从睁开眼到现在,就没让人能缓口气。 “那你给娘包肉馅的,我们吃白菜的,反正我们可以吃羊肉,娘又没法吃。” “那不用……”陆弃娘忙道。 大丫却已经点了头,“好。” “娘,你不用管了,快点分羊肉,我们还得赶紧送出去呢!仔细手!”二丫脆生生地道。 天空不知道什么时候又开始飘起了雪花。 外面有贪玩的孩子,已经迫不及待地开始放鞭炮,不时有啪啪的声响传进小院。 母女四人热热闹闹聚在一起说着话,分着羊肉,暖意似乎将寒冷隔离在这粗陋的小院之外。 萧晏又看了看炕头上贴的“春色满园”,嘴角勾起一抹温柔清浅的笑意。 爆竹声中一岁除,春风送暖入屠苏。 新的一年要来了。 第33章 年夜饭 - 与前夫和离夜,将军在我榻上贪欢 - 么么愚 “这块肉嫩,你别乱拿,这块我给孙奶奶留的,她牙口不好。”陆弃娘道。 她让二丫去给孙婆子送一块羊肉。 里正家,胡神医,张家族长……还有日常交好的人家,或者特别穷的人家,陆弃娘都打点了一些。 虽然肉只有半斤八两,但是好歹是她的心意。 “我不去,让三丫去。”二丫道,“我去胡神医家去,我去和杜鹃说话。” 说完,她提起肉就一溜烟地跑出去。 “你这孩子,去孙奶奶家怎么了?” “不爱去!”二丫的声音从外面传来。 她不喜欢苦哈哈的人。 孙婆子见了人,肯定要拉着人哭诉自己的事情,大过年的,谁愿意听她啰嗦? 大丫道:“娘,我去吧,看看她老人家,有没有需要搭把手的地方。” “好,去吧。” 晚上的年夜饭,桌上多了一大盘葱爆羊肉和一大碗羊杂汤。 陆弃娘在旁边等着她的药凉,笑着道:“你们不用等我,快吃快吃,趁热吃。我等喝了药之后才能吃饭,我又不能吃羊肉。” 可是众人还是等着她,没人动筷子。 陆弃娘着急,便把一碗药端起来一饮而尽,烫得她直吐舌头,“烫死我了。” “娘,不苦吗?”二丫道。 她可记得,她生病时候吃药特别特别苦,苦到现在想起来,嘴里都还有药味。 “不苦,快吃饭。”陆弃娘拿起筷子,“哎,我这记性,忘了告诉大丫把菜留出来。” 必须要喝的,苦也得喝,所以就骗自己不苦,也就喝下去了。 “娘,我留了。”大丫轻声道,“放心吧,菜和饺子,我都先盛出来,给爹摆上了。” 萧晏一愣,随后很快明白过来,这个“爹”,不是他,而是死去的张鹤遥。 她们在祭奠张鹤遥。 “那就好,那就好,吃饭吃饭!吃完饭,我去给你们爹烧纸去,和他好好唠叨唠叨,让他保佑你们健康平安,嫁个好郎君。你们也不能,白喊他爹不是?总得保佑保佑你们……” 陆弃娘絮絮叨叨,给几个女儿夹菜。 “吃,都吃饱,今日好好吃顿肉。” 大过年的,必须高高兴兴。 大丫特意给她包的那一大碗只加了一点点葱的猪肉馅水饺,也被她拨着分给了萧晏和三个女儿,她自己只吃了六个。 “够了够了,胡神医说了,不让我多吃。喝这药,我也不饿。他说了,快的话三四个月,慢的话半年,我就瘦回去了!总算能把这身肥肉甩掉了,就是太贵……” “过了年,娘交好运,发大财!”二丫道。 三丫也跟着重复,整个屋里都洋溢着快乐。 吃过饭,陆弃娘神秘兮兮地打开箱笼,变戏法一样地从里面拿出来一盘红豆糕,一盘瓜子,还有……一小挂鞭炮。 “红豆糕是人家给的,瓜子和鞭炮是我早就买的,一直藏着等过年。” 二丫和三丫又雀跃起来。 “等等,你们忘了什么?”陆弃娘喊出了两个要出去放鞭炮的女儿。 “什么,娘,还有什么好东西?” “还有那个沙果呢!”陆弃娘眉飞色舞地道,“松烟给我们送的沙果还没吃呢,你们这些小馋猫竟然忘了。早知道我就不说,自己偷偷吃了。” “娘,娘——” “好了好了,别抱我,我去切沙果。啧啧,那可是金贵的东西。” “松烟怎么这么好了?”二丫看着陆弃娘把沙果放在桌上,拿着刀比划,不由问道,“不对啊,我记得去年过年时候,他不是去直隶,给五公子送东西了吗?” 去年是五公子第一次去直隶拜师,也在那里过年没回来。 魏嬷嬷是个周到的,特意差松烟去送东西。 其实,松烟本来应该跟着去,不过五公子不知道为什么,把他放在府里。 “可能今年没去吧。”陆弃娘道,“哎呀,这金贵东西,我都不知道怎么下刀了,会不会淌出汁水来?不会切坏了吧。” “无碍,你切就是。”一直没怎么说话的萧晏道。 “好好好,怎么把你给忘了。你肯定吃过这东西。”陆弃娘手起刀落,把沙果分成了四份。 给每个女儿分了一块之后,她又把最后一块,一分为二,把其中一块,直接塞进了萧晏嘴里。 萧晏:“……我吃过的。” “你吃过,现在不是没得吃吗?”陆弃娘把剩下的塞进自己嘴里,“别说,还怪好吃的,真甜。过年就该甜甜嘴,一年的日子都甜滋滋。” 萧晏觉得,这沙果,比他之前吃的要更甜。 吃过后,陆弃娘又拍大腿。 “我这脑子,我怎么忘了给你们爹留点,让他尝尝我再吃啊!” 萧晏忽然觉得嘴里的沙果没那么甜了。 好像,是他吃了别人的那一份。 不属于他的。 二丫连连夸沙果好吃。 三丫也舔着手指,意犹未尽道:“好吃,等娘有钱给我们买。” “把你卖了,就能买一个。”二丫没好气地道,“这东西,说不定得好几两,甚至十几两,几十两一个呢!” “它好吃,也不能那么贵啊,二姐骗人!”三丫不信。 “怎么不能?卖给有钱人的东西,便宜了他们还嫌没面子呢!”二丫道,“吃的就是这种人上人的感觉。哎,有钱人家多好,就算只是松烟这样在主子身边伺候的,都能分得到。” “有钱是人家有钱,人家又不会给你。”陆弃娘瞪她一眼,“少想拿天上掉馅饼的好事。我看你和隔壁铁柱挺好的,要不回头给你们俩定下来。” “娘,我不要!”二丫抗拒,“大过年的,您说点让我高兴的。” 陆弃娘懒得理她。 二丫看到萧晏的目光落在她身上,便把气撒他身上:“攀高枝怎么了?谁不想攀高枝?他还让我去吃了闭门羹呢!” 陆弃娘假装踹她,“走走走,放你鞭炮去。” 二丫吐吐舌头,拉着三丫跑出去。 “大丫你放着,不用收拾,出去跟妹妹们放鞭炮去。我给你爹烧完纸,我来收拾。” 大丫笑笑,没有说话,却在陆弃娘出去后,默默收拾了起来。 又忙活了快半个时辰,一家人总算安静下来,聚在一起守岁。 嗑瓜子,吃点心,说着过去和未来。 “娘,我们的压岁钱呢?”二丫笑眯眯地问。 “早就准备好了,没有多少,但是总不能没有,得讲规矩呢!” 陆弃娘下地去找,她每个人给用红纸包了两个钱。 正在这时,外面忽然响起了敲门声。 第34章 调解 - 与前夫和离夜,将军在我榻上贪欢 - 么么愚 “大过年的,谁呀?”二丫嚷嚷道,“别砸门啊!” 她们家大门年久失修,别给砸坏了。 “我去看看。”陆弃娘趿着鞋,手顺手抄起旁边的棍子出了门。 萧晏见状,也跟着下地,并且叮嘱三个女孩:“你们别出门。” 不知道是不是他的错觉,他觉得他的力气好像在一点点恢复。 等他出去的时候,就见隔壁铁柱,那么粗壮一个男孩,正抱着陆弃娘,嘤嘤嘤哭得伤心。 “好了,我这就跟你过去看看,别哭了。”陆弃娘道。 她听到身后萧晏的动静,回头又道:“他爹娘在家里闹起来了,我得过去看看。” “我和你一起过去。” “你去做什么?”陆弃娘道,“就是两口子之间的那点破事。” 她觉得,让破虏将军去管两口子打架,大材小用。 萧晏怎么能管那些狗屁倒灶的事情。 “我是男人。”萧晏道,“可以帮忙劝劝铁柱爹。” 陆弃娘:“好吧。” 她其实想不出来,萧晏和那个三句话不离骂娘的铁匠,能有什么共同语言。 两人一起跟着铁柱出了门,地上的积雪已经快没过脚踝。 陆弃娘担心萧晏走不稳,伸手抓住他胳膊,手劲大得像铁钳。 饶是萧晏是个大男人,都觉得这股力量那么踏实又……疼痛。 不过他也没吭声,任由她抓着。 陆弃娘一边走一边说铁柱:“你都大小伙子了,不能看到你爹娘吵架就只会哭。你爹打你娘,你得拦着些。” 铁柱抽噎着“嗯”了一声。 萧晏忍不住看了他一眼。 真的没看出来,之前帮二丫“乞讨葬父”的他,那般壮实,结果这么爱哭。 到了铁柱家之后,赵铁匠果然拿了扫帚正在狠狠地打跪在地上的媳妇肖氏。 旁边还有一双七八岁的儿女,瑟缩在角落里不敢做声。 肖氏抱着赵铁匠的大腿,哭得撕心裂肺,连连求饶。 “行了。”陆弃娘松开萧晏,上前夺下赵铁匠手中的扫帚,“大过年的,闹成这样,不怕左邻右舍听到吗?” “这日子都过不下去了,我还怕什么?”赵铁匠喘着粗气,气得胸口直起伏,“弃娘,你回家过年,今日我非打死这个贱人!” “有话好好说。”陆弃娘把他推到一边,拉起地上的肖氏,“她都给你生了三个儿女,没有功劳也有苦劳。就是哪些地方做的不对,你好好说便是。” 萧晏沉默地看着她。 他原本以为,陆弃娘会义愤填膺,把赵铁匠打一顿给肖氏出气。 却没想到,她竟然还……讲道理? 打女人的男人,他是看不起的。 “这日子,实在是没法过了!”赵铁匠那么魁梧伟岸的汉子,竟然蹲在地上,双手抱头,痛哭出声。 萧晏:“……” 好了,他知道,铁柱是赵铁匠亲生的了。 “你别嚎了,”陆弃娘对肖氏道,“大过年的,几个孩子还看着。你又怎么招惹他了?” 萧晏从陆弃娘的语气中,听到了一种恨铁不成钢。 他隐隐感觉,可能肖氏是理亏的。 果然,肖氏哭着道:“弃娘,我也没办法,那是我娘啊!她说我弟弟娶不上媳妇,她死都闭不上眼睛。她都病成那样,熬不了几天,我能眼睁睁看着她死还闭不上眼睛吗?” 陆弃娘吸了一口凉气,“你没问过你相公,给她银子了?” “不是给一点,是把我辛辛苦苦,好容易攒下的十二两银子三钱多银子,一点儿都没剩,都给她娘家了!我要休了她,我要休了她!”赵铁匠突然崩溃大喊。 陆弃娘忍不住拍了肖氏的后背两下,“你怎么那么糊涂!铁柱要说亲的啊!你顾着你娘家,你娘光想着你弟弟,想过过你死活吗?” 肖氏哭得伤心不已。 赵铁匠坚持要休妻,肖氏苦苦哀求,几个孩子大哭。 屋里冷锅冷灶,一片冰冷。 陆弃娘两边轮流劝,最后总算劝得不闹了,又让铁柱跟着她回家取了块羊肉。 “过年了,大人孩子得吃顿饺子。”她说。 更多的话,她也没法再说。 清官难断家务事。 萧晏原本以为,他能帮上忙,后来却发现,原来他那般笨嘴拙舌。 他甚至不知道说谁好。 若是从前,他只会觉得这些是鸡毛蒜皮的小事。 可是现在站在这些人的角度,痛苦真真切切存在,难以消解。 十几两银子,就能让一个家,天都塌了。 “……放心吧,三个孩子都这么大了,赵铁匠不能休妻。肖氏耳根子软,以后照旧补贴娘家,赵铁匠只能自己收拾好银子,不给她知道。” 休妻这件事,是家里每个人都会输的结局。 所以日子过成这样,也得将就糊弄着过下去。 陆弃娘回去之后和二丫道:“以后你和铁柱,娘是不想了。有个糊涂婆婆,日子难过。” 二丫翻了个白眼:“我从来都没想过,是您一直说铁柱好。” 陆弃娘说,“买猪还得看圈,赵家不行。” 新的一年,大丫二丫都该说亲,希望两个女儿亲事顺顺利利。 一家人守岁,陆弃娘坐在炕头,靠着墙睡了过去。 她太累了。 她一天干的这些事情,山上山下,里里外外,别人十天都干不完。 二丫想要喊她,萧晏却道:“让你娘歇一会儿。” 二丫想起“前仇旧恨”,哼了一声,“你还没告诉我,为什么要去找云国公府三少爷呢。你和他认识吗?” “嗯。” “你还连累我被我娘骂。我娘说不让我再提,”二丫碎碎念,“说你旧日相识假装不认识你,你已经很难受了。你老实说,真是你旧相识,还是你攀关系?” 萧晏:“……不重要了。重要的是连累了你,是我不好。” 二丫没想到他会给自己道歉,一时之间竟有些不好意思。 大丫道:“定然是旧相识。曾经……也是破虏将军,出入国公府,不算辱没国公府门庭。” “哎,”二丫叹气,“这是我离有钱人最近的一次了。可惜,你现在没钱了。” 她好想嫁个有钱人啊! 娘还担心她喜欢铁柱,怎么可能? 她会把自己填进那种为了几个子就闹得鸡犬不宁的家里吗? “有钱,不一定幸福。”萧晏由衷地道。 他落难之前,没有缺过钱。 可是他不觉得,从前日子比现在更踏实。 “可是没钱,一定不幸福。”二丫道,“你不懂。” 她再也不想为钱发愁了。 她希望她们家,能过上富足的日子,不用担心衣食用度,不会生病时候没有银子治病…… 她永远不要再重复母亲生病时的痛苦。 第35章 新的营生 - 与前夫和离夜,将军在我榻上贪欢 - 么么愚 三丫年纪小,熬不住,很快倒下睡着了,小脑袋正挨着萧晏的膝盖。 小脸睡得红扑扑的,还流了口水。 这是萧晏第一次这般近距离地看一个孩子。 很可爱。 可爱的她,当年却是一出生就被抛弃。 若不是陆弃娘,她现在早已不知魂归何处。 陆弃娘对三个女儿居功至伟,对身边的其他人来说,也是那么温暖的存在。 有她,很好。 大丫把三丫抱回去睡觉,二丫打了个哈欠,“算了算了,都睡吧,明早还得早起去拜年。” 她手里捏着陆弃娘给她的红包出去了。 萧晏看看自己手中一模一样的红包,嘴角笑意清浅。 他也有。 他把被褥铺好,然后伸手。 手在半空里犹豫了下,还是轻轻碰了碰陆弃娘,“好好躺下睡。” 陆弃娘实在是困了,也没回应,倒头就睡。 萧晏替她盖上被子。 想了想,他给阿黄铺上了它的专属“狗垫”,然后把它捞上来,放在两人中间。 这已经是两个人睡觉的“仪式感”。 外面北风呼啸,雪花压倒树枝,而屋里,暖意融融,陆弃娘和阿黄,呼吸匀称,萧晏把压岁钱压在了枕头下,也闭上了眼睛。 初一一大早,全家都早早起来,换上干净整齐的衣裳。 萧晏身上穿的,是张鹤遥的旧衣。 因为身形相差太大,大丫用张鹤遥的两件旧衣,替他改出来一件。 “和你从前穿的没法比,”陆弃娘道,“不过好歹可以换洗,将就着穿,等我有钱了给你买新衣。” 萧晏觉得她把自己当成二丫哄。 “这就很好。”他说。 “走,带你们出去拜年去。” 陆弃娘带着萧晏和三个女儿,四处走了一圈拜年。 众人对萧晏都有些好奇,面对他的时候也是拘谨的。 没想到,萧晏竟然还很健谈,主动和众人说起天气、收成这些事情。 虽然气质格格不入,但是竟也能和众人说到一起。 不知是客气还是真心,或者是傻缺,有个人竟然和陆弃娘道:“弃娘好福气,这个比张鹤遥更好。” 众人都有些尴尬。 没有人应声。 那人自知说错了话,连忙岔开话题。 萧晏垂眸,看不清神色,但是二丫这个鬼灵精,觉得他被夸得很高兴。 在闲聊的过程中,陆弃娘得到了一个重要的消息。 虽然当时她没说什么,但是中午吃饭的时候,她一口气把药喝下去,高兴地道:“我又有赚钱的门路了!” “什么赚钱门路?”二丫用筷子戳着碗里用羊汤泡着的饼问道。 “去凿冰!”陆弃娘难掩兴奋,“你没听到吗?他们说富贵人家今年上元节流行冰灯,去凿冰的,一天能赚三百个钱!” 她扒拉着手指道:“三百个钱,中人抽成六十个,一天还有二百四十个,我从初二干到十四,这是二、三,四……十三天呢。十天两千四百个钱,三天七百二,一共加起来是三两多银子!” 小猪崽是称重算钱,但是平均下来,一头猪崽大概三百文左右。 “那可以买十头猪!” “娘,猪买回来也不能光吃猪草,还得给它们买粮呢!”二丫提醒她道。 二丫不愿意家里养猪。 喂猪脏兮兮的,夏天更是恶臭熏天。 “我以后还可以慢慢赚钱买粮,得先把小猪买回来。” 养到年底,十个月的肥猪能卖二两银子左右,除去成本一两左右,每头猪最差也能剩下七八百个钱。 十只就是七八两银子。 若是养两年,到年底可以卖到四两银子,就像她之前去乡下收的大猪。 不过她等不了,而且中间还有猪瘟的可能性,所以就不冒险了。 “娘,他们议论,是说这个钱不好赚。”大丫道,“虽说每日三百个钱,但是起早贪黑,还得体力好。” “那是当然,容易的话,能给那么吗?”陆弃娘一脸兴奋,“我最不缺的,不就是力气吗?” “可是您在吃药。” “吃药怎么了?吃药也不耽误干活,我现在浑身都是劲。” 不管几个女儿怎么反对,陆弃娘都表示,她一定要去赚这笔钱。 大丫不由看向萧晏,眼神带着求助。 她希望萧晏帮忙劝说陆弃娘打消这个念头。 萧晏却道:“我觉得我身体好多了,我和你一起去。” “人家可不能要你。”陆弃娘道,“你身子太弱了。” “我不要工钱,我给你搭把手,他们不会反对的。”萧晏道。 多一个人干活,不要钱,傻子才会拒绝。 可是陆弃娘表示,既然不给钱,傻子才会去。 她不让萧晏去。 “你好好养病。” “胡神医说,我没事了。我会量力而行,不会逞强的。” 他能帮多少就帮多少,总不能躺在家里,看着陆弃娘自己带病拼死拼活。 大丫道:“既然如此,我们不如都去了吧。在家也是闲着,一起去,说不定人家能多给几个子。” 二丫道:“我可没多少力气。不过我可以去看看,三丫就在家里玩,她太小,去河边不安全。” “我也要去,我在岸边看着你们!”三丫坚决表示,要和全家人在一起。 陆弃娘道:“行了,都别闹了。哪有女孩子去的?我和你们的爹去,你们就在家。大丫可以绣花,一天也有十个钱;二丫看着三丫,帮忙做饭收拾家,就这么定了。” 三个女儿见她口气坚决,也不好再说什么。 吃过午饭,三个女儿回房间补觉,陆弃娘也打算睡一觉。 萧晏却没进屋。 陆弃娘推开窗户往院子里看,便看到他正坐在厨房门口。 雪粒子簌簌扑打着厨房纸窗,萧晏一手拿着根长长的树枝,另一只手拿着菜刀削树枝,木屑簌簌落在积了薄雪的青砖上。 他的手指如青竹般修长,菜刀斜切入树枝的瞬间,腕骨轻旋,木皮便似春蚕剥茧般层层褪落。 削至枝桠分叉处,拇指与食指忽而错劲一拧,冻硬的木料竟温顺地裂成两股细杈。 “萧晏,你忙活什么呢?”陆弃娘笑着问道。 “做鱼叉。”萧晏抬头看向她,冬季正午,太阳苍白如纸,照在他脸上,衬得他越发面如冠玉。 “男人生得那么好看做什么?”陆弃娘小声嘀咕道,不承认自己是有些嫉妒了。 “你还会叉鱼?” “不会。”萧晏把鱼叉在手中掂量了下,“但是可以试试。” 他也想为这个家,尽一份力。 第36章 天降巨财 - 与前夫和离夜,将军在我榻上贪欢 - 么么愚 “那你做吧,我睡一会儿。”陆弃娘这两日吃药,总觉得身体犯困。 不过胡神医说,那没问题。 “嗯。” 萧晏低头继续调整他的鱼叉。 昨晚都熬夜守岁,初一的正午,四周都静悄悄的,热闹散去,街坊四邻也都在补觉。 所以当门口响起了脚步声时,耳力极好的萧晏,一下就听到了。 那脚步蹒跚而沉重,似乎是个垂暮老人的脚步声。 门被敲响。 连这声音都是很轻的,全然没有力气。 “弃娘,你等等睡。”萧晏道,“外面有人来了。” “有人来了?”陆弃娘坐起身来,把头发随便往脑后一挽,说话间就已经披着衣裳出来了。 脚步又快又稳,风风火火。 “是不是那两口子又打起来了?大过年的,能不能让人省点心。怎么闹,银子也回不来了,哎——” 陆弃娘拉开门,声音里带着惊讶,“您老怎么来了?有事让人喊我一声啊!这冰天雪地,一步一滑的,要是摔倒了可怎么办?” “弃娘,我来找你有事。”孙婆子声音沙哑,喉咙里好像咕噜着什么,含混不清。 两家距离并不远,但是她走来,这会儿已经气喘吁吁。 “来就来呗,您还拿东西,给我送咸菜啊!” 陆弃娘接过她手中瓦罐,搀扶着她,“门槛高,您慢点——萧晏,这是孙奶奶,早上咱们去拜过年的。” 萧晏放下鱼叉,起身行礼。 孙婆子眼神浑浊,眯起眼睛,才模模糊糊能看到一个高大的身影。 她上前来对着萧晏伸出手。 萧晏犹豫了下,伸手握住她那只苍老干瘦的手。 孙婆子却伸出另一只手来摸他的脸。 萧晏显然不适应这样的亲近,下意识就想躲,却听陆弃娘道:“您想孙顺了吧。” 萧晏便没动,任由孙婆子从他的脸摸到脖子,肩膀,胳膊,最后双手一起抓住他的手。 “好孩子,好孩子,弃娘,你有福了。”孙婆子道。 “有福,都有福。”陆弃娘笑着大声道,“外面冷,咱们进屋说话。” 孙婆子耳背,不喊她听不清楚。 “好好好。” 陆弃娘扶着孙婆子进了门。 萧晏想了想,把身上的木屑拍落,也跟着进去。 “您看,您还给我带什么东西,我家里什么都有。”陆弃娘嗔怪道,把舍不得吃完的红豆糕找出来,塞了一块在孙婆子手中,“吃吧,又软又甜。” 孙婆子却没吃,只急着问她:“瓦罐呢?” “在这里。放心,咸菜我留着,瓦罐洗干净了给你送回去。” “瓦罐给我。”孙婆子道。 陆弃娘只能把瓦罐塞到她手中。 孙婆子打开瓦罐,伸手进去摸索着,然后掏出—— 一把碎银子。 陆弃娘眼睛都看直了,脱口而出道:“您这是抢了谁家?” 孙婆子不回答,只是往外掏钱。 有银子,有铜钱,在炕上堆成一堆。 陆弃娘目光扫过去,估计出大概得有四五十两银子加七八百个铜钱。 她惊讶地张大嘴。 孙婆子,哪里来这么多银子? “好孩子,”孙婆子摸索着握住陆弃娘的手,“我知道,只有你惦记我了。这是我攒下的所有的钱,除了铜钱,银子你都帮我收着。我死之后,你帮我张罗身后事,剩下的就留给你。” 陆弃娘连忙道:“不要不要,我不要。您先告诉我,您哪里弄来这么多银子?” 就算年纪大,又瞎又聋,也得遵纪守法啊! “这件事,说来话长,我谁都没告诉。这几年,多亏了你,不管在不在家,都给我送东西,还惦记着我这个老婆子。过年又是送油又是送肉,大丫还来帮我干活。下辈子,我就是当牛做马,也还你们母女对我的好。” “您说什么呢?这不是搭把手的事情吗?顺子在的时候,和鹤遥哥好的穿一条裤子。” 陆弃娘扶着孙婆子到炕边坐下,“您快点告诉我,银子到底怎么来的?” “大概三年前吧,”孙婆子道,“有个人到我家里,给我送了二十两银子,说是顺子的朋友,叮嘱我这件事,谁也不许说。后来又送了两次,每次都是二十两银子,有零有整,说是方便我花……” 孙婆子谁都没敢告诉。 只是现在,因为她觉得身体一日不如一日,加上亏欠陆弃娘很多,便趁着没人时候,把身后事托付给了陆弃娘。 “我也不知道是哪个好心人,日后我不在了,若是你知道,去坟前烧炷香告诉我。” 陆弃娘惊讶万分。 还有这么好的朋友? 孙顺都没了这么多年了,他还能帮忙照顾孙顺的祖母,真是情深义重。 “弃娘,你帮我收着。若是我以后要用大钱,就来找你拿。你人品,我信得过。” “不行不行,”陆弃娘连忙道,“银子您自己收着,需要干活的时候,你只管喊我。” 她不帮人保管银子,回头容易说不清。 尤其孙婆子年龄这么大了,难免糊涂。 要是因为银子的原因闹起来,那多不好。 “你收着,我只相信你。”孙婆子很坚持,“我看着你长大,最喜欢你的性格。你这孩子,重感情,肯吃苦,不算计……” 她絮絮叨叨,把陈年旧事都翻了出来,让萧晏得以窥见陆弃娘很少提起的旧时光。 “……那时候你多难啊,公婆相继没了,张鹤遥还得读书。你为了供上他读书,去码头扛麻袋,回来后背被擦伤,找胡神医讨点药膏,可怜的孩子都找不到人帮你上药,只能到我家来寻我。我是真心疼你……” “嗐,没什么,都是陈芝麻烂谷子了,您提那些做什么?”陆弃娘有几分不好意思。 “你这孩子,有苦从来不跟人说,什么时候都笑呵呵的,天大的事情,也能扛得住。”孙婆子说着,忍不住擦了擦泪,“我老婆子,背后不愿意说人坏话,更不愿意说死人坏话。但是——” 她顿了一下,“张鹤遥配不上你。我知道你心里惦记着他,但是听我老婆子的——忘了他,和你现在的相公好好过日子,别因为他是买来的,就不和他一条心。” 陆弃娘愣住。 孙婆子怎么能这么说鹤遥哥呢? 她是老糊涂了。 萧晏则猝不及防收到助力,也愣在原地。 孙婆子为什么要这么说陆弃娘的白月光? 萧晏都怕陆弃娘翻脸。 第37章 原来她是被嫌弃的 - 与前夫和离夜,将军在我榻上贪欢 - 么么愚 陆弃娘确实不高兴。 但是她也不至于和孙婆子翻脸,只讪讪笑笑,心里想的却是,一定是孙婆子老糊涂了。 这真不是她信口开河。 她之前也见过很多老人,上了年纪之后就性情大变,疑神疑鬼。 比如周府的老祖宗,年轻时候精明能干,豁达聪明,但是现在却忘了很多事情,不仅怀疑丫鬟,甚至还怀疑她的儿孙偷东西,弄得众人都啼笑皆非。 陆弃娘觉得,孙婆子可能也是这样的情况。 “也就是你现在重新嫁了人,我才敢告诉你,当年为什么,他好端端的书不读了,非要去投军,还带着顺子也去了。” 孙婆子说起旧事,带着些埋怨。 陆弃娘道:“这个其实我知道。我哥说被科举舞弊伤了心,靠科举出不了头。说起来,他们男人,都想出人头地,顺子也是。” 萧晏听出来她对张鹤遥的维护之意。 “他那是骗你的。他是在学堂里受了气,别人都嘲笑他,欺负他……” “谁敢欺负我哥?”陆弃娘愣了下,随即气愤地道,内心内疚又愤慨。 内疚的是,她当年只顾着赚钱,竟然没有发现张鹤遥承受了很多压力。 现在想想,能读书的,大都家境殷实。 公公去世之后,家道中落,她艰难供张鹤遥上学,单单束脩和笔墨纸砚的费用都艰难,没有更多的钱让他去交友。 张鹤遥当年一定默默承受了很多。 “我哥怎么那么傻,他跟我说说不行吗?”陆弃娘低头喃喃道,“便是我帮不了他什么,至少听他说说也好。” “他还嫌你给他丢脸,给他送饭的时候蓬头垢面。”孙婆子道,“当时他在我家,和顺子提起这件事,我就把他骂了一顿。我说你这样的媳妇,打着灯笼也找不到,多亏了你爹娘当时有眼光。为了供你读书,弃娘都累到吐血,你还不知好歹……” 那时候陆弃娘每天忙成什么样子,哪里顾得上收拾自己? 她才十三岁,就已经去做其他成年男人都坚持不下来的重活。 萧晏看着陆弃娘,看到她低着头,粗糙的双手交握在一起。 即使时隔多年,听到这些话,对于她来说,也是极难受的吧。 被自己掏心掏肺对待的人那般嫌弃,心里该有多绝望。 “我骂了他,他倒是认了错。不过后来,他拐带顺子去投军,我就知道,他一点儿也没听进去。”孙婆子擦了擦眼泪,“原本他和顺子都是家里独苗苗,都不用去投军的。我的顺子……” 孙婆子不断地抬手擦拭眼泪。 可是眼泪太多,怎么也擦不完。 这是她想起来就后悔的事情。 当初她怎么就没有死死拉住孙子,不让他去呢。 “弃娘,你不欠张鹤遥,也不欠张家的。”孙婆子道,“你这相公好,虽然是买来的,你也跟他好好过,人心都是肉长的。你要多生儿子——” 陆弃娘嘴唇动了动,脸上挤出来一个难看的笑容,却没说出话来。 “你那几个丫头都是好的,但是总归要嫁人。入赘不行,把她们都嫁出去,你自己生儿子顶立门户。” 孙婆子觉得自己最近身体不行,来日无多。 人之将死,其言也善。 她把心里压了多年的话,一股脑地倒出来。 不管对错,但是起码掏心掏肺。 她让陆弃娘忘了张鹤遥,开始新生活,不要因为沉溺过去而忽视了眼前人。 陆弃娘本来思想清明,不能帮老人保管银钱。 但是她心里太乱了,以至于稀里糊涂,不知道怎么就答应了下来。 她甚至不知道自己是怎么把孙婆子送回家,又怎么走回来的。 她失魂落魄地坐在椅子上,一动不动,像雕像一般,目光复杂,太多的情绪混合其中,像蒙了一层厚厚的黑纱,让人看不清。 从萧晏在人生最狼狈的时候偶遇陆弃娘至今,他从来都没见过这般颓然的她。 在萧晏的印象中,陆弃娘始终是乐观豁达,热烈向上的。 生活再难,她没有低过头。 她怜贫惜弱,就算别人家的事情,也从来能帮就帮,对任何人都没有心怀恶意。 可是这会儿,她整个人都没了精气神,被颓然笼罩,失魂落魄地坐在那里。 萧晏就静静地看着她,一言未发。 那是陆弃娘的过去,他没有参与过,所以不能随意评论。 更重要的是,他作为“继任”,不能评价她的白月光。 可是他真的很想说点什么来安慰陆弃娘。 所以在持久的沉默之后,还是他打破了寂静。 他说:“弃娘,你很好的。” 陆弃娘仿佛被这句话从无边的思绪中拽了出来。 她笑了笑,“好不好的,都过去了,我哥都没了,说什么也没用。孙奶奶年纪大了,有时候说话真真假假的。” 算了,不想了,没用,人都死了,想那些做什么? “嗯。”萧晏点点头,“她因为自己孙子的缘故,心怀怨恨也说不定。” 他不愿意陆弃娘否定她自己。 他希望,陆弃娘过去是被喜欢的,至少她自己要那般坚定的认为。 如果因为过去,让陆弃娘脸上再难展露笑颜,那萧晏会感到遗憾。 陆弃娘没有再提起这件事,好像什么都没发生过一样。 不过萧晏知道,她只是埋在心里,并不是真的不在意。 因为她会不自觉地失神,会喃喃自语。 连二丫都看出来她的不对劲,“娘,大姐问您话呢,您怎么丢了魂一样。” 陆弃娘回神,笑骂道:“大过年的,怎么说话呢!大丫,你说什么?” “我说,您明日凿冰,中午我去给您送药和送饭,您想吃什么?” “你看着做就行,我什么都吃。”陆弃娘道,“你爹的话——” 她看向萧晏。 萧晏淡然道:“我也不挑食。” “行,那大丫你就和平时一样做就行,不用肉。晚上回来我们一起,用肉汤炖菜吃。” 大丫点点头。 第二天一大早,陆弃娘就元气满满地起床。 昨日的所有情绪,到此仿佛才真正的一扫而空。 她笑着道:“萧晏,我们走了。你肋骨还没好,虽然不那么疼,但是也不能干活。你玩鱼叉的时候一定要小心,别牵动伤处。也别掉水里,虽然我会水,但是水太凉了,回头染了风寒,又得花钱。” 第38章 凿冰的艰难 - 与前夫和离夜,将军在我榻上贪欢 - 么么愚 萧晏点点头,“我也会水。需要带什么东西吗?” “不用。”陆弃娘道,“人家都准备的。” 天还没亮,陆弃娘一手提着灯笼,一手扶着萧晏。 风很大,灯笼里的火焰却没有像从前那样被吹得奄奄一息。 陆弃娘本来还担心被风吹灭,见状惊奇道:“这过了年,灯笼都长大了?” 萧晏轻笑:“我们从前在军中,用的都是牛油火把,或者防风灯笼。我闲来无事,把家里的灯笼改了一下。” 陆弃娘:“嚯,我出息了,我竟然用上了军中的东西。别说,还怪好用的。” 她提起灯笼仔细打量一番,也没看出门道,不由赞道:“果然还得是聪明人,做什么都厉害。” 萧晏笑了笑。 说话间,两人来到河边,已经有不少人都在那里聚集,簇拥到一处。 “你在这里等着,我凑过去听听,肯定是工头在说怎么干活的事情。” 陆弃娘把灯笼塞进萧晏手中,快步走上前去。 就见她在人群中挤来挤去,那么胖,却身形灵活地挤到了前面。 萧晏见状,嘴角不由勾起,眼神里带着自己都没有察觉到的宠溺。 过了一会儿,陆弃娘又去排队领了工具,然后高高兴兴地回来。 “萧晏,萧晏——”她兴奋地道,“原来不是一天三百个钱,是一块冰三十个钱。说如果肯干的话,一天能取十块!别人能取十块,我肯定不止十块!” 她超能干的! 萧晏点头:“对,你最能干了。” 陆弃娘兴奋不已,立刻就要下去,“你在这里别动,我先去。等我凿开了冰面,看到了鱼再喊你。” “不,我先跟你一起下去看看。这些工具,我们一起研究怎么用。” “我不会,还不能看着别人?” “走吧。”萧晏从她手中拿过冰斧,“一起去。” 陆弃娘见他态度坚决,也只能由着她。 因为是护城河,所以堤坝很高,马车也没办法下去。 两人一边往下走,陆弃娘一边观察地形道:“回头得把冰运上来,也不容易。” 原来,冰块是有大小要求的。 首先要冰层厚超过半尺,这个据老冰工说,基本上都超过了,而且实际上更厚一些。 长宽都是三尺,一块冰算下来的分量,大概是四百斤。 这个分量对陆弃娘来说不是难事,但是问题是,冰很滑,不好拿。 “我想了,回头把冰用麻绳拴上,我用扁担挑上去。” “八百斤,不行。”萧晏道,“你还在吃药,不能按照从前那般把体力用到极致,那样也不持久。” “那再看看吧。” 别人应该都是几个人抬上去,那样太慢,陆弃娘赚钱着急。 “嗯。” 陆弃娘找了一块空地,学着别人的样子,首先用铁钎垂直刺入冰层,通过刻度标记判断厚度,确定厚度合格。 接下来,她用炭灰在冰面划出方格,然后冰镩沿格线用力凿下去。 碎冰飞溅,冰块从中间崩裂。 陆弃娘傻了眼。 这冰也不听话啊! 从中间裂开,这还怎么用? 萧晏道:“先凿浅痕,渐次加深。” 他在看旁边的老冰工。 那大概是一家人,老爹带着兄弟三人,干活很有章法,不慌不乱。 “哦,好。”陆弃娘重新画格子,这次小心翼翼地先凿出沟槽,然后在沟槽中插入木楔,以锤击楔,利用冰的脆性,让它沿切割线断裂。 然后用冰钎斜向插入,横向撬动,冰块才能完全浮起。 “果然还是得跟着人学。”陆弃娘用了半个时辰,看着第一块浮起的冰,激动地道,“萧晏,我也行了!” 可是再看旁边,老爹指挥,兄弟三人分工,一个破冰,一个扩缝,一个分块,转眼间已经弄好了五块冰,陆弃娘羡慕到眼红。 “好了,先把冰送上去,否则一会儿又冻上了。”隔壁老爹指挥道。 四人分成两组,先把冰用麻绳捆上,然后系在木棍上,一人一头,扛起冰块,摇摇晃晃地往边上而去。 冰块实在太重,脚底又滑,所以走出十步,就得停下歇歇。 陆弃娘恍然大悟,“半个时辰凿冰,但是得大半个时辰把冰弄上去。这个钱,原来难赚在这里。” 冰面上滑,不好走动,但是更难的是从河面扛到高高的堤坝之上。 没关系,她有一把子力气,这个钱就该她来赚! 陆弃娘还是打算用扁担,直接把两块冰挑上去。 且让她,惊掉那些男人的眼球! 陆弃娘摩拳擦掌。 萧晏却道:“弃娘,你等等。” “等什么?赚钱可等不了!”陆弃娘搓了搓手,“你一边玩去,看我的!” 看她大力出奇迹! “不是,我们不干了。”萧晏道。 “不干了?”陆弃娘用“你疯了”的眼神看着他,“不干了,你给我钱啊!” “嗯,我给你钱。”萧晏道,“你等等我,我去找工头。” “你找工头,告诉他我不干了?萧晏,你别发疯,我能干!” 别拦着她,她要赚钱。 “这个活儿太费体力,你还在吃药。”萧晏看着她,“弃娘,如果我今日能赚出来五两银子,你就答应我,好好在家里休养到上元节,如何?” 他低估了运冰的工作量。 那要求的冰块,实在太大了。 这份工作也太辛苦。 “今日?五两银子?”陆弃娘目瞪口呆地看着他,伸出手指开始扒拉,“一块冰二十四文到手,两块就算五十,好算账。四块一百,四十块一两银子……五两银子,那得两百块?还得加几块呢!就今天?” 她虽然不识字,但是她识数啊! 不能这么骗傻子吧。 萧晏微笑着道:“你等我。” “不,我要跟着你!” 她倒要看看,萧晏要做什么。 她不敢想萧晏这病病恹恹的样子能赚到银子,但是最起码,不能把她的这份工给弄丢了啊。 萧晏千万别和工头吵起来,求求了。 “好。”萧晏点头。 陆弃娘还不放心自己已经凿下来的这块冰,央求旁边的人帮她照看,然后才跟着萧晏一起上去找工头。 第39章 萧晏赚钱 - 与前夫和离夜,将军在我榻上贪欢 - 么么愚 工头姓刘,一脸横肉。 这也正常,如果不够凶狠,镇不住这些力工。 看到萧晏,他眼中明显有惊艳之色。 无他,萧晏身形高大,腰背挺直,眼神锐利,气质出众,堪称鹤立鸡群。 再看拉着他袖子的陆弃娘,惊艳就变成了好笑。 那么大一坨—— 这两人,竟然能在一起,还一起来干这等粗活? “干什么?”刘工头凶神恶煞地问道。 这种人,大都是地头蛇。 陆弃娘忍不住拉了拉萧晏的袖子。 萧晏却不慌不忙地道:“工头,您是包了这个活儿,赚两成的抽成钱,是吗?” “是,怎么,你想来抢饭碗?”刘工头端起手边的大碗茶道。 “不是不是,”陆弃娘连忙陪笑道,“我相公没有那个意思。” “你相公?”刘工头口中的茶直接喷了出来。 “对啊,我相公。” “你花钱买的吧。”刘工头不相信。 “您这都知道!”陆弃娘竖起了大拇指。 刘工头:“……” 我瞎说的。 如果蒙对,纯属巧合。 他忍不住看向萧晏。 萧晏笑道:“内子一直很幽默。刘工头,我帮您想了个赚更多钱的路子,想和您一起发财。” “说来听听。”刘工头上下打量着萧晏,又没忍住,“你真是卖给她的?” 萧晏点头。 “可惜了。”刘工头道,“让她捡了个大便宜。说吧——” 陆弃娘撇嘴。 她可没占萧晏便宜。 阿黄看着呢! 萧晏道:“如果我帮忙把冰从河面运上来,每块冰收四十文钱,您说这生意划算吗?” “划算个屁!赔死你!”刘工头粗声粗气地道,“一百文都亏。这个活,最累的,不就是运冰吗?” “四十文足矣。”萧晏道,“我给您出个主意,这个钱让您赚。我只想要五两银子——您别着急拒绝,先听我说完。” “你说。”刘工头道,目光之中带着探究。 萧晏道:“您有人,可以让人在河面上浅浅凿出一条冰道来,一直延伸到堤坝这里。在冰道上加上油,很容易就可以推动冰块。到了堤坝下之后,再用绞车把冰块摇上来,直接放到马车上。” “绞车是什么?” “就像取水的轱辘。”萧晏从容道,“稍加改良即可,随便找个工匠来就可以做。” 刘工头眼睛瞬时亮了。 但是很快,他又眯起眼睛看着萧晏:“你这主意很好,但是为什么不自己赚,要教给我?” “因为这是您的地盘。” 萧晏可以那样做,但是很快就会有人效仿,价格会一压再压。 而富户们知道后,也会压低冰价。 所以这件事,很难长远。 刘工头,大概也就赚一笔快钱,分自己一些。 刘工头点头,“算你识趣。不过你怎么知道,我会给你银子,而不是赖账?” “因为我看那些老冰工,和您很熟悉。能经年累月混下来的,靠的是人品。” 陆弃娘心说,萧晏你行啊,你竟然还会给人戴高帽子! 刘工头果然被奉承得很高兴,“那是,谁不知道我刘兴,吐个唾沫就是钉。行,你识趣,我也仗义。五两银子,我这就给你!” 说完,他就吩咐身边的人,“去我家,找你嫂子拿五两银子来。问就说老子有急用,必须给,不给晚上回去收拾她!” 样子色厉内荏,却暴露出家里地位——他不管钱。 等着银子送来的工夫,刘工头又问萧晏:“兄弟怎么称呼?” “鄙人姓萧名晏。” “萧晏,萧……萧晏?!你——” 这个名字,如雷贯耳。 倘若是别人,刘工头只当是重名。 但是看到萧晏的风姿,他现在控制不住地把他和传说中那个人联系到一起。 “你是前破虏将军萧晏?”刘工头压低声音道。 萧晏颔首。 刘工头本来一只脚踩在椅子上,拽得二五八万模样,闻言迅速站好,肃然起敬:“原来是您……之前听说了一句,您被个妇人买了去,原来竟是——” “多谢关怀,我现在很好。”萧晏道,“多谢刘工头今日采纳萧某建议,解我燃眉之急。” 刘工头咬牙道:“您等等,我回去找我婆娘多要点银子来。” 五两是传话要钱的极限了。 更多,得他亲自出马。 “不必。”萧晏拦住他,“君子爱财,取之有道。我和刘工头已经商量好是五两银子,在商言商,不必再加。” 陆弃娘发现,她根本插不上嘴。 看着萧晏从容应对的样子,她忽然就觉得,好像家里有个男人,感觉还不错。 萧晏可真聪明啊。 果然狼行千里吃肉,狗行千里吃屎。 就算现在人家落魄了,脑子在,做什么都比别人强。 陆弃娘心里暗暗想,今晚回家,就好好说说几个丫头,让她们一定趁着萧晏还在,好好学一学。 学到一点算一点,都是自己的。 见刘工头和萧晏相谈甚欢,陆弃娘便道:“要不,你们先聊着,我去凿冰?我不用运,单单凿冰的话,其实不累,我——” 萧晏没说话。 萧晏只是用一双明亮锐利的眼睛,直直地盯着她。 他的眼眸之中,映出一个她来。 陆弃娘莫名心虚,说不下去了,低垂着头嘟囔道:“不累的。” “怎么了这是?”刘工头见两人互动,好奇问道。 萧晏笑道:“我娘子不听话。” “女人不听话就得打——打没有用,得讲道理,粗人才打老婆呢!” 刘工头看见萧晏和陆弃娘的体型差,话都说出口,又改了口。 他对萧晏非常客气。 因为哪个男人心里,没有一个将军的梦想呢? 而萧晏也礼貌应对,不卑不亢。 等五两银子取来,刘工头双手恭敬地递给萧晏。 萧晏谢过他,把银子接过来给了陆弃娘,然后提醒刘工头道:“这主意,只能赚一笔快钱。不可太贪,否则会引来祸患。” 当利益足够大,就会引起自己之上的人觊觎。 他只取五两,因为目前来说,这是他能拿到,又能不为人觊觎的钱。 刘工头也是一样,只是对他来说,这笔钱可能是五十两。 刘工头拱手谢过他:“我记住了,咱们后会有期。” 他特意问了陆弃娘家住何处,日后还想上门。 萧晏对他点点头,对陆弃娘道:“娘子,走吧,我们去试试我做的鱼叉,然后把那块冰凿开带回家。” “带回家做什么?咱们要那玩意儿干什么?” 第40章 铁锅炖鱼贴饼子 - 与前夫和离夜,将军在我榻上贪欢 - 么么愚 “带回去给三个孩子玩。”萧晏道。 陆弃娘:“那大冰块,有什么好玩的?” “做冰雕。” “谁会那个?”陆弃娘道,“放在咱们手里,就是大冰块。” “我会。” 陆弃娘眼睛一亮,“能卖钱吗?” 萧晏摇头,“我虽然会,但是做得慢,指望这个赚钱,怕是不行。” “哦,那算了。”陆弃娘道,“带给三个孩子玩也好。就是,我稍微干一会儿……好了,我不干了。” 萧晏看人的时候,眼神明明不凶,但是就是让人害怕。 两人下去找鱼,半天一无所获。 最后,旁边凿冰的人弄了两条,送给了刘工头。 刘工头目光一直停留在这俩人身上,正愁没法促进感情,便借花献佛,把鱼送给他们,把两尊大佛打发回去。 他们回家的时候,大丫正准备出门送饭,见他们回来,面色惊喜:“娘,这么快就回来了?” 随后她意识到可能是凿冰不顺利,便勉强笑道:“回来了好,我和二丫这一上午都在担心您身体没恢复好,应付不来。” “你娘当然没事。”陆弃娘大笑着道,“不过你们爹更有本事,动动嘴皮子,就赚了五两银子!看到了吧,还得读书!读书人的脑子,和咱们的都不一样!” 她脑子里装的都是浆糊。 萧晏脑子里装的都是银子。 听说得了五两银子,陆弃娘不再去上工,全家喜气洋洋。 大丫把鱼收拾了,做了铁锅炖鱼贴饼子,香气从厨房飘出来,让院子里跟着萧晏玩冰雕的三丫,口水都流出来了。 “爹,爹——”三丫是第一个改口的。 因为年纪小,对爹充满了渴望,而且萧晏又温和,生得好看,满足了三丫对爹的幻想。 “爹,把阿黄雕上去。” 萧晏正在勾画小院的轮廓,明明用的是普通的菜刀,不是刻刀,可是在他手中,笨拙的菜刀,也被用得如同行云流水。 三丫觉得小院缺了家里的黄狗。 “……好。” 阿黄无处不在。 同床共枕,现在还得出现在他的冰雕里。 “爹,真像,真像!”三丫兴高采烈地鼓掌道。 二丫正在和陆弃娘要钱买杏仁油,闻言撇撇嘴:“没出息,还没给好处就喊爹。要我改口,怎么也要给个大红包才行。” “你才没出息,给你红包你就喊爹?”陆弃娘瞪了她一眼,“一边去,没钱!” “娘,您就给我十个钱嘛,我就买一点。您看我这手,都要裂口子了。娘,给我十个钱嘛!” “没有。你要真想买,就自己掏钱,你又不是没有钱。” 二丫急了,“我哪里有钱?” “只进不出,你属貔貅的?” 正说话间,大丫喊道:“娘,鱼和饼子都好了,现在吃饭还是晚点再吃?” “吃饭吃饭,饿死了。” 陆弃娘闻着香气走进厨房。 灶台上铁锅正咕嘟作响,赤浓的鱼汤里翻滚着金黄的油星,草鱼段在姜片与红椒间若隐若现。 陆弃娘抄起木勺舀起汤汁,琥珀色的酱汁在半空几乎能拉出丝来。 铁锅边缘的玉米饼子已烙出焦糖色,细密气孔里渗出甜香,饼底浸在鱼汤里的部分吸饱了汤汁,令人食指大动。 “大丫的厨艺越来越好了。”陆弃娘道,“开饭!今日敞开了吃!” 如果每天都能有五两银子的进项,她做梦都能笑醒,家里顿顿都得大鱼大肉。 吃饭的时候,几个孩子吃得头都不抬。 陆弃娘一边给三丫剔鱼刺一边碎碎念:“要跟着爹好好读书。” 二丫听得耳朵都生了茧子,忍不住道:“知道了,这么好吃的鱼,您就让我们安生吃一顿。” “说的就是你!你大姐什么都认真,你妹妹还小。就你,天天做梦嫁给有钱人,大字不识一个,有钱是钱多,但是人不傻,干嘛要你?你给我认真地学!将来识文断字,靠自己也能上饭。” “知道了,知道了。” 萧晏把一块鱼肚子上的肉,剔了鱼刺夹到三丫碗里,对陆弃娘道:“你吃点,我照顾三丫就行。” “不用,我自己来。被鱼刺卡住了,那可大可小。” 萧晏被嫌弃了,也不生气,转而要把鱼肉夹到陆弃娘碗里,“那你吃。” “我娘吃药呢,不能吃鱼。”大丫轻声道。 那块鱼肉,兜兜转转,又回到了萧晏自己碗里。 或许觉得有些尴尬,二丫气哼哼地道:“都不是亲生的,怎么还厚此薄彼?” 萧晏便把鱼肉给了她。 大丫低头笑了笑。 “大姐,你不学冰雕吗?你心灵手巧的,”二丫又道,“我反正弄不来那些东西,我得好好保护我的手。” 萧晏闻言便明白过来,大丫应该是想学的。 二丫虽然看起来掐尖要强,但是她也很善解人意。 “吃完饭一起来吧,只是玩而已,自己高兴就行。”萧晏道。 大丫点点头。 陆弃娘还惦记着赚钱的营生,“我这些天干点什么好呢?” “您闲不下来是不是?”二丫气道,“好好在家里歇着,把病彻底养好不行吗?” “我就是闲不住。”陆弃娘道,“要不去买点针头线脑的,等着上元节去卖?” “你别折腾了,那是买猪崽的银子。万一去,又心软看上哪个爹,买猪的钱都没了。” 陆弃娘被说得无言以对,佯怒道:“过年不打小孩,要不早就抽你了。” 萧晏笑着看娘俩斗嘴。 三丫忽然来了一句:“过年真好,有肉有鱼,要是天天过年就好了。” 众人都笑了。 吃过饭,隔壁铁柱娘肖氏来送了块豆腐,在院子里和陆弃娘说话,“我今日回娘家,从娘家带回来的,给你送一块。大过年的让你跟着忙,我实在过意不去……” “银子的事情,怎么说的?你没让你娘给你点?” 肖氏低头不语。 陆弃娘叹气:“你啊你,以后别这样了。你总得为铁柱想想,他都这么大了。” 肖氏点头如捣蒜。 “对了,你家有种蛋吗?我买你二十个。”陆弃娘道。 既然在家闲着没事,不如自己孵小鸡,比直接买,能便宜几个钱。 “有,我一会儿挑好的,让铁柱给你送来。” “行,我先把钱给你。” 市场价就是一文钱一个,陆弃娘也没占便宜,直接给了她二十个钱。 等回头铁柱来送的时候,却是二十二个蛋。 陆弃娘又给铁柱抓了块红豆糕。 一小盘红豆糕,只有八块。 几个女儿各自吃了一块之后,都懂事的不再动了,所以这会儿还有。 铁柱走后,正在指导大丫在冰上雕花的萧晏忽然抬头问她:“你不需要回娘家吗?” 如果要去,他可以陪着她。 第41章 吸血娘家 - 与前夫和离夜,将军在我榻上贪欢 - 么么愚 “我没有娘家。”陆弃娘道,脸上并没有什么情绪起伏。 “对不住,我不知道你是孤儿……” “我不是孤儿。”陆弃娘道,“我爹娘都好好活着。我还不如孤儿呢!” 孤儿虽然没人照顾,但是最起码耳根清净。 不像她,爹娘不做人,把她卖了,然后还总想着从她这里再榨取油水。 “我没跟你说过吗?”陆弃娘不在意地道,“我爹为了生儿子,要把我卖了。这其实我也不怎么怨恨他们,他们怕断了香火,我理解。” 但是她不理解,也无法原谅的是,他们竟然为了多卖几两银子,要把自己卖到那么肮脏的地方去。 如果不是婆婆心生不忍,加钱把自己买回家当童养媳,那她现在…… 估计都不知道重新投生到哪里去了。 “我和他们断了亲。”陆弃娘道,“不来往。不过我带着三个丫头去了周府,他们去周府找过我讨要银子。那会儿我怕丢了在周府的差事,给了他们一些钱打发了他们。” “现在,应该听说我没钱了,总算消停了。” 她自嘲地道:“别人都盼着女儿过得好,他们是唯恐我过得好。只要我日子舒心些,他们立刻就要来占便宜。不过我不惯毛病,我早就不欠他们什么。” 现在他们陆家的人再上门,看她不用大扫帚把他们打出去。 “不过他们也不会来,”陆弃娘又道,“他们聪明着呢,现在估计怕沾上我,被我要钱。” 穷在闹市无人问。 “我只当自己没娘家,也不带她们三个回去。” 萧晏点点头:“这样也好。或许我问这话有些冒昧,但是你是他们亲生的吗?” “我盼着不是呢!我总觉得,当娘的怎么能不爱自己的孩子?我想不通。但是你知道我为什么天生力气比别人大吗?” “为什么?” “因为我曾祖父就是力能扛鼎的大力士。”陆弃娘道,“我曾祖母是个胡姬,所以其实你仔细看,我的鼻子和眉眼之间,是微微能看出些不同的。” 萧晏点头。 确实如此。 陆弃娘的样貌,很经得起端详,若是瘦下来,也该好看。 “你要是见了陆家我那几个兄弟姐妹就知道了。” 他们简直共用一个鼻子。 哪里来那么多曲折的身世? 不爱孩子,就是极少人的劣根性,怎么洗也洗不了。 “那你和娘家的兄弟姐妹,还有来往吗?” “也没有,我那几个姐姐都成亲了,有个妹妹,尖酸刻薄的,听说去年给有钱人当了小妾。我那爹娘现在提起来不知道多得意,小女儿有出息,呵呵。” 如果自己没去过周府,还真当“宁做富人妾,不为穷人妻”呢。 呸! 妾算什么玩意。 比正妻矮一头就算了,在自己肚子里爬出来的儿女面前,还得喊少爷小姐。 儿女坐着,妾要站着。 不管别人怎么说破天,在陆弃娘眼中,这都是倒反天罡。 那等福气,反正她消受不了。 “我还有那么出息的小姨呢!”二丫忽然道,眼睛一眨一眨,“娘,她是不是穿金戴银,呼奴唤婢?” “一边去!”陆弃娘一巴掌拍在她后背,“你要是动了给人当妾的心思,我就打死你。” 二丫:“……谁要当妾?我肯定要当正头娘子。我就是想看看,有钱人能多有钱,是不是家里的阿猫阿狗都戴着金锁。” “呵呵,那阿黄等着跟你穿金戴银。”陆弃娘白了她一眼,“好好的姑娘,多干点活不好吗?天天想这些有的没的。” 二丫哼哼道:“还不是穷怕了?等我有钱之后,每个月给您送钱,您就再也不用去干活了。” “你娘还没到七老八十要你们养。你们各自把日子过好,就是对我最好的孝顺了。” 二丫不爱听,转身往屋里去。 陆弃娘也没理她,看着大丫在冰上雕刻,“我不是吹牛,觉得就自己女儿好,可是萧晏你看看,说心灵手巧,大丫是不是头一份?” 只见大丫已经在冰块上雕出一朵凌霄花,花瓣层次分明,栩栩如生。 萧晏点头:“昭昭确实很有天赋。” 三丫道:“我呢,我呢?” “皎皎也很好。” 三丫顿时一脸喜色。 萧晏带着两个女孩一起,把冰块雕刻成了小院的模样,院墙之上开满了花,阿黄在院子里撒欢跑着。 “只可惜我还雕刻不出人物来,否则把咱们家人都刻上去。”大丫遗憾地道。 萧晏刚想说他来,就听陆弃娘道:“那多费劲,这就挺好看的了。” 于是,萧晏也从善如流:“很好了。” “娘,娘,您竟然偷偷藏银子!”二丫的声音在屋里响起,带着巨大的惊喜。 陆弃娘一拍大腿:“坏了坏了,银子让她给翻到了。这个臭丫头,老鼠洞都给你翻几遍。二丫,你别动,那不是咱们家的银子!” 二丫:“哼,您就哄我吧,我又不是小孩子。别人还能把银子放到咱们家来?” “怎么不能?” 陆弃娘见瞒不住,就把孙婆子的委托说了,并且叮嘱几个孩子,千万不要出去乱说。 大丫道:“娘,您放心吧,我们都有数,不会出去乱说的。” 三丫有些懵懂,但是乖巧点头:“我家穷,可没有钱。” 萧晏被她呆萌的样子逗笑,忍不住伸手摸摸她的头。 说实话,他最喜欢的,就是三丫。 或许是因为年龄小,心思单纯的缘故。 二丫却道:“谁那么好心,人死了,还每年送那么多银子来?娘,要我说,会不会这也是朝廷抚恤的银子?我爹那份,是不是又被人贪了!” 提起银子,她就有十八个心眼子。 她一生敏感,对钱尤其如此。 “不可能。”萧晏道,“据我所知,朝廷没有后续的抚恤。” “可能人家就是遇到了好人。”陆弃娘道,“别想那些有的没的。谁也不能打这银子的主意,知道吗?” “她可很藏得住,”二丫嘀咕孙婆子,“怎么不早点说?知道的话,我娘生病的时候去借钱了。” “胡说!这是她的棺材本,她孤零零一个老人家,无依无靠,再不留点银子傍身,怎么踏实?对了,我还要让胡神医去给她瞧瞧——” “瞧什么?” 说曹操曹操就到。 胡神医背着药箱进来了。 第42章 正月琐事 - 与前夫和离夜,将军在我榻上贪欢 - 么么愚 他似乎喝了酒,走路都有些摇晃。 “刚从老丈人家回来,被几个大舅哥轮番灌酒,差点喝趴下。”胡神医道,“幸亏我有解酒丸。” “还有那种好东西?” “当然,我什么没有?”胡神医道,“我回来就要睡觉,结果那婆娘非要催我来看看你这几日怎么样,说那么贵的药,别出差池。” “我嫂子待我好,我心里都记着呢!”陆弃娘爽朗笑道,“没什么事,你看这不好好的吗?” 胡神医给她重新诊了脉,“嗯,坚持把半个月的药吃完,把……脏东西清了,然后就靠自己,会慢慢瘦下来。” “没事,不着急。”陆弃娘道,“我又不是要上轿的大姑娘,好看不好看的,只要身体没病了就好。你再给萧晏看看,他今日跟着我去凿冰,我怕他牵动断骨……” “凿冰?”胡神医整个人都要跳起来,“陆弃娘,你疯了,你吃着药去干那么重的体力活?我真是……死了活该!” 他气到口不择言。 “没干没干,被萧晏给拉回来了。”陆弃娘道,“我不去了,正想着干点轻省的活儿。你走街串巷给人看病,谁家要是需要用人,你帮我盯着些。” “干活干活干活,一天不干活,能死吗?” “活着就得干活嘛,”陆弃娘道,“让我躺着,我可躺不住。” 胡神医懒得理她,对萧晏道:“没事,你就慢慢养着,不影响什么,只要别像某人,一直想着干重活就行。” 肋骨这个位置骨折,只要不累及内脏,不算什么大事。 萧晏谢了他,又多问了一句:“我觉得身体一日比一日好,有力气了……之前我以为我手脚都废了……” 这是他很不解的地方。 因为之前在诏狱之中,他被灌下毒药,说是废了他一身武功的。 结果现在看来,似乎没事了? “这不是好好的吗?哪里废了?我早就说过你没病了。你少装病,赶紧帮弃娘干活,别欺负傻子啊!我告诉你,傻子有哥哥呢!” 他挺起了胸膛。 萧晏笑道:“不敢,有劳胡神医。” 胡神医起身要走。 陆弃娘却拉住他道:“来都来了,正好跟我去给孙奶奶看看?她孤苦伶仃的,也可怜。” “你可怜别人,谁可怜你?”胡神医没好气地道,“陆弃娘,你别作了,给我好好在家里,把这半个月的药吃完!” “我会看着她的。”萧晏忽然道。 “看住了,绑起来。” 陆弃娘大笑。 大丫道:“娘,我陪着胡神医过去,您在家歇着。有什么事情,我回来跟您说,不会有遗漏的。” 胡神医闻言一脸欣慰,“大丫啊,你要不要给我当儿媳妇?” “呸!他们俩差十岁!你儿子是娶不上媳妇了吗,才三岁就要天天往家里划拉媳妇!” 胡神医:“是有点大……可惜了。” 大丫脸红。 陆弃娘道:“不过今日既然说到这里,你回头给大丫看着点?我想好了,也不一定非要入赘。入赘实在难找到好的……但是对方人要好,家风要正……” 她想的是,入赘什么的,都是骗张家族人的缓兵之计。 等她再攒点钱,大不了把张家这房子还给张家。 虽然住了这么多年,很不舍得,但是比起女儿的幸福,显然后者更重要。 大丫道:“娘——” “好好好,我不说了。” 大丫过了一会儿回来,告诉陆弃娘,胡神医说孙婆子没事。 “没事就好。” “但是也说了,她这个年纪,说去也就去了。” 陆弃娘:“……” 希望孙顺在地下,保佑他祖母长命百岁。 因为胡神医再三强调不许陆弃娘干活,所以接下来这半个月,陆弃娘享受了从来没有过的假期。 但是对她来说,是真的煎熬。 她想干活啊! 她不想每日在家,唯一能做的就是喂喂狗,翻翻鸡蛋孵小鸡。 她把小鸡放在炕上,用被子包着保暖,每日翻几次。 等到第七天的时候,她对着灯仔细看,挑出来四个没有胚胎的蛋。 “还剩下十八个,能养活十只就行。”陆弃娘自言自语。 再有半个月,小鸡就能出壳。 大丫做针线,每两日可以绣一个荷包,赚二十文。 这个活儿,布料和针线都是人家铺子提供,所以是纯纯到手的二十文,但是几乎也是从早上睁眼一直绣到晚上不得闲。 陆弃娘怕她伤了眼睛和脖子,让她四天绣一个。 只大丫要强,还是起早贪黑。 二丫无所事事,就被陆弃娘说。 二丫不服气地道:“我都想好了,等过了上元节,我就去找个活干。” “找什么活儿?” “先不告诉您,反正我觉得我肯定能行。到时候,一个月能有三百个钱最少!” “吹牛吧你,不管去做什么,得先问过我,知道吗?” “知道知道,烦不烦哪!”二丫对着水盆里的水,左右晃动调整,当成镜子照。 正月十四这日,陆弃娘喝完最后一碗药,表示她今日要出门干大事了! 她要去买猪了! 这可是关乎全家一年的生计问题,是最大的事情。 全家总动员,连萧晏都要跟着去。 “卖猪的地方臭烘烘的,你能行吗?”陆弃娘劝他别去。 “我行。” 随遇而安。 萧晏已经习惯了新的生活,并且也被陆弃娘感染,现在他想认认真真地生活。 只为自己,为这个小家。 他现在处于前所未有的踏实之中。 “那行,我正好教教你怎么挑猪,我可厉害了。”陆弃娘一脸得意。 她可是养猪高手。 朝霞照在她脸上,给她被冻得红扑扑的脸上镀上了一层柔和的光,也照亮了她眼里明亮的幸福期待。 “也说不定,你多出去看看,还能找到赚钱的门路呢!对了,”陆弃娘笑嘻嘻,“我现在也认识了八十多个字,我要出去再找些不认识的字来学。” 她这半个月,可没闲着呢! 她不仅会认劈叉,还会认识其他那么多字。 第43章 二丫找活 - 与前夫和离夜,将军在我榻上贪欢 - 么么愚 陆弃娘挑着担,怀里揣着五两银子,全家总动员,浩浩荡荡地往猪市而去。 路上的门店基本上都还没开门,二丫就抱怨:“娘,您是不是故意选今日出门,这样不用给我们买东西?” “让你猜对了。”陆弃娘故意气她。 二丫冷哼一声。 “往年也是过了初十,娘就去挑猪了,猪市初十就开了。”大丫笑着解释道。 她心细,把这些生活的琐碎都记在心上。 等到了猪市,远远就传来一股臭味。 二丫嫌弃,不想进去。 陆弃娘就让她带着三丫在外面等。 “谁要带着她?”二丫不愿意,“娘,我想去胭脂铺子看看。刚来的路上,我看见胭脂铺子开门了。您放心,我不买,我就是去看看。” “不买你去看什么?这不是给人添乱吗?” “我看看怎么了?我现在买不起,以后还买不起吗?”二丫不服气地道,“人家没说什么不情愿的话,您先不愿意了,真是的。” “娘,让她去吧。二妹舍不得花钱的。”大丫帮她说话。 “就是。我又没钱,若是要买什么,肯定得找您要钱的。” “那行,不许到处去,就在那胭脂铺子等我回去接你。也是大姑娘了,别乱跑……” “知道了。”二丫喜上眉梢,抬手把自己头发整理了下,又扯了扯衣裳,这才往胭脂铺子而去。 陆弃娘看着她的背影直叹气。 她是真的担心,二丫这般爱俏,偏偏家里又穷,会不会容易被人带着走上歪路。 她得好好赚钱,让女儿想买什么的时候,手头宽裕一些,日后不要被仨瓜俩枣骗走。 陆弃娘带着萧晏等人进了热闹的猪市。 好消息:猪市人很多。 坏消息:猪市的人比猪还多。 小猪供不应求,就算陆弃娘没看上的那些,比往年的好猪也要贵上两三成。 一头小猪的价格,竟然直奔四百文去了。 陆弃娘越看心里越沉。 不行,这太贵了。 从头问到尾,发现价格实在是砍不下来,陆弃娘和萧晏道:“算了,先不买。这会儿刚开,他们都敢喊价。过几日再看看,我就不信,还能继续涨,要涨上天啊!” 萧晏自然同意,他并不懂这些。 但是他从陆弃娘的神色看出来,其实陆弃娘对于后面是否猪价上涨,也拿捏不准,并且有些犹豫。 希望日后能便宜些,至少不要再涨。 他和陆弃娘道:“等过了十五,书肆开门,我去看看有没有抄书的活,这个我能做。” “看看再说,不着急。之前鹤遥哥也抄过,感觉和大丫绣花差不多,也是个熬时间的苦差事,一天写下来,除了笔墨钱,也就剩下十几个钱。你还有伤,不能那么硬熬。” 大概感觉到萧晏也着急赚钱,陆弃娘反过来安慰他:“我们手里还有这些钱呢!明日上元节之后,我去找活儿干,大丫二丫在家里喂猪,咱们吃饱不愁。” 萧晏那么聪明的人,以后肯定也能找到赚钱的门路。 日子越来越好呢! 他们说着话,就去胭脂铺子接二丫。 二丫正在门口左顾右盼,翘首以待,脸上带着喜色。 看见他们走来,二丫远远就迎上来,兴高采烈地道:“娘,娘,您快随我来。我找到活儿了!” 原来,二丫在胭脂铺子成功“求职”。 她擅察言观色,又能言善道,长得也讨喜,还能算明白账,正好胭脂铺子招收女伙计,二丫今日就来了。 “一个月三百个钱?”陆弃娘喜出望外。 “对,打底三百个钱,卖的多,还能有提成。娘,我是不是很厉害!”二丫眉飞色舞,神采飞扬,“娘,咱们说好了,三百个钱我给您,剩下的钱我得自己收着。我买什么,您都不能管。” “那不行。钱你可以收着,但是买什么大件得问我。”陆弃娘瞪她,“你才多大点年纪。” “行吧,嘿嘿,娘,您看,您也相信我能赚大钱,对不对?等着瞧!三丫,等着二姐赚钱了,给你买好吃的好玩的!” 三丫欢呼起来。 陆弃娘进去和胭脂铺掌柜仔细聊过,把事情定了下来。 回去的路上,二丫才说,她年前就听说这里过了年要收女伙计,一直盯着。 所以之前她才会说,自己每个月也能赚三百个钱。 陆弃娘笑她:“你也不怕人家不要你,说大话闪了舌头。” “怎么可能不要我?我哪里不好?”二丫神气地道,“他们找了我,才是有眼光呢!” 她已经开始幻想自己赚很多钱的场景了。 “娘,娘,面馆开了,我请你们去吃面好不好?你先把钱垫上,等我开了工钱还您,在那三百个钱之外。” “听听,听听,钱还没赚,尾巴先上天了,还要在外面吃饭。”陆弃娘笑骂道,“不行,回家吃,你想吃什么面,让大姐做。大姐不会做,我做。” “在外面吃嘛!”二丫摇着她的胳膊,“吃汤面,三文钱一碗的就行。” “那五个人,也是十五文呢!”陆弃娘还是有点舍不得。 不过想到二丫今日高兴,家里以后也多了一份固定的进项,令人高兴,她还是咬牙答应了。 一家五口人,一起去吃了面。 所谓汤面,就是用猪骨汤煮的面条,只撒了点葱花点缀,但是那白汤表面上飘着的油星,就已经让人胃口大开。 陆弃娘把面汤都喝得精光,吃得身上暖融融的。 虽然今日没买到小猪,但是二丫找了一份很好的工。 新的一年,有这样好的开始,让人干劲十足。 只是结账的时候,陆弃娘肉疼。 回家路上,她还一直念叨着:“以后不能出去吃了,咱们自己在家做的话,恐怕都不用十个钱。” 二丫大方表示,等她赚了钱,她请客,请客下馆子,去酒楼吃! 此刻,未来是触手可及的幸福。 “娘,那不是里正吗?” 还没回到家,二丫就眼尖地看到自己家门口有个人,双手抄在袖子里,急得团团乱转。 “他是不是又来要人头税了?”二丫警醒地道。 第44章 死而复生的相公 - 与前夫和离夜,将军在我榻上贪欢 - 么么愚 陆弃娘看见里正就觉得没好事。 她心里也是提心吊胆。 这日子过得,好像她每次赚点银子,还没捂热,就会有花钱的地方,然后毫不留恋地流走。 可是这次,二丫只是有了一份活,距离拿到钱还有差距呢,怎么这就开始要花钱了? 虽然她这般担心,但是嘴上却道:“才交了几日,就算开始收今年的,肯定也能缓缓。” 一个人五百个钱,会喘气的就算,一家五口,二两半银子。 要是现在就要,那她买猪计划,又受到了影响。 陆弃娘心想,早知道,今日咬咬牙把猪买了,说不定就不会那么快往外花钱了。 心里乱七八糟,她脸上却扬起笑容,“您找我啊,早说一声,我也不知道您要来,出去逛了逛才回来,让您久等了。” 里正这个人,虽然算不上坏,但是每次见了人,都得摆出一副严肃的样子,保持他和这些底层的距离。 背后常常有人笑他,当个里正,比七品官的架子还大。 陆弃娘对此倒还好。 比起装逼,她更介意的人是人品不好。 这个里正,还可以,有点人味儿。 没想到的是,里正今日竟然一反常态,见到陆弃娘,脸都笑成了一朵花。 “弃娘,弃娘,大喜啊!” 陆弃娘一脸莫名其妙,眨了眨眼睛,“您家里有什么喜事了?恭喜恭喜!” 这是让她随份子? “说你大喜呢!”里正忙道,“弃娘,我早就知道你是个有福气的!不过啊——” 他环顾四周,对陆弃娘勾了勾手指,神秘兮兮地道:“这事咱们进去再说,先不能声张。” 陆弃娘一边开锁一边笑道:“什么事情啊!您这样,我看着心里怪害怕的。” 萧晏发现,里正在偷看自己,眼神有些—— 嫌弃。 这是什么意思? 萧晏一言不发,若有所思。 二丫这个最爱管闲事的也忍不住插嘴:“是不是咱们要分钱了?我之前怎么听说,我们这块地,朝廷要征收……” “做你的春秋大梦,这事都说了几百年了。”陆弃娘笑骂道。 平头百姓,日子过的艰难的时候,总要有些天上掉馅饼的盼头。 里正进屋之后,要和陆弃娘单独说话。 “行,您说怎么就怎么,但是用弄得这么神秘吗?”陆弃娘有些哭笑不得,“萧晏,要不你先去厨房待会儿?” 家里也实在没有其他地方了。 萧晏道:“你去说话,我正好把院子扫一下。大丫,带着两个妹妹回房间去。” “好。” 等他们都进去,萧晏手里拿着扫帚,不动声色地来到了窗下。 早上出门之前,他把窗户开了条缝隙透气。 这会儿通过这条缝,加上他远超常人的耳力,正好可以听到屋里的对话。 “弃娘,张鹤遥没死!” 陆弃娘正要生炉子烧水,闻言手里的火折子,“啪嗒”一声掉落在地上。 “里正,您说什么?”她满脸呆滞,随后激动起来,“我没听见,您再说一遍——” “哎哎哎,疼,弃娘,你松开我。”里正被她抓住了胳膊,疼得老脸变形。 陆弃娘连忙松开他,眼神里有不敢置信和哀求,“您快说,您快别卖关子了。” “张鹤遥没死,你哥还活着!”里正道。 萧晏瞳孔一缩。 陆弃娘心心念念的人,竟然还活着? 而陆弃娘已经落泪,“您别跟我开玩笑,您别骗我,里正,这事不能开玩笑的。” “不仅没死,还做了大官!”里正神情激动,“而且他清明就要回来给爹娘扫墓了!张鹤遥遥衣锦还乡,弃娘,你是官夫人了!” 陆弃娘身形有些站不稳,踉跄一下,扶着炕沿才堪堪站稳,整个人陷入了巨大的不敢置信中。 “我哥没死,我哥还当官了?我成了官夫人了?”她喃喃自语,甚至抬手拍了拍自己的脸,“我这是怎么睡的,能做这样的美梦。” 她是曾经无数次梦见张鹤遥没死,还好好回来了。 可是做梦她都没敢想,张鹤遥还能当官,而且还是能让里正都激动的大官。 “我也是刚收到消息,让我回来准备迎接。做了什么官儿,我也说不清楚,但是上头可重视了,还让到时候要洒扫道路,肯定是很大很大的官。弃娘,你的福气来了!” 陆弃娘喃喃道:“我哥真的要回来了吗?” “真的,千真万确啊!我还特意问了,不是重名,就是住在咱们这里,你公婆名字都能对应上的。” “真的,真的,我哥要回来了。”陆弃娘的眼泪像断了线的珠子。 她很少哭,她觉得哭是软弱的表现。 但是这会儿,她的眼泪怎么擦都擦不尽。 她转过头,不好意思再看里正。 里正却话锋一转道:“但是弃娘,你买这个相公……哎,你说说你这事做的,就没过脑子。你哪怕再等一个月呢!” 买来的相公? 陆弃娘觉得自己在巨大的好消息下,神情恍惚,原本就不聪明的脑子,现在转动得更慢了。 “您说萧晏啊,不是,我们俩是假的。等我哥回来,我跟我哥说,他就明白了。” “假的?”里正不敢相信,“什么假的?” “反正就是事出有因。”陆弃娘道,“他不是什么问题,您放心。我就想看见我哥,我哥清明才能回来吗?我算算还得多久……” “还得将近两个月呢。”里正道,“弃娘,你冷静点,听我说,眼下最重要的是你那个相公。我原本想让你偷偷把他打发走,只当这件事情没发生过,面子上过得去。” 陆弃娘为张家做的事情,所有人都看在眼里。 里正觉得,就算陆弃娘短暂找过别的男人,张鹤遥也该体谅。 孤儿寡母的,多不容易。 而且张鹤遥这么多年,已经做了官,身边肯定也有别的女人。 不管怎么说,原配是最重要的。 萧晏垂眸。 北风呼啸而过,模糊了小院里的景象。 那么近,又那么远。 原来,这段时间对他来说,只是海市蜃楼。 他短暂地闯入了别人的幸福生活,但是终究是个过客。 正主要回来了,他这个冒牌货也该走了。 第45章 大喜过望 - 与前夫和离夜,将军在我榻上贪欢 - 么么愚 里正在这件事情上,是真心为陆弃娘着想。 好在萧晏来的时间不长,这件事大面上能遮掩过去。 陆弃娘却道:“不用。谢谢您为我着想,但是我和萧晏没什么。萧晏是我们张家的恩人。” 萧晏无处可去。 若是能有人收留他,他怎么又会被关在铁笼里那么多天? “我不能把恩人赶走,等我哥回来,我会和我哥解释清楚的。” 萧晏在他被误认为去世的那段日子里,给了这个家最大的帮助,让她得以守住这个家。 “不是,弃娘,还是让他走吧。你不知道,男人有时候,面子比较重要。外面要是有风言风语传出来,不好听。”里正苦口婆心地道。 “我做了就是做了,没做就是没做。”陆弃娘昂然道,“别人不知道,我哥也是知道我什么脾气的。谢谢您今日跟我说这么多,我知道您老是为我好。这么多年,也多亏了您照顾。” “没有,没有。”里正有些心虚。 “我哥要回来,是天大的好事情,我要告诉几个孩子。” “好好好,幸亏当初,你买的都是丫头。这要是买个儿子,认成了长子,以后你们再生,怎么做都难做。”里正感慨道,“弃娘啊,你不着急,再好好考虑考虑我跟你说的话哈!” 现在里正说话都和蔼可亲起来。 陆弃娘送他出门,就见“一无所知”的萧晏,正在拿着大扫帚吃力地洒扫院子。 “我来,你别干这些,小心你的伤。”陆弃娘把扫帚抢过来。 萧晏也没有和她抢,只是静静地站在那里,身姿如青竹,无悲无喜。 他想,陆弃娘什么时候会和他说起张鹤遥要荣归故里的事情呢? 没想到,是当下,是立刻。 “萧晏,我跟你说件事儿。” “嗯。” “我哥没死,我哥还当大官儿了。”陆弃娘忽然大笑,整个小院都是她发自肺腑的笑,“我们的好日子来啦!大丫二丫三丫,你们的爹要回来了!你们有爹了!” “娘,您在说什么啊!”二丫道,“别想让我喊爹,除非给我个大红包,得……一两银子那种。” “十两,给你十两!”陆弃娘财大气粗地道。 “爹!”二丫立刻喊了一声,过来和陆弃娘伸手,“娘,十两!” 陆弃娘一巴掌拍在她手上,下一刻却把她抱起来转圈,“二丫,你真正的爹要回来了。” “什么?我爹要来赎我了?”二丫脸上血色褪去。 “不是那个,是张鹤遥,你现在姓张,你是张家的孩子!”陆弃娘的笑声回荡。 她真的太高兴了。 大丫和三丫都有些茫然。 人死复生? 还是萧晏提醒了她们,“你们的爹,张鹤遥,没有去世。” “不仅没死,还当了大官。二丫,你不是一直羡慕官家小姐吗?你现在也是官家小姐了!” “娘,等等,等等,您放我下来。您晃得我头晕,我没听清楚。您好好再说一遍!” “你们爹要回来了!他当了大官!我们的好日子都来了!” 萧晏静静站在旁边,能感受到这天降之喜,给母女几人带来的巨大冲击和兴奋。 只有他,被隔离在这份兴奋之外。 “我不是在做梦吧。”二丫抬手摸了摸自己的脸,“我竟然,真成了小姐?” 三丫跳起来:“我天天都要吃鱼吃肉吃点心吃糖!” 只有大丫还冷静些,但是眼底也是满溢出来的高兴。 陆弃娘激动地在院子里走来走去,“我干点什么好?” 她这样沉不住气,不好,哪里像个官夫人? 她以后要做官夫人的人,不能再像从前那样,让鹤遥哥丢面子。 “我得去问问胡神医,我还有多久能瘦下来。我这样不行……”她喃喃自语。 “娘,您得打扮起来,我教您!”二丫道,“先去买胭脂水粉,走,我这就带您去胭脂铺子!” “疯了吧,胭脂铺子多贵啊!再说,我这样的,擦成猴屁股,像个鬼似的,怎么好意思出门?不行不行!”陆弃娘害羞了。 她觉得,她和那些精致,格格不入。 就算做了官夫人,她也还是她。 “怎么不好意思出门,谁还是天生的官夫人?那不都是后来学的吗?梳妆打扮,还有派头,都是慢慢学的,您没什么不行的,再说还有我在呢!” 二丫已经摩拳擦掌,“银子呢?您把银子拿上,咱们去花!” 反正当大官的爹都要回来了,到时候还怕没钱吗? 娘都说了,要给她十两银子改口费呢! “不行,你别闹,让我冷静冷静。”陆弃娘没有烧坏脑子,“低调点,别嚷嚷,别让人觉得,我们狗肚子里装不了二两香油。虽然这确实是天大的喜事,但是在外人面前,咱们得低调一些,装一下。” “喜事还装什么?该他们来您面前装孙子才是。”二丫想到这些年受过的那些白眼,现在恨不能立刻一个个还回去。 人情冷暖,经历了太多。 “你还小,不懂。很多人不盼着别人好,看着别人好就眼红甚至使坏。咱们好了,就低调点,别去刺激他们,否则惹来无端的麻烦,多烦人。” “您真是,做什么事情都这么不爽利。”二丫嫌弃。 不过今日她还是沉浸在巨大的高兴之中,很快哼上了小曲。 大丫冷静下来,看看萧晏,目光中有些担心,轻声道:“娘,咱们挤一挤吧,把正屋让给萧舅父。” 萧晏:“……” 好。 不愧是被他心里夸过多次聪明内秀的姑娘。 这么快就给自己安排好了新的身份。 舅父。 他从陆弃娘的相公,迅速变成了她的哥哥。 而她一口一个的哥哥,现在回来,又成了她相公。 “舅父?”陆弃娘愣了下,比萧晏更晚一些反应过来,很快点头,“对对对,喊舅父。萧晏,以后你就是我亲哥哥了!” 萧晏薄唇紧抿,未发一言。 陆弃娘还以为他在担心未来的处境,“你放心,鹤遥哥不是忘恩负义的人,他会帮你的。” “嗯。”萧晏答了一声,心里想的却是—— 帮不帮我不重要,只希望,他对得起你的这片真心和坚守。 第46章 萧晏要走 - 与前夫和离夜,将军在我榻上贪欢 - 么么愚 张鹤遥死而复生,而且要荣归故里的消息,像插了翅膀一般,很快飞入了通义坊的家家户户。 很多从来没有走动的人,都提了东西来送。 陆弃娘疲于应付,晚上看着记得密密麻麻的门,已经没地方再抠了…… 还有很多人都会旁敲侧击问她萧晏的事情。 陆弃娘对外口径一致:“从前待鹤遥哥有恩的恩公。” 她没说对自己有恩,免得那些人又胡思乱想。 说是张鹤遥的恩公,也不是信口胡扯。 等张鹤遥回来一承认,可能的议论也就平息了。 “你若是需要记账,你说,我来帮你记在纸上。”萧晏坐在炕上垂眸道,“比你记在门上清楚。以后人情往来很多,你得换种方式记账。” “我还没学会几个字……”陆弃娘发愁道。 “没关系,以后家里会有下人,会有账房,你吩咐就行。” “也对。”陆弃娘坐在炕沿上叹气,“萧晏,你说我行吗?我自己都管不好,哪里能发号施令管别人?我真怕到时候把家里管得一团糟,给鹤遥哥丢脸。” “慢慢来,你很聪明的。”萧晏道,“或者你想学什么,这段时间我教你。我总不好赖在这里,白吃白喝。” “你不是白吃白喝,你的功德,早就攒下了。”陆弃娘一本正经地纠正他,“有件事情我想和你说——” “嗯,我听着,你说吧,无需拐弯抹角,直说便是。” 萧晏感觉到了,陆弃娘有好几次都欲言又止。 “其实也没什么,就是……就是我寻思着,虽然我鹤遥哥现在也当官了,但是肯定和你之前那扬名天下的破虏将军没法比。” 萧晏想了想,这话不假。 西北是他领兵平乱的,他当年和镇北王也是称兄道弟,结为忘年交。 那是西北的王。 张鹤遥不知道在那边谋了个什么官职,但是总归越不过自己当年去。 不过现在,他非但不能和张鹤遥比,甚至不能和平民百姓比。 因为他是被发卖的,他至今都是贱籍。 “我哥肯定知恩图报,但是他能力有限。你的事情,虽然我不知道原委,但是肯定很大……” “我懂了。”萧晏打断她的话,“我不会指望别人替我翻案的。我没有指望过任何人,包括张鹤遥。” 他这般直截了当地说出口,陆弃娘有些被戳穿的尴尬,脸色不由红了,局促地站在炕边搓着手。 “我不会说话,说错了你别生气。” “我没生气。”萧晏对她笑笑,笑意温和,“我已经不想翻案的事情了。你能收留我,对我来说,回报已经超过我当年的付出。毕竟我不曾为你们单独做什么,你却冒天下之大不韪,收留了我。” 他没有撒谎。 他对陆弃娘,只有感谢。 感谢她雪中送炭,感谢她带他体验了不一样的人生和生活,让他从心如死灰之中,重新燃起了生的希望。 “弃娘,”萧晏看着她,眼眸之中带着诚恳谢意,“我不能再在你家了。” “不不不,”陆弃娘连连摆手,“怪我不会说话。萧晏,我,我真的一点儿都没有赶你走的意思。你留下,你留下!” “我如今伤势好得差不多……” “你没好,你肋骨还断着呢!” “那没有大碍。”萧晏道,“你别慌,听我说完。” “哦,好,你说——” “我知你做事坦荡,问心无愧,但是众口铄金,积毁销骨。嗯,就是说,流言很可怕。我先搬出去,卖身契还留在你手中。我一个大男人,有手有脚,虽然比不上你能扛起一家的生计那么厉害,但是我也饿不死。” “你搬去哪里?赚钱没有那么容易的。不行,你不能走。”陆弃娘喃喃地道。 “我确实暂时也没想好去处,但是你之前这处房子不是闲置的吗?附近总也有闲置的房子,麻烦你先帮我租一处,日后我赚了钱还你。” 这几日他打听过了,租个破旧些的房子,就是和其他人合住,每人一间那种,一个月一百文足够了。 听萧晏说完自己的打算,陆弃娘连连摇头:“那种地方鱼龙混杂,你从来都没有体验过那种生活,不行的。” “没事,我可以适应。”萧晏道,“我去问问刘兴那里,有没有什么活计可以给我安排。说不定,他那里还有住的地方。我先和你说一声,明日再去找他。” “萧晏,真不用……” “弃娘,我已经定了主意。”萧晏笑道,“这些日子,多亏你照顾,大恩不言谢。” 无论日后陆弃娘要面对什么,萧晏都不希望,自己成为她被责难的原因。 那么善良的她,不该被人泼脏水。 “那,那明日我先陪你去问问。如果行的话,你先去试试。但是你答应我,要是在外面住的不好,你要回来。萧晏,我不和你说假的,我是真的不介意你留在这里。我站得直,行得正,不怕别人说。” “嗯,我知道,我不会和你客气的。以后你遇到什么难处,也要来找我。” 陆弃娘点点头,怅然若失。 世间的离别,总让人伤感。 而且这次的离别,来得如此——猝不及防。 睡觉的时候,陆弃娘和大丫挤在一张床上,几乎没有什么缝隙。 大丫都快贴在墙上了。 “睡不着吗?”陆弃娘问她。 大丫:“……还好。娘,您怎么还不睡?” 基本上要等陆弃娘睡着之后,她才能再调整个能入睡的姿势。 大丫睡眠太轻了。 “你……舅父要搬出去了,我有点担心他。他这辈子啊,含着金汤匙出生,一直被人捧着,在落难之前,脚就没踩过咱家这样的地方。你说他也没适应几日就出去,能行吗?” 她想象不出来萧晏去干力工,和人抢活抢饭,什么都要抢的情景。 “娘,你不用担心。舅父之前,不是很轻松就赚到五两银子了吗?他的眼界和学识,远非我们所能比。您不是说了吗?就连工头都对他另眼相看……” “也是。算了,明日我先陪他去看看再说。” 这一宿,又让人睡不着了。 第47章 还是买猪了 - 与前夫和离夜,将军在我榻上贪欢 - 么么愚 “娘,让我陪着舅父去吧。那些人,见不得您好,巴不得找点什么,往您身上泼脏水。”大丫沉声道。 陆弃娘想了想,“也对。我倒是没什么,不过真怕影响你爹,他毕竟是做官的。那这样,明日你陪着舅父去看看,有什么事情都回来告诉我。那五两银子,给他带着吧,那是他赚来的。” 她本来想把卖身契还给萧晏。 但是萧晏说,他这种朝廷重犯,发放为奴,是不能赎身的。 陆弃娘只能把他的卖身契,转给别人。 陆弃娘说,那还是她拿着吧。 “好。” 可是第二日,萧晏说什么也不要那五两银子。 “在这里打扰多日,已经添了很多麻烦,卖身银子,不能再让你出。”萧晏看着陆弃娘,脸上露出笑意,“弃娘,后会有期。” 他今日出了这道门,是没打算再回来的。 陆弃娘目送他离开,手里捏着五两银子,站在门口许久许久…… 中午的时候,大丫回来了。 “怎么样?”陆弃娘问。 “刘兴听说舅父去投奔他,特别高兴,说他爹娘还留下个老宅子,在金马坊,让舅父先去住下。” “那离我们家,也不算远,没有二里地吧。”陆弃娘问。 “很近,一会儿就走到了。我帮舅父洒扫好房间才回来,他让您放心。” “没想到,刘兴是个好的。”陆弃娘道,“他安顿下来就好。大丫,等下午你看看,带着二丫三丫,把柴米油盐什么给他送一些去,被褥也送过去……” 她认真地盘算着都要哪些东西,才能让萧晏真正安顿下来。 “好。” 于是,大丫带着两个妹妹,找了隔壁铁柱帮忙推车,推了许多东西送了过去。 陆弃娘又搬回了自己的房间。 晚上,当阿黄习惯性地在炕前“汪汪”叫,等着上炕睡觉的时候,陆弃娘心里有种空落落的感觉,笑骂道:“你以后可别再想上来了。” 张鹤遥不喜欢狗。 他嫌脏,嫌狗掉毛。 陆弃娘的肚子“咕噜噜”叫了起来。 晚上她没吃饭。 她很饿,但是她得忍住。 她跑去问胡神医,怎样才能尽快瘦下来。 胡神医没好气地道,少吃! 于是,她现在一天只吃一顿饭,晚上饿得肚子里的五脏六腑像在打架。 不过她总是想着孙婆子说的,当年她让张鹤遥没面子的事情。 现在她懂事了。 她知道自己不足,总归要努力些,做得更好。 做不到不给他丢脸,那就争取少丢点脸。 现在陆弃娘每天都没办法出去找活干,因为从早到晚,家里几乎不断人。 各种邻居,还有八百年不曾来往的张鹤遥的同窗,现在都来看望了。 陆弃娘每天疲于应付,最后干脆一大早就锁了门,带着几个女儿出门。 “娘,咱们去胭脂铺子看看吧。”二丫提议道。 自知道张鹤遥要回来,她一天都没去上工,直接去把工作辞了。 但是她始终惦记着买胭脂的事情。 “不去。”陆弃娘道,“我要去买猪。” “买猪?”二丫震惊地看着她,“娘,您怎么想的?我爹都当了大官,您还要养猪?” “我闲的难受。”陆弃娘道,“这几日都被堵在家里,说着那些车轱辘话,我真的烦透了。我得找点活干。” 二丫:“您这不是天生劳碌命,有福不会享吗?回头要不要让我爹给您打个金锄头,在家里锄地?” “金锄头锄地,还真不见的有我的铁锄头好用。”陆弃娘冷哼一声,又瞪了二丫一眼,“我承认,刚开始听里正说你爹当官了,我也没沉得住气,太嘚瑟了。但是——” 她话锋一转,语含警告,“你爹就算当了大官,肯定也是青天大老爷。不该拿的不会拿一分一毫。咱们家又没什么家底,以后还得踏踏实实过日子。我可不希望你爹将来因为没钱,被迫贪赃枉法,到时候再被人抓,被人砍头……” 那太可怕了。 二丫却嗤笑一声,“娘,要按照您这么说,谁还去当官?左右当不当官,家里都得干活,都得养猪。去当官,家里还少了劳动力呢!” “那不是还有俸禄吗?”陆弃娘道,“但是京城东西这么贵,当官俸禄没多少。你又不是没在周府待过,家大业大成那样,私下二奶奶不还放贷才能维持吗?” “再说了,当官想的是为老百姓干事,想的可不是发财,要不那成什么了?” 反正她想,缺钱她赚,要让张鹤遥两袖清风,做个让人挑不出毛病的好官,清官,给老百姓做主。 “好名声又不能当饭吃。”二丫嘀咕道。 “好名声是不能当饭吃。但是做人还要有志气,光知道吃,和猪有什么区别?”陆弃娘义正辞严地道,“二丫,你别摆谱,咱们从前怎么过,以后还怎么过。” 一切等张鹤遥回来再说。 不能人还没回来,她们先飘到天上了。 所以该干什么干什么,若是误了时节,再想干点什么就难了,这一年都白糟蹋了。 二丫:“我真的不想养猪了……” “不用你喂。你跟着你大姐学点针线活。我想着,做官家小姐,总归要出去见人,不能弄得灰头土脸,什么都不会。先学点针线,养养性子,以后等你们爹回来,看看能不能给你们请个先生,要读书,要读书……” “知道了,娘。”二丫满脸不高兴。 大丫握着三丫的手跟在后面,一路上耐心地给妹妹讲解遇到的东西。 猪价到底没落下来,差不多得四百文一头。 陆弃娘咬咬牙,买了十二头。 若是之前,她不敢手里不留钱。 但是现在,张鹤遥要回来了,多少给了她一点底气。 先把猪都买了再说,家里收了不少东西,也够坚持几个月。 那些送钱的,她一概不收。 送东西的,她也掂量着,贵重的都没收,但是日常来往范围内的,她都收下,而且记了账。 她的小鸡,也孵出来了十四只,毛茸茸的很可爱。 陆弃娘把它们暂时养在屋里,因为外面太冷。 她警告阿黄不要动它们,一边喂小鸡一边遗憾:“可惜到清明节还长不大,回头你们爹回来,我还得出去买鸡。他最喜欢我熬的鸡汤了……” 深夜,千里之外,张鹤遥从丫鬟手里接过一盏鸡汤,摆手示意丫鬟退下。 他掀开帘子,脚步轻轻地走进房间。 帘子被掀开,冷风趁虚而入。 歪在榻上的娇艳女子歪头看着他笑,“遥郎,你回来了,我等你等得都困了呢!” 第48章 陆弃娘的羞涩梦想 - 与前夫和离夜,将军在我榻上贪欢 - 么么愚 “就知道你不听话。来,把鸡汤喝了,我特意让人给你炖的。你身子弱,大夫说要好好补补。” 张鹤遥端着鸡汤走到榻前,蹲身单膝跪在榻上,舀了一勺鸡汤,自己先尝了尝,确定温度适宜之后,才送到她嘴边,宠溺道:“乖,张嘴。” “不想喝,油腻腻的。”女子歪头靠在他手臂上。 “我已经让人把浮油撇掉了,你看,一点儿油星都看不到。” “那我就勉为其难喝一口,不忍心辜负你的良苦用心。” 说是勉为其难喝一口,但是在张鹤遥的劝说下,女子喝了半碗。 张鹤遥把剩下的鸡汤递给身边的丫鬟,又从另一个丫鬟手里拿过来帕子替她擦拭嘴角。 两人浓情蜜意,看得丫鬟们面红耳赤。 “娘,娘——”外面传来一个女孩子的声音。 随之而来的,还有奶娘焦急的声音。 “大姑娘,大姑娘,可不能去,不能打扰郡主休息。” 张鹤遥立刻和昭阳郡主宋明真拉开了距离,正襟危坐。 宋明真看得好笑,掩唇笑道:“你我已经是夫妻,你怕什么?” 张鹤遥通情达理地道:“承欢一时半会,无法接受我。我徐徐图之,最起码让她先不讨厌我。” 原来,镇北王府的昭阳郡主宋明真,乃是二嫁之身。 她去年带着七岁的女儿,在父兄的主持下,嫁给了张鹤遥。 七岁女儿在她和离之后就跟着她改姓宋,名承欢。 宋承欢很不喜欢张鹤遥,而且她毫不掩饰这种厌恶。 她觉得张鹤遥抢了她的母亲,经常半夜来找宋明真。 今晚,她又来了。 宋承欢如往常一样,闯进来之后就到亲娘怀里撒娇,非要赖着跟亲娘睡觉。 宋明真不是个耐心的,但是对唯一的女儿,她还能按捺住脾气。 “听话,你长大了,该自己睡了,跟奶娘回去。” 奶娘跪倒在地,瑟瑟发抖道:“郡主,奴婢要拦着大姑娘的,只是……” 她根本拦不住。 今年八岁的宋承欢,生得可爱,嘴又甜,被镇北王府上下宠得无法无天。 张鹤遥轻声道:“郡主,我忽然想起还有公务急需处理,今晚就睡在书房。让承欢陪着你,免得你害怕。” 宋承欢一点儿也不领情,甚至还瞪了他一眼,但是转过头来对着宋明真却笑眯眯地撒娇。 “娘,娘,让我留下嘛。” “就这一次,下不为例。” 张鹤遥看着亲昵的母女俩,对宋明真笑笑,转身出去。 只是当他来到门口,眸子里的笑意顿时在无边的黑夜之中消失,取而代之的,是和暗夜一样浓得化不开的阴沉。 “娘,我就要您陪着我睡。” “娘,您不会给我生弟弟妹妹吧,我可不要,您要是生,我就,我就不活了!” 到底是个孩子,没说几句话,就把心底的秘密都泄露了。 宋明真躺在枕头上,伸手摸了摸女儿的头,“放心吧,娘早就承诺过你,这辈子只有你一个孩子。” “可是万一呢?” “没有万一。”宋明真看着幔帐上悬挂的镂空金香囊,眼中有算计一闪而过。 “娘,我们真的要去京城吗?我不想去,我想留在这里。”宋承欢又撅起嘴来道。 “傻孩子,你没去过京城,不知道京城有多好。等你去了,你就知道京城的繁华富庶,远非其他地方所能比。” 宋明真是在京城长大的,后来才来到了西北。 她做梦都想回京。 现在终于如愿以偿了。 “去京城,我看见那个讨厌的人,都没地方躲他了。” “承欢,那个讨厌的人,是我的相公。你们之间没有血缘关系,我不求你把当成亲生父亲,但是不能横眉冷对,让娘为难。” “娘,您对他,比对我好,我要生气了!” “不会。在娘心里,你最重要,没有任何人能跟你比。但是你要知道,外公和舅舅们,都不能离开西北。我们要留在京城,要有个依靠的。” “张鹤遥又不行,他什么都没有。”宋承欢对这个继父直呼其名,口气中满满的都是嫌弃。 “我看重的是他的前程。他很厉害的,很难得。” “我可没看出来。” “日后你就知道了。承欢,我和他日后的一切,都是你的。你看在这个份上,也对他稍微客气些。” “好吧,我尽量。” 母女俩的声音在夜里渐渐平息,两人不知什么时候睡了过去。 萧晏走了之后,陆弃娘一直惦记,家里做了什么好吃的,都让三丫去送一份。 后来,三丫就拿着东西回来,说萧晏不让送了。 萧晏说,他在刘兴那里,找了份记账的活儿,能维持温饱。 “娘,爹好厉害!”三丫提起萧晏,眼神亮晶晶的,满满都是崇拜。 三个女儿,只有她改了口,所以也只有她,现在还改不回来。 “是舅父。” “哦,娘,舅父好厉害。”三丫道,“他会拉弓射鸟!” 陆弃娘:“……拉弓?他疯了,他骨头愈合了,他就拉弓,他咋不上天呢!” 她立刻就要出门找萧晏骂他。 然而想想,还是没去。 萧晏说要避嫌,她虽然觉得没什么必要——恩情大过天,但是也不想辜负萧晏的苦心。 算了,她还是让三丫去骂他。 结果三丫还在兴奋地学着萧晏拉弓射箭的样子,“好多鸟!娘,他们那里有个做饭的嬷嬷,把我爹,不,我舅父射下来的麻雀都炸了,可香了!” “你吃了?” “吃了!”三丫道,“香喷喷的,舅父还和刘伯父喝了酒,炸麻雀是下酒菜。” 听到萧晏在那边过得很好,陆弃娘也就放了心。 也是,他那样的人,怎么可能过不好? “舅父多厉害您知道吗?所有的麻雀,都是射在左边翅膀上的,一只都没差!” “那么厉害!”陆弃娘也来了兴趣,“要是知道他那么厉害,应该让他教教我。” 她学会了,不也能进山打猎了吗? 她这一身蛮力,可太适合射箭了。 “娘,我们哪里有弓箭啊,”三丫道,“舅父那弓箭,还是刘伯伯不知从哪里给他弄过来的,都偷偷摸摸地用。” “也是,那个不让用。” 民间能用来打猎的弓箭,都是自制的,比较粗糙。 三丫口中所说那种能用来射击小麻雀,而且是精准射中一边翅膀的,肯定是军中所用,箭头是精钢所制。 除了正规军,也就刘兴那种三教九流,有些鸡鸣狗盗朋友的人能弄到了。 不过陆弃娘有一点想不明白,萧晏的伤势明显还没好,他其实也不是高调的性格,为什么这会儿偏偏要去碰弓箭那种东西? 要是被人发现,少不得又惹风波。 想不通。 她叮嘱三丫道:“你和舅父说,就说我说的,让他少嘚瑟,别拿拿东西,让人发现可是要命的。他若是馋麻雀了,等我借个筛子,给他扣几只活的吃。” 麻雀肉少,还不够费事的。 又不是饥荒时候,谁去费那力气。 有那工夫,干半天活,买半斤猪肉吃不香吗? 可是三丫带回来萧晏的话,“不用,我只是闲着无聊。” 陆弃娘嘟囔道:“不听好人言,吃亏在眼前。” 后面猪圈的小猪饿得直拱猪圈,陆弃娘忙去准备猪食喂猪。 春天万物生长,野菜很多。 人可以吃,还有很多种可以喂猪。 陆弃娘带着三个女儿上山打猪草,见到她的人,都惊讶于她竟然还干这些活。 陆弃娘笑道:“怎么能不干?这么多张嘴等着吃呢!你说我相公?哎,当官有当官的难处。当官也不会造银子,哪哪儿不得花钱?” 就她们通义坊这样的贫民窟,之前还有外地进京的官员,拖家带口租房子住呢! 当官不等于发财的认知,从那时候就烙印在陆弃娘的心里。 所以,说着跟张鹤遥沾光,但是实际上,她并不觉得以后就有金山银山。 可能张鹤遥赚不来多少钱,反而还得“上供”呢。 总之,在自己能力范围内,多赚钱总是没错的。 谁会嫌钱多呢? 二丫实在不愿意上山,也不想喂猪,又找了胭脂铺子的掌柜,去帮忙卖胭脂了。 陆弃娘懒得管她,但是和她说哈,只能做到张鹤遥回来。 等他回来之后,二丫必须回家。 卖东西丢面子之类的,陆弃娘不觉得。 但是她担心,有人会通过这种方式行贿。 虽然张鹤遥可能官不大,但是陆弃娘想得多啊! 她觉得,张鹤遥日后一定能走得很远,要防微杜渐,堵住任何可能的口子,不能因小失大,坏了名声。 陆弃娘其实心里还有个小小的愿望。 她想买一套簇新的被褥。 张鹤遥走的时候,她还小,身体没长成,两人还没有圆房。 现在…… 再不生孩子,她都要到当祖母的年纪了。 ——大丫再过两三年都得成亲生子了。 陆弃娘不知道什么叫仪式感,她也不讲究那些。 但是她心里就觉得,得买一套大红的被褥,她心里会高兴。 不过眼下虽然一个月,一天就吃一顿,但是她也就瘦了二十多斤。 她去找胡神医,结果胡神医骂她——如果不是药物作用,一个月瘦二十斤,人都没了,你还想怎么快? 陆弃娘折戟沉沙,灰溜溜地回来。 她已经一天只吃一顿饭了,总不能这一顿也掐了,那不得饿死? 不行不行。 可是现在她还有一百八十斤! 她好胖。 看着身上的肥肉,陆弃娘甚至想找把刀割下来一大块。 她其实并不在意身材,尤其为了生计而忙的时候。 可以说,从得知张鹤遥死讯的那一刻,所有少女心思,都已经随他而去,只剩下疲于奔命的狼狈。 可是现在不一样,张鹤遥回来了。 陆弃娘会自卑于自己现在的模样。 她竟然生出念头,希望张鹤遥再晚几个月回来,到时候,她会变得更好。 不过饿,也是真的饿。 陆弃娘喂猪的时候,看着那些猪争先恐后地抢食时候,都忍不住会更加饥饿。 她真是太没出息了,看见猪食都馋了…… 不行,不能光想着吃食,她要想办法赚点钱,去买她的新被褥。 被褥其实有点贵…… 要不,她就直接买条新床单,再做个新被罩? 这样只要买布料就行,不用买棉花,省不少银子。 她忽然想起来,布料不用买! 她之前趁着便宜时候买过一些红色棉布,那时候想的是要留给大丫做嫁妆。 大丫,娘先借你一点用一下,回头给你补更好的! 于是,陆弃娘回去翻出来,开始自己动手做针线。 大丫见状,笑着道:“娘,您要做什么?我来做吧。” 陆弃娘的绣工,实在让人不敢恭维。 “不用,我自己来。你去忙,你去忙——”陆弃娘心虚地脸都红了,往外撵大丫。 她想,这算她的嫁妆,她要自己来。 历经世事沧桑,可是她心里,依然保留着一点点少女的梦想未曾彻底熄灭。 那是属于她对嫁给张鹤遥的美好想象。 而今,苦尽甘来,终于要成真了。 第49章 娘家打秋风 - 与前夫和离夜,将军在我榻上贪欢 - 么么愚 陆弃娘想在床单上绣花,后来尝试两次之后就放弃了。 她实在不是那块料。 她还给自己找个台阶下,说也不全怪自己手笨,是家里来来往往的人太多,总是打断她。 这不是假话。 现在的张家,无论怎么闭门谢客,都门庭若市。 很多时候,人都来了,尤其是从前的熟人,哪里能真不见? 就算不收东西,也得请进门喝口水。 陆弃娘为此苦不堪言,天天盼着张鹤遥回来。 张鹤遥应对这些人,肯定从容自若,易如反掌。 “这又是谁来了?” 刚送走一个从前的邻居——已经搬走好几年,这会儿竟然还能特意来看自己,陆弃娘喝了口水,气儿还没喘两口,就听见外面门又被推开,又有人走进来了。 她推开窗户,看清来人,神情顿时有些复杂。 来人是她的亲四叔陆忠。 从前在家的时候,也就这个四叔,对她还不错,最起码一碗水端平。 陆弃娘永远不忘,陆忠每次从山上带回来点什么野果,总有自己一份。 陆忠就是个憨厚老实的人。 他不是对陆弃娘一个人好,他对所有人都好。 不过不管怎么说,陆弃娘感谢他。 见到陆忠,不用他开口,陆弃娘就能猜出他的来意。 “四叔,”陆弃娘招呼他喝茶,直截了当地道,“你要是来替我爹娘说话,那你就赶紧走吧。” 陆忠:“……” 他酝酿一肚子的话,正想着从哪里说起,结果就这般被堵了回来。 他笑容尴尬,笨嘴拙舌地道:“你看这事,你看这事……” “四叔,你糊涂!你就不该来这一趟。怎么,分家的时候,你受的欺负这就忘了?” 陆忠挠挠头,“嗐,都是自家人,多点少点的。” 陆弃娘无语,翻了个白眼,“你让我怎么说你好!也就是四婶脾气好,换个人,早不跟你过了,天天吃亏受气。” 因为两人年龄只差十岁,所以陆弃娘看陆忠更像个哥哥,说话也直接。 “我早就说了,和他们断绝关系,你又不是不知道。他们自己不敢上门找骂,让你来,你就来?你是不是傻!” 陆忠只尴尬地笑,话是说不出来的。 陆弃娘又道:“行了,你侄女婿是当官要回来了,但是还不知道是几品芝麻官。咱们自家人得稳住。当官有当官的难处——” “那是,那是。” “你别指望他,你得指望你亲侄女。将来我过得不好没办法,我过得好了,能帮上你的,我肯定帮。但是我爹我娘?呵呵,你就和他们说,这话我说的,对他们,我生不养,死不葬,有好处我能给别人,也不会给他们,我看见他们就犯恶心!” 她恩怨分明。 “弃娘……”陆忠眼神里带了几分哀求,“你也得有个娘家不是?” “这些年,再苦再难,我没有求过他们,因为我知道,求也没用。现在我过得好了,又得有个娘家了?要娘家来占我便宜?四叔,我脑门上写着‘大傻蛋’吗?” 陆忠那一肚子话啊,一句也找不到了。 “弃娘你别生气,别生气,是四叔不会说话,不会办事。你看这话让我传的,是我没传好话……” “你不会说话,不会办事,却是姓陆的里面,我唯一一个还愿意搭理的人。”陆弃娘道,“今日若是别人来,我都不能让进这个门。四叔,我记着你的好,我生病病得不行的时候,陆家只有你和四婶带着从牙缝里省出来的鸡蛋来看我,我都记着呢!” 别人对她一丝一毫的好,她都记得清清楚楚,从来不敢忘记。 “回去之后,他们若是埋怨你没有把事情办好,你就告诉他们,你没本事,让他们自己来,别把责任都揽到自己身上。” 陆弃娘到底见不得陆忠这个老实人吃亏,什么都替他想好了。 陆忠憨笑:“那行,我先回去了,你忙。” 陆弃娘让大丫给他拿了两盒别人送的点心。 陆忠说什么也不要。 陆弃娘拉下脸,硬塞给他,把他推出了门。 大丫问她:“娘,以后若是我爹回来,他们上门呢?我爹毕竟是当官的,要体面,回头怕是,少不得还得像从前一样,给他们一些钱打发。” “那不一样。从前我们是在周府当下人,怕主子说。现在我们自己就是主子了,我一个子都不会给他们。”陆弃娘道,“想告,他们就去告,说破了天,也没有出嫁女儿养他们的道理。” 陆弃娘认死理。 她不妥协。 没养她,把她往火坑里推,还想继续占她便宜? 想得美! “还是要防着他们出去乱说话。” “我知道,我早就想过了。”陆弃娘道,“他们就是窝里横,听见当官的,吓得腿都哆嗦。等你爹回来,让你爹找人去吓唬吓唬他们,他们准保吓得像鹌鹑一样老实。” 大丫被她生动形象的比喻逗笑。 这一笑,眉眼弯弯,梨涡浅浅,看得让人挪不开眼睛。 “我大丫生得真好看。”陆弃娘忍不住道,“之前我还总觉得你和虎头没成遗憾,这下好了,你爹回来,你的身份也高点,不愁找婆家了。正好今天就咱们娘俩在家,你和娘说实话,别害羞,你想找个什么样的?” 大丫低头不语。 陆弃娘拉她的手,“别害羞,说实话,娘不告诉别人,谁都不说。” “娘,真的能说实话吗?”大丫轻声道。 “能!怎么不能!跟娘还有什么不能说的?没事,你不管喜欢比咱们高很多的,还是不如咱们家的,只要你说,娘都不笑话你。” “那我真说了?” “说!” 第50章 大丫的婚事 - 与前夫和离夜,将军在我榻上贪欢 - 么么愚 “娘,我谁也不想嫁。” 陆弃娘:“啊?” 让你说实话,这也不能瞎说啊! “娘,我想像您一样,自己领养孩子。我没有您这么大本事,我领养一个就行。您看行吗?” 陆弃娘嘴唇动了动,内心疯狂地拒绝——不行不行,那肯定不行。 “大丫啊,你要是不想出门,那咱还招赘哈!” 大丫摇摇头,“娘,我不想招赘。” 她招赘,以后娘生了弟弟,弟弟们怎么办? 那说不过去。 “娘,我跟您回来的时候都大了,很多之前的事情都记得。便是我娘,从前是贵女又如何?嫁了喜欢的人又如何?最后还不是眼睁睁看着自己亲生女儿被卖,自己被活活气死?” “大丫,不想那些,咱不想那些了,都过去了。你娘知道你现在长大了,这么乖巧孝顺,她也会高兴的。” 大丫的母亲,当年做错了事情,跟着自己的先生私奔,和娘家断了关系,下场凄惨。 大丫的舅舅,和姐姐感情深,辗转找到的时候,大丫已经来了陆弃娘身边。 大丫舅舅中了同进士,谋了个江西的县令,走马上任之前,举家搬迁,想要带着大丫一起去。 大丫不肯离开陆弃娘,舅舅有些接受不了她对养母的感情,超过对血缘关系的依赖,给她留下了一块玉佩后,慢慢也就断了联系。 “世上的人,不管男人女人,都有好人有坏人,不能说因为你亲爹不做人,你就看不上所有男人。” 陆弃娘拿了梳子过来替大丫梳了梳刘海,“等你爹来家,他看人可厉害了。回头我们一起给你掌眼选个好的。不管家里贫富,人品要好,待你要好。就算日后他变了,你回家,娘能养你。” “娘。”大丫难得亲昵地靠在她肩头,脸上带着幸福的笑意。 她比她的生母幸福。 她有一个豁达善良,可以支持她选择,也容错,能允许她回头的娘。 “大丫,心里想什么,要跟娘说,别让娘猜。娘不是怕累,是怕太笨,猜不明白,委屈了你。你看二丫,天天叽叽喳喳,我虽然嫌她聒噪,但是心里是踏实的,她想要的,我能给的给,不能给的不给,心里都有数。” “把话说出来,不丢脸,不用猜来猜去。比如说我想借什么,我去咱们街上吆喝一嗓子,别人有的,又愿意借我的,不就给我了?我要是不好意思开口,想想被拒绝了不好,想这个想那个,黄花菜都凉了,东西也没借到,你说呢?” “对,娘,您说得对,我都记着呢!” 陆弃娘适可而止,笑道:“从前干活太忙,没工夫和你说太多。现在趁着有点功夫,就多啰嗦啰嗦。” “我爱听娘说话。” “娘也爱听你说,所以你得多和娘说。” 闷罐子,总是更让人担心。 “好。” 母女俩刚讨论完亲事的话题,肖氏就来串门子了。 如果她自己来,陆弃娘很欢迎。 但是看到她身后缀着一个上门悔婚的赵氏,陆弃娘可就没什么好脸色了。 和之前嚣张退亲,又不肯退彩礼,逼得二丫大哭大闹,才把钱拿回来相比,现在的赵氏,满脸堆笑,笑得像朵花。 带她来的肖氏,倒是有些不敢看陆弃娘。 陆弃娘一看这组合就明白了。 赵氏和赵铁匠,是堂兄妹。 之前赵氏想让虎头入赘,就是托肖氏做媒的。 “弃娘啊,你看,虎头和大丫两个孩子多好。之前说实话,我心里总想不明白,所以不情愿,说到底,还是我舍不得虎头入赘。” 赵氏巴啦啦,自己说了一大通。 “现在不一样了,可以让大丫嫁给虎头,两个孩子肯定都愿意。” “我不愿意。”大丫道。 赵氏愣在那里,笑容尴尬,自说自话道:“知道你脸皮薄,大丫,没事,我和你娘说哈,你出去玩吧。” “我说了,我不愿意。”大丫静静地站在那里,恬静之中带着坚定。 “你这孩子——”赵氏的笑容几乎维持不下去。 陆弃娘见状便知道,大丫对这门亲事没什么留恋。 但是她也不想贬低虎头,便道:“愿意不愿意不说,我们嫁女儿,是要门当户对要彩礼的。我相公什么品级,对方爹就得什么品级。” “你这又不是亲生的。”赵氏急了。 “不是亲生,胜似亲生。”陆弃娘道。 赵氏这次直接对大丫说,“这话你信吗?你信的话就是傻子!等张鹤遥回来,他才是当家做主的,你娘说话没用!当初是你娘自作主张把你们买回来的,张鹤遥认不认你们都两说。” “不用你操心了,回去给你儿子赚彩礼去吧。”大丫淡淡道。 赵氏见占不到便宜,恼羞成怒地指着大丫道:“让你嘴硬,我且等着看看,你到底能嫁个什么样的高门大户。屁股上插根鸡毛,真把自己当凤凰了,我呸!” “亲事我不同意的,你不骂我,骂我女儿做什么?觉得我女儿不是亲生的,就能随意欺负?”陆弃娘冷笑,伸手抓起赵氏的衣领,“老娘忍你很久了!” 她直接把人像拎小鸡一样拎起来,在肖氏惊慌失措的声音中,直接走出去,把人扔到了门口。 “滚!” 有一道青色的影子跑过来,扶住倒在地上的赵氏。 陆弃娘定睛一看,原来是虎头。 “哎呦呦,”赵氏在地上躺着不起来,“陆弃娘打人了,陆弃娘打人了!还没当上官夫人,官夫人的谱先摆起来了——” 她打定主意,亲事不成,她也要讹陆弃娘点钱。 总之,今日不能白跑一趟。 “娘,够了!”虎头厉声呵斥道。 他处于变声期,声音一高,就有些撕裂的沙哑。 “不要再丢人了!我说了,不让你来,你背着我偷偷摸摸就来了!人家现在爹做了大官,你想起来占便宜,早干什么了!事情都做绝了,现在闹这样,你不嫌丢脸,我还嫌丢脸!” “你这个孽障!”赵氏爬起来,一巴掌打在虎头脸上,“我这么做,都是为了谁?” “为了谁也得要脸!”虎头大声地道。 他看了大丫一眼,少年眼中带着掩饰不住的窘迫。 “不是我,我没有,我——我走了。” 说完,他起来转身就走,根本没有管地上的赵氏。 赵氏大哭大闹,“我好好的儿子,心被狐狸精勾走了……” 陆弃娘对大丫道:“你去找里正,就说有人在我们家门口闹事。” 她不用自己出手,有人会帮她。 第51章 五公子的好消息 - 与前夫和离夜,将军在我榻上贪欢 - 么么愚 赵氏听到陆弃娘提起里正就怕了,自己从地上爬起来。 “你等着,陆弃娘,你不用嚣张。等张鹤遥看见你这副样子,看他要不要你!” 大丫眉头皱起,看着赵氏仓皇而逃的身影,眼中露出嫌恶。 她挽住陆弃娘的手臂,“娘,不要听她的。” “不听,谁听她狗叫。”陆弃娘道,“我和你爹从小一起长大,他不是那样的人。” 不过随后她又自言自语道,“我最近怎么感觉瘦得慢了呢?” 大丫面露担忧。 她知道,陆弃娘多少还是自卑了。 “娘,慢慢来,身体要紧。” “嗯,我知道。”陆弃娘道,“大不了,在瘦下来之前,你爹出门,我不跟着去,省得给他丢脸。” 她觉得张鹤遥不会嫌弃她。 但是外面的人,又不了解她,自然是要以貌取人的。 为了不给张鹤遥丢脸,哪怕张鹤遥坚持要带她出去,她自己也一定要坚持住。 不管张鹤遥在西北做什么大官,现在刚进京,人生地不熟的,方方面面,还是要考虑周到一些。 “对了,”陆弃娘又叮嘱大丫,“今日的事情,你可千万别告诉你二妹妹。她性子急,不饶人,万一去萧大山家闹,对你不好,对你爹也不好。” 大丫点头。 “就是委屈你了,之前娘竟然给你订了那样一门亲事。”陆弃娘内疚地道。 她是喜欢虎头的,但是没想到,赵氏这般不做人。 “娘,我不委屈。您也不用总想着一碗水端平,这个委屈,那个没照顾到。”大丫像陆弃娘和她讲道理那样,直抒胸臆,“我们都是一家人,计较那么多,就生分了。家里有福一起享,有事一起担。” 陆弃娘倍感欣慰,拍了拍大丫肩膀:“没成也好,以后让你爹给你找好的。可不能说不找那样的话,咱们不着急,慢慢找,找到二十也不怕,娘能赚钱!” 朝廷规定,女子十五不嫁,人头税按年头翻倍。 陆弃娘扒拉手指算:“五百个钱,第二年一两,第三年二两,第四年四两,第五年八两……留你到二十,这点银子,娘给你攒。” “还有我爹呢。”大丫笑道。 张鹤遥这个爹对她来说,是最熟悉的陌生人。 虽然没有见过,但似乎已经从陆弃娘口中听说过太多次,已经足够勾勒出一个血肉丰满的人。 他聪明勤奋,读书极好,又生得相貌堂堂,是惊艳四邻的美男。 而且他对陆弃娘也很好,会给她买花戴,偷偷送她吃食…… “对,还有你爹!” 想到未来,陆弃娘觉得一片光明美好,令人期待。 晚上,二丫回来的时候很激动。 陆弃娘还以为她听说了赵氏闹事的事情,刚要劝她冷静,就听她道:“娘,中了,中了!” “什么中了?”陆弃娘一边摆饭一边笑骂道,“话都不会好好说了吗?一惊一乍的。” “五公子中了!”二丫眼神明亮,神情喜悦,与有荣焉。 陆弃娘闻言也激动起来,把手往围裙上擦了擦,“中什么了?你快说说看,是不是中状元了?还是探花?” 她之前听人讲过故事,不知真假,说前朝有个年轻的书生,明明应该中状元,可是皇上说,探花郎太老,不好看,让两人调换一下。 好好的状元,就成了探花郎。 虽然探花郎也好,但是陆弃娘总觉得这个书生太冤了,好好的状元丢了。 彼时,她担心的是张鹤遥。 她没有见过几个读书人,按理说无从比较,可是她就坚定不移地相信,张鹤遥日后就是要中状元的。 所以她还忐忑地把自己的担忧说给他听。 张鹤遥笑她,让她自己遇事多想想,不要听风就是雨。 他说,科举乃朝廷大事,不是儿戏,戏中的那种事情,不可能发生。 陆弃娘闻言才放心下来。 但是后来,她又目睹和经历了一些事情,比从前成熟了些,内心又生出了怀疑。 ——皇上虽然是真龙天子,但是不就是个人吗? 是人就有喜怒哀乐,就有抽风的时候。 万一点状元的时候,皇上觉得某个人特别对胃口,合眼缘,相差不大的情况下,怎么不可能乱点状元? 她没敢再问张鹤遥,怕自己露蠢。 后来张鹤遥弃笔从戎,这个困扰,也就不再是她的困扰。 只是没想到,现在春闱的,又有她熟悉的人,而且同样生得面如冠玉,所以又勾起了陆弃娘心里的担忧。 “什么也没中。” “啊?”陆弃娘脸上的笑容顿时消失不见,“怎么会什么都没中呢?” 周逍遥那个清瘦少年,读书勤奋,起得比鸡早,睡得比牛晚,这都不中,那谁能中? 得十二个时辰睁着眼睛,不吃不睡才行? 那是神仙。 “不中你高兴什么!”陆弃娘往二丫后背轻拍了一下,“真想打你。周家是有些人不好,但是五公子待咱们多和气!怎么能不盼着他好,该打!” “娘,我故意逗您的,真是。”二丫道,“殿试都还没举行呢,哪里有什么状元榜眼探花的?那得皇上钦点才行。” “没举行,你嚷嚷着中什么?”陆弃娘为自己的见识浅薄羞耻了一下,随后骂二丫。 “中了贡士啊!贡士才有殿试的机会,然后以后才可能中状元!” 春闱叫做会试,是一场“资格赛”,中了的叫贡士。 (作者注:参考清制) 贡士参加殿试,然后择优录取前三甲。 一甲赐状元、榜眼、探花;二甲是进士;三甲同进士。 大丫那个亲舅舅,就是中的三甲。 陆弃娘总算明白过来周逍遥现在到底在科举路上走到了哪一步。 “好事,是大好事。”她笑着道,“我就知道五公子肯定会中的。得好好准备,到时候中个状元,光宗耀祖。” 最重要的是,替他自己提高在周家的地位,不要总被人欺负了。 “娘,我们要随什么礼?”二丫问。 陆弃娘愣住。 第52章 萧晏被宴请 - 与前夫和离夜,将军在我榻上贪欢 - 么么愚 还要随礼吗? “不是还没点状元吗?怎么,周府现在就开始庆祝,不等着殿试以后了?” “那倒没有。殿试在清明后,也很快了,所以周家肯定等着殿试结果再宴请宾客。”二丫道。 “就是嘛,这才对。”陆弃娘表示,她也是有生活常识的。 哪里有半路就庆祝的? 别说还有马失前蹄的可能性,就算是真的板上钉钉,回头传出去,让也让人觉得张狂不稳重。 “可是娘,那又不是外人。那是五公子,咱们算他身边亲近的人了。所以我觉得,”二丫道,“咱们应该表示一下。” 大丫也道:“娘,二丫说的有道理。咱们该表示一下,最起码让五公子知道,咱们还惦记着他。” 陆弃娘沉默半晌后却道:“算了,别影响他了,让他专心读书。” 二丫撇撇嘴,“从前五公子那么可怜的时候,没人伺候他,您偏要去。现在眼看着要有出息了,您又往后躲。怎么,您天生对和名利不对付吗?” 陆弃娘瞪了她一眼,“周家又没有拖欠我们月银。拿了人家银子,在哪里干活不是干?” “五公子的院子,鸟不拉屎的,能和其他主子的院子比吗?”二丫不服气。 “其他主子,能要咱们——我,一个寡妇,你们三个,半大不小,还不是家生子,能让咱们进院子吗?”陆弃娘道,“要我说,咱们能跟在未来的状元郎身边几年,沾沾文气,是咱们的福气呢!” 她现在也认识一百个字呢! 想起萧晏走了,她的认字之旅中断,陆弃娘觉得扼腕叹息。 算了,以后张鹤遥回来,她再继续找别人教她。 张鹤遥她不敢指望。 张家是不让女子读书识字的。 她曾经想学,但是婆婆说,女孩子不用学那些,她也不识字,不也好好的? 公公则认为,女子读书,是祸患的开始。 陆弃娘不太认同,但是也没有能力去反驳和争取。 现在她不愿意自己的女儿们做睁眼瞎。 她自己虽然心里蠢蠢欲动,但是还是有些害羞,毕竟年纪一大把了。 是萧晏鼓励她,耐心教她。 她不是个聪明的学生,她今天学了,明天就忘,而且还分不清谁是谁,觉得都差不多。 萧晏安慰她,说她那不是慢,是扎实。 有些人学得快,但是忘得也快,倒不如慢慢来,扎扎实实,学会了就不忘了。 陆弃娘知道萧晏是在安慰她。 但是这话好听啊! 谁又不爱听好话? 二丫一脸“恨铁不成钢”,“跟着您,是从来占不到一点便宜。” “便宜就那么点,都想占。”陆弃娘道,“我就不凑热闹了。咱们安安心心过自己的日子,又不是过不下去。五公子熬了这么些年,好容易见到点光亮,咱们可千万别去添乱,让他好好读书,准备去见皇上,那可是天大的事情。” 就是现在,有人给他做新衣,给他精心准备饭菜,在他生病的时候请他请大夫吧。 肯定有。 他熬出来了,真好,这真是一个听起来让人有劲的消息。 “咱们今晚也吃顿好的,当为五公子庆祝了。”陆弃娘宣布。 “娘,真的不用去吗?以后我爹,和五公子说不定还能同朝为官……” “不用去,不差在这一时。等他完全考完再说……以后在不在一起当官,都看缘分。”陆弃娘道,“大丫,赶紧做饭去,趁着天色早,一会儿挑几样给你舅父送过去。” “娘,舅父不让去送了……”大丫轻声道。 “哦,对,那算了。做饭吧,我那床单,重新锁锁边,之前的不好看。” 最近她转运了,各种好消息,这日子真好。 也幸亏大丫没去给萧晏送饭,萧晏这会儿不在金马坊的住处。 刘兴今日在酒楼里宴请他。 桌上满满一桌子菜,水晶芙蓉脍、琥珀蹄花、胭脂鹅脯、羊肚菌煨乳鸽、翡翠白玉汤…… 刘兴屁颠屁颠的,亲自执壶站在萧晏身后给他斟酒,脸上笑得像朵花似的,在亲娘面前都没有这么殷勤周到。 萧晏面色如常,“刘兄客气了。” 偌大的包间里,只有他们二人。 窗户开着,能看到远处河中的星星点点,那些都是停靠的船,上面有人,所以夜间燃着灯火。 “果然还得是你,几安。”刘兴激动得脸都通红,“如果不是你,我根本都没有想过,能拿下这么大的地盘。” 作为地头蛇,争地盘,是司空见惯的事情。 刘兴呢,有点小势力,但不大,对他忠心耿耿的,大概两只手都能数过来,平时一起厮混。 加上他们有事,或者用钱找来,或者靠交情“绑架”来的帮手,加起来也不过小几十个,能混个温饱。 可是萧晏来了不到一个月,只是指点刘兴几句,就让他迅速壮大势力,现在手下的人几乎翻番。 今日刘兴花费重金——足足二两银子一桌,宴请萧晏,是因为萧晏在刚进行的地盘之争中,帮他几乎没有费什么力气,只靠着挑拨几方关系,就坐收渔人之利。 刘兴是真的激动。 “几安,以后你就是我亲兄弟!”酒过三巡,刘兴打着酒嗝,勾着萧晏的肩膀道。 萧晏不动声色地避开,给他倒了一杯酒。 刘兴喝多了,还在啰嗦,说话都有些结巴,却丝毫不影响他翻来覆去地说车轱辘话。 “兄弟,以,以后有我,我一口吃的,就有你的。除,除了媳妇不能给你,什么都能给你!嗐,我,我家你,你嫂,嫂子,就,就祸害我就行了,那,那个,娘,娘们,泼妇一个!” 萧晏脸上露出些许笑意。 他想到了陆弃娘。 “等,等老子发,发达了,回,回头第一,第一件事情,就是让她,她跪下,给我洗脚!老子,老子给她倒了多,多少次洗脚水,都,都得找回来!” 萧晏忍俊不禁。 刘兴喝醉了,放飞自我,对妻子的最大“报复”,大概也就到这种程度了。 “你那个媳,媳妇不行……以,以后哥,哥给你找个好的。”刘兴大着舌头道,“她,她跟了别人,咱也不想她……” 第53章 彪悍婆娘来袭 - 与前夫和离夜,将军在我榻上贪欢 - 么么愚 萧晏轻声道:“那是她原本的相公回来了,要说起来,也得按先来后到,她没有对不起我。相反,她还是我的救命恩人。” 很显然,虽然他没说,但是刘兴已经知道了事情的始末。 也是,刘兴这种人,想打听消息,再容易不过。 萧晏不愿意他误会陆弃娘。 “她没有把我撵走,是我觉得不该继续留下,影响她名声,才主动离开的。”萧晏认真解释道。 本来喝得醉醺醺,眼神已经迷离的刘兴,听到这里,忽然睁大眼睛看着他。 半晌没说话,片刻后笑了。 他伸出食指,摇晃着指向萧晏:“你稀罕她,我看出来了。咱们第一天认识的时候,我就看出来了。” 他可是过来人。 他当年看他家那娘们的时候,也那样。 谁知道,那娘们后来蹬鼻子上脸,上了脸她就不下来了。 说起来,都是男人的眼泪啊。 “兄弟,没办法,她男人现在当官了,所以你比不了。咱们该低头低头,但是没关系,”刘兴这会儿也不结巴了,壮志雄心,“我相信,我兄弟以后一定能,展翅高飞……将来,将来再把人抢回来!” 萧晏笑了笑,今晚第一次主动端起酒杯,“刘兄,我敬你一杯。” “来来来,喝,喝……” “喝喝喝,怎么不喝死你!”门被踹开,一个美貌的妇人,手里牵着个六七岁的男孩,怀里还抱着一个吃奶的孩子,柳眉倒竖,声音暴躁,“人呢?给我滚出来!” 刘兴见了她,下意识地瑟缩了一下,但是很快又挺起胸膛,“泼妇,你来做什么!没看见我在请客吃饭,共商大事吗?” “什么请客,要二两银子?我看你是找女人了!”刘兴的娘子佟氏走进来。 从她的角度,只能看到萧晏隐在屏风之后,影影绰绰,但是看不清楚。 不过看身形,她倒也没觉得是女人,只觉得肯定屏风后还藏了女人。 她一把把屏风推倒,萧晏的身形完整出现在她面前,连同惊为天人的脸和平静疏离的神情。 佟氏愣在原地。 刘兴见她直勾勾地看着萧晏,不由吃醋,骂道:“你这泼妇,又发,发哪门子的疯。哪里有女人,是我今日高兴,要好好请客,你看看这桌上的菜,老子有没有多报账,昧下银子!” 原来,他让身边的人回家讨要银子,佟氏一听就起了疑,然后“追杀”过来。 佟氏看了一眼席面,又看了看萧晏,知道自己是误会了,有几分不好意思,却嘴硬道:“你不把话说清楚,能埋怨得了老娘?” 她生得貌美,眉眼之间自有一股风流,配刘兴,算是有点委屈。 可是她说话办事,却彪悍蛮横。 一个自称“老子”,一个自称“老娘”,也算般配,就是家里辈分有点乱。 萧晏起身行礼,口称“嫂子”,把佟氏弄得有些不好意思了。 她拿过刘兴面前的酒,“今日是嫂子莽撞了,这杯酒,嫂子给你赔罪,兄弟,别放在心上。” 说话间,她端起酒杯就要一饮而尽。 刘兴跳起来去抢,“你这个疯婆娘,你还奶着我女儿呢!” 佟氏:“哦,忘了,那你替我喝了。” 说话间,她直接把酒灌进了刘兴嘴里,把刘兴呛得命去了半条,趴在那里,骂娘的力气都没了。 “你是萧兄弟吧,刘兴总提起你来。”佟氏抱着孩子自顾自地坐下道。 然后她大声喊小二送筷子上来。 怀里的孩子大概是饿了,在她怀里拱来拱去,佟氏也不避嫌,直接掀开衣襟给他喂奶。 萧晏被她吓了一跳,忙起身说要出去解手。 佟氏见状大笑起来。 刘兴扑过来替她遮挡,骂道:“要不要脸!萧兄弟从前是,是破虏将军,你给我装一装!” “破虏将军就不是吃奶长大了的?”佟氏这般说着,但是到底转了转,对着是窗户喂奶。 小二送上筷子,佟氏就让儿子坐在自己身边吃菜。 刘兴低声骂道:“你来捣什么乱!” “来都来了,二两多一桌的席面,你们又吃不完,我们娘几个跟着沾沾光。” 萧晏在门口,一直等到佟氏喂完奶才又进来。 他想到了陆弃娘。 陆弃娘,大概会喜欢佟氏这样的性格吧。 重新坐下之后,佟氏把怀里已经睡着的女儿递给刘兴,对萧晏道:“萧兄弟,今日我以茶代酒,给你赔个不是,确实是嫂子鲁莽了。” 萧晏笑道:“嫂子言重。刘兄时常提起你,你们伉俪情深,令人羡慕。” “啥伉俪情深,凑合着过呗,谁让我就看上他了。”佟氏爽朗道,“萧兄弟以后来家里坐坐,有什么事情也尽管开口。” 这只是一句客气话,虽然佟氏也是真心的。 但是没想到的是,萧晏竟然借坡下驴,“眼下正有一件事情,需要嫂子帮忙。” 佟氏大笑,对抱着女儿走来走去的刘兴道:“你看我来得,是不是正好?萧兄弟有事让我帮忙呢!萧兄弟,你说。” “他找你这个泼妇帮忙,也是眼神不好用。几安,你看我手背上这道疤,之前你不是问过我,怎么受伤,我没好意思告诉你吗?就是这泼妇拿刀砍的。幸亏我躲得快,要不手都要没了。” “你还好意思说。”佟氏冷笑,“谁的爪子不老实,和表子勾肩搭背了?” “我没有,我……” “做了就做了,敢做不敢当,我当时就应该直接把你裤裆里那点玩意剁了,一了百了,省得天天防贼一样。” 萧晏:“……” 他从前不了解女子,后来和陆弃娘住在一个屋檐下,觉得彪悍的女子,也有自己的美好。 但是现在看佟氏,又觉得这个度也很重要。 陆弃娘那般就很好。 佟氏这般,实在让人觉得,难以消受美人恩。 “萧兄弟,不理他,你说吧,要我帮什么忙。” 第55章 渣男回家 - 与前夫和离夜,将军在我榻上贪欢 - 么么愚 萧晏道:“多亏刘兄和嫂子帮扶,让我总算有个容身之处。我还有个不情之请,想麻烦嫂子帮我添置一张大床和被褥。” 刘兴之前分给他二两银子,这会儿他掏出来递给佟氏。 佟氏没接银子,大笑着道:“萧兄弟是不是想女人了?大床好,是得要张结实的大床。” 刘兴骂道:“你这下流婆娘,说的什么话。” “我下流,你上流?呸,什么锅配什么盖,脱下裤子做禽兽,提上裤子你装什么装?” 佟氏把刘兴骂得抬不起头来。 “用不了这么多银子,”佟氏道,“床不值钱,加上一套崭新的被褥,一两银子也够了。” “要两套新被褥。”萧晏道,“如果银子不够,我暂时囊中羞涩,怕是还得嫂子帮我垫上。” “两套?对对对,好事成双。等着,我给你选个喜庆的。”佟氏爽快道。 刘兴骂骂咧咧,“你别胡说八道。” 佟氏却道:“你懂个屁!” 男人这种粗糙玩意儿,让他睡稻草里,给他披一条破麻袋,他都能鼾声震天响。 男人会在乎床和被褥? 想到这些的时候,肯定就是想女人。 刘兴觉得不可能。 他觉得萧晏念着那个胖女人,虽然他也不知道为什么萧晏口味如此清奇,但是他看得出来并且相信自己的判断。 佟氏则是出于女人的直觉。 萧晏没承认,也没有否认,只是把这件事托付给佟氏。 刘兴两口子回去却还争了很久,最后佟氏哼了一声道:“不信你就等着看,我等着你被打脸那日。” 刘兴面红耳赤地道:“那绝对不可能。萧兄弟还让我在通义坊找人帮忙盯着点那女人家里,看她相公什么时候回来呢!” 佟氏也听说了萧晏和陆弃娘的事情,闻言道:“人家既然有相公了,他都被赶出来了,你觉得这样的男人,还会吃回头草吗?依我看,他是因为卖身契还在人家手里,所以才不放心呢!” 刘兴顿时没话说了。 因为他问萧晏的时候,萧晏确实是这般说的。 “毕竟是我的主家,我多少得照看些。” “那陆弃娘,若真是生成个貂蝉,说不定萧兄弟还能争一争,也算英雄爱美人。现在争什么?争那一身肥肉,回家又不能下锅。” 刘兴顿时蔫蔫的,过了一会儿又道,“以后要给萧兄弟找个好的。” 与此同时,张鹤遥以父母托梦为由,甩下了新婚不久的妻子和回京路上的一众随从,快马加鞭往京城赶。 晚上抵达沿途的驿馆,原本打哈欠的驿丞,见到他随手扔过来的腰牌,当即抖擞精神,满脸堆笑地上前行礼。 张鹤遥面对他的谄媚,淡然道:“随便替我们两人开两间房。” 他身后跟着的,正是和他一同“战死沙场”的孙顺。 驿丞道:“那怎么能随便?必须给张大人开最好的房间。” 张鹤遥看了孙顺一眼,孙顺心领神会,掏了一块碎银子扔过去,驿丞对他们更殷勤。 又是安顿马匹,又是送席面送热水,忙得不亦乐乎。 两人赶路一天,也是饥肠辘辘,只顾低头吃饭。 等吃了个六七分饱,孙顺叹了口气道:“我现在就想吃一碗祖母做的炸酱面。” “回家就能吃到了。”张鹤遥道,“咱们这次回京,以后大概会一直留在京城,你可以在祖母身边尽孝了。” “嗯。”孙顺点头,“大人,你为什么非要撇下郡主,自己先回去呢?如果你是担心小嫂子……弃娘那边,我替你先回去和她说一声,不就行了吗?” 张鹤遥眼神微动,似乎陷入了回忆。 并不美好的回忆。 父母去世之后的那段日子,对他来说是人生的至暗时刻。 贫穷让悲伤无休无止,欺凌带来暗无天日的压力。 即使时隔多年回忆起来,张鹤遥依然觉得那是难以承受之重。 他厌恶陆弃娘给他准备的带了丑陋补丁的衣裳,厌恶她每日去学堂送饭时同窗恶意的嘲笑,厌恶天寒地冻时,他一边发抖一边用生了冻疮的手握笔练字的窘迫…… 有人说,梅花香自苦寒来,借以勉励寒门学子。 可是更多的花,是绽放在春夏之间,不用风刀霜剑,还依然能收获无数赞誉。 他不要做和苦寒争斗的梅花,他要成为人上人,成为活在优渥之中的牡丹,成为即使在冬天,也能被养在温室之中被珍惜对待的茶花。 那段经历,是他这辈子永远不想再提起的耻辱。 而陆弃娘,就是见证苦难,记录苦难,甚至提醒他苦难的那一抹蚊子血。 粘在肮脏的墙壁之上,永远醒目地提醒着他不堪的过往。 “大人?”孙顺又小心翼翼地喊了一声。 “弃娘脾气太倔,不听劝,我要亲自回去处理才放心。”张鹤遥道。 其实,原本他是想过,和陆弃娘老死不相往来的。 所以这么多年,即使他活着,他也从来没想过和陆弃娘联系。 就让陆弃娘,当他死了吧。 可是后来他和昭阳郡主在一起之后,他派人偷偷回去打听陆弃娘的消息,得知她一直没嫁人,只领养了三个女儿守寡,他又改变了主意。 ——贵女固然能帮助他扶摇而上,但是贵女没有真心。 看着宋明真,他会想起陆弃娘对他的好。 虽然她很粗糙,但是她眼里只有自己。 所以张鹤遥,决定自己先回去。 他要和陆弃娘好好谈谈。 说实话,他心里也没底。 陆弃娘很倔,认死理,如果沟通不好的话,恐怕她要闹起来。 所以这会儿张鹤遥心里也是七上八下。 “大人,您打算如何安置弃娘?” “给她买一处房子,每个月给她些银子,让她安心带那三个领养的女孩子。” 张鹤遥想,陆弃娘心软,三个女儿,她养了这么多年,感情定然很深。 为了三个女儿的前程考虑,她应该会听从自己的安排。 弃娘,好久不见了。 第56章 晴天霹雳 - 与前夫和离夜,将军在我榻上贪欢 - 么么愚 “大人,我有点担心。”孙顺忐忑地道。 “担心什么?” “万一她,她去告您停妻再娶怎么办?毕竟她是你的童养媳。” 这完全是陆弃娘能干出的事情。 “她不会。”张鹤遥笃定地道。 “我就是有点担心。” “我心里有数。” “哦。”孙顺就没好再说什么。 “好了,早点下去休息,明日我们还得继续赶路。”张鹤遥道。 “是。” 张鹤遥回家的时候,陆弃娘正在拎着两大桶猪食往外走。 见到他进来,陆弃娘整个人愣在原地,呆呆地看着他,随后眼神变得惊人的明亮,“鹤遥哥!哥,你回来了!” 张鹤遥看到她的模样,震惊到失语。 如果不是陆弃娘声音未变,他都怀疑自己的眼睛了。 屋里,大丫正教三丫做针线。 三丫还有些坐不住,总想出去玩。 听见外面有声音,她立刻竖起小耳朵,“大姐,大姐,有人来了,我听娘喊他哥,是不是爹回来了?” “是。”大丫都跟着紧张激动起来,还不忘叮嘱三丫,“你记着,要喊爹。不能在爹面前提之前那个爹,知道了吗?” “哦。” “记住了,要不我生气,再不给你做好吃的了。”大丫威胁她道。 三丫连连点头。 比起爹来,还是好吃的比较重要。 “记得喊爹,要给爹磕头,不要愣愣的,要听话,别给娘丢脸,知道吗?”大丫一边给她穿鞋一边低声叮嘱。 “好。” “你,你怎么把自己弄成这般模样!” 院子里,张鹤遥终于认出了陆弃娘,看着她身上穿着灰扑扑的粗布衣裳,裙摆上还疑似沾着猪食,整个人臃肿到没眼看,忍不住斥责她。 陆弃娘只顾看着他傻笑,闻言道:“我喂猪呢!我也不知道你今日就回来了。我等会儿回去换一件干净衣裳。鹤遥哥,你累了吧,走走走,先进屋。” 大丫拉着二丫出门,正好捕捉到了张鹤遥眼中对陆弃娘毫不掩饰的嫌恶。 她停下了脚步,脸上笑容敛去,手扶着门站在门口,指尖因为用力而有些发白。 三丫却没想那么多,小炮弹一样冲过去,滑跪在张鹤遥面前,砰砰砰磕头,高高兴兴地喊了一声,“爹!” 张鹤遥往后退了一步,眉头紧锁。 这孩子,也太没教养了些! “快起来,你爹都被你喊害羞了。”陆弃娘笑骂道,想想张鹤遥或许会误会,又连忙解释道,“哥,她们不是我生的,是我领养来的,我没嫁人,我一直守着咱们家。” 说完,她又吩咐大丫:“大丫,快去给你爹做一碗红糖鸡蛋,要多多地放糖。从前日子艰难的时候,我就是这样给你爹补身子的,那时候穷,舍不得放糖……” “你不是要去喂猪吗?先去吧。”张鹤遥很厌恶从她口中听到“从前”这两个字。 比他预想的更深恶痛绝。 “嗯。三丫,跟着大姐来。”大丫喊三丫一起去了厨房。 进了厨房之后,三丫仰头看着大丫:“大姐,我刚才可喊爹了。我也要吃红糖鸡蛋!咦,你是不是自己没喊?大姐羞羞,还好意思说我呢!” 大丫勉强笑笑,“你帮大姐烧火,我给你做。” 三丫高高兴兴地答应了,“多放糖,反正娘今日不会查糖还剩下多少了。” “鬼灵精。” 张鹤遥站在院子里环顾四周,当目光落在鸡笼里的时候,眉头再次皱紧。 他讨厌这些脏东西! 陆弃娘很快喂完猪回来,见他还在院子里,不由笑道:“怎么不进屋了?自己家都不认识了?你看鸡笼做什么?现在还没长大,一会儿得出去买鸡回来杀……” 她用水瓢舀了水洗手,然后进屋换上了她最好的衣裳。 之前只是试穿了一下,这是第一次正式上身呢,是她特意为了张鹤遥回来做的。 就是有些……太好看了,一点儿不朴素,有点让人不好意思。 陆弃娘有些局促地从屋里出来,双手在身前搓着,“鹤遥哥,进屋啊!大丫,红糖鸡蛋好没好?” “不用了,我不喜欢吃那个,甜腻腻的。” “不喜欢吃了?可是你从前……哦,看我这个傻子,都忘了从前家里穷,现在哥你当官了,什么好吃的都吃过了。对了,哥,你当了个什么官儿啊!你怎么当上的?” 这话本来再正常不过,可是却让张鹤遥恼羞成怒。 他知道,很多人在背后对他指指点点,说他吃软饭。 现在听陆弃娘这话,就让他想起了别人对他的议论。 “还是那么不会说话。”张鹤遥斥道,“当然是自己打拼,九死一生才当上的。” 大丫薄唇紧抿,听到这里再也听不下去。 ——娘或许因为一直以来都被他这般对待,并没有察觉到什么,但是她受不了。 “娘也是九死一生才活下来的。”她端着红糖鸡蛋从厨房出来,“去年一场重病,娘险些没了。” “哎,大丫,说那个做什么?哥,你别担心,我好着呢!你看我现在,哪哪儿都好。”陆弃娘笑道,“对了,哥,你行李呢?这么远回来,东西都在哪里?我把衣裳给你洗了晒上……” “我东西都放在了家里。”张鹤遥道。 “放在了,家里?”陆弃娘懵了,“我怎么没看到呢?” “另一个家里。” 有些话,还是直接说开吧。 张鹤遥不知道自己对这个地方,有那么深的阴影,以至于现在站在这里,他几乎都控制不住地想要摔门而去。 “另一个家里?哦,我知道了,鹤遥哥,你是不是在京城买房子了?那是不是很贵?在哪块?咱们带着三个丫头去看看新家?” 还是一如既往,没有脑子,没有边界感。 张鹤遥心中暗想。 他甚至已经看到那个叫大丫的女孩,面色紧绷着。 可能她都已经明白了自己的弦外之音,陆弃娘却还像个傻子。 “那是我的新家,你不方便过去。”张鹤遥看着陆弃娘愣了一下后不敢置信的眼神,继续近乎残忍地道,“我已娶了镇北王府的昭阳郡主为妻。” 第57章 跟我走 - 与前夫和离夜,将军在我榻上贪欢 - 么么愚 陆弃娘呆呆地看着张鹤遥,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大丫过来扶住她,看着张鹤遥,双目浮上一层水光,目光几欲杀人。 她太心疼陆弃娘了。 她咬着牙,看着张鹤遥,一字一顿地道:“你还不如,死在外面!” 没有他,她们过得很好。 他不也过得很好吗? 为什么非要回来,搅乱自己家的生活,让娘如此伤心欲绝! “大丫,”陆弃娘找回自己的声音,甚至嘴角还动了动,笑容难看,声音艰难,“别那么说话,不好。” “娘!”大丫大喊一声,泪流满面。 她宁愿陆弃娘哭闹,宁愿她大喊大叫,也不希望看到她现在这样委曲求全的模样。 “你这孩子,没事,多大点事。”陆弃娘道,“那什么,哥,你在外面又成亲了?娶的郡主?那你现在成郡马了?挺好的。” 她语无伦次,却还想找点什么来说,好像那样可以掩盖她的失态。 “哥,你进屋坐坐?”她说,“哦,不对,这是张家,是你家。我不该这么说。你娶亲了,还娶的是郡主,你们挺般配的……那,你给我两天时间,我收拾一下东西,带着三个丫头走,把房子给你空出来,你收拾收拾做新房也好,租出去也行。” “娘!”大丫抱着陆弃娘的胳膊,泪流不止。 她感受到了,感受到了陆弃娘此刻内心血流一地,无以复加的疼痛。 可是她娘真的太傻太傻。 都这样了,她都没有骂张鹤遥这个负心薄幸的男人一句! 张鹤遥却面无表情地道:“这里你确实不能住了,过几日郡主到了之后,要随我祭祖,会来这里。你暂时住在这里,我会让人另外给你找个住处,你可以带着……你的人过去住。只要你安分守己,日后每个月会有人去送粮银给你。” “安分守己?你在外面寻花问柳,停妻再娶,你说我娘一个苦苦守着你们一家三口牌位过了十年的人安分守己?”大丫怒不可遏。 她人生第一次如此歇斯底里。 因为不这样做,她会被自己胸腔之中那一股无法发泄的怨气撑爆。 “这是怎么了?”二丫手里提着一条肉进来。 今日她发工钱了,正高兴,结果回来的时候就见自己门口围了很多人。 聪明如二丫,心里就有了猜测。 等她看到众人围着的是一匹骏马的时候,心里就更肯定了。 肯定是她爹派人来了。 结果很快她又听到大丫的嘶吼声。 天呐,能让闷罐子发这么大火,那可不得了。 于是二丫挤开众人,提着肉匆匆忙忙进来。 她看看陆弃娘,看看愤怒的大丫和懵懂的三丫,又看看陌生的张鹤遥,“这,这干什么呢?” “二丫回来了。”陆弃娘道,“没什么,你……舅父回来了。” “舅父?娘,我哪里又来个舅父?” “张鹤遥,他是张鹤遥!”大丫声音颤抖。 “啊?爹啊!”二丫激动不已,“爹,您回来了。我刚才还觉得不可能呢,觉得您不能单枪匹马就回来……呃,怎么了?” 她看到张鹤遥不悦的神情和拒人千里之外的冷漠,不由顿住,求救地看向陆弃娘。 “他不是我们的爹,他在外面攀高枝,娶了别人,不要娘了!”大丫声声泣血,哭成了泪人。 陆弃娘不住地给她擦眼泪,“你这孩子,哭什么,不哭,听话哈大丫,不哭,没什么。” 她想,她和张鹤遥,原本也是不般配的吧。 二丫闻言瞬时怒目圆睁,直接冲上去,拿着那条肉就要砸张鹤遥。 张鹤遥不防备,被她砸了个正着,身上特意换的圆领绯袍胸前出现了一长条油腻腻的痕迹。 他顿时发怒,反手一个巴掌,重重打在二丫脸上。 二丫被打了一个趔趄,倒在了—— 一个温暖的怀中。 她在耳朵的轰鸣声中,看到了萧晏那张熟悉的面容,委屈上来,顿时嚎啕大哭,“爹,爹,他打我!” “二丫,二丫,怎么样了?让娘看看。”陆弃娘跑过来,从萧晏手中接过二丫。 “娘,”二丫摸着自己的脸,泪水大滴大滴地掉落,“娘,我的脸好疼,有没有毁容?” 她声音又低了些,带着万分委屈,“娘,您还从来没舍得打我的脸呢。” 陆弃娘紧紧把她抱在怀中。 门开着,门外的人大概是见到萧晏进来,也都跟着进来,这会儿外面乌泱泱的人。 “你是谁?”张鹤遥对上了萧晏。 萧晏虽然一身粗布衣衫,但是气度非凡。 而且,张鹤遥清清楚楚地听到二丫喊他“爹”。 “萧晏。” “萧晏?你是前破虏将军萧晏?” “是。” “你来我家做什么?”张鹤遥眼中带着忌惮。 “他是来找我的。”陆弃娘松开二丫走过来道,“我和他认识。” “你怎么会认识他?” “一句两句说不清楚,也没必要再说。”陆弃娘道。 这时候,大概是看门口人多,受了委屈的二丫忽然嚷嚷起来:“张鹤遥不要脸,停妻再娶,不要我娘了,这还有没有天理了!老天你怎么不睁开眼,劈死那个负心薄幸的狗东西!” 众人都愣住,交头接耳。 可是张鹤遥一个冷冷的目光扫过去,众人顿时噤若寒蝉,竟没有一个人站出来替陆弃娘说话。 除了——颤颤巍巍赶来的孙婆子。 “张鹤遥,做人不能丧良心!”她被孙顺扶着,脸上还有泪痕,“你怎么能另娶呢!就算i另娶,你也不能不管弃娘。弃娘送走了你爹娘,替你守了这么多年,你不能啊!” 孙顺脸上一脸无奈。 陆弃娘上前去扶她:“您老别激动,没多大点事情。能在一起就过,不在一起也能过。我寻思着,这几日出去找个房子,搬出去呢。” “找什么房子?到我哪里住去!旁人怕得罪张鹤遥,我不怕,做人要有良心呐!” 陆弃娘却摇摇头。 她看出来了,孙顺身上也穿着官服,大小也是个官儿。 而且孙顺一直忍不住看向张鹤遥,目光之中带着畏惧。 两个人应该是一起回来的,而且孙顺跟着张鹤遥。 何必把人家卷进来呢? 明明是她和张鹤遥之间的事情。 “跟我走。”萧晏开口。 第58章 我是她的人 - 与前夫和离夜,将军在我榻上贪欢 - 么么愚 “好。”陆弃娘毫不犹豫地答应,“要麻烦你了。” “不麻烦。” 张鹤遥听着两人对话之中透出的熟悉,不由妒火中烧。 陆弃娘,竟然和这样的男人走得那么近! 陆弃娘看了一眼张鹤遥,走进厢房。 再出来的时候,捧着两块牌位,正是张鹤遥父母的牌位。 众人愣住。 张鹤遥咬牙切齿地道:“你要用我爹娘来胁迫我?” 众人也都是这么想的,包括二丫,但是除了萧晏。 萧晏默默地走到大丫身边,轻声吩咐她道:“进去收拾东西,只带着衣裳细软,张家的所有东西都不要。还有你娘的鸡和猪,我来想想办法,这个有点棘手。” 大丫连连点头,牵着三丫的手进去。 二丫则跳起来骂道:“你不做贼你心虚什么?你要是对得起我娘,你还怕见到你爹娘牌位?你怎么不怕你爹娘半夜从地底下爬出来找你这个忘恩负义的玩意儿!” “二丫,好了。”陆弃娘阻止她,“你也进去跟大姐收拾东西去。你东西最多,快点收拾。不,等等——” 她拿着牌位走到张鹤遥面前,声音平静:“哥,爹娘的牌位,你留下还是我带走?” “我爹娘的牌位,岂有给你带走的道理!孙顺,帮我接着!” 孙顺走上前来,从陆弃娘手中拿过牌位。 他没敢看陆弃娘的脸。 陆弃娘却对他笑笑,“走的时候豆芽菜一样,现在长高了,也壮了。以后好好照顾祖母,她吃了很多苦。” 孙顺低下头,用力点头。 “带着你祖母回去,等我有空的时候来看她老人家。” “弃娘,来我家里住。”孙婆子又道。 陆弃娘笑着摇头,然后又走到张鹤遥面前:“哥,我只有一个要求。” 张鹤遥不置可否。 她凭什么跟自己提要求? “你不能休了我——我还有三个丫头,以后她们要嫁人,所以和离吧,你不能写我的错处,我的三个丫头婚事会受影响。” “和离?你我根本没有婚书,既无夫妻之名,又无夫妻之实,何来和离?” “哦,原来是这么回事,那我就放心了。”陆弃娘点点头,“那好像,也没其他事情了,只有一样——” “啪——” 张鹤遥挨了一巴掌。 他捂住脸,目光几欲喷火,咬着牙,一字一顿:“陆弃娘,你敢打我!” 萧晏眸色平静,好像这一切,都在他预料之中。 “哥,对不起。”陆弃娘道,“我知道你现在做了大官,我打你有罪。你让人拿我去治罪,我认罪。但是我要是不替二丫出气,这事她一辈子过不去。” “你,你——”张鹤遥因为愤怒而脸皮涨得通红。 这时候,萧晏上前道:“进去收拾东西去。张大人堂堂朝廷命官,怎么会和妹妹斤斤计较?不过是兄妹之间的琐事,何必去麻烦官府?” 张鹤遥定定地看向他,“你和她,什么关系?” “主仆关系。”萧晏道。 “她什么时候成了你的下人?” “张大人误会了,我是她的人。我,连同我的一切,都是她的。” 张鹤遥咬牙,没说话。 长久以来,他已经养成了习惯,对于自己拿捏不了的人,对于不确定的局势,保持克制,言多必失。 “去吧。”萧晏对陆弃娘声音温和地道,“先收拾东西。那些鸡和猪,我晚点再找人帮忙赶过去。” “好,要麻烦你了。不过我很快……” “我应该做的,我帮你一起收拾去。” 半个时辰后,陆弃娘把所有东西都放在板车上,又让三个女儿上去坐,只谁都不肯。 “萧晏,你坐上去,你身体不好,我推着你。” 萧晏也摇头,“走吧。” “走!”二丫大声地道,半边脸还是红肿的,手里却还拎着那条肉,对着张鹤遥的方向,她狠狠啐了一口,“咱们回自己家,炖肉吃去!” 张鹤遥眼睁睁地看着他们离开,阿黄甩着小尾巴跟在他们身后,一起远去。 他心里仿佛有两个小人打架。 一个说,这样正好,陆弃娘以后应该也不会再拿婚事说事,他解决了后顾之忧。 原本他是想留下陆弃娘的,可是现在看到她那副样子,只会让他倒胃口,走了更好。 可是另一个却道,怎么能放她走呢? 她和别的男人在一起了。 萧晏那句话,不知道什么意思。 陆弃娘现在这副样子,萧晏不至于看上她,但是言辞之间的暧昧,又是为什么? 萧晏是要针对自己吗? 可是自己和他,并没有过什么过节,甚至从前只是自己单方面地远远见过他一面。 彼时萧晏高高在上,他蝼蚁一般。 难道是现在觉得自己发达了,所以生出了不平? 还是说,萧晏曾经和昭阳郡主有过什么? 他们两个人,应该是认识的吧,毕竟萧晏在西北也待过很多年。 这个想法生出来之后,张鹤遥没有妻子和人有染的愤怒,却有一种隐隐的兴奋。 如果真是那样的话,日后他说不定,可以利用这种暧昧。 他若是能拿到宋明真的把柄,在这段婚事之中,也会占据更多的主动。 至于陆弃娘,早已被他忘到了脑后。 直到孙顺问,要不要把牌位放回去,才打断了张鹤遥的思绪。 “放回去吧,去帮我买香烛纸钱,再准备些贡品。” “是。” 孙顺把牌位放回去,出来后问道:“张大人,屋里有贡品,也有香烛……” “那让人都散了,我进去给爹娘磕头。” “是。” 孙顺把人都撵走,整个小院顿时安静了下来。 张鹤遥先去给父母牌位磕了头,“爹,娘,儿子没有辜负你们的期待,现在已经是从三品。儿会为你们向朝廷求追封,你们地下有灵,保佑儿子得偿所愿。” 从厢房出来,他又走进了正屋。 屋里一尘不染,布置和从前他在的时候,并没有多少区别。 靠着墙的书架上,依然放着他旧日用过的书。 陆弃娘竟然没有卖了…… 窗台上放着一排泥娃娃,那是他小时候送给陆弃娘的,一套八个,他记得清楚。 现在只有六个了,那两个可能是被打碎了? 炕桌上放着一碗早已凉掉的红糖鸡蛋,昔日的美味,现在却像血水漂浮着碎尸,阴森森地吓人。 张鹤遥忽然雷霆大怒,抬手把那一碗鸡蛋打翻。 红糖水顺着炕桌流到炕上,染湿了被褥。 “陆弃娘!”张鹤遥发狠道,“你会后悔的!” 她是他的人! 只要他不舍弃,她永远都别想离开自己! 第59章 还要一起睡 - 与前夫和离夜,将军在我榻上贪欢 - 么么愚 陆弃娘这是第一次来萧晏的住处。 比她想象之中好不少。 三间老房子加左右厢房,一共有七间,不过破败得厉害,东厢房已经塌了半边。 小院收拾得干净,临窗的墙下放了几盆花,架子上的葡萄吐绿枝,春天的生机迎面而来。 “萧晏,实在是麻烦你了。”陆弃娘不好意思地道,“我们娘四个先借住一两个月,等我找到房子就搬出去。” 萧晏笑了笑,并不接话,已经在从车上往下搬东西。 二丫挨了一巴掌,脸还是红肿的,但是这会儿却已经在偷偷摸摸和大丫挤眉弄眼,斜眼看陆弃娘和萧晏,神情暧昧。 大丫垂眸不语,嘴角却也浅浅勾起。 只有三丫,好奇地打量着新住处,“娘,这里没有鸡窝,我们的鸡怎么办?还有猪圈呢?” “猪圈我明日请人来帮忙,很快就垒起来了。”萧晏道,“鸡笼就更容易,我自己应该也可以。” 陆弃娘本来想说不用麻烦,但是那些鸡啊,猪啊,是她现在为数不多的的产业。 张鹤遥虽然看不上,但是放在他家里,也没人喂,也不是办法。 她现在就特别后悔,之前咬牙把五两银子买了猪,这会儿倒腾起来很费劲。 “厨房在哪里?”大丫问,“我先去做饭,还要麻烦……麻烦爹帮娘收拾一下东西。” 萧晏很自然地点头,“调料什么,我托人买的,但是我不会做饭,没有用过。若是缺了什么,回头你告诉我,我再补。” “不是,你这孩子,瞎喊什么呢!”陆弃娘大窘。 之前让她喊爹,她不喊,她说是舅父。 这会儿不该喊,又乱喊。 大丫真是的,怎么和二丫一样不省心了。 “爹,爹,爹!”二丫故意脆生生地喊,“爹,我赚钱了,今日我请咱们全家吃肉。” 陆弃娘:“……你闭嘴。萧晏,孩子们瞎闹呢……” 这真是的,萧晏怎么想她。 之前都是权宜之计,她也没想着跟他当真夫妻。 后来也是她不厚道,把人给送走了,结果现在还得人家救济。 哎,她没脸了。 “孩子们喊什么都随她们去,还是孩子。”萧晏道,“进屋放一下东西。” 这房子,和之前张家的格局基本一致。 京城底层百姓的房子,基本上也都如此。 不同的是,正屋是炕,西屋放杂物,东屋则是崭新的大床和被褥,甚至还有桐油未曾散尽的味道。 “大丫她们几个睡东屋,你委屈一下,跟我挤一挤。阿黄在,你也不用怕我对你意图不轨。”萧晏道。 “没,我没有那么想过你。”陆弃娘连忙解释,“你眼睛又不瞎,怎么可能看上我?” 他们俩睡一起,谁不得说,是她占萧晏便宜。 萧晏心说,我眼睛确实不瞎,所以能看到璞玉。 陆弃娘本来想和大丫她们挤一挤,但是听萧晏这般安排,也觉得没必要矫情。 又不是第一次睡了。 而且现在,她已经是弃妇,还怕别人说什么闲话? 从来只有寡妇守节,没听说要弃妇守节。 就算她把萧晏睡了,那些三姑六婆又能说出什么,更何况,他们还是假的。 这般想着,陆弃娘也就不纠结了,把自己的包袱打开,取出里面的衣裳以及—— 她曾经用心准备过的新床单。 刚才混乱之中收拾东西,她原本想把这扔掉,但是鬼使神差地带走了。 不过这会儿,她已经没什么留恋。 她拿着床单走出去,走进厨房,给正在烧热水的大丫道:“扔灶里,烧了。” 大丫愣了下,但是很快明白过来。 原来,娘不让她动的床单,是为了张鹤遥准备的…… 想通这一点,大丫毫不犹豫地接过去,直接投入灶里。 燃烧得正旺的火苗,很快吞噬掉了那一抹大红。 陆弃娘就蹲在旁边,看着那寄托着她旖旎情思的床单,化作灰烬。 再也不想了,她对自己说。 “大丫,要买什么菜,我去买。”萧晏站在厨房门口道。 长身玉立,眉眼温和,整个人被暖阳镀上了一层金光,温暖和煦。 “爹,我做红烧肉,然后你看看买一条鱼,要一条大鱼,虽然不便宜,但是乔迁之喜,总不能少了鱼,取个好兆头,日日余,年年余。青菜再买一点……” “买什么鱼?有肉吃还不够吗?”陆弃娘道,“青菜也不用买,我看外面的槐树开花了,我去摘点槐花来,做槐花饭吃,又当菜又当饭。” 可惜榆钱这会儿已经老了,否则她也能摘了当菜吃。 春天就是好。 “既如此,我去买鱼。这里靠着码头,买鱼又方便又便宜。”萧晏说着就走了。 “哎哎哎,萧晏,我说了不用破费,你这人,怎么不听我话呢!” 大丫说什么,他听着;自己说话,不好使呗。 “娘,我们来,爹高兴。”大丫笑道。 “大丫!”陆弃娘拉下脸,“你这么大了,也不是三丫小,不懂事。爹怎么能乱喊呢?” “娘,”大丫垂下视线,“我只是觉得,喊了那么多年爹的人,原来是个畜生。雪中送炭的,是之前我们一直不肯喊一声‘爹’的人。我那般喊,是想表达自己对他的谢意。” 她不能乱说话。 娘有时候,钻牛角尖。 “表达谢意是应该,但是爹也不能乱认。之前是想救他,找个借口,这会儿都……” “这会儿也得找个借口,”大丫道,“你觉得,张鹤遥会放过您吗?他忘恩负义,停妻再娶的事情都能做出来,难道做不出,杀人灭口的事情吗?” “那不至于吧。”陆弃娘被吓了一大跳,“我也没为难他,他说不要我了,我就打铺盖卷滚蛋。就这,他还要杀我?” “娘,别人谁不觉得,您为张家,为了他,这么多年付出无数,他该善待您?可是他做到了吗?您不应该把他再当成人,您得把他当禽兽。” 陆弃娘沉默。 “您不再嫁,他会不安心。您说,我说的有道理吗?” “有道理是有道理,但是……但是我也不能害萧晏啊!人家又不欠我们的。” 五两身价银子,萧晏还了啊! 现在还要把人卷进来,不厚道,太不厚道了。 第60章 去告他 - 与前夫和离夜,将军在我榻上贪欢 - 么么愚 “而且大丫,萧晏这身份,自然是越低调越好。你想,他从前肯定没少得罪人,毕竟他做大官,就有人做不上,人家不得记恨他?都说不给我们发抚恤银子,他偏要发,不得有人生气?” 陆弃娘越说越觉得萧晏这会儿帮她们,其实是把自己暴露在人前,又引起了别人注意,也带来了不安稳的因素。 “他本来在刘兴这里混口饭吃,混得还挺好。你看他住处,再看那崭新的被褥,包括厨房这些东西都是新的,他过的不错的。现在为了我们娘几个,又得被人指指点点,说不定还能引来旧敌,不好不好……咱们还是得赶紧走。” 大丫心里暗想,娘啊,一个不会做饭的人,准备了柴米油盐酱醋茶,难道是想喂老鼠吗? 包括那崭新的大床和被褥,他一个人,要今天“宠幸”炕,明天滚大床? 他倒是好特别的癖好。 萧晏他,分明是早就猜到了今日,所以特意替她们准备的! 大概是活着已经很难很累,娘有时候,真的不会多想。 她怎么不想想,为什么张鹤遥前脚回来,萧晏后脚就来了,恰好帮她们解了围,又恰好在家里准备了东西,让她们顺利住下? 再想想,之前孙婆子说过,当年张鹤遥靠娘养活的时候,都嫌弃娘,现在功成名就,始乱终弃难道不是他能做出来的事情? 萧晏定然也是这般想的。 很可惜,他真的猜对了。 不过还好,他不是那样的人。 他是不是…… 大丫想到他卖身契还在陆弃娘手中,心里忽然有些不确定了。 所以陆弃娘吵吵着要走,她就没再劝。 她要看看,萧晏怎么应对。 “把笸箩给我,我摘槐花去。” “娘,您小心点。” “放心吧。” 大丫把笸箩递给陆弃娘,在她要迈出厨房的那一瞬间,忽然又开口喊住了她。 “娘——” “怎么了?”陆弃娘回头。 “娘,别难受。”大丫自己先哽咽了。 “难受什么?”陆弃娘道,“你赶紧做饭,我饿了!” 天大地大,吃饭最大。 顿了顿,她又道,“不难受,他活着回来了,我爹娘知道会很高兴。至于我,我就当他死了呗。反正从前日子怎么过,以后还怎么过,不想就行了。” 说完她就脚步匆匆地出了门去摘槐花。 大丫微微仰头,厨房里氤氲的水汽,仿佛尽数落在她眼中。 怎么可能和从前一样呢? 时间会带走悲伤,留下的思念是温情,而被背叛,是每次想起来都会汩汩流血的伤口。 多么希望,萧晏是真的喜欢娘。 萧晏提着鱼回来的时候,就见陆弃娘踮起脚,伸长手去够高处的槐树枝,只可惜,总是差那么一点。 她气得跳起来,结果这一动,笸箩里原来摘下来的槐花跟着扬起,被风一吹,掉落出来不少。 陆弃娘骂骂咧咧,“人倒霉的时候,风都欺负人。” “我来。” 萧晏走上前,替她掰弯了枝头。 陆弃娘动作飞快地摘着上面一串串胖嘟嘟,白嫩嫩的槐花。 一枝摘完,萧晏又换了另一枝,耐心地等着陆弃娘。 他身量高,今日穿的又是一件宽袖上衣,从后面看,好像他把陆弃娘整个人抱在怀里一般。 二丫带着三丫出来的时候,就看见两人“亲密”的情景。 二丫挡住三丫的眼睛,捂住她的嘴,把她拖回去。 萧晏回头,对她笑了笑。 二丫用嘴型喊了一声“爹”,对他吐吐舌头,缩回去了。 晚饭终于吃上了,肥而不腻的大块红烧肉,二丫先给陆弃娘夹了一筷,“娘吃肉!” 转而又给萧晏夹了一块,“爹吃肉,嘻嘻嘻。” 陆弃娘脸红,“吃你的!” 这俩丫头,也不知道怎么回事,总是开她和萧晏的玩笑。 还是三丫好。 三丫吃得满嘴流油,“爹,明日还有肉吃吗?” 陆弃娘:“……” 真不经夸。 “有。”萧晏笑道。 “吃什么肉?谁家天天吃肉。”陆弃娘道,“不要蹬鼻子上脸,都赶紧给我吃饭。” “明日我请了人来帮忙垒猪圈,虽然都熟悉,不要工钱,但是饭要管的,肉也要买。” 陆弃娘道:“少请几个人,我也行。” 欠的都是人情。 吃过饭,三个女孩子梳洗后去了新床上睡觉。 三丫没心没肺,很快睡了过去。 大丫和二丫却都没有睡着。 “大姐,这被褥真柔软舒服啊。”黑暗中,二丫心满意足地道,“和咱们在周家睡的也差不多了。” “嗯。” “大姐,你说,爹是不是喜欢娘?” “可能吧。” “我看就是喜欢。这样也好,”二丫道,“我觉得爹除了现在倒霉了点,什么都比张鹤遥强。” 如果陆弃娘以后找个样样都被张鹤遥比下去的男人,她要呕死。 现在有萧晏,她却有种扬眉吐气的感觉。 ——你看不上我娘,我娘转身找个比你强许多的男人,气死你! 大丫沉默。 “大姐,和你说话呢!”二丫不高兴地道。 “睡吧。” 二丫:“……你真是无聊。” 结果,二丫过了一会儿就传来了均匀的呼吸声,大丫却辗转反侧,一直没睡踏实。 与此同时,萧晏也在和陆弃娘说话。 “弃娘,张鹤遥的事情,你打算怎么办?” 萧晏没有拐弯抹角。 “他啊——”陆弃娘叹息一声,“就这么办呗。他当他的郡马,我嘛,该怎么过怎么过。先找个住处安顿下来,再给大丫二丫寻个踏实稳妥的人家,把三丫养大……” “不行。” “啊?”陆弃娘转头看他,却只看到打呼噜的阿黄。 “你要去告他。” “告谁?告我哥?”陆弃娘惊讶之余摇摇头,“我不去。萧晏,你不懂,我是吃张家饭长大的。我是张家买来给我哥当媳妇的,我欠张家的。他现在不要我,我们扯平了,我不欠他什么了。” 她希望张鹤遥以后过得好,如果他能娶到心仪之人,她祝他日后子孙繁茂,光宗耀祖。 “我顾好自己就行了,不管他。” “不行,你必须去。”萧晏语气不容商量。 第61章 深夜登门 - 与前夫和离夜,将军在我榻上贪欢 - 么么愚 “你不去的话,你和大丫她们,处境就很危险。” “什么危险?”陆弃娘一下坐起身来,“难道被抛弃还犯法了?” “张鹤遥会对你们下手。” “我哥不会。”陆弃娘道,“他停妻再娶这事不厚道,但是不至于杀了我。” “我不是说杀你,而是他会拿捏你。” “拿捏我什么?” “大丫她们三个,还是张家的孩子,包括你的户籍,都在张家。你要立女户,一起迁出来。”萧晏沉声道。 “那我去找他说不就行了吗?”陆弃娘不解。 “他不会答应。” 萧晏想到自己带走陆弃娘时张鹤遥眼中翻涌的妒火,就知道他不会放手。 “弃娘,有些男人是这样的,他可以对你弃如敝履,但是他要求你对他不离不弃。” 陆弃娘沉默了。 她了解的张鹤遥,似乎真是这样的人。 张鹤遥从小霸道,对于他自己的东西,不管喜欢不喜欢,都有着超乎寻常的独占之心。 “你去找他,他拒绝你。你到时候情急之下,只会用他停妻再娶这件事要挟他。他恼羞成怒,下一步就是杀人灭口。”萧晏了然地道。 “所以,你必须先下手为强。” 张鹤遥也了解陆弃娘。 他知道,陆弃娘对他,不仅有男女之情,还有亲情。 即使男女之情破裂,从小一起长大,一声声“哥哥”累积下来的感情,让陆弃娘会对他手下留情。 “你先去告他停妻再娶,把事情闹大;张鹤遥势必要来私下找你和解,到时候你提出来户籍的条件,他立刻就会答应。” 事情闹大,是对陆弃娘母女最好的保护。 否则不知道什么时候,她们可能就会死在张鹤遥的“一念之间”。 “弃娘,有时候并不是你想息事宁人,对方就会放过你。你不能以己度人,不是每个披着人皮的,都能算人。” “你容我想想。”陆弃娘慢慢躺下,若有所思,“我这一天过的,像做梦似的。” 甚至没时间悲伤,更没有时间去“反刍”发生过的大喜大悲。 “咚咚咚——”大门被敲响。 “有人找你?”陆弃娘看向萧晏。 “或许吧。”萧晏起身披衣,“你躺着,我去看看。” “我和你一起去看看。三更半夜敲成这样,我怎么觉得不像好事?呸呸呸,我这乌鸦嘴。” 萧晏把她的衣服递给她,然后穿好鞋,提着灯笼往外走。 陆弃娘是个风风火火的,趿着鞋,一边系扣子一边往外走。 打开门,门外站着的是张鹤遥,身后跟着孙顺。 张鹤遥的目光在两人身上扫过,眉眼冷厉。 “哥,你怎么来了?”陆弃娘道,“是给我送猪的吗?” 萧晏把灯笼塞给她,然后替她把系错的扣子解开重新系上,“外面冷,进屋说话吧。” “不用,我自己来就行。” “张大人,请——”萧晏从容道。 张鹤遥冷笑一声,也没有更多情绪泄露,率先迈步进去,孙顺跟着他一起。 萧晏进了屋,抱起炕上的阿黄,“外面有人,你不出去看门护院,反倒跳到炕上睡,过分了。” 他把阿黄放在地下的狗窝里——是的,萧晏甚至提前给阿黄准备了睡觉的地方。 然后萧晏把两个枕头叠在一处,开始叠被子。 张鹤遥目光落在明显是两个人同睡的大炕上,再也保持不了伪装,直接甩出一张银票放到桌上。 陆弃娘惊讶地道:“哥,你这就来给我送户籍了?刚才我还惦记着呢!” “这是二百两银票!”张鹤遥咬牙道,“陆弃娘,只要你一日不嫁人,我就会养着你和你的女儿们,每年二百两银子。但是你若是跟了别人,那就休想从我这里得到一个子!” “哦。”陆弃娘把银票推回去,“我既然已经不是你的娘子,就不会收你的银子。我嫁不嫁人,也和你没关系。哥,有句话其实你说的不对——” “我们是有婚书的。当年虽然我家是卖了我,但是爹说,买卖那是贱籍,我是要给你当媳妇的,所以我们写的是婚书。” “你说婚书,那婚书何在?” “我不知道。我不识字,所以家里的契书那些,我都不知道在哪里。” 张鹤遥冷笑,“因为根本就没有。” “有的,只是我不知道。”陆弃娘平静地坚持,“东西确实不在我手里,我也不是拿着婚书要挟你什么,我们两个心里都有数就行。” “哥,我不要钱,只要把我和三个女儿的户籍,从张家迁出来就行。我不怨你,我确实配不上你。我祝你和郡主嫂子,和和美美。” “看来这么多年,你不仅长了一身肥肉,也多少长了点脑子。”张鹤遥目光在萧晏身上停留,“你是张家人,我不会把户籍给你。” “你怎么能这样呢,你不讲道理啊!”陆弃娘道,“你自己娶了别人,还得霸着我?你又不喜欢我,那么嫌弃我。虽然我是不咋样,但是你也不能这么霸道,我也是个人,不是你家的猫猫狗狗。” 尤其是,她还有三个女儿。 她三个女儿的婚事,也很重要。 她没名没分地跟着张鹤遥,让她的女儿日后别人骂“小娘养的”? “你好好考虑我的话。若是你现在跟我回去,我答应给你的,都会给你,包括你三个女儿的婚事,我都会给她们找好夫君。” “不必了。”大丫掀开帘子进来,“我宁愿终身不嫁,也不用你安排。” “我这么好看,怎么都能嫁给好相公,用你多管闲事?”二丫哼哼着道,“自己给女人当狗,回来却耀武扬威,呸!” “二丫!”陆弃娘打断她的话,“不许对张大人无礼,回你房间去!” 张鹤遥的睚眦必报,她现在想想,早就有迹可循。 她们不能把张鹤遥得罪狠了。 “哥,”陆弃娘道,“你容我两日考虑考虑吧。你也不用看萧晏,我们俩清清白白的。萧晏怎么能看上我?他只是觉得我救了她,所以收留我们而已。你先回去,我考虑清楚去找你。” 大概是她的话起了作用,张鹤遥起身要走。 “哥,银票。”陆弃娘把银票还给他。 张鹤遥拿了银票,转身大步离开。 孙顺神情有些歉疚,点点头也走了。 二丫看着“飞走”的银票,别提多心疼了。 “萧晏,我听你的。”陆弃娘忽然没头没脑地说了一句。 第62章 告状 - 与前夫和离夜,将军在我榻上贪欢 - 么么愚 二丫还在心疼那二百两银子。 她嘟囔道:“娘,您为什么不要那二百两银子。您也不能为了骨气,连银子都不要啊!” “人要是没有骨气,还算个人吗?”陆弃娘严肃地道,“今日我不会要张鹤遥的银子,以后也不会。你们也不许!” “那本来就是他欠您的,当初……” “过去的都过去了,要往后看。”陆弃娘道,“你们三个记住了,或许有人可以舍下脸面,得到了钱,但是人这辈子那么长,回头想想,拿了不该拿的钱,高兴一时,臊一辈子。” 她既然和张鹤遥断,那就断得干干净净。 得他二百两银子,以后还得记他人情。 二百两银子是很多,但是陆弃娘觉得不值当。 谁说以后她就赚不到银子了? 二百两银子就买她骨气?别想。 骨气不值钱,但是没有骨气,连人都算不上。 “咱们自己有手有脚,勤快点,都能吃上饭,这也不是饥荒年,用不着为了钱低三下四。” “我就是觉得,”二丫牙切齿的道,“那太便宜张鹤遥了。” “我和他的事情,过去了,不许再提。你们也不要记恨他,咱们关起门来,好好过自己的日子。尤其是你,二丫——” “我又怎么了?” “你今日不该上去扑打他,骂他。” “他那种坏东西,我怎么不能骂?我见一次骂一次!” “你知道他是坏东西,他现在又做了官,我们就是小老百姓,回头你得罪了他,他能饶了你?” 对坏人,要退避三舍。 “我说过你多少次了,这张嘴,早晚得吃亏。”陆弃娘道,“记着,以后千万别惹他。” “有良心的人才会觉得亏欠,”大丫轻声道,“没良心的,只会恼羞成怒。” 二丫这才不说话。 “行了,都回去睡觉。” 等陆弃娘再躺回炕上,她忽然道:“萧晏,我还是得搬走。张鹤遥小心眼,我会牵连你的。” “我的卖身契在你手中,主仆本来就是在一处的。”萧晏淡淡道。 “那,那你就没有其他稳妥的人,能替你保管卖身契吗?” 陆弃娘觉得身上的责任太重大了。 张鹤遥自己朝三暮四,却希望自己能为他守身。 他可能真把自己当成死人了,要让自己为他守节。 陆弃娘不打算鸟他。 但是眼下他在气头上,很容易就迁怒萧晏。 “你不知道,”陆弃娘道,“若是旁人也就罢了,他觉得不如他,也懒得计较。但是你不一样,你是真的比他厉害的人,他怕是会找机会来踩你。” “我哪里比他厉害?”萧晏道。 “你哪哪儿都比他厉害啊!你做破虏将军的时候,他还是个大头兵呢!而且你也不是他那样始乱终弃的人。你人比他豁达……” “我既然比他厉害,又怎么会怕他?” “现在形势不一样啊,他当官了。狗戴上那顶帽子都能乱咬人呢!” “没事。想要踩我的人那么多,不差他一个。”萧晏道,“其实他们都不会轻易动我的。” “为什么?” “因为我已经一无所有。踩我,只能得到一点得意,但是可能被人盯上,引出祸端。” “哦,那就好。” 萧晏不动声色地岔开话题:“明日我陪你去顺天府告他。” “不用不用,我带着她们几个去就行。你不是要找人垒猪圈吗?你先在家忙着,我去就行。” 陆弃娘还是不愿意萧晏卷入太多。 这人情,她还不起。 想到这里,她喟然长叹,“我忘了和张鹤遥说,我想要我记事的门板。人情往来,我都记在上面呢!” 萧晏忍俊不禁,“我有机会,会帮你找回来的。” “别,别,我就是随口一说。猪和鸡,是我和张鹤遥说好的,回头赶来就行,剩下的,千万别再出岔子。” “好,那我就在家里等你回来。” 第二天,陆弃娘揣着萧晏帮她写的状纸,带着三个女儿去了顺天府尹,击鼓告状。 半晌后,有师爷出来低声询问陆弃娘要状告何人何事。 二丫已经敲着锣,说书一般,口齿伶俐地和闻讯而来,而且越聚越多的吃瓜群众说起了自家的破事。 “可怜我娘,苦守破家十年,挖野菜养活我们,苦命堪比王宝钏啊——” “到头来,张鹤遥死而复生,停妻再娶,逼得我娘走投无路——” “那昭阳郡主可知道,她觅到的不是良婿,是中山狼啊——” 师爷听了二丫的话不由头大。 这涉及镇北王府的郡主,涉及朝廷命官,谁敢接这状子? 皇城根下办差就是这么不容易,随随便便抓个人来,就是皇亲国戚,高门大族。 “不行,我们顺天府接不了这样的案子。涉及朝廷命官,你得去刑部告去。”师爷留下这句话,就逃也似地进去。 陆弃娘:“不是啊,等等,怎么会呢!” 萧晏告诉她来顺天府,不可能错啊! 可是没有人理她。 陆弃娘想了想,干脆坐在顺天府门前的台阶上,接受来往众人的“目光洗礼”。 二丫还在怒斥张鹤遥,说到动情处,还抬手擦擦眼泪。 看热闹的人,来了又走,走了又来,不知道换了多少批人。 “陆弃娘?真的是你?” 一辆马车停下,松烟从马车上跳下来,“你在顺天府门口做什么?” 陆弃娘有些难堪,不想和他说起那些鸡零狗碎的破事,急中生智,“晒太阳,晒太阳,你看今日阳光多好。” “你有病吗?”松烟嫌弃道。 “对啊,我病刚好,刚好。” 松烟:“到底怎么回事?是不是被人欺负了?要真是那样的话,你告诉我,我回去和五公子说一声——” “别,千万别。”陆弃娘连连摆手,“可不敢耽误五公子面见皇上,别耽误他考状元。” 她自从听说还有殿试,而且那才是最重要的考试之后,就一直心里盘算着日子,想着到时候替周逍遥上一炷香呢! 也就是半个月后的事情,千万别影响他,那可是一辈子的大事。 松烟听她这般说,面色微缓,“我有数,我肯定不会害五公子。你先跟我说吧,我看看能不能帮上你。” 第63章 女户 - 与前夫和离夜,将军在我榻上贪欢 - 么么愚 陆弃娘难以启齿。 她说什么? 说自己的相公“死而复生”,停妻再娶,自己成了弃妇,苦哈哈地来告官? 她觉得丢脸。 心都不在她身上的男人,她要了干什么? 就算最后有青天大老爷,不让张鹤瑶和自己分开,那又有什么意思? 日子不可能怎么过都一样。 她心里堵得慌,能过好吗? 她打心眼里不喜欢纠缠不放的人。 但是她今日来的目的,又不好声张,所以面对松烟,陆弃娘一时之间不知该如何解释。 还是二丫,噼里啪啦地把事情始末说了。 松烟听得一愣一愣的。 陆弃娘战死的相公回来了,战死是假的,哦,相公也成了假的了。 陆弃娘从寡妇成了弃妇,很难说到底哪样更惨。 “你从前那个相公,现在做了什么官?”松烟问。 “不知道。”陆弃娘如实地道。 她根本没在乎过张鹤瑶当什么官,她在意的,只有他这个人。 松烟:“……你啊你,真是糊涂!你等着,我回去打听打听。” 他要把随身带的银子给陆弃娘,被陆弃娘婉拒。 松烟又问了她现在落脚的地方,劝她先回家:“……告状没用的,回头人家找了关系,打个招呼就能让你吃不了兜着走。快回家去,回头我给你打听清楚了再说。行了,我得回府了。” “好,你快去忙。松烟,我这点破事,你千万别告诉五公子啊,他考试要紧。” “我知道。”松烟跳上马车。 陆弃娘偷偷问大丫:“这样行了吧。” 大丫低声道:“我觉得差不多了。” “那行,咱们回去,还得看看猪圈垒的如何。” 她怕萧晏找的人没经验。 猪圈得结实,不能太高,那样喂食不方便,容易浪费;也不能太矮,那就得天天满街抓跑出来的猪了。 等到她们回去,猪圈已经垒好了,猪食槽子都买好摆上了,外面还挖好了沤粪池子。 “萧晏,这都是你看着人干的?”陆弃娘不敢置信地道。 萧晏点头,“我也是按照之前看到的样子弄的,哪里不合适可以再改改。” “不,合适合适,是太好了。”陆弃娘激动地道,“这猪圈好,有坡度,排泄的都能往下流,好清理。这粪池子也好,我之前怎么都没想到呢!脑子聪明的人,果然干什么都好。” 她立刻回通义坊,把猪和鸡都带来。 张家大门紧闭,张鹤瑶并不在。 陆弃娘觉得这样也好,省得见面尴尬。 不过她心里有些难受的是,旧日那些街坊邻居,没有一个出来和她打招呼的。 门窗紧闭,就算遇到她的人,也往家里躲,好像躲避瘟疫一样。 二丫气得要命。 陆弃娘反而安慰她:“小老百姓过日子都不容易,谁也不敢得罪当官的。别说话,咱们赶紧走。” 把猪和鸡带走,她以后应该,也不会再回来了。 吃完晚饭,萧晏带着三丫去河边看人放灯,孙顺来了。 “弃娘,”他有些尴尬,把手中的篮子递过来,“我祖母给你的鸡蛋,说是她攒的。” 陆弃娘收下了,招呼他坐。 冤有头,债有主,辜负她的又不是孙顺,她不该给人甩脸子。 可是孙顺今日却是代表张鹤遥来的。 “鹤遥哥确实有些对不住你,但是他走到今日,不容易。”孙顺搓着手道,“当然,你也不容易,都不容易……” “顺子,”陆弃娘笑了笑,抬手把碎发别到耳后,“我要立女户,带着三个女儿。你回去和张鹤遥说,我就这一个要求。他替我办好,我就不告了。” “就这么简单?”孙顺脱口而出道。 “嗯。” “那你何必……” “那就当我小题大做,反正我就这点要求。” 孙顺喉头动了动,有些艰难地道:“弃娘,你要点银子傍身吧。” “我不要。”陆弃娘道,“有手有脚,我不靠别人养。我想要的,就是女户,我不能让我三个丫头,落到后妈手上。” “你要是担心这个,你早跟我说,何必要闹成这样?鹤遥哥不是不念旧情的人,你这么闹,只怕他寒了心,以后真有什么事,他不管你了。” “顺子,别说了。”陆弃娘道,“我知道,你是为我好。你觉得就算他不要我了,我也该跪舔他,从他那里捞好处,否则我什么都捞不着。” “但是我今日把话放在这里,我陆弃娘,日后就是讨饭,也绝讨不到他张鹤遥家门口!” “你去和他说,让他赶紧给我办好。要不,我还得去告他。” “弃娘,你,你这么要强,吃亏的还是自己。” 陆弃娘不为所动。 没想到,只隔了一日,第三天,孙顺就把事情办好了。 陆弃娘把户籍给萧晏看,“你看,是不是真的?” “光看这个不行,得去官府查一下。” 萧晏带着陆弃娘,当真去官府查验,证明户籍是真的。 孙顺也跟着,心情复杂。 陆弃娘把户籍收好,如释重负。 从今往后,再无瓜葛。 真好。 接下来,她要做的就是找份事情做,好好赚钱,把三个女儿养好,给她们攒嫁妆,找个好人家。 两人回去的时候,意外见到虎头站在门口和大丫说话。 “大丫,我和我爹说好了,我要娶你。”虎头情绪激动,“不是入赘,是我娶你。聘礼二十两,我自己打猎赚,你放心,别人有的,我都有,我不会委屈你。我也不会嫌弃你的出身……” “你和你爹说好,我就得嫁吗?”大丫淡淡道,“我出身怎么了,要被嫌弃?” 虎头迎来了兜头一盆冷水,愣在那里。 他想象中,不应该是这样的。 大丫不应该很激动,很感谢他吗? 萧晏眼中都是笑,这个大丫,永远出人预料。 “如果你觉得可以趁火打劫,那就想错了。”大丫道,“我不会嫁你,你娘不行,你也不行。” 赵氏是明晃晃的恶。 而虎头,则是藏在心底的算计。 不行,都不行。 虎头半晌后才道:“你都十四了,还没定亲。你娘是你爹不要的,你又能找到什么好人家?我还是和从前一样待你,你为什么要冷言冷语的伤人?大丫,你好好想想。” “不必。我十四了,年龄太大,我娘又是弃妇,我配不上你。你快去寻门当户对,温柔贤惠的好女子,别再来了。” 第64章 商讨生计 - 与前夫和离夜,将军在我榻上贪欢 - 么么愚 虎头恼羞成怒:“你就等着做个老姑娘,日后只能嫁鳏夫,再不给人做小。” “我愿意嫁鳏夫,给人做小,也不愿意嫁给你。”大丫眼神中露出厌恶。 从前怎么没发现,他这般聒噪。 一个男人,话多就惹人厌恶了。 “好好好,我等着看。” 虎头气得转身就走,和陆弃娘、萧晏正面相对。 他“哼”了一声,招呼也没打,大步离开,走路带风。 “爹,娘,你们回来了。”大丫笑容一如从前,好像刚才什么都没发生。 陆弃娘嘴上没说什么,心里却开始犯愁。 虎头诚然不太行,但是大丫这种性子,势必妥协不了一点。 哪里去给她寻个四样儿齐的完美男人去? 二丫是小辣椒,嘴巴不饶人,得寻个老实巴交,能让她做主的。 可是偏偏,她心气又高。 又想高攀,还想说话硬气,这不是做梦吗? 陆弃娘想到女儿们的婚事,顿时觉得,这生活,好像还是挺难的。 罢了,先把日子过起来再说。 陆弃娘担心大丫,但是看她,似乎又没放在心上。 “萧晏,”她偷偷地问身边的男人,“你说,我是不是该和大丫谈谈?我和她说什么好?” 就有一种,觉得该说点什么,但是又无话可说的笨嘴拙舌感。 而且说不说,也很纠结。 不说吧,怕大丫自己难受。 说吧,又怕说错话,本来没什么,也变成了有什么。 做个娘,太难了。 萧晏道:“我去同她说。” “你去?” “我试试。”萧晏道,“如果不行的话,你再去。” “也行。你们聪明人,说话办事都比我们这些笨人强。” 于是,厨房里,当大丫在做晚饭的时候,萧晏就进去帮她烧火。 陆弃娘在院子里,偷偷透过敞开的门往里看,表面还要若无其事地假装浇花。 这俩人说话怎么像蚊子似的,一点儿都听不见,急死个人。 萧晏道:“他配不上你,你做得很好,没有再给他纠缠你的机会。” “嗯。”大丫提起这件事态度淡淡的,但是却急于让萧晏表态,“你对我娘,是怎么想的?” 萧晏沉默。 “如果和我娘在一起,只是你的权宜之计,那看在我娘救你的份上,放过她。”大丫眉眼清冷,说出口的话也很冷。 萧晏看着她。 一样米养百样人。 大丫是陆弃娘养大的,但是身上的气度,内敛深沉,和热情洋溢的陆弃娘南辕北辙。 “你为什么不说话?”大丫又冷冷地问,“在想如何蒙骗我?如你所见,我不太好骗。” “只是在想,该如何证明自己,并非一时兴起,更非权宜之计。” 如果他没记错的话,“权宜之计”这个词,还是他前些日子刚教她的。 “那你想出来了?” “算是吧。”萧晏颔首,温和之中带着让人无法忽视的坚定。 “你想如何证明?” “证明其实如果我想,我并非只有一条路可以走。” 他可以赚到钱,可以重获自由,可以有选择的机会。 但是,陆弃娘才是他的选择。 “你,”大丫脸上终于有了些许裂痕,“好好待我娘。她,不容易。” “嗯。” 没有任何犹豫,也没有任何情绪激动的表达,只有简简单单一个“嗯”,承载着萧晏的承诺。 “我不想放过张鹤遥。”大丫道,“天底下没有那般便宜的事情!” “如果你用牺牲自己,去换和他鱼死网破,同归于尽,你娘不希望看到。” “太便宜他了!他凭什么能踩着我娘,又攀高枝,逍遥快活,还要反过来对我娘指指点点!”大丫毫不掩饰她心中的恨意。 “他狂任他狂,且看他能狂到什么时候。”萧晏道,“先把自己的日子过好。” “他会让我们有好日子过吗?”大丫幽幽地道。 “那就得看他的本事了。” 大丫看了看萧晏,后者微笑以对,眼中没有丝毫的惧怕。 哪怕现在他身份卑贱,而对方身居高位。 大丫没有再说话。 如果可以,她愿意向上天祈求,把她的幸福拿走,去补全陆弃娘的幸福。 晚上全家一起吃饭的时候,陆弃娘和萧晏与三个女儿商量日后的打算。 “这里离码头近,大丫带着三丫去卖个点心果子行不行?卖给过路的商人。我去找个帮忙搬货的活,应该不难找。中午我还能回家喂猪,不耽误什么。” “不行。”萧晏道,“大丫是大姑娘了,码头鱼龙混杂,不安全。你,也不行。搬货完全是个力气活,耗费身体,不是长久之计。” “这也不行,那也不行,可是总得吃饭。”陆弃娘道,“大丫带着三丫去,你和我也都在附近,照看一下。我也就一把子力气,难道我能去和人比脑子吗?那得饿死。” “你先等等。”萧晏道,“给我一个月的时间。我最近在帮刘兴谋划码头上的一些事情,最迟一个月就会有消息,到时候给你划一个地方,摆个茶摊,或者卖点吃食都行。” “谋划什么?”陆弃娘闻言来了兴趣。 在她心里,萧晏无所不能。 他动动脑子,就能赚银子。 萧晏正要解释,外面就传来了敲门声。 “萧兄,萧兄——” 是刘兴的声音。 “门没上门栓。”萧晏道。 刘兴匆匆忙忙进来,形容狼狈,“快,萧兄快去帮忙。” 这种情况下,他还和陆弃娘打了个招呼,“嫂子,改日我带着我家那口子来看你。今日十万火急,火烧眉毛,我得求我萧哥哥帮忙!” “怎么了?”萧晏从容问道。 “在码头上打起来了,咱们的人不行,压不住,要被干了!快,你快去镇场子。” 陆弃娘:“……” 原来,萧晏在做这样的事情吗? 那她真不敢掺和。 火拼得来的地盘,日后也会被别人用相同的方式拿走啊! “这个给你!”刘兴从怀里掏出来一样东西。 第65章 替他拒绝 - 与前夫和离夜,将军在我榻上贪欢 - 么么愚 陆弃娘以为刘兴能掏出什么武器。 结果这货,掏出来一条黑色的面巾递给萧晏。 “萧兄,你把脸遮起来,别让人认出是你。” “为何?”萧晏问出了陆弃娘的困惑。 “你之前是破虏将军嘛,现在跟着我们去争地盘,有点……掉价……” “无碍。”萧晏没有接,站起身来道,“我去看看怎么回事。弃娘,你们先睡,不用等我。” 陆弃娘想说什么,但是最终还是把话咽了下去。 等萧晏跟着刘兴出去后,她才嘀咕了一声:“怎么日子就过成了这样,哎。” 萧晏只能去“打群架”,她觉得扼腕叹息。 “别人打架,但是爹去了,不一定是打架。”大丫道。 吃过饭,陆弃娘睡不着,抱着阿黄坐在炕边发呆。 她像一只被现实抽打的陀螺,忙到停不下来,甚至没有时间去悲伤。 现在夜深人静一个人的时刻,往事历历,控制不住地浮上心头。 等她听见有走动的脚步声,立刻道:“萧晏,你回来了?” “不是,娘,是我。”大丫掀开帘子进来,“您还没睡?” “你怎么没睡呢!”陆弃娘道,“你妹妹们都睡着了?” “都睡着了。”大丫挨着她坐下,“想过来陪您说会儿话。” “来。”陆弃娘以为她要说虎头的事情,眼神爱怜。 但是大丫却是来关心她的心情。 “娘,我知道您心里很难过。您难过的话,不要憋在心里,想哭就哭,想闹就闹,哭闹之后,就彻底忘了吧。” “难过?”陆弃娘屈起膝盖,双手环抱住小腿,把脸靠在膝盖上,“难过吗?我也不知道难过不难过。就是觉得,好像在做梦一样。” 她觉得现在都没有醒过来。 “我觉得萧晏,样样都比张鹤瑶强。”大丫道。 她希望,萧晏能够带着娘,走出那段情伤。 事实上,萧晏也正是不声不响地这般做着。 “他们都是厉害的人。” “唯一不同的是,萧晏重情义,张鹤瑶却翻脸无情。娘,要不咱们摆上两桌,让人都知道您和萧晏的关系,也让张鹤瑶彻底死心,免得日后他再来骚扰您。” 陆弃娘愕然,随后连忙摆手:“可不能啊!咱们不能为了一碟醋包一顿饺子。不能为了张鹤瑶的想法,去拿恩情要挟,祸害萧晏。” 哪头重哪头轻,她分得出来。 怎么能为了一个烂人,让好人受罪呢? “娘,他愿意的,我问过他了。” “哎,你这孩子,你问萧晏做什么?萧晏那个人,又不会拒绝人,待谁都和气好说话的,当然不好意思拒绝。哎呀,不行,等他今晚回来,我得跟他把话说清楚,别让他误会。” 这事闹的,陆弃娘简直都不好意思再见萧晏。 大丫笑而不语。 她手里拿着针线,做着针线,陪陆弃娘等着萧晏。 萧晏等到子时过了才回来。 “没事吧!”陆弃娘从炕上下来,上下打量着她,甚至还拍了拍他肩膀,摸了摸胳膊,“没事?” “我没参与斗殴。”萧晏笑道。 “那事情解决了?” “解决了。” “没打架,动动嘴皮子就解决了?”陆弃娘一脸崇拜。 萧晏点头。 “你说,我怎么夸你好!大丫你看,读过书的人,就是不一样。不行,我也得跟着多学几个字……” 能聪明一点是一点。 萧晏把事情简单解释了一下。 其实就是到了一艘大船,要找人往下搬货。 码头上的势力很多,两帮人抢活儿,把事情闹大,发展成了持械斗殴。 萧晏去了之后,和对方老大商谈,平息了事端。 “还得是你。”陆弃娘对他赞不绝口。 接下来几日,萧晏都很忙,早出晚不归,常常宵禁以后才回来。 陆弃娘也都等着他。 这日,他难得没有出门,说刘兴要带着佟氏上门吃饭。 陆弃娘忙让大丫准备酒菜。 陆弃娘本来还担心和佟氏说不上话,结果见了面之后,发现对方比自己还爽朗健谈。 两人相谈甚欢。 陆弃娘还十分喜欢佟氏的女儿红玉,抱在怀中舍不得松手。 “一晃我三丫都长大了,我还记得她像红玉这么大,天天得抱着,放下就哭。那时候想,什么时候能长大;结果长大了,又想着小时候真好。”陆弃娘笑道。 “你那大丫都十四了,过几年你都得当外婆了。”佟氏笑道,“三个女儿都贴心,多好的福气。回头再跟我萧兄弟生三个儿子,到哪里腰杆子都硬……” 陆弃娘笑意顿时勉强起来。 她给萧晏生儿子? 她的娘嘞,不敢想不敢想。 萧晏陪着刘兴在地上摆了一桌,两人在喝酒。 刘兴全程都在夸夸夸,把萧晏夸得天上地下,绝无仅有。 陆弃娘觉得,在这点上,她和刘兴还挺有共鸣的。 她也觉得萧晏厉害。 酒过三巡,刘兴喝多了,忽然一拍桌子,震得酒杯都倾倒,吓人一大跳。 “萧兄,咱们总这样,什么时候才能出头?俗话说,马无夜草不肥,人无横财不富。萧兄,咱们干一票大的吧!” 陆弃娘放下筷子,目不转睛地盯着他。 她怎么觉得,刘兴没憋好屁呢! 萧晏还是一如既往的淡定,“说来听听。” “萧兄,你在码头上这些日子,也听说过私盐吧……”刘兴贼兮兮地道,眼睛里闪着精光。 “不行!”陆弃娘勃然色变,怒拍炕桌,“这个不行!我不同意!” 她大声地道,“刘兴,这事你要掺和,找别人去。我相公这里不行!萧晏,你不许答应,你要是答应,我,我就不跟你过了!” 她知道,萧晏跟着刘兴干,不好撕破脸。 那她来做坏人,她帮萧晏拒绝。 她也怕,萧晏脑子一热,真的答应了。 佟氏也柳眉倒竖,指着刘兴的脑门骂道:“好日子过得给你烧着了?还私盐,你怎么不上天!你敢碰那玩意试试!” 刘兴小声嘟囔:“你们娘们懂什么,那东西,来钱快着呢!干一票大的,这辈子就够了。” “呵呵,给你送进去,这辈子可不就交代了?”佟氏冷笑,“你要是有萧兄弟的本事,我也就不说你什么了。你他娘的就是一只鼓气的癞蛤蟆,非当自己是那吐钱的金蟾,天天做那美梦!” “这娘们疯了。萧兄,不理她,咱们喝。”刘兴面子上有些下不来。 “喝喝喝,喝个屁!喝点马尿,你成玉皇大帝了!走,跟我回家醒酒,别在这里丢人现眼。”佟氏拎着刘兴的耳朵往外走。 “疼,疼——” 陆弃娘如释重负。 还好还好,佟氏也是个拎得清的。 她得和萧晏,好好谈谈这个问题。 第66章 他的喜欢 - 与前夫和离夜,将军在我榻上贪欢 - 么么愚 陆弃娘把几个孩子都撵回屋里睡觉,自己则严肃地看着萧晏。 萧晏喝了酒,脸颊微红,黑眸似乎比平时多了些朦胧的水意,让他的眸子更加温润。 “弃娘。”他笑着喊她名字。 “醉了。”陆弃娘嘀咕道,“萧晏,你去洗把脸清醒清醒,我有话和你说。” “我没醉。”萧晏歪头看她,带着极少见的明快,“你是弃娘,你的生辰是四月十二,你属兔,今年本命年。” 陆弃娘:“……你记那劳什子玩意做什么?我都不过生辰。好了,你听我说——” “好。”萧晏本来坐在炕的另一头,闻言往前凑了凑。 陆弃娘:“……我其实前些日子就想和你说,但是怕你不爱听,忍住了。今日刘兴提起私盐,我就想着,就算讨人嫌,我也得说。” “我爱听,你说。”萧晏眸中带笑,像无边银河,撒了一地的璀璨星光。 “那什么,”陆弃娘挪开视线,“你是破虏将军,就算现在不是了,在我心里,在很多人心里,你还是,你一直是。” “嗯。”萧晏点头,模样竟然有几分乖巧。 陆弃娘觉得,是不是她也被熏醉了。 她竟然觉得萧晏乖? 疯了疯了。 “虽然我不知道过去发生了什么事情,让你落得这个地步。或者是你做错了事情,或者是你被冤枉了,但是无论如何,你不该做违法乱纪的事情。” “萧晏,你不能断了自己以后的路!” “你还年轻,日后的事情,谁能说得好呢?张鹤瑶那样的人,都能当上官,你是破虏将军啊,你日后大好前程。” “不能等你以后做了大官的时候,别人翻出来,你曾经贩私盐,在码头打架斗殴……那不好听,也怕别人害你。” “或许你受过一些委屈,但是不能自暴自弃。萧晏,你不能走歪路,你得做个好人。”陆弃娘苦口婆心劝道,“我没读过书,不懂大道理,但是咱们不能违法。” “咱们现在吃得上,穿得上,没到不违法就没有活路的地步。” “咱们赚得多,就大鱼大肉;赚得少,就青菜稀粥,堂堂正正,才能睡得着。” “你不要发愁银子,我养得起家。你若是要为了让我们大鱼大肉,就去做那违法的勾当,我宁愿吃糠咽菜。” 萧晏看着她眼中的焦急,听着她情真意切的劝说,嘴角漾开笑意。 他说:“弃娘,我不会作奸犯科。盐、铁乃是国家的命脉根基,私盐不可取,我不会参与其中。” 顿了顿,他继续道:“我过去,确实受了一些委屈。但是那些委屈,不该让天下百姓,江山社稷为我承担。” 自己受了伤害,就能去大街上无差别的攻击伤害无辜之人吗? 萧晏永远不赞成,也不会那样做。 陆弃娘长出一口气,“你说得对,是我多嘴了。” “不,有则改之,无则加勉,你要时时在我耳边提醒我,让我不要犯错。” “油?改刀?加面?你饿了?光喝酒,没吃饱?” 萧晏:“来,我教你。” 他取了文房四宝摆在炕桌上,跪坐在陆弃娘身后,握住她的手,在纸上写下“有则改之,无则加勉”这八个字。 陆弃娘觉得自己可能有点病了。 她这心,怎么扑通扑通的,像要从嗓子眼里跳出来一样? 她脑子,更是一团浆糊,一个字也没学进去。 坏了坏了,原本就不好用的脑子,这会儿更乱了。 “萧晏,我不学了。”她慌乱地道。 “弃娘,专心。”萧晏口吻不容拒绝,像个严厉的夫子,握紧她的手,“再来一遍。” 陆弃娘:我病得越来越重了。 “我想睡觉了。” “写完再睡,今日还没认字,不能偷懒。” “萧晏,要不你让我自己来吧。” “我先教你。” 两个人交叠在一起的身影,投映在了窗纸之上。 陆弃娘第二天起床的时候,发现炕边贴上了“春色满园”。 “萧晏,你不是说贴错了吗?怎么还弄了一张新的贴这里?”她不解地问。 “你昨晚没睡好,我想可能是有些不适应,就想着和从前一样,所以又写了贴上去了。”萧晏在院子里回答。 他在院子里练射箭。 草扎的靶子,已经快被射烂,三丫在旁边拼命鼓掌,“爹好厉害,爹再来一个!” 萧晏迷失在一声声的“爹”里,越发努力。 陆弃娘心里嘀咕,我睡不好是因为我心里有鬼,和这“满园春色”有什么关系? 陆弃娘啊陆弃娘,你都快当外婆的人了,怎么还能离男人近一点,就脸红心跳的。 真是没出息。 吃早饭的时候,萧晏竟然主动和陆弃娘提起了他正在忙的事情。 “春天正是码头繁忙的时候,但是一片混乱。尤其是外地的商船,经常被堵在后面,一动不动,耽误很多时间……” 萧晏设计了一整套体系,可以缩短商船停泊时间,最快时间卸货离开,他们向船主收取“速通费”。 很多商船,需要临时的“镖师”,他们负责帮忙找人,信用背书,从中收取抽成,做中人的生意。 除此之外,还要规划码头上摊位的位置,收“保护费”。 当然,这种保护费都是你情我愿的。 因为码头太复杂,很多人想做生意也不敢去。 如果有人能保障安全,他们很愿意出一点钱。 “所以,你再等等,回头我给你留个好位置。”萧晏笑着和陆弃娘道。 陆弃娘已经被他惊艳到无以复加。 大家脖子上都长着一颗脑袋,为什么人和人之间的差距,会这么大! 萧晏看她,大概就像她看阿黄吧。 “我都跟你交代清楚,免得你胡思乱想,怀疑我作奸犯科,说不定还得犹豫,要不要大义灭亲。”萧晏眼里笑意几乎都要溢出来。 他就那般定定地看着陆弃娘。 看着她有些臃肿的脸,看着她怔愣的模样,带着温和的宠溺。 他的喜欢,可以越过外在,直击灵魂。 第67章 码头寻找新生意 - 与前夫和离夜,将军在我榻上贪欢 - 么么愚 陆弃娘有几分不好意思:“我就知道你是个拎得清的,是我多嘴了。” “不,你帮我回绝了刘兴。如果要我自己开口的话,怕是没有那么容易。” 既然是她的心意,那萧晏就顺着她的心意说。 陆弃娘果然高兴了:“没什么,反正我和他不熟。萧晏,明日我跟着你去码头看看,行不行?” 她想先去“踩踩点”,观察一下码头都有哪些小生意,哪些生意兴隆。 “好,把三丫也带上。” “二丫要去胭脂铺子上工,那就把大丫三丫都带着。我和你说,虽然大丫嘴上不说,但是她和虎头这事,我估计她心里也不得劲。” 萧晏点点头,心里想的却是,虎头还影响不了大丫。 大丫对于这桩婚事,原本的态度应该就是将就。 现在做不成亲,她情绪上估计也没有多少起伏。 三个女孩子之中,萧晏最喜欢的是三丫,最刮目相看的是大丫。 至于二丫,那是个小辣椒,他可不敢随便评价,惹不起,躲得起。 一不小心,就会被骂得狗血淋头。 第二天,陆弃娘早早地就准备好了猪食,一共有四大桶,她一般都来回两次。 可是今日,萧晏要帮她提两桶。 “不行不行,萧晏,你不行,你放下,让我来!” 萧晏却已经提起了猪食桶,“我现在身体已经大好了,无碍。” “那也别,你这干干净净的衣裳,别给你弄脏了。” “无碍,走吧,我和你一起去。” 陆弃娘拗不过他,只能由着他。 两人一前一后,提着猪食桶来到了猪圈前。 “开饭了开饭了!”陆弃娘提起桶,把猪食倒进食槽中,又拿起旁边的木棍,拨拉着那些抢食太狠的猪。 “花花啊,你吃就好好吃,你自己站槽子里,不让别人吃,过分了啊!” “大黑,你说你,白长这大体格子,吃屎赶不上热乎的。你乱跑什么啊,快过来吃食啊!” “老幺,你倒是往前挤一挤啊!急死我了,真恨不能下去帮你吃两口。” 萧晏忍俊不禁。 “你给它们都起了名字?”他笑着问道。 “对啊,你看,大黑,二黑,三花,四驴……”陆弃娘提起自己的猪,如数家珍。 她能分清每一头猪,还知道它们的性情。 “其实猪可聪明了,我觉得比阿黄还聪明。”陆弃娘道。 “那你养到年底,舍得卖吗?”萧晏问。 “舍不得也得卖。一般都是偷偷掉两滴泪,然后晚上回去吃一顿大肉,香!”陆弃娘大笑着道。 人活着都艰难,对猪的这点舍不得,抵不过岁月艰难。 萧晏看着她眼中明亮灿烂的笑意,不自觉也被感染。 “看看猪这一辈子,那么短,就觉得人该惜福。咱们最起码,不用被人吃,是不是?它们活一年,咱们能活几十年呢!” “嗯。”萧晏笑笑。 他喜欢陆弃娘这些朴实无华的道理和蕴藏其中的乐观。 人不能没有钱,但是吃饱穿暖后,快乐和钱多钱少没有太大关系。 “都多吃点,中午不一定能赶得及回来喂你们。”陆弃娘碎碎念,“等我去河边看见嫩草野菜,就给你们弄点回来改善改善。” 喂完猪之后,才是人吃饭。 吃饭的时候,陆弃娘说要去码头转转。 因为二丫上工不能去,她主动说,要给二丫带些吃食回来。 “不用,我又不和姐姐妹妹比。”二丫道,“您要是见到谁家门口有凤仙花,和人要点回种上,回头染指甲,可好看呢!” 她又不是贪嘴的小孩子。 她只想美美的。 陆弃娘瞪了她一眼,“就知道臭美,去哪里寻那玩意儿,我都不认识。” “您打听着不就知道了吗?”二丫嘟囔道,“您要是不给我找,等我发工钱了,拿钱去买!” “那是什么金贵的东西,花啊草啊的,还得花钱买。你等着,我去找来,卖给你。” 二丫得逞,顿时高兴。 陆弃娘跟着萧晏去了码头。 不少人都和萧晏打招呼,萧晏一般都笑笑,点头而过。 陆弃娘道:“没看出来,你人缘不错啊,萧晏!” “尚可。”萧晏看到卖油条的,虽然吃过饭,却还是又买了三根给她们吃。 陆弃娘没舍得吃,只说不饿。 大人吃这玩意干什么? 她带回去给二丫。 大丫把她的分了一半,硬塞给陆弃娘。 三丫见状,眨巴眨巴眼睛,从她的那根头上揪了一点下来——没舍得多揪,塞到了萧晏嘴里。 一家四口,别提多和谐。 陆弃娘在馄饨摊旁边看了一会儿,等到馄饨摊摊主招呼她时,她才连忙摆手离开。 “萧晏,一碗馄饨八个钱,我看也没什么肉,才十个。这一碗,怎么不赚四个钱?咱们看着这一小会儿,都卖了十几碗出去了。这个生意真不错。” 萧晏耐心地解释道:“老隋在码头已经卖了十几年的馄饨了,所以大家都吃习惯了他家的口味。” 不是没有其他馄饨摊,但是都被这家挤垮了。 “那算了。你都打听过了?”陆弃娘问。 “嗯,码头上的生意,我基本都问了一圈。”萧晏道,“我觉得已经有的这些,都不是很合适。” “那回头我们做什么呢?”陆弃娘犯了愁。 不得不说,她这脑子,是一点儿都转不动啊。 “做可以带走远行的干粮、肉干。”萧晏道,“另外再摆个小摊卖茶水。卖茶水是其次,主要是要有个人在这里接单。” 他观察过,这是码头上没有的。 “可以远行的干粮?什么干粮远行还不坏了?肉干就算了吧,那个成本太高了。”陆弃娘觉得不太靠谱。 “我从前在军中,有一些干粮,经饿又容易保存,回头我和大丫研究一下。本钱的话,我来想办法,你不用发愁。” “那敢情好!”陆弃娘眼睛亮了,“我怎么忘了这一出呢?不过本钱的事情,也不能光指望你。我想着,回头把小猪匀出去一半给别人吧。” 虽然舍不得,但是做人要要点脸面,不能事事都只想着靠别人。 这些天,萧晏已经花了不少银子了。 他的银子,也不是大风刮来的。 第68章 飞来横祸 - 与前夫和离夜,将军在我榻上贪欢 - 么么愚 “不着急,再看看。”萧晏道。 陆弃娘看到有货船靠岸,搬运的力工们把货扛上来,心里有些痒痒。 她也想去试试。 不过等她看向萧晏时,立刻就熄火了。 萧晏虽然在笑着看她,但是眼神里的拒绝,不容商量。 “我得去找胡神医问问,”陆弃娘小声嘀咕道,“我这病,还没好吗?我觉得应该没事了。” 她现在一百六十斤出头,觉得整个人比从前轻松了很多。 “说起胡神医,可以让他也来码头卖些成药。跌打损伤的,防暑的……各种常见的药都行。他若是不愿意来,你可以和他合伙。” “不要合伙,日后容易闹翻,反倒是不好。”一直没说话的大丫缓缓道,“不如我们拿了银子去他那里进货,然后自己卖,赚多赚少,都是自己的。” 萧晏眼神写满赞许。 陆弃娘,“对对对,这样好。我也怕拉人合伙,回头赔了不好。行,等我回头找杜鹃娘说去。” 得分清楚,家里谁做主,老胡说了不算。 在码头看了一上午,萧晏说要在外面吃饭。 陆弃娘连连摆手:“不用,回家吃!外面什么东西都贵。再说,猪也得喂。走走走,回家去!” 见三丫盯着肉包子直流口水,她狠狠心,买了三个,一个孩子一个。 走到一处民宅外面的时候,萧晏忽然停下。 “怎么了?” “他们家有凤仙花。”萧晏道,“我看女主人在家,大丫,你去问问,能不能买她们一株,我们回去种上。” 小辣椒惹不起,但是可以讨好。 陆弃娘笑道:“我去。你不说,我都把二丫这事给忘了。” 她敲敲门,和人说明来意:“我家二丫头,臭美,天天惦记着染指甲……” 对方也很大方,直接从土里挖了一株送给她。 陆弃娘小心翼翼地捧着。 过了一会儿,看到路边有马齿笕,她才把凤仙花给了萧晏,自己去拔马齿笕。 “猪最爱吃这个了。” 回到家,大丫就开始和面擀面,准备做面条吃。 一半白面一半红薯面,做出来的面条滑溜溜。 鲜嫩嫩、绿油油的菠菜,打上两个鸡蛋做卤子,再把佟氏送来的油汪汪的咸鸭蛋切上两只配面条吃,就是心满意足的一顿饭。 陆弃娘提着她的马齿笕去喂猪。 “萧晏,萧晏,你快来看看!”陆弃娘惊慌失措的声音响起,“来看看咱们的猪怎么了?” 萧晏本来正在移种那一株凤仙花,闻言匆匆出了门。 “弃娘,别慌,怎么了?”他沉声问道,却没发现陆弃娘的身影。 “猪,我的猪,死了,都死了!”陆弃娘嚎啕大哭。 她这会儿都已经跳进了猪圈里,每头猪都检查了,全无生息,都死得不能再透了。 被张鹤遥抛弃,她都没哭成这样。 这是要她的命啊! 萧晏也不顾脏污跳进去,伸手揽住她的肩膀,“弃娘,弃娘——” “这日子,怎么就那么难。”陆弃娘眼泪鼻涕一把一把地流。 那些受过的委屈,在这个打击的刺激下,都倾泻而出。 她一边哭一边道:“我这是做了什么伤天害理的事情吗,要这样对我!” “弃娘,别哭,我给你买,我再给你买更多的猪。”萧晏慌乱不已,其实自己也不知道自己在胡言乱语些什么。 这个大军压境都不眨一下眼的男人,这会儿在陆弃娘的眼泪鼻涕攻势下,丢盔弃甲。 “弃娘,你别哭。” 眼泪不该属于她。 她要永远灿烂。 “萧晏,”陆弃娘擤了擤鼻涕,又抹了一把眼泪,“你去找几个人来帮忙吧,把这些死猪处理一下。” “大丫,你去找刘兴!”萧晏对闻讯赶来的大丫道。 大丫点点头,匆匆而去。 刘兴正好在附近,很快就带着几个人赶来。 “我滴娘,都死了?”刘兴震惊,“这样,我认识饭庄的老板,让他来把这些猪赶紧拉走,能卖多少卖多少,挽回一点是一点。” “那不行!”陆弃娘道,“这是遭了猪瘟的猪,不能给人吃!你们帮帮忙,挖大坑,越深越好,把它们都埋了。若是传染了别家的猪,那就坏了。” 刘兴看向萧晏。 他觉得陆弃娘疯了。 这么多头猪,说不要就不要了? 谁也没听说过吃了猪肉犯病的。 别说卖出去是害人,要是不为了钱,他们自己也吃。 谁舍得把这么多肉,直接埋了啊! 萧晏道:“等等。” “就是嘛,不能埋。”刘兴道。 女人当家,墙倒屋塌,哼! 他可以没出息,但是萧晏要比他有出息。 “不是,我是说,这些猪,应该不是染了猪瘟,而是中毒。” “中毒?” 众人都愣住,包括陆弃娘。 “找胡神医来看看,他应该有数。”萧晏沉声道。 刘兴让人去请通义坊请胡神医,自己则跳得三尺高,“好好好,别让我查出来,谁那么卑鄙无耻下流,对畜生下手!畜生这是自相残杀!” 气死他了。 陆弃娘:“能吗?人能那么坏吗?” 断人财路,如杀人父母。 尤其这十二头猪,是一家人一年的生计。 如果真是人为下毒,那得多大的仇恨! 胡神医是被人架着来的。 “慢点,慢点——” 对于给猪验尸这件事,他怨念颇深。 “我不是兽医。陆弃娘,如果不是你的猪,我肯定不能管。你说你又欠我多大人情!赶明你和萧晏生个女儿,可得想着我儿子点。” 陆弃娘:“……” 他儿子那么聪明机灵,在他嘴里,怎么就成了个讨不到媳妇的二傻子? “砒霜。”胡神医站起身来,嫌弃地吐出一口气,“被人下了砒霜。这是谁,如何狠毒,猪都不放过。” 大概他没见陆弃娘哭成这般模样,又生硬地安慰道,“总比给人下毒强,你就当猪帮你挡灾了。” 陆弃娘又落泪了。 她这辈子,羁绊最深的就是猪了。 猪在过去好几年的时间里,帮她养活了三个女儿。 猪帮她换回来了萧晏。 现在猪又帮她挡灾。 猪啊,我对不起你们! “报官吧。”胡神医道,“这种人抓住了,怎么也得判几年。” “谁管你?”陆弃娘自嘲地道,“停妻再娶都没人伸张正义,你指望他们为猪主持公道?” 吃了砒霜的猪,肉一样不能吃。 “烧了吧。”陆弃娘道,“事情闹得这么多人都知道了,就怕有人不管不顾,埋了也挖出来吃。” 先烧再埋,才让人放心。 “好。”萧晏点头。 十二只没来来得及长大的猪被堆在一处,浇上桐油,在火堆里熊熊燃烧起来。 陆弃娘看着火苗一点点吞噬掉那些猪,难过不已。 萧晏过来揽住了她肩膀。 胡神医啧啧两声,脸拉得驴长,转过头不看。 这恩爱的酸臭啊! 第69章 上门的女子 - 与前夫和离夜,将军在我榻上贪欢 - 么么愚 陆弃娘晚上饭都没吃。 吃不下。 萧晏道:“多半是因为我在外面得罪了人。” “和你没什么关系。”陆弃娘道,“要我说,是张鹤遥见不得我好,要逼我回去。” 没有证据,但是她就要乱说。 总比萧晏自责强。 况且,她总觉得,这件事,和张鹤遥脱不了干系。 “再给我几日,我会查清楚。”萧晏沉声道。 “不用查了。”陆弃娘抱膝,有些伤感,“猪死不能复生。就算查出来了,难道他们会承认?会给我们赔钱?官官相护,这哑巴亏,按到咱们头上,咱们就得咽下去。” 这日子,怎么就那么难呢? 二丫发狠骂道:“让下毒的人头顶生疮,脚底流脓,不得好死!让猪把他带走!下辈子,进畜生道,让他投生成猪!” 陆弃娘喟然长叹。 “我算是知道了,为什么会有神仙。因为办不成的事情,得靠神仙有个盼头。受了委屈,还得想着神仙会主持公道。但是这辈子,就没有公道了吗?” 这世道,不该如此的。 “不管是谁,我都会查清楚,讨个公道回来。”萧晏郑重地道,“时间不早了,昭昭,带着两个妹妹去睡觉,我陪着你娘再说会儿话。” 他能感觉到,这次猪被投毒这件事,对陆弃娘来说,就像压倒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让她整个人都萎靡起来,怀疑人生。 等几个孩子出去后,陆弃娘道,“萧晏,你不用操心我。我这个人,心大,睡一觉什么都忘了。但是今天……你就让我难受吧。” 太多的情绪压在心底,需要一个出口,清理那些垃圾。 “好。”萧晏道,“我教你写字吧。” “写字?现在?” “嗯,我猜你今日多半会失眠。你之前不是说过,写字助眠,写不了几个就开始打哈欠吗?” 陆弃娘:“……但是我今日怕是学不进去。” “试试吧。我心里难受的时候,会自己抄上一卷佛经,就能好很多。” “你什么时候会心里难受?”陆弃娘问。“算了,不问了。过去的事情,咱都不提了。” 谁心里没有一包苦水? 这般想着,她就觉得,似乎眼前这点烦心事,也不算走不出来了。 没想到,萧晏竟然认真地思索片刻后道:“我少年得志,最难受的时候,只有两次。一次是因为我遭人陷害,家里人却放弃了我。” “你也是可怜。” “不算可怜,毕竟因祸得福,认识了你。很多人,看清楚了,也就算了。” “认识我算什么福气?”陆弃娘道,“我就是个倒霉蛋儿,别把霉运带给你。” 萧晏笑了笑,“你是有大福气之人。” “你要是算命的就好了。”陆弃娘也被他逗笑,“那第二次心里难受,是什么时候?” “现在。” 陆弃娘愣住,随后道:“你别难受啊!其实没什么的,就是十二头猪而已。死就死了,我就当遭了猪瘟,又不是没遭过……” “我是觉得命运不公,为什么要那样对你。” 陆弃娘很努力地好好活着了。 与人为善,勤劳质朴,重情重义,那么热烈努力地活,为什么要迎接一波一波,层出不穷的风雨? “正如你怀疑神仙,我现在怀疑天道。” “我可没怀疑,我信着呢!老天爷都看着,不是不报,时候未到。” 正说着话,炕上的阿黄突然起来,对着窗外汪汪汪地叫。 “是不是有人敲门了?”陆弃娘道,“是风刮的动静,还是有人敲门?” 萧晏耳力比她好,笃定地道:“有人敲门。” “估计又有打架抢地盘的了。”陆弃娘道,“去看看,走,今日我也去。” 反正睡不着,不如找点事情做。 “应该不是,我听见了不少人的脚步声。”萧晏提起灯笼,“走吧,去看看。” 门被推开的一瞬,先有冷风裹挟着沉水香撞进来。 一个女子立在门外,锦缎裙裾上的金线孔雀尾羽在月光下流淌着光泽。 她脸很小,肌肤胜雪,眼波流转,发髻上的累丝嵌宝金步摇轻轻晃动,带出属于上位者的矜贵和骄傲。 “萧晏,许久不见。”她微笑着开口。 “哦,萧晏,是找你的。”陆弃娘道,脑子里已经有了无数想法。 萧晏这把年纪了,过去肯定有过女人。 别说他了,就算周府那些不成器的公子,身边还三五个女人呢。 萧晏落魄之后,没有一个人来找他。 眼前这趁着夜色前来相见的女子,也是重情重义了。 果然,还得是女人重感情,陆弃娘想。 “你来做什么?”萧晏冷冷开口。 陆弃娘尬住。 这口气,似乎不太友好。 但是她不知来龙去脉,也不好贸然开口。 她想,她不应该站在这里吧。 她该回避,但是问题是,她现在转身就走,会不会引起误会? 可是也不敢把人请进屋里。 看萧晏的样子,是不太高兴的。 他和这个女子的过往,应该不那么美好。 第70章 限你一个月内嫁人 - 与前夫和离夜,将军在我榻上贪欢 - 么么愚 “我和她,有些事情要谈。”女子抬手,指着陆弃娘道。 陆弃娘:“找我?你别找我啊!你有什么事情,和萧晏说就行。我和萧晏,也没熟到要管他事情的程度。” 别误会啊! 她和萧晏是清白的。 “萧晏只是个意外。”女子微微一笑,“我乃昭阳郡主,今日来找你,是为了我相公张鹤遥。” 陆弃娘愣在那里。 “我相公张鹤遥”这几个字,刺痛了她。 这是她的话,如今被人抢了。 她也明白了来人的身份。 “你相公,和我有什么关系?”陆弃娘冷了脸,“你们两口子有什么事情,在自己家解决,别出来丢人现眼。” “放肆!你竟然敢这般和郡主说话!”宋明真身后的丫鬟斥责道。 “郡主又如何?我若是要计较起来,她抢我男人,我才是原配,她在面前,就是个小的。”陆弃娘也生出一身芒刺。 “我已经和张鹤遥划清界限,腾地方给你。”她愤怒地道,“如今你又上门,是非要对我赶尽杀绝吗?” “你太激动了。”宋明真淡淡道,“我只是想来跟你好好聊一聊,说说心里话。我若是真的要对你赶尽杀绝,会亲自来这一趟吗?你不懂,以我的身份地位,想要做什么事情,直接吩咐下去就行,不用亲力亲为。” “我是不懂,你个抢了别人男人的,为何还能这般理直气壮。要找我聊聊是不是?来,进来聊。” 她倒要看看,这位郡主,能聊出什么花来。 宋明真走进屋里,看着房间里简单粗糙的陈设,对萧晏道:“委屈你了。” 说话的语气,和萧晏很熟悉一般。 萧晏却没理她。 “说吧,”陆弃娘道,“三更半夜上门来打扰别人睡觉,有话赶紧说,我们明日还得早起干活。” “早起干活?我怎么听说,你养的猪,今日都……你还有什么其他活吗?”宋明真眸子里都是笑意。 陆弃娘却满脸狐疑,“你怎么知道我的猪死了?你派人盯着我?该不会是你见不得我好,给我的猪下毒了吧。” “说话可是要有证据。”宋明真慢条斯理地道。 “我懒得和你扯七扯八,说吧,你到底要找我说什么?”陆弃娘不耐烦地道。 “萧晏,我有些口渴,能否讨一杯热茶?”宋明真笑容可掬。 陆弃娘发现了,她对上萧晏的时候,总是在笑。 “你要把我支出去,可以明说。”萧晏冷冽出声。 “那请你出去一下。” “不行。”萧晏面无表情地拒绝。 陆弃娘“噗嗤”一声笑了。 她刚刚还以为萧晏和这个女人有点爱恨纠葛,现在看来,她想得太离谱。 “萧晏,你去吧。”陆弃娘开口,“我困了,还想早点睡。让她有话快说——” 有屁快放。 显然,这宋明真,没憋着什么好屁。 “你们也退下。”宋明真淡淡道,又对萧晏笑,“屋里只剩下我和她,我们俩孰强孰弱,一目了然,这下你可以放心了吧。” 萧晏站起身来,对陆弃娘道:“我就在院子里,有事喊我。” “好,放心吧,真打起来,我不能吃亏。” 宋明真只掩唇而笑。 等到屋里只有两人时,她缓缓开口,这次开门见山。 “我要你嫁人。” 陆弃娘几乎怀疑自己听错了。 要她嫁人? 她是自己的什么人啊! 她要自己嫁,自己就得嫁? 可是不等她开口,宋明真好像就猜出了她心中所想,“你要听话,因为你没得选。你我身份悬殊,我若是想对付你和你的三个女儿,易如反掌。” 陆弃娘听她提起三个女儿,顿时哑火。 天大的火气,她也得咽下去。 宋明真没说错,她们身份悬殊。 “我不怕和你说实话,”宋明真道,“张鹤遥心里还有你。但是他心里,没有我。” 陆弃娘:“哦,心里有我,所以抛弃了我。心里没你,所以同你成了亲?” 你们这些人可真厉害啊。 嘴皮子上下动动,说什么就是什么? 这不是睁眼说瞎话吗? “要怪,只能怪你自己,出身不显。他要娶的不是我,而是镇北王的女儿,你懂吗?” “你不是镇北王的女儿?” “我恰好是,所以他娶了我。但是换个人,只要还是我父王的女儿,他也可以。” “你都知道,你还嫁?”陆弃娘觉得不可思议。 “因为我是,所以我可以嫁。你怎么就知道,我对他无所图呢?” 陆弃娘:“……” 好好好,这些人,心眼比筛子眼还多。 她不懂,但是希望这俩人在一起锁死,不要再祸害别人了。 “我对现状很满意,不希望横生枝节,出来一个你。”宋明真道,“虽然对你来说,我才是那横生的枝节。” 陆弃娘看了她一眼,“你们俩怎么样,和我都没关系。你可以抢走他,但是还要对我指手画脚,要我嫁人,你觉得这对吗?” “不对。但是我有能力这么做。我希望,能彻底断了他对你的心思。我不介意他身边有其他女人,但是他心里,不能装其他女人。” “那你放心,他心里没我。他要是真有我,能做出这猪狗不如的事情?” “他有。有没有,我说了算。” 陆弃娘:“你要非那么说,那就说吧,我管不了你的嘴。但是你也别想对我指手画脚,我也不是你的什么人,要听你的。” 宋明真转了转手上的虾须镯,微笑着道:“我听说,今日你的猪被人投毒了砒霜,损失惨重?你有没有想过,可能是你得罪了人,对方这是给你个提醒?” 陆弃娘闻言拍案而起,“是你,是你干的,对不对。” “别激动,说话要有证据的。”宋明真不疾不徐地道,“我真想提醒你,一定看好三个女儿。要是她们也不小心,误服了什么东西,你说那可怎么办?” “你——”陆弃娘气红了脸。 “我这个人,不喜欢拐弯抹角。要说的,我都说了,我给你一个月时间。” 顿了顿,宋明真看向窗外。 外面一片漆黑,看不清楚。 但是她知道,那一道伟岸的身形,一定融入了黑暗。 “陆弃娘,别逼我。” “我逼你?”陆弃娘出奇地愤怒了,“你抢我相公,好,凭的是家世,我不如你,我认,我让给你。但是你竟然对我的猪下手,这事我过不去!” 要男人,给你。 但是你要我的猪,那太过分了。 没有男人的日子,她活得好好的。 可是没有猪,过去那些年,她真的熬不过来! “过不去,也得过,谁让我是郡主呢?”宋明真一点点碾压着陆弃娘的骄傲,“我知道你刚强,若是我动你三个女儿,你会鱼死网破——” “你知道就好!” “到时候我们俩都会输,你可能丢了命,我则是丢了张鹤遥。”宋明真声线一直很稳,好像所有事情都尽在把握,“那不好,我不想看到那种两败俱伤的场景。” “你嫁人,好好过日子。我也可以过好自己日子;这才是双赢。” “说不定,”她慵懒地道,“日后你会感谢我。只要——你能拿下萧晏。萧晏比张鹤遥强多了。我也是佩服你,为什么身边都是极品的男人。那不公平,所以我要分走一个。” 第71章 萧晏,你娶我行吗? - 与前夫和离夜,将军在我榻上贪欢 - 么么愚 “你,无法无天!”陆弃娘气得都都在哆嗦。 她还没遇到过宋明真这样的女人。 平静地发着疯。 真是个彻头彻尾的疯子。 “是啊,在你面前,我是这样的。”宋明真道,“但是也有人在我面前,能够这样碾压我。陆弃娘,你可以不服气,也可以爬到我头上。真有那日,我愿赌服输。” 陆弃娘觉得自己嘴太笨了,竟然说不过她。 “一个月的时间,够了。而且你不是有现成的人选吗?”宋明真微笑着看向窗外,“萧晏是个好选择。当年,我父王想把我许配给他,却被他拒绝。” “你想,我抢走了你男人,你若是拿下对我置之不理的男人,是不是能挽回一局?” “我和你不一样!”陆弃娘道,“我只想过好自己的日子,不想和别人比什么。我告诉你,张鹤遥,你拿走就拿走。但是你要是动我三个女儿,就算只剩下一口气,我也要讨个公道!” “不会的,只要你听话,我们会很愉快。”宋明真笑意盈盈。 真是个疯子。 “若是没什么事,我就先告辞了。对了,如果张鹤遥知道这件事,那我只能认为,是你在挑衅我。” 陆弃娘坐在那里没动。 她意识到,在权势面前,她命若蝼蚁。 宋明真自己走出去。 她径直走向萧晏,“别来无恙?” “与你何干?”萧晏态度冰冷。 “关心而已。”宋明真歪头笑道,“若是有什么难处,来找我。我,念旧。” 她眼波流转,眉眼之间自带风情。 萧晏伸出了手。 “嗯?” “赔猪。” 宋明真笑了,“你该不会要告诉我,你真的喜欢陆弃娘吧。” “买猪是五两银子,养了两个月,算五两,一共十两。”萧晏面无表情地道。 “好。”宋明真勾勾手,丫鬟立刻送上来十两银票。 萧晏接了。 “萧晏,”宋明真道,“需要我帮忙吗?” “走的时候,把门带上。” “一如既往的令人心寒啊,”宋明真似开玩笑,吃吃笑道,“从前我以为你是不解风情。现在看,原来是口味清奇。既如此,我祝你一臂之力,不必谢我。祝你们,百年好合。” 说完,她带着丫鬟施施然走了。 陆弃娘从屋里走出来。 萧晏把银票递给她。 陆弃娘见到银票,颓废一扫而空,惊喜万分,“萧晏,你太厉害了。你竟然还能从她手中要到银子!” “她也怕死。” “啊?” “她想息事宁人。”萧晏垂眸,明知故问,“她和你说什么了?” “她,她让我一个月之内嫁人,说要断了张鹤遥对我的心思。呵呵,张鹤遥对我有什么心思?我都不知道,她知道了?” 陆弃娘只觉得好笑和悲哀。 “萧晏,你说人上人,是不是就不把人当人了?以后你要是再当官,可千万别这样。” “嗯。”萧晏道,“如果有那一日的话。” “那肯定有。你这样的人,走到哪里都藏不住。” 他太厉害了。 “萧晏,我——你——” “你说吧,不用吞吞吐吐,我听着。”萧晏道。 “我,我没本事。”陆弃娘颓然道,“我跟张鹤遥这段,算我倒霉。可是三个丫头,我不能拿着她们冒险。所以,所以——你能不能帮帮我,再假装娶我一次?” 这话委实难以启齿。 陆弃娘说出来,脸都红了。 “没有其他人能帮我了,”她低垂着头,手指无意识地抠着门,“主要也不好连累别人。不,我不是说可以连累你,是你这样,也不怕什么了。哎,我……” 这话怎么说怎么不对。 萧晏道:“好。” 他答应得如此快,陆弃娘倒有些傻眼了。 “把银票收好,明日再去看看,有没有人卖猪,把猪买回来。”萧晏道,“虽然不是之前的了,但是事到如今,也只能如此。” “我不挑的。多亏了你,才能帮我把钱要回来。” “进屋睡觉,明日我要早起。” “好。” 陆弃娘辗转反侧睡不着,但是萧晏睡得还挺香。 他是真没把娶自己这件事,当成大事。 那就好。 陆弃娘心里好受了些。 不过想起那些被毒死的猪,她就睡不着。 外面鸡叫的时候,她还没睡着。 也不知道什么时候,她才迷迷糊糊睡了过去。 她是被三丫在院子里玩藤球的声音吵醒的。 睁眼一看,日头已经照进来,把屋里照得通亮。 萧晏不知道什么时候起来的,他的被子已经叠得整整齐齐。 陆弃娘看着房梁发了一会儿呆。 她要嫁给萧晏了。 这一次,比上次似乎,更真一些? 也更尴尬。 好在萧晏肯雪中送炭,这份情,她得领。 她难得在炕上又躺了一会儿才起身梳洗。 “大丫,你爹呢?”她不知不觉中,已经习惯了这样称呼萧晏。 “娘,您醒了。”大丫笑道,“我爹一早就出门了。他说他要出趟远门,快则五六日,慢则十几日回来。” “出远门?”陆弃娘愣住,“他没告诉我啊!” “我爹让我告诉您了呀,”大丫道,“他说本来要跟您说一声,又怕您担心,所以就让我告诉您一声。” 陆弃娘失了神。 萧晏这是…… 逃婚了吗? 不,不能。 萧晏这个人,光明磊落,倘若他不愿意,他会直接拒绝的。 可是前脚答应自己成亲,后脚就出远门,这对吗? “我也不能拦着他,不让他出门,他怎么不和我说一声呢?”陆弃娘喃喃地道。 第72章 进山 - 与前夫和离夜,将军在我榻上贪欢 - 么么愚 吃饭的时候,大丫问陆弃娘,什么时候去买猪。 刚过清明,这会儿猪市也有猪卖,不过养得更大,价格也更贵,不是很划算。 但是现在也没别的办法,贵一点也只能认了。 陆弃娘端起碗喝了一口粥,“今年我想着,先不养猪了。” “猪圈都弄好了,不养了?”大丫有些惊讶。 养猪这件事情,对陆弃娘来说,是刻在骨子里的正经营生。 不养猪,简直就像这日子不过了。 “嗯,不养了,伤不起。”陆弃娘道,“让我缓缓,再来这么一遭,我也得跟着猪去了。” 她实在太心疼了。 就算得到了比猪本身更值钱的十两银子,她想起来还是难受。 陆弃娘想,可能不仅是心疼猪,也是心疼自己。 小老百姓,想关起门来过自己的日子,怎么就那么难? 她明明没去招惹谁,也退无可退了,怎么他们就还是不肯放过自己呢? 算了,不能想。 越想越生气,再想下去,这日子就没法过了。 “你爹不是说了,让我们卖干粮吗?”陆弃娘道,“那得要本钱。先把这十两银子当成本钱,干干试试。” 说起这个,大丫就有话说了。 “娘,我也想过了。我们可以卖炒面,您记得我之前做的那个炒面,周府老祖宗都喜欢吗?” 大丫做什么事情都喜欢钻研,在厨艺上尤其有天赋,而且非常善于动脑子,经常做出新鲜的吃食。 “是好吃,但是那不贵吗?” “不贵,虽然加的东西多,但是都是些平常之物,唯一贵一点的,是核桃碎,但是用的也不多。” 大丫想,可以做多个版本,按照配料价格的不同来定价,丰俭由人。 “我还会烙油饼,一层油一层盐,碗底那么厚的大面饼。” “还有酱菜!现在可以去乡下收一些萝卜干,我来调味。等夏天的时候,黄瓜和豆角都上市了,我可以腌黄瓜,酸豆角,都下饭。” “还有虾皮海米虾酱那些,直隶那边有人推着小车来卖,我们可以买一些,加价卖到船上,有人喜欢这些。” “肉干、果脯那些,也都可以来一些。” “我们各式各样的东西都有,有的卖得便宜些,可以吸引人来。配着卖点其他贵的东西,大部分人也不会算计那么清楚,总有赚头。” “至于那些常见的药,您和胡神医说一声,或者您不好意思开口,让二丫去找他,准保能谈下来。” 二丫那张嘴,最让胡神医发怵。 但是胡神医,也是真心疼爱二丫,给继女杜鹃买什么稀罕玩意儿,经常也给她带一份。 昨晚大丫没睡踏实,但是她把自己能想到的细节,全都想了一遍。 “大丫,你这脑袋瓜子,怎么长的,”陆弃娘听完后喜出望外,“跟着我,拖你后腿了。你要是个男孩,高低得问问你爹,有没有什么门路,让你出门见见世面,准保能干一番大事。” 大丫笑了笑,“娘,您夸得我都不好意思了。我就是随便想了想,回头您定主意。” “那还有什么要定的,你都想好了。咱们就按照你说的办,娘给你跑腿,你让三丫给你打下手,咱们说干就干!” 陆弃娘挑着担,去乡下收萝卜干。 三文钱一斤,她一天收了四百多斤,花出去了一两多银子。 第二日,她去买了一千斤面,几十斤各种炒面的其他配料,花了三两多银子。 银子花起来,实在太快了。 还要买些鱼啊肉啊,剩下五两多银子,不经花。 陆弃娘去找胡神医的时候,就和他商量,买药能不能先给一半的银子,等她能周转过来,再给他另一半。 胡神医最是小气,絮絮叨叨,说他买药材也得成本,哪里能赚上一半? 总不能让他还贴银子吧。 不过杜鹃娘拍板答应。 “行,就这么定了。” 胡神医:“你这婆娘,你——” “我怎么了?弃娘这是帮扶我们,带着我们赚钱。杜鹃都这么大了,眼看着要说人家,不多给她准备点嫁妆,以后她去了婆家,腰杆能硬吗?” 胡神医还要说什么,就听他媳妇道,“还是说,你觉得杜鹃不是你亲生的,你不疼?” 胡神医立刻就像被点了死穴,忍不住道:“你这婆娘,怎么就会挑拨离间?我和我女儿好着呢,我比亲生的还疼她。” 陆弃娘笑道:“这倒是真的。” 这件事,也算定了下来。 忙忙碌碌,六七天的时间就过去了。 这日天阴沉沉的,一整天都没见到日头。 傍晚的时候,开始飘起了小雨丝。 等到晚上,雨已经淅淅沥沥下大了。 二丫放工回来,鞋子都湿透了,嚷嚷着要买一双木屐。 “等你爹回来给你做一双就行,他手巧。”陆弃娘随口道,随后自己也愣住了。 萧晏还没有回来。 不知道他去了哪里,他那里,现在是不是也下雨了。 他有避雨的地方吗? 这人一走这么多天,什么消息都没有。 哪怕让人带句话,报个平安也好啊。 萧晏离开第三日的时候,陆弃娘没沉住气,去找刘兴问了。 刘兴则道:“我还想找你问呢!萧兄弟只说要出门,什么也没跟我说。” 得,谁也不知道萧晏的动向。 这人是真能藏住话。 大丫见陆弃娘担心,便安慰她道:“娘,我爹心里有数,他说了最晚十几日回来,肯定能回来的。” “爹回来要给我带花环。”三丫忽然道。 “花环,什么花环?” “好看的花编的花环,爹答应过的。”三丫道,“爹说,如果遇到什么可以养着玩的,也给我带回家养着玩。” “花环?养着玩的?你爹去哪里了?”陆弃娘问。 “我爹进山了呀,”三丫道,“背着他的弓箭去了。” 陆弃娘不敢置信地又问了两遍:“你做梦梦见的,还是真的?” 这么大孩子,按理说不至于分不清做梦和现实。 但是家里这么多人,萧晏就告诉三丫了? 三丫道:“当然是真的,我爹进山了,说不定能打一头大老虎回来呢!” 萧晏进山打猎了? 陆弃娘怎么觉得有点不相信呢? 打猎有什么不能说的? 而且,打猎应该带上她啊! 她有着徒手抓野猪的骄人战绩呢! 第73章 神鹰 - 与前夫和离夜,将军在我榻上贪欢 - 么么愚 晚上躺下睡觉的时候,外面电闪雷鸣。 陆弃娘摸着阿黄的皮毛,喃喃道:“山上也得有避雨的地方吧。” “轰隆隆——”雷声轰鸣,把陆弃娘吓了一大跳。 她双手在胸前合十,嘴里念念有词,“雷公电母啊,你们劈坏人的时候可得看清楚,别冤枉了好人,别伤了萧晏。” 外面又湿又冷,萧晏怎么过夜? 陆弃娘越想越睡不着,心里甚至开始埋怨萧晏。 “你都跟那讨厌的郡主,帮我讨要回来十两银子,咱们做生意的本钱也有了,慢慢来呗,你非要去冒险。” 这要是有个好歹,她这心里,怎么过得去? 陆弃娘毫无睡意,翻来覆去又难受,干脆坐起来。 光坐着也不行,她干脆起身去厨房翻了翻晾着的萝卜干,然后拿了个小杌子,在门口坐下,一边摘菜一边看着夜幕里密密的水帘。 都说春雨贵如油,怎么今年这春雨,就稀巴烂贱,不要钱一样的下? 够了够了,下雨的龙王啊,您老人家也快回去歇歇吧。 阿黄忽然冲进了雨中,摇着尾巴向门口跑去。 “哎,哎,回来!阿黄,回来!”陆弃娘连声喊道,“别给你淋坏喽!” “咚咚咚——”外面响起了敲门声。 萧晏! 陆弃娘眼神一亮,也顾不上披蓑衣,不知道哪里来的强烈念头,让她冒雨冲到门前,打开门栓。 闪电照亮了天地,外面被淋成落汤鸡的,不是萧晏,又是哪个? “萧晏!”陆弃娘激动地大喊一声,“你总算回来了!吓死我了!” “吵到你睡觉了吧,本来想将就一宿,明早再回来,奈何天公不作美……” “别那些废话,走走走,进屋换衣裳去。你慢点,这乌漆嘛黑的,什么也看不清楚……” 萧晏似乎拿着什么东西,走得并不快。 陆弃娘在黑暗中要去伸手帮他拿东西,却听他道:“别伸手,小心被啄。” “你还真给三丫带东西回来了?抓的鸟?” 萧晏并没有回答。 等到两人进了屋,陆弃娘总算能看清楚萧晏的样子,惊得她眼珠子都要掉下来。 萧晏的肩头,站着一只苍鹰,正目光炯炯地盯着她,眼神慑人。 萧晏后背背着弓箭,双手中则提着两只活雁,脖子上还挂了个花环。 只可惜,花环上的花,都被雨水打得蔫吧了。 花瓣粘在萧晏单薄的衣衫上。 被雨打湿了的衣衫又紧紧贴在身上,陆弃娘可以看到萧晏肌肉的轮廓。 “萧晏,你行啊!”陆弃娘忍不住在他胸前捶了一下,“腊月刚来的时候,瘦得像排骨一样,我给你洗澡都嫌硌得慌,这会儿长肉了,像个爷们了。” “我本就是个爷们。”萧晏道。 “对对对,是,你是爷们。”陆弃娘大笑,“这是鹰吗?你猎的?” “嗯,它叫白头神鹰。”萧晏把手中的活雁递给陆弃娘,“这两只都伤了翅膀,我射的,不过应该没有大碍,你养着。” 陆弃娘接过去,喜滋滋地道,“是一公一母吗?” “是。” “这么巧?可以留下,让他们下蛋孵化,以后我们就有一群大雁了,这不和养大鹅似的,还不要本钱呢!” 她都没舍得买鹅,这不就来了? 萧晏心说,并不巧。 他猎了五六只,才挑出来这一对好的。 剩下的,都进了他的肚子,被他用来充饥了。 “白头神鹰是吧,哪里白头了?”陆弃娘把大雁暂时关到鸡笼里,又回来关心那只苍鹰。 “等到换毛的时候,会白头。”萧晏笑道,把神鹰从肩头取下放在桌子上,然后打开箱笼找衣裳。 陆弃娘见他要换衣服,便去厨房给他烧姜汤。 等她端着姜汤进来的时候,萧晏已经换好了衣裳。 浸了雨水的长发被他放开,垂在身后,这会儿发梢还在滴着水。 “你看你,头发也不擦干净。回头病了,花钱不说,还得被胡神医巴拉巴拉一顿说。” 说话间,她放下姜汤,拿起旁边的棉巾,给萧晏擦头发。 她动作大开大合,和擦阿黄差不多。 萧晏这会儿已经不是刚来时候的地位了。 他现在敢提要求了:“弃娘,慢点,头皮被你拽得生疼。” “事真多。”陆弃娘嘴上这样说着,动作却放慢了。 萧晏的肚子,咕咕叫了起来。 “饿了?我给你热点剩饭去。”陆弃娘道。 “我和你一起。” 萧晏起身,那只神鹰就飞到他肩头,和他寸步不离的样子。 “你在山里得了这个宝贝?倒是和你有缘。它不会,把你当成它爹了吧。” 陆弃娘仿佛看到了之前她孵小鸡,让小鸡以为她是它们亲娘的场景。 这神鹰,它很粘人啊! “不是,我是驯服了它。” “驯服?怎么驯服的?” “熬鹰你听过吗?” 陆弃娘烧火热饭,萧晏就坐在她身旁。 神鹰不喜欢火光,就飞到厨房的门槛上,远远看着他们。 “没听过。” “那我告诉你……”萧晏笑着道。 火光温暖,给两个人镀上了一样的光芒。 久别重逢,他们都没有意识到,这情景多么温馨。 “你是说,三天三夜没吃东西,没合眼,就和它大眼瞪小眼,然后它先认输了?”陆弃娘眼睛瞪得溜圆。 “差不多,趁它不备,偷喝了几口水。不过熬夜确实难受,有一阵,我甚至想找一截细木枝撑着眼皮。” “三天三夜没闭眼,你还能喘气?萧晏,你果然是神仙放屁,不同凡响。怪不得能做破虏将军,我服你!”陆弃娘竖起了大拇指。 萧晏被她夸得哭笑不得。 “我看它,是不是挺通人性的?”陆弃娘偷偷斜眼看那神鹰。 神鹰高傲到一个眼神都懒得给她,凛然不可侵。 “小样。”陆弃娘笑骂道。 “嗯,神鹰极聪明,而且飞得极高,所以很难捕获。”萧晏道。 陆弃娘眼神明亮,“那岂不是,能卖很多银子?得顶——” 她壮着胆子道,“十头野猪?这不得卖一两百两银子?要不,我再去云国公府碰碰运气?” 也不知道那个大冤种三少爷,这会儿能不能买了。 虽然二丫之前被驱逐的惨痛教训依然在,但是架不住钱的诱惑大啊! 陆弃娘觉得,她还能去试试。 萧晏摇头:“弃娘,这不是用来卖的。” 第74章 端水的爹 - 与前夫和离夜,将军在我榻上贪欢 - 么么愚 “不卖?”陆弃娘愣住,“你要自己养着。那也行——你看我,钻到钱眼里了。” 她有几分不好意思。 她怎么就忘了,萧晏和她不一样呢! 萧晏是阔过的,人家见识过大场面,爱好也和她不一样。 人家可能从前就是喜欢这些东西。 现在虽然落魄了,但是想要什么,依然能靠自己的能力得到。 牛就一个字! 陆弃娘已经飞快地调整好了,道:“它是不是得吃肉?它自己能抓猎物?兔子,野鸡那些?” “嗯,它可以养活自己。但是我不是要自己养着……” “要送人?” “要赎身。”萧晏道。 “赎身?”陆弃娘反应了片刻后连连摆手,“不要,我不要!萧晏,我没想要你卖身银子。再说,你已经给我了。我不想加价赚钱,你有什么事情要做,你尽管去做。我不要,我不要哈!” 这一看就很贵重,她拿了心里不安。 “不是。”萧晏永远都能在她这里得到不一样的反应,永远都能收获笑意。 他耐心解释道:“神鹰不是给你的,但是那对大雁是。神鹰是我用来向朝廷赎身的。” 陆弃娘听不懂。 原来,白头神鹰,因为极其难得,所以有罪之人,可以用他来赎罪。 “可以免死,也可以赎身。”萧晏解释道。 “那你以后,就是自由身了?”陆弃娘惊喜万分,由衷地为他高兴,眼眸比上元节的灯火还要璀璨,流光溢彩。 萧晏定定地看着她。 在陆弃娘这里,他得到了最多的感动。 他感动于她的真诚,臣服于她的情意。 “我说错了吗?” “嗯。”萧晏点点头,“只是朝廷允许我,从贱籍变成良籍,但是我,依然是你的人。” “嗐,你这是说的什么话?你把我当成什么人了?”陆弃娘爽朗大气,“朝廷都不拘着你了,我拘着你做什么?” “不是你拘着我,是我愿意的。”萧晏浅笑,“弃娘,你忘了,我要在一个月之内娶你。” 陆弃娘忽然有些慌乱。 她低下头,避开萧晏炙热的目光,“我,我想起来了,郡主还让我必须嫁人。” “良贱不通婚。”萧晏道,“所以我娶不了你。不过现在,可以了。” “你,你怎么不早说?你要是早说,我就,我也不让你费这个劲了。我,我再想想办法。你说进山多危险,尤其还下着雨,伸手不见五指的,若是一不小心……我这怎么对得起你?” “不费劲。再说,就算费劲,娶妻总要付出点什么。”萧晏眉眼里都是温柔的笑意。 陆弃娘没有再敢看他的眼睛。 那样的温柔和宠爱,不是她配得到的。 她会误会的。 萧晏感念的,是她的救命之恩。 仅此而已。 “活雁是用来提亲的。三媒六聘上,时间仓促,我们也窘迫,怕是要委屈你。”萧晏道,“我现在,也就拿得出这一对活雁。” “够了够了,也不是真的。”陆弃娘连忙道,“你是帮我。我若是还挑三拣四,那成了什么人?” 萧晏把剩饭剩菜全都吃了。 陆弃娘看他没吃饱的样子,又给他下了一锅面条。 萧晏也一扫而光。 最后陆弃娘害怕他撑坏,不让他再吃了。 萧晏便听话地放下筷子。 等到躺在温热的炕上,萧晏喟叹一声,“果然还是自家舒服。” 他从前不喜欢睡炕,觉得硬且热。 但是现在,已经非常习惯并且喜欢。 “你快睡吧。”陆弃娘道,“那神鹰不用睡觉吗?这吹了灯,它一双眼睛还会发光似的,有点瘆人啊!” 回答她的,是萧晏均匀的呼吸声。 他睡着了。 陆弃娘心里涌出一种细细密密,把她的心填得满满的情绪。 是什么,她说不出来。 她也闭上了眼睛,那颗悬着的心,总算落到了实处。 陆弃娘也睡了个好觉。 三丫一觉醒来,见到萧晏回来,顿时欣喜若狂。 “爹,爹,爹!”她扑到萧晏怀里,“我的花环呢?您还给我带什么了?” 萧晏指着桌上的花环道,“看那是什么?” 他今日早早起床,就是为了给三丫编这个。 他还在市场上买了一对兔子带回来。 三丫高兴得不行,拉着全家人看她新得的小兔子。 二丫哼了一声,阴阳怪气地道:“看什么看?只你得了,我们又没有。小心我看上了,给你抢过来。” 萧晏:“……” 是他不对,光记着最小的孩子,忘了大丫和二丫,其实她们也应该有礼物。 “你怎么没有?”陆弃娘道,“喏,鸡窝里呢!一对大雁,你和大丫一人一只。” 萧晏:“……” 二丫气得跺脚,“我要那东西做什么?” “确实是我疏忽了,”萧晏有错认错,“你等我些日子,我给你买一支珠花,带珍珠那种,你喜欢的,我上次见到你看杜鹃的珠花了。” 有一说一,胡神医对杜鹃真的好。 虽然那支珠花上用的只是比米粒大不了多少的珍珠,但是箍在一起,也很好看。 那是杜鹃的生辰礼,足足花了三两银子。 杜鹃来了两次,戴在头上,二丫嘴里说着不羡慕,但是眼神几乎恨不能抢过来戴在自己头上。 “真的?”二丫高兴了。 不过她随后又觉得那不太好,便装模作样地道:“她那个,也就一般,又不划算,我不喜欢。我得换个式样。” 她也不要三两银子的,她要一两银子的就行。 反正她长得好看,戴一两银子的,也比别人戴三两银子的好看。 “不当吃不当穿,买那东西做什么?等做生意赚钱了再说。”陆弃娘道。 萧晏却道:“两个月之内,我帮你买。你们三个都有,你们娘也有。” 陆弃娘:“不要,不用买,银子又不是大风刮来的。” 二丫却道:“那三丫,不还白得一对兔子?” 萧晏:怪他,都怪他。 “那我额外给你和大丫,再补一个戒指。” 三丫还小,用不到戴戒指。 陆弃娘:“萧晏,你搭理她做什么?嘴唇上下一碰,你送出去好几两银子。别惯着她,由着她,天上的星星她也得要。” 二丫冲她吐吐舌头,又对萧晏道:“爹,我们一言为定!我等着了!” 第75章 献宝 - 与前夫和离夜,将军在我榻上贪欢 - 么么愚 萧晏带着那只白头神鹰去了顺天府。 顺天府尹让人收下了神鹰,说是会给皇上上奏折。 白头神鹰之所以能够免罪,是因为这是敬献给皇室的。 已经很多年,没有人抓到过白头神鹰,所以这一只,势必要献给皇上, 萧晏就回家了。 陆弃娘还有些不放心,“萧晏啊,不是我小人之心。你说,他那样的坏官儿,收了咱们的神鹰,连个凭证都没给你,回头他会不会和皇上说,那是他抓的?” 陆弃娘可记着仇呢! 之前她去顺天府尹告张鹤遥,虽然只是装腔作势,吓唬吓唬张鹤遥,但是顺天府可没有接她的状纸。 这事她过不去。 顺天府尹就不是好东西。 “不会,他就算想那么干,也没那个本事。” “怎么说?” “你没发现,白头神鹰只接受我的喂食吗?” 陆弃娘:“……对,它不搭理我。我喂它耗子,它都不看我!” 萧晏忍不住清了清嗓子。 虽然神鹰确实高傲,不会吃主人之外的人投喂。 但是神鹰拒绝陆弃娘,真的不仅仅是这个原因。 神鹰不吃耗子…… 神鹰作为那么高傲的种族,捕食的最差的猎物,也是兔子飞鸟。 它甚至还可以抓走一只羊羔。 如果不是家里现在不养猪了,萧晏都得担心猪崽的安全。 结果陆弃娘拿着耗子去逗它? 如果不是萧晏震慑着,神鹰都要飞起来啄陆弃娘。 “我其实本来不需要驯化它,只要把它带回来就能免罪。朝廷里,有专门熬鹰的人。”萧晏解释道,“但是我用了点心机,我驯化了它,它只听我的。” “那皇上以后要喜欢它,还得召你去喂它?” “对。”萧晏点头,“或者我会让它听话,它可以自己捕食。不过那要放它自由,皇上未必肯。” 神鹰在萧晏肩头的时候是自由的。 也就是说,是它选择追随萧晏,它是真的被驯服了。 但是被送到顺天府的时候,确实被捆住了。 “我懂了,因为它只接受你的投喂,所以顺天府尹也没办法抢你功劳。” “对。而且那是欺君之罪,可以让他吃不了兜着走。” 现任顺天府尹,出身贫寒,谨小慎微,用了许多年才爬上这个位置。 ——也是,家里有关系的,真正有靠山的人,谁做这个顺天府尹? 在外地做个知府,那是一方父母官,甚至可以说是土皇帝。 在京城做个顺天府尹? 虽然比知府还高一级,但是不就是个受气包吗? 京城里那么多达官贵人,皇亲国戚,他不得跪着伺候? 受夹板气的窝囊位置。 现任顺天府尹,还没有那个胆子贪他的功。 虽然现在他已经不是破虏将军,或许很多人对他见死不救,但是也有很多人,不愿意得罪他。 谁知道,以后局势如何变化,皇上会不会重新让他起复? 还是那句话,别人不会从欺负他得到利益;却可能因为得罪他,而被记恨。 所以聪明人,会避着他走。 就连昭阳郡主,想要威胁陆弃娘的时候,不都得回避着他? “原来皇上那么喜欢这神鹰,”陆弃娘喃喃地道,“那萧晏,一只神鹰免死,一只神鹰获得自由身……你多来几只,皇上能不能让你官复原职?” 萧晏:“……物以稀为贵。” 白头神鹰之所以珍贵,是因为真的很难获得。 就是他,也是天时地利人和,侥幸捕获一只。 捕获就很难,驯化难上加难。 萧晏不认为,他还能随随便便得到一只。 “那就不想了,等着好消息。”陆弃娘道。 “嗯。”萧晏点头,“我估计有个三五日,就能收到消息。” “那么快?”陆弃娘不敢相信。 “嗯,因为顺天府尹,着急向皇上表功。” 果然,三日之后,顺天府尹就派人来请萧晏。 原来,皇上已经派人迎神鹰。 注意,是迎。 可见皇上多高兴。 因为白头神鹰,还有一层长寿的祥瑞之意,所以皇上格外高兴。 可是神鹰几日不进食,这会儿已经无精打采。 萧晏去喂了神鹰,跟它说了会儿话,然后才让人带着它进宫。 顺天府尹去萧晏很客气,“若是以后还有需要的话……” “我随时等待大人传唤。”萧晏谦卑道。 “好好好。”顺天府尹如释重负。 萧晏趁机说起了自己想要脱籍以及娶妻之事。 顺天府尹圆滑世故,不答应,也不拒绝,只说等着皇上决断,让萧晏回去等消息。 家里,陆弃娘带着大丫做干粮,萧晏在院子里射箭。 嗖嗖嗖—— 就听见一声声利箭破空之声,靶子倒了又被扶起来,几乎被射得稀巴烂。 陆弃娘时不时探头往外看看。 她偷偷碰碰大丫的手肘,“大丫,你说你爹,是不是有点不对劲?” 她觉得,从顺天府回来之后,萧晏明显有些心浮气躁了。 他不对劲。 难道是因为把神鹰送走了,他舍不得了? 那倒是可以理解。 毕竟他还是很喜欢那神鹰的。 “嗯,那也正常。”大丫正在和面,手上沾满了面粉,“娘,再帮我加点温水,要温水。” “兑好了的,现成的,来……哎呀,多了点是不是?” “没事,我再加点面。”大丫道。 陆弃娘转了转眼珠子,觉得自己脑子又生锈了:“哪里正常了?我还从来没见过你爹这样魂不守舍的时候呢!” 怎么,神鹰走了,他的魂儿也丢了? 弄得像他小老婆似的。 “我爹不是因为神鹰难受。”大丫沉声道。 她手下动作不停,眼神清亮澄澈,仿佛看着的不是面,而是隐藏在背后的秘密。 “那是因为要娶我?”陆弃娘鬼使神差地想到了这个。 大丫“噗嗤”一声笑了。 “怎么,被我说中了?”陆弃娘道,“可是我,我也没办法。强娶强嫁,按谁头上,人家愿意?尤其我还是张鹤遥的前妻。” 哎,不是她想可着萧晏这一头羊薅羊毛,实在是找不出第二头了。 她也很无奈啊! 第76章 开张大吉 - 与前夫和离夜,将军在我榻上贪欢 - 么么愚 大丫摇摇头:“娘,我说的不是您。我说的是,神鹰是进献给皇上的。您想,当初是谁给爹定的罪?” “皇上啊……你的意思是,又撞到皇上跟前,你爹害怕?你说我怎么没想到呢!他现在过得好好的,去皇上面前找什么不自在?不行不行……” 陆弃娘朴素地认为,萧晏不应该因为帮助她的缘故,把他自己都连累了。 “不是害怕,我猜,我爹是想看看,皇上现在对他的态度吧。” 萧晏是不会安于现状的。 他那样的人,也不该被埋没。 从他的身上,大丫看到了男人那令人钦佩的一面——不惧风霜,随遇而安,强者自强。 即使在这鱼龙混杂的码头,底层关系盘根错结,初来乍到的萧晏,都能应付得游刃有余。 萧晏不会甘心留在这里。 他会谋求起复。 这只神鹰,大概也有投石问路之意。 陆弃娘听不太明白,但是她关心结果:“那能行吗?皇上看到一只鸟,就让萧晏回去当将军?那是不是有点,太儿戏了?” 她陪三丫玩过家家的时候,都没有这么随意呢! “且等着看看吧。”大丫道。 陆弃娘摇头:“不懂,不懂。” 又过了两日,顺天府尹带着人亲自上门,把萧晏新的户籍给了他。 “婚书也一块都留底了。” 陆弃娘惊讶地发现,她的户籍,现在也和萧晏落在一起。 他们在官府这里,是真正的一家人了。 最重要的是,顺天府尹,把白头神鹰给带回来了,说让萧晏养着。 陆弃娘不敢置信。 这么算下来,萧晏不是白得了个自由身吗? 她偷偷问大丫,“皇上这是开始想起萧晏的好了?” 大丫摇头:“娘,我也看不透。不过看顺天府尹能上门,想来对我爹来说,不是坏事。” 官场上混的那些人,鼻子比狗都灵。 “也是,不管了不管了,日子该怎么过还得怎么过。大丫,你说我是不是得让那郡主知道,我嫁人了?” 去告诉昭阳郡主,陆弃娘觉得自己混得很窝囊。 人家拿捏她,她得乖乖听话。 不告诉的话,陆弃娘又怕自己养的鸡和大雁遭殃。 那毒妇,可会下毒了。 她小门小户的,经不起那么大损失。 “不用,娘,她定然是派人盯着您的一举一动呢。” “那就行,反正我不想再见到他们。” “娘,您这次和爹,是正经成亲,不摆几桌吗?”大丫问。 “什么正经不正经的,要按照你这么说,我之前和他不正经了?”陆弃娘笑道,“假的,都是假的。” “可是这次是过了明路,官府也有记录的。” “记录不记录的,咱们自己心里还没数吗?萧晏是帮我,我不能不知好歹缠上他。等过段时间,张鹤遥那婆娘不来找我麻烦,我就和萧晏和离。” 萧晏正好从外面端着盆进来,盆里是一条摇头摆尾的活鲤鱼。 “爹。”大丫站起身来,有些担忧地看向萧晏。 萧晏面色如常,“别人给了一条鱼,留着晚上再做,等二丫回来一起吃。” “哎呀,小神给咱们抓了只野鸡回来,别人又给鱼,今儿像过年似的。”陆弃娘笑道。 她给白头神鹰起了个名字叫小神。 不过也就是她这么喊着,事实上神鹰根本不搭理她,大概还在记恨她用耗子侮辱它的事情。 大丫却看着萧晏道:“爹,有鱼有肉的,要不要趁机请客。毕竟您和我娘现在也成了亲,是不是该……” “你说什么呢!”陆弃娘瞪大丫,“我刚跟你说的话,你是左耳朵进,右耳朵出了。萧晏,你别听她的。咱们俩在一块,这不是没办法吗……” “过段日子再说。”萧晏认真地跟大丫解释,“我手头要攒点钱。” 成亲要有成亲的样子。 “好。” 陆弃娘:“……” 这俩都病了。 算了,不说这些。 她问萧晏摆摊的事情。 萧晏道:“地方已经划好了,不过要支个草棚子。等回头宽裕了,再在旁边做正经租个铺面。” “租铺面?那得多少银子,我可不敢想。”陆弃娘咋舌,“弄个草棚子就挺好的了。” 她没有钱,所以她不敢冒险。 敢把身上的银子都投到吃食上,是因为那些吃食都能长期保存。 就算卖不出去,自家人吃了,也不算亏。 萧晏笑笑,“再看。” 草棚子很快搭起来,萧晏不知道从哪里弄来了几套桌椅。 他还给小神单独弄了个悬挂的架子,让它立在那里“接客”。 小神目下无尘,站在那里居高临下俯视苍生,好像在说,你们这些愚昧的人类。 可是这并不影响众人的围观。 毕竟白头神鹰,只是听说过,没有几个人真正见过。 开业第一日,小小的摊子几乎挤满了人。 陆弃娘带着大丫三丫忙得脚不沾地,萧晏也在旁边帮忙算账,又快又准。 没到晚上,她们今日带的东西,基本上都卖差不多了,只剩下两罐腌萝卜干。 回去的路上,陆弃娘紧紧抱着钱匣子,笑得见牙不见眼。 等到她回家算出来,一日卖了三两银子,算算利润,大概也得有一两时,陆弃娘高兴得跳起来。 “一天一两,就算不能天天这样,一个月二十两……一年二百四十两……” 天呐! 那是多大的一笔钱,陆弃娘都不敢想。 “怪不得,怪不得都愿意做生意,来钱快得像抢钱似的。” 大丫笑笑,继续低头切萝卜干。 二丫则在盘算她的新衣裳,“娘,要不我也辞工回来帮忙?” “是不是受委屈了?”陆弃娘立刻问道。 “没受委屈,就是挺累的,也没多少钱。一个月累死累活才一两银子,天天说得我口干舌燥。”二丫抱怨道。 “不行!你得继续干。哪里能全家都靠一个营生?你等再稳稳,咱们有积蓄了,买卖干大了,我再让你回家。” 萧晏眼中露出赞许。 “行吧。”二丫道,“对了,娘,我听说,明日就是殿试了。” “啊?是呀!”陆弃娘道,“那老天保佑,让五公子考个状元郎,回头骑马游街,娘带你们去看!五公子生得好看,穿上一身大红袍,得多好看。” 萧晏清了清嗓子,“时间不早了,该睡了。” “各路神佛,保佑五公子明日顺顺利利,扬名天下。” 神说,要求太多,只能实现一半。 第77章 五公子出场 - 与前夫和离夜,将军在我榻上贪欢 - 么么愚 第二天一早,陆弃娘就带着大丫出了门。 她昨日去卖干粮的时候,听说有人要举家搬离京城,家里的东西都要卖掉。 陆弃娘想去看看有没有便宜可以捡,给家里添置一些东西。 虽然房子不是自己的,但是日子是自己的。 能力范围之内,要让家里人过得舒服一些。 结果她去的时候,东西都已经被卖的差不多了。 “陆娘子,还有十五只鸭子,今年的小鸭子,一只十五文,你要不要?”卖东西那家的婆子问她。 陆弃娘摆手:“不要不要,太贵了。” 这东西没卖出去,肯定是有原因的。 要是价格到位,还能卖不出去? 那婆子大概也意识到自己定价过高,加上已经没什么人了,便咬咬牙道:“你要是都拿走的话,十文一只。” “我去买刚出壳的,才三文一只。你这养了才一两个月,就值十文?”陆弃娘表示,自己是过日子的好手,根本不会被糊弄。 “不是,陆娘子,我家这鸭子,可不是三文一只能买到的。这个品种不一样,从南方来的,叫什么我不知道,但是它贵着呢!” 为了表示自己所言不虚,婆子还特意说了这些鸭子的来历。 “跟你说,是进贡的。”她压低声音道,“这可不能往外说。我家那口子,在内务府当差呢!” “瞎扯。”陆弃娘根本不相信,“这不就是绿头鸭吗?难道能下出凤凰蛋?还是吃一口长生不老?” “真的。”婆子道,“这鸭子呀,送来了一共二十只,挑了最好的一对给皇上,剩下的这些,就让杀了。我家那口子没舍得,带回来养,现在养活了十五只。” “要真那么稀奇,你还跟我说?”陆弃娘不信,“再说,给皇上的鸭子,怎么就得留两只,杀十八只?” “物以稀为贵。要是太多了,显得不值钱。”婆子道。 “哦,那你卖给别人吧,我不要。哎,你这几个粗瓷碗还要吗?便宜点卖给我?” “什么粗瓷碗?你不懂,那是官窑。”婆子有些不耐烦,想了想后道,“算了,也带不走那些鸭子,四文一只,你都带走。” 其实她也有点怀疑,皇上是被人忽悠了。 这真的和普通鸭子,没什么两样。 搬家在即,赶紧处理了。 陆弃娘扒拉手指算了一会,讨价还价,最后用五十文钱,把十五只鸭子带回家。 “萧晏,你看我买的鸭子。哈哈哈,今日是赚了。她还说,是贡给皇上的呢!咱们也是出息了,和皇上养一样的鸭子了。” 陆弃娘赶着鸭子回家,越想越觉得有趣。 这些人啊,为了卖东西,连皇上都编排上了。 萧晏听她说完事情始末,也笑了:“其实说不定,是真的。” “真的?” “皇上久居深宫,那些采买之人,抽的油水很多。什么东西卖给皇上,都得比外面贵好几倍。” “我的娘嘞,这些人怎么胆子那么大?”陆弃娘咋舌,“那咱们要是也能卖东西给皇上就好了。” 萧晏笑而不语。 “我看看,在哪里圈个养鸭子的地方。”陆弃娘环顾小院。 已经养了鸡,如果再养鸭子,连下脚的地方都没了。 “算了,还是养在猪圈里吧。”陆弃娘有些心疼,“希望那昭阳郡主,别再吃饱了撑的,派人来下毒。你说干这样损阴德的事情,她得给人家多少银子,人家才肯干?” 把银子给她啊! 她得了银子,把猪杀了,还可以卖肉。 总之,这件事陆弃娘什么时候想起来,什么时候就得心疼,同时心里把张鹤遥那个负心男人骂一顿。 你负心不要紧。 你倒是找个好人啊! 害我的猪,让我的猪把她带走! 被她骂的张鹤瑶,这会儿站在朝堂上,后背已经是一身冷汗。 因为有人正在皇上面前,慷慨激昂地陈述他的罪过。 ——停妻再娶,忘恩负义…… 状告他的,不是别人,正是周家五公子周逍遥。 今日殿试,阅卷的大臣选出了六篇文章呈给皇上,让皇上定夺,从中选出头甲的状元、榜眼和探花。 这是万众瞩目的时刻。 皇上也明显怀着期待,因为长期生病而苍白的脸色,今日似乎也红润了些。 他眼睛已经有些花了,拿着试卷,看得有些吃力,还需要旁边的大太监滕文甫不时地帮他看那些看不清楚的小字。 皇上认真看过所有卷子,最后挑出了三份。 他笑着道:“这三份卷子,朕都很喜欢,各有千秋。人才辈出,朕倍感欣慰,只是也得和众位爱卿,好好商讨一下,看看这状元落在谁头上,才能服众。” 说完,皇上对滕文甫道:“传召这三位贡士进殿来。” 所有的贡士,这会儿都在外面,敛神屏息等着。 滕文甫便扬声道:“皇上有旨,宣贡士周逍遥、李成明、王润觐见!” 外面有小太监,一层一层地传话下去。 很快,三个人就在万众瞩目中进入大殿,一起跪下行礼。 三人年纪都不算大。 李成明最为年长,也不过二十九岁,王润二十四岁,而周逍遥,才刚到弱冠之龄。 皇上见三人都年轻有为,气质不俗,心中大喜。 江山代有才人出,这是他做皇帝的荣耀。 皇上一一问了些家世、读书的情况。 三人都对答如流,丝毫没有怯意。 皇上更是满意。 他忽然笑道:“你们三个,朕都很满意。可是状元只有一个,你们三人现在来跟朕说说,推举谁做状元,谁做榜眼,谁又做探花呢!” 这可是一道送命题。 推荐自己,是不谦虚。 推荐别人,如果夸得太虚情假意,是不真诚;夸得太真诚,又怕自己被挤下去。 难难难。 所以一时之间,三人都静默不语。 皇上等了片刻,正要点名,就见周逍遥站了出来。 皇上眼露期待。 说实话,他对周逍遥,是最满意的。 年纪最小,风姿最盛,即使今日文章不相上下,待过五年,十年之后,他也定然超越另外两人。 第78章 替她告御状 - 与前夫和离夜,将军在我榻上贪欢 - 么么愚 周逍遥一开口,却是石破天惊。 他说,“学生不配忝列头甲,愿意退出。” 皇上愣住,众大臣也交头接耳,不明所以。 “为何?”皇上淡淡道。 “因为学生今日,要告御状!明知今日是朝廷选拔人才,却公私不分,学生有罪。” 此言一出,众人更是哗然。 告御状? 你辛辛苦苦,寒窗十几年,如今马上就名列头甲,光宗耀祖,你说你要告御状? 你家是有什么沉冤未雪? 难道是灭门惨祸? “你先说来听听。”皇上神色不辨喜怒。 刚刚迁任户部左侍郎的张鹤遥,因为曾经也是读书人,所以对今日的殿试,也格外上心。 他听到这里,只觉得周逍遥是个蠢的。 有什么事情,不能等以后他做了官再说? 非要自毁前程,去告什么御状? 没想到,他很快就从周逍遥口中听到了自己的名字。 周逍遥跪地朗声道:“学生今日要告,户部左侍郎张鹤遥,停妻再娶,忘恩负义。” 张鹤遥如遭雷劈。 他根本就不认识周逍遥! 他和周逍遥无仇无怨,怎么就值当他宁愿自毁前程,也要拉自己下马? 皇上倒是一如既往地平静,“继续说。” 周逍遥不慌不忙,开始讲了事情的始末。 他对张家的事情,似乎了如指掌。 “……皇上,这般负心薄幸,连供养他读书,一起送走他父母的发妻都能背叛,又何德何能,担任要职?还请皇上为陆氏弃娘,主持公道!” 张鹤遥感觉无数目光都停留在他身上。 他曾经无数次做梦自己万众瞩目,但是不应该是用这种方式! 他出列跪倒在地:“皇上容禀!” 皇上没有理他,却问周逍遥,“你赌上前程,替陆氏鸣不平。那你和陆氏,又是什么关系?” “回皇上,陆氏曾经照顾学生数年,无微不至,甚至自己贴了银子,来供养学生。大恩大德,学生没齿难忘。” “照顾你?你说她为人奴仆,是在你家?” “回皇上,正是。” “她既是奴仆,为何还要用银子贴补你?难道你想说,周家没有善待你?” “学生不敢。学生身体流淌着周家的血,又得周家供养长大读书,不敢有怨言。” 是不敢,而不是真没有。 皇上若有所思。 “陆氏古道热肠,虽然没有读过书,却深明大义。说起来,学生也是沾了张鹤遥大人的光,因为学生名字之中,也有一个遥字,府里人都喊学生‘遥哥’。” 遥哥,让陆弃娘想起了她的鹤遥哥。 她对他的好,在一开始,是寻找替身。 哪怕只是名字相似,身处思念中的陆弃娘,也能爱屋及乌。 她不止一次提起她的鹤遥哥。 她的鹤遥哥聪明又努力,也会写文章,还会写别人看不懂的字。 她说,“五公子,你这个字写得太扁了吧,不精神!我哥写得都要飞起来了。不过我不懂,我瞎说的,你快写,我给你烤的红薯快好了,我去看看!” 周逍遥把红薯分给她一半。 她坐在门槛上剥着红薯皮,看着外面的大雪:“我哥好吃的,也总是不舍得都吃完,总要留一份给我。” 周逍遥想说,可是那些好吃的,原本就是你给他的。 他给你留一份,难道不是应该的吗? 可是他没说出口。 他知道,死去的张鹤遥,是陆弃娘的精神支柱,比外面的雪还干净纯洁,不容人玷污。 “张爱卿,你又怎么说?”皇上慢条斯理的话,打断了周逍遥的思绪。 张鹤遥沉声道:“皇上容禀,这件事另有隐情。并非微臣始乱终弃,而是那陆氏,已经另嫁他人。微臣是为了成全她,所以才退出。” “你胡说!”周逍遥到底年轻沉不住气,听他如此颠倒是非黑白,当即痛斥,“她为你苦守十年,你怎么忍心血口喷人,侮辱她清白!” “我没有。”张鹤遥淡淡道,“我回来之时,她已经和萧晏住在一处许久。皇上可记得,之前的破虏将军萧晏?陆氏正是同他在一处。” 这句话一出,众人都惊呆了。 这件事,竟然还涉及到了萧晏? 去年年底的时候,萧晏不是被一个养猪的胖女人给买回去了吗? 这件事,其实引起了轩然大波,成为很多人茶余饭后的笑话。 可以说,萧晏以一己之力,撑起了朝廷内外过年期间的八卦。 皇上眯起眼睛,“萧晏?” “不错,正是萧晏。” 周逍遥却道:“张大人真是揣着明白装糊涂。陆氏为什么救萧晏,难道没有跟你说清楚?她还是为了你!” 说着,他就把陆弃娘感念萧晏当初给她抚恤银子,所以才会把家里剩下最后的银子拿来买萧晏的事情说了。 “陆氏只是报答萧晏的救命之恩,对他并没有男女之情,也并未和他在一起!” “原来,是为了抚恤银子吗?”皇上似乎在自言自语。 张鹤遥却道:“微臣并没有否认,陆氏对微臣有恩。但是她和萧晏之间,也绝非周逍遥口中所说那般清白!他们两个,已经做了真夫妻!” “你胡说!” “我当年投军时候,她十三岁,我们尚未圆房。”张鹤遥道,“若是陆氏真如你所说那般清白,可以为她验身。” “你——” “够了。”皇上开口,“这件事,朕倒是知道一二。” 众人震惊地看向他。 这又是怎么回事? 皇上又知道了什么? 第79章 她以为她要发财了 - 与前夫和离夜,将军在我榻上贪欢 - 么么愚 “不久之前,萧晏刚刚用白头神鹰免了奴籍,已经娶了陆氏。”皇上道。 周逍遥眼里一片不敢置信。 张鹤遥则明显松了一口气。 “因为神鹰的缘故,所以朕恰好知道这件事。” 周逍遥心里似有重锤落下,将他击打得血肉模糊。 姐姐,姐姐她竟然,成亲了? 而且,就在不久之前。 他狠狠掐了自己一把,强迫自己冷静下来。 他又开口:“皇上,您也说,陆氏是最近才跟萧晏成亲的。可是张鹤遥数年没有消息,陆氏一直以为他死在西北。他和昭阳郡主的婚事,却是在前年!彼时,陆氏还在周家为奴。张鹤遥停妻再娶的事情,板上钉钉,无可辩驳。” 他今日,无论如何,都要把张鹤遥钉死在耻辱柱上! 皇上顿了一会儿道:“这件事,朕会让人调查。不过好在都已经各自有了新的家庭……好了,周逍遥,朕爱惜你人才,但是不欣赏你的鲁莽。你可知,若朕昏聩,今日完全可以治罪于你!” “学生明白,学生也愿意一力承担后果。”周逍遥叩首,“只是学生不愿意见到,善良被辜负,等待成笑话,好人没好报,坏人上青云。” 这世道,不该如此。 而且还有一个原因他没有说出口。 他要保住陆弃娘的性命! 他自从知道这件事情后,日夜煎熬,唯恐张鹤遥心狠手辣,杀人灭口。 如今,他当着皇上,当着文武百官的面把事情抖落出来,闹大了,这是给陆弃娘最好的保命符。 张鹤遥若是要对陆弃娘下手,他也得好好掂量掂量。 “好了,朕说了,会派人去查。” 最后,皇上点了王润为状元,李成明为榜眼,周逍遥只得了个探花。 陆弃娘并不知道这些。 她只听说,周逍遥中了探花,顿时又高兴又失望。 高兴的是,真的中了。 失望的是,没有中状元。 哎,她是不是乌鸦嘴。 之前就说,千万别中了探花,结果就真中了? 不过总体来说,还是高兴更多。 晚上睡觉的时候,躺在炕上,她还和萧晏碎碎念:“这下好了,五公子总算出头了。他都是探花郎了,这下周家的人可不敢怠慢他了。” “萧晏啊,你不知道,五公子在周家,日子过得可艰难了。那些下人心都是黑的,都欺负他。” “五公子也是命不好,他那个嫡母吧,哎,没法说。” 陆弃娘觉得,周大夫人,不算是个坏人。 她不磋磨下人。 但是她眼里也没下人。 “她呀,眼睛长在头顶上,谁也不看。不过她出手是挺大方的,过年的时候是真给赏钱啊。” “萧晏啊,你都不知道那些下人多坏,他们连五公子那么点月银都要霸占瓜分。可怜五公子,冬天的棉衣都是薄薄一层,晚上还得写字,火盆也没有,手上都是冻疮。” 提起之前她刚到周逍遥身边见到的惨状,陆弃娘唏嘘不已。 可是那时候,她也很难。 但是她都忘了。 “好在终于熬出来了,”陆弃娘感慨万千,“他也该娶媳妇了,可得娶个厉害些的,否则被欺负。” “萧晏,萧晏?又睡了?这是还没缓过来呢!” 陆弃娘碎碎念几句,打了个哈欠,也翻身睡了。 黑暗中,萧晏目光如炬。 他没睡。 他只是,不太想听周逍遥的这段。 等到知道了周逍遥为了陆弃娘,在朝堂上据理力争时,萧晏感觉更不好了。 只是有些庆幸,他和陆弃娘,现在过了明路。 后来,陆弃娘是怎么知道朝堂上的这件事情呢? 因为她出去摆摊的时候,突然发现,有好多双眼睛,都明里暗里地看过来。 本来她还傻呵呵的,以为是来了生意,还热情洋溢地招呼他们:“来尝尝,不好吃不买,尝好了再买。” 她压低声音和身边的大丫道:“这是都听说了我们的东西好,都来了。这叫什么来着?慕,慕名而来!” 感觉肚子里的墨水,又多了点呢! “娘,我怎么觉得,他们是来看您的。”大丫小声地道。 她有点怀疑,萧晏成亲的消息泄露了出去,被他从前那个圈子里的人知道了,所以他们派下人来打探消息。 因为很明显,那些人都很像大户人家的下人。 无论是穿着还是气质。 “看我干什么?我脸上开花了啊!”陆弃娘还不信,“肯定都是来买东西的,快吆喝吆喝。算了,你脸皮薄,我来——走过路过,都来尝尝喽!” 生意虽然也还好,但是无效客户也太多了。 陆弃娘忍不住嘟囔道:“那些人,干什么呢?一个个杵在那里,跟柱子似的。” 光看不买,看什么看! 没看过一百六十斤的妇人吗? 哦,又好久没上秤了,说不定现在只有一百五十斤呢,陆弃娘暗戳戳地想。 不知道是不是她的错觉,她觉得自己似乎有了一点点腰? 最后,还是松烟寻来,陆弃娘才算知道了真相,知道了为什么今日她会像猴戏里的那只猴子一样,被人围观。 “你,你成亲了!”松烟上来就气势汹汹。 “我,我成亲了。”陆弃娘道,“不过,哎,不提了。” 她也是为人所逼,走投无路,只能这样糊弄。 但是那么丢人现眼的事情——不仅丢了男人,还被后来者按着头摩擦,没有任何反抗的余地,还是不提了。 她容易心梗。 “怎么不提了?你之前明明说,是报恩,是假的。怎么,才过了几个月,就弄假成真了?再过几个月,是不是孩子都生出来了?”松烟怒不可遏,气得眼睛都红了。 陆弃娘莫名其妙。 “不是,松烟,你,你不会喜欢我吧。”她半开玩笑半认真地道。 不是她往自己脸上贴金,而是松烟现在气急败坏的模样,真的好像自己做了什么对不起他的事情,他来捉奸一样。 怎么那么古怪呢。 松烟跺脚:“我瞎了也不会喜欢你!” “你看你,说话就好好说,怎么还咒自己。不喜欢最好,但是我成亲了,你生什么气?”陆弃娘真心发问。 松烟:“我,我……” “好了,别生气了,我逗你玩的。” 陆弃娘知道,松烟就是个冒冒失失的性格。 好人谁能跟着五公子啊! 都是没人要的,才往五公子院子里塞。 比如松烟,再比如自己。 陆弃娘笑笑,饶有兴趣地道,“五公子中了探花,你快跟我说说这件事。现在府里很高兴吧,我忙得没去看热闹。你得帮我恭喜五公子,对了,我给他送点什么贺礼好呢?” 松烟颓然,一屁股坐在椅子上。 什么礼物,都抢救不了五公子那颗受伤的心了…… 虽然本来,五公子和陆弃娘在一起的机会,就微乎其微,松烟并不看好。 但是好歹,还有一点微末的希望吊着人。 现在,陆弃娘忽然成亲,五公子这下万念俱灰。 要非说希望,那也只能盼着萧晏赶紧去死,腾出地方来。 第80章 为她留在京城 - 与前夫和离夜,将军在我榻上贪欢 - 么么愚 可是萧晏正在旁边看着自己,双目炯炯,看起来比乌龟还能活,怎么死? 松烟悲从中来,捂住脑袋不说话了。 陆弃娘用勺子敲敲桌子,“松烟,你倒是快跟我说说,五公子中探花的事情啊!” “都是为了你,要不说不定,五公子就是状元郎了!”松烟恨恨地道。 “啊?我,我就是那么随口一说,也没想到,真乌鸦嘴,让他真中了探花啊!而且我也改口了啊!” 松烟:“……你在说什么?我说五公子为了给你告御状,才耽误了。” “为了我?告御状?”陆弃娘懵了。 等她听完松烟说的话,整个人都呆在那里,喃喃地道:“五公子怎么那么傻!他不该管我啊!” 她忍不住抹了抹眼角,“我都让自己忘了张鹤遥那样的烂人,他,他怎么人那么好,还惦记着我……” 不值,真的不值。 她的这点破事,不该耽误五公子的前程。 五公子这一路走来,多不容易,她都看在眼里。 她还想,宁愿要个要饭的娘,也不要个当官的爹,五公子就是鲜明的例子。 所以日子再苦再难,她都得自己带着三个丫头。 结果现在,五公子被自己拖累了。 这人情,她还不起啊! 她和张鹤遥那点破事,竟然还震惊朝廷,让皇上都知道了? 这也太不可思议了。 说白了,不就是张鹤遥不要她,又娶了一个吗? 这对她来说,确实挺大的事情。 但是把这事放到朝廷上去讨论,不是杀鸡用牛刀吗? 陆弃娘十分愧疚。 既因为耽误了周逍遥的前程,也因为污染了皇上和各位大人们的耳朵。 “五公子领了官职了吗?”一直没说话的萧晏问道。 松烟看着这半路摘桃子的人不高兴,没理他。 陆弃娘却激动地道:“对对对,我怎么把这么重要的事情忘了!” “进了翰林院。”松烟没好气地道。 “那多好啊,是留在京城吧,以后是不是还能当大官?” 好个屁! 松烟心里说,原本五公子是想谋求外放的。 他想带着她,带着她的三个女儿,去远离京城,远离是非,也远离谣言中伤的地方。 但是现在听说她成了亲,留在京城,五公子连夜去求自己的老师,争取留在翰林院。 这是一条别人都期待走的路,意味着日后官运亨通,前程无量。 可是松烟知道,五公子做这个选择,完全是为了陆弃娘。 五公子不让他说,甚至也不承认。 可是松烟知道,就是那么回事。 “五公子说,”松烟道,“他等忙过这段时间来看你。他说,他为你出头,不是因为你一个人,而是为了天下千万被辜负的女子,也为了公义,让你不要总想着。” “哎,五公子这个人,从来都这么好。”陆弃娘叹了口气道,“待人好,还怕人有负担,我真是没见过,比他更好的人了。” 松烟瞥了萧晏一眼,心里更恨了。 陆弃娘啊陆弃娘,你夸着五公子天上地下,绝无仅有,却嫁给了旁人。 哎,这就是命运弄人吧。 五公子真的好可怜。 “行了,我就是告诉你,五公子过一阵再来看你。有什么难处,你让二丫来找我。现在,也比之前能多帮你一些了。”松烟站起身来道。 “好。等等,也没什么好东西带给五公子,这一坛腌萝卜干,你带回去。五公子晚上读书饿了,要喝粥的时候,吃这个爽口。” 松烟想起陆弃娘想尽办法给五公子晚上加餐的场景,又忍不住叹了口气。 从前他觉得,陆弃娘哪里配得上五公子。 后来慢慢接受了,觉得她人是真好。 谁知道,根本就不容他挑三拣四,陆弃娘另外嫁人了。 松烟抱着萝卜干走了。 陆弃娘这会儿知道了事情始末,就有点明白那些围观的视线了。 她用抹布大力擦着桌子,扯开嗓子吆喝道:“卖炒面了,卖好吃的炒面。买五十斤送二斤,买一百斤送一斤了。” “哎,不对啊,你这生意怎么做的,怎么买的越多,送的还越少了?”有客人问她。 陆弃娘看看那些装作若无其事,实则眼睛一直贼溜溜盯着自己的人,呵呵一笑:“买一百斤,送一斤,再送三个问题,想问我和张鹤遥的,尽管来问!” 这些人真是吃饱了撑的,闲得蛋疼。 就她和张鹤遥那点破事,有什么值得好奇的! 来问! 买她东西,她什么都告诉他们。 萧晏其实很想要提这三个问题的权利。 但是他没说话。 虽然陆弃娘这么吆喝了,但是也没人真好意思来问问题。 不过,她的生意倒是好了一些。 那些人,真的来买了。 虽然只是你三斤我五斤,大概是带回去给主子们尝尝八卦牌炒面,最后还是卖出去了不少。 陆弃娘今日收入,依然有三两多银子,不过已经接近四两。 今日,依旧是快乐数钱的日子。 甚至,她希望那些人,明日再来好奇,给她送银子。 渣男不值得挽留,但是有人送银子,那她就高兴。 不过,好日子,也留下了隐忧。 陆弃娘躺在炕上,这次她聪明了,先喊萧晏:“萧晏,你睡着了吗?” 萧晏没有立刻回答。 他觉得,陆弃娘可能今日又要说周逍遥的事情了。 说实话,他不太爱听。 “又睡过去了,”陆弃娘道,“你这熬个鹰,缺觉缺狠了吗?” “没有。”萧晏淡淡出声。 “你没睡啊!” “快了。” 你要是说我不爱听的,那我可很快就睡过去了。 “那等等睡,”陆弃娘道,“我有一件重要的事情要问你。” “关于谁的?” 你要说“五公子”,我立刻就困。 你要说别人,我酌情听着。 “你。”陆弃娘道,“关于你的。” 萧晏:那我可就不困了! “你说——” 第81章 弃娘遭刁难 - 与前夫和离夜,将军在我榻上贪欢 - 么么愚 “你说,五公子当着那么多人的面提起我,又说起我嫁给你的事情,那会不会,引来你的仇家啊?” 萧晏:“……不会。” “真不会?”陆弃娘忧心忡忡。 “我想,我没有什么非要置我于死地的仇家。”萧晏道,“就算是有,我自己不知道,那也不至于等到现在。” “好像是这个道理……”陆弃娘心里很过意不去。 因为之前她一直担心家里被萧晏连累,但是这会儿,却是她连累萧晏,又被众人提起。 即使没有仇家来寻仇,那些探究的目光,大概也像刺一样扎在萧晏身上。 毕竟之前,他高高在上,和那些人一样,甚至比他们更厉害。 但是现在,只能被人用怜悯、嘲讽、探究的目光,看着他这困窘的底层生活。 “萧晏,明日我带你去买身新衣裳吧,咱们有银子了。”陆弃娘忽然道。 她其实做不了什么。 但是她希望,以自己有限的能力,给萧晏一些体面,让他面对旧日相识时,不至于那般难堪。 “再买双新鞋。”陆弃娘狠狠心道,“咱买好的!” 萧晏哑然失笑,“不用,我现在有衣裳穿。咱们攒钱把生意做大,这个最重要。” “真不用吗?我不是跟你客气,我……” “我知道,你是真心对我好。” 陆弃娘反倒是有些不好意思了。 好像,她也没有那么真心,总有一种冒领功劳的心虚。 “我们的生意,不能一直这么好;要趁着别人都在观望的时候,尽快赚一笔钱。”萧晏道。 “为什么?别人会学?我觉得别人家卖的,没有大丫做的好吃;药丸子,也不能有胡神医的好用。” 对于自家产品,陆弃娘信心满满。 萧晏却道:“那也需要时间验证。总得比较,才能把客人留住。” 如果他没估计错的话,接下来一段日子,随着跟风的人增加,他们的生意会受到影响。 但是再过一段时间,等顾客充分比较之后,还会回来一些,维持在一个相对稳定的水平。 “对对对,”陆弃娘听完他的分析,连连点头,“那咱们得快点。把全部的银子都投进去,趁着别人没有支起摊子,先赚一笔再说。” “嗯。” “五公子那边……” 萧晏:困了。 “我寻思着,要不要去谢谢他;但是又怕给他添麻烦,我再琢磨琢磨,回头带点东西去看看他。” “我陪你去。”萧晏不动声色地道,“人多口杂,他又风头无双的时候,被许多双眼睛盯着。你是坦坦荡荡地去感激他,但是外人知道,又不知道如何编排你们的关系。” “编排我们的关系?”陆弃娘都没反应过来,“那有什么好编排的?” “比如,男女关系?”萧晏提醒她。 陆弃娘哈哈大笑起来,“就我这大体格子?去肖想五公子?癞蛤蟆不想吃天鹅肉,那些人倒硬要造谣。” 萧晏:“……” “不过你提醒得对。我倒是不怕什么,但是千万别影响五公子的前程。等过段时间再去,回头五公子成亲的时候,我再多随点礼。” 还是攒钱最重要。 接下来几日,陆弃娘几乎忙得脚不沾地,每日都在采买、制作、摆摊……披星戴月,别提多辛苦。 可是她每日已经能从三四两银子,最高卖到十五两银子。 那日,是来了一艘大商船,一下预定了十两银子的干粮和小菜。 陆弃娘累得几乎倒头就睡,但是梦里都在数钱,睡得每次都不踏实,满脑子都是,第二日,又能创什么新高呢? 萧晏不忙的时候,也会来帮忙。 他并没有什么架子,帮忙扛东西,收银子……哪里需要他都能顶上。 这日,陆弃娘从乡下又收了四百多斤萝卜干,都没舍得都喘口气,就去盐铺买盐。 没想到,在那里,她被刁难了。 “一斤盐损耗五钱。”小二把木牌子转过来对向陆弃娘,态度恶劣地道。 “损耗?”陆弃娘愣住,“那我买一百斤,就要少给我五斤?我之前来买,就没有损耗这一说,怎么现在又有了?” “以前没有?那是你赚便宜了。怎么,想补银子吗?来,告诉我,之前买了多少,我给你算算,得补多少银子。” 那脸生的小二,拿出算盘,拨拉得啪啪作响,皮笑肉不笑地道。 陆弃娘:“……” 这人真不是好东西! 要是按照她的脾气,这会儿早就该发作了。 但是不行,附近盐铺就这一家,如果不在这家买,就得去好几里地之外的另一家铺子。 所以她耐着性子,赔笑道:“小二哥,之前都没有,要不这次也算了?我买的多,我要买一百斤呢!” “要是不给你扣损耗,岂不是你买的越多,我们赔得越多?爱买不买。”小二翻着白眼道,“不买让开,你身后还排着那么多人呢!” “不是,你今日是不是针对我?”陆弃娘生气了,“我来买盐,没有十次也有八次,从来没有什么损耗一说。怎么今日就变了,这是新出的?你把文书拿给我看看!” 虽然她不见得能看得懂,但是装腔作势还是有底气的。 毕竟现在她都能认识二三百个字,扫盲卓有成效。 “盐卖多少钱,那是朝廷统一定的,”陆弃娘道,“你还能比朝廷大,说改就改价了?” “我可没改价。”小二道,“赶紧走,别挡着后面的人。” “你没改价?你扣损耗,不是改价是什么?我告诉你,今日你要是不卖给我,我就去官府告你,操纵盐价。”陆弃娘丝毫不退却。 “你去告,你现在就去告!”小二不屑一顾地道,“赶紧走!” 后面的人,虽然觉得他这般不对,但是害怕他不卖盐,自己得跑出很远才能买到,所以没有人敢开口帮陆弃娘说话。 陆弃娘气得想给他一拳。 大不了,以后她去远地方买,简直气死她了。 告官是不可能去告官的,耗不起。 “你这么说就不对了。”忽然,忽然旁边有个声音响起。 第82章 有客上门 - 与前夫和离夜,将军在我榻上贪欢 - 么么愚 陆弃娘回头,就看见一位老者,穿着苍青色缎子衣裳,手里拿着一把折扇,身后跟着一个四十岁上下的老随从,正在帮她说话。 “国有国法,家有家规,盐本来就是朝廷定价,岂可私自改动?你家主人若是知道你这般跋扈,会不会担心,日后他家,失去了卖盐的这桩生意?”老者冷声道,面容威严。 “皇上担心百姓吃不上盐,数次下令下调盐价,结果你这种小人兴风作浪,将皇上苦心付之一炬,你倒是好大的狗胆!” 老者说话时候带着上位者的气势,令人不敢小觑。 在陆弃娘面前不可一世的小二,见到他直接就成了软蛋。 ——毕竟这是京城,谁知道哪位老大人,随时都可能聊发少年狂,微服出来走动。 得罪不起的人太多了。 而且老者说得正中要害。 不是所有人,都能拿到盐的经营许可的,这得有相当的关系。 虽然在皇上的压制之下,利润不如从前,但是架不住,家家户户都得吃盐,所以每年利润还是很可观。 事情闹大了,他让主家丢了这卖盐的生意,主家会把他扒皮抽筋。 “一百斤!”陆弃娘见好就收,直接把银子拍在柜台上,“赶紧给我秤,还急着回家下锅呢!” 小二得了这个台阶,灰溜溜地去秤盐了。 陆弃娘抱拳谢过老者,“大爷,今日多亏了您仗义执言。好人长命百岁啊!” 老者身后的随从,被她的豪迈吓得一哆嗦。 老者也愣了下,随后摸了摸山羊胡子问她道:“你不去告他?” “没那个功夫。”陆弃娘小声地道,“再说,咱们平头百姓,哪里能告得赢?不过多亏了您今日帮忙,以后估计他不能再为难我了。” “要是再为难你呢?”老者意味深长地问。 “那我就把您今日说的这番话,再拿来问问他,我都记着呢!”陆弃娘脸上有着灿烂的欢喜。 那种由内而外散发出来的高兴,带着极强的感染力,让人感受到她的快乐。 “我今日,是遇到贵人了。”陆弃娘夸老者道,“多谢您老,多谢您老。” “你就这么放过他了?他故意刁难你。” “这不是您帮我了吗?要是再换个人来,估计还得为难。倒不如眼前这个,被您教训之后,能老老实实的。” 吃亏占便宜的,都是一时的。 以后过日子还得长久来买盐,方便省心最重要。 老者微微颔首,“你说的也有道理。” 小二很快秤好了一百斤盐,两个伙计帮忙抬出来。 “我来,我这个筐里。”陆弃娘上前,一只手轻轻松松把盐袋拿起来,直接放进筐里。 好像那不是一百斤,而是一斤盐。 众人都连声夸赞她好力气。 老者和随从眼中也露出惊讶之色。 “走啦。”陆弃娘挑起担子。 一边是二百斤面,一边是一百斤面和一百斤盐,那特制的大竹筐被装得满满的,宽扁担也被压得弯弯的。 而陆弃娘举重若轻,步履轻松。 “等等。”那老者身后的随从开口道,“这位娘子,和您打听一个人。” “打听人?您说,不过我刚来不久,可能不认识。不过没关系,我在码头上熟,我找人给您问也行!” 陆弃娘挑着那重重的担子,也不放下,停下来笑着和两人说话,不慌不忙。 倒是老者和随从,见到那两个大竹筐,都替她累得慌。 “我们要找萧晏,娘子可听说过?” “萧晏?”陆弃娘眼珠子瞪大,重新上下打量两人一番。 ——嗯,不像有恶意的样子。 她这乌鸦嘴,不能每次都灵验吧。 她担心有仇家来找萧晏,不能就来了吧。 “原来是他啊。”陆弃娘装模作样地点头,试探着道,“是那位被发卖的破虏将军吧。” 见老者点头,她又连忙问:“那您二位是他的……” “长辈。”那老者道。 “啊?长辈啊!”陆弃娘热情起来,“走走走,跟我走。” 老者带着随从跟上她的脚步。 嗯,有些艰难,气喘吁吁。 陆弃娘似乎意识到了他身体不很好,放慢了脚步,同时斟酌着道:“我和萧晏,还挺有缘分的。当初是我把他买回家的呢!” 老者脸上没有露出任何诧异之色,甚至还点了点头。 陆弃娘眼睛一转。 好家伙,这是之前就知道了? 难道,是故意接近她,考验她人品的? 那想来,他们也知道了自己和萧晏的关系。 不敢乱说话了,容易越描越黑。 毕竟她是那拱白菜的猪,现在白菜家来人了,猪还是小心点。 等着白菜自己和老白菜解释吧…… 陆弃娘带着老者回了家。 萧晏正好和大丫、三丫收摊,推着平板车回了家。 ——他们现在就是上午卖东西,下午回来制作。 “萧晏,萧晏,你家长辈来了。”陆弃娘激动地道,上前帮忙搬东西。 终于回来了。 “我家长辈?”萧晏有些怔愣,“谁?” “是这位。”陆弃娘指着从屋里出来的老者。 萧晏面色一怔,随后撩袍就要跪下。 “免了。”老者道,“许久不见,你倒是过得挺好。” 萧晏垂手站在一旁,低头默不作声。 陆弃娘一看,这不对啊! 老者说话,怎么带着那么点阴阳怪气呢? 萧晏也是,像个做错事的孩子,不敢出声。 看看,把白菜吓的。 “坐坐坐,咱们在外面坐吧,凉快。大丫,快去烧水煮茶。”陆弃娘热情地张罗着。 桌子椅子被搬到葡萄架子下,老者坐下之前,身后的随从先用袖子替他擦了擦椅子。 陆弃娘见状连忙道:“不用擦,不用擦,干净的。要真是不干净,您也不能用衣裳擦,您那衣裳,都没个补丁,崭新崭新的,多可惜。” 随从:“……” 老者听了这话却笑了,“说得有道理。” 陆弃娘和萧晏站在一处,碰碰萧晏的手肘,小声地道:“你不介绍介绍?我这都不知道怎么称呼,怪失礼的。” 第83章 我没有拱您家的白菜 - 与前夫和离夜,将军在我榻上贪欢 - 么么愚 “这是……”萧晏并没有立刻说,面上有些犹豫之色。 “我是他外公。”老者自报家门。 “外公啊!”陆弃娘更加热情,“那是咱们自家人,自家人。” 大丫上前倒茶,稳稳的,不卑不亢。 萧晏的外公看了她一眼,问陆弃娘:“你女儿?听说你有三个女儿?” “对,这是我大丫头。”陆弃娘道,“听话,能干,就是话少。大丫啊,喊人,这是你爹的外公,你得喊……” “老爷您贵姓?”大丫打断她的话,直接对着萧晏外公开口。 “免贵姓李。” “李老爷。”大丫对着他屈膝行礼。 陆弃娘愣了下,随后好像反应过来什么。 大丫这是在提醒自己啊! 不要在萧晏家人面前乱攀亲戚。 “对对对,李老爷。”陆弃娘道,“这是大丫,我还有个二丫,去胭脂铺子卖东西去,中午不回家。这个小的是三丫,正是淘气的时候,一天天像只野猴子似的。” “野猴子”喊了一声“李老爷”,然后咬着馒头,带着阿黄往外跑,“爹,娘,我出去找他们玩,吃饭喊我。” “你回来,一会儿还得帮我跑腿买菜去呢!”陆弃娘喊道。 家里这不是来了客吗? 怎么也得做一桌子菜。 但是三丫已经一溜烟地跑没影了。 见陆弃娘要骂人,萧晏连忙道:“皎皎正是贪玩的年纪,帮家里干了很多活,好容易有点时间玩,别拘着她了。回头需要买什么,我去就行。” “你就惯着她。” 李老爷看着萧晏,若有所思,嘴角噙着一抹笑意。 “这位又怎么称呼?”陆弃娘又问李老爷身后微微佝偻着腰站立的随从。 “老奴……” “他叫滕文甫,是……外公身边伺候的老人了。”萧晏道。 “疼?” 陆弃娘心说,还有这么怪的姓啊。 但是她也不至于蠢到当面吐槽人家的姓氏,便笑眯眯地道:“原来是疼叔,您也坐。我给您拿个小杌子去——” “不用,不用,老奴不用。”滕文甫连忙推辞。 “没事,我也在大户人家待过,懂规矩的。您不能和老爷坐一起,但是我家也没有下人招待您,也没有地方给您休息,总不能让您一直站着。” 说话间,陆弃娘已经从厨房取了小杌子过来,放在李老爷身后一点的位置,“来,您也坐。大丫,也给滕叔倒杯水。这天啊,一天比一天的热,不吃饭能顶两顿,不喝水,一会儿就口干舌燥。” 滕文甫诚惶诚恐。 还是李老爷发话道:“你坐吧,客随主便。” 滕文甫坐小杌子也只敢坐半边屁股。 陆弃娘看得有些心疼。 太不容易了,都这把年纪了,孙子都得十几岁了,还得跟着主子出来行走。 不容易,真不容易。 “萧晏,你过来坐啊,”陆弃娘又道,“你看你,家里来人,给你高兴的,像根柱子似的杵在那里做什么?” 她指着萧晏和李老爷啧啧道:“萧晏啊,心里一直惦记着家里人呢。他嘴硬,不肯说,但是心里有你们。” “是吗?”李老爷似笑非笑地道,“嘴硬倒是真的,打死不认错的东西。” 陆弃娘一听,这不是好话啊! 萧晏像个木头疙瘩似的站着,也不说话,看起来像在闹脾气。 那不行啊! 一家人,哪里能这样较劲? “萧晏啊,”她拉着萧晏的袖子,“你快坐下。老人家特意来看你,是惦记着你呢!以前什么事情,都过去了,快陪着外公说会儿话。” “怎么,成亲也没改掉你这臭毛病?”李老爷又道,“我还当你成了个亲,当了爹,就脱胎换骨了。” 陆弃娘:“……” 坏了坏了,她这猪脑子,怎么把最重要的事情给忘了? “没成亲,假的,都是假的。”陆弃娘连忙解释,“李老爷,我没糟蹋萧晏。” 李老爷愣了下,随即忍不住大笑起来。 就连滕文甫,坐在那小杌子上,低头忍笑,忍得肩膀也一抖一抖的。 陆弃娘:看吧,她就知道。 听说他们是假成亲,老人家立刻就高兴了。 这是心放下了。 她也由此确认,这是真正关心萧晏的人,而不是来看他出丑,嘲笑他娶了个肥婆喜当爹的。 嘿嘿,李老爷,我没拱你家白菜。 “婚事是假的?”李老爷笑过之后,眯起眼睛道。 萧晏叹了一口气,刚要开口解释,就听陆弃娘道:“当然啦。您看我们在一起,我都像他娘似的,他怎么可能看上我?” 萧晏:“……弃娘。” 求求你,别说了。 他声音有些无奈,又有些宠溺。 “得把话说清楚,要不你外公担心你呢!在自家人面前,还装什么?” “你们为什么要假成亲?”李老爷问道。 “这件事啊,就说来话长了。您让萧晏和您说,我去买菜!” “我觉得,还是想听你说。”李老爷道。 陆弃娘尴尬笑笑,“还是你们说吧。” 你们家的事情,我不好乱说。 “爹,爹!”三丫的声音在外面响起,“你快来!快来!阿黄被欺负了!快出来帮阿黄打架!” 萧晏身体反应比脑子更快,抄起一旁的竹竿之后,后知后觉地看向李老爷。 没办法,习惯了。 阿黄这只怂狗,打架就没有赢的时候,全靠“外挂”。 “去吧。”李老爷道。 萧晏低头:“我去去就来。” 然后这位曾经英武无比的破虏将军,就雄赳赳气昂昂地出去帮狗打架了。 李老爷:没眼看,真的没眼看。 这时候,陆弃娘才道:“李老爷,他就是嘴硬。其实心里惦记着家里。您能来看他,他高兴,就是不说。他倔,不会说谢谢,但是心里有。” “是吗?” “是,是。他盼着家里人来呢!您来,他高兴。您好好跟他说说话,千万别骂他。” “您,您关心关心他。”陆弃娘觉得,眼前这位李老爷,也是个嘴硬的主。 好像真是一家人…… “你们日子过得怎么样?缺银子吗?”李老爷问。 “啊?不缺不缺。”陆弃娘以为他误会了自己的意思,认为自己是要钱,连忙摆手,“我没有跟您要钱的意思。我们日子过得挺好的,而且虽然——” “嗯?” “虽然您穿得好,也像家大业大的样子。但是我知道,都有自己的难处。”陆弃娘道,“您是萧晏外公,他终究不是李家人。您就是想照顾他,也还得顾及偌大的一家子人。” 李老爷眼神之中有些动容。 不过只有最熟悉他的滕文甫,才能看出来。 “萧晏这个人 ,最是自觉,不愿意连累别人。所以您之前没来,他不会怨您;但是您现在来,他心里一定感激您。” 陆弃娘希望李老爷,能给萧晏一些心理的慰藉。 萧晏极少提起家人。 那对他来说,大概是不愿意提起的伤痛。 但是谁不希望有家人关爱呢? 李老爷总归是来看他的第一个家人。 陆弃娘希望萧晏能高兴些。 “家大业大,确实也有难处。那么多张嘴等着吃饭,我也经常愁得睡不着觉。” 陆弃娘道:“也是我们现在,只能顾上自己。要是宽裕了,怎么也孝敬您。” 李老爷笑了,“你倒是有孝心,萧晏找了个好媳妇。” “没,您看,您老这么快就忘事了呢?刚和您说了,我可没拱您家的白菜!” “那你可以拱一拱,真……行。” 陆弃娘:“不敢不敢,您说笑了。” 说话间,萧晏提着竹竿回来了。 “打赢了?”陆弃娘问道。 阿黄可不能输。 不行让她来。 不打赢,那些狗,总欺负阿黄。 第84章 香椿鱼 - 与前夫和离夜,将军在我榻上贪欢 - 么么愚 萧晏眼中带笑,点头道:“把那些狗都赶跑了。” “那行。好了,你陪外公说话,我去买菜。大丫,咱们走!” 把家里腾出来,让他们祖孙说点心里话,免得外人在,不方便。 陆弃娘又看看滕文甫,“疼叔,您要不要出去走走?我带您去码头转转。” 滕文甫看向李老爷。 李老爷道:“去吧。看到什么新鲜的,回头也告诉告诉我,省得我天天不出门,被人当成傻子蒙骗。” 滕文甫这才起身。 陆弃娘提上篮子,带着大丫和滕文甫出门。 临出门之前,她还不放心地叮嘱萧晏一声:“自家长辈,心里有你的,骂你几句,打你几下,这都是福分,别闹哈。” 萧晏点头,“不用买太多菜,油水不要太大……” “那怎么行?外公第一次上门,咱们又不是穷得过不下去了。行了,看我安排就是!” 李老爷都说了,家里也不算宽裕。 虽然穿得挺好,但是说不定出门就这一身体面衣裳。 那还不得大鱼大肉好好招待啊! 陆弃娘风风火火地出去了。 李老爷眼中的笑意也敛去。 萧晏撩起袍子,缓缓跪下—— 陆弃娘带着大丫和滕文甫买了一条鱼,一只大鹅,一只烧鸡,一条猪肉,不少新鲜蔬菜…… 她热情地给滕文甫介绍码头上的见闻,还跟他讲自己生意。 滕文甫认真听着,不时点头,也不动声色地问陆弃娘萧晏来她家里之后的事情。 陆弃娘爽朗道:“您想问什么就问,我知道您也关心他呢!” 滕文甫顿时觉得,自己是不是太小人之心了。 陆弃娘温暖得就像那天上的太阳,照耀到的地方,没有阴暗。 “对了,刚才光问您李老爷的口味,还没问您喜欢吃什么呢?” 滕文甫:“老奴都行。” “那怎么行?来了就是客。我们做什么菜都是做,为什么不做您喜欢的?您说吧,总要挑两三样您喜欢的,要不岂不是太怠慢了?” “老奴,只是家中奴仆。” “谁不是呢?我之前给人家当奴仆,还被人撵回来了呢!”陆弃娘爽朗道,“奴仆也得吃饭,也不能喝露水。” 滕文甫见惯了勾心斗角,一路也是踩着无数尸骨上位,已经许久没有过这种暖流淌过心底的感觉了。 他甚至有些阴谋论,陆弃娘是不是已经知道了他们的身份。 但是陆弃娘那双眼睛,实在太干净,让他又惭愧于自己的阴暗。 大丫一直不说话,默默观察。 滕文甫想,这个小妮子猜到点什么倒是有可能。 但是陆弃娘,真没有。 “老奴也没什么特别喜欢的,就记得进……李家之前,这时候,能吃上一口香椿鱼,比过年还高兴。” “香椿鱼啊!那简单,咱们也不是之前,吃不起油的时候。走,大丫,咱们挑香椿去。现在都老了,得好好挑点嫩芽……” 所谓香椿鱼,就是用香椿裹着面和鸡蛋炸制而成。 费油却好吃。 回去的时候,李老爷和萧晏,一坐一站,相顾无言。 陆弃娘:“……” 这是谈崩了? 她连忙活跃气氛,对李老爷道:“我刚买到了榆树钱,山上的,不像咱们家门口的,都老了。您尝尝,甜着呢,一会儿做榆钱饭吃。” 她碎碎念:“我还买到了螺蛳,说是吐了两天泥沙,回头辣炒一个。若是有泥沙,我得回去找他退钱,我认识他呢,不能骗我应该。” “买了鱼和大鹅,咱们铁锅炖,再贴上饼子,香着呢!” “被你说的,我都饿了。”李老爷见了陆弃娘就忍不住笑。 “那咱们一会儿就吃饭,很快。大丫,你去烧水,我杀大鹅。”陆弃娘拎着大鹅,一看就很爽利,“萧晏,你把鱼处理了。” 李老爷就看着陆弃娘,蹲在墙角,手起刀落,干脆利落地把鹅头斩掉放血,然后把鹅扔到热水中褪毛。 她也不嫌热,一边褪毛一边笑道:“等过年来的时候,咱们家的鸡鸭都长大了,就不用出去买了。” “对了,李老爷,您是京城人士吗?” “算是吧。” 陆弃娘心说,是就是,不是就不是,算是又算什么? “那您在京城安家还是别处?要是别处来的,在家里住下吧。” “不用,我在京城安家。” “哦,那很近。那回头逢年过节,我们去看望您。” “……好。” “对了,萧晏,你没带外公去看咱们家的鸭子吗?” 萧晏:“……没有。” 陆弃娘笑着对李老爷道,“家里什么都没有,也不知道怎么招待您……猪圈里养着一群鸭子,说是进贡给皇上的,宫里只有两只呢!虽说多半是假的,但是您就看个稀罕。我是没看出来,和寻常鸭子有什么不一样……” 她完全是没话找话碎碎念,却不想李老爷闻言道:“是吗?那我倒是想看看。” “去看看。”见他有兴趣,陆弃娘很高兴,“三丫,带着李老爷看看去。” “好嘞!”三丫蹦蹦跳跳地过来拉住李老爷的袖子,“走,我带您看去。我们家啊,原来养的猪,后来都被坏女人毒死啦!不过现在养上了鸭子,千万别告诉那坏女人……” 李老爷:“……” 他回头看了萧晏和陆弃娘一眼,却发现他们二人,一个在刮鱼鳞,一个在褪鹅毛,似乎还在交谈,没人阻止三丫的话。 过了一会儿,李老爷回来了。 不知道不是陆弃娘的错觉,她觉得,似乎李老爷看了鸭子,有点不高兴了? “萧晏,怎么看鸭子还看生气了?是不是三丫说了不该说的话?” “不怪三丫,”萧晏往灶底填了两块木柴,“或许他看见鸭子,触景生情。” “他处境怎么了?为什么生气?” 萧晏:“……总有人糊弄他。” “人老了,可不是被人糊弄?哎,我看他也不容易。” “嗯。”萧晏淡淡道。 这时候,在旁边做面饼的大丫忽然开口—— 第85章 畅所欲言 - 与前夫和离夜,将军在我榻上贪欢 - 么么愚 “爹,外公是向着您的吗?” 萧晏心中不知道多少次感叹。 大丫这份聪敏,真是永远让人叹服。 陆弃娘傻呵呵,但是大丫已经看出来些什么。 “不知道。”萧晏道,“他老人家,事情太多,顾及不到我。” “你这话说的,当老人的,还能不盼着自己子孙好啊。”陆弃娘道。 “娘,我怕您说错话。”大丫看着萧晏。 萧晏却摇头:“无碍。” 李老爷,不至于要挑陆弃娘言语上的错失。 犯不着。 而且他看得出来,李老爷平时被人奉承,少见陆弃娘这般真性情,反而对她欣赏更多。 吃饭的时候,陆弃娘分了两桌。 她让萧晏带着李老爷吃,然后自己带着大丫、三丫和滕文甫一桌。 滕文甫不肯。 “您快坐吧。”陆弃娘拉他道,“本来该给您单独准备一桌,我偷懒了,您也将就将就。” “坐吧。”李老爷点头。 滕文甫这才坐下。 陆弃娘已经把炸得喷香的香椿鱼放到了他面前。 “肯定不是您小时候的味道了,那是娘的味道,谁也做不出来。但是尝尝,总归是念想。”陆弃娘笑道。 滕文甫低头,眼圈微红。 子欲养而亲不待。 纵使他如今身居高位,可是母亲,却再也看不到了,也享受不了任何他带来的荣华富贵。 她被永远留在了贫困潦倒的过去,带着对儿子无边的愧疚和思念,长眠于家乡的山上,远眺京城,望着她的儿子。 “大丫,你多吃点,长身体的时候,你太瘦了。” “三丫,再吃两口再跑。你带个饼子给豆豆啊,别让他后娘看到,那个女人自己坏,还不许别人对豆豆好,别惹事啊!” 陆弃娘的嘴就一直就没停下来。 “李老爷,您怎么不吃了?是饭菜不合口味吗?要不我给您再做点什么?” “不用。”李老爷勉力笑笑,“今日吃得已经很多了。我很久没吃过这么多;尤其是这道荠菜汤,很好。” “您喜欢吃荠菜呀,还有不少,回头您走的时候带着。”陆弃娘道,“您这胃口也太小了,一碗饭都吃不下,我能吃一锅。” 顿了顿,她又问,“您是不是哪里不舒服?我认识个神医,人吊儿郎当的,但是医术那是没的说。等吃过饭,我去把他喊来,给您看看。” “我这病,怕是没得治了。”李老爷以拳抵口,咳嗽了两声。 滕文甫几乎是跑过去的,替他顺气,目露担忧。 “不会。您看我,当初我,那是从鬼门关捡了一条命回来,都是靠他。等吃完饭——” “娘,我去吧。”大丫放下筷子,“正好我给二丫留了些饭菜,带给她。她说吃腻了胭脂铺子的稀汤寡水。我去请胡神医——” “好好,去吧去吧。胡神医要是不来,你告诉他,这次不赊账了。” 大丫笑着点点头。 滕文甫有些为难地道:“不用了吧。老爷,老爷不习惯用外面的大夫。” “这怎么能由着自己性子呢?总是用的大夫,不一定就是最好的。多几个大夫看看,说不定就有用呢!大夫们擅长的总不一样,这个医头那个医脚的,多看看,没毛病。大丫,快去。” 李老爷笑道:“那就得让你破费了。” “没事。现在也不是过不下去,给您看看大夫这点银子还有。”陆弃娘道。 “现在家里光景尚可?”李老爷问。 “好着呢!”陆弃娘道,“忙活了一些,但是能吃上饭,比从前好很多。” “那从前为什么不好?” “我生了一场大病,又买了萧晏。哎,那时候还催着交人头税,真难。”陆弃娘道。 “赋税重吗?” “不重。皇上真是个好皇上,”陆弃娘道,“老人都说,没有比皇上登基以来更好的日子了。” 李老爷看向萧晏,目光复杂,好似在问他,是不是泄露了什么。 萧晏眸色坦然。 “不过,”陆弃娘道,“我觉得这个人头税,不合适。也不知道,有没有人和皇上说一声。” “怎么不合适?” “您看,我有钱的时候,肯定愿意交。但是生病的时候,本来就很难,还得交这个,又不给通融期限,太难了。这不是,喘气都得花钱吗?” 滕文甫清了清嗓子。 陆弃娘忙给他倒水,“您喝水。” 滕文甫:“……” 他看向萧晏。 但是萧晏却面色从容,并没有阻拦陆弃娘说话的意思。 “那你对朝廷赋税有意见?”李老爷慢条斯理地问。 “没意见。不交赋税,怎么能招兵买马,保家卫国?那咱们不被人欺负死?”陆弃娘道,“只是有钱人该多交点,穷人少交点,要不富人越来越富,穷人永远翻不了身,总得给穷人一点奔头吧。” “你说得有道理。”李老爷点点头。 “萧晏,”陆弃娘笑眯眯地道,“等你回头又当上官,记得和皇上说一声。皇上要是高兴了,算你功劳。皇上要是不高兴了,你就,你就说我说的。” 李老爷笑了,“你说的,皇上就会原谅吗?” “当然了。皇上那是真龙天子,怎么会和我一个无知妇人计较呢?最多把萧晏骂一顿,说他不该听妇人之言。” 李老爷笑意越来越深。 而陆弃娘说完,已经在盘算晚饭了。 “晚上咱包饺子吃,您喜欢吃什么馅儿的?” 滕文甫:“不,老爷该回家了。家里还有好多事等着——” 出来太久了,再不回去,估计有很多人要急疯了。 “那不行,吃了饺子再走,好容易来一趟呢!胡神医还没来,不着急,不着急。” 滕文甫:姑奶奶,着急啊! “荠菜回头给老爷带回去。疼叔,剩下的香椿鱼您别嫌弃,给您带着哈——” 陆弃娘开始收拾。 萧晏默默地在她身旁帮忙。 李老爷道:“好一个妇唱夫随。萧晏,你的日子,也是好起来了。” 第86章 时日无多 - 与前夫和离夜,将军在我榻上贪欢 - 么么愚 萧晏点了点头。 是的,他也这般觉得。 在以为人生至暗的时刻,他遇到了救赎。 就算一辈子这样过下去,也是命运对他的恩赐。 陆弃娘动作很快,收拾好剩菜之后,让萧晏洗碗,她则开始砸核桃,准备炒面用的东西。 滕文甫看着萧晏熟练地洗碗,瞳孔地震。 若说人生际遇,起起伏伏,他这把年纪,已经见得太多。 烈火烹油的富贵,可能转眼间就是大厦倾覆。 萧晏这般,也不是唯一。 可是在落了难之后,还能如此云淡风轻,放下身段,随遇而安的,滕文甫真没见过。 “这是去年的新核桃,可香了,您尝尝。”陆弃娘砸出来一小把核桃仁,要给李老爷。 李老爷摆摆手表示不要。 “您跟我还客气呢!”陆弃娘在滕文甫的震惊之中,强拉过李老爷的手,把一把核桃仁硬塞在他手中,“尝尝。您没吃饱吧,吃点核桃仁。” 李老爷这才明白过来,她是觉得自己中午没吃饱,过意不去。 见陆弃娘正满眼期待地看着自己,他低头,捡起一小块核桃仁放进嘴里慢慢嚼着。 “香不香?”陆弃娘爽朗笑道。 “香。” “我就说嘛,喷香喷香的,我再给您砸点。” “不用,够了,留给孩子吧。”李老爷把剩下的核桃仁放到桌上。 “那您吃螺蛳?” 客人没怎么吃东西,陆弃娘心里不得劲。 总觉得是自己招待不周,尤其这还是第一次上门的长辈。 “我看螺蛳都没怎么动,是不是您嫌要沾手?吃完洗洗就是。” “是……没吃过。” “没吃过螺蛳?”陆弃娘震惊了。 李老爷笑道:“没吃过带壳的,不知道怎么吃。” “这个简单啊,我教您!” 陆弃娘放下手中核桃和锤子,去厨房把那盘就是根本没动过的辣炒螺蛳拿出来。 “来,我教您,您放在嘴里,这样用力一吸——”她示范给李老爷看,“您试试。这东西,不占肚子,当零嘴吃。” 李老爷竟然真的学着她的样子,拿起一个放在嘴里,尝试了一下。 “吃到了吗?” “嗯。”李老爷笑道,“味道不错,还是自己吸出来的好吃。” “那您慢慢吃,我干活去了。当自己家,别不好意思。” 陆弃娘又风风火火地去忙了。 大丫终于带着胡神医来了。 “又怎么了?”胡神医还是之前的邋遢模样,不耐烦地道,“陆弃娘,你是把我当成你家的长工了吗?” “又不是不给你钱,你喊什么?”陆弃娘笑骂道,“快过来,给李老爷看看。” “萧晏的外公?”胡神医看了李老爷一眼。 滕文甫看着他站没站相,吊儿郎当的模样,不由眉头微皱。 “嗯,大丫和你说了?自己家人,你就实实在在的,别来虚的,给我们家老爷子看看,到底怎么回事,吃什么药能好。”陆弃娘道。 胡神医已经把李老爷上下打量一遍,嘀咕一声道:“贵人还用我这样三脚猫功夫的大夫?” “你赶紧的,那么多废话。”陆弃娘推了他一把,“你先看,我收拾点中午剩下的鱼和肉,你带回去给孩子吃。” 吃鱼吃肉都是难得的事情,没人嫌弃剩菜。 虽然胡神医家里条件好一些,但是他娘子平时省吃俭用,也不太见荤腥。 滕文甫想说什么,但是见李老爷似乎没有反对,便把话咽了下去。 萧晏已经洗完碗出来,站在一旁,神情肃穆。 “手伸出来。”胡神医坐在李老爷身旁,大大咧咧地道。 滕文甫上前,帮李老爷挽起袖子,露出手腕。 胡神医搭上他的脉,眉头一紧,沉吟不语。 陆弃娘等得着急,“老胡,你倒是说话啊!老爷子是怎么了?吃饭也吃不下,脸色也不好。” “没救了。”胡神医收回手,“准备后事吧,一年半载的事情。” “大胆!”滕文甫怒斥道。 “呵呵。”胡神医懒得理他,站起身来对陆弃娘道,“想吃什么吃点,有什么身后事安排安排,想去哪里玩就去转转。不过别走太远,容易回不来。” 他只看陆弃娘,根本没搭理李老爷主仆俩。 “胡说八道。”陆弃娘一巴掌拍在他胳膊上,“让你实实在在,也没让你瞎说。老爷子年龄又不是七老八十,现在看着也好好的,怎么就,就……” “积郁成疾。”胡神医道,“心病难医。” “鸡怎么了?鱼怎么了?要忌口?难医也得医,你都能把我救回来,把萧晏治好,怎么老爷子的病就不行?你赶紧的,说实话。” “你是我救回来的,萧晏不是。” 救萧晏的,另有其人。 也可能是,上面的人,就没想要真正废了萧晏。 软骨散那种东西,就算一直吃,只要停药,最多十天半个月,药效也基本解得差不多了。 李老爷摸了摸山羊胡子,气度从容:“是神医。” 见陆弃娘还要说话,胡神医冲她眨了眨眼,给她眼色。 陆弃娘:“你咋了?眼睛进沙子了?我给你吹吹。” 胡神医:“……” 不怕神一样的对手,就怕猪一样的队友。 陆弃娘养猪养久了,自己也成了猪? 他是在给她使眼色,好吗! “我来看看。”萧晏道。 “没事,出来了。”胡神医没好气地道。 陆弃娘把他拉到一边,小声地道:“你说话能不能过脑子?就是真不行了,你也不能直说啊!总得给人点盼头。再说,真的不行吗?” “一天三副药,一副药一两银子。”胡神医在她耳畔道,“你替他出钱?你们还活不活了?” 陆弃娘咋舌,“咋那么贵,怎么不去抢!” “这还是我开的方子,要是旁人,翻倍都不止。” 陆弃娘盘算了一下,“那一天,得三两银子?真贵啊,不过,你说说,得吃几天?” 她看看,咬牙能不能忍下。 她倒是没想着自己给掏钱买药,但是稍微得表示一下心意,这是礼数。 毕竟这不是外人,这是萧晏的亲外公,还是唯一一个念旧情上门的。 “吃几天?要一直吃。他那颗心脏,就跟那破房子似的,四面漏风,全靠药缝缝补补。”胡神医道,“一天三两银子,你现在能赚到?” 陆弃娘摇摇头,“以后或许能。” “那你要把钱都给他治病?” 第87章 三两银子一天的药 - 与前夫和离夜,将军在我榻上贪欢 - 么么愚 陆弃娘诚实摇头:“治不起。” 感情到底有亲疏。 别说萧晏的外公,就算是为了萧晏,她怕是都做不到。 准确地说,只有她三个女儿,能让她做到这个份上。 “这不就结了?”胡神医没好气地道,“我说治不了,还能害你!非要打破砂锅问到底。我要在他们面前说了,你救还是不救?不是等着让萧晏跟你生嫌隙吗?” “那,那我得告诉他实话。” 萧晏若是不能理解,那她也没办法。 若是理解,他们可以给老人送点吃的喝的,尽尽心,少留遗憾。 “真是个傻子!” 这俩人窃窃私语,头都快挨到一起了,真是…… 滕文甫不赞同,不由看向萧晏,却发现他神情复杂地在看李老爷。 李老爷手里拿着一块核桃仁,只在指尖捏着,并不吃,神情平静。 “不行,你给我把方子开了,说不定家里子孙众多,能凑一凑。”陆弃娘道,“另外,你不许和老爷子说实话。你赶紧把话给我圆回来——” 胡神医道:“我只会治病,不会演戏。药方子真的要?” “要!”陆弃娘咬牙。 她知道,胡神医是个驴脾气,倔得很,勉强不了。 “那我写给你,但是撒谎我不会。” 胡神医觉得,要告诉患者真实的情况,在最后的时间去做想做的事情。 他写下药方,放下笔就要走。 “等等!”陆弃娘按住他肩头,“来都来了,看一个是看,两个也是看。” “怎么,你有了?”胡神医打量着陆弃娘。 陆弃娘:“……我有个粑粑!” 阿黄不同意! “疼叔,你给疼叔也看看。我看着,疼叔的腿脚好像不太好,是不是,疼叔?” 滕文甫走路的时候,是有些不自然的。 不过不仔细看,看不出来。 陆弃娘心说,疼叔这个姓,真不好,生疼生疼的。 滕文甫连忙道:“老奴不用,老奴没事。” 他那是经年的老毛病了。 小时候,被上面好几层人欺负,伺候他们,还要被他们任意欺凌打骂。 膝盖是替人背锅的时候,在大雪地里跪的,落下了病根。 寻医问药许久,也未见成效。 忍一忍,也就过去了。 “没事,他不要钱。”陆弃娘道,“让他看看。” 胡神医气得眼珠子都要瞪出来,“我怎么不要钱?我不要钱,日后你不得还我人情?” 真是没见过这么蠢的人。 给人帮助,不应该明示暗示自己付出的价值吗? 结果她倒好,强调不花钱,让人占便宜? “你就当做好事呗,”陆弃娘扯了扯他的袖子,“疼叔要是有钱,这把年纪了还伺候人?” 滕文甫:“……” 这是要他老命啊! 他那是因为缺钱才不退吗? 盯着他位置的人,虎视眈眈,他用尽力气,靠着陪伴多年的付出才能站稳脚跟。 “给看看,你看你平时也没少做好事,我都知道。” “让他给你看看。”李老爷也发话了。 滕文甫无奈答应。 老胡给他诊了一下脉道:“老毛病了,要不了命,也治不好。靠吃药都是治标不治本。是药三分毒,没必要吃。” 滕文甫心说,这说得倒是没毛病。 治不了,生受着,带进棺材里。 “我教你几个动作,你疼的时候就这么做,可以缓解疼痛。闲来无事的时候,也可以做一做。” 说完,胡神医竟然当真坐在椅子上,开始给他演示起来。 “疼叔,您也坐,快跟着学啊!”陆弃娘热情地道。 滕文甫没办法,只能跟着做上了。 “记住了吗?”胡神医问。 “我记住了!”陆弃娘道,“你要忙就先去忙,我来教疼叔。” “走了。”胡神医背上自己药箱,提着陆弃娘给他的装着剩菜和十个鸡蛋的篮子晃晃悠悠出门。 陆弃娘把药方叠好,低声道:“药实在有点贵,说一天得三两银子……家里人多吗?要不几房人摊一下?” 就算摊一下,也是很重的负担,总有人不愿意。 她能理解。 这件事到底怎么做,让李老爷自己拿主意。 “三两银子倒是吃得起。”李老爷看着她难过的样子,不由笑道,“滕文甫,收下吧。” 不好用,也总归是陆弃娘的一份心意。 这让他心里有种久违的温暖感动。 多少年了,他第一次确信无疑,对方的关心,不是因为他的地位,而只是因为他。 因为他是个老人,需要被照顾。 “那您记得回去吃啊!”陆弃娘眼神瞬时明亮起来。 “时间不早,我们就不打扰了。”李老爷站了起来。 “等等等等,东西拿上。” 陆弃娘递给滕文甫一个篮子:“没什么好东西,这是一点荠菜,带回去包饺子或者涮着吃,都好吃。给疼叔的香椿鱼也在里面了,都尝个鲜。” 她本来还想给点糖和鸡蛋,但是听李老爷说三两银子一天的药都吃得起,顿时觉得自己对他的家境判断有点错误。 也就不好意思让人笑话了。 “对了,等等!”陆弃娘眼神忽然一亮,“还有好东西!” 她风风火火地出去。 萧晏见大丫回了自己房间,便低声开口:“您的身体……” “苟延残喘罢了。”李老爷冷笑。 “您好好休息。把药方子带回去之后,让人看看,若是没妨害的话,您试试吧。” “我清楚自己的身体情况。”李老爷道,“我也不惧死。只是怕死后,子孙不宁。” 萧晏沉默。 这个话题,就是在过去,他也不能接,更何况现在。 “来了来了,”陆弃娘又蹬蹬蹬地走进来,一手拎着一只绿头鸭,“家里实在没什么拿得出手的好东西能给您带回去。” 滕文甫看见那两只鸭子,整个人都不好了。 请问您到底会不会烧水? 哪壶不开提哪壶! 陆弃娘还得意地道:“虽然和普通的鸭子也没什么两样,但是有那么个贡品的说头,您带回去给家里孩子玩,也算个新奇东西。” 滕文甫:“……” 内务府的人,你们赶紧洗干净脖子等着吧。 第88章 两只鸭子带来的惨案 - 与前夫和离夜,将军在我榻上贪欢 - 么么愚 滕文甫来的时候空着手,走的时候左手提着篮子,右手提着两只鸭子。 暗处的锦衣卫,脑袋都要笑掉。 滕文甫努力保持高冷的姿态,但是实在高冷不起来。 陆弃娘和萧晏一起送李老爷出门。 萧晏一直沉默。 陆弃娘心说,你这样,能讨长辈喜欢吗? 人上去岁数了,都喜欢子孙热热闹闹围着,要不嘴甜的怎么占便宜? 之前在周府的时候,那群年龄大的婆子,都特别喜欢二丫。 没办法,嘴甜。 “李老爷,您回去记得按时吃药,有空再来。”陆弃娘热情洋溢地替萧晏弥补,把人送走。 然后她继续回去干活。 明日还等着出摊呢,活不能停。 再说李老爷,回到“家”里,看着那两只绿头鸭,脸上阴云密布。 “滕文甫,把内务府的张左宁给我喊来!” 滕文甫:“是,皇上!” 好好好,他说什么来着? 张左宁来了之后,被皇上痛骂一顿,下去领了二十板子。 这还是皇上知道,他办差不力,并非有私心,而只是不上心。 张左宁是“关系户”。 他有个好爹。 他爹是皇上的伴读,现在的刑部尚书张旭。 滕文甫把张左宁送出去。 张左宁往他袖子里塞银票,满脸堆笑,厚着脸皮道:“滕公公,您疼疼我,指点我一二,到底是哪个王八蛋,在皇上面前告我黑状。” “你呀,长点心吧。”滕文甫不动声色地把银票收下,也仗着看他长大的,点着他额头道,“这事是个意外。但是你再浑浑噩噩下去,早晚要捅大篓子。” 皇上很念旧,对身边追随过的老人都很好,甚至爱屋及乌。 张左宁也没什么坏心思,但是太不沉稳,得过且过,经常被人糊弄。 “知道知道,我记住了。就是吧,这件事,您能不能不告诉我爹,我怕回头又是一顿好打。” “我已经让人告诉张大人了。你先去领了皇上的板子,再回去领张大人的罚。” 兔崽子不打,不知道天高地厚。 张左宁:“……” 他哭丧着脸走了。 滕文甫的小徒弟上前笑道:“师父今日心情不错,还指点他。” 滕文甫面上笑意退去,“虽说皇上给了我们体面,但是不要得势猖狂。别人敬的是皇上,不是我们。” 在面对朝臣的时候,滕文甫一向谨慎,并不得罪人。 “好好当差,我进去伺候皇上。” 滕文甫交代一句,又进去,看着两只鸭子,为难地道:“皇上,这两只,也放到珍禽馆吗?” 皇上:“……不,就放在院子里。朕要时时提醒自己,不要被人蒙蔽。” 于是,皇上寝宫之中,就多了两只闲庭信步的绿头鸭。 后面跟着专门负责随时铲屎的小太监,差点把腿都跑断。 朝臣和后宫妃子,都百思不得其解。 打听滕文甫,这老东西嘴闭得又比蚌壳还紧。 所以,皇上放两只鸭子,到底是什么用意,是不是警告谁? 和自己有关系吗? 一时之间,大家都变得谨言慎行起来。 两只鸭子,让皇上周围的人坐立不安。 皇上批阅奏折,又看到了周逍遥的折子。 ——还是告状,告张鹤遥。 皇上问滕文甫,“你看这个,朕该怎么回好?” “皇上说笑了,老奴愚钝,哪里有主意?” “朕倒是觉得,萧晏和弃娘在一处,很合适。不如将错就错。” “皇上,张鹤遥停妻再娶,人品堪忧,实在……” “不看僧面看佛面。镇北王三代镇守边关,没有功劳也有苦劳。他第一次向朕提要求,朕既已答应了,就这样吧,日久见人心。” 皇帝又如何? 一样得权衡利弊,周全人情。 如果他现在用私德问题,直接处置了张鹤瑶,镇北王怕是会多想。 且看看张鹤遥日后如何。 如果他犯错,皇上不会心慈手软。 最重要的是,皇上觉得阴差阳错下,结果不错。 “从咱们去,到咱们回来,朕就没见到弃娘停下来的时候。” “陆娘子确实能干。” 滕文甫心中暗想,去之前,他觉得陆弃娘耽误了萧晏。 因为本来,皇上就没打算要萧晏的命。 皇上自有苦心。 正常情况下,也没人会去买萧晏。 多一事不如少一事,胡乱揣测圣心,一不小心,就是粉身碎骨。 当官的,哪个不机灵? 平头百姓,哪个敢买? 本来熬过了年,萧晏就会被皇上“回收”,谁知道能半路杀出个陆弃娘,鲁莽地直接把人买走了? 滕文甫觉得,横生枝节,影响了萧晏回归。 但是今日去萧晏住处看过,感受到那热气腾腾的人间烟火气,看到那个眼神澄澈明亮,热热闹闹,认认真真生活的陆弃娘,他又觉得,萧晏因祸得福。 萧晏想要找什么样的绝世美人都能找到,甚至会有很多女子主动投怀送抱。 玉面郎君的破虏将军,曾经是多少京城少女春闺梦中人。 可是能找到一个让他觉得“舒服”的女人,是他的福气。 而且,陆弃娘身上最难得的是善良,那是她最让人温暖的底色。 富贵不忘本,已是不易。 自己贫寒之中,却不忘关怀他人,更是难能可贵。 皇上忽然咳嗽起来。 滕文甫立刻上前帮他顺气。 皇上咳嗽的时候艰难捂住心口,绞痛让他额头上渗出冷汗来。 “皇上,”滕文甫想起了胡神医那个药方,“要不要试试那个方子?说不定有用呢?” 皇上摇头:“朕的身子,自己有数。还是那句话,朕不惧死,只是怕太子他还小,撑不起来这偌大的一摊子。” 前朝后宫,关系盘根错节,便是皇上自己,也步步小心,更何况今年才十五岁的太子? 太子虽嫡子却非长子,是皇上最大的心事。 滕文甫知道皇上说一不二的性格,不敢再劝。 皇上又道:“文甫,朕走之后,你就回乡养老吧。虽然朕有心托孤,奈何一朝天子一朝臣,恐怕最后还是害了你。” “皇上万寿无疆!”滕文甫跪下。 “起来吧。”皇上苦笑一声,“你跟了朕这么多年,都不敢说句实话吗?” “皇上——” “弃娘说的对,你也老了,该回家荣养了。朕在一日,你陪着朕一日。朕不在那日,就走吧,带着你这么多年攒下的家业,回去做个富裕的田舍翁。” 皇上不知道滕文甫他们收取好处吗? 知道。 但是水至清则无鱼。 做皇上,心要大。 做个昏君,怎么都可以,随心所欲。 但是想做个明君,就要兢兢业业,不敢行差踏错一步,否则就会被钉在史书的耻辱柱上。 难难难。 “若真有那日,老奴去替您守皇陵。”滕文甫磕头道。 “呵呵,起来吧。” 皇上并不计较这话真心还是假意。 他只要知道,滕文甫不想他死就够了。 他死后,就管不了那么多了。 晚上,等皇上躺下,滕文甫拿着药方子出去,吩咐徒弟道:“去看看,马太医今日是否在宫中当值?若是在,把他请来,就说我个人找他有点事。若是不在,就明日去太医院走一趟,把人给我请来。” “是。” 第89章 药方子无用 - 与前夫和离夜,将军在我榻上贪欢 - 么么愚 马太医还正巧在宫里。 滕文甫是天子近臣,所以马太医召之即来。 “马太医,麻烦你给看一下这个方子,对皇上的病情有无帮助。” 几乎所有人都知道皇上身体不好。 但是皇上的脉案,在太医院是绝密,不能外传。 然而即便如此,皇上也很久不召见除了马太医之外的太医了。 滕文甫明白皇上的用意。 既然已经没有用,那就不要再泄露病情。 太医院,都快被皇子们渗透成筛子了。 马太医是皇上信赖的人。 他看了很长时间的方子。 “怎么样?”滕文甫心里升腾起来一点希望。 “在下才疏学浅,看不明白,简直……莫名其妙。”马太医道。 他很想从中找出点正常的东西来,但是找不到。 滕文甫心里那点希望,顿时烟消云散。 果然是一场空欢喜。 也是,太医院都对皇上的心疾束手无策,一个市井大夫,又那般邋遢随性,能是什么好大夫? 罢了罢了。 滕文甫亲自把马太医送出去。 或许因为今日出宫累了,他的膝盖又开始隐隐作痛。 滕文甫让人给他送热水来热敷。 在等的过程中,他下意识按照胡神医教他的办法活动着。 竟然感觉没那么难受了? 最后滕文甫得出一个结论,胡神医还行,但是没有化腐朽为神奇的能力,还当不起神医这个称呼。 而与此同时,忙碌了一天的陆弃娘,整理好了明日摆摊用的东西后,简单梳洗,终于躺下了。 也终于,有空和萧晏说话。 “萧晏,你外公家里是不是,很宽裕?” 陆弃娘想想就觉得令人咋舌。 三两银子一天的药,说吃就吃,一点儿为难之色都没有。 “嗯。”萧晏道。 “那他是不是,好多儿女?” “是。” “怪不得呢?我觉得他慈眉善目的,家里又宽裕,按理说不应该不管你。但是家里孩子多,估计就顾不上了。而且你又是要犯,所以不敢救你。” 她终于知道了,罪犯不是要饭,是重要的囚犯。 那得有相当资格。 比如她,就算杀人放火,也就是个囚犯。 得萧晏这样的,才能算要犯。 穷人要饭就行了,就不用这个要犯了。 “或许吧。”萧晏道。 他想起来了皇上离开之后,大丫问他的话。 大丫说:“他为什么又来看你?是反悔了之前将你发卖吗?” “你怎么猜出来的?”萧晏笑道。 “您嫡母是公主,没有人,敢轻易自称您的外公。” 除非,是真外公。 萧晏:好好好。 一样米养百样人,全家人的心眼,都被大丫一个人占去了。 “不见得是反悔。因为他一开始,就没想废了我。” 皇上对他,手下留情了。 本来萧晏还有些想不明白原因。 但是今日,胡神医说皇上命不久矣,萧晏忽然就明白过来。 皇上最宠爱的是太子,虽然很多人说,皇上对太子严苛,很不满。 然而萧晏只相信,位置给了谁,爱和期待就在谁身上。 太子最大的问题是,太年轻了。 如果他没猜错的话,皇上借题发挥——当然,他确实也犯下了大错,却留有余地,目的应该是想让太子来赦免自己。 这样以后,自己就是太子的人了。 或许是因为现在做了爹,萧晏能想明白的事情,比之前更多。 他想,他起复那日,应该不远了。 哦,不对。 曾经是。 现在得了胡神医的药,皇上应该还有的熬。 他大概,要熬更久。 这阴差阳错啊—— 命运这件事,果然半点不由人。 现在萧晏,已经对胡神医的医术,绝对信任。 不过他对自己现状,也很满意。 再给他几年时间,让他和陆弃娘培养感情,给大丫二丫找到合适的婆家,抚养三丫长大。 这样的日子,也充满了期待。 萧晏并不瞒着大丫,把自己的这些猜测,一五一十地说了。 他觉得,大丫能懂。 而大丫只是说,“只要我们一家人都好好的就行。” 萧晏在脑海里开始盘算,他认识的人之中,和大丫年龄相仿,尚未婚配,家风清正,本人也出息的人,都有哪些呢? 盘算一圈,好像真没有什么合适的。 别说陆弃娘愁,他都开始发愁。 女儿太优秀也发愁,觉得周围的适龄男子,都是歪瓜裂枣。 “但是不管怎么样,他来看你了,你得领情。”陆弃娘的话,打断了萧晏的遐思。 “领情。”萧晏道。 很领情。 皇上待他很好了。 “本来我想着,以后多走动。但是现在想想,人家家大业大,咱们上门,就像打秋风似的。”陆弃娘犯了愁,“不去的话,又觉得咱们失了礼数。” 老人已经先登门看望,身为晚辈,应该去看看老人。 尤其,萧晏的外公,身体还不好。 “不用纠结这件事,咱们不用去。” 主要是,也进不了门。 萧晏不想瞒着陆弃娘,可是又不想给她增添心理负担。 大丫对事情一清二楚,就减轻了他隐瞒陆弃娘的内疚。 “行,你比我有数。”陆弃娘道,“但是回头要送节礼什么,你跟我说。咱们现在日子宽裕了,礼多人不怪。” 她是一天能赚一两银子的富婆了。 一年三百多两,她可阔了。 回头攒五年,就能在京城好点的地段买个像样的三进宅子。 哦,不行,中间大丫二丫要出嫁,得给她们陪嫁。 算了,她买那么大宅子做什么? 回头买个小小的,两进的,五六百两就差不多了,剩下的银子,给大丫二丫一人五百两压箱底,让她们这辈子都有底气。 那可是五百两啊,就算日后和离了,靠自己也饿不死。 呸呸呸,她这乌鸦嘴。 然后再赚点钱给三丫一样的陪嫁,然后她就可以攒钱养老,这辈子很快就过去了。 人情往来花点钱,都是以物易物,最终花费不大。 陆弃娘和萧晏说着自己的打算,话语里都是对未来生活的热烈期待。 她没想到的是,顺遂的日子过了没几日,打击又来了。 她的钱袋子,又兜不住了。 第90章 二丫出事 - 与前夫和离夜,将军在我榻上贪欢 - 么么愚 陆弃娘正和从前一样摆摊。 萧晏也在帮忙。 陆弃娘还说他,“你不用去忙刘兴那边的事情吗?总在这里,不好吧。咱们还住着刘兴的房子,人家也一个月给你五两银子……” “没事,该做的,我都做好了。”萧晏熟练地用油纸装着麻花。 除了干粮之外,也增加了一些可以短期保存的食物,这样在船上可以现吃。 “聪明人,赚钱都容易。”陆弃娘感慨道,“我记得,那个万,万什么来着,就是刘兴的死对头……” “程九万。” “对对对,程九万,前些天他不还带着人和刘兴打了一架吗?最近老实了?” “不算老实,蠢蠢欲动。”萧晏正在等着。 打蛇打七寸,力求一击即中。 “蠢蠢的,还动什么?”陆弃娘嘀咕道,“自己找罪受。” 萧晏已经习惯了她的“另类解读”,会心一笑,继续干活。 陆弃娘看着他的侧颜,看着他修长的手指灵活地绑着草绳,不由嘀咕道:“生得又好看,脑子又聪明,以后不知道要被谁得去,这不得做梦都笑醒?” “你做梦的时候不笑。”萧晏忍笑道。 陆弃娘好像,不习惯正视他们现在的关系,总想给他再找个人。 他不会停妻再娶。 “你又不是我的,我笑什么?哎,来了,您要点什么?” 有客人来到摊位上,陆弃娘立刻热情地迎上去,“炒面、发面饼、油饼、大麻花、小咸菜,流油咸鸭蛋,您看您来点什么?尝尝,先尝后买,不好吃不要钱。” 来人是个女子,目光一直在萧晏身上徘徊,对陆弃娘的话恍若未闻。 陆弃娘见怪不怪,笑道:“相公可不卖。” 那女子便有些脸红,“姐姐好福气。” 她买了东西,匆匆离去。 陆弃娘大笑,打趣萧晏道:“小神挂在这里吸引男人,你站在这里吸引女人,哈哈哈哈……” 萧晏看着她,“我努力修炼。” 希望有一日,能吸引到你。 陆弃娘笑得东倒西歪,“别别别,咱们不卖身也不卖笑。” 都可以的,如果是卖给你,萧晏心中默默地道。 正说笑间,忽然有人来找陆弃娘。 “快去胭脂铺子看看,你女儿在那里出事了!” 陆弃娘一听被吓得魂飞魄散,抓住来人的胳膊,“我二丫怎么了?二丫怎么了?” “她打碎了店里最贵的蔷薇水。” 陆弃娘如释重负。 还好还好。 不是二丫出事,是她毛手毛脚犯了错。 可是接下来的话,又让她的心提了起来。 “那是胭脂铺子的镇店之宝,一瓶要二百两银子,而且那是贡品,好容易弄到的。东家还不知道要你们赔多少银子呢!快去和东家求求情。” “二百两银子?”陆弃娘震惊,“那二丫还不得被吓死?” 她提步就往胭脂铺子跑。 没事没事,二百两银子,娘赔。 她得赶紧去,要不二丫得多害怕。 那孩子,嘴巴叭叭的,脾气急,但是胆子并不大。 别看她咋咋呼呼,但是就一招,我拉着你死,我死给你看。 陆弃娘是真怕她出事。 萧晏让大丫三丫看铺子,跟上陆弃娘之后道,“银子不愁,什么都不愁,我先去看看。” “好,你快去!” 萧晏跑起来比她快多了,“嗖”地一下就不见了。 陆弃娘没有刚才那么慌了。 萧晏赶到,二丫应该就不怕了。 萧晏去的时候,二丫正和另一个年龄相仿的女孩一起跪在地上。 两人都低着头痛哭失声,掌柜面色铁青,手里拿着鸡毛掸子,不时往两人身上抽,嘴里骂骂咧咧,“小娼妇,把你们都卖了也不够赔钱,等着被卖进窑子里!” “够了。”萧晏抓住掌柜的手,另一只手把二丫从地上提起来。“我们是来做工,不是卖身给你们。便是打碎了东西,我们赔偿就是,你不能打骂我女儿。” “爹,爹,”二丫扑到萧晏怀中大哭起来,她是真的被吓坏了,“不是我,真的不是我……是她,是她故意找事,她来找我麻烦,也是她先动手,我才和她厮打起来的。” “没关系。”萧晏拍了拍她后背,沉声道,“你做的对和错,奖惩在我。旁人若是想欺负你,那绝无可能。” “爹,我们不能赔,那不是我的错。我愿意和她去公堂,让青天大老爷来判。” 还她公道! 家里没有银子赔,即使是原价,也赔不起。 她不认罪。 她本来就是无辜的。 她不想被卖进窑子里。 “二丫,不哭。你和爹说,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爹只听你说,不管你说什么,我都相信你。你也不用管用没有证人,只管把真相说出来,爹在,不会让你受委屈。” “二丫,二丫!”陆弃娘也赶来,扶着门大口喘着粗气,跑得心脏都快跳出来。 “娘!”二丫委屈得满眼是泪,“对不起娘,我,我真的不是故意给家里添麻烦的。真是她针对我,欺负我。” “好好好,不哭,你没事就行。怕什么?天塌下来,还有娘在呢!不就是赔钱吗?娘想办法哈,好孩子,不哭,哭得不好看了。” 陆弃娘上前,拿着帕子给二丫擦拭眼泪。 她和萧晏一起,把二丫护在中间。 对于二丫来说,这一日的记忆,刻骨铭心。 她知道了,只要父母在,天没塌下来,什么事情都能解决。 第91章 狮子大开口 - 与前夫和离夜,将军在我榻上贪欢 - 么么愚 二丫抽抽搭搭地说了事情始末。 原来,胭脂铺最近又来了个女孩帮忙卖货,名字叫红玉。 红玉能说会道,很是抢了一些别人的风头。 二丫很有危机感,就更努力。 按理说,你卖你的,我卖我的。 背地里就算发狠较劲,不甘示弱,但是见面还得是和和气气,说说笑笑的。 陆弃娘这么教的,二丫也是这么做的。 但是红玉对二丫,却从来不掩饰敌意。 红玉家里条件好一些,爹和三个哥哥都能赚钱,而且大哥还是一家大酒楼的伙计,平时打赏钱就不少;家里也靠着酒楼,送货拉泔水赚钱。 红玉就很有优越感,挖苦二丫衣裳带有补丁,给众人分吃的零食不值钱等等。 二丫也不客气,嘴上从来没吃亏。 “你高贵,你来和我一样伺候人?你那么高贵,怎么不去更好的地方,在这里装大尾巴狼?” 两人各有胜负,不相上下。 但是红玉今日触动了二丫的根本利益——她当着二丫的面,抢二丫的老客户。 老客户一走,二丫就炸了。 两人争执起来,红玉直接动手推搡二丫,还威胁要三个哥哥来对付二丫。 并且,很是说了一些不干不净的话。 二丫立刻推了回去。 两人推搡间,就不小心碰到了那瓶最珍贵的蔷薇水。 “不是,你撒谎,明明是你欺负我初来乍到。”红玉口齿伶俐。 “娘,我没有。您跟我说,不能欺负人,也不能被人欺负,我一直记着呢!”二丫哭着道。 她真的被吓坏了。 她闯下了弥天大祸。 “好,我知道了。”陆弃娘道。 她看向掌柜,“这两个孩子起了口角,都骂了人,也都动了手,但是责任也得划分个大小头。” 这时候,红玉爹带着大哥也赶来。 听说女儿碰碎了昂贵的蔷薇水,他上来先给了红玉一个耳光,然后就开始推卸责任。 红玉更不承认自己有错,捂住脸哇哇大哭起来,“爹,不怨我,真的不怨我。” 情况混乱不堪。 掌柜怒极,“都闭嘴!一个巴掌拍不响,你们两家,一家赔个五百两,这事就算了。” “五百两?”陆弃娘震惊于他的狮子大开口。 她内心深处做好的最坏的打算是一百两。 她已经想去找人先筹借这笔银子,实在不行,甚至想到了再找个人搭伙做生意,给人分两成三成。 她知道不划算,但是事情既然发生了,就得面对。 但是五百两,真的超过了她现在的承受能力。 “掌柜,蔷薇水我们才卖二百两银子,而且也是她先动手的。”二丫据理力争。 事到如今,只能少赔一点算一点。 “二百两银子,是没打算卖的,是放在那里招揽顾客的。” 胭脂铺子开在“贫民区”,消费力有限。 二百两的蔷薇水,就是镇店之宝,噱头远大于价值本身。 “而且那是贡品,你知道什么是贡品吗?”掌柜的怒火都冲着二丫来了。 二丫咬牙不说话。 她不能再激怒掌柜,让娘更为难。 胭脂铺的东家,应该是很厉害的,否则也弄不到贡品。 她们平头百姓,能怎么办? 只能好好商量,能少赔点,就少赔点。 “掌柜的,”萧晏缓缓开口,“有句话,我不是很认同。” “你认同不认同我不管,要么拿五百两银子出来,要么就把这两个小娼妇卖到窑子里,接客还账!” “啪!” 萧晏抬手给了他一记耳光,随后抽出帕子擦着手掌,淡然疏离地道:“一个巴掌,是拍得响的。” 掌柜没想到,萧晏竟然敢打他,直接跳起来就要打回来。 萧晏捏住了他的手腕。 掌柜顿时发出一声惨叫。 “萧晏——”陆弃娘开口。 萧晏把掌柜像扔垃圾一样甩开。 掌柜踉跄几步才站稳,“你,你,你等着!我今日要让你们把牢底坐穿!” “事情或有对错,但是无论对错,你的嘴,太臭了。”萧晏淡淡道。 “你,你,你——”掌柜跳起来,“来人,去报官,立刻去报官,把他们都抓起来!” “把我们抓起来,你的蔷薇水就不要了吗?”萧晏冷冷出声。 “赔钱,官府会让你们赔钱!” “是吗?”萧晏道,“让我看看,是什么了不起的蔷薇水?我去找朋友问问,能不能找到一模一样的。若是找不到,就赔你一瓶更好的。” “呵呵,一模一样?更好的?”掌柜一脸嘲讽,“你当你还是破虏将军?你现在就是平头百姓。” 萧晏听见这句话,眯起了眼睛。 掌柜被他突然而至的气势吓到腿软,有一种要尿裤子的感觉。 “王子犯法,还和庶民同罪呢!”掌柜色厉内荏道,“打坏了东西,就是要赔。” 萧晏没说话,又看向红玉一家。 他们一家,这会儿倒是像看热闹一般,置身事外,全然不害怕。 萧晏心里有数了。 “你说得对。”萧晏道,“我可以赔。给我们三日时间来解决这件事。” “谁跟你们三日时间?我怕你们赔不起,连夜离开京城。” “你放心。”陆弃娘道,“我们家在码头上做生意,不会跑的。” “谁信?除非有人作保。” 找人作保? 这谁能帮忙作保几百两银子? 陆弃娘心里犯了愁。 她想了一会儿,拉了拉萧晏的袖子,压低声音和他商量道:“实在不行的话,你在这里陪着二丫,我去找找五公子?” “不用麻烦他。”萧晏阻止他,又问掌柜,“我若是找程九爷来作保呢?” 陆弃娘一听愣了。 程九爷,那是程九万吗? 可是,他不是刘兴的死对头? 可不能啊! 跟着谁就是跟着谁,墙头草是没有好下场的。 “萧晏,我还是去找五公子吧。” 现在的五公子,不是从前的五公子了。 自己也不会赖账,麻烦他作保,应该还可以吧。 “程九爷?”掌柜目光闪烁,“你若是能说动九爷来作保,那自然可以。但是你行吗?” “开个玩笑,我确实不行。”萧晏道。 掌柜:“……你!” 二丫道:“爹,不行,红玉他们家还没认,我们不能都认了!” “没事,爹有数。”萧晏目光幽深,“我有抵押的东西。” 第92章 萧晏出马 - 与前夫和离夜,将军在我榻上贪欢 - 么么愚 萧晏吹了一声口哨,众人就见到一只巨大的苍鹰箭一般地俯冲而下,落在萧晏手臂上。 “这是白头神鹰,是我替皇上暂养的。想必你们也知道,我能免罪,凭的就是它。只是因为它只认我为主,只让我投喂,所以我暂时替皇上养它。” “我把它留下。我若是逃跑,神鹰活不了,天涯海角,皇上都会通缉我。这个,够不够?” 掌柜犹豫再三,勉强接受。 “爹,他们——”二丫还是不服气。 “回家再说。” 萧晏带着娘俩回到码头摊子上。 生意很好,大丫忙不过来。 “弃娘,二丫,你们去帮忙。蔷薇水的事情,我来处理,不用担心。” “不,萧晏,你别去求人。”陆弃娘拦住他,“我想过了,价格再往下谈一谈不行吗?实在不行的话,我们的生意,找个人来合伙,换点现银也行。” “弃娘是不相信我,还是把我当外人?”萧晏直勾勾地看着她。 “我,我怕你去求人,我不想你求人。还有那个程九爷,你千万别去,刘兴回头怎么想你?” “我既应下了,肯定能处理好。程九万,我是要去找他,不过不是现在,也不是去求他。” 大丫已经从二丫嘴里知道了事情的始末。 “娘,让爹去吧。” 这事对萧晏来说,可能真的不算事。 “咱紧一紧,能自己解决。”陆弃娘道。 “好了,还有客人,去忙,我去去就来。” 萧晏走后,二丫还失魂落魄。 她现在整个人都像丢了魂一般。 大丫道:“事情都发生了,懊悔害怕也于事无补。起来帮忙干活,真要赔钱的话,银子是挣的,不是大风刮来的。” 二丫打起精神帮忙干活。 陆弃娘见状,狠狠心去旁边买了几块饴糖回来给女儿们吃。 “行了,不想了,爹娘都在。身上被打的地方疼不疼了?” “不疼了,娘,对不起,我闯祸了。”豆大的泪珠从二丫眼中滚滚而下。 到底还是个孩子。 陆弃娘安慰她几句,就去前面忙活了。 没办法,穷人连伤心都是奢侈的。 有话晚上回去再好好说。 萧晏去了文川里。 这里是京城著名的一条巷子,住着很多达官贵人,却又异常低调安静。 青石板被磨出包浆,裂缝里钻着铜钱草。 今晨刚下过雨,日头斜切过石面时,凹痕里的积水泛银光,像撒了一地碎镜片。 萧晏步履匆匆,来到一处大宅外。 镇宅的石鼓雕着萱草纹,朱漆大门,宽敞气派。 他抬手敲门,半晌后才传来一声傲慢的声音:“谁呀?老爷今日不见客,回吧回吧。” 还好,他今日在。 萧晏道:“麻烦禀告一下你家老爷,就说萧晏求见,他定然会见我,有劳了。” “萧晏?知道了,你等等。” 门从始至终没有打开过。 但是和高门大户的所有门房一样,这家门房,显然也是懂得看人下菜碟的。 过了一会儿,门被打开,门房恭敬地道:“萧公子,我家老爷有请。” 萧晏跟在他身后走进这座少有人能踏足的宅院。 假山流水,曲径通幽,步步是景。 “咱们又见面了。” 坐在主位上的,不是滕文甫,又是谁? “滕公公,”萧晏抱拳行礼,开门见山,“今日有事相求,登门打扰了。” “你的事情就算了。”滕文甫道,“咱家怕是有心无力。” “是弃娘。” “说吧。”滕文甫道,“毕竟吃人嘴短。弃娘怎么了?” 萧晏便把事情说了,道:“我知道您和内务府的张左宁熟,能不能麻烦他帮忙找一瓶蔷薇水?” “怎么,你真要去赔?”滕文甫抬了抬眼皮。 这个破虏将军,怎么看起来不太聪明的样子? 萧晏把自己的计划说了。 滕文甫听完后就笑了,“有意思,有意思。没想到,萧公子,也是性情中人。如果不是我晚点还得进宫当差,非得跟着你去瞧瞧热闹。来人,笔墨伺候——” 他给萧晏写了一张条子。 “去找张左宁,他见了会给你找。你倒是不必自报家门,他话多,招人烦。” “好,多谢滕公公,大恩不言谢。” “萧公子客气了。你这个爹,做得倒是,自得其乐,渐入佳境。” “让滕公公笑话了。” “不是笑话,是真心话。”滕文甫道,“咱家若是能有几个贴心的孩子,比你高兴。不过,咱家不可能有弃娘那般的耐心,也教不出那么好的孩子。去吧,咱家也要收拾一下进宫伺候了。” 浮生半日闲,已是难得。 萧晏得了条子,又去找张左宁,费了一番周折后,也算见到了。 张左宁听说是滕文甫差人找他要蔷薇水,差点让人把库房里的蔷薇水都搬来。 “多拿几瓶,回去让滕公公随便送人。”张左宁道,“他老人家,第一次跟我开口,是我的荣幸啊!” 萧晏:“……” 你爹生了你,真是要操心一辈子。 还好,陆弃娘会教孩子,日后他没有这样的困扰。 萧晏见状,便拿了三瓶,想想,又多取一瓶,然后告辞离去。 “再拿几瓶啊!要不凑个十二瓶?我让人给你配个盒子啊!”张左宁还在后面喊。 原来,滕文甫纸条上说的是他要,所以张左宁便不知道如何殷勤伺候才好。 萧晏已经走出去了。 张左宁摸了摸自己还疼得不敢坐的屁股,喜气洋洋:“来人,去告诉我爹,滕公公找我要东西了。” 让他爹知道,他现在靠自己攀上滕公公了。 如此折腾一圈,萧晏回家的时候都已经天黑了。 大丫做好了饭菜,但是一家人愁云惨淡,坐在桌子前,等着萧晏回家吃饭,脸上都没什么笑意。 见到萧晏进来,二丫立刻跳起来,“爹,你回来了!怎么样,怎么样?” 萧晏把四瓶蔷薇水拿出来放在桌上。 陆弃娘大惊失色,“萧晏,你不会,不会去抢贡品了吧!” 都说艺高人胆大,但是也不能胆大成这样吧。 第93章 萧晏的猜测 - 与前夫和离夜,将军在我榻上贪欢 - 么么愚 “没有,去找故人要的。”萧晏笑道。 “这下人情欠大了。”陆弃娘道,“以后这怎么还?二丫,你快看看,哪瓶和你们打碎的一样?剩下的三瓶,萧晏,要不还给人送回去吧。” 萧晏笑而不语,在长凳上,挨着她坐下。 两人衣袖连在一起。 “都不是。”二丫苦着脸道,“我觉得,掌柜是故意为难我们,他肯定不会答应的。估计,还是会狮子大开口,否则就咬准了要一模一样的。” “我来应付他,你不用管。”萧晏道,“弃娘,你先挑一瓶。然后让她们三个,每人挑一瓶。” “啊?”陆弃娘愣了下,随即连连摆手,“我用这金贵玩意做什么?快给人送回去吧。” 现在占便宜,以后萧晏得还。 这么贵的东西,萧晏说不定得拿命还。 “那我替你挑一瓶。”萧晏选了一个粉紫色的瓶子,“别人用的,你也用的。大丫,你选——” 大丫拿了一瓶离自己最近的。 二丫把剩下两瓶认真对比了一下容量,瓶子的花纹,最后选了一瓶她认为不好的。 倒不是她孔融让梨,而是她这一瓶,是要去赔给铺子里的。 人人都有,除了她。 虽然之后或许能用吃食,把三丫的哄骗来用用,但是,但是原本,她应该有两瓶的。 二丫越想越心疼,悲从中来,恨不能哭一场。 三丫拿了属于自己的,看了看,不很感兴趣的样子。 二丫叮嘱她:“你好好保管啊,这个很贵的,几百两银子呢!” 陆弃娘眼睛忽然一亮:“那么贵,咱们为什么不卖了?” 卖了都能买一处大宅子了! “娘,这是贡品,贡品不能买卖的。”大丫提醒她道。 “啊?那胭脂铺子里怎么卖?” “多半是假的。”大丫道,“如果是真的,那也是因为那铺子地处偏僻,无人在意。” 底层老百姓吹个牛,认识皇亲国戚,难道谁还会去举报乱认皇亲,给人治罪吗? 底层的灰色地带,太多了,而且,只要小打小闹,根本没人管。 刘兴他们在码头上做那些事情,也是如此。 “他们假的,换咱们真的,咱们不赔大了?”陆弃娘不甘心。 要不,她倒出来一些,往里面兑上水还回去? 她其实没想要。 还回去一瓶,三个丫头一人一瓶正好。 她不用这么贵的东西,她可配不上。 “不用还。”萧晏道,“今日这瓶蔷薇水,我本想要来安抚二丫,也算给她赔罪。” 但是后来想想,家里三个女儿,都要有。 还有陆弃娘,她最应该拥有。 “安抚?赔罪?” 萧晏点点头:“今日这事,如果我没猜错的话,是冲着我来的。包括你去买盐被人为难,各种事情,应该都是程九万在背后捣鬼。” 听二丫说完事情始末的时候,他就隐隐觉得不对。 红玉初来乍到,对别人也没有恶意,为什么那么目标明确地针对二丫? 而且掌柜,也不是解决问题的态度,却好像故意为难人。 尤其,他针对二丫,不提红玉的责任。 种种异常,让萧晏意识到,他是有意为之。 尤其,掌柜脱口而出,说出了他的身份。 但是二丫有点虚荣,不可能主动和别人说起,她继父是那个倒霉的破虏将军。 而且掌柜犯不着对付二丫,所以萧晏便想,或许是冲着自己来的。 他故意提起程九万,果然看到掌柜连同红玉父兄的脸色都变了。 “我回家之前,又去查了一下,红玉大哥所在的酒楼,程九万有份。” “那怎么办?”陆弃娘道。 她没有责怪谁,只觉得事情既然发生,那全家人要一起面对。 “刘兴行不行?”陆弃娘又道,“你和刘兴说了吗?” “刘兴不行。”萧晏道。 虽然刘兴天天叫嚣着要超过程九万,但是程九万势力范围大,刘兴和他比,还是小虾米。 是刘兴膨胀了,开始做梦。 “娘,一件事情一件事情来。”大丫开口,“先把蔷薇水的事情解决了。程九万那边,我爹会慢慢来。” 刘兴的势力扩张得很快。 程九万早就应该知道。 但是这又不是唱戏,动动嘴皮子就能把后起之秀灭了。 程九万不是不想压制他们,而是没有好办法。 所以这一次,才会用这种手段。 “爹,程九万,是不是也想拉拢你?”大丫又问。 萧晏点头,“他的人来找过我几次,不过被我拒绝了。” 程九万虽然天天喜欢装读书人,但是双手染满了鲜血。 萧晏不屑与之为伍。 陆弃娘觉得她插不上话。 “吃饭。”她说,“吃饭要紧,吃完饭再说。” 天大地大,吃饭最大。 吃过饭,陆弃娘把萧晏支出去,把二丫喊进来。 “还想着吗?”陆弃娘替她把耳边的碎发别上去。 二丫点点头,“娘,对不起。我该忍一忍的。” “你爹说了,别人是故意要拉咱们下水的。你忍不忍,结果都一样。这次不行,还有下次。娘不怪你,但是娘有些话,想跟你说。” “您说。”二丫低垂着头,手搓着衣角。 “以后留在家里,帮我们去码头做生意,你能说会道,一样赚的不少。” “嗯。”二丫用力点头。 她一定帮家里多赚钱。 “娘想说的,是你的婚事。” “婚事?”二丫忽然慌了,“娘,您是不是嫌弃我是闯祸精,想把我嫁出去了?” “傻子!你不是我身上掉下来的肉,但是是我一点点养大的。便是养条狗,都有感情,更何况,我养了个这么漂亮的大姑娘。我第一次见到你的时候——” “娘,您别说了。” 那时候的她,面黄肌瘦,头发稀薄而枯黄,裤子都没舍得给穿一条,更别说鞋了。 虽然她那时候只有三岁,可是她清清楚楚地记得所有细节。 陆弃娘把她带回家,给她洗澡,就用了两大锅热水,一大缸凉水。 那是二丫永远不想提起的来时路。 “不说,不说。娘不舍得你们嫁人,还想多留你们几年。但是二丫,今天发生的事情,我和你爹,能替你兜住,以后呢?以后你就算真的如愿了,嫁了高门大户,要是有点什么事情,娘怕,怕帮不上你了。” 陆弃娘怕了。 害怕给不了她的女儿更多。 害怕她的女儿,日后陷入孤立无援,她却无能为力。 第94章 二丫身世 - 与前夫和离夜,将军在我榻上贪欢 - 么么愚 “娘知道你心气高,但是二丫,娘心里想的是,咱们有多大锅,配多大盖儿。你找个铁柱那样的,他若是欺负你,娘去捶他,天天捶都行。但是你真要嫁个厉害的人家,娘帮不上你。” “娘——”二丫泪水簌簌而下,说不出话来。 娘没有怪她闯祸,却在后怕,怕帮不上忙。 “上嫁吞针,下嫁吞金。娘想想你们几个的婚事,真的发愁。大丫和你,都比娘有主意。所以有时候,娘也不敢跟你们说,就要找什么样的。” “尤其你大姐和虎头那事之后,娘就反思,娘真的会看人吗?” “所以娘现在,也不知道该怎么说。只是你好好考虑考虑,以后找个什么样的。不管你怎么选,娘都是你娘,永远都是。” 二丫扑到她怀里大哭,“娘,娘——” “不哭不哭。”陆弃娘抚着她后背,“一会儿,你把娘那瓶蔷薇水偷偷拿走,别给你大姐和小妹看到。娘不用拿劳什子东西,你喜欢这些,你留着。” “我不要。”二丫带着哭腔道,“娘,爹送您的,您不喜欢也得收着,要不以后爹不送您东西了。” “我要他送我东西做什么?不送最好。这么大的人情,我都睡不着觉。” “我爹非要送的,又不是您要的?蔷薇水您不会用吧,我来教您!” “不用不用!” 二丫到底把蔷薇水打开,往陆弃娘脸上脖子上,还有手上都抹了一些。 “够了够了,你这败家孩子,那么贵的东西,你当水用啊!”陆弃娘心疼得直喊。 “香着呢!您试试。” 萧晏在院子里,听着屋里的动静,不由笑了。 过了一会儿,二丫从屋里出来。 她看着窗口的萧晏,俏皮一笑,低声道:“我就知道,爹在偷听。” “过来坐坐。”萧晏指着脚边的两个小杌子。 屋里的光透过窗户落下微微一圈光晕,地上各种新移栽的花草都活了。 凤仙花还没有花苞,随风舒展着身形。 萧晏和二丫坐在花草之中,轻声交谈。 “今日的事情,爹你是为了哄我高兴,所以才把责任揽到自己身上的,对吗?”二丫问。 “不对。”萧晏道,“事情确实如此。二丫,在我这里,对就是对,错就是错,尤其是对你们姐妹三个。” “那我真要错了,你会打我吗?” 萧晏短暂沉默。 这个问题,对他来说有点难。 “会罚你,罚跪,罚写。”萧晏想了想后道,“你是女孩子,只要不是杀人放火,忤逆你娘,把我气得控制不住自己,我不会对你动手。” “那就好。”二丫笑了,露出两颗小虎牙。 她继续道:“爹,你知道我的出身吗?” 萧晏故作惊讶,逗她道:“不是流落在人间的仙女吗?” “你看,你一点儿意思都没有。我说的是贵人流落在民间的女儿,你知道不可能,所以就偷换成仙女,因为那个更不可能。”二丫哼了一声道。 萧晏反问她:“那你知道我的出身吗?二丫,我娘只是个丫鬟。” “丫鬟也好,吃饱喝足,虽然给人当奴婢,但是比外面好多了。”二丫眼神有些恍惚,“我爹是个赌鬼,赌输了就回家打我娘。我娘会满地打滚,苦苦求他——可是等我爹走了,她就打我,哪怕我没有做错任何事情。” “爹,我就是个生在烂泥里的丫头,连穿一条裤子都不配的丫头。” 二丫仰头,看着满天繁星,银河璀璨,正如她眼中闪动的碎光。 “我想比别人过得好,我想让人都羡慕我,因为我羡慕所有人。” 她给自己编织了美丽的梦境,去模糊那不堪的来时路。 “我好羡慕大姐,她娘是爱她的;我羡慕三妹,因为她的父母知道,送到我娘门口,会有一条活路。” 只有她,被亲生父母嫌弃甚至诅咒。 “爹,我是三两银子买来的,如今打碎了几百两银子的蔷薇水,还会有人告诉我,天没塌。可是那些银子,可以买一百个我了,一百个,这院子都站不下……” 小小的,面黄肌瘦的,命若蝼蚁的丫头。 二丫再也说不下去,双手捂住脸,埋在膝盖上,呜咽出声。 她真的很感激娘,她很想帮娘,结果却又害娘为她操心。 她的人生,从来都和富贵不沾边。 可是她真的很想很想,永远远离那个没有裤子穿的寒冷冬天。 她想给娘最好的一切,让娘知道,这个丫头,没白养。 萧晏没有说什么,让她尽情哭出心中掩埋的苦楚。 生来王侯将相的终究是少数。 这人家的苦,无穷无尽。 陆弃娘,二丫,都是苦苦挣命的最底层的女子。 缘分让她们成为母女,一起用微薄的力量,对抗着现实的重压。 哭过之后,二丫问又问:“爹,蔷薇水不给他们,那小神怎么换回来?” “明日我带你去,让你亲眼看看,出一口气。”萧晏笑道。 “好!我身上被打的还疼着呢!”二丫道,“原本我想着,挨了几下打就算了,毕竟是我闯祸了。但是您说,是他们故意算计我,那我这打,岂不是挨得冤枉?” 不行,不能吃亏! “爹,你明日一定要带我去!” “嗯,回去睡吧。” “好,爹也早点睡,我给我娘抹了好多蔷薇水,可香了。”二丫起身,脸上尤带泪痕,但是笑意却也是灿烂的。 晚上,陆弃娘和萧晏之间,确实挨得更近了。 因为—— 阿黄受不了蔷薇水的味道,一直打喷嚏,被陆弃娘放到了狗窝里。 狗生忽然有点疲惫。 那两个人,还在说话不管它。 他们没有心! 是不是快钻到一个被窝里了? 第95章 同床共枕 - 与前夫和离夜,将军在我榻上贪欢 - 么么愚 陆弃娘睡得很香。 甚至做梦的时候,都梦见自己在一片大园子里,花团锦簇,争奇斗艳。 她迷糊中还想,贵果然有贵的道理,梦里都有花香。 她知道自己在做梦,但是却没醒。 在园子里走着走着累了,她看到椅子,就过去坐下。 这椅子,还带着软垫,软绵绵,怪舒服的。 一直等到外面雄鸡打鸣,陆弃娘才被惊醒。 哦,园子没有,活还等着她干,但是蔷薇水的香气还在鼻尖萦绕,感觉美滋滋的。 不,不对—— 她一动不敢动,脖子都不敢动,只眼珠子往旁边看去。 这一看,天塌了。 她的大腿,正搭在萧晏的被子上,屁股贴着萧晏的腰…… 萧晏也是迟钝,自己两百多斤,哦不,好久没秤,现在大概一百五十斤? 这么重量级的一条腿搭在身上,他还能睡着? 陆弃娘做贼心虚,慢慢,慢慢地试图从萧晏身上,把腿给挪回来。 都是阿黄不在,惹出了祸事。 她怎么觉得,自己睡觉还挺老实的呢? 她一边轻轻,轻轻地动,一边用余光瞥着萧晏的脸。 没醒,没醒,再来一点,不慌,屏住呼吸—— 完了,地也陷了。 因为陆弃娘发现,萧晏虽然闭着眼,可是刚才,他眼皮子动了。 如果不是因为自己养过三个孩子,经常看她们三个装睡相互逗着玩,陆弃娘不会知道,萧晏正在装睡。 算了,把她埋了吧。 萧晏啊,你听我狡辩。 我对你,真的没有非分之想,这真的纯属意外。 萧晏装睡,她装不知道,终于缓缓地滚回到了自己的枕头上。 是的,她枕在萧晏的枕头上,就差脸贴脸了。 她可真敢啊。 陆弃娘抓上自己的外裳,趿上鞋子,从屋里落荒而逃。 她刚出去,萧晏缓缓睁开眼睛,嘴角笑意再也藏不住。 他是故意的。 就要让她知道,他也是醒着的。 日后她若是想始乱终弃,他就把今日的事情拿出来说。 阿黄“汪汪汪”表达着强烈的不满。 蔷薇水让它过敏,一晚上都睡不好。 陆弃娘干活累,晚上睡得比谁都沉。 阿黄亲眼看见萧晏,不要脸地一点点引导陆弃娘往他那边凑。 呸,臭不要脸! 萧晏也不着急起身——起太早了,陆弃娘还没消化掉尴尬的情绪,会更尴尬。 他在床上对着阿黄招招手。 阿黄不理这个卑鄙无耻的家伙。 “小神今日回家,带了猎物回来,我让它分你一半。” 阿黄立刻摇着尾巴跑过来。 还是吃肉比较重要。 “以后弃娘让你到炕上睡,你就装作打喷嚏,我就记你一功,给你吃肉。” 阿黄:卑鄙! 好香! 它缓缓地坐下,表示同意了。 “先来打个喷嚏我听听。” 阿黄:你比我还狗! 大丫起得比陆弃娘还早,已经在厨房里做一家的饭菜。 见到陆弃娘进来,她惊讶道:“娘,您是不是发烧了?我摸摸。” “没事没事,太热了。”她说,“被子太厚,该换薄的了。你怎么又起那么早?长身体的时候,胡神医都说了,要多睡觉。” “我觉少,您知道的。”大丫笑笑,搅动着锅里的肉粥。 “你不是觉少,你是心思重。小孩子家家的,不要想那么多,容易少白头。” “嗯。”大丫温婉笑道。 陆弃娘坐着烧火,越想昨晚的事情,越觉得无颜面对萧晏。 不行,她忍不住了。 她要告诉大丫。 好像和人说一说,就能证明自己真的是无心之失。 大丫是她的女儿,更像她可以讲所有话的闺蜜。 “大丫,”陆弃娘面色沉痛,“你要有个心理准备。” “什么心理准备?”大丫不解地看着她,把锅盖上,勺子放下,趁着等粥熟的功夫,又去切酱肉。 酱肉是她昨晚卤好的,只做了十斤,想今日去试试,能不能卖出去。 她从盆里拿出一块,切成极薄的薄片。 这些是给人试吃的。 当然不能谁都给,得给那些买东西的人尝尝。 好吃估计会有人买,不好吃也会提意见,她再回来慢慢改进。 “你们可能要没有爹了。”陆弃娘道。 “啊?”大丫手一抖,差点切到自己的手,“娘,爹怎么了?” 昨天不是还好好的,东奔西走吗? 难道是因为昨日去了地方太多,引起了仇家的注意? 大丫脑海中瞬间涌现出了无数的阴谋论。 同时,心里也是真的着急。 不知不觉中,她已经把萧晏当成了家里的一员。 “我昨晚,对你爹……怎么说呢?” 大丫脸色立刻涨红,“娘,您别说了,我,我知道了。” 虽然她们母女年龄不过差十岁,也像姐妹,但是不是什么都要和姐妹说的。 还有就是,也没见过哪个男人说,累死在炕上床上。 所以她想说,娘,那死不了人的。 “你知道了?”陆弃娘哀嚎,“原来我睡觉真的不老实啊!” 大丫没法接这话,非常强烈的想要换个话题。 “我不是故意的,我睡着了,我不知道啊!”陆弃娘扶额,“你爹估计很生气。” “娘,不会的。”大丫哭笑不得,“我爹不会生气的。” 他现在不知道高兴成什么样子呢。 陆弃娘:“真的?” “真的。”大丫没想到,自己还要和娘说这些,“男女不一样。女人觉得难为情的事情,男人可能很乐意。” 陆弃娘:“!!!” 原来,男人喜欢被压着? 她脑海中不合时宜地浮现出上次萧晏肋骨被她压断的时候,胡神医来说的一句话,“你那大体格子,不能直接坐在他身上。” 也就是说,其实她瘦一点,就可以坐了? 老胡在家里,和他娘子,也是那样的啊! 不行不行,就是萧晏喜欢,她也害羞啊。 这弄得太不清白了。 陆弃娘想,这种事情,绝对不能再发生,今晚她还得让阿黄到炕上睡。 大丫则想,家里好久没添丁了。 弟弟妹妹都好,她不挑,她可以帮忙带弟弟妹妹,真好啊。 第96章 狐假虎威的二丫 - 与前夫和离夜,将军在我榻上贪欢 - 么么愚 吃早饭的时候,陆弃娘偷偷打量萧晏。 好像,和从前没什么两样? 他果然没生气? 再仔细看,他眼里似乎还有细碎的笑意? 他正耐心地听着二丫叽叽喳喳。 “爹,我们今日带菜刀去!菜刀有点短,再带一条扁担去吧!” 长短结合,打架无敌。 陆弃娘没好气地道:“你咋不带着我去,让我压死他们!” “您之前或许可以,现在不行,瘦太多了。”二丫道,“娘,我和爹商量大事呢,您别说话。” 看她兴致勃勃的样子,完全不像被昨日事情留下心理阴影,陆弃娘也就放心了。 “爹?”二丫催促道,“您快吃啊,吃完我们要去胭脂铺呢!” “着什么急?去把小神带回来就行,别找事。掌柜打了你,你爹也打了掌柜。蔷薇水也没打算赔,差不多就行。”陆弃娘不放心地叮嘱道。 他们现在也做生意,很怕把别人逼急了,来坏他们的生意。 不做生意不知道,原来需要妥协那么多。 小生意,经不起折腾。 她亲眼看到隔壁馄饨摊,那么好的生意,有地痞无赖非说吃到了苍蝇,硬要赔钱,否则就躺在地上不走。 陆弃娘气不过,都想拎起大勺过去敲他脑门。 结果馄饨摊的老板,却息事宁人,拿着两串钱,赶紧把人打发了。 他告诉陆弃娘,虽然无赖不占理,但是架不住能闹。 闹起来,看热闹的人的多,讲理的人少。 总有人觉得“一个巴掌拍不响”,还有人嫉妒他生意好,就会造谣生事,影响生意。 小本生意,经不起事。 爱看热闹的人多,谁管真相不真相的? 传出去,就是馄饨摊吃出了苍蝇。 赚钱是赚钱,装孙子是真的装孙子。 陆弃娘觉得她也学到了。 “知道了,我就是想吓唬吓唬掌柜,他欺软怕硬的。”二丫嘟囔道。 “萧晏,别惯着她。她想一出是一出的,赶紧把事情彻底解决好,咱们关起门来好好过自己日子。” 萧晏笑着点点头。 他带着二丫去了胭脂铺子。 胭脂铺子的掌柜见了他来,气焰立刻嚣张起来,“蔷薇水呢?不是说要带蔷薇水来吗?” “带来了。”二丫从怀中掏出她的那瓶蔷薇水,神气活现,完全不是昨天那般哭哭啼啼的窝囊样子,“等等——” 在掌柜伸手要拿的时候,她把手收了回来,让他扑了个空。 “红玉那一半怎么说?”二丫问。 她今日并没有见到红玉在。 掌柜道:“那不用你管,她爹娘已经替她赔了银子,把她领回家了。” “是吗?她赔了多少?” “五百两。” “呵呵。”二丫道,“掌柜,你心也太黑了。爹,我本来想放他一马,毕竟从前我也在这里赚了点钱。但是既然他这样,咱们也不用手下留情了。” “你,你们想做什么?”掌柜不由后退两步,惊悚地看着萧晏。 他的脸,还疼呢! “灼灼手里拿着的,是我找内务府的张大人要来的,是库里过了期不要的。”萧晏道。 “过了期限的?” “不错。掌柜做胭脂水粉生意的,应该比我更熟悉,蔷薇水最多只能放一年,否则香味就会淡。你们这瓶镇店之宝,放了几年了?” 掌柜恼羞成怒,“不管放几年,那都是我们的镇店之宝。打坏东西就是要赔!拿来!” “你倒是好盘算,我这瓶,单看瓶子就比你那瓶好多了。”二丫哼了一声,“不给。” “那就等着把牢底坐穿!”掌柜凶狠道。 “说起这事,张大人昨天问了我一个问题,把我问住了。”萧晏慢条斯理地道,“他问我,哪家有内务府流出的贡品?他要差人好好查查。” 掌柜面色顿时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变了。 “张大人说了,如果是有人用假货坏内务府的名声,他非得杀鸡儆猴;如果是有人从内务府监守自盗,他要清理门户,还要杀鸡儆猴。所以掌柜,你现在要好好想想了,到底是你去坐牢好,还是给你东西的上面的人去坐牢好呢?” “你,你胡说!我不信!你少拿内务府来吓唬我。”掌柜的嘴上不服,说话的声音却都在发抖。 “是吗?”萧晏微笑,“那你现在和我去一趟张大人府上,让张大人亲自问问你。” “去就去,你当我不敢?”掌柜怀疑萧晏在诈他。 “请——”萧晏笑道。 掌柜提步,腿都是软的。 可是萧晏却优雅从容。 掌柜走出去没两步,忽然“噗通”一声跪下,“我错了,是我错了。我不该太岁头上动土,还请萧将军帮我在张大人面前说说好话,这事就一笔勾销了,好不好?” 二丫震惊地睁大眼睛。 她原本以为,掌柜还能嘴硬一会儿呢! 没想到,他怂得这么快。 萧晏面上笑意敛去,“我不是萧将军,如今不过是个普通百姓。但是我比你,确实多认识几个达官贵人。” 二丫:“对!” 狐假虎威的感觉,真好啊。 “我就问你一个问题,你若是老实回答我,这件事就到此为止,我也既往不咎。否则的话,那我们就可以看看,到底谁把牢底坐穿!” “您说,您说——”掌柜完全慌了。 他不想坐牢。 更不敢牵连上面的人。 那是整个胭脂铺子的根基。 贵人生气,铺子还能开下去才怪。 “程九万,给了你什么好处?”萧晏淡淡道,“你看我是不是很体贴你?甚至没让你说出他的名字,只问他给了你什么好处,这样你对他,也好交代。” 掌柜心理防线崩溃,竹筒倒豆子一般,倒了个精光。 第97章 分开睡?拒绝 - 与前夫和离夜,将军在我榻上贪欢 - 么么愚 原来,程九万找到了掌柜,用三十两银子买通了他。 “区区三十两银子,就能让你来碰瓷我?”萧晏冷笑。 真是不知死活的东西。 “不止不止,”掌柜一把鼻涕一把泪,“他说我要是不帮他,我家人出门就要小心些。我,我不敢得罪他啊。” 威逼利诱,他都经不起。 不过这也是人之常情。 萧晏懒得同这种小人计较,没有多待,要回小神之后,就带着二丫回去了。 二丫这个好战分子,路上还兴冲冲地问:“爹,我们现在,是不是去找程九万算账?” “不去。” “啊,为什么?” “打不过。”萧晏道,“回去干活。” 二丫顿时垮下脸,“爹,可是你不是还有那么多朋友吗?” “不用的时候,还称得上朋友;若是用,怕是很快就发现,一个朋友都没有了。” 困境之中,对朋友开口也要慎重。 真正的朋友,不用开口,已经雪中送炭。 那些看起来像朋友的朋友,若是不去求助,日后还能维持点头之交。 若是求助被拒,那以后,点头之交都尴尬。 甚至有的人,会因为拒绝了他,心里还不满。 日后他若是起复,那些人又会担心被报复,反而先来为难他。 “可是张大人……” “我瞎编的。” 二丫:“……爹,你可真厉害!我都没看出来你是瞎编的。” 这吹牛的本事,都比别人厉害许多。 萧晏莫名想起了陆弃娘的话,脱口而出道:“读书让人变聪明,以后你多读书就好了。” “您是被我娘上身了吗?”二丫不高兴地嘟囔道。 萧晏浅浅地“嗯”了一声。 真上身了。 很愉快。 那是一种超越了身体欢愉的,来自灵魂深处的愉悦,让他整个人都轻松明快起来。 即使今日天气雾蒙蒙的,他都觉得开心。 “那程九万这边,您就白吃亏了?” “徐徐图之。”萧晏看着她,“灼灼记住,审时度势,趋利避害,知可为,知不可为,方能常胜。” 处于劣势时候要韬光养晦,力求不出手则已,一出手就是杀招。 “知道了。” 萧晏摇摇头。 她没听进去。 若是大丫,肯定早就明白了。 也罢。 从前萧晏很有点厌蠢症,对人要求也苛刻。 但是现在,他已经学会接受人的多样性。 很难说到底哪样才是好,哪样不好。 就像他曾经觉得自己就是人间正道,结果就是个……算了,不骂自己。 有二丫帮忙,家里的生意越发好了。 陆弃娘负责采买,大丫负责做,二丫负责卖,三丫负责吆喝和跑腿。 萧晏则哪里需要顶在哪里,很多时候他也不在,好像在帮刘兴建什么仓库。 陆弃娘不懂,但是她觉得,萧晏做的决定,肯定都是对的。 人家千军万马都能指挥,码头这点破事,那叫大材小用,怎么可能弄不明白? 陆弃娘对现在的日子极满意。 要说有什么苦恼,就是她晚上睡觉不老实这件事。 从来不知道,她这么不老实啊! 阿黄也不知道是不是被蔷薇水伤透了,再也不肯到炕上来。 陆弃娘尝试在两人中间隔个炕桌,结果萧晏目光受伤地道:“弃娘,你觉得我那般不值得信赖吗?” 陆弃娘瞬时就软了下来,“不是不是,我是怕我……” “我都不怕,你怕什么?我们都是坦坦荡荡的人,何必这样?” 陆弃娘想想,对啊,老娘坦坦荡荡的,怕什么? “那我要是碰着你了,你把我推醒哈。” 萧晏答应得倒是挺好,可是第二天睁眼,陆弃娘又挂在他身上。 身下的萧晏,可怜而无辜。 陆弃娘:“啊——” 这日子真是没法过了。 手里也有银子,她就开始找人修塌了一半的东厢房。 钱到位了,自然很快就修好。 陆弃娘又去订了一张床,准备睡厢房。 萧晏不高兴。 可是他似乎,也没什么办法。 总感觉,现在还不是把话说开的时候。 因为陆弃娘,心里没他。 一旦被拒绝,陆弃娘怕是会连夜搬走。 只能暂时分开几日,让他再想想办法。 战无不胜的破虏将军,现在面临着人生中最重要,也是最难打的一场仗。 不慌,冷静,徐徐图之。 可是这种自我安慰坚持不了三天,就变成了烦躁。 很烦。 没有陆弃娘在身边,不听着她的呼吸声,他心烦意乱睡不着。 果然,人好日子过惯了,再也回不去孤枕而眠的日子了。 或许是老天爷终于开了一次眼,事情很快出现了转机。 却不是因为萧晏努力,而是全凭巧合。 这日,陆弃娘刚采买完东西,回来和二丫一起卖货,就听有人喊她的名字。 “陆弃娘,陆弃娘是哪个?在哪里?” 来势汹汹。 陆弃娘心说,这是来了砸生意的了? 可是仔细一看,却也不像。 来人是位少年,十六七岁的模样,生得唇红齿白,发间青玉簪,面上敷着珍珠粉,杏子红的箭袖袍子滚着银鼠毛边,襟口用明珠为扣,和脖子上挂着的金丝璎珞圈一起,亮得晃人眼,腰间挂着香囊,走起路来叮咚撞着羊脂玉佩,倒像年画里偷跑出来的散财童子。 好一个——纨绔子弟。 陆弃娘心说,现在闹事的都得穿成这样吗? 这也太舍得下本钱了。 比起来,还是二丫“乞讨葬父”的成本低一些,不费钱,只费爹。 “陆弃娘!”少年气呼呼地来到摊子前,上下打量陆弃娘一番,眼神嫌弃,“你这个胖婆娘,就是陆弃娘?” “你怎么说话呢!”二丫这个小辣椒炸了,叉腰骂道,“穿得人模狗样,张张嘴就喷粪,怎么,你跟狗抢屎吃去了?” “你,你,你——”少年显然没见过这般阵仗。 还没有人,敢这么骂他呢! “你这个——” “我这个什么?好狗不挡道,不买东西离我摊子远点,别到处喷粪,影响我做生意。” “你给我等着!”少年气红了脸,指着二丫道,“你等着小爷忙完了正事,再找你算账。喂,陆弃娘——” “娘,不搭理傻子。”二丫道。 “你才是傻子!”少年怒道。 “你全家都是傻子。”二丫不甘示弱。 “你全家才是傻子。”少年有样学样。 “鹦鹉学舌,学人精,跪下喊师父!” 陆弃娘眼睁睁地看着这两个吵了起来,幼稚而激烈,顿时傻眼。 这少年,是来找事的吗? 骚年,你似乎忘了初心啊。 第98章 逗逼上门 - 与前夫和离夜,将军在我榻上贪欢 - 么么愚 两人对骂了足足一刻钟。 准确地说,是那少年被二丫按在地上摩擦了一刻钟。 少年气得眼圈都红了。 陆弃娘见状,心生不忍。 毕竟人家还没开炮呢! 这不好。 “二丫,你等等。”她强行插入战局,看着被气得眼尾通红的少年道,“小公子,我是陆弃娘,你找我有事?” “有事!”少年气呼呼地道,“你好大的胆子!” 二丫又要骂人,被陆弃娘捂住了嘴。 “等会儿再吵,先问问什么事。” 少年竟然对二丫做了个鬼脸,“萧晏呢!你把萧晏交出来!” 陆弃娘心里一沉。 这是萧晏的仇家寻来了? 萧晏曾经说过,一般人都不会动他。 因为动他,容易被人盯上,也得不到什么实质的好处,还会被人说落井下石。 不动他,他已经很惨了。 但是很明显眼前这个脑子不太正常的少年,他不是一般人啊。 他脑子缺根弦似的。 所谓乱拳打死老师傅,萧晏不能因为这种人吃亏。 “小公子,萧晏不在。”陆弃娘尝试哄骗他。 真的,难能有一个人,让她觉得,自己也可以骗过去。 “不在?人呢?人被你藏到哪里去了?”少年异常暴躁激动,“是不是被你欺负,睡在猪圈里?” 陆弃娘:好像情况和想象中的不一样啊…… “我告诉你,你欺负萧晏,我会帮他十倍百倍的讨回来!”少年怒道。 二丫挣脱了陆弃娘的束缚,“你谁啊,还十倍百倍讨回来,不怕风大闪了舌头!” “我乃是云国公府三公子云庭!”少年高高地扬起头来,一脸高傲,“你害怕了吧!现在带我去找萧晏,我还能从轻发落你。” “云国公府三公子?”陆弃娘喃喃地道,“这怎么听起来,有点耳熟啊。” 她这脑子,怎么要捞人的时候,就像大海捞针似的。 “那个傻子!”二丫张口就来,“就是那个买您野猪的大冤种。” 陆弃娘:“……哎,我想起来了!” 这主意,还是萧晏出的呢。 再听云庭,口口声声都是维护萧晏,陆弃娘顿时明白了。 这是熟人,是自己人啊! “自己人,是自己人。”陆弃娘热情地道。 二丫:“什么自己人?我爹能坑自己人吗?他家还把我撵走了呢!我看多半是那会儿,他疯病发作了。” “你说谁疯病发作?谁是大冤种?” 眼看着这俩又要吵起来,陆弃娘道:“行了行了,都少说两句。三公子,你找萧晏是吧,他去忙了。我这就让人把他喊回来。” “你别骗我,你说不定把他关在哪里虐待呢!我都知道了,你就是个养猪的,用一头猪换了他,说,说回家配种。” 说着,云庭的泪都快下来了。 萧晏那是他的信仰,他的支柱,他最崇拜的人,怎么可以被那样对待。 “哎哎哎,你别哭啊。”陆弃娘急了。 “爹!”二丫忽然大声喊道,“爹,快来,有个傻子找你!” 陆弃娘抬头,就见萧晏从远处走过来,身形高大,步伐沉稳,宛若高岭之花,可远观而不可亲近。 他被暖阳镀上了一层光,宛若从天而降的神祇,和熙熙攘攘的人群泾渭分明,让所有人都成为他的背景。 陆弃娘不是第一次见,可是却一次比一次惊艳。 这只该是天上的神仙。 云庭看见萧晏,就像吃奶的孩子见到了娘,哇哇大哭着就扑了过去。 二丫看呆了,“娘,他不会是我爹养在外面的野儿子吧。” 大丫:“就算是,你也得分个先来后到吧。” 谁是外面的? “胡说。”陆弃娘道,“人家说了,是国公府的三公子。再说,你爹才多大,怎么能生出那么大的儿子?” “他说不定就五岁,只长个傻大个呢!”二丫哼了一声。 就云庭的脑子,说五岁都是夸他了。 “我总算找到你了,”云庭抽着鼻子,拉着萧晏的袖子不松,“听说你被发卖,我就要去买你。结果我家老头子不做人,把我关起来了,呜呜呜呜……” “怎么说话呢?”萧晏皱眉,要甩开他的手,结果没甩开。 云庭用他的袖子擦鼻涕,萧晏终于忍无可忍,“你给我正常点!你偷跑出来的?别丢人现眼的,过去说话。” 萧晏带着他走到摊子那块,对陆弃娘道:“我的故人,等收摊回家再给你们介绍。” 陆弃娘:“不用不用,我知道了,这不是买猪的三公子吗?” “我什么时候买你猪了?”云庭怒目相对。 萧晏一巴掌拍在他头上。 云庭委屈巴巴:“萧晏,你向着她!” “好好说话。”萧晏一眼扫过去,云庭扁扁嘴,不敢吭声了。 “就是过年时候,买我野猪嘛!怪不得萧晏让我去你府上卖,原来是旧相识啊!” “哦,那头黑不溜秋的猪,原来是你送去的。祖母还巴巴让人带我去看,有什么好看的?我一想到萧晏睡猪圈,就想捅死那猪!” “啊?猪死了?”陆弃娘道。 她想解释一下,萧晏没有睡猪圈。 他睡猪圈的话,自己岂不是也成了猪圈里的猪? “没,它活得好好的,比我滋润多了,我爹夸它神武,天天对着它吟诗作对呢!比我这个亲儿子还亲!哼,以后让野猪给他养老送终,野猪给他摔盆。” 萧晏又一巴掌拍他脑袋上,“再胡说!是不是偷偷跑出来的?赶紧回家,别让国公爷担心。” “我不回去!”云庭大声地道,“我和他闹掰了!他指着我鼻子说,我要是敢踏出国公府的大门,就将我逐出家门!” 萧晏:“……” 陆弃娘:“……这话肯定是假的。当爹娘的,就是生气的时候发狠,做不得真。” “他做不得真,我还有脾气呢!我不回去,他不来请我,我肯定不回去!” 陆弃娘:“……” 女儿好,女儿好,如果她有这么个棒槌儿子,估计不是把他打死,就是被他气死。 还好还好,是别人家的儿子。 萧晏看着云庭跳脚的样子,淡然开口:“你打算去哪里?” “我来投奔你啊!”云庭理所当然地道,“萧晏,我要和你在一起。” “和我一起住猪圈吗?”萧晏面无表情地道。 “不是,你真住猪圈,我来解救你。你不住的话,那身边,总有我的容身之处吧。” 陆弃娘:完了,说嘴就打嘴,这就要来自己家了? 不是,这人和萧晏什么关系啊! 云庭脸上还敷粉,看起来又奶凶奶凶的,见了萧晏却又老老实实。 怎么这么像个……兔儿爷呢? 该不会,是萧晏随军时候身边带着的人吧。 陆弃娘是个老实的,如果她没去过周府,就不会知道周府有公子身边的小厮,有的竟然还要陪睡,也就不会怀疑云庭和萧晏的关系。 不,不能,萧晏是正经人。 这个云庭,不太正经。 萧晏似乎没发现,自己是不是回头应该隐晦地提一提,还是保持点距离。 敷粉的小白脸,还是离远点吧。 第99章 少爷“变形记” - 与前夫和离夜,将军在我榻上贪欢 - 么么愚 云庭死皮赖脸,一直跟着萧晏。 萧晏见很多人围观,像看猴戏似的,已经影响了生意,便对陆弃娘道:“我先把他带回家。” “那个,等等——”陆弃娘把他拉到一边,指着自己的头道,“他这里,是不是有点,嗯,不太正常?” 萧晏轻笑一声,“都是被家里惯坏的。” 云庭含着金汤匙长大,万千宠爱于一身。 除了没有母亲,他过去的十几年人生之中,什么都不缺。 而他的母亲,已经为他攒下了这辈子的幸福。 只要他不作死,他这辈子都会很安逸。 “哦,他和你是朋友?” “不是,他是我……舅舅。” 陆弃娘眼睛瞬时睁大,“怪不得你外公身体不好,原来是有这样的儿子,太操心了。” “不是,”萧晏哭笑不得,“这是我外公的外甥,算起来,是我的表舅。” “哦。”陆弃娘道,“那是正经亲戚。” 不是她想象中那种乱来的关系。 但是看云庭的样子,更像萧晏的外甥。 人小,辈分还挺大呢! “那你先带他回家,一会儿我去买点肉和菜。” 家里来客了,不能因为人家傻,就欺负傻子。 “不用,你听我说。”萧晏凑到陆弃娘耳畔。 两人距离如此近,陆弃娘几乎能闻到他身上衣服浆洗过留下的皂角香气。 耳畔酥酥麻麻,让她觉得有种想逃开的冲动。 她这是怎么了? “不仅不要做好吃的,还要做最差的,让他早点知难而退,回他自己家去。” “那,合适吗?” “你按我说的办。” 云庭就是一块狗皮膏药,粘上了真甩不掉。 虽然萧晏觉得,他来之后,自己又能和陆弃娘一起睡。 但是比起来云庭可能带来的祸害,还是两害相权取其轻,早点把他送走为上策。 “哦。” 送走两人,陆弃娘回去和大丫商量,“……你说按照你爹说的那样,好吗?” “我爹说什么,您照做就行,那是他家亲戚。不管日后如何,怨不到您头上。”大丫道。 “是这个道理。”陆弃娘道,“那今天晚上吃什么?” “娘,我来安排就行。” “好,那你们姐妹三个,先在外面买几个包子吃。” 如今日子宽裕了,她可不让自己的宝贝们吃糠咽菜。 大丫笑着点点头。 等他们收摊回家,就见云庭正在院子里指指点点。 “不是,萧晏,这是人住的地方吗?” “是猪圈,您尊贵,赶紧走。”二丫冷哼一声,“让开!没看见我在搬东西吗?一点儿眼力劲都没有,也就是会投胎,做个下人,早就被打死了。” “你!你知道我会投胎,还敢这样和我说话。” “吓死我了,你来打我啊!看我爹捶不捶你!”二丫有恃无恐。 “你爹?” “对啊,爹。” 萧晏点点头。 云庭眼珠子都要掉出来,“萧晏,你怎么能,能认贼作女!” “谁是贼?我住我爹的,吃我娘的,你跑到我家来,说我是贼?” 云庭说不过她,哼哼两声,扭头不理她。 他看见萧晏动手帮忙搬平板车上的东西,拉着他道:“你怎么能做这些粗活呢?” “你也来帮忙。”萧晏冷声道,“不做就走,这里不留没用的人。” 云庭:“……” 不能这样对他啊。 但是看得出来,他害怕萧晏生气,便挑了一根最轻的擀面杖拿在手里,四下环顾,不知道放哪里。 “给我吧。”大丫看着他往鸡窝看去,生怕这祖宗直接把擀面杖插到鸡窝里,伸手接了过去。 “大姐,你不要理他!”二丫跺脚道。 “瞧瞧你大姐,比你好多少。” 二丫和云庭又吵起来了。 陆弃娘头疼,最后为了平息事端,只能让二丫出去跑腿买东西。 晚上吃饭的时候,陆弃娘舀着糙米粥,碗底沉着两片腌过头的芥菜疙瘩,放在云庭面前。 云庭用筷尖戳了戳豁口粗瓷盘里的黄面馍馍,馍馍裂开,露出掺麸皮的内瓤,他把筷子一扔,鼻尖皱得像吞了苦药:“喂牲口也不兴给这等糙食!” “牲口是不吃,这是给你吃的。”二丫伶牙俐齿。 “吃饭。”萧晏开口,云庭和二丫都消停了。 云庭道,“我不饿。” “那就别吃了。”萧晏自己咬着馍馍,喝着糙米粥。 云庭直直地看着他,“萧晏,你吃苦了。这种东西,你都吃得下去……” “你饿了,也会吃的。” “我不吃!这家里的任何东西,我绝不吃一口!” 话音刚落,他的肚子就不合时宜地“咕咕”叫了起来。 云庭脸红,还嘴硬不肯承认,对旁边的二丫道,“你不吃饭愣着做什么?我都听见你肚子叫了。” 二丫嘴角勾起,露出嘲讽笑意,“我看你能嘴硬到什么时候。” 晚上睡觉,陆弃娘让云庭跟萧晏睡。 云庭:“好!” 萧晏:“不行,他睡觉磨牙打呼,我睡不着。” 云庭:“我睡觉不磨牙,不打呼!” “你自己不知道而已。” “我若是那样,丫鬟们也会告诉我。” “她们不敢得罪你。” 萧晏不由分说,把他撵到厢房去睡,把陆弃娘的铺盖抱回炕上,和他的并排铺在一起,眯起眼睛看看,圆满了。 更夫敲过三更梆,云庭蜷在硬板床上,听着瓦缝里的耗子窸窣作响,吓得捏紧被子,一动不敢动。 他怕黑。 长这么大,他就没有一个人睡过。 每次都是丫鬟婆子守着,等他睡着之后才会出去。 而且只要他一醒,立刻就有人进来伺候。 他吓得睡不着。 可是他又不敢去找萧晏。 萧晏太凶了,但是谁让他就喜欢和萧晏在一起呢? 萧晏才是真正的英雄,其他人给他提鞋都不配。 萧晏是云庭心中的梦想——他其实想让自己成为萧晏,但是他知道,自己根本做不到。 月光漏过破窗棂,外面似乎有黑影闪过。 云庭更害怕了,在被子里瑟瑟发抖,“鬼啊,别来找我,我可没做亏心事。” 第100章 真香 - 与前夫和离夜,将军在我榻上贪欢 - 么么愚 “大丫,你怎么来了?” 陆弃娘刚摸进厨房点上了油灯,就听到了身后熟悉的脚步声,不用回头就知道是大丫。 “娘,您是不是给三公子做吃食?还是我来吧。”大丫笑道,“我就知道,不您不能让他饿着肚子睡。” “我是寻思着,上门是客。更何况,还是你爹的表舅,这是真亲戚。他一看就是年纪小,被家里惯坏了,也不算什么十恶不赦,不好让他饿着。” 若是以后云庭想起来她,满脑子都是不给饭吃,那成什么了? “大丫,你回去睡,娘给他弄一碗面条吃,很快,这个我还会做。” “还是我来吧,他挑嘴。”说话间,大丫已经洗干净了手,舀了白面在盆子里,兑上水和面。 “他也不见得吃。”陆弃娘道。 她怕大丫白做了。 “他不吃,咱们自己吃。咱们尽心就行。”大丫从容道。 陆弃娘也是闲不住的,就这里擦擦,那里扫扫,和大丫有一搭没一搭地说着话。 “娘,我爹呢?”大丫一边擀面皮一边问。 陆弃娘已经开始烧水。 “他在屋里装睡呢。” “装睡?” “嗯,他不让我来给三公子做吃的。我偏要来,他说他不能来,否则三公子还以为他软了。” 大丫忍俊不禁。 这倒是。 那云庭,很像会蹬鼻子上脸的人。 等面煮得差不多了,陆弃娘去敲东厢房的门。 云庭在被子里哆嗦成秋风中的落叶,牙齿直打颤,大气都不敢出。 半夜鬼敲门,好可怕…… 他要回家! “三公子,你睡了吗?”陆弃娘喊了一声,嘀咕道,“饿着就睡着了?” 她刚想走,门就被打开,云庭身上披着被子,长发散在身后,屁滚尿流地过来了,面色苍白,一脸的汗。 “我的娘嘞,三公子,你这是发汗呢!”陆弃娘惊呼出声,“怎么了?” “没怎么。”云庭明明都要哭了,嘴却硬,“你,你三更半夜找我做什么?” “想着你没吃饭,给你煮碗面吃,你吃吗?” “本来不想吃的,”云庭舔了舔嘴唇,“但是看在你有心的份上,也就勉为其难吃一口吧。面呢?” “在厨房里,去厨房吃吧,厨房有桌椅。” 云庭抬脚就要往外走。 “这个,给我就行。”陆弃娘心疼她崭新的被子被拖在地上,从他手中拿过被子,用力拍打掉上面沾染的土,重新放到床上。 她的手触到床上,发现有些潮湿。 再仔细一摸,还挺湿的。 倒不至于说尿床,但是这是病了吗?出这么多汗。 云庭走进厨房,看见桌子上的面条,身体比嘴更诚实,几乎是饿虎扑食一样扑过去。 这面,说普通也普通,做法简单。 葱段在猪油里爆出金边时,锅里加水烧开,把细如蛛丝的面条,在滚水里煮上,面条浮沉似银鱼跃波。 煮熟捞出来之后,加上两颗烫过的青菜,一个煎得焦黄的鸡蛋,四五片酱肉,再加半勺麻酱,热汤一浇,香气扑鼻。 对饿了几乎一天的云庭来说,这就是胜过珍馐佳肴的人间至味。 看着他狼吞虎咽地吃着面条,陆弃娘心里终于熨帖了。 她就喜欢客人来家里的时候吃得肚子溜圆。 看到云庭头发垂落不方便,她让他把头发扎一下。 “我不会。”云庭道。 梳头这种事,自然有伺候他的人干,他不会。 陆弃娘:“……” 她没办法,只能帮他简单在脑后扎了一下。 云庭不管她动作,只顾埋头苦吃。 陆弃娘看着,莫名想起她惨死的那些小猪,叹了口气。 她的小猪们,吃饭就这么省心。 “三公子,好吃吗?”她笑着问道。 “勉强……尚能入口。”云庭吸溜完第三碗才想起擦嘴,袖口早渍满油花,然后打了个饱嗝,脸色顿时通红。 陆弃娘忍笑忍得很辛苦。 勉强吃三碗,不勉强,要把锅一起吃了吗? “三公子,明日回去吧。”陆弃娘苦口婆心劝道,“父母和子女之间,有什么隔夜仇?气急了说几句狠话,但是你出事了,没有人比家里人更着急。” “我不走!我来找萧晏!”云庭吃饱饭,有力气将犯倔进行到底。 大丫默默洗碗,一言不发,背影安静而美好。 “你在我家,吃不好,睡不着……” “我能吃,我也睡得着……我要去和萧晏睡!”他想了想,想到萧晏不近人情的样子,忽然又有些害怕,改口道,“我跟你们睡好了。” 他可以睡榻上。 陆弃娘:“……” 你来睡阿黄的位置,我和萧晏以及阿黄,都不能同意。 “三公子,你先去睡吧,敞着门。”大丫道,“我还要在厨房准备一下明日的东西,等我回房的时候,替你把门带上。” 这个主意好啊! 现在天气不冷,可行。 但是自尊心不允许云庭答应。 “我可没害怕,我什么都不怕。”他死鸭子嘴硬。 “是,是我害怕,需要开着门,请你照看。”大丫淡淡道。 “行吧,那我就勉为其难答应了。”云庭得了台阶,立刻借坡下驴。 他走到门口,忽然回头,对油灯之中暗黄的那道身影道:“我不白吃你的,以后我请你吃翠玉楼。” 大丫眉眼未动,“早点睡吧。” 云庭回去了。 或许是因为吃饱了饭,也熬累了的缘故,这次他很快就睡着了。 “睡了。”陆弃娘替他把门带上,回来对大丫道,“咱们也回去睡,这真是个祖宗。” “正常,众星拱月,几十个伺候他一个。如今这样,他适应不了也正常。” “我要和你爹说,赶紧把他送走。我倒不是心疼这点口粮,就是怕他出事,咱们可担不起。” “不太容易。”大丫把碗筷收好,“娘,他怕是,要在咱们家住一段日子了。” “啊?你怎么知道?他和你说的?” “那倒是没有。”大丫道,“只是您想,之前他闹得府里鸡犬不宁,大过年的拿着刀要捅猪,可想而知闹成什么样……” “他是挺能闹腾的。”陆弃娘也不得不承认,“这要是我儿子,我一天打三顿!” 大丫看了看她肚子,“看自家人,总是不一样的。” 弟弟就是上房揭瓦,她也只觉得聪明机灵。 “啊?该不会是因为国公爷实在受不了他,所以把他放出来吃吃苦?” 第101章 巴掌攻势 - 与前夫和离夜,将军在我榻上贪欢 - 么么愚 “娘,国公爷之前没有少被他闹,但是都没有放他出来;这会儿却放出来了,您再想想呢?”大丫循循善诱。 “我想?我想就是受够了,让他出来吃点苦头,撞撞南墙。” “这只是一方面,而且我想,国公爷大概想的,还不是这一层,他也狠不下心。” 否则,也等不到现在,才想起来让儿子吃苦。 “那是要来干什么?看你爹?这会儿想起关心他,不是我说话刻薄,真是黄花菜都凉了。”陆弃娘道,“不过国公府,也没必要攀你爹吧,他现在就是个平头百姓。” “娘,五公子替您在朝堂上伸冤,让我爹这个名字,重新回到皇上的视线中。从那件事到现在,已经一个多月过去了。” “那怎么了?” “皇上没有再发作,也没有露出厌恶的模样,很多人觉得,这就是态度的松动。” 诚然云庭对萧晏,是谜一样的崇拜,但是如果不是因为皇上态度的松动,云国公不会放他出来。 云国公这是觉得萧晏至少不会连累到云庭,所以才松口。 也是因为云庭闹得太厉害,所以他顺水推舟,让儿子来过几天苦日子。 当然,大丫想,还有一种可能,就是云国公,已经知道皇上微服私访到家里的事情。 皇上都说好的地方,他也让儿子来试试,说不定还能让儿子在皇上面前刷刷存在感。 当然,以上这些,都是大丫自己的推测。 因为陆弃娘不知道皇上的身份,大丫也无意于捅破,所以就没跟她说得更细。 大丫之所以没有捅破,是因为她隐隐感觉,那是皇上第一次来,却不会是最后一次。 娘若是知道了,怕诚惶诚恐,反而不好。 倒不如随意一些,皇上是喜欢她性情的。 陆弃娘道:“我倒是没想到这一层。但是你说的有道理,穷在闹市无人问,富在深山有远亲。不过这些人,鼻子可真灵,都像狗鼻子似的。” “娘,他们不像我们,为了活着已经竭尽全力。他们太闲了,脑子里天天想的都是这些事情。” “那我没那个脑子。” “总能适应的。” 大丫想,娘将来,终究要面对更大的世界。 不过她对娘有信心。 因为世上诚然有恶人,但是更多的人,会以赤诚回报赤诚。 陆弃娘打了个哈欠,“太晚了,赶紧回去睡觉,明日还得摆摊去。” “好。” 娘俩各自回屋不提。 而与此同时,在萧晏不久前刚刚去过的大宅子里,滕文甫正在和云国公对弈。 一局结束,云国公输了两子。 “罢了,”滕文甫笑道,“咱们不下了。国公爷今日显然心思不在棋局上,让老奴侥幸赢了两子。” 云国公眉头紧锁,“那个小孽障,我也不知道他这会儿在外面怎么样了。” 滕文甫端起手边的茶浅抿一口,“国公爷是后悔了?” “落子不悔,只是他实在是被惯坏了,我怕他出门惹了祸事出来。” “有萧晏照顾,国公爷不必担心。另外,倘若国公爷见过弃娘,就更不用担心了。” 陆弃娘是让人心里踏实的存在。 “国公爷,在皇上身边伺候,最要紧的就是忠心和嘴紧。这件事,老奴统共也就和您一个人说了,是因为当年公主对老奴有救命之恩。” “这个我知道,公公放心,我以性命担保,绝不会对第三个人提起;也多谢公公这么多年来,对我们父子的照拂。” “三公子老奴也顶顶喜欢,只是他的性情,确实要磨一磨。退一步讲,便是秉性难移,只要他能一直跟着萧晏,以后至少能保他这一辈的荣华富贵。大不了,国公爷以后,专心教养孙子便是。” 实在不成器,就直接把云庭给隔开,爵位传给孙子。 “当年我因公主去世,心中抑郁无法排解,不想触景生情,出去游历数年。谁知道,回来之后,他已经被养歪了。母亲宠爱,也不容我发话。”云国公叹气。 “国公爷安心便是,各人自有各人的命。老奴看着,三公子的福气,在后头,您放宽心便是。” 云国公犹豫了下,欲言又止。 滕文甫抬手阻止他开口,“国公爷,皇上的情况,您就别问了。问了老奴也不能说。老奴只能告诉您,国公府已经富贵如此,您不必再争什么,明哲保身,方为上策。” “多谢滕公公指点。”云国公对滕文甫很客气。 “谢什么,只盼着日后老奴落难时候,国公爷能拉老奴一把。” “公公说笑了。” 第二天云庭起来,顶着一脸蹭得只剩下斑驳痕迹的粉,还有一头乱发,穿着皱皱巴巴的衣裳就来吃饭。 二丫见状忍不住嘲笑他,“多大的人了,怎么,生活不能自理啊!还不回家找你娘去。” “我没有娘,我一出生,我娘就死了。”云庭道。 二丫脸上的笑意顿时僵住,眼神里瞬时被愧疚和慌乱占据。 “对不住,对不住,我……” “哈哈哈,萧晏,你看,她跟我道歉了。”云庭没心没肺地大笑起来。 二丫:“……” 她看云庭的眼神,像看傻子,还有些不容忽视的怜悯。 云庭也感受到了这种怜悯,骄傲地道:“我娘死了又如何?祖母疼我,外婆疼我,舅舅疼我,那么多人疼我。我呼奴唤婢,还用你这个小丫头同情?” 二丫没跟他吵,转头出去了。 他真傻,真的。 他这辈子都不会知道,有娘的孩子多幸福。 他不知道他失去了什么,还洋洋得意,真可怜。 “生气了,我把她气跑了。”云庭得意。 萧晏一巴掌拍过去,“出去把脸给我洗干净,然后跟我学着自己束发,还有衣裳,脱衣穿衣你都不会吗?” “我不会啊。”云庭理直气壮地道。 萧晏:“那就滚回家,这里没有人伺候你。” “学,我可以学。”云庭连忙表态,“萧晏,我已经打定主意了。我不做出一番事业,打那老东西的脸,我是绝对不会回去的。” 换来的,是萧晏的又一巴掌。 端着水进来的陆弃娘:果然一物降一物。 “三公子,擦把脸。”她把毛巾用温水洗完后拧干,展开递给云庭。 她也实在看不过去他那张斑驳的脸了。 云庭胡乱擦了擦脸,露出一张干净白皙的脸。 “原本这样就很好,为什么要敷粉呢?”陆弃娘笑道,“你们慢慢收拾,饭菜都留好了,我们出摊去了。” “嗯,一会儿我们也过去。”萧晏道。 “我不去,我不去……” “啪——” “行吧。” 第102章 破虏门下走狗 - 与前夫和离夜,将军在我榻上贪欢 - 么么愚 萧晏教云庭没什么耐心。 反正一言不合,直接往头上扇一巴掌,然后云庭就老实了。 早饭是清粥小菜加荠菜包子,云庭本来想嫌弃一番,但是一来怕萧晏的巴掌,二来二丫不在,也没人吵嘴很无聊,就把话咽了下去,乖乖喝了半碗粥,吃了一个包子。 剩下的半碗粥,也被萧晏逼着喝下去。 “这家里,不准剩饭,以后让我看见你碗里有剩下的米粒,一粒米,一巴掌。” 云庭委屈巴巴,“萧晏,你对我好点不行吗?你都不知道,我为了你,付出多少!” “你赶紧闭嘴,别让我扇你。” 云庭闭嘴。 吃过饭,萧晏又让云庭去洗碗。 云庭震惊地看着他:“洗碗?” “怎么,不洗碗,碗自己就干净了?” “不是,不是有丫头洗吗?那个大丫二丫三丫的……”看着萧晏脸色不对,他的声音越来越小。 “她们的娘,是喊她们大丫二丫三丫,但是他们不是你的丫鬟。”萧晏看着他,面色冷峻,“你出门做客的规矩总记得,她们就是主人家的大姑娘二姑娘三姑娘。” 云庭:“……这不是吹牛吗?” “我说是就是。她们现在是我的女儿!” “骗人行,你别连自己都骗了,你连个女人都没有,还女儿呢。” “我说她们是,她们就是。”萧晏一字一顿地道,“所以云庭,你给我记住,你不能打大丫二丫的主意,否则我不会饶了你!” 他现在已经代入了陆弃娘当时警告自己的角色。 两个这么大的女儿,确实在这件事情上,让人操碎了心。 云庭从小就在丫鬟堆里厮混,萧晏觉得他肯定孟浪。 “打她们主意?”云庭出奇地委屈和愤怒,“你少门缝里看人,把我看扁了。我祖母给我安排的通房丫鬟,我一个都没碰过。我早就说过,我要学破虏将军,先立业,再成家,女人休想挡住我前行的道路!” 他头高高扬起,一脸骄傲,“总有一日,我要闪瞎那些看不起我的人的狗眼!” “呵呵。”萧晏冷笑。 “萧晏,你也不相信我?” “你文不成,武不就,一天天醉生梦死,你让我相信你什么?让别人相信,不是靠嘴,是自己做出来的!” “那行,你说!从现在开始,你让我干什么,我就干什么。” “回家。” 云庭:“我不!除了这条!” “我现在不是破虏将军了,也给不了你什么。”萧晏淡淡道,“回家吧,你是国公爷唯一的儿子。只要你大差不差,他会妥善替你谋划。” 国公府的大公子二公子,都是云庭的大伯所出。 可惜大伯早逝,所以爵位落在了现在的云国公头上。 云国公尚公主,娶的乃是皇上嫡亲的幼妹,当今太后唯一的女儿文和公主。 云国公与文和公主青梅竹马,感情甚笃,只可惜阴阳两隔。 云国公没有再娶,身边至今一个女人都没有。 也有人说,这是他沽名钓誉的保命之举。 因为有传言,当初文和公主去世,太后大恸,曾经想要云国公给心爱的女儿殉葬,只是被皇上拦下。 这都是传说,真假无从验证。 “我不回,他看不起我。我做什么都是错的,萧晏,你不要把我往外推了,我给你看一样东西——”云庭有几分被主人抛弃小狗的模样。 说话间,他就解开刚刚萧晏才教他系好的腰带。 开始脱衣服。 萧晏:“……你做什么?” “萧晏,你看到我装零钱的匣子了吗……你们……” 陆弃娘都去了码头,才发现零钱匣子没带,就回来找,结果见到两人相对,云庭宽衣解带。 娘嘞,辣眼睛啊! 她说什么来着? 萧晏大窘,刚要解释,就被陆弃娘拉了出去。 “我早就觉得他不对了,萧晏,你不能那么单纯!有些男人,是喜欢男人的。你离他远点,别傻呵呵的。” 萧晏:“……” 陆弃娘又说追出来的云庭,“你说你是三公子,要什么女人没有,怎么就非得看上男人?那男女在一处,才是天经地义的。男人和男人……你非要那样,也得你情我愿,找你们同道中人,别去祸害别人。” “你是不是看萧晏现在是平头百姓,就想祸害他了?” 云庭:“你血口喷人!我只是想给他看这个!” 他从小就是被丫鬟婆子围着长大,洗脸穿衣,束发沐浴这些事情,都是她们伺候。 而且他也代入不了陆弃娘是萧晏的娘子,只当她是家里粗使婆子一样,便毫无顾忌地撩起袍子。 裤子已经在他解腰带的时候就已经脱了下来。 所以他一撩袍子,就露出一条大长腿。 陆弃娘看得目瞪口呆。 萧晏捂住了她的眼,勃然大怒,“云庭!” 云庭:“你看,萧晏我让你看!” 陆弃娘,“我看看,我看看,我好像看到‘门下走狗’了。三公子,你这是被人欺负了吗?” 云庭大腿上,赫然刺着六个字。 只可惜,最近忙的,学习时间不足,扫盲进度减退,陆弃娘也只能认识后面四个。 “是‘破虏门下走狗’!”云庭骄傲地道,“我知道我爹,怕我被萧晏连累。我忍痛刺下这个字,就是向他表明态度,我就站在萧晏这一边的。” 陆弃娘:“破虏?萧晏,我还不认识呢!” “晚上教你。”萧晏语气无奈,又带着些许宠溺,“你先出去,我帮他收拾一下。” “我不用,我怕你来收拾我。”云庭自己穿衣服,“反正萧晏,你不用撵我走,我是不会走的!我赖定你了。” 陆弃娘:“……” 门下走狗都来了,这下是真撵不走了。 不信看阿黄就知道了。 忽然有种重组家庭的淡淡悲伤。 不想给人当后娘,这会儿好像当上了呢。 我带女儿你带儿子,我带阿黄你带云庭…… 第103章 李老爷再来 - 与前夫和离夜,将军在我榻上贪欢 - 么么愚 就这样,云庭留了下来。 留下来的大少爷,也还是大少爷,并没有改头换面。 每日跟着出摊,往那里一坐,像个大爷,人再多,他也不伸手。 当然,陆弃娘也不希望他帮忙。 二丫看不惯的时候,让他给帮过忙,结果不是打碎了这个,就是弄撒了那个,真是越帮越忙。 陆弃娘还感慨,云庭这辈子,就是投了个好胎。 这要是在穷人家,早就饿死了。 萧晏见陆弃娘总是对他客气有加,而云庭只会添乱,就把云庭带在身边。 最近萧晏有点忙。 刘兴要在码头盖一个大库房,靠寄存货物收费那种。 萧晏在保存东西,防潮防鼠虫这方面很有经验,出了不少力。 库房投资颇多,刘兴这次也是下了血本,把多年积蓄的几百两银子都拿了出来。 他说,主要是年前凿冰那一次,他赚了三百两,之前一共也就攒了一百两,还是娶妻以后,佟氏是个过日子的人,辛辛苦苦攒下的。 这些银子也不够,刘兴另外还借了一些。 所以这是搭上了刘兴所有身家,不能出错。 云庭喜欢热闹,喜欢往男人堆里扎。 可能从小在脂粉堆里长大,伤着了。 他不在眼前,陆弃娘就如释重负。 每次见到云庭,她就有一种回到周家当下人,时刻要关注主子的那种紧张感。 这祖宗,什么时候回家啊! 过了几日,天气突变,大风刮个不停,所有的船都停了。 陆弃娘和萧晏商量后,也决定休息两日,带着几个孩子,好好松散松散。 她算了算账,前后两个月的时间,赚了一百多两银子,实在让人欢欣鼓舞。 大丫要做青团。 “这时候的艾草,都老了。”陆弃娘道。 “没事,娘,我看过河滩那边,还有一片艾草,能寻到嫩一些的。” 吃青团的时候,实在太忙,没有功夫做,所以这会儿补上。 这是大丫在周家跟着江南师傅学的,周家大太太,乃是江南人。 “谁要吃那东西,黏糊糊的,不好吃。”云庭嫌弃。 “你要是吃,就是狗!”二丫哼道。 “你才是狗。” 二丫去追打云庭,云庭跑,不小心踩到了二丫的凤仙花,这可捅了大篓子。 三丫坐在萧晏腿上,跟着他学诗,摇头晃脑。 整个家里,热闹无比。 大丫摘了艾草回来,全家又围在一起做青团,云庭也跟着过来凑热闹。 陆弃娘用石臼大力捣烂艾草,用面纱滤出深碧的汁液,倒入装了糯米粉的大碗中。 大丫揉着面,面团的翠色由浅入深,最后面团被揉好时,表面光滑,透出几分汝窑天青釉一般的润泽。 她又将揉好的面团搓成细长条,分成小小的均匀的剂子,揉捏成圆圆的皮。 萧晏磨的芝麻粉,混着猪油渣,团成小金球藏进青团肚里。 云庭过来凑热闹,却偷舔指尖的馅料,被二丫用擀面杖敲了手背,哇哇大叫。 晚霞染红天际的时候,青团在蒸汽里胀成胖娃娃的脸,被晾在浸过井水的苇帘上。 大丫做了满满一桌子菜,有鱼有肉,十分丰盛。 “爹,娘,尝尝我酿的桃花酿。”她取了一坛酒出来,笑盈盈地道。 这是今年新酿的,第一次开封。 因为天气已经炎热,所以饭菜就摆在葡萄架下。 月色喜人,家人齐聚,脱贫奔小康,怎么不让人高兴? 正要坐下的时候,门被敲响。 陆弃娘离门最近,起身开门。 看到外面的人,她欣喜道:“李老爷,疼叔,你们怎么来了?快快进门。来得早不如来得巧,正要吃饭呢!萧晏,你外公来了。大丫,添两副碗筷……” “外公?萧晏,谁敢冒充你外公?”云庭跳起来道。 “你这个混账小子,竟然也在。”李老爷笑骂着走进来,“远远就听见了你的声音。” 他身体显然比从前更不好,走路都有些站不稳,滕文甫紧张地扶着他。 云庭眼珠子都快掉出来,“皇……哎!谁踩我!二丫你这个死丫头!” 大丫默默收回脚。 二丫则炸毛,“我叫灼灼,灼灼!只有我娘才能叫我二丫!” “外公。”萧晏上前行礼,扶住李老爷,“您这个时候,怎么……” “一直惦记着来看看,但是没空,今日突发奇想,就来转转。没想到,还能蹭上一顿饭。” “云庭,还不过来给舅舅行礼?”萧晏道,同时警告地看了云庭一眼。 云庭有些明白过来,低头喊了一声“舅舅”,然后就像鹌鹑似的垂头丧气站在旁边。 “哈哈哈,”二丫见状嘲笑他,“原来你也有怕的人。” “我才不是怕舅舅呢,舅舅对我最好。我是怕我爹,我爹那个……” 他爹说了,要是他敢在皇上面前造次,就揭了他的皮。 “你爹都和你断绝关系了,没人管你了。”二丫对他吐吐舌头。 “二丫!”陆弃娘瞪了她一眼,“还不帮忙搬桌子去!” 李老爷来了,就得分成两桌。 “呆子,你愣着干什么,过来帮忙!”二丫不敢反驳陆弃娘,跺脚骂云庭。 云庭不情不愿地去了。 “这个混世魔王什么时候来了?”李老爷坐下后笑道。 “来了有几日了,不肯回家。”萧晏道。 “那就让他好好知道点人间疾苦。” 陆弃娘道:“您老回去吃药了吗?我怎么看着,您今日比上次来还重了?是不是药不好用,我去找老胡,再来给您看看。” “不必麻烦。”李老爷道,“我这身体,是好不了了。” “不能啊!三两银子的药,不能光吃不见好,我去找老胡!” “不用,弃娘,是我没吃。” 陆弃娘愣了下,随后生气道:“您怎么拿自己的身体开玩笑呢?要是吃不起,您说啊,大家凑一凑。要是您不相信,那最起码试试吧!死马当活马医,您又没损失……” “弃娘。”萧晏打断她的话,“外公脾气倔,我回头劝劝他。锅里不是还煨着野鸡汤吗?该盛出来了。” “哦哦哦,对,我这就去。”陆弃娘风风火火地走了。 萧晏却并没有劝李老爷,只是垂手静静站在他旁边。 李老爷看着夜色下温馨的小院,“若有来世,我也希望做个普通人,三五亩地,一方小院,咳咳咳——” 第104章 萧晏的维护 - 与前夫和离夜,将军在我榻上贪欢 - 么么愚 看见李老爷掩口的帕子上有点点红梅,萧晏跪下。 “让胡神医来看看吧,他当初替弃娘和我看的时候,都说得很准。弃娘说的,话糙理不糙,万一好用呢?” 李老爷扶了他一把,“那些苦药,我当饭吃,吃了几年,实在不愿意吃了。” “那也得吃!人老了,有时候就是比孩子还难管。孩子吧,不听话,不吃药,打两巴掌,老实了,吃完药还不记恨。老人啊,打不得骂不得,把人气个半死,心、这些人心里都火烧房子,他倒好,就是不听话。” 陆弃娘端着野鸡汤走过来,噼里啪啦把李老爷说了一顿。 “谁不知道药苦?那话怎么说的来着,良药苦口,对不对,萧晏?” “对。”萧晏含笑看着她。 “说句您不爱听的话,您还不如三丫呢!三丫,吃口苦瓜给李老爷看看。” 三丫从前可以把苦瓜当零嘴,咔嚓咔嚓啃。 可是今天,她捡了一片苦瓜塞进嘴里,然后苦得直皱眉,忍不住吐了出来。 陆弃娘:“……你这孩子,怎么关键时候还反水呢!” “娘,不好吃,我不吃。”三丫一溜烟跑进厨房里,“我要吃鸡腿!” 李老爷大笑起来。 陆弃娘有些不好意思,却态度强硬,“今日这么晚了,您来了,肯定不走了吧,在这里挤一挤。我明儿一早就让大丫给您抓三副药去,我看着您吃。您要不吃,我就和萧晏硬灌!真是小的不让人省心,老的也不省心。您多活两年,让萧晏,让您家里其他孩子有个念想,不行吗?” “您是疼萧晏的,您不知道,没有长辈疼的滋味。”陆弃娘道,“我做梦都想有个疼我的长辈,遇到难事想不通的事情,可以跟他说说。人家说,家有一老,如有一宝,我没这福气,我盼着萧晏有。” “将来我老那天,我得使劲活使劲活,为了我三个丫头,谁也比不上娘。我就是闭了眼,到了地下,我还得保佑她们,我放不下啊!” “您倒好。要是真没治了,咱不说什么。都告诉您,吃药就行,吃药就行,怎么就当耳边风?” 滕文甫偷偷拉了拉萧晏的袖子,示意他阻止陆弃娘。 萧晏却无动于衷。 滕文甫也不敢开口,只心里默默期盼,这姑奶奶赶紧闭嘴吧。 “我也放不下,但是这大概就是命数吧。”李老爷叹气。 “什么好命,也受不了自己乱来。生死簿上让您活一百岁,您不吃不喝,非要饿死,这谁能拦得住?和您说了,能治能治,怎么听小辈的话,您就没面子了吗?” 萧晏清了清嗓子,“先吃饭吧,菜都凉了。吃完饭,我劝劝外公。” “劝,把外公留在咱们家,咱俩看着他吃三天药。药钱咱们出了,三天后没效果就停了,就九两银子,买个心安。” 她现在有钱了,财大气粗。 九两银子,买萧晏不遗憾,值。 “那可不行,我一日都不得歇。”李老爷笑道,“这是青团吗?没想到,你们也会做。我尝一个——” “晚上您别吃了,这东西糯米粉做的,不好消化。”陆弃娘从他手中把青团抢走,“别再积食了,明早给您吃。您先喝点鸡汤润润嗓子。不行,你们先吃,我去看看老胡在不在家,别明早堵不到他,我再去要药方子去!” 说完,她解下围裙就要风风火火地出去。 萧晏拉住她,“外公今晚不能留宿。他明日会吃的,放心吧。” “不能留宿?” “嗯,不能。” “真不能?” “真不能。” “弄不懂,还有什么事,比命重要。”陆弃娘碎碎念,又看滕文甫,“疼叔,您也帮忙劝着点。人老了都倔,你们也不能一味顺着他。” 滕文甫觉得脖颈凉飕飕的。 “李老爷,您能不能答应我,别闹,听话吃药?” 李老爷笑了起来,“好好好,回去就吃。不为别的,就为弃娘待我一片关心之情,这苦药,我也吃三日。” “三日之后也得吃,药可不能停!要是没用,您让人告诉我一声,我找老胡去!” “好,好,好,你快歇歇,让我也安静会儿。”李老爷笑道,“萧晏啊,你怎么受得了这个泼辣户。” “几安之幸。”萧晏看向陆弃娘,眼里带着光。 陆弃娘没听懂,但是她只担心李老爷不听话,反复叮嘱,“说话算数,回去就吃哈。不行过几天我去看您!” 李老爷的嘴角就没有放下过。 一坛桃花酿,众人都喝得微醺;李老爷也小酌半杯,连声夸赞。 大丫站在厨房门口,一脸恬淡。 李老爷多看了她一眼,微微颔首。 萧晏去解手的功夫,滕文甫悄然跟上。 “弃娘她实在是……”滕文甫不知道该怎么说,“我也知她是热情,是好心,然而分寸上,实在差了一点。以后,你说说她。” “滕公公,我不觉得,可以同时要求一个人,既热烈真诚,又有恰到好处的分寸。弃娘的可爱之处,不就在于她的一片赤诚之心吗?被规矩分寸框住,那还是她吗?” 分寸感,世家女子,哪个不拿捏得恰到好处? 可是萧晏觉得,那样的好,是别人眼中的风景。 各花入各眼。 在他眼中,陆弃娘这般,更为难得可贵。 “而且,我也不觉得她失了分寸。”萧晏淡淡道,“老爷,不也很受用吗?” 滕文甫笑笑,“是我苛责了,你说得对。” 皇上身边,最不缺的就是有分寸之人。 可是,他缺陆弃娘这般热烈的关心。 吃完饭,李老爷看过众人,“我得回去了,你们都好好的。萧晏,我给你留了东西,到时候你就知道了。想来你也明白我的心思,别让我失望,和弃娘,好好的。” 他又看着一直低头装乖的云庭,“少气你爹,赶紧娶个媳妇,好好上进,我对你也有安排。庭儿,我想你娘了。” 记忆里那个几乎可以做他女儿,软软糯糯,流着口水跌跌撞撞跑到他怀中的小妹妹,已经离开十几年了。 他的小妹妹,在等着他。 他们终于要相见了。 这些故去的亲人,让人在直面死亡的时候,能多一些勇气。 李老爷又看了看暮色下的小院,看着灯笼在风中轻晃,草木葳蕤,神鹰在架子上打盹,鸡笼里静谧一片…… 这大概,是最后一次了。 他以后,估计出不了宫,甚至可能,出不了屋了。 第105章 终于决定吃药 - 与前夫和离夜,将军在我榻上贪欢 - 么么愚 李老爷又和陆弃娘要了一块肉去喂小神。 白头神鹰,倘若你真的可以飞往神灵的宫殿,能不能帮我向神灵祈求,再给我五年时间? 三年也可以…… 小神别过脸去,爱搭不理。 陆弃娘见状道:“李老爷,您别管它,它根本就不饿。它自己能吃饱,有时候还能给我们带东西呢,今日的野鸡,就是它带回来的。” 李老爷叹了口气,准备把肉扔给已经蹲在他脚下,眼巴巴等着的阿黄。 这时候,萧晏过来道:“小神,张嘴。” 小神看了它一眼,没张嘴。 萧晏定定地看着它。 片刻后,小神终于不情不愿地挥动翅膀,从李老爷手里把肉叼走,然后忽然加速飞起,直冲云霄。 “哎呀,脾气还挺大的。”陆弃娘笑骂道,“李老爷,别说您了,它都不理我,就记恨我拿耗子喂它,你说我不是为它好吗?” “可见有时候,”李老爷道,“我本将心向明月,奈何明月照沟渠。” 他想起了太子。 明明那是他最寄予厚望的孩子,但是对他却敬畏有余,亲近不足。 太子把他当成帝王,却没有把他当成父亲。 “外公,时间不早,该回去了。”萧晏道。 再不走,宫门就要关了。 陆弃娘道:“要我说,这么晚了,就在这里挤一挤。怎么不能住两日再走?” 李老爷笑道:“是该回去了。” “真要走啊?” “嗯。” “那您等等,我去给您装几个青团。大丫,桃花酿有没有了?也给李老爷带一坛走。对了,上次那两只绿头鸭,家里人喜欢吗?养活了吗?要不要再给您两只?” 滕文甫默默擦了擦头上的汗。 姑奶奶,您就放过内务府,也放过宫里那些妃嫔大臣们吧。 他们因为那两只鸭子,已经操碎了心,想破了脑袋。 再来两只,又要引发新一轮的各种猜想了。 李老爷笑道:“鸭子就不用了。桃花酿你们也留着自己喝……” 可是陆弃娘,到底给他带了青团和一坛桃花酿,把他们送出去。 李老爷这次是乘坐马车来的,见到车夫,陆弃娘一拍脑袋:“哎呀,我这不知道,老爷还带了人来。你一直在这里等着,没吃饭是不是?你说早知道,喊你进来凑合一口。大丫,拿一张油饼,两个煮熟的鸡蛋来……” 车夫:“不用不用,多谢多谢。” 陆弃娘到底把油饼和鸡蛋塞给了他,还热情洋溢地道:“下次来,一定进来吃口饭。小门小户的,没那么些规矩,不能让人饿着肚子。” “李老爷,吃药,千万记得吃药。要是有,今晚就吃上。实在没有,明天千万别忘了。” 马车辚辚而行,在暮色之中驶过白日喧哗热闹的的大街。 此刻外面一片寂静,只有马蹄和车轮的声音。 马车四角的夜明珠,将车厢照得一片柔和。 李老爷嘴角也带着笑意,仿佛还在回味小院的热闹温暖。 忽然,他问外面的“车夫”,“陆瑾,油饼吃了吗?好吃吗?” 扮成车夫的锦衣卫指挥使陆瑾,心里咯噔一下,脑子飞快地转着。 皇上想让他说好吃还是不好吃呢? 他该不该吃呢? “回皇上,”他斟酌着道,“微臣刚才尝了一口,很是松软……” 嗯,只说软,却不说好吃不好吃。 皇上要是说不好吃,那他就说自己喜欢硬的。 皇上若是说好吃,那他继续夸赞。 皇上何尝不明白他的心思,“不吃也别浪费了,是她的一片心意。” 皇上知道,油饼鸡蛋这种吃食,对于陆瑾来说,都是再普通不过甚至会嫌弃的东西。 可是,那是陆弃娘舍不得吃的好东西。 陆瑾立刻明白过来,连忙道:“谁知盘中餐,粒粒皆辛苦。微臣出身贫寒,最不喜奢侈浪费。” 皇上淡淡地“嗯”了一声,没有再说话。 身边的人,都如此,和自己说话的时候,斟字酌句,心里不知道要绕几圈,话才能说出口。 想要听一句真话? 没有。 好话倒是一箩筐。 皇上摇了摇头。 罢了,何必苛责? 回宫之后,焦急等在宫门口的太监上前迎接,还不敢说是皇上,只悄无声息地引着马车进了宫门。 宫门缓缓关闭,属于李老爷的时光结束,高高在上的九五之尊回来了。 “滕文甫,让太医院,按照上次的方子抓药来。” “皇上,”滕文甫忧心忡忡,“可是马太医说,那药应该没什么用。” “有毒吗?”皇上问。 “那倒是没有。” “那就煎一副来尝尝,也算不辜负弃娘的一番良苦用心。” 皇上只打算吃一顿。 滕文甫立刻派人去太医院。 皇上翻开了桌上堆积如山的奏折,拿起朱笔批阅起来。 滕文甫站在一旁,小心劝说:“皇上,奏折是看不完的。您今日出宫劳累了,还是早点休息吧。” “睡不着。”皇上头也没抬,“你也不是不知道,现在对朕来说,睡个安稳觉都做不到了。” 大限将至,他自己心里有数。 能干多少,就干多少。 皇上还想看看,哪些地方有疏漏,能替太子,再堵上一堵。 该做的安排,其实他从一两年前就开始做的。 但是现在,总是觉得还不够。 “对了,”皇上忽然想起了什么,“上次我让户部给个人头税的章程,奏折呈上来了吗?” 皇上在考虑取消人头税。 但是这件事,也不能因为他临时起意,就忽然取消。 “户部左侍郎张鹤遥张大人——”滕文甫提起这个名字,心里也有些感慨,“已经呈上来了。” 这是陆弃娘的前夫,始乱终弃。 可是不得不承认,这小子,很有本事。 滕文甫跟在皇上身边,也算阅人无数。 平时能得他一句“尚可”夸赞的,就已经不易,让他认为“很有本事”的,那一定是人中龙凤。 “张鹤遥?朕可不喜欢他。罢了,呈上来看看吧。” 虽然贵为天子,但是皇上时时提醒自己,不能以个人喜好,亲疏远近,来提拔官员。 有能者居之。 第106章 皇上辍朝 - 与前夫和离夜,将军在我榻上贪欢 - 么么愚 皇上打开那一本厚厚的奏折,首先就被字吸引了。 “倒是写得一手好字,看得出来,是童子功。”皇上忍不住赞道。 他不知道,给他写奏折用的楷书,并不是张鹤遥最擅长的。 但是也足够让人惊艳。 张鹤遥做事,尽善尽美。 等皇上看到他上书的内容后,渐渐被吸引。 数据详实,逻辑严谨,有理有据,根据现状提出了自己的建议。 削减人头税,每年赋税会少多少,对于当下朝廷财政,会有多少影响,都写得清清楚楚。 甚至还包括了情景假设,比如遇到重大支出,如赈灾、用兵,可能会受到多少影响。 然后,张鹤遥还建议皇上,如果取消人头税,那就增加其他的税。 比如,运河钞关按《运河税课则例》征收船料税(按船只尺寸)、货税(按货物种类),现在税负水平很低,税收不多,但是商人们赚取了大量的银钱。 尤其江南运河周边,富庶繁华,巨贾年年增加,获利太丰。 张鹤遥认为,商贾手中太多钱,不是好事,不如借这个机会,让他们出出血,做点贡献,也让他们不要膨胀,更不要让天下重商轻农。 按照张鹤遥的测算,如果人头税和关税此消彼长,最后的结果,国库还能有更多存银。 “好好好。”皇上看得十分激动,“虽然朕碍于镇北王的面子,没有因为弃娘的事情发作他,但是现在看来,张鹤遥,确实是有点东西的。” 把他放在户部,是很正确的决定。 皇上道:“这个人,可以留给太子。不过人品方面,多少有些瑕疵……” 皇上把这些都记下来,然后让滕文甫放进匣子里。 匣子里,已经攒了厚厚的一摞“评论”。 那是皇上对江山社稷的牵挂,对太子厚重的父爱。 皇上想了想后道:“明日上朝,就讨论一下这件事。希望朕有生之年,能让弃娘,得偿所愿。” 给穷人,再办一件好事。 不求名垂千古,至少他问心无愧。 他尽力了。 提到陆弃娘,皇上又道:“滕文甫,再加一道遗旨给弃娘,等萧晏回到朝廷之后,让她也不必等,立刻就有诰命。” 滕文甫忙跪下道:“老奴替弃娘谢主隆恩。” “起来吧。看起来,把你也收买了。”皇上笑道,“朕不知道萧晏日后是否也会变心,但是也只能帮她到这里了。” 希望那诰命,能给陆弃娘一些庇佑,让她这一生,衣食无忧。 滕文甫想了想后道,“皇上,恕老奴多嘴,倘若萧晏日后真的变了心,那这诰命对陆弃娘来说,就是束缚。” 张鹤遥变心,陆弃娘走得多潇洒,丝毫不拖泥带水,直接投入新的生活。 在对待男人变心这件事上,滕文甫不认为陆弃娘会区别对待。 不管是谁,不要她的,她也不要,绝不死缠烂打。 “你说得对。弃娘也骄傲着呢!”皇上笑道,“那就再加一道,让她和离自由。” “萧晏估计要睡不着了。” “那朕就不管了。”皇上笑道,“朕舍不得的太多,但是真的管不了,咳咳——” 笑过之后,皇上揉了揉发紧的胸口,继续看奏折。 “两浙巡抚脑子坏了吗?上个月的事情,这个月才报,朕若是只能等他消息,什么都晚了。” “小小南越,怎么两年能换三个皇帝,朕都快记不住名字了。” “山西总督,朕都说了,不用上请安折子,他一个月三本。” “登州指挥使只会要钱要钱,当朕是摇钱树吗?” 皇上越看心里越堵得慌。 每次看奏折,他都怀疑自己带着一群猪在治理国家。 想到这群猪还没让朝廷塌了,实在是列祖列宗保佑了。 再想到自己到了地下,也得保佑这群猪,辅佐太子稳住江山,皇上心里更不得劲了。 张鹤遥和他们比起来,是鹤立猪群。 正好药煎好了被送进来,皇上就放下折子,把药碗里的汤匙取出来放在端盘上,直接把药一饮而尽。 吃了太多药,就会知道,要趁着味觉没反应过来,直接把药都喝下去,否则味觉就会引起身体的强烈抗议。 “皇上,蜜饯——” “青团呢?” “青团弃娘说,让您明日再吃,不好消化……” “我还不知道,有没有明日呢!拿来吧。” 滕文甫听了这话,心里有些难受,也不敢显露出来,把青团呈上来。 皇上吃了半个。 ——就算这个青团带着不一样的感情,他也吃不了更多。 “滕文甫,朕,有点困了。” “老奴服侍您歇下。” 和平常不一样,皇上不再翻来覆去,竟然很快就睡了过去。 滕文甫心里却七上八下,眼睛一直透过黄色幔帐看着里面隆起的身形。 只有当他看到那身形,有些微微的起伏时,才能松口气。 要不,他会觉得皇上…… 后来盯着盯着,他眼睛都花了,似乎都看不出来身形起伏。 真的好想—— 好想伸手试试皇上的鼻息,可是他不敢。 滕文甫想喊自己徒弟进来帮忙看看,又怕惊扰到了皇上。 毕竟皇上,已经很久很久,没有睡这么沉了。 第二天一早,滕文甫喊皇上上朝。 一向不用人喊就起得比鸡还早的皇上,竟然赖床了。 皇上迷迷糊糊地道:“今日辍朝一日,朕要睡觉。” 滕文甫大惊。 “是,是,是!” 皇上自登基以来,兢兢业业,每次辍朝,都是有其他安排,会提前通知。 先帝以及之前的皇帝,都是三日一次上朝。 到皇上这里,改成了每日一次,十日休一天。 就这样的频率,皇上都从来没有临时告假。 这是第一次。 而且昨日明明皇上还说了,今日要商讨取消人头税这样的大事。 滕文甫悲从中来。 皇上的身体,怕是不行了。 他心情沉痛,可是出了皇上寝宫,却丝毫都没有表露出来,依然是从前那般模样,出去宣布皇上辍朝。 底下那些大臣,听到这个消息,面色各异,几乎都把目光投到滕文甫身上,想从他脸上找出些线索和暗示来。 但是,一无所获。 朝臣各怀心思。 第107章 去看看外公啊 - 与前夫和离夜,将军在我榻上贪欢 - 么么愚 皇上睡醒的时候,已经是日上三竿。 他觉得身体出奇地轻松,整个人精神抖擞,甚至想像年轻时候那样,出去打一套拳。 “皇上,您醒了!”滕文甫连忙上前,激动不已。 皇上还有些迷糊,不确定地问:“今日朕是不是,没上朝?” “是,您您,您要睡觉,所以辍朝一日。”滕文甫小心翼翼地回道。 “哎,怎么能因为贪睡就辍朝呢?”皇上有些气恼,是针对自己的,“下次,你一定要把朕喊起来。” 滕文甫情绪再也绷不住,跪在地上哭道:“皇上,您就好好歇歇吧。” 皇上的身体,是累坏的。 “等到了地下,有的是歇息的时间。”皇上还跟他开玩笑,“起来吧。朕辍朝,他们都是什么反应,你说给朕听听。” 滕文甫哪里敢乱说,只是道太子携众皇子,都在外面等着给他请安。 “糊涂。”皇上骂道,“朕早就跟太子说过,不传他来,不许他来。今日分明是有人想看看朕是死是活,所以怂恿他来,他竟也真的来了。” “皇上,太子殿下,是关心您。” “呵呵。”皇上道,“让他们都给朕滚回去!” 一个省心的都没有。 “是,是——”滕文甫道,“那其他大人呢?” “都是谁来了?” “回皇上,基本上,都来了。”滕文甫说的,是皇上平时倚重和亲近的那些朝廷大员。 皇上闭上眼睛想了一会儿,点了几个心腹的名字,“让他们几个留下,朕趁着今日身体舒服的时候,和他们多说说。” 他大概,已经到了回光返照的时候。 该托孤了。 滕文甫出去传圣旨。 该滚的滚,该面圣的面圣。 各方反应,他看在眼里,记在心里。 内阁的几位老大人,就被皇上郑重“托孤”了。 “你们要辅佐好太子——” 老大人们跪了一地,涕泪纵横,都表示皇上一定能长命百岁,现在托孤,为时过早。 “你们不用哄朕了。朕今日是回光返照,你们各自有什么心愿,都趁着朕还能替你们做主的时候,跟朕提一提。” “朕也舍不得,但是没办法,这是命数。” “你们日后辅佐太子,忠心我自不怀疑,只你们也要注意分寸,保护好自己,别让人挑拨你们和太子之间的关系。” 一朝天子一朝臣。 皇上担心太子,也担心这些追随他多年的老臣们。 此话一出,老大人们想起皇上的宽厚,各个哭得情真意切,好像皇上已经驾崩了似的。 皇上还安慰他们,“别哭了,留着点眼泪,省得回头朕真没了的时候,你们哭不出来,还要弄虚作假,又要被人挑刺。” 说完,他自己都笑了。 不知道为什么,大概话痨和豁达这两件事情是会传染的,他觉得自己有几分像陆弃娘了。 外面那些宫女太监侍卫们,就看到一群哭成泪人的老大人们,相互搀扶着出来,心里都有数了。 那些背后有主子的,都默默盘算着怎么跟自己的主子汇报。 而陆弃娘今日依旧没有出摊。 今日风依然很大,但是却是个大晴天。 她在院子里铺了块席子,让三丫躺在她腿上,借着光线,给三丫掏耳朵。 二丫在蹲着看她的凤仙花,能不能再救一救。 大丫在洗衣服,萧晏帮她倒水,同时看着陆弃娘,觉得自己耳朵也莫名有点痒。 云庭躲在屋里不肯出来。 因为他没衣服穿了。 大丫正在给他洗衣服。 陆弃娘其实给他另外买了衣服,但是云庭嫌不好看。 二丫气他,“有本事你就别穿!” “不穿就不穿!” 然后云庭现在就在屋里裹着被子,等着他的衣服洗好晒干送进去。 其实他已经后悔了。 他哪里是躺得住的人? 晚上他都想上房揭瓦,现在大白天窝在屋里,别提多窝囊了。 哎,早知道就不嫌那衣裳难看了。 “好了,掏干净了,二丫,你过来,娘也给你看看。”陆弃娘道。 三丫高高兴兴地带着阿黄出去找她的朋友们玩了。 二丫坐在席子上,歪头让陆弃娘给她看耳朵,“娘,您轻点,别弄疼我。上次您弄得我可疼了。” “那是你四岁还是五岁的时候了。”陆弃娘白了她一眼,“真记仇。我给你们三个掏耳朵,早就练出来了,现在去采耳说不定都行。” 等二丫的耳朵也掏完之后,萧晏忽然开口。 “弃娘,我耳中似乎进了虫子,嗡嗡地响。” “啊?快过来,我给你看看。”陆弃娘没多想。 大丫却低头在笑。 萧晏如愿以偿地享受到了陆弃娘的采耳服务。 二丫敏锐地捕捉到了萧晏眼中的那抹笑意,不像大丫那般内敛,大声笑道:“爹,你别光顾着傻笑,疼要告诉我娘,小心我娘把你给掏聋了。” “胡说八道,我厉害着呢!” 可是陆弃娘骂完二丫,转头却和萧晏说,“疼得说啊,别忍。第一次,我没数。” “嗯。” 真是令人愉快的第一次。 萧晏感受到她手指的温度,微微闭上眼睛。 阳光照在身上,身旁是几乎挨到自己身上的她,萧晏心满意足。 “我饿了!”云庭在屋里嚷嚷道。 萧晏:“……” 如果没有云庭这个煞风景的就好了。 他得考虑考虑,要不要去找云国公谈谈。 ——不能祸水东引,不厚道。 云国公是耳根子清净了,可是自己每天都想打死云庭。 幸福的时光有点短暂。 陆弃娘很快替萧晏掏好了耳朵,得意洋洋地秀自己的“战果”,“我就说,我最会掏耳朵了。” “是,一点儿没有感觉,很舒服。”萧晏笑道,“下次还要麻烦弃娘。” “不麻烦,不麻烦,我特别爱给人掏耳朵。” 萧晏识趣地没问,她还给谁掏过。 给自己添堵的事情,他不做。 “对了,”陆弃娘起来把席子收起来,忽然想起什么,“今日咱们在家闲着也是闲着,买点东西,去看看你外公?” 屋里的云庭听到这话都不闹腾了。 萧晏:“……不用。” “怎么不用,咱们不去,他又不肯吃药。他那身体都那样了,不吃药还能撑几天?去吧去吧。要是不方便,咱们不进门也行,让他出来,说几句话咱就走。” 大户人家,人多口杂,她懂着呢! 第108章 回光返照略长 - 与前夫和离夜,将军在我榻上贪欢 - 么么愚 萧晏表示,这个真的去不了。 “这样,”他也不想拒绝陆弃娘的好意,想了想后道,“你不是最近学字了吗?你写封信给他。” “我?”陆弃娘指着自己的鼻子,“你别开玩笑了,我刚认几个字,哪里会写?” “你可以的。走——”萧晏不由分说拉住她的手进屋。 “哎哎哎,我不行,萧晏,我不行。”陆弃娘提起这事就害羞,抱着门框不肯进去。 她力气又大,萧晏想拖都拖不动,只能无奈笑道:“我上次教你写字,你也拿过笔了。一回生,二回熟,这次肯定好多了。” “不行,我不糟蹋纸和墨了。” 可是萧晏就是坚持,“我写字倒是能看,但是外公不听我的。他见了我的信,肯定就随手放在一边。” “那能听我的吗?”陆弃娘表示怀疑。 “能。外公很喜欢你。” “那,那我试试?” “试试。” 于是,萧晏在身后握住陆弃娘的手,在纸上写下“记得吃药”四个字。 “不行,萧晏,太丑了。”陆弃娘觉得没眼看,“我就说我不行,净糟蹋东西。快,你来写。” “没有不行,写得很好。”萧晏笑道,“想想,还要和外公说什么吗?” “那我想说的,可多了。但是写的话,就这样吧。不是,萧晏,这个真能用吗?回头李老爷看到,笑掉大牙。” “那也是高兴的。” “行吧,你就哄我吧。”陆弃娘看了看四个字。 不知道是不是因为萧晏的安慰奏效,她觉得,似乎也没那么难看了。 “找谁去送信?”她又问。 “放心,我有安排。” 萧晏把那张纸搓成细细的条状,然后绑在了小神腿上,和它说了几句话。 然后小神直入云霄,不见了。 陆弃娘看得目瞪口呆,震惊万分地道:“小神这么通人性?还能送信?那不比人强?” “也不是谁都能送,是恰好对外公熟悉了。” “人是熟悉了,可是它怎么知道,你外公家在哪里?” 萧晏:“……” 他总不能说,因为小神去过宫里。 撒谎这件事,果然不是谁都能做的。 “娘,小神在天上,看得比我们远多了。”在一旁晾晒衣服大丫替萧晏解了围,“它看到过李老爷在家里,所以认得。” “可不是嘛!”陆弃娘道,“看我这脑子。” 萧晏笑道:“多读书就好了。走吧,我带你再写几个字去,总归是越来越好的。” 云庭:“救命啊,有没有人管我,我要饿死了!” “没有。”这是萧晏的话。 “那就饿死吧,清净。”幸灾乐祸的,是二丫。 陆弃娘:“我去给他做点吃的吧。” “娘,我去就行,衣裳洗完了。您和爹,去钻研吧,多读书好。” 陆弃娘莫名觉得,萧晏和大丫在哄她,可是她又说不出来哪里不对劲。 “昭昭,昭昭,我想吃红烧肉。”云庭在屋里喊。 “想得美,大姐,咱们不理他。” 大丫却低声道:“你愿意听他一直叫吗?我做点吃的,堵上他的嘴。” 真的好烦。 大丫只是不爱说,不是没脾气。 每次被云庭弄到无语的时候,她都自我安慰,就当提前看弟弟了。 于是,云庭又得到了大丫投喂的一碗面。 云庭:“嘻嘻,好吃,就是下次,别再做面了。昭昭,你得多学点厨艺啊!” “大姐,下次把面喂狗都不给他吃!” 屋里,萧晏把着陆弃娘的手,一遍一遍,不厌其烦地教她写自己的名字。 “弃”这个字,像一把刀,扎在了萧晏心上。 陆弃娘对前公公婆婆,提起来就感激不尽。 可是真的对她好的话,又怎么会给她用这个字,时时提醒她,她是无家可归之人,只能依附于张家? 其心可诛。 张鹤遥的见异思迁,其实早就有迹可循。 这家人,就是自私自利,看似宽和,但是算计到了骨子里。 萧晏很想提醒陆弃娘,不想让她再惦记那两人,生辰忌日都还替他们上香烧纸。 但是转念再想,何必呢? 何必要让陆弃娘觉得,她不被爱呢? 就让她觉得,她是被爱过的吧。 陆弃娘反复练习了很多遍,终于能不用萧晏的帮助,自己歪歪斜斜地把名字写下来。 “太好了!”她激动不已,“萧晏,我也会签名了。我跟你说啊,以前听戏的时候,看到那犯罪的人不识字,只能画个圈当签名,我就想,这不是很容易造假吗?” 她忍不住代入自己身上。 现在就不怕了? 她会签名了! 她有自己虽然丑,却独一无二的笔迹了。 那种骄傲,让陆弃娘整个人都像会发光一般。 萧晏眼中含笑,温柔宠溺地看着她。 她依然不算苗条,但是在萧晏眼里,她就是让人挪不开视线的存在。 “嘿嘿,下次给你外公写信的时候,我就可以签上自己的名字了。下次什么时候啊!要不明日?对,就明日,我得天天提醒他,要不他肯定不吃药。我看出来了,你外公是个倔老头。” “倔老头”刚收到了陆弃娘的“信”。 “回皇上,是那神鹰送来的。老奴正在外面叮嘱事情呢,结果就看它俯冲之下,吓得宫女们都四散逃开,被老奴骂了一顿……” 滕文甫现在话也不自觉多了。 “后来老奴仔细一看,这不是小神吗?小神见了老奴,还扇动翅膀。待老奴小心翼翼上前,才发现它腿上系了这张纸条。” “弃娘这字,是真丑。”皇上大笑,心情很好。 他今日,确实是不想再吃药了。 都回光返照了,就别让自己吃苦了。 可是现在见到陆弃娘的信,皇上决定,再吃一顿。 总不能,辜负她的一番苦心。 吃上药,皇上又开始犯困,即使还没到天黑。 皇上又沉沉睡去。 不过或许因为睡得早的缘故,他第二天上朝的时候,倒是醒了过来,然后在床上看着幔帐,有些发呆。 滕文甫小心上前道:“皇上,您再睡会儿?昨日首辅徐大人,已经将您的旨意传达给众大人,今日辍朝……” 皇上想,那是他觉得,自己回光返照,应该见不到今天的太阳了。 谁能想到,这回光返照的时间,略长了呢? 别说,平时挺烦那群猪,但是现在想想,如果有时间,还得挨个看一眼。 就算是猪,也是自己养的。 要不陆弃娘提起那些被毒死的猪,一直念念不忘呢。 自己养的猪,就是有感情。 “传朕旨意,让群臣,下午都进宫来。” 第109章 激动的皇上 - 与前夫和离夜,将军在我榻上贪欢 - 么么愚 众大臣接到旨意都懵了,反复和传旨太监确认,并且私下相互讨论。 早上辍朝,下午又得进宫? 皇上不是不好了吗? 这是好了,还是已经……已经驾崩,却秘而不宣? 该不会是,有人把持了局势,假传圣旨,设下鸿门宴吧。 总之,各种想法都有,把大臣们都苦坏了。 皇上起床之后,觉得自己今日精神真不错,甚至比平日多喝了半碗粥。 刚喝完粥,陆弃娘的信又来了。 这次除了叮嘱他吃药,又加上了一个很丑的签名。 皇上心情大好。 “滕文甫,再加一道遗旨,等朕去了之后,赏弃娘二百亩良田,一处宅子,再给她一千两银子。” 这样,就算她离开萧晏,日子也能过得安逸舒服。 皇上自己没反应过来,但是滕文甫,却有些反应过来了。 皇上这两日,想起一出是一出,已经下了那么多遗旨,可是人却越来越精神了。 这哪里是回光返照? 这分明是,身体见好了啊! 滕文甫想到这里,激动地嘴唇都哆嗦了。 “皇,皇上,您用药两日,身体一日比一日好;是那药见效了啊!” 皇上也不是笨人,就是之前先入为主,总觉得自己是要驾崩了。 这会儿被滕文甫点破,他也想到了。 虽然有些不敢相信,但是那明显,是最可能的。 “皇上,让人传那神医进宫给您看看吧!” “不,先不用。朕看那神医,有些仙风道骨,不似红尘中人。”皇上道,“别吓到了他,让他连夜跑了。” 皇上自己也控制不住地激动起来。 别的不说,他每次吃完药,立刻就能睡着。 这说明,药有效啊! 难道这是老天听到他的祈求,可怜他多年兢兢业业治理国家,所以多给他三五年时间? 突然觉得,许愿许的,有点保守了。 应该向天再借二十年啊! 皇上几乎想立刻就出宫,但是又想起,那群猪又要进宫。 烦死了! 刚好了点,看见他们,又要生气。 皇上几乎想让人告诉他们别来了。 但是他身为一个明君,不能朝令夕改,所以他忍住了。 再等等,他也再吃两日药。 “对了,胡神医是不是说,吃半个月还是一个月,再去找他看?” “这个,这个老奴也忘了。说实话,皇上,老奴之前有眼不识泰山,真没把他放眼里。老奴该死,老奴该死啊!险些就误了皇上!” 滕文甫激动得热泪盈眶。 “朕命不该绝,怎么都会活下来。”皇上道。 他觉得自己现在浑身都是力气。 皇上自己出去走动了几圈,身体轻松。 之前因为他生病的缘故,整个宫里都是压抑的。 最闲庭信步的,应该就是他放在寝宫里的两只绿头鸭了。 这会儿出去,他和鸭子一起散步,别提多高兴。 “弃娘,她是萧晏的福星,也是朕的福星啊!” 走动了一会儿,皇上又回到屋里批奏折,然后继续一边批一边骂。 滕文甫听着他骂人都中气十足,不由偷偷抹眼泪。 皇上保住了性命,他又何尝不是加了一道保命符? 他也要好好谢谢陆弃娘。 “咳咳咳——” 滕文甫听到皇上又咳嗽,心立刻提了起来。 “皇上,皇上,您——” “朕装的。”皇上笑得像个十七八岁的孩子,“像不像?” 滕文甫:“……皇上您这是?” 皇上脸上笑意敛去,取而代之的是严肃。 “朕刚才想,朕要继续装病,就当见他们最后一面。朕倒要看看,哪些人会按捺不住,露出马脚。” 趁着这个机会,他要好好清理清理。 之前以为来不及,可以将就。 但是现在,他觉得自己还能支棱起来,就得慢慢和那些不老实的东西,好好算算账了。 “那皇上,您还出宫去弃娘那里吗?” “先不去,现在太多双眼睛盯着朕了。滕文甫,你回头找个机会,替朕去告诉弃娘,朕已经好多了,让她放心。你再去问问胡神医,记住,一定要恭敬,顺着他的话说,问问他,朕这般,是不是坚持吃药就行了,什么时候调整药方子。” “是,皇上放心,老奴定不辱使命!” 就算胡神医张口就说“没救了,准备后事”,这次他也保证只点头附和。 宫里的太医们,态度是好,但是医术一塌糊涂。 那一位,态度虽然不好,但是医术高明啊! 神医比的不就是医术吗? 被他惦记着的胡神医,接连打了好几个喷嚏。 陆弃娘笑道:“怎么,你这个大神医,自己还染了风寒?” 说巧不巧,今日萧晏请刘兴在家里吃饭,正好胡神医来给陆弃娘诊脉,便留下一起吃。 “神医也是人,怎么就不生病了?”胡神医白了她一眼,“你少插嘴,别耽误我发财。” 刘兴正在和萧晏兴高采烈地说着“发财大计”。 萧晏倒是神色平静,结果蹭饭吃的胡神医,一脸感兴趣。 “就你还发财?我劝你老老实实守好你儿子那点媳妇本儿。”陆弃娘没好气地道。 作为一个医术还不错的大夫,胡神医是真的没有少赚钱。 比达官贵人比不了,但是这么多年,百八十两的积蓄得有吧。 毕竟生病的也有有钱人。 但是,并没有。 因为胡神医热衷于“发财”。 他的钱,不合理地流向各种发财渠道,然后都打了水漂,钱越存越少。 眼看着他又要掺和,陆弃娘有种不好的感觉。 这生意,不行。 因为胡神医他,克财! 第110章 遗落的头发 - 与前夫和离夜,将军在我榻上贪欢 - 么么愚 胡神医被陆弃娘揭短,恼羞成怒,“妇人家,头发长,见识短。” “你头发比我的还长。”陆弃娘道,“算了,懒得和你啰嗦,你就只管吹牛去。反正钱都在杜鹃娘手里。” 胡神医:“你是就怕我吃你家的饭,要撵我走是不是?” 萧晏给胡神医倒了一杯酒,“胡兄请——” 陆弃娘去厨房和大丫二丫一起准备明日出摊用的东西。 “昭昭,昭昭——”云庭像个跟屁虫一样跟着大丫。 大丫倒是没表现出来什么,二丫却嫌弃得不行。 “你离我大姐远点,烦死了!” “我又没烦你。昭昭还没说烦我呢!”云庭哼道,“昭昭,我帮你摘菜?” 大丫叹了口气,“家里菜不多了。” 求你别糟践了。 四体不勤五谷不分,干啥啥不行,吃啥啥没够。 云庭之所以喜欢赖着大丫,因为这是他口粮保障。 云庭道:“那我帮你烧火!” “别,我好容易刚烧起来。要不,”大丫道,“你出去和我爹他们喝酒去吧。” “我不爱听他们说那些,无聊。” “那我爹让你读的书,你读完了?” 云庭:“明日再读。昭昭,你帮我蒸个蛋羹呗,就上次那个,又嫩又滑,还很鲜。” “家里没有小河虾了。” 上次是给陆弃娘蒸的,所以大丫不厌其烦地把那么小的小河虾剥出了虾仁。 结果陆弃娘让给了云庭,大丫这会儿心里还不舒服。 家里来人她没意见,但是云庭实在太没眼力劲了,总是从别人碗里抢食。 这是公子病,觉得所有人都得围着他转,把东西给他,他吃一口,都算是对别人的赏赐。 二丫道:“大姐,你别搭理他就行了。想吃什么,让他自己做。别嘴唇上下一碰,就会指使别人,我们又不是他家丫鬟,没拿他的工钱。” “要钱是吧。”云庭哼了一声。 “对呀,是要钱。”二丫伸出手,“给钱啊!给钱想吃什么都有。不给钱,你少装大爷!” 云庭后悔自己当日离家出走,竟忘了带银子,现在要被这丫头片子抢白。 他摘下自己脖子上套的项圈,往二丫手里一放,“买碗蛋羹,够不够!” “够,太够了。”二丫顿时眉开眼笑,“不过咱们说好了,给我的,就是给我了,别回头又找我娘,让我还给你,不像个男人,拉出的屎又坐回去。” “你,粗俗!”云庭气红了脸,“不就是个项圈吗?我家里有的是。” “啧啧,你家里有的是,但是现在你在我家。你回不去咯!” 云庭脸红脖子粗,指着二丫:“你,你,你——” “二丫,别闹,还不把项圈还给云庭?”陆弃娘笑骂道,“你倒是敢狮子大开口,也不怕烫手。” “他敢给,我为什么不敢收?”二丫不服气。 “给她,我不要了!我家里多得是。” 陆弃娘往碗里打了两个鸡蛋。 她一边搅鸡蛋一边问大丫:“之前我攒的那些头发,搬家时候是不是忘带了?” 刚才和胡神医斗嘴,她才想起了这一茬。 陆弃娘头发又黑又浓密,她有偷偷剪头发的习惯。 头发长了,她就从里面剪一点,平时梳头掉落的长发,她也仔细收着。 这些都是能卖的,或者跟货郎换东西。 一尺长,一指粗的头发,可以换三十文钱,或者二斤盐。 平时她攒了,会放在手帕里,用一根褪了色的红绳扎着,塞在炕席下面。 从张家搬离的时候实在太匆忙太狼狈,竟然忘记带了。 大丫道:“好像确实忘带了。” 陆弃娘直拍大腿,“二斤盐哪!那是我攒了好久的,知道上次那个货郎,给二十五个钱,我就卖了。” 怪她,就想等相熟的那个货郎,能多给五个钱,结果这下好了,没了。 云庭听着她们说话,每个字都听清楚了,但是连起来,怎么有点抽象呢? 看着他呆滞的样子,二丫仇富心起,阴阳怪气地道:“怎么,三公子又长见识了?” 云庭是真的没明白。 二丫没好气地跟他解释了几句。 “不是,连梳头掉的头发都要攒?那多费劲啊!盐是什么很贵的东西吗?” “你以为有钱谁愿意费劲?那不是没钱吗?” 二丫气呼呼地道,“你该庆幸,盐很贵,否则我天天往你的汤里撒一把盐,齁死你!” 云庭:“你这么刁蛮,以后谁娶你,真是倒霉。” “你这么纨绔,以后谁嫁你,才是真的倒霉。” 这两个活宝,又吵起来了。 陆弃娘头疼,道:“二丫,今日是不是忘了喂鸭子?你拿野菜拌上点糠,喂喂去。” “好。”二丫答应一声,出去喂鸭子去了。 “你把项圈还给三公子。” “不还!” “不要!” 陆弃娘:“……真是冤家,什么时候能长大?” 屋外,刘兴正在说他自己的“宏图大业”,说的那叫一个唾沫横飞。 说到激动处,他站起身来,一只脚踩在凳子上,“等三五年之后发达了,程九万算什么?我刘兴才是京城运河码头的头号人物。” “喝多了,喝多了。”胡神医自己喝酒上脸,脸红成猴子屁股,还在嘲笑刘兴。 萧晏道:“刘兄,别再提程九万。目前我们和他不能同日而语,不要平白树敌。” 刘兴这个人,豪爽讲义气,但是沉不住气,特别容易飘。 程九万已经盯上了,并且在打压他们,应该韬光养晦,而不是逆流而上。 刘兴却不听劝,并且表示,还要扩大仓库规模。 萧晏不同意。 “我们慢慢来,一步一步走。” 刘兴却说,要干就干一票大的。 “等赚个三五年钱,我就金盆洗手,买上三四个铺子,几百亩地,盖一个大宅子,生八个儿子!” 这是他对未来最美好的想象。 “那银子呢?”萧晏沉声问。 “银子我找钱庄借,虽然有点利钱,但是你想,只要咱们仓库盖起来,租给那些来往客商,就是钱啊,那是一本万利的买卖。” 萧晏抿唇。 刘兴举起杯子,“来,我敬你一杯。多亏了你,帮我搞到这块地,否则我猴年马月才能发家。” 胡神医也跟着举杯,连声道:“带我带我。” 第111章 萧晏谈大丫婚事 - 与前夫和离夜,将军在我榻上贪欢 - 么么愚 胡神医到底跃跃欲试,和刘兴说,自己想投一百两银子试试。 刘兴喝高了,嘴说话都不利索了。 “本,本来是,是不带人的,除了萧兄弟。但是他没钱投,而,而且咱们兄弟,也,也投缘,那就,就带上你。” “我不是借你钱,我是参股的。”胡神医喝了酒也不糊涂,两眼放精光。 “没,没问题!兄弟,都是兄弟。” “刘兄爽快!”胡神医和他勾肩搭背,两个人叽里咕噜,不知道在说什么。 萧晏见他们都喝多了,起身去厨房找陆弃娘。 二丫见他进来,立刻过来诉苦。 “爹,爹,我真的见到了一个黑影,可吓人了。” 她刚才出去喂鸭子,被吓了一大跳。 可是回来说起,陆弃娘并不信,说是她看花了眼。 萧晏道:“应该不至于看花眼,许是路过的,也被你吓了一大跳。” 二丫道,“反正有人。” “以后晚上别出门。”萧晏道,“门口也不行。” “知道啦。”二丫高高兴兴地答应,她巴不得不干活呢! “你就让她偷懒。”陆弃娘嗔怪道,掀开锅盖,在升腾的水汽之中,端出来一碗蛋羹。 云庭上前要接,陆弃娘道:“别动别动,烫手。” “烫他一次就知道了。”萧晏面无表情地道。 他还以为,这蛋羹是给他的,毕竟和两个酒鬼在一起,光被劝酒了,他也肚子空空。 云庭:“……我不会走的,不管你说什么,你随便说。” “死皮赖脸,抢我爹是不是?”二丫气鼓鼓。 “不懂礼数,喊舅公!”云庭得意洋洋。 萧晏没有蛋羹吃,莫名失落,觉得云庭太聒噪,随手给了他一巴掌,“蛋羹都堵不住你的嘴。” 云庭:“……” 二丫哈哈大笑。 陆弃娘把箅子从锅里取出来立在一边,一手端碗一手持勺,舀了一碗汤出来道:“我看喝的都不少,给你们熬了醒酒汤。萧晏,你先喝一碗吧。” 话音落下,萧晏只觉满天乌云都散开。 这一定是专门给他的,其他人沾光。 陆弃娘还在感慨,“咱们从前哪里知道什么叫醒酒汤啊,也是在周府,才跟着见了点世面,才知道酸能解酒。” 现在日子好起来了,自己家竟然也能喝上醒酒汤了。 萧晏喝完汤,外面那两个人还在大着舌头称兄道弟,就差摆个香案直接结义了。 萧晏悄无声息地出了门。 他走出去,到了房子边上的巷道里,轻声开口:“今日不知道是哪位兄弟值夜?” 过了一会儿,才有人从墙头跳了下来,对他拱拱手道:“云国公府侍卫姜羽,见过……萧公子。” “辛苦了。”萧晏道,“你们怎么轮值的?” “两人一组,一共六组,一日三组,每组四个时辰。” 也就是当值一日是四个时辰,然后可以休息一日。 “倒也不累。”萧晏道。 “实在是,”姜羽低头道,“不敢怠慢分毫,时间长了,怕撑不住。” 云庭的幺蛾子,多到数不过来。 “嗯。”萧晏道,“刚才我女儿出来,遇到的可是你们两个之中的一人?” “是我。”姜羽道,“我去买包子回来,没想到外面还有人,惊吓到了二姑娘,萧公子恕罪。” “无碍。”萧晏道,“我并非来兴师问罪,只是来确认一下。总觉得最近不太平,也辛苦你们,帮我多盯着些,有劳了。” “举手之劳,萧公子见外了。若是有什么异常,我一定及时告诉您。” “多谢。” 萧晏这才转身要走。 “萧公子!”姜羽忽然喊住了他,言辞之间有些迟疑。 萧晏停下脚步看着他。 “我,我……”姜羽咬唇,半晌后才在萧晏平静的目光之中艰难出声,“我在家中行三,我长兄姜锋,曾在您麾下效命,后来伤残回京,拿了抚恤银子,如今开了一家镖局,日子过得很好,他很惦记您,想来看看您,但是您曾下令,任何人不许看您救您……他只是想看看您……” “帮我谢过他,就说我很好。” “我告诉过兄长了。这趟差事,别人都不愿意,但是我是抢来的。”姜羽道,“您,您是我最尊敬仰慕的人。日后倘若有机会,我也愿意跟着您。” “多谢你们兄弟。”萧晏面色温和,“真有那日,我收你。” “是,多谢将军!”姜羽激动地脱口而出。 萧晏笑笑,转身进去。 姜羽抬手擦了擦眼角的泪。 他明日要回去告诉长兄,破虏将军不仅和他说话,还谢谢他了。 他激动地今晚不用咬舌头,都能熬过去这漫漫长夜了。 “萧晏,你去哪里了?”陆弃娘笑道,“到处不见你,还以为你掉茅厕了呢!吃面吃面,喝了一肚子酒,赶紧放下酒杯,吃点东西。” 最后一句,是对两个酒鬼说的。 “我刚才听二丫说有黑影,怕是偷鸭贼,出去看了看。” 刚刚跳上墙头的姜羽,闻言险些又掉下去。 天地良心,他们不偷贡鸭。 牵扯到贡鸭的人,都倒了霉,这晦气玩意,白给不要。 终于把两个酒鬼送走,云庭狗腿地帮大丫收拾碗筷。 现在他长进了,打碎东西比之前少多了。 他把大丫当成了“许愿树”,许愿明日能如愿以偿,吃上久违的红烧肉。 但是萧晏看他在大丫身边晃悠,觉得眼睛里揉进了沙子一样不舒服。 他撵云庭回去睡觉。 云庭畏惧他巴掌,不敢不听,走的时候却一步三回头,叮嘱大丫道:“昭昭,你在厨房里别关门,等我睡了,去帮我关门你再走啊!” 在睡觉怕黑这件事上,他没有丝毫长进,并且已经赖上了大丫。 大丫点点头。 云庭这才放心地走了。 大丫行事稳妥,既答应了他,肯定说到做到。 “以后别让他往你身边凑。”萧晏低声对大丫道,“他想一出是一出,尤其是还没定亲。” “爹,我知道。国公府什么门第,我便是给他做妾,国公府也是不肯的。您放心,我——” “我不放心,我也不愿意。”萧晏严肃地道,“昭昭,云庭配不上你。你不能一辈子,给他当娘。你日后,会有更好的选择。如果没有,那再考虑将就。” 小姑娘,没见过几个男人,容易被迷花了眼。 大丫不该只找个这样的男人。 家世再好也不行。 又不是二三十岁嫁不出去,或许勉强“扶贫”。 现在大丫,应该有更好的选择,寻一个灵魂伴侣,真正懂她爱她呵护她的人,而不是被人,用家境优势吊着,去将就一个没长大的男人。 “我知道了,爹。” 心里纵使感动万分,大丫也只是静静垂下眼眸,应了一声。 她想,真诚的人会遇到真诚的人。 她由衷地替娘高兴。 第112章 皇上差人送信 - 与前夫和离夜,将军在我榻上贪欢 - 么么愚 第二天,陆弃娘就继续开摊。 闲散三日,还真有些不习惯。 现在又开摊,看着周围相熟的那些小摊贩,再看看运河上热热闹闹的商船,真让人高兴。 不过,也有不高兴的事情。 那就是她发现,不远处竟然多了两家,和她们做一样生意的摊位。 她们的生意,受到了一些影响。 陆弃娘找人偷偷打听了一下,发现那两家,好像故意比照着她们的东西定价,恰好比她们低一点儿。 生意不是只能她们做,但是这样,实在有点恶心人。 二丫坐在一边生闷气。 陆弃娘安慰几个孩子道:“有钱大家一起赚。我们就算一天赚半两银子,一个月还有十五两呢!” 不能因为过了几天好日子就膨胀了。 萧晏早就和她说过,这个生意,只是抢一时的先,并没有别人模仿不来,替代不了的。 她现在已经有了一百多两银子的积蓄,很好了。 以后,还能有别的生意。 “娘,我去船上卖东西吧。”二丫道。 运河上也有很多人,撑着小船卖些零嘴或者杂物的。 他们的目标只有两种人——商船和花船。 运河上花船极多。 从精致的三层画舫,到一个妇人独自撑的小船,做男人生意的,很多很多。 画舫上的女子,多美丽精致,出手阔绰。 白日没客人的时候,她们三三两两,聚在窗边闲聊,也是一道风景。 陆弃娘略一想就知道二丫打的什么主意。 她肯定是想做那些女子的生意。 “不行。”她说话没有留任何余地,“若是吃不上饭,那没办法。但是现在不行。” “为什么啊,娘!” “因为你只能看到她们年轻漂亮,赚钱容易,吃喝用度都好,却看不到那些下场凄惨的。你还小,很多道理不懂,听话,咱不去。” 二丫噘着嘴,一脸不情愿。 大丫淡淡道:“倘若想高嫁,一定要谨言慎行,挑不出毛病。若是被人知道,你和船上的花娘走得近,会影响你的名声。” 二丫嘟囔道:“我也就是随口一说,不去就不去。” “高嫁?”云庭听见后哼了一声,“就她还高嫁?给我当丫鬟,我都不要。” “你给我当狗,我都嫌你乱叫。”二丫不甘示弱。 云庭气得脸红脖子粗。 二丫这才高兴。 哼,在自己这里吃一百次亏,还自己上来找骂。 萧晏从远处而来,身边带着一个男人,看着有点眼熟。 随着距离越来越近,陆弃娘认出来了来人。 这不是萧晏外公的车夫吗? 那日晚上看得不真切,今天一看,挺结实精神啊! 陆弃娘热情地和陆瑾打招呼。 陆瑾看着她热情,心里就犯愁,默默地道,别送我东西了,我还得提心吊胆应对皇上的问话。 “是外公派他来,告诉你一声,让你不用再写信了。”萧晏笑道,“他吃了胡神医的药,身体好多了,现在每日都吃,不敢放松。外公也是怕你担心,所以派人来告诉他很好。” “我就说嘛,老胡那个人,虽然守不住财,但是他医术没得说。来来来,大哥,坐下喝口水,大热天的来送信,走一身汗。” 如果不是皇上还有吩咐,让他在这里看看陆弃娘的生意如何,陆瑾已经想跑了。 陆瑾坐在小杌子上,手放在膝盖上,觉得自己像从前抓捕的那些,蜷成一团的犯人。 “大哥你怎么称呼?”陆弃娘倒了一杯凉茶递给陆瑾,爽朗开口。 “鄙人姓陆,在家中行二。” “陆二哥啊,”陆弃娘道,“你是哪个路?咱俩一路不?哈哈哈——” 她自己笑得不行。 “五百年前是一家。”陆瑾道。 “真是一路人啊,”陆弃娘笑得很大声,“缘分呐!来,吃根黄瓜,早上刚摘的,鲜着呢!” 陆瑾看着手里被她不由分说塞进来的嫩黄瓜,吃也不是,不吃也不是。 回头,皇上估计要就这根黄瓜,问他几个问题了。 真不想吃啊! 陆瑾咬了一口。 还真的挺嫩的。 “生意如何?”陆瑾想起皇上的叮嘱,有些生硬地开口。 他堂堂锦衣卫指挥使,没想到也要来问这些鸡零狗碎。 不过再看旁边帮忙卖东西的萧晏,陆瑾又觉得平衡了。 “挺好挺好,你回去跟李老爷说,家里都挺好,生意也好,让他安心养病。”陆弃娘道。 陆瑾对她有点刮目相看。 没想到,她竟然想到了,是皇上要问。 正说话间,前面突然传来一阵喧哗声,“让,让,锦衣卫奉旨办差!” 就见前面人群混乱退让,两匹黑色的骏马载着两个身穿红色飞鱼服,腰间挎着绣春刀的锦衣卫,风驰电掣地往码头而来。 另一边,大船早已靠岸,应该是在等他们。 陆瑾默默地把脸低下,埋在膝盖里。 “这一身衣裳,可真精神啊!”陆弃娘看着从摊子前飞快经过的锦衣卫,不由感慨道,又推了推身边的萧晏,“你说将来,你去锦衣卫谋个职行不行?” 这衣裳,穿着多带劲。 好看,爱看。 萧晏宽肩窄腰,高大挺拔,脸也生得好看,穿上这么一身衣裳,打马过市,大姑娘小媳妇,眼珠子不得掉出来? 陆瑾:“……” 姑奶奶,求放过。 我在锦衣卫,挺好的。 萧晏别来了,要不我往哪里放。 后悔,现在就是后悔,今早让人出京办一趟急差,竟然要从这里经过。 早知道陆弃娘会生出这种心思,他让属下绕着路走啊! “陆二哥,陆二哥,抬头了!”陆弃娘招呼陆瑾,“哈哈,没发现,你膀大腰圆的一个人,胆子那么小。锦衣卫又不是来抓我们的。没事了,走了。” 陆瑾面无表情:“我天生胆子小。” “练练,多练练就好了。陆大哥,你娶妻了吧,几个孩子?” 陆瑾:“尚未娶亲。” “那你可得抓紧点,我看你比萧晏大吧。” “我比他,虚长两岁。” “那是真不小了。你们都得赶紧找啊!” 你们? 陆瑾看向萧晏。 他刚刚心里还想说,比不得萧晏,直接一步到位,女儿都该嫁人,就快升级当外公了。 萧晏假装没看到。 陆瑾坐了一会儿,觉得任务也算完成,就要起身告辞。 结果刚想开口,就听见前面传来一个嬉笑的不正经声音。 第113章 接踵而至的麻烦 - 与前夫和离夜,将军在我榻上贪欢 - 么么愚 “三姐,三姐!” 一个二十岁上下模样的年轻男人出现在摊子前,嬉笑着喊陆弃娘。 陆弃娘那张从来都在笑的脸,瞬时拉下来。 “你来做什么?” 来人是她弟弟陆承宗,也就是她爹卖了她,典了个妾生的儿子。 小时候她以为是买妾生儿子,后来才知道,原来有一种更不把女人当人的勾当,叫做典妾。 就是找个女人,生个儿子,付一笔钱就行。 生完儿子,银货两讫,妾可能又去了下一家。 陆弃娘想起来就觉得恶心。 陆承宗被父母惯得不像样子,这么大的人了,听说游手好闲,不务正业,天天混日子。 不过陆弃娘之前懒得管,因为和她也没关系。 “听说三姐发了大财,果然啊!”陆承宗打量着摊子,“三姐,你发财了,可不能忘了娘家。给点钱花花呗。” 看着他流里流气的样子,陆弃娘气就不打一处来。 “没钱,我也不是你三姐,赶紧走,我和你们姓陆的没关系!” “你不也姓陆吗?怎么能没关系?三姐,我是好声好气和你说话的。你要是……我就往地上一躺,你看还有没有人来光顾你生意!” “你!”陆弃娘气得脸色通红。 二丫在旁边早就按捺不住了,如果不是被大丫捂住嘴,她的脏话早就喷出来了。 大丫在她耳边轻声道:“先让他都说出来,我们也好心里有数,他到底打的什么主意。” 光脚的不怕穿鞋的。 他们现在是穿鞋的,所以要更小心才是。 萧晏也没做声,只是静静看着。 “三姐,你看你,我是你亲弟弟,能害你吗?刚才跟你开玩笑呢!其实我来这趟,是给你贺喜的。” “贺喜?” “对啊,虽然之前的姐夫发达了不要你了,但是你这不是又嫁了一次吗?姐夫,哪个是我新姐夫?小舅子这厢有礼了!” “消受不起。”萧晏冷冷地道。 陆承宗也不生气,“三姐,说起来,你真是没有嫁给当官的命。你说张鹤遥,好容易当了大官,人家攀高枝去了,不要你。你看萧晏,之前是破虏将军吧,和你在一起,又成了平头百姓。” “但是不管你嫁给谁,都得有个娘家不是?娘家人惦记着你,给你撑腰呢!” 说话间,陆承宗就伸手在袖子里掏啊掏,“哪里去了?我的送子观音哪里去了?” 半晌之后,他不知道从哪里摸出来一块薄薄的铜片,比指甲盖大不了多少,还真有几分菩萨模样。 “三姐,这是爹娘托我给你带来的礼物,祝你早生贵子啊!” “你这吹口气就得满天飘的送子观音,保佑不了一百五十斤的我。”陆弃娘丝毫不客气,“不要,拿着滚。这里没有你姐姐,也没有你姐夫。你回去告诉他们,他们卖了我一次,我就不欠他们了。别说我没钱,就算我有,我把钱扔进这运河里打水漂玩,都不会给你们一个子!” “三姐,这样绝情不好吧。少给点,给我个十两八两就行。”陆承宗涎笑道。 “让你滚,你听不懂人话啊!”云庭开口了。 真不要脸。 大男人,上门找女人要钱。 “你是哪个!”陆承宗眯起眼睛看着他,“想打架是不是?” “打架?你也配!小爷我是云国公府三少爷,你有眼不识泰山,干脆把眼珠子挖出来踩个声儿听听!” 陆承宗下意识想骂他吹牛。 但是当他视线落在云庭的衣裳上时,不由把话咽了下去。 看人先敬衣衫,好像,好像真的不像一般人。 “赶紧滚!”云庭道,“别给小爷添堵!” 陆承宗没见过什么世面,当真被他吓到了。 不过陆承宗以为,云庭只是路过买东西,便想着退避三舍,日后再来。 所以他犹豫了一下,“三姐,我今日还有事,先走了。改天我再来看你!” 陆弃娘气得胸口不断起伏,咬牙切齿地道:“姓陆的,就是一家子吸血鬼!老娘一个子都不会给他们!” 萧晏拍了拍她肩膀,“不值得和那种人生气。他若是再敢来,我给他一个教训。” 这种人,其实最是欺软怕硬。 狠狠收拾一顿就老实了。 “嗯,没事。”陆弃娘道。 二丫在损云庭,“都被逐出家门了,还口口声声说,不来请你你就不走,这会儿又把家世抬出来。怎么,你冒认云国公府公子啊!” “你懂什么,我这叫不战而屈人之兵。”云庭昂首道。 “呵呵,牛怎么在天上飞?” “牛在哪里飞?只给我看看。” “你自己吹上天的,自己还不知道在哪里?不行就再吹两口气,给吹回来。” “你!” 两个吵吵闹闹,倒是冲淡了陆弃娘心头的不舒服。 “萧晏,他肯定还会来。”陆弃娘道,“他特别不要脸。” “放心,我知道了你的态度,以后交给我来对付他。” 萧晏之前担心陆弃娘对家里人多少有感情。 现在看看,这种疑虑就被打消了。 她又看向陆瑾,“让陆二哥看笑话了。我家就这么些破事。” 陆瑾说一声“无碍”,心说这会儿他真的该走了。 结果像天要留客一般,一波未平,一波又起。 三名巡检司差役斜挎腰刀踱至摊前,身穿青黑色油绢号衣,肩头绣着“户部钞关巡缉”的字样。 陆弃娘认识他们。 运河码头有钞关,钞关负责收税以及缉私。 收税的是税课大使,负责缉私查验货物的,就是这些差役。 可是,他们怎么来到自己摊位前了呢? 他们明明,是检查来往船只上面货物的啊! 看着他们来者不善的样子,萧晏先开口:“不知道各位大人,有何指教。” “这底下压着私盐吧?”疤脸差役靴尖猛踹摊架,竹篾筐里的炒面哗啦倾泻在泥地上。 下面的袋子被他粗暴打开,露出里面同样的炒面。 “你们这是干什么?”陆弃娘看着撒了满地的炒面,气得眼睛都红了。 这分明是来找麻烦的。 第114章 多了个二哥 - 与前夫和离夜,将军在我榻上贪欢 - 么么愚 “有人举报你们藏私盐,我们特来查看。” “查看不要紧,你们不能糟践东西啊!”二丫忍不住开口道,气得也是眼泪都快出来了。 云庭看着小辣椒红了眼,逗她道:“你求我,你求我,我就去帮你收拾他们。” 二丫看了他一眼,忽然伸手推了他一把,恶狠狠地道:“让开!” 云庭:“……你怎么不分好赖人呢?算了算了,我先帮忙,一会儿再骂你。” 他和衙役表明身份。 没想到,衙役不吃这一套。 “三公子,我等是在办差,得罪之处,还望三公子海涵。” “办什么差,”云庭暴跳如雷,“我看你们是来找事。” “三公子,说话可要有证据啊!” 陆弃娘深吸一口气,强忍住心中怒火,走到那衙役面前,低声道:“刚才是我声音太大了。大哥见谅,小本买卖,哪里敢碰私盐?大哥查验过就行了吧,小小心意,不成敬意,大哥们买壶酒喝。” 她不动声色地往衙役手中塞了二两银子。 “不行,例行公事——” 陆弃娘狠狠心,又塞了二两。 衙役掂量了一下手中银子,给另外两人一个眼色,“查完了就行,走吧,下一家。” 他们又往旁边的馄饨铺而去。 馄饨铺的摊主,立刻识趣地破财消灾。 陆弃娘心情复杂,却还是松了一口气。 她若无其事地对萧晏道:“看起来不是针对咱们的,那就好。” 萧晏轻轻拍了拍她肩头。 陆弃娘像是自我安慰:“没办法,都一样。咱们也赚到了些钱,没事……” 可是说着说着,她低下了头,有短暂的负面情绪爆发:“怎么就没有人管管他们呢!皇上怎么就不治治他们呢!” 陆瑾这下坐不住了。 这会儿就是天王老子来,他也得赶紧跑路了。 否则,听见不该听见的话,是告诉皇上,还是不告诉皇上呢? 陆弃娘这才想起来他还没走,忙叮嘱他道:“做生意,这都是常事,没大事。千万别告诉李老爷,他身体不好,还得为我们操心。” 陆瑾点点头,赶紧走了。 不告诉皇上是不可能的。 他天天被骂鹰犬,如果连忠心耿耿都做不到,那这样的鹰犬,也就没有存在的意义了。 鹰犬只有忠心于主子,才会有个好下场。 “她的家人,也太不像话。”皇上听完后果然替陆弃娘鸣不平。 陆瑾连忙道:“用不用微臣……” “罢了。”皇上摆摆手,“这是家事,让弃娘自己处理。我们外人,说轻说重了,可能都在帮倒忙。” 所谓清官难断家务事,就是这个道理。 “……若是以后弃娘决意断亲,”皇上想了想后又道,忽然把目光投到陆瑾身上,“朕没记错的话,陆瑾,你爹娘生了三个儿子,没有女儿,是吧。” 陆瑾头皮一紧,“回皇上,是。” “无论父母如何不慈,世道只会责怪子女不孝。朕不忍弃娘受那种苛责。若真是要走到断亲那一日,让你娘认了她做女儿,就说是之前寄养在外面的。” 连血缘关系也断了,才是最好的。 陆瑾哪里敢说不好? 他跪下谢恩。 今日被陆弃娘喊了一声“二哥”,转身就成了她“亲二哥”? 皇上指的,那比亲的还亲。 陆瑾刚开始是有点懵的,但是后来想想,有这样一个妹妹,好像并不是坏事,甚至还能生出几分期待来? 他可能也是病了,回头找那胡神医看看去。 陆瑾又说起了陆弃娘摊子被砸的事情,并且道出了事情原委。 “皇上想要整顿钞关的事情,似乎传了出去。别处不知,京城运河钞关这些人,都开始丧心病狂地搂银子。” “好好好,”皇上被气笑了,“陆瑾,你派人给我盯住了!” 吃了多少,都得给他吐出来! “是,微臣遵旨!” 而陆弃娘觉得今日实在是诸事不宜的一天,强打精神才能收拾好继续做生意。 云庭还在那里发疯。 ——少爷没见过这等欺负人的事情。 “都别拦我,我现在就要回家,找,找我祖母!”他暴跳如雷。 “赶紧回,谢谢你,这也算今天有点好事了。”二丫心烦意乱地道。 云庭跺脚,“好好好,这么多天,咱们白处了是不是?我这就走!” 说着他就作势要回家,心里却还想着,就这样回去,他爹是不是会觉得得逞了? 他之前说过,不来请他,他不回去的。 这样是不是有点没面子? 所以,要不还是算了? 等有人拦他,他就先勉强留下来吧。 可是,无人理会他。 萧晏是不能指望了,他一直让自己滚…… 云庭不由看向大丫,那是他觉得家里最好的人了。 可是大丫低头整理货物,没看见他。 云庭见状大声地道:“我走了,我要回家了!” “哦,”大丫闻言抬头,淡淡道,“三公子慢走,路上小心些。” 云庭:“我真的走了?” 依旧无人理会。 云庭气得心一横,“等着,等着我回家找人来帮你们!” 你们不仁,但是我讲义气啊! 在这里丢的面子,等他回家搬救兵都找回来。 等他帮忙出完气,看他们还不把自己供起来! 想到这里,云庭好像生出了力气,昂首挺胸地往阔别数日的家里而去。 第115章 悲惨三公子 - 与前夫和离夜,将军在我榻上贪欢 - 么么愚 云庭走到云国公府侧门,站在门口却生出些踟蹰。 总觉得,自己就这般回去,怎么都有点服软之意。 不太好,回头和老头子吵架的时候,肯定要被他拿出来嘲笑。 但是转念再想,老头子再怎么骂他,也不会比他被二丫抢白忍得辛苦。 这叫什么来着? 两害相权取其轻。 为了压住小辣椒一头,他拼了! 云庭天人交战,却不知道门房和侍卫早就看到了他,心里暗暗祈祷,这祖宗可千万要硬气,不要萌生出回家的念头。 否则,他们都要难做了。 结果却看到,踟蹰许久的云庭,深吸一口气,仰头看天给自己鼓劲,然后大摇大摆地向他们走来。 “听说祖母很想我,非要我回家?嗐,我在外面挺好的,要不是惦记祖母,我真……什么意思?” 云庭看着架在自己门前的刀剑,脸拉了下来。 “眼瞎了吗?连我都认不出来?眼珠子要是不要了,挖出来踩个响给我听听!” 啧啧,跟着小辣椒,他这嘴皮子都利索多了。 “回三……这位公子,”侍卫低着头,“这里是云国公府,非府内之人,禁止出入。” 难,太难了。 国公爷说,不许三公子再入国公府一步。 可是这不是一时生气吗? 上面还有老祖宗宠着这位,这位日后大概率还会继承国公府。 哎,让他们这些当侍卫的夹在中间,猪八戒照镜子,两面不是人。 “不认识我?你新来的吧!”云庭骂道,又看向门房,“告诉他,我是谁!” 被殃及的门房,忽然灵机一动,捂住肚子就跑,“哎呀,帮忙照看一下,我尿急,尿急。” 云庭:“???” 就是他不甚聪明,这会儿也有点觉得不对劲了。 从前他经过门房的时候,门房就是拉在裤裆里,也不敢怠慢他分毫。 他意识到了什么,黑着脸问侍卫,“是不是我爹下令,不许我回家了?” 侍卫连忙点头。 “好好好。老头子要来真的是不是?好,我走!” 云庭一边走一边道,“你们告诉他,以后我就不是他儿子了!他最好找别人再生个儿子出来,否则将来,看谁给他摔盆!” 走出去几步,想到回去会被二丫无情嘲笑,他停下了脚步。 云庭走回来,指着侍卫道,“你,进去告诉老祖宗,就说我回来给她老人家磕头,但是我进不去。所以,请她老人家出来,受我一拜!” 侍卫摇头,“国公爷有令,任何人不许给您通传,否则逐出国公府。” 云庭的手指点了点,又放下,点头,“好,算他狠!我走!” 他越走越垂头丧气。 想到自己装的逼,圆不了了,回去还不知道要怎么被二丫嘲笑,他就不想回去了。 算了,天下之大,总有他容身之处吧。 云庭漫无目的地在街上游荡,失魂落魄。 殊不知,他已经被人盯上。 “大哥,许久不见,我请你吃饭啊!”身后上来一个人,拍着他肩膀热情地道。 云庭茫然地看着他,“你是谁呀?我不认识你。” “大哥,我是老王啊!你忘了,上次您捡了我的钱袋子,拾金不昧。我要请您吃饭,您不肯去。今日可不能再走了,好歹要让我尽尽心。” “你认错人了……” “走走走——” 云庭的肚子饿得咕咕叫,心想这也不是我要的,是这人非要送上门的。 大不了以后我回家了—— 呸呸呸,我不回去,我要靠自己发财! 等他发达了,再回请便是。 于是云庭就跟着他走了。 结果那人带着他绕来绕去。 云庭还傻呵呵地问:“酒香不怕巷子深吗?这家酒楼,开得倒是隐蔽,菜一定不错,否则生意怎么能做下去?” 那人本来心虚,结果听到这话,都忍不住笑了。 哪里来的傻子? 等到了无人的巷子尽头,云庭问:“这,好像没有路了吧,是不是走错了?” “没错,就是这里。” 从他身后出来两个高大的男人,满脸横肉地逼近。 云庭傻了,这才意识到发生了什么,往墙角缩去,“你们,你们别乱来。我可是……我家里有钱的,你们要是得罪了我,肯定没好下场。” “拿来吧你!” 三个人把云庭堵在墙角,七手八脚地拔了他簪子,脱了他衣裳,连腰间配饰,都全部抢走。 甚至,连他脚上那双登云履,都没有幸免于难。 可怜云庭,被脱得光溜溜——一条亵裤都没给他留下,因为那也是上好的松江三梭布所制。 云庭哪里受过这种委屈,蜷缩在墙角哇哇大哭。 爹啊,我错了啊! 你快来救救我! 但是现在,他连国公府都回不了了。 他要是就这般光溜溜地回去,以后他就在京城扬名立万了。 他旧日那些朋友,那些宿敌,都怎么看他? 国公府的下人,甚至猫猫狗狗怎么看他? 云庭在墙角哭得很伤心。 在暗中跟着他的两个暗卫,面面相觑,不知该如何是好。 国公爷早有命令,就算他被人打,只要不被打断骨头,打个半死不活,他们就不许出手。 可是国公爷大概也没想到,这种被剥得光溜溜的场景,让他们怎么应对。 这可怎么办? 现身帮忙?国公爷恐怕不高兴。 三公子怕是以后也要杀人灭口。 不现身帮忙,难道要让这位国公府未来继承人,就这样一直光溜溜的? 说实在的,将来他们出去,难道就面上有光吗? 总之,难难难。 陆弃娘最先觉得不对劲。 因为云庭去了太久。 “会不会,直接就回了国公府?”她问萧晏,“父子也没有隔夜的仇,是不是?” “我看国公爷这次,是铁了心要给他一个教训。”萧晏道,“让他回去碰碰壁也好。别觉得,家里人可以永远为他善后。” 二丫听见两人对话,嘀咕道:“回去了才好。又馋又懒,嘴巴又坏。” “这不是你爹的表舅吗?而且他现在不也学着帮忙干活了吗?谁也不是一开始就什么都会的。” 陆弃娘想了想后道,“萧晏,要不我去国公府那块看看他吧。不行把他给领回来,京城这么大,乱得很,他生得样貌好,别被人拐卖了。” 第116章 以身相许? - 与前夫和离夜,将军在我榻上贪欢 - 么么愚 “那也不至于。” 萧晏想,两个暗卫,也不是吃素的。 但是陆弃娘却道:“怎么不至于?不论男女,只要生得样貌好,都不安全。别人也不知道他是国公府的公子。就是知道了,有时候说不定脑子一热,还杀人灭口呢!” 不行,她越想越觉得心里不踏实。 今天实在是个坏日子,什么坏事都可能发生。 这时候,萧晏看到不远处有人在给他使眼色。 虽然面容陌生,但是看起来像个练家子。 “弃娘,你稍等我片刻,有人找我,我说句话就回来。” 萧晏快步上前。 那人正是暗卫中的一人。 他低头自报家门,然后道,“……之前我和姜羽一起的时候,他说有事可以找您。” “怎么了?”萧晏沉声道。 他脑子里呈现出来的画面是,云庭被拒绝进门,然后在国公府门口撒泼打滚? 那他就不要去了。 云国公自会收场,这麻烦,让他自己回收。 但是萧晏做梦都想不到会发生那样的事情。 “被人抢了衣裳?”他也愣住。 这也太,匪夷所思了。 还有抢衣裳的…… 不过转念再想,云庭那一身行头,确实看起来就很贵,似乎又在情理之中。 底裤都不剩一条,怎么又那么滑稽? “我等实在不知现在该怎么办,只能来向您求救。”暗卫苦哈哈地道。 “回去找你们国公爷。” “属下已经回去了,但是国公爷不管,所以才……” 要不也不能耽误到这会儿,天都要黑了。 萧晏想狠狠心不管云庭,但是想到云庭要顶着“破虏门下走狗”那六个大字招摇过市,他实在丢不起那脸。 “你先回去。”萧晏道。 “是。”暗卫听他这般说,简直如蒙大赦,这分明是说,萧晏要来解决这件事。 当差已经挺难的了,求主子们,别出这种幺蛾子了。 萧晏回去,见二丫眼睛滴溜溜地转,只等着他说话,便让她收摊,把陆弃娘拉到一边。 “云庭被人抢了衣裳,托人来找我们送衣裳去。” 陆弃娘:“这真是……” “我回去给他取衣服,你们收拾之后直接回家。这事就别告诉二丫……不过也瞒不住。” “没事,二丫问,咱们就不说。” 萧晏一走,二丫就问:“娘,娘我爹呢?” “你爹有事,收摊回家!” 二丫嘀咕道:“我看你们分明是有事瞒着我。” “哪里来那么多话,干活去。”陆弃娘瞪了她一眼,心里盘算着云庭那一身行头的价格,真肉疼啊! 早知道,就应该让二丫都给他骗下来,减少点损失。 果然,今天诸事不宜。 云庭像一只被遗弃的小狗,缩在角落里抱紧自己瑟瑟发抖,仰头看看天,觉得今日天黑得太慢太慢了。 等到天完全黑下来,他才好摸黑回家啊! 虽然他很可能,都找不到回去的路。 但是总比在这里一个人孤独寂寞怕来得好。 在他几乎已经把耐心耗尽,心里也被恐惧占满的时候,萧晏提着灯笼,出现在他面前,把一套衣裳扔到了他身上。 “萧晏!”云庭抱着他的大腿,哭得别提多伤心了。 萧晏别过脸不看他,“把衣服穿好。” 这会儿云庭也不挑三拣四了,飞快地把衣裳套上,然后抱住萧晏不松手。 “萧晏,我爹真不要我了。”他哭得很伤心,“还有人抢我衣裳,你怎么才来救我?我若是女子,都已经要对你以身相许了。” 萧晏深吸一口气,强迫自己照顾一下他的心情,“别给自己加戏了,先回家,都还得等着我们吃饭。” “好好好。要是二丫问起来怎么办?” 本来他已经很惨了,但是想到二丫,简直就是雪上加霜。 “你就说你回国公府,换了一身低调的衣裳。这身新衣,她之前没见过,不知道是家里的。” “那就好,那就好。”云庭道,“那他要是问我,我有没有找人来帮忙怎么办?” “那是你自己吹的牛,自己想办法。否则,就要接受嘲笑。” 每个人都得为自己做过的事情,为自己说过的话负责。 云庭垂头丧气。 不过回去之后,二丫见到他哭得眼睛鼻子都红了,竟然一句话都没说。 云庭心里忐忑不安,一直等着她开口。 她一直不开口,他心里就像有只靴子还没落地,总觉得不踏实。 吃完饭,二丫竟然罕见地没有喊他收拾桌子,自己帮忙把碗碟收拾了送到厨房,也没喊他洗碗。 云庭忽然就慌了。 怎么突然对他这么客气? 把他当外人了? 这是要撵他走吗? 不行啊! 老头子吃了秤砣铁了心,他要是再被从这里撵走,可真就无家可归了。 “我来我来,”云庭去抢她手中的碗筷,“灼灼,我来洗碗。” 二丫把地方让给他,在一边站着看他洗。 云庭一边洗碗一边偷偷看她。 二丫道:“你也别装了,是不是被你爹,把衣裳都留下了,借了一身下人衣裳才回来?” 云庭扁扁嘴,都要哭出来。 虽然不完全对,但是也差不多了。 他爹不要他了。 “放心吧,你是你爹的骨肉,又被养得这么好,他不舍得的。就是吓唬吓唬你,不像我爹,是真狠心。你个大男人,也不要哭哭啼啼,只要没有后娘,你爹始终都是你爹。” “有了后娘,我爹就成了别人爹了?” “全看你后娘良心了。要是我娘这样的,你就有好日子过了。要不是,你只能自求多福了。云庭,你要是听劝,就好好回去哄你爹。” “我不!” 他都那么绝情了,害自己被人扒光衣服丢了那么大的脸,留下了永远的心理阴影,自己还回去哄他? 不可能! “你爹要是真心待你好,你该好好孝顺他;你爹若是待你不是真心的,那你就把他家产都哄过来。” “我不。” “傻子。”二丫懒得再理他,“我把你的项圈放到你床上了,好歹将来真被逐出家门,也有个媳妇本儿,但是你别再戴出去招摇了。” 从来都是被骂,今日竟然被二丫温柔以待了,云庭觉得今日总算有了些日头。 失之东隅收之桑榆? “灼灼,摊子的事情,我怕是帮不上忙了。” 第117章 二丫痛骂云庭 - 与前夫和离夜,将军在我榻上贪欢 - 么么愚 “本来也没指望你。”二丫道,“靠山山倒,靠水水流,我们靠自己。” “怎么靠自己?有办法了?”云庭眼睛一亮。 今日实在太憋屈,他也想好好泄愤。 “忍着呗,反正钞关马上要换人了。”二丫道。 云庭:“……这,这不行!” “你行你上啊。”二丫白了他一眼,“不行就忍着。” “我不行,可是你也不行吗?”云庭憋得面红耳赤,“你不是很厉害的吗?” “我要不是个丫头,我早就去好好读书考功名了!”二丫大声道。 她只恨,自己是个女儿身。 她很抗拒读书,因为读得好,只能让她一种更深的无力感。 “我也不像你,天潢贵胄,这辈子衣食无忧,”二丫道,“你是我,你能怎么办?你能做得比我更好吗?” 云庭沉默了。 他也在问自己这个问题。 除却国公府三公子的身份,他还能做什么? 文不成,武不就,什么都做不了。 面对不公,也唯有忍耐。 这天下,难道就一直这样下去吗? “谁不想随心所欲?但是都得低头讨生活。”二丫声音低沉,“你知道我为什么讨厌你吗?因为你不知人间疾苦的样子,真的让人很想打你。你来我家,是体验几日,然后回去依然做你的贵公子。我娘把所有的好东西都拿出来招待你,你却还挑肥拣瘦,我真的很讨厌你,挥霍她的心意。” “灼灼,我——” “你既然天生命好,就回去做你的三公子,我们井水不犯河水。不要来告诉我,这世道如何不公,我听话,我上进,我却什么都改变不了,甚至要眼睁睁地看着我娘被人欺负,还要给人赔笑脸。” “你呢?就算你捅破天,依然有人给你收场。你扪心自问,你爹真的不要你了,能眼睁睁看着你去死吗?” “并不会,所以你内心深处,根本有恃无恐。” “你习惯了被人伺候,来我家觉得是纡尊降贵,可是云庭,我们已经把最好的给你了,也没有讨要你一分一毫,你凭什么那么理所应当地把自己当客人,让我们伺候你?” “我没有,我干活……灼灼,你别哭,我多干点就是了。你今日,待我不是挺好的吗?咱们俩讲和吧,我把项圈送给你,反正在我这里,还是被人抢。” “我今日待你好,是因为你没嘴贱。” 云庭:“……那你能不能对我也客气点?” “你要留在我家,就老老实实帮忙干活,有眼力劲,做个讨喜的客人。不要来当大爷,我家不缺大爷,我们也不欠你的。” “我知道了。”云庭讷讷道,“这事确实是我错了。” 二丫并非得理不饶人的人,见他这般,就只补了一句,“我娘现在已经扛着很多了,不要再给她添负担,我谢谢你。” 然后她就从厨房出去。 云庭低头默默洗碗。 他收拾好之后,回到自己屋里躺下,看着房梁发呆。 他好像,真的讨人厌的。 正屋里,陆弃娘正在和萧晏商量暂时停摊的事情。 “他们走之前,不狠狠搂一把,肯定不罢休。咱们赚了那么点银子,不能让他们再寻到错处。”陆弃娘道,“既然新官要上任,我们干脆停下等等吧。” 但是,她又担心,一旦停下来,生意被别人强占了去。 真是,进退两难。 萧晏道:“先暂停吧。这生意,我们能做,别人能做;那日后我们什么时候想捡起来,也没问题。而且我估计没错的话,应该也就停十天半个月的,不影响大局。” “而且,你弟弟,怕是也会来闹事。” “他要是再来,我就给他一脚踢运河里去。”陆弃娘咬牙切齿地道。 “暂时停下,也闲不住。”萧晏道,“弃娘,你盘算过,手里有多少银子吗?” “一百五十三两多。”陆弃娘道,“怎么了,你要用钱?” “不用。想看看,我们还得攒多久,能买一处自己的房子。”萧晏道。 “要想买的话,现在咬咬牙也行。”陆弃娘道,“咱们现在住的刘兴娘的这套房子,大概也就一百二十两。” 旁边刚搬来了新邻居,就是花一百二十两银子买的。 京城这破地方,也不知道高贵什么,房子那么贵。 “我是想着,三个孩子都大了,让她们各自有个房间。想凑一处的时候,她们自己凑;想单独待着的时候,也有自己的地方。”萧晏解释道。 到底,这里不是自己家。 花钱修,不划算。 不修,住着不舒服。 “你想得比我周全。”陆弃娘叹了口气,“大丫性子沉稳,爱清净。二丫爱臭美,肯定想要自己房间当闺房。三丫小,但是经常带着她的那些小伙伴来家里玩,吵吵闹闹,也该有自己地方。” 但是难在,没有钱。 一百二十两买宅子,收拾一下,添置东西,那一百五十两勉强能够。 又想骂京城的物价了。 “大丫要说亲,家里怕还有人有个头疼脑热,我不敢手里不留钱。”陆弃娘道。 实在是穷怕了。 平时紧紧就算了,但是生病时候,花钱如流水。 大丫那么好,陆弃娘也不愿意她因为银钱委屈,嫁不了好人家。 “我手里,还有二十多两。”萧晏道,“留着我们花用,应该差不多。而且之后,我们也能赚钱。所以我想着,趁着这几日有空,找个中人,先看看房子去。实在不趁手,去找银庄借点也行。” “那不行,我不借,还得给利钱呢!先去看看房子再说。”陆弃娘道,“总借住也不是办法,你在刘兴面前,说话都不硬气了。” “那倒是没关系,只是我觉得,刘兴这处房子,应该留不了多久了。” “什么意思?” “他应该想卖房了。” “啊?这不是他的祖宅吗?” 因为佟氏是独生女,父母亡故之后,房子留给了她。 所以他们夫妇住了那处房子,这里就空了下来。 “刘兴想把库房扩大,手头银子不够,连高利贷都要借,被我拦住。” “那咱们赶紧腾房子吧。明日去见中人,没有合适的,咱们租一个也行。可不能咱们占着房子,让他欠下高利贷,那以后没法处了。不过你还是得劝劝他,步子不能太大,容易扯着……” 所谓朋友,不就是在头脑发昏的时候,要给对方当头一棒吗? 第118章 渣男真心(一) - 与前夫和离夜,将军在我榻上贪欢 - 么么愚 “嗯。我一直劝他,这生意是挺稳妥,但是也不能太过冒险。” 萧晏已经叮嘱他很多次,但是刘兴不太听劝。 胡神医本来说好投一百两,现在也变成了一百五十两。 陆弃娘道:“劝也劝了,他们不听也没办法,只以后帮他们多掌掌眼,咱们也做到了。” “嗯。” “云庭怎么回事?我看他今日变了个人似的。” “他没事,明天就好了。” “那就行。”陆弃娘叹了口气,“也不知道,钞关新来的官老爷什么样,希望是个好的,让我们再赚点钱。” “睡吧。”萧晏道,“明日一起去看房子。” “好。” 陆弃娘累了一天,说睡就睡。 萧晏听着她的呼吸声,心里安定,往她的方向略动了动,然后也闭上眼睛。 他的睡眠,比从前好很多。 可是有些人,这会儿才刚刚拖着疲惫的身体回府。 “老爷!” “老爷回来了!” 张鹤遥身穿圆领官袍,面无表情地穿过重重庭院,来到正院。 正院里极其安静,即使廊下站了五六个下人,也听不到丝毫交谈声。 只有风吹动茂盛的梧桐叶,枝叶摩擦,发出沙沙的声音,却因为没有人声,而更令人容易在黑夜中胡乱联想。 太安静了。 每一次张鹤遥回来,都是这种感觉。 他记忆中的庭院,不是这样的。 虽然低矮的土墙,简陋的瓦片,比不过现在白墙黑瓦,但是那院子里,有人气。 那个傻乎乎的女子会提着灯笼在门口等他,见到他就一叠声的“哥,哥,哥”,替他拿书包,叽叽喳喳和他说,今日又多赚了几个钱。 她会去摸鸡窝,惊得鸡也不得安眠。 她说,晚上要捡一遍鸡蛋,免得滚出来跌碎了。 如果摸不到,她会碎碎念,明日肯定有,语气多少失望。 如果能摸到,她就会高高兴兴,有时候那个温热的鸡蛋,会成为他的夜宵。 张鹤遥并不喜欢那种日子。 彼时他被别人的嘲笑压弯了脊梁,每一日都不高兴。 他厌恶院子里的鸡屎味,虽然她会因为自己嫌弃,而日日打扫。 他厌恶她没有见识,每日围着猪围着鸡转,会为蝇头小利而高兴不已。 可是他也会心软,会把书院里的饭菜带回来给她吃,因为有时候会有肉。 他会给她买红头绳,因为两文钱,就可以买来她的快乐。 日子那么苦,他自己已经没有了欢笑,想看她笑…… “老爷回来了。”自有面容姣好,规矩礼仪也极好的丫鬟,在廊下轻轻喊了一声。 张鹤遥这才回神,发现自己在院子里已经站了许久。 这些人,甚至不会直接提醒他进门,更不会叽叽喳喳上前嘘寒问暖。 她们懂规矩,有分寸,无趣而冰冷。 张鹤遥待她们也不假辞色。 不过是一群下人罢了。 他提步进去,仿佛进入了一个不属于自己的奢华世界。 错金狻猊炉蒸着龙涎香,他的官袍下摆扫过波斯毯上散落的荔枝。 方才昭阳郡主嫌冰鉴镇着的瓜果浊了香气,“不小心”打翻了果盘。 丫鬟正跪在地上,捧着剔红果盘捡。 另有一颗西域葡萄滚落在张鹤遥皂靴边,丫鬟跪在地上,“老爷,小心脚下。” 张鹤遥想起当年,他和陆弃娘经过卖水果的铺子,看到冰鉴里的荔枝,听说要二两银子一颗时,陆弃娘咋舌,“哥,吃了这个能成仙吗?” 那时候他觉得丢人,拉着她匆匆而逃。 现在他想告诉她,不能成仙,其实并不觉得很好吃,甚至还不如她当了银丁香换来的那一小盒状元糕。 状元糕是她买来让他进考场的时候吃的。 可是他最终,没下场。 状元糕却很好吃,让他记了十年,再也寻不到相同味道。 “鹤遥你回来了?”昭阳郡主放下手中的书卷娇声道,“我让人给你备了夜宵。” “我在户部吃过了。”张鹤遥笑道,自然而然地张开双臂让丫鬟伺候他更衣,“你怎么又不听话,不是让你先睡了吗?” 丫鬟恭谨地帮他解下官袍,脱了靴子,换上家常里衣和软鞋。 当他衣裳脱下的时候,丫鬟的手指不小心拂过他的胸膛,顿时一惊。 不过见他没反应,又明显松了口气。 张鹤遥在想陆弃娘说过的话。 她说,“哥,我听说大户人家的太太,都不用自己做针线。可是,她们男人的里衣,也要别人做吗?” 她从小被娘教导,自己男人贴身的衣裳,要自己做,便觉得全世界都得是那样。 彼时张鹤遥已经知道了很多事情。 但是他懒得和她解释,大户人家的夫人,是不用事事亲力亲为的,包括伺候男人。 “没有你,我睡不着。”昭阳郡主道,“去洗洗?你看,我让人新换的软烟罗帐可配得上青鸾灯?” 这句话,代表她想要了。 张鹤遥垂眸道,“累了,明日再洗吧。” “哦。” “哥,你知道吗?我给你送饭的时候,听高家丫鬟吹牛,说她家窗户都是纱糊的。你说她咋不说,牛在天上飞呢!” 对于陆弃娘来说,人尚且衣不蔽体,用金贵的纱来当窗纸,简直匪夷所思。 昭阳郡主让人退下。 丫鬟低着头,鱼贯而出,还体贴地带上了门。 昭阳郡主如美人蛇一般,从身后攀上了张鹤遥的背,伸手摸了摸他喉结,在他耳畔吐气如兰:“相公,我想你了——” 张鹤遥闻着她身上熟悉的百合香,笑了笑,口气宠溺:“你啊你,真是拿你没办法。非得勾着我,把我榨干不成?说,是不是不放心,要我颗粒归仓?” “是,被你戳穿了。快去洗洗——” “不去,就要把你弄脏。” “讨厌!” “骗你的,回家之前以为你睡了,怕沐浴吵醒你,在户部洗了才回来了。” 调情声后,屋里的声音就开始粘腻起来,让外面的丫鬟听得面红耳赤,口干舌燥,又——心生向往。 姑爷的体力,真是极好。 他能让郡主甘心低嫁,是有几分真本事的。 第119章 渣男真心(二) - 与前夫和离夜,将军在我榻上贪欢 - 么么愚 云消雨歇,昭阳郡主躺在床上,一动不动。 丫鬟进来伺候两人清洗。 昭阳习惯了这样的服侍,并不觉得如何,任由丫鬟擦洗。 张鹤遥也是。 跪着的丫鬟,在他敏感处拂动,并没有让他起任何反应。 这点让昭阳满意。 等人都退下之后,昭阳靠在张鹤遥胸前,细语呢喃,全然没发现,自己的良人这会儿正看着幔帐,不知道在想什么,眼神之中一点儿温度都没有。 “相公,你觉得我身边的漱玉和织素哪个好?” “想要她们做什么呢?”张鹤遥问。 “给你做通房好不好?” “不好。” “为什么不好?看不上她们吗?还是怕我吃醋?”昭阳笑道。 “怕你不吃醋。”张鹤遥替她盖好被子,浅浅叹了口气,“昭阳,我心里只有你。其他女人,就是貌若天仙,我也看不上分毫。” “那我和你的妹妹比呢?” “妹妹?” “就是那个给你做童养媳的妹妹。” “我已经和你说过很多次了,我只把她当妹妹,和她没有共同语言,也不想娶她。只是碍于父母之命……不过,终究是我对不起她。倘若没有遇到你,我会娶她的。但是遇到你之后,我什么都顾不得了。” “也是我对不住她,抢了你。”昭阳道,“可是我真的很喜欢你。” “傻瓜,和你没关系。是我的错,要是上天降罚,就让我一力承担。”张鹤遥吻了吻昭阳的头顶,“夫贵妻荣,昭阳,早晚有一日,我会让你以我为荣。” “不要想那么多,我只盼着你待我一直如此。你那个妹妹,嫁给了萧晏?” “嗯。”张鹤遥心中一阵刺痛。 “其实我本来想的是,她若是愿意,让她给你做个平妻……” “那怎么可能?你贵为郡主,她却是市井粗野之人,怎么可以跟你平起平坐?”张鹤遥道,“而且她心气很高,就算你愿意,她估计也不愿意。既然现在她有了人家,你也不必挂念。日后她若是有难处求来,我们作为兄嫂,帮她一把便是。” 昭阳听他这般说,脸上露出一抹笑意。 还好。 还好张鹤遥没说,不管陆弃娘死活。 那样的话—— 要么太假,要么说明这个人,忘恩负义,不堪托付终身。 “还有,她若是不来找你,你别去找她。她性子野,又一身蛮力,吵起来会动手,我怕你吃亏。”张鹤遥又叮嘱道,“她心里,应该是有怨气的。我只怕,这怨气冲着你去了。” “好。其实只要你心里有我,在你家人面前,委屈些也不算什么。” “我娶你,不是让你受委屈的。我从前对你说过的每个字,都记得,也会一辈子做到。”张鹤遥郑重道,“昭阳,我恨不能立刻扬名立万,好让你知道,我不是无人可选,而是三千弱水,只取你一瓢。” “信,我信呢!你也不要太拼,我爹今日来信,说让你在户部左侍郎的位置上,踏踏实实,干出点政绩;其他的,交给他。当官不能只靠自己,但是也不能是提不起来的阿斗。相公,我信你日后定然封侯拜相,位极人臣。” “好。” 张鹤遥也相信。 “对了,刚才说什么来着?那两个,你喜欢哪个?” “昭阳,你再问,我就要翻脸了。你总是试探我,也会坏了我们的感情,这个道理,你当知道的。” “我没有试探你。”昭阳支起身子看着他。 张鹤遥伸手握住她的某个敏感之处。 “你别闹,我和你说真的呢。”昭阳道,“我只有承欢一个女儿,又不能生养。难道要眼睁睁看着张家因为我断子绝孙吗?而且,我也想要个儿子。你就委屈一下自己,只当是给我个儿子,好不好?” “还有一件就是,我跟着你是二嫁之身,总觉得亏欠你。她们两个都干干净净,跟了你,也算我对你的弥补。” “你无需弥补我任何。我若是在乎那个,就不会选你。”张鹤遥道,“儿子的事情,也不要着急。你未必就不能生,我们都还年轻,十年之后,再考虑子嗣也不晚。” “可是外面的人,会怎么说我?” “谁若是说你,告诉我,我去和她们分辩。昭阳,你我之间,不该有第三人,任何人都不行。” “相公,我是真心想给你两个人。” “难道我对你就是虚情假意?”张鹤遥忽然松手,作势要起身,“我还有点事情,要去书房处理,今日你自己睡吧。” “相公,我错了。”昭阳立刻抱住他,把脸贴在他后背上,“我再不提了,都听你的,好不好?” 张鹤遥喟叹,“昭阳,你要我拿你怎么办?” 两个人重新躺下。 昭阳闭着眼睛困意渐渐袭来。 她想,张鹤遥对她,到底是动了真心的。 还好,陆弃娘嫁了人,否则早晚都是祸患。 男人的内疚,很容易就变成别的感情。 如今这般,倒也不错。 果然,她要的幸福,可以掌握在自己手中。 而张鹤遥,却很久很久都没有睡意。 他刚才有一句话是真心的。 他真的不在乎女人是否是完璧。 因为那对他来说,根本不是遥不可及的东西。 他想要的,是她的心。 萧晏那个莽夫,又懂什么? 他不过是运气好,被陆弃娘心软买了回去。 他和陆弃娘,才相处多久? 况且,现在他只是普通百姓,能替陆弃娘遮风挡雨,还是能给她荣华富贵? 他根本不懂陆弃娘。 自己会让他知道,没有对比,就没有伤害。 自己能做到的,比萧晏多很多很多。 第120章 看房 - 与前夫和离夜,将军在我榻上贪欢 - 么么愚 看房子这件事,必须全家都出动。 一家人沿着运河,看了四五处房子。 各有优缺点,但是总体来说,就是一个字——破。 没办法,陆弃娘手头银子有限。 云庭想说,这些房子,白给他,他都不要。 哪里能住人? 不过他昨日刚被二丫骂过,这会儿不敢吭声。 “没有更好一点的吗?”二丫问中人。 她也有些看不上。 “更好点的,肯定更贵。”中人笑呵呵地道,“其实这些房子看起来破,但是好好收拾就不一样了。” 陆弃娘盘算着兜里的银子,和昨晚想的一样,咬咬牙,能买下来。 但是总觉得一下子口袋空空,有点犹豫。 萧晏道:“买房子是大事,我们回去慢慢商量。” 陆弃娘点头:“对,这是大事。我就怕自己脑子一热,买了之后又后悔。要是落价了可怎么办?” 那得多难受啊。 中人笑道:“旁处的房子会落价,但是我做中人二十年了,京城的房子只有涨价的。行,你们回去再好好合计合计,要买哪处再找我,我帮忙再讲讲价。” 谢过中人,陆弃娘说回家吃饭,二丫却想在外面吃。 “我请。”她说,“去吃鸡丝馄饨去,不过一个人,只能吃一碗。” 她的私房钱,也不多了。 “也好,让昭昭今日也歇歇,不用再做饭了。”萧晏接口道。 陆弃娘闻言,便把反对的话咽了下去。 十五文钱一大碗鸡丝馄饨,里面足足有二十个。 二丫往外掏钱的时候,想到多了一个云庭,要多出十五文,心疼得不行。 吃着馄饨,她问云庭:“好吃吗?” 云庭:“……还行吧。” 他想说不好吃,没多少鸡丝,都是菜。 但是那是能说的吗? “你家的好吃,还是这个好吃?”二丫又问。 “自然是……这个好吃。” “那你多吃点。”二丫翻了个白眼道。 本来还想套路云庭,只要云庭说他家的更好吃,就把他撵回家吃去。 没想到,这小子今日学乖了。 也蔫吧了,怪没意思的。 陆弃娘吃得最快,把汤都喝了,碗里干净得一点菜叶都不剩。 剩下一点,都是对那十五文的不尊重。 她喟叹道:“也就是现在日子好了,否则我怎么也舍不得花十五文吃这一碗馄饨。十五文,可以买十五个馒头,我可以吃三天了。” 吃完了无聊,她环顾四周,发现不远处正在搭台子。 她心生好奇,便自来熟地和馄饨摊的摊主搭上了话。 “大嫂,他们那边搭台子做什么呢?是不是要来戏班子了?” 如果那样的话,她得带着三个女儿来听戏,早早来占地方。 上次听戏,好像还是在周府时候呢。 “不是,作孽哦,”摊主凑过来小声地道,“是这附近有名的侯大户,在建贞节牌坊。” “贞节牌坊啊——”陆弃娘“哦”了一声,没说话。 原本她以为,她也能有一块呢。 有了那玩意儿,她就彻底不怕别人来找她麻烦了。 只可惜,听说得守寡二十年以上才能有。 这会儿她是彻底失去资格了。 “人还没死呢,贞节牌坊已经准备好了。”摊主嗤笑一声,“为了好名声,哪里管女人死活。” “啊?”陆弃娘震惊。 怎么还有这么离谱的事情? 摊主告诉他们,侯家小儿子因病去世,去年刚过门的妻子,要殉情。 “……哪里是真的殉情,是侯家逼的。”摊主道,“那可怜的女子,说起来是我家远亲,原本嫁进去就是冲喜的。冲喜不成,侯家觉得自己亏本,所以就想要她死,换个贞节牌坊回来。人还没死,贞节牌坊先开工了,真是迫不及待。” 这种年轻的未亡人,如果殉情,那大概率也是会得到贞节牌坊的。 陆弃娘沉默良久。 她想起了过去。 张家人,也劝过她自杀。 可是陆弃娘骂了回去。 活着的时候,她尽心尽力,伺候公婆,照顾相公,她没有欠任何人的。 她还年轻,还没活够,凭什么要她死? 张家人又威胁要把她卖了。 陆弃娘和他们抗争很久,一度陷入困境,直到那十五两抚恤银子下来,才峰回路转。 “她也没做错什么,怎么就没一条活路了?”陆弃娘喃喃地道。 萧晏轻轻抚了抚她后背。 二丫骂道,“一群男人,活得像烂泥,却要踩着女子的尸身往上走,呸!” “吃饭吧。”陆弃娘黯然。 她自救尚难,帮不了别人。 这种无能为力的感觉,她努力不让自己陷进去,否则日子过不下去了。 二丫却道:“娘,你那个弟弟,肯定还会上门,你可千万别心软,一个子都别给他。” 这世上的男人,不从女人身上吸血,就活不成了吗? 一个比一个该死。 “嗯,我不会给他的,我现在也不怕他闹。”陆弃娘态度坚定。 不过陆承宗并没有来,可能被云庭唬住了。 回去之后,陆弃娘就陷入了天人交战。 这房子,买还是不买? 不买,又得租房,收拾半天,随时都能被撵出去。 买的话,手里就真不剩下什么钱了。 她心里怎么这么没底呢! 如果是之前,她肯定信心满满,毕竟她还能赚钱。 但是前几日经过了钞关巡检司的人闹了那一出之后,她就总担忧,新官上任之后,还是这个样子。 那生意做不成了,没有来钱路子,手里没钱她真慌。 萧晏见她纠结,便道:“买了吧。便是日后有什么急需用钱的地方,京城房子,还是容易出手的。早晚都要有个落脚的地方,你说呢?” “你说得对。”陆弃娘点头。 萧晏的话,帮她做了决定。 “就是在这里住了几个月,还有了些感情。外面还有咱们盖的猪圈,真是可惜了。” 萧晏用了很多心思,白瞎了,都给了人。 “以后给你盖更好的……” “没错,咱们以后肯定越来越好。那你去找中人说一声,明日咱们再去看看。这次要是差不多,咱就定下来!” 给自己和孩子们一个安稳的窝,钱以后再赚! 第121章 再富贵也只能靠自己 - 与前夫和离夜,将军在我榻上贪欢 - 么么愚 萧晏笑着点头:“好。还用我带什么东西吗?买点菜?” “不用。”陆弃娘摆摆手,“买菜我自己去。卖菜的看着你,像个贵公子似的,就不给你便宜,最多送你一头蒜,不划算。” 萧晏笑道:“好,那我去了。” “哎,对了,路过茶叶铺子的时候,你称二两好茶回来。”陆弃娘打开钱匣,忍痛拿出一串钱给萧晏,“够了吧。这个得你去,我分不清好赖。” “买好茶?” 他们平时不喝茶,招待客人的,是三十文一斤的粗茶。 一百文买二两,有点奢侈。 “你外公来的时候,给他喝。” “不用了。”萧晏道。 对皇上来说,三十文一斤和五百文一斤的茶,其实都是一样的——难喝。 “怎么不用?总归是长辈,咱们也没什么好东西孝敬他老人家,让他老人家来坐的时候,喝口好茶总行的。” 萧晏便没再说什么。 他其实,有点喜欢掌心向上,等着陆弃娘给他钱的这个过程。 世俗夫妻,人间烟火,大抵如此。 他赚的钱交给她,她精心盘算每一文钱的去向,再发给他。 萧晏出门后,陆弃娘见云庭坐在院子里发呆,便抱着昨日和她相熟的渔娘送她的莲蓬过来,拿了小杌子挨着他坐下,一边剥新鲜莲子一边问他:“怎么了?还因为前几日的事情,和你爹生气呢?” “他不是我爹了。”云庭别过脸,“我想着,要不我干脆改姓萧算了。” 陆弃娘:“……咱可没听说过,舅舅跟着外甥姓的。” “他不仁,我不义!”云庭哼道。 “吃莲子?”陆弃娘剥了一颗白胖胖的莲子给他。 云庭扔进嘴里。 脆生生,还挺好吃的。 “你别总觉得,你忍耐你爹很多。你爹忍耐你,也忍很久了。你家里不缺钱,不差你吃喝,丫鬟婆子捧着,就希望你要么读书,要么习武,有个出路……” “我读书习武有什么用?考个状元又如何?”云庭道,“一辈子也当不上国公。” 他躺平,只要他爹一死,自己立刻成为国公爷。 什么状元榜眼探花,看见他不得点头哈腰? “话不能这么说。我这话可能有点难听,但是话糙理不糙,你听听对不对……”陆弃娘把剥好的莲子放进碗里,手里动作就没停下来过。 “你家虽然可能一直是国公,但是那是祖宗留下的基业。虽然很厉害,但是其实,也经不起挥霍的。” “怎么经不起?我祖母说过,单单她的嫁妆,将来留给我,就能让我一辈子衣食无忧。” 爹是靠不上了,只能靠祖母了。 “我不懂大道理,我跟你说说我自己家。”陆弃娘笑道,“我家祖上也阔过呢!” “没看出来。” “祖上嘛,不过其实也不算很远,是我曾祖父。”她笑着道,“我曾祖,是那时候有名的大力士。那时候贵人们很流行角力,我曾祖几乎每一场都赢,得到很多赏赐。” 没有钱,怎么可能娶风靡一时,身价那么贵的胡姬? “我家曾经也呼奴唤婢,有大宅子,也十几个铺面的。不过那些,我爹都是听我祖父说的。” “怎么落败的?”云庭问。 “我曾祖在世的时候,被人骗了一大笔钱。彼时日子倒是还能过下去,不过曾祖气不过,气死了。” “我祖父从小没吃过苦,也什么都不知道。曾祖死的时候,他才十六岁。” 要是换成旁人,大概也能扛起家业。 只是蜜罐里长大少爷,又懂什么? “……这下家业彻底被骗没了,幸亏我祖母留了最后一点钱,买了处小破宅子,这才算留在了京城。从我祖父那辈开始,家里就变成了贫民,再也没翻身。” 陆弃娘顿了顿,“我曾祖当时肯定觉得,他的后代,至少衣食无忧吧。但是人这辈子,遇到的槛儿太多了。” “人都会摔倒,只不过摔倒之后,有人靠自己能爬起来;而有人爬不起来,只能待在烂泥里了。” “你们国公府不至于,”陆弃娘道,“怎么也是瘦死的骆驼比马大。但是说句不好听的,难道不是一代不如一代吗?” 云庭默然。 “从前人人见了你祖上,都得恭恭敬敬。现在见了你爹,是也得恭敬,但是,是不是很多得宠的大臣什么的,见了你爹,也就没那么恭敬了?” “等到三十年后,别人见了你,又是什么态度?” “国公爷和国公爷是不一样的。” “咱们关起门来偷偷说,别说国公府了,就是皇帝都换了几个姓了?” 当时风光的时候,谁不会觉得千秋万代。 陆弃娘最后总结道:“我就一句话,谁有都不如自己有。虽然你还是国公爷,但是你不努力,你家就一代不如一代。你现在还能努力,等你老了被人怠慢看不起的时候,你努力也晚了。” 人,活着就要努力。 因为绝大部分情况下,一辈人,最多管下一辈,而且只管到闭眼蹬腿。 以后,还得看子孙自己的造化。 家底厚的,子孙不出息,可能衰落周期长一点,但是两三代也能吃空。 家底一般的,更是没什么能嘚瑟的。 “你当国公爷愿意逼你吗?还是当父母的心,不放心你以后的路。现在这些惯着你宠着你的长辈,都会先你而去。你当人长辈的时候,能给子孙留下什么?” “你吃着家里,用着家里,也不能那么心安理得。”陆弃娘道,“长辈不能一直陪着你。日后他们遇到难处,你不该往上冲吗?你拿什么冲?国公爷在朝廷上被人怠慢,你能拿什么给他争气?” 前三十年看父敬子,后三十年看子敬父。 人都是很现实的。 “早点回家吧,该读书读书,该习武习武,别天天耗费大好时光了。”陆弃娘由衷地道。 放在之前,她不会跟云庭说这些,他听不进去。 但是眼下这孩子受了打击,人沉稳了一些,希望他能听进去。 第122章 李老爷三顾茅庐 - 与前夫和离夜,将军在我榻上贪欢 - 么么愚 “说得那么好,你都不为所动吗?” 陆弃娘一听这熟悉的声音,激动地把莲蓬放下,站起身来,“李老爷,您来啦!” “好,好,精气神好多了,是不是也胖了点?快坐快坐,疼叔你也坐。萧晏出去了,一会儿就回来。大丫,快准备饭菜,李老爷来了。” 李老爷笑道:“远远看见你家的门,我就觉得舒心。听见你说话,我更高兴了。” 滕文甫扶着他在石凳上坐下。 陆弃娘已经找来剪刀,仰着头剪葡萄。 “我昨儿还叨叨,说熟了一串,别让鸟给啄了。剪下来洗给您尝尝——” 洗好葡萄,她又把盛着剥好莲子的大碗一起拿来,“尝尝,您尝尝。” 云庭本来想偷偷躲回屋里去,但是想想,还是咬牙走过来,给李老爷行礼请安。 李老爷瞥了他一眼,“长进了。” 云庭垂手站在一旁,不敢说话。 他怕自己,多说多错。 想当年,他家祖宗是陪着高祖皇上打天下的,和高祖皇上称兄道弟。 甚至很多人说,皇位都是他家祖宗让给高祖的。 所以高祖许了云家世代不降爵的泼天富贵。 可是现在,他连在皇上面前说句话都不敢,他没有底气。 陆弃娘说的,其实是对的。 “您身体好多了吧,是不是该找胡神医来给您换换药了?” 李老爷笑道:“正是为这件事来的。” “二丫,”陆弃娘唤道,“你去胡神医家一趟,就说备了酒菜,请他晚上过来吃酒。” 二丫应了一句,从屋里出来,把两个手掌张开,手背对着人,得意地道,“娘,看我染的指甲,好看吗?” “好看好看。没看到李老爷来了吗?也不喊人。” “李老爷好。”二丫笑眯眯地道,“我这就去了。” “这个丫头,活泼。”李老爷道。 大丫端来一盘用井水湃过的甜瓜,一碗荷叶莲子饮,轻声问:“李老爷,晚上我给您做槐叶冷淘可好?不是什么好东西,尝个新鲜倒可以。” 说话妥帖,进退有度。 “好,你安排便是。”李老爷多看了她两眼。 来过几次,大丫给了他深刻的印象。 不多言语,但是目光澄澈,有一颗七窍玲珑心。 萧晏回来,在外面已经见到了陆瑾,所以进来他并没有惊讶之色,不动声色地行礼请安,把新买的茶叶递给陆弃娘。 陆弃娘煮好了茶,胡神医也来了。 不过他是被二丫硬拽来的,满脸不愿意,身上也脏兮兮的,像是从土堆里刨出来的一样。 “你钻耗子洞去了?”陆弃娘一脸嫌弃,舀了水道,“过来洗把手。” “你一天天的,给我安排多少活儿?诊金不给一文,净耽误我赚钱!”胡神医气呼呼地道。 他走过去,把手放在水瓢下,就着陆弃娘倒的水洗了洗手。 “你赚什么钱?”陆弃娘问,“该不会,还和刘兴弄那个仓库吧。” “正是。”胡神医一脸得意,“等着看我发大财!” “快建好了?” “快了快了。” 胡神医从大丫手里接过巾子擦了擦手,“回头赚了钱,把三丫给我儿子定下。” 要是第一次来,滕文甫见到胡神医这般目中无人的样子,肯定火气已经冲到天灵盖。 这会儿却很有耐心,甚至尊敬地看着他,等着他和陆弃娘吹完牛。 “没什么事,这病好不了,吃着药,也死不了。”胡神医几乎是刚搭在李老爷脉上,就收回了手,“之前的方子,不用调整。” 说着,他就起身欲走。 “神医留步。”李老爷道,“有一件事,我还想麻烦神医。” “快说,我急着挣钱去呢!”胡神医不耐烦地道。 “神医药到病除,只是每次吃完药之后,我都很困……” “不困就不对了,我给你加了安神的药。你这病,就是太累,想太多,好好休息,病就好了一半。” 李老爷:“……” “走了。” 胡神医挥一挥衣袖,留下乱舞的尘土。 “您这病,是累的。”陆弃娘道,“都这么大岁数了,那么累干什么?您现在比的,应该是活得久。” “没办法。”李老爷叹了口气,“朝廷的事情……” 他忽然意识到自己说漏了嘴。 “朝廷的事情?”陆弃娘道。 李老爷:“……” 这挺难圆的。 但是没关系,热情的陆弃娘会帮他圆。 “我之前看着您就像当官的。”陆弃娘道,“说起来,也是皇上太拼命,下面的人都不敢放松。” 萧晏清了清嗓子。 “累着了吧,吃块瓜。”陆弃娘把盛瓜的盘子端起来递给他。 萧晏默默地接过去,吃瓜。 “我之前在周府的时候,周府的大老爷,挣命当上了个四品官。结果您猜怎么着?” “怎么了?”李老爷笑道。 “得天天去上朝,哈哈哈,说之前三品官才需要上朝;皇上后来可能嫌不热闹,大手一挥,四品也得去了。以前三五日一次,现在十日九次,您说闹不闹!” 滕文甫:“……” 李老爷:“……是挺闹的,天天瞎闹。” “其实哪有那么多话说?这一天天,浪费多少时间在路上?有那功夫,让那些当官的,去衙门里,好好给老百姓解决点难处,不行吗?” 滕文甫嗓子也不舒服了。 陆弃娘:“疼叔,你最近腿脚咋样啊!” 滕文甫:“很好,很好。晚上吃什么?” “大丫安排着呢,你放心。”陆弃娘道,“刚才说到哪里来着?皇上天天看着那些脸,烦不烦?我们小老百姓有点事,告官无门,顺天府尹都不接我的状子,我想起来就生气。” 滕文甫:顺天府尹,你算是踢到了铁板。 “那些官员天天上朝,应付差事呢!也不是天天都有事,天天跑,浪费那功夫做什么?皇上也累。就现在咱这皇上,多好啊,累出个好歹,换一个,不知道啥样呢!” 李老爷摸了摸胡子,“萧晏不是被皇上发卖的吗?你这是,帮理不帮亲?” 第123章 云国公要疯了 - 与前夫和离夜,将军在我榻上贪欢 - 么么愚 “我也不知道萧晏那事,谁对谁错,他不跟我提,我也就不问。”陆弃娘道,“但是我觉得现在,比我小时候日子好多了,那皇上就是好皇上。” 李老爷大笑。 滕文甫怀疑陆弃娘已经知道了皇上的身份。 但是再看她眼神,又完全不像。 “您还不知道吧,皇上把人头税都免了。”陆弃娘眉飞色舞,“我家一年省二两半银子呢!这都能养一口人了。” “那你们什么时候添丁啊!”李老爷问。 陆弃娘愣了下,随后脸色通红,“和您说正经的,您怎么就不正经了呢?我跟大丫做饭去了。” 说着,她跑进了厨房。 李老爷好笑,对萧晏道:“怎么,没打算给我添个曾外孙?” “她身体不好,再等等。”萧晏轻声道。 “身体不好?”李老爷脸上笑意退了几分去,“我看着,她是瘦了。怎么,生病了?” “不是,是之前生了一场大病,一直没休养好。” 萧晏并非信口开河。 前些日子,陆弃娘去布庄买布,给全家人做夏衫。 她特意要了价格不菲的细棉布,不过要的很少,又买了棉花,回来就拉着大丫去屋里嘀嘀咕咕。 奈何萧晏耳力太好,听明白了她是说女儿家的那些事。 大丫还没来初潮,不过应该快了,所以陆弃娘让她准备。 她不让大丫用草木灰,说是这个不能心疼银子。 萧晏后知后觉地想起来,同床共枕许久,陆弃娘从来没有过这个困扰。 他去问胡神医。 胡神医没好气地道,“捡回一条命就不错了,知道什么叫‘病来如山倒,病去如抽丝’吗?” 胡神医说,陆弃娘再瘦瘦,应该身体机能就能恢复正常。 萧晏焦急等待。 并非他想如何,而是想陆弃娘彻底康复。 这些话,倒是不能和外人说得太细。 “影响子嗣?”李老爷问。 “慢慢调养,子嗣之事,随缘便是。”萧晏道,“有昭昭她们三个,也够了。” 李老爷没说什么,只是问,“昭昭是老大吗?” “嗯。” “我看她,是个踏实沉稳的,”李老爷道,“可曾婚配?” 萧晏心里一紧,面上却不动声色,“尚未婚配,不过弃娘想多留她几年,考虑招个赘婿,还在找好的。” 被皇上乱点鸳鸯谱,不是什么好事。 他甚至怀疑,皇上想把大丫和云庭配对,那他肯定不愿意。 李老爷倒是没再说什么。 吃饭的时候,陆弃娘这次还长了心眼,特意出去找她“二哥”。 可是这次,她只看到了马车,没见到人。 “陆二哥,陆二哥——”她扯着嗓门喊,“吃饭了!” 陆瑾差点一跟头从枝繁叶茂的桑树上掉下来。 “在这里,你莫喊了。”他无奈地道。 “哎呀,你咋上树了?桑葚好吃吧。你要吃说一声,我用棍子给你打啊!快下来,别把你衣裳弄脏了。咱们吃饭了,这次不能把你落下了。” 陆瑾:“……我,我不饿。” 和皇上一起吃饭,他怕自己消化不良。 “你看,你客气什么?快来快来!” 陆瑾无语,默默跟进去。 陆瑾不肯和李老爷同桌吃饭,但是也不可能分三桌,所以他就来陆弃娘这桌挤一挤。 李老爷、萧晏和云庭在一桌。 吃得正香,阿黄对着外面“汪汪汪”。 “谁呀?”陆弃娘提着灯笼出去开门,见到门口有个不认识的男人,“您找谁?有事吗?” “我,过路的,讨口水喝。”中年男人有些踌躇。 陆弃娘借着灯笼光,上下扫了他一番,忽然乐了。 “您是云国公吧。” 云国公:“!!!” “怎么,我脸上写着字吗?” “不是,主要是云庭和您太像了。”陆弃娘笑道,“再看您打扮,再想想云庭,我就猜出来了。您是不放心吧,来看看他吧,快进来。” “不是,”云国公一脸傲娇,“我就是路过口渴,讨口水喝。那个混账,我看见他就添堵。” “亲生的,是您亲生的。”陆弃娘把人让进来,“您也别太严厉了。明明心里惦记着也不承认,云庭又是个不多想的,可不就容易父子离心吗?” 她对云国公很客气。 这可是她见过的最大的官了! “李老爷,萧晏,云国公来了!” 言外之意,你们快起来让个上首的位置给人家坐。 萧晏和其他人倒是起身了,但是李老爷一动不动,稳如泰山。 云国公看清楚院子里的人,顿时愣在原地,有种晴天霹雳的感觉。 谁能告诉他,为什么皇上会在这里? 他刚要跪下,就被滕文甫扶住了。 云国公和他私交甚好,立刻明白过来,讷讷不知如何称呼。 陆弃娘也有种“我的老天爷”那种崩溃感。 是她声音不够大吗? 国公爷来了啊! 李老爷,您是老爷,但是和国公爷还是没法比的啊。 “国公爷,李老爷他,耳朵有点背。”陆弃娘尴尬解释道,同时过去拉了拉李老爷,大声地道,“云国公,国公爷来啦!” “听见了。”李老爷道,依然岿然不动。 陆弃娘急了,尴尬笑笑,“腰疼,李老爷腰疼,不能动。” 她灵机一动,忽然又道,“云庭,国公爷来了,你们父子,快进去自己说会儿话,父子没有隔夜仇哈!” “我不!”云庭还别扭。 云国公却如蒙大赦,“好好好,跟我走!” 他拉着云庭。 “在这里。”二丫指了指云庭住的厢房。 云国公就把云庭拽了进去。 陆弃娘松了口气,有心想和李老爷说说,但是转念再想,她是晚辈,不好指责长辈。 而且云国公看起来也没介意,那就算了。 作为好友,滕文甫真的为云国公,捏了一把汗。 二丫这个鬼灵精,小声地对陆弃娘道,“娘,娘,是国公爷!” “我知道,你喊什么?” “娘,我们被欺负的事情,告诉国公爷,让国公爷帮我们做主啊!”二丫精神抖擞。 云庭没搬来救兵,但是救兵自己上门了。 云庭在她们家白吃白喝,云国公还不该表示表示吗? “谁欺负你们了?”李老爷沉声问道。 第124章 替人撑伞 - 与前夫和离夜,将军在我榻上贪欢 - 么么愚 “嗐,没有的事,您别听这丫头瞎说。” 陆弃娘不想让李老爷操心。 “丫头,过来跟我说说。”李老爷道。 二丫立刻竹筒倒豆子,把自己被钞关巡检司的人索要银钱,生意现在都做不下去的事情说了。 她说:“我娘就是要强,不肯和人说。要我说,国公爷打个招呼,不就行了吗?” “瞎说。”陆弃娘道,“这又不是多大的事情。也不是专门针对我们的,而且他们马上就要换人了,我们忍忍就过去了。人家过得去,咱们就过得去。为这种小事,不要打扰国公爷。” “娘,那是我们的生意,要糊口的,我还想买大房子,才不是小事。” “咱们现在借了云庭和你爹的光,能和国公爷说上话,”陆弃娘道,“是,对国公爷来说,这是小事。但是他认识很多人,也有很多穷亲戚,不是人人的小事,他都得管,他管不过来。况且——” 她顿了顿,声音压低,“好钢要用在刀刃上。以后遇到过不去的大事,才用这个人情。眼下这点小事,不值当。” 二丫这才不说话。 李老爷笑道:“弃娘,你还挺有主意的。” 陆弃娘“嘿嘿”笑。 父子俩不知道在里面说什么,过了一小会儿就出来了。 “这就说完了?”陆弃娘道。 云庭点点头,“说完了,我不回家。” 陆弃娘:“……咋还闹脾气呢?” “他说了,靠自己也能养活自己,我且等着看看。”云国公道,“这些天,麻烦你们了。日后国公府,定然有重谢。” “行,那就留下多住几天,都是亲戚。”陆弃娘笑道,“快坐下吃饭。” 碗筷她都添好了。 李老爷道:“都坐吧,也不是在外面,听弃娘的。” 云国公这才坐下。 陆弃娘殷勤地给云国公盛饭添汤,把他排在李老爷前面。 云国公:“……” 这顿饭,要把他送走吗? 早知道,今日就不来了。 实在是担心那个兔崽子,被人剥了衣裳,留下什么不可磨灭的心理阴影,所以他才按捺不住。 毕竟他就这一个儿子,以后也不会再有其他儿子了。 果然是他的冤家,谁知道能遇到微服私访的皇上呢? “国公爷,您尝尝甜瓜,可甜了。” 云国公眼睁睁地看着,陆弃娘从皇上面前,把甜瓜挪到了他面前。 老天啊,他今日就要殒命于此吗? 再看皇上,脸上还有笑意,“弃娘啊,你这般厚此薄彼,不好吧。我怎么从来不见你,对谁这般殷勤,难道是有求于国公爷?” 云国公听见这声“国公爷”,差点从石凳上滚下来。 还是云庭扶了他一把。 “确实是有点事情,想求国公爷。”陆弃娘有几分不好意思。 李老爷暗想,这是改变主意了? 听二丫说的,对这个家庭来说,那确实是很大的事情。 “你说,你说,只要我能办到,一定尽绵薄之力。”云国公忙道。 求求你,离我远点就行。 “国公爷,您和皇上,熟吧。”陆弃娘道,“萧晏跟我说过,皇上是您亲亲的大舅哥?” 云国公:“承蒙皇上不弃,当年替我和公主赐婚……” “嗐,您说是不就行了吗?”陆弃娘道,“国公爷的官也很大吧。” “是挺大的,上面没几个比他大。”云庭闷声道,“就看他想不想管你的事,想管肯定行。” 莫名其妙就被自己儿子架上去了,云国公痛心疾首,甚至想狠狠抽这坑爹玩意儿一顿。 “那就厉害了,比我想象中还厉害。您看哈,您是大官,还和皇上沾亲带故的,您能不能跟皇上提一提——” 云国公:还是你自己提吧,皇上眼巴巴等着呢! 哎,要命了。 见陆弃娘欲言又止,他说:“你说吧,我听着呢!” “就是吧,虽然男尊女卑,但是人人都得是从娘肚子里爬出来的。没有女人,就没有男人,对不对?” 几个男人面面相觑。 “我想说的是,逼寡妇殉情这事。”陆弃娘道,“我觉得吧,守寡这事,愿意守就守,不愿意守不能强逼着人守。尤其是,不能逼着人去死。要是都那么干,得死多少女人,以后少多少人口?” 萧晏听到这里就明白了她想说的到底是什么。 她的心,永远那么善良。 她说,自家赖以生存的生意,不值得麻烦国公爷。 可是转头,她就替那些无辜枉死的寡妇说话。 因为自己淋过雨,所以她想替所有相同命运的姐妹撑起伞。 她没办法,她看到云国公,想到的是他是皇亲国戚,是天子近臣,所以求他帮那些可怜女子发声。 “皇上不是鼓励生养吗?那这样对吗?而且这些年,吃上饭了,我看有些人就开始撑着了,搞这些逼死寡妇的破事。他们就不是女人肚子里爬出来的吗?被他们逼死的人,本来也可以做别人的娘啊!他们的心,怎么就那么狠呐!” “国公爷,我不懂什么大道理,但是寡妇没做错什么事情,为什么要陪葬?她就不能好好活着,再嫁人,生儿育女吗?怎么,生出来的,难道不是皇上的子民吗?皇上得为她们说说话啊!” “死了男人本来就很惨了,别让她们更难。” “都说来世怎么样,谁看见来世了?谁还不是就活这辈子?你说逼死寡妇,能得到点什么也好,可是到头来,就是那些心狠的人得到了好名声,这对吗?” 云国公不发一言,看向身旁之人。 “不对。”李老爷道,“不该逼寡妇殉节。这件事,之前高祖皇帝就下令,严禁如此。没想到现在,竟然死灰复燃。” “国公爷,您看,您能不能在皇上面前提一提?不管成不成,我都替她们谢谢您的大恩大德。” “成。”国公爷点点头。 云庭哼了一声。 呵呵,白得一个好名声是不是? 还好意思,说自己脸皮厚呢! “她们更应该谢谢你。”李老爷对陆弃娘道,“弃娘,我家有个不孝子,我看改日,也送来住几日,跟着你学学这些道理。” 萧晏:“!” 不,他拒绝! 云庭:拒绝! 陆弃娘:“好啊好啊!学道理就算了,但是都是亲戚,想什么时候来就什么时候来哈,别客气。” 第125章 夜半走水 - 与前夫和离夜,将军在我榻上贪欢 - 么么愚 吃完饭,把人送走,陆弃娘还和萧晏说:“云国公人真好啊。我都急死了,给李老爷使眼色,眼睛都要抽筋了,让他让个位置,他也不搭理我。好在我看云国公,一点儿都没生气,出去的时候,还让李老爷先走。” 真真一点儿架子都没有,怪不得人家能当上云国公呢! 这气度,就不一样。 不像有些人,还没怎么样呢,插根鸡毛就像要上天似的。 萧晏哭笑不得。 “对了,李老爷说,要让他儿子来住几日,到时候和云庭挤一挤行不行?” “你不用操心这个,他只是说说,不会真送来的。”萧晏道。 太子不是云庭,没皮没臊的,皇上身为他的父亲,对他也是很谨慎。 不是所有的父母和子女之间,都能无话不谈,亲密无间。 这是陆弃娘所理解不了的。 她的心里,没有阴暗。 “哦,那行。最好等我们买了房子,收拾好,安定以后再来。”陆弃娘道。 她打了个哈欠,“睡觉睡觉,明日咱们再去看看房子?差不多就定下来。” “好。” 两人躺下,陆弃娘和从前一样,闭上眼睛就进入梦乡。 萧晏则听着外面的响动,没有入睡。 大丫在厨房做针线,等着云庭睡着。 可是云庭睡不着,出来和大丫说话。 “昭昭。” “嗯。” “我是不是真的挺差劲的?” 大丫想了想后道,“看和谁比了。” “和谁比?” “和上进的那些寒门子弟比,是不算努力。但是和那些不仅不努力,还要祸害百姓的纨绔子弟比,又好了很多。” “也对。”云庭自言自语道,“我没想过害人的。昭昭,我心里不舒坦,可能因为你娘跟我说了,这样下去,一代不如一代。” 事实确实如此,但是说出来,太扎心了。 “我娘说的也不见得都对,或许你运气很好,大概也会有个好结果。”大丫把自己的绣品展开,对着油灯看了看,先停了下来,思索接下来的配色。 “那运气不好,就真不行了?”云庭怅然若失。 “嗯,不过你这一生,衣食无忧应该可以,只要你安安稳稳,不入歧途。” “我爹今日跟我说,要是不混个人样出来,就别回去了。”云庭道,“我知道他是吓唬我的。可是我想混个人样出来,昭昭,你主意大,你说我该做点什么?” 大丫笑了笑,“我主意大,也指点不了你,三公子。” “你看,你能不能跟我说几句掏心窝子的话。昭昭,这点你不如你娘。” “是啊,我不如我娘良多。” 大丫自己都能感受到,存在于自己骨子里那种待人的冷漠疏离。 她很难和人生出亲近的感觉。 “我,我不是说你,我是——” “没事,这是事实。”大丫道,“你若是问我怎么出人头地,我确实不知道。但是我想,国公爷把你留下,大概是想让你看看人间疾苦,人情冷暖,增加些阅历,日后不至于被人骗。” 说起这个,云庭就有话说了。 他真的学到了很多东西。 比如之前,他甚至不知道,一文钱可以买一个大馒头。 他觉得几两银子,随手赏赐小厮的事情,竟可以买来一个大活人。 “可是,我懂了这些,又能如何?”云庭问。 他好像,什么也不能做,他是个只会吃喝玩乐的废物。 手不能提,肩不能扛,甚至还不如大丫二丫能干。 “帮你保住富贵。”大丫淡淡道。 人性自私。 国公爷担心的,不是儿子不能匡计天下,而是怕他日后被人骗得亵裤都不剩。 知道生活的残酷之后,云庭才会学着去珍惜,去保护他现在所拥有的东西。 “可是我想和萧晏那样,做一个将军,战无不胜,攻无不克,提起名字,让敌人闻风丧胆。” “想的话,那就去做。缺什么,补什么,仅此而已。”大丫揉了揉酸胀的眼睛,“三公子,你是有选择的。你可以靠着祖宗基业享一辈子清福,也可以靠自己,借助国公府的力量,再进一步,失败了,也有国公府替你托底。” 她一点儿都不同情云庭。 因为云庭当下的这些苦恼,太微不足道,身在福中不知福,为赋新词强说愁。 “那我,我明日就让萧晏教我武功!” “那你得跟我爹商量。”大丫笑笑,“你还不回去睡觉?” “不困。” “可是我困了。”大丫道,“我回去睡觉,你自己行吗?” 云庭咬咬牙,“我试试。” 或许应该可以了。 “嗯,早点睡。”大丫自己回了房间。 云庭翻来覆去睡不着,不过房梁上窸窸窣窣的耗子,他这会儿已经不害怕了。 迷迷糊糊终于睡过去之际,他想,他还是长进了些的。 可是这一觉,他并没有睡多久。 因为半夜有人来疯狂敲门。 “走水了,走水了!” 陆弃娘一家都被惊醒,还以为自家起火。 萧晏最先听到,推醒陆弃娘,从炕上跳下去,“弃娘,快跑,我去喊她们三个!” “大丫二丫三丫!”他大声喊道,“起来!走水了!开门!” 等大丫开了门,他把还没睡醒的三丫,连人带薄被抱起来,沉声道,“走!” 一家四口连带阿黄都飞快出门。 云庭也光着膀子跑出来,天气热,他就穿条亵裤睡觉,一脸惊恐。 “该不会,是我爹口是心非,想要逼我回去,派人放火吧。”他说。 萧晏给了他一巴掌,见自家没有起火,这才把三丫递给陆弃娘,出去开门。 云庭后知后觉意识到自己没穿上衣,“嗷”了一声跑回去。 二丫翻了个白眼,“谁要看你,又不是没见过?白斩鸡一样。” 光膀子干活的男人不要太多。 云庭比他们,也就白了点呗,谁稀罕看? 不过他可真白啊。 二丫有点嫉妒。 她都没他白。 “是仓库起火了。”萧晏沉声道,“你们先回去睡,我去看看。” 他得先进屋穿衣裳和鞋。 “怎么好端端的就起火了?”陆弃娘骇然,“那得损失多少钱!大丫,带着妹妹们睡觉,我跟你爹帮忙救火去!” 第126章 损失惨重 - 与前夫和离夜,将军在我榻上贪欢 - 么么愚 那不是仓库,那是刘兴和胡神医两家的积蓄啊! 萧晏和陆弃娘两人匆匆赶到仓库。 可是火势太大,根本没法救。 “完了,都完了。”刘兴看着大火,失魂落魄地道。 胡神医脸上有黑灰,大概是被烟熏的,身上原本就邋邋遢遢的衣裳,这会儿更是被火燎得不像样。 他连话都说不出来,只看着火光发呆。 “人呢?”陆弃娘拽住胡神医的袖子,“里面有没有人被困?” 先救人,人最重要。 胡神医看见她,忽然激动起来,“弃娘,我的二百两银子,打了水漂!” 陆弃娘摇着他肩膀,“问你里面有没有人!要烧死人,你还得多赔银子!” “没有,没有了,今晚是我和刘兴俩自己守着……” 没想到,两个人畅想未来,多喝了几杯,结果都睡了过去。 连什么时候起火都不知道,差点被烧死在仓库里。 “没人就好。”陆弃娘看着熊熊燃烧的大火,想起投进去的那些银子,也跟着上火。 “你好歹还是自己的积蓄,”她见胡神医失了魂一样,就压低声音安慰他,“刘兴可是还借了银庄的钱。” 这时候能怎么办? 钱都损失了,只能和更惨的比。 实在不行,还可以安慰自己,人没事。 人在,钱以后还能回来。 “老胡,”陆弃娘拍拍他肩膀,“凭你的医术,以后遇到一个贵人,这银子说不定就回来了。” 胡神医:“瞎扯。遇到你这样的,我还得往里贴钱,你怎么不说呢?” “行了,大丫,你过来陪着他。我去看看,后面能不能救一救。” 好多人都围着,但是没人提水灭火,估计应该是救不了了。 可惜这偌大的仓库,大梁都上了,马上就要收拾收拾赚钱了,出了这种事。 萧晏和刘兴说着什么。 “完了,都完了。”刘兴抱头蹲在地上,一片颓然。 “什么完了完了的,”佟氏也闻讯赶来,一把抓起自己男人,“钱没了可以再挣。你是个男人,就别哭哭啼啼,让人笑话!” “娘子,我对不起你,对不起孩子。你不让我投那么多钱,是我不听话,这下没了,全没了……”刘兴大哭。 佟氏却只是眼圈微红,昂然道:“我们一家子都在,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你若是觉得对不起我,那我不怨你。别人也怨不着你,把眼泪擦了,别让人笑话!” 刘兴抱着她大哭。 在灾难面前,女人所表现出来的韧性,往往比男人更让人钦佩。 这场大火烧得彻底,一直烧到天亮,把整个仓库烧塌了,烧成了断壁残垣,实在没什么可烧了才熄灭。 陆弃娘道:“先去我家里坐坐,商量一下怎么办。” 她打发大丫带着二丫三丫去买了早饭。 可是众人围坐在陆弃娘家的院子里,谁也没心情吃一口。 “先算算,借了多少银子。”陆弃娘道,“出了这么大的事,银庄也好,其他人也好,都怕撑不住,会来要钱,得有准备。” 刘兴拿出来账册盘算了一圈。 不算不知道,一算吓一跳。 除了借银庄二百两银子,还有赊欠的仓库材料钱、工钱,林林总总加起来,一共得有五百两之巨。 也就是他们前后投入的,已经有一千两银子。 这摊子铺的,实在太大了…… 不过事到如今,懊悔无济于事。 胡神医追悔莫及。 如今算算,再盖起来的话,还得大几百两银子,加上一把火烧掉的,窟窿其实超过了一千两。 他投入的二百两银子,都不算什么了。 现在的问题是,他是和刘兴合伙的,赚钱要分给他,但是窟窿他也跑不了。 把他卖了,这也不知道怎么填得上这么大的窟窿啊! 刘兴家的情况,也差不多。 佟氏咬牙道:“实在不行,就卖房卖地。” 家里的两处房子,能卖二三百两,家里有块地,也能卖百八十两,凑一凑,先把欠的钱还上,还不起的,她拉下脸皮去找表兄借! 至于仓库以后,那就不盖了。 佟氏说了自己的打算:“……我表兄是做漕运生意的,原本就看上相公,让他帮忙押船去。” 刘兴不愿意,觉得在亲戚手下做事,不自在,更愿意自己折腾。 但是事到如今,也没有更好选择了。 刘兴其实不愿意的是,当初佟氏的姑母,想给她表兄定下佟氏。 不过佟氏没答应。 现在人家混出头了,自己本来想争口气,结果却…… 非但没给佟氏好日子,还要她低头去求人,刘兴恨不能一头撞死。 佟氏也不要胡神医再出钱,她觉得把胡神医拉进来做生意,害他赔了,也很不好意思。 她这般仗义,胡神医被弄得也不好意思了。 佟氏歉疚地对陆弃娘道:“弃娘,这房子,我们怕是得卖了。你们再去租个房子吧。” “好。”陆弃娘一口答应,拍拍她肩膀,“没有过不来的槛。遇到了事情,咱们扛下来,总会过去的。” 佟氏道:“是,没什么过不去的。这不是还有个有钱的亲戚,能厚着脸皮打秋风去吗?刘兴,行了,别弄那死样,跟我回家,咱们俩再合计合计。” 陆弃娘塞了几个包子给他们带走,“回去给孩子吃。” 刘兴很疼佟氏。 自赚了钱,他就给佟氏雇了个婆子帮忙照顾孩子,让佟氏能松散松散。 没想到,哎! 天意弄人。 等他们走后,萧晏却道:“那不是天灾,是人祸。” “人祸?”陆弃娘道,“你是说,有人放火?我也觉得奇怪呢,为什么人明明在,火势会烧那么大……” “怕是程九万使坏。” “那去告他!” “没有证据。”萧晏道,“找不到人的。” 之前他就担心这种事情,反复叮嘱过刘兴,一定要小心,日夜要有人巡防。 结果,刘兴还是大意了。 别说他们和程九万力量悬殊,就算能势均力敌,没有证据,也是枉然。 这哑巴亏,只能咽下。 “就这么亏了?”云庭听完后气不过,“还有没有说理的地方了!要我说,咱们把那块地方接过来,非要盖好,气死那程九万!” “那也不是咱们家的买卖,你凶什么?”二丫道,“咱们能帮多少帮多少,怎么,你还要帮人出头啊!你爹理你?” 云庭蔫了。 “添乱。”二丫没好气地道。 第127章 接手烂摊子 - 与前夫和离夜,将军在我榻上贪欢 - 么么愚 “真是白瞎了那块地。”陆弃娘叹了口气,“当初也是费了工夫才弄到的。行了,我再合计合计;让他们夫妻俩也商量商量,都吃饭吧。” 云庭忽然默不作声地走回自己房间。 片刻后,他走出来,把仅剩的项圈放在桌上,“喏,当了吧,换点钱,咱们把这房子买下来,不知道够不够,不够我也没办法了。” 他连亵裤都被人扒了去,就剩下这玩意儿看着能值点钱了。 “不用不用,”陆弃娘连声道,“你快收起来,买房子的银子还有。” “算我一份,我也住了。反正这玩意,我现在也戴不上了,没用。” 陆弃娘还要推辞,就听萧晏道:“收下吧。” “那怎么行?”陆弃娘不同意,“这不是一两二两银子,这个很贵的。” 说不定,能买百八十个萧晏呢! “蔷薇水,”大丫忽然道,“蔷薇水,是不是也可以换银子?如果那样的话,我们都换成银子,把那块地买下吧。” “那是贡品,不能换银子。”萧晏道。 陆弃娘则道:“那块地咱们也不能要。那成了什么,趁火打劫吗?” “爹,那个仓库建成之后,真的有利可图吗?”大丫问。 萧晏点点头,“位置很好,不过现在,怕是没有人愿意接手。” 白给别人,舍不得;但是让人填窟窿,没有人愿意。 “我有个主意——” 陆弃娘和萧晏去了刘兴家。 刘兴还是之前那颓然模样,强打精神招呼两人。 桌上摆着金银细软,大都是佟氏的首饰,甚至还有一双儿女的长命锁。 陆弃娘在炕边坐下,萧晏就挨着她站着。 “我也不绕来绕去了。”陆弃娘道,“咱们先说说房子的事情。我们家呢,最近在看房,打算买房。你们正好又要卖房……” “弃娘,你要买吗?我便宜些给你。”佟氏立刻道。 房子着急卖,不打骨折,是卖不出去的。 能卖给陆弃娘,总归比卖给旁人好一些。 陆弃娘摇摇头。 佟氏叹了口气。 也是。 她若是陆弃娘,也不会愿意买自家房子。 毕竟说出去,像趁火打劫,以后怕是对方心里还系疙瘩,犯不着。 “我不用你便宜卖,该多少就是多少。”陆弃娘道,“我们最近也打听了不少房子的价格,心里有数。只一样,丑话要说在前头,买卖买卖,银货两讫,一个唾沫一个钉,日后不管涨价落价,谁也不后悔。” 若是别人,她其实不愿意这么做。 但是对方是佟氏,正对她胃口,所以陆弃娘犹豫一番后,还是来了。 “好!”佟氏果然痛快答应。 她握住陆弃娘的手,“弃娘,你雪中送炭,我心里记住了。” “也不算,我本来就要买,你要卖。只盼着以后,咱们不要因为这房子,生出嫌隙。” “弃娘,你放心!我当家。”佟氏道,“日后这房子,就是挖出来金矿,我都得谢谢你今日雪中送炭来。” “好嫂子,我就喜欢你这性格。咱们不怕,日后总能好起来。”陆弃娘道,“还有一桩,就是这仓库的事情,你们真的不要了吗?” “不要了。”佟氏道,“我不是说丧气话,我相公人好,讲义气,但是没那么大本事张罗这么大摊子。人啊,有多大本事端多大的碗,这次就当是个教训。” 虽然有点贵。 但是他们还年轻,往后能齐心协力把日子过好,在哪里赚不到钱? 更何况,漕运本身也是极赚钱的。 “那给我吧。”陆弃娘把项圈拿出来,“这个,当我买你仓库的钱。” 买房子的银子和项圈加起来,应该够帮忙填窟窿。 刘兴两口子,还能剩下这套房子,日后也能没有负担地从头开始,不用求人,也不用负债累累。 “弃娘,你——”佟氏愣住了,不知道说什么好,只眼泛泪光。 那仓库,烧得只剩下地皮了。 买那块地皮,一百多两银子撑死了。 更何况着急卖,还得折价。 陆弃娘手中的这个项圈,却是值好几百两银子的。 “我家也没钱,”陆弃娘苦笑,“本来也盘不下来这么大买卖。和你一样,是有亲戚帮忙,给了这个,所以想把地盘下来。” “那你盘下来之后呢?”佟氏道,“还有钱去盖仓库吗?如果也要去借,那千万别了。弃娘,我们两口子贪心,这教训够了。” 陆弃娘道:“不借钱,走一步看一步。” 外面来了一波又一波的人要钱,都怕刘兴两口子跑了。 陆弃娘就道:“你们也考虑考虑,考虑好了再说。要是你们愿意,咱们找中人来,亲兄弟,明算账,该立契书立契书,谁也不反悔。” “好,好。”佟氏道,“咱们这就去找中人,这事我定下了!” 她当即拿着项圈出去给讨债的众人看。 众人便答应宽限几日。 陆弃娘花了二两银子,找了中人,立了契书,用一百二十两银子买下了房子,用项圈买下了被大火烧过的地皮。 佟氏也说到做到,把项圈变卖之后,和房款一起,还了银庄,给众人结算了工钱和拖欠的材料费用。 倒也够用,没有再变卖其他产业。 刘兴夫妇都是心里有数的,对陆弃娘和萧晏感激不已。 刘兴临上船南下的时候,还特意来家里吃了顿饭,说以后若是出息了,要带萧晏一起发达。 这件事,算是告一段落。 因为起火的事情闹得很大,所以地皮再转手,也是引起了众人的好奇。 胡神医自然也听说了。 他来找陆弃娘。 “老胡,咋了?”陆弃娘正在重新垒鸡窝,几十斤的大石头,在她手里,像攥着根钉儿似的。 “有一个坏消息,和一个好消息,你想先听哪个?” “德性,”陆弃娘笑骂道,“别跟我说,赔了二百两银子,你就要寻死觅活。我还有个好消息要告诉你呢!” 第128章 诈尸的前夫哥 - 与前夫和离夜,将军在我榻上贪欢 - 么么愚 “什么好消息?”胡神医顿时来了精神。 “我抱上了一条大腿。”陆弃娘故意神秘兮兮地道。 老胡也太可怜了。 虽然他自己确实没数,但是谁遭遇这样的打击,也吃不消,所以陆弃娘想给他点希望。 “你?算了吧,你和大腿犯忌。”胡神医一脸嫌弃,“你去周府,命差点丢了。张鹤遥出人头地了,你男人也丢了。你呀,就天生劳碌命。” 陆弃娘哈哈大笑,“我也这么想你,你天生克财。” 胡神医:“……” “老胡老胡,你看没看到,码头那边侯家在建的贞节牌坊,都要建起来了,忽然砸了?” “没看到。”胡神医没好气地道,“关我屁事。” 贞节牌坊和他一个大男人,有什么关系? “是我之前,和云国公提了一嘴。没想到,他真是办事的人啊!不几天就有结果了,现在皇上可说了,不让殉情了,主动殉情,家里也得罚款,而且越有钱,罚得越多。” 这可太好了,比她想象得周到多了。 连“被主动”的可能性,都大大减少。 陆弃娘把大半功劳,都给了云国公。 好,是个办事的人! 以后她会投桃报李,帮他好好照顾他那不成器的儿子的。 “你和云国公?”胡神医一脸不相信,“陆弃娘,你做梦呢!” “真的,他还来我家吃饭呢!着火那——” “你别跟我提着火,我上火。” “就那天,”陆弃娘瞪了他一眼,“杜鹃娘都没说什么,你还好意思上火。你要是留下吃饭,就能见到云国公了。其实,就是云庭他爹。” “云庭?你家那个吃饭不长眼色的小子?” “他娇生惯养的,难免有点毛病。”陆弃娘道,“萧晏之前不也发达吗?现在就剩下这门亲戚还走动。我想着,以后若是云国公府,有人头疼脑热的,我可以把你介绍去。你是真材实料,咱们也不骗人,回头有打赏的。” “算了,我不爱伺候。”胡神医道。 “你亏了二百两银子呢!” “……不爱伺候,也不是不能伺候。”胡神医改口道。 “就是嘛,要是有机会,总要试试。行了,你也别总惦记着了,你有本事,银子早晚还能回来。就是你别乱投钱了……” 胡神医掏出一张银票放在桌上。 “干什么?”陆弃娘认出来是一百两,差点跳起来。 “好消息是,我想给你投点银子,我就不甘心那个仓库。我确实挺克财的,但是萧晏已经答应了我。”胡神医道,“这可是我最后的棺材本了。” 陆弃娘:“……” “我就想着,咱们俩各有各的倒霉,总不能一直倒霉下去吧。不是都说了,否极泰来吗?我觉得这次应该行。”胡神医道。 “那坏消息呢?”陆弃娘问。 “坏消息就是,运河钞关来了新的管事人,叫什么监税使那个官儿。” “这算什么坏消息?”陆弃娘不解,“我正等着呢!彻底换好了,我得去开摊了。” “换好了,但是你的摊位,我劝你别开了。这个仓库,你要不要盖,也得再想想。不过你要是盖的话,一百两银子我还要投。” “什么乱七八糟的,你好好说话。”陆弃娘嫌弃道,“我都听不懂。” “那个监税使,是你的熟人。” “我的熟人?”陆弃娘想了半天,“该不会是周府五公子吧。不对,那是好消息。啊!张鹤遥?” “不不不,人家现在是户部左侍郎,你多厉害,嘴皮子动动,就能给人家连降三级?” “不是他就好。”陆弃娘嘀咕道。 回头要是经常看见,她会尴尬的。 前夫这种存在,就得像死了一样,别出来诈尸吓人。 “是他的手下孙顺。” 陆弃娘:“顺子?” “你现在得喊一声‘孙大人’。”老胡道,“你得琢磨琢磨,张鹤遥回头会不会,让孙顺报复你。” 陆弃娘一听这话,眼珠子瞪溜圆,气鼓鼓地道:“报复我?谁对不起谁?谁报复谁啊!” 是她不计较好吗! 哦,也微微计较了一下,但是那不是为了脱身吗? 报官最后,不也和解了吗? 她什么都没要,还要她怎么办? 难道要扒她一层皮下来才善罢甘休? 她的猪还都死了呢! 这真是她心里过不去的槛。 “他张鹤遥也不能,当了官就不要脸,得了便宜差不多就行了,真要把人逼得走投无路,我就去和他理论去!” “你看看,你急什么?我这不是提醒你一下吗?我当年也是看着你们俩一路走过来的,我觉得,应该也不至于不给你活路。” 不过,陆弃娘要是没嫁人的话,张鹤遥估计出于内疚得照顾她一二。 现在她另外嫁了人,就不好说了。 “喂,弃娘,你和萧晏能成吗?我看他以后,还得高飞。”胡神医纠结了片刻后道。 “我和他?成不了。”陆弃娘大大咧咧地道。 胡神医瞪大眼睛,“成不了,你还和他睡一铺炕?你傻啊!” “我俩不睡一起,难道一个睡炕上,一个睡地下啊!这不是没地方吗?”陆弃娘道,“我眼里,萧晏就跟我姊妹似的。” 胡神医无语了。 你把人当姊妹,人家没把你当兄弟啊! 就萧晏对她那关心劲儿,至少眼下,是把她放心上的。 胡神医担心陆弃娘也认真了,以后拔不出来。 没想到,竟然是萧晏一头热。 “既然没当真,那你俩干脆分开算了。”胡神医道,“这样张鹤遥,还能照顾照顾你。” “我用他照顾?”陆弃娘不屑一顾,“我和萧晏真真假假,也不用去和他解释。他别想管我!” 不恨张鹤遥,是怕自己心累。 但是不代表,自己就能原谅他的渣男行径。 和解都不可能,还要上门巴巴去解释,自己和别人做假夫妻,给他守身? 天哪,臊死人呢! 他张鹤遥,还没有那么大德行,他还不配! 第129章 弃娘发飙 - 与前夫和离夜,将军在我榻上贪欢 - 么么愚 最后,陆弃娘收下了胡神医的银子,但是把他的话当成了耳边风。 至于为什么那么容易就答应胡神医入股掺和,是因为他们本来就商量好了,这一次,要把仓库分成很多很多股,以股代工。 这是大丫想出来的法子。 大丫说,去盖仓库的人,都是苦力,多半家无恒产。 你和他说,出点力气,日后赚钱了,就给他分红,是长长久久的产业,这对于那些人的吸引力就很大。 陆弃娘非常赞同。 因为她也是穷人,有一把子力气的穷人。 穷人怕出钱,但是不怕出力。 你说出力能换来产业,就算有点风险,他们也会愿意尝试。 大不了,力气白费了,没赔钱。 但是要是真的,那是产业啊! 哪怕是几千分之一,那也是产业,对穷人有多大的吸引力啊! 他们手头还有几十两银子,可以买材料,不过不够,需要再筹集一些。 然后胡神医,就送来了一百两。 胡神医说,是萧晏同意他入股的。 陆弃娘有点怀疑,胡神医被萧晏给套路了。 不过这桩生意,应该不至于赔钱了,所以她也就接受了。 萧晏定下了章程,契书,很快就带人重新开工,热热闹闹地干起来。 陆弃娘则带着三个女儿,继续摆摊赚钱。 生意还是被分流了一些,但是也没有想象中那么坏,一天还是能剩下半两银子的。 陆弃娘对此心满意足。 京城物价高,但是三十两银子,能让一家五口吃饱喝足,满足基本生活所需。 她不想苛刻几个女儿,所以手松散些,一年四五十两银子也够了。 那还可以攒下一百多两呢,还是好日子。 仓库那边的进项,不知道是什么情况,她暂时不敢期待,否则怕自己失望。 房子有了,生意能继续,还有个指望,日子真不错。 云庭起初在萧晏那边帮忙,但是他体力实在不行,又因为生得俊美,总是被那些糙汉子开玩笑。 所以后来,他就干脆到摊子这边来帮忙。 别说,长得好看,就是招牌。 他在的时候,能招揽不少大姑娘小媳妇呢! “娘,娘,娘!”这日,正在做生意,二丫忽然一叠声地喊陆弃娘。 陆弃娘笑骂道:“你和云庭吵架,别来告状,他不归我管。” 天天被这俩人闹得头疼。 “不是,你看,大姐,你也看,那不是陆承宗那个狗东西吗?”二丫激动地指着不远处的人道。 陆弃娘这才想起来,陆承宗后来竟然没来找麻烦。 这会儿来了? 她顺着二丫手指的方向看过去,却惊讶地看到,人确实是陆承宗,但是为什么,陆承宗会穿着巡检司的衣裳? 他什么时候,混到巡检司去了? “别理他。”陆弃娘整理着摊子上的东西,若无其事地道,“就当个陌生人。” 大丫却道:“娘,他来了。” “来就来,我还怕他不成?”陆弃娘道。 陆承宗穿上那身衣裳,走路都快成螃蟹,要横着走了。 他走过来,在陆弃娘面前还转了一圈,“姐,我穿这身衣裳好看吗?” 陆弃娘:“滚远点,别碍眼。” “嘿嘿,姐,我的好姐姐。”陆承宗道,“我是你亲弟弟,你就不能好好和我说话吗?我能穿上这身衣裳,还多亏了你,给我找了个好姐夫。” 陆弃娘怒气翻涌,“你说什么?” “没想到吧,我姐夫让人给了我二十两银子,还给我找了这个肥差。”陆承宗得意洋洋,“姐,没看出来,姐夫虽然另娶,但是对你也念念不忘,我们也跟着沾光了。” 陆弃娘的脸拉了下来,“我告诉你,我不知道你哪个姐姐跟了张鹤遥,但是,不是我!” “姐,你是不是傻!你之前把姐夫都告到了官府,姐夫不跟你计较,还这么照顾咱们家的人。你聪明的话,就应该好好伺候姐夫……” “滚!”陆弃娘抄起旁边的扫帚就拍过来,“陆承宗,你最好不是因为我,才套上这层皮。否则,我能让你立刻脱下来!” 说完,她咬牙对大丫道,“带着妹妹们,看好摊子,我出去一趟。” 陆弃娘把围裙解下来摔在摊上,大步流星地往运河钞关的方向而去。 “姐!” “娘!” 大丫拉住要追过去的二丫,沉声道,“让娘自己去解决。” 张鹤遥真是会恶心人。 陆弃娘径直去了钞关,“我找孙大人!你们告诉孙大人,是陆弃娘来了。” 孙顺很快出来,见了她,嘴唇动了又动,半晌后才讷讷喊了一声:“弃娘。” “孙大人,我要见张鹤遥,麻烦你帮我跟他说一声。他什么时候有空,我去找他!” 孙顺屏退周围的人,低声道:“弃娘,这是发生什么事情了,把你气成这样?” “孙大人,我不想让你为难,所以你别问。我直接和张鹤遥说!” “弃娘——你先坐,有话慢慢说。”孙顺给陆弃娘倒了一杯茶,“张大人他现在,事务繁忙,而且,而且还有郡主……你要体谅他的难处。” “体谅他的难处?”陆弃娘冷笑,“是我不体谅他,还是他来恶心我?” “恶心你?什么意思?” “他给了陆承宗银子,让你把陆承宗安排进巡检司?” “原来你说的是这件事,”孙顺和稀泥,“张大人,也只是,只是不想你为难。他心里是有你的,想帮帮你——” “顺子。”陆弃娘改了口,看着孙顺,“这件事和你没关系,我不想在你面前说什么难听的话。同样的,我和他的事情,你也别劝。我还想,日后能时常去看看你祖母,不想断了来往。” 孙顺在她严肃的目光之中,还是妥协了。 他深深叹了口气。 “好,弃娘,你先回去,我和张大人说。但是你别和他对着干,那对你没好处,你会吃亏的。” “谢谢你,我就不打扰你了。”陆弃娘转身离开。 张鹤遥,我等着你! 第130章 破口大骂(一) - 与前夫和离夜,将军在我榻上贪欢 - 么么愚 陆弃娘气呼呼地从钞关出来,就见萧晏正等在钞关的台阶下。 他不知站了多久,肩头上有两朵掉落的合欢花。 “弃娘。”他喊了一声,嘴角笑意同时缓缓漾开,宛若凉风,瞬时让陆弃娘的暴躁消解了很多。 “你来做什么?”陆弃娘没好气地道,“走走走,赶紧走。” 她拉着萧晏一起大步离开,一边走一边道:“这边都是当官的,你少来。万一遇到个心思不正的,想着从前你当大官,这会儿落魄了,想要羞辱你怎么办?” 萧晏说了什么,听不清楚。 孙顺从窗户之中看着两人离开的背影,无声地叹了一口气。 张鹤遥还想着破镜重圆。 可是弃娘身边,早有人虎视眈眈。 他又有了郡主,其实还不如,各自安好呢。 第二天傍晚时分,孙顺亲自来摊子这里找陆弃娘,低声道:“张大人在等你。” “娘,我陪您去。”大丫道。 “我也去!”二丫不甘落后,“我去骂死那个白眼狼。” “你省省。”陆弃娘拒绝了两人,对萧晏道,“你带着他们把摊子收了,别乱走,就在这里等我。我跟他说几句话就出来。” 萧晏点头,“不着急,把话说开,我们等你。” 陆弃娘大步流星地走进钞关。 张鹤遥正负手而立,背对着看着墙上的字画。 孙顺把门关上,亲自守在门口。 “也没有别人,就不用装什么大尾巴狼了,”陆弃娘开门见山地道,“张鹤遥,你怎么回事?你有权有势,有钱了,就觉得什么都归你管了?” “你还是那般火爆脾气。”张鹤遥淡淡道。 “你给我转过来!”陆弃娘火冒三丈,“我火爆脾气,是因为你惹了我!” 能不能好好跟人说话? 谁要看他后背。 当了官就了不起吗? 张鹤遥缓缓转身,“你也知道我不会治罪于你,所以才这般。” “治我的罪?你要点脸吧!”陆弃娘道,“我都懒得跟你掰扯,你爹娘谁送走的?你读书谁供的?你说走就走,结果回来带个女人?我告诉你张鹤遥,我要是真较真,什么郡主公主,在我面前,都是小的!你也就是个停妻再娶的王八蛋,在这里装什么张大人!” “我也没寻思跟你计较,生气上火,病了我自己还得受着。我想,行,爹娘待我有恩,我就当回报在你身上。你走你的阳关道,我过我的独木桥,结果你呢?你吃饱了撑的,来管我家的事情?” “怎么,就显出你能了?云国公,人家那么大的官儿,说话办事都和和气气的,你装什么?一瓶子不满半瓶子乱晃!” “我告诉你张鹤遥,你管好你自己,少来管我闲事!” “我在张家这么多年,和我娘家来往过吗?我恨他们恨的咬牙切齿,你是一点儿都不记得了。你还帮他们来恶心我?怎么,你这是非要气死我,还是你觉得这是报答我?” “显不出来你了是吧,你要是觉得你发达了,那去修路修桥,去帮扶穷困,你闲出屁来了,你去管姓陆的。” “是不是还指望我领情?怎么,还惦记着我呢?你吃着碗里看着锅里,吃上锅里的,又回头惦记着破碗里的。张鹤遥,以前怎么没发现,你那么不要脸呢!” 张鹤遥面对她的破口大骂,面色始终没变,只眉头微微蹙起,显示出他对她粗俗的不满。 “从前我一直觉得你好,就是你不要我了,你去找别的女人了,我心里难过,但是我没怎么恨你。因为我觉得,我原本也配不上你,”陆弃娘缓了口气,语气也慢了下来,“咱俩拉倒就拉倒,各自好好过日子就行了。结果我不招惹你,你来恶心我?你怎么想的啊!” “你当了官,别人捧着,把脑子烧坏了?我是光脚的,不怕你这穿鞋的。惹恼了我,我继续去告你!我看事情闹到你那个郡主娘子面前,你怎么跟她交代!我治不了你,有人治得了你!” “你以为,”张鹤遥缓缓道,“人人都像你这般吗?” 泼辣,粗俗,不给人留任何余地。 “像不像我,我不管。反正你再管我的事,我就去你府里找你!”陆弃娘放下狠话,“你喜欢陆承宗,你把他弄到你身边,我管不着。你稀罕他哪个姐姐,自己去找,我和你没关系!少来恶心我!” “张鹤遥,做个人吧,别让我看不起你!” “你非要曲解我对你的好意。”张鹤遥道,“你觉得,他那般闹,对你生意没影响吗?我给他个出路,以后不用缠着你,是害你?” “是害我。他一口一个姐夫,你没听到?回头你娘子知道了,还不过来毒杀我全家?我那么多头猪,死了,都被你那婆娘毒死了!你不知道吗?你知道,你连个屁都不敢放!这会儿装什么出人头地?” 那些猪,是陆弃娘这辈子都忘不掉的仇。 她将来要是得了势,非要把他家鸡鸭鹅猪,全都宰了! “几头猪罢了,你若是过不去,我可以十倍百倍偿还给你。” “省省吧。”陆弃娘道,“你才赚几个子?要不吃软饭,要不吃民脂民膏,我还要脸,那钱我花着折寿!” 张鹤遥脸色涨红,“你——” “我今儿把话给你放这了,你张大人,前途无量,好好过你的日子。我呢,也好好过我的日子。你要是掀我桌子,那我死也要溅你一脸血!” “你的日子?你和萧晏的日子?”张鹤遥冷笑,“你以为你们假夫妻的事情,我不知道?” “我们假夫妻怎么了?”陆弃娘无语,“怎么,碍着你了?” “你们果然是假夫妻。” 陆弃娘后知后觉地发现自己被套了话。 怪不得,她还觉得奇怪呢,张鹤遥怎么知道他们假夫妻,又没上炕看看。 她还以为阿黄叛变会说话了呢! “假的,和你没关系;真的,和你更没关系。我和萧晏以后,和其他任何男人也罢,都和你没关系。张鹤遥,你死了,我替你守寡,我对得起你了。你活着,还想让我替你守活寡?你缺大德了你!” 你生孩子没屁眼! 呸呸呸,和孩子没关系,不能说这个。 让他自己当不成男人! 第131章 破口大骂(二) - 与前夫和离夜,将军在我榻上贪欢 - 么么愚 可是张鹤遥看起来,心情却很愉快。 甚至,他的眼角还带着笑意,声音也温和:“你呀你,这张嘴,真是不饶人。我知道了,这件事,本来就是误会一场。我原本是想帮你的。” “不用!”陆弃娘眼珠子瞪得溜圆。 “那既然你这么生气,那就算了。”张鹤遥道,“我让孙顺告诉他,不许他到你面前,也不许他再喊我姐夫。不过,小恩小惠,就能让他们老实,弃娘,这可以的。你不能,一味耍横,让他们伤害到你。做人,有时候也需要妥协。” “做人?你教我做人?行了,懒得跟你说,反正该说的我说了。”陆弃娘道,“还有一件事情,我要找你。” “你说。” “我在老宅,还有些东西没取走。” “你可以去取,我没动过。钥匙给你,你什么时候回去都可以,那也是你的家。”张鹤遥道,“以后若是遇到什么难处,就找孙顺。” “免了,你盼着我点好。我说了,以后讨饭也不会讨到你张鹤遥家门口。还有,那么大的人了,自己做事有点担当,别让别人给你擦屁股,孙顺又不欠你的。” “弃娘等等!”见陆弃娘要走,张鹤遥喊住她,“我以后每个月,让人给你送银子,你不用抛头露面。” “合着我刚才的那些话,是跟牛说了?”陆弃娘生气。 “不是。”张鹤遥无奈,“你如果接受不了,只当是我妹妹。毕竟,你也喊了我那么多年哥哥。” “没事,我话多不值钱,当白喊了。” “弃娘,你不要说气话。我们就算做不成夫妻,也是兄妹;你心里其实也清楚,我不会不管你,所以才会对我这般肆无忌惮。” “四五个鸡蛋?你吃我的鸡蛋,就四五个?四五百个都不止!我天天恨不得扒鸡屁股给你找鸡蛋吃。张鹤遥,我对你硬气,不是因为你有良心,是因为我,做到了!我走到哪里,都敢拍着胸脯说,我不欠你的!以后,我也不会求着你,这话我就放这里了!我若是求你,让我被雷……” “陆弃娘!”张鹤遥气急败坏地打断她的话。 “被雷劈死。”陆弃娘看着他,一字一顿地道,“劈死我。你这个渣男又怕什么?” 她白了张鹤遥一眼,大步出门去。 孙顺把两个人的对话听得清清楚楚,这会儿脸色通红。 “弃娘,你——” “孙大人,麻烦你了。”陆弃娘深吸一口气,“希望没下次。” “弃娘,我送送你。你还是,喊我顺子吧。”孙顺送陆弃娘出去,一边走一边道,“我祖母,一直念叨着你。本来我都带着她搬到了新宅子里,她惦记老邻居,非要回去住。你回去的时候,去跟她说说话。” “行,好,顺子。没事,你别跟着为难,和你有什么关系?让你看笑话了。”陆弃娘拍拍他肩膀,“我回去时候一定过去。” 陆弃娘有心事。 她记在门板上那些人情往来,还有些想不起来的。 不能让人说,她搬走了,欠下的人情也不还了。 本来她还打怵去找张鹤遥,现在趁着这个机会,刚好去一趟。 回去之后,面对萧晏和女儿们,陆弃娘也只说了一句,“和他说好了,回家做饭吃”,然后就再也没提这事。 第二天一早,她让萧晏陪着他一起去了通化坊的老宅子。 “萧晏,我说了,你记下来。”她说。 萧晏执笔点头。 “董麻子,婆婆过世上礼二十个钱——” “许大头,欠我们十二个钱,算了,这个不要了,他娘子病恹恹的,又养了四个孩子。萧晏,这个不记了哈。” “好。” 一个说一个记,倒也很快记完了。 萧晏在最后,添了一只乌龟,后面写上,五两银子。 他做这件事的时候,嘴角带着控制不住的笑意。 只是他对自己画的乌龟,不太满意。 更逼真,但是失去了陆弃娘手下的那种传神。 而陆弃娘,正在找东西,所以没发现他在笑。 “奇怪了,”陆弃娘掀开炕席,“我明明放这里的。” 她的头发哪里去了? 找了半天,还是没找到。 “白瞎了一斤羊肉。”陆弃娘碎碎念。 “什么?” “攒的头发,留着换钱的。可能被耗子拖去了,咱们现在不住这里,家里没吃的,耗子也饿疯了估计。”陆弃娘嘀咕道。 萧晏若有所思。 什么都没少,只少了头发。 那只耗子,倒是会恶心人的。 “走吧,还得摆摊去。” “对对对,走,不能耽误赚钱。” 陆弃娘走的时候又想起一件事,拿起墙角的锄头,在葡萄树那里,挖了一颗苗。 “带走!”陆弃娘道,“这葡萄比咱们家现在的好吃,我恨不能挖回去。” “这是你种的?”萧晏笑道。 如果不是陆弃娘种的,她不可能要。 她不要张家的东西。 “是。”陆弃娘道,“那年我看到一个西域的商人来京城卖苗子。有人欺负他,拿着冥币骗他是银票,我气不过,就去说实话,还和人打了一架。那个商人感谢我,就给了我一株苗子。别说,真的好吃!” 现在的葡萄没人摘,都还在架子上挂着,被鸟雀啄去了不少。 “可便宜了它们。”陆弃娘心疼的不行,挑了一颗葡萄塞进萧晏嘴里,“甜不甜?” 萧晏的嘴唇上还残留着她“凶猛”的力度。 他说:“甜。” “就是,可甜了,白瞎了。我要是给他拔走,显得我多小气似的。走吧走吧!” 不看了,越看越心疼。 白瞎啦! 萧晏捡了一颗,剥好皮也送到她嘴边,“毕竟是你种的,尝尝今年的。” “甜。”陆弃娘道,“等咱们回家再种出来。” “好。”萧晏笑着答应,替她擦去嘴角的葡萄汁儿。 陆弃娘不好意思地别开脸,“没事没事,我们粗人,没那么讲究,走吧!” 第132章 一直很熟 - 与前夫和离夜,将军在我榻上贪欢 - 么么愚 陆承宗果然没有再来摊子前晃悠。 陆弃娘总算满意了。 孙顺特意来说,把陆承宗调走,不在钞关,而且和他说了,不许陆家任何人再来找陆弃娘,否则他的差事就保不住。 陆弃娘真心谢过孙顺。 孙顺有些不好意思。 “我知道,这事也不是你起头的。” 张鹤遥这个人,最爱面子,现在当了官,官大一级就想压死人。 孙顺私下里,都要喊他一声“张大人”。 何必去为难不相干的人。 挑了个不太忙的下午,叮嘱几个女儿看好摊子,陆弃娘风风火火去了陈记熟肉摊。 “给我切二斤猪头肉,要烂糊的,给老人吃。” 她提着二斤猪头肉,又称了二斤酥饼,就去了孙婆子家里。 “老太太,我是弃娘,我来看你啦!”陆弃娘笑呵呵地进了门,“您这日子也是好起来了,还有丫鬟婆子伺候呢!” 房子还是原来的房子,但是里面的陈设已经焕然一新,院子也收拾得井井有条,生机盎然。 “弃娘,弃娘,快来坐!”孙婆子拉着陆弃娘的手就不舍得松,有些委屈,“你怎么才来看我,我天天盼着你来。” 陆弃娘不好意思地笑道,“忙,天天瞎忙,这不就来看您了吗?给您买了猪头肉,还热乎着呢,要不要给您切点吃?” “不要不要,拿回去。”孙婆子道,“拿回去给孩子吃,你家孩子多。老婆子我现在,天天吃肉,吃不动了!吃什么,也得趁着年轻。再来,可不许带东西了!” “来看您老,我还真能空着手啊!多少是个心意,您别嫌弃。”陆弃娘知道她耳背,说话扯着嗓子,“走,这会儿日头好,不晒,我扶着您出去晒晒太阳,咱们说说话。我一直惦记着您呢!” “你没惦记我。我看顺子回来,你就和我疏远了。”孙婆子道,“你这孩子就是这样,只许你帮人,半点儿也不想占人便宜。你觉得顺子当官了,我有人照顾,就不来了,是不是?” “不是不是,别人便宜不占,您老给我多少便宜,我都占。”陆弃娘大笑着道,亲热地扶着她出门。 微风习习,孙婆子和陆弃娘絮叨起来。 “……顺子回来,家里人就多了起来,不过我嫌吵吵,不让来了。我现在也不管别人说什么,半截身子进了土,也不怕人说。就盼着顺子好好的,别给他添乱。” 那些人,来巴结她,都是为了好处。 她不给孙子添乱。 陆弃娘笑道:“您这老太太,可聪明着呢,能活到一百岁。” “不行了,”孙婆子摆摆手,“眼睛瞎,耳朵聋,现在唯一的心事,就是看顺子成亲。你说提亲的也多,我怎么觉得都不那么合心意呢!” “慢慢相看,顺子兄弟出息了,您还怕没有孙媳妇?” “哎,”孙婆子道,“我也没什么要求。就盼着人心眼好,能干就行。” 如果陆弃娘不是有了相公,她其实想撮合陆弃娘和孙顺,那样她就算死,也能闭上眼了。 陆弃娘笑着安慰她,孙媳妇总会有的。 孙婆子忽然又骂道,“张鹤遥不是个好东西。” 陆弃娘见丫鬟婆子还在,忙道:“老太太,咱们不提他。以后也不提哈!他待我不行,但是他是顺子上面的,您呀,说话得避讳些,别让顺子为难。” “他就是不行。”孙婆子气呼呼地道,“他竟然想让顺子入赘!我统共就这么一个孙子,孙家就剩下这么点骨血,你说他怎么好意思提!他怎么不入赘去!我看他多半,是想拿着顺子巴结人。” 让孙顺入赘? 陆弃娘没想到,也不好评价,只能安慰孙婆子。 其实她想说,如果对方人好,入赘也不是不行。 不过老人对此深恶痛绝,她也就没敢提,只顺着孙婆子的话头安慰她几句。 “我和顺子说了,他要是敢入赘,我做鬼都不放过他!” 陆弃娘听了,心里不是滋味。 她也想让大丫招赘婿呢。 以后,她看好的人,人家家里,大概也会这样激烈反对吧。 因为揣着这心事,陆弃娘回家的时候,还有些闷闷不乐。 萧晏看出来了,却一直等到晚上睡觉的时候才问。 对于萧晏来说,每日最期待的,就是晚上同床共枕的时间。 只有他们两个人,没有其他人打扰,可以敞开说话。 虽然其实也说不了几句,陆弃娘就睡了。 对于陆弃娘来说,每日的事情,大概就随着躺下而彻底结束。 不内耗,不纠结,沾上枕头,想睡就睡。 天大的事情不过夜。 萧晏想,这是多少人梦寐以求的生活状态。 今日,陆弃娘却没立刻睡着,显然是添了心思。 “想什么呢?”萧晏问,“我看你心事重重的样子。” “那么明显吗?”陆弃娘揉了揉自己的脸,叹气道,“在想大丫的婚事。” 把她许出去,舍不得,大丫太有主意了,怕是很难融入一个新的家庭,听人管束。 但是招赘的话,又得降格以求,更委屈她。 萧晏道:“大丫今年才十四,再等等。其实很多人家,会把女儿留到十六七岁,好饭不怕晚,怕的是嫁错郎。” “你说得对。”陆弃娘道,“可是让我去哪里找呢!” “交给我吧。”萧晏主动请缨。 “你?你不行。” 萧晏:“……我觉得我还行。” “你不行。”陆弃娘道,“你从前认识的人家,都太厉害了,咱们高攀不上的。我寻思着,最好找个无父无母,人上进的,穷点没关系……” 萧晏心里默默地想,下一个张鹤遥吗? 贤妻扶他青云志,上岸先斩意中人? 有时候穷人乍富,比生于富贵的人,嘴脸更丑陋。 “有这种,”萧晏道,“军中人多,我回头托人帮她看着点。” “那行。咱们不高攀人家,不能让大丫受委屈。”陆弃娘叮嘱道。 吃穿好点差点就那样,她给女儿挣家业,让女儿能舒心一点。 人生短短几十年,舒心最重要。 “对了,萧晏,”陆弃娘笑道,“从前和你不熟,不好意思问你——” 萧晏想,第一次见面,你扒我衣裳,替我洗澡,我们有不熟的时候吗? 第133章 我克夫来你克妻 - 与前夫和离夜,将军在我榻上贪欢 - 么么愚 “你说——” “你这么大年纪了,怎么没成亲啊!” 云庭天天嚷嚷着,要跟着他学,先立业才成家。 其实之前陆弃娘以为他成过亲,只是出事之后妻离子散而已。 从云庭嘴里,她知道了,萧晏根本没成亲。 萧晏幽幽地道,“我今年,也不过二十有五。” 他年纪还行,他还行。 陆弃娘什么时候,才能不一口一个“你不行”? “二十五啊,在我们这里,早的十五六当爹,二十五岁,孩子都三四个了呢!”陆弃娘道,“再过五年,都能当祖父了。” 结果萧晏还是个光棍。 一个有权有势,有颜有钱的光棍,这说得过去吗? 萧晏叹了口气,“我克妻。” “啊?咋回事?”陆弃娘都快坐起来了,“人家都说我刑克,怎么你也克了?一铺炕睡不出两样人来,说的是咱们俩吗?” 萧晏:“嗯,咱们俩在一起合适的。” “哈哈哈哈,以毒攻毒吗?”陆弃娘笑了后又觉得自己犯了蠢。 她克夫,张鹤遥没死。 但是萧晏克妻,人是死了吧。 她笑得那么大声,脑子呢? “萧晏,那个啥,”陆弃娘道,“和你没关系,个人命数。” “我定过三次亲事。”萧晏道,“第一次,对方从小体弱多病,没等到成亲就去世了。” 后来,在嫡母的操作下,牌位入府,成了他的原配。 之前他并没有多想。 一个女子未婚去世,进不了祖坟,也很凄惨,只当给她个去处。 嫡母也是这样跟他说的。 后来他才明白,嫡母是故意为之,给他定一个体弱多病的妻子,日后子嗣艰难。 没活到成亲,也占了原配的名分。 很多人家,心疼女儿,不愿意女儿做继室,尤其高门女子,选择很多,更忌讳这种事。 “那不怨你。”陆弃娘公道地道,“你家里也是,定亲之前不打听清楚吗?” 萧晏听着她为自己鸣不平,只笑笑,继续道:“第二段亲事,女方已经去了西北准备成亲,不过人被我杀了。” “啊?” 杀妻? 这么抽象吗? “你能干出来这事?”陆弃娘不相信。 “人已死,本来不该说什么坏话,但是我不想你误会我。”萧晏道。 他因为这件事,被人在背后指指点点。 未婚妻不满意嫁给他,为了拒婚,竟然听信细作挑衅,放火烧粮草。 “我盛怒之下,直接让人将她军法处置。可是事情传回京城,却成了我,酒后杀妻。” “谁那么缺德啊!这事能怪你吗?”陆弃娘气愤地道,“杀得好!这种人,换我也捅她两刀!” 不能因为她是女人,她出身好,就可以无理取闹。 在哪里都得按规矩来办事。 “她是多傻,才看不上你啊!”陆弃娘还生气。 “她临死之前骂我,是小娘养的。她是世家嫡女,留恋京城繁华,不愿意去西北。” “这不怪你,是她的毛病。第三个呢?怎么死的?” “这个没死,退婚了。” 陆弃娘松了口气,“那行,比死了强。这个是好商好量退婚的吗?是不是听说你克妻,她害怕了?要是那样的话,萧晏,我觉得不怨她。” 有话好好说,这事也不能强求。 “这一桩,其实算是皇上赐婚。”萧晏道,“皇上觉得我名声被毁,心有不忍,想为我赐婚。” “赐婚还让人反悔呢?皇上还怪好的呢!”陆弃娘道。 “赐婚也不是你想的那般。”萧晏笑道,“皇上也不能乱点鸳鸯谱。你想,他赐婚,也是想结两姓之好,不想让人结仇。所以赐婚,其实要先问过双方意思。” 虽然也有皇上不问就赐婚的,那种多半是和亲之类,或者为了权衡关系,这种情况并不多。 尤其是当今圣上,并不喜欢这般,所以更少。 “也就是说,皇上各自问过你们的想法,人家女方不乐意呗!” “嗯。” “为啥不愿意?你哪里不行?” 萧晏:“我倒是没哪里不行。但是她心有所属。” 关于行不行这件事,得时时挂在嘴皮子上澄清。 说好了买他回来生儿子。 结果都是骗人的。 “那后来呢?你和皇上说了,你不娶她?” “嗯。” “萧晏,你是个爷们。”陆弃娘对他伸出大拇指。 萧晏可耻地愉悦了。 “我其实,只是敬重她父兄,为国捐躯。”唯恐陆弃娘不懂,误会了这几个字闹笑话,他又立刻补充道,“保家卫国死的。” “父兄都死了?” “都死了。父亲和三位兄长都不在了,母亲也抑郁而终。”萧晏道,“她自己带着弟弟守着府里。” “那她不容易,你做得好!不过她没选你,也是遗憾。你人多好的!”陆弃娘由衷地道。 “好,却不一定适合。之前我确实心中有些怨怼,不过现在,对她只有感激了。” “感激?”陆弃娘道,“感激也谈不上吧。” 谢谢她,不要你了? 这是陆弃娘所理解不了的。 萧晏笑笑,并不说话。 “你这不算克妻。” “那算什么?” “算你倒霉吧。”陆弃娘叹了口气,“你的背运都过去了,以后就剩下好运气了!不着急,你看云国公吧,和你沾亲带故,人也好,给办事。下次他再来,我看看能不能,提一提你的事情,你不能总在码头上窝着,你是狼,得去吃肉。” “我对现状,没什么不满意的。”萧晏道,“若说有什么心事,那大概就是希望,能成家吧,真正成家。” “成家?那不难。但是咱们得挑个好的,所以不着急哈!” “嗯,我不着急。” 等着你发现我的那日。 虽然我就在你眼前。 但是我不想只在你眼里,我想走进你心里。 路很长,又崎岖,但是他可以等。 他已经有了名分,所以不慌不忙,来日方长。 第134章 他永远地失去了资格 - 与前夫和离夜,将军在我榻上贪欢 - 么么愚 可以说,整个家里,除了陆弃娘之外,其他人都知道萧晏对陆弃娘的心思。 甚至包括云庭。 陆承宗喊张鹤遥,一口一个姐夫,没刺激到萧晏,倒把云庭气得头顶冒烟。 “萧晏,那不是针对你吗?你现在才是陆弃娘正经的相公,好吗?” 萧晏淡淡道:“难道谁是她相公,靠嘴说吗?” 云庭还是气不顺:“他分明就是欺负人,不行,气死我了。” “没必要因为这种小事而生气。”萧晏淡淡道。 “你不觉得被比下去了,不觉得挫败?” “能让我感觉挫败的,只有弃娘一个人的态度。张鹤遥并不知道,从他娶了昭阳郡主的那一刻起,他在弃娘这里,就彻底失去了做她相公的资格。” 张鹤遥有的,只是回忆。 让他靠回忆活着吧。 现在和将来,就算天下男人,只剩下张鹤遥一个,陆弃娘都不会吃回头草。 萧晏懂她。 张鹤遥现在的这些举动,只能把陆弃娘推得越来越远。 呵,愚不可及。 云庭看萧晏的目光像看傻子。 人活着,怎么能这么会自我安慰。 萧晏看他,也彼此彼此。 过了些日子,码头突然被官府征用,说是有贵人进京,要征用三日。 摊子停了,就连盖仓库也暂停。 陆弃娘盘算着带三个女儿出去玩玩。 “做点小生意,虽然赚钱,但是天天都得靠着,一天也舍不得不出摊。”她说,“既然歇三日,咱们也出去玩玩。你们想去哪里?” 这种时候,必然是二丫先出声。 “娘,去东城万菊园!”二丫叽叽喳喳地道,“那里特别好。皇上说与民同乐,把最好的菊花都令人移栽过去了。我早就想去了!而且我听说,很多达官贵人都会去呢。” 万菊园,是前朝皇帝的行宫,不过后来渐渐荒废。 到了本朝高宗皇帝的时候,他下令让人修缮,种植了许多菊花,加上万菊园背靠陇山,秋季枫树叶红,美不胜收,所以这里成为了一处有名的景点。 “达官贵人去,咱们去做什么?”陆弃娘考虑到萧晏的心情,就不想去。 万一遇到熟人,尴尬不尴尬? 云庭是真的不想去,立刻投反对票,“就是,没意思,不去!” 遇到之前的狐朋狗友,岂不是把他的面子按在地上摩擦? “没人问你。你不去,就看家!”二丫狠狠瞪了他一眼,“家里又是鸡又是鸭的,正好要留个人照顾,省得又被人毒死。” “你一张嘴,就能毒死我。”云庭闷闷不乐。 萧晏道:“既然有贡菊,我们也去开开眼界。要不要带些吃食去卖?我觉得生意应该不错。” 陆弃娘听他竟然想去卖东西,猜测他大概是真的不介意遇到熟人,便暗中松了口气。 “那就去看看吧。不过卖东西就算了,好容易松散两日,也让别人赚点钱,咱们花点钱。大丫,卤上五斤肉,烙二十个饼,再带上点心果子,带一壶桃花酿,咱们好好玩。” “娘,我要穿新衣裳,还要戴我爹给我买的珠花。”二丫光顾着臭美,“对了,还要染指甲。” 萧晏之前答应给她买的珠花已经兑现,是家里四个女人都有的。 不过只有二丫一直念念不忘,惦记着要带出去。 “大姐,你也要好好打扮打扮。”二丫道,“给我找个大姐夫,然后让大姐夫,再给我介绍个好夫君。” “你羞不羞啊!”云庭哼哼道,“好女人,哪里有把夫君挂在嘴边的!” “好男人,哪有赖在人家不走的?”二丫皮笑肉不笑。 云庭完败。 三丫则高兴地把他们家要出游这件事,迅速散布出去,然后呼朋引伴,招呼她的小伙伴们也去。 现在三丫越发自信灵动了,在一群孩子里,都俨然是那个领头的。 不过她和二丫不一样,她不掐尖。 她处事很公道,很擅长给小伙伴们“断案”,所以颇有“威信”。 虽然在陆弃娘看来,这份威信,主要是靠手缝宽,往外漏零食建立起来的。 那也没关系。 有些人,就算散东西,都散不明白。 远的不说,眼前不就有个傻白甜云庭吗? 休息第一日,全家为第二天的出行做准备。 第二天一早,陆弃娘用平板车推着准备好的东西,三丫和阿黄也坐上去,一家人高高兴兴地往万菊园而去。 他们到的时候还算早,但是外面已经停了很多马车。 “幸亏咱们走得早,再晚点,车都没地放了。”二丫道。 “车哪里能放在外面?会被人偷走的。”陆弃娘道,“咱们这车,又不是马车,推进去就行。” 她坚持把平板车推了进去,然后找了一处平整的地方,把带来的凉席铺在树下,东西也拿出来。 “娘,我想去看看!”二丫道。 她看到了很多年轻女子,打扮得很好看,她要多看看。 “去吧,别走远了。大丫,你也不用忙活,你也去走走。” 大丫笑道:“前几天下了雨,我想着差不多会有蘑菇,我去看看。三丫,要不要跟我去?” 三丫表示她不去。 她今日穿了新鞋子,进林子里,踩在潮湿的地方,怕弄脏。 她今日带了藤球来,准备找一些新朋友一起玩球。 “别去林子里,不安全,在人多的地方待着。不行,我陪你去。”陆弃娘到底不放心。 “我陪着昭昭去。”云庭道,“我还从来没采蘑菇呢!” “你们带上阿黄。”萧晏道。 阿黄表示,它知道,它碍了有些人的眼睛。 丧心病狂的某人,连狗都要撵走。 咋了,当这是家里的炕啊,无法无天了。 等人都走了,陆弃娘才后知后觉地对萧晏道:“就剩下咱们俩了?” “去走走?我对菊花,还认识几种。” 陆弃娘摆摆手,“你去吧,我得看着车和东西。” 萧晏:“……” 那他留下,看她。 不过过了一会儿,陆弃娘就后悔了。 她今日出门,怎么不看看黄历? 为什么在这里,还能遇到恶心的人! 第135章 三丫炫爹 - 与前夫和离夜,将军在我榻上贪欢 - 么么愚 “萧晏,萧晏——”陆弃娘低声喊道。 萧晏正跪坐在席子上,背对着陆弃娘。 他在打开带来的吃食。 早上陆弃娘没吃多少东西,他估计她要饿了。 “嗯?”萧晏刚要回头,就听她道,“别动,别回头。” “怎么了?”萧晏笑道。 “来了一群苍蝇,嗡嗡嗡嗡的。” “哦,好。” 萧晏慢慢往回挪了挪,和她并排而坐,拿了块酥饼给她,温声道:“你早上光顾着忙活张罗东西,没吃几口饭,填填肚子。” 陆弃娘接了过去。 他们身后不远处,有人道:“郡主,大人,起初来布置的时候,这里清净,并无旁人。也不知道哪个不长眼色的,非要停在这处。奴婢这就去把他们撵走。” “不必。”昭阳郡主宋明真笑道,“也不是咱们家的园子,怎么就容不下外人了?相公,咱们坐吧。” “这里有什么好玩的?”有个小女孩的声音响起,语气嫌弃,“我就说不要来这种地方,那么多要饭的,脏兮兮,灰突突的,吵吵闹闹,看着就心烦。” “承欢!”宋明真声音严厉,“不许那般说话!” 宋承欢哼了一声,一脸不情不愿,闹腾起来:“我要回府,我现在就要回府。” “不行,不是人人都得顺着你的性子来。”宋明真道,“倘若今日是皇家宴席呢?难道因为你嫌吵,就可以闹吗?” “这又不是!”宋承欢不服气地道,一脸倨傲,“我不要在这里,我就是要回家!” 眼看着母女二人争执起来,张鹤遥拍了拍宋明真的手背,让她冷静。 “承欢——” “你闭嘴!”宋承欢对张鹤遥出言不逊,“这里没有你说话的份儿!” “宋承欢,”宋明真气结,“你若是想试试家法,就继续闹。你知道的,我狠得下心!” 宋承欢见她真的动怒,倒也不敢再继续纠缠,只脸拉得驴长,一声不吭,扭着身子别扭地坐在那里,谁也不理。 “不必管她,相公,”宋明真歉疚地对张鹤遥道,“都是我把她惯坏了。” “无碍。出来就是松散松散,不必较真。” 宋承欢是不是被养歪,和他又有什么关系? 别人的孩子,捧杀便是。 不知道是不是两人没注意到陆弃娘,还是看见了假装没看见,总之,他们都没往那边多看。 陆弃娘等了一会儿,见身后没有动静了,心里默默松了口气。 她小声靠在萧晏耳边道:“一会儿我们往里挪一挪吧,离他们远点。” 真晦气。 不过动作,也不好太明显,省得那个女人,又发神经。 毒女人。 “好,听你的。”萧晏轻笑道,抬手替她抹去嘴角并不存在的污渍,“看看你,都三个孩子的娘了,自己都照顾不过来自己。” “有吗?”陆弃娘低头看,没看到饼渣,“白瞎了,我舔舔就行。” 本来相安无事,结果三丫带着一群孩子跑过来,“爹,爹,爹!” 陆弃娘:“……” 她没有回头就已经感受到了身后的目光,都聚集到了自己身上。 嗐,看就看呗,反正又不是见不得人。 “怎么了?”她破罐子破摔地大嗓门道,“喊什么?” “爹,球被我踢到了树上。”三丫指着不远处的一颗枣树道,“爹,快去帮我拿下来!” 然后她骄傲地对着一群刚认识的小伙伴道:“你们等着看,我说过我爹会飞,你们都睁大眼睛好好看着!” 陆弃娘一听气坏了:“小兔崽子,你是不是故意踢上去的?拿你爹当驴使是不是!” 三丫这不是第一次了。 这孩子,让爹缺着了。 所以就导致她终于有了个爹,而且三丫坚定不移地认为,这就是她亲爹,说什么都不好使,然后就开始到处炫耀。 出个门,遇到三大爷遛弯,人家问她怎么这么早出门,小丫头脆生生地道:“陪我爹射箭呢,我爹可厉害了,巴拉巴拉……” 一直能把三大爷讲到尿急,差点尿裤子,才放人家走,导致三大爷见了她都绕着走。 一群孩子比自己爹厉害,这个说,我爹能举起石锁,那个说,他爹能挑二百斤担,三丫不甘示弱,想了半天憋出来一个大招—— “我爹能抱起我娘!我娘二百斤,我爹天天抱着!厉害不厉害!” 陆弃娘恰好听着了,拿着扫帚追她八条街。 “老娘瘫床上了吗,还要人抱!” 就是见到路边的阿猫阿狗,三丫都是,“你们咋知道我爹回家了?别惹我啊,仔细我爹捶你们。” 用二丫的话说,周围就算有一只耗子不知道三丫有了个爹,那都算三丫没通知到位。 就这样的三丫,今日见到这么多人,能不显摆她生得又好看又高大又威武的爹吗? 陆弃娘都觉得萧晏太惯着三丫了。 “驴”自己却愿意,笑着道:“看到了,就来。” 他起身牵着三丫的手走到枣树下,问她,“你自己取,还是我帮你取?” 三丫眼珠子转了一圈,“我自己取!” 然后萧晏就弯腰把她抱起来,轻轻纵身一跃,仿佛没有用什么力气就腾空而起。 “我飞喽——”三丫的笑声如一串串银铃洒落。 她故意不拿藤球,等萧晏落地的时候又央求他,“爹,爹,再来一次。” 其他孩子眼巴巴地看着,眼里都露出惊艳和羡慕之色。 三丫别提多得意了。 “爹,快点快点,再来一次。” 陆弃娘骂骂咧咧:“我看你是皮子紧了,三丫你见好就收,别惹老娘!” 三丫趴在萧晏肩膀上冲她做鬼脸。 她一点儿都不怕。 萧晏不厌其烦,又抱着她“飞”了好几次。 三丫终于把藤球拿到手里,从他怀中下来,小眼睛里满满得意,“你们谁要是踢得好,回头我就让我爹抱你们一次。” 陆弃娘:“……” 真是欠揍的熊孩子。 偏偏萧晏好脾气,就在旁边笑着看他们玩闹。 “接住了!”三丫一脚把球踢了出去。 可是没想到,球却踢到歪了,骨碌骨碌滚向了张鹤遥一家的方向。 陆弃娘眼疾手快,一个侧躺,伸手去拦球。 球从她的指头尖,滚了过去…… 第136章 三丫vs宋承欢 - 与前夫和离夜,将军在我榻上贪欢 - 么么愚 这个不懂事的藤球,到底从陆弃娘的指尖,以一指节不到的距离,不听话地滚向了张家众人。 不过好消息是,有个婆子用脚踩住了藤球,并没有冲撞到谁。 婆子倒也没有骂人,只是对追过来的三丫等孩子道:“你们别在这里玩,小心惊扰了我们家郡主和大人。” “好的婶子。”三丫嘴甜道。 宋承欢站在一旁,目光落在那个藤球上。 三丫是个热情的孩子,见状主动开口道:“姐姐,你要一起来玩吗?” 宋承欢却变了脸,一脸嫌弃道:“你知道我是谁吗?” “啊?”三丫歪头,有些吃惊。 这个姐姐,打扮得这么好看,可惜脑子不好用。 自己问她要不要一起玩,她问自己她是谁。 “我哪里知道你是谁?你连自己是谁都不知道吗?”三丫反问。 宋承欢气坏了,“我娘是郡主,我爹是户部侍郎!” 这些低贱的人,一点儿眼色都没有。 竟然还问她,要不要一起玩? 难道不应该主动把球送到她面前吗? 她只想自己玩,才不要和这群下贱的孩子一起玩呢! “哦。”三丫懵懂地点点头,“我娘是陆弃娘,我爹是萧晏,他们不是什么大人物,但是,是我娘和我爹,嘻嘻。” 宋承欢:“哪里来的傻子!” 在自己爹娘这样的身份面前,竟然不自惭形秽,还好意思报她爹娘的名字? 谁要听! “傻子还骂人傻子。”三丫嘀咕一句,振臂一挥,“咱们走。” “你等等!”宋承欢喊住了她,气得跺脚。 “干什么?”这会儿三丫的语气就不太好了。 “我身份高贵,你们不配和我一起玩。”宋承欢傲然道。 “哦,好的。”三丫点点头,“走啦走啦!” 不玩拉倒,搞得像没她不行似的。 这女的,脑子有包吧。 一群孩子,热热闹闹地跑开。 宋承欢站在原地,脸红一块青一块,呆站半晌后,看着他们的热闹,忽然“哇”地一声哭了。 “娘,他们欺负我!” 宋明真给了照顾她婆子丫鬟一个眼色,几个人立刻上去小心哄着宋承欢。 宋明真假装一无所知,对面色不辨喜怒的张鹤遥道,“遥郎,我怎么听见那孩子说,她娘叫陆弃娘?和你妹妹是同名同姓,还是,就是你妹妹?” “就是她,在那边。”张鹤遥面无表情地道,“她心里还记恨我,所以不愿意过来,随她去吧,你也不要和她一般见识。” “哎,都是自家人,要不,我去和她说说话,让她解开这个疙瘩。” “不必,那样太委屈你了。她性子倔,人又粗俗,我被她骂几句也就算了,你不能受委屈。” 宋明真笑得一脸幸福,片刻后故作惊讶地道:“那萧晏,是她身边的男子吗?我怎么觉得,是破虏将军呢?你知道,我们从前在西北见过的。” 呵呵,你们岂止见过? 难道不是因为萧晏不要你,你一怒之下,嫁了个不喜欢的人,过了几年,你闹着和离,还把人毒死了吗? “嗯。这件事说来话长,不过和我们也没关系。”张鹤遥不欲多谈。 “本来是该当亲戚走动的,现在这般,实在是……” “没事。你想不想到处走走?我陪你走走去?” “好。” 张鹤遥扶着宋明真站起来,要去赏菊,但是宋承欢还在发脾气。 宋明真见状道:“不必理会她,一会儿她自己就好了。” 张鹤遥叮嘱丫鬟婆子好好照顾宋承欢,然后就带着宋明真走了。 另一边,陆弃娘正在悄悄和萧晏八卦。 “我的娘嘞,那个毒女人,原来还带个女儿啊!” 萧晏点头,“是昭阳郡主同前夫所生。” “那我爹娘在,肯定不会同意这亲事。”陆弃娘道。 她爹在世的时候,天天说,女人要守规矩,巴拉巴拉…… 二婚女人想进张家门,估计她爹知道了,要从地底下爬出来。 “未必不同意。”萧晏淡淡道,“张鹤遥年纪轻轻,就坐到了这个位置,靠他自己是不行的。” “也是。”陆弃娘道,“我看那毒女人,对他还挺好的。” 虽然她不高兴,但是也不得不承认,那俩人站在一处,般配又养眼。 周围陆陆续续又有其他人家来这里休息。 陆弃娘大概看了看,五六家里,有和他们一样的普通人家,拖家带口,也有看起来殷实一些的人家,带着仆人。 这让她不禁感慨:“皇上真是个大好人。你说要是从前,咱们哪里能有机会,和这些达官贵人一起看同样的花啊!” 萧晏笑道:“那这话,你下次要记得跟外公说。” “和你外公说?为什么?”陆弃娘不解地道。 “因为外公,最喜欢听别人说皇上好话。” “因为他老人家,喜欢皇上,觉得这个皇上好吧。” “差不多。” “老人就是固执,他们觉得什么好,就得别人也说好。不过年纪大了,身体又不好,能活几年?那就顺着他点,下次他再来,我一定在他面前,好好地夸一夸皇上。”陆弃娘道。 萧晏忍俊不禁,“好。” 正说话间,两人忽然听到那边宋承欢发狠的声音。 “去,给我把他们的球抢过来!” 丫鬟婆子自然不肯,都在劝她。 “啪——”宋承欢狠狠给了面前的婆子一巴掌。 婆子毕竟年纪大了,又在主子跟前伺候,都是极体面的。 没想到,在外面,竟然当众被小主子打了一记耳光,臊得无地自容,眼泪像断了线的珠子似的流下来,退到一边低头认错。 “给我跪下!”宋承欢道,“你算什么东西,还敢来拦我!” 婆子顿了下,双膝一软跪下了。 “去!把球给我抢过来!谁不去,就和她一样!”宋承欢逞凶。 “你干什么欺负人!”三丫也听到她的话,拿着球过来,“球是我的。你想抢,我就去顺天府告你!你还逼这些人抢,你是这叫,这叫——” 不好意思,卡壳了。 “强人所难。”旁边有个陌生的女子道。 “对,强人所难!”三丫大声地道,“婶子,你起来!你不用怕她,是她不对!” 那婆子,哪里敢起来? “小小年纪,就如此飞扬跋扈,日后长大,还不是祸害。”那陌生女子又道。 “对!”三丫又连连点头,“姐姐说得对!” 第137章 姜仪 - 与前夫和离夜,将军在我榻上贪欢 - 么么愚 陆弃娘寻声望去,就见到一个年纪二十多岁的女子,瓜子脸,肌肤很白,眉眼之间有种不近人情的冷意。 她身穿玄色骑装,收得腰身极窄,披着石榴红披风,猎猎张扬如战旗。 腕间红色珊瑚串鲜艳欲滴,手中乌木柄马鞭令人胆寒,往那里一站,英姿飒爽,气势逼人。 “好看啊!”陆弃娘小声地道。 如果说,二丫的梦想是出身富贵人家,是个流落在外的小公主,那陆弃娘心中最羞涩的梦想,就是做个立马横刀的女将军。 她最喜欢听的戏,就是花木兰替父出征。 当年,如果不是不要女子,她高低也要跟着张鹤遥一起去。 别的不说,就她这一身力气,要是给她配上两把几十斤的大板斧,那斩杀敌人,还不像砍瓜切菜一样简单? 所以这会儿看到这般英姿飒爽,又敢仗义执言的女子,她满眼都是小星星。 也因此,并没有看到旁边萧晏那一言难尽的神情。 陆弃娘,“萧晏萧晏,这姑娘厉害啊!” 萧晏没吱声。 “你放肆!”宋承欢恼羞成怒,指着那女子道,“来人,去把她给我抓来!让她跪下给我道歉!” 旁边早有人去找宋明真和张鹤遥。 “我跪下给你道歉?”女子轻蔑一笑。 “姐姐,咱们走。”三丫觉得不太对劲了,有些慌了,过去拉住那女子的手,“走,咱们找我爹去!他们加起来都不是我爹的对手,让我爹把他们打得满地找牙!” 萧晏:“……” 陆弃娘:“这小东西也是无法无天了,回去得收拾她。萧晏,以后你可不能这么惯着她了,以后真遇到硬茬子,这不是等着吃亏吗?” 萧晏也不知道答应没答应。 那女子笑了笑,摸摸三丫的头,“不怕,等着看,谁给谁道歉。” 宋承欢还在发疯,但是下人们跪了一地,一个都没动的。 一个人被要求跪下是耻辱,大家一起跪,那就是主人的蛮横了。 这也是这些人,所能做到的最大的反抗了。 明显,这玄衣女子就不是一般人。 倘若得罪了,回头主子还是会拿她们问罪。 做下人的,能有什么办法? 背锅是第一要义。 宋明真和张鹤遥急匆匆地回来。 玄衣女子眯起眼睛看着宋明真,冷笑着道,“郡主,我得罪了你女儿,她要我跪下给她认错。你看看,这事怎么办?” 宋承欢还在撒泼,“娘,娘,把这些不听话的东西都绑了卖了。她们看着别人欺负我,一个都不动。” 挨打的婆子抬头,满脸泪痕地看向宋明真。 宋明真见状怒火中烧。 那婆子,是她的陪房! 越是大户人家,有底蕴的,这种资历老的下人,都得好好对待。 只有那尖酸刻薄的暴发户,才会苛待下人,还洋洋得意。 看着不依不饶的宋承欢,宋明真一时没忍住,狠狠一巴掌扇了过去。 “闭嘴!” 这个女儿,真是被惯坏了。 之前在王府的时候,家里人多,女孩子又少,所以都宠着她,把她惯得无法无天。 现在还能说,她年龄小,不懂事,再过几年就要说亲,这样骄横跋扈的名声传出去,她还能找到什么好婆家! 宋承欢没想到自己会挨打,愣了下后,就直接躺在地上打滚,“我要回西北,我要去找外公和舅舅评理去。” 宋明真气得浑身直哆嗦。 “来人,”张鹤遥道,“把郡主带到车上,先送她回府。” 婆子过去抱宋承欢,却被她狠狠咬了一口。 宋明真实在是被气坏了,上前狠狠踹了女儿一脚,声音也变了,“宋承欢,你若是还敢撒泼,我今日就在这里把你打死!” 宋承欢这才害怕了。 “把她带走!”宋明真咬牙道。 等宋承欢被人带走,宋明真深吸一口气,走到玄衣女子面前,“姜姑娘,我教女无方,让你见笑了。小女出言无状,还请您原谅。” “教不好,就不要带出来丢人现眼。”玄衣女子不客气地道,“镇北王府,几代人戍守边关,战功赫赫,白骨累累,名声不是让你们这样糟践的!” “是。”宋明真被说的面红耳赤,“先告辞了。” 她今日真的,面子里子,都被宋承欢丢尽了! 本来还想给陆弃娘上眼药,结果却在陆弃娘面前丢了这么大的脸。 张鹤遥临走之前,看了陆弃娘一眼。 陆弃娘这会儿因为正满眼崇拜地看着玄衣女子,所以不小心和他视线对上。 她翻了个白眼,别开头不看张鹤遥。 这晦气东西,多看他一眼,他都觉得自己对他念念不忘。 “姐姐好厉害!”三丫星星眼看着玄衣女子,说出了陆弃娘的心里话。 “没事。你呀,以后见了她,躲远点,疯狗惹不起。”玄衣女子笑笑。 “谢谢姐姐。”三丫乖巧地道。 “去吧。” 三丫高高兴兴跟着小伙伴继续踢球去了。 她心大,万事不走心,过去就过去了。 吃亏记仇,没吃亏就那么过去。 玄衣女子走到了陆弃娘面前。 陆弃娘惊讶地张大嘴,这事因为她目光太赤裸裸,所以把人给招来了。 她忙整理衣裳要起身,“那个——” “萧晏,好久不见。”玄衣女子看着萧晏,淡淡开口。 陆弃娘:“……你们认识?” 她一巴掌拍在萧晏肩头,“你咋不早说呢!来来来,姑娘,快坐快坐。我说我看着你就得劲,原来是萧晏认识的。自己人,自己人,快请坐——” 玄衣女子略有犹豫。 萧晏轻声道:“内子热情好客,姜姑娘请坐。” 玄衣女子面上似乎有短暂惊讶,然后跪坐下来。 陆弃娘招呼她吃桃子,“姑娘,尝尝这桃子,又脆又甜。” “我叫姜仪。”玄衣女子自报家门,同时看着陆弃娘。 陆弃娘:“哦哦,是姜姑娘。” 她不知道自己—— 姜仪短暂垂下眼眸,长长的睫毛掩住眼底的情绪。 然后她抬眼对陆弃娘笑笑。 第138章 赠荷包 - 与前夫和离夜,将军在我榻上贪欢 - 么么愚 “姜姑娘,你太厉害。”陆弃娘由衷地道。 “过奖。”姜仪谦虚道,又看向萧晏,“最近可好?” “很好。”萧晏颔首。 三丫已经迫不及待拉着萧晏去玩球了。 “爹,爹,走啊!” 萧晏欠身,对姜仪道:“失陪。” “哎,萧晏,你别惯着她,这不是有客人吗?”陆弃娘道。 姜仪却道:“无碍,我今日也是和家人一起来赏菊,恰好遇到。” 等萧晏跟着三丫走了后,她又问陆弃娘:“或许这样问有些冒昧,但是这是你的女儿?” “三丫啊?对,我的女儿,淘气精。”陆弃娘道,“姜姑娘,你会功夫吧。” “略通皮毛。” “皮毛也厉害。” 姜仪却问她,“之前,是你买了萧晏吗?” “对啊,”陆弃娘点头,“冰天雪地的,我看他怪可怜的。加上之前他待我们一家有恩,所以我就把他买下了。姜姑娘,我有件事情一直不太明白,能问问你吗?” 或许是姜仪已经被她划归到自己人行列,所以陆弃娘才会有此一问。 “你说。” “就是萧晏吧,之前大小是个官,为什么他倒霉了,没有一个人救他?我倒是也明白,怕被连累,但是私底下,找个人把他买下也不行吗?” 那么冷的天,冰天雪地,萧晏被关在笼子里十几日。 别说他,就是那些看守的衙役都受不了了。 “我以前还想,是不是萧晏名声不好,人缘不好,可是现在我觉得,他不是那样人啊!” “我们这些人,各有顾忌。萧晏自己的人,他曾下令,任何人不许营救他。他在和皇上赌气。” “赌气?”陆弃娘不解地道,“他和皇上赌什么气啊!怎么还不听皇上的了?” “这件事说来话长。”姜仪想了想后,尽量用浅显的语言解释道,“就是皇上不让他做一件事情,但是萧晏觉得,那很重要,必须去做,然后就抗旨了。” “他胆子怎么那么大呢!”陆弃娘咋舌。 真想说,该! 怎么能不听皇上的话呢? 皇上那叫金口玉言,是圣旨。 “我怎么没看出来,萧晏还有反骨呢!他在我家真的不那样,”陆弃娘道,“他人可好了,我真想不出来,他犯倔的样子。” 姜仪听她说话有趣,不由笑了,“你怎么称呼?” “陆弃娘,你不嫌弃的话,喊我弃娘就行。” “好,弃娘。你们现在做什么营生?” “摆摊。”陆弃娘道,“还在码头盖仓库,不过还没盖好。混口饭吃,什么赚钱干什么。” “萧晏去摆摊?”姜仪觉得不可思议。 “有时候去,有时候就去忙其他的。”陆弃娘道,“他勤快,什么都干。” 姜仪若有所思。 坐了一会儿,姜仪从腰间扯下自己的荷包,“或许这样有些冒昧,但是我并无恶意,只是希望,你们日子能过得宽松些。” 说完,她不由分说地把荷包塞进陆弃娘手中,起身告辞。 根本不给陆弃娘拒绝的机会,她已经走了。 “哎,姜姑娘,你等等嘞!”陆弃娘喊她,起身就要去追,“我不能要你的东西!” “给萧晏的。”远远的,风送来姜仪的话。 陆弃娘低头看着手中精致的荷包,烟罗纱面下金银丝线错针绞缠,绣球海棠的轮廓被日光散成碎星,上面还带着某种说不出的好闻香气。 真好啊。 陆弃娘后知后觉地反应过来,姜仪和萧晏是旧相识,说不定—— 说不定她对萧晏有意? 刚才不知道是不是她的错觉,总觉得刚才姜仪似乎有些,欲言又止。 这是动了感情了? 要是真的,那多好啊! 两个人样貌身高都匹配,而且都一身好功夫,那日后生出的孩子,肯定是骨骼清奇,在娘肚子里就会打拳。 姜仪气度不凡,身份高贵——那毒女人是郡主,见了她还客客气气呢。 萧晏要是和她在一起,以后也没人敢嘲笑他了。 姜仪手中的鞭子,可不饶人。 哪里像自己,就会让萧晏忍一忍,再忍一忍,忍成个缩头乌龟,哪里还像破虏将军? 不过,这些都是她的猜测,不知道做不做准…… 等萧晏陪着三丫玩了一会儿后回来,陆弃娘就一脸奸笑地看着他。 萧晏:“嗯?弃娘,你笑什么?” “萧晏,你看咱们俩是不是挺熟的了?” “嗯。” 在一铺炕上睡觉的关系,说不熟,那昧着良心。 萧晏其实曾经疑惑过,为什么陆弃娘在这方面,似乎对他没有过多防备。 后来在通化坊住了一段时间之后才知道,男女大防这件事,其实也是很奢侈的。 一些贫苦人家,为了节省柴火,全家男女老少睡一铺大炕都有。 只是陆弃娘不多想,他却想得多,倒是他无耻了。 不过以后,他会慢慢让陆弃娘知道,和别人不能睡一铺大炕,只有和他可以。 “嘻嘻,你说实话,你喜欢那位姜姑娘吗?” 萧晏:“……” “我看她对你有意思。你要是不讨厌她,可以接触接触。就是你别忘了先告诉她,咱们俩是假的……” “她对我没意思,我也不喜欢她。”萧晏干脆地打断了陆弃娘的话。 “她对你有意思,你看,”陆弃娘把荷包给他,“她给你的。” 萧晏神情复杂地看着她,一言不发。 他从来都没有过这样的时候,陆弃娘被他看得有点心慌了。 “是不是我说错话了?”陆弃娘慌乱地道,“这个是不是不该收?我本来没想替你做主,但是她走了,我没追上……你看我,又瞎想了,总想给人做媒,我是有这个毛病。” 萧晏叹了口气,从她手中拿过荷包,打开,从里面抽出一张卷在一起的纸张。 “看看——”他自己没看一眼,却让陆弃娘看。 陆弃娘把那张纸展开,忽然“哎呀”一声,“二,二百两银票?萧晏,这是有人来帮你了?” 终于啊! 第139章 你比她更不容易 - 与前夫和离夜,将军在我榻上贪欢 - 么么愚 “她大概是心里对我有愧。”萧晏道。 “对你有愧?” “她就是第三个,原本要和我定亲,但是却希望我出面退亲的女子。” “啊?” 原来,姜仪就是萧晏没克死的那一任。 “当初,她对别人有意,但是却无法对皇上推脱,所以来找我……” 萧晏对姜仪拒绝婚事没有意见,但是对于她这种推卸责任的做法,十分看不上。 因为他本来还高看姜仪一眼,觉得她是个难得的飒爽女子。 没想到,遇到感情的事情,也……黏黏糊糊。 不过现在,萧晏自己经历了一些事情,大概也能明白当年的姜仪。 ——喜欢的时候,总是希望尽善尽美,希望为对方铺好所有的路,恨不能把命都给对方。 姜仪当年,遇到的也是那样一个人。 “可是我看她现在还是姑娘打扮,她怎么没嫁呢?” “对方经过三年母丧,她一直等着,”萧晏特意解释了一下,“我并非有意关注她,而是从别人口中听说。后来那人除制之后,皇上给那人赐婚他人,那人就答应了。” 陆弃娘:“那姜仪呢?白等了?” “世间被辜负之事,何其之多,这并不新鲜。”萧晏淡淡道。 陆弃娘自己,不是更惨烈吗? 那些无人时候才敢舔舐的伤口,她也从来没有对人说过。 相比而言,姜仪还好,毕竟她还有父兄用性命为她拼下的尊贵地位。 其实姜仪并没有昭阳郡主尊贵。 但是昭阳郡主,甚至公主,都对她退避三舍。 因为姜仪的父兄都为江山社稷而死,皇上为了不寒忠臣良将的心,也得把他们姐弟放在高高的位置上。 更何况,皇上本也是宅心仁厚之人,对她多有怜惜。 “我记得你说,她家人都死了,就剩下她带着弟弟过活?” “嗯。” “她可真不容易啊!”陆弃娘由衷感慨,“那男人真是臭不要脸!白白耽误了她的青春。” “谁的青春,又不是青春呢?”萧晏看着她道。 陆弃娘这才明白他在为自己鸣不平,不好意思地道:“我那不算什么,我这不也挺好的吗?” “她有身份地位,不用为钱而愁,呼奴唤婢,不过是看清了一个男人罢了。你比她更不容易。” “嗐,我这种皮糙肉厚的。”陆弃娘道,“那这二百两银票的意思,是白给你的?” “她大概觉得我过得艰难。但是我现在的日子,比从前好很多,并不需要她怜悯。”萧晏道。 “那这是不是不该收?”陆弃娘忐忑,不好意思,觉得给萧晏添了麻烦。 “你先收着,日后有机会再见,我会还给她。”萧晏道,“当年即使我不满的时候,我也去求了皇上。我既看在她父兄面子上做了这件事,就不用她再领情。” “哦,好,那我先收着了。二百两银子啊,我拿着都烧手。我得好好想想,回家放在哪里。我怕我半夜睡醒了,都得去查查在不在……” 萧晏被她逗笑。 陆弃娘其实还想说,她怪喜欢姜仪的性情的。 但是她感觉萧晏,好像并不愿意自己提起姜仪,那也就算了。 嗐,白瞎了这金童玉女一样的人啊。 多般配。 “大丫二丫她们,是不是去了太久?”陆弃娘道,“大丫还好,和云庭在一起,二丫一个人,也不知道跑到了哪里。” “我们去找找。”萧晏喊三丫过来看着东西。 正好他也给陆弃娘介绍一下他认识的菊花。 其实到处都是人,应该不会发生不好的事情,萧晏心里不太担心。 结果两人刚走出去不远,就看到了云庭和二丫的身影。 两个人似乎在吵架,云庭情绪很激动。 再仔细看,才看出来大丫原来在他们身后,挎着篮子,微微抿唇,显然是有些不高兴。 “这俩冤家又怎么了?”陆弃娘道,“我看这模样,是又吵起来了。” “灼灼,我告诉你,那个杨聪,根本就不是什么好东西!”云庭大声道,“他接近你,没安好心!” “你非要嚷嚷吗?”二丫狠狠瞪了他一眼,“你闭嘴!” “不是,”云庭去拉二丫的袖子,“我是为你好。你给我站住!你听我说完!” “不听不听,王八念经!” “灼灼!”云庭气急败坏,“我是你舅公!” 陆弃娘:“这是把云庭气到了。” 实在没招,把辈分都搬出来了。 “娘,”说话间,二丫已经走过来了,“云庭什么时候回他自己家,他真的烦死了!” “不能这么说话,”陆弃娘嗔怪道,“来,跟娘说说,你们俩在吵什么?” “他脑子有毛病。”二丫道,“我正在那里看菊花,结果有个自称杨公子的人来跟我说话。我看他不正经,但是身后带着人,就哄他去远处给我摘朵花去。结果云庭正好听到了,以为我和他……” 二丫也很气,“我又不傻!” “行了,知道你不傻。但是云庭是要害你吗?不是怕你吃亏吗?”陆弃娘道。 “别人没有害我,就他大嗓门一嚷嚷,所有的人都以为我爱慕虚荣,要去跟着那油腻腻的肥猪呢!” 云庭道,“你是真不知道那狗东西有多坏。还给你摘朵花戴,你跟了他,明年得去你坟头献花了。” “我没有要跟他!” “你就不该和他说话!” 两个人吵成一团。 陆弃娘:她说什么来着? 今日就不该出门啊! 明日还能休息一日,高低要在家里,哪里都不去! 最后,还是萧晏让云庭闭嘴。 不过云庭今日显然有些不服气,谁也不理了。 陆弃娘回家路上还在劝二丫:“他是好心。那别人,谁管你死活?只是他确实,不该张扬,你好好跟他说,他能听进去。” 二丫:“他就是看不起我,觉得我是个有钱男人就行。” 她是要找个有钱的男人,但是她对男人,也是有要求的好吗! 大丫道:“娘,您不用管。一会儿到家之后,他们两个自己就好了。我今日采的蘑菇,您看看,都可以吃吧。” 她其实是认识蘑菇的,但是每年都听说有人因为吃了毒蘑菇而中毒,所以大丫也格外小心,让陆弃娘再检查一遍。 “等回家我仔细挑挑。”陆弃娘道,“今晚咱们炖个蘑菇汤,鲜掉眉毛。” “弃娘,弃娘,弃娘——”松烟在她家门口来回踱步,远远看见陆弃娘,就像看到了救星,朝着她飞奔而来。 一不小心,摔个狗啃屎。 顾不上疼,他又站起来,屁滚尿流地继续跑。 第140章 谁争得过死人? - 与前夫和离夜,将军在我榻上贪欢 - 么么愚 “这是怎么了?”陆弃娘放下车,快步上前扶住松烟,“是不是五公子有事?” 松烟气喘吁吁,连连点头,话都说不出来,只眼圈通红,眼底青黑,像是熬了好几日没睡好的样子。 “弃娘,”他到底年纪小,没经过什么大事,一开口就哭了出来,“弃娘,快想办法救救五公子。” “救救五公子?五公子不是中了探花,进了翰林,好好的吗?”陆弃娘大惊失色,握住松烟的胳膊,焦急万分,“你倒是赶紧给个准话,五公子人到底怎么了啊!” 真是要把人急死了。 “五公子生了病,”松烟道,“说,说是肺痨!好不了了。” “肺痨?”陆弃娘脸色瞬时变了,“瞎说,好端端的,怎么会得肺痨?别瞎说。人呢?” “大夫人说,不能让五公子传染别人,把他挪到了溪山院。” “溪山院还能住人?” 陆弃娘在周家几年,对周家的格局记忆犹新。 溪山院是老太爷当年一个宠妾住的地方,后来那宠妾和人私通,老太爷大怒,就把人打死,溪山院也封了。 这些都是陆弃娘听来的“小道消息”,不知道准不准,但是溪山院确实是荒废的。 “就是欺负五公子,说五公子不行了……”松烟气得直哭,“现在也不是五公子刚中探花那会儿,人人都来巴结。” “这也就几个月时间,怎么那么快就翻脸了?”陆弃娘不理解。 总觉得哪里好像不对劲。 “还不是为了你!”松烟语气之中带着埋怨。 陆弃娘:“我?” 和她有什么关系? 她都离开周家一年了。 “五公子总是想帮你出气,天天写奏折参奏张鹤遥。很多人都劝他不要再告,他一意孤行的。老爷生气,外面很多人也嘲笑他,他也不为所动……” “他怎么那么傻!我不是让你告诉他,我的事情就算了吗?”陆弃娘急得直跺脚。 怎么那么不听劝呢! 这不是为自己,白白耽误他大好前程吗? 哎,她和张鹤遥那点破事,根本就不值得他这般费心费力啊。 五公子这个傻孩子! 耽误他的前程,她真是罪孽深重。 “五公子生病,没请大夫吗?” “请了,不好用。”松烟哭道,“我怀疑是大夫人,或者六公子,见不得五公子好,故意害他。那些药,越吃越重,我都不敢再给五公子吃。” 可是停了药,周逍遥的病也一日比一日重。 “我早就想来找你帮忙,可是五公子不许我来。他说他没事,说你嫁了人,也有难处……” “糊涂啊!我嫁了人,就没人味儿了?”陆弃娘骂道,“那咱们从前在一处的感情算什么?更何况,他还是为了我奔走。不说那些,五公子现在能不能出来?” 她想着,让周逍遥来自家,然后请胡神医给看看,肯定药到病除。 不得不说,真得认识个大夫。 人吃五谷杂粮,实在太容易害病。 “五公子,已经在床上,起不来身了!” “你糊涂啊!”陆弃娘一巴掌拍在松烟头上,“怎么就等到现在才告诉我!我想想办法,想想办法——” 她急得在原地打转。 这时候萧晏上前,拉了拉她袖子,沉声道:“弃娘,冷静些。要不,把胡神医请去周府给五公子看看?” “周府肯定不让外面的大夫进去。老胡那种性子,”陆弃娘道,“也不指望他能跟着咱们混进去,肯定不肯装。” “那晚上吧。”萧晏想了想后道,“晚上我想办法,把他背出来。” “能行吗?”陆弃娘道。 “事到如今,也只能这样试试。”萧晏道,“松烟,你过来跟我骄说一下周府的地形和守卫情况。弃娘,你自己去一趟,和胡神医说好,让他推了别的事情,在我们家等着。” “好好好,”陆弃娘连声道,“萧晏,还得你,我这心里乱七八糟,一点儿主意都没有。” 松烟道,“府里没几个守卫,就是门房……估计不肯装看不见。” “那个没关系,我可以背着他跳墙。”萧晏道。 松烟大概跟萧晏描述了一下溪山院的所在。 萧晏点点头。 “那我得先回去了,五公子身边没人照顾,我不放心。”他眼巴巴地看着萧晏,像抓住了救命稻草,“你是破虏将军,你说行,肯定就行,对不对?” 先把五公子从那个家里挪出来,才有希望找大夫医治。 胡神医治好了陆弃娘,所以松烟对他的医术充满希望。 “嗯,去吧,不要慌,等着接应我。”萧晏道。 松烟眼睛里含着两包泪,给萧晏行了个礼,转身跌跌撞撞地跑开了。 二丫道:“果然人多大,都得有个娘。亲爹又如何?儿子都这样了,他也死了一样。” 三丫过来拉住萧晏的手,“爹和爹还不一样呢!咱爹好!” 她可不爱听别人含沙射影。 二丫倒是没说什么。 大丫道:“我回家做饭。二丫,你去买一把青菜,晚上五少爷来了,或许要用青菜熬粥。” “行。”二丫难得没含糊偷懒。 ——她对五公子,印象也是好的。 大丫去了厨房,二丫出去买菜,三丫继续精力满满地去找她的小伙伴们玩。 一时之间,只剩下萧晏和云庭。 还有坐在地上傻傻吐舌头的阿黄。 “萧晏,你是不是傻!”云庭道,“你去救什么五公子?那松烟之前来的时候,见到你像见到情敌似的。依我看,那五公子,多半也喜欢弃娘。” 他就没好意思说,陆弃娘对五公子,也过度关心了。 听说五公子不好,看把她急的。 云庭就没见过陆弃娘什么时候这般着急过。 “喜欢又如何?喜欢弃娘,就该死吗?”萧晏淡淡道。 云庭:“……不是,你这胸襟,是不是有点太宽广了?” 是不是陆弃娘就算让他头上带点绿,他也屁颠屁颠的? “你没听到,五公子为了弃娘,一直在奔走吗?” “越是这样,你越不能帮忙啊!反正人又不是你害的,你上赶子去救人,傻不傻?” “傻的是你。”萧晏眉眼微动,“我不救他,难道要让弃娘眼睁睁看着他死,然后这辈子都对他念念不忘?” 谁能争得过死人? 第141章 三人一铺炕? - 与前夫和离夜,将军在我榻上贪欢 - 么么愚 云庭总觉得哪里不对劲,但是他又说服不了萧晏。 “反正,如果是我的话,我肯定没那么好心。”他嘀咕道。 情敌这种存在,不捅他两刀就不错了,还要为他两肋插刀? 想得美! “对弃娘有恩,就是对我有恩,我来还,总比她去还的好。”萧晏道,“你回去,把床收拾一下。” “收拾床做什么?”云庭还没反应过来。 “你说呢?”萧晏瞥了他一眼,“家里就这么大地方,人来了,能安置在哪里?” 总不能,直接放在炕上,他们三个人一铺大炕? 那未免也太拥挤了,他不愿意。 “那我睡哪里?”云庭后知后觉地道。 “今日有点晚了,明日我去买一张床。”萧晏道。 “明日买床?那我今晚睡哪里,我请问!”云庭气得鼻子都要歪了,“萧晏,凡事得讲个先来后到吧。他来了我让出床,你让我睡地上?” “现在又不很冷,将就一夜也就算了。你若是觉得冷的话……” “如何?” “可以抱着阿黄睡。” 云庭:“……” 阿黄“嗷”地一嗓子就跑开了。 可怕,关狗什么事? “你怎么不让我去鸡窝里跟鸡睡去?” “怕你把鸡窝挤坏了。” 云庭:“我,我——你就欺负我回不了国公府!” 他摔摔打打,回去收拾东西了。 他堂堂国公府公子,竟然混到要在地上睡了,还有天理吗? 陆弃娘很快把胡神医给请来了。 准确地说,是“强拉”来了。 “陆弃娘,你是个土匪吗?”胡神医骂骂咧咧,“还是我上辈子杀了你全家,这辈子要给你当牛做马?我都答应来了,你这会儿就非得占着我。” “老胡,救人如救火,你就当做好事,积功德,下辈子投身个好人家。” “我不用,我下辈子不做人了。” “那你投生成我的猪,我保证把你养得白白胖胖。” “然后到年底给我个痛快?毒妇!” “行了,你别跟我吵了,你安静坐一会儿。我现在这心里乱七八糟的。你说五公子要真是有个三长两短,我心里怎么过意得去!” “和你有什么关系?你少往自己身上揽。”胡神医接过大丫给他倒的茶水,“大丫头真乖,找好人家了没?” 大丫无语,转身进了厨房。 胡神医:“哎,还不让问的啊!” “你赶紧闭嘴吧。”陆弃娘走来走去,“你说真是肺痨的话,能救回来吗?你之前救过几个?” “救不了,埋了吧。”胡神医没好气地道。 陆弃娘过来摇他肩膀,“你说实话!” 胡神医被她捏得骨头都要断了,“你别发癫,我不得见了人才知道?萧晏,你怎么也不管管她。” “萧晏,”陆弃娘又不放心,“你能把五公子带出来吗?我和你一起去吧,我熟,我——” “放心,我可以,还有松烟接应。我只是担心,周家之后会找来。”萧晏道,“我们到时候不好解释。” “没事,这个我想过了。五公子又不是小孩,他就说自己病得厉害,出门求医怎么了?” 这时候就充分体现出来了性别优势。 倘若是女子,那就真的有嘴说不清。 成年男人,就可以随意走动,没有道德约束。 夜深了,萧晏终于出发。 陆弃娘不放心,“我推着车,在外面等你?” 两家距离很远,要一直背回来,也挺累的。 “不用。你去厢房里看看,我让云庭腾地方了,你看需不需要再添置什么。” “啊?住云庭屋里?云庭也不会照顾人啊!” 甚至,很容易把人照顾走吧…… 呸呸呸。 不吉利,不说。 “总不能在炕上,那我们俩,都得睡地上。还是云庭一个人睡地上合适。而且肺痨的话,睡太热的炕,不好吧。是不是,胡神医?” 胡神医胡乱“嗯”了两声。 男人嘛,那点小心思,都懂。 男人要相互帮助。 陆弃娘道,“那就先委屈委屈云庭在厨房打一宿地铺。先看看病情再说,你去吧。” 萧晏去了一个时辰,等到子时时分,站在门口翘首盼望的陆弃娘,才看到点点灯笼的光,忙迎了上去。 萧晏背着周逍遥,松烟一手提着灯笼,一手不放心地帮忙扶着。 “快进屋,快进屋。” 萧晏把人放在床上。 周逍遥面色苍白,气若游丝,努力睁开眼睛,那眼皮子却似千斤重。 “怎么虚弱成这样!”陆弃娘又慌乱又心疼,“老胡,老胡,你快来——” “姐姐,”周逍遥长睫微动,像雨后蝴蝶,翅膀上沾了雨水不堪重负,声音也是沙哑无力的,“我没帮上你,咳咳,却又要你,你为我费心了。” “你这是说的什么话?”陆弃娘眼眶湿润,“不说那些,好好治病。让胡神医给你看看,肯定没事。他把姐都救回来了,你这点小毛病,肯定能好。别瞎想哈,听话,别说话,让胡神医给你看看。” 胡神医懒洋洋地上前搭上周逍遥的脉,啧啧道:“之前那位老爷心思重也就算了,你这么年纪轻轻的,有什么想不开的,心思那么重,到底把自己累病了,是不是?” “是累出来的毛病吗?”陆弃娘道,“你看补点什么好?” “鹿茸。” “老胡,你别开玩笑。”陆弃娘道,“那金贵东西,去哪里找?你说要开什么药吧!” “药都寻常,只药引子,真要鹿茸。”胡神医道,“而且得买到真鹿茸。据我所知,咱们附近这几家药店,卖的鹿茸都不行。” “那什么样的行?”陆弃娘道,“你说便是,我们去找。” 只要能救五公子的命,贵一点,麻烦一些,都不是问题。 当然,最好不要太贵,否则—— 否则那也承担不起。 “要新鲜的鹿茸。”胡神医道,“最好是捉一头鹿来,我亲自来割。” 陆弃娘满脸狐疑地看着他,“你该不会是想骗鹿肉吃,才这样胡说吧。” 胡神医气结,“就算我骗鹿肉吃,我敢吃,说明我治得好!赶紧托人去买鹿去,记得,要有鹿茸的才行。” 陆弃娘对他表示怀疑,“你为什么每次都要这么贵的药!” 胡神医冷笑,“那你为什么每次,都得拖到剩下一口气才来找我?等死了再来找我,那就不用花钱了。” 陆弃娘:…… 第142章 为情敌找药 - 与前夫和离夜,将军在我榻上贪欢 - 么么愚 陆弃娘终于意识到,这还真不是银子就能解决的。 得有好运气,遇到合适的鹿。 而且,一头鹿也很贵。 “老胡,有没有别的药引子,换一个不行吗?” “行啊。” 陆弃娘还没来得及夸她,就听胡神医道,“只要他的病同意,我没什么不同意的。” 陆弃娘:“……” 她把胡神医拉出去,“那你说,现在这样,找不到鹿茸的话,能坚持几日?” “三五日。你想救人,就赶紧找。” “行,”陆弃娘咬牙,“实在不行,我豁出去这张脸,我去萧大山家求求他去。” 胡神医,“呵呵,就他那婆娘,能骂得你狗血淋头。” 新仇旧恨的,怎么可能放过她? “那为了救人,也认了。”陆弃娘道,“我这就去!” 救人如救火,耽误不得。 “弃娘。”萧晏拦住她,“你照顾五公子,我去找。” “你去找?你去哪里找?” “山上。”萧晏道,“你忘了,之前我进过山,带回来小神。” “那确实是,可是要找带鹿茸的鹿,这个得碰运气。我们还是多找些人帮忙。”陆弃娘道。 “这样,”萧晏道,“我今晚就进山。若是我明日能带回来,那最好。带不回来,我们再想其他办法,如何?” “你不行!”陆弃娘又来了“不行论”,“这会儿都秋天了,晚上冷,你身体好了不久,别再冻坏了。还是等白天,咱们多找人帮忙。” 总不能为了救一个,让另一个倒下,那还有完吗? “没事,我不怕,我去试试。弃娘,你也别太慌,我会尽力找到的。” “我……”陆弃娘有心要跟着他去,却又担心五公子,左右为难。 “娘,让爹去吧。”大丫道,“爹身经百战,不会有事的。” “那你带着阿黄,做个伴儿。”陆弃娘咬咬牙道,满眼担忧。 “我去!”云庭自告奋勇,“萧晏,带我去,我给你作伴。” 陆弃娘心说,这个“破虏门下走狗”,有事他是真上。 但是问题是,云庭这种,去了确定不是添乱的吗? 她刚想帮萧晏拒绝,就见萧晏点点头:“好,带着你,省得你在家里添乱。” “爹,我给您准备点干粮。”大丫道。 萧晏找出他的弓箭背上,把大丫给他的一包干粮扔到云庭怀中,对陆弃娘笑笑:“放心,我一定会把鹿带回来,你好好照顾五公子。大丫,你记得替换着点,别让你娘一夜不睡。” 松烟没有留下。 虽然他很想留下。 但是他是家生子,家人都在周府。 现在只能谎报一个五公子“离家出走”,他最多因为照顾不周,被打几下板子。 但是他若是带着五公子跑了,那他一家估计都会被发卖。 所以这会儿,也只能靠陆弃娘照顾周逍遥。 “好,我知道,你一定注意安全。鹿找到找不到的,你都别再出事。” 陆弃娘不放心地把两个人送出门。 云庭还没出门就开始嘟囔,嘀嘀咕咕,“这么点干粮,两顿就吃了。昭昭你怎么不给我们多带点?” 大丫垂眸,“就剩下这么多了。” “别废话了,走吧。” 陆弃娘看着萧晏背着弓箭,肩头站着小神,身影消失在夜幕之中,心里十分过意不去。 她叹了口气,“又麻烦萧晏了。” 大丫笑笑:“娘,您若这么想,就辜负我爹的一片心意了。咱们是一家人,难处也是大家一起来面对。” “走吧,去看看五公子。” 陆弃娘的心都要被撕扯成几块,什么都让她放心不下。 大概这就是天生操心命。 周逍遥在发烧,陆弃娘看他嘴唇干得脱皮,时不时用棉花团蘸水替他湿润。 本来她想帮他发发汗,但是胡神医不让。 胡神医只让给他用温水擦拭。 “姐姐——”周逍遥一直处于一种迷迷糊糊,却又睡不过去的清醒之中。 “在,在呢。”陆弃娘道,“你听话,快点睡觉。多睡觉,养好身体。你这已经当上了官,老百姓指着你给他们干事呢!” “姐姐——”周逍遥有些恍惚,“你嫁人了。” “对,我嫁人了。” “那我不能来找你,”周逍遥忽然激动起来,“你相公会责备你的。” “没事。”陆弃娘按住他,不让他乱动,“安心睡你的。我相公,是天下第一等好的男人,怜贫惜弱,这会儿已经出门帮你找药引子去了。” 本来她想说,日后若是有可能,帮萧晏说几句话。 但是她到底没开口。 她怕她开口,这件事就成为他放不下的负担。 “姐姐,我没帮上你——”周逍遥声音虚弱而挫败。 “你是不是傻?我都和那狗东西分道扬镳了,你再去揪着不放干什么?他是三品,你才几品?以后千万别做这种,拿鸡蛋碰石头的事情了。再说,这样显得我放不下他似的。我和你说实话,现在就是他回心转意,我也不要他了。你说你再给我争这口气,有那么重要吗?” “姐姐,他辜负了你。” “他辜负了我,他是坏蛋。但是遥哥儿,”陆弃娘叹了口气,“你糊涂。你是要做大事的人,那么多吃苦受罪的百姓,盼星星盼月亮判个青天大老爷。我知道,你不是菩萨,救不了所有人。但是你帮一个人,那是一份功德。” 为她,不值当。 有更有意义,更重要的事情,等着周逍遥去做。 “姐姐,姐姐——”周逍遥烧得稀里糊涂,喊了一夜的姐姐,就像多年前,也是这样的秋天,他病入膏肓无人理会,姐姐悄然来到他身边,陪了他一整夜…… 萧晏带着云庭出了门。 云庭一边走一边碎碎念:“萧晏,就算青天白日的,都不好找带鹿茸的鹿,晚上去哪里找啊?” 萧晏默不作声。 “你说你,我将来要是有你这样的情敌,做梦都能笑醒。” “放心,你不会有情敌这种东西。”萧晏道,“你的眼光,没人和你一样。” 云庭:“……不是,我们这是上山的路吗?” 第143章 骗傻子 - 与前夫和离夜,将军在我榻上贪欢 - 么么愚 “你跟着我走就是。” “好冷啊!”云庭哆嗦着,“我们不会从山上滚落下来吧。” “闭嘴。” 可是大概是云庭的乌鸦嘴,好的不灵坏的灵,两个人还没走出去多远,云庭忽然被什么绊了一下,然后结结实实摔了一跤。 萧晏伸手去捞他,结果自己也失去了平衡,反而被他一起拉倒,倒在了他身旁。 云庭:“……我说什么来着?幸亏咱们俩这是还没上山。要是在半山腰,叽里咕噜滚下来,你敢想?” 行,救情敌现在他强迫自己理解。 但是为了情敌送命,那就是大冤种了吧。 怎么,给人腾地方啊,死得这么自觉。 萧晏没理他,躺在那里也没动。 云庭忽然慌了,翻身起来趴在他胸前,拍拍他的脸,“萧晏,萧晏,你不会这么脆弱吧。” 他还没怎么样呢。 萧晏:“……离我远点。” 云庭松了口气,“你干嘛不出声,吓死我了,还以为你出事了呢!起来啊!你不嫌凉啊!” 萧晏骂了一句“聒噪”才起身。 云庭拍了拍自己身上的尘土,“怎么这地,还是湿的?” “后半夜了,下霜了。”萧晏淡淡道。 “怪不得这么冷。萧晏,你不冷吗?冻得我鸡皮疙瘩都起来了。”云庭道。 “冷。” “冷?你也冷啊!” 他回答的正常,云庭反而愣住了。 “不走了。”萧晏道。 “咱们回去?”云庭喜上眉梢,“我就说嘛,乌漆嘛黑的,我们这是出来喂狼吗?” “不回去。” 萧晏挑了块背风的山岩,就地挖了个浅坑,把碎石围成圈。 然后他从旁边折了不少枯松枝。 云庭蹲在旁边搓手哈气,看他从怀里掏出火折子,吹了两下就引燃火绒。 火堆噼啪响着,萧晏不知道从哪里“变”出来几个“毛球”,用石块砸开,露出里面油亮的—— 栗子。 “栗子原来是带刺的!”云庭觉得十分新奇。 过了一会儿,小神扇动翅膀的声音响起,似乎还有什么挣扎的声音。 它飞到两人头顶,爪子一松,有什么东西落下。 萧晏轻松抓住。 云庭后知后觉地发现,那竟然是一只长尾锦鸡。 锦鸡还在挣扎,萧晏轻轻在它脖子上拧了一下,锦鸡立刻一动不动,生息全无。 云庭:“……” 突然觉得自己脖子凉飕飕的。 萧晏掏出匕首,给锦鸡放了血,剖开肚子,把鸡皮连毛一起剥下,舍了内脏,然后穿在树枝上,架在火上烤。 他甚至,还掏出个装盐的小瓷瓶,往鸡肉上撒盐。 大丫给他的馒头,也被他架在火上烤。 一串动作行云流水,看得云庭眼睛都直了。 肉香很快飘了出来,板栗爆开的香气,也让人直流口水。 萧晏把,馒头、鸡肉和板栗分给云庭,两人吃完后,他又把火堆挪到一旁,在刚才生火的地方,铺上了一层厚厚的干树枝。 “睡吧。”他说。 然后他自己先躺下了。 云庭:“……咱们要睡觉,为什么不回家睡,要在这里睡?” 多冷啊! “等天亮,我们去找鹿。” 云庭困得不行,原本以为自己睡不着,结果在那厚厚的树枝上,感受到身下传来余温,竟然呼呼大睡。 他醒来的时候,是被萧晏推醒的。 睁开朦胧的睡眼,他还没忘记自己的“使命”,“该去找鹿了。” “不用,起来,我们回家。”萧晏淡淡道。 云庭一脸问号。 又反悔了? 怎么感觉今日的萧晏那么奇怪呢! 他刚要问,眼睛余光却看到了一只鹿,被麻绳绑住了四蹄,眼神惊慌失措。 “哪里来的?”云庭眼珠子都快掉出来。 “你抓的?”萧晏瞥了他一眼,已经在收拾弓箭。 “你射的?我怎么没看见身上有伤口。” “活捉的。” “你这运气,这能力,真是——”云庭竖起了大拇指,对萧晏的崇拜,如滔滔江水。 两人带着鹿回去。 陆弃娘眼中看到的情景是,萧晏和云庭身上脏兮兮的,形容狼狈地扛着一头鹿回来了。 萧晏大概一夜没睡,目光之中有些疲惫。 可是见到陆弃娘,他眼神瞬时明亮温暖,带着些许笑意,“弃娘,幸不辱命。” “什么命不命的,回来就好,回来就好。二丫,快去喊胡神医来,让他看看,这鹿茸怎么切,让他来切,咱别糟蹋了好东西!” 她从萧晏手中接过那头鹿,对萧晏道:“快进屋洗洗换身衣裳,真是让你受累了。” 云庭:“也还行,不累。” “你睡了一晚,当然不累。”萧晏淡淡道。 云庭有些不好意思:“……主要是,你也不喊我啊!” 眼睛一闭一睁,鹿有了,好像从天而降似的。 不愧是他的破虏大将军! 还得是萧晏啊! “他怎么样?”萧晏问陆弃娘。 “还那样,烧了一晚上,说胡话。”陆弃娘叹气,“真怕把他那聪明的脑子给烧坏了。你别管了,先收拾收拾,好好休息去。” “嗯。我换身衣裳就来。” 萧晏进去换衣裳,云庭连换衣裳的地方都没有,干脆蹲在地上盯着那鹿看。 这一看,可了不得。 怎么,越看越觉得,这鹿有点眼熟呢? 尤其是当他看到,鹿的尾巴缺了一下截的时候,眼珠子瞪得溜圆,“萧晏!” “鬼叫什么?”萧晏换了衣裳出门。 “这鹿……你——” “怎么了?”萧晏面容平静而坦荡。 云庭见他这般,反而有了几分不确定,难道是他认错了? 他把萧晏拉到一旁,压低声音问道:“你说实话,这鹿到底哪里来的?我怎么看着,和我家园子里的鹿,那么像呢?” “你家?你哪个家?”萧晏杀人诛心。 云庭气结,咬牙切齿地道:“云国公府!” “可能是你走之后,国公府把那些飞禽走兽都放归山林,这一头鹿,不幸又被我抓了来。” “真的那么巧?” “否则呢?”萧晏反问。 正说话间,胡神医来了,萧晏过去帮忙把鹿按住,让他取了鹿茸。 云庭总觉得哪里不对劲,但是他又说不上来。 第144章 宴请大佬? - 与前夫和离夜,将军在我榻上贪欢 - 么么愚 二丫看到那头鹿,有些馋了。 “爹,”她凑过来,“我还从来没有吃过鹿肉呢!从前在周府的时候,只看见人拿着鹿肉去孝顺老祖宗,也就老祖宗院里有头有脸那几个能分到点……” 萧晏:“……这头鹿,不能吃。” “为什么?”二丫脸上难掩失望之色。 萧晏脑子飞快地转着。 他总不能说,他只是去山上转了一圈,然后就去国公府借了这头鹿出来。 那怎么能显现出来他呢? “不好杀生,”他干巴巴地道,“五公子命在旦夕,这会儿该放生,为他他祈福。” “哦。”二丫有些失望,却没说什么。 萧晏立刻道:“等五公子好了之后,我去山上给你猎一头鹿回来,你想怎么吃都行。” “行!”二丫很好哄,立刻高兴了。 陆弃娘听着两人对话,由衷感慨,萧晏人可真好啊。 又热心又周到,自己都没想到的地方,他都想到了。 周逍遥用了胡神医的药,断断续续又烧了三天才退烧,整个人清瘦了一大圈。 但是总算转危为安。 陆弃娘熬得眼底发黑,也松了口气。 周逍遥刚好了些,就提出告辞。 “你好好养着吧你,”陆弃娘没好气地道,“刚把从阎罗殿抢回来,你要再回去送命?回去哪里有人管你?谁盼着你好?” 说完,她叹了口气,“总这样也不行。我这几日,一直在帮你琢磨,怎么办才好……你说她是你名义上的母亲,你怎么都越不过他去。” “尤其是你这个年纪,回头她还要帮你娶亲。我听松烟说,她想把她家那个脑子不好用的侄女嫁给你?和她娘家那边,正在商量着这件事?” 松烟说,只是因为周逍遥突然生病,所以亲事才搁浅。 否则这会儿,估计都定下来了。 周逍遥道:“我无心那些。她若是执意那般做,我也只能……置之不理。” “两口子,还能这辈子不说话吗?”陆弃娘不赞同,“你这辈子怎么过,她这辈子又怎么过?你总要想想办法。” “姐姐,我没有办法,随她们折腾去吧。” 他现在想的,只是做好他该做的事情,如姐姐所说,当官为民做主,有多少力,就出多少力。 在这个过程之中,他大概能得到微薄的成就感。 那就够了,足以支撑他坚持下去。 “得想个办法,得想办法,”陆弃娘喃喃地道,“再想想。那什么,我已经让松烟回去说,你住在柳先生家。柳先生那里,我也让松烟打过招呼。你安心在这里住几日,把身体养好再说别的。” “我在这里,太打扰了。” “不打扰,我说的。”陆弃娘道。 云庭心说,我俩住一个屋里,打扰的是我不是你。 不过他敢怒不敢言,上面还有个萧晏压着他呢! 周逍遥好了些,陆弃娘才继续去摆摊。 而萧晏在这段时间里,一直很忙。 仓库那边竣工在即,丝毫也不敢放松。 陆弃娘忙着照顾周逍遥,也没顾上问他进展如何。 提起这事,陆弃娘心里总是十五个吊桶打水,七上八下。 毕竟前车之鉴在那里。 程九万还是运河码头最厉害的人物,他不会让人随便去分他的羹。 也不知道萧晏会如何解决,总不能天天防着。 这天晚上,萧晏让人回来说,有事不回家吃饭。 陆弃娘还问送信的人,“是不是仓库盖好了,今晚一起吃饭庆祝?” 那人笑道:“不是,今晚是设宴宴请程九爷。” “宴请程九万?”陆弃娘惊讶万分,“我怎么没听他提起过?” 转念再想,她这些天,忙完摊子忙照顾五公子,好像都没有停下来,和萧晏好好说会儿话。 萧晏大概看她忙,也不来烦她,竣工宴请这些事,都自己张罗。 不过他很厉害啊! 竟然和程九万坐到一桌上吃饭了? 陆弃娘想,既然请动了人,那是不是说明,萧晏已经和程九万握手言和了? 还得是萧晏啊! 陆弃娘吃饭的时候,还忍不住和几个女儿说:“你们爹真是个能人。你们若是能学到他身上一星半点,日后我就不用为你们操心了。” 大丫没说什么,三丫道:“我爹能不厉害吗?我爹最厉害了!” 二丫则道:“云庭呢?还把云庭带去了?也不怕他大嘴巴,乱说话,坏了大事。” “云庭有数的。”陆弃娘道,“他现在进步很大了,你不能总打击他。我对你们,什么时候说过丧气话了?” “你是我娘,我又不是他娘,干嘛惯着他?”二丫撇撇嘴。 陆弃娘:“……” 萧晏直到半夜才回来,身上带着酒气。 大概是因为喝了酒的缘故,他面染桃花,眸子也更水润,进来便笑着对陆弃娘道:“今日喝了酒,我先洗洗。” “应酬哪有不喝酒的?我给你和云庭留了醒酒汤,你等我去取。” “去厨房喝吧。”萧晏道,“我这一身酒气,别熏到了你,正好在外面冲一下再进来。” “我也不是那么讲究的人。” 萧晏却坚持。 陆弃娘便顺了他的意,然后去喊云庭一起出来喝醒酒汤。 云庭却发起了脾气,“不喝,我不喝,醉死我算了!” 陆弃娘一脸莫名其妙,不由看向萧晏。 萧晏垂眸淡淡道:“他小孩子脾气,不必理他,明日就好了。” “云庭?”陆弃娘不放心,又喊了一句。 “别叫我!”云庭怒道。 陆弃娘只当他被萧晏骂了发脾气,就没再喊他。 可是晚上睡觉的时候,她总觉得哪里不对劲。 第二天一早,陆弃娘趁着萧晏出门,堵住了云庭。 “你昨晚到底为什么闹脾气?” “萧晏不让我说。”云庭像斗败了斗鸡。 陆弃娘:??? 这是真的有事瞒着她了。 “你说,我不告诉萧晏是你说的。”陆弃娘哄他道,同时心里愧疚。 她最近,实在是忽略了萧晏很多。 弃娘 萧晏 大丫(昭昭) 二丫(灼灼) 三丫(皎皎) 第145章 你不心疼萧晏 - 与前夫和离夜,将军在我榻上贪欢 - 么么愚 “我才不信你呢!”云庭道,“你俩睡一铺炕,回头你把我卖了,萧晏来收拾我。里外里,倒霉的就我一个,我才不傻呢!” 或许他从前,是不太聪明的样子。 但是现在的他,已经变聪明了! 他现在跟着在码头摆摊,一天见的人,能有他从前十几年见的人多。 形形色色,三教九流。 不得不承认,他从前真是见识短浅。 这会儿,他也很懂一些俚语的内涵了。 比如,人家夫妻,床头打架床尾和。 谁要是好事去给吵架的两口子拉架,那就是猪八戒照镜子,里外不是人。 陆弃娘:“……那今晚咱们俩换地方睡,你跟他睡一铺炕,就不怕我跟他提了,是不是?” 云庭:“……” 这个是真傻。 要是他敢鸠占鹊巢,萧晏不得活撕了他? “你快说,别娘们唧唧的。”陆弃娘道,“我还等着开摊去呢!反正我告诉你,我不和萧晏说,我肯定就能做到。我什么时候说话不算话了?” 社会你弃姐,一个唾沫一个钉! “这可是你说的。”云庭郁闷地道,“昨晚萧晏带我去吃席,我还以为程九万害怕萧晏,怂了,所以请客示好。结果根本不是!” “你为这个生气?”陆弃娘觉得好笑,“人家程九万,多少年前就是码头的扛把子了,人家会主动请咱们?” 俗话说,强龙难压地头蛇。 尤其这种地头蛇,那关系都硬着呢。 说不定,就是萧晏还是破虏将军的时候,程九万都不犯怵。 会打仗,不代表会搞朝廷里那些弯弯绕绕的关系。 你是忠良又怎么样? 有钱能使鬼推磨,人家用钱买魑魅魍魉,陷害忠良。 更何况,萧晏现在还是虎落平阳。 程九万最多对萧晏曾经的故人们有几分忌惮,所以不敢乱来。 但是主动请萧晏,那是痴人说梦。 云庭:“……” 好好好,就他一个人受了打击是不是? 更大的打击在后面呢! 原来,仓库建成,却招揽不来生意。 萧晏知道,定然是程九万放了话。 所以想要顺利赚钱,是绕不过程九万这个大哥的。 萧晏便请了中人从中调和,宴请程九万。 程九万倒是给了面子。 吃饭的时候,也算宾主尽欢,除了云庭有时候目中无人,会换来萧晏一巴掌,弄得他觉得没面子外,其他都还挺和谐。 酒过三巡,程九万忽然笑道:“萧晏啊——” 云庭听到这话就生气。 你什么东西,对萧晏直呼其名。 但是萧晏却笑着点头看向程九万。 简直是,简直是摇尾乞怜! 云庭气得用筷子狠狠戳了一个狮子头放在自己碗里,戳戳戳,戳成肉酱! 可惜无人理会他。 放在从前,他高低要拍桌子,“小爷乃是云国公府三少爷,你们什么东西,在我面前吆五喝六?” 这会儿,他不是了。 他爹不认他这个儿子了。 想到这里,云庭愈发悲从中来,戳戳戳! 另一边,程九万却提起了萧晏的破魂。 “听说你一柄破魂长枪,荡平西北,令胡人闻风丧胆。” “九爷过奖。”萧晏道,“都是夸大其词的赞誉,萧晏愧不敢当。” “话可不能这么说。你若是没真本事,别人怎么都夸你,不来夸我呢,是不是?”程九万道,“不知道我们今日有没有福气,能一饱眼福,看看你的枪法?” 云庭闻言,脸色瞬时涨红,几乎控制不住就要拍案而起。 这是把萧晏当成杂耍卖艺的吗? 可是萧晏却在桌下,不动声色地按住了他,让他动弹不得,又给了他一个警告的目光。 程九万不是没有看到两人的眉来眼去,但是他却只看在眼里,表情愈发意味深长。 云庭都明白了他的意思。 这不就是对萧晏的测试吗? 他想要萧晏的臣服! 程九万不是不知道这是羞辱,他就是故意为之。 “……然后,萧晏说没有长枪,可以舞剑,然后当真舞了一段。”云庭现在回忆起来,还觉得痛苦不堪。 羞辱他的英雄,比羞辱他还难受。 羞辱他可以啊! 不要羞辱萧晏。 “我知道萧晏很难过,可是我不知道怎么劝他。弃娘,我捅人的心都有了,可惜我没那本事。” 他唯一的大招就是放他爹。 可惜现在他爹心狠地不要他了。 虽然确实,不可能永远不认,但是当下,他爹真能狠下心,不给他丝毫脸面。 云庭现在提云国公府,就只能是自取其辱,唾面自干。 这种深深的无力感,让他倍感挫败。 “萧晏是不是,也没跟你提?”他问陆弃娘。 陆弃娘心情复杂地点点头:“没提。” 云庭说的对。 那是程九万对萧晏的羞辱。 萧晏不会不知道。 但是人在屋檐下,谁能不低头? 在码头这个地界混,以后不知道会如何,但是当下,萧晏确实没有和程九万抗衡的实力。 刘兴不知天高地厚,结局已经看到了。 为了避免重蹈覆辙,求安生日子,只能如此。 可是理解,不代表不心疼。 萧晏是多么骄傲的人。 他和皇上都使小性子,不听皇上的话…… 当初皇上一定是被他气得狠了,才那样对他。 那么骄傲的萧晏,现在却要对一个地头蛇唯唯诺诺。 陆弃娘想起来,心里就不是滋味。 可是,她能有什么办法? 人啊,走到哪一步,就得说哪一步的话,哪里有后悔药卖? 别人也不会因为你曾经如何辉煌,现在就不踩你。 “这个也正常。”陆弃娘对垂头丧气的云庭道,“咱们现在就是不如人,就是得低头。你以为,那个郡主毒死我那么多头猪,我心里就能过去?” “猪猪猪,你就知道你那些猪!”云庭气急败坏地道,“你怎么就不心疼心疼萧晏!” “猪是我的命根子,就像……国公府的招牌,对你一样重要。”陆弃娘道,“我心疼萧晏,但是我也不是皇上,不能让他官复原职,去找程九万算账。” “你——”云庭生气了,“萧晏怕你担心,都不告诉你。结果你都不心疼他!” 第146章 看上大丫 - 与前夫和离夜,将军在我榻上贪欢 - 么么愚 “我心疼有用的话,我时时刻刻都心疼。” “那得疼死。”二丫大概听到了什么,从厨房出来,叉腰骂云庭,“你跟我娘喊什么?我娘至少还救了我爹。我爹最难的时候,你在哪里?你还被人关在国公府里当猪养!心疼,你的心疼,一个子不值!” “二丫——”陆弃娘瞪了她一眼,对她摇摇头,不让她对云庭说重话。 陆弃娘其实一直把云庭当成孩子看,大概和三丫差不多大的淘气的男孩子。 “娘,我就烦他,自己狗屁不是,对别人指手画脚。”二丫道,“我爹现在是白身了,爹不疼娘不爱,没有靠山没有依靠。云庭你呢?你是国公爷唯一的儿子,你家爵位没掉吧!” “呸,你别咒我家!”云庭不甘示弱。 “就你这个纨绔样,早晚要掉。”二丫道,“你要是真想帮我爹,你争口气,先让你爹看上你,把你接回去,然后你再摆你国公府三少爷的谱!” “真是的,洗个碗都费劲,吃着我家的饭,还在这里对我娘指手画脚,莫名其妙。”二丫道,“你有本事,靠自己,让别人高看你一眼,我算你争气。自己烂泥扶不上墙,说别人一个顶俩。你心疼我爹,你倒是帮他啊!” 云庭被二丫说得哑口无言。 “二丫,别说了。” “娘,我就要说。”二丫道,“你也好,我爹也好,都哄着他,惯着他,让他觉得他可讨人喜欢。云庭,我告诉你,如果不是看在云国公的份上,哪个愿意看你?我们喜欢你干啥啥不行,还是喜欢你吃啥啥没够?” 云庭受了很大的打击,眼圈都红了。 二丫却还不放过他:“现在是不是恨我了?恨我你就好好读书,好好习武,以后当回你的三少爷,三公子,我见了面还得给你行礼问好讨个赏,不是现在,你只能讨我嫌!” 云庭已经病得很厉害,必须得给他下狠药,否则他真的以为普天之下都是他爹娘,谁都得惯着他。 云庭大概受了刺激,去摆摊的时候,难得也带了本书去,虽然也有点看不进去,但是懈怠的时候,看看二丫,就又咬牙低头看书。 有些地方弄不懂,他就问大丫。 ——萧晏最近在教他们,进度一致。 但是大丫在读书上的天赋,令所有人叹为观止。 连萧晏都和陆弃娘说,“从前不信,现在真的怀疑,有人是生而知之。” 陆弃娘私底下和他说,“龙生龙,凤生凤,老鼠的儿子爱打洞。” 当年大丫的爹,一个教书先生,没两把刷子,能勾得千金小姐跟他私奔? 大丫舅舅说过,大丫的爹,学富五车,风流俊秀,年轻时候就有才名,只是不受拘束,做不得八股文,所以才没能走科举。 大丫的娘,也是有名的才女,才会被渣爹的才华吸引。 虽然陆弃娘天天和女儿说,读书长脑子。 但是从大丫爹身上,她知道,读书不长良心。 大丫有那样聪明的爹娘,自己聪明,难道很稀奇吗? 陆弃娘又有些庆幸,“幸亏我有他们三个,日后也不用嫁人生孩子。否则我生的孩子,那得多笨,哈哈哈哈……” 萧晏:“……我觉得我还行。” “你肯定没问题,我说我呢!” “你也很好很好。” 陆弃娘并没有听出萧晏夸赞之中的缱绻,只顾自嘲。 萧晏无声叹气。 铁树何日开花? 他觉得自己好像已经等了一万年那么久。 大丫对云庭,客气而有耐心。 云庭问什么,她就认真教他。 云庭还特别能听得进去她的话,学得竟然有模有样。 云国公偷偷混在码头的人流之中来看逆子,竟然惊讶地发现,逆子在读书? 在国公府低调奢华的黄花梨书桌上,小厮打扇,丫鬟倒茶,婆子怕吵到他,盛夏的酷暑天在外面赶知了……就这样,云庭四仰八叉,一个字都看不进去。 结果在人声鼎沸,夹杂着水草鱼腥味的码头,逆子心无旁骛,开始读书了? 天哪,原来读书的秘诀在这里吗? 云国公简直激动得老泪纵横,恨不能立刻回去上香,告诉祖宗八代,他终于不用因为只生了这么个棒槌,而愧对祖宗了。 棒槌他觉醒了。 云庭有些不好意思,“昭昭,你脑子可真好用,我就不行。” “你其实很聪明,”大丫道,“只是心思不集中。你集中精力,不会差的。” “真的?” “嗯,你比很多人都聪明多了。” 云庭好哄,并没有意识到,其实大丫没有见过几个人读书,那个“很多人”,真的无从谈起。 要说看谁读书,那看的也只有探花郎五公子。 难道他还能比探花郎更聪明? 不过没关系,大丫就算信口开河,也会让人觉得心悦诚服,觉得她说的都是肺腑之言。 尤其对云庭而言。 云国公看着云庭在大丫面前,时而点头如捣蒜,时而虚心求教,满脸崇拜,他心里别提多高兴了。 好好好! 不仅儿子知道上进了,儿媳妇的人选都有了。 虽然只见了大丫几次,但是大丫的周到稳妥,进退有度,给云国公留下了极好的印象。 云国公回去之后,还特意招来暗卫问话,问云庭和大丫的关系。 暗卫道:“三公子和灼灼不太对付,针尖对麦芒。但是听昭昭的话。昭昭也让人信服,而且细心聪明,三公子愿意跟着她,上次去林子里采蘑菇,遇到有人想欺负昭昭,三公子还差点跟人打一架。最后还是昭昭劝住了他,也化解了矛盾。” 云国公一听更高兴了。 “那你们觉得,昭昭如何?” “属下等都觉得她是个难得的好姑娘,沉稳周到,聪明大气……” 暗卫甚至猜出来了,国公爷在考虑昭昭当儿媳妇,更为她说话。 如果说陆弃娘是一团热情的火,温暖人心。 那昭昭就是春风,是恰到好处的温柔。 而且她极有主意,又不会锋芒毕露,真是宗妇的极好人选。 云国公:“好好好!我去和母亲说。” 第147章 假装不知道他受辱 - 与前夫和离夜,将军在我榻上贪欢 - 么么愚 可是云国公并没有高兴多久。 他兴冲冲地去找自己母亲,国公府的老祖宗。 可是老祖宗不见他。 准确地说,是他把云庭打出府之后,老祖宗就一直生气,不肯见他。 今日云国公厚着脸皮在老娘院子里喊:“母亲,母亲,是云庭的好消息。” 老祖宗这才勉强见他。 当然,见了面也没什么好脸色,嘴又硬,“我庭儿好不好的,你还在意?某人不是说,那不是他儿子吗?” 云国公面对母亲的阴阳怪气,也只能低头认错,然后高高兴兴地说了大丫的事情。 没想到,老祖宗却很生气。 “什么名门贵女没有,你要我庭儿去找个市井女子?我看你是昏了头。” “母亲,话不能这么说。英雄不问出身,那丫头我见过几次,确实是极难得,极出挑的。最重要的是,云庭听她的。” 老祖宗迟疑了下。 真能管住云庭,让他上进的话,似乎也不是不能考虑。 但是转念在想,这以后要做国公府主人的女子,怎么能出身市井? 眼界规矩各方面都不够。 云国公把大丫夸上了天,也没打消老祖宗的顾虑。 “以后再说吧,”老祖宗兴致缺缺,“庭儿虽然年龄到了,但是心智还像个孩子,不着急。得挑个好的,宁缺毋滥。再说,你我激动有什么用?庭儿的婚事,还得太后娘娘点头。” 云庭不仅是老祖宗的心头肉,也是太后的心头肉。 也就是太后在承德山庄住了半年,尚未回京,否则一定也是要召见云庭的。 对于太后来说,最宠爱的小女儿留下的唯一骨血,那更是疼到了骨子里。 太后对这个外孙的宠爱,甚至超过了亲孙子。 皇子们在太后面前,都没有云庭体面。 云国公想想,好像也是这么回事。 哎,白激动了。 总觉得有点可惜。 “那等太后回来,”他还是不死心,“看看能不能有机会,让太后见见那丫头。我觉得,太后也会喜欢她的。” 太后年轻时候,也是很飒爽的性子。 她自己出身也不高,而且还没看上先皇。 先皇用尽了力气,才把太后娶到手,一生珍惜善待。 太后也没有辜负他,把后宫管理得井井有条。 先帝暴躁,经常迁怒朝臣。 朝臣就来找太后求助。 所以太后关于前朝的事情,对先帝也多有劝诫,却并不留恋权势。 没有人说太后不该干涉前朝,因为谁都可能,求到太后帮忙说情。 皇上登基,没有任何兄弟相争,因为他从出生就是太子,先帝没有给任何其他儿子想象的空间。 最尊贵的地位,给最爱的女人和她所出的儿子。 皇上在某种程度上,也沿袭了父母的特质。 皇上对皇后也很重情,也是一开始就定下了太子。 可以说,站在云国公的角度来看,虽然当初他差点被太后赐死去陪妻子,但是他依然觉得,太后影响了皇室至少三代人。 这三代人,或有对错,但是都没长歪。 所以,云国公觉得,倘若云庭能找个好妻子,也能再保云国公府三代富贵。 如果不是大丫,他会很遗憾。 大丫并不知道自己已经被人相中,她正在和二丫一起,听陆弃娘的叮嘱。 “你们今日在码头上,也听了许多关于你爹的风言风语……” 云庭跟她说的事情,这会儿已经传了出来。 二丫握紧拳头,“娘,程九万太欺负人了!” “人家就是比我们厉害,欺负我们,我们也得认了。”陆弃娘道,“你们记着,我们不是对他软,是为了讨生活,赚银子。” “是。等将来我们做大了,比他强的时候——”二丫咬牙切齿地道。 “那咱们也不学他欺负人。”陆弃娘淡淡道。 二丫:“……” 所以,活着就是个憋屈,憋屈到死是不是! “人家欺负我们,我们恨。我们欺负别人,人家也恨。”陆弃娘道,“好好过日子不行吗?生意也到底让人做了,为什么不做个好人,不让人记人情却要招人恨?只为了逞威风,值得吗?谁都有老的那天,江山还改朝换代呢,更何况一个码头的老大。” “等等,这个改朝换代不能说,大逆不道。”陆弃娘连忙描补。 大丫忍俊不禁,“娘,我们不会说出去的。” “嗯。说回你爹这件事,你们俩,还有我,咱们全家,都只当不知道,听见了吗?” 大丫兰质蕙心,明白了她的意思,点了点头。 二丫却道:“为什么?我爹受了委屈,我想安慰安慰他,告诉他,我们是和他站在一起的!” “你好好表现,多干活,让他少干点,他就知道你对他好了。”陆弃娘道。 二丫:“……” 大丫想说什么,然而还是没开口。 姐妹之间,也会有比较。 她表现太过,也会让姐妹不舒服,尤其是二丫性格掐尖,容易被激起逆反的情绪。 所以有些话,还是留给娘来说。 娘平等地教育每个孩子,二丫也就更容易听进去。 陆弃娘道:“你爹心里肯定不是滋味,但是咱们再提,不是安慰他,是揭开了他的伤疤。二丫,你想想,要是昨天你不听话,我把你揍了一顿,你是不是觉得臊得慌?都那么大姑娘了,还挨揍。” “娘,您就不能换个比方!”二丫跺脚。 “你看,我打比方你都不乐意。更何况,你爹那样的大男人,更要脸。难道在妻女面前说,他在外面被人欺负,给人赔笑,是很光彩的事情吗?” 所以,最好的做法就是,她们假装不知道,让萧晏能尽快消化掉那些情绪,而不是加深那种羞耻。 “咱们能做的,就是让你爹在家里高高兴兴的。”陆弃娘道,“大丫,晚上找个借口,多做两道菜,再把桃花酿拿出来……” “娘,桃花酿喝完了。” “那就去买点酒,我陪他喝两杯,喝完踏踏实实睡觉,就不胡思乱想了。这事呀,很快也就过去了。” 有时候反复提及,是更深刻的伤害。 “好。”大丫点头。 二丫也点头:“娘,你说的有道理,我都没想到。爹真的好可怜啊!” “他可怜什么?”陆弃娘道,“吃得上喝得上,赚得到银子,还带了那么多人干活,他不可怜。二丫,你记着,谁活着,都不能永远扬着头。你低头,不是为别人,是为了让自己活得更好,走得更远。等你爹将来重新做回他的破虏将军,连报复的心思都不会有,这种小破事,想都懒得想。你会介意,蚊子曾经咬过你一口吗?” 当时恨不得打死那蚊子,但是事后,绝不会对那蚊子念念不忘。 因为那太不值得一提。 第148章 求安慰的萧晏 - 与前夫和离夜,将军在我榻上贪欢 - 么么愚 “知道了,知道了,每次就会说我,您怎么不说大姐?”二丫噘嘴。 大丫淡然道:“我也记在心上了。” “你呀你,真是一点儿亏不肯吃。”陆弃娘笑骂道,“你们收拾摊子,我去买肉去。” 回家的时候,陆弃娘还想着找什么借口,说多做几道菜。 她买了鱼、肉、菜之外,还买了半篓螃蟹。 她是不愿意吃螃蟹的,嫌麻烦,但是五公子喜欢,她也就买了,毕竟来了家里就是客。 回家的时候,萧晏和周逍遥正坐在院子里的石凳上说话,也不知道这俩人能聊点什么。 “弃娘,你们回来了。”萧晏起身过来帮忙从车上拿东西。 五公子也坐不住,想要帮忙。 “不用你。”陆弃娘和萧晏异口同声地道。 “你快好好养着,刚刚好。”陆弃娘自己风风火火地往下搬东西。 萧晏则道:“你是客人,哪里有让客人动手的道理?” 他也不用三个女儿搬,让她们去歇着,自己跟陆弃娘、云庭进进出出搬了几趟。 云庭想说,他不算客人了吗? 看到陆弃娘买了那么多肉和菜,萧晏笑着问道:“今日是什么特别的日子吗?” “这不是寻思着,”陆弃娘看着五公子,灵机一动,“五公子身体转好,咱们庆祝庆祝。” 萧晏:“……哦。” “你去跟五公子说话去,我和大丫做菜就行。” “我想告诉你个好消息。” “什么好消息?” “仓库租出去了,三个月,租金九十两,我今日刚谈好,签了契书。” 程九万这个人,很有意思。 之前他拦着,没有人敢来租库房。 昨日握手言和之后,今日立刻有人上门。 其实萧晏很怀疑,那是程九万介绍来的。 这是打一棒子,给个甜枣,向他宣告,谁才是这里的老大。 “三个月就有九十两?”陆弃娘震惊地道,眼里满满的不敢置信。 “因为地方足够大,”萧晏道,“除了冬天运河冻上的时候,其他季节应该都不缺人来租。冬天看看,或许还有其他用途。不过——” “什么?” “这九十两银子,也不全是我们的。”萧晏道,“咱们能分到一半,四十五两。然后从我们的四十五两里,再扣掉一个月五两雇人看守的费用,差不多有三十两到手。” “给老胡多少?” “九两,他占一成,没扣他其他费用,都是我们出费用。” 本来是占不到那么多的,只出资和只出力,其实都占不了太多。 不过胡神医帮了他们很多忙,所以萧晏愿意在这方面弥补他一些。 “咱们一个月有十两银子,”陆弃娘道,“这可是什么都不用做,躺在家里就有的。” 不敢想,真是不敢想。 “其实如果不是整体租出去,我们自己分租的话,会更多一些。不过刚开始,都是摸索,时间长了再慢慢调整。” “够多了,够多了!” 花不完,根本花不完。 “不对,咱们得给云庭分啊。”陆弃娘道,“那是云庭的项圈。” “回头有钱了,还他个项圈便是。” 没钱就不还了。 陆弃娘:“那不好吧。” “没什么不好的,他之前没少搜罗我的东西。” “那,多少也给他点,让他高兴高兴。” “放心,我有数。”萧晏道。 这点钱,对他们来说可以解燃眉之急,对云庭来说,根本不值得他多看一眼。 “今晚正好买了肉,咱们好好庆祝庆祝!”陆弃娘脸上的高兴,带着很强的感染力,让萧晏也不由弯了嘴角。 “你去跟五公子说几句话,他天天躺着,有些郁结于心。”萧晏道,“我去帮大丫打下手。云庭,去挑水!” 云庭:“……知道了。” 祖母啊,你的大孙子,现在什么都会了。 会用取水的辘轳,会用扁担挑水,虽然每次只能半桶半桶那样挑,还要被二丫那丫头蛋子嘲笑。 但是,我学会了! 二丫去给杜鹃送花样子了,杜鹃定了一门亲事,开始绣嫁妆。 大丫心灵手巧,杜鹃就央求大丫给她画花样子。 所以这会儿二丫拿着大丫熬夜画好的花样子去给杜鹃送。 胡神医说,仓库以后的收益,都是杜鹃的嫁妆,比单独给她一百两压箱底强。 ——说不定就被男人哄骗去花光了。 不如这样,月月有进项,哪怕换个男人,钱都还在,也就没什么好难过的了。 三丫则在门口和她的小伙伴们踢球,小丫头最近身高蹿了一大截,又天天跟着摆摊,回来就踢球,被晒得像煤球,饭量大涨,壮实得像头小牛犊子,一脚能把藤球踹到十丈外,打在人身上还生疼。 厨房里只有大丫在忙活,萧晏走进去。 外面陆弃娘的大嗓门响起,“五公子,今日感觉有没有好点?” “好多了。弃娘,你累不累?” 有一种累,叫别人看着她累。 “累?不累!我这一天也没干点什么。”陆弃娘笑道,“我买了你爱吃的螃蟹,还买了金华酒。我让二丫去问老胡了,要是他说能喝,你也喝点。” “好。”五公子笑着点点头,“这次多亏了你——” “你和我说那些就见外了。从前你照顾我多少,我心里都记着呢!说起来,你也是,大夫人是你娘,你怎么做都难,有没有什么办法,能把你从府里分出去……是不是成亲以后就能分出去了?不过,你的亲事她也得说了算,真愁人……” 厨房里,萧晏犹豫了下,还是开口。 “昭昭,今日你们在码头摆摊,有没有听说过——”他有点难以启齿。 “爹,您是说,您给程九万舞剑的事情?”大丫了然。 “嗯。”萧晏道。 “听说了。”大丫言简意赅,手里在飞快地拆着螃蟹,把蟹黄和蟹肉都挑出来。 “你娘也知道了?” “嗯。” 萧晏抿唇。 陆弃娘知道了,怎么不来安慰他呢? 他在等着呢…… 他往外看了一眼,陆弃娘正在和五公子谈笑风生。 “闹耗子那次你记得吗?还以为是闹鬼,哈哈哈哈……”陆弃娘的爽朗笑声,回荡在小院里。 第一次,萧晏觉得这笑声有点刺耳。 第149章 情敌之间的“和风细雨” - 与前夫和离夜,将军在我榻上贪欢 - 么么愚 大丫有些好笑地看了萧晏一眼。 “我娘说,不让提,怕对爹来说,是雪上加霜。她觉得,男人要面子,您大概是不希望我们知道的。” 萧晏:“……” 这真是误会。 他还希望陆弃娘能多疼他。 虽然他总是自我安慰,名分已定,来日方长,但是心里还是控制不住地着急。 比如,他刚来的时候,胡神医还在愁杜鹃的亲事,现在杜鹃都开始绣嫁妆了。 相比而言,他好像有点,过于没用。 萧晏一向讨厌工于心计的人,但是他发现,有时候真的不是想用心计,而是不用,这感情它是纹丝不动啊! 大丫看着他眼中的失落,忍不住想,要是没她,这家得散。 “爹,我娘没读过书,很多事情她或许想得不够周到,但是她的心是好的。旁人不了解,我们自家人总是明白的。” 萧晏听懂了。 如果他不理解,那说明他就不是自家人。 所以,他理解了。 可是,完全不提是为他好,他认。 现在和五公子那般亲近,这个他真扎心啊! 云庭挑水回来,都感受到了萧晏的醋意。 他把水倒进大水缸里,顺着萧晏的目光看过去,“看什么呢?嗐,有什么的。” 五公子身材瘦削,脸色苍白,看起来就像个病秧子,哪里有什么竞争力? 而且,还是个什么都说了不算,活在嫡母阴影下的可怜鬼。 相比而言,云庭觉得还是该防着点张鹤遥。 那狗东西,别看他见异思迁在先,他心里还觉得陆弃娘不该和萧晏在一处,迟早得使坏。 那可不是什么善茬。 云庭都替萧晏发愁。 晚上全家人热热闹闹地吃了一顿。 陆弃娘没有忘记自己的“初心”——这顿饭,不就是想让萧晏高兴些,忘记烦恼吗? 胡神医又说,五公子不能喝酒。 所以买的酒,都被陆弃娘和萧晏喝了。 “萧晏,再来点,再来点。”陆弃娘一直张罗。 萧晏也是实在,只要陆弃娘倒酒,他就来者不拒,并且时不时地举杯。 陆弃娘更实在。 他喝,她就喝。 陆弃娘酒量不行,很快就把自己喝趴下了。 “弃娘喝多了。”萧晏对着五公子笑笑,“失陪。” 他打横把体重还有一百四十斤的陆弃娘抱起来。 最近陆弃娘不怎么瘦了。 去问胡神医为什么,结果被胡神医骂了一顿。 胡神医说,“我告诉你,半年可以清毒瘦下来不假,可是你自己胡吃海喝,还想光吃不胖,你还当你吃到狗肚子里去了啊!” 陆弃娘:“……我吃得,是有点好了。” 穷人乍富,吃点喝点咋了? 不过她也是有些挫败。 虽然她不追求什么小蛮腰,但是现在也有点太胖,肚子上一圈两圈的赘肉,走路都嫌累赘。 她想再瘦二十斤。 奈何好吃的诱惑实在太大,而且家里现在条件好了,做饭也不缺油水了。 唉,她还一直当自己余毒未清呢,结果这毒给自己的贪嘴背锅了。 萧晏却不觉得一百四十斤如何不好。 他抱得动。 五公子看着他轻松抱着陆弃娘进屋,大丫掀帘子的时候,他甚至还能用手帮她护住额角,防止撞到,不由心情复杂。 他该替姐姐高兴的。 萧晏是个很好的男人,和传闻中完全不一样。 如果他是装的,那他伪装得也太好。 五公子倾向于相信,至少现在,萧晏对陆弃娘是真心相待的。 萧晏把陆弃娘放在炕上,替她脱了鞋,解开外衣,接过大丫递过来的用温水拧过的温热毛巾,给陆弃娘擦了脸和手,替她盖好被子才重新出去。 吃过饭,萧晏让大丫煮了一壶茶,邀请五公子喝茶,很有秉烛夜谈的意思。 大丫带着两个妹妹早早回屋。 只有云庭不识趣,坐在石凳上打哈欠,但是就是屁股生根般,一动不动。 萧晏看了他好几眼,他都迷迷瞪瞪,没有察觉,还问:“什么时候睡觉啊!” 他以为这是男人们的谈话,需要他参加。 萧晏只能直截了当地道:“你回去睡觉,我和五公子有话要说。” “我等你们,你说吧。” “你不能听。” 云庭:“……” 好好好,他这个舔狗,又自取其辱了。 舔到最后,一无所有是不是? 云庭气呼呼地回了房间,把门摔上,然后—— 竖起耳朵,侧脸贴在门缝上。 哼,他偏要听。 他也有脾气的好吗? 萧晏不是没察觉到他的小动作,但是懒得理他。 他不留云庭,只是怕说出来的话,让五公子尴尬罢了。 “我明日就搬走。”五公子道。 这是陆弃娘回来之前,他和萧晏刚好说到的话题。 其实他们两个,还没说上几句,陆弃娘就回来了。 “你若是搬走,弃娘会担心的。还是将养些日子,把身体彻底养好了,也想好家里的事情怎么处置再走。”萧晏道。 “我在这里,不方便。” 主要是,也不想看到他们恩爱。 知道姐姐过得好,他也就放心了。 亲眼目睹,对现阶段的他来说,还是难受的。 大概时间会带走这种难受? 或许吧。 “没什么不方便的。”萧晏道,“你若是走了,她得担心你。你家里那边,我劝你好好考虑考虑,当断则断。否则——” 他说话倒也诚恳,“我就是前车之鉴。” “你?”五公子愣了下,没想到萧晏会这般掏心掏肺,甚至不惜自揭伤疤。 五公子有些内疚。 他是不是,把萧晏想得太阴险了? 他刚才看萧晏抱陆弃娘进去,还小人之心地想,是不是自己对姐姐的心思被萧晏知道了,或者他不知道,只是怀疑,所以故意做样子给自己看。 现在想想,好像萧晏不是那种人。 他挺坦荡真诚的,就像姐姐一样。 萧晏比张鹤遥,好很多。 萧晏道:“我也是庶出。你的嫡母是不加掩饰地厌恶你;我的嫡母是口蜜腹剑。我在最难的时候,嫡母又补我一刀。你的路还很长,日后在官场,总会遇到这样那样的波折,不能让身边的人,在背后捅刀子,所以你的家事,要先想好解决的办法。” 云庭听到这里撇撇嘴。 对情敌这么和风细雨,萧晏你也是快立地成佛了。 他并不知道,接下来的萧晏,会“重操屠刀”。 第150章 萧晏的大砍刀 - 与前夫和离夜,将军在我榻上贪欢 - 么么愚 听了萧晏推心置腹的话,五公子点点头。 “我之前就想过了,不过想的是,等到明年,不曾想,我又重病一场。等我回去之后,就去找族长。” 这一次,他不想再耽搁了。 那个家,他是一日都待不了了。 “你既然有了主意,那就好。”萧晏淡淡道,“若是以后遇到了难处,可以来找我们夫妻。” “多谢。”五公子听见他口中的“我们夫妻”,心情苦涩。 那是他藏在心底的梦。 如今,那也只能是梦。 他到底,来晚一步。 无数日夜,寒窗苦读,支撑不下去的时候,他会想想姐姐。 想起姐姐里里外外,风风火火忙活的样子,想起她笑弯了眉眼的质朴面容,想起她快人快语却振聋发聩的劝说…… 然后他仿佛就会生出无尽的力量。 他和自己说,他肩上担着的,不仅仅是自己的未来,还是姐姐的。 一个寡妇带着三个女儿,人生之路泥泞艰难。 他想带着姐姐走一条更宽广更平坦的大路。 可是,他终究没有那个福气。 差一点,只差一点点,哪怕早一年能开考呢。 五公子心中苦涩,面上还不敢显露出分毫。 ——若是被萧晏察觉自己的心思,对姐姐心中生出嫌隙,姐姐日后的日子就艰难了。 他已经很抱歉,没有回报姐姐,没有机会替她遮风挡雨。 倘若因为自己给她带来风雨,他怕自己溺死在愧疚之中。 “有件事情,我一直很想问,但是弃娘含糊其辞,不曾明说。所以今日我想请教一下五公子——” “您喊我逍遥就行。”五公子道,却没有直接回应萧晏的问题。 显然,他在等萧晏发问,看能否回答。 “那好,逍遥,我想问,弃娘当初,为什么会生那样一场大病?”萧晏目光之中多了一抹锐利,就像出鞘的剑,让人不敢直视。 “姐姐竟然没跟你提过吗?”五公子面色复杂,眼神之中触动。 “没有。但是我猜,她可能是为人挡灾了。”萧晏意味深长地道。 “是。”五公子垂眸,长睫掩盖住眼中的痛苦和愧疚,“是周世嘉要害我,在我鸡汤里下了毒。那晚我恰好胃口不佳,便把鸡汤给了姐姐,结果——” 年龄相仿,家中长辈,难免要把他和大夫人所出的周世嘉对比。 周世嘉怀恨在心,竟然心生歹念,要把他毒死。 而且用的是剧毒之药。 也就是胡神医华佗在世,当时大丫当机立断,拉着二丫出了门,让二丫踩着她的肩膀,从围墙跳出去找胡神医。 二丫跳下高高的围墙,磕破了膝盖,当时并没有发现,后来发现的时候,血把裤子都染透了。 可是当时,她心里只有一个念头,救命,救娘的命! 小小的姑娘,黑夜里,从周家一口气跑了好几里地,找到了胡神医。 那是她自己回想一遍,都无法重复的勇气。 胡神医来了之后,五公子把陆弃娘背到门口。 胡神医下了狠药,把人抢救回来的时候,他都一屁股坐在地上,不住地擦汗。 “弃娘啊弃娘,这也就是你,换成其他人,老胡我真不肯出这个力。” “我一向软弱,逆来顺受,”五公子说到这里,眼圈里已经满是眼泪,“可是那一次,我想替姐姐,替自己争口气,就要去顺天府尹击鼓。” 彼时他真的做好了鱼死网破的准备。 他要去告状。 豁出去他这条命,他也要为姐姐讨个公道。 他将来如何都好,他就要周世嘉死! “弃娘拦住了你。”萧晏缓缓道,“她说她没事,命已经捡回来了。她说,不要拿着鸡蛋碰石头,你日后的前程更要紧。等你有了大好前程,再回来讨公道。” 萧晏自己都没意识到,他对陆弃娘已经知之甚深。 “是她劝你离开周家,去外地求师,避开周世嘉。她把这件事咽了下去,带着大丫三个离开了周府。我说得可对?” “是。”五公子哽咽难言,“是我无能,对不起姐姐。” “她不想你那样想。”萧晏淡淡道,“她心中怜惜你,也爱惜你才华,希望日后你能做个好官。她自己,没有那么重要,生死之外,都是小事。” “是,姐姐拉住我的手,对我说,‘五公子,不值得,那些烂人不值得你搭上自己的前程和性命。咱们命贱,但是咱们得好好活着,他们越是轻贱咱们,咱们越要活出个人样来!’” 萧晏的手在桌下握紧成拳。 他想,傻弃娘,中毒的时候多疼啊。 想到要和三个女儿阴阳两隔,她心里该多放心不下。 从周府离开,为了治病几乎花光了几年积蓄。 她拖着病体,用仅剩下的几两银子去贩猪,结果最后遇到了困境中的自己。 她用最后的银子,买下了自己。 这辛酸的来时路,萧晏不敢想。 细想之下,胸腔之中回荡着心疼的呜咽,空洞洞的,如北风刮过破旧的窗户,是彻骨的寒冷。 弃娘是怎么走过来的? 五公子哭,不是他软弱,而是弃娘值得。 她值得很多很多感动的眼泪。 “我至今都没能替姐姐报仇。”五公子咬着牙,恨极了自己的无能。 “时间过去很久,证据难寻。”萧晏道,“而且大夫人强势,就算你中了探花,进了翰林院,她依旧是你嫡母。日后你便是位极人臣,在她面前,也要磕头拜见。” 这就是压在他身上,一生难以摆脱的大山。 “你现在想好了,要如何摆脱她吗?” “想好了。”五公子眼神转冷,“我四叔,年轻时候尚未成亲就去世,没有留下一儿半女。我想过继到他名下,这样,我还是周府的人,还能摆脱大房。” “是个好主意,只是让你爹和嫡母同意,也不容易。” “是不容易,但是我总要去试试。”五公子眼神坚毅,“我来想办法。” 他是个男人,总要自己撑起来,不能事事都靠姐姐。 “可以。”萧晏道,“还是那句话,倘若有难处,要记得说一声,别让你姐姐担心。” 他说话的语气好像自己真是他的小舅子一般。 五公子心中苦涩,却又自我安慰,这样,也好吧。 “我还有最后一句话要告诉你——”萧晏轻描淡写,却说出了一句让五公子魂飞魄散的话。 “弃娘怜你帮你,但是对你,并无男女之情。” 第151章 她知道,所以逃避 - 与前夫和离夜,将军在我榻上贪欢 - 么么愚 外面,云庭听五公子说起过去被兄弟所害,无力反击,只能忍辱负重,心里觉得,这周逍遥,真是太可怜了。 云庭自己是独生子,府里兄弟也都是堂兄弟。 因为所有人都知道,日后他会承爵,都捧着他,众星拱月一般围着他。 别说给他下毒了,就是他脸一拉下来,其他人立刻就得上前哄着。 他受不了一点周逍遥受过的气,想想就能把肺气炸。 但是他又扪心自问,自己在周逍遥那种境遇下,能怎么做?会比周逍遥更出息吗? 答案是否定的。 所以这会儿,云庭对这位五公子,有些怜悯,更有些敬佩。 梅花香自苦寒来,他走到今日,已经不容易。 不过入了翰林,也算逆天改命,日后的路不会这么难。 正慷慨间,忽然听到萧晏说出那样一句话,顿时替周逍遥感到彻骨的凉意。 好好好,萧晏啊萧晏,你可真狗啊! 前面和风细雨,人畜无害,像个好人似的。 挥刀斩别人情丝,你是一点儿不客气,一点儿不含蓄啊! 五公子果然被萧晏的直球弄得脸色红一阵白一阵,无地自容,慌乱不已:“我没有,我对姐姐,没有……你误会了,我和姐姐,并没有……” “你和弃娘,是没有什么。”萧晏语气依然平静,“但是你对她,有男女之情。还有,你放心,我知道,但是弃娘不知道我知道,我也不会告诉她,更不会用这件事去为难她。” “毕竟,被五公子这样光风霁月的人喜欢,说明她很好,不是她的错。” 云庭:好好好,不愧是你啊萧晏,你杀人是真的不见血。 光风霁月—— 这会儿五公子都要羞愧死了吧。 “我之前只是觉得有些奇怪,”萧晏不用五公子问,就自己解释了为什么他会知情,“为什么你中了探花之后,弃娘不去看你。” 刚开始,陆弃娘的解释是,不去添乱,也没什么好东西能送。 可是随着时间推移,萧晏发现,似乎不是那么回事。 比如端午,比如即将到来的中秋,熟悉的人家,陆弃娘基本上都会准备些礼物。 倒不是多么金贵的东西,无非就是粽子、月饼,鸡蛋鸭蛋这些,但是她说,人和人之间关系的维系,要靠常走动,互相惦记。 可是她明明惦记五公子,却不给他送东西。 萧晏其实已经很了解陆弃娘。 她有时候确实很粗糙,但是对于人情世故方面,她心细如发。 她对五公子,在有意回避。 而且陆弃娘无意之中提过,在她“生病”之前,就已经想离开周府。 这也是她愿意替木兰背黑锅,还得了魏嬷嬷记她人情的原因。 她在周府赚得多花的少,又有人庇佑,不发生什么事情,是不会走的。 萧晏从她这里得不到真话,可是家里还有个聪慧的,人情练达的大丫。 大丫告诉萧晏,陆弃娘当时想离开,真正的原因是察觉到了五公子对她不同一般的情思。 这让陆弃娘手足无措。 她觉得自己就是个干粗活的下人,别说府里的主子们了,就是同为下人的那些仆妇,都嘲笑她像乡下来的,活得像个粗糙的老爷们。 五公子,看上她什么了? 她比五公子还大好几岁。 陆弃娘就开始逃避,尽量不单独出现在五公子面前。 她和大丫说,可能五公子就是没有娘,在她身上,得到了一点母爱? 大丫没有反驳,心里想的却是,怎么可能是母爱……娘慌了,开始自欺欺人了。 不过大丫对于五公子的这份喜欢,也并不觉得会有结果。 嫡母这一件,就可以将他排除在考虑范围外了。 对了,大丫从来都没觉得,母亲配不上五公子。 后来,真正让陆弃娘动了离开心思的原因,是五公子去求了老祖宗。 那一次,他是听说了府里要给他定亲,这才慌了。 他慌乱地去求老祖宗。 老祖宗虽然对他没有特别的喜欢,但是作为祖母,她也没有对这个孙子特别不好。 五公子央求老祖宗,表示自己一定会高中,光宗耀祖,只是求老祖宗,替他和陆弃娘做主。 老祖宗当时,还不算糊涂,只是刚刚开始忘事,大部分时候还是那个清醒的老人。 老祖宗不动声色,安抚了五公子几句,道:“这都是小事,不就是个女人吗?我答应了,快回去好好读书,别耽误前程。” 五公子欢天喜地地回去了。 他并不知道,老祖宗立刻就差人找了陆弃娘。 好在老祖宗不似大夫人那般跋扈无脑,她屏退下人,慈眉善目地和陆弃娘提出,要她准备给五公子做妾室。 在老祖宗看来,这已经是天大的恩典了。 毕竟陆弃娘是个寡妇。 也就是怕影响五公子读书,否则她应该也不会答应。 但是不能因小失大。 不过就是个女人,年少时候的喜欢都上头,满足了他之后,就会发现,也不过如此。 回头再给陆弃娘一笔银子,打发了她就是。 反正她是个寡妇,带三个女儿,有软肋,也闹不出来什么。 陆弃娘当时就表态,说自己对五公子无意。 可是老祖宗却恼火了,觉得她在拿乔,然后把她骂了一顿,让她安分守己,好好伺候五公子。 陆弃娘没敢再说话,但是回来之后,就打定主意要离开了。 然后,就发生了后面的事情。 萧晏听大丫说了事情的始末,这才确认了,自己并没有想错。 陆弃娘,确实在回避五公子。 但是她也关心他,把他当弟弟。 在陆弃娘心里,她若是跟了五公子,那就是害了他。 她怎么能害人呢,人家大好前程,翩翩公子,她怎么配呢? 这种不配感,是张家给弃娘的,恐怕要伴随她一生。 陆弃娘不愿意害五公子,更不愿意给人当妾。 老祖宗不由分说地直接压下来,让她重新审视起了大户人家的蛮横。 后来看到几个小妾的下场,她更害怕。 她不能死,她还有三个女儿。 “你看,她什么都知道,但是她不说。”萧晏看着震惊万分的五公子,“她怜惜你,放不下你,因为她把你当弟弟。五公子要珍惜这份姐弟情。她知道你的感情,但是她回避了,她不知道你已经知道她知道,所以还可以揣着明白装糊涂。倘若你非要戳穿这层窗户纸,那估计,姐弟也没得做了。” 云庭:好好好,小小的老子,也被萧晏你这个腹黑鬼绕进去了,竟然觉得你说得很对。 五公子啊五公子,遇到萧晏,算你倒霉,你就算了吧。 第152章 急了,萧晏急了 - 与前夫和离夜,将军在我榻上贪欢 - 么么愚 “我还是那句话,日后你也无需回避,让她担心。就好好做姐弟,我欢迎。五公子,我说话或许直接了些,请你见谅。然我素来磊落,不希望别别扭扭相处,倒不如把话说开,日后好好做亲戚。” 五公子在萧晏的缜密攻势之下,哪里还有反击之力? 除了点头,除了愧疚,他无法生出其他感受。 “我明日,要回家了。”他最后只能艰难地道,“我要回去解决问题,不能继续拖。” “可以。以后常来往,五公子,虽然过去对弃娘来说,可能不是很美好的回忆。但是我依然替她谢谢你。她帮了困境之中的你,但是你也,在她为人奴仆时候,给了她最大的善意。你喜欢她,尊重她,感恩她,愿意赌上前程为她奔走呐喊,你的喜欢,让人敬佩。” 萧晏起身,郑重对五公子行礼。 五公子慌乱地起身避开,“您这般,让我无地自容。” 云庭:呵呵,这就是那个老小子的目的啊! 年轻了,真的是年轻了。 他看五公子,有种看傻子的感觉,大概别人看他,也如此。 他到底长进了,现在都可以居高临下嘲笑探花郎了。 “五公子,夜深了,早点休息。”萧晏道,“对了,你对我,也不必那般客气。日后,喊我一声‘姐夫’便是。” 云庭:杀人诛心啊! 忽然觉得,萧晏时不时地给他一巴掌,对他还是厚爱啊。 真正的杀人不见血,是他对五公子啊! 五公子跌跌撞撞地回到了房间。 云庭早就麻溜地回到自己床上,被子蒙头,假装睡着。 甚至听到门响,他还打了个哈欠,装出被吵醒的样子,“你们说到现在啊!尿急,我去茅厕。” 然后这狗东西,就出去把还在厨房烧水梳洗的萧晏拉住。 “萧晏啊,你可做个人吧!周逍遥人家没有娘,像个小白菜似的,你也下得去狠手。” 不是,是狠嘴。 真狠啊! 估计五公子这会儿,非但断了念想,都还恨他自己心思龌龊。 “姐夫!”云庭阴阳怪气地喊了一声,“你咋不让他喊你爹呢,真下作!” 呸! 唾弃萧晏这个腹黑男,同情五公子这朵苦菜花。 萧晏懒得理他。 这不影响云庭继续哔哔:“萧晏啊,不是我说你,之前我怎么没发现,你看人下菜碟呢!你这么有本事,你不去针对张鹤遥,你欺负个爱哭鬼。” “我早就说过,张鹤遥没机会了。” 他日后就是飞黄腾达,位极人臣,对陆弃娘来说,提起张鹤遥,最放不下的,还是她死去的那些猪。 有些人,已经不知不觉把自己的路走绝了而不自知,还以为有以后。 机关算计,却从来没有真正珍惜和了解身边人。 “那五公子就有机会?” 萧晏没说话,心里却想,是的。 周逍遥有机会。 因为陆弃娘,怜惜他。 而且周逍遥为了她,可以不顾一切。 能够打动陆弃娘的,只有赤诚的心思。 这个,周逍遥真有。 所以,萧晏面对他的时候,才会有一种如临大敌的感觉,才会——不要脸地先下手为强,攻心为上,打击周逍遥。 他比周逍遥虚长几岁,拿捏人心也比他熟练老到。 他并不后悔这般做。 甚至他觉得,周逍遥只是他练手的,日后还会有张逍遥,李逍遥…… “你说说你,费这么大劲,传出去,别人还当你看上了什么沉鱼落雁的女人。”云庭翻了个白眼,“弃娘是很好,但是用这么夸张吗?” 兵法都用上了,就像拿着一丈的大刀劈蚂蚁。 萧晏淡淡道:“不经过一些事情,你不会懂的。” 陆弃娘身上,对有些男人,尤其是有阅历的男人,有着太大的吸引力。 因为见多了尔虞我诈,人情冷暖,才会更加珍惜那份纯粹的热情。 陆弃娘经历的事情少吗? 不,她经历过的生死,背叛,别人一辈子可能都经历不了那么多苦难。 可是那影响她对生活的热爱了吗? 没有。 她就像天上的太阳,无论经历什么,第二天都会照旧,东升西落,温暖所有人。 张鹤遥如今已经功成名就,成家立业,过上了他想要的人上人的生活。 可是他放弃陆弃娘了吗? 没有。 萧晏相信,最初他是萌生过那种彻底舍弃的念头的。 所以,张鹤遥刚回来的时候,甚至懒得和陆弃娘撒谎周旋,直接了当告诉她,自己已经另娶。 但是后来,他发现了,他舍不得。 即使他已经拥有了曾经幻想过的一切,他依然回头来找被他留在原地的陆弃娘。 只可惜,陆弃娘已不在原地等他。 云庭摇头,“不懂,听不懂。但是你小子,真狠,真不是个东西!” “这件事,我只是替弃娘说出了她的心声。”萧晏兑水,拧毛巾擦了把脸,“对弃娘来说,他们身份悬殊,是不会有结果的。” 周逍遥真想得手,也得死缠烂打。 但是有自己在,他没有死缠烂打的机会了。 先来后到,相公这个位置,自己先占上了。 想到这里,萧晏把毛巾扔回到木盆里,从橱柜里拿出一块羊肉扔给了外面的小神。 “呵呵呵,”云庭翻白眼,“他们身份悬殊?你们俩身份不悬殊?萧晏,你别告诉我,你这辈子都不起复了。皇——李老爷的意思,还不够明显吗?” 萧晏本来捞起了毛巾要重新擦手,闻言忽然把毛巾又扔进了木盆里,溅起的水花溅了他一身。 云庭:“急了急了,被我说对了,是不是?” 他急了,他急了! 第153章 送到宫中的节礼 - 与前夫和离夜,将军在我榻上贪欢 - 么么愚 萧晏确实被戳中了心事。 这也是为什么,即使他已经情根深种,也不敢跟陆弃娘提起半分的原因。 陆弃娘刻在骨子里的“不配”感,只会让她逃离。 她会觉得自己疯了,会疏远他,会为了不耽误他而离开他。 那是萧晏不能承受之重。 在陆弃娘这里,拒绝就是拒绝,不是欲拒还迎。 这种干脆利落,也让萧晏更加敬重她,同时也更加苦恼。 包括大丫,也是这般认为的。 大丫就是萧晏的“军师”。 大丫让他徐徐图之。 人都已经在位置上了,难道还能生出其他变化? 要有耐心,温水煮青蛙,把自己变成陆弃娘的习惯,然后她自然而然就接受了。 不过是时间,他等得起。 况且,和她在一起的每一天,对萧晏来说都是幸福,而不是忍耐。 要说男人的欲望—— 他有。 但是从前能自己解决的事情,现在也能。 “在弃娘面前,你把嘴巴闭紧,别逼我扇你。”萧晏警告云庭道。 云庭:“……” 好好好,恋爱脑,心机男,祛魅了。 “对了,国公爷说,八月十五,让你回府里,陪你祖母团圆。” “我不回去!他说撵我走就撵我走,他让我回去我就回去,我不要面子的吗?” “你祖母年事已高,你又能陪她再过几个中秋节?” 这话让云庭沉默了。 不过沉默片刻,他还是那个跋扈的云庭。 “那你告诉我爹,我不想看见他,让他离远点。还有,我陪祖母过个节就回来,不留宿!” 萧晏:“……” 第二天,五公子就告辞回府。 陆弃娘满满的担心,溢于言表。 五公子对她笑笑,又看了一眼她身后的萧晏,不复昨晚狼狈模样,已是云淡风轻:“姐姐,姐夫放心,我有数的,我会时常让松烟来报平安的。” 把他送走,二丫嘟囔道:“五公子这么好的人,怎么就偏偏那么倒霉呢!” 在她记忆里,五公子为人温和谦逊,样貌好,读书好,性情好,样样都好,就是命不好。 他要是托生在大夫人肚子里,那简直就完美了。 “他都进了翰林院当了官,皇上怎么都不管他吗?大夫人和六公子那么可恨!” “管什么?”陆弃娘没好气地道,“你以为皇上什么都能管到吗?” 皇上就是分成一百块,也管不到周逍遥的这点家事。 家国大事,都排不上队呢! 二丫叹气:“五公子那么好的人,怎么就那么难呢!” 大丫道:“希望五公子日后找一个好岳家,能和大夫人家里势均力敌那种,那他以后的路,就容易走了。” “那可不容易,”陆弃娘叹气,“咱们想挑个好人家,难道人家就愿意女儿下嫁,找那样一个婆婆?反正我这个当娘的,是不愿意的。” “他可以入赘。”萧晏道。 “那周家可不能放。”陆弃娘道,“再说,入赘受气。五公子已经受了二十多年的气,总不能苦一辈子。” “找个好人家。”萧晏道,“以后慢慢再看吧。若是遇到什么难处,咱能帮的就帮,当亲戚来往。” 云庭:你亲戚昨晚,受伤很重啊! 罪魁祸首,大放厥词,呸,不要脸! 之前他是站萧晏的,但是大概,没娘的孩子,同病不相连,也激起了他的同情心,所以这会儿,他站五公子。 陆弃娘开始准备中秋的节礼。 给皇上那一份,萧晏送到了滕文甫那里,滕文甫带进了宫里。 皇上原本正在看奏折,眉头紧锁。 听说陆弃娘给他送来了中秋节礼,他立刻放下奏折,眉开眼笑,“拿来,拿来,让朕看看,弃娘给朕准备了什么节礼。” 滕文甫笑呵呵地把柳条篮子放到皇上的桌案上,拿开盖在上面的碎花布,露出里面的东西。 有二十个自家腌的咸鸭蛋,八个月饼,一小坛子腌黄瓜,还有一小罐东西,说是蟹黄蟹肉熬的酱,留着拌饭吃。 “弃娘特意说,这一小罐蟹黄酱,拆了两大篓子大螃蟹。不值钱,但是是心意,让您自己留着吃,不要给旁人吃。”滕文甫笑道。 他没敢和皇上说,他也得了小小的一罐,当然和皇上的罐子大小没法比。 但是也很香很香。 “两大篓子螃蟹?那可不便宜啊!”皇上道,“弃娘最近日子过得宽裕了?” “是宽裕了。”滕文甫笑道,“萧晏昨日来说,现在一个月家里能有二三十两的进项,所以给您花一两银子买两篓螃蟹,让您也别替他们心疼。说,这是弃娘怕您惦记,特意让给您带的话。功夫不值钱,是惦记着您的心意。” “多少钱?”皇上道,“多少钱买的两篓螃蟹?” “说,说是一两银子。”滕文甫意识到了什么,小心翼翼地道。 “滕文甫,你一会儿就去弃娘家里一趟,给她带点东西去。别太贵了,让她猜出朕的身份——” 那就真的,没意思了。 好容易有个人,能待自己像寻常长辈一样,关心孝顺,又不会顾忌这个顾忌那个,皇上很珍惜,希望这份没有距离的感情能持续得更久一点。 “这样,把宫里的点心和进贡的稀罕果子,带几样去。两广总督进的那个芒果,就不错,给她带几个大的去,让弃娘也稀罕稀罕。” 只要脑补陆弃娘见到稀罕玩意儿的激动反应和笑得见牙不见眼的样子,皇上就高兴。 “是,皇上,您放心,老奴定然安排妥当。” “另外,你和弃娘说,我喜欢蟹黄酱,但是也爱吃螃蟹,让她给我买两篓螃蟹来,你跟着去买。” 滕文甫称是,心里却想着,负责采买的人,皇上要给你们松松皮子了。 好巧不巧,昨日淑妃生辰,在宫中设宴。 多年的老妃子,皇上自然要给些颜面。 螃蟹很大很肥,皇上关心物价,特意问这螃蟹多少钱一斤。 淑妃也不知道,叫来采买的人问,说是二百个钱一斤,一斤三只。 皇上觉得,价格尚可,也就没再多问。 但是陆弃娘今日让人带来的物价,可对不太上。 皇上慎重,心想或许是陆弃娘怕自己心理负担重,把钱往少了说。 也可能是,她没见过什么真正的大螃蟹,价格有出入也正常。 但是无论如何,两篓螃蟹不得五六十斤,才花了一两银子,一斤螃蟹撑死二十文。 宫里的螃蟹,价格就是十倍了。 皇上倒要看看,有没有人从中弄鬼儿。 第154章 徭役 - 与前夫和离夜,将军在我榻上贪欢 - 么么愚 水至清则无鱼的道理皇上懂,所以他能允许一定范围内的揩油。 但是过分了,那就是把他当傻子。 陆弃娘见到滕文甫来,高兴得非要留他吃饭,“疼叔,您的腿好多了。要不要再去找胡神医给您看看?李老爷都好吧,我这要去看他老人家,萧晏说家里规矩大,我们去了怕不好。” “好,都好。老爷好,我也好。”滕文甫就喜欢来陆弃娘这里。 没别的,就两个字——舒心。 他身后带了两个侍卫,各自背着篓子,有一个还拎着陆弃娘给的篮子。 “哈哈哈,您还记得呢!我怕您把我篮子弄丢了,还特意叮嘱萧晏了。”陆弃娘大笑,“我这篮子,十五文一个呢!” 滕文甫让人把东西给她。 除了让陆弃娘眼睛都不够用的精美点心外,另外还有她不认识的芒果,以及她认识的——沙果。 过年时候松烟给了一个,全家分着吃,结果李老爷直接给了一篓子? 娘嘞! 那不是一篓子沙果,是一篓子银子啊! 陆弃娘眼睛都看直了,“疼叔,这个太贵了,您拿回去,我留两个尝尝就行。” “老爷给你的,收下便是。老爷和你也不客气。”滕文甫笑着说明来意。 “螃蟹啊!螃蟹今年价格比往年贱多了。”陆弃娘道,“两篓子最大最好,我挨个挑的,砍完价才一两银子。老爷要吃,我给他买就是,拿什么东西来啊!” “那你带着我去挑,行不行?”滕文甫笑道。 “行啊!那有什么不行的。” 于是,一个多时辰后,皇上得到了两篓子“弃娘精选”大螃蟹。 和淑妃宫里的,没什么区别。 皇上甚至还特意让人蒸了,尝了,简直就是一模一样。 滕文甫跪在地上,低垂着头,不敢做声。 “好好好,”皇上怒极反笑,“都把朕当傻子!外面二十文一斤的螃蟹,他们经过几道手,卖给朕五十文还不行吗?他们要卖给朕二百文!很好!” 滕文甫仿佛看到了雷霆之怒下的血流成河。 但是,那些人活该。 宫里的这股不正之风,早就该整治了。 而且,这只是冰山一角。 先皇和皇上两代人励精图治,初现盛世,每日大臣奏折里的江山,歌舞升平,百姓安居乐业,夜不闭户,路不拾遗。 皇上多少也信了。 结果呢? 去民间走一趟,所有谎言都被戳穿。 皇上目前还只知道这个,滕文甫却知道更多。 比如,那些钱到底流到了谁的口袋里。 比如,国未富,民未富,但是有些人,已经吃起了鸟脑豆腐。 什么叫鸟脑豆腐? 就是用鸟的脑子做的豆腐状的菜,一道菜,甚至要取上千只鸟脑。 (注:鸟脑豆腐为明朝真事) 寻常宴客,二三两银子,已经是极好的宴席。 但是京城中有人,宴请三五桌,已经能花上上千两银子,奢靡程度,令人无法想象。 陆弃娘并不知道她送个中秋节礼,还送出来宫中的血雨腥风。 陆弃娘在和萧晏争吵。 因为他们家,要服徭役了。 今年的徭役,是要去离家里十几里的潮白河加固堤坝。 因为每年秋汛,几场大雨下来,堤坝经常有被冲毁的地方。 所以基本上每年,朝廷都会派人去加固堤坝。 今年,因为陆弃娘和萧晏成亲,他们家里也要出个壮劳力。 如果不去服二十天徭役,那就要出一两银子。 陆弃娘觉得,一两银子,不过是现在一两天的收入,出钱便是。 但是萧晏说,他要去服役。 陆弃娘自然不肯让他去。 可是好言好语劝着,萧晏却不听劝,陆弃娘就有些急了。 “你不知道,那个活儿很累很累,你不行的!” 把人养了大半年,好容易养回来点,再去病一场,那是一两银子的事情吗? 陆弃娘经历了这么多事情,不怕苦不怕穷,就怕病。 萧晏却道:“我没事,我想去看看堤坝的情况,心里有数。” 他不能打一辈子仗。 他也不能,只懂兵法,不懂民生。 “他没苦硬吃,你就让他去呗。”云庭在旁边说着风凉话。 “你也要去。”萧晏道。 云庭眼珠子都快瞪出来,“我要去?我不去!我家又不用服徭役。” “我已经收了别人一两银子,你去顶着名字帮忙服役。”萧晏的语气不容反驳。 云庭:“……我要回家陪我祖母过中秋节!” “中秋我们都会放假半日,足够了。” “你狠!”云庭真想口吐芬芳。 要不说吗,远香近臭。 自从他和萧晏住在一起之后,越发觉得,自己疯狂追捧的这人,咋这么不行呢! 陆弃娘也明白了什么,把萧晏拉到一边偷偷道:“是不是国公爷,托你历练云庭?” 萧晏将错就错点点头。 陆弃娘叹了口气:“我都担心你身体,云庭那小身板子,去了能干什么?要是非得去的话,我也跟你们去。” 她可以多干点,照顾一下他们。 萧晏脑海中不合时宜地浮现出来那样的场景——陆弃娘挑着担,一头是他,一头是云庭,像坐在竹篓里的两头猪。 不行,他拒绝! “你要照顾好家里生意,还要看顾三个女儿。放心,我不是纸糊的,云庭我会照顾的。” 陆弃娘还是不放心。 但是也改变不了萧晏的主意。 十几里之外,对于陆弃娘来说,就是很远的距离了。 她和大丫一起,给两人准备了衣裳被褥,干粮腌肉咸菜,简直像送夫出征,操碎了心。 “萧晏,这是三两碎银子。”临走之前的一晚,陆弃娘把钱袋子递给萧晏,“穷家富路,出门在外,不能没有钱。另外,你那里衣里,我用油纸包了二十两银票,缝在衣服里。这钱,不发生大事,你不要动。” 听着她不放心的叮嘱,萧晏很有一种把她拉到怀里,紧紧抱住的冲动。 还未离家,他已不舍。 第155章 半夜敲门 - 与前夫和离夜,将军在我榻上贪欢 - 么么愚 陆弃娘对萧晏,有太多不放心。 “……去了那里之后,都是睡大通铺,这个打呼噜那个脚臭的,都是寻常。你和云庭,要忍耐些。派饭的时候,一定不要端着,要赶紧去抢饭,第一次就多要,别想着还有第二次,不会剩下的……” 这两个人,是没怎么见识到人间疾苦的。 真怕他们抢不到食儿。 自己养猪时候还盯着点,干涉一下,让猪都能吃到。 可是徭役那里,真没人管。 陆弃娘一边说一边想,越叮嘱越多。 “衣裳鞋子给你带了四身,但是回头要是这样还不够替换,你就让人捎信来,我中间去看你的时候,给你带过去。” 她已经盘算好了,六天后中秋,萧晏能回来一趟。 十三天之后,她再过去一趟,给萧晏云庭送一些新的吃食。 二十天这样分开,就容易熬了。 萧晏笑道:“好,我都记住了。你别胡思乱想,不过是徭役罢了,我年轻力壮的,不怕出力。” 他行,他很行! “对啊,我就是不行,你和萧晏说,让他把我留家里啊!”云庭正在和二丫吵吵。 原因是,二丫给他送鞋垫,随口说了一句,“你挑水都只能挑半桶,去了能行吗?” 然后云庭就炸了。 “你跟我厉害什么?”二丫鞋垫也不给他了,“不想去,你找我爹说去!不知好歹!要是不为了锻炼你,我爹也不用去受那个罪!这不都是因为陪着你这个少爷吗?你要是知人间疾苦,自己上进,这些人需要绕这么大圈子吗?我爹陪着我娘不好吗?” 真是狗咬吕洞宾,不识好人心。 二丫气呼呼地走了。 云庭又有些后悔。 刚才他确实不该对二丫发脾气。 而且二丫说的也有道理。 都是因为他这个废柴,萧晏才煞费苦心。 他可真没用啊! 不管不舍也好,颓废也好,第二日,两人都出发了。 云庭看着二丫,有些别扭地道:“少门缝里看人,把人看扁了。我肯定行!谁不行谁就是猪!” 萧晏看了他一眼,原来,在“不行”的阴影之中,又添了一位? 二丫则道:“少攀扯猪,你哪里有猪省心?” 云庭被气了个半死,气呼呼地走了。 陆弃娘也没空多想,带着三个女儿,照常去摆摊。 只是这一天下来,没有萧晏经常过来看看帮忙,也没有云庭在旁边聒噪,好像缺了点什么似的。 去买菜的时候,想着萧晏喜欢吃鱼,陆弃娘看见卖鱼的,下意识地就走过去。 走到摊子前,卖鱼的小贩都要开口招呼她了,她才想起来萧晏不在,转身走了。 哎,习惯了,真是习惯了。 这人乍一走,心里还空落落的呢! 晚上回家,她仔细检查门栓,特意上了两道。 萧晏不在,这份安全感也少了很多。 吃饭的时候,三丫嘟囔道:“娘,爹什么时候回来啊!我要爹陪我踢球。” “半个多月的事情,很快了。”陆弃娘道。 她胃口也一般,只喝了一碗粥,没吃干粮。 正好瘦一点,省得要被胡神医磕碜。 吃完饭,陆弃娘像往常一样,铺了一块布,把今日的所有钱倒在上面,盘腿坐下,开始数钱。 数着数着,就得停下来反应一下,她数零钱的时候,特别容易忘。 平时萧晏会在旁边,哪怕他在干别的,也能在陆弃娘愣神的时候,迅速准确地报出一个数字。 今日就不行了…… 陆弃娘数得更仔细,也更慢。 “二十七,二十八,二十九……” “娘,我们洗漱完了,锅里给您还留了热水。”大丫在厨房里喊道。 “好,快带着妹妹们睡吧。哎?我数到多少来着?” 忘了,陆弃娘只能从头数。 把钱数好记账,她歪歪斜斜的数字,跟在萧晏那工整整齐的字旁边,就像瘸腿的鸭子,要多难看就有多难看。 陆弃娘摇摇头,把账本也收起来,去厨房兑了热水回来梳洗,然后到炕上躺下。 因为长期和萧晏一起睡,她这会儿甚至都已经习惯了睡觉穿着衣裳。 以前都是她躺下,迷迷瞪瞪,萧晏和她说话。 她有时候回两句,有时候就直接进入梦乡,在梦里回答。 可是今日,没人和她说话,她却睡不着了。 看着外面渐圆的月亮,陆弃娘忍不住想,萧晏这会儿放工了吗?吃饭了吗?他睡大通铺能习惯吗?云庭那个孩子,哄好了吗? 云庭在家就挺让人操心了,出去要是还不听话,萧晏估计得上火了。 应该给他带点胡神医那清热败火的药丸子,倒是她想得不周到了。 秋老虎还挺厉害,防暑的药丸子没带,也是她没想到…… 正胡思乱想间,陆弃娘忽然听到阿黄起身,“汪汪汪”地一路小跑出去。 “阿黄回来,”陆弃娘笑骂道,“是过路的,你天天听见点动静就往外跑,仔细晚上有人偷狗,把你给偷走!” 可是片刻之后,外面就响起了敲门声。 陆弃娘心里顿时一紧。 坏了坏了,敲寡妇门的那些人,又来了? 萧晏这才刚走,家里刚没男人,就有人来敲寡妇门了? 混账东西! 现在她可不是寡妇了,她都有相公了。 担心三个女儿的安危,陆弃娘道:“大丫,你看着两个妹妹,别出门,我出去看看是谁。” “好。”大丫声音平静地答应了一句,但是却开始窸窸窣窣穿衣起身。 “大姐,你干什么去?娘不是说,不让我们出门吗?”二丫拉住了她。 大丫穿好衣裳后,用火折子点燃油灯,然后坐在那里等着。 “弃娘,是我,我回来了。”萧晏熟悉的声音传来。 大丫嘴角露出些笑意,对二丫道,“你睡吧,看着三丫别滚到地上。我去给爹做点吃的去。” 她就知道是萧晏。 “怎么了,怎么了?”陆弃娘拉开门,看见萧晏就把他从头扫到脚,心里紧张万分,“这是发生什么事情了?” 三更半夜回来,让人心里七上八下的。 第156章 放不下她 - 与前夫和离夜,将军在我榻上贪欢 - 么么愚 “没什么事,就是觉得,还是住在家里好。也不算远,就回来了。”萧晏笑道。 陆弃娘:“??你疯了!十几里路呢!干一天活,你再走十几路回来,明天天不亮,又得走十几里路去?” 铁打的人,也经不起这样折腾啊! “没事,我不累。”萧晏笑道,看着她已经解开的头发,“是不是打扰你睡觉了?” “打扰我什么?你呀,真是——快进来!去歇着去,我去打水给你泡泡脚,解解乏。要不要洗个澡?” 陆弃娘知道,萧晏爱干净。 “我自己来就行。” “你来什么啊!”陆弃娘发火,“回去坐着去!” 她去厨房烧水,大丫在厨房和面,准备做面条。 这个最快,而且晚上吃了也好消化。 陆弃娘在那里烧火,有些自责,“大丫啊,我刚才和你爹说话的口气,是不是太凶了?哎,我不是凶他,我是……” “我知道,爹也知道,娘是心疼爹。”大丫笑容温婉,“没事的,娘,爹知道你是关心他。” “我不是关心他,”陆弃娘有些不好意思,“你说说,十几里路,黑灯瞎火的,他怎么就非得回来?” “可能不放心,咱们娘几个在家里。”大丫道。 “有什么不放心的?”陆弃娘心里有些暖暖的,但是嘴上却道。 大丫话锋一转,“娘,还有可能,是爹不适应那里的大通铺,又不好意思说。” “这个真可能。不过没想到,云庭能适应,不容易。” 云庭:我都要累死了,我累得站着都要睡着了。 只要让我躺下休息,别说大通铺了,就是猪圈都行。 服役第一天,云庭喜提手上脚上,共计六个大水泡。 萧晏和他说,六六大顺,明天更好。 听听,这是人话吗? 云庭带着对萧晏的怨念,睡得像猪一样,全然不知道,萧晏自己偷偷跑回了家。 萧晏洗了澡之后,自己把水倒了,然后到厨房吃面。 陆弃娘拿着毛巾帮他绞头发。 大丫早就回屋睡觉,把地方让给他们两个。 “你昨晚走之前才洗的头,今日又洗头做什么?”陆弃娘埋怨道,“这什么时候能干?头发湿着睡觉,明天起来头疼。” “总觉得不洗不干净。”萧晏低头吃面,眼里有笑意。 他们要一起睡,不想被陆弃娘嫌弃。 还得是家里,让人踏实,一日都不想离开。 他其实一开始打的就是这个主意。 只是知道陆弃娘要坚决反对,所以才“先斩后奏。” 萧晏把面汤都喝完了,那大海碗,像舔过一样干净。 陆弃娘看着就知道,萧晏今日干了多少活,有多累。 “走吧走吧,你赶紧回屋躺着睡觉。我弄个火盆,帮你把头发烤干了再睡。” “没事——” “你赶紧的。” 萧晏只能遵命。 他躺在炕上,陆弃娘搬了把椅子,又垫了两块砖,然后找出火盆点了炭。 “幸亏我怕天冷涨价,提前买了炭。”陆弃娘一边替他烤着头发一边碎碎念,“闭眼,你看着我干什么?放心吧,不能把你头发烤坏了。” 真是的,一点儿信任都没有吗? 萧晏听话地闭上眼睛,但是嘴角一直是勾起的。 陆弃娘帮他烤干头发也没睡,又出去把他今日脱下来的衣裳都洗了晾在外面。 想想还是不踏实,又重新去厨房做了面条,多撒了些面免得粘连,放进柜子里,怕被老鼠吃。 这样明日一早,就可以直接下面,节省时间。 再想想,萧晏要走那么远的路,鞋子不舒服的话,脚都要磨出水泡来。 说不定,已经磨出水泡了。 陆弃娘找出棉花来,给他的鞋垫下,又续了一层,这样踩起来舒服一些。 忙完都不知道什么时辰了,陆弃娘才到炕上躺下。 平时她是沾了枕头就睡的,但是今日惦记着早起,千万不要睡过了,要送萧晏,她就没睡着。 因为知道萧晏睡眠轻,不敢吵他,陆弃娘平躺在那里,喘气都不敢大声,翻身就更不敢了。 可是忽然,一只手臂搭在她身上。 是萧晏翻身了。 而且,他还凑了过来。 陆弃娘老脸通红,甚至能感受到萧晏呼吸的热气喷在她脖子上。 她一动也不敢动。 万一动了,萧晏醒了,两个人面面相觑,得多尴尬。 阿黄啊,你看你,怎么就犯倔不肯上炕睡了? 不行,这样不行。 陆弃娘决定,天亮以后,就把云庭屋里那多出来的一张床挪进这屋里来。 萧晏把手搭在她身上也就算了,她知道萧晏不是故意的,是睡着了。 但是如果反过来呢? 萧晏会认为自己是无意的吗? 要是他误会了,自己对他有意,那多尴尬! 他到时候,怕是就不好意思在家留下,要连夜搬走了。 不行不行。 萧晏这会儿也没地方可去,搬出去连口热饭热汤都没有。 所以,为了萧晏好,她要赶紧和他分开睡。 萧晏感受到陆弃娘一动不动,并没有把他推开,不由受到鼓励。 慢慢的,也就习惯了,他坚信。 陆弃娘:大概躺在棺材里挺尸,就是这种感受吧,挺累的。 所以还是好好活着吧,别死了。 挺尸不是谁都行的。 她已经开始腰酸背痛了。 她都不知道自己什么时候睡着了。 醒来的时候,萧晏已经不在了。 “大丫,你爹呢?”陆弃娘连忙道。 “娘,我爹早就走了。面条我看到了,给我爹煮了,他也吃了。他说晚上想吃韭菜饺子。韭菜直接在门口割,您记得买肉就行。要是有小河虾,也买点,我给我爹炸一个。他干活累,要吃点油水。” “还回来啊!”陆弃娘大惊,“这还能天天来回三十里地啊!” 路上都能走两三个时辰,再干六个时辰的活,人还活不活了? 大丫道:“我爹说,换地方他睡不着,辛苦点,也愿意每日来回。” “我真是……”陆弃娘骂道,“他怎么被云庭传染了,这么不听话,不让人省心呢!” 第157章 买驴 - 与前夫和离夜,将军在我榻上贪欢 - 么么愚 “娘,您在找什么?”大丫看陆弃娘在厨房里晃悠,不由问道。 “沙果呢?还有那个瞎果呢?” “娘,是芒果。”大丫哭笑不得。 “盲不就是瞎吗?咱们也不是那读书人,不用文绉绉的。” “我怕老鼠啃了,收在柜子里。” “拿出来,拿出来给我。” “您不是要想想,还要送给谁吗?” 这等金贵的果子,好容易得了,自然不能自己吃。 陆弃娘已经给孙老太太,还有从前交好的一些人家送去了。 二丫嫌她手散,但是陆弃娘却道:“有些人情,咱们不能忘。” 比如说,她们刚刚回家的时候,很多邻居这家一把菜,那家一捆柴火,人家都帮忙了。 再往远了说,之前三丫刚被送来,还是吃奶的孩子。 陆弃娘哪里有奶喂她?便厚着脸皮,去找生了孩子,奶水喝不完的妇人,这家讨一口,那家讨一口,让三丫喝了一年的奶。 吃米糊糊长大的孩子,现在能结实得像小牛犊子? 这些人情,虽然不大,但是得记着。 陆弃娘知道东西金贵,比如沙果,一家就给一个。 全家一起,尝尝味儿就是。 芒果则是只给交好的人家。 所以现在,还剩下六个大芒果,外加差不多二斤沙果。 陆弃娘看看,打定的主意,又有些动摇,就问大丫:“大丫,你说我去把这些卖了,比如沙果,据说好几两银子一个,我卖一两银子两个,有人买吗?” “娘,我觉得难。在码头上,哪里有人会买这么贵的果子?”大丫如实地道,“这东西,也必须摆在那卖昂贵东西的店里,才能卖上价。怎么了娘,家里缺钱了吗?” “不缺,就是有点心疼。”陆弃娘嘀咕道,“没事。咱们留下几个沙果,两个芒果,然后剩下的,分成两份,一份给云庭带回国公府。虽然国公府什么都不缺,但是好歹是咱们的心意。另一份,去送给五公子,让他给柳先生。这几年,也多亏了柳先生。” “好。”大丫点点头。 等摆好摊子之后,陆弃娘对三个女儿道:“你们看好摊子,我去转一转,买点东西。” “娘去干什么?”二丫问。 大丫笑道:“爹辛苦,娘心疼爹,去给他买肉补补身子。” 三丫高兴地道:“又有肉吃了!” “你还不喊娘,”二丫对她道,“给你带根猪尾巴?晚上让大姐给你烧了吃。” “娘,”三丫对着陆弃娘的背影大喊道,“我要吃猪尾巴。” “知道了!”陆弃娘的声音传回来,“小馋猫。” 她先去了猪市,在猪市转了一圈。 春天里抓的猪,这会儿也都没长到二百斤,但是有些人家就着急赶八月十五的行情,所以提前卖。 猪价确实也不错。 陆弃娘又忍不住想起自己的那些猪。 缓一年,那毒女人也没什么动静了,明年她还是得把猪养起来。 不养猪,她心里不踏实。 在猪市抒发了一会儿感情之后,陆弃娘才去了今日的目的地——骡马市。 她手里紧紧攥着钱袋子,手心里都出了汗。 等到晚上萧晏披星戴月回家的时候,就听陆弃娘道:“萧晏,你猜我给你买了什么?” 她给自己买东西了? 难道知道自己生辰将近? 萧晏是中秋节的生辰。 万家团圆,普天同庆,他在那个家里,却像个外人。 但是现在,他有了自己的家,也有了礼物。 “什么?”萧晏笑道,“你还破费给我买东西。” “你来看!”陆弃娘拉着他的袖子进了院。 然后萧晏就看到月下,一头驴悠闲自在地在院子里吃草,尾巴甩甩,驱赶蚊虫。 “这,是给我的?”萧晏愣了下,随即明白过来。 陆弃娘这是觉得他赶路辛苦,所以特意给他买了一头驴骑。 他平时骑马无数,坐拥几十匹宝马良驹,可是他从来没有骑过驴。 也不知道,驴好不好骑…… “马买不起,就是老马,都要三十两银子。驴便宜,我选了一头最壮实的,讲了半天价,好容易磨到了这个数。” “十一两?” “嗯。”陆弃娘道,“虽然挺贵的,但是这是大件!以后可以骑,可以驮东西,还能推磨……” 萧晏看得出来,她是在努力说服她自己,这头驴买的很值得。 可是他分明也能看出来,陆弃娘心疼银子了。 毕竟对家里而言,这头驴不是必须要买的,而且以后还得养着,增加了不少花费。 但是想到,哪怕心疼,陆弃娘都要咬牙给他买,只因为心疼他奔波辛苦,萧晏就觉得心里甜滋滋的。 值得了。 他就知道,陆弃娘会心疼他。 可是等他进了屋,看到屋里多出的一张床时,脸色就不太好看了。 同时,又有些后悔自己昨日的孟浪。 这失败的尝试啊! 直接导致自己地位不保。 “弃娘,这是——”萧晏假装不知。 “没什么,”陆弃娘有几分不自然,“我睡觉不老实,估计总扰得你睡不好。所以我睡床上——” “那不行。” “啊?” “要睡,也是我睡床上。”萧晏幽幽地道,“天气渐冷,你是女子,身体弱,还是睡炕上对你好。” “不用不用,我这一身肥肉,不怕冷。” “就这么定了,我睡床上,你睡炕上。”萧晏道。 “那多不好……”陆弃娘有些不好意思,“你干了一天活儿,多累,在炕上能休息好。” “我习惯了睡床,无碍。” 就这样,晚上,萧晏就孤独寂寞冷地睡到了床上。 陆弃娘知道他睡眠浅,也不知道换了地方有没有睡着,过了一会儿就小声地道:“萧晏,你睡着了吗?” “没睡,怎么了,弃娘?” “你看你,睡不着了吧,我就说,我睡床上,你睡炕……” “不用,不冷,弃娘,我真的不冷。” 陆弃娘:? 她也没说他冷啊! 这是冻着了,还嘴硬。 “你快上来,我睡床!” “不用,我睡就行。” 两个人争执不下,最后陆弃娘一看,再争天都要亮了,便只能妥协一步,两个人又都在炕上睡下。 第158章 堤坝危机 - 与前夫和离夜,将军在我榻上贪欢 - 么么愚 第二天,萧晏就骑上了驴。 二丫看着道:“怎么这么别扭呢?我爹块头太大,这驴看着跟受气似的。” 陆弃娘瞪了她一眼,“你若是将来出息了,给你爹买高头大马,也不枉费他,回来还给你带火烧吃。” 她给萧晏钱,是怕他吃不饱,或者临时有事,自己花用。 结果萧晏回家,给她们带吃的。 “那是自然。”二丫道,“我给我爹买一马厩的马,让他想骑哪个骑哪个!” “二姐,你先给买头驴呗,”三丫笑嘻嘻地道,“我也想骑驴。” “你骑着我好不好啊!”二丫瞪了她一眼,“干活去!” 真是的,穷人总是要将就。 爹那般高大威猛的男人,要是骑在马上,不知道多好看呢! 骑着驴,真掉价。 云庭累了几日,好像身体已经习惯了这样的疲惫,麻了。 可是当他看到萧晏骑着驴来的时候,笑成了傻子。 “萧晏你,哈哈哈——” 萧晏却不理他,从驴上下来,把驴拴在树荫下,给它找了些草来吃,才下来挑起竹筐干活。 “你哪里来的驴?” “弃娘心疼我,给我买的。” “她怎么不买马?” “你说呢?”萧晏面无表情地道。 “买不起吗?”云庭道,“咱们生意都那么好了,还买不起马?” “买了马,不用吃饭了吗?”萧晏道,“你自从家里出来,看过几匹马?” 对于市井百姓来说,马是极奢侈的存在。 云庭沉默半晌,“回头把驴借给我骑骑,让我祖母看个新奇,也算我对她老人家的孝敬了,哎!” 他真是个废物。 “干活吧。” 云庭也挑起竹筐。 这会儿挑担子对他来说,已经驾轻就熟。 “对了萧晏,我跟你说,昨日我在堤坝上看到老鼠了!”云庭道,“老鼠打洞,这堤坝不就完了吗?” “我也看到了。”萧晏沉声道,“这件事,需要往上反应一下。” 堤坝很怕遇到老鼠和獾、狐狸这些爱打洞的动物。 所以日常防这些,也很重要。 可是萧晏却发现,堤坝上有不少老鼠洞,不是一日两日了。 显然,之前有人消极怠工。 这些必须尽快解决,否则真的到了汛期,就会有堤毁洪水泛滥的危险。 难得云庭现在,也正经起来,关注到了这个问题。 萧晏往上反应,被负责堤坝的小吏呵斥:“还用你说吗?没看老爷们都焦头烂额的,已经在想办法了!你们若是想帮忙,见到老鼠就逮住。” 云庭见他态度恶劣,下意识想跟他吵。 但是再看萧晏面色平静,他也强忍下这口气。 算了。 “我看这些笨蛋,也不像能解决的样子。”云庭和萧晏嘀咕,“萧晏,你说,我们弄些猫来行不行?” 猫抓老鼠啊! “不太行。”萧晏道,“堤坝下就是水,猫怕水,在这里施展不开。” 猫不是人,不听号令,天生就要去安全温暖的地方。 “那就饿它们几天?” “也不行,让我再想想办法。” 萧晏心里已经有了主意,不过还在犹豫,也在等,看这些管理堤坝的官员,是不是更有经验,提出更好的办法解决。 再说陆弃娘,在码头上正看着摊,忽然听到有人在大声疾呼。 “救命啊,救命啊!” 她立刻寻声望去,就见到运河里有一条船,眼看着就要到岸边,却不知道为什么正在往下沉。 发出呼救声的,正是站在船头的船老大。 那船颇大,而且看吃水深度,应该是满载货物。 可是这条船前面,还有几条船挡着。 之前刘兴和萧晏,专门做这个,帮忙疏导水上的拥挤。 但是后来刘兴不做了之后,这一摊也就荒废了。 萧晏之前说要捡起来,还没来得及就去服徭役去了。 “帮忙啊!”陆弃娘拔腿就往河边跑,大声疾呼,“快,都搭把手。绳子!把绳子系上,帮忙往前拉!让一让,前面的船都让一让!” 见动的人少,她又对着船老大喊:“出钱,快出钱!” 船老大也反应过来,“今日帮忙的兄弟,每人最少一串钱!” 这一船货物要是沉了,他可赔不起。 众人呼啦啦,都围了上去。 陆弃娘直接跳下水,呼啦啦很快就游了过去。 挡着路的大船,她就吆喝。 小船,她更直接,直接推开。 清开路之后,她又拿了纤绳游回去交给岸上的人。 其他人倒不是不肯帮忙,也不是船上的人多笨,而是都懵了。 只有陆弃娘反应快,动作快,迅速地行动。 岸上众人得了纤绳,立刻帮忙往岸边拽船。 船靠岸后,陆弃娘道:“大家排成一排,把货一个传一个,先卸到边上!” 她自己从水中爬上岸。 大丫已经拿着披风在等她。 “娘,太冷了。” “我没事。”陆弃娘披上披风,系上带子,抹了一把脸,又冲过去帮忙搬运货物。 这一忙,就忙了一个多时辰。 最后,一船货都被抢救了上来,基本上可以说,没什么损失。 船老大拿出二十两银子酬谢众人,给陆弃娘五两。 陆弃娘拒绝了。 若是从前困难,她也就收了。 但是现在她过得这么好,看见别人遭了难,搭把手的事情而已,她并不放在心上。 船老大虽然没有遭遇重大损失,但是酬谢众人的钱,还有以后修船的钱,不还是损失吗? “都不容易。”陆弃娘道,“快去忙吧。” 船老大感激不已,自称姓戴,行七,运的货物是漕粮。 若是出了差错,倾家荡产也赔不起不说,自己在这一行,也算彻底毁了名声,无人敢用。 “没事,回去查查,”陆弃娘擦头发,“这船沉得有点邪乎。” “是。”戴七咬牙切齿地道,“别被我查出来!” 人家有难,自己搭把手。 回头自己有事,也会有人帮。 陆弃娘没把这件事放在心上。 可是晚上回去之后,她就开始肚子疼。 疼得直打滚那种,把三个女儿都吓坏了。 第159章 照顾她整夜 - 与前夫和离夜,将军在我榻上贪欢 - 么么愚 二丫哭着去把胡神医喊来。 胡神医给陆弃娘把了把脉,“死不了。” 二丫的泪戛然而止。 胡神医说死不了,那她就还有娘。 “老胡,疼死我了。”陆弃娘捂住肚子,“我还从来没这么疼过,我这是怎么了?” “你月事多久没来了?” “得将近一年了,自那病之后,就一直……你是说,我要来月事了?” “那么久没来,好容易要来,你跳到冰凉的河水里泡大半天。陆弃娘啊陆弃娘,你有没有把自己当女人!”胡神医气得头疼。 要是图点什么也行,什么也不图,就是热心肠,把自己给泡坏了,这不是脑子有病吗? 而且这脑子的病,他也没办法。 “老胡,你倒是说怎么办啊,疼死我了。”陆弃娘疼出来一头冷汗。 “弃娘,弃娘!”萧晏急匆匆地从屋外进来,“这是怎么了?” 刚回来就见到三丫在门口抹眼泪等着他,说是陆弃娘病了。 萧晏顿时被吓得魂飞魄散,立刻跑进来。 “没,没事。”陆弃娘哪里好意思说,自己来了月事。 “逞英雄去了,该!”胡神医没好气地道。 陆弃娘不敢说话了。 她怕自己一说话,就忍不住疼得喊。 她的手在被子下,紧紧抓住褥子。 萧晏早就察觉出她的不对劲,要握住她的手,才发现她的手背已经紧绷到青筋暴起,手心里更是一片冷汗。 “弃娘,弃娘——”萧晏慌得六神无主。 他从未见过这般脆弱的陆弃娘。 可是胡神医偏偏说没事。 这是没事的样子吗? 可是怎么问,胡神医就是,多喝热水,要等月事结束之后,再吃药调理调理。 也建议,不调理,是药三分毒。 “生个孩子就好了。”胡神医道。 陆弃娘老脸通红。 “肚子疼,给她揉揉,抱个汤婆子,都行。就是今日受了凉,熬一熬,明日就好多了。” 胡神医留下这样一句话就走了。 萧晏到底不放心,追了出来。 “胡神医,弃娘她疼成这样,真的没事吗?” “有事我还能不救她?”胡神医没好气地道,“你怎么也不管管她,一天天的,到处管闲事,把自己都搭进去了。” 萧晏不置可否,只问他,怎么才能让陆弃娘好受些。 “把手搓得热热的,给她揉揉小肚子。” “是……”萧晏迟疑了下,“隔着衣服吗?” 胡神医皱眉看了他一眼,忽然反应过来什么,无情嘲讽:“我就觉得不对劲,不该疼成这样。原来,你们俩还没有……” 要是经历了最亲密的事情,断然问不出隔着衣服这种蠢话。 萧晏脸色通红。 “怎么,你有病?”胡神医调侃道。 萧晏脸色更红,又问了一遍,“需要隔着衣服还是……” “兄弟,你早说啊!兄弟帮你!”胡神医道,“早知道,我就和陆弃娘说,是阴阳失调,让你早日得逞。” 萧晏:“胡神医,慢走不送。” 说完,他就落荒而逃。 胡神医笑得很大声。 萧晏替陆弃娘揉了一晚上的肚子。 陆弃娘:“其实,那个,萧晏,我不疼了。” 害臊的心情达到了顶点,疼都没有那么明显了。 她的肚子上,全是肉啊! “那说明有用,我再帮你揉揉。你快睡——” 陆弃娘以为她会羞得睡不着。 但是实际上,略显粗糙的掌心,从小腹处传来源源不断的温暖,让她慢慢地进入了梦乡。 她做了一个梦,梦见自己变成了小婴孩,在一个温暖的怀抱之中被晃啊晃…… 晃得她很舒服,懒洋洋地睡着,不想睁开眼睛。 不知道过了多久,她终于想睁眼看看是谁抱着她。 一睁眼,却是萧晏。 “爹?”她喊了一声。 然后就被自己吓醒了。 完了完了,这是什么乱七八糟的梦。 天天被三个丫头“爹啊爹啊”的洗了脑,她竟然也想让萧晏当她爹了? 这也太可怕了! 大丫已经带着二丫三丫去摆摊,给她写了个纸条,大概怕她认字不多,主要是画的。 饭在锅里,躺着休息,不出门。 陆弃娘身上不舒坦,确实也难得不想动,就躺在窗前,晒了大半天的太阳。 结果,还是躺不住。 起来也不敢干重活,还得随时往茅厕跑,简直血流成河。 饶是这样,她还是把家里收拾了一遍,不能碰冷水,她就烧水,兑温水把家里被褥拆了都洗了。 好在昨日那股不要命的疼劲过去了,今日这种闷闷的不舒服,她能忍。 晚上萧晏回来,给陆弃娘带了红糖。 “我打听过了,说红糖好。”萧晏的耳根子都是红的。 陆弃娘谢过他,脸也红了。 哎,经过了昨晚的事情,两个人都有些不自然。 啊啊啊啊,陆弃娘要疯了。 还好萧晏白天不在家,否则大眼瞪小眼,她要尴尬死。 这会儿已经很尴尬了。 等晚上萧晏又要替她揉肚子的时候,尴尬再次爆发。 “不用不用,我好了。萧晏,昨天谢谢你了。” “举手之劳。下次若是还疼,让我帮你。” 其实胡神医说了,生个孩子是最好的办法。 这个,他也能帮的…… 陆弃娘心里暗暗想,我就是疼死,我也不能说。 忍疼最多忍一两天,但是尴尬这事,真是经年累月都难以消解啊! 难受。 第二日就是八月十五。 陆弃娘又生龙活虎,一条好汉。 萧晏下午就能带着云庭回来,陆弃娘想着,既然是过节,那就要买点好酒好菜。 中秋节,阖家团圆,是个大日子。 看到猪肉新鲜,买,回家氽丸子吃。 看到小白菜鲜嫩,买,回家烧汤喝。 兜里有钱,嘴上有油,一家人平安健康,陆弃娘觉得现在就是最好的日子。 “这菱角怎么卖的?”陆弃娘看到小贩挑的菱角十分饱满,不由停下来问价。 “让开,都让开!!” 第160章 生辰礼物 - 与前夫和离夜,将军在我榻上贪欢 - 么么愚 陆弃娘原本正弯腰挑拣竹筐里的菱角,指尖还沾着泥腥气,却听到远处传来一阵低沉的马蹄声——不是零碎散乱,而是整齐如擂鼓的闷响,每一声都似踏在人心口。 她下意识攥紧手中荷包,抬头时,正撞见一队黑甲铁骑从长街尽头压来。 玄铁铠甲在秋阳下泛着冷硬的乌光,连马匹的胸甲都严丝合缝,仿佛一片移动的刀山。 头盔遮住了所有面容,唯见一双双眼睛寒潭般深不见底。 马蹄裹了棉布,落地只余闷响,可千百道铁甲鳞片相撞的细碎铮鸣,却钻进人耳中。 “姑娘,小心!”卖菱角的老汉,拉了陆弃娘一把,让她也后退。 陆弃娘这才回神。 “大爷,这是黑甲军吗?”陆弃娘问。 “是啊!”卖菱角的老汉神情激动道,“这可是之前的破虏将军带出来的,个个以一敌十。” 能亲眼见到这等气势,真是荣幸。 陆弃娘想起了萧晏,有短暂的黯然,随即想,她看到了都难受,幸亏萧晏不在,否则他得多难过。 那些金戈铁马的日子,还那么清晰地留在回忆之中,但是却又无法挽回地远去。 英雄尚未迟暮,却回不去了。 当黑甲军行进到陆弃娘身边的时候,居中一人忽地抬手,整队瞬间静止。 陆弃娘愣住,感受到他目光的凝视,不由抬头看向他。 那人头盔微侧,目光扫过陆弃娘手中的菱角。 陆弃娘脊背倏地绷紧,却见他只是轻叩刀鞘,队伍又如黑潮般无声涌去。 陆弃娘看到了他眉心,有一道伤痕。 摊主被吓得几乎跌倒在地,见他们退去之后方如释重负。 “吓死我了,我以为他们要抢我的菱角。”摊主心有余悸地道。 陆弃娘笑了笑。 怎么会呢? 他们是萧晏带出来的人。 她挑了十几个菱角,付了钱往回走。 “娘,娘,您刚才看到黑甲军了吗?”三丫激动地迎上来,“是我爹之前带的黑甲军!太厉害了,太厉害了!” “三丫,听娘说,这件事,千万不要在爹面前提起,知道吗?” 二丫闻言撇撇嘴。 这不让提,那不让提,怎么,她们的爹什么时候那么脆弱了? “娘,”大丫道,“我看着他们走的方向,是不是有可能,和我爹撞上?” 萧晏也该往家里走了。 陆弃娘道:“希望别撞上,回头我偷偷问问云庭。不行,我再去买点菜。” 再买一坛酒。 多喝点,睡得香。 反正她上次就是。 要不,再给萧晏买点东西,让他高兴高兴? 收到礼物,总是一件让人高兴的事情。 嗯,就这么定了。 可是,应该给他买什么,既不太贵,又实用,萧晏又喜欢呢? 有点不容易。 忽然,陆弃娘想到了什么,就快步往铺子而去。 萧晏回来的路上,叮嘱云庭:“你回家是陪你祖母好好过节的,千万不要再和你爹起冲突。” 云庭趴在驴背上,有气无力地道:“你看,我还有和我爹吵架的力气吗?” “你好好坐着!”萧晏牵着驴,不由骂道,“坐没坐相,你要是我的兵,我早就……” “我不是,我是你舅舅。” 萧晏真想给他一巴掌。 “萧晏,刚才是蒋玄吗?” 如大丫所说,萧晏和云庭,刚才和黑甲军狭路相逢。 黑甲军并未停留,从他们身边风驰电掣而去,让云庭吃了一嘴的泥土。 他依稀认出来,为首之人,好像是萧晏旧日的左膀右臂蒋玄。 “是他。”萧晏淡淡道。 “好小子,出息了,见了你都不停下。”云庭骂道,“还害我吃了一嘴的土。等下次见了,看我不捶他。” 萧晏懒得理他。 两人回了家。 云庭说要回国公府,陆弃娘喊他洗澡换衣服,怎么也要收拾整齐,回去见老人。 云庭却摆手,“没事,我就这么回去,走了!” 说完,竟就那般,扬长而去。 陆弃娘把给他准备的水果装在褡裢里,放在驴背上。 “不用管他。”萧晏道,“这是回去找他祖母诉苦告状去了,由着他去。” 这些天,云庭确实也吃苦了。 得让他能抱怨抱怨,然后就可以继续努力了。 大丫和二丫在准备晚上的饭菜,三丫要萧晏陪她出去玩。 “等等,”陆弃娘道,“你先出去,我跟你爹说几句话。” 三丫拿着球往外跑,后面跟着阿黄。 “萧晏,你来,你来——”陆弃娘神秘兮兮地道,“我给你看点东西。” 萧晏心里忽然生出了期待。 今日是他的生辰,难道会有好事发生? 但是心里又有一个声音告诉他,别期待,大概率是鸡鸭鹅猪的事情…… 陆弃娘带着萧晏回到屋里,开始解腰带。 萧晏:?!!! 还有这等好事? 感觉不太像陆弃娘的作风啊。 死脑子,别乱想。 陆弃娘捣鼓半天,总算把粗麻布腰带上的死扣解开,取出里面的东西,“怕丢了,不知道藏哪里好,嘿嘿,我聪明吧,偷都偷不去,我自己都打不开!” 她掌心里托着一枚青玉扳指。 “弓弦总磨虎口,这个能护着些。”陆弃娘指尖还沾着灶灰,袖口蹭过玉面留下一道灰痕,她慌忙用袖子去擦,“掌柜说是和田青玉,说是极好的,我磨了他很久,才五两银子给我……虽说和你从前用的不能比,但是好歹能用。” 萧晏拈起扳指的动作滞了滞——这分明是祁连山脚矿坑里论车卖的灰玉,内圈还有两道指甲盖大小的石筋。 他瞥见陆弃娘掌心的茧子,喉头滚了滚:“确是极好的玉。” 因为有她的用心,那这就是世间独一无二的瑰宝。 陆弃娘催萧晏:“试试,试试!” 她盯着萧晏将扳指套在右手拇指指上,玉石卡在骨节处略紧,急急问道:“是不是不合适?” 萧晏却笑着转了转腕:“比我从前用的更合适。” “那就好,那就好。”陆弃娘高兴地笑了。 “弃娘,谢谢你,这是我收到的最好的生辰礼物。” 陆弃娘懵了。 啊?生辰礼物? “今日你生辰?” 萧晏也愣住:“你不知道?那为什么给我送礼物?” 第161章 萧茶花 - 与前夫和离夜,将军在我榻上贪欢 - 么么愚 陆弃娘恨不得给自己一个耳光。 萧晏都说了生辰礼物,她怎么就不会将错就错呢? 太尴尬了。 “就是想给你送点东西。”陆弃娘讷讷道,“不过还好还好,今日中秋节,家里做了好菜,一起给你庆生。” “那是心有灵犀。”萧晏笑道,“所以让你决定今日送我礼物。弃娘,谢谢你。” 啥心有灵犀,分明是安慰你。 看萧晏现在的样子,好像挺高兴的,没有受到黑甲军的影响? 也可能,是没遇到? 那就有点亏了,五两银子呢! 不过陆弃娘自我安慰,扳指这东西实用,又用不坏,值得,值得。 “弃娘,”萧晏看着屋里多的那张床,幽幽开口,“你信不信算命的?” “算命的?”陆弃娘道,“收钱的我不信。不要钱的,我信好的,不信坏的。” 萧晏忍俊不禁。 果然,陆弃娘永远有自己的一套理论。 “怎么了?你该不会去算命了吧。”陆弃娘道,“多少钱?” 男人手里,真是不能有钱,否则总能想办法给你花出去。 “没有。”萧晏道,“只是我们一起服徭役的一个人,说他会算命,非要给我算。” “那行啊,又不要钱,当玩呗,他说你什么?” “他说我命好。” “那还用他说?”陆弃娘道,“听我的,萧晏,你的福气在后头呢!别人能害你,但是抢不走你一身本事。你让我当将军,我都爬不上马。让你当,你跳上马,提着枪就冲了。” 人啊,永远要有吃饭的本事。 本事不骗人。 “他说有一点不好。” “不好的你不听。” “可是我觉得有点道理,而且这破解之法,也不难。” “怎么破解,要花钱吗?” 陆弃娘心里有种不好的感觉,她怎么觉得萧晏被骗了呢? 算命不要钱,破解要钱,这种套路,她见的多了。 “不要钱。” 萧晏的话让陆弃娘如释重负。 “那你说,不要钱就好说了。” 萧晏指着那张床道:“说我睡的屋里,不能放床。” “啊?为什么?” “不知道。”萧晏不会编瞎话,干脆装傻,“反正就说不好,让挪出去。” 见陆弃娘面上露出狐疑的神色,他连忙又道:“我想着,天也冷了,炕这么大,也够我们俩睡了。你若是不放心我……” “放心,我没不放心你。”陆弃娘连忙道。 “那就好。”萧晏叹了口气,“说实话,我今日一直在想,是不是我太孟浪,让你觉得不适,才会……” “没有没有,是我怕挤着你。” “我不怕。” 陆弃娘:“……那床放屋里,真不好?” “真不好。”萧晏一脸认真。 “那……算了,搬出去吧。” 反正萧晏不让她睡床上,她也不好意思让萧晏睡床上。 萧晏:“咱们俩一起搬!” 于是,大丫姐妹俩在厨房里,就看着父母费劲地把床从小小的门里,好容易搬出来,又塞进了厢房。 “爹娘这是做什么呢?”二丫好奇地问。 “没什么。”大丫道,“闲着就折腾折腾,不合适再放回去。” 那床能在正屋摆两日,已经算它命长。 原本大丫还以为,萧晏会让那床塌了呢。 看起来,萧晏想到了更好的主意,让床躲过一劫。 晚上吃饭,桌上满满摆了八道菜,另外还有月饼和几样水果,李老爷给的稀罕的沙果和芒果,也摆上去了。 萧晏有意无意地伸手,露出拇指上的扳指。 “爹,您买了个扳指?”二丫眼睛最尖。 萧晏清了清嗓子,“你娘给我买的,我射箭其实不用扳指也行,五两银子,实在是不便宜。” “五两银子?”二丫震惊了。 陆弃娘道:“五两银子怎么了?这是你爹吃饭的家伙。咋不用扳指,那手都通红的,谁也不是铁打的。你别又跟我要东西,你爹今日生辰,回头你生辰,我也给你买东西。” “爹的生辰啊!”三丫高兴地放下筷子,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在萧晏面前跪下,“爹,我给您磕头了!” 萧晏都没反应过来,就听“砰砰砰”,三丫磕得那叫一个实诚。 “你这孩子,”陆弃娘大笑,“这是给你爹庆祝生辰,还是跟你爹讨红包呢?” 萧晏一把把三丫拉起来,伸手替她揉着额头,心疼不已。 大丫也起身,对萧晏行了个福礼,“今日是爹爹生辰,祝您平安喜乐,长命百岁,也愿您似松柏——风过千山,骨不折青云志;雪埋三尺,根犹系西北土。” 萧晏眼眶微润。 这其实是不久前,他刚教几个孩子的,“风过千山骨不折,雪压三尺根立深。” 没想到,大丫自己改了一下,说得他内心激荡。 他没忘记过自己的青云之志,也没有忘记过让他年少成名的西北。 二丫见状,也放下手中的鸡腿,擦了擦手,给萧晏行了一礼,然后道:“爹,我也不像大姐那样会说话,我就给您二十个钱,您想买什么就买什么!” 陆弃娘笑得不行,“萧晏,你有面子啊,铁公鸡都拔毛了。” “错,我是糖公鸡。”二丫骄傲地道,“别说拔我的毛了,只要敢跟我伸手,我高低要沾点别人的东西下来。” 众人都哈哈大笑。 “三丫是九月初一的生辰,”吃着饭,陆弃娘和萧晏道,“大丫二丫是冬月初一。” “我们都不知道自己生辰,”二丫道,“这是我们和娘在一起的日子。” 她们不是娘生的,但是却有着比其他母女更深刻的羁绊。 暮色染透青瓦檐角,葡萄架已悬满月光织的银纱。 一家人在满月之下,欢声笑语,共庆佳节。 吃过饭,大丫把剩菜收拾了,摆好了石榴、芒果、沙果和葡萄几样水果。 三丫盯着沙果目不转睛。 其实,陆弃娘也只留下了六个。 萧晏见状,先抓了一个给她,又给另外母女三人每人一个。 陆弃娘也给他塞了一个,“够了,一人一个,剩下那个,让她们三姐妹自己分。” 萧晏笑着接过去。 陆弃娘咬了一口,心满意足地喟叹:“贵是贵,但是好吃是真好吃啊!” 感觉比去年浅浅尝那一口更好吃。 萧晏也咬了一口,随后蹙眉道:“我怎么觉得,味道有些奇怪?” “是吗?” “嗯,不信你尝尝。”萧晏把他咬过的送到陆弃娘嘴边。 大丫眉眼之间淡淡笑意。 第162章 三少爷变形回家记(一) - 与前夫和离夜,将军在我榻上贪欢 - 么么愚 陆弃娘就着萧晏的手咬了一口,“没有啊,挺甜的啊!” “是吗?那我尝尝你的。” 萧晏很自然地在陆弃娘手中的沙果上咬了一口。 “怎么样?” “还是你这个好吃一些。” “那给你吃!”陆弃娘大方地和他交换,“我吃着都一样,我什么都吃,不挑食。” 二丫见到萧晏嘴角勾起的弧度,不由撇撇嘴,随后忍不住笑了。 而另一边,云庭回府,让国公府近日的低气压一扫而空。 因为老祖宗高兴啊,整个府里就都是喜气洋洋的。 “祖母,这是驴,您见过吗?”云庭牵着他的驴,哦不,萧晏的驴,得意洋洋地给老祖宗介绍。 老祖宗笑道:“怎么没见过?我年轻时候也出过门,见过街上的东西,你还真当我什么都没见过呢!” 云庭让人把驴牵下去,还不忘叮嘱:“给我好好喂啊!” 这驴要是有点闪失,萧晏会尥蹶子的。 下人忙答应。 “那这个,您肯定没见过!”云庭从怀里掏出个泥捏的老寿星,放在老祖宗手边的炕几上,“因为这是我给您捏的!” “你别说,还真好看呢!”老祖宗的脸都笑成了一朵花。 众人违心的恭维着那只丑丑的老寿星。 “庭儿,你这手怎么了?”老祖宗忽然看到云庭的手,掌心通红,顿时紧张地问道。 她眼神其实不是很好用了,所以没看得很真切,只觉得通红一片不正常。 云庭忙把手缩回去,“没什么,来的时候,握着缰绳握红了。” 手上那些水泡要是给老祖宗看到,今晚这顿饭,大家都别吃了,就听她哭就行了。 “娘,您看看谁回来了?”云国公拉着大房二侄子,也就是云庭的二哥云睿进来。 云睿算是这一辈有出息的,中了个举人,虽然是吊车尾,但是不也是中了吗? 然后云国公帮他在外面谋了个差事,差不多待了两年,作为跳板,今年刚调回来。 为了给老祖宗一个惊喜,之前一直瞒着她。 “云睿给祖母请安。”云睿进来就跪在地上磕头。 “起来,睿儿快起来。”老祖宗高兴地连声道,“回来了好,回来了好。你不知道,我总骂你叔父,把你弄到那么远的地方,我天天想啊盼啊,也见不到人……” 虽然她最喜欢云庭,但是其他孙子,也都很亲。 “叔父一心为我谋划,”云睿站起来道,“所以我现在才能回京。” 他是举人,在京城是谋不到什么好缺的。 出去历练两年,好好夸一夸任上的作为,然后再回京就容易多了。 “你看你二哥,”云国公指着云睿骂自己儿子,“历练两年,越发进退有度。你看看你——” “我干啥啥不行,吃啥啥没够。”云庭嬉皮笑脸地用二丫骂自己的话自嘲。 只要他先躺下,就不怕别人把他捶倒。 云国公气得胡子乱颤。 云庭借着尿遁出去。 ——他实在很烦他爹总是用别人打压他。 虽然他确实不咋滴,但是他不要脸的吗? 二丫和大丫比,身上毛病不更多吗? 弃娘什么时候当着外人,拿着两个人比了? 丫鬟替他撑帘子,云庭下意识地道:“有劳”。 说出口,他都愣了一下。 其实,他不会说这些客气的话。 但是二丫总是骂他,说他不懂礼数,说他出了门,别人不欠他的,让他学点礼数。 然后好像,慢慢的,习惯成自然。 那丫鬟听了他的话,吓得一动不敢动。 刚才她耳朵是不是出问题了? 她怎么听见混世魔王和她说“有劳”? 一定是她听错了,那怎么可能? 她的耳朵啊,可不能出问题,那就不能在老祖宗屋里了。 云庭也不用人跟着,自己提着灯笼,去园子里溜达。 家里的长廊,处处都点着宫灯,一眼望去,如同漂亮的珠链连在一起,十分养眼,云庭脑海里竟然浮现出不合时宜的想法。 ——费灯油。 这么多灯,一晚上多多少斤油,一斤油多少钱,一个月算下来,不得几十上百两银子? 可是晚上,园子里也没什么人看,只有负责添灯油的婆子,在廊下聚在一起玩叶子牌。 云庭也没惊动她们,悄悄地又回去了。 好消息是,他爹看了他一眼,终于无视他,不试图翻翻他这条咸鱼了。 坏消息是,从来都懂事孝顺的二哥,今日给老祖宗带回来了稀罕的礼物,比他那丑丑的老寿星好一百倍。 云睿给老祖宗带回来一只鹦鹉。 和常见的绿鹦鹉不同,这是一只红鹦鹉,说是从暹罗带回来的,比绿鹦鹉体型大一圈,金色的眼睛,嘴和爪子都是淡红色,羽毛赤红,而且十分聪明灵巧。 “老祖宗,有客来!” “小蹄子,别偷懒!” 鹦鹉一会儿一句,把老祖宗逗得眼泪都出来了。 云庭也很感兴趣,尤其是这鹦鹉,竟然会喊“小蹄子”。 他想跟祖母讨要,回去替他和二丫对骂。 不过转念一想,他又觉得有些愧疚。 他没给祖母带回来什么,却只想要祖母的东西。 祖母明显,也很喜欢这只鹦鹉。 云睿让人教鹦鹉的话,显然都是用心的,给老祖宗请安,然后骂小丫鬟,热热闹闹的,都是老祖宗喜欢的。 相比而言,他想的是,无论他送什么,老祖宗都欢喜。 事实也确实如此,但是他就是有些内疚。 一家人聚齐吃饭,男女分开,女人这边,祖母带着大夫人和大房的两个孙媳妇坐,几个妾室带着丫鬟站在一旁伺候。 男人那边,则是云国公带着两个侄子和云庭坐。 云国公和老大云涵讨论家里生意,和云睿讨论官场,云庭不被搭理,也没闲着,狼吞虎咽,风卷残云地吃着桌上的菜。 云国公看得直皱眉。 本来想骂他,但是看到云庭被晒黑的手,想想又觉得心疼,轻声吩咐身边小厮让厨房加两道云庭最爱吃的菜。 云庭很快吃饱,就有些犯困,毕竟他上午也是干活了的。 但是祖母兴致还很高,他也不好现在就走。 他无聊地到处乱瞄,忽然看到云涵庶出的小女儿,今年才六岁的云珍,正眼巴巴地看着桌上的菜,口水都快流出来了。 但是她身后伺候的奶娘,却没有动筷子。 这是…… 云庭忽然想起来,大嫂董氏,认为孩子不能多吃,要饿一饿,才能好养活,所以别说庶女,就是她自己所出的嫡女,晚上也只给猫粮大小的一口饭吃。 而且董氏还说,女子要身材纤细,要有细腰,日后才能得夫君欢心,所以对女孩子饮食愈发严格。 这是一个以细腰为美的时代。 云庭想起来这简直就是愚昧。 大嫂还出身清贵世家呢,还不如陆弃娘一个没读过书的乡野妇人。 看看三丫,被养成小牛犊子一般,打遍周围八条街无敌手,那多带劲! 第163章 三少爷变形回家记(二) - 与前夫和离夜,将军在我榻上贪欢 - 么么愚 “珍珍,过来。”云庭对侄女招招手。 云珍没敢动。 嫡母和姨娘都告诉她,离这个混世魔王的小叔叔远点。 惹不起,躲得起。 云庭疑惑,“你不是叫珍珍吗?” 难道他记错了? 董氏闻言开口道:“三叔父喊你,还不过去?” 云珍这才在奶娘的带领下,过来给云庭行礼。 云庭从桌上捡了一块云片糕给她,“吃吧。” 云珍犹豫了下,看向奶娘,而奶娘则看向董氏。 若是从前,云庭是不会察言观色的。 可是现在,他莫名就察觉到了董氏的不高兴,虽然董氏没有表露出来,只是让云珍谢过他。 云庭忽然意识到,他好像犯了错。 不过大概反应速度被二丫练出来了,他很快又道:“大嫂真是贤惠。我在外面,看别家庶女,嫡母都不管。可是珍珍这身上穿戴的,比云珠都鲜亮。” 这话说得众人都愣住。 因为除了云庭,谁不是人精? 谁没听出来,云庭是在故意捧着董氏说话? 这简直是太阳打西边出来,云三少爷,会说场面话了? 董氏都觉得高兴。 毕竟从来不夸人的人夸自己,那不是说明自己真的好吗? “都是我女儿,咱们国公府,也不是养不起孩子,我也做不出那种苛待女儿的事情。日后她们姐妹,也是相互扶持,珍姐还是姐姐,自然要更精心一些。”董氏道。 “大嫂,我得敬你一杯。只盼着日后我媳妇,能有大嫂一半好就行。” 老祖宗高兴得不行,她的孙子,终于长大了。 她说什么来着? 好孩子是惯不坏的! 个个都说她溺爱云庭,等着看笑话,现在来看看! 她的庭儿,又懂事又孝顺,在外面见一头驴,都得惦记着自己没看过,巴巴带回来给自己看。 但是她嘴上却道:“这是想媳妇了?等祖母、大伯母和两个嫂子,给你相看个好的。” 云庭脸色通红,又给云珍夹了一块点心,借机掩饰自己的尴尬。 云国公虽然没说话,但是也老怀甚慰。 吃点苦好,长进了许多,至少会看眉高眼低,日后不至于得罪了人还不知道。 吃过饭,云国公端着一盘鲜花月饼走了。 众人知道他是去公主牌位前供奉了,然后能陪着公主说半宿的话。 云庭本来在陪老祖宗说话,见状低声道:“祖母,您先帮我张罗张罗我跟您说的事情,我去跟我爹说几句话。” “去吧去吧,放心,既然是做好事,祖母帮你张罗。” 等云庭出去后,老祖宗便道:“让各房下人,把自己不要的衣裳都送来。云庭一会儿还得走,要尽快。” 大夫人笑道:“娘,这是要做什么?” 老祖宗道:“云庭啊,在外面住,见了不少穷人,怜贫惜弱的,说要找些旧衣裳带回去。咱们卖,也卖不得几个钱。云庭说了,不用很好的,就不要的拿来,不拘男女老幼的,挑一挑,去送人。你们啊,也只当跟着云庭做好事,攒功德了。” 刚才还没吃完,云庭就过来陪她说话。 说见过的贫苦,说得老祖宗眼泪都掉下来了。 云庭说,他要自己回来挑。 这会儿多半他是去找亲爹说悄悄话了。 老祖宗道:“云庭真是长进了太多太多。” 四周的人立刻附和恭维。 老祖宗心说,我活了这么大年纪,还听不出你们真心假意吗? 你们嘴上说得好,心里却是不服气的。 且等日后再看,云庭定然会让你们刮目相看。 云国公的房间里。 铜兽炉里青烟袅袅升起,窗外的桂花香透窗而入。 云国公摩挲着妻子的牌位,笑着道:“长乐,又是一年中秋了。” 别人都说云国公很装,为了富贵荣华,把妻子的牌位放在房间里,博取太后和皇上的怜惜。 可是只有他自己知道,他是为了救命。 看不到妻子的牌位,他活不下去。 “多少年了,还惦记着呢。”云庭推门而入,“我娘说,她要去投胎了,别纠缠她了。” “胡说八道!”云国公怒道。 他无数次祷告,让妻子等着他,他们要一起牵手投胎,来世再做夫妻。 云庭进来在蒲团上跪下,给亲娘磕了三个头,“娘,不孝儿给您磕头了。” 磕完头,上了一炷香,然后他就盘腿坐在蒲团上,伸手从供桌上捞了一块鲜花馅儿的月饼,“娘,我帮您吃一块。” 云国公看着他这无赖模样就上火,“走走走,陪你祖母说会儿话,然后骑着你的驴走!” “不是我的驴,是萧晏的,好说歹说才肯借给我。”云庭咬着月饼,用另一只手接着饼渣,然后把饼渣也塞进嘴里。 云国公:“……” “爹,我娘都不在这么多年了,您再找一个吧。”云庭开口就石破天惊。 云国公忍无可忍,一巴掌拍在他脑门上。 云庭正在吃月饼,被呛到了,咳嗽不停。 云国公只能给他顺气,又起身给他倒了一杯茶水。 云庭看着被自己喷得到处都是的饼渣,埋怨道:“爹,您怎么这么浪费。孩子吃东西的时候不能打!” 云国公:“你赶紧滚出去,在你娘面前胡说八道,别怪我抽你。” 第164章 三少爷变形回家记(三) - 与前夫和离夜,将军在我榻上贪欢 - 么么愚 “爹,我是认真的。”云庭这次离亲爹远远的,在亲爹书桌后的椅子上坐着,想要翘个二郎腿,都觉得腿酸得要命。 这徭役,真没白服。 他是累服了。 “爹,弃娘说,活着的时候好好的,死了弄什么都没用。” “你出去!” “你和我娘恩爱,我娘死的时候,得惦记咱们爷俩。您对得起她了。您一个人,我又是个混蛋,您挺难的。找个人吧,知冷知热的,要不一个人,真的太孤单了。” 他自己睡觉,到现在都害怕。 可是父亲这屋里,没有一个丫鬟。 小厮晚上也不当值。 偌大的院子,只有父亲一个人,云庭想起来,有点心疼。 虽然他看不起萧晏在陆弃娘面前的唯唯诺诺,不像个男人样,但是过日子,需要有个女人,让日子热闹起来。 嗐,也就是陆弃娘被萧晏盯上了。 要不介绍给他爹,还挺合适的。 “大人的事情,你不要管。”云国公道。 他知道儿子是好意。 但是谁也取代不了亡妻在他心里的地位。 他并不孤单。 他们一直在一起。 偶尔冒出来的那点孤独不可怕。 可怕的是,另一个女人,会渐渐洗去他们曾经恩爱过的记忆,会占据长乐曾经生活过的地方。 不。 那对云国公来说,才是不可承受之重。 “等你成亲之后,多生几个孩子,我到时候就可以含饴弄孙。”云国公道。 “那您等着吧。” 没影子呢! “别走了。”云国公忽然道。 儿子懂事了很多很多,比他想象中还多。 “不,我要走。”云庭道,“我在家里能做什么?无非是被丫鬟小厮围着,像个废物一样吃喝玩乐。在家被你骂,出门被人指点。” 他舔了舔嘴唇,“其实爹,外面挺有意思的。” 虽然辛苦,但是见到了很多不一样的人和事。 “我在弃娘家里,过得也很高兴。” 那是一家人的热闹,没有其他任何外人,没有勾心斗角,只有相互扶持,一起对抗命运的风雨。 “我也没什么出息,读书还不如大丫,我寻思着,我就跟着萧晏混吧。他吃肉,我喝汤。我没能力,但是我跟着有能力的人,总能做点事情。” 云国公看着妻子的牌位,心里默默地道:长乐,是不是你在保佑我们的儿子,让他开窍。 “你快去吧。”云国公道,“早点回去休息。” “行,我再去陪祖母说会儿话。下次回来,得是过年了。” 云庭自己出去,走到门口的时候他回头,“爹,我说的是认真的。倘若有合适的人……” 云国公抬手制止他继续说下去,“去吧。” 云庭停顿了一下,走了。 回到老祖宗的院子里,看着下人们都抱着衣裳等他,他大笑着道:“小爷来了!” 他自己坐在小杌子上,一件一件挑衣裳。 “这个,拿回去!”他对红着脸偷看他的丫鬟道。 丫鬟眼中露出惶恐之色,几乎都想跪下了,却见云庭笑嘻嘻地道:“还能穿呢!别浪费了。姐姐我看你穿着好看。你们啊,别光想着哄我高兴,自己的好衣裳都不要了。” 丫鬟被他一声“姐姐”喊得面露春色,把衣裳拿起来。 明日就穿,三少爷夸她穿这件好看呢! 云庭其实明白,很多人都是想讨好他。 但是他真是想做点事情。 他一边挑衣服,一边跟陪着他的祖母说陆弃娘的事情。 老祖宗听得津津有味,听到有趣处捧腹大笑,听到陆弃娘生病,被张鹤遥抛弃,又流眼泪,不住地骂张鹤遥。 这比什么折子戏都更让人容易代入。 “弃娘不容易,真不容易。” “是啊,我看着她都觉得累。但是祖母,她天天傻乐傻乐,过得可高兴了。” 云庭足足挑出来了四大包袱的衣裳。 “回头都给我放在驴身上驮着,我牵着驴。”他说。 “祖母让人套车送你回去。”老祖宗怜爱地道。 “那好,别忘了我的驴。” 老祖宗又让人开箱取银子给他。 云庭道:“我不要!祖母,我爹说了,什么都不给我,那我就不要。弃娘说了,滴自己的汗,吃自己的饭。她一个女人,自己能养三个女儿。我一个大男人,还养活不过来自己吗?” 按照他的经验,他越争气,祖母就越大方。 这会儿他心里其实都已经恨不能扒开自己的口袋:祖母,请发钱! 但是装总是要装的。 结果大概可能是装过头了,老祖宗激动地道:“好好好,庭儿,我的好孙儿,就是要活个样子出来给那些看不起的人看看。” 竟然,就让人把银子收起来了。 云庭:“……” 他恨不能给自己一巴掌,让你装,装大了吧! 他不是从前,视金钱如粪土了,因为那时候,他根本没有花钱的地方。 现在不一样了,他知道,钱真是好东西啊! 就算不花,他也得有点钱傍身不是? 最起码,在对二丫毫无招架之力的时候,还能用钱让她闭嘴,苟延残喘一阵。 结果,没了。 好好好。 老祖宗屏退下人。 云庭顿时升腾起来点希望——这是怕他没面子,要偷偷给他钱? 行啊行啊,还是祖母周到。 结果,等人都出去之后,老祖宗道:“庭儿,祖母问你一句话,你别害臊,和祖母说实话。” “害臊?不会的,不会的。”云庭连连道。 他这次一定不装了。 给就收着。 结果老祖宗问他:“你爹上次去看你,回来说,相中了弃娘家的大丫。祖母啊,本来不愿意。但是今日听你说了弃娘的许多事,是由衷地喜欢她。她带出来的女儿,也差不了……” “不不不,”云庭连连摆手,“差挺多的。” 这个真不要啊! 这次不是装的了。 “差很多?”老祖宗惊讶。 “祖母,您别误会,是我差很多。我和大丫,不行不行——” 不要乱点鸳鸯谱啊! 第165章 三少爷变形回家记(四) - 与前夫和离夜,将军在我榻上贪欢 - 么么愚 “你不喜欢她?” “喜欢,但是不是那种喜欢。”云庭解释道,“祖母,这样跟您说吧,我看大丫,有种看我娘的感觉,虽然我并没有见过我娘。” 大丫温柔聪慧,善解人意,而且严肃起来的时候,又凛然不可侵。 “我喜欢她,可是看着她会紧张。” 那绝对不是男女之情。 说句糙话,他对着大丫,头都抬不起来。 他怎么可能生出那种龌龊的感觉呢? 那可是大丫啊! “那倒是个好丫头。祖母其实盼着你找个那样的媳妇,但是你不喜欢,那也就算了。人这辈子,什么都抵不过自己心里欢喜。”老祖宗有些遗憾地道。 云庭还没松口气,就听自己亲祖母道:“那她家里二丫头三丫头呢?” “祖母,您饶了我吧。二丫那张嘴,一张嘴就把我撕烂了。三丫才刚留头呢!” 为了不让祖母乱点鸳鸯谱,云庭立刻岔开话题。 “祖母,我有几件事情,想跟您说。” “说,祖母听着呢!” 云庭把长廊点了那么多宫灯的事情说了。 “过节的时候尚没有人去,平时就更没人了。我知道府里不缺那点银子,但是祖母,浪费总是不好的。” “好好好,我庭儿说得对。祖母明日就让人去办!” “咱们府上,也不指望省这点银子。所以省下来的钱,等冬天了,就设个粥棚,每日施几锅粥。我不知道积不积功德,但是祖母,咱们将来有个难处的时候,未必没有人帮我们。萧晏不就是吗?” 没吃过猪肉,但是见过猪跑。 萧晏就是陆弃娘养的猪。 老祖宗感慨道:“庭儿,你能想到这些,是列祖列宗保佑!” 国公府又有希望了。 没有什么,比子孙出息,更让老人感到高兴。 “今日,是祖母这几年最高兴的一日。祖母本来舍不得你,但是看你出去这么短的时间,就有这么大的进步,祖母放你走。祖母盼着见到你,撑起国公府门楣的那日。” 云庭被老祖宗的慷慨激昂弄得都脸红了。 其实,他还是那个废柴,文不成,武不就。 但是他能做多少,就做多少,总比混吃等死来得好。 他累,但是充实,而且现在谁敢说他纨绔子弟,他直接就能一口痰吐过去。 “不早了,早点回去。”老祖宗道,“我看你今日,多看了那红鹦鹉好几眼,一起带回去吧。” “不用,祖母,留着它陪您解闷。” 之前他确实自私地想过,要了鹦鹉回去逗二丫,也因为自己自私而愧疚。 但是后来吃饭的时候,听说那只红鹦鹉,足足花了二百两银子,他就真的不想要了。 二百两银子是什么概念? 三两银子可以买一个二丫,二百两银子,可以买六十多个二丫。 六十多个二丫,能用口水把他淹死。 六十多个二丫,也能在这样的黑夜,从墙头跳出去,拖着流血的膝盖,跑好几里路求救。 那都是一支浩浩荡荡的队伍了。 可以改变六十多个二丫命运的银子,也就能买一只鸟。 祖母年龄大了,想要享受什么就享受什么,云庭也希望把最好的都孝敬他。 但是云庭自己,现在和以后,都绝不会花二百两银子,给自己买一只鸟。 因为见到了太多苦难,他无法理直气壮地挥霍。 他除了运气好,投生在这样的家里之外,自己又有什么本事,配得上那样的奢华? 云庭走的时候,又做了一件事。 他去厨房要了木桶,把府里下人都没吃完的剩菜,简单分了分凉菜热菜,然后就都装进了两个大木桶里。 “三少爷,您要这些做什么?”厨房的人紧张得问道。 “没什么。木桶我就不还回来了啊,就说是我带走了。要不我给你写个条子吧,省得你为难。” “不用不用,三少爷,不用。小的来拎,您要放哪里?” 云庭手上的水泡还隐隐作痛,就没有和小厮争,“给我提到马车上。” 他在厨房又转了转,眼睛到处乱看。 厨娘紧张地声音都变了,恭恭敬敬地道:“三少爷,是不是还要吃点什么?” “有,鹿肉吗?”云庭问。 厨娘忙道:“有有有,新鲜的没有,有腌的。但是您要是新鲜的,现杀也很快。” “不用了,给我快腌鹿肉就行。” 二丫那个大馋丫头,一直惦记着鹿肉。 腌鹿肉,也是鹿肉。 云庭满载而归,回去累得倒头就睡。 他做了一个梦,梦见自己站在云霄之上,俯视着大地。 国公府长廊宫灯如织,欢声笑语。 一墙之隔,没穿裤子的三岁女孩,举着一个破碗瑟瑟发抖…… 第二天一大早,云庭就催着萧晏出发了。 从国公府要来的旧衣裳,他先让陆弃娘挑了一遍,然后把剩下都放在驴背上驮着。 两大桶剩菜,他挑一会儿,让萧晏挑一会儿。 服徭役的人,在八月十六,过了一个比中秋节,甚至比过年还好的节日。 他们吃到了肉,分到了衣裳,是他们余生都津津乐道的一件天上掉馅饼的好事。 当然,对另一些人来说,八月十六这日,是黑暗的。 因为中秋节这日,皇上请宫里的人吃螃蟹。 那螃蟹说是养了几日的,但是吃起来,和淑妃请客那日的一样好吃。 可是吃完螃蟹之后,皇上发了很大的火。 妃嫔皇子们都跟着跪了一地。 太子恳请皇上息怒,恳请他爱惜身体。 皇上让太子处理这件事,彻查宫中采买。 太子这会儿晕头转向,而那些做了手脚的人,有种末日将至的惶恐。 而陆弃娘,也迎来了一个好消息。 第166章 百姓各有苦处 - 与前夫和离夜,将军在我榻上贪欢 - 么么愚 戴七找上了门,不仅带了肉、茶、点心等一大筐东西,还给她带来了“订单”。 他来找陆弃娘订回程的干粮,而且还给她介绍了很多客户。 因为船老大们很多都是相熟的,而且也都需要买干粮,所以他的介绍,会给陆弃娘带来很多生意。 陆弃娘自然高兴。 “戴七叔,真的谢谢你。” 因为戴七今年三十六岁,都已经有了孙子,所以陆弃娘喊他“戴七叔”。 “客气什么?要说感谢,是我应该谢你。” “戴七叔,你今年回去,还来一趟京城吗?” “看看回去的情况再说,要是回去路上顺利,赶趟的话,就再来一趟。”戴七道,“这是一年大头的收入,希望能多干一趟。” 不过有些事情,不是他能控制的,比如运河拥堵,比如要给官军护送的漕船让路,有时候一耽搁就是好几日。 陆弃娘听得连连点头:“果然各行各业都不容易。” 戴七叹了口气道:“能有其他营生,不要做解户。” 陆弃娘从他的讲述中,了解到了一个新的行当。 原来,漕船负责往京城运送粮食,这些粮食,是百姓上交的。 本朝惯例,地方往京城送粮食,是由官军押送,这个过程叫兑运。 但是路上的损耗,包括官军押送的这些费用,都要地方上自己承担。 地方又会把这个负担,压在百姓身上。 “朝廷不管你扣多少兑运费用,反正他要多少粮食,你得交来多少粮食。所以下面的地方官,就自己加损耗和兑运费。” 喝上了陆弃娘的茶水,戴七也打开了话匣子,开始倒苦水。 百姓们本来该交三石粮,但是加上这些,可能就要交五石。 “那么多吗?”陆弃娘咋舌。 她没种过地,从前最难的时候,就是去村里,捡点人家不要的菜叶子,所以对种地的赋税真的不了解。 她扒拉手指盘算了一下,“这不是加七成吗?” “七成是正常的,还有地方翻番不止。”戴七道,“朝廷说,最多就是加五成,可是底下的经,都念歪了。所以这种情况下,我们这种民间的解户,就产生了。” 原来,解户相当于是分包。 官府扣了百姓七成损耗,其中的大聪明,就拿出两成来包给民间的货运。 解户应运而生。 “我们是得负责到底的。一旦沉船,官府不会放过我们,我们就得赔钱。” 所以,戴七是真的感谢陆弃娘。 陆弃娘叹了口气,“都以为跑船的来钱快,殊不知,没有容易端的饭碗。咱们老百姓,干什么都不容易。” 她也很庆幸,那日及时看到。 再晚点,想帮忙也够呛了。 “不过,朝廷就不管管吗?”陆弃娘道,“七成啊,那些蛀虫拿个一成半成的还不够吗?也不怕撑死他们!” “咱们小老百姓,能怎么办?” “哎,就没有为咱们老百姓说话的官了吗?”陆弃娘叹气,心里却想着,回头问问萧晏,这事归谁管。 要是五公子说话好用的话,让他告诉皇上啊! 他要是不好用,不知道云国公管不管。 总之,这事得有人提一提吧。 这比报复张鹤遥有意义多了。 不过转念又想,这也是个得罪人的事情,也是坑了五公子和云国公吧。 不行不行,她回头和萧晏提一提。 能帮上忙就忙,帮不上,也只能先保护好自己。 大丫正在腌芥菜疙瘩,哗哗地往酱菜缸里倒粗盐。 戴七见到那些盐,眼神微动,忽然压低声音道:“你买的盐多少钱一斤?” “十二文。”陆弃娘道,“这都是官府卖的,都这个价。怎么,戴七叔,你们那里便宜吗?” 戴七往大门外看了看,见没人,他这才用更低的声音道:“我知道哪里卖私盐……” “不用不用。”陆弃娘连连摆手,“戴七叔,我胆子小,我可不敢买。” 她吃不上盐的时候没办法,或许就得去买。 但是现在她手头还算宽裕,就不去想违法的事情。 戴七笑道:“看你人那么能干,胆子却小。我和你说,不会被人抓的。因为卖私盐的,是官兵。” “官兵卖私盐?”陆弃娘震惊地睁大眼睛。 戴七告诉她,卖私盐的,是负责漕粮运输的那些官军。 在漕船之上,他们会夹带私货。 有些人胆子大的,敢在装两三成私货之多。 私货之中,还有大胆的,就敢带私盐来。 当然,买卖私盐这种,都得有很靠谱的渠道,不会随意对外卖。 陆弃娘感慨道:“这里面乱七八糟的门道真多,也就是您干这一行才知道。” “是,乱着呢!苦的都是百姓。” “太难了。”陆弃娘叹气,“其实我见过一些官老爷,觉得他们都是好人。可是他们也不知道底下的具体情况……而老百姓,也不知道朝廷就让加五成,否则总有人去告状吧。” “确实知道的少,老百姓,面朝黄土背朝天的,只知道干活,别说识字了,识数的都没几个,让交多少就是多少。”戴七也很感慨。 “不过,就算知道了,”他又道,“小胳膊能拧得过大腿吗?还是得老老实实交。哎,都是命,没办法。” 陆弃娘跟着好一顿感慨。 她又问戴七什么时候要干粮。 戴七道:“日子定不下来,我还在等回去的货。三五天是他,十天半个月也是他,得看货主的通知。” “行,反正你提前一两日告诉我,赶趟。” 陆弃娘要留戴七吃饭,戴七推说船上不能离人,婉拒了。 陆弃娘给他拿了些干粮硬塞给他,“京城什么都贵,省点是点。” 晚上萧晏回来,陆弃娘就和他说了这件事。 萧晏道:“我之前就有所耳闻,但是没想到如此离谱。” “你说这事怎么办?咱能帮上忙吗?让云国公和五公子出面,是不是会拖累他们?” “嗯,那样不好。”萧晏道。 因为那触动了太多人的利益。 “我来想办法。”他说。 陆弃娘对他竖起大拇指:“我说什么来着?狼行千里吃肉,萧晏,还得是你!” 萧晏嘴角勾起。 第167章 你不要钱 - 与前夫和离夜,将军在我榻上贪欢 - 么么愚 陆弃娘发现,萧晏睡觉的时候,扳指都不摘。 她好奇地问他,为什么不摘,还怪重的。 萧晏睁着眼睛说瞎话:“从前在军中养成的习惯。” “哦。” 一提军中,就让人肃然起敬了。 好,尊重! 这五两银子花得可真值,白天黑夜不离身。 不过第二天,当陆弃娘再看到黑甲军的时候,整个人都不好了。 她试探着问大丫:“你说,他们不会往你爹那边去吧。” “娘,好像正是那边……” 陆弃娘:“……那肯定不会那么巧,和你爹他们遇到。” 萧晏撅腚挖泥修堤坝呢,他看不见,他肯定看不见。 反正让她再出五两银子是不可能的了。 什么人家,天天花五两银子哄相公? 这个相公买来才五两银子呢,这后续维护费用过高,让人不堪重负。 陆弃娘正自欺欺人,就听大丫道:“娘,这几日都见到了黑甲军……” “这几日都有吗?我昨日怎么没看见?” “您去送货了,没注意到。” 陆弃娘:完了完了,常在河边走哪有不湿鞋? 萧晏总会遇到的。 但是问题是,谁知道哪天遇到啊! 不能天天哄着他吧。 哄着也行,但是别花钱。 大丫道:“我昨日好奇,就找人打听了一下他们的去向。” “去哪里?” “他们去的地方,正是潮白河堤坝那里。” 陆弃娘:“怎么,去看你爹吗?” 这些人也是,萧晏倒霉的时候他们怎么不来,这会儿都赎身成良民了,他们又来了? 孩子死了奶来了。 “不是去看我爹,他们是日常骑射训练。”大丫道,“听说潮白河堤坝有鼠患。然后堤坝上的人负责生火把老鼠熏出来,让他们射死。” 陆弃娘:“这倒是好事。不过,你爹肯定遇到了。他回家也不说,哎。” 萧晏心里一定很难受吧。 看着旧部就在眼前,自己却成了服役的平民,自尊心大概碎了一地…… 不行,还是得哄哄,而且得有个长久之计。 陆弃娘想,哄孩子她可以,但是哄男人,这个没经验。 其实也有,但是不是把张鹤瑶哄跑了吗? 所以那是教训,不能重蹈覆辙。 陆弃娘思来想去,就去找她唯一的男性“诤友”,能说实话的—— 胡神医。 胡神医正好来给她送药,陆弃娘把他拉到一旁。 “干啥,别拉拉扯扯的。”胡神医道,“赶紧给钱。” “给给给,少不了你一个子。老胡啊,你帮我个忙呗。” “不帮。”胡神医无情拒绝,“我就知道,你找我就没好事。” “这次不让你给人看病了。我就问你个事,男人的事儿。” “男人的事儿?怎么,你男人不行?” 陆弃娘:“……你瞎说什么!” 行不行的,她哪里好意思问。 为了不让胡神医再胡说八道,她飞快地把事情始末说,发愁道:“你说我刚给他花了五两银子买了个扳指,倒是挺高兴的。但是我看,这是个长期的事情,你说有没有什么不花钱,还能让萧晏高兴的事情啊!” “有啊!” “啊?什么,老胡,你快说!” “男人嘛,想的就是女人呗。有女人,天天高兴。” 陆弃娘:“我去给他买个女人?那得添张嘴,多贵啊!什么馊主意!” 胡神医道:“怎么,你自己是个男人?” 陆弃娘听明白了,脸色涨得通红:“老胡,你咋还不正经了!” “怎么不正经了?你们俩都是两口子了,你矫情什么?不想生儿子了?” 陆弃娘结结巴巴地道:“我,我,我和萧晏,八杆子也打不着了。” “你俩都睡一铺炕上了,还得用杆子打?”胡神医无语。 “老胡,你别瞎说。” “我瞎说什么了?是你榆木脑袋。你记着,你们是两口子,两口子!你还不趁着现在,赶紧给他生个儿子绑住他,难道要等着以后他飞黄腾达,像张鹤遥一样不要你吗?” 胡神医走了之后,陆弃娘脑子里好像有两个小人打架。 一个小人是胡神医,他说,他们是夫妻,萧晏人品也好,没有嫌弃她,那就好好过,总能过到一处去。 还有一个小人是她自己,她说,陆弃娘啊,你有哪一点,哪怕是一点,能配上萧晏吗?你都被嫌弃一次了,难道还要再来一次,你记吃不记打是不是? 陆弃娘天人交战。 到中午的时候,摊子上的东西就卖得差不多了,母女四个就收了摊子回家准备明日要用的东西。 “大丫,你放着,我来揉面。” 出力的活儿,陆弃娘不用女儿,自己来。 因为漕船密集,近来生意极好,家里三口大锅齐上阵,蒸锅都是五层的,热气腾腾。 今年先这样干着,明年生意再好的话,是要请人帮忙的。 等忙活完,陆弃娘已经沾了一身面粉,满头大汗。 “娘,您快去洗洗。”大丫笑道。 陆弃娘回屋洗了个澡,换了身干净衣裳。 她摸了摸自己肚子,好像小了一圈,不过她这大身板子,注定这辈子和细腰无缘了。 但是她莫名想起了胡神医的话,鬼使神差地往脖子上擦了点那死贵死贵的蔷薇水。 然后陆弃娘脸色涨红。 她在干什么啊! 不过擦都擦了,那么贵,也舍不得洗掉,算了算了。 阿黄嫌弃地离她三丈远。 “娘,五公子来了!”二丫在院子里喊道。 “哎,来了来了。”陆弃娘忙迎了出去。 周逍遥面色红润了不少,立在葡萄架下,翰林院的青罗官服被余晖镀了层金色。 “姐姐。”他笑着开口,把手里的点心递过来。 “来就来,还买什么东西?快进屋坐坐。” 周逍遥笑着摇摇头:“我还有事,今日就是路过,来告诉姐姐,我已经找了族长说过继的事情,他说考虑考虑。姐姐不用再为我操心,我都挺好的。” “哦。”陆弃娘听了这话,心里有种七上八下的感觉。 考虑? 她怎么感觉就是推诿呢? 周逍遥要走,陆弃娘道:“等等,你等等。” 第168章 初见 - 与前夫和离夜,将军在我榻上贪欢 - 么么愚 陆弃娘取了五十两银票,硬要塞给周逍遥。 “五公子,我这不是给你的,是借给你的。日后你有了钱再还我!” 周逍遥的俸禄微薄,而且还要交到公中,所以他手头不宽裕。 但是找族长办事,不能上下嘴唇碰碰就支使人吧。 总得买点东西,联络联络感情什么的。 陆弃娘打心底里同情五公子,希望他过得好。 这种一次性投资,一定要舍得。 当初她贿赂张家族长,就是这样成功的。 周逍遥说什么也不肯要。 陆弃娘就说什么也要给。 两人推来推去,僵持不下间,忽然听到门口传来一个女子的声音。 “萧晏住在这里吗?” 陆弃娘和周逍遥都愣了下。 “拿着,”陆弃娘硬把银票塞给周逍遥,低声道,“有人来了。你再推来推去好看吗?快去忙你的去,我们改日再好好说话。” 来人是姜仪。 姜仪高挽惊鹄髻,只用一根犀角簪固定,簪头雕着振翅鹰隼,身穿一袭改良过的皮襦裙甲,革面用金线绣着缠枝忍冬纹,腰间蹀躞带悬一柄错金螭首剑,脚蹬鹿皮靴,英姿飒爽。 看起来,像从练武场上刚下来。 陆弃娘这两次看到姜仪,虽然对方打扮并不华丽,但是每次都能勾起她心里的向往和崇拜。 而姜仪,目光似漫不经心地扫过周逍遥,已然从他的官服上,猜测出了他的身份。 ——这位,应该就是为了陆弃娘,屡次状告负心薄幸前夫的周逍遥了。 不得不说,周逍遥因为这件事,声名大噪,远超同届状元和榜眼的风头。 其实这对他来说,也未必是坏事。 忠正耿直之人,或许会让一些人看不上,但是也会让另一些人刮目相看。 这何尝不是一个筛选同道中人的机会? 只是姜仪没想到,周逍遥竟然这般年轻俊秀,那张白皙的脸,嫩得好像能掐出水来一样。 “姜姑娘,你找萧晏啊!先坐,他得晚上才能回来。”陆弃娘热情地道。 虽然她和萧晏有些不愉快,但是她们姜家满门忠良,她又自己抚育幼弟,这些事情让陆弃娘对她刮目相看。 周逍遥没立刻离开,目光中有些疏离和警惕:“姐姐,这位是?” “是姜姑娘,人可好了,之前遇到的时候,还帮过我。”陆弃娘道,“你快去忙你的,我要招待姜姑娘了。” “好,那我先走了,姐姐。” 周逍遥对姜仪微微颔首,转身离开。 陆弃娘张罗着要煮茶。 姜仪却道:“你不用忙活,我今日冒昧上门,是有点事情,找萧晏帮忙。他什么时候能回来我再来。我骑马很快。” “得亥时才能回来。”陆弃娘道。 “那好,我亥时再来打扰。”姜仪也是个干脆利落的人,对她拱拱手就告辞离开。 陆弃娘把她送出门,看着她走路带风,利落地翻身上马,动作轻盈矫捷,不由羡慕。 她忽然就有些挫败。 怎么就听信了老胡的胡说八道呢? 萧晏从前谈婚论嫁的是姜仪这样的女人,就算现在降格以求,也不能降到沟底下,找自己吧。 陆弃娘回去洗了帕子擦拭掉脖子上的香水,自言自语道:“白瞎了。” 晚上吃饭的时候,她报复性地吃了两碗。 二丫道:“娘,您不是要瘦,晚上少吃饭吗?您不想瘦了?” “不瘦了,瘦了怎么干活!大丫,再给我添半碗!” 瘦什么瘦,再瘦三十斤,她也是个丑陋的瘦子。 干嘛为难自己? 她吃! 大丫却道:“娘,只有一碗饭了,是留给爹的,给您分一半?” “那算了。”陆弃娘放下筷子。 她也不知道自己在生什么闷气,反正,就是挺气的。 可是她很快调整心态,这样不行啊。 萧晏今日见了黑甲军,心情肯定黯然,若是自己再不高兴,那两根苦瓜抱头痛哭吗? 于是陆弃娘强打精神。 等萧晏哒哒的驴蹄声在寂静的夜里响起时,陆弃娘挤出来一个灿烂的笑脸迎出去。 “回来了!” 陆弃娘上前去牵驴,“快洗洗,给你留了饭。” “好。” 萧晏面色和从前一样,眼中依然带笑,看不出来受了刺激的模样。 但是他一向不愿意露出不好的那面,所以陆弃娘也不知道他到底是真没放在心上,还是在强装。 萧晏先洗澡,陆弃娘就取了草料来喂驴。 结果,驴不吃。 “咋还不吃呢?想吃豆饼呢!”陆弃娘骂骂咧咧,“就不该惯着你。心疼你,给你吃了两次之后,还把你惯坏了。” 嘴上虽然骂,但是陆弃娘是心疼这些家禽家畜的人,到底又去掰了一小块豆饼,掰碎了加了水,倒在驴的食槽里。 结果驴还是不吃。 陆弃娘有些慌了。 这驴,该不会是生病了吧。 这可不能啊,这是十一两银子呢,才买了几天! “萧晏萧晏,驴不吃食了!” “没事,”伴随着哗哗的水声,萧晏的声音从窗户传出来,“它今日受了惊吓。” “什么惊吓?”陆弃娘下意识地回头看向声音传来的方向。 结果就看到萧晏的身影投映在窗纸上,甚至能看清他胳膊上的肌肉轮廓。 哎,这真是…… 陆弃娘觉得自己成了偷看仙女洗澡的无耻董永。 “回来的时候,遇到了黑甲军,被那些战马吓到了。” 陆弃娘:“!!!” 她怕什么就来什么! 她还怀着微末的希望,希望萧晏没有见到黑甲军。 结果这倒好,都走一路了! 驴自然得给马让路,萧晏这平头百姓也得给人家让路。 不知道萧晏心里的阴影,是不是像驴心里的阴影这么大。 不过萧晏吃饭的时候倒是吃得很香。 陆弃娘想,行,还吃食呢,比那驴强多了。 “萧晏,你看着黑甲军,心里是不是挺难过的?”陆弃娘干脆捅破了这层窗户纸。 “难过?”萧晏手中要夹菜的筷子顿了一下,随后稳稳夹起一块炒鸡蛋,“是我带出来的人,我见了他们很高兴。” 陆弃娘:“真的?” “自然是真的。”萧晏眼中带笑。 陆弃娘直拍大腿。 她想多了啊! 人果然不能想多,想多费银子,她买扳指的五两银子啊! 啊不对,那是萧晏的生辰,也算阴差阳错。 不亏不亏。 萧晏看着陆弃娘变幻莫测的神色,笑道:“弃娘,你这是怎么了?” “没事没事,你快吃。”陆弃娘道,“一会儿姜姑娘要来寻你说话。” 让她哄着你吧,我不用哄了,我放心去睡觉了。 第169章 故人之姿 - 与前夫和离夜,将军在我榻上贪欢 - 么么愚 姜仪果然来了。 大丫端来两杯甜饮,“爹,姜姑娘,夜深了,所以我自作主张,把茶水换成了甜饮,免得喝了睡不好。” 姜仪看了她一眼,十四岁的少女,发间别着荆木簪,簪头雕出凌霄花模样,做工略显粗糙,身上穿着半旧的雨过天青衫子,像一棵挺拔的翠竹。 再看她相貌,鹅蛋脸,肌肤胜雪,眉峰不似闺秀修得纤柔,反如未开刃的柳叶刀,斜斜没入鸦青鬓角,倒衬得那双眼愈发清亮。 端茶的手倒是有些粗糙,可能是在家里常干活的原因。 不知道是不是姜仪想多了,她觉得眼前这姑娘,似乎在提醒她不应该久留。 “好。”萧晏道,“你先带着三丫去睡,二丫呢?已经睡下了?” “二丫今日帮忙搬东西累着了,回来吃完饭就睡了。”大丫笑道,“三丫今日的诗还没背下来。我还只剩下一点活,我去收拾一下,爹,姜姑娘你们聊。” 说完,她就回到厨房。 厨房里灯光晦暗如豆,她带着三丫一起剥新蒜,一字一句教着三丫背诗。 声音不大不小,却足够提醒外面的人,她们两个在。 姜仪觉得有点意思。 尤其是,大丫的模样,让她有种熟悉感,但是又说不上来。 她也没有绕圈子,开门见山地道:“今日冒昧登门,是有事相求。我弟弟姜权,今年已经十七,骑射本领尚可,只是——” “黑甲军选拔?”萧晏问。 姜仪点头:“他十分钦佩你,一心想加入黑甲军。奈何今年选拔的时候运气差了一点,所以没选上。蒋玄那边,我也去找过他,他避而不见。本来我说,明年可以再考,但是姜权闷闷不乐,所以我才想着……” “不行。”萧晏斩钉截铁地拒绝,把话说得十分清楚,“就算我在,我也不会接受任何一个走后门的。我不在,也不会干涉蒋玄选人。还有,运气差,有时候也是实力不足。” 姜仪长出一口气,笑了笑,“果然你还是你。” 连拒绝,都这么不留余地。 他明明可以找托词,说自己无能为力。 可是并没有,萧晏的意思是,他确实可以找蒋玄,但是他不会找。 “好。”姜仪点点头,“确实是我的要求太冒昧。我只是想着来碰碰运气。现在看来,我运气,哦不,我实力也不太够。” “见谅。”萧晏淡淡道。 “是我冒昧,既然如此,就不打扰了。”姜仪起身对萧晏拱拱手,“告辞。” “昭昭,替我送客。”萧晏道。 大丫从厨房出来,面容恬淡,“姜姑娘慢走。” 烛光浸染,她眉眼如画,嘴角笑意浅浅。 姜仪忽然之间明白了那种熟悉感从何而来。 原来有故人之姿。 “这个送给你玩。”姜仪要从手腕上撸镯子,忽然发现,自己今日没戴,顿时有些尴尬,“下次补给你。” “多谢姜姑娘,然来而不往非礼也,眼下家中境况,怕是不能给您回礼。既如此,我也不敢收您的礼物,免得我娘日夜忧心还礼之事。” 大丫落落大方,不卑不亢。 姜仪忍不住又多看了她两眼。 到底不是故人。 虽然有种熟悉感,但是这种气质,天差地别。 这个姑娘,被养得真好。 姜仪没有多停留,很快出去,翻身上马,消失想夜幕之中。 三丫得了大丫的叮嘱,这会儿已经一溜烟地跑进陆弃娘屋里。 “娘,那个姨姨找我爹办事呢!我爹没答应。” “小耳报神。”陆弃娘点了点她眉心,“以后你爹和人说话,你可不能偷听,也不要乱学话,知道吗?” “没事。”萧晏也走进来,“三丫是帮我说了而已。” “她能求你办什么事?”陆弃娘不解地问。 萧晏要是有那等本事,还能被发卖? 而且五两银子都“滞销”。 萧晏给陆弃娘说了事情始末。 “黑甲军你也管不了啊!” “现在黑甲军是蒋玄负责,蒋玄是我旧部,也是我一手提拔起来的,对我忠心耿耿。”萧晏解释道。 “那你说话好用?” “好用。”萧晏没有隐藏自己的影响力。 “那蒋玄怎么不来救你?” “因为我不许他来。” “啊?” “弃娘,”萧晏叹了口气,“当初,我犯了极严重的错误,而且还至死不悟。彼时我和皇上赌气,和家里赌气,大概还怀着某种很幼稚的想法——” “我死之后,时间会给出公正的评价。” 这就是萧晏当时的幼稚想法,他并不觉得自己有错。 他甚至当面顶撞了皇上。 皇上不杀他,还留着他性命,只是要挫他锐气,削他傲骨,大概也是因为皇上当时就知道,他时日无多。 皇上到底舍不得他,想把他留给太子。 因为萧晏,只有硬骨,没有反骨。 大概也只有这样状态下的皇上,才会给他从头再来的机会。 萧晏没有想过会有峰回路转。 他一心求死,所以也做好了最坏的准备,让蒋玄约束旧部,不联系不营救。 “你胆儿可真肥。”陆弃娘咋舌,“要是我们,见到皇上话都说不出来。” 萧晏心说,你不仅说了,你话还很多。 “不是,你到底犯了什么大错?你投敌了?那皇上不能饶了你。” “恰恰相反。”萧晏苦笑,“皇上令我收兵,我不肯。然后一气把胡人赶出去一千里,但是后续补给没跟上,险些酿成大祸。” “险些酿成,不是没酿成吗?”陆弃娘帮萧晏说话,“我觉得这是好事啊!” 皇上未免小题大做了,警告不就行了? 毕竟战功是实打实的。 “我还杀了皇上派来的监军。” “啊?你杀了皇上的人?” 这确实有点……不知死活了。 “嗯,虽然事出有因,但是我先斩后奏,也让皇上震怒。之前我觉得我罪不至死,后来慢慢明白,皇上能再给我一次机会,已经对我仁至义尽。” 年少张狂,不知天高地厚,得罪了多少人而不自知。 他再那般下去,确实早晚会出事。 第170章 萧晏安排的亲事 - 与前夫和离夜,将军在我榻上贪欢 - 么么愚 陆弃娘听萧晏说下来,总结了两条。 第一,萧晏胆肥。 第二,萧晏和黑甲军好着呢,所以她的五两银子,还有那些担心,真白瞎。 哦,还有一条,这个皇上还行,不是很离谱。 “你那黑甲军,可真威风。”陆弃娘由衷地道,“原来是那么严格挑选出来的,姜姑娘的弟弟,肯定从小也是十八般武艺都学过的,这样都不行……” 感觉她的女将军梦想,更远了呢。 虽然本来就很远。 萧晏笑道:“确实是百里挑一。其实是我看堤坝上遭了鼠患,所以给蒋玄写了一封信,请他带人来帮忙的。” 一边训练,一边解决民生大事,两全其美。 “你早说啊!” “嗯?” “没事没事。”陆弃娘道,“洗洗睡吧。” 两个人躺在炕上,陆弃娘忽然想起了另外一件大事。 “萧晏。” “嗯,你说。” “我看上了个小后生。” 萧晏:??? 怎么,他这个相公,什么时候被开除了吗? 狂风暴雨来得如此猝不及防。 “他父母在码头有个小铺面做生意的,家境殷实,他是独生子,长得也鼻子是鼻子,眼睛是眼睛的。” 萧晏好像有点明白过来,抬手摸了摸自己的鼻子。 还好,他的鼻子,也是鼻子,不是嘴巴也不是眼睛。 “他自己也机灵,长得也清秀,来回给人介绍货运的生意,算是个中人吧。介绍成一桩生意,是两边都抽成呢!” “而且嘴还甜,见了我姐姐、姐姐的,夸人夸得像朵花似的……” 萧晏清了清嗓子,“你是替大丫相看的?” “对啊!二丫还小,而且也不能越过大丫。”陆弃娘道,“我还特意去铺子里看了看,感觉一家人都和和气气的。” “不行。”萧晏道。 “你还没听我说完呢,怎么就不行了?是那后生自己看上了大丫,总往摊子上跑,我看大丫也不烦他。我寻思着,先问问大丫的意思。” “不用问。”萧晏道,“我这里,给她找了更好的。” “哪里?” “蒋玄。” 陆弃娘咽了一口口水,“是你刚才说的,黑甲军的那个头头?你曾经的属下?” “对,是他。虽然他年龄大了些,今年二十二,但是没有成亲,身边也没有女人,出身也还不错。” 蒋玄的父亲,是礼部侍郎。 不过蒋玄是家中幼子,资源有限,所以选择投军。 本来说过一门亲事,但是他太久没回京,对方退婚了。 然后回京之后,萧晏又出事,蒋玄心急火燎,无心婚事,所以拖拉到现在。 “侍郎?”陆弃娘连连摆手,“那咱不行!高攀太多,咱们也陪嫁不起。回头妯娌说起来,你爹是这个官,她爹是那个官儿,我不能让大丫受那个委屈。” 大丫心气其实很高,她不能被人踩着。 “我应该,”萧晏道,“也能当个官儿。” 他觉得,他这个爹,也不至于拿不出手。 “可是,你当了官儿,也不是她爹了。”陆弃娘道。 难道她还能指望,萧晏重新回去做他的破虏将军之后,还和她当夫妻? “会是,一直都是。”萧晏道。 陆弃娘喜不自禁,美滋滋地道:“萧晏,你可得记着,回头不许反悔的。干爹也算半个爹,行,多少让我三个丫头沾点光。但是你说这门亲事,我还是觉得不配。” “是有点不配。”萧晏道,“蒋玄是家中幼子,不是嫡长子,到底委屈了大丫。只是我想不到更合适的人选,就先见一见再说吧。” 陆弃娘倒抽了一口凉气。 “配不上大丫?萧晏,你可真敢说。” 虽然孩子确实是自家的好,但是陆弃娘也不会膨胀到,觉得侍郎府的公子,注意,还不是纨绔,是真才实干那种,配不上自己女儿。 “你先别应承别人,等大丫看看蒋玄再说。” 萧晏已经把认识的人扒拉几个来回。 蒋玄本来也属于被筛出去的那种,但是后来实在找不到好的,所以又捡回来将就。 大丫值得最好的。 苦寒之地养不出盛放的牡丹。 陆弃娘心动,但是又犹豫,“那能行吗?千万别是不愿意,碍在你面子上才同意,那样不好。两口子是要过一辈子的,谁在开始都看不到尽头,但是最起码,开始得高高兴兴的,不能拧巴,要不日子没法过。” “放心,我有数。蒋玄不行,我再挑挑。” 如果说不行,那肯定也是大丫看不上蒋玄,而不会反过来。 “说起亲事,我忽然想起来,”陆弃娘道,“顺子的亲事定下来了。” “孙顺?” “对。白天孙婆婆颤颤巍巍地来了,说是顺子定亲让我去。说是九月十六,我不去。我估计张鹤遥会去,我不想看见他。” “那就不去。”萧晏声音里带着笑意。 他喜欢陆弃娘提起张鹤遥时候的坦坦荡荡。 “咱们不去,礼总得送到。”陆弃娘道,“我想好了,买个铜镜,二三两银子。现在顺子当了官,从前随礼那十个钱二十个钱的东西,也拿不出手。你说妥当吗?” “妥当。”萧晏心说,只要你不想张鹤遥,怎么都妥当。 “那行。我明日就让二丫去买,她会挑,然后瞅空我就送给顺子去。” “嗯。” 第二天,陆弃娘先去送货。 有些船停在码头,派个人来说要什么,陆弃娘就挑着担子过去送。 让她一直守着摊子,还不如走动走动呢,她乐意干这样的活。 “一共一两二钱银子。”陆弃娘挑完两趟,擦了擦汗,对船头上的人道。 “行,你等着,我进去给你取银子。”船老大进了船舱。 陆弃娘等着的功夫,闲来无事,就四处张望。 她看到旁边一艘漕船靠岸,和其他船看起来一样,但是吃水深度明显深了不少。 “小哥,你们可真敢装啊!”陆弃娘对船尾的小伙计道,“比别人,多装了一倍的货吧。” 戴七和她说过,为了稳妥起见,一般的漕船,都装五百到七百石粮。 再多装,风险就大了。 结果好家伙,看这艘船的吃水深度,妥妥得过千石了。 这本来就是闲话,结果那小伙计非但不理她,还瞪了她一眼。 陆弃娘心说,这闲话几句,怎么还不搭理人呢? 她每次来,和船上的人都聊得可好了。 行,你高贵,你了不起。 第171章 送礼还是打秋风 - 与前夫和离夜,将军在我榻上贪欢 - 么么愚 陆弃娘送完货就回到摊上。 见二丫买铜镜还没回来,她便也去了。 “娘,看上的都贵;便宜的又看不上。”二丫苦恼道。 “贵的能多少钱?” “贵一两银子呢!您不是说,最多花二两银子吗?”二丫道。 “三两就三两吧。”陆弃娘想了想后道,“以后还得经常得他照顾。” 顺子现在可出息了,掌管整个运河钞关呢。 连他现在要娶的妻子,也是官家小姐呢,虽然听说就是个七品小官的女儿,但是那也不一样。 “不差一两的话,那娘,您帮我们买这个小的?” 二丫手里正拿着一柄缠枝莲铜镜,舍不得放下。 眼看着陆弃娘就要骂人,她眼珠子一转,“你看,我都很久没买东西了。以后两个月我也不花钱,不要新衣裳。而且我和大姐三妹一起用,我保证不独占,娘,娘,您就给我买嘛——” 陆弃娘对她毫无招架之力,只能假装强硬:“我告诉你,接下来两个月,你再花我一个子,看我不捶你!” “这么好看的女儿,可舍不得打哟。”店里的伙计笑道,“大小两面镜子都买,我给您送一只绢花。” “四支!”二丫道,“我娘,我们姐妹三个一人一支。” “小店利薄,实在是……”伙计面上露出为难之色。 “别骗人了,我手里这铜镜多薄,一两银子你得赚八钱,我都没跟你讲价。送四支,送四支!” “我的姑娘啊,一支绢花也是一百个钱呢!送不了,真送不了。” 最后讨价还价一番,只送了两支。 二丫嘟囔着:“这可怎么分?” 陆弃娘从袖子里掏出来早就准备好的包袱皮,把铜镜包了起来,一边往外走一边道,“那我可不管,反正我不要。” “我回去和三丫商量商量,把我的糖给她,让她别要了。” “你哪儿来的糖?” 二丫:“……娘,大姐在那里好忙,我先去帮忙了。” 说完,她一溜烟就跑了。 陆弃娘在背后骂道:“你等着我回去再说。” 她特别担心二丫被人小恩小惠哄走,所以对二丫的东西看得非常紧。 虽说自己的孩子,总希望她这辈子少吃苦,不吃苦,但是天上没有掉馅饼的好事。 她们这种家庭,还是要孩子清醒知道自己的家境,也知道打狗的肉包子,肯定有毒。 不过陆弃娘觉得,二丫的糖多半是云庭给她的。 家里什么好吃的,云庭也会分一份,大部分时候都是被二丫骗来了。 陆弃娘怕别人看见她给孙顺送礼,对孙顺不好,所以才特意把铜镜包起来。 她不知道,她已经被人盯上了。 去了钞关之后,孙顺见她来,十分客气,连声招呼她进他单独的书房,又喊人上茶。 陆弃娘站在门口,打量着他的书房,“怎么大变样了?和上次来完全不一样了。” 看着里面干净得好像能照出人影的水磨砖地,她在门口蹭了蹭脚底鞋底的泥。 西墙整排酸枝木架垒着蓝布面簿册,每本都拿黄铜夹子锢着,看起来很厉害的样子。 东窗下整摞盖红戳的船引被铜虎镇纸压着,旁边的梅瓶,多看一眼都怕看碎了,费银子。 书桌下面还铺着地毯,陆弃娘忍不住想,那得多容易弄脏啊。 “快进来。”孙顺道,“来坐。” 陆弃娘抱着铜镜,憨厚笑道:“顺子,你这里弄得太好了,我都不敢进门了。来,东西给你,我就不进去了吧。” 孙顺强把她拉进来,在椅子上坐下。 敞开的窗户正对着码头,热闹喧嚣的场景一览无余。 陆弃娘伸手摸了摸屁股下的大红织金椅垫,坐得有些不安稳。 孙顺听她说明来意,收下了她的礼,只是道:“你赚钱不容易,以后千万别这么破费了。” “成亲是大事,多年的老邻居了,应该的。”陆弃娘笑道,“你看,你也知道,我摆摊一天也不得闲。所以等成亲那日,我就不去了,先祝你们小夫妻,百年好合,早生贵子……我嘴也笨,总之,好好过日子。” 她其实有些后悔,不该买铜镜的。 看孙顺书房的样子,想必家里也差不多,这三两的铜镜,放在桌上嫌寒碜,放在角落里嫌碍事。 不管了,他留着赏人也好,陆弃娘自我安慰道。 孙顺点点头。 他知道陆弃娘是在回避张鹤遥。 “那你忙,我也走了。”陆弃娘站起身来道。 她和这里格格不入,钞关里又人来人往,她觉得局促。 “等等,弃娘。”孙顺走到他书桌后,从下面拿出来几个锦盒给她,“这是别人送我的,有海参有干鲍,还有些什么补品我也没细看。你都拿回去。我祖母总惦记着你之前病了一场……” “海参干鲍?那太贵了,我不能要。” “没事,别人送我的。我也吃不完,你拿回去吃。” “别人还总送你呢?”陆弃娘犹豫了片刻,知道这话不讨喜,却还是硬着头皮道,“顺子,这,这能收吗?” 她觉得烫手。 孙顺笑了,“你放心吧,我有数。不过是些吃的,如果这些都不能收,那谁愿意当官?难道就为了每个月那二十两俸禄?” “真能行啊?”陆弃娘倒也没想让他清廉得一根针都不收,但是心里忐忑,“顺子,姐说句你可能不爱听的话,咱们贫苦人家出来的,可能当官时候没人指点。你多学着人家点,可别让人坑了,捡了芝麻丢了西瓜。你这个官身,可是拿命换来的。” “嗯,我知道的。”孙顺笑道。 “行,那你忙。” 陆弃娘抱着一堆锦盒出去了,心说这哪里是来送礼的,分明是上门讨便宜的。 哎。 这人情,以后还得还。 她回去之后,在摊子后偷偷打开那些锦盒,和大丫一起看了看。 幸亏从前在周府见识过,所以还能分清楚什么是海参什么是鲍鱼,还有一些瑶柱,一盒燕窝。 “这得多少钱啊!”陆弃娘道,“这人情,是欠大了。” 二丫道:“您就收下吧。他‘死’那些年,您从自己嘴里省下来送给他祖母那些东西又怎么算?” “那也不值钱。” “都是心意呗。”二丫道,“他指头缝里散出来的,你不收,他反而还记挂着欠人情呢!” 第172章 被刺杀 - 与前夫和离夜,将军在我榻上贪欢 - 么么愚 “怪不得都想当官呢,当官真有钱。”陆弃娘感慨道。 不过她想,她就算能当上官,她也不敢收人家的东西。 大丫道:“娘,我想当官和当官也是不一样的。” “你的意思是,你爹当初当官的时候,不收礼吧。” “不是。”大丫笑笑,“我爹应该也有他自己额外的进项。孙大人的话,因为是管钞关,所以如果只收这点东西,算得上清廉了。涉及到盐、粮、运河这些官员,应该都有油水。” “那你爹有什么进项?”陆弃娘还是想象不出来萧晏收别人礼物的样子。 “他们去打胡人,是有战利品的。” “那不很应该吗?我听说胡人在咱们边境抢东西,抢回来那是替天行道了。” “是。”大丫笑道。 站在中原人的立场上,确实如此。 “那大丫,你说五公子呢?” “穷翰林,穷翰林,五公子他们,应该除了俸禄之外,其他东西几乎很少。” “哎,不过这样也好。穷点,心里踏实。我怎么总觉得,收了人家东西,心里这么不得劲呢!这些东西别动了,先放在那里吧。” “等着放坏了再吃?”二丫伶牙俐齿。 “怎么就放坏了。”陆弃娘瞪她一眼,“这不都是干货吗?留着过年吃!你要再废话,把镜子给我还回来。” 二丫立刻笑嘻嘻:“娘,听你的,都听你的。” 她拿出镜子,对着照了照头上的绢花。 陆弃娘拉了拉大丫:“给你绢花了吗?” “我没要,给三丫了。娘,我不喜欢那些,这样就很好。” 陆弃娘看着她头上只插着一根桃木簪,心说好什么好。 “等着,娘再去给你买一支来。” “娘,不用。”大丫连忙道,“我爹给我买的珠花,我都放家里没戴。” “那也不行。娘想不到的地方,没办法,你是老大,吃亏多。但是娘能想到的地方,不想让你吃亏。” 她怕自己习以为常,会习惯性地忽略大丫。 她更害怕,大丫习惯了这样的谦让和付出,以后一直忍让一直吃苦。 陆弃娘拿了钱去铺子里,特意挑了一支凌霄花绢花。 大丫就喜欢这个。 陆弃娘也喜欢。 不过她是真的不爱这些,所以就没给自己买。 就是一百个钱,咋不去抢! 陆弃娘拿着绢花从铺子里出来,也没停留,风风火火地往摊子上走。 “这位姐姐,帮忙搭把手呗。”忽然身后有人喊了一声。 陆弃娘下意识地转头,身体也跟着侧了一点,回头去看。 然后就见到眼前一个戴着大大斗笠,看不清脸的男人,忽然从袖子里掏出一把雪亮的匕首,直接往她胸口插来。 陆弃娘被吓了一大跳,一把抓住男人的手腕,暴喝一声:“你做什么!” 男人大概没想到她手劲那么大,被她捏住手腕,竟然一动不能动。 而陆弃娘,已经伸手要去揭他斗笠。 “弃娘,你小心!” 陆弃娘听到有人喊她名字,顿时警醒,这才发现有人要从她后背袭击,便立刻松手,身形灵活地一躲。 匕首顺着她的肩膀削过去,削掉了她一缕头发。 原来还有另一个人。 陆弃娘飞出一脚把人踹翻。 她没什么功夫,靠得就是她的灵活以及蛮力。 结果不小心,用力过猛,把人踹出去太远,导致那人爬起来后就跑。 另一个早就跑了。 陆弃娘拿出追猪的力气要去追,却被人拉住。 “弃娘,别追了。” “史平,是你啊。”陆弃娘看着熟人道。 “你赶紧去报官。”被她唤作史平的矮小男人道,“这是要杀你。你得罪什么人了?” “我不知道啊!”陆弃娘也觉得莫名其妙呢。 她从来都与人为善,甚至说胆小怕事,就算自己吃点亏,也不跟别人争执。 毕竟这年头,吃不上饭活不下去的人太多,戾气太重。 为了几句口角,让人害了,那不值。 她的日子过得可好着呢! “怎么回事,怎么回事!” 原来附近巡检司的人在附近巡检,听到有动静就过来了。 好巧不巧,其中一个人认识陆弃娘。 主要是陆弃娘去找过孙顺几次。 上司的亲戚朋友,那不得记得牢牢的? 于是,他就劝陆弃娘去找孙顺求助。 陆弃娘想想,这是大事,万一那些人还想杀她怎么办? 她连仇人是谁都不知道。 这种时候,性命关天,就不能矫情了。 于是陆弃娘就跟着回去,又见到了孙顺。 孙顺听她说了这件事情之后,也是问她,有没有得罪谁。 陆弃娘摇头。 孙顺严肃地道:“不会无缘无故,两个人当街要杀你。想,继续想!” 陆弃娘想啊想,还真给她想出一个人来了。 “那个毒女人!就是张鹤遥娶那个郡主。”陆弃娘咬牙切齿地道,“就毒我猪那个女人……” “我知道你说的是谁了。”孙顺打断她的话,有些头疼。 “是她,肯定是她。上次她也是,不声不响的,就突然给我的猪下毒。这次到我了。” 毒妇! 现在竟然还害她性命,难道是之前觉得太显眼了? 现在事情过去,想要事后找她算账了? 呸! 谁找谁算账啊! 郡主了不起啊! 不就是有个好爹吗? 陆弃娘悲愤地想,要是梦能成真就好了,萧晏是她爹的话,她还怕什么? 镇北王当年见到萧晏,也得客客气气的。 等萧晏官复原职,就可以为自己讨回公道了。 哎,可惜她不会投生。 要她死得早,萧晏成亲晚,说不定还有机会呢。 呸呸呸,她说什么呢,她得好好活着,她有三个丫头呢! “弃娘,你冷静一点。”孙顺道,“我觉得,不会是郡主。” “怎么不会?” “因为我想,如果是郡主对你动手的话,应该会像上次一样,悄无声息,而不会在闹市杀人。”孙顺道,“而且,现在张大人位高权重,郡主也得顾及他的感受。” “顾及他的感受,和杀我有什么关系?” “张大人,自是不希望你出事的。” 陆弃娘啐了一口,“他把我当成他碗里的剩饭,不吃了还不给别人吃。从小他就这吃独食的狗精神。” 这话孙顺就没法接了。 “弃娘,你在这里,哪里都别去。” 第173章 夫妻过招 - 与前夫和离夜,将军在我榻上贪欢 - 么么愚 陆弃娘不能出事,否则张鹤遥要疯了。 孙顺明白,自己之所以能来到这个钞关,除了跟随张鹤遥多年的情意之外,最重要的是,陆弃娘在这个码头上。 别人,都理解不了张鹤遥对陆弃娘那种既恨又爱,放不下的纠结。 他可以,所以他就被安排在这个很多人眼红的肥差上。 “我得回去看摊子啊!” “摊子今日也别开了,东西我让人给你收了。我再派人把你三个女儿先送回家,你在这里等着——得把这件事查清楚,否则怕是还会有祸患。” 陆弃娘想说“至于吗”,然后她自己心里给了答案——至于。 现在人家都要害她命了,肯定不跟她来假的。 “嗯。”她点点头,“顺子,给你添麻烦了。那什么,你让人给我大丫带句话,等她爹回来之后,来钞关接我。” 她相信萧晏。 她现在需要一个脑子好的自己人,帮她这猪脑子分析一下,到底可能得罪的是谁。 是不是那个郡主。 孙顺说的,她不信。 不是孙顺人品不好,而是他也端着人家的饭碗,说话有顾忌。 她也不是个聪明的,听不出多余的话音来。 萧晏就能,而且萧晏还不嫌她笨,会掰碎了一点点讲给她听。 别说,这一出事,还怪想他的。 孙顺让人上茶水点心,自己出去低声吩咐小厮几句:“去找张大人来,他今日休沐,在家里,不在户部。” “是。” “就说我有十万火急的公事找他。若是那边问什么事,就说你也不清楚,好像是漕运出事,记住了吗?” 小厮连连点头,撒丫子就跑。 见孙顺又进来,陆弃娘道:“你快忙你的,不用招呼我。我就在这里坐着,不出声。我看你挺忙挺忙的……” “是很忙。”孙顺捏了捏眉心苦笑道,“之前我也没想到,钞关会有这么多事情。一天天忙得脚不沾地。弃娘,你先坐,我得去理事了。” “好,你忙就行。” 孙顺不是自己忙,而是有人进来,一一跟他汇报。 孙顺识字不多,所以需要有人给他念。 陆弃娘听着,心想还是自己识字方便。 她这会儿,都已经认识五百多个字了。 大丫就更了不得了,认识的字更多,自己可以看书,还能和萧晏讨论。 萧晏说,再没有见过比大丫读书更有天赋的人了。 陆弃娘实在无聊,就到窗前去看外面的光景。 与此同时,张府。 正值中午时分,昭阳郡主身边的大丫鬟漱玉,端着一盏茶来到外书房,对外面的小厮道:“郡主派我来给大人送茶。” “进来吧。”张鹤遥听到了外面的声音,淡淡开口。 小厮替漱玉掀开帘子。 漱玉端着茶水进去,把茶放在张鹤遥手边,“大人请喝茶。” 张鹤遥“嗯”了一声,“把门关上。” 漱玉脸色微红,脚步轻轻地去把门关上,然后小心翼翼看着张鹤遥的脸色,在在他旁慢慢跪下,爬到了桌子下面—— 许久之后,漱玉强撑着瘫软的身子,替张鹤遥擦拭,自己则还不敢穿衣服。 张鹤遥喜欢她这般伺候。 俯视她,如同看一条听话的狗。 “郡主让你来找我做什么?”张鹤遥用脚抬起她的下巴,看着她白皙细嫩的肌肤,冷漠的问道。 他从来不在她身上留下痕迹。 虽然两个人私下不干净,但是没有宋明真的许可,漱玉也不敢过来外书房。 这府里,基本上都是宋明真的眼线。 “回大人,郡主昨日发现了您香囊中的头发,很是生气,让奴婢借着给您送茶,替您收拾书房的机会来看看,还有没有其他女人留下的东西。”漱玉抱着身体,有些发抖地道。 张鹤遥一眼就看穿了她的矫揉造作。 贱东西就是想装楚楚可怜,企图再勾引他一次。 倒胃口。 不过张鹤遥面上并没有显露出来。 “不过是外面逢场作戏,有人硬塞进去的,也值得她在意。”张鹤遥道,“一日日的,疑神疑鬼。” “奴婢也劝过郡主了。可是郡主,郡主说,若是别人的就算了,只是怕是您家里那个妹妹的。郡主说,那她心里过不去。” “呵。”张鹤遥道,“我倒巴不得她跟我纠缠不清,奈何她嫁人之后,对我不假辞色。郡主毒杀了她的猪,她把这仇都加在我头上了。” “那奴婢,该怎么和郡主说?”漱玉瑟瑟道。 “不用说什么,就说我这里没有其他女人的东西。她多疑,你说多了,反而牵连了你,那就不好了。起来吧——” 漱玉听了这话,才敢拿起自己的衣裳穿。 张鹤遥低头看着他的公文,忽然道:“若是郡主发现你非处子之身——” “奴婢和大人身边的孙顺,曾经春风一度,只是不舍得离开郡主。” “嗯。”张鹤遥拉开抽屉,随手扔了一张银票到地上,“赏你的,退下吧。” 漱玉看着那一百两银票,膝行几步拿在手中,又给他磕了头,姿态无比谦卑,这才退下。 张鹤遥从窗户中看着她离开的背影,嘴角勾起一抹嘲讽的笑意。 有些人,就是喜欢做狗。 在宋明真面前做忠犬,在自己面前做母犬。 漱玉是宋明真的人,一直都是。 连她对自己的勾引,都是宋明真的授意。 今日她不是来告密的,而是宋明真让她来告诉自己,她发现了头发。 宋明真警告自己,可以有女人,但是那个女人,不能是陆弃娘。 她允许自己走肾,但是不允许自己对睡过的女人有感情。 她得不到不要紧,别人也不能得到。 他和宋明真心照不宣,只有漱玉,还真以为她是双面细作。 其实,她就是个他们夫妻的玩物罢了。 宋明真不在意她的忠心,自己也只是贪图年轻的身体,偶尔品尝罢了。 张鹤遥又找出邸报,开始研读起来。 正在这时,孙顺派的人来了。 张鹤遥听来人说完,脸色顿时变得凝重严肃起来。 因为他知道,孙顺有分寸,不是特别着急的事情,不会来找自己。 第174章 张鹤瑶来了 - 与前夫和离夜,将军在我榻上贪欢 - 么么愚 张鹤遥换了一身便衣,让人给宋明真留了句话,说是要去访友。 然后,他也当真去了自己的朋友家,然后很快,一辆不起眼的马车,从后门离开。 “怎么了?”张鹤遥进了孙顺的书房,摘下头上的斗笠。 陆弃娘:“……” 刚才她看到斗笠都下意识地想要一脚踹过去了,结果是他? 这青天白日的,他弄哪般鬼? 真是让他闹死了。 不过她懒得和张鹤遥说话,坐在椅子上,装大个,不理他。 倒是张鹤遥,把她上下打量了一番,见她不似受伤难过的样子,眸子里闪过一抹不易察觉的放松。 他也没和陆弃娘说话,直接问孙顺。 孙顺就把事情始末说了。 “弃娘说,她最近也没得罪谁……” “她得罪人而不自知。”张鹤遥道。 陆弃娘:“……” 放屁! 不过她也只敢在心里骂。 算了,和渣男说什么? 多说一个字,他都觉得是爱他,放不下他。 “当街行凶之人呢?”张鹤遥坐在上位,手指轻敲着桌面,食指上的翡翠扳指,里面像有一汪绿水似的。 陆弃娘多看了两眼,心里想着,要是戴在萧晏手上才好看呢。 张鹤遥装什么,像是他会拉弓射箭似的,浪费好东西。 转念再想,孙顺都随手能把海参鲍鱼送人,张鹤遥现在过得还不知道是什么神仙日子。 行吧,爹娘放心了。 就是她小心眼,总觉得不得劲。 “回大人,让人去抓了,但是人跳河游走了。两个人水性都很好,所以没抓到。”孙顺紧张愧疚地道。 张鹤遥也不说话,只有手指一直敲着桌面,翡翠戒指偶尔和那紫檀木相碰,声音清脆。 “行了,你别敲了。”陆弃娘忍不住站起来,“和顺子没什么关系。他是钞关的,也不是顺天府的,不负责抓贼。顺子,我看也没事了,我先回去了。” 再等会儿就该吃晚饭了。 吃了晚饭,干会儿活,萧晏就回家了。 “坐着。”张鹤遥呵斥她,“你这般出去,是送命吗?一天天的,做事不过脑子!” “我要是过脑子,还能被你骗这么多年!”陆弃娘说好的不提,但是受不了张鹤遥待她的态度。 每次张鹤遥看她,让她觉得她就是一头脑子没开化的猪。 “顺子往家里给祖母带钱的时候,我就该想到了,谁那么好心,给她那么多钱?我就该知道,顺子可能没事,你也没事。” “然后呢?你知道又能帮上我什么?”张鹤遥冷笑。 “帮你?就你脸大!” 看着两个人又吵起来,孙顺连忙从中调和。 “大人,您关心弃娘,就让她两句,省得弃娘总是误会你。” “弃娘,你也少说两句。大人公务缠身,但是听说你有事,匆匆忙忙就来了。大人出来一趟,不容易。” 宋明真太精明也太强势了。 “我不用他关心我。”陆弃娘道,“我们俩已经掰了,白纸黑字的。我也不用他偷偷摸摸背着他的女人来看我,怎么,我有什么见不得人的吗?” 她看张鹤遥的装扮,就知道他是偷偷来的。 人说,上嫁吞针,上娶难道就不是吗? 也不知道张鹤遥脑子是不是被驴踢了,自己有本事,还要去当舔狗。 “不用理她。”张鹤遥对孙顺道,“你让人,去把程九万给我喊来。就说我找他,我在这里等他。” “是,大人。”孙顺领命前去。 陆弃娘听到“程九万”这个名字,脸色明显一愣。 张鹤遥敏锐地抓住她的这一抹变化,似笑非笑地道:“怎么,你认识?” 陆弃娘别过脸:“不认识!” 她是挺蠢的。 但是大丫怎么教三丫说的那句话来着—— 近猪者赤,近墨者黑。 这话通俗易懂。 和猪挨得近了,也和猪一样红;和墨挨得近了,也容易黑。 她天天和破虏将军睡一铺炕,能一点儿仙气没沾上? 她这会儿明白了张鹤遥的险恶用心。 程九万羞辱萧晏,让萧晏舞剑的事情,还没过去多久,已经传开了。 当然,传播范围应该就是在码头。 但是架不住,张鹤遥派人盯着,所以他肯定也听说过。 码头上的事情,他找程九万确实快。 但是他提起程九万时候那种颐指气使的态度,其实是给自己看的。 他想告诉自己,你看,你的相公被人当狗,那人在我面前,却也只是一条呼之即来的狗。 张鹤遥啊张鹤遥,有些事情,我从前觉得你是我哥,样样都好,眼睛像被白灰蒙住了。 但是现在回想,你从小,不就是这种又掐尖又闷骚又阴狠的性子吗? 陆弃娘之前还觉得,二丫掐尖的性格,有点像他,还想不是一家人,不进一家门。 现在想想,呸,真是辱没了她的二丫。 张鹤遥自己被人踩过,所以现在更知道怎么踩别人最疼。 自己淋过雨,就要把别人的伞撕烂,真是恶心人。 没关系,她傻,她不知道。 她听不懂,看不明白,你就表演吧。 孙顺对陆弃娘的帮助、照顾,陆弃娘都领情且记在心上。 但是张鹤遥所谓的“关心”,真让她反胃。 陆弃娘想,如果她没嫁给萧晏,那张鹤遥多半会像丢抹布一样直接把她丢掉。 但是现在他纠缠不放,无非是想证明,他比萧晏好。 呵呵,这不是心虚的表现吗? 比不过,就是比不过,猴子戴上帽子,还是猴子。 萧晏就算没了官身,也比你强一百八十倍! 程九万得到召唤,匆匆赶来,在张鹤遥面前点头哈腰,态度别提多谦卑。 陆弃娘第一次见到程九万。 原来,程九万就是个黑胖子。 可笑的是,这样一个地头蛇,身上竟然还穿着读书人穿的青衫长袍,圆滚滚的大肚子几乎都要脱袍而出,看起来十分滑稽。 就这样一个人,欺负萧晏? 陆弃娘想上去咬他。 “我的女人,”张鹤遥指着陆弃娘,面色冷峻,“今日差点被当捅刀子,把两个行凶之人,给我找出来。” “谁是你的女人?”陆弃娘一跳三尺高。 第175章 杀人诛心?诛谁的心! - 与前夫和离夜,将军在我榻上贪欢 - 么么愚 程九万惊讶地看向陆弃娘。 实际上,从他进门的时候,他就注意到,屋里有个鼻孔朝天的女人。 这女人,仔细看看,眉眼倒是好看的,就是微胖。 现在那些文臣都喜欢细腰,所以这种审美也席卷了京城。 盈盈一握的小腰,才是主流的审美。 这个女人,倒也不算胖,但是未免太壮了些。 在一起,谁压谁? 没有什么旖旎的情思。 就好像,被扔到了决斗场上,要和男人打一架似的…… 没想到,张鹤遥竟然说,是他的女人。 果然口味清奇。 更没想到的是,这女人竟然敢跳起来,指着张鹤遥的鼻子骂。 “你赶紧闭嘴。”她说,“你的女人是郡主,你少拉扯我,我还没活够呢!” 张鹤遥自己也怕郡主,还得拉着自己陪葬。 哦不,郡主那个毒妇再生气,也不能杀夫,到头来只能杀她,是她独葬。 程九万低头,假装没听到。 张鹤遥也不生气,对程九万道:“你现在就去,我就在这里等。你什么时候查出来,把人抓到,我什么时候走。” 程九万意识到了事情的严重性,立刻拱手道:“张大人放心,我这就去办。” 在太岁头上动土,那就自认倒霉吧。 张鹤遥对孙顺道:“取一份邸报来给我。” 孙顺为难地道:“大人,我这里没有邸报。” 所谓邸报,就是介绍朝廷各种要闻的官方报道。 虽然时效上差了一些,但是也是了解朝廷动向的重要窗口。 “我不是跟你说了,要看邸报,勤思考吗?” 孙顺苦笑着道:“我倒是想买,但是每次都抢不到。邸报出得太少,每次都被抢一空。” “那我自己找本书看。”张鹤遥起身,从书架上翻了翻,找了本书。 陆弃娘看了一眼,这本她认识,她正在学。 诗三百。 不过主要是用来认字的,那些情啊胸怀啊,她暂时还理解不了。 有些还挺不要脸的,但是萧晏反复教给她,她听着都臊得慌。 什么“窈窕淑女,君子好逑”,这不是不要脸吗? 没有三媒六聘,你张张嘴就求人家大姑娘啊。 萧晏却说很好。 陆弃娘想,好在哪里?但是她也不敢问。 她比较容易理解的就是“硕鼠硕鼠,无食我黍”。 老鼠嘛,她也恨透了。 陆弃娘无聊就吃点心果子,喝茶,把自己吃得饱饱的,晚饭都省了。 程九万再来复命的时候,已经是晚上。 他是个有本事的,把两个人都揪出来了。 看着被绑着手,跪在地上的两个人,张鹤遥眉眼未动,只问程九万:“怎么回事,说吧。” “误会,真是天大的误会。”程九万满脸堆笑,“您说这事闹的。” 原来,陆弃娘在码头送货的时候,不是和人说了,人家的船吃水太重吗? 她就是随口说了一句,结果言者无意听者有心,尤其是那有贼心的,做贼心虚。 那艘船上,装的几乎都是私盐。 船老大就怀疑陆弃娘是官家的探子,然后让人跟着她。 结果好巧不巧的,陆弃娘还进了钞关。 私盐贩子都是亡命徒,就生出报复之心,要杀陆弃娘,以警告之后的人,不要多管闲事。 陆弃娘听了事情始末,真想拍大腿。 谁能想到啊! 只是在人群中多看了一眼,就招来杀身之祸。 早知道,她不看不问啊! 真是恼火。 程九万又央求道:“张大人,他们也没得手,要不让他们出点钱……” 张鹤遥问:“谁的人?” 程九万立刻明白过来,指了指天上,“尚——” 陆弃娘没听懂,上什么上? 怎么就不说了? 但是张鹤遥却显然听明白了。 “他们愿意出一千两银子,并且表示,以后绝对不会再犯。这两个人,也交给您处置。”程九万弯着腰,态度极其谦卑,台阶给得很足。 张鹤遥看向陆弃娘:“你怎么想?” 陆弃娘:“上什么?” “那不是你该管的。给你一千两银子压惊,这俩人,你想怎么处置就怎么处置。” 陆弃娘道:“我不要钱,我又不是官府,怎么处置?把他们送官,该怎么判怎么判。” 张鹤遥给了孙顺一个眼神,孙顺立刻让人把那两个行凶之人押了下去。 “你也退下吧,今日多谢了。”张鹤遥对程九万道。 程九万点头哈腰:“不敢不敢,张大人客气了。” 他把一千两银票,毕恭毕敬地放在桌角,然后又对陆弃娘行了一礼,这才退下。 陆弃娘站起身来:“行了,事情也弄清楚了,我该回家了。” “你一个人回去,不安全。”张鹤遥道,“我已经让人等着通知你那去服徭役的相公,让他来接你。还有,以后不要乱看乱说话,不是每次,我都能及时赶到救你的。” “我就知道,你不安好心!”陆弃娘张口骂道,“怎么,你就想证明,你比萧晏强呗!我告诉你张鹤遥,人这辈子,不可能一路顺风顺水。你也有倒霉那日,萧晏也有起来的时候!你别觉得现在你人模狗样,就能压他一头。在我眼里,你就是个卑鄙无耻的小人,萧晏就是个坦坦荡荡的君子!” “弃娘——”萧晏的声音在外面响起,带着宠溺和笑意,“该回家了。” 他已经来了一会儿了。 其实程九万,早就来了。 但是张鹤遥,应该在等他。 杀人诛心的把戏。 但是因为陆弃娘看穿了,所以最后诛谁的心,只有张鹤遥能体会了。 “萧晏,你来了?”陆弃娘立刻出去,就见到萧晏正站在门口等自己。 钞关的大红灯笼,把他的影子拖得长长的。 他脸上带笑,臂弯里搭着一件披风,明明风尘仆仆,带着劳动一日的尘土,但是却丝毫不减他的气度。 明明已经深秋很冷,陆弃娘看到他,却觉得心里暖暖的。 “萧晏,咱们回家!”陆弃娘道,“我跟你说,我今日,可倒霉了。你说人倒霉的时候,是不是喝凉水都塞牙?我就多看了一眼啊——” 萧晏帮她披上披风,抬头看了一眼站在台阶上的张鹤遥,微微一笑,眼底的轻蔑便流了出来。 张鹤遥的手在袖子里紧握成拳。 第176章 来自他的鼓励 - 与前夫和离夜,将军在我榻上贪欢 - 么么愚 “我就不该说那句话。”陆弃娘还在懊悔。 她闭嘴,不和人套近乎不就好了? 怪她多嘴,惹来这么多事。 萧晏却道:“你说那话并没有错,做生意的,和气生财。你也是想着说不定以后能做成生意,只是那些人做贼心虚,和你又有什么干系?这件事,让他们贩卖私盐的事情抖落出来,你也是替朝廷立功了。” “替朝廷立功了?”陆弃娘一听,心里顿时美滋滋的。 还得是萧晏会安慰人。 就算知道他是安慰自己,这心里不也一样熨帖吗? “有没有伤到哪里?”萧晏又问。 “没有。”陆弃娘这会儿不害怕了,甚至兴致勃勃地跟萧晏描述了当时的场景,并且自鸣得意道,“萧晏,你说我若是生个男儿身,是不是也能做个大将军?” 到时候,她也杀胡人去! 她觉得,她骨子里,很有点热血。 “你不是男儿身,一样可以习武。”萧晏道,“我教你吧,可以强身健体,也可以保护自己。” 萧晏后怕了。 他无法想象,当时如果不是陆弃娘反应快,如果不是有熟人在旁边提醒,他现在要面对什么。 因为太在乎,所以甚至不敢想那最坏的结果。 萧晏想,若是她今日出事,他大概会发疯,会生出毁天灭地的念头,即使在他自己最难的时候,他都没有过那种疯狂。 他害怕了。 他意识到,无论他多么强大,都不能时时刻刻守在她身边保护她。 最好的自保方式,是自己强大。 所以萧晏这会儿虽然循循善诱,好像在和陆弃娘商量,但是心里已经打定主意,一定要教她防身之术。 正好三个女儿也一起学起来。 艺多不压身。 至于男人喜欢不喜欢,那不在他的考虑范围。 他的女儿,不需要取悦男人。 “我行吗?”陆弃娘害羞了,退缩了,“不行不行,我哪里行?萧晏,你快别开玩笑了。但是我看着三丫行,等你回来,有空时候教教三丫就行。” “你可以。”萧晏肯定地道,“你很聪明。” “我聪明什么?我那么笨,学什么都慢。”陆弃娘道,“我干活行,但是你要让我习武,我手脚都能顺拐。不行不行,我不行。” “学得慢,不是笨,是扎实。”萧晏道,“学得慢,忘得也慢。我带兵的时候,其实并不喜欢那些学得快的,浮躁,难成大器。我最喜欢你这种。” “那行吗?不行吧。”陆弃娘虽然这般说,但是已经有些动摇,甚至跃跃欲试了。 习武,她很喜欢的。 做不成女将军,她可以自己关起门来过过瘾。 就像唱戏一样,周府有位老爷,身份尊贵,自然不能去做下九流。 但是他自己在家里咿咿呀呀唱,自得其乐。 不过陆弃娘还是担心自己太笨,会被萧晏和三个女儿嘲笑。 她都二十多岁的人了,那样是不是有点太丢脸了? “你资质极佳。不过——”萧晏顿了顿。 “不过什么?”陆弃娘有些急了。 “不过习武也是很苦,算了吧。我怕你吃不了那个苦。” “我行,吃苦怕什么!我最不怕吃苦了!”陆弃娘立刻道,“别的不敢说,吃苦我肯定行。” “那就没问题。”萧晏道,“明日早起就试试。如果你吃不了苦,要及时告诉我。” “不会的,你放心吧!”陆弃娘信心满满,并且已经开始高兴地畅想未来,“萧晏,你说我用什么武器好?” 萧晏嘴角翘得高高的,“你喜欢什么?” “我想用板斧!两把大板斧!” “板斧?可以。” 其实萧晏觉得,陆弃娘应该用重刀,那很适合她。 板斧近身搏斗时候占便宜,但是如果是马上,有点吃亏。 而且,板斧也有点,太不走寻常路。 萧晏不太了解板斧的威力。 不过既然陆弃娘提了,那就给她准备,陪她一起试试,不行再换重刀。 这是她的心愿,如果不尝试,心里总会有遗憾。 别说这个试错成本微乎其微,便是真的有成本,他也愿意陪她试。 陆弃娘兴奋之中又难免不自信,提前和萧晏说,“要是我学得不好,你可不能嘲笑我。我年纪太大了……” “你不会学不好。”萧晏道,“你是我见过的人之中,少有的天资极高的人。你想,在那么近的距离下,有几个人能空手夺白刃?” 陆弃娘被他夸得竟然有些飘飘然起来。 突然觉得,自己很行呢! 对明日,忽然就生出了许多的期待。 看她高兴的样子,萧晏提着的心终于放下。 他最担心的事情,并没有发生。 他不希望今日的事情,给陆弃娘留下阴影。 回家的路仿佛变得很短,两人说着笑着就到了家。 三个丫头都没睡,见到陆弃娘回来都冲过来抱她。 “没事没事,这不是回来了吗?都吃饭了没?” “等着娘一起吃。”大丫道。 “你们吃吧,我吃饱了。”陆弃娘道,“我吃了好多点心,喝了好多茶水,赚到了赚到了。” 二丫道:“娘,是不是那张鹤遥贼喊捉贼?我看多半是他安排的,然后在您面前装大尾巴狼。” “那咱就不知道了。”陆弃娘道,“先吃饭,不提他,晦气。” 再提萧晏该难受了。 不得不说,张鹤遥一肚子坏水,是知道怎么刺激萧晏的。 陆弃娘忽然想,回来这一路说说笑笑,她竟忘了安慰萧晏。 她抬头看了萧晏一眼,却正好撞在他深邃的目光之中。 萧晏在看着她笑。 陆弃娘忽然脸红,心如擂鼓。 坏了坏了,今天被那两个孙子吓坏了,心这会儿还怦怦乱跳。 她不吃饭,也陪着他们爷四个一起坐着,给他们夹菜。 二丫又说起了孙顺给的东西。 “把东西也还给他。我看他们都是一路的,都来欺负咱们。” “什么东西?”萧晏顿了下筷子问道。 陆弃娘便把顺子给她东西的事情说了,然后道:“我本来是不想收的。但是转念再想,顺子觉得欠了我人情,大概也不想一直欠。给了我东西,也就两清了。我不能不要,不要可能他就得睡不着觉,怕我以后对他狮子大开口,尤其他夹在我和张鹤遥之间,也不容易。” 萧晏颔首:“你说得对,收下吧。那些对他来说,也确实不算什么负担。你想得很对。” 孙顺对陆弃娘的情感很复杂,一边同情一边又担心她找张鹤遥闹事。 总体来说,他还是会站在张鹤遥那边。 第177章 好人有好报 - 与前夫和离夜,将军在我榻上贪欢 - 么么愚 陆弃娘闻言笑道:“萧晏,我发现你来了之后,我可以改个名字了?” 三丫眨巴眨巴眼睛,“娘,我知道了,您是不是就是萧陆氏了?人家就得喊你萧家的了?” 她在周家待过,萧家那些管家娘子和婆子,是这样称呼的。 陆弃娘用瞪她一眼来掩饰自己的脸红:“瞎说什么?” 萧晏嘴角笑意深深,给三丫夹了一块肉,“多吃点。” 会说你就多说点。 “我是说,我以后就得叫陆对对了。”陆弃娘道,“你爹天天和我说话都是,‘你说得对’‘你做得对’‘你很对’,那我不就是陆对对了?” 众人都被她逗笑。 陆弃娘自己笑过之后,宣布了全家习武的重大决定。 大丫点头同意,三丫欢欣鼓舞,只有二丫一个人不愿意。 “那不是晒黑了吗?” “怎么,你很白吗?”陆弃娘道,“你要是像我这样遇到亡命之徒,你白人家就不捅你了?越是好看,才越要学本事保护自己呢!山上的土匪,专门挑好看的姑娘抢。” 二丫:“看您说得多吓人,我学就是了,但是我得在阴凉的地方。” “可以。”萧晏点点头,结束了母女之间的争执。 “不过,等爹徭役结束之后我们再开始吧。”大丫道,“否则爹太辛苦了。” “我没事。”萧晏道,“那点活儿对我来说,不算什么。路上又骑着驴,不见得比你们在家更辛苦。” 提起驴,二丫又忍不住和陆弃娘提:“娘,攒点钱,给我爹买匹马吧。我爹骑驴,我看着都难受。” “你上下嘴皮子一动就有钱了?”陆弃娘道,“等着仓库那边,再收租金看看。” 她也觉得,确实不太像样子。 “那头驴,就留着给你大姐陪嫁。” 大丫脸色微红。 二丫则道:“那我回头也得有。” “你不用,你自己就够驴了。”陆弃娘大笑着道。 二丫无语:“反正我不能比大姐少。” “少不了你一根头发,干活的时候你也得这么想。” 晚上睡觉的时候,躺在炕上,陆弃娘有点睡不着了。 她在琢磨白天的事情。 “萧晏,你睡了吗?” “没有。怎么了?” “我在想张鹤遥……” “你说就行,我听着。” 别停顿,别大喘气,他心脏最近有点脆弱。 小后生不想了,又开始想张鹤遥了。 想他死吗? “你说见到程九万的时候,程九万那手指头往上指,说了个‘上’字,是什么意思?怎么我看张鹤遥一下就瘪犊子了?” 本来还挺牛的,怎么一下子气焰就下去了? 虽然张鹤遥装得不动声色,像真有两把刷子似的,但是陆弃娘对他太熟悉了,很容易就看出来他的退让。 最后拿那两个人送官府,其实那不就是两个小鬼吗? 指使他们的人呢? 感觉他们后面有靠山,是张鹤遥也不敢动的。 “应该是他们上面有人。”萧晏耐心地给陆弃娘讲,“户部左侍郎,确实位高权重。但是他也有很多掣肘之处。朝廷中的关系盘根错节,谁都不能做到权倾朝野,所向披靡。而是要有权衡和退让。” 这一点,是萧晏很不喜欢朝堂的原因。 他喜欢西北,他喜欢破魂之下见真章。 张鹤遥起点高,然后自己确实也有些本事,所以得了皇上几次夸奖,崭露头角。 但是这还不够让他横着走。 “所以,当官也有当官的不得已,皇上也有皇上的不得已。”陆弃娘感慨道。 “是,但是总归是比底层百姓好过很多。” 萧晏从来不知道,底层百姓能苦得这般各不相同,又都让人心生悲凉甚至绝望。 他们没有做错什么,他们任劳任怨,可是往往连活着都很难,更别提体面活着。 萧晏也问了陆弃娘另一件事。 “弃娘,今日帮你的人,叫史平,我怎么之前从来没有听你提过?” 陆弃娘认识的人,男人居多,女人并不多。 但是萧晏略一想就明白过来,因为她一直以来,都像个男人一样,支撑起了这个家,她和男人一起干活。 后来去周家认识的人,现在也很难再见到。 “史平啊,是个贼。”陆弃娘道。 “贼?” “嗯。我前两年,那会儿还在周家,出来买东西的时候,他摸了我的荷包,气得我不行。” “被你抓到了?” “没有。别说抓到了,我都不知道他什么时候把我东西摸走了。” “那后来呢?” “后来我也没办法,就骂骂咧咧地往回走,也心疼,我荷包里装了五六钱银子,是想着给大丫二丫一人买一对银丁香,对,也就是两年前的这个时候,她们快过生辰了……” 陆弃娘回忆起了更多的细节。 回去的路上,她看到一个女人抱着孩子,绝望地跪在医馆前,求医馆救命。 医馆的人也劝她,“不是我们不救,是实在救不了。你都欠了那么多钱,再拖着也就是往里砸钱,续命几日,不值当了。” 并不是人不好,人人都尽力了,可是老天不饶人。 陆弃娘看得心生不忍。 那女人怀里的孩子,看着是个丫头,和三丫差不多大。 陆弃娘又想给老胡揽生意了。 但是这家明显没钱,老胡又得骂她。 但是骂她就骂吧,救命要紧。 陆弃娘正要说话,就见到一个身材矮小的男人冲了过来,手中拿着荷包,“我有钱了,有钱了,快救救我女儿。” 那个荷包,赫然就是陆弃娘的。 “你说巧不巧?”陆弃娘和萧晏道。 “然后你带着他们去找胡神医了?” “去了。” “人救回来了?” “救回来了,老胡骂了我一顿。”陆弃娘乐不可支,“不过杜鹃娘人好,帮我说话。” “那银子拿回来了?”萧晏笑道。 陆弃娘:“……我那会儿在周府,又没生病,手头宽裕。” 得了,这是又贴上去了。 但是想到两年后,那个叫史平的男人,救了陆弃娘一命,萧晏就觉得,冥冥之中,真的还有天道。 第178章 蒋玄上门 - 与前夫和离夜,将军在我榻上贪欢 - 么么愚 “史平后来做什么营生了?”萧晏又问。 “史平个子矮,力气也不行,做不了苦力。”陆弃娘道,“我就在周家托人,在周家铺子里,让他去做了个伙计,他娘子在后面灶上帮忙。两口子辛苦,赚的也不多,但是好歹管吃管住。” 陆弃娘想起什么,又叹了口气。 “萧晏,你知道我为什么一直感谢我爹娘吗?” 萧晏知道,她口中的爹娘,是张鹤遥的爹娘。 “因为他们给你地方住,管你吃穿,很少打骂你。” 这些听起来没什么,但是现实中,比陆弃娘苦的女子,却比比皆是。 “史平从小没了爹娘,男孩子,想卖身也没人要,就被乞丐捡了去。天天逼他们去讨钱,讨不回来就挨饿挨打。有的甚至还被打成了残疾,后来又逼他们去偷去抢……” 史平命好,他十几岁的时候,见到一个姑娘回家被人尾随。 或许因为那个姑娘曾经给过他两个同伴,史平冲上去救了那姑娘,自己头破血流。 那姑娘的家人感谢他,把他“捡”了回去。 后来,他娶了那个姑娘,生了女儿。 可是家里赖以生存的小铺子被人霸占了去,岳父岳母相继于悲愤之中郁郁而终,女儿生病…… 史平被逼无奈,只能重操旧业,去偷东西。 “你说他不想好好过吗?史平比谁都不愿意提起过去,但是他没办法。”陆弃娘道,“有时候我想,真的是我们不够努力吗?” 不,他们已经很努力很努力了。 错的不是他们,是这个不给他们活路的世道。 她和史平算命好,过了一劫又一劫,现在还算安稳,但是不知道什么时候又要迎来命运的暴击。 他们努力且麻木地活着,祈祷不要得罪权贵,不要遭遇疾病,不要遭遇天灾人祸…… 这日子,怎么就那么难。 “我从前一点儿都不敢想过去,”陆弃娘道,“因为太难受。现在好多了,说到底,还是兜里有了几个子,给了我底气。萧晏,有钱真好啊!” 所以她要努力赚钱,攒下每一个子。 “嗯,以后会越来越好的。” 他要给她很多很多钱,给她很多很多爱。 与此同时,张府,张鹤遥应付完宋明真之后,也躺在了床上,手抚在宋明真肩头,让她躺在自己怀中。 宋明真小鸟依人地靠在他怀中,说着女儿宋承欢换夫子和教养嬷嬷的事情。 张鹤遥在应付她,实际上并没有往脑子里进,左耳朵进右耳朵出。 事实上,他很清楚宋明真纠结的症结所在——知道自己女儿刁蛮,但是还是忍不住,把所有过错都推给丫鬟婆子,夫子嬷嬷。 近她们母女者,倒霉。 张鹤遥在想孙顺今日和他说的话。 孙顺劝他算了,说陆弃娘和萧晏夫妻恩爱,他和宋明真也感情很深,何不放手,彼此成全? 呵呵。 他和宋明真,有什么感情? 不过相互利用,相互提防。 他对宋明真来说,是个好用的器官,还有可以信得过的脑子,又拿得出手,又能拿捏。 他是宋明真能找到满足她各方面需求的最好的人选。 宋明真对他来说,足够弥补他出身上的劣势,所以他也能接受。 他过得不好。 陆弃娘明明可以再等他两年,为什么偏偏要不守妇道,和萧晏搅和到一起去! 他不会放手的。 他告诉孙顺,“你也不用觉得夹在我和她之间为难。我对她的心,也只有好的。你若是觉得对她好的事情,也只管去做,除了她和别的男人在一起这件事。顺子,我要的不仅仅是她的人,还是她的心!” 强取豪夺,下作,他看不上。 他对陆弃娘那身材,也并不喜欢。 他贪恋的,无非是她对他的心。 他承认,现在他是弄丢了,但是他还会把她的心找回来。 “顺子,你以为萧晏,日后会一直和她在一起吗?不会是权宜之计罢了。” 萧晏日后起复,还会要一个粗俗的乡下女人? 才怪。 到时候,他会拉陆弃娘一把,让她知道,谁才是哪怕嫌弃她,也不会放弃她的人。 他们一起长大,他们才是最合适在一起的人。 不离不弃。 孙顺低下了头,没再说什么。 张鹤遥也不在乎别人怎么想怎么说,他一直知道自己想要什么,并且只要他想要,他就会去争取。 总有一日,他会位极人臣,迎娶陆弃娘。 他现在也知道,只有得到陆弃娘的心,他日后才可以放心地把后背托付给她,心无旁骛地追求自己的事业。 其他女人,要么担不起事来,要么就是太能算计。 全心全意为他打算,心里又有一种几乎可笑的善良坚持的陆弃娘,是他不该错过的选择。 虽然再来一次,他也会依然先选择宋明真。 但是大概,他会把萧晏早早排除出去。 萧晏,萧晏! 又过了几日,萧晏和云庭的徭役总算结束了。 云庭整个人瘦了一大圈,黑了不少,却也结实了不少,吃饭时候狼吞虎咽。 二丫嘲笑他:“你黑成这样,以后得多敷多少珍珠粉。” “你懂什么?这是阳刚之美。”云庭大口咬着浸透了汤汁的花卷,吃着豆角焖排骨,那叫一个香,“昭昭,我就想你做的饭。” 大丫笑笑,“你吃吧,锅里还有。” “锅里有,不是给爹留的吗?”二丫不乐意了,“饭桶!” 云庭也不理她,埋头苦吃,可饿死他了。 “大姐,爹哪里去了?”二丫又问,“怎么回来洗洗,换了个衣裳就不见人了?” “应该是去接娘了。” 陆弃娘今日带着三丫去了通化坊老街坊家里喝喜酒,说了会晚点回来。 “爹也没问是哪一家,怎么去接?娘之前和他说了?” “或许吧。” “咚咚咚——”外面传来了敲门声。 “谁呀?”二丫脆生生地问。 “黑甲军蒋玄,特来拜会萧……公子。” “蒋玄蒋玄!”云庭跳起来去开门,“我可想死你了!” 第179章 丈母娘看女婿 - 与前夫和离夜,将军在我榻上贪欢 - 么么愚 大丫和二丫都有些无语。 云庭好像,是特别喜欢黑甲军。 但是以他的资质,就算现在,也进不去。 很快,云庭领了蒋玄进来。 蒋玄身量很高,生了一张硬汉脸,肌肤微黑,眉心有疤,不难看,反而给他增加了几分男子气概。 他身材结实,是那种即使身着便服,都能看出肌肉轮廓的压迫感。 大丫和大丫都已经是大姑娘,见家里来了外男,都有些不自在。 “云庭,你好好招待客人,我和大姐回屋做针线去。”二丫道。 “知道了知道了,你快走,别妨碍我和蒋玄叙旧。” 蒋玄却看向了大丫。 这姑娘明显不大,十四五岁模样,气质可亲,面容之中带着些坚毅,落落大方,进退有度。 好像,是可圈可点。 大丫似乎察觉到了他的注视,垂下了眼眸,目光从他握剑的手扫过。 她没有停留,转身出门。 蒋玄这才收回视线。 这就是主上和他提起的大女儿了。 原本以为主上夸张,没想到,确实不错,就是年龄小了些。 这是一场不动声色的相看。 蒋玄知道,大丫也知道,家里除了萧晏,其他人都不知道了。 云庭缠着蒋玄碎碎念:“最近怎么样?我听说你们招了一批新人?我觉得我也行,明年,你等着明年我也去。你可不许给我开后门,我自己行!” 他现在浑身都是劲儿。 敢向星河争日月,能教沧海起蛟龙。 蒋玄:“……怕是给你开后门,你连滚带爬也进不了。三少爷,您消停些。” 这位大家都怵。 啥啥不会,添乱第一。 “你小看我,你等着,士别三日,当刮目相看,你等着我闪瞎你的眼!”云庭不服气地道,“对了,你来找萧晏?” “嗯。” “那不巧,萧晏出去了。” “我等等。” “行,我陪你说会儿话。” 蒋玄心中暗想,我可以不用你陪,你安静点就行。 “前几日你带着黑甲军来帮我们灭鼠的时候,太神气了!” 蒋玄低声道:“你在这里住了很久了?” “不久,也就两三个月?”云庭道,“怎么了,你也想来住?行啊,咱们俩一个屋。” 蒋玄:“……” “我听说家里有三位姑娘,你住在这里方便吗?”蒋玄问。 “那有什么不方便的?昭昭做饭,那叫一个好吃!灼灼嘛——” “云庭!”二丫的声音在隔壁阴恻恻地响起。 原来,云庭激动之下,声音太高,隔壁都听得清清楚楚。 “灼灼更好了!”云庭对着隔壁喊道,“好得不得了!” 隔壁没声音了。 云庭用手放在唇边,压低声音,“小辣椒,不敢得罪。三丫还小,孩子气,天天踢球,晒得黑,像个煤球似的。对了,你吃饭了没?我光顾着跟你说话,我饭才吃半截呢!” “没吃。” “那一起吃,一起吃!” 云庭拉了蒋玄坐下,“你等着,我去厨房再盛点去。你也是来得巧,今日家里炖排骨。” 蒋玄和云庭一起吃饭。 他尝到了大丫的手艺。 家常,却让人回味。 吃完饭,陆弃娘回来了。 她听说是蒋玄来了,热情洋溢地道:“坐坐坐,快坐!大丫,煮茶,煮好茶来!” 都说丈母娘看女婿,越看越顺眼,她今日算是知道了。 这蒋玄,看着鼻子是鼻子眼睛是眼睛的,正派,有劲儿,是个好男人。 她的大丫,就该找个这样的男人,是她想象中的女婿了。 蒋玄被她弄得有些不好意思。 等大丫上来送茶,他双手接过,低声道:“多谢姑娘。” 大丫莞尔一笑,退后两步,“将军客气了。” 蒋玄忽然觉得,他好像比大丫还害羞。 “你爹呢?”陆弃娘问大丫,“我咋没见你爹?” “我爹说是出去有事了,要晚点回来。”大丫温声道,“娘,您是不是喝酒了?我给你准备了醒酒汤。” “不用,没喝。今日你爹回来,我找了这个由头就没喝。” 幸亏没喝啊! 否则她那酒量,这会儿醉眼朦胧的,哪里能看清自己未来的大女婿? 好好好,横看竖看,上看下看,哪里都好。 就是年龄大了点。 不过没关系,差七八岁嘛,大点会疼人。 蒋玄被陆弃娘看得十分不好意思。 因为陆弃娘可能忽视了,蒋玄实际上,和他年龄相近的…… 这要成为他的丈母娘? 倒也没什么。 比如他婶娘去世,叔父又重新娶了一位进门,还没他大,他一样恭恭敬敬磕头喊婶娘。 三丫正在外面兴高采烈地和二丫说着她今日吃席,遇到从前小伙伴,大家一起玩得多高兴。 大丫笑道:“我去给你烧点热水洗洗,像个泥猴子似的。” “我要大姐给我洗,不要二姐,二姐薅我头发疼。” “好你个三丫,你还嫌弃我是不是?”二丫气结。 “好了,别闹了,我给她洗,你不是还要帮杜鹃绣嫁妆吗?去忙吧,记得多点根蜡烛,要不伤眼睛。” “我还等着你帮我再画几个花样子呢!”二丫道,“上次你帮她画的,她绣成了盖头,结果你猜怎么着?” “怎么了?” “太好看了,被她姨家表姐抢了去,她娘还说没事没事,气得杜鹃直哭。你说杜鹃娘气人不气人!” “她也是抹不开面子,不过确实不该如此。这样,我再帮她画一幅,你劝劝她。” “我告诉她了,让你给她画个更好的,把她表姐比下去,哼,抢人东西,不要脸!” 这人确实不太讲究。 别的东西抢也就算了,怎么能抢别人绣好的嫁妆呢? 蒋玄侧耳仔细听着外间的动静,心里愈发高兴,生出了几分期待。 他原本以为,大丫这年纪,还有孩子气,其实是不太合适的。 但是萧晏开口,他就来这一趟。 没想到,大丫倒是给了他一个惊喜。 陆弃娘问蒋玄家里几口人。 蒋玄想了想后道:“三十多口。” 陆弃娘:“……” 好吧,忘了人家,家大业大。 忽然就有些惆怅了。 第180章 大丫拒亲 - 与前夫和离夜,将军在我榻上贪欢 - 么么愚 陆弃娘开始惆怅家庭差距,担心大丫以后会受委屈。 这件事,她得好好问问萧晏。 萧晏有数呢! 他做什么事情,考虑都周到细致。 陆弃娘这会儿脑子里已经开始盘算给大丫陪送什么了。 难,真难啊! 但是再难,也不能委屈孩子,至少在自己能力范围内,能给多少给多少。 然后还得让二丫平衡,让她知道,以后她的也不会少。 哎。 要是天上能下银子就好了。 陆弃娘不敢再和蒋玄聊下去,害怕她自己先退缩了。 她嘀咕道:“萧晏怎么还不回来?家里有客,他跑没影了。” 蒋玄道:“您客气了,我不是客人。既然不在,那我改日再来。” 他今日来的目的已经达到了。 陆弃娘连忙喊:“大丫,大丫,帮娘送客。” 云庭道:“我去我去,哎呀,弃娘,你掐我干什么?” 陆弃娘瞪了他一眼,“你不去,阿黄喊你呢!” 阿黄:“汪汪汪!” 云庭:“……你这是弄什么呢?” 他不理解,但是他习惯性地听话。 这个家,陆弃娘说了算,萧晏都不好用。 云庭蹲在狗窝前,伸手命令阿黄:“阿黄,握手。” 阿黄慢吞吞地伸出前爪放到他手里。 这些人类,一天天闹腾啥嘞,只会影响狗休息。 大丫心领神会,对蒋玄道:“将军请——” 二丫似乎看出来点什么,等两人出去后,立刻凑到陆弃娘耳边,“娘,娘,是不是想给我大姐介绍的人?” 陆弃娘捂住她的嘴,“小祖宗,你给我小点声。八字没一撇的事情,别乱说。” 二丫挣脱她的手,“我看八字有一撇了。那蒋玄,总是偷看我大姐,哈哈哈。娘,我喜欢这个大姐夫,我同意了。不过以后你给我找的时候,我想找个白点的,你记着哈。” “你羞不羞啊!”陆弃娘伸手点了点她额头。 “你羞不羞啊!”云庭学着陆弃娘的口气嘲笑二丫,“黑的也不要紧,我给他送一箱子珍珠粉。” 哼哼,不是看不上敷粉的男人吗? 偏偏给你找一个! 二丫气得去踹他,一脚把他踹得摔在狗窝里。 阿黄被压到尾巴,哇哇乱叫,都忘了他应该“汪汪”来维持他作为狗的尊严。 陆弃娘:“……你们这俩冤家,别闹了。” 她打开窗户往外看,“你大姐还没回来呢,这是说上了,说上了好啊!” 高兴,又有点舍不得。 哎,这当娘的心思啊。 其实这会儿,忽然就有点明白,为什么世人放着那么贴心懂事的女儿不喜欢,偏要喜欢儿子。 大概因为儿子,能一直守在身边,而女儿,却要离开家里。 陆弃娘难受了。 但是外面的气氛,却并非她想象的那般。 蒋玄是骑马来的,他站在马旁,开门见山地对大丫道:“我今日,是来相看的。” 出乎他预料的是,大丫面色如常地点了点头,“我知道。” “我年龄也很大了,家里催得又紧,所以我也不跟你兜圈子。我就直说,我对你,是满意的。你对我呢?” 大丫笑笑,“将军快人快语。那我也就直说了,我们不合适。” “不合适?你嫌我年龄大?”蒋玄问,“还是觉得我哪里不好?” 他就是这种单刀直入的性格。 在军中,那些手下都喊他冷面阎王,不近人情。 “我是打算这样和我爹说的。”大丫坦然道,“但是实际上,并非如此。我拒绝将军厚爱,有两方面的原因。” “你说。”蒋玄越发欣赏眼前女子的从容,但是被拒绝,总是让人倍感挫败,所以他这会儿,心里并不好受。 “第一,将军来相看,心里应该是有疑虑的,但是碍于我爹的面子,不得不来。” 蒋玄脸上微热,却也坦荡:“是,我之前确实是担心。你乃小家碧玉,未必就能适应我家那么多人,关系复杂,人情往来也多。不过现在,我觉得你很可以。” “嗯,将军的担心是应该的。我确实可能没见过富贵,应付起来心力交瘁。” “你不会,你在谦虚,你是不喜欢我。”蒋玄道。 大丫笑笑,她其实很喜欢蒋玄这点。 心里有什么,就直接说出来,不端着,不让人猜。 “我对将军,无所谓喜欢和不喜欢,因为从一开始,我就知道,我们不能在一起。” “为什么?” “我爹是关心则乱,又觉得我配谁都配得上,所以忘了一件最基本的事情。那就是——黑甲军。” 蒋玄若有所思,看向大丫的目光,越发凝重。 “你是我爹最信赖的人,所以在我爹以为无法活下去的时候,对你委以重任,把多年心血都交到你手中。如我所见,你也没辜负我爹,你做得很好,你能服众,有能力,也没忘记我爹。” “可是,”大丫话锋一转,“倘若你娶了我,成为我爹的女婿,那日后我爹对你的扶持,和你的个人努力,能区分得那么清楚吗?不管是你还是我爹,日后在提拔你,扶持你的时候,都不再硬气。” 他们两个人在一起,日后萧晏的权威,蒋玄的口碑,都会受到质疑。 “千里之堤,溃于蚁穴。黑甲军是我爹和你,还有无数人多年心血,是精锐之师,无坚不摧。不能祸起萧墙,从你我联姻这件事起,埋下任人唯亲的祸根。” 蒋玄肃然起敬,对着大丫拱手道:“姑娘高见,蒋玄自愧不如。” 大丫笑了笑:“我爹敝帚自珍,而将军对我爹忠心耿耿,所以你们才忘了这一出。否则,哪里轮得到我在将军面前大放厥词?今日失礼之处,还请将军见谅。也请将军明鉴,并非我能挑出将军不好,而是从一开始,我就没考虑过这桩婚事。” 顿了顿,她继续道:“至于我没有和我爹明说,是因为不想让他觉得,因为他的原因,我失去了一桩好姻缘。我爹怜我之心,我感念于心,不敢忘记。所以只能委屈将军。我想了,还是我来拒绝,对将军日后比较好。所以我打算和我爹,用年龄来拒绝。请将军见谅——” 第181章 钱不是万能的 - 与前夫和离夜,将军在我榻上贪欢 - 么么愚 听了大丫一席话,蒋玄心中敬佩无比,拱手郑重道:“昭昭姑娘日后必得良配,蒋某自愧不如,配不上姑娘。” “将军过誉了。”大丫温婉笑道,“夜黑路滑,将军慢行。” 蒋玄总觉得还想和她说点什么,但是又实在没有理由留下。 今日这位昭昭姑娘,实在令他惊艳,甚至让他有几分无法表达的激动。 “告辞。”蒋玄翻身上马,消失在夜幕之中。 大丫这才关了门回去。 陆弃娘见她进门,就让二丫去洗碗。 二丫不乐意,“今日不是云庭洗碗吗?” 云庭:“咱们俩一起去。你看你有没有眼色,你娘就是想单独和昭昭说话。” 陆弃娘:没想到啊没想到,云庭都会看眉高眼低了。 二丫叉腰:“我留下就是想听听。我们娘几个说话,你别在这里杵着,洗碗去!” 云庭骂骂咧咧地出去了。 陆弃娘嫌弃地看了二丫一眼,倒是没再撵她。 反正都是一起长大的姐妹,说起婚事,也没有那么害羞。 “大丫,你觉得蒋玄如何?”陆弃娘满眼期待。 她都已经做好砸锅卖铁给大丫陪嫁的准备了。 大丫摇头,“娘,不太合适,我们年龄差得有点大了。” “才八岁,哪里大了?比我大十岁我都不嫌弃呢!”二丫道,“大姐,你再考虑考虑,我觉得蒋玄挺好的。” 如果不是她年纪小,不能越过姐姐,她是愿意的。 虽然蒋玄家里,可能比起她做梦要嫁的那种家里,还差了点钱。 但是蒋玄好看啊! 虽然她爱钱不假,但是有时候看到一些油腻腻的男人,二丫发现,自己还是有几分视金钱如粪土的气质的。 当男人差到一定程度的时候,钱就好像也没那么重要了。 而蒋玄恰恰相反。 他能弥补钱上的不足。 当然前提是,他家其实也算很可以了,自家绝对算高攀。 “皇上不急,急死太监。”陆弃娘掐了二丫一把,心里是有些失落的。 二丫道 :“大姐,大姐,你再考虑考虑呢?” “蒋将军也觉得我年龄偏小,他是着急成亲生子的。” “那不行。”陆弃娘立刻道,“你年纪小,就算明年成亲,也得等两三年,最后十七八再生孩子,这是胡神医说过的,不能太早生育,对女子不好的。” 大丫点点头:“娘,我去厨房收拾收拾。” “你别去了。你今日来了小日子,好好歇着,不许沾凉水。脏衣服给我,我洗衣服,二丫洗碗。” “没事,我不觉得疼。” “觉得疼就晚了,听话,你去看着三丫背诗去。那啥,背点正经的。” 男啊女啊的,容易把女孩子脑子毒坏,不好。 大丫忍俊不禁,点点头:“那就辛苦娘了。” 陆弃娘也去了厨房,二丫就跟在她屁股后面。 “娘,您不是挺喜欢蒋玄吗?您再劝劝大姐啊!过了这个村,怕是没这个店儿了!”二丫真的着急。 她真心觉得蒋玄不错。 陆弃娘叹了口气:“强扭的瓜不甜,算了。” 虽然她也很心痛。 既然是萧晏介绍的,那说明人品能力肯定没问题。 人长得也精神,看着能多吃两碗饭那种,又强壮,哪哪儿都挑不出毛病,奈何女儿没看上。 “不甜蘸酱吃。”二丫道,“也总比没得吃好。” “胡说,你大姐嫁不出去了?” “反正挑个比蒋玄好的,难。”二丫道,“您想,如果不是看在我爹面子上,这种家里当官,自己还当官,怎么肯跟咱们家做亲家?” 有光不沾是傻子。 二丫觉得就应该借着萧晏这一层关系,给大姐找个最好的相公。 大姐那么好,给谁都是亏。 跟着蒋玄,她觉得能少亏点。 陆弃娘叹了口气:“二丫啊,你不懂。人这辈子太长了,别说别人了,你就说你自己,从前和现在的想法就一样吗?再好的男人,以后你也不敢保证他不变心。” 倘若现在她就强压着大丫嫁给蒋玄,大丫也会同意。 但是她能打包票说,蒋玄日后就不会成为张鹤遥? “所以我不能说这话。即使我是你们的娘,我也怕在这种大事上,日后被你们埋怨。” 每个人都有每个人的路要走,有自己的命运要去面对。 在女儿的婚事上,陆弃娘的原则是,首先女儿要高兴,其次当下不能是渣男。 至于其他的,就只能走一步看一步。 现在大丫明显不愿意,那勉强她没意义,因为日后的结果,谁也不保证就是好的。 “那真是太可惜了。可惜我小——” “你小没关系,”云庭一边洗锅一边道,“只要扛揍就行。我告诉你,我亲眼看到蒋玄,把训练不好的黑甲军,从这头踹到那头——你知道他绰号是什么,是冷面阎王!” 二丫:“……” 别说,听云庭这么一说,好像真的就没那么想嫁了。 陆弃娘虽然有些舍不得,但是既然大丫不愿意,她也就放下这种念头。 只是这事情需要跟萧晏说,萧晏哪里去了? 三更半夜,还不回家? “你爹说了去哪里吗?”陆弃娘捅了捅二丫的腰。 “没有,您去问大姐和三妹去。我爹面前,她们俩比我得意。” 这明显是酸了。 “瞎说?蔷薇水和珠花,哪次不是你起的头,你爹回绝了吗?”陆弃娘道,“你大姐话少,你爹怕委屈她,就多问问她。三丫又小,就是去买药,你带着三丫去,人家是不是还给三丫塞个山楂丸子吃?你又不是没从小时候过来的,哪个少疼你了?” “那时候我没爹。” “现在也没委屈你。” 那倒是。 二丫没什么话说了。 “云庭,你知道吗?”陆弃娘又问。 “他没告诉我。”云庭把碗筷收进橱柜里,“放心吧,他去哪里都没事。” 正说话间,外面传来了熟悉的脚步声。 “娘,我爹回来了!”二丫道。 陆弃娘迎了出去,“你这是去哪里了?这么晚了才回来。” 第182章 甩锅 - 与前夫和离夜,将军在我榻上贪欢 - 么么愚 “怎么穿成这样?” 陆弃娘看到萧晏穿了一身黑色紧身的衣服,头戴斗笠,不由感到奇怪,开玩笑道:“你这样子,像是去偷鸡摸狗了。” “暂时还没有这两下。”萧晏笑着摘下斗笠挂起来,“我去找程九万了。倒怕人见到不好,所以才隐秘行事。” “找程九万做什么?” “我服徭役这一个月,一直也没过去,有点事情和他谈了谈。” “哦。” 原来是去忙正事去了。 陆弃娘也就没多问。 云庭伸了个懒腰,“我要睡懒觉,明日谁都别喊我。” 一个月的徭役,他好像就没有一日睡够过。 陆弃娘闻言对萧晏道:“你明日也在家里好好歇一日。” 萧晏点头。 晚上两个人终于躺在炕上,可以进入特别的夫妻夜谈,陆弃娘把大丫没看上蒋玄的事情说了。 “萧晏,你看这怎么办?你已经尽心尽力了,她就是没看上,嫌年龄大。” “年龄确实有点大。没有眼缘也就算了,以后继续找。大丫才十四岁,再留一留也可以。” 萧晏其实也不舍得大丫外嫁。 这姑娘,能顶立门庭。 萧晏想,或许他应该转变思路,找那种无父无母,自己又能力出众的,入赘起来没负担。 不过大丫那样优秀的孩子,只能在男人身后,怎么想都让人扼腕叹息。 大丫让萧晏觉得,朝廷应该设女学,给女子入朝为官的机会。 读书好,接受快,和大丫仿佛与生俱来的高屋建瓴的见解相比,简直不值一提。 那是一种令人嫉妒却无法效仿的天赋。 让他再想想,大丫的婚事,宁缺毋滥,绝不能随意。 至于蒋玄,他想娶亲,媒人能踏破门槛,就由着他自己去吧。 真没福气。 陆弃娘要萧晏好好休息,可是萧晏第二日照旧早起,教她们娘四个开始练基本功。 而且他自己不睡,还把云庭的被子也掀了。 可怜的云庭,被迫加入晨练大军,怨念极深,在心里默默骂萧晏。 扎马步,还挺累的,但是除了云庭,没人喊累。 三丫还格外兴奋。 因为是刚开始学,所以统共也就练了一刻钟,然后全家就收拾吃饭,然后去摆摊。 因为练武到底耽误了点时间,他们去码头的时间比以前晚了一些。 “前面那是怎么了?” 陆弃娘远远就看到河边围了好几圈人,非常热闹。 “干啥呢?”她好奇地道,“大丫,炒瓜子呢?篮子给我,我过去卖瓜子去!” 炒瓜子是这几日刚开始卖的,这不是大好的机会吗? “瓜子,卖瓜子,铁锅新炒大瓜子,香喷喷的大瓜子!” 陆弃娘挎着篮子,扯开嗓门吆喝着,往人群里挤啊挤。 萧晏见状也悄无声息地跟了上去。 二丫手里抓了把瓜子在磕,吐出嘴里的瓜子皮道:“爹这是不放心,怕娘算不明白账吗?” 大丫笑笑,低头继续把今日带来的各种吃食摆放到摆摊的架子上。 云庭现在不用别人说,主动伸手帮忙。 “昭昭,这个给你。” 二丫就一直看着远去的爹娘。 “哎呀,爹真是的,羞不羞死人了?”二丫笑嘻嘻地道。 大丫和云庭抬头,就见到萧晏搂着陆弃娘,手遮住她的眼睛,把她圈到自己怀里,带着她从人群中撤了出来。 两人回来之后,陆弃娘还惊魂未定。 “吓死老娘了!那些人真是的,有病啊!死人他们也看,也不怕晚上回家做噩梦。” “死人,什么死人?”二丫伸长脖子看过去。 “你可不许去看。”陆弃娘拉了她一把,“两个人不知道怎么淹死了,泡在河面上,还没人捞。估计是得等家里人来了之后,出钱才有人帮忙。” 二丫道:“肯定是晚上喝醉了酒,不小心掉进去的。” 大丫道:“不管了,和咱们没有关系,卖货吧。娘,您和爹去采买明日要准备的东西?” “不着急,我再看看,到底咋回事。”陆弃娘道,“这俩人死得也有点蹊跷。之前河边总有人失足,所以特意加了一圈栏杆,这俩人怎么跌进去的?总不能是喝醉了,翻过去的吧。” “酒鬼什么事情做不出来?”二丫道,“不稀奇。” 正说话间,帮过陆弃娘的史平从人群中钻出来,朝着陆弃娘的摊子走过来。 “史平,你也在啊!我刚才没看着你。”陆弃娘热情地和他打招呼,“来,带包瓜子回去给你家乔姐吃。” “不用不用。”史平连忙道,“我是今日替掌柜的来码头买鱼,才看到这热闹。弃娘啊,你来你来——” “干什么?神神叨叨的?”陆弃娘笑道。 史平把她拉到一旁。 二丫探身过去,竖起耳朵听着,八卦的模样让众人都忍俊不禁。 “你刚才看见了吗?死那两个人,就是那天当街要捅你刀子那两个人!” 陆弃娘瞬时睁大眼睛:“!!!” 她刚才没看到啊! 萧晏挡住了她眼睛。 “不能吧。”陆弃娘有些不信,“我那日分明说,要把他们扭送官府啊!” “就是他们俩,不信你去看看。” 史平着急买鱼,留下这条爆炸的消息就急匆匆地走了。 留下陆弃娘在原地喃喃自语,“怎么能是他们两个呢?他们两个有罪,官府会判他们,怎么会淹死呢?” 云庭狐疑地看向萧晏。 萧晏面色平静,眼神没有丝毫的波动。 云庭想,难道他怀疑错了,不是萧晏干的? 从萧晏脸上看不出什么,他就去看大丫。 大丫正在招呼客人,“给您送点这个尝尝,若是好,下次来买。” 好像也没什么。 二丫道:“娘,我知道了!” “什么?” “您不是告诉过我们,他们上面有人,所以张鹤遥也没敢深究,只是拿了这两个人去官府吗?” 家里的大事小情,只要能说的,陆弃娘都会回去和几个女儿叨叨一下。 她希望这种日积月累的沟通,可以让女儿在日后遇到事情的时候,不至于慌乱无措。 她做得不一定就对,但是她可以带着几个女儿复盘。 女儿将来遇到事情,就会比她处理得更好。 “是这么说的,怎么了?” “问题就出在这里。娘,张鹤遥骗了你!他不敢惹上面的人,就杀人灭口了,肯定是这样的!”二丫大声地道,同时看向萧晏,“爹,我说得对不对!” 她知道,萧晏更喜欢大丫,是因为大丫聪明。 她现在也聪明了! 求喜欢! 萧晏愣了下,很是认真地点头,目光赞许:“灼灼,爹觉得你说的,非常有道理。” 一切责任,都在张鹤遥。 第183章 李老爷再登门 - 与前夫和离夜,将军在我榻上贪欢 - 么么愚 二丫面上顿时流露出几分得意之色。 “张鹤遥真是个坏种。”她说,“他——” “小祖宗,你赶紧闭嘴吧。”陆弃娘伸手捂住她的嘴,四下张望,“他那么坏,你以后就管住你自己的嘴。你以为你姓张,就是他的亲骨肉啊!” 二丫从她手中挣扎开,“说起这个,娘,我要改姓,我才不要跟他姓!” 陆弃娘无语,“你当我没想过这件事吗?你记着,你们不是跟张鹤遥姓,你们是跟着我爹姓的。” 她确实也膈应,也考虑过改姓的问题。 但是,改成什么呢? 姓陆的有个好东西吗? 还是姓萧的好? 两家子恶心透顶的人,跟着他们姓,难道就好吗? 所以,姓张就姓张吧。 再说,以后她们大了,二丫估计不可能认亲,但是大丫和三丫,说不定还都能回到她们各自家里,到时候再说改姓的事情。 “张鹤遥现在真是变了,”陆弃娘心有余悸,“他连杀人都敢啊!” “他那般卑鄙无耻的人,什么做不出来?娘,您看,他就是哄您,让您领他的人情,转头就把人给杀了。” “太坏了,太坏了。”陆弃娘道,“杀人不眨眼,他怎么变成这样了!” 二丫看了萧晏一眼,决定今天再帮帮他。 “娘,您好像有点偏心了。” “偏心?我怎么偏心了!”陆弃娘不服气,“什么少你的了?” “我不是说我们姐妹。我是说,张鹤遥和我爹。我爹也杀过人,你不说他;张鹤遥杀人,就给你气得咬牙切齿——你偏心我爹了!” “那能一样吗?”陆弃娘老脸通红,“张鹤遥明明答应我了,把人送官府,结果杀人灭口。你爹那是杀胡人,那是为了保护我们!不管是谁,只要杀胡人,我就夸他好。” “娘,您忘了,您是有胡人血脉的。”二丫噗嗤一笑。 陆弃娘摸了摸自己的鼻子,忽然哑巴了。 好像真是哎! “那,”她嘴硬道,“胡人和胡人还不一样呢。来占咱们地盘的,就该杀。” “反正我爹做什么都好。”二丫对着她吐舌头。 陆弃娘臊得要去打她。 二丫哈哈大笑着跑开。 萧晏脸上带着笑意。 临近中午收摊的时候,戴七来了,说是已经定好了货,后日就要启程。 “行,那你订的东西,我明天傍晚就给你送过去。”陆弃娘爽朗笑道。 戴七答应。 收摊回家后,吃了午饭,陆弃娘让几个孩子回去歇着,她和萧晏和面。 云庭在逗小神。 小神虽然被萧晏驯服,但是绝大部分时候,萧晏并不拘着它。 从前如何,现在它还如何,萧晏说这样有助于保持它的野性。 所以大部分时候,小神都不在家。 今日终于逮着它了,云庭就逗它。 “你可小心点,别让它啄了你的手。啄一下可疼了!”陆弃娘笑着提醒他。 正说话间,外面响起了敲门声。 “是不是来订货的了?”陆弃娘蹭了蹭手上的面,“我去开门。” “让云庭去。”萧晏站在她身边,也正在揉着大盆里的面团。 他揉出来的面团,又白又亮,而且盆光手光面光,陆弃娘夸他在这件事情上,比得上一个好老娘们。 萧晏:“……” 权当这是在夸他。 云庭出去开门,看到来人,眼珠子差点掉下来。 膝盖更是不受控制地就软了。 “您,您怎么来了?”他结结巴巴地道。 “怎么,看见舅舅这么高兴?”李老爷上下打量他,“你爹说,你脱胎换骨了一般,看你现在这样子,倒也不假。” “您快请进。”云庭躬身让他,“表哥也来了,也请也请——萧晏,弃娘,李老爷来了。” “哎呀,来客了。”陆弃娘举着手,笑着迎出来,“老爷好啊,您气色真不错。疼叔也来啦,腿疼这下好了吧。这是府上公子吗?样貌真好。” 李老爷身后跟着的少年,看起来和云庭年龄相仿。 眉骨似薄刃裁过的冷月,压着两泓深潭般的眼,眼尾天生微垂,右眼睑缀着粒朱砂痣,微微抿着唇,看不出喜怒。 他身穿月白直裰,身形瘦削,肤色偏白,额角青色血管在玉色皮肤下蜿蜒都能看清楚。 这孩子,身体有点弱,这是陆弃娘心里的第一感受。 之前云庭也不是现在被晒黑的样子,但是身上就带着一种少年的意气。 眼前这位李公子,却深沉得多。 “是犬子。”李老爷道,“这是我家老五,小字迦奴。” “您有五个儿子啊,真好真好。”陆弃娘笑道,“我应该随着萧晏,喊一声小舅舅吧。” “嗯。”萧晏已经洗了手出来,给李老爷行礼。 “快坐。”陆弃娘招呼众人坐下,又喊大丫二丫。 她想着,大丫要帮忙烧水煮茶,二丫要去喊胡神医来给李老爷复诊。 萧晏却道:“昭昭和灼灼都是大姑娘了,按规矩不该出来见客。你要找胡神医来,让三丫去。” 陆弃娘愣了下。 就他们这小门小户的,还得避嫌? 那她是不是,也不该喊两个丫头出去帮她摆摊啊。 她也算出息了,跟着萧晏,都能和“避嫌”扯上关系了。 李老爷却道:“无碍,都是自家人。大丫头呢?我倒是喜欢她煮的茶。” 陆弃娘心说,怪不得萧晏说不用买贵的茶。 原来李老爷分不清好赖啊! 萧晏见李老爷发话,也不好再说什么。 片刻之后,大丫带着两个妹妹出来,给李老爷父子俩行礼。 李老爷看了自己儿子一眼,眼神意味深长,然后又看了大丫一眼。 李公子便顺着他的视线,看向了大丫。 大丫垂眸,面色平静地道:“我给您煮茶去。” 陆弃娘进屋去找东西了,并没有注意这些人的机锋。 “灼灼,”萧晏沉声道,“你去请胡神医来,就说你娘找他。” 别人找,胡神医还真不给面子。 二丫答应一声,出去了。 大丫煮好茶之后对萧晏道:“爹,戴七让下午上门,他要订东西。我让云庭陪我去一趟取单子,可否?” 萧晏眼神赞赏,“去吧。” 云庭如蒙大赦。 好昭昭,还得是她,救他狗命于水火。 他滚咯! 第184章 阴沉少年 - 与前夫和离夜,将军在我榻上贪欢 - 么么愚 陆弃娘从屋里取了个枕头出来。 是的,是个宽三寸,长不到一尺的模样奇怪的枕头。 不等李老爷问,她就自己介绍起来:“用酸枣仁做的枕头。也不知道好不好用,反正听说枕着睡得香。我给萧晏做了一个,给您也做了一个。上次胡神医说,您睡不好,对身体不好。萧晏也睡不好——” “他怎么睡不好了?”李老爷笑着问道。 “说不上来。反正我是沾枕头就睡,但是我什么时候醒喊他,他都是清醒的。” “好用不好用的,您回去试试,反正也不是什么值钱东西,就是土方子。” 李老爷看着她粗糙手指上不易察觉的细小划痕:“酸枣树扎人吧。” “那算什么?”陆弃娘道,“以前秋天经常去摘,可以卖钱呢!比捉蝎子好,蝎子卖得贵,但是被蛰的话,手肿得老高……” 她兴致勃勃地跟李老爷说起从前秋天为了赚钱去山上摘果子,找药材的事情。 还有饿得实在受不了,偷财主家的桃子,被财主家的恶犬追得跑丢一只鞋,第二天又奇迹般找回来的事情。 那些回忆,在她口中好像被过滤去了苦楚,只剩下乐趣。 李公子的眼神落在小神身上。 陆弃娘见状笑道:“小舅舅喜欢小神,就去看看。它看着凶,但是不攻击人,只要别伸手就行了。” 萧晏便带着李公子过去看小神。 李公子静静站在那里,和小神对视,十分沉默。 沉默到陆弃娘都觉得,他怎么话这么少! “大丫和云庭呢?”陆弃娘问萧晏。 “去收单子,再买点菜,老爷今日要在家里吃。”萧晏道。 “哦,行,那我就不去买菜了。” 正说话间,胡神医来了。 看到李老爷,他就瞪陆弃娘。 又喊他来,给别人看病,她一天天的,怎么就那么热心! 陆弃娘忙道:“老胡啊,杜鹃不是绣嫁妆吗?我给她买了个被面,回头你带给她哈。你说巧不巧,今日你来,李老爷也在,你给李老爷再看看?” “你啊你——”胡神医指着她,气得说不出来话。 “看看,给看看。” 胡神医给李老爷诊脉,萧晏也过来,但是那位李公子,还站在那里看小神。 陆弃娘注意到了,心说李老爷这个儿子,怎么看起来不太聪明的样子? 亲爹生病,他怎么不知道着急呢? “最近是不是又操心熬夜了?”胡神医手搭在李老爷脉上,不悦地道,“我治得了病,改不了命。自己作的,自己受着。” “你有话就不能好好说。”陆弃娘嘀咕一句,转而唠叨李老爷,“又不听话了吧。老小孩老小孩,真是没说错。刚好一点儿,就开始不听话。有什么事情,比自己身体更重要……” 她絮絮叨叨,让胡神医再给开个药方。 胡神医想了想,留下一句话,“原方里的朱砂撤了,换成远志三钱。” “哎,哎,老胡,你怎么走了,留下吃饭啊!” “你的饭我不敢吃,谁知道你又得给我安排什么活儿。” “你看这人——” “嘶——”身后的李公子忽然发出抽气声。 “怎么了?被小神啄了?”陆弃娘立刻紧张地过去看。 见李公子用左手按住右手手背,她抬起他的右手道,“来,我看看,是不是出血了?” 她力气一向大,所以李公子根本没来得及抵抗,或者说也抵抗不了,便被她抬起了右手,袖子滑落—— “怎么挠成这样?”陆弃娘看着他手腕上的几道伤痕道,“这挺深的了。老胡,老胡——” 她光顾着关心伤情,没有发现李公子眼中一闪而过的紧张。 但是萧晏看到了。 他也知道,李公子手腕上的,并不是小神抓的,而是割伤…… “不用。”李公子对陆弃娘道,“我没事,不用包扎,很快就好了。” 陆弃娘却追了出去。 李老爷道:“过来我看看。” 李公子放下手,把手背给李老爷看。 “倒也无碍,弃娘太紧张了。” “嗯。” 片刻后,陆弃娘从外面回来,手里拿着一个小瓷瓶,“来来来,我跟老胡讨了外伤药来。” “弃娘,我来就行。”萧晏从她手中拿过药瓶,“你去看看,三丫有没有跑远。别让她离开视线,小姑娘,不放心。” “好。” 陆弃娘心说,三丫就在门口玩,你这是要支开我,我知道。 李老爷问了萧晏服徭役的事情。 萧晏一一回答。 李老爷忽然话锋一转,“听说,黑甲军也出动了?” 萧晏没有隐瞒,把鼠患之事说了,并且告诉李老爷,堤坝虽然年年修,但是质量堪忧,河底淤塞严重,要按时清淤等等。 李老爷听得点头,又问李公子,“迦奴,都记下了?” 李公子点点头。 陆弃娘无聊地在门口撕叶子,心说李老爷儿子真多,还有,他为什么给儿子起名叫“家奴”? 这些有钱人的想法,真是难以捉摸啊。 过了一会儿,大丫和云庭回来,还带着戴七。 戴七见了陆弃娘笑道:“弃娘,你太客气了,还请我来吃饭。” 陆弃娘:??? 她什么时候请他吃饭了? 但是人都来了,就算错请了,那也得将错就错,要不得多尴尬? “您这不是要走了吗?来来来,快请进。我和你说,正好家里今日有长辈在,一起吃顿饭。” 把人送进去之后,萧晏就介绍了一下。 戴七看李老爷气度出众,只敢挑下首的位置坐着。 厨房里,陆弃娘小声问大丫:“你去请他做什么?” 大丫垂眸道:“我爹让请的,说是陪李老爷说说话,大概,大概是觉得李老爷,可能对漕运那些事情有兴趣,听个热闹。” “还得是你爹,我都没想到。他心可真细。” 屋外,李老爷听着戴七说漕运乱象,眉头紧锁。 李公子垂首站在一旁,目光沉沉,不知道在想什么。 第185章 拒绝太子 - 与前夫和离夜,将军在我榻上贪欢 - 么么愚 戴七一直在陪李老爷说话。 萧晏却借着换茶水的功夫走进厨房。 他走到大丫身旁,用极低的声音道:“今日别再出去,就在厨房待着。” “好。”大丫轻轻点头,“我知道了,爹。” 吃饭的时候,上菜都是二丫。 吃过饭,戴七先回去了。 李老爷意味深长地道:“今日我也是开了眼界,原先竟不知道,漕运里面有这么多门道。我得谢谢大丫头,帮我把人喊过来说话。” 他直接戳破了这层窗户纸。 ——大丫见他来,没用人吩咐,自己就找了借口,把戴七喊来。 这个丫头,实在让人喜欢。 被点到名字,大丫不得不从厨房出来,对李老爷行了一礼,“只是凑巧而已。” 李老爷笑了,“是个蕙质兰心的好孩子。大丫头,你看看我这个儿子——” 他指着李公子,“你能看上不?” 大丫既然猜出了他的身份,又知道这是他的五儿子,应该已经明白了自己带的正是太子。 陆弃娘在厨房洗碗,所以没听到这话。 李老爷也是有意避开她。 萧晏在旁边,手在袖中握紧。 他担心的事情,还是发生了。 李老爷不等大丫回答,就继续道:“漕运这些破烂事,我是不知道的。不过我打算派他走一趟。你既关心这件事,不如陪他一起去?” 萧晏脸上血色褪了一层。 皇上这是想让大丫没有名分地跟着太子! 也是,大丫就是个市井丫头,而太子身边,即使是官员之女,都不一定有名分。 他想错了,他大错特错。 他光想着,大丫优秀,就是做太子妃,他都不愿意。 却没想着,身份云泥之别,在皇上眼里,只要跟着太子,都是大丫的福分。 萧晏脑子飞快地转着。 忽然,他想到了蒋玄! 他可以和皇上说,大丫正在议亲。 不,议亲都不够! 得定亲才行! 和给太子当一个没有名分的通房相比,嫁给蒋玄,是大丫更好的选择。 这时候,大丫微微一笑,从容不迫地开口:“回老爷,虽然我不是我爹亲生的女儿,但是我爹娘名分已定,我又素来仰慕我爹英雄气概,所以此生,萧晏便是我爹,不会再有变动。” “嗯。”李老爷点点头。 “我爹虽然年轻气盛时候铸下大错,然承蒙老爷不弃,仍得以保全性命和一身武艺,只盼着日后能有机会,为老爷再次披挂上阵。” “而我,亦盼着我爹,他日仍至情至性,心无旁骛,只一心尽忠。”大丫缓缓道,“倘若我陪在公子身边,我爹为外戚身份所束缚,建功立业为人猜忌,碌碌无为则要忧心我的处境,两难之下,只能左右为难,中庸度日,怕是难以再现,从前破虏将军威勇之风。” “听到了吗?”李老爷看着自己儿子,抚掌赞道,“她年纪虽小,出身寒微,却有大家之风。大丫头,你放心,我不是心胸狭隘之人,我容得下你爹建功立业。” 萧晏知道皇上今日是铁了心要大丫,咬咬牙道:“回老爷,其实大丫的亲事,已经定下了。” “哦?是哪家?”李老爷道。 李公子目不转睛地看着萧晏。 “正是我昔日部下,现黑甲军统领蒋玄。” “原来是他。倒也一桩好姻缘,既然如此,那就算了。”李老爷道,“没想到啊,让这小子捷足先登了。” 萧晏听皇上松口,这才松了口气,却发觉后背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湿了一层。 送走李老爷之后,大丫问萧晏:“爹,蒋玄那里怎么办?” 蒋玄无辜受累,她心里过意不去。 而且她之前和蒋玄说的那些困难,也实实在在都存在。 “没事,我和他说一声。我知道你不喜欢他,但是权宜之计,暂时先这样,我慢慢再想办法。” “好,爹,您放宽心,我看李老爷并没有强迫我之意。” “嗯。”萧晏依旧心事重重的模样。 大丫聪慧,“爹是担心那位……殿下不悦?” “嗯。”萧晏没有瞒她,“那位,我猜不透,但是总有一种直觉,觉得他不好相与。” “走一步看一步,今日总算先躲过去了。”大丫反过来安慰萧晏,“我这样的庸脂俗粉,倒也不会让殿下念念不忘。这件事,估计过段时间,就彻底过去了。眼下最重要是蒋玄那边……” “我明日去和他说。” “嗯,让爹操心了。” “不,有句话你说得很对。我和你娘名分已定,那你就是我的女儿,这辈子不会变。” 萧晏和陆弃娘不变,陆弃娘和三个女儿不变,那萧晏就是三个女儿这辈子不变的爹。 与此同时,回宫的马车上,皇上正在跟太子说今日的事情。 “迦奴,你看出来了吗,萧晏今日说的大丫头和蒋玄的婚事,其实是托词?” 太子犹豫了一下,点点头:“好像是她不情愿。” 否则也不用说那么多话。 “你知道朕为什么顺水推舟就这样过去了吗?”皇上又问。 “因为这种事情,总不能强人所难。萧晏是栋梁之材,不值当因为这件事,让他心有疑虑。”这一次,太子很快回答道。 “对。”皇上满意地颔首,“你要记住,帝王也不能事事如意。不要因为这些小事,而寒了人心。那丫头固然让人喜欢,但是和萧晏比,孰轻孰重,你应该心里有杆秤。” “是,儿臣谨记父皇教诲。”太子恭谨地道。 “手上的伤,回去让太医再给你包扎一下。” “是。” “还有,我说让你去查漕运的事情,也不是开玩笑。这重担,你可敢接下?” “儿臣愿意一试。” “好。”皇上满意地点头,“迦奴,这天下,终究要交到你手里。下去看看,脚踩在河山之上,去看看民间疾苦,而不是在宫中,被那些人蒙蔽,活在盛世太平的海市蜃楼之中。” 第186章 给你个媳妇要不要 - 与前夫和离夜,将军在我榻上贪欢 - 么么愚 “还有,你看这个——”皇上摩挲着手中的枕头,“酸枣仁入药,可以安神;然而民间偏方,却以讹传讹,以为外用可以安神。” “原来是这样。”太子点点头,“父皇博学。” “不过是久病成良医。”皇上看了一眼太子。 太子愣了下,随后垂下眼眸,放在膝上的双手,无意识地手指交叠。 看着他紧张的模样,皇上叹了口气:“迦奴,你是朕的儿子,有什么不懂的,可以直接问朕,不用在心里胡乱琢磨。” “是,儿臣谨记父皇教诲。” “朕刚才看你,是因为觉得,你作为儿子,当朕生病的时候,你侍奉左右,竟没看过药方子。” “儿臣有罪。”太子立刻要跪下。 皇上拦住他,“现在我们只是父子,并非君臣。你听我说——” 皇上甚至都不用“朕”自称了。 “我知道,你心中有顾忌。你怕我猜忌你,所以从来不问我的脉案;就算今日,那胡神医给我诊脉,你也背对着我。不是不关心我的病情,而是你担心我猜疑你,是不是?” “父皇——”太子低下了头。 “我和你说过很多次,这江山,早晚都是你的。”皇上心中也颇为无力,“别人来问我脉案,我会觉得他居心叵测,尤其是你的那几个兄弟。但是你,倘若你现在就能担起来,我现在传位于你,又有何妨?” 太子到底跪下了,“父皇定然长命百岁,儿臣只希望能够陪侍父皇左右。” 皇上沉默了。 好像他们父子之间,每次都是这样。 皇上很想和儿子亲近些,想跟他掏心掏肺,但是每次都被儿子当成驴肝肺。 好像他身为皇帝,就没有慈父心,对长大的儿子,就只能有猜疑。 太子对他,克制有余,亲近不足。 皇上羡慕别人父子之间亲密相处的样子。 明明太子也是他带大的,先皇后性情也很大气,怎么他们两个的儿子,会是这样的呢? 皇上强迫自己打断这种想法,免得让自己心更堵。 他继续说枕头之事,“但是你看,朕明明知道这没用,为什么还会收下?因为这是她的一片苦心,她是真心觉得这样对朕好。日后你接手天下,就会知道,有些人是这样的,哪怕没有那么聪明的,但是踏实忠诚,你也要用他们。” “儿臣记住了。” “同样,有些人哪怕有些缺点,但是有真才实学,你也要知人善用,扬长避短。” 皇上只恨不能把自己脑子从脑袋里扒出来,直接塞进儿子的脑袋里。 “是,父皇。” 皇上心里默默叹气。 或许,是因为儿子还小,过几年,历练一番就不一样了? 多给他一点时间,让他看到儿子长大吧。 而另一边,陆弃娘见萧晏穿大衣裳,惊讶地道:“这么晚,你还要出门?一会儿该宵禁了。” “有点事情,你先睡,不用等我。” “哦,行,那你回来的时候小心点,别被人抓住,要打板子的。” 宵禁还敢在外面行走,抓住就是二十板子,而且是第二天集中起来,当众行刑,增加威慑力。 陆弃娘可不希望萧晏成为那种显眼包。 “嗯,放心,我会小心的。别等我,先睡吧。”萧晏笑道。 “行,那你骑着驴啊?” “不用。” 萧晏脚程很快,不到半个时辰就出现在了蒋玄所住的黑甲军营房。 “我猜你应该就在,”萧晏道,“有点急事,想跟你说。” 蒋玄神情严阵以待,“主上请吩咐——” “没有吩咐。只是想问问你,倘若我想把大丫许配给你,你可愿意?” 蒋玄愣了一下。 这事不是已经黄了吗? 为什么又提起来了? “你不用想别的,我就问你,你愿意不愿意。”萧晏道。 “主上,我和她年龄相差略大……” “是你嫌弃她,还是她嫌弃你?说实话。” 蒋玄低头,顿了半晌后才道:“其实是我配不上昭昭姑娘。主上,属下说的绝非托词。” “那就不是你嫌弃她了。那让她嫁给你,你可愿意?” “主上——” 萧晏大概知道了蒋玄的态度,面色微缓,“我也不瞒你,今日有点意外情况——” 他把事情始末说了一遍,然后郑重道:“虽然我在皇上面前说的是,你和昭昭议亲。但是这件事,并非就没有更改的余地,只是我还没想好——” 蒋玄道:“您在皇上面前已经说了,这件事怕是不能再更改。属下是愿意的,只是怕昭昭姑娘那边——” “你不用着急回答我。须知婚姻大事,不是儿戏。倘若昭昭真的嫁给你,我不希望日后你说,你是看在我的面子上,或者是同情她云云——你可以不娶,我来想办法。但是如果你娶了她,那就得对她负责。” 蒋玄面色犹豫。 “既然如此,那就算了。”萧晏拍拍他的肩膀,“这件事不能勉强,否则日后怕是会成怨偶。” “不是,”蒋玄抬头看着他,“主上,昭昭姑娘她,可愿意?” 萧晏理直气壮地道:“自是你同意了,我再去问她是否愿意。否则她愿意了,你又不愿意,岂不是让她白期待一场?” 蒋玄:“……” 好的。 他皮糙肉厚,被打脸,他脸不疼。 “属下愿意。”蒋玄飞快地道,“只是,只是——” “你什么时候,这般婆婆妈妈了?” “只是属下想要亲自问问昭昭姑娘,主上您看行吗?” 萧晏:“怎么,觉得我会从中作梗,耽误你好事?” 毕竟相伴多年,对彼此的性情很了解。 萧晏这会儿哪里没看出来,蒋玄对大丫是满意的。 只是因为在意,才会战战兢兢。 很好。 不愧是他的人,有眼光。 “属下不敢。只是如主上所说,婚姻大事,不是儿戏。属下也希望,亲自和昭昭姑娘表明心迹——” “走吧。”萧晏转身出门。 蒋玄快步跟上,心里有雀跃,也有忐忑。 第187章 一见钟情 - 与前夫和离夜,将军在我榻上贪欢 - 么么愚 萧晏把蒋玄安排在厨房等,然后去叩了叩大丫房间的窗棂。 “爹?”大丫轻声道。 “嗯,昭昭你出来一下。” “好。” “略收拾下,”萧晏又道,“蒋玄来了。” 大丫并没有表现出任何惊讶,轻轻地应了一声好。 等大丫出来的功夫,萧晏又走到自己房间窗外。 陆弃娘睡着了。 萧晏站在那里,嘴角带笑,心里想,坦坦荡荡做人,踏踏实实安睡,多好的弃娘。 片刻后,大丫推门出来,“爹——” “去吧,厨房门开着,你们俩说话,我在这里等着。” 以他的耳力,什么都能听到。 他现在身兼重任,不能让大丫的婚事稀里糊涂。 “嗯。” 大丫走进厨房,对着蒋玄行了一礼。 蒋玄还礼,“昭昭姑娘,事情我已经听主上说了。能为姑娘分忧解难,是我的荣幸。我对婚事是乐意至极。虽然你我年龄差八岁,确实略大,但是我事情忙,并不着急成亲,可以再等姑娘几年。” 萧晏:“……” 好小子,上来就叭叭叭的,从前怎么没觉得,你这么多话呢? 推销自己,不遗余力。 “初见姑娘,蒋某就为姑娘见识所折服。但是总觉得自己一介武将,日后也可能要上战场,所以便也不敢再想。没想到今日能有这样的机缘,所以姑娘容我,再介绍一下自己的情况。” 大丫微笑颔首,“将军,咱们坐下说话吧。” 两人在厨房的桌子前相对而坐。 大丫面容恬淡,倒是蒋玄,有几分激动。 “我是家中幼子,上有兄姐,下面只有一个妹妹。父亲古板,母亲宽和,两位嫂子也都性情温和,相处融洽。大哥二哥都有了儿子,所以传宗接代之事,在我这里,并不着急。” “我如今是三品武将,虽然和文官相比,三品没有那么高,但是俸禄尚能养家糊口。我人就这样,有些木讷无趣。” 萧晏:都要被你的口水淹死了,这叫木讷? 男人为了求偶,真是会有截然不同的面孔啊! 原来你是这样的蒋玄。 高冷呢? “说实话,姑娘让我一见倾心。蒋某愿以最大的诚意,求娶姑娘。” 说完,他看向大丫,“昭昭姑娘,你还有什么顾虑和要求的话,都可以告诉我。” “承蒙将军不弃,我并无顾虑。只是我之前和你说过的……” “这个我也想好了,主上日后未必回黑甲军。倘若主上回来,那我就换个地方。毕竟前后两任统领都在,下面的人怕会无所适从。”蒋玄飞快地道,“我靠自己,亦可以有一番作为。” 萧晏:好好好。 为什么有种被插了两刀的感觉? 这件事倘若发生在一年之前,他的左膀右臂跑来告诉他,因为他要娶妻,所以不跟着他了,他非得把他打得满地找牙,让他清醒清醒。 但是人到底是会变的。 这会儿他一边咬牙切齿,一边想,还行,要娶大丫,需要点这样的眼光和决断。 大丫轻轻叹气。 蒋玄的心顿时提了起来。 可是大丫却道:“如此,就多谢将军,一切听将军安排。” 蒋玄大喜过望,半晌后方道:“那我就回去准备起来,告诉父母,请他们找媒人上门提亲。” “将军不要着急,你我之间已达成共识。但是婚姻大事,毕竟还需要父母之命,不如将军先回去禀明父母?倘若他们二老同意,再……” “我爹娘肯定会同意的,我会把你的情况都告诉他们,他们不会反对。”蒋玄笃定地道。 “不着急说这话,我先把我的情况告诉你。我娘本姓崔,正是出自京城百年世家崔家……” 大丫把自己的身世毫无保留地说了。 “我身世如此,不想隐瞒你。另外我只有一个要求,那就是日后任何时候,你的家人,不能怠慢我的家人。而我亦给你保证,我家人也不会怠慢你的家人。” 蒋玄听完后恳切地道:“英雄不问出处。虽然这话是说男人,但是我觉得用在昭昭你身上,同样合适。你的要求,不用提我也会答应。我对你心驰神往,并非因为你家世容貌,而是因为你的聪敏和见识。” “既如此,一切都听将军安排。”大丫笑道。 蒋玄解下手腕上的狼牙手串,“我身上并无其他信物。这手串,乃是我当年自己猎杀一头孤狼,取狼牙磨成的手串,数年未离身。昭昭若是不嫌弃,且当信物。我的婚事,我能做主。” “好。”大丫伸手接过,“我等着将军的好消息。” 正说话间,云庭揉着眼睛,睡眼朦胧地出来解手。 “昭昭,你还没睡呢……蒋玄?”云庭尿都憋回去了,“三更半夜,你来这里做什么?昭昭,你们俩——” “他们俩商谈婚事。”萧晏道。 云庭被吓了一大跳,定睛一看,终于看清楚黑暗之中萧晏并不清楚的轮廓。 “萧晏,你吓死我了!谈论婚事,大丫和蒋玄?” “嗯。” “成了吗?”云庭好奇地问。 “差不多。” “哈哈哈哈,那太好了。蒋玄,喊声‘舅公’来听听。”云庭哈哈大笑。 没人理他。 云庭:“……到底是不是真的啊!” 他把尿憋回去,他们把话憋回去? 比谁更能憋是不是。 萧晏一脚把他踹向茅厕方向。 蒋玄得了准信,这才告辞离开。 大丫则回到自己房间准备睡觉。 “大姐大姐,”二丫贼兮兮地道,两只眼睛瞪得锃亮,“蒋玄来啦?你们俩怎么定的?” 大丫忍俊不禁,点了点她眉心,“快睡你的。” “大姐,你告诉我嘛!”二丫拉着她的袖子,“我盼着你们俩成呢!” “嗯,大概吧。” “什么大概?” “大概成了吧。”大丫躺回到自己被窝里,看着房梁,嘴角有梨涡浅浅。 这缘分,来得如此奇妙。 顺其自然吧。 “啊,真成了!”二丫激动道,“那你有没有和他说,日后不让他纳妾?周府那些老爷少爷的,一个个妻妾成群,烦死了。” “没有。” “啊?大姐,你是不是傻!你得和他提啊!” “他答应了就能做到吗?”大丫道,“日子无论怎样都能过。无非是,他如何待我,我便如何待他。” 蒋玄今日雪中送炭,诚恳热烈,她记下了,会还他以专一诚挚。 至于以后,谁又能看到以后呢? 第188章 婚事落定 - 与前夫和离夜,将军在我榻上贪欢 - 么么愚 陆弃娘第二天醒来,就被告知,蒋玄家不日将派人上门提亲。 “这,这怎么回事?大丫,你不是嫌他年龄大吗?”陆弃娘一头雾水。 “仔细想想,也还行。”大丫笑道,“我爹帮我挑的人,定然是极好的。” 陆弃娘觉得她好像忽略了什么。 怎么睡了一觉,婚事都定下了? 是做梦的时候定下的吗? 怎么那么奇奇怪怪? 可是除了她,家里其他人都接受度良好,仿佛这很正常。 蒋家很快派了媒人,带着蒋玄亲自猎的大雁上门提亲。 陆弃娘看着一对活大雁,十分高兴。 “这是蒋玄对大丫的重视。咱们这里成亲,都是用鹅代替大雁,谁家真的去猎大雁?可见蒋玄有心。” 二丫道:“大雁有什么稀奇的?我爹不是还带回来一对养着吗?” “那能一样吗?你爹那是顺手的事情,人家蒋玄是为了提亲,刻意去猎的。” 萧晏:忽然就有种心酸的感觉。 婚期定在了来年年底,等大丫及笄之后就过门,毕竟蒋玄年纪实在是不小。 陆弃娘便不让大丫再去摆摊,让她在家里干活,赶紧绣嫁妆。 她说:“反正再摆一个多月,等到进入冬月,运河结冰,船只停了,我们也该回家猫冬了。现在你爹和云庭都能帮忙,不用你。” 大丫笑着点点头。 二丫看着蒋家送来的聘礼,满眼羡慕。 那些华丽的布料,精致的首饰,让她恨不能自己立刻长大找婆家。 “大姐,以后你嫁进蒋家,也要帮我找个好婆家。” 对于自己的婚事,二丫从来不害臊。 谁不喜欢钱呢? 只不过有人会装,有人不屑于装罢了。 云庭啧啧道:“你和谁有仇就嫁给他,准保闹得他家鸡犬不宁。” “我要是克夫,我就嫁给你!”二丫狠狠瞪了他一眼,不甘示弱地道,“你最好别惹我,否则到了正月,我就偷偷剪我爹的头发!” 云庭:“……算你狠!” 陆弃娘对蒋家和蒋玄都是满意的。 蒋家送来的聘礼,各种礼数一应俱全,让人挑不出毛病来,充分显示出对这桩亲事的满意和重视。 陆弃娘很欣慰,但是她也犯了难。 蒋家的聘礼,她估算了一下,怎么也有一千两银子。 这些她自然是要给大丫的,但是作为娘家,不也得多陪嫁点吗? 可是现在她手里,总共也就三百多两银子,其中二百两,还是姜仪给的,不能动。 陆弃娘想,她最起码要给大丫二百两银子陪嫁。 其实多多益善,但是大丫之后还有二丫三丫,二百两银子已经让她愁得都掉头发了。 不过在孩子们面前,她还不敢表现出来。 另外除了银子,最好还有一两样像样的陪嫁。 比如人家蒋家送来的聘礼之中,就有一柄玉如意。 陆弃娘不懂玉,但是看看萧晏的扳指,她觉得这玉如意,不得几百两银子? 她希望能给大丫这样一件能镇得住场面的陪嫁。 不过她纯属想得美。 但是那总归是做娘的心思。 还有一件就是,陆弃娘拿不准,大丫成亲的事情,要不要和她舅舅说一声。 拿不准,她就去问大丫。 大丫主意最正了。 大丫摇摇头:“娘,不用了。舅舅当年去江西,几年之前就已经回京,现在是工部都水司郎中。倘若他想找我,早就来找了。” 当年,舅舅崔征还念着姐妹,肯来找她,大丫已经很感激他了。 “……可是我不姓崔,而且,不识抬举,没有听话地跟着舅舅走,后来断了联系,也就断了。” 她的存在,是崔家的耻辱。 这就是男女的不同。 倘若她是崔家男人留在外面的子嗣,那最多就被说一句遗珠,然后接回府里,也是正常。 但是她娘是崔家女,和人私奔,生下的她,就是崔家不愿意承认的耻辱。 既然如此,又何必回去讨人嫌? “也是,是我想岔了。”陆弃娘道,“我还想着崔家门第高一些,对你好。既然如此,那就算了。不过大丫,你怎么知道你舅舅现在是那个什么郎中的?怎么还当大夫了?” “不是,娘,是都水司郎中,是负责水利之事。包括一部分的漕运,还有灌溉田地那些。” “漕运不是户部吗?” “漕运复杂,涉及工部、兵部、户部。” “大丫,你怎么懂那么多啊!” “因为我问过我爹。包括我舅舅的官职,也是我问我爹的。” “他怎么什么都知道?”陆弃娘震惊地道。 大丫笑笑:“娘,我爹博闻强识,对于各家的人,尤其在朝中做官的,都记得清楚。他只要见过一面的人,走过一遍的路,就不会忘记,这点我做不到。” “那得记多少人啊!我就说,你们这些人,脑子怎么就那么好用。我连昨天晚上吃的什么,都得好好想想。” 这些人看她,大概就像她看猪。 不对,她觉得猪还挺聪明的,但是这些人肯定觉得她笨。 这差距更大。 二丫闻言插嘴道:“娘,您看您,之前总跟我们说,靠谁都不如靠自己,现在干嘛想着去求崔家?” “娘是为了我好。”大丫道。 “我知道。我的意思是,求人不如求己。与其求崔家,不如指望我爹重新做回他的破虏将军呢!” 陆弃娘白了她一眼:“你嘴皮子上下动动,你爹就做回破虏将军了?你是王母娘娘啊!” “不是,娘,为什么不托云国公帮忙在皇上面前提一提呢?”二丫道,“而且皇上也是,我爹这么好的人,怎么一直委屈,差不多得了呗。” “没有那么容易,皇上应该有他自己的考虑。”大丫道。 陆弃娘道,“估计皇上事情多,没想到你爹这事呢!我之前也想不明白,后来就明白了,咱们当成天大的事情,在皇上那里其实都排不上号。” 皇上什么国家大事都得管。 觉得皇上动动嘴皮子就无所不能,这种想法大概就和皇上扛着金锄头下地一样好笑。 “娘,那可是皇上。” “皇上也就是一个人,没有三头六臂,没有顺风耳千里眼的。咱们就不说皇上了,你说主子厉害还是下人厉害?” “当然是主子厉害。” “那既然主子厉害,为什么五公子之前被刁奴欺负?” “这……”二丫语塞。 陆弃娘道:“咱们想得简单,觉得主子就是天,奴婢随便打骂。可是反过来也有。你听戴七说的,朝廷都规定了不让多收老百姓那么多粮食,可是下面的人就要那么干,皇上难道要都把他们杀了?你爹还不听皇上的话呢……” 因为距离太远,所以百姓会神化皇上,也会神化萧晏这些人。 可是离萧晏近了,才发现他也是普通人,也有自己的无奈和痛苦。 陆弃娘想,皇上也大概如此吧。 第189章 燕王 - 与前夫和离夜,将军在我榻上贪欢 - 么么愚 陆弃娘并不指望萧晏官复原职,能给大丫出嫁妆。 她自己盘算着要怎么多攒点钱。 但是马上冬天了,他们的生意都停下来了,能做什么生意? 真愁人。 而且蒋玄总来送东西,他得了什么稀罕东西,都要来送一份。 这些是要回礼的。 陆弃娘想,实在不行,把孙顺之前给她的那些东西,过年时候都当成给蒋家的回礼。 不过让她欣慰的是,蒋玄和大丫两个人,现在好像越看越对眼了。 大丫给蒋玄做袜子鞋子。 蒋玄则经常给她带些小玩意儿,倒不是多贵的,但是很有心。 尤其是想到蒋玄那样一个冷脸硬汉,去买憨态可掬的小泥娃娃,去买冰糖葫芦,去买胭脂,就让人觉得好笑。 二丫和三丫都喜欢这位未来的大姐夫。 无他,大姐夫投其所好,喜欢什么给准备什么。 用二丫的话说,连家里的驴都跟着沾光,吃上了蒋玄给他自己战马准备的草料。 是的,蒋玄甚至能注意到家里草料不足,会给带来,可见心有多细。 云庭不高兴,“他怎么不讨好我?我在这家里的地位,就无人在意吗?” “怎么没人在意?”大丫扒拉着手指头道,“你排在,我爹我娘我大姐,我,三妹,阿黄,小神,驴的后面,哦,忘了,还有一群绿头鸭,十几只鸡,四只大雁后面,你自己算算排行吧。” 云庭闷声道:“我得谢谢张家那毒妇,毒死了那些猪?否则我还得继续排在猪后面!” “你少提那些猪,我娘听见又要长吁短叹了。”二丫瞪了他一眼,“走了走了,摆摊去。哎,我什么时候定亲就好了,就不用抛头露面出去摆摊了。” 真着急啊。 她倒是赶紧长大啊! “让你嫁给摆摊的,摆一辈子摊。” “你怎么那么恶毒,你就不能盼着我点好!” 两个人吵吵闹闹地出了门。 大丫在家里也闲不下来。 把给蒋玄做的鞋子收起来,她打开自己盛东西的小盒子,从最下面一层拿出一支发簪。 那是一只镂空蝴蝶金簪,做工精致,蝴蝶栩栩如生,仿佛就要振翅高飞一般。 这是蒋玄偷偷给她的。 蒋玄待她很好。 大丫看了一会儿,又伸手要拉开上面的抽屉,但是想了想,还是把手收回来。 那里面,是舅舅给她的,娘的遗物。 大丫把东西收起来,小心放好,然后去厨房,准备尝试烤锅盔。 因为她们生意好,所以旁边也多了很多这样卖干粮的摊子。 他们学她们家,那大丫反过来,也研究他们卖的好的东西。 所以今天她就琢磨着要烤锅盔试试。 萧晏回来的时候,大丫刚烤好锅盔,香气四溢。 “爹,今日这么早就收摊了?”大丫笑着问道。 萧晏道:“还没有收摊。你娘带着云庭和二丫守着。你做的什么?” “烤锅盔,爹要不要尝尝?” “不尝了,昭昭,你给我捡半篮子锅盔,然后给我装一罐子水,我有用。” “好。”大丫虽然有些意外,但是还是很快地按照萧晏说的准备好了。 “爹。” 萧晏看了她一眼,又看了看院子里晒的云庭的衣裳,忽然道:“你换上云庭的衣裳,做个男子打扮,然后跟我出趟门。” “好。”大丫没有迟疑,甚至没有问什么,直接换好衣裳出来。 萧晏又把墙上挂的斗笠递给她,“戴上,然后你提着东西,隔几步跟着我,但是别凑上来。回头到了,我会喊你。” “好。” 大丫如萧晏所说,跟在他后面,步伐稳健,身形挺直,没有表现出丝毫的异常。 萧晏带着她越走越偏,身边从人声鼎沸,到见不到什么人,最后来到了码头极偏的一处废弃房子前。 萧晏这才停下脚步,回头对大丫招招手。 大丫提着东西上前。 “进来说话。”萧晏又仔细观察一番,见四周没人,这才接过她手中东西,带着她走进房子里。 里面有三个男人。 很容易看出来,中间那个应该是为首之人,身上穿着上好的云锦袍子,看年龄和萧晏差不多,相貌堂堂,给人一种浓眉大眼的端方之感。 只可惜,眼下他眼神有些焦躁不安。 旁边两人,应该是他是随从或者保镖,都是孔武有力的年轻人,眼神警惕,让大丫想起小神。 对于萧晏把她带来,随从显然有些狐疑。 “昭昭,这是燕王爷。”萧晏介绍道,“王爷,这是我的大女儿昭昭。” “萧晏,你,你竟然有这么大的女儿了?你藏得倒深。” “见过王爷。”大丫从容不迫地给燕王行礼,虽然她心中已经掀起了惊涛骇浪,但是面上丝毫不显,“我乃是我爹娘收养的女儿。” “爹娘?萧晏,你成亲了?” “王爷远在金陵,不知我爹近况。”大丫淡淡道。 她之所以诧异和紧张,是因为眼前的燕王,乃是皇上的第三子,太子的三哥,封地在金陵。 藩王无诏不得入京。 燕王现在出现在这里,行迹可以说鬼鬼祟祟。 大丫猜测,他应该是无诏自己入京。 有人请君入瓮,有人则连夜跳坑,难绷。 第190章 无诏入京 - 与前夫和离夜,将军在我榻上贪欢 - 么么愚 “原来如此。既是侄女,见面礼总该有的。”燕王摸了摸腰间,要摘下腰间佩戴的白玉佩。 萧晏却制止他,“王爷身上的东西,还是不要随意赏人,日后都是麻烦。” 燕王:“……几安,你还觉得我不该进京吗?” “王爷难道觉得自己应该来吗?”萧晏反问道。 燕王叹气,“我自知道,藩王无诏不得入京。但是父皇又许久没上朝,我实在是担心他的身体状况。我只带了两个人进京,难道还不能证明自己吗?” 他若是有不好的心思,怎么会就带两个人,然后“自投罗网”? 他不过,是一个担心父亲的儿子罢了。 他写了好几次奏折,请求回京探望,但是都石沉大海。 所以他就自己来了。 “几安,你是知道我的。我对父皇,从来都尊敬有加,绝对没有别的心思。父皇也应该知道……” 大丫站在旁边静静听着,并不插嘴。 原来,爹和燕王有私交。 那今日,爹是在码头上遇到了进京的燕王,然后把人带到这里来了? 如果是自己的话,应该也会这么做。 往家里带是不可能的,因为燕王做出来这种糊涂事,一旦被发现,皇上要降罚,倘若爹收留他,那也会受到牵连。 就算现在这般避人耳目,都未必能摘得清。 爹知道利害关系,但是还是管了,说明两人之前应该交情匪浅。 大丫心里默默地分析着,然后就听萧晏道:“你怎么想不重要,重要的是皇上怎么想。皇上一心把皇位传给太子殿下,你们这些藩王有点风吹草动,他都容易误会。更何况你这般,是犯了大忌。” 这是往皇上手中递把柄呢! 皇上这些天,明明身体大好,却还装得虚弱,让人摸不清真相到底如何,不就是为了“钓鱼”吗? 结果真有燕王这样的蠢鱼自己咬钩。 “父皇的身体也不知道怎样了?我就想去看看他,然后就回去。父皇应该不会责怪。萧晏,你未免小题大做了。” 萧晏深吸一口气才忍住没给他一巴掌。 没办法,最近打云庭打得太顺手了。 燕王和曾经的他一样。 他们都以为,父母是爱自己的。 可是人心都是偏的。 在皇上心里,他儿子怕是只有太子一个,其他人都像是各宫娘娘自己从娘家带来的一样。 而燕王,简直是皇上的仇人之子。 燕王人生的前六年,都是在冷宫度过的。 当年他的母亲王美人,在先皇后小产,伤心欲绝之际,爬上了龙榻。 皇后知道后,更加伤心,甚至一度失去了求生的意志。 皇上厌恶王美人对自己用手段,就把她打入了冷宫。 甚至听说她怀孕之后,也不曾把她放出来。 燕王是在冷宫出生和长大的。 王美人在冷宫待了四年,在燕王三岁那年郁郁而终。 三岁的燕王没了亲娘照顾,被冷宫里的太监和宫女欺负,被他们当狗养。 直到有一日,皇上无意中路过,听到里面有打骂的声音传来,这才想起,原来他还有个四儿子在这里。 若是不见,也就不想。 既见了,始作俑者又已经不在,皇上看着骨瘦如柴的儿子,心中泛起怜惜,把燕王抱了起来。 在燕王的记忆之中,那是他们父子最美好的初见,皇上就是他的救赎。 这种心情,也可以理解。 毕竟皇子所受的教育之中,天地君亲师,皇上占了两样。 女人,即便是母亲,也没有那么重要。 而且,母亲当年不也做错了吗? 皇上把燕王接出来之后,大概是为了弥补他,把他和太子一起养在身边,亲自教养。 但是在这个过程中,皇上始终让燕王谨记本分,日后要辅佐太子。 燕王姓刘,单名一个翊字,为辅佐之意。 等到燕王十四岁,皇上就让他去了西北,跟着打仗。 而比他小六岁,年仅八岁的太子,已经开始跟随太傅学习帝王术。 燕王很接受皇上的安排,并且觉得没什么问题。 所以这会儿听说皇上病危,他迫不及待地进京探望,怀的是儿子对父亲的赤诚之心。 但是在萧晏看来,却是脑子发热的举动。 萧晏和燕王曾经并肩作战,总有同袍之谊,而且燕王没有架子,和他称兄道弟,遇到战事,同力同心,从来没有拿皇子身份来压人。 燕王是个坦荡之人,但是未免太心大。 以及他对皇上和他的父子关系,从来没有正确的认知。 大有一种“他本将心向明月,奈何明月照沟渠”的感觉。 “皇上没事。”萧晏沉声道,“你回去吧。” “真的?” “嗯。”萧晏甚至都不想和他再说什么,“你不想出事,连累妻小一起被软禁,就赶紧回去。昭昭,你告诉王爷,皇上是不是好好的?” 原来让她来,是帮忙劝说燕王。 大丫想了想后道,“皇上是好好的,但是我恐怕,王爷来得容易,想要安然无恙回去就难了。” 萧晏点头,“是。王爷离开金陵这么多天,不会没有风声传出来。回去之后,再想办法堵嘴吧。当务之急是尽快赶回去,越早越好。” “爹是不是在码头上认出了王爷?那能确定,就没有其他人,也见过王爷吗?”大丫道。 “确实有风险,但是还有更好的办法吗?” “王爷不见皇上,怕是回去之后也无法安心……” 燕王连连点头:“侄女说得对!我只是想看看父皇,就是父皇误会,我也会跪在父皇面前陈情。而且太子殿下,也会帮我说话。” 大丫继续道:“况且也怕有心人见到了王爷。开弓没有回头箭,王爷既然已经来了,那就想办法去见见皇上,然后最重要的是,要让皇上不责怪王爷。” “昭昭,你可有什么主意?”萧晏沉声问道。 “我有个想法,不一定合适——” “没事,你说来听听。” 第190章 大丫初绽锋芒 - 与前夫和离夜,将军在我榻上贪欢 - 么么愚 燕王震惊地看向萧晏。 萧晏竟然这么信任一个小姑娘? 该不会,他被人下了降头吧。 大丫不慌不忙地道:“王爷现在要做的事情,是向皇上证明,这一趟他只是出于孝心,而且是非来不可。” 萧晏颔首,用眼神鼓励她继续说下去。 今日他决定带大丫来,也是临时起意。 心里莫名有个念头,就是大丫或许能够帮上忙。 现在看来,确实如此。 而燕王则在想,这不是废话吗? 他也知道这个道理啊! 不过他向来不是个刻薄的人,也说不出这般刻薄的话,假装耐心听着,实则内心已经开始怀疑自己此行到底是不是个错误。 “说是没有用的。皇上听多了各种奉承的话,对那些已经不信,所以要做。” “做什么?”萧晏看出来她有些顾忌,便鼓励她道,“我和王爷私交甚好。今日你不要当他是王爷,只当是个长辈,想到什么说什么,王爷不会怪罪你。” “民间有一种说法,倘若人重病之时,家人可割股治病,不知道王爷和爹,可曾听说过?” 萧晏眼神顿时一亮。 燕王愣了下,随即道:“小姑娘,你的意思是,让我割股奉君?” “是。这件事,别人不可替代,王爷只能自己来。无论有没有用,无论皇上相不相信这是您的真心,但是最起码,您的这番举动,会让人交口称赞。名声可以保护您。” 便是皇上厌恶燕王,觉得他工于心计,但是也要堵住悠悠众口。 所以这件事,只能轻轻放下。 “说不定父皇,也会知道我的真心。”燕王激动道。 大丫垂下眼眸。 她不那般认为。 偏爱是一种无可救药的病。 皇上偏执地认为太子才是好的,其他的人,连喘气恐怕都是别有用心。 可叹皇上的偏爱,得到的不珍惜;得不到的拼命挣扎。 因为太缺爱,所以拼尽全力证明自己值得爱,可悲可叹。 她这一生,不会陷自己于那种境地。 别人给她多少爱,她就还多少爱。 得不到的,绝不强求。 萧晏道:“既然王爷也觉得这个主意可行,那就好好想想要怎么做。只是我想提醒王爷一句,皇上先是君,然后才是父。” “好。”燕王点头道,“几安,今日多亏遇到了你,否则本王怕是脑子一热,直接就去求见父皇了。你这个女儿,真是个女诸葛。可惜是个女儿身,否则日后大有可为。” “巾帼不让须眉。”萧晏淡淡道,“昭昭做什么都是极好的。我盼着将来有一日,她也能像男人一样,得到施展抱负的机会。” 他先和燕王通个气,日后他有机会向皇上提起女子入学科举之事,希望燕王能够站出来帮忙说句话。 萧晏盼着有那一日。 从前没有和女子过多接触,他不知道她们有多美好。 陆弃娘如果在军中,凭借仗义热情,公道宽厚,一身神力,定然能成为他麾下大将。 而大丫这般,不比他的谋士差什么。 二丫精明能干,如果负责粮草采买保管,没几个人能在她眼皮子底下弄鬼。 三丫更是习武的好料子,而且又有号召力,做个先锋,那得多出众。 性别只是她们身上的一个标签,掩盖不了她们身上的光芒万丈。 把女子拘泥于后院,淹没了多少人才。 燃眉之急得以解决,燕王总算松了口气,这才有空和萧晏叙旧。 “我给父皇上书,帮你说情,只可惜没帮上你。后来听说你被人买了,再多我就不知道了。” “多谢王爷。” 燕王没有撒谎。 这也是为什么萧晏要冒着危险拉他一把的原因。 燕王这个人,是有人情味的。 他也是真把萧晏当朋友,所以在萧晏落难的时候,肯雪中送炭。 但是结果可能不尽如人意。 因为他在皇上眼里,是墙上那一抹蚊子血。 不看见就罢了,现在还主动送到面前来,那真是要多膈应就有多膈应。 所以,雪中送炭没送成,变成了雪上加霜。 两个人聊着,大丫就站在旁边静静的听,恬淡温和,却又能让人感觉到风骨铮铮。 燕王身边的两个随从,都忍不住多看了她几眼。 ——这般年轻,却又聪慧无双,还能沉得住气的女子,真是令人刮目相看。 真正优秀的女人,对男人的吸引,绝不是从“性”开始。 性是最肤浅的吸引。 真正的优秀,能让男人越过性别去慕强。 “你是说,现在你成亲了,你夫人收养了三个女儿,所以你也有了三个女儿。” “嗯。” “好好好。萧晏,你是有造化的,老天有眼。你那夫人,也是侠骨柔肠。你还没告诉我,她是哪家的?” 燕王想,要记下,这样的人家,以后可以结交。 萧晏:“……” 他不想说,她是张家的,恶心。 “就是普通市井女子。” “市井女子,能养出这样的女儿,也绝非凡人。你等着,我先去见过父皇,等见了父皇之后,抽空找你叙旧。” 大丫闻言抬头,看向萧晏,无声提醒。 而萧晏回她以安抚的眼神,直截了当地对燕王道:“皇上知道你我在西北曾有同袍之谊。你是藩王,我是武将,我们不能走太近。那样对彼此都不好!王爷这次回来,会被推到风口浪尖,所以我们还是不见面的好。” 大丫有些意外。 萧晏这话,说得太直白了。 大概,燕王是个能听得进诤言的人? 果然,燕王道:“是,是这么回事。那就回头看看吧。萧晏,无论如何,今日要多谢你和你的女儿,这份恩情,本王记下了。” “王爷言重,若是没事的话,我就先告辞了。” 萧晏像来时一样,谨慎地和大丫分开走,避人耳目。 回去之后,大丫主动和萧晏说起了今日的事情。 她面上露出担忧之色,“爹,恐怕你的起复,要晚一些了。” 萧晏点点头,目露赞许,“我没想到,你也能想到这一层。” 怎么能想不到呢? 第191章 她是自己的丰碑 - 与前夫和离夜,将军在我榻上贪欢 - 么么愚 即使燕王割股奉君,皇上心中的成见,怕是也难以逾越。 燕王越殷勤,他越觉得燕王别有所图。 因为皇上已经先入为主,觉得他的其他儿子,尤其是比太子年龄大那些,都想从太子手中抢走江山。 更何况,男人的爱会爱屋及乌,比如他对先皇后和太子。 同样,男人的恨,也会“株连九族”,比如他对燕王母妃和燕王。 共情,同理心这些女人仿佛与生俱来的能力,男人却不是都有的。 他们更注重自己的感受,爱憎更分明,更自私自我。 在做父亲这件事情上,不能昧着良心说,皇上是个好父亲。 至少对于燕王,他不是的。 燕王此次进京,即使全身而退,也会让皇上对他更加防范。 防范的结果,就是很容易也翻出旧账来——他曾经和萧晏交情不错。 萧晏是皇上留给太子的人。 所以这会儿,他觉得燕王蠢蠢欲动,就不会轻易让萧晏卷入,就不会给他权力。 这是他对太子,其实某种意义上,也是对萧晏的保护。 他看上的人,不能卷入夺嫡。 这些,萧晏都明白。 但是没想到,大丫也能想到这一层。 “昭昭,真的有人生而知之吗?” “或许有,但是爹,我不是。”大丫坦诚地道,“很多为人处世的道理,是娘教给我的。比如偏心这件事,其实不用说皇家,身边不比比皆是吗?” 被偏爱的孩子有恃无恐,最后反而沦落。 而那些不被抱有期待的孩子,为了别人的肯定而疲于奔命。 成功或许成功,但是内心的缺失,却伴随一辈子。 这些道理,其实陆弃娘有讲过。 大丫觉得,她最多,只是灵活套用。 “我娘没读过书,但是她明理。”大丫轻声道,“倘若说我们姐妹身上有什么优点,都是娘教给我们的。” 所有的教养,其实都有迹可循。 读书明理,而生活,同样可以被有心人提炼出精华。 “你娘是极好极好的。”萧晏什么时候提起陆弃娘,嘴角都是带笑的,“我没有见过,比她更好的女子。” “世人只会觉得,是娘高攀了您。” “我却知道,”萧晏苦笑着叹了口气,“我对她,可有可无。” 陆弃娘从来没有要和他长久走下去的表示。 “是。”大丫道,“我也跟您说实话,我娘确实一直觉得,你们是假夫妻,在一起是权宜之计。” “是吗?” 萧晏其实心里也是这么想的。 但是现在听大丫这般直白地说,他心里还是有点郁郁,以至于说话的口气都带着几分不服气。 好像他想证明,陆弃娘心里多少是有他的。 “因为我娘私下和我说过,”大丫嘴角带着笑意,“她觉得,您和姜姑娘是极相配的。她还说,你们金童玉女一样的人,男未娶女未嫁,不在一起,天理不容。” 萧晏:好了,不要说了,他已经开始心塞了。 大丫今日却不善解人意了,继续道:“但是对五公子的婚事,我娘从来不乱替他张罗。因为我娘心里觉得,她不接受五公子的心意,也就不该对他的婚事指手画脚,这是避嫌。” 萧晏懂了。 给他张罗,因为心里一点儿没他,甚至也不知道,自己心里有她。 好了,扎心了,不能再多听一句。 “爹,日久见人心。”大丫鼓励萧晏。 萧晏“嗯”了一声。 谢谢大丫提醒,他再次知道了,他在陆弃娘心里是可有可无的人。 其实他心里一直都知道。 在他们两个人的关系里,先动心的他,早已经输得一败涂地,心甘情愿。 他思考过,苦恼过,也尝试努力过。 可是陆弃娘太独立了。 她对男人,不像世间绝大部分女人那样,有所求,希望被捆绑在男人身上,夫贵妻荣。 她没有。 她,就是她自己的丰碑。 什么张鹤遥,五公子……那都只是开始,并不是结束。 女人爱说,世间男人多薄幸,见色起意,好细腰,爱美娇娘。 但是并不是那样的。 男人也爱灵魂,即使比例不高,可世间优秀、有眼光的男人也比比皆是。 萧晏心中的不安,从来都没消失过。 陆弃娘觉得她什么都不配,可是萧晏想的却是,你们都别来跟我抢。 燕王这件事,就像一个小小的插曲,很快就过去。 正如大丫所料,燕王上京割股奉君的事情,流传开来,果然被朝廷内外盛赞。 皇上对他没奖也没罚,只是让他回金陵。 正好太子要南下替皇上巡视漕运,所以兄弟俩正好一起走。 他们启程的那日,码头又封了一日。 水面上浩浩荡荡几十条黄船,簇拥着中间最华丽富贵的那一艘,浩浩荡荡南下。 二丫和云庭带着三丫去看热闹了。 当然不敢离太近,只敢在酒楼上远眺。 当然,她们能上酒楼,也是因为史平在这酒楼里。 而陆弃娘则趁着这一日空闲,帮大丫做成亲用的新被褥。 当然,她做不了绣活那些,那些大丫自己来。 “娘,这料子好,你别都给我用了,留一些给二丫和三丫。”大丫道。 “那怎么行?这是蒋玄怕委屈了你,自己偷偷补贴你的,当然都要用上。否则我成了什么人?”陆弃娘笑道,“他几时休沐来着?我准备点好吃的。” 之前她是有些担心,觉得蒋玄不会笑,很严厉,心里发愁,以后大丫怎么跟他相处。 但是定亲以来却发现,蒋玄事事周到,以大丫为先,难得的是话还很少。 陆弃娘不喜欢男人话多。 叭叭的,光说不干有什么用? 油嘴滑舌,没几个好东西。 她喜欢话少,踏实肯干的。 蒋玄就让人越看越顺眼。 “我也不知道。”大丫低头,耳垂都是红的,“他上次来的时候说,不好总休息。他想着,等冬天,咱们收摊不干的时候,他来陪我爹说说话,还要陪我爹打猎去……” “啧啧,陪谁还不一定呢!”陆弃娘哈哈大笑。 大丫脸色越发红了。 萧晏在院子里劈柴,听着娘俩的说笑声,也不由笑了。 他竟然成了蒋玄的岳父,也是……挺好的。 “弃娘,弃娘——”外面传来了松烟的声音。 第192章 五公子的困境 - 与前夫和离夜,将军在我榻上贪欢 - 么么愚 他来做什么? 萧晏脸上的笑意顿时淡了几分,但是也不至于冷脸相对。 想到周逍遥可能一起来了,萧晏放下斧头站起身来,还不忘拍了拍身上的木屑,扯了扯衣裳,颇有严阵以待的架势。 虽然探花郎风采翩然,但是他也不差。 不能被比下去。 结果只有松烟自己进来了。 倒是他想多了。 不过萧晏也还是很客气,“有事?” 结果,他对人客气,人家对他不客气啊! “没你事儿!”松烟不仅狠狠瞪了他一眼,从他身边走过的时候,还剜了他一眼,“贼人!偷人的贼!” 萧晏:“……” 说他贼人他是不肯承认的。 但是要说他偷人……倘若是陆弃娘,那他也就勉强对号入座了。 现在已得手,勿念。 “松烟啊,”陆弃娘推开窗户,热情地道,“快进来说话,你怎么来了?没去看太子出行?” “我哪儿有心思看热闹?”松烟哭丧着脸,从袖中掏出五十两银票放在桌上,“五公子让我来还银票。对了,还有这个——” 他又掏出来十两,“听说大丫定亲了,这是五公子让我给大丫带来的。五公子说,让她自己喜欢什么买什么,就不送东西了。” “五十两,六十两!”陆弃娘睁大眼睛,一脸严肃正经,“松烟,你老实告诉我,这银子哪里来的?五公子不会收了不该收的钱吧!那不行啊!不是咱们的,一文钱咱们都不能拿,以后五公子是要做大事的人,不能因为这点银子就有污点啊!” 孙顺那种,没读过书,这辈子估计就那样了,赚点小恩小惠,陆弃娘也不会多想。 主要是,大家也没那么熟。 但是五公子不一样,五公子以后是要做大事的人。 天底下那么多不平事,得等着五公子这样的人去伸张正义。 做大事的前提是,自己屁股得干净,否则还不得被人追着打? “你想多了,五公子怎么可能是那样的人!”松烟垮着脸道,“这五十两银子,是你给他的。他说用不上了,大丫备婚,花钱的地方多,让我赶紧给送回来。十两银子,是五公子才发的俸禄……” 哎,拿出来这十两,下个月也是捉襟见肘。 该置办棉衣了。 “怎么用不上?族长没收钱就把事情办了?”陆弃娘啧啧道,“果然当官了好办事,族长也给面子。” “不是,族长没办成,把银票退回来了。”松烟道。 “啊?之前不是说,族长收了银票,答应了吗?”陆弃娘傻了眼。 大夫人又不爱管五公子的事情,族长提出来,她不是正好顺水推舟吗? 结果偏偏天不遂人愿。 卡就卡在大夫人那里。 “大夫人不同意。”松烟嘟囔道,“还以为她真的不屑于谋害五公子,原来是之前五公子入不了她的眼。现在五公子出息了,她就开始明晃晃地嫉妒了,就是不肯让五公子过继,还非要把她麻子脸外甥女说给五公子,呸!” 这些话,松烟在心里憋了好几日,这会儿一股脑倒出来。 “她怎么这样?五公子中探花,她也做什么,这会儿怎么好意思拖后腿!” 大夫人自恃嫁妆丰厚,天天在府里横着走。 府里的人,为了得到点实惠,也愿意捧着她。 但是五公子没有得到啊! 五公子有的,就是每个月府里公中给的二两银子,而且还经常被刁奴克扣,到他手里的微乎其微。 大夫人或许真的没有让人虐待五公子,但是她对此也是纵容不管的。 对五公子,她是一点儿好事都没做,现在哪里来的脸,要扣着这个儿子不放? “她就是见不得五公子好。偏偏一个孝道,又要把人给压垮了。”松烟都快哭了。 五公子为什么这么惨,一直要泡在苦水里。 亲情淡薄,爱情失意,官场寂寥清苦…… 惨惨惨。 所以松烟看到,甚至只要提起萧晏,就恨得牙痒痒。 趁虚而入的小贼! 后悔,就是后悔。 早知道,他就不给陆弃娘借钱交人头税,让朝廷把萧晏收回去啊! 那时候,他还天真地以为,破虏将军怎么可能看上二百斤的陆弃娘。 结果就真的看上了?! 松烟想起来就想给自己两个耳光,再把萧晏打一顿。 偷心小贼,登堂入室,臭不要脸! 陆弃娘眉头紧锁,“可不能这样。” “不这样,又能怎么样?大夫人不干人事,可是占了五公子母亲的名分。”他说,“我恨得,甚至想,我捅死大夫人,给她陪葬算了!但是那样的话,五公子都得回家给她守孝三年,官职都丢了。” 多么让人绝望又无力的现实。 松烟的眼泪流了下来。 “不行,得想想办法。”陆弃娘道,“总得给人活路。” “能想什么办法?”松烟绝望。 从前想得简单,以为只要五公子功成名就,就能有美好的未来。 现在看看,比从前,又能好多少! 为什么父母不做人,孩子还要被捆绑一辈子,一辈子被压着当牛做马。 这有天理吗? “松烟,你别哭,你让我想想办法。”陆弃娘道。 “你能有什么办法?这是家事。就算皇上,也没办法强迫大夫人同意过继的道理。” “皇上是皇上,他得顾及别人怎么看他。”陆弃娘道,“咱们自己的事情,自己想办法,不用麻烦皇上。” 主要是,皇上也没空管。 “那你说怎么办?” “咱们来软的不行,就得来硬的。”陆弃娘道,“咱们挑大夫人的软处捏。” “大夫人有什么软处?” “六公子。”陆弃娘似乎想到了什么,看她眼神,似乎在斟酌着可行性。 六公子周世嘉,是大夫人所生,是个纨绔子弟。 但是大夫人仗着自己娘家有钱,放话说,她儿子就是纨绔,她留给儿子的嫁妆,也够儿子挥霍几辈子了,让人少管闲事。 周世嘉斗鸡走狗,不务正业。 “绑架六公子吗?”松烟顿时来了精神,“是不是让你相公去绑架?” 这事成了的话,那五公子就可以摆脱嫡母。 不成的话,萧晏吃牢饭,五公子可以重新得到陆弃娘。 哎呀呀,他可真是个小天才。 松烟甚至想给萧晏一个好脸色看看了。 第193章 弃娘妙计 - 与前夫和离夜,将军在我榻上贪欢 - 么么愚 “胡说。”陆弃娘没给松烟好脸色,“咱们又不是土匪。” “那怎么办?”松烟如意算盘落空,肩又垮了下来。 “这样,你先回去,我和萧晏商量商量,再找找人,明日你再来,我给你信儿。”陆弃娘道。 “和萧晏商量什么?他还能盼着五公子好啊!”松烟小声嘀咕道。 “你说什么?”陆弃娘没听清楚。 “我说,你相公,行不行啊!”松烟大声地道,故意让萧晏听到。 “行,肯定行。”陆弃娘道,“我相公懂得可多了。你回去吧,明日再来,我琢磨琢磨。” “靠谱吗?要不你先跟我提一提?” “提不了,这不做准的事情,我不能瞎说。你先回去,好好伺候五公子。” “能不能行啊?”松烟嘀咕着走了。 当然,临走在院子里见到“小贼”,他又赠送一个大白眼,然后才走。 萧晏无所谓。 他觉得,这是失败者对胜利者的嫉妒和赞美,他照单全收。 陆弃娘招呼萧晏,“你来你来,我问你个事儿。” 萧晏知道,又要进入昏昏欲睡环节——她又得提五公子,只恨这是白天,不能装睡。 萧晏挨着炕边坐下,看着她们娘俩在忙活的被褥,忽然心生惆怅。 明年这时候,大丫就快嫁人了。 突然有些后悔,如果招赘婿,是不是更好? “萧晏,我问你个事。你说五公子在那个翰林院,他是干什么的?”陆弃娘问。 萧晏:来了来了,她果然带着五公子的话题来了。 “制诰、文翰、史册、经筵、日讲、修书……自先皇开始,越发重视翰林,皇上还可能临时起意,交给翰林院一些任务,不一而足。” 陆弃娘:很好,关键地方,什么也没听懂。 “你用我能听懂的话说呢?” 萧晏笑笑,“据我所知,五公子现在主要是负责圣旨那些。” 他又进一步用通俗易懂的话解释。 陆弃娘明白过来,“就是皇上下的一些旨意,只是给的人不同,有封王立后那些,有封诰命夫人的,还有给官员的,对不对?” “对。皇上下令之后,翰林院负责来写这些,翰林侍书学士专习‘台阁体’——” “那诏书丢了,是不是大罪?”陆弃娘问。 萧晏点点头。 “那偷诏书呢?是不是死罪?”陆弃娘又问。 “我只知道是重罪,但是,是不是死罪,我不确定。” 因为萧晏之前并没有听过类似的事件。 偷诏书,也没用啊! 陆弃娘眼睛眨了眨,“行,我知道了。我要出去一趟,一会儿就回来。” 说完她就穿鞋,风风火火地往外走。 “弃娘,外面冷,多穿一件。”萧晏拿着她的披风追上去,“你去哪里?” “我去接二丫三丫,不用担心,我不去偷诏书。”陆弃娘开玩笑道。 萧晏:“……” 陆弃娘摆摆手,“回去吧,我去去就来。” 萧晏站在门口看着她急匆匆离开的背影,忽然生出一种角色错位的感觉。 他怎么像一个目送丈夫出门的妻子呢? 刚把人送走,已经盼着人回来了。 刚才松烟的话,他一字不漏都听见了。 这会儿结合陆弃娘的问题,萧晏好像大概明白了她要做什么。 萧晏心里有点酸。 五公子到底在陆弃娘心里,有一席之地。 再说陆弃娘,风风火火来到酒楼。 三丫在楼上看见她,冲着她大力摆手,高声喊道:“娘,娘,在这里,快上俩看黄船!” 这些黄船,就是宫里专用的。 “你们看吧。”陆弃娘道。 她来是找史平的,不是来看什么黄船的,跟她又没有关系。 “弃娘,你找我有事?”史平笑呵呵地过来。 “找个说话的地方,有点要紧的事。”陆弃娘低声道。 史平点点头,“那你随我来。” 他把陆弃娘带到后院的一处装杂物的小房间里,“弃娘,怎么了?有事你说话。” “史平,”陆弃娘道,“我之前听你说过你的本事。但是我想着,你能从别人身上,不知不觉把东西偷走;那反过来呢?你能不能把东西,放在人家身上?也要不知不觉的。” “那肯定行。” 对于自己的“专长”,史平很有信心。 “那你能不能帮我个忙?把一样东西,放到别人身上?剩下的事情,你就不用管了。当然,这事有风险,你到时候得乔装打扮,别让人把你认出来,具体咱们再商量,我给你五十两银子。” 这件事,确实风险很大。 陆弃娘一向的原则就是,不亏朋友。 说实话,如果别人给史平五十两银子,史平未必都愿意卷进来。 但是史平多半会答应她,那她该给钱给钱,不能让人白白冒险。 诚然,大丫要成亲,她手头不宽裕。 但是那是她的事情。 没道理苛待朋友。 史平果然不肯要钱,“弃娘,你说这话,就是没把我当朋友。你对我女儿的救命之恩,我这辈子都报答不了。别说一件事,就是三件五件,我也不会含糊。你再提银子,我就生气了。” “银子不是我出的。”陆弃娘道,“我总不能克扣吧。我也是帮朋友,你先听我说——” 周世嘉是个纨绔,酷爱斗鸡。 所以经常去鸡坊,观看斗鸡,并且下注参与。 鸡坊内设“斗鸡台”,四周则有座位,供人观赏下注。 周世嘉时常出没,在那里肯定能找到他。 “……先把五公子负责的诏书给史平,然后让史平不动声色地放在周世嘉身上。我再去撞周世嘉,让诏书从他身上掉下来。与此同时,让五公子到处找诏书,最好闹得大家都知道……” 晚上睡觉的时候,陆弃娘兴致勃勃地跟萧晏说起自己的计划。 她觉得她长脑子了。 果然还得跟聪明人在一起。 “史平答应帮忙,明日等松烟来,我让他回去把我的计划告诉五公子。虽然,丢诏书,可能对他影响不好;但是总比活在大夫人的压迫下好。萧晏,你说是不是?能不能有更好的办法,不影响五公子呢?” “弃娘,你这个主意,怕是不太行。”萧晏轻声道。 第194章 萧晏帮“情敌” - 与前夫和离夜,将军在我榻上贪欢 - 么么愚 “怎么不行?”陆弃娘有些激动了。 她好容易想到的主意被否定,她倒是没觉得挫败,但是那就帮不上五公子了啊! “弃娘,你没见过诏书。”萧晏道,“那不是能放在人身上,却毫无感觉的东西。” 陆弃娘喃喃道:“不就几行字吗?难道还啰里吧嗦,写一本书?之前我是考虑官印的,但是官印好像很大,我看戏的时候看到过,那么大一坨,放在青天大老爷的桌上,所以肯定不行……” 她想着,诏书不就是,来,你不错,封你当皇后,你当贵妃,一张纸能封几十个大老婆小老婆。 萧晏哭笑不得,“确实很啰嗦。” 他拿自己收到过的圣旨来给她解释。 “圣旨分为‘诏、制、诰、敕、谕’,诏书只是其中一种。而诏书,是用来昭告天下,皇上发布政令之类的,我见过最大的,得有三尺宽,一丈长。” 陆弃娘:“……” 好好好,果然贫困限制了她的想象。 这事和她想的太不一样了。 “那完了。”陆弃娘道,“我这招不好用了啊,我也帮不上五公子了。” 她明显焦躁不安起来,甚至要坐起身来。 但是萧晏隔着被子按住了她。 “弃娘,稍安勿躁,我或许有办法。” “啊?你有办法!快说,萧晏,还得是你!” 萧晏幽幽地道:“这次你觉得我行不行?” “行,那可太行了!” 萧晏被自己的幼稚都气笑。 但是真的,得到她的肯定,也挺快乐。 这大概就是幼稚的快乐? “你用诏书那些,涉及公事。如你所说,恐怕会对五公子将来造成不好的影响。丢失诏书,那就像武将丢了虎符,什么时候提起来,都是要被人指指点点,上峰也会觉得不堪大用。” “行,知道了。你快说你的主意我听听。” “鱼符。”萧晏道。 “渔夫?找渔夫帮忙吗?”陆弃娘道,“我想想我认识谁。” “不是渔夫,是鱼符。”萧晏笑道,“鱼符用来记录姓名、官职、衙门、俸禄等信息,用于出入宫禁、验证身份。而且最重要的是,翰林院的鱼符,是木制的,比巴掌还小一些,很轻,和腰间配饰差不多的分量,如果悄无声息放在人身上,在斗鸡那种激动的场合,不太容易被察觉。” “你的意思是,把五公子的鱼符,放在周世嘉身上。可是偷鱼符,那犯法吗?” “鱼符和官印一样,是文武百官身份的象征,偷盗乃是重罪。但是丢失了,可以找官府补,最多算疏漏。” “那岂不是说,对五公子也没什么太大影响,又能让周世嘉倒霉?”陆弃娘兴奋地道。 “对。” “太好了,太好了。萧晏,还得是你,还得是你!” 萧晏听着她兴奋的声音,心里可耻地愉悦了。 多夸,大力夸,他爱听。 “那明日松烟来,我和他说。”陆弃娘已经摩拳擦掌,“那到时候,还得找个人,在一旁起哄,把事情闹出来。” 五公子的鱼符,出现在周世嘉身上。 倘若五公子愿意放过他,可以不告官,大事化小,小事化了。 但是五公子若是“大义灭亲”,揪着不放,那够周世嘉喝一壶的。 诚然大夫人的哥哥是官,但是众目睽睽之下发生的事情,总不能捂住所有人的嘴。 到时候,即使是大夫人的兄长,大概也会劝大夫人息事宁人。 毕竟,简简单单,把五公子过继出去就能解决的事情,没必要他大费周章。 萧晏道:“鸡坊那种地方,没有女眷。你若是放心,这件事交给我就行。” “放心是放心,但是也太麻烦你了。”陆弃娘不好意思地道。 和五公子有交情的,又不是萧晏。 “你的事情,就是我的事情,不必分得那般清楚。”萧晏道,“我会安排好,你快点睡吧。” 习惯听着她的呼吸声入眠,并不喜欢她为别的男人牵肠挂肚,辗转反侧。 “好,那我就不客气了。萧晏,以后你若是有事,也别怕麻烦我,咱们可说好了,都不许客气。” “好,我不客气。”萧晏笑道。 他对她,想很不客气。 第二天,松烟来的时候,陆弃娘就把自己的打算和松烟说了。 “五公子若是不放心,你让他来一趟,我亲自和他说。你回去告诉他,也不用想这想那,怕麻烦我。我不怕麻烦,能让他这一次就解决了,咱们就给他解决了!” “好好好,弃娘,你果真是个讲义气的。我替五公子谢谢你了!”松烟激动地道。 “嗐,咱们这关系,说得那么客气做什么?若是真要谢的话,谢谢萧晏。” 陆弃娘一句话,成功地让两个男人心塞。 松烟:小贼,休想! 萧晏:所以,和五公子不客气,和自己就要客气吗? “多谢了。”松烟别扭地说了一句,转身跑了。 “这人——”陆弃娘还替他说话,“年纪小,脾气大,但是心是好的,你大人不记小人过,不和他一般见识哈。” “嗯,我不会放在心上的。五公子和他,在我眼里还是孩子。” “谁说不是呢?我看五公子,和看大丫二丫她们差不多。你不知道,我刚认识他的时候,他那个可怜啊——” 萧晏又可耻地愉悦了。 虽然是他故意那般说的,但是陆弃娘,不也接话了吗? 五公子到底亲自来了一趟。 有些事情,他不确认清楚,不能让陆弃娘以身涉险。 “没事,我出面。”萧晏道,“便是有点差池,我也能圆过去。而且,你嫡母,不敢对我如何。你也不用放在心上,你姐姐一直惦记你,这也是我们做姐姐姐夫该做的。” 第195章 纨绔治纨绔 - 与前夫和离夜,将军在我榻上贪欢 - 么么愚 “不是,萧晏,不用你。” 晚上躺在炕上,陆弃娘心里有事,难得没立刻睡着,对萧晏的话提出了反对。 “我寻思着,要是你出面,大夫人那个人,脑子一热,根本不管你曾经是不是破虏将军,她肯定要给你难堪的。” 陆弃娘想,如果萧晏能在保全自己的情况下帮忙,她肯定很高兴。 但是不能因为要帮助五公子,又搭上一个萧晏。 手心手背都是肉哪! “我不出面。”萧晏道。 陆弃娘:“……那你是骗五公子的?” “我可以让别人出面。”萧晏笑道。 无论如何,他享受陆弃娘为他着想。 “让别人出面?蒋玄?” 好像除了蒋玄之外,也没人听他的话啊! 从前觉得萧晏是个光杆将军,现在好点了,手下还有一个兵。 而且这个,还是准女婿。 “云庭。”萧晏轻轻吐出两个字。 睡不着,正在灯下练字的云庭打了两个大大的喷嚏。 这一定是祖母想他了。 他有点困。 但是推开窗户一看,大丫姐妹的房间还有亮光,他咬咬牙,走到木盆前,用凉水洗了一把脸。 天气已然很冷,凉水激得他牙齿打颤,但是困意也真的消退了不少。 能让云庭头悬梁锥刺股的,不是家族荣耀,也不是萧晏这个严师,而是二丫毫不留情的嘲笑。 二丫嘲笑他的字难看,还不如她这个新学的。 是可忍,孰不可忍? 于是云庭就开始半夜鸡叫,闻鸡起舞,总之就是暗暗用功。 二丫心里也憋着股劲儿,两个人什么都要比一比。 “云庭?他能行吗?”陆弃娘有些迟疑,“他不靠谱吧。” “他是不靠谱,但是纨绔治纨绔,这事他行。”萧晏声音里带着笑意,“放心,我会在旁边看着的。” “就算他行,他也不一定愿意。再说,咱们把他卷进来,也不太好。” “他在家里白吃白喝,也该给家里做点事情。” 第二天,萧晏就和云庭说了。 陆弃娘竖起耳朵听着,心里还忐忑,担心云庭拒绝。 没想到,云庭一听,顿时来了精神。 “我能扇那孙子吗?”他问。 萧晏点头。 “那我去!”云庭揉了揉手。 他被扇了这么久,已经手痒了很多天,想要试试扇别人的感受。 这周世嘉,不就是现成的吗? 他眼珠子转转,“萧晏啊!你说我到时候寻衅打他可以,但是不一定就能把那鱼符打出来,是不是?” “你想怎么办?”萧晏看着他问。 “要不,我先拿你练练手?”云庭一脸奸笑。 “可以。”萧晏道,“只要你打得过我。” 云庭:“……” 二丫:“这有什么难的?来,我给你做示范,假装你是六公子,我是你……哎,你跑什么啊!回来回来,我教你!” 萧晏看着云庭被二丫追得满院子乱跑,忍俊不禁。 过了两日,云庭大摇大摆地走进鸡坊。 他一边应对鸡坊伙计的招呼,一边环顾四周,不动声色地寻找周世嘉的身影。 等他终于找到的时候,心中立刻惊叹起来。 ——大丫无所不能! 云庭没有见过周世嘉。 大丫给他画了一幅画像。 不得不说,那都不是惟妙惟肖了,那简直一模一样,神情气质,分毫不差。 “啄它,啄它!”鸡坊里气氛热烈,周世嘉像打了鸡血一样,在斗鸡台面前伸长脖子看着,急得面红耳赤,样子活像一只斗鸡。 云庭也不着急,先在旁边的位置观望着,假装漫不经心地扔了一两银子,随意下注。 他虽然纨绔,但是这种地方,家里管得严,从来没接触过。 不过纨绔气质足够,在这里得到的就是最好的待遇。 鸡坊的老板早已盯上了他,和伙计咬耳朵,“看到那个人了吗?虽然穿得不怎么样,但是你看那通身的气派,一看就不是普通人。去,让他先尝点甜头,以后就会经常来了。” “是,是,您放心。”伙计道。 在这里,虽然是斗鸡,表面上靠鸡定输赢,但是其实其中另有乾坤。 老板和伙计,对于鸡的实力,有更清楚的认知,会引导客人下注,让他们输或者赢。 比如,云庭就被“托”引导,改了投注。 云庭心说,烦死了,滚开,别缠着小爷,小爷要办大事。 下注什么的,他根本没在意。 他紧盯着周世嘉,见到史平从周世嘉身边经过之后,他就看向史平。 史平轻轻对他点了点头。 云庭顿时来了精神,整理了一下衣裳,准备过去。 “赢了,这位客官赢了!”伙计拉住云庭的袖子。 云庭:??? 这都能行? 他的一两银子,顿时变成了六两。 好好好,运气来了挡都挡不住。 看他再接再厉,一举拿下周世嘉! 云庭往周世嘉身边挤了过去。 周世嘉被人扒拉,当然不乐意,嘴里顿时骂骂咧咧:“哪个小娘养的,来扒拉你六爷!” “你骂谁?”云庭上去就给他一巴掌。 听着那清脆的巴掌声,他爽了。 等再踹出一脚的时候,云庭觉得这滋味更美妙了。 原来萧晏每天收拾自己,都那么爽! 他今日也是出息了。 周世嘉没有防备就被踹倒在地。 周围小厮甚至来不及去拉,云庭已经飞扑上前,坐在他身上,先趁乱用袖子遮挡,抽出他身上放鱼符,然后把周世嘉捶了一顿。 然后,就被周世嘉的小厮拉开了。 周世嘉哪里吃过这种亏? 他摸了摸嘴角的血迹,气急败坏道:“打,给我狠狠打,打死算我的!” “呸,算你的?你算什么狗东西!”云庭被人抓住也不慌,啐了一口骂道,“我告诉你,我外祖母可从承德回来了。谁敢动我一根手指头,你云大爷,立刻找我外祖母给我撑腰去。” “你外祖母是什么东西!” “我外祖母,正是当朝太后,你说她老人家,是什么东西?”云庭就差叉腰仰天大笑了。 这时候,周世嘉身边的小厮,已经猜出了云庭的身份,忙在周世嘉耳边低声说了什么。 “我看看,你又是哪一头猪?鱼符?”云庭故意高声嚷嚷,“让大爷看看,你在哪里当值?看我不让舅舅撸了你的官职!” 第196章 冬天怎么赚钱? - 与前夫和离夜,将军在我榻上贪欢 - 么么愚 “什么鱼符?”周世嘉一脸莫名其妙。 他其实这会儿,已经有点怂了。 身边的随从也已经松开了禁锢云庭的手。 云庭从地上捡起鱼符,念了出来:“翰林院,周逍遥,好好好,好小子,你给我等着,我这就去告状!” “他的鱼符,怎么会在我身上?”周世嘉震惊地问自己身边的人。 “他的鱼符?好小子,原来你还敢偷鱼符,冒充朝廷命官?”云庭上前,一把抓住周世嘉的衣领,“走,跟我去顺天府!” 现场顿时一片慌乱。 鸡坊的老板虽然经常见到纨绔打架,但是这种情况还是第一次见到。 他劝,云庭就闹,周世嘉则莫名其妙又烦躁。 总之,乱成了一锅粥。 而与此同时,五公子已经自己去顺天府报案,说自己的鱼符被偷了。 而接下来的事情,就和预料之中一样顺理成章了。 大夫人只能让步。 五公子顺利地过继到了周府四房。 起初陆弃娘还担心,问萧晏,“你说这事传到皇上耳朵里,是不是得知道,云庭弄鬼,帮助五公子啊!” 萧晏笑道:“你放心吧,皇上未必有心思管这些琐事。而且就算是真的传到他耳中,你以为他会帮大夫人吗?不会的。” 皇上同样也是也有是非观,只是被礼教约束了,不能说而已。 但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还是能做到的。 陆弃娘这才放心。 最得意的,应该就是云庭。 他把自己的丰功伟绩,在家里说了一遍又一遍,就连阿黄看见他进门都要捂耳朵的程度。 陆弃娘每次听他说,“一两银子变六两”,都忍不住劝他,一定不能再去那种地方。 “我知道。”云庭道,“我就是想,六两银子,怎么花呢!” 真是一笔巨款啊! 还有十几日,就是冬月初一,大丫和二丫的生辰。 云庭想让二丫开口跟他要礼物。 因为二丫和陆弃娘就要了。 但是二丫却像没听见一样,眼皮子都没抬。 云庭挫败,只能自己道:“灼灼,你生辰想要什么?” “想要你闭嘴。” 云庭:“……好你个灼灼!亏我还想着给你买东西……” 陆弃娘叹了口气,“那么快就冬月了啊!” 进入冬月,运河结冰,码头上的事务基本上都停了。 他们的生意大概要停三四个月,明年三月前后再开始。 甚至仓库也要闲置几个月,至少到现在,还没有客户上门租赁。 真是坐吃山空的四个月。 过了年,时间就过得快,大丫年底成亲,能置办好嫁妆吗?会不会被婆家嫌弃寒酸? 陆弃娘这会儿已经开始发愁了。 要是冬天,也能找到发家致富的门路就好了。 现在她想的是,不行还去凿冰。 但是这种根本攒不下钱,最多就是赚个嚼用,而且家里人肯定不同意她去。 萧晏知道陆弃娘的忧愁,安慰她道:“车到山前必有路。冬天冰天雪地,连飞禽走兽都不出来了,实在不适合赚钱。等明年开春,我们会赚到钱的。” 他告诉陆弃娘,等到结冰之后,他打算带着大丫,一起去运河上丈量一下长宽尺寸,然后设计船只停泊的这件事。 把这件事情做成了,那明年就会有新的进项,而且应该不少。 “这还能算出来哪!”陆弃娘像发现了新大陆。 “能算出来。我学过算术。”萧晏喜欢看到她眼睛亮晶晶地盯着自己,眼神崇拜。 这时候,他就会生出一种骄傲来。 “萧晏,你说你,打仗一把好手,写字还是,算术都行!不是,你到底干啥不行!你说一个来,让我听听,心里好受点。” 被他比的,都不好意思活着了。 “可能成亲不行。”萧晏道,“我已经一把年纪了。” “啥一把年纪,你是二十五,又不是五十二。”陆弃娘道,“好时候,正是好时候。不是,你跟姜姑娘,真不行了吗?” “不行。”萧晏冷了脸。 陆弃娘立刻知道自己说错话了,“哦,不提,我以后不提了。” 不过她接下来的话,又让萧晏瞬时愉悦了。 她说,“其实我觉得,五公子和姜姑娘,还挺合适的。但是这话,我没办法说。” 萧晏:“听你这般说,我也觉得,他们二人天造地设。” “你也这么觉得啊!”陆弃娘乐了,“我还以为是我自己胡思乱想呢!我觉得姜姑娘人生得好看,性情爽快,就是年纪大了点,但是对五公子来说,也差不多。姜姑娘可以招人入赘……” “她有弟弟的。”萧晏道。 “不入赘,让姜姑娘嫁给五公子,大夫人也不敢欺负姜姑娘。” 连昭阳郡主见了姜仪,都得退让几分呢! 没办法,人家父兄用性命给她铺了一条路来,谁敢惹姜仪,那简直是要遭天谴。 “就是我也知道,这事不好提。尤其是,五公子好像,有点高攀姜姑娘。希望以后这俩人有机会吧……” 他们就不掺和了,陆弃娘想。 萧晏把歪到爪哇岛的话题重新转回正轨。 “回头需要一些人帮忙,维持秩序,不是一个两个人就够的。”他说,“这些人,得找能干的,身上多少得带点匪气,就像刘兴那种的,否则镇不住场子。” “那你看,我行吗?”陆弃娘道。 萧晏被她逗笑,夸她道:“一员虎将。” 这个夸奖,陆弃娘可太受用了。 “今晚做梦,就做这个了。”她美滋滋地道。 “你想要的板斧,我已经让蒋玄去做了。工匠们也没做过这个,所以需要琢磨一段时间,可能会略迟一些。” 萧晏本来想,等拿到了,再给陆弃娘一个惊喜。 但是现在情况不一样了。 蒋玄成了陆弃娘的女婿。 女婿讨好丈母娘,可是不遗余力的。 萧晏已经开始提防蒋玄,把功劳据为己有。 这俩人,曾经并肩作战,血雨腥风之中相互托付后背,从来没有怀疑过对方。 但是现在,却“各怀鬼胎”。 陆弃娘振奋道:“那我最近可得好好练武了。不过萧晏,我会不会,连拿都不会拿,多丢脸啊!” “没事,我拿来之后,先只有咱们两个人,我手把手教你。” 萧晏期待那种场景。 “那敢情好!”陆弃娘兴奋地道。 “我想着,这四个月,我教你们功夫,教你们读书……” “还要学算术。”陆弃娘道。 “好。” 这有什么难的? 就算她开口要自己,自己都绝不含糊。 可是,她什么时候开口呢? 第197章 弃娘失踪 - 与前夫和离夜,将军在我榻上贪欢 - 么么愚 陆弃娘是闲不下来的。 她有一种根深蒂固,自己也控制不住的感觉,那就是闲下来就像犯罪。 所以想到冬天三四个月都没正经活,主要是赚不到钱,她就难受得不行。 她摆摊的时候,就时不时地四处溜达,去看看有没有赚钱的路子。 很不幸的是,大家都这么想的。 她听到最多的,是猫冬。 因为码头做生意这些人,手里还是有点积蓄的。 倘若陆弃娘不是因为大丫出嫁,也不用这般着急赚钱。 码头上那些力工,则盘算着凿冰赚钱。 凿冰是个辛苦活儿,但是需要的人不少。 再就是,进入腊月,家家户户都会置办东西过年。 或许趁着腊月这个月,摆摊卖东西,能赚一笔。 但是卖什么,又让人发愁。 大丫说,可以卖花饽饽,就是用面染色,在大饽饽上做出各种花样子。 陆弃娘觉得这个可以考虑,但是不是特别好的主意,因为对手艺要求高,全家大概就大丫可以做出来,赚的不多,还把大丫累得够呛。 明年大丫就得出嫁。 做了人家娘子、儿媳之后,日子就不像在娘家这么自在。 陆弃娘希望大丫出嫁前的这一年,轻轻松松。 毕竟操劳的话,以后要操劳几十年。 最好的时光,大概也就是在娘家这几年了。 陆弃娘不放弃。 家里人都知道她的想法,也都知道她倔,根本劝不动,所以便由着她去了。 这日陆弃娘又像往常一样去四处看,寻找商机,但是去了许久都没回来。 二丫都觉得有些奇怪了,对云庭道:“你看好摊子,我去找找我娘。” “你去哪里找?”云庭道,“码头这么大呢!再说,青天白日,人还能丢了不成?你又不是吃奶的孩子,总得喊娘。” “你知道什么!”二丫瞪了他一眼,“我这心总突突,我得去看看。我爹要是回来,你就告诉他,我去找我娘了。” 萧晏今日被程九万请了去,不知道干什么,还没回来。 二丫觉得,肯定也没好事。 程九万在劝酒,和萧晏说了一大通器重他的话,这会儿正脸红脖子粗的,要把自己干女儿介绍给萧晏。 萧晏淡淡道:“多谢九爷美意。萧某已经有了家室。” “男人嘛,三妻四妾不正常吗?更何况,我怎么听说,你的娘子,是户部张侍郎之前的娘子?” 萧晏面色明显不悦,却没有发作,只是道:“她和张大人,只有兄妹之情。” “可是张大人对她,好像一直……萧晏啊,我仗着比你年长几岁,算个老大哥,劝你一句,自古民不与官斗。我们这些人,想给张大人送礼,都不知道送什么好。你倒好,扣着张大人的心头好,你说这以后的路,能好走吗?” 顿了顿,程九万继续道:“当然,可能你日后,还是有大出息的人。只是现在,还是小心些为好。留得青山在,才会有柴烧,没必要因为一时意气,陷自己于危险之中。你说是不是?” 萧晏不置可否,举起酒杯道:“我敬九爷一杯。” 他不确定,程九万和自己说这些话,是得到了张鹤遥的授意,还是程九万自己想要讨好张鹤遥。 但是无论如何,他都没有要“让”出陆弃娘的想法。 首先,他不舍得。 其次,他也不是陆弃娘的主宰。 等酒席散了之后,已经临近傍晚。 萧晏回家之后才发现,家里所有人都在找陆弃娘,找疯了。 “爹,我娘不见了!”大丫那般沉稳的孩子,这会儿慌得声音都抖了,“我们原本以为我娘是见了谁聊上了,结果找了快两个时辰,到处都找遍了,还没找到。” “小神呢?阿黄呢?有没有让它们也去帮忙找?”萧晏的心一下就沉了下去。 他忍不住联想到了程九万今日的话。 难道,那不是建议,而是知会他一声? “它们也帮忙找了,但是现在还没有找到。”大丫道,“二丫去顺天府报官,被撵了出来,说是人刚没,说不定在哪里,顺天府不管这个。” 他们的意思是,等人失踪了几日再去。 可是真的出事 的话,什么都晚了啊! 他们家天大的事情,对顺天府的衙役来说,却是司空见惯,不能让他们麻木的心起丝毫涟漪。 “云庭带着二丫,回云国公府找人帮忙了。我想去找蒋玄……”大丫道,“通化坊那边三丫去了,还没消息。” “好,你去找蒋玄,就说我说的,让他带人帮忙找人。记得,要穿便装,悄然行事,不能张扬。”萧晏强迫自己冷静下来。 他若是慌了,谁能去找弃娘? 他不能慌。 他并没有意识到,但是大丫却清楚地看到,他垂在身侧的指尖,在控制不住地发抖。 “爹,我知道了。我回来之后,就在家里等着。”大丫道,“你们谁有什么消息,就带回家来,我再告诉其他人。” 家里需要有个人坐镇,否则就容易走重复的路。 救人如救火,经不起耽搁。 “好。”萧晏立刻进入状态,把大丫当成指挥,“我现在怀疑是程九万派人绑架了你娘,我去找他。有没有消息,我都会托人来告诉你一声。” “好。” 萧晏离开之后,大丫又继续想陆弃娘可能的行踪。 难道是五公子摆脱大房之后,娘去恭喜他了? 大丫想想,回去写了几行字,拿了一把钱,找人帮忙送到翰林院给五公子。 她又想,会不会是张鹤遥派人把娘绑架走,让娘做他的……禁脔? 大丫从来不惮于以最深的恶意去揣测张鹤遥那个自私自利的男人。 一会儿蒋玄来了之后,她要让蒋玄派几个人盯着点张鹤遥…… 大丫脑子飞快地转着,不敢松懈下来分毫。 而云庭和二丫,在国公府门口,却遇到了阻碍。 “我告诉你们,我要找我爹,救命,是救命,十万火急的事情!”云庭暴跳如雷。 可是大概之前他这样发作的时候实在太多,门房又得到了云国公叮嘱,并且上次拦住云庭也很正确,所以这次,没人给云庭开门。 第198章 各方寻人 - 与前夫和离夜,将军在我榻上贪欢 - 么么愚 不管云庭怎么说,都没有用。 二丫急得不行,把云庭拉到了一边说话。 他们并不知道,云庭身后的两个暗卫,偷偷商量一番,其中一个人,已经进去回禀了云国公。 这会儿,云国公正在听人回禀。 “云庭,你撞墙!”二丫道,“你撞墙,他们肯定得喊你爹出来!” 云庭:“……你这招,我学不来。” 万一真撞死了怎么办? 撞不死,撞成傻子,那更要命。 “我去跳河!”云庭自己灵机一动,“你去告诉他们,我跳河了。我藏好先,然后等我爹出来,我再出来。” 二丫这会儿也是没了主意,又着急,闻言连连点头。 “三公子跳河了,三公子跳河了!”二丫在门口嚷嚷道。 云庭心说,看不吓死你们这些孙子! 等我爹蹬腿,我当了云国公,看我不把你们都撵出去! 结果门房非常淡定。 因为他们也知道,云庭身后有暗卫跟着。 二丫见不好用,只能灰溜溜地跑回巷子里,急得一头汗,跺脚埋怨道:“不好用。这可怎么办?” “我爹该不会,真又找了女人,生儿子去了吧。” 千万不要! 他觉得他还能抢救抢救的。 “什么时候了,你还开玩笑。”二丫眼睛里都是眼泪,“你快想想办法啊!不行,不能靠你家了,我去找大姐夫去!” “你等等,我去撞墙!”云庭下了决心。 “快去!” 结果云庭命好,墙还没撞,亲爹出来了。 “爹,爹,救命,快救弃娘的命!”云庭都要哭了。 云国公从来没见到儿子对什么事情这般上心过。 一直以来,他什么都有,吃喝玩乐,也不会考虑别人。 现在这般,真是脱胎换骨一般。 从暗卫口中,云国公已经知道事情的严重性,也没有多说,只是道:“你们先回去,再四处找找。我现在就亲自去一趟顺天府,让顺天府尹派人帮忙。对了,府里的人,我拨五十个人给你,云庭,你能带他们吗?” “能,五百个都行!谢谢爹,谢谢爹!” 陆弃娘千万不能出事,要不这个家,真的完了。 云庭带着五十个人往家里走。 二丫道:“不去码头吗?” “找昭昭,听昭昭安排!咱们两个猪脑子加一起,也不如昭昭一半。” 所谓“三个臭皮匠,顶个诸葛亮”,是因为诸葛亮本身就藏在臭皮匠里,另外两个都是凑数的。 人和人的智商,绝对有壁。 “这会儿你可别犯糊涂,和你大姐比。”云庭不放心地叮嘱二丫,“不能耍脾气,找人要紧。” “还用你说!”二丫急匆匆地往家跑,鞋子跑掉了也不停。 “哎,等等——”云庭捡了她的鞋子往前追她,“划伤了脚,更找不了人了。来,穿上穿上,这么多人呢,你慌什么!” 云庭蹲在地上帮二丫穿鞋。 二丫眼泪簌簌而下,紧紧握着自己的手,“云庭,我不能没有我娘。” “说什么呢?说不定就是遇到老街坊,多说几句话,可能在哪个犄角旮旯里说话,怎么就没有了?灼灼,你别慌,你慌了,就帮不上忙了。” 二丫用袖子擦泪,“对,你说得对。走,回家找大姐!” 蒋玄很快也带人来了。 见到大丫眼眶红着,他只是低声道:“我在。” “张鹤遥!我怀疑是他!蒋玄,你亲自带几个人去张府门口,把几个门都盯着。二丫回来了,我让她等在家里。我去找孙顺帮忙——” 大丫的计划是,求孙顺去找张鹤遥,说陆弃娘走丢的事情。 张鹤遥势必会有一些反应。 所以蒋玄要派人跟着,看看有没有线索。 每一种可能,都要耐着性子去排查,越是慌的时候越不能乱。 “好。” 一时之间,所有能发动的力量都发动了,四处寻找陆弃娘。 可是,没有丝毫线索。 陆弃娘仿佛人间失踪了一般。 结果就是,萧晏回来了,张鹤遥来了,五公子来了,云国公也来帮忙,但是没有人找得到陆弃娘。 甚至,没有线索。 “不可能没有任何痕迹。”张鹤遥道,“孙顺,去找程九万,然后带着你的人,去把码头上的人都聚集起来,让所有人回想,今日有什么异常,是不是见到过弃娘,最后一次是什么时候见到他的!” 他站在陆弃娘生活的地方,还能感受到她那些熟悉的生活习惯。 比如最厌恶的鸡窝,依旧是老样子,即使这已经不是他们曾经一起住过的家。 比如,墙上挂着的干玉米,甚至玉米皮打结的手法都是那么熟悉。 什么都在,她不在了。 “姐姐会不会是失足落入了河水中?虽然她会游泳,但是也……”五公子说不下去。 “几处城门已经派人去问了,”云国公道,“也没有线索。” 如果陆弃娘,还是之前两百多斤的样子就好了。 那太有辨识度了。 现在最多只能和守门的人描述,她有胡人血统,高鼻深目。 “爹,爹——”二丫慌得不行,只会喊萧晏了。 云庭把她拖到一旁,“你别说话,萧晏也在想。” “你最近,可得罪过什么人?”张鹤遥憎恶地看向萧晏。 这件事,都怪萧晏。 人他占了,却没能好好保护。 萧晏皱眉苦想。 最近好像并没有。 “大人,郡主派人来,请您回去,说是姑娘有些发热。”张鹤遥的随从进来轻声道。 “发热去找大夫,我又不是大夫。”张鹤遥怒道,“滚!” 平时就算了,他怎么哄着宋明真都行。 现在陆弃娘人都没了,宋明真还来找存在感,简直不知所谓。 “会不会是周家大夫人?”萧晏道,“云庭替五公子出面,而现在他住在我们家。大夫人会不会,把这笔账,记在弃娘头上?” 之前他没觉得这是个问题。 因为他在陆弃娘身边,还有蒋玄和大丫的亲事在,大夫人就算生气,也不敢如何。 毕竟她所倚靠的兄长,也不过就是巡盐御史。 有钱,可以碾压周家的家境,但是还远远谈不上横着走。 “会,她会!”五公子激动地道,也顾不得什么,“她为人跋扈,习惯了被人捧着。姐姐为了我得罪了她,她肯定怀恨在心。” 第199章 草台班子的土匪们 - 与前夫和离夜,将军在我榻上贪欢 - 么么愚 “我去找她!”萧晏当机立断。 “爹,这个——”大丫拿了黑色的面巾递给他。 五公子道:“我给你带路!” 张鹤遥则对孙顺道:“跟我去找金淮海!” 他说的,就是大夫人的兄长,巡盐御史金淮海。 云国公暂时也没走,毕竟家里就剩下这些孩子,看着也让人不放心。 或许是因为二丫哭得太厉害,云庭难得不逗她,一直在安慰她。 再说陆弃娘,她在路上走着走着,忽然就被人从背后捂住了口鼻。 陆弃娘当时心里,第一反应不是害怕,而是兴奋? 因为她想,老娘学过招数,这下可派上用场了。 但是想象是美好的,现实是残酷的。 她还没来得及施展,就眼前一黑,直接过去了。 昏迷之前她想对胡神医说,这蒙汗药真好用啊,你有吗? 陆弃娘不知道自己睡了多久,再醒来的时候,不知道是被冻醒的,还是被吵醒的。 她被五花大绑,像年底卖猪时候绑猪那般被绑着,倒在地上。 周围有人在说话。 “这娘们,是萧晏的婆娘?我怎么那么不信呢!给我,我都不要!” 以瘦弱为美的审美,让陆弃娘这种健康的身材,不被人喜欢。 她的胡人血脉,也是很多底层人无法欣赏的——和他们不一样,那就叫蛮夷。 很多底层的人,本身自己活得很惨,却好像能从排挤外人之中,得到某种安慰。 “俺瞅着也不像啊!可是俺打听了,她就是陆弃娘。” “这对吗?”起先说话的人还在纠结。 “这娘们醒了,问问她不就行了?怎么还不醒?泼一瓢凉水!” 陆弃娘正要睁眼避免凉水之灾,就听另外有人结结巴巴地道:“那,那,那不,不行。这,这冷,冷,冷,冷……” 陆弃娘心说,你冷得都哆嗦了吗? 你可急死我了! “冷,天,生,生病,死,死人……” 没想到,绑匪还挺讲究的。 “再等会儿吧,吃饭吃饭,饿死了。” 这句话大概得到了共鸣,然后陆弃娘听到很多声附和—— “就是就是!” 她偷偷把眼睛睁开一条缝隙,发现自己好像在一处破败的山神庙里。 周围三两成群,聚集了三四十个粗糙的汉子,衣衫褴褛。 她的娘嘞,她还惊动了这么多人? 有人在做饭,但是看那架势,和她熬猪食,没什么差别。 烧开了一大锅水,什么玉米面,野菜一锅地煮起来,然后一人一个破瓷碗,蹲着坐着,那些粗野的汉子一边吸溜猪食一边说话。 陆弃娘从他们的口中,终于拼凑出来“真相”。 原来,这是一群土匪。 哦,是草台班子的土匪。 这些人,好像听起来,有佃农,有打渔的,甚至还有当兵的? 就离谱。 他们这些人,冬天没事了,家里揭不开锅了,就出来上山当土匪。 听起来,土匪当得还挺讲究,想着劫富济贫,定下来若干条规矩。 但是有良心,好好做生意都发不了财。 当土匪,更是需要典当良心。 这些人,当土匪还想立牌坊,所以混得就很惨,只能吃猪食。 陆弃娘心里那个嫌弃啊! ——吃猪食,你在家里守着老婆孩子吃啊!好歹有个照应。 出门了吃猪食,你们倒是好了,凑在一起吹牛逼,好像一个个能上天似的,苦了家里老婆孩子没人照应,你们也狗屁不是。 摸清了这些人的底细,陆弃娘就没有那么紧张了。 她睁开了眼,甚至还喊了一句,“不是,你们干啥呢!” 那些汉子被她忽然出声吓了一跳。 或许因为陆弃娘中气太足,他们面面相觑,竟然没有第一时间反应过来。 陆弃娘见没有人搭理她,不由又道:“你们没听到?我说你们绑我干啥啊!不是劫富济贫,不欺负穷人,不抢女人吗?咋,你们是觉得我有钱,还是我是男人?” “醒了醒了,老大,她醒了。” 被叫做老大的男人,一脸络腮胡子,端着碗过来,“正要问你呢,说,你是不是萧晏的婆娘?” 冲着萧晏来的? 那她可不能承认。 反正她也听见了,这些人根本就咬不准。 那她就咬死不承认。 “什么萧晏的婆娘?哪个萧晏?” “破虏将军,之前做破虏将军那个。你可别撒谎,否则咱们白刀子进红刀子出。” 陆弃娘眼神立刻到处看。 而络腮胡子,竟然神奇的,一下就明白了她的意思,脸色瞬时涨红。 是的,他们三四十个人,也找不出一把刀来。 家里倒是都有菜刀,但是菜刀在官府登记过,而且家里还得用。 陆弃娘:我就说,你们这些吃猪食的完蛋玩意,但凡有把刀,刚才就不能把那菜,直接倒进锅里,切都不切。 络腮胡子恼羞成怒,随手抄起一块砖头:“我砸死你,你信不信?” “老,老大,那,那是我的,枕,枕头,你,你放下——”结巴急了。 陆弃娘:“不是,你们都混成这样了,还当什么土匪啊!你们当土匪,去抢有钱人,抢我一个寡妇失业的干什么?” “你是寡妇?”络腮胡子顺手把砖头还给着急了的结巴。 “这谁还说瞎话?盼着自己男人死啊!”陆弃娘道,“我在码头上熟,说吧,你们到底要找谁,我看看我认识不认识,给你们指个路。真是让你们闹死了,当土匪都当不明白。我这样的,还破虏将军的婆娘,你咋不说我是皇后娘娘呢!快,给我松松,勒死我了。” 其实绑她的绳子,她自己都能解开。 不过这不是装吗? 络腮胡子倒没立刻替她解开绳子,打量着她道:“你说吧,你是不是叫陆弃娘。” “是,行不更名,坐不改姓,我就是陆弃娘!” “那就没错。” “什么没错?”陆弃娘道。 第200章 忽悠土匪 - 与前夫和离夜,将军在我榻上贪欢 - 么么愚 “就是找你——萧晏的婆娘,陆弃娘。”络腮胡子道。 陆弃娘眼珠子一转,嚷嚷道:“你瞎咧咧什么?我说我是萧晏的婆娘,你信吗?你叫什么名字?” “我叫熊大。”络腮胡子,有些莫名其妙。 “你这个姓倒是不常见,那我问你们——”陆弃娘扫过这个草台班子,“你们有没有人叫张三李四王二麻子的?” “没有。”熊大道,“我们就有一个李三,还有个张麻子。” “这就不就得了?我陆弃娘难道是皇帝,自己的名字还不许别人用了?抓错了,你们抓错人了。” 熊大和周围的几个人嘀嘀咕咕。 陆弃娘冷眼看着,其中一个人,三十多岁模样,脸比炭还黑,右手还就两根手指。 还有一个,尖嘴猴腮,瘦得皮包骨头,她听熊大喊他“瘦猴”。 “是不是,都不能放了你。我们明日再去打听一下,”熊大和几个人商量之后道,“要是抓错了,明日就放你下山。你放心,我们就图财,不劫色。” 陆弃娘:“那你给我松松,我手脚都麻了。这么冷的天,你们又没被子给我,我活动不了,一晚上非得冻死不可。” 见熊大还迟疑,陆弃娘又道:“是不是个老爷们了?你们三四十个人,看不住一个娘们,还好意思出门当土匪?” 这次,熊大让人把她放开了,并且警告她道:“不要耍花招,否则弄死你。” “知道了。”陆弃娘得到自由,坐在地上活动着手脚,主动和他们攀谈,“不是,你们抓萧晏的婆娘做什么?和他什么仇什么怨啊!我还真见过萧晏的女人。” “你见过?”一众人的眼睛顿时亮了。 陆弃娘本来听他们口音就不像京城人,现在随便忽悠都能忽悠住,更确定了,这是一群外来的“土匪”。 “见过,生得那叫一个好看。我也不会夸人,反正你们就怎么好看怎么想。不是,我问你呢,熊大哥啊,那萧晏是破虏将军,替咱们撵走了胡人,你既然劫富济贫,做什么要害他家眷?” “他不是个好东西。”熊大啐了一口道,“他要是好东西,皇上能把他给撸了?” “那皇上不是,还让你们吃不上饭,只能当土匪吗?这怪你们还是怪皇上?”陆弃娘道。 熊大:“……” 好像有点道理,但是—— “你还说自己不是萧晏的婆娘,那你为什么帮他说话!露馅了吧!”熊大恶狠狠地道。 “我家里养了一条狗,可乖了。” “你家养狗,和我们有什么关系?” “我夸我的狗,不能说我是狗的婆娘吧。”陆弃娘无语。 和这些人相比,她好像找到了智商上的优势。 果然,人还得往下比啊。 最近被萧晏他们比的,她已经把自己当成一头猪,还是抢不到食儿的那种笨猪。 不过和土匪们比,她又是个人了。 “你们不是京城人吧,不了解内情。萧晏其实在京城,可受百姓爱戴了。” 陆弃娘决定试试,看他们知不知道萧晏被卖的事情。 要是知道,那就不太好忽悠了。 但是她大概霉运都用完了,这会儿只剩下好运气。 熊大道:“真的?” 他身后的人,也都“求知若渴”地看着陆弃娘。 “我骗你们做什么?你们打听打听就知道了。”陆弃娘大言不惭,“人人都夸他呢!所以我才好奇,你们为啥要抓他的婆娘啊!” “因为有人给了我们二百两银子。”熊大道,“但是我说了,我们也不是一味知道收银子的,我们要匡扶正道!” 陆弃娘心说,年轻了,一看就是刚当上土匪。 还当自己是戏台上演出来的“义匪”呢! 不过正是这样,才好忽悠。 一把刀都没有,还想着人间正道,她运气好,遇到了新手下山。 “那这二百两银子,你们怕是赚不到了。他人啊,是真好。”陆弃娘道。 熊大顿时有些丧气。 通过陆弃娘的这一番接地气,和他们称兄道弟的说辞,他几乎也觉得,自己确实抓错了人。 因为萧晏怎么可能娶一个市井女人? 他们都还有点嫌弃呢! 黑脸断指的男人,比熊大还沉不住气,哭丧着脸道:“大哥,我们还凑了一串钱买蒙汗药呢!” 这下算是折进去了。 陆弃娘从自己的荷包里掏出一串钱,“给,药我用了,钱我给你们包了。” 众人:“……” 好像,也没毛病? 陆弃娘道:“不是,兄弟们,我是真的不明白,你们出门吃野菜,和在家里吃有什么区别?你们连把刀都没有,回头遇到硬茬子,再死伤几个,图什么?活不起了?” “哎,大妹子,”熊大挨着她盘腿坐下,“我看你也是个爽快人,我也说实话,是实在活不起了。能活得起,谁做土匪?” “我看你们不像土匪,像……刚刚拉起来的队伍?” “嗯,刚来半个月,就成了一单。”熊大丧气地道,“得了二两银子,都吃了。” 陆弃娘:“……不是,什么单这么小?” “有个贵人,马车陷泥坑里,我们帮忙抬出来了。” 陆弃娘:“不是要劫富济贫吗?” “劫富济贫,我们也不劫女人!”熊大眼睛瞪得溜圆。 陆弃娘又问了一遍:“哦,那我是男人吗?” “你是肉票。不过现在知道了,弄错了。等明天吧,明天他们来要人,我把你交出去,就算错了,也证明我们干事了。希望能再给我们一次机会,让我们去赚那二百两银子。” “谁?谁让你们抓萧晏的婆娘?可真坏啊!” “就是第一次帮忙抬车那个贵人,派人找到了我们。” “哎,你们真是……出来行走江湖,不知道柿子挑软的捏吗?萧晏的婆娘被你们抓来,他能放过你们?你们不能为了钱,命都不要了啊!” 听话,换个软柿子捏。 比如,他们口中那个贵人就挺好的。 赶紧去绑来。 竟然算计自己,混账! 第201章 土匪头子你来当吧 - 与前夫和离夜,将军在我榻上贪欢 - 么么愚 “二百两银子呢!我们三十六个人,每个人分五两多呢。”熊大道,“怎么,你还看不起二百两银子?” “你看我值二十两吗?” “不值。” “我一个二十两都不值的人,凭什么看不起二百两?”陆弃娘道,“别说你们了,我一个京城人,还活得下去的,想起这银子都心动。说实话,兄弟,这家如果真冲着我来的,愿意给二百两,那咱们商量一下,我自己去死,你给我分一百两,留给我三个女儿行不行?” “那不行,我动动手的事儿,能让你分走一百两?” “那是杀人。”陆弃娘瞪了熊大一眼,“你杀过人吗?” 熊大:“……我杀过猪。” “说的像谁没杀过一样?我就是养猪的,也杀过猪。对了,京城年底会有人请人杀猪,一头猪给两串钱,不过要给处理好了。你要是真有这手艺,能赚点钱。虽然不是总有活儿,但是只要你活干得好,也不差。” 熊大眼睛立刻就亮了,“真的?” “我就是干这个营生的,我骗你做什么?” 眼看着大哥要被勾走去杀猪,旁边的人都慌了。 瘦猴道:“大哥,她诓你呢!我就没见过女人杀猪的。” “这有什么难的?” 陆弃娘忽然起身,飞扑过来,直接把瘦猴压住,手已经在他脖子上比划,“就这样。熊大哥,你看我是不是杀猪一把好手?” 瘦猴被他压住,一动也动不了。 熊大对陆弃娘竖起大拇指,“妹子,别说,行家一出手,就知道有没有。你是这个!” 陆弃娘这才笑嘻嘻地放开可怜的瘦猴。 熊大道:“哎,我也没什么本事,就一把子力气了。” “这不是巧了吗?我也是。”陆弃娘道,“来,咱俩掰手腕试试。” 反正漫漫长夜,闲着也是闲着。 这些新晋土匪们,瞬时忘了自己的任务,都凑上前来,围观看热闹。 然后,陆弃娘“技惊四座”,轻轻松松赢了熊大。 熊大震惊,其他人先是不敢置信,随后又叽叽喳喳。 有人不服气,要来挑战,还有人怀疑熊大放水,调侃他是不是看上了陆弃娘。 “滚你娘的,你行你试试!邪门了,妹子,你这手,是铁钳子啊!”熊大满眼佩服地道。 陆弃娘摆摆手,“好说好说。来,不是我吹牛,你们在座各位,一个都不行。” 众人几乎是轮流上前被她虐一遍。 陆弃娘很快把众人虐得心服口服。 瘦猴这会儿刚缓过来,抱着膝盖缩在一旁心疼弱弱的自己。 “我这会儿算是信了,她肯定不是萧晏的婆娘。萧晏不能白天打仗,晚上回家还挨打。” 这个女人,太可怕了。 陆弃娘哈哈大笑,“都是穷苦人家,靠力气吃饭的。瘦猴兄弟,得罪了得罪了,姐给你赔个不是。” 熊大可能见她这般,起了爱才之心,对她道:“妹子,要不你上山跟我干吧。不,我把这老大的位置让给你,你带着我们干!” 周围人竟然纷纷附和,一副要立刻跪下,让陆弃娘“黄袍加身”的模样。 陆弃娘笑得尴尬。 这不是扯吗? 她脑子抽了,捡这么个烂摊子? 就这些人,没有吃没有穿的,甚至还没地方住,她不都得管着? 她缺儿子啊! “嗐,土匪终究是土匪,官府得抓的。来,”陆弃娘盘腿坐着,拿出气势来,“你们都跟我说说,原本是干什么的,我看看,能不能在京城帮你们找点活干。踏踏实实赚两个月钱,年底拿着银子回家,老婆孩子热炕头,不美滋滋的吗?” “京城也没有钱可以捡。” “就是,京城赚不到钱。” 众人七嘴八舌。 “错了,京城能赚到钱,就是赚不到大钱。”陆弃娘道,“比如说一天,一个大男人,赚个一百文,那还是能行的。京城三百六十行,我熟着呢!来,都说说,你们会干什么。熊大哥我知道了,杀猪这个,我给介绍。” 黑脸断指男人自我介绍,“我叫雷聋子。” “啊,你是聋子?” “不是,我家祖传手艺,是做炮仗的。我做的炮仗,又大又响,能震聋人的耳朵,所以大家都喊我雷聋子……” “我叫瘦猴,我是盗墓的。接连生了三个孩子都没站住,我娘说这是损了阴德,不能做了。正好也赚不到钱,就算了……” “俺叫高大头,俺就会种地。” “我,我,我……”结巴急得满头大汗。 “他叫结巴,啥活都能干。”旁边的人替他道。 众人几乎都凑上来,自我介绍了一遍。 有的陆弃娘就直接给介绍工作,有的实在没什么技能,陆弃娘就喊人去凿冰。 连力气也不大的,陆弃娘就有些犯愁。 这样的,土匪怎么也吸纳进来了?这不是纯纯拖后腿吗? 忽然,有人问陆弃娘的身份。 陆弃娘就打开了话匣子。 “我啊,是个寡妇。男人死了,没孩子,就养了三个女儿……后来他回来了,娶了新人,不要我了……我认识五公子,可是顶顶厉害的探花郎,他待我真心的好。” “探花郎?那得当官吧。”熊大道。 “对啊,在翰林院,可以见到皇上的官儿呢!”陆弃娘得意洋洋地道。 山神庙里的这些人,说得热火朝天,甚至没留下一个放哨的。 所以,这会儿也就没人注意到,门外的阴影里,站着两个人。 如果陆弃娘看到,就会认出来,正是她心目中的“金童玉女”—— 萧晏和姜仪。 萧晏去找了大夫人,没想到大夫人嘴硬,即使刀架在脖子上,她还是那句“有本事你就杀了我”。 直到萧晏用周世嘉威胁,才问出来了事情的始末。 原来,熊大口中所说的贵人,正是大夫人。 大夫人确实恨陆弃娘帮五公子,所以就派人绑架她。 可是大夫人只是下令,具体负责的人,是她大哥的随从之一。 张鹤遥去找金淮海要了人。 很是忙乱一番之后,终于确定了陆弃娘的位置,众人连夜上山找山神庙。 在这个过程中,姜仪也闻讯骑马赶来。 她想问问情况,可是萧晏现在的脸色,十分可怕。 蒋玄和其他黑甲军的人,因为记恨她从前悔婚的事情,对她也都不假辞色。 张鹤遥,姜仪又不想搭理。 所以最后,她把目光投向了五公子。 五公子说,陆弃娘是被土匪掳走的。 姜仪便主动请缨:“我先上去吧,我是女人,土匪会放松警惕。” 第202章 跟我干吧 - 与前夫和离夜,将军在我榻上贪欢 - 么么愚 众人都觉得有道理。 萧晏也没有拒绝。 这时候,救陆弃娘最要紧,其他的恩怨,都不重要。 于是,萧晏和姜仪就先悄无声息地潜了上来,其他人还在后面慢慢往上推进。 萧晏已经几乎把自己的掌心掐烂,提醒自己,无论遇到什么情况,都不能纵容自己的脾气。 一定要先顾陆弃娘。 陆弃娘最重要。 对于陆弃娘落到土匪手中,他心里其实是做了很多不好的准备。 那些场景,即使只是想起来,就让他目眦欲裂。 结果上来之后,却听见陆弃娘在里面和土匪们谈笑风生,打成一片。 而且,她还把五公子夸得天上地下,绝无仅有。 好好好。 她没事就好。 姜仪明显感觉到,萧晏整个人都从紧绷的状态放松了下来,嘴角的笑意,虽然有几分咬牙切齿,但是也是真的高兴。 而山神庙里的众人,正在帮陆弃娘骂负心薄幸的前夫,诅咒他去死。 然后还夸她是忠仆。 五公子的功成名就,再回报陆弃娘,简直就是底层人最喜闻乐见的喜剧。 陆弃娘道:“行了,什么贵人的任务,你们就死心了吧。萧晏的婆娘,那也是你们绑在一起都打不过的。跟我找活干去。” “说得容易,”瘦猴嘟囔道,“就算一天赚一百个钱,不得租房子住吗?还得吃饭,那得花多少钱?又能剩几个子?” “住的地方我想过了,我找个空的仓库,让人免费给你们住。吃的话,人多,你们就搭伙,找个婆子给你们做饭,一天五十个钱能找到。加上柴火吃饭,每个人每天二十文能吃得饱。过年还有六十天算,一天剩八十个钱,到过年能剩下四两多银子呢!你们住得离京城都不算远,最远的两天也走回家了,不用什么盘缠,这不是净剩下的吗?” “你看,还不犯法,不用提心吊胆,以后孩子提起来也不丢人。你们知道吗?要是你们做了土匪,万一以后祖坟冒青烟,你家娃娃出息了,都不行,都受连累。你说祖坟好容易冒青烟,结果你一泡尿浇上去,灭了,祖宗都得从地底下爬出来把你带走。孩子更别说了,不得呕死啊!” 没有人会觉得,自己的孩子这辈子都没出息。 自己可以过得不如人,但是对孩子,绝大部分父母都觉得,他们日后一定比自己强,他们值得更好的日子,千万不能拖累孩子。 “老大,我觉得弃娘说得对。你们要是想继续干的话,就干吧,我跟着弃娘干去。” “俺也是!” “我也想试试,”雷聋子道,“弃娘说,京城炮仗可贵了,我觉得我能赚钱。” 雷聋子就是家里离京城最远的那个,有二三百里,真的得走两天。 但是他在家里时候卖炮仗,那么大一串才十几个钱,陆弃娘说,京城可以卖到六七十个钱。 成本的话,大概八九个钱,所以在家利润极其微薄,而且就这样,还没几个人买。 两三百里路,对于这个交通不便,绝大部分人愚昧未开化的年代来说,是极其难走出的距离了。 信息差,就更是让人想象不到的大。 陆弃娘说,要赚钱,就得赚有钱人的钱。 她甚至举例子说了几两银子一个的沙果,还有芒果。 “有啥好吃的?但是京城就是有人肯买,人傻钱多。” “聋子,你有本钱吗?”有人问雷聋子。 雷聋子顿时蔫了,咬牙道:“我先赚点,等腊月再试试。” 陆弃娘本想说,她可以跟他合伙。 但是这么多人呢,不好单独扶持一个,其他人容易不高兴。 有人不高兴,就容易出变数。 所以有事可以下山再说。 有人开了口,其他人附和,就算有几个人还有疑虑,总不能就他们几个自己做土匪。 所以这事,就这么定了。 陆弃娘想起家里人现在找她估计都得找疯了,一刻也坐不住,道:“走吧,我现在就带你们去住处看看。” “弃娘,你可真是我们的贵人啊!” “就是就是。” “好说好说,大家都过得不容易,相互扶持呗。哪位兄弟以后发了大财,记得给我指一条发财的路子。我要是有什么门路了,也不能忘记兄弟们!”陆弃娘爽朗笑道。 然后她在众人的簇拥下一起雄赳赳气昂昂地出了门。 板斧还没配上,但是她已经提前感受到了做山寨版女将军的快乐。 可是一出门,陆弃娘傻了眼。 熊大反应还怪快的,把她往身后一拉,“妹子小心。兄弟们,官府的人来了!” 陆弃娘:“……” 她从熊大身后站出来,低声说了一句:“没事,让我来。” “妹子,咋能让你来呢?你放心,今天的事情,和你没关系!”熊大倒是很仗义。 “不是,你让我来。” 陆弃娘看着眼前的人,尴尬开口—— “那啥,咋都来了?” 外面乌泱泱的,都是人头啊! 萧晏、张鹤遥、五公子、蒋玄、还有好多不认识的人…… “姜姑娘,你也来了啊!”陆弃娘看见姜仪就高兴。 姜仪哭笑不得。 作为一个站在门口听了一刻钟的人,这会儿她内心受到了极大的冲击。 感觉,感觉余生,可以靠这一刻钟,说给无数人听了。 陆弃娘,可真是个人才。 “姐姐,你没事,你没事就好。”五公子率先上前来。 姜仪明显感觉萧晏身上有杀气。 但是很快,只有一瞬又消失不见。 “没事没事,五公子,你说这事闹的,还传到了你耳朵里。” 陆弃娘再看看张鹤遥,没说什么,把脸别了过去。 “蒋玄啊,也麻烦你了。” 辛苦女婿,她心里过意不去。 “萧晏在这里。”姜仪开口提醒陆弃娘。 再“目中无人”的话,她怕有人想大开杀戒。 “什么?萧晏?萧晏在哪里?” 熊大看着这阵势,表示很震惊,尤其是便衣黑甲军,都拉开了满弓对着他们。 再听到萧晏名字,他就开始受伤了。 “妹子?你?” 第203章 萧晏是她姘头? - 与前夫和离夜,将军在我榻上贪欢 - 么么愚 “这事就说来话长。但是我和你们说的,帮你们找活是真的。”陆弃娘恳切地道,“熊大哥,你们还没真正做土匪,没犯错,我不追究,也不会有人为难你们的。” 她目光扫过众人,“你们相信我,把家里的难处都和我说了。我就是个普通的小老百姓,也难过。我说我寡妇,没骗你们。你们看,那是我前夫——” 她指了指张鹤遥。 张鹤遥脸色比夜色还黑。 “那他还行,你出事了,他还来看你。”熊大挠了挠头道。 感觉,虽然不是个东西,但是也能救一救。 “呵呵。”陆弃娘道,“这位是五公子。” 没想到,众人一听五公子,哗啦啦全跪下了。 这是个好人,还是个官儿,那些家里被人欺负的,有委屈的,都想找他帮忙。 五公子忙让众人起身。 萧晏来到陆弃娘身边,握住了她的手。 熊大刚爬起来就看到了,“妹子,你姘头?我看他长得怪好的,比那个小白脸前夫强。虽然你长得一般,但是你人是这个——” 他竖起大拇指,“你该找个好的!” 姜仪低着头,用尽力气控制,才没让自己笑出来。 当年退婚时候,那个冷峻,不假辞色,开口就能把人冻半死的男人,没想到几年后,他成了别人口中的“姘头”吧。 更不会想到,他对这个“姘头”,似乎还不抵触。 陆弃娘:“嗐,不说了。他是萧晏,这点我骗了你们。但是他真的是好人,你们信我——” “信,那有什么不信的?”熊大代表众人道,“你说什么我们都信。如果你这样都是假装的,那我们也自认倒霉。” “我们走。”张鹤遥面色铁青,带着孙顺和他的人先行下山。 五公子惊魂未定,眼圈还微红,目光一直在陆弃娘身边舍不得挪开。 姜仪看着他,心有所感。 原来,是这么回事啊! 她就觉得有些不对,现在看来,这位是萧晏的情敌。 一口一个“姐姐”,看起来很好欺负的周大人……怪有趣的。 不过都比不过陆弃娘有趣。 下山之后,蒋玄主动请缨,带着那些土匪先去了仓库,黑甲军也各回各家,各找各妈。 “你们都放心哈,安心住下,明日我带你们找活去。”陆弃娘对熊大等人说了话之后才回去。 回到家,三个女儿见了她,自然是上前抱着痛哭一场。 “不哭不哭,都不哭了,娘没事。” 云庭都背过去偷偷抹眼泪。 还好,天还没塌下来,这个家,保住了。 云国公还没走,见儿子的样子,有些欣慰。 到底是长大了,生出了些体谅别人的心。 他也和萧晏告辞。 萧晏自然要感谢他今日帮忙。 云庭闷声道:“这么晚了,您就别走了,去我屋里睡一晚上,明早再走。省的还得给人家宵禁的人添麻烦。人家抓到你,多倒霉,得吓掉半条魂儿,回头什么时候想起来都得后怕,快别给人添乱了。” 云国公愣了下,随后竟然点了点头:“好。” “我住东厢房,您先去坐坐,我和二丫说句话就来。” “嗯。” 云国公先出去了,让自己的人回去。 他不是真的怕吓到负责宵禁的人,而是他听出来,儿子有话想对他说。 这也是,儿子第一次主动要求跟他睡。 对他来说,这大概也是从前没有,以后也不会有的体验了。 云庭等了一会儿,有些忍不住,把哭得最凶,劝都劝不住的二丫拉到一旁说话。 “行了。你一直哭,还让不让人睡觉了?” “我就要哭,就不让你睡!”二丫跺脚发狠道。 “就知道你厉害。来,让你高兴高兴。”云庭从荷包里掏出他的巨款——两块银子,一块五两,一块一两。 鸡坊里给的,都是亮晶晶的整块银子。 “给我的?”二丫看到银子,果然不哭了。 “五两给你,我留一两。但是你得答应我,收了银子,别哭了,我被你哭得脑壳子疼,晚上要做噩梦。” “你不是留你爹陪你,你还怕?” “你看你哭,也没影响你管闲事。我怕你吵到我爹行不行?三更半夜的,让人都睡会儿,行不行?” “行。”二丫拿了五两银子。 云庭这才出门。 他想想,他老子也跟着受累了,就先去厨房烧了水,然后兑好温水端进去。 “先洗脸,再洗脚。”他声音生硬,“没那么多盆,就这么个条件,将就着点吧。” 云国公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这是那个,梳洗要四五个人伺候的亲儿子吗? 现在竟然还知道伺候自己梳洗? 那他必须赶紧领情啊,免得打消了儿子的热情。 云国公简单擦了擦脸,然后坐在床边泡脚。 云庭在床尾坐着,离他远远的,似乎在别扭什么,半晌才憋出来一句话。 “爹,今日得谢谢您。” “我又不是帮你。”父子俩的别扭,如出一辙,“你在人家家里打扰这么久,人家出事,我于情于理都该帮一帮。” “爹,您知道我今天在想什么吗?” “我哪里知道?” “您当时帮忙答应去找顺天府尹的时候,我忍不住想,我爹虽然没用,但是比我有用啊!” 云国公气得胡子乱颤。 听听,听听,这是人话吗? “我又想起弃娘对我说的话,我若是不努力,那就一代不如一代。其实之前,我听了这话,心里不太舒服。但是今日我忽然想明白了,她说的很对很对。” 云国公没有打断他,任由他停顿,然后继续说下去。 “爹,我之前想,我就是做一条咸鱼,吃吃喝喝也是一辈子。不行就让我儿子出息,我等着靠儿子。” 云国公气笑了,“你真是好出息。” 但是他心里也同时想着,那也不是不行,问题是,得找个好媳妇才行。 可惜了,他看上的大丫,已经被人捷足先登,真是让他扼腕叹息。 他对大丫,真是怎么看怎么顺眼,觉得这日后真是能当宗妇的姑娘。 可惜,可惜。 “但是我今日想法变了——” “怎么,要靠孙子了?”云国公冷笑。 第204章 面红耳赤 - 与前夫和离夜,将军在我榻上贪欢 - 么么愚 “人这辈子,可能遇不到几件大事。但是遇到了一件,可能就过不去了。”云庭道。 比如今日的事情,倘若对方是穷凶极恶的土匪,就像他们在家里胡思乱想的那种最坏的情形。 有能力的,可以找官府救人。 那没能力的呢? 只能靠自己,等找到人,很可能人都凉了。 “您今日能说动顺天府尹,可是到了我,可能顺天府尹就找借口,避而不见了。您不知道,我今日心里有多急,多想帮忙,但是又多无能为力。” 他爹一句话,他连国公府都进不去。 是,他爹在演,所有人都在陪着演。 可是如果他不出息,二十年后,那可能就是他遇到大事时候,必须要面对的残酷现实。 “爹,我会用功的。”云庭道,“我不能遇到大事就去死。我还想好好活着,还想让我儿子孙子轻松点。” 云国公老怀甚慰。 好好好。 虽然可能儿子不见得能坚持下来,但是现在他能有这个心,云国公就很高兴了。 他甚至想连夜回府,敲锣打鼓,告诉府里的人,云庭他变了! 与此同时,陆弃娘也正在和萧晏说着今日的事情。 “是大夫人?她怎么那么坏呢!只许她为难人,就不许人挣扎?咱们不也没害他什么吗?最后,就是让五公子过继了而已,没伤她一点儿。” “她觉得,伤了她面子。”萧晏道。 “这人真是太坏了。咱们能不能报官抓她?” “可以,有那些土匪做人证。” “那,还是算了吧,萧晏,”陆弃娘声音有些低了,“你别生气我帮土匪说话,我不是不知道,你们为了救我,花了多少心思。我其实看见你的时候,害怕极了——” 她想起了小时候自己做错事情,大人见到先给两巴掌。 虽然她是被抓了,但是兴师动众,让那么多人都来了,然后她还没事,就觉得自己好像犯了很大的错误。 “弃娘——”萧晏想了想,握住了她的手。 这可不是情急之下,也不是乍一见面的激动,现在就他们两个人躺在床上啊。 陆弃娘脸红到发烫,想要把手收回来。 但是没有挣扎出来。 她想,是今晚掰手腕,力气都用完了吗? 她的手好像也开始发烫起来了。 “我今日,也害怕极了。”萧晏说。 陆弃娘想,她不笨了。 因为她一下就听懂了萧晏的话。 他在担心她。 “我,我大难不死,必有后福。”陆弃娘结结巴巴地道,“萧晏,你别想了,我没事。我知道那些土匪不该做这样的事情,可是他们穷得,连把刀都凑不起来。你或许没看到,他们中的好多人,都穿着草鞋,光着脚……他们真是活不起了。” “弃娘有一颗比谁都善良的心。”萧晏笑了。 他在和她,十指交握。 内心的贪婪,忽然像藤蔓一样,密密麻麻地将他缠绕。 想要更多,想要抱住她,和她肌肤相亲,想要把她揉碎到自己的骨血之中,再也不分开。 “萧晏,你没生气吗?”陆弃娘小心翼翼地问。 “被绑架不是你的错,你悲天悯人,更是难能可贵,我生气什么?若说生气,我也是生气自己,之前明明想到过大夫人可能会报复,却自负地排除了这种可能,以至于让你受罪。我不敢想,今日如果不是这些人,而是换成真正的土匪……” 即使他能把人救出来,但是陆弃娘不知道会留下多深的心理阴影。 还好,还好。 老天也不忍心让弃娘这么好的人吃苦,在大难临头之际,给她微微开了一扇窗户。 萧晏不信鬼神,不敬神佛。 但是今日在去救陆弃娘的路上,他曾虔诚祷告,希望各路神佛,希望陆弃娘的先人们,能够保佑她逢凶化吉。 “嗐,都说了,别再想了。既然没事,就别想有事。”陆弃娘见他没生气,语气顿时轻松了许多。 他没骂她笨,没怪她多事,真好。 “我跟你说啊,这些人,有一个算一个,没一个过得好的。也是,过得好的,谁出来当土匪?”陆弃娘道,“但是出来谋生,多多少少都有点能力。我寻思着,把仓库借给他们住,咱们不要钱。我也帮他们找活,能帮多少帮多少。你呢,前几日说需要用人……” “嗯。”萧晏点点头,“你想让我用他们?” “是。但是也不全部是。”陆弃娘道,“三十六个人呢,有好人也有坏人,总有自己的小算盘,不可能人人都合适。不能因为他们聚在一起,就把他们当成一个人;也不能因为有难处,就觉得是好人。” “你的意思是,这两个月,我多去看看,选出合适的人?” “对,你觉得呢?” “我觉得很好。” 陆弃娘被萧晏如此直白的肯定弄得有些不好意思。 “弃娘,你比我想得更周到。” 陆弃娘被夸得脸更红了。 萧晏真的太会夸人了,她一百三四十斤,这会儿都要飘起来了。 “萧晏,真的行吗?” “可以。弃娘,不要怀疑自己,你做得很好。” 在一群土匪里,能够谈笑风生,能够把土匪“策反”,让他们甚至想推举她做老大,这份能力和让人生出信任的热情,除了陆弃娘,还能找出第二个女人吗? “那就好,那就好。”陆弃娘道,“萧晏,今日蒋玄带了那许多人来,欠下了好多人情。你说咱们怎么还这个情呢?” 她已经开始发愁起来。 还有云国公。 五公子倒是好说,是自己人。 张鹤遥……懒得说,爱咋咋地。 不对! “萧晏,萧晏——张鹤遥来了,那个郡主,会不会记恨我啊!”陆弃娘慌了。 她可不想被毒死,也不想再被绑架了。 不是每次她都能有那么好的运气,遇到草台班子的! 第205章 无声陪伴 - 与前夫和离夜,将军在我榻上贪欢 - 么么愚 “不会,她不敢。弃娘,你放心。” 感受到陆弃娘的紧张,萧晏连忙安抚她,“她和周家大夫人那种无知无畏的人不一样,宋明真很清楚,哪些人可以动,哪些人不能动。” 每个圈层,都有自己的潜规则。 大夫人是乱拳打死老师傅,完全按照自己心意来。 但是昭阳郡主不一样。 她一直生活在勾心斗角这个圈子里,深谙人性,知道如何拿捏人,也知道哪些人是她动不得的。 尤其在京城,就算她是郡主,也得夹着尾巴做人。 宋明真,多少也了解自己性格。 她不会冒着,同时得罪自己和张鹤遥的风险,来做一件对她来说,没什么收益的事情。 但是,恶心恶心陆弃娘,那很可能。 加上对周府大夫人的行为判断失误,萧晏这会儿心里多了些警惕。 或许,他还应该做点什么。 陆弃娘忽然惊呼一声,“哎呀,坏了!” “怎么了?”萧晏也跟着紧张起来。 “我忘了跟五公子说几句话了。”陆弃娘懊恼道。 萧晏:“睡吧。” 他都困了。 “……他也知道了,是大夫人派人干的。他那人啊,心思重,这会儿肯定自责。我应该跟他说几句话的,这事真的不赖他。” 那狗咬人,还能讲出道理吗? “不行不行,我得抽空去看看他,和他把话说开,省得他心里总惦记着。我也好好的,没出事,让他别瞎想。” “嗯。”萧晏又道,“睡一会儿吧,快天亮了。” 虽然他知道,经历了这样的事情之后,陆弃娘现在睡不着,才是正常的反应。 “好。”陆弃娘答应了一声。 然后没等萧晏想好再怎么继续安慰她,她就已经睡着了。 萧晏哑然失笑。 两个人的手,还交握在一起。 这种亲近,让萧晏心生贪婪。 不过他还有事要做,所以只能恋恋不舍地松开她,悄然起身。 他提着剑出门。 这把剑,还是蒋玄放在聘礼之中给他送来的。 路过厨房的时候,他站住了,眉头慢慢拧紧。 他无声地看着蒋玄,好像在问,你为什么会在这里! 大丫也在。 不过这会儿她趴在桌上睡着了,身上披着蒋玄的披风。 蒋玄则在她身旁,借着如豆的油灯,翻看着邸报。 见到萧晏,蒋玄起身出来,动作很轻,脚步也很轻。 “主上。”他笑着和萧晏说话,“这么早就要出门?” “我教你如何藏匿,如何避人耳目,现在用在我身上了?”萧晏问,“你知道你现在的行为,我作为岳父,应该怎么对待你吗?” 打断腿,扔出去。 打断哪条腿,视情况而定。 反正女儿在,女婿就不会缺,不是非谁不可。 “您息怒。”蒋玄道,“属下也知道这般不妥。只是昭昭她,毕竟才十四岁。” 她还是个小姑娘,想到之前发生的事情,让她险些失去最重要的人,她会后怕,会辗转反侧,难以入眠。 小点的二丫三丫,还是孩子,哭一场之后就好了。 陆弃娘有萧晏安抚。 可是大丫,她既不是可以在父母怀里肆意痛哭的年龄,也没有枕边人安慰她。 所以,蒋玄把熊大他们暂时安顿在仓库之后,就急匆匆地回来。 果然见到厨房的灯还亮着,大丫一个人坐在厨房里,说是写字,但是握着笔在发呆,往日那双顾盼生辉的眸子,也蒙上了一层薄薄的水雾。 即使难受的时候,她也是无声的。 却看得让人心疼。 “主上,我十四岁的时候,第一次上战场杀人。您当时夸了我,我很得意,但是回去之后,做了好多天的噩梦。”蒋玄自嘲地道。 “您放心,我不是十几岁的毛头小子。该做什么,不该做什么,我有分寸。昭昭还小,我只是想陪陪她。” 他们两个,其实并没有说什么话。 大丫见他来,没有多少意外,对他笑了笑,然后进屋取了一份邸报出来。 ——那是蒋玄给她的。 邸报寻常人家根本买不到,但是蒋玄发现大丫非常喜欢看文字,就经常给她送一些书和邸报。 于是,大丫在灯下练字,蒋玄就看着她——那时候,邸报还只是遮掩的工具。 过了一会儿,大丫趴在桌上睡着,蒋玄才开始认真看起了邸报。 两个人之间,始终保留着一张椅子的距离。 发乎情,止乎礼。 “爹。”大丫的声音从屋里传出来。 片刻后,她站起身,双手提起披风两侧,防止披风落地,缓缓走出来。 她的目光落在萧晏的剑上,轻声开口:“爹,这些人,和上次那两个当街刺杀我娘的人,不一样。您,留他们性命吧。” 蒋玄愣了下,随后想笑又不敢。 果然,聪明如大丫,早就猜出来上次那两个人之死,到底是谁的手笔。 大丫就差明说,爹,别杀疯了。 “我知道。”萧晏道,“我出去办点事情。你娘醒了之后,告诉她今日不摆摊了,在家里休息一日,我去去就来。” “好。” “你——”萧晏瞪了蒋玄一眼,“跟我一起出去!” 他在也就算了。 他不在,蒋玄少在这里蝎蝎螫螫,想起来就想捶他。 蒋玄却道:“国公爷不是在家里住吗?我等您回来再走,否则国公爷起身,家里也没有个男人招待他,不好。” 萧晏竟无言以对。 这不要脸的样子,也不知道随了谁,反正之前跟着他的时候是没有的。 看着东方泛出的鱼肚白,萧晏也着急出门,就没有再理蒋玄,转身出去。 大丫把披风还给蒋玄,开始做一家人的早饭,再准备今日摆摊的东西。 蒋玄要帮忙,大丫让他坐在一旁等就行。 蒋玄确实也帮不上什么忙,就拿起扁担,出去帮忙挑水。 萧晏出现在张鹤遥的侍郎府,让门房通传,他要找宋明真。 宋明真并没有出来,只是让丫鬟替她出来传话。 “郡主说,她见外男,于礼不合,所以还请您见谅。倘若有什么话,奴婢可以帮您带给郡主。” “可以。”萧晏缓缓开口道,“你告诉她,如果她敢动陆弃娘,那我萧晏和她宋明真,不死不休!” 最后四个字是贴着牙关碾出来的,每个音节都带着金戈相撞的铮鸣,吓得丫鬟双膝发软,差点跪倒在地,死死抠住裙摆忍下战栗。 “还有——”萧晏眉眼淡淡,“既然上门,不好空手而来,我给宋明真送了一份礼物。” 丫鬟骇然地看着他。 第206章 萧晏吃醋 - 与前夫和离夜,将军在我榻上贪欢 - 么么愚 “几片草叶,聊表寸心。”萧晏道,“放在你家郡主枕边,请她查收。” 说完,他就转身回去。 丫鬟像被大白天撞鬼一般,慌慌张张地进去回禀。 宋明真还没起身,姿态慵懒,身边并无旁人。 ——昨晚,张鹤遥就没有回家。 他早上才让人来说,他昨晚有事,所以没回来。 宋明真听了这话,也没生气,摆摆手让人退下。 若是放在从前,她不会饶了张鹤遥。 但是现在——张鹤遥最近接连干的几件事情,都得到了皇上的夸奖,那就权当给他一个面子。 毕竟宋明真想要的,只有夫贵妻荣。 见出去应付萧晏的丫鬟进来,她难得主动开口:“萧晏怎么说的?有没有生气?” 她在等萧晏硬闯。 丫鬟走上前来,目光落在宋明真枕畔枯黄的两根草叶,脸上的血色瞬时褪尽。 “问你话呢!”宋明真不悦道。 真是没用的东西。 “郡主,郡主,您看您枕边——” 宋明真这才顺着她的视线看过去,不由皱眉:“这是什么?为什么会出现在我床上?” “萧晏说,说这是他给您送的礼物。” 这威胁,如此赤裸裸。 只要萧晏想,他完全可以取宋明真的性命。 宋明真愣了下,随即嘴角勾起了一抹笑意,伸手把草叶拈起来看了看,“他比从前,有趣多了。” 丫鬟不敢抬头。 即使在宋明真身边伺候多年的人,也没有人敢说摸透了她的性情。 “陆弃娘啊陆弃娘,你真是好福气。”宋明真自言自语地道。 有些东西,真是嫉妒也没用。 “娘,娘——”宋承欢和从前一样,不等人回禀,直接掀开帘子跑进来。 她脸上红扑扑的,眼睛里都是兴奋。 “怎么了?吵吵闹闹的?”宋明真心情不错,笑着问道。 “张鹤遥给我送了一匹马!一匹真正的汗血宝马!”宋承欢激动不已,“我自己的马,别人不许动。” 宋明真的笑意僵在脸上,片刻后才淡淡道:“承欢,不可对爹爹直呼其名。” “知道了,知道了。”宋承欢道,“还有一个从西域请来的驯马师傅,可以教我驯马。娘,我要去玩了,您一会儿起身,来看我驯马!” “小心些,去吧。” 等女儿出去,宋明真眼中闪过一抹冷意。 漱玉伺候她起身穿衣。 宋明真问她:“漱玉,你说,大人突然给承欢送马,是什么意思?” 漱玉跪在地上替她整理腰带,闻言动作一僵,垂眸道:“奴婢愚钝,不知大人这般做的深意。” “你呀,听话体贴,温柔周到,什么都好,就是不肯动脑子。”宋明真道,“按理说,你也伺候了大人这么久,怎么就不长点脑子?” 漱玉头愈发低了。 虽然她做所有事情,都是按照郡主的要求。 但是郡主还是时不时地拿话酸她。 她原本想,郡主就是这样的脾气。 但是昨晚,张鹤遥为了陆弃娘,一夜未归,郡主一早又被萧晏警告,这会儿她非但不吃醋,还夸奖陆弃娘好福气。 漱玉恍然,其实并不是郡主脾气不好,而是要看她面对的是谁。 自己是伺候过张鹤遥,可是那都是郡主安排的。 而且,伺候过他,脑子就得变聪明? 难道男女之事,传递的是脑浆子? 但是所有想法,漱玉只能深深压在心底,甚至不敢让自己再翻出来。 宋明真自问自答刚才的问题。 她说:“汗血宝马不是一夜就能准备好的,他应该是早有准备,只等合适的时机送出来。他选择这样一个时机,是为了告诉我,即使我的女儿对他不屑一顾,只要他想讨好,就能让她高兴。” 停顿了一下,宋明真继续道:“同样的,倘若他想对付我女儿,也是易如反掌。” 张鹤遥在提醒她,她也有软肋。 萧晏直白,张鹤遥隐晦,但是两个人都在提醒着她同一件事情,那就是不要对陆弃娘动手。 “——你说,陆弃娘是不是好福气?” “是。”漱玉斟酌着道,“但是大人是您的。” “呵呵。他不是我宋明真的,而是昭阳郡主的。”宋明真道,“我告诉你,我不生气,我现在甚至有点激动,想看看,张鹤遥和萧晏对上,谁能成功。对了,还有一个周逍遥呢!” 漱玉头几乎快垂到胸前。 她不懂郡主的喜怒。 但是她知道,从她被郡主勒令爬上张鹤遥的床开始,她就再也没有喜悦可言。 陆弃娘起来的时候,云国公和蒋玄都不在了。 萧晏已经回来,正如往常一样,带着大丫几个在练武。 “等等,还有我呢!”陆弃娘穿好衣裳跑出来,“今儿是不是有点晚了?” “今天休息一日。”萧晏道。 陆弃娘顿时心疼不已,嘟囔道:“原本也干不了几天了,又少赚一天的钱。” 大丫的嫁妆,还没着落呢! “你昨日从山上带回来那么多人,今日总要去看看。”萧晏道,“还有五公子那边,你不是也要去跟他把话说开吗?就休息一日,把这些事情都处理好。” “对对对。”陆弃娘忽然想起了雷聋子,顿时高兴起来。 过年前的两个月,或许还能够赚一笔呢! 萧晏看着她,听到五公子,就立刻眉开眼笑,心里有种酸酸的感觉。 陆弃娘那发自肺腑的喜悦,真的刺眼。 陆弃娘本来想和萧晏说一下,但是转念再想,这事情还不定靠谱,别回头白高兴一场,等她去见了雷聋子,好好盘算盘算再说。 刚吃过早饭准备出门,外面传来了敲门声。 二丫已经吃完饭,蹬蹬蹬地出去开门。 结果见到来人,她的小脸顿时拉下来,不客气地道:“你来做什么?” “谁呀?”陆弃娘问。 第207章 一千两的赔偿金 - 与前夫和离夜,将军在我榻上贪欢 - 么么愚 来的人是木兰。 木兰已经在魏嬷嬷的安排下嫁了人。 嫁的并不是府里的管事,而是嫁进了一个家境殷实的土财主家,脱了奴籍。 但是她模样憔悴,看起来过得不像很好的样子。 “木兰,你怎么来了?”陆弃娘笑道,“快进来,快进来。二丫,你回屋去,你这孩子——” 木兰脸色涨得通红,讷讷道:“弃娘,我原本是没脸来见你的。” “你看你,说的什么话?从前咱们在一处的时候,你多照顾我。来,进来说话——” 她把木兰让进了屋里。 木兰靠着炕边,局促开口:“今日这一趟,是我娘非让我来的。我说了不来,她非说我们俩有交情,让我来这一趟。我……” “没事,我知道,不赖你,你就是个传话的。说吧,大夫人想跟我说什么。” 陆弃娘心说,她虽然不聪明,但是也知道木兰是谁派来的。 “大夫人说,对不住你,让我给你送一千两银子过来。” 原本气鼓鼓的二丫,听到一千两银子,瞬时消气了。 一千两银子啊…… 不过转念一想,娘差点出事,她又气不打一处来,怒气冲冲地道:“你回去问问她,一千两银子买她的命够不够?要是够了,让她等着,我赚够一千两银子就去买她狗命!” 木兰面红耳赤,说不出话来。 她今日也不愿意来这一趟。 但是魏嬷嬷非要逼着她来,还说她一直生不出儿子,在婆家没底气,只能靠着府里给她撑腰。 “行了,二丫。”陆弃娘道,“银子我收下了。木兰,你帮我回去告诉大夫人。这次的事情,我也不计较了。五公子已经分出去,以后就各过各的。她若是以后再害五公子,那我可要去告官翻旧账的。杀人未遂,也是要治罪的。” 木兰连连点头。 只要陆弃娘肯收就行。 她其实了解陆弃娘的性子,一直忐忑的是她不收,自己没法对母亲和大夫人交代。 只要她收了,愿意平息事端就行。 这不仅是大夫人,还关系到舅老爷。 舅老爷若是生气,那大夫人以后的日子就难过了。 陆弃娘又问了一些木兰的近况。 木兰眼圈微红,嘴上却道:“还好,日子总能过下去。弃娘,谢谢你。我和我娘说了,以后若是大夫人再起这种心思,让她无论如何要跟你通个气,我娘也答应了的。” “好,谢谢你,你也帮我回去谢谢魏嬷嬷,去年年前送来的羊,让我们过了个好年。” 把木兰送走之后,陆弃娘明显心情不算好。 “娘,这银子,您就收了?”二丫试探着问道。 本来她觉得不该收。 但是收了也挺好的,毕竟是一千两银子,好多好多钱啊! “嗯?银子?我不要。”陆弃娘回神,“我就是刚才看到木兰的手,都生了冻疮。你说在娘家的时候,有她娘在,她什么时候受过冻?女人到底为什么要嫁人,一辈子没好日子过。” 兔死狐悲。 大丫明年就要出嫁,陆弃娘想起,心里难免被触动。 二丫的心思,却全在那一千两银子上。 “娘,您不要,那给我?”她开玩笑道。 陆弃娘瞪了她一眼,笑骂道:“就你精明,别人都是傻子。” “娘,留下呗。大姐明年就要嫁人,蒋家门第那么高,您不得给大姐多陪送一点钱?要不,给大姐四百两,我和三丫一人三百两,怎么样?” “你呀你,羞不羞!”陆弃娘哭笑不得,“都帮我盘算好了这银子怎么花了。” “娘,收下,不收白不收,就当给您压惊了!”二丫继续劝她。 “我不要。”陆弃娘道,“这钱你大姐也不要。只要一花这钱,她就得想起来我遭的难。” “好像也是……那我也不要了。可是娘,不能还回去吧,太便宜她了!” “不还回去。”陆弃娘道,“你要想,大夫人为什么愿意低头,愿意破财?” “怕您报官呗。” “她不怕。一千两银子,都够她买通官府了。而且就熊大那些人,稀里糊涂的,大夫人想把自己摘出来,也不难,花钱买个替死鬼,那才几个钱?百八十两银子撑死了。” “那为什么?” “因为张鹤遥去找金淮海了,就是大夫人的大哥。” “他还怕张鹤遥?”二丫不解。 因为在周府待了太久,大夫人好像就像无所不能的神,谁都敬着她让着她。 她背后的大哥,更是高不可攀。 结果现在说,他还得听张鹤遥的? 二丫觉得不可思议。 “我也不知道怎么回事。”陆弃娘道,“但是这事就是张鹤遥的面子。所以这银票,我给孙顺送去,让他带给张鹤遥,我不要。” 她不想欠张鹤遥的。 因为也不想以后有牵扯。 这一千两银子来得及时。 不过,总归心里还是有点舍不得。 一千两啊! 如果她自己能有一千两,自己赚的,她做梦都能笑醒。 她就再也不用愁大丫的陪嫁了。 陆弃娘把银票送给了孙顺,然后去找了五公子,劝了他一番,让他忘了这件事,以后安心当好他的官,过好他的日子。 五公子又哭了。 陆弃娘其实有点头疼。 五公子就像那豆腐一样,是水做的,热乎乎地哗哗淌水,止都止不住。 不过她还是安慰了五公子,然后又去仓库见熊大他们。 他们已经褪去了昨晚陆弃娘给他们画大饼时候的兴奋,这会儿三三两两坐在地上,垂头丧气。 “咋了这是?”陆弃娘爽朗道,“有点事情来晚了,让你们久等了。” “弃娘,弃娘——”一群男人瞬时像找到主心骨一样围了上来。 陆弃娘笑道:“知道你们初来乍到,找不到北,心里也没底。今儿我来呀,就是来商量商量,给你们找活干的。吃饭了没?” 熊大道:“吃了,你家大丫头来送的。弃娘,你那大丫头真好啊!” 陆弃娘得意笑道:“那是,谁见了我大丫也得夸。来来来,你们都先让开,我先和雷聋子说说。” 第208章 新的生意 - 与前夫和离夜,将军在我榻上贪欢 - 么么愚 陆弃娘单独把雷聋子带了出去。 “弃娘,怎么了?”雷聋子不明白她为什么只单单把自己带出来,心里十分慌张,“你是不是觉得我手残废,做不了活?我可以的,我不比别人差,弃娘,你留下我。我家里十三口人,都指着我一个人养活……” “不是,你咋生了那么多孩子?”陆弃娘被他带的跑偏了。 “不是。”雷聋子这个汉子也落了泪,“我大哥大嫂被炸死了,撇下四个孩子,我自己四个,加上我爹娘,婆娘,还有我婆娘有个寡母……” 陆弃娘叹气:“都不容易啊。但是你放心,我不是不信你,我是太相信你了,所以把你单独喊出来。我要是出钱,让你帮忙做爆竹卖,你行不行?” “别的我不敢说,做爆竹,那是我老本行。”雷聋子立刻拍着胸脯道,“我家祖传的。你别听说我哥被炸死了就害怕,我哥那时候是不听劝,非要研究火药,这才……” “他研究火药做什么?”陆弃娘不解地道。 “炸石头。”雷聋子提起死去的哥哥,面上也有些悲伤,“家里穷,爆竹这东西,也就过年能卖。我们那里盛产一种石头,京城的人都喜欢买,但是采石很累。我哥便想着用火药取个巧,结果……” “也是命。”陆弃娘拍拍他肩膀,“你先试试,做点出来我看看。要是行的话,我投点银子,你带着大家做。饭和工钱、材料钱我出,爆竹我卖。你和别人不一样,你得带着做,所以除了工钱之外,我再给你一成的利钱,怎么样?” 这个主意,她也是深思熟虑过的。 本来想给他分两成,但是光给分成,雷聋子心里也没底。 给他一份工钱,他心里踏实,可以少给一成。 其实陆弃娘心里也没底。 虽然京城卖的贵,但是京城东西贵,人工贵,本钱也高。 而且对她来说,这都是全然陌生的,她心里也没底。 她敢生出这个主意,是因为她盘算了,她拿出五十两银子的话,应该能尝尝这生意的咸淡了。 就是亏一些,现在她虽然心疼,但是也不至于天塌了。 在码头做生意的这段时间,让陆弃娘长了一些见识,那就是要发财,还得做生意。 万一能成,说不定大丫的陪嫁就不成问题,所以她想试试。 雷聋子有些迟疑,“万一赔了怎么办?” “没事,赔了算我的,你怕什么?”陆弃娘假装淡定,“你说说需要什么,我先去买了,你先做来,咱们试试看。其他人呢,等不及的,先出去自己找活干。要是不想出门的,就等咱们三两日,我包饭。” “行!”雷聋子道,“不过一成利钱……” “你嫌少?那……” “不不不,是太多了。”雷聋子道,“我不能拿那么多。” “不多。那是赚钱了以后才给你的,就这么定了。”陆弃娘道,“你好好干,咱们一起发大财!” “行,那弃娘,我回去跟老大他们说。你就不用操心了,我告诉你买什么,你先去买。先少买点,咱们试试,不成也不至于亏太多……” 雷聋子说起自己的老本行,就像打开了话匣子。 买什么东西,买什么样的好,说得头头是道。 陆弃娘干脆道:“那我带着你去买。” “也行。” 京城的原料果然贵不少,贵得让雷聋子咋舌,一个劲拉陆弃娘的袖子,“弃娘,这得卖多少钱才能回本啊!不行不行,我害怕。” “我都不怕,你怕什么?”陆弃娘道,“咱们试试,先试试。” 买完东西,她先让雷聋子回去,然后自己又去买了两大车小麦秸秆。 那么多人,床和被褥置办不起,但是买些东西铺在地上总是能御寒。 另外她又买了铁锅、柴火、油盐酱醋、糙米、面和红薯……不干活的时候,管不起顿顿精粮,就混着粗粮吃个半饱,等回头干活了,赚钱了,给大家再添油水。 熊大等人见她风风火火,进进出出,搬来那么多东西,纷纷上前帮忙。 “妹子,不用你动手,你歇歇。不是,你姘头呢?咋今儿没见他?” “那是我相公。”陆弃娘道,“他?不知道干嘛去了,反正肯定也没闲着。等我晚上回家问问。雷聋子和你们说了吧。” “说了说了,我们一群土包子来京城,两眼一抹黑的,什么也不知道,哪里也去不了。妹子,我们听你的,你就安排吧。” “行!”陆弃娘道,“最多三两日,我就有数了。吃吃喝喝我都安排好了,做饭的婆子我也说好了,你们安心等着。” 做饭的方婆子,是个寡妇,独子死了,儿媳妇跑了,自己带着两个孙子,日子捉襟见肘。 陆弃娘本来就觉得她可怜,想帮帮她,正好有这个机会,就喊她来帮忙做饭,一天给五十个钱。 方婆子很高兴就答应了,并且表示会带着两个半大小子来帮忙。 ——只要管饭就行。 陆弃娘也痛快答应。 忙活完这些,天已经擦黑。 陆弃娘准备回家,却被孙顺拦住。 “弃娘,张大人在等你。”他指了指钞关的位置,面带央求,“那一千两银子,我替他收下了,怕他不高兴……要不,你去一趟?” “好,不让你为难。我正好也有些话要跟他说。” 刚见面,张鹤遥就把她上下扫了一遍,看到她身上沾了面粉,头发也因为干活松散了不少,不由皱眉道:“你就不能有点女人的样子吗?总是要把自己弄得这般邋遢?” “你可以不把我当女人看。”陆弃娘道,“我邋遢也邋遢在自己一亩三分地,没上门膈应你张大人吧。倒是你,你找我做什么?” “我昨日救了你,你就这般和我说话?就算,就算……我们总是一起长大的吧。你不顾念从前,我却还得护着你。陆弃娘,你以后,能不能少管闲事!周逍遥的事情,与你何干!你不是每次运气都能这么好,能够全身而退的!” 第209章 纨绔的生意经 - 与前夫和离夜,将军在我榻上贪欢 - 么么愚 “是,你帮忙了,我谢谢你。”陆弃娘道,“所以今儿,我不和你吵。但是你说我多管闲事,不如想想,你管我,是不是多管闲事?” “你觉得,我不该管你?”张鹤遥也不知道自己怎么了,每次见到陆弃娘就想发火。 她总是有本事激怒自己。 “不该。”陆弃娘道,“咱们俩曾经什么关系,不管你说作数不作数,心里总该有数吧。现在你已经娶了郡主,就好好过自己日子,别还来跟我勾勾搭搭的,让我看不上你。” “我,我那不是关心你吗?” “不用了。你不来关心,我也过得挺好的。要是昨天那样,真的出事,那就是,就是我该死了,那是我的命,和你也没关系,也怨不到你。你以后别黏黏糊糊,弄得对不起一个又一个,又好像我跟你有点什么似的,你那郡主婆娘再来寻我晦气,我小老百姓,吃不消。” “原来你是担心她找你。你放心吧……” “你咋还挑着听呢?你没听见我跟你说,让你好好端着你的碗,别往外瞅吗?咱俩没关系!我不跟你拉拉扯扯的,烦死了!” 张鹤遥被气了个倒仰。 “行了,没事我走了。银子我是不会收的,你要来的,你收着也行,退回去也行。” “弃娘!”张鹤遥知道她吃软不吃硬,喊住她道,“十月初一那日,是你去给爹娘送的寒衣吗?我去的时候,看到你摆的贡品和烧过的东西……” “是。”陆弃娘道,“我感念爹娘对我的恩情,和你没关系吧。没事就别没话找话了,走了!” “你过得好吗?” “好。只要你不来,我天天都好——” 说话间,陆弃娘已经走了出去。 张鹤遥坐在椅子上,目光之中有些颓然。 他低声喃喃自语:“你这是要跟我犟到底吗?” 孙顺站在旁边,恨不得自己是个聋子。 他实在不愿意参与两个人之间的事情,奈何张鹤遥非要找他。 他夹在中间,也很为难。 哎,张鹤遥也不听劝啊! 陆弃娘回到家,就收到了一份巨大的惊喜。 真的很巨大! 因为她心心念念的两把大板斧,梦想照进了现实里。 两柄大板斧斧躺在猩红绒布上,刃口未开已渗出凛凛寒气。 “单斧四十八斤七两。” 萧晏话音未落,陆弃娘已抄起斧柄,凌空一劈,随后笑得像个孩子:“萧晏,萧晏,趁手呢!” “你觉得好用就行。”萧晏笑道,“我另外还给你准备了一把重刀,但是现在还没做出来,等做出来拿回来试试。” “不用不用,那太破费了,还得麻烦蒋玄,够用,够用!” 萧晏:“……” 好好好。 这人情,最后记到了蒋玄头上? 也是,他一穷二白,陆弃娘也知道。 男人啊,还是得自己赚点钱啊! 陆弃娘兴致勃勃地玩了一会儿斧子。 云庭吓得不敢出门,“弃娘,弃娘,你别那么虎。万一脱手砸到谁,那脑浆子不得迸出来?” 吓人。 陆弃娘哈哈大笑,“你看我,像个女将军吗?” “女将军?那不得姜仪那样?你会骑马吗?”云庭问。 “我……骑过猪。” 云庭哈哈大笑,“回头你骑着猪冲锋陷阵,是打算把敌人笑死吗?” 陆弃娘:“……等我有了钱!” 她一定给自己买一匹马过过瘾。 万一,她卖爆竹发大财了呢! 想到这里,陆弃娘又兴致勃勃地和萧晏说起了自己的打算。 “虽然有点风险,但是不试试,就不知道能不能赚钱。” “可以试试。不过我对炸石头,也很感兴趣。”萧晏笑道。 如果真能炸石头,那城门呢? “那可不行啊!”陆弃娘瞪大眼睛,“萧晏,你可别作死。那个不行!咱们就老老实实卖爆竹,你可别想那些危险的。” “嗯。”萧晏点点头。 “也不知道能不能赚钱。要是赔了的话怎么办……” 这次云庭表现得像个人了。 “没事。下次我外公来的时候,跟他讨点钱。那么有钱,怎么那么抠门呢!每次来,什么都不带,白吃白喝的。人家劫富济贫,他劫贫济富。” “人家有钱,也不欠咱们的。再说,怎么好意思伸手要老人的钱呢?”陆弃娘道,“咱们做小生意的钱还有。明日赶紧试试,我都着急了。” “行,试试,这个好。”云庭道,“要是真能做出来,我能帮上忙。” “你帮忙?”陆弃娘怎么有点不信呢,迟疑片刻后问,“你帮忙放?” 那真的用不起。 “当然是卖了。弃娘,你把我当成纨绔子弟了?” 还用当吗?他本来就是啊! “没有没有。你卖给谁?不会是要卖回云国公府吧。” “云国公府,每年都得买几百两银子烟火,买谁的不是买?只要能做出来,我让我爹都包了。如果还更多,那我之前那些朋友,都得买!” 陆弃娘:“……” “做你的朋友,真倒霉,还得强买强卖的。”二丫嘀咕道。 “你是不是傻?”云庭终于可以理直气壮对二丫指指点点了,“他们那些纨绔,有钱给别人坑,还不如给我坑,至少我还感激他们。别人坑了他们,还得骂他们傻子,你说是不是?” 二丫:“……你说得对。” 只要能赚钱,他就是大爷。 “先试试看。”陆弃娘道,“倘若真的不错,那可以去卖卖试试。但是也不好让人买太多,为了赚钱欠人情,不值当。” “先做。”云庭道,“只要好看,钱不是问题。就怕那雷聋子,没本事,否则都不用出门,那些人自己都抢着来买。我有个主意啊,就是这东西,你得分三六九等,最好的,要吉利,要大气,要限量!” 问他为什么会懂? 因为他从前就是这么花钱的啊! 陆弃娘觉得还挺有道理,“行,那明日摆上摊之后,我带你再去找雷聋子。你见识的多,告诉他,京城的人喜欢什么样子的爆竹和烟火。” “没问题!”云庭昂首挺胸。 他在这个家里,地位终于提高了。 不过具体排行,先不计较那么清楚。 评论区找到的弃娘,嘻嘻,感谢姐妹分享 第210章 五百亩地 - 与前夫和离夜,将军在我榻上贪欢 - 么么愚 陆弃娘第二天摆上摊,就迫不及待地去找雷聋子。 雷聋子自己在角落里蹲着忙活,其他人见陆弃娘来,就把她团团围住。 熊大道:“妹子,我听说你想卖烟火爆竹那些?” “是啊,试试。”陆弃娘笑道,“冷不冷?昨晚你们生上炉子了吗?” “不冷,不能生炉子。雷聋子说这里不能见明火,锅都抬出去了。”熊大道,“不是我不信雷聋子,而是咱们都是乡下来的,来京城眼睛都不知道往哪里看,什么都是好的。京城没有烟火爆竹?雷聋子造的,能比京城的好?我怎么那么不信呢?” 陆弃娘心里也没底,但是她嘴上却道:“试试,先试试。主要是,也不用多好,回头比其他家卖的便宜,又能多少赚点钱就行。” 昨晚她已经和萧晏说好了,其实更多的是自我安慰。 大不了就不赚钱,或者少赔点,这些人,不是有了活干,拿到了工钱吗? 这样想想,总能自我安慰一点。 “我觉得不行。”熊大道,“妹子,你还是帮我们看看,有没有其他活。” “俺也是。” “我,我,我……” “好了,我知道你们着急。这样,三日,就三日,三日后要是不行,我就给你们介绍活干。”陆弃娘道,“这三日的吃喝,我管了,都别愁。” 说完后,她又去看雷聋子。 雷聋子专心致志,过了好一会儿才发现自己背后有人。 见到是陆弃娘,他慌忙地放下手中的东西站起来,局促道:“弃娘,你来了。” “你忙你的,”陆弃娘爽朗道,“咋还不好意思了?咱们又不是第一天认识了。” 这都是第三天了! “怎么样?缺什么东西吗?” “不缺不缺,就是,”雷聋子忐忑不安地道,“我心里也没底。熊老大他们说的也对,京城这边什么好东西没见过,我这能行吗?” “试试呗,不行也不能把你卖了。”陆弃娘开玩笑道,“你就安心弄你的便是。” “那行!我快点!” 陆弃娘在这些人面前装模作样,晚上回家却难得地失眠了。 “萧晏,你说能行吗?我现在心里怎么也没谱了?” 本来是想给大丫赚点陪嫁,要是不陪嫁越来越少,那她怎么对得起大丫? “没事。昨晚我们不是说过了吗?大不了便宜些,卖给普通人家。”萧晏笑道,“而且怎么赔,最多也就是几十两银子的事情,我们能承担起。” “几十两银子,可以买多少东西。去年这时候,我要是有几十两银子,不知道会多高兴。”陆弃娘幽幽地道。 “当年皇上赏了我一块地,”萧晏道,“后来我出事,也没收回去。我想着,到大丫出嫁的时候,我去把那块地要回来,给她当陪嫁。” “一块地?”陆弃娘一听土地,双眼立刻亮了起来。 那是命根子啊! “嗯,不大,我依稀记得,只有五……” “五分?那也行啊,做个菜园子,买菜钱都省出来了。”陆弃娘道。 不过转念一想,以后大丫嫁进蒋家,也不可能自己种菜,这就有点鸡肋了…… 其实留着她们自己种,更合适一些。 不过好歹是萧晏对大丫的心意,所以陆弃娘还是领情的。 “不是,是五百亩。”萧晏道。 “夺?多少?”陆弃娘目瞪口呆,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五百亩?” “好像是。”萧晏道,“当时夹在一堆赏赐之中,我也没仔细看。地契应该还在侯府,但是现在,我和侯府既然已经断绝关系,别的东西我不要了,但是这块地应该还是我的名字,我要拿回来。” 这样,陆弃娘也就不会为大丫的陪嫁而日夜忧愁了。 “不是,五百亩啊!”陆弃娘咽了一口口水,“皇上对你那么好,你还不听话!” 她不敢想象,她若是拥有五百亩地……那这房子都装不下她了,她得飘到天上去。 五百亩,不敢想,完全不敢想。 这要是在地中间憋泡尿,都憋不到跑回地头解决。 太大了,太大了。 “是,皇上待我确实很好。现在想想,我出事之后,并未抄家,从前的赏赐也并未追回。我若是不意气用事,好好想想,当时就应该明白,皇上待我,并无苛责之意,只是想给我个教训。” “现在知道也不晚,回头看看能不能找云国公帮忙,在皇上面前替你说说话。”陆弃娘道,“不是我说你,你对云庭,再客气点。咱们就不说辈分了,那云国公知道你打他儿子,人家心里怎么想?咱们也不好意思开口求人家帮你说话了。” 谁不心疼自己孩子? 自己打就算了,别人打,那万万不行。 “好。” 萧晏嘴上答应,却没往心里去。 没办法,云庭那种,三天不打,上房揭瓦。 “五百亩地啊……”陆弃娘还沉浸在惊叹之中。 萧晏笑道:“等过了年,今年的租子都交完了,之前的就都给侯府,我们不要。从明年开始收回来——” “萧晏。” “嗯?怎么了?” “别回去要了。”陆弃娘道,“一来五百亩地的陪嫁太多太多,不管是我还是大丫,都受不起你这么大的人情。二来,你若是回去讨要这块地,以后和你家里人怎么相处?还想不想好了?” 那就真的撕破脸了。 “他们本来也不在意我。”萧晏淡淡道,“从前已经义绝,我的东西,也只要这点而已。” 他对得起侯府所有人! 是他们对不起他。 “那你再琢磨琢磨,但是我和你说,不管你要不要回来,这都是你自己傍身的东西。大丫不要,她的嫁妆,我能赚多少赚多少。反正家里就这么个条件,蒋家也清楚,咱们也没必要打肿脸充胖子。我盼着多给大丫些,那是我做娘的心思罢了。” “我有数。”萧晏道,“等过了年再说。你若是觉得给大丫太多,那就给她们三个姐妹分开,她们毕竟喊了我这么久的爹,我也该出点东西。” 第211章 连珠炮的成功 - 与前夫和离夜,将军在我榻上贪欢 - 么么愚 陆弃娘心里去打定主意,不能要萧晏的地。 晚上做梦的时候,她都在地里找茅厕,这给她憋得呀! 醒来觉得自己好笑,但是再想想,憋尿是做梦,但是萧晏实打实有五百亩地,陆弃娘心生恍惚。 真是太美好了。 以后她若是有了钱,也买房置地。 她不敢想象五百亩,她要是有五十亩,这辈子都安逸了。 “弃娘,你今天不去看爆竹了吗?” 摆摊的时候,云庭问她。 陆弃娘叹了口气,“不敢去。” 去了那些人就把她围起来,希望她给他们打气。 她现在自己心里都没底呢! 傍晚时候,雷聋子来找她了,手里提着个破篮子,身后跟着那三十多个人。 “造出来了?”陆弃娘惊喜地问。 “先试试。”雷聋子有些不自信,“你先看看,不一定行。要是哪里不行,你说话,我再改改。” “行,来,我看看。” 雷聋子从篮子里拿出爆竹。 和陆弃娘之前见过的基本上一样,从外表来看,没什么两样的。 雷聋子把爆竹摆放在地上,把一支点燃的香交给陆弃娘,“弃娘,你试试?” “行,我试试。我还没放过这东西呢!”陆弃娘道。 对于寻常人家,爆竹是过年时候的“奢侈”,也基本上都是男人和男孩子们专享的。 陆弃娘猫下身子,小心翼翼地伸出胳膊,手有些微微发抖。 正当她要点燃引信的时候,忽然觉得身后有人覆了过来。 然后,她的双耳被人捂住。 一仰头,萧晏那张带笑的脸,就放大出现在眼前。 陆弃娘呆呆地看着他。 两人距离如此之近,以至于她能看到萧晏长而卷的浓密睫毛,能看到他那双黑亮眸子中,自己的那张大脸。 萧晏看她发呆,忍俊不禁,嘴角微咧,“点!” “不用,我不怕震。”陆弃娘脸色通红。 “听话,大家都看着,等着你呢!” 陆弃娘忽然觉得,对爆竹的期待,好像被其他什么乱七八糟的情绪所取代。 等到爆竹噼里啪啦响开,所有人都因为爆竹的效果而惊艳时,陆弃娘还有些反应不过来。 “成了,成了!”熊大激动地道,“老子就没见过这样的爆竹,一个能响这么多下!聋子你行啊!你有一套啊,这叫什么?” “这叫连珠炮。”雷聋子还有些不确定,不安地看向陆弃娘,“弃娘,你看这个行吗?我们乡下的东西,不知道在京城能不能行。” “行,太行了!”云庭跳了出来,“我之前都没见过这种!” 别人并不知道他的身份,所以没有把他的话放在心上。 陆弃娘却道:“真的?真的那么好吗?” 她刚才一定是病了,竟然连赚钱的事情都不想了,跑去想萧晏! 天哪,陆弃娘,你清醒点。 萧晏是要走的。 钱才是能留下的。 “做这个,就做这个!”云庭拍着胸脯道,“不过回头,先给我,我去吹吹牛!做吧,我帮忙卖!多了不敢说,千八百……” “行了,你吹什么牛。”二丫打断他的话,“赶紧回来卖货!” 真是个傻子。 云庭:“你等等,还剩下好多呢!放了,都放了!让周围人都听听,咱们的爆竹不一样!” 在噼里啪啦的鞭炮声和缭绕的白烟之间,陆弃娘笑成了一朵花,热情招呼围观的众人道:“以后各位要是买爆竹,来找我,保证物美价廉。” 熊大道:“走啊,走,现在咱们就回去张罗起来!兄弟们,咱们有活儿干了!” “等等,等等,”陆弃娘笑道,“还没买那么多东西呢!明天一早,我就过来,咱们一起先去把需要的东西大批量地采买来。” 买的多,还可以讲价呢! 不慌。 一慌就容易出事。 “今晚大家都回去好好休息,养精蓄锐,明日就开始干活了。一天一百个钱,管吃管住,如果赚了钱,另外再给大家一些分红。”陆弃娘扬声对众人道,“一会儿我去买一条肉,今晚加点荤,明日有力气干活。” 众人欢呼。 雷聋子黑黑的脸上也露出些害羞的笑意,但是眼里却燃烧着希望。 “咱们也回去吃点好的!”陆弃娘眉飞色舞。 今天晚上做梦,她都敢梦得大一点了。 比如,五亩地? 五百亩不行,太大了,憋得慌。 五亩,五亩就很好。 不过五亩地,她都想得忐忑,一晚上问了萧晏好几次。 “萧晏,你从前见过连珠炮吗?” “没见过,这个真是极好的。不过我有件事情想和你说——” “你说。” 陆弃娘心说,不会除了五百亩地之外,又存了一大笔银子吧。 好像终于感觉到,萧晏和自己的距离有多遥远。 “就是,之后哪怕赚到了钱,你也不要亲力亲为。”萧晏道。 “为什么?”陆弃娘不解,“赚钱的话,我为什么不去干?我去,不得顶两三个劳动力,那一天得省下多少钱!” 有钱不赚是傻子啊! 回头冬天又不摆摊,又没活干。 “弃娘,你不能总那么辛苦。”萧晏道,“忙碌了一年,卖鞭炮的时候你也得出面。你不能一个人,把什么活儿都干了,不能仗着自己有一身力气,就透支身体。而且——大丫明年就要出嫁,你也要多陪陪她。这应该是你们母女,最后一个,能在一个屋檐下的冬天了。” 陆弃娘听到他这般说,准备好的一肚子反驳的话,都瞬时无影无踪。 心,怎么就酸起来了? 新书名在这里 第212章 表白遭拒 - 与前夫和离夜,将军在我榻上贪欢 - 么么愚 大丫就要成为别人家的媳妇了。 陆弃娘真舍不得。 准确地说,是哪个女儿嫁出去,她都舍不得。 总觉得,母女应该一辈子在一起。 “放心吧,嫁给蒋玄,你若是想她,可以随时都去看她。” “我可不去。人家那府邸,我去了估计都分不清东西南北。再说,我这样的,去了不是给大丫丢脸吗?” “不会的。”萧晏道,“我陪着你去。” “你又开玩笑,大丫明年年底才出嫁,到时候你在不在都不一定呢!萧晏,我想过了,要是赚了很多钱的话,我就拿点钱出来帮你托关系找找人,看看能不能再谋个一官半职,你不能总这样,跟着我瞎混。” 都说女人青春易逝,男人还不是一样? “过几年,你也老了,到时候就算有机会,怕是你打仗也比不过那些年轻的了,不能耽误你的好时光。” 现在就指望着爆竹能赚钱了。 带着他们全家,一飞冲天,各自得偿所愿。 “我便是谋了官职,我依然是大丫的爹,也依然是……你相公。”萧晏定定地看着陆弃娘。 “你可别闹了,”陆弃娘面色有几分不自然,“咱们俩怎么回事,心里都清楚。我知道,你这个人,重感情,觉得我在你最难的时候帮了你,你要对我负责。不用的,萧晏,我是真心话,我真的不用你负责。” 萧晏抿唇。 “你说张鹤遥,那是真应该对我负责,我都没赖着他,又怎么会赖着你?我心里有数的。鱼找鱼,虾找虾,乌龟恋王八,绿豆配蛤蟆。咱们俩那算啥?你一朵鲜花插我这坨牛粪上?” 陆弃娘自己说着都笑了。 “萧晏,你好好的。日后寻个门当户对的妻子,多生几个孩子。你若是过意不去,以后咱们还当亲戚来往,只你别嫌弃我这个穷亲戚就行。我也盼着,将来万一遇到事情,能有个靠山,你说我从前,做梦也不敢想,我还能认识破虏将军呢!” “我这辈子,是不想男人了。我只盼着赚点钱,给三个丫头都找好人家,日后我老了,还能有点地养老,死的时候别痛苦,也别拖累别人,老天就待我不薄了。” 别人有别人的精彩,那是她仰望不到的世界,她也不高攀。 她只盼着,自己安安心心过日子。 “你就从来没有想过,再,再好好找个男人,生儿育女,相互扶持吗?不是每个人,都是张鹤遥那般负心薄幸。”萧晏有些艰难地开口。 他嗓子里像堵了什么,闷闷的很难受。 即使已经知道,话说开了是这个结果,他还是控制不住地试探。 他明明告诉自己,要徐徐图之,但是日子越来越好,他却越来越慌。 萧晏一日日渐渐明白一个道理——这样长久的相处,没有让陆弃娘爱上他,但是自己对她,却生出了深入骨髓的眷恋。 分开对他而言,是生生从血肉之中把她剥离的伤痛。 陆弃娘无论和谁在一起,那个男人都很幸福。 他想独占那个位置。 “找那玩意干什么?”陆弃娘道,“我自问在张家这么多年,该干的我都干了,我不能再多干哪怕一点儿;可是这样,也没换来张鹤遥的感激。现在我对谁,也不可能像之前那样真心实意,伤着了。我这辈子,还能有几个十几年?” 吃不了这个苦了,再来一次,她怕自己没这么坚强。 她自己过就挺好。 萧晏长久沉默。 他笨嘴拙舌,词不达意,无法让陆弃娘明白,他对她的感情。 今日的试探,无疑是失败的。 他没办法,在陆弃娘没有生出天长地久念头之前,跟她表明心意。 陆弃娘从来不说张鹤遥对不起她云云。 但是一朝被蛇咬,十年怕井绳,她心底的伤,需要时间来愈合。 “不行,我得起来盘算盘算手里还有多少钱能动用。” 陆弃娘爬起来,从犄角旮旯里把她攒下来的钱都扒拉出来。 她想得美,给大丫留出来二百两。 这样不管赚了赔了,都还有压箱底的银子。 可是拿出二百两,她剩下的就太少了,根本运转不起来。 陆弃娘犯了难。 “都投进去。”萧晏替她做了决定,“实在不行,还可以找云庭借钱。明年我还他便是。” 陆弃娘哆哆嗦嗦,到底舍不得。 最后咬牙跺脚,决定留下一百两,剩下的投进去。 萧晏见她算来算去,每一遍好像数字都不对,哭笑不得地道:“弃娘,你要好好学一学算术了。等我们收了摊子,我教你。” “行!” 第二天一早,陆弃娘刚起来不久,胡神医就来了。 “老胡,你咋来了?吃饭了吗?吃两口。” 胡神医道:“我怎么听人说,你要让人做爆竹卖?” “是啊!” “这不行!”胡神医道,“这不是胡闹吗?你又不熟悉,你忘了我之前的银子是怎么赔进去的?你看你,有点钱就开始嘚瑟了。” “我跟你又不一样,我又不克财。你说不行,我才觉得稳了呢!” 胡神医:“……你能不能听劝?你摆摊就挺好的,别去弄那些乱七八糟的。回头赔了钱怎么办?” “赔了再赚呗。”陆弃娘道,“再说,你就不能说几句好听的?真是的。” “狗咬吕洞宾,不识好人心。”胡神医嘟囔着道。 “不是,老胡,你来找我,是有事吧。应该不是就为了告诉我不让我做这个?” “那什么,杜鹃不是明年就要成亲了吗?你那爆竹要是真不错,给我留点。我怕你回头赔钱不干了,我还得另外买。” “哈哈哈,我就说嘛。知道了,包在我身上,保准给我大侄女安排最好的。” “我给钱,我可不是白要。我就是听说,还挺响的,我也给杜鹃买点预备上,一辈子就这么一件大事,不委屈她。” “行,我知道了。你快去忙你的,你盼着我点好啊!”陆弃娘大笑着道,“我肯定要发大财的!” 胡神医絮絮叨叨走了。 陆弃娘吃过饭,迫不及待地去仓库里找人。 结果一去仓库,她傻了眼了。 第213章 吃牢饭去了 - 与前夫和离夜,将军在我榻上贪欢 - 么么愚 人呢? 她的人呢! 说好的让她做老大,说好的跟着她一起干,说好的一起发财,结果现在,人去房空? 就一晚上的工夫,那么多人,就这样消失了? 这库房是空的,也就她买了些柴米油盐酱醋茶,但是东西都还在,甚至连那最昂贵的一口大铁锅,他们都没带走。 这不对。 他们要真是哄骗她,铁锅肯定顺走啊! 不会什么都不带,就这么走了。 “娘,”二丫跺脚道,“肯定是昨日在码头太张扬了,有人觉得能赚钱,把他们都给挖走了!别让我知道是谁干的!否则看我不去骂死他!” “不至于。”陆弃娘道,“他们都很讲义气。就算别人高价让他们去干活,他们也会和我说一声。我总不能拦着他们去赚大钱。” “我去周围打听一下。”萧晏沉声道。 他也觉得这件事情有点蹊跷。 “该不会,觉得日子太苦,又重新回去当土匪了吧。”云庭道。 “不会。”陆弃娘这点很笃定,“你是不知道他们当土匪过的什么日子,他们不会再回去的。” 毕竟马上就要赚钱了,谁愿意回去当土匪吃猪食? 猪还知道挑好的吃呢! 萧晏去周围打听了一番,带回来了一个令人震惊万分的消息。 熊大那些人,被顺天府的衙役抓走了。 据知情人士透露,是顺天府尹三更半夜,亲自带着人来抓走的。 陆弃娘睁大眼睛,“他们犯事了?不能啊!他们跟我说过,绑走我是他们做的第一件事情,后来就下山了,也没机会……” 不是说好的,民不告,官不究吗? “不对。”陆弃娘道,“该不会,官府不让做爆竹卖吧。要真是那样的话,我得去把话说明白,这事不赖他们,我才是挑头的。” 她不能害了熊大他们。 他们背后,是三十几个苦哈哈的家庭。 苦难不尽相似,但是一家更比一家惨。 看着她着急的模样,萧晏按住她的手臂,沉声道:“弃娘,稍安勿躁。你先去摆摊,我去顺天府问问。” “你去,能行吗?”陆弃娘表示怀疑,“要不,让云庭去?” 云国公刚去找过顺天府尹,那云庭应该也能说上两句话。 “不用,我能行。不用慌,人是顺天府抓的,反而是安全的。若是有什么误会,澄清便是。” 萧晏担心有人从中作梗。 但是仔细想想,似乎又没有怀疑对象。 “行,那你快去快回。不管府尹大人怎么说,你千万别跟他犟,咱们回来慢慢商量。”陆弃娘不放心地叮嘱道。 虽然她认识萧晏以来,觉得他脾气很好。 但是萧晏毕竟是有“前科”的。 ——他狂起来,连皇上都不鸟。 萧晏这一去,过了两个时辰,等到中午都要收摊的时候才回来。 陆弃娘一上午等得心里慌张不已,时不时地来回踱步。 这会儿她都不想着发财,只盼着千万别出什么幺蛾子。 她发现了,她要干点什么,都没有顺顺利利的,总有这样那样的波澜。 看到萧晏的身影远远出现,陆弃娘几乎是飞奔过去。 “萧晏,怎么样了?” “是误会。”萧晏道,“是这样的——” 皇上不知道怎么听说了陆弃娘被绑架的事情,雷霆大怒。 天子脚下,京城里,还有土匪? 皇上一怒,掌管京城治安等各方面杂事的顺天府尹就慌了。 于是,他连夜带人把土匪“一锅端”了。 陆弃娘:“……孩子死了奶来了,土匪盖好他想起抓人了。” 真是没用,只会添乱。 “那现在怎么办?又得麻烦云国公?那不好……”陆弃娘自言自语地道,“而且这次是皇上亲自发话的,这可怎么办?” 她说话的时候,忍不住看向云庭。 萧晏不太乐意了。 虽然他现在确实是一介草民,但是他还是希望,陆弃娘遇到事情的时候,能最先想到自己。 “我来想办法。”萧晏道。 “你有办法?” “嗯。” “不,萧晏,你别勉强,这事挺大的,捅到皇上那里去了。” 可不能逞强啊! 他已经得罪皇上,最好别自己再去寻不自在了。 “正因为牵扯重大,所以才要我出面,你放心吧。” 吃过午饭,萧晏又走了。 陆弃娘担忧地问云庭,“你觉得萧晏行吗?别没把人救出来,把自己搭进去了。” “这算什么事?”云庭不以为意地摆摆手,“他去和皇上说一声不就行了?” 陆弃娘还以为自己听错了,“去和皇上说一声?萧晏还能见到皇上?” 云庭察觉到了自己说错话,含糊其辞地道:“他见不到,但是找蒋玄他们总行吧。萧晏从前认识那么多人呢,找谁不能给皇上递一句话?” “那之前他们怎么不管萧晏?” “有些人想管,萧晏不让;还有人是怕受牵连,不敢管。现在不一样了,时过境迁,皇上这也不没有赶尽杀绝吗?那些人心思自然就活泛起来了。”云庭道,“总之,你不用担心,这点事,就是误会,萧晏肯定能解决。” “哦。”陆弃娘若有所思。 等到晚上的时候,萧晏就把熊大等人带了回来。 那些人见到陆弃娘,那叫一个痛哭流涕。 “妹子啊,”熊大道,“我们还以为,下辈子都要吃牢饭了!” “就这样,还当土匪呢!”陆弃娘看着又好气又好笑,安抚了众人,请他们吃了顿饭,然后让他们回去,约定了明日再开工。 “萧晏,你去找人帮忙了?” 黑暗中,陆弃娘轻声开口。 “嗯。”萧晏道,“对我来说,这不是什么大事。以后遇事你也不要慌,有我在,这些小事,我都还行。” 不要再去求助其他男人,他会不舒服。 “哦。” 萧晏以为陆弃娘会像从前一样,语气夸张地表达她的震惊和崇拜。 比如,萧晏,你行啊你! 没想到,你还能办这事呢! 萧晏回来的路上,已经脑补过很多。 但是出乎预料的是,陆弃娘今晚,竟然出奇地沉默。 而且萧晏知道,她很晚才睡着。 萧晏忍不住想,他今日是说错什么话,还是做错什么事情了? 第214章 赚钱了! - 与前夫和离夜,将军在我榻上贪欢 - 么么愚 其实萧晏并没有错。 只是陆弃娘忍不住想,原来,萧晏已经可以通过人,在皇上面前说话了。 她好像看到了萧晏背后生出了小神那般健硕的翅膀,就要展翅高飞了。 飞吧飞吧,盼着他越飞越高。 只是心里到底有点舍不得。 她自我安慰,这样也好,提前心里有个准备。 她想,这个年,萧晏可能就不在家里过了。 真的很谢谢他这一年的陪伴,他也帮家里做了很多事情,给大丫寻了好夫婿;给二丫找来那么贵的蔷薇水,珠花;让三丫有了心心念念的爹…… 只是很可惜,她好像,给不了他什么。 其实这样也好。 否则就像孙顺成亲时候她送的铜镜,自己已经竭尽全力,但是对人家来说,可能是无处安放的苦恼。 扔了不好,摆又寒酸。 就这样吧。 萧晏要是走,什么都别带了。 陆弃娘的这点小小纠结,也就停留了半个晚上。 因为穷人要吃饭,要赚钱,悲春伤秋这种高级的情感,她们实在不配。 心里不舒服怎么办? 忍着呗。 比起心里不舒服,她经历过饿肚子、生病、缺钱,哪一样不更难? 所以第二天,陆弃娘又精神奕奕,干劲十足地带着雷聋子他们去采买东西,然后她的爆竹小作坊,就热热闹闹地开了工。 不过因为刚开始的缘故,众人都不是很熟悉工序,所以产能比较低。 好在过了几日也就熟练起来。 本来陆弃娘有些担心会积压存货,但是那日在码头放过爆竹之后,很多人都来问,所以前期真没压货。 京城里过年时候爆竹涨价,一大串六七十个钱。 但是那质量,完全没办法和雷聋子做的比。 陆弃娘盘算了一下,雷聋子做出来的爆竹,一大串成本大概是三十个钱。 没办法,京城东西就是贵。 陆弃娘还想,如果今年生意不错,那明年早早的,通过运河上这些船把式,打听一下哪些地方出产爆竹需要的那些原材料,直接从产地批发,肯定便宜很多。 今年是来不及了。 贵也得咬牙忍着。 三十文的成本,考虑到现在还没过年,没到旺季,陆弃娘就定了个六十文的售价。 她想着,临近过年的时候,看销售情况,适当提价。 过年什么都贵,这也是人之常情,都能理解。 起初,一天大概只能出一百串左右,能卖六两银子,净剩下三两。 这利润,比摆摊吸引人,毕竟摆摊经过了众人竞争的冲击,每天剩下的,大概也就二三两银子。 而做爆竹,这才刚起步呢! 云庭还没帮忙卖,过年最赚钱的时候也没来,好日子都在后面。 陆弃娘自己赚钱,对熊大他们也好。 饭菜管饱,而且做菜用荤油,舍得给油水,三天还能吃一顿肉。 虽然不管饱,但是大白菜炖肉炖豆腐,每人分一大碗,也能捞出几块肉片。 二丫跟着大丫一起帮忙去分菜,也颇有感触。 “从前觉得我们日子过得艰难,可是我真的没想到,有人从出生到现在,只吃过一次豆腐。” 是的,不是肉,是豆腐。 这种贫穷,还是震撼到了二丫。 人生到底有多苦,人又能承受多少痛苦? 所以有人吃到豆腐,都激动得热泪盈眶,更别说肉了。 众人都十分有干劲。 但是这中间,也有一段小插曲。 陆弃娘某日过去的时候,发现结巴坐在地上,手里拿着个破碗在抹眼泪,众人都围着不知道在说什么。 “怎么了这是?”她上前道,“结巴这是没吃饱吗?” “不,不,不是……”结巴费劲地道,脸色急得都通红,“我,我肉,肉,肉……” 陆弃娘被他“肉肉肉”得脑瓜仁疼。 “肉没吃够吗?”她问,“回头再给你做。” “不是,他吧,”熊大捏了捏鼻子,都有些不好意思说了,“结巴孝顺,想着他娘这么多年都没吃过肉,现在天又冷,或许放得住,就把他的肉省下来,怕人偷吃,也怕捂坏,就放在外面房顶上,谁知道,被乌鸦还是猫那些叼走了。” 结巴的天都塌了。 陆弃娘听得心里难受。 她懂。 从前刚进周家的时候,不管得到什么好吃的,几个女儿都会带回来,等晚上母女四人凑一起分享。 哪怕只有一小块饴糖,也要各人都尝尝味儿。 所谓亲人,不就是这般相互惦记着吗? 穷人不是想小气算计,那是他们小心谨慎的爱。 “行了,不哭了哈。”陆弃娘把人拉起来道,“这天也不到寒冬腊月,肉存不住的。这样,你们都好好干,年底咱们要是赚钱了,我一个人给你们一条羊腿带回家,行不行!” 众人的欢呼声,差点把房顶掀翻。 结巴也笑了,“行,行,行,我,好,好好干,干,多干……” 关于众人干活,陆弃娘是真的挑不出毛病来。 即使有个别人确实会偶尔偷懒,但是绝大部分人,都是尽心尽力,从早忙到晚,丝毫不计较。 不过每次她回去感慨的时候,二丫都道:“娘,他们遇到您,也是遇到了菩萨。谁家干活给肉吃啊!豆腐都没有!清水煮白菜,油星都见不到。是您好,才换回来他们好。” “不能光让牛干活,不给牛吃草。”陆弃娘道,“咱们赚钱,也让他们赚到钱,都好才是真的好。” 时间很快就来到了冬月。 陆弃娘今年的摆摊也正式宣告结束。 冬月初一这日,陆弃娘难得不摆摊,也不去仓库了。 今日是大丫和二丫的生辰,所以要好好庆祝庆祝。 尤其是大丫,在娘家,只还能过两个生辰,就成了别人家的人。 陆弃娘都不敢想这些,想起来就想掉泪。 蒋玄也特意告假来了。 陆弃娘心说,你现在来不来,我都不挑。 我只盼着以后,你每年都还能记着我大丫的生辰。 蒋玄来了之后,就拉萧晏到一旁窃窃私语。 陆弃娘没听着这俩在说什么,但是她看得出来,萧晏不太高兴。 过了一会儿,萧晏过来对她道:“蒋玄说,想带着昭昭出去,让她自己挑生辰礼物,你看行吗?” 陆弃娘点点头:“行啊,去吧。” 早晚都要成亲,现在两个人培养培养感情,不挺好的吗? 小门小户,也没有那么多规矩,就盼着他们两个好。 于是,蒋玄就带着大丫出了门。 二丫满眼羡慕:“不知道大姐夫,能给大姐买什么礼物,会不会给我带一份。” “你脸怎么那么大?回头将来你成亲了,让你相公给你买。”陆弃娘笑骂道。 第215章 带她祭拜 - 与前夫和离夜,将军在我榻上贪欢 - 么么愚 蒋玄提前准备了马车。 “上车。”他笑着对大丫道。 大丫提起裙子要上去,被蒋玄抱住腰送上去。 “给你准备了些吃食和茶水,你随意用。若是觉得马车颠簸,也说一声。”蒋玄叮嘱两句后就放下帘子,自己在外面赶车。 马车并不算宽敞,但是显然是精心布置过的。 车厢里的座位上铺着白色狐皮,柔软顺滑。 中间小几上,准备了红豆糕、松子等几样小食,另外还有一壶梅子茶,都是大丫平时喜欢的。 蒋玄从来没问过,但是他有细心观察。 大丫给自己倒了一杯梅子茶握在手中,温暖顺着手心蔓延开来。 车厢角落里甚至还悬挂了银香囊,里面燃着好闻的香饼,香气淡淡却又沁人心脾,带着暖意。 大丫也没问蒋玄要把她带到哪里去,只安静地坐在马车里,任由马车行进。 过了小半个时辰之后,马车开始颠簸起来。 蒋玄提醒了大丫,问她道:“昭昭,感觉还可以吗?若是不舒服,我就慢一些。” “没事。”大丫这才道,“蒋大哥,我们这是要去哪里?” “快到了,到了你就知道了,总不能把你卖了。” 大丫笑笑,心里想,原来他也是会开玩笑的。 马车果然很快停了下来,蒋玄掀开帘子,伸手给她:“来,先下车。” 大丫扶着他的手臂。 或许是因为下车更容易的缘故,这次蒋玄没有抱她。 蒋玄似乎一直都很注意距离感,这让大丫觉得松了口气。 ——她还不习惯和他太近,会有一种压迫感,即使蒋玄对她一直都很温和。 蒋玄自己探身在马车里翻腾东西。 大丫听到了木板挪动的声音。 她刚才其实就发现了,车厢的木板下面是空的,踩起来有声音。 片刻后,蒋玄从里面拿出来一只篮子,里面放着香烛纸钱,另外还有几样祭品。 大丫环顾四周,这才发现,原来他们来到了一处墓地。 “我听你说了身世之后,自作主张替你查了查,找到了你娘的坟墓,只是……不太合适,我就私自做主,用你的名义,请人把你娘的尸骨搬迁到了这处。我替你捡了尸骨……” 大丫的眼眶一下就湿了。 她原本想,等日后有了能力,再去做这件事。 她总不能,花用着娘的银钱,在家里捉襟见肘的情况下,还提出过分的要求。 但是没想到,蒋玄竟然在她完全没有透露过任何心迹的情况下,就已经帮她把事情做好了。 “这里——”蒋玄不去看大丫,先提着篮子走在前面,让她有时间消化和整理情绪。 冬月的风很大,可是站在那高大宽厚的男人身后,大丫觉得没有那么冷。 蒋玄沉默地走。 她就沉默地跟着。 “是这里。” 大丫看见那汉白玉墓碑上刻着“先妣崔氏润娘之墓”,双膝一软,跪拜下去。 她脑海里一直有着关于母亲的记忆。 母亲是愁苦的,但是又是温暖的。 即使在病中,即使被那个恶魔打骂,她只要见了自己,依然会把自己揽在怀中,若无其事地教自己念着“但使龙城飞将在,不教胡马度阴山”,会教自己念“生当作人杰,死亦为鬼雄”,告诉她,有国才有家;惋惜她是女子,盼望她日后能学男儿一样自立自强。 娘不甘心于后宅,不想一生被安排。 虽然她的抗争是失败的,她选错了人导致自己凄苦的余生,但是大丫从来对母亲都是敬佩的。 她做的对错,都是她的选择,她也自己承受了苦果。 没有怨天尤人,没有打骂自己。 二丫对生母有多恨,大丫对生母就有多爱多遗憾。 母亲在她心里种下了一些种子,带着无尽的不舍和遗憾撒手人寰。 “娘——”大丫伸手触摸着那冰冷的汉白玉墓碑上的金字,“您终于,做回了您自己。” 是崔润娘,没有冠夫姓,也没有成为千篇一律的某氏。 她是她自己,她叫崔润娘。 她来过这个世上,文采斐然,活泼灵动,曾经想过仗剑走天涯,也想过“壮志饥餐胡虏肉、笑谈渴饮匈奴血”。 她是那么好的一个姑娘,敢爱敢恨。 只是做错了一件事,信错了一个男人,这辈子就葬送了。 蒋玄沉默地把祭品摆上,点燃了一炷香递给大丫。 大丫低声道谢后接了过来,然后给母亲磕头上香。 蒋玄则在一旁烧纸钱。 过了一会儿,见纸钱完全燃烧起来,他把剩下的纸钱交给大丫,道:“我准备的酒忘记带过来,我先过去取。” “好。” 大丫知道,他是想给自己一点儿空间,让自己能够单独和母亲说说话。 蒋玄的细致体贴,从来不在嘴上。 而在行动里。 萧晏曾经私下和她说过,“昭昭,虽然蒋玄年长你许多,但是你聪敏无双,便是比你大上几岁的,比如云庭,其实也跟不上你的想法。” 大丫当时并不是全然理解。 但是她知道,爹不会害她,即使只从爱屋及乌的角度,也不会。 现在,她似乎明白了一些。 大丫其实也没有什么话要和母亲说。 她总觉得,母亲其实一直陪伴着她,保佑着她,所以让她能遇到陆弃娘,能够过上虽然清贫但是从不缺爱的生活。 但是蒋玄的情,她领。 过了一会儿,等纸钱都烧完,蒋玄也拿着一壶酒过来。 他撩起袍子和大丫跪在一处,把酒洒在坟前。 “请您放心,”他说,“日后蒋玄定好好爱护昭昭,玄定不会用世俗约束昭昭,会竭尽所能,让她去做她想做的事情,成为她想成为的人。” 说完,蒋玄给崔润娘磕了三个头。 回去的路上,大丫挨着前面坐,和蒋玄说着话。 她问他:“你和我娘最后说的话,是什么意思?” “主上说,日后他会和皇上建议开女学,让女子能够入朝为官。” 萧晏说起这些的时候,神采飞扬。 他说,昭昭可以从文,灼灼适合经商,皎皎适合习武。 他不为天下女子,他只想让身边的这些女子,能够得以施展,不必被拘泥于后院之中。 “谈何容易?”大丫似乎叹了口气。 “路漫漫其修远兮,吾将上下而求索。”蒋玄朗声应道。 第216章 蒋玄的礼物 - 与前夫和离夜,将军在我榻上贪欢 - 么么愚 蒋玄不觉得萧晏是异想天开。 他觉得大丫就是可以。 他也愿意和萧晏一起,为实现这个目标而努力。 快回到家的时候,蒋玄忽然从外面递进来一样东西。 那是一支金钗,和之前他送过的很多东西一样,还是有凌霄花,大丫最喜欢的。 “不是已经送过我生辰礼物了吗?”大丫问。 蒋玄给她送了一大箱子书。 那对她来说,是最弥足珍贵的礼物。 “拿着。”蒋玄道,“回去就说,我带你出去买了这个。今日我带着你来看母亲的事情,我不会说出去,你娘也不会知道。” “我娘便是知道了,也不会生气的。”大丫道。 “我知道。但是我想,你大概是不愿意提起的。你不想你娘跟着难过,也不想母亲再被提起。” 大丫伸手接过金钗,由衷地道:“蒋大哥,谢谢你。” 谢谢你为我做的一切,谢谢你的所有用心。 “我给二丫和三丫也准备了礼物,就在小几下面的抽屉里,你打开看看,是否合适。” 送小姨子们的礼物,要媳妇过目才能安心。 大丫拉开抽屉,里面有一副做工精美的小弓,显然是投三丫所好。 另外还有一块红布,鼓鼓囊囊包着什么。 大丫打开一看,不由笑了。 里面装了十二个小银锞子,每个大约两钱重,各种吉祥纹样都有。 很好,能有二两多银子,这是二丫喜欢的。 而蒋玄之所以用红布包着,没用香囊或者荷包,大概也是因为那过于暧昧,不是应该有的距离。 直接给钱太过直白,但是给其他东西容易显得暧昧。 给银锞子,就是恰到好处,又能让二丫高兴。 两人回家之后却发现,家里多了不速之客。 陆弃娘连忙道:“大丫,回来了,快来见过你舅母。忘没忘?这事你舅母,之前和你舅舅一起去通化坊看过你,还想带你走……” 大丫没忘。 她看人,基本上过目不忘。 舅母王氏是个白胖的妇人,说话带笑,很容易让人生出亲近之感。 大丫对她,也是感激的。 毕竟当年,只有她和舅舅,想过找自己,也想过照顾自己。 所以她上前行礼,恭敬地喊了一声“舅母”。 蒋玄栓好马,本来准备进门,结果听到大丫喊了一声“舅母”,眉眼微动,停下了脚步,没有继续。 王氏拉着大丫的手,亲切地道:“转眼间都长成大姑娘了。现在叫昭昭是不是?是个好名字。来,这是舅母给你的生辰礼物。” 她从手腕上脱下金镯,非要戴在大丫手腕上。 大丫手腕很细,戴着那镯子直晃。 “舅母,太贵重了。”大丫要把镯子还回去。 “镯子而已,没什么的,舅母又不是外人。”王氏笑盈盈地道,拍着她手背,“这些年,家里的人都惦记着你。尤其你外祖母,每次提起你娘都哭,也想着把你接回去。只是你不知道,你和你娘长得太像了,怕你回去之后,老祖宗看见你就想起你娘……” “不过,”她话锋一转,“现在你也大了,我听说明年都要成亲了?刚才我也和你养母说了,都盼着你好。蒋家是极好的人家,你是个有福的。只是——” “哎,”王氏叹气,“你娘当年实在是糊涂。如今她是解脱了,可是你的婚事上,终究是有些被拖累了。” “舅母,母亲已经去世很久了。”大丫淡淡道,“就让她安息吧。” 言外之意,不要再提起。 王氏愣了下,看向大丫的目光之中多了几分审视。 这气度,怎么也那么像小姑子? 虽然温和,但是又疏离,带着凛然不可侵的气质。 “是这样的,”王氏没有忘记自己今日的来意,“老祖宗听说你许了蒋家,非常高兴。但是又担心你因为身份吃亏……咱们崔家,虽然不是多煊赫,但是便是皇宫里的娘娘,也多有崔家出身的。” 蒋玄听明白了。 崔家这是上门认亲来了。 “你娘之前那般,实在是也不能放到台面上说。所以老祖宗思来想去,就想让你,认在我和你舅舅名下。就当你是你舅舅在外面的骨肉。我是知道内情的,你是我们崔家的骨肉,不管是嫁妆上,还是日后,都不会亏待了你。” 王氏到底是世家女,三言两语就说明了来意,而且还不让人烦。 为了让大丫打消疑虑,王氏还拉着陆弃娘道:“我和你养母都说过了,她也是极愿意让你回崔家的。毕竟我们都希望你好,你是崔家女,日后你公婆妯娌,也能高看你一眼。昭昭,毕竟大家都是俗人,看人下菜碟,一直都如此。” “这件事,和我娘没有关系。”大丫道,“即使是当初,你们想把我带走,我娘不舍,却也从来没有拦着,她盼着我过好日子,抚养我不求回报,我一直都知道。但是——” “我不同意。” 说话的却不是大丫,却是蒋玄。 他从门外进来,高大的身影给人以巨大的压迫感。 王氏愣了一下,虽然心中已经对蒋玄的身份有所猜测,但是还是没有说出口。 “你是?” “这是大姑爷!”陆弃娘忙道,“蒋玄,这是大丫,哦不,昭昭的舅母,你也喊一声舅母吧。” “还没成亲,可不能乱喊。”王氏笑道,“规矩总是不能坏的。” “对对对,”陆弃娘道,“你看我,总是忘了这些。” 大丫的眉头蹙起。 她不喜欢娘在王氏面前,因为自己而卑微的样子。 娘希望她回崔家。 自家和蒋家的地位差距,嫁妆和聘礼的天壤之别,都沉甸甸地压在娘身上。 娘一直很愧疚。 可是她不知道,愧疚的其实是自己。 娘怕她回了崔家被为难,所以面对舅母,也小心谨慎,把自己卑微到了尘埃里。 “是不能乱喊。”蒋玄道,“我要娶的,是我昔日主上之女,而不是崔家女。我蒋玄,不忘旧情,也不攀高枝。若是崔家女,那我蒋家,也高攀不起。” 他冷着脸,完全不近人情模样。 好像大丫回了崔家,他立刻就要悔婚一般。 大丫垂眸,了然于心。 蒋玄不让她开口得罪舅母,那日后说起来,她也是被逼无奈,和外祖家,还留了一线,日后能相见。 蒋玄自己做了恶人,承担了所有。 包括可能得罪崔家的结果,他一力承担。 第217章 萧晏的顾虑 - 与前夫和离夜,将军在我榻上贪欢 - 么么愚 王氏有些尴尬,但是还是笑了笑,又说道:“我也是来得仓促,你们再慢慢商量,不着急。我就不打扰你们了。” “这就走啊,不留下吃饭呢!大丫啊,快送送舅母。”陆弃娘忙道。 大丫把王氏送了出去。 王氏还想说什么,却看到大丫身后,蒋玄寸步不离地跟着。 对上他那张冷峻的脸,王氏有些害怕,心里甚至生出了几分对大丫的同情。 ——这样的相公,一看就不好相处。 以后这丫头,估计要受罪了。 送走王氏,大丫和蒋玄才回来。 二丫在埋怨陆弃娘:“娘,您糊涂了,让大姐回去!崔家真是好心,还等到现在才来来认亲?我看分明是看中了大姐夫的权势,才来套近乎。” “我怎么不知道?但是对你大姐来说,也是好事。别人能听你说,你家过得如何幸福吗?还不是直接问,你是谁家的?到时候你让你大姐怎么说?” 陆家的? 陆家什么鬼? “陆家怎么了?”二丫不服气地道,“我听说,锦衣卫指挥使也姓陆呢!” 陆弃娘:“那你还想去认亲啊!锦衣卫,你不害怕?!” 大丫笑道:“我去做饭。二丫,这是蒋大哥给你带的生辰礼物。” 云庭直接伸手抢走,“我看看,我看看——” “你还我!”二丫去追他。 两个人又在院子里鸡飞狗跳。 陆弃娘都懒得搭理了。 而三丫得了新弓,立刻美滋滋地拉着萧晏到一边展示,却没什么准头,结果一箭射到鸡窝里。 鸡吓得在笼子里乱飞,陆弃娘忍不住骂人:“三丫我看你皮子又松了。你把我鸡吓得不下蛋,看我不打你屁股!” 熊孩子,耽误大事。 鸡屁股里无小事,那是柴米油盐酱醋茶。 云庭身上就剩下一两银子,给姐妹三人每人买了一小瓶桂花头油。 当然,让二丫先挑的。 二丫把三小瓶头油放在桌上,上看下看,想看哪一瓶更多些。 等她挑完之后,云庭看大丫和蒋玄在厨房说话,就喊三丫:“你先来挑。” 结果撒欢跑得一头汗的三丫过来看了一眼,嫌弃道:“我才不要用呢!油乎乎的!” 二丫闻言喜出望外,忙抱在怀中,“那我可留着了!” “给你,我不要。”三丫大方地道,又跑出去找她的小伙伴们炫耀她大姐夫给她的小弓箭了。 姐夫可真好啊! 可惜她只有两个姐姐,以后也只能有两个姐夫。 要是每个姐姐能嫁三四个姐夫,她不知道自己会是多么乐观开朗的小姑娘。 多几个爹也行。 不过她肯定还是觉得萧晏这个爹最好的。 吃过晚饭,陆弃娘把两个火盆放在院里。 她也准备了香烛纸钱。 点燃之后,她嘴里唠叨了几句,然后喊大丫二丫出来。 “也不知道你们俩的生辰是什么时候,但是儿的生日,娘的受难日。大丫娘原本就不在了;二丫,你娘前两年,听说也没了……都过来,给你们各自的娘磕个头,求她们保佑你们,健健康康,平平安安。” 大丫点头。 二丫则身子一扭,姿态抗拒,冷笑道:“她活着拿我出气,死了就肯保佑我?赶紧一盆水浇灭了,我怕被她缠上倒霉。” 坏人死了就成了好的了? 不,死了也是厉鬼。 而她,也绝不原谅。 “你看你这孩子,”陆弃娘倒也没勉强她,只是道,“那就让她别祸害你。” “她敢!她要是祸害我,我就花钱让人做法,让她投生成畜生!”二丫伶牙俐齿地道。 别想用死来和稀泥。 她不接受。 陆弃娘叹了口气,自己往火盆里添了几张纸钱,碎碎念道:“二丫就是嘴巴厉害,但是心软着呢!你就放心去投胎,二丫交给我。你若是还惦记着她,就让她找个好夫婿,千万别害她……” 过日子,就是求个平平安安。 敬鬼神,求的是安生日子。 晚上睡觉的时候,陆弃娘和萧晏提起了崔家。 “萧晏,你说大丫不情愿回崔家,是不是顾虑我?我想和她说,不用惦记我。她就是回了崔家,她也是我的女儿啊……可是我又不敢,我怕她多想,以为我不想给她贴嫁妆。” “她不是顾虑你。”萧晏到,“你若是多想,那才是辜负了大丫对你的心。她并不愿意回崔家。因为崔家好的话,她的生母,又怎么会跟人私奔?” 家庭幸福的女孩子,不是不犯错,而是更少犯错,很难被男人花言巧语哄骗。 因为她们从小就生活在最热烈真诚的爱之中,很容易看透虚情假意。 “我就是担心她以后被人嘲笑出身。毕竟咱们和蒋家……” “那是蒋玄的事情。”萧晏道。 大丫受委屈了,他只找蒋玄。 陆弃娘帮蒋玄说话:“他在外面,也不能什么都照顾到。” “他不在的时候,会安排人照顾大丫的。” 陆弃娘想想好像也是,高门大户,和她们不一样。 明年大丫就要出嫁了…… 不行,得想点高兴的事情,要不晚上容易睡不着。 “萧晏,明日也不用摆摊,咱们俩去仓库帮忙吧。” 想到赚钱,陆弃娘恨不能现在就天亮。 “嗯。” “我觉得,咱们卖鞭炮的价格,是不是便宜了点?”陆弃娘道,“我好像之前,算的有点不对……” “不对,但是也差不了多少。因为现在他们做熟悉了,手头更快。”萧晏道,“价格也可以,再贵的话,就卖不了这么多。” “那一串赚的钱也多,少做点,是不是更划算?”陆弃娘问道。 “不是,宁肯忙活点。”萧晏没有做生意的经验,但是他有带人的经验,“人多口杂,闲下来容易出事,不如一直有活干。” 干劲十足,一门心思忙着赚钱。 “对,你说得对。”陆弃娘道,“那回头看看,要不要再招些人来帮忙。我看这活儿也不累,要不回头招些妇人来试试?” “先等等。”萧晏道,“我稍微有点顾虑。” “嗯?顾虑什么?” 第218章 东施效颦小茶花 - 与前夫和离夜,将军在我榻上贪欢 - 么么愚 “咱们忘了一件重要的事情——”萧晏道。 “什么?” “保密。” “保密?”陆弃娘困惑,想了想后才反应过来,“你的意思是,做连珠炮的手艺,应该保密?好像确实是这么回事……” 她光顾着高兴,竟然忘了,那三十多个人,倘若有人泄露出去,那之前卖干粮的恶性竞争,可能就又会发生。 “不是,咱们没想到,”陆弃娘道,“雷聋子怎么也那么实在!这是他家里祖传的手艺啊!还多给他一成利钱,他怎么不怕泄露啊!” 这种吃饭的本事,都是传男不传女,甚至传长子,就是怕泄露出去,子孙不能再靠自家手艺吃饭。 “我也是刚想到。”萧晏道,“明日我写个契书带去,今年他们就只能给我们干活。” “那行。不过,明年呢?”陆弃娘问。 不等萧晏回答,她自己也明白了,“明年,就连雷聋子,估计都要自己出去干了。” 自己能拿全部利润,为什么还要跟人合伙? 今年雷聋子是一穷二白,没有本钱,但是年底给他分了利钱,那明年他估计就得单干了。 哎,这生意虽然不错,但是手艺是掌握在别人手里的,所以不长久。 “只盼着,今年能多赚点,好歹把大丫的嫁妆赚出来,那我也满意了。”陆弃娘叹了口气道。 做生意也有做生意的难处。 从前她哪里用想这么多? 现在脑子都不得不跟着转了。 “明年有明年的营生。”萧晏笑道,声音沉稳而有磁性。 陆弃娘好像被安抚到了,“对,就是。明年不行我就继续养猪!猪旺我!你也旺我!” 萧晏来了之后,她现在数银子,都能数到百了。 虽然银子也是有进有出,但是好像再也不用为几个铜板发愁了。 日子越来越有盼头了。 萧晏哭笑不得,“弃娘,能不能,别把我和猪一起说?我会觉得,自己也蠢笨得像猪。” “猪可不笨!” “那我还不如猪?” “我可没那么说。萧晏,你怎么还挑起字眼来了?我是夸你,夸你旺我。你看,你克妻我克全家,但是咱们俩在一起,好像还挺旺的。” “那你就没想过,长久在一起?比如,你我一直做夫妻。不想身份的事情,也不想着嫌弃不嫌弃那些?” 今日看着蒋玄,萧晏心中生出了一种羡慕嫉妒。 羡慕他,可以坦然地为大丫安排一切,对她好。 可是自己,像阴沟里的老鼠,只能偷偷看着陆弃娘。 明明,他们两个在一起更早。 “你要吓死我吗?”陆弃娘道,“萧晏,我就问你一件事。” “嗯,你说。” 陆弃娘肯面对自己的问题,萧晏觉得这就是进步。 “你说我现在过得好不好?有没有被人在背后指指点点?我说绝大部分人。” “过得不错,也少有人在背后指指点点,反而都夸你能干又善良。”萧晏如实地道。 “对啊,”陆弃娘道,“你看,我周围的人见了我都是客客气气的,邻里邻居也好,码头上来来往往的熟人也罢,没有人说,陆弃娘你癞蛤蟆想吃天鹅肉,没有人说,你凭什么和我们在一起;也没有人说,你看她什么都不会,天天闹笑话……” “萧晏,我知道你有良心,你不想利用完,就把我丢了。但是那不一样,我对你好,是因为得了你的恩情在前,所以我们扯平了。你日后做你的破虏将军,比蒋玄还威风。我继续高高兴兴做我的小买卖,手里不缺银子,吃饱就睡,醒了就干。萧晏,这对我来说,是多好的日子,你知道吗?” 那是她做梦都会感到恍惚的美好。 “你找个姜姑娘那样的妻子,我是打比方,不是非要硬把你们凑一起。”她继续道,“你们都是富贵人家出身,一样的讲究,说什么也都能听明白,不用解释,也不像我,吃芭蕉都带皮吃,闹笑话……” 他们在各自的世界里,各自美好,就是对曾经相遇的最好结局。 “萧晏,你也不用再试探我,支支吾吾的。”陆弃娘道,“咱们俩就像小神和我养的鸡,看着都是鸟,但是差距大的,没办法说。” 鹰要上天,鸡要下蛋,各有各的路走。 “你要是实在过意不去,将来等你又当官了,给我……三百两银子吧,我给她们姐妹三个分开当陪嫁。” 五百亩地不敢要,尿急跑不到地头。 “你呢?”萧晏道,“你想要什么?” 纵使这会儿心里难受,他还是控制好情绪,没有显露出来。 “我?我有手有脚又没病,回头三个丫头都嫁了人,我一人吃饱全家不饿。就是有个头疼脑热,还有老胡在,我吃不到苦头。” 陆弃娘想到未来,乐观豁达。 “其实算算,你来家里,还不到一年呢!别因为这一年,耽误了你一辈子。”陆弃娘道,“你的好意,我真的心领啦!我知道你是个很好的男人,以后会找个长得好看,性情又好的妻子。” 陆弃娘也没见过多少富贵人家的姑娘,所以说到这里,她脑海里只能浮现出姜仪的身影。 真好啊。 只可惜,萧晏走了,没人教她用两把大板斧了。 要趁着萧晏还在的时候,多多请教。 “睡觉!”陆弃娘道,“不说了,早睡早起,明早我要练功呢!” 最近她好像又壮实了一点。 没办法,忙得脚不沾地,再不吃好点,那活着还有什么奔头? 冬天了,养点膘怎么了? 想瘦,明年再说。 还是和从前一样,陆弃娘说睡是真睡。 只可怜了萧晏,辗转反侧,难以入睡。 他倒不是因为陆弃娘的拒绝而难受——对于那个,他早有心理准备。 自己的失败固然让人难受, 但是身边之人的成功,才真正让人破大防。 是的,他说的不是别人,正是蒋玄。 大丫明白蒋玄的用意,萧晏也看得分明。 萧晏就恨,为什么他从前指点的蒋玄,在追妻这件事上,比自己顺利那么多呢! 萧晏今日最大程度地表白,也是受了蒋玄刺激,觉得或许直接些更好,从前是他想错了。 但是结果呢? 还是一样。 别人为什么那么容易? 这公平吗?合理吗? 萧晏无语问苍天。 第219章 爆竹技艺泄露 - 与前夫和离夜,将军在我榻上贪欢 - 么么愚 第二天一早,陆弃娘耍着斧子的时候,还不忘催萧晏去写契书。 二丫听了后道:“爹,你就写,谁要是违约,就牢底坐穿!吓唬住他们!” “把你能的。”陆弃娘笑骂道,“不过也有道理。萧晏,你写得严重些。” 今年的钱,谁也别跟她抢,她一定要赚到。 她要风风光光把大丫嫁出去,让崔家看看,她这个娘,也没亏着孩子! “嗯。”萧晏道。 吃过饭,除了大丫留在家里绣嫁妆,其他人都去了仓库。 仓库里依然和从前一样忙忙碌碌。 但是陆弃娘却发现,少了一个人。 “瘦猴呢?”她说,“前几日还跟我讨冻伤膏,我给他带来了,他人呢?” 熊大环顾一圈,没发现瘦猴,便喊道:“瘦猴,瘦猴,哪个见瘦猴了?” 众人都表示,没见到他。 “结巴,”熊大道,“你和瘦猴不是睡一起吗?早上起来,他去哪里了?” “没,没,没见,见到他……不,不见了。” 结巴表示,他从早上起来,就没见到瘦猴。 甚至他因为惦记着放在外面的肉——是的,他不听劝,他依旧省下肉来,只不过这次他变聪明了,他把肉放在屋顶,然后倒扣一只破碗,上面再压上石头,就不怕被猫和鸟叼走,所以天还不亮,他就起来去看他的肉,当时瘦猴就不在他身边。 结巴以为,瘦猴是挪了个窝,没想到人不见了。 “能去哪里呢?”陆弃娘真心着急,“这京城,他人生地不熟的,可别走丢了。不行,大家先放放手头的活儿,去找找他。” 尤其这里还挨着水边,现在又暂时没上冻,要是一不小心滑到水里,没人注意,那人就完了。 “瘦猴昨日就出去了一趟。”有人道。 “是,他晚上吃饭都没吃。”又有人道,“我还说,不吃怎么不给我盛一份,我吃。” “该不会是,”陆弃娘看向萧晏,还不好明说,怕误会了瘦猴,只是道,“该不会是我们昨晚担心的那样吧。” 难道瘦猴出去单干了? 可是他也没本钱啊。 难道是有人来把他挖走了? “我好像知道怎么回事了。”雷聋子道,“前几日,有个人,说请我去给他干,一个月给我十两银子。要是不满意,还能再谈,我觉得是骗子,就没搭理。该不会,他们又看上瘦猴了吧。” 瘦猴和雷聋子走得很近。 而且瘦猴很聪明,学什么都快,比其他人也都机灵。 “昨天瘦猴还来问我一些做爆竹的事情,我也没防备。”雷聋子一脸懊悔,慌乱地看着陆弃娘,“弃娘,我是不是,耽误你事了?” 云庭撸起袖子骂道:“别让小爷知道,谁敢挖我墙角。否则看我不扒了他的皮!” 他还想借着爆竹,在自己曾经的狐朋狗友面前扬眉吐气呢! 结果,被人偷去了? 那不是独一份,连珠炮这种新型的爆竹,身价直接大跌了。 二丫则骂道:“忘恩负义的东西,忘了谁把他带下山的。娘,去顺天府报官,把他抓起来!” “别闹了。”陆弃娘沉声道,“你把他抓起来,这些人怎么办?算了,他也没有签卖身契给咱们。走就走吧……” 想到以后又要面临低价竞争,陆弃娘实在是头疼。 但是想现实如此,不接受,也没有用。 萧晏则问内疚不已的雷聋子,“你说,之前谁找过你?” “我也不认识啊。”雷聋子道,“他倒是很骄傲的样子,说他是什么,什么九爷的人。” “程九万?”陆弃娘看向萧晏。 萧晏摩挲着手指上的扳指,若有所思。 这种可能性,极大。 爆竹生意很赚钱,在码头上,什么都逃不过程九万的眼睛。 而程九万,又觉得已经降服了自己,所以抢起生意来,自然不会客气。 事实上,程九万大概也不是针对他。 ——他平等地抢掠码头上所有赚钱的生意,要去分一杯羹。 熊大骂道:“要真是瘦猴,那我饶不了他!吃里扒外的东西!” “行了,咱们也不是土匪,他去就去吧。”陆弃娘道,“大家快忙起来吧。别人就是要做,得准备,还得慢慢熟练。咱们趁着还是独一份的时候,多做一些,多卖多赚钱。” 云庭也道:“那我得赶紧找人吹牛!” 等这连珠炮满大街都是,而且还不是他们独有的,那就没意思了。 “吹牛,就知道吹牛,帮忙干活啊!”二丫瞪他,“能多赚一文是一文,快帮忙。” 瘦猴这件事,到底给众人的心情都蒙上了一层阴影。 陆弃娘觉得,或许大丫的嫁妆,没那么顺利了。 其他人想的却是,陆弃娘赚不到钱,那他们这么好的活没了,怎么回家过年? 结巴嘟囔道:“还,还,好我,我聪明,先,先攒了肉……” 以后还不知道能不能吃上肉呢! 熊大也觉得憋屈,又没办法,只能骂雷聋子。 “你看你,既是你家祖传的手艺,你告诉我们做什么?你就不想防着点?把人分开,一人干一点儿也行啊!” 这世上最遗憾的事情,就是没有早知道,也没有后悔药卖。 雷聋子嗫嚅着道:“连珠炮这东西,简单得很。稍微看看就能学会,想藏也藏不住……” “那你不是吹牛,你家传了十几辈,祖祖辈辈靠这个吃饭?就这?”熊大骂道,“咋不饿死你个龟孙!” 他是很愧疚的,因为陆弃娘给大家吃得那么好,真心相待,结果还没给她赚到多少钱,别人也学去了。 别人舍不得给干活的吃那么好,省下的钱就是利润。 陆弃娘这块不省,以后就竞争不过人家。 熊大和陆弃娘道:“妹子,以后别做那么多好吃的了,能吃个半饱就行!那也比家里都好多了。” 陆弃娘还没回答,就听雷聋子委屈地道:“我家祖上阔过,那都是给大户人家做烟火的,又不是靠连珠炮吃饭。” “你说什么?”云庭本来很郁闷,结果听到这里,眼睛瞬时亮了,激动地抓住雷聋子的衣领,“你还会做烟火?好看吗?” “好,好看,就是,就是贵,太贵了……”雷聋子好像被结巴传染了。 云庭松开他,神气地指着自己的脸,“看看,小爷这张脸上,难道没写满富贵吗?做,给小爷最好看最贵的!小爷要发大财!” 第220章 当纨绔也有用 - 与前夫和离夜,将军在我榻上贪欢 - 么么愚 雷聋子面色还是很纠结。 他觉得,云庭可能是疯了。 陆弃娘把他拉到一边仔细问:“你不管本钱多少,只要好看就行,你能做出什么样的来,就做什么的给我们看看。” “可是弃娘,”雷聋子道,“那种大的烟火,成本都得几百个钱,甚至还有几两银子的。” 陆弃娘饶是有心理准备,闻言也抽了一口凉气:“那么贵?” “嗯,我曾经做过一个特别大的烟火,是我们那里知府大人给小妾庆生用的,光本钱就五两多银子。金粉银粉,还是人家另外准备的,要是全部算下来,七八两也要的。” 五两银子的烟火? 那万一,点上火,biU的上天,是挺好看的,但是很快就没了啊! 五两银子,都够她买萧晏,可以买二十头小猪。 天上飘着的那是烟火吗? 那是萧晏带着那么多猪! “不行,这也太贵了,你等等,我和我相公商量商量。” 陆弃娘觉得,云庭也不靠谱。 毕竟投资太大,得好好合计合计。 萧晏听她说完后:“成本高,卖得也贵,我觉得可以试试。” “那咱们没有那么多钱投进去啊!五两银子一个,二十个一百两……做上几十个,银子都砸进去了,万一一时卖不出去,岂不是都砸手里了?而且这些人,也不能在这里空等着活干,还得吃饭呢!” 哎,从前只觉得做生意赚钱,但是没想到,里面的事情那么多。 成本、干活的人、还得卖出去,还有挖墙角的人…… 真是只见贼吃肉,没见贼挨打。 现在板子落在自己身上,才觉得疼。 陆弃娘觉得自己头发都得熬白了。 “不要紧。”萧晏道,“我来想办法。当务之急是,先看看雷聋子做的东西到底怎么样,能不能让京城这些有钱人认可。” “对对对。” “给他五十两银子,让他把自己能做出来的所有花样都做一遍。”萧晏又道。 “试一试,就要试这么多银子吗?” 陆弃娘舍不得。 穷人的钱来得太不容易,所以投资时候才小家子气。 ——真的赔不起,都是血汗钱。 “要。”萧晏道,“舍不得孩子套不着狼。” “行!”陆弃娘咬咬牙。 陆弃娘先去和其他人说话,“瘦猴这事,做得确实不地道。但是有出钱更多的地方,谁都想去,我也懂。所以你们现在,谁要是想走,跟我说一声,大大方方走。但是要留下的话,丑话我可说前头,不能吃我的饭,还砸我的锅。那咱们可就得说道说道了。” 该做的事情,还得做。 她让萧晏拿出契书,一字一句念给众人听。 萧晏念一句,她就解释一句。 解释不对的地方,自有萧晏纠正。 “也没什么,就是让大家伙保密。我给你们的工钱也很高了,因为想着大家都不容易。你们也得想想我不容易,这是身家性命都砸进来了。我吃肉,保证让你们喝上汤。但是我这一摊要是黄了,你们去其他家,估计只能喝泔水了。” 熊大道:“妹子,你不用说那么多。你是好人,我们都有数。瘦猴他吃里扒外,以后会有报应的!来,在哪里摁手印?我先来!” 他摁上手印之后,其他人对于契书有些迟疑的,见状也摁了。 “放心,不是卖身契。你们好好干活,赚了钱,我们都分钱。”陆弃娘道。 “妹子,我们信你。”熊大道,“你说什么就是什么。你是我们的东家,你立规矩!谁要是不服,现在就滚蛋!” “对!” “对!” 众人纷纷附和。 结巴没说话,被熊大踹了一脚,“怎么,你还有什么其他想法不成?” “我,我,我没……我,我想,想,攒一碗肉,能,还,还能成,成不?” 这不光想着,经过这件事之后,会不会影响以后的饭菜质量,所以没反应过来吗? 陆弃娘爽朗笑道:“该干干,该吃吃。其实想开点,别人也卖,咱们就是少赚点,又不是赔钱,天没塌呢!再说,瘦猴他那样,不代表大家伙都那样。咱们还是讲究的人多。” 她说着,把自己也给劝好了。 “干活干活,从前怎么干,现在还怎么干。新的烟火,让雷聋子自己琢磨去。剩下的事情,交给我!” 陆弃娘从仓库出来之后道:“我刚才也太沉不住气了。听说瘦猴跑了就慌了,不该,不该。” “你做得已经很好了。”萧晏道,“要是换成别人,好几日都缓不过来。” “我装大个呢!我心里也没底。只是我想着,他们背井离乡,在京城两眼一抹黑的,只能靠着我糊口,我要是再立不起来,让他们怎么办?” 生意肯定要做,她要带着大家一起赚钱。 “云庭,你说你之前的那些朋友,能愿意买吗?” “只要好,肯定愿意买。”云庭道。 “娘,”二丫道,“我不是想说丧气的话,但是什么好东西,京城没有呢?我记得之前在周府过年的时候,有一年,也有很好看的烟火。您记得吗?” 陆弃娘记得。 那烟火好看得她至今都记忆深刻。 她没读过书,只会说“好看”,旁边的姑娘吟了一句“千树万树梨花开”,她觉得读书真好啊! 她都听明白了,可不就像一大片一大片的洁白梨花绽放在夜空中吗? “好东西那可多了去了。”云庭道,“但是不是所有好东西,都能让人知道。退一步说,就算都一样好,那也得看,是谁卖啊!” 云庭是知道绿头鸭内情的。 比如那绿头鸭,给皇上几两几十两一只,当成宝一样伺候。 给陆弃娘,那就是十几个钱的事情。 差什么? 不是一模一样的东西吗? 可是在皇上那里,就值钱。 现在是,他,云庭,京城知名纨绔,负责直接帮源头带货,从源头直接卖给京城花钱最没数的冤大头们,那能一样吗? 云庭表示,东西都不用十分的好,只要有八九分,他就能想办法,让那些大冤种们掏腰包! 人生果然没有白走的路啊。 当纨绔,也有用。 云庭这会儿,获奖感言都准备好了,只能走马上任去卖烟火! 第221章 下了血本 - 与前夫和离夜,将军在我榻上贪欢 - 么么愚 “你怎么打算的?”萧晏沉声问。 他对云庭太熟悉,所以这会儿就已经看出来,云庭是有想法了。 就连二丫,都难得没怼云庭,而是满眼希望地看着他。 不,她看的并不是云庭,而是赚钱之后的新衣裳。 云庭的自尊心得到了极大的膨胀,指着运河边上酒楼道:“到时候,我就在那里请上几桌……” 陆弃娘闻言,心没出息地开始颤。 那个地方,一桌得二两银子,要是五桌,十两银子没了。 两个萧晏,四十头猪…… 她可能真是发不了大财。 她会忍不住把银子兑换成萧晏和猪。 不是骂萧晏,而是觉得,这么好的萧晏啊,五两银子就能买到。 可是五两银子在其他地方,怎么就那么不值钱呢? 还有,她从前最难的时候,养两头猪都觉得日子充满了盼头。 现在动辄五两十两,能买多少头猪? 要是以前,告诉她,她以后买得起几百头小猪,她都给自己一巴掌——让你做梦。 所以,日子总归是越来越好了。 “如果河面没结冰是最好的,让人在船上放烟花,这样天上水里,效果一定好极了。然后我再多夸夸他们,他们还不得连夜让人送钱来?” “那咱们也没有货,连夜送钱也买不到。太贵了,积压不起。”陆弃娘道。 “看你说什么呢?弃娘,咱们这奇货可居,必须先给钱,才能安排留货。”云庭道。 陆弃娘:“……那能行吗?” 反正你让她买东西先给钱,她那三两个子还不愿意先给呢。 那么多钱,人家怎么可能愿意提前给? 这不是成了,买东西的求着卖东西的吗? 哪能那样啊! 有钱人又不傻。 云庭道:“你到时候看我的。我和你说,你不懂,就他们,抢起来,狗屎都能卖他们几百两银子。” 陆弃娘:“……那让阿黄多拉点,咱们卖几两银子一坨就行。” 众人都笑了。 云庭打包票道:“反正看我的就行,弃娘你不用愁。” “那,那你从前和他们玩得那么好,现在要卖东西给他们,会不会,会不会觉得有点面子上过不去?” “不会的,不会的。”二丫怕云庭反悔,忙道,“赚钱嘛,不磕碜!白吃白喝才磕碜呢!” 她连连给陆弃娘使眼色,不让她说。 哪里有拦着帮自家赚钱的? 云庭道:“要是放在从前,我肯定不干。但是现在想想,萧晏在程九万面前都能低头,我这算点什么?反正我这么纨绔,早晚家得败了,先学会低头,比以后低头强。现在低头还值钱,以后低头都不值钱了。” “你有这个想法,将来就不会败家。”陆弃娘拍了拍他肩膀,“行,你就放手去干。这事,我们都不行,就得靠你。” 回头怎么定价,怎么让那些贵公子们愿意买,这些对云庭来说,都是手拿把掐的事情。 章程定下来,着急也没用,现在只能等着雷聋子把新的烟火弄出来。 这次大家都长了心眼,在仓库里单独给雷聋子用木板搭了个“牢房”出来,让他自己待着研究。 他需要什么东西,熊大自己给他跑腿,不用别人,他不放心。 瘦猴的这件事,虽然陆弃娘没追究,但是熊大觉得,他这个曾经的大哥,是要负责任的。 所以他化悲愤为力量,这会儿把众人管得都很好。 陆弃娘想着,年底的时候,要单独给熊大包个红包。 市面上暂时还没出来别的连珠炮,所以这几日,他们的生产和售卖,暂时还没受到影响。 萧晏带人开始在仓库里做更多更大的“隔断”,回头要把人分开做工,免得再泄密。 陆弃娘一直在跟着忙活,哪里需要她,她就去哪里。 方婆子染了风寒,她就自己顶上去做饭。 因为都是些糙汉子,陆弃娘就不让二丫再来,让她在家里跟着大丫一起做手套。 ——之前陆弃娘被绑架的时候,蒋玄带着黑甲军去找她。 这份人情,总得有所表示。 所以陆弃娘和大丫商量,每个人给做一副手套。 她问了萧晏,什么样的手套方便骑射,然后现在大丫已经做了不少出来。 那日蒋玄带了六十个心腹,这六十副手套,过年之前做出来,也挺忙活的。 杜鹃也来找二丫一起做绣活。 怕女孩子们冷,陆弃娘就早早让她们用上了火盆,让她们不用心疼炭。 当娘的自己苦点累点没什么,给孩子总想给最好的。 陆弃娘心里还惦记着姜仪的人情没还。 人家听说她出事,二话没说就骑马来帮忙。 虽然没用上什么,但是总归是人家的心意。 可是姜家富贵,她也不知道该送点什么东西过去。 她和萧晏商量,回头若是烟火能做出来,给姜仪送一些过去。 萧晏让她自己定就行。 这日,陆弃娘把家里的大蒸笼搬到了仓库外面临时搭的做饭棚子里,然后给众人包包子吃。 等到吃饭的时候,每个人五个白菜虾皮大包子,一个咸鸭蛋,一根大葱。 众人三三两两聚在一起,埋头苦吃,狼吞虎咽。 “还有粥,吃完了再来一碗玉米碴子粥溜溜缝。”陆弃娘搅动着锅里的粥大声喊道。 水汽氤氲成雾,热气腾腾。 她在水雾之中,笑得牙龈都露出来。 李老爷带着滕文甫找来的时候,见到的正是这样的陆弃娘。 他脸上一下就挂上了笑容。 李老爷曾经不很理解,人间烟火气到底是什么,但是看到陆弃娘,他一下就明白了。 是勤劳踏实,乐观豁达往前奔日子。 “哎呀,您怎么来了?”陆弃娘看见李老爷也惊喜万分,“萧晏,云庭,快,来客了。椅子搬出来——” “李老爷,里面灰尘大,就委屈您在外面坐坐。”陆弃娘笑道,“一会儿他们吃完饭,我收拾一下,咱们回家说话。” 云庭搬了椅子出来。 李老爷看他身上脸上都沾了黑灰,头发也乱蓬蓬的,但是眼神却精神奕奕,不由点头。 好好好,弃娘这里,果然是极能改造人的。 “来,尝尝,不是什么好东西,但是刚出锅的,吃个热乎劲。”陆弃娘硬往李老爷手里塞了个大包子,又给滕文甫塞一个。 “疼叔,你看你客气的,每次都不坐。你快坐啊!” 李老爷坐椅子,他是下人,坐个小杌子怕什么? 每次都那么拘谨。 滕文甫拿着和他主子一样的包子,茫然无措。 第222章 蹭皇上的宴席 - 与前夫和离夜,将军在我榻上贪欢 - 么么愚 “还有这个!” 陆弃娘往主仆俩手里一人塞了一根大葱。 仓库里吃饭的那些人,一边吃一边好奇地打量着客人。 萧晏要关门,李老爷却道:“不用,开着吧。看他们吃得香,我明明吃过饭,也有了胃口。” “吃吧吃吧,”陆弃娘自己也拿了个包子咬着,“您好久没来了。我之前寻思着要去看看您,萧晏说不方便去,就没给您添乱。我托人给您带去的咸鸭蛋和酸黄瓜收到了吧。” “收到了,都是极好的。”李老爷笑道,“难为你,鸭蛋挑的都是双黄的。” “也没什么好东西给您,也只能用点心思了。” “弃娘,里面这些,就是之前绑架你的土匪们?”李老爷笑着问道。 “嗐,什么土匪,都是一群穷得活不下去的可怜人罢了。吃饭都不能提,听了他们那些事,从心里能堵到嗓子眼。”陆弃娘咬了一口大葱。 李老爷脸上笑容凝固,随后若无其事地道:“闲着也是闲着,说来听听。” “那可就多了。比如熊大吧,他家里本来也是个小地主,都怪他爹,太有眼光,捡漏买了一件古董花瓶,结果让人盯上了,被害得家破人亡。” “他为什么不去告官?” “倒是想告,可是抢走他家花瓶的人,就是知县,您说上哪说理去?” “上面不是还有知府吗?”李老爷蹙眉。 “我也是这么说的。可是熊大说,知府和知县也是穿一条裤子的,他不敢继续告了,怕自己再挨板子,被打残废,土匪都当不成。” “再说结巴,家里本来有几亩田,结果交不起赋税,被收走了。我问了问他们那里的赋税,您猜是多少?是朝廷规定的三倍!他们交得稀里糊涂,都不知道不该交,而且告官,谁敢告?别人交的,你不交,你就是刁民。” 陆弃娘说得直摇头。 萧晏道:“弃娘曾经问过我,什么是诏书。” 说起这段,陆弃娘还有些不好意思,“别说了,我还以为诏书是手帕大小的纸呢,净闹笑话。” 萧晏笑笑,继续道:“后来她知道他们这些事情之后就说,既然诏书那么大,是给天下人看的,为什么皇上不让人到处贴,让人念,至少让老百姓知道,赋税收得不合理的时候可以去告,也给老百姓指一个告的地方,总不能让官员自己审自己。” “说那些干啥?”陆弃娘这会儿更不好意思了,“我自己闲着没事在家里瞎想的,你也和别人说。我就是觉得,我们这些不识字的人,活得稀里糊涂的。但凡知道点,那些当官的就算想糊弄我们,是不是也得掂量掂量?” 李老爷若有所思地点点头。 “皇上肯定是好的。但是经是好经,也被下面的人念歪了。”陆弃娘道。 “你又不认识皇上,怎么知道皇上是好的?”李老爷忍俊不禁。 “那皇上要是不好,能对萧晏好,能照顾姜仪姐弟吗?” “皇上也有很多事情没做好。”李老爷幽幽地道。 “嘘,这个咱可不兴说的。”陆弃娘做了个噤声的手势,“什么人都有,别把话传出去了。” 云庭在李老爷面前倒是老实,但是这会儿眼睛滴溜溜地转着,不知道在想什么。 李老爷吃着包子,又问起陆弃娘最近的生意。 “都挺好的。”陆弃娘报喜不报忧。 对老人嘛,让他们知道小辈过得好,别让他们操心,也是孝顺。 “好什么啊!”云庭道,“被人挖墙角,钱也周转不过来……” 皇上,您倒是给点钱啊。 来蹭吃蹭喝的,嘴里说着喜欢,高兴,就是不给钱。 您金口玉言是真的,但是换不来金玉啊! 陆弃娘忙道:“胡说,现在都挺好的。对了,我们在研究新的烟火,据说可好看了。您要是有工夫,过几日晚上也来看看。我投了五十两银子呢!我想想就心疼,您想,那是多少头猪呢!” 李老爷被她逗笑。 云庭连忙道:“舅舅,最近您有没有什么宴席之类的?回头我带着烟火去,就说是我这个不孝的外甥孝顺的,让您也长长脸。对了,我外祖母也回京了吧,我一直没去给她老人家磕头,让她老人家也看看,高兴高兴。” 这烟火要是能在宫里放,是皇上赏鉴过,皇上说好的,那其他人,还不得打破了头来抢? 陆弃娘心说,这挺好的,宴席的钱都省了。 但是不知道,方便不方便…… 她不由看向萧晏。 萧晏笑着点点头,眼神无声安抚。 陆弃娘一下就心里有数了。 萧晏说行! 那肯定就行。 李老爷笑道:“我哪里有什么宴席?总不能为了帮你卖烟火,特意请客吃饭吧。” “怎么不能?联络联络感情嘛。”云庭赖皮地道。 “我看你现在比从前,话可多多了。” “那是,我还跟着萧晏习武了呢!要不,我给您耍大刀看看?” “不看了,你耍得有什么好看的?刚在弃娘家里,看三丫头耍了一段,倒是很有趣。” “您去过家里了啊。”陆弃娘笑道。 “听说大丫和蒋玄的婚事定下了?” “定下了。”陆弃娘道,“别看蒋玄年纪大了点,但是这俩人在一起,合适着呢!” “唉,”云庭叹了口气,“昭昭什么都好,就是没什么嫁妆。” 陆弃娘瞪他一眼,“瞎说,怎么没嫁妆了?这不是在给她挣吗?” 她知道云庭是想跟李老爷要钱,但是不能那样做。 老人是手里有点钱,但是人老了,安全感是钱给的。 身为小辈,有多大能力端多大碗,盯着老人那点棺材本算什么? 云庭急得直给陆弃娘使眼色。 李老爷看在眼里,假装要打云庭,“胳膊肘往外拐的东西。” 云庭拍了拍自己的手肘,“谁胳膊肘不往外拐?往里拐,那也不好看啊!” “大丫头确实深得我心。就算为了给她添妆,这宴席,我也得办。让我想想,请谁呢?” 滕文甫心说:宴无好宴,看看是哪些个倒霉蛋要被皇上惦记上了。 第223章 讨嫁妆 - 与前夫和离夜,将军在我榻上贪欢 - 么么愚 云庭对此有话说。 他说:“您就不用总惦记着去敲打谁了。回头让人知道,您来我们这里一次,回去就得发作,人家不得骂我们啊!” 放烟火,是要让人开开心心的。 开心了才愿意掏钱啊! 哪里有刀架在脖子上,后背一身冷汗,然后让人掏钱的? 那不是土匪吗? 不得不说,云庭现在很有些商业头脑了。 做生意,和气生财,把金主捧高兴了,自己才有钱赚。 李老爷哈哈大笑:“你说的,有几分道理。那你说说,这客人,我该怎么请?” “得让人高高兴兴的,而且是愿意花钱的人才行。那些老家伙们就算了,大都吃过苦,舍不得钱。赚钱,还得从年轻人身上下手。” 没吃过苦,不知道钱难赚,所以才会挥金如土。 云庭是完全从自己角度来考虑这件事情的。 现在回想起来,他从前花的很多钱,不都是那样出去的吗? “所以我琢磨着,”云庭摸着下巴道,“要不弄个赏花宴吧。我外祖母那把年纪了,最喜欢热闹,喜欢看年轻的男女,喜欢替人保媒。这样,我孝顺了她老人家,然后她老人家还高兴。外祖母高兴,您也高兴了,大家都高兴了,我高高兴兴把钱给赚了!” 李老爷看着他,眉眼都是笑意,“我觉得你外祖母未必愿意张罗。但是,如果你说,你想成亲讨媳妇,她多半愿意。” “那就说我想了。”云庭拍着胸脯道,“拿我当借口,没问题。” 为了赚钱,这算什么? “你也到了讨媳妇的年纪了。”李老爷摸着胡子道,“我像你这么大的时候……” “您饶了我吧。”云庭道,“我还是个孩子呢。” 陆弃娘笑道:“可不是吗?和二丫吵起架的时候,就是个孩子。” “这事就这么定了吧。”云庭连忙道,“正好我也想外祖母了。舅舅,您就答应了呗。” “行。”李老爷道,“到时候,我也去凑凑热闹,看看青年才俊们。” 这事就这么定下了。 陆弃娘心里还有些犹豫,毕竟那是五十两银子的烟火,要是就那样放了,又没人买,损失了银子不说,李老爷也会觉得不太好吧。 正说话间,胡神医的儿子胡睿蹦蹦跳跳地来了。 小胡睿今年四岁,正是可爱的时候。 “姨丈,姨丈,”他喊萧晏,“我爹让我喊你去我家吃饭呢!我姐夫来家里了。” “哎,我怎么把这事给忘了!”陆弃娘一拍大腿,“萧晏你赶紧去,老胡之前跟我说过,今日让你去帮忙陪客呢!” 女婿上门是贵客。 杜鹃嫁得很好,对方家里父亲乃是官身,虽然只是个芝麻绿豆大的小官,但是到底不一样。 女婿也上进,十八岁,但是已经中了秀才。 杜鹃今年十三,两年后成婚,对方说是争取下场,中个举人,到时候颜面上也好看。 这婚事能成,其实也是胡神医出了大力,救了他们家老太太。 别看胡神医平时邋里邋遢,口无遮拦,但是在女婿面前,还是很能装一装的。 不过,他心里到底有些没底气,所以女婿上门的时候,总是把萧晏喊过去。 萧晏是他熟悉的人之中,难得的体面人了。 这样也让女婿看看,他们家是正派人家,结交的也都是体面人,期待日后能高看杜鹃一眼。 这些人情世故,在市井之间很普遍。 萧晏已经了然于心。 李老爷不太懂,陆弃娘也解释给他听了。 李老爷听懂后点点头,“滕文甫,回头记得提醒我,送一份贺礼来。胡神医要嫁女,我该表示一下。对了,还有大丫头那份,一起。” “是。” 云庭道:“嗐,虽然都是普通人家,但是嫁女儿,也不是出不起嫁妆。就是有些时候吧,高嫁,体面不够。所以您也不用给什么值钱的东西,体面点就行。比如什么官窑的花瓶啊,玉如意啊,能镇得住场子最重要。” 陆弃娘:“……官窑的花瓶,你张口就来啊!长辈就是给一根针,那也是心意,咱可不能挑挑拣拣的。” 云庭撇撇嘴,心说不能放过他啊! 这是最粗的金大腿。 李老爷道:“你这么一说,我倒是想起来,家里真有些瓷器。回头给这两家姑娘,一人送一对儿粉彩的百子千孙双耳瓶,图个吉利。” 陆弃娘一听,下意识想要推辞。 结果就见萧晏已经跪下道:“我替昭昭给您磕头。” 陆弃娘:“……” 不是,这就收下了? 这还得磕头呢! 哦,忘了,人家是大户人家。 之前她们在周家,得了赏赐的时候,也要给主子磕头去的。 陆弃娘也连忙跪下跟着磕了一个。 李老爷看着就乐,“你们俩在这里,拜高堂吗?” 云庭:“那您可得给个红包。” 李老爷笑骂道:“你是让钱缺着了吗?张口闭口都是钱,一身铜臭味,别说是我外甥。” “被灼灼传染了,赖她。对了,舅舅啊,您不能厚此薄彼。给昭昭东西,还有灼灼和皎皎呢!尤其灼灼,要是她没有,那全家都得看她脸色了。” 陆弃娘:“不要不要!” 这人情,让她以后怎么还,她还不起啊! “等到两个小的成亲时候,萧晏这个爹,难道是摆设吗?” “也对。”云庭道,“不过您这个曾外祖父,提前给了,也没什么嘛!” 陆弃娘:脸都没了。 李老爷笑道:“行,都给。滕文甫,没有一样的,就另外挑几样。” “是。”滕文甫答应。 “萧晏,你去吧,人家不是请你去赴宴吗?”李老爷道,“我一会儿也该回去了。” “倒是不着急。”萧晏道,“晚上才吃饭,我先陪着您,一会儿再过去。” “不用你陪,我和弃娘说会儿话。你在,弃娘总看你,不跟我说真心话。”李老爷道。 陆弃娘脸红,“我是怕说错话,给萧晏丢脸。” 萧晏这才行礼,带着胡睿离开。 “弃娘,我问你一件事。” 云庭竖起了耳朵。 萧晏不在,但是他这“耳目”在啊! 第224章 萧晏有“大”病 - 与前夫和离夜,将军在我榻上贪欢 - 么么愚 “您说。”陆弃娘大大方方地道。 “我听说,你被掳走的时候,张鹤遥也去救你了?” 云庭:“!” 太坏了! 怪不得要支走萧晏。 怎么,还要给张鹤遥撑腰不成? “嗯。”陆弃娘道,“我谢谢他,看在我爹娘的份上,还拉我一把。” “那你还怨他吗?我听说,他现在很得皇上信赖。” “不怨。”陆弃娘道,“他现在多厉害的,我跟着他,也给他丢脸,我懂什么?但是我很烦他,总来找我。找我干啥?吃着碗里看着锅里,锅里的盛到碗里,他还不满意。他要是不来打扰我,我真的就谢天谢地,希望他越来越好。” “他还纠缠你?”李老爷皱眉,“那很不应该了。” “谁说不是?他攀高枝,过自己的好日子去呗。我就是吃糠咽菜,自己过得也快活。偏出现,说些有的没的招我烦。” 李老爷若有所思。 云庭道:“怎么,他要升官了?弃娘当年可是帮他送走了父母,这等忘恩负义的人,能当什么好官?” “他确有才学。”李老爷道,“难得弃娘心胸豁达,且现在和萧晏在一处也很好。以后各自把日子过好,也不必再提旧事了。” 云庭心说,提这事的,不是您吗? 还特意跟陆弃娘提,怎么,以为他张鹤遥升官发财,弃娘会后悔? 呸,恶心。 “嗯,他当个好官,我也盼着他好。”陆弃娘看着屋里那些吃过饭,已经又投入紧张工作中的汉子们道,“他辜负我不算什么,我又不是活不起。他要是能为老百姓做点事情,我谢谢他,盼着他长命百岁。” 人也不是光靠着男女之情活着的。 他觉得不合适,那就散了呗。 他们俩各自过得都好,都吃自己的饭,都做好人。 陆弃娘想,她没必要赖着张鹤遥啊! 她自己过得不好吗? 好像大家说起张鹤遥变心这事,比她还气愤。 没必要,没必要。 为陌生人浪费情绪,真的没必要。 “弃娘豁达,还有一副热心肠。”李老爷赞道,“我盼着你和萧晏,早点生儿育女,让我也能看到。” 陆弃娘脸红得彻底,不好意思再说什么。 云庭却道:“您放心,瞧着吧,三年抱俩,您准备好红包就行!” 萧晏那是男人中的男人,生孩子算什么事? 弃娘就更不用说了,这身板,生孩子不是和吃饭喝水一样容易? 生八个儿子,族谱从这里开始开启! 李老爷临走之前,云庭还道:“您别忘了宴会的事情啊,等着您帮我们的烟火开张呢!” 陆弃娘听李老爷咳嗽,还让人回家取了一瓶秋梨膏。 每次来都来吃带拿的,可不得帮帮忙? 陆弃娘嗔怪道:“你别总跟李老爷开口,那真的不好。” “没什么不好的。家大业大,不能光占咱们便宜。他老人家,手指缝里抖一抖,都够你一辈子忙活了。” 陆弃娘却只说,以后别这样。 忙了一天,陆弃娘身上也染了一层灰。 难得萧晏不在,她决定今晚好好洗个澡。 家里好起来了,浴桶也置办上了。 虽然有点费柴火烧水,但是泡在温水里面的感觉真好啊! 陆弃娘舒服得都开始打盹儿。 萧晏回来的时候,没听见屋里有其他动静,就直接推门而入。 然后就见到陆弃娘闭着眼睛靠在浴桶上,饱满挺拔…… 萧晏瞬时脸红到耳垂,不敢惊动她,悄然退了出去,站在门口大口呼吸,试图让那几乎要跳出胸口的心脏平静下来。 他一直都知道,陆弃娘软软的。 但是从来没见到这样让人喷鼻血的场景。 情况一下就有点失控了…… 不行,不行。 还有几个女儿,随时都能出门,他这样不行。 萧晏仓皇间推开了云庭的房门。 云庭还在偷偷看书,是的,偷偷,因为怕二丫见到,恶性竞争…… 所以萧晏忽然闯进来,就把他吓了一大跳,嘴里嘟囔道:“我可没看书,我准备睡了……萧晏,怎么是你?三更半夜的,你闯入我的房间,是不是有什么大病啊!” 人吓人,吓死人。 把他吓死了,烟火卖给谁去,请问! 然后,云庭就抬起眼睛不耐烦地看向萧晏这个曾经让他疯狂的偶像。 再然后,云庭就睁大他的一双眼睛,甚至比阿黄的眼睛还圆,直勾勾盯着萧晏隆起的袍子,发出了灵魂喟叹:“还真是‘大’病啊!不是,萧晏,你不回去找弃娘,你来找我做什么?我可不好龙阳!” 崇拜归崇拜,别说崇拜所剩不多。 就是崇拜最鼎盛的时候,他也没打算献身啊! 萧晏:“闭嘴,聒噪!我就坐一会儿,你嚷什么!” 云庭:“你觉得,你这行为,没病吗?” 萧晏:“闭嘴看你的书!” 他冷静冷静就走。 云庭摸着下巴仔细打量了一下,忽然想,他自己的眼光还不错。 就算萧晏现在心机深沉,手段下作,口蜜腹剑……各种让他祛魅,但是作为男人的资本,那还是相当雄伟。 萧晏:“……眼珠子不想要了?” “不是,你这时候不找弃娘,这对吗?哦,你们俩?没有……” “没有,没有!”萧晏没好气地道。 云庭:“中看不中用?” “你别让我扇你。”萧晏使出了杀手锏。 云庭:“啧啧,真的病得不轻。等什么?等着张鹤遥杀回来,给他腾地方?” 萧晏:“你懂什么?” “弃娘该不会,还以为你们俩是假夫妻吧。”云庭一语中的。 萧晏别过脸去。 “你怎么那么没用啊!”云庭毫不留情地嘲笑萧晏。 萧晏咬牙,“我能怎么办?我该说的都说了,她只觉得配不上我,觉得以后跟着我会辛苦。我难道还能勉强她吗?” “配不上你?那你不会让她觉得,她配得上吗?” “我怎么办?” “她觉得你太高了,那就蹲下,趴下啊!”云庭道,“她觉得日后你站得高,她没用。你就让她知道,不管你将来爬得怎么高,你都需要她不就行了?” 无论爬的多高,都需要她? 事实确实如此…… 萧晏正思索,就听云庭道—— 第225章 惊天利润 - 与前夫和离夜,将军在我榻上贪欢 - 么么愚 “萧晏啊萧晏,你怎么笨成那样!你就想想,弃娘什么时候对你最好!” 萧晏认真回想了一下,道:“她什么时候对我都很好。” 从开始到现在。 “那我告诉你我的感觉。”云庭道,“你越弱的时候,弃娘对你越好。你越强,她就觉得她没用了。” 陆弃娘和别的女人最大的不同在于,她在意的,始终是自己能够为别人提供的价值。 她从来不想占人便宜,不想高攀谁。 怜贫惜弱,是她的底色。 所以她看到萧晏,曾经威名赫赫的破虏将军被折辱,从内心深处被激发出同情之心。 “萧晏,你想想,是不是这么回事?” 萧晏很难赞同云庭,但是这一次除外。 “你破虏将军再厉害,她对你无欲无求,你也什么都不是。”云庭继续道,“但是你倒霉的时候,她肯定不会不管你。” “你让我装可怜?”萧晏下意识是拒绝的。 那也太猥琐了。 “对啊,你不装,别人会装。什么五公子啊,张鹤遥啊,人家同样了解弃娘……” “我试试。”萧晏咬牙道。 但是,他在陆弃娘身边,也不觉得自己可怜。 就,挺难装的。 且让他再想想。 万万没想到,在感情这件事上,不说被蒋玄远远超过,现在就连云庭,也可以对他指手画脚。 萧晏想,他要反思一下自己。 听到门响的声音,萧晏便出门,对要出来泼水的陆弃娘道:“你回去绞头发,我倒水。” “你回来了啊。”陆弃娘笑道,“今天吃得咋样?” “宾主尽欢。”萧晏道。 其实他觉得,杜鹃有点过于殷勤了。 倘若日后大丫她们三个,对男人那般娇惯,他定会教训她们,让她们自持身份。 不管男人女人,被捧到天上,是一定会忘乎所以的。 和人相处,尤其是亲密相处,无论亲人还是夫妻,都得把自己放在和别人平等的位置。 这也是萧晏对自己曾经教训的总结。 不过这些,没办法说,不是自家孩子,说多了遭人嫌。 萧晏把水倒了之后,过来替陆弃娘绞头发。 “不用不用,我自己来就行。” “这点事情,我还能做好。”萧晏想起了云庭的话,“我确实有些笨手笨脚。” 果然,陆弃娘就没再拒绝,而是道:“瞎说。你若是笨手笨脚,那我这算什么?” 萧晏一边帮她绞头发一边问她,“我走之后,外公跟你说什么了?” “问我张鹤遥呢!” 萧晏:“……” “嗐,别人和我有什么关系?我听他你外公的意思,是怕以后张鹤遥当了大官,我心里难受。我难受什么?” “那是人之常情。”萧晏轻声道。 分开之后,你过得比我好,一般人心里都会有点不舒服。 陆弃娘,她就不是一般人。 她不太会把不愉快的人和事,长久放在心上。 “不提那个,耽误赚钱。”陆弃娘转而和萧晏说起烟火的事情。 “你说回头要真是能打响名声,咱们卖多少钱合适?”陆弃娘道,“之前我感觉,是不是卖得便宜了点?好像就是光赚了吆喝,没赚多少钱。” “十倍。”萧晏道,“成本十倍定价。” “啊?”陆弃娘惊呆了。 她其实想的是,一倍半就差不多了,结果萧晏说十倍? 那五两银子的烟火,卖五十两? 一个烟火放完,满天都是猪。 谁会花五十两银子听个响儿啊! “总有人愿意买。”萧晏道,“云庭说限量,我觉得很有道理。比如说,五十两银子的,我们只限量做六十个……” “六十个?六个你卖给谁去啊!”陆弃娘咋舌。 “先这样定,对外说就是六十个。回头交了钱再做,但是我估计,六十个肯定不够卖。但是做得再多,也就不那么稀缺了……” “那得赚两千多两银子?”陆弃娘不敢想,完全不敢想。 “还有其他花样,我们这一次的目标,应该是赚一万两银子。”萧晏笃定地道。 陆弃娘惊呆了。 “不过还有一个问题要解决,就是人手问题。”萧晏道,“光靠现在的那点人,是不够的。” “招人还费劲吗?”陆弃娘道,“一天一百个钱,管吃,这条件要是放出去,还不抢着来干?” “你别忘了,核心的部分,只能靠雷聋子。” 陆弃娘:“……也对。人家祖传的吃饭的本事,不可能外传的。” “如果给他分一千两银子,并且保证以后的利钱,也分他一成,那他应该会愿意。”萧晏道,“只是,我们要保证,找来的人,不会把这个外泄。” 这个很难很难。 至少到现在为止,萧晏自己,是没想到什么好主意的。 就算是去买人,捏着卖身契,也总有人为了利益而出卖良心。 没有一个很好的约束,那之前连珠炮的事情,就还会发生。 陆弃娘想了想道:“萧晏,我们这个梦,是不是做得有点太靠后了?” 卖的门路都还没找到呢! 虽然说李老爷愿意帮忙,但是李老爷,也不认识所有的有钱人啊! 这个销售效果还待定呢,他们却已经开始愁起了之后的事情。 “是要好好想想的。”萧晏道,“不过你说的也对,一步一步来,且先等着打开销路。” 绞干头发,陆弃娘道:“萧晏,你今儿再教我几个字,再教我一点算术吧。万一将来真有钱了,我管不过来怎么办?哈哈哈……” “嗯。云庭,昭昭和灼灼也没睡应该,喊她们一起过来,正好问一下之前的功课。” 陆弃娘:“……那你问他们吧,回头我,我……” “睡觉的时候,单独问你。” “行。” 陆弃娘心说,不能和年轻的脑子比啊,她实在笨得丢人。 现在家里真的太有学习气氛了,萧晏连阿黄都开始教了。 狗利国家生死以什么的…… 听听,狗都上强度了,得为国家出生入死。 弃娘,你要加油了,你怎么也比狗聪明吧! 第226章 给娘准备嫁妆 - 与前夫和离夜,将军在我榻上贪欢 - 么么愚 陆弃娘干活行,但是读书上,确实不算有天赋。 不说大丫了,就是二丫和三丫,她都比不过。 不过她也不气馁,反正多认几个字,以后不让人骗住了就行。 那些诗词歌赋的,她也不用学。 她要做的事情,那可太多了,没空,也没什么场合给她吟诗作对。 大丫进步一日千里,已经能给两个妹妹和云庭做夫子了。 她写的字也是最好看的。 倘若不是云庭水平相当,二丫早就被比得不想学了。 萧晏也教他们算术,经常晚上一家人,都趴在桌前学习。 为此,陆弃娘还特意去定了一张大桌子。 平时不用就在旁边折叠起来放着不占地,学习的时候众人都围在一起,省灯油。 家里来个客人的时候,还能用来吃饭,一举数得。 烟火还没制好的这几日,家里收到了一份厚礼。 陆弃娘回家的时候,二丫正抚摸着堆放在炕上的华丽锦缎,口水都快流出来了。 “这是哪里来的?”陆弃娘震惊地道,“这么贵重的礼,咱们可还不起。” 炕上的料子她一眼看不过,得有十几匹,让人眼花缭乱。 该不会是蒋家送的吧。 “不知道,说是给爹送的。还有一封信,在大姐那里,她给爹了。”二丫拉着陆弃娘的胳膊央求道,“娘,我想做新衣裳。” “一边去!不过年不过节的,做什么新衣裳?你的衣裳最多了。” “那过年给我做一身好的,用这些料子,行不行?” “不行!”陆弃娘瞪了她一眼,“这么贵重的礼,咱们收了怎么还?要给人还回去的。再说,你长身体的时候,今年做了,明年就小了,用那么好的料子做什么?” “娘,娘——” “你少来,我头疼。”陆弃娘看向萧晏。 萧晏已经把信看完,却把信纸在蜡烛上引燃,烧了。 “留下吧,”他淡淡开口说道,“这是别人送来给昭昭添妆的。” 这些是来自于燕王的谢礼。 感谢大丫为他出谋划策,让他全身而退。 皇上现在身体看起来很不错,燕王想想自己当时的冒失还感觉后怕。 “都是给大姐添妆的?”二丫眼中难掩失落。 “你等着,”云庭道,“过今天我去见我外祖母,把她老人家哄高兴了,什么好东西都给我,我给你。” “谁要你东西?” “你不要我东西,可是你给我脸色看啊!哪个愿意看你耷拉着脸?”云庭翻白眼。 “谁让你看我了?” 这俩人又吵了起来。 大丫道:“我现在也没嫁人,东西都是家里的,让娘来分吧。” “还有这个呢!”二丫指着旁边一个小小的锦盒道,“这个应该是给大姐添妆的。” “什么?”陆弃娘把锦盒打开,发出一声惊叹,“怎么这个季节,还有石榴?这一口,得多少钱啊!” 有钱人真是,非要喜欢颠倒时令吃东西。 那秋冬天贱得不像话的红薯,能存放到夏天,价格都赶得上粳米了。 这大冬天,从哪里弄来这么大一个石榴,得多少钱啊! “娘,”二丫道,“那是假的!” “假的?”陆弃娘更震惊,上手摸了摸,坚硬冰凉的触感,让她确定了眼前以假乱真的石榴,真的是假的。 可是那石榴裂开口,露出晶莹欲滴的石榴籽,哪里像假的了? 还有那发黄甚至带着点棕色点点的石榴皮,和真的不是一模一样吗? “这手咋就那么巧呢?”陆弃娘伸手摸摸都怕摸坏了,蹲在炕边看啊看,“可真好看。” “也不知道是什么玉石宝石的,”二丫有些酸,“肯定值老鼻子银子了!爹,是你的朋友给大姐送的吗?” 那是不是,以后她成亲也有? “是我的朋友,但是是上次你大姐,给他帮了一个很大的忙,所以他特意酬谢你大姐的。”萧晏道,“石榴有多子多福之意,也是对昭昭的祝福。” 作为父母,自然会尽可能地一碗水端平。 但是孩子们也要知道,每个人能力际遇不一样,她们日后的人生有差距很正常。 大丫用自己的聪明才智换回来的东西,就算再多,也是她的。 “这下大姐去蒋家,有压箱底的宝贝了。”二丫为大丫高兴,但是心里也难免有点酸酸的。 以后她嫁人,能有什么? 反正肯定没有这样的好东西了。 不过这也是她不如大姐,她是不是该想想,要自己给自己存点嫁妆了? 陆弃娘对大丫道:“十二匹布料,也是人家送你的。我看着都很贵重,咱们平时也穿不着,给你当嫁妆好看。” 她没本事,没给女儿赚来嫁妆。 女儿争气,靠自己赚来的,她也不能克扣。 “不用,娘,”大丫道,“我们家什么情况,蒋家很清楚,不必做打肿脸充胖子的事情。好女不穿嫁时衣,日后蒋家的尊重,是要靠我自己的。” 顿了顿,她继续道:“既然娘说料子让我做主,那十二匹料子,娘、我和二妹三妹各自留一匹做衣裳;两匹给蒋家回年礼;剩下的六匹就留着娘做人情。” “那怎么行?” “娘,您也说了,这是给我的,那我便能做主。”大丫坚持道。 “谢谢大姐。”二丫听说自己还能分到一匹做新衣裳,立刻笑得眉眼弯弯,眼睛盯着料子,已经开始选,“娘,石榴给大姐压箱底,也是极好的。” 现在,她一点儿都不酸了。 大姐那么大方! “至于石榴,”大丫拿起那个锦盒双手呈给陆弃娘,“送给娘,愿娘这一生,富贵荣华,多子多福。” “你这孩子!”陆弃娘道,“娘不要!留着给你压箱底!” “李老爷说了,会送我一对花瓶,那就很珍贵了。至于石榴,是我真心想送给娘的,让它做娘的嫁妆,希望娘日后能和爹,白头偕老,子孙绕膝。” 陆弃娘没接,一边用帕子擦拭眼角一边道:“瞎说什么呢!哪里有儿女给娘出嫁妆的?再说我和你爹——” “您和我爹好好的。”大丫看向萧晏,“娘,您要越来越好。” 这石榴极珍贵,是她对娘的祝福,也怕有一日,家里再需要用钱,可以周转。 娘给了她最好的,她也希望把自己拥有的最好的东西都留给娘。 第226章 云庭进宫 - 与前夫和离夜,将军在我榻上贪欢 - 么么愚 陆弃娘眼泪都止不住。 “娘知道,大丫心疼娘,娘的三个女儿都孝顺,但是东西你得自己留着。” “娘,难得我能有东西孝敬您,也是借花献佛,您就收下吧。”大丫道,“我和二丫三丫的嫁妆都一样,多一丝一毫我也不会要的。” 没离开家,吃穿用度都是家里的,赚到的钱和东西也是家里的。 大丫不想因为这点东西,让妹妹心里生出不舒服的感觉。 她们或许日后所嫁门第不同,但是她们都是从这里走出去的。 萧晏道:“弃娘,收下吧。难得昭昭有心,我们也不要辜负孩子。” 二丫道:“爹,娘,算我欠你们一份。等我有钱了,我也给我娘补嫁妆,只会比我大姐给得更好!” 三丫懵懂,又有点慌了,拍拍肚子道,“我的零用钱都吃了,怎么办?” “那你留在家里,给娘养老。”二丫逗她,“就是别把娘吃穷了。” “行,我留在家里。家里的驴是我的喽!”三丫兴高采烈地道。 她以后可以想骑就骑,没人和她抢。 这事暂时就这般定下了。 云庭私下说二丫,“你怎么那么能吹牛?你自己嫁妆都没有,还要给你娘嫁妆呢!” “你懂什么?士别三日当刮目相看,你学到了狗肚子里了?日后我怎么就不能成为一方巨贾?”二丫骄傲地道。 “哦,失敬失敬。我原本还想着说,你没有嫁妆,我给你贴点呢!” “你给我贴?切,不稀罕。你还是留着当老婆本吧,毕竟你这样干啥啥不行,吃啥啥没够的,以后娶媳妇也不容易。” “那也比你强,牙尖嘴利,谁娶你谁倒霉。” “倒霉也轮不到你管。赶紧娶相你的亲去!你外祖母,不是等着给你找个贵女吗?我看看谁那么倒霉,要嫁纨绔。” 两人唇枪舌剑,各有输赢不提。 过了几日,滕文甫带着人送来了三对花瓶,果然是每个丫头都有。 另外每个人还有两匹缎子,也都是极好的。 给杜鹃的也是。 这把二丫高兴坏了,不过陆弃娘让她不要打主意,因为那是留着以后给她当嫁妆的。 而众人期盼已久的烟火,雷聋子终于做了出来。 陆弃娘都没舍得放一个看看,直接就都交给云庭带去了赏花宴。 二丫十分想看这些烟火的效果,便和云庭商量,“要不,我假扮成你的丫鬟,跟着你去看看?” “你这丫鬟,我可用不起。” 二丫气得跺脚,“不带就不带,那你以后也别求着我,小气鬼!” 云庭见她扭身就要走,连忙拉住她,“你才小气呢,不经逗。你听我解释,我外祖母啊,我那些亲戚啊,以后肯定是要见到你的。你说你现在跟着我,扮成丫鬟,以后再见面,你好意思?” “我以后为什么要见你的那些亲戚?”二丫表示不服气。 “因为,你爹喊我舅舅啊,我们本身就沾亲带故的。” 二丫想想,好像也有道理,这才嘟囔道:“我就是想看看烟火。辛苦了那么久,结果自己都没看到。” 遍身罗绮者,不是养蚕人。 “那你等着,等着我拿回属于我的一切,我给你放烟火,你想看多少就看多少,决不食言!够义气吧!” “还拿回你的一切呢,拿回来家产,都买了放烟火,把家产都放没?那你还是别拿回来了。”二丫嫌弃道,“我娘跟你说什么来着?你不能光惦记着花钱,你得想着赚钱!” 拿到家产,那不是先想着,怎么赚钱,把家产变更多吗? “灼灼你说得有道理。那等我拿到家产,回头让你给我做大掌柜。” “你盼着你爹点好吧。” 云庭:“……” “再多的家产,也不如有个疼你的爹。你爹待你很好了。”二丫道。 “嗯。老头子待我是不错,不过他就我一个,要是待我不好,到地底下,见到我娘怎么好意思?” 二丫道:“我也不羡慕别人,我娘就很好了。只是我不希望我娘一直那么辛苦。有时候我会忍不住想,为什么那些夫人们,一辈子轻轻松松,呼奴唤婢,我娘却要那么辛苦。明明她人那么好,为什么总要吃苦。” 家人不要她了,青梅竹马的相公嫌弃她,抛弃她,还要被人下毒,面对种种不公,只能隐忍。 “云庭,我想让我娘过上好日子。可是和我大姐比起来,我真的太笨了。不过和你比起来,还行。” 云庭叉腰:“你哪里比得过我了?” 两人吵吵闹闹,倒是冲淡了二丫心里那种无能为力的挫败感。 赏花宴的日子很快到来,云庭带了一马车的烟火出发了。 陆弃娘自然紧张不已。 也不知道,这一炮能不能打响。 而萧晏却很平静,甚至已经开始和大丫商量解决接下来的人工荒问题。 时值隆冬,所以赏花宴安排在宫中的暖阁里,抄手回廊用幔帐遮住,众人拜见过太后之后,男女分别从左右两边走,从两个门进入暖阁。 暖阁中间有屏风相隔。 能清楚地听到声音,但是看不见旁边人的样子。 女眷这边比较安静,因为女子被要求娴静,谁也不想自己叽叽喳喳的声音被听到。 众人三三两两聚在一起说话。 隔壁除了几个缺心眼纨绔咋咋呼呼,其他人也都比较内敛。 那些缺心眼的纨绔,围着的正是许久不见的云庭。 所以一时之间,整座暖阁里,几乎只能听见云庭几个说话的声音。 “你爹把你撵出家门,你去哪里了?”有人问云庭。 “胡说,我爹就我一个儿子,怎么可能把我撵出家门?”云庭不承认。 “那你近来怎么都不见人影,找也找不到你,你们家门房都不肯给通传。” 云庭眼珠子一转,“因为我在做一件极其隐秘的大事。” “大事?你去做大事?骗骗兄弟行,别把自己都骗了,你能做什么大事?” 众人哄笑。 云庭也不恼怒,笑眯眯地道:“我为了孝敬外祖母,去给她老人家寻礼物去了。你们且睁大狗眼等着看!” 正吹牛间,云庭在人群中瞥见一个熟悉的孤独的背影。 就一个人,孤零零地站在那里,谁也不理,也没人理他。 嗐,这不是萧晏的老情敌五公子吗? 云庭主动上前打招呼。 第227章 意外的相遇 - 与前夫和离夜,将军在我榻上贪欢 - 么么愚 “周大人最近可好啊!”云庭道。 周逍遥面无表情地对他拱拱手。 他不喜欢这些哗众取宠的纨绔。 道不同不相为谋。 看在姐姐的面子上,他才搭理一二。 见他这般,云庭那些狐朋狗友就过来拉他。 “咱们说话去,你来他这里讨什么没趣?” “就是。” “你们小声点,现在周大人可是去了御史台,看谁不顺眼就参谁。” 众人都不吭声了。 虽然是纨绔,但是纨绔也有生存之道。 比如纨绔上面都有亲爹。 亲爹被参奏,回家不得捶他们? 为了保住屁股,这位周大人,是惹不起的。 “呀,周大人当上御史了,恭喜恭喜。”云庭还热脸贴冷屁股说了几句,这才被人拉走。 周逍遥看着人群中的热闹,眉眼淡淡。 相亲这种事,他本不愿意参与,却被赶鸭子上架。 来了之后果然发现,真的无趣。 他在暖阁里待了一会儿,实在无聊,就又沿着抄手游廊走出去。 外面有角门通往御花园。 虽然不能走远,但是出来透透气,总比在里面强。 不论男女,他们都喜欢用熏香,香味过于浓重,周逍遥总想打喷嚏。 他出来之后,站在一片竹子旁,长长地出了一口气,却意外听到竹林背后传来的嗤笑声。 “打我啊,打我啊,不是很厉害吗,怎么不来打我?” “他不敢,他姐姐会揍他。功夫好又怎么样,还不是个废物,连黑甲军都考不进去。” “呵呵,他还想进黑甲军呢!当初他姐姐悔婚,让萧晏颜面扫地,黑甲军的人估计还记仇呢!” “啧啧,还想嫁给淮王,也不掂量掂量自己几斤几两,谁要娶那个母夜叉!王爷就是吃多了山珍海味,想尝尝清粥小菜,哈哈哈——” 这时候,一个压抑到极致的声音响起:“你们若是再说我姐姐,我也不管是不是宫里,我取了你们性命,大不了给你们偿命!” “哟,好害怕。” “就是,你搭上让你家断子绝孙,我们怕什么?” “小心你姐姐听到了揍你。” 周逍遥听到这里,再也听不下去,愤然出声道:“住口!你们是哪家的,在宫中也敢如此肆无忌惮,大放厥词,欺负弱小!” 他也不怕,绕到竹林后,看到眼前的场景,有些愣住。 几个油头粉面的富贵公子,周逍遥极少出门交际,所以一个也不认识。 但是被他们围着的那个少年,看起来只有十六七岁模样,却生得高大壮硕,手里还持剑,只是脸上带着和他强壮外表极不相符的压抑隐忍。 看到他在宫中佩剑,加上还有个姐姐,离了他就会断子绝孙的家族…… 这些串联起来,周逍遥很容易就判断了眼前少年的身份。 ——姜仪的弟弟姜权。 只是没想到,他生得这般健壮,从小习武,又有姜仪那样的姐姐,竟然还会被欺负。 “你又是谁?”有人问。 “御史台,周逍遥。” 那几个欺负姜权的人一听御史就怂了,面面相觑,随后脚底抹油,溜了。 周逍遥这才上前问姜权,“为什么任由他们辱骂?你不狠狠教训他们一次,他们就会不断地欺负你。” 或许是因为自己也曾经被欺负,也或许是因为敬畏姜家满门忠烈,周逍遥这才多说几句。 姜权拱手行礼道:“今日多谢周大人仗义执言。只是——” 少年眼中压抑之色愈发浓烈。 他说:“我不想让姐姐再为我操心。而我,也确实没用,总是不能达到姐姐的期望,让她失望。” 姜权垂下了头,“从小,姐姐就帮我遍寻名师指点。可是最后,我竟连黑甲军的考核都过不去,我确实是个废物。” “姜公子何必妄自菲薄?有人生而知之,有人大器晚成,只要持之以恒,定然能有所成。今年不行,明年再试。”周逍遥安慰道。 他仿佛看到了从前的自己。 在他最迷茫最可怜,以为一生都要被人践踏在泥土之中的时候,他的姐姐出现了。 姐姐相信他,陪伴他,鼓励他。 “我也曾经失败过很多次,但是我不敢懈怠。因为我也害怕,会辜负姐姐。”周逍遥有感而发,“姜公子,人生路长,不能沉沦。你若是觉得对不起姐姐,就加倍努力,对她更好一些。” “你也有姐姐吗,周大人?”姜权问。 他的无助,与他的高大形成了鲜明的对比。 “嗯。我有个很好很好的姐姐,在所有人都欺负我的时候,她会保护我;在我处处被人克扣的时候,她会想尽办法补贴我;只是在我功成名就之后,却回报不了她什么。我现在想,当年在一起的时候,我应该对她更好一点……” 可惜,他没有机会了。 倘若萧晏没有戳穿他,他还可以用弟弟的身份陪伴。 可是萧晏戳穿了他的无耻,所以这会儿,他甚至不敢出现在姐姐面前,怕给姐姐带来麻烦。 “还有就是,不要再有和恶人同归于尽的尽头,他们不配。他们会有报应,而你,会有光明的前途。” 周逍遥说着,心神有些恍惚。 这些朴素的话,曾几何时,都是姐姐劝他的。 姐姐,你看,你曾经为我撑起的那把伞,如今我转赠他人了。 “我有幸见过令姐。”周逍遥继续道,“她英姿飒爽,古道热肠,并不是别人口中不堪的模样。感情之事,各有因果,不足为外人道也。据我所知,萧晏已经放下,令姐也放下了。那姜公子,也该放下,不该因为这些人的说辞而被影响。” 或许是因为他说的推心置腹,姜权也说出了心底的苦恼。 “我没有用。我不能继承家业,我——我只想做个先锋去打仗,而做不到像父兄那般,运筹帷幄,决胜千里之外。” 他很笨,一直都是。 可是他身上,承担着重振门楣的责任,还承载了姐姐殷切的希望。 姐姐为了他,一直未嫁,蹉跎青春,结果最后,只教出自己这样一个棒槌。 “我真的没用。”姜权蹲在地上,双手插入发间,声音哽咽。 第228章 五公子vs姜仪 - 与前夫和离夜,将军在我榻上贪欢 - 么么愚 “起来!”周逍遥见状呵斥道,“天生我材必有用。堂堂九尺男儿,怎么能因为些许打击就落泪?你这样,要让你姐姐一个女子,承担多少!” 本来他想说柔弱女子,但是这两个字,实在和姜仪关联不到一起。 “我若是不在,我姐姐可以招赘婿,不用为我这样的蠢人拖累一辈子。”姜权说出了心里从来没对人说起过的念头。 “是,诚然令姐可以招赘婿,继承家业。但是日后她若是被人辜负,找谁诉说?你是她在这个世界上唯一的亲人和牵挂。你就是再不成器,你在,她的家就在。” 当年,姐姐是如何劝说厌世的自己的? 姐姐说,“你娘辛辛苦苦,十月怀胎生下了你,然后没有多看一眼,你就被抱走。她连月子都没得坐,就被人撵出了周府。如果日子过得舒服,谁愿意来给人做小,做个只生儿育女的牛马?” 她说,“五公子啊,你觉得苦的时候,想想你娘苦不苦。我认识一个孙婆子,想去世的孙子,把眼睛都哭瞎了。你娘想你念你盼着你,你得去找她,让她见见十月怀胎,一只脚踩进鬼门关生下的孩子啊!你才是这个世界上,最在意他的人,也只有你,能救她出苦水。” 可是姐姐,我真的很没用。 我没找到我娘,虽然我已经竭尽全力。 “起来!”周逍遥对姜权道,“哪里不行,就补哪里。这条路走不通,就换一条路走。是个男人,你就撑起来,别让你姐姐,什么时候都为你冲锋陷阵!欺负你的,打回来!你父兄都在天上看着你,不要堕了他们威名!喜欢做先锋,那就去做个先锋!一样可以建功立业,告慰父兄,也让你姐姐安心。” 姜仪在竹林后面,目光之中水汽氤氲。 她知道,弟弟一直不太快乐。 但是她怎么问都问不出来真话,只越发苦恼,弟弟怎么越长大越孤僻。 她隐约知道弟弟不合群,但是并不知道,原来欺凌已经到了这种地步。 弟弟从来都不跟她提,在她面前,就若无其事。 原来,弟弟心里其实盛了那么多委屈。 这个傻子,为什么不告诉她呢? 她希望弟弟做一军统帅,但是倘若弟弟做个先锋就很快乐,她也不会反对的啊! 她没想到,自己差点成为压倒弟弟的稻草。 也没想到,周逍遥那般冷清孤寂的人,能这般热心,帮助劝说弟弟。 姜仪对周逍遥充满了感激。 她知道,这种情况,她不适合出去。 有时候,男人和男人之间,才更好沟通。 “我不能,我若是说只想做个先锋,姐姐会失望的。我想着,倘若进了黑甲军,就是做个先锋,也会好一点。但是我没出息,那些兵法战术,我真的一学不好。” 黑甲军除了要考核功夫之外,还有兵法的考验。 他就卡在这里。 “学不好,那就继续学。”周逍遥道,“我从前读书虽然成绩尚可,但是真正读出名堂,是在遇到恩师之后。而我的恩师,并非什么大儒,甚至自己屡试不中,但是十分擅长教书育人。你可以和你姐姐说,再换个师父试试,或者可以找萧晏帮忙指点你。” “萧晏?那不好吧,姐姐和他曾经——” “没什么,他们已经和解,你更没必要放不下。更何况,萧晏现在已经另外娶妻,生活幸福,更不会揪住不放。萧晏的娘子遇到难处的时候,你姐姐也主动去帮忙了。现在,大概只有你放不下了。” 还有我。 周逍遥心里默默地道。 “竟然是这样吗?姐姐从来没有告诉过我。” “她不愿意提起,也是正常。但是无论外人怎么看她,你都要护着她。因为她对你,不曾亏欠过。你是这个世界上,最应该毫无条件去维护她的人。姜公子,你性情如此幼稚,也是她把你保护得太好。” “那些冷言冷语算什么?你父兄当初面对血雨腥风没有眨过一下眼睛,你凭什么退缩?” “下次,就狠狠地把他们揍一顿,他们再敢,你再揍。就算闹到皇上面前,你也不怕!” 姐姐说,闹,大夫人虽然厉害,但是上面还有老祖宗。 你是老祖宗的亲孙子,老祖宗不能看着你被人欺负死。 姜权咬牙点点头,起身郑重对周逍遥行了一礼,“今日得周大人相助,令我醍醐灌顶,他日定然登门致谢。” “那也不必,举手之劳。” 我只是,把姐姐给过我的,传递出去。 姜仪悄无声息地退了回去。 周逍遥的这人情,她记下了! 当天色黑了下来,设在水榭之中的宫宴开始。 云庭一直在太后身边伺候,把太后哄得眉开眼笑。 “外祖母,我给您准备了一份大礼。”他得意地道,“您且看着好不好!” “你这猴儿,又弄了什么新奇东西哄哀家?要是让哀家笑了,哀家重重有赏。” 众人:这合适吗? 现在还没拿出来,您已经乐开了花啊。 果然,没有谁比云庭在太后面前更得宠。 看看那些皇子们羡慕的眼神就知道了。 太子南下还没回来,在场的剩下几位,可都眼红了。 “您瞧好吧!来人,准备——外祖母,您往那湖中间看,盯着,别眨眼——” 见证奇迹的时刻到了。 第229章 烟火惊艳 - 与前夫和离夜,将军在我榻上贪欢 - 么么愚 湖中间漆黑一片,除了水鸟偶尔的叫声,并没有其他动静。 众人心里忍不住嘀咕,这事卖的什么关子。 忽然,一枚火弹破空而出,如同一尾银鱼跃出水面,扶摇直上。 等升到半空,银鱼变成了绛紫色的光团,升至最高处忽地坍缩,又化作千百尾金鳞鲤鱼跃入湖水。 这还没完,等“金鳞鲤鱼”入水之后,湖中央的船上忽然亮起十二盏莲花灯,周围水面白烟升腾,宛若仙境。 船上的女子微微一笑,眉眼流转之间,带着将门之女特有的英气。 竟然是姜仪。 太后也认出来了,笑着对云庭道:“你这个猴儿,竟然还说动了姜仪帮你。” “当然是我嘴甜了。我喊了她几声姐姐,她就应下了。”云庭得意道,“外祖母,您先别说话,好戏在后头呢!” 姜仪点燃第二枚烟火。 火信嘶鸣着窜入夜空,墨色天穹陡然绽开千重金瓣。 层层叠叠的鎏金脉络在最高处凝成花蕊,竟有细碎银屑如露珠般悬而不落,半晌后方缓缓熄灭。 众人之中响起一片惊叹之声。 姜仪朗声道:“此物名唤'金蕊千重',取洛阳姚黄牡丹为形,国色天香,敬献太后。” 第三枚是紫色烟火,冲天而起,在半空织就三尺宽的流光缎带,如梦如幻。 “这又是什么?”太后兴致勃勃地问自己孝顺的大外孙。 云庭嘿嘿笑了两声,凑到她耳畔道,“等等,现编呢!听姜仪怎么编。” 太后愣了下,随即大笑起来。 烟火固然惊艳,但是外孙彩衣娱亲,故意逗自己开心,才更让人高兴。 “真的,”云庭假装苦着脸,“按理说,孝顺您的东西,肯定要提前看过。但是这个不行,太贵了,实在舍不得,所以就来了现放现编。我和姜家姐姐说了,她倒是答应了我。不过她还提了个要求——” “什么要求?” “就是她编不出来的时候,找个人提提词。” “你找了谁?” “御史台的周逍遥,周大人,我和他老熟人了。”云庭得意道。 “周逍遥?我倒是听过,你们俩怎么熟的?” “一回生,二回熟嘛。外祖母,别问了,等宴会结束,我陪您好好聊聊,先看,看姜仪这会儿怎么编。” 姜仪卡壳了似乎,这时候岸边的周逍遥清冷出声:“此乃'银河溅玉',请诸位细观。” 因为他突然出声,众人都看了去,隐有议论声起。 毕竟姜仪和周逍遥打配合,总让人觉得有点暧昧。 云庭小声地道:“坏了,我怎么忘了这一出了?他们俩男未娶女未嫁的,长舌妇又多——” “没事。”太后道,“大庭广众之下,坦坦荡荡的。” 不过,这两人还真的有点般配,她心里暗想。 接下来的烟火,一个比一个精彩,众人完全沉浸进去,等到十二个烟火放完,还意犹未尽。 姜仪和周逍遥配合默契,并没有出现接不上,编不出来的状况。 烟火也争气,没有出差池。 放完后,云庭故意大声道:“外祖母,您说,我今日花这八百两银子,您满意不满意!” “还特意告诉哀家八百两银子,是想着哀家给你银子?”太后笑骂道。 “非也非也,是怕您被蒙骗。我可听说,之前舅舅因为绿头鸭的事情大发雷霆。张左宁呢?张大人还没被舅舅撸下来吧。”云庭道。 人群中的张左宁装死。 他已经臊死了,求不要再鞭尸好吗? “您不知道?”云庭见太后困惑,就说起了那件事,“还有螃蟹呢!” 不过在这个过程中,他聪明地没有提陆弃娘。 只是说,皇上发现了宫里宫外物价的巨大差异。 “这烟火是我直接从运河码头的陆记烟火铺子买来的,价格公道,童叟无欺,最贵的八十两银子一个,十二个下来才花了八百两。各位要是派人去采买,回头好好对对账,说不定家里的账目也有问题呢!” 太后笑骂道:“你还会过日子,还知道对账呢!” “当然,我长进了呢!”云庭道,“外祖母,您就说吧,这烟火好不好?” “好,好,好。” 云庭:成了! 太后娘娘都夸好的烟火,这还不卖爆了? “那回头您闲暇时候,给她提个字吧。”云庭道,“说起来,她不容易,寡妇失业的。后来找个男人也不中用,但是自己就是担起了偌大的一摊子。” 太后当时倒是没说什么。 赏花宴散了之后,云庭跟着太后回了寝宫。 “人家寡妇失业,和你有什么关系?”太后道。 云庭:“这件事,说来话长了。您不知道,您去承德之后,我爹开始有恃无恐,见我就跟见了仇人似的,有事没事骂我两句,捶我一顿,我那日子真是,苦不堪言……” “我去承德之前,你爹就进宫告诉我,你非要给萧晏出头,所以把你关起来了,我也答应了。” 云庭:“……” “我知道皇上的意思,他是想把萧晏留给太子。不过不敢跟你说,怕你节外生枝。你爹总是你亲爹,不会害你的。” “您说得对。” 云庭便把自己这半年来的经历都说了。 甚至,还把自己被人把裤子都扒了的事情说了,笑得太后眼泪都出来了。 “外祖母,您说像话吗?”云庭道,“这事情您可别外传,传出去了,我讨不到媳妇。” “不像话。”太后道。 她知道,云庭身后一直跟着暗卫,所以没有什么危险,所以这件事就变得,只剩下好笑。 尤其在太后眼里,云庭仿佛还是那个小小的孩子,会因为被门槛绊了一跤,而脱下裤子往门槛上撒尿泄愤。 想起来都觉得可爱。 “不过你人没事就好。”太后笑道,“庭儿,快一年不见,你长大了许多。” “长高了这么一截呢!”云庭伸出食指比划道,“还学了功夫,现在我身体可结实了,吃嘛嘛香。” “我是说你懂事了。” 云庭坐在脚踏上,头贴着太后膝盖旁,乖巧贴心。 太后摸着他的头发,倍感欣慰。 “不过今日有一桩事情,你做得有些不对。”太后又道。 “您说,我错了一定改。没错我也改,改了让您高兴!” 第230章 云庭的小聪明 - 与前夫和离夜,将军在我榻上贪欢 - 么么愚 太后今晚基本上嘴就没合拢过,都是被云庭哄的。 “你想帮陆弃娘卖烟花,我明白了。”太后道,“但是你把价格说得那般明白,又当着那么多人的面。回头真查出来问题,你说京城大户人家那些采买,以后谁还会上门买?那不是坏了自己生意吗?” 云庭仰头看着太后,得意挑眉,和亡母长乐公主的眉眼几乎是一个模子里出来的,让太后看得有一瞬间的出神。 “外祖母,我是故意那般说的。”他说,“本来我们商量好了价格,但是我又提了一点。我想着,回头谁来采买,都给人便宜一成,给人点好处,还提醒他们,回去要按准确地报账,免得被主人家察觉。” 这样一来,东西卖了,人家得了实惠,同时还得了名声。 “小机灵鬼。就是这般,那些主家都要被蒙骗了。” “嗐,那算什么。一成罢了,我这是让他们被骗得有数。您说大户人家那些采买,多收一成,算不算良心的?” “算。” “就是嘛,您看看我舅舅,被人骗了多少去。” 总之云庭觉得,你好我好大家都好,他真是个大聪明! “那给你什么好处?”太后笑着问道。 云庭摆摆手,“我又不差那点银子。就当我给萧晏和弃娘随礼了。哈哈哈,外祖母,我和您说个有趣的,您知道嘛,萧晏他,中看不中用。” 老年人嘛,不就喜欢这些烂俗的事情吗? 热闹,好玩。 太后听他说完后却道:“庭儿,你老实跟外祖母说,你现在有没有喜欢的女子?想不想要通房伺候?” 外孙子竟然关心起别人的房事来了,那是不是说明他也长大了? “没有没有,外祖母您别胡思乱想,我可不要什么女人。我嫌女人烦,尤其遇到闹人的……哎,你们真是,您,我祖母,还有弃娘,都怕我被女人骗。” “陆弃娘怎么跟你说的?” “就,夏天的时候,花船上有个姑娘,唱曲唱得很好听,我有时候就看一眼。被弃娘看到,她就警告我,说我再敢乱看,就让萧晏扇我。我哪儿看了啊,我是觉得好听,想着能不能弄进宫里唱给您听呢!” “是该这样。你若是想要,让你祖母给你挑几个正经老实的孩子。还有你的婚事,不能乱来,以后你的娘子,是宗妇,是要撑起云国公府的,知道吗?” “知道了,知道了,以后的事情以后再说。”云庭道,“外祖母,您见多识广,吃过的盐比我们吃过的米还多。要不,您帮帮萧晏?他也是挺可怜的了。又没有正经长辈教他,我看他在弃娘那里,就像个没头苍蝇似的。” “我倒是觉得,陆弃娘想得对。他们两个,实在不般配,不应该勉强。”太后卸去了白日的威严,目光之中带着些回忆的怅然。 “外祖母,让您帮忙点把火,您直接把火吹灭,您说这好吗?萧晏可是我舅舅留给太子的人,您得善待他啊!”云庭嘟囔道。 “再说,外祖母,您和外公,不也身份悬殊,但是被外公宠了一辈子吗?” 太后许久都没有说话。 半晌后,她苍老的脸上露出些凄然,“可是庭儿,我没有说过我愿意,也没说过,我不后悔。” 感受到她散发出来的忧伤,云庭愣住,随后慌乱地道:“外祖母,我不是故意的。咱们不说这个——” “没事。你外祖父待我是不薄了,可是从皇后到太后,这几十年的时间,并非只凭他对我的宠爱,就可以荡平一切障碍。路,是我自己走出来的。” 得失悲欢,也只有自己才最清楚。 皇上不用金锄头,皇上不下地干活。 皇后不能为所欲为,肆无忌惮。 不是一个美好的开头,和一个看似圆满的结局,就能盖过中间一路走来的心酸。 悬殊的门第,是用一生去挣扎,去争取,去填平的。 “我年轻的时候,和弃娘想的一样。不过我最终没坚持下来——你说后悔,我现在也不知道是后悔还是不后悔,但是这条路,真的不好走。”太后闭上眼睛,“庭儿,你知道为什么你娘身体羸弱吗?” “为什么?”云庭震惊,难道这里面还有隐情? “因为我怀她的时候,被人下了药。哪怕我侥幸保住了她,哪怕你外祖父已经让害我之人付出千百倍的代价,可是我受过的伤害,你娘受过的伤害,都无可弥补。” 长乐,长乐,太后只希望自己的小女儿,一生长乐。 “你知道为什么我生你爹的气吗?”太后声音悲凉,“因为当年他曾经答应过我,不让你娘生孩子。我也答应过他,允许他纳妾,为云国公府绵延子嗣,可是他们骗了我……” 她的长乐,偷偷倒掉避子汤,坚持为所爱之人生儿育女。 “我知道的时候,她已经怀孕五个月,想打胎也不能。”太后眼中泪光晃动,“她只想着你爹,她丝毫没有想过我这个娘。她让我白发人送黑发人,让我心中的恨意和遗憾,绵延十几年,要一直陪着我进棺材。” “外祖母。”云庭替她擦拭眼泪,自己也红了眼圈,“我娘不想离开您,不想离开我们的。” “她真傻。”太后道,“我有时候忍不住想,我若就是个普通妇人,我的女儿,就不会在娘胎就遭人毒手,不会红颜薄命……” “祖母,我娘让我替她尽孝道,好好陪着您。我娘从来没有怨过,她能当您的女儿,能嫁给我爹,心里是圆满的。大概只有我这个不争气的儿子,会让她操心。但是还好,我娘没见到,不用生气。” “庭儿,你不管什么样,在你娘心里都是最好的。而且,你一直都是个好孩子。你娘见到你现在这般,也会欣慰。等外祖母见到她的时候,会告诉她,你是个好孩子。” “您别去见她了,先多陪陪我。”云庭闷声道,“您要长命百岁,我还指着您过日子呢!” 第231章 祖孙温情 - 与前夫和离夜,将军在我榻上贪欢 - 么么愚 “庭儿长大了,懂事了。”太后欣慰道,“我这会儿想啊,弃娘那里要真是能让人脱胎换骨,就应该把那些纨绔子弟都送去改造。” “那可不行。到时候要把弃娘烦死了,而且千篇一律有什么好处?只不过是恰好适合我罢了。”云庭道,“我没有娘,不知道有娘的日子是怎样的,现在大概,知道一点了。” “而且,我也知道了,要如何回报爱我的人。” “回报?怎么想起回报了?”太后笑道。 “因为昭昭和灼灼。她们性情不同,唯一相同的是对弃娘的心。为了弃娘,她们可以连自己的命都不要了。所以——”云庭仰头看着太后,“外祖母,好好保重身体,我娘在地下,一定会好好保佑您。您把她当成心头肉,您也是她最重要的人。她不会希望看到您为她以泪洗面,牵肠挂肚。我会帮我娘,好好孝顺您。您也要原谅我娘,倘若她可以重新选择,也会选择不生下我,而在您身边尽孝的。” 太后的眼泪像断了线的珠子,簌簌而下。 长乐,母后的长乐,你真的还惦记着母后吗? “您看,我兜兜转转,不也学着做个好人吗?”云庭眼尾是红的,在努力地笑,“您身体康健,我浪子回头,这都是我娘在看着我们。外祖母,我们都要好好的,待百年之后,总有相聚那日。” 这是弃娘说的。 他不知道真假,但是他宁愿相信是真的。 感谢这一段经历,让他知道了,什么是母亲的爱。 他的母亲如果在,也会那样无微不至地爱着自己。 虽然没有感受过,但是他知道,他也是会被爱的。 太后又问起了陆弃娘的三个女儿。 “昭昭定亲了,嫁给黑甲军指挥使蒋玄,就是萧晏旧日部下。外祖母,我这些话也就跟你说,和其他人是不会说的——” “你说。”太后忽然有些紧张。 难道云庭喜欢昭昭? “其实我觉得,蒋玄配不上昭昭。” 太后心里一紧,坏了。 这言外之意岂不是,他才配得上? “是吗?”太后不动声色地道,“那你觉得她配谁合适?” “我现在还没想到。”云庭道,“她要是男儿身,定然有一番作为。实在是可惜,要被困在内宅之中。萧晏和弃娘,也不愿意她早嫁,可是,哎,舅舅说了一句,要让她跟着太子,萧晏和弃娘不情愿,大概就像您当年不愿意嫁给外祖父——不是所有的父母,都想用孩子攀高枝的。” “所以外祖母,您以后做给人保媒的事情,一定好好问问人家愿不愿意。别说萧晏和弃娘了,就是我,也不愿意让昭昭跟了太子。” 太后不太愿意提起太子,淡淡道:“太子的婚事,确实事关重大,需要慎重。” 云庭太过了解太后,知道她不愿意继续这个话题,便道:“灼灼是个小辣椒,争强好胜,比不过昭昭,就天天跟我比,而且她,手段简直太卑鄙无耻了。” “怎么?说来听听。” “我立志每天要耗尽一根蜡烛才歇息,有时候是背书,有时候是学算术。结果您猜怎么着?” “你这么上进了?”太后饶有兴趣地问道,“可别把眼睛累坏了。” “您别打岔啊,您听我说。”云庭道。 “行,你说。” “后来我就发现不太对劲,这蜡烛燃烧的时间,怎么越来越短了?” “怎么回事?”太后配合地道。 “她暗戳戳把我蜡烛从中间掏空了一块!然后她见我屋里黑了,她也吹灭蜡烛。然后再等一会儿,约摸着我睡着了,再重新起来读书。结果啊,有一天我尿急发现了!我就说,她怎么学得比我快呢!” 太后想起两个小孩斗智斗勇,就觉得好玩。 “是有些不厚道。”太后道,“那你怎么办的?要不,我给你带一箱子蜡烛回去?你自己也偷偷用功。” “我看行!”云庭道,“我并没有拆穿她,我有样学样,偷偷地去掏她的蜡烛,哈哈哈——” 太后被逗得笑了起来。 这个灼灼倒是不错,和云庭这样你争我抢,让云庭也能学到东西。 “那弃娘,没有给灼灼定下亲事?十二岁,在民间也不算小了。”太后不动声色地道。 云庭心里一紧。 他竟然,听出来了外祖母的试探。 他不动声色地道,“倒是一直在找,但是她那个小辣椒一样的脾气,半点不饶人,谁受得了她?我估计弃娘,最后能把她留在家里招赘婿。不知道哪个倒霉蛋,要被她欺负一辈子了。” 太后似松了口气,“各人都有自己的缘分。还有一个呢?” “皎皎是个假小子,天天就知道打打杀杀,想要做女将军。但是她有一点特别厉害,她特别会学话。” “学话?” “对。码头上南来北往,哪里的人都有。您知道,有些南地的人说话,咱们根本听不懂,但是皎皎就很会学。灼灼笑她是那学舌的鹦鹉,她就咬灼灼。” “弃娘吃了许多苦,但是能有这三个贴心的女儿,我也羡慕。”太后喟然长叹,“别人都羡慕我,儿子当了皇帝。但是却不知道,我失去了我最贴心的女儿……” 余生,只能靠着回忆。 如果她的长乐在,那该有多好。 世人愚昧,只知道儿子顶立门户,却不知道,女儿有多贴心。 太后要留云庭在宫中过夜。 云庭却连连摆手:“外祖母,从前我不懂事,也就留下了。但是现在我大了,留下怕被人说。您想我,我时常进来看您,下次给您带鸭蛋,我天天去喂鸭子,铲屎,算我养的呢!” 太后问他要不要什么东西,“我要是赏你,你不一定喜欢。所以你缺什么,告诉我便是。” 云庭眼珠子转转,“这怎么好意思,掏您老的东西,嘿嘿——” 第232章 姜仪救急 - 与前夫和离夜,将军在我榻上贪欢 - 么么愚 云庭揣着一盒螺子黛,喜滋滋地离开了皇宫。 回去螺子黛一拿出来,看看二丫会不会认输! 给他爬! 但是这份喜悦没有维持多久,等他出了宫门,就懵了。 他来的时候是租的马车,这会儿人家没等他啊! 宫门外空荡荡的,一辆车都没有。 这就尴尬了。 主要是,他怕黑啊。 早知道他就不顾什么面子,直接骑着自家的驴来了。 这下好了,他要自己摸黑,把自己当驴,走回去。 问题是,白天他都不见得认识路,晚上他去哪里找路? 提着灯笼送他出来的小太监,也尬住了。 这可怎么办? “要不回太后娘娘那里?”小太监小心翼翼地问。 云庭想,早知道他出来做什么? 外祖母留他的时候,他就应该借坡下驴啊! 其实他着急回去,主要是因为知道,陆弃娘她们,肯定在等他的好消息。 结果,就这样了。 无语问苍天,我怎么办! 正要垂头丧气回去,忽然传来了一阵马蹄声,随后越来越近,越来越近—— 停下了。 “姜姐姐?”云庭看到马上的人,顿时像见了救星,“载我,载我一程。” 姜仪身后带着十几个护卫,问了云庭不会骑马,就让一个护卫带上了他。 “不是,你在宫门附近晃悠什么?”云庭问。 “我弟弟今日结交了一位新朋友,两人相谈甚欢,忘记了时间,所以我们走得晚了一些。等我出来的时候,发现宫外已经没有其他车马了,便想着你或许是租车来的,把弟弟送回去之后,再回来看看。” “原来是特意接我的?姜仪,姜姐姐,你可真是个大好人!”云庭简直要感激涕零。 姜仪淡淡道:“不客气。倘若你能帮我和萧晏说一声,让他有空的时候,指点我弟弟一二,那我就感激不尽了。” 云庭:“原来在这里等着我呢!行,小事,包在我身上。” 他和姜仪说完,又和身后抱住他腰的护卫道:“不是,兄弟,你不用抱这么紧,我可不好男风啊!” “那你自己骑。”护卫硬邦邦地道,竟然直接翻身下马,甚至没停下马。 云庭在马上摇摇晃晃:“哎哎哎,不是,兄弟,你上来!” 姜仪过来扶了云庭一把,道:“你老老实实让他带着你,不要挑剔。” 在姜仪的说和下,那护卫才重新翻身上马。 云庭小声嘀咕,“你家护卫脾气可真大。” “他们不是简单的护卫,而是皇上破例恩准姜家留下的一千私军。他们都是随我父兄上过战场的,对我来说,是叔伯兄长们。” 云庭肃然起敬,不敢再乱开玩笑。 把云庭送到陆弃娘家中,姜仪没有停留就带着人走了。 “我回来了!”云庭推门而入,昂着头,面色得意。 陆弃娘等得焦急,听到外面声音,已经迫不及待地迎了出来。 身后萧晏拿着她的大衣裳追出来替她披上。 “怎么样,怎么样?” “大获成功!” 就是求太后赐字的事情黄了。 太后说,既然陆弃娘不知道他和皇上的关系,她再赐字,不是直接就露馅了吗? 云庭想想,好像真是那么回事。 其实太后有点怀疑,陆弃娘已经知道皇上的身份。 云庭却连连摆手,“她不知道。家里应该就萧晏,我和昭昭知道。昭昭聪明在,自己猜出来的。弃娘这个人,就知道干活,从来不多想。她可能还不知道我娘是公主,甚至就算知道了,也不会再想我舅舅,萧晏的外公到底是什么身份。” 因为陆弃娘没想过钻营,也没想过攀高枝,占便宜。 她就是这般大大咧咧的性格。 和人交往,你说什么,她听什么,她也有什么说什么,不会胡思乱想。 所以才会被那么多人喜欢。 因为在她身边,简单,舒心,不用费神。 “真的?”陆弃娘激动得眼神都亮了,“那,那有人买吗?” “暂时没有,不过明日早点去仓库那边,肯定有人上门问的。” 他都已经不遗余力地把牛吹出去了。 “就是——” “就是什么?”陆弃娘紧张地看着他,目光灼灼,像要把云庭盯出来两个窟窿一样。 “就是我把价格提高了,哈哈哈。” 陆弃娘睁大眼睛,“还提高?那,那也行?” “看不起谁呢!价格不高,怎么能衬得人身份高?来来来,今晚咱们重新商量一下价格,也得限量。不过这个限量,做个表面功夫,实际上多卖一点,问题不大。” 现在最大的问题是,产量供应问题。 陆弃娘手一挥,“没事,我们先自己上!” 家里男女老少齐上阵。 “那才几个人。你不想想,”云庭道,“雷聋子那还熟练,好几日才捯饬出来那点东西。人肯定是个大问题,怎么解决?” 他斜眼看着萧晏。 萧晏和大丫,倒是想过不少办法,但是好像都不太行。 总不能,让黑甲军的来人帮忙,那不切实际。 但是萧晏太了解云庭了,就像他了解阿黄。 这种低智商动物,喜怒都写在脸上。 所以他沉声道:“你有什么主意,说来听听。” 第233章 寻求合作 - 与前夫和离夜,将军在我榻上贪欢 - 么么愚 云庭一脸傲娇。 和谁大呼小叫的呢? 他还想拿乔,结果就听二丫道:“指望他,不如指望阿黄,他知道什么?” 云庭怒了。 “你少小看人。我们可以找姜仪合作,姜家军纪律严明,且是私军。他们泄露机密的可能性比其他人小吧。而且我觉得,他们就靠朝廷那点俸禄,也穷哈哈的,不如让他们来做活,我们给钱,不是两全其美的事情吗?” 今日回来的路上,和姜仪说话,他就想到了这个主意。 主要是,抱着他骑马的那个大哥,袖口都磨破了。 大冬天的,那些豁口冻得硬邦邦的,他不小心碰到了都扎手。 这日子过得,也就可想而知了。 要知道,这还是姜仪身边叫得上名字,脾气很大的老资历呢! 萧晏听完后没有做声。 陆弃娘却只信他,用手肘碰碰他道:“萧晏,你说呢?你说怎么样?” 萧晏:“……我,倒是没什么意见。” 他这会儿若是积极表态同意,好像他对姜仪还有什么想法似的,不好。 陆弃娘道:“那就是行。不过咱们得去问问,看看姜姑娘愿不愿意。这样吧,明日我们先看看,有没有人定咱们的烟火。若是有的话,你再陪着我,去一趟姜府?” 她自己去,心里发怵。 去了高门大院,先迈哪条腿都不知道,也不知道坐在哪里,是洗手的水还是漱口的水还是喝的水…… 反正她在周府这个不算高的门第里,就已经头晕眼花。 萧晏点点头,“好,我陪你去。” “姜仪肯定会答应的,她还琢磨着,让萧晏指点姜权呢!话说今日我看见姜权和周逍遥走到一处,两个人一直在一起,嘀嘀咕咕的。” 姜仪说姜权新认识的朋友,他虽然没追问,但是心里知道就是周逍遥。 这俩人,也不知道怎么弄到一处去了。 “五公子?”陆弃娘道,“他怎么也去了?他也认识李老爷啊!” 云庭:“……” 这怎么圆? 姜仪出现,陆弃娘没觉得惊讶,因为毕竟她曾经和萧晏谈婚论嫁,认识他亲人也正常。 但是周逍遥出现在萧晏的外公家,那真的有点奇怪。 “嗯,外祖认识很多人,或许也是别人带着五公子去的。”萧晏淡淡道。 “哦,那可能。虽说京城圈子很大,但是有钱有权的人一起玩,都认识也正常。”陆弃娘自己给出了一个解释,“那赶紧都回去睡吧,明日看看情况。” 等躺到炕上,陆弃娘睡不着了。 她和萧晏道,“你说奇怪不奇怪,从前家里没有这么宽裕的时候,我沾枕头就睡。但是现在日子好起来了,甚至可能眼看着就要赚大钱,我还睡不着了?!” 这都是什么毛病。 萧晏笑道:“你是太高兴了,我也很高兴,日子总归是多了盼头。” “我盼着赚了钱,给大丫买块地,最好再买个铺子……你说我,越想越多……”陆弃娘为自己的贪得无厌感到不好意思。 “都会有的,放心吧。” 等这段日子忙过去,他就去侯府要回属于他的东西。 “你说姜姑娘能同意吧,我觉得她人挺好的。” “明日看看再说。”萧晏不敢把话说太满,虽然他也觉得没什么问题。 “嗯。”陆弃娘道,“外面什么声音?我怎么听见二丫在说话?” “她和云庭在外面嘀嘀咕咕,应该说几句就回去睡了,没事,我听着动静呢。”萧晏道。 “你带回来的?”二丫看着手中的螺子黛,激动得脸都红了,忍不住立刻打开开始数,“一、二、三……八,这怎么分?” 她皱起了眉头。 “分?”云庭没反应过来。 他就是看二丫有点羡慕大丫的嫁妆,知道她喜欢胭脂水粉,可是他也就知道个螺子黛,所以特意和外祖母讨要的。 “什么怎么分?”云庭理解的是,难道还得特定的工具,把螺子黛给切开才能用? 那里面没道理不带工具啊。 “对啊。”二丫道,“三丫太小,不给她。那我娘,大姐和我,这八个怎么分?” “哦,你说的这个意思。那还不是看你?你想怎么分就怎么分呗。”云庭道,“要不你自己收着,反正我没告诉别人。” “我才不吃独食呢!”二丫犯了难。 “那给弃娘两个,反正她也不怎么用。你和昭昭,一人三个。”云庭出主意道。 “那好吗?我们俩比娘的多……” “也不是什么稀罕东西。你们若是喜欢,下次我进……我再去讨。” “你没看这盒子上写的,这是螺子黛吗?很贵很贵的。我从前也只看到周府大夫人用,她只有这里面的一个,还舍不得,每次用的时候都很小心,唯恐多用了一点儿。”二丫道,“等我再琢磨琢磨。谢谢你还惦记着我!” “那你到过年前,能不能不骂我了?”云庭问。 “行吧。”二丫勉强答应,“除非忍不住。你别惹我就行了。” 云庭:“……” 得,白送了。 就二丫那张嘴,永远占理。 “这会儿高兴了?”云庭问,“你别和昭昭比,将来你嫁人的时候,家里有钱了,你比她嫁妆多,难道还会给昭昭补?” “就算家里有钱,难道我还能越过大姐去?”二丫翻了个白眼,“又不是只有我们姊妹三人。以后娘还要生弟弟妹妹的,得给他们留的。” 她不要求比大姐多,但是她也不想比大姐少。 她就希望娘对她们是一样的。 “萧晏自己将来又不是没有产业留给他的儿女。算了,反正你高兴了就行。别再弄不高兴的样子,昭昭看着了也难做。” “我什么时候不高兴了?还不让人羡慕啊!”二丫噘嘴,“我就是羡慕大姐聪明,自己厉害,嫁得又好。” “行行行,是我眼瞎看错了。”云庭打了个哈欠道,“东西给你了,你爱怎么分怎么分,我回屋睡觉了。今儿真是累死小爷了。对了,你回去可不许偷学,你等我明日,一起学。” 二丫吐吐舌头,“我今日在家里狠狠学了一晚上。” 云庭气结,回去洗把脸,拿着书硬熬到睡着。 第二天,陆弃娘先忐忑地去了仓库,结果仓库那边,真的围了很多要货的人。 熊大他们都吓坏了。 大丫今日跟着来了,沉着道:“各位请跟我来,需要什么,我会一一记下。” 云庭:“来来来,我收银子。” 陆弃娘见他们稳住,也不敢耽搁,就和萧晏一起,买了几样东西去了姜府。 “没事的,”站在姜家那朱门前,萧晏安慰紧张陆弃娘,“姜家本来就是武将之家,没有那么多规矩。” “我怕我乱看没见识;说错话,又被人嘲笑。” “姜仪不是小气的人,你想看什么就大大方方地看,不懂就问,不会有人嘲笑你的。” 此刻,萧晏想的是心疼陆弃娘。 可是等等人把他们带进练武场,陆弃娘真的大大方方看那些打着赤膊,练得热火朝天的姜家军的时候,萧晏只有一个感觉—— 天塌了。 他这是掰了一块天,狠狠地砸向自己的脚啊! 第234章 姜家谈生意 - 与前夫和离夜,将军在我榻上贪欢 - 么么愚 姜仪迎向陆弃娘和萧晏,拱手道:“实在不好意思,正在操练,又怕两位久等。所以干脆想着,请你们进来看看,若是萧晏还能帮忙指点一二,那就感激不尽了。” 校场上蒸腾的热气裹着汗水的咸涩扑面而来,几百个赤膊汉子正随着鼓点操练,古铜色脊背起伏如麦浪,汗珠顺着沟壑分明的肌理滚落…… “好好好。” 陆弃娘眼前蓦地浮现有一年她去乡下时候看到,地主家秋收时雇的短工。 那个号称“十里八乡最能干”的汉子,挥两个时辰镰刀就瘫在田埂上喘得像破风箱。 若是场中这些儿郎……她指尖无意识地扒拉起来,忽然乐了:“单这排头兵,怕是一日能犁二十亩旱田,还捎带手把水渠也掘了。” 怪不得男人要找壮壮的,能干啊! 萧晏忍不住拉了拉她袖子。 她这样,让他身为男人的自尊心觉得被伤害到了。 其实他也还行,他也能入眼。 姜仪笑道:“其实他们确实下地的。姜家的地,少有雇农,都是我们自己耕种的。” “原来如此。”陆弃娘点头道,“这样好,这样好。” 她还是忍不住看。 倒没有什么涩情的成分,主要是估算这群人干活的能力。 还有,他们这一招一式的,看起来可真带劲。 她也想学。 实在是最近忙得脚不沾地,没有时间,等忙过这阵,高低捡起来。 姜仪往萧晏身边走了两步。 而萧晏,也就退了两步。 姜仪哑然失笑,压低声音道:“我弟弟姜权也在其中,就是第三排,从东边属第四个,正目不转睛盯着你那个。能不能过去看看他?他很崇拜你。” 萧晏极轻地答应一声,然后叮嘱陆弃娘,“我去看看。这里阳光大,要不你先去树荫下等着?” “不用不用,我不怕晒。”陆弃娘盯着场中人的招数,默默地记着。 她觉得,这些好像比萧晏教她的简单一些。 而姜仪已心有所感,轻笑一声道:“萧晏,麻烦你帮我盯一下操练,还有一刻钟。我带着弃娘去我屋里坐坐。你若是一会儿还有事,可以和我弟弟说。” “不用,他没事,是我有事来跟你商量。”陆弃娘笑道。 “那走吧,去我屋里。”姜仪很自然地揽着陆弃娘的胳膊道。 陆弃娘没想到她竟然这般没架子,顿时心花怒放,忍不住夸奖道:“姜姑娘,你真是我见过的最没有架子的姑娘了。你可真好啊!” 萧晏一直仔细听着她的动静,听到这里,嘴角不由抽了抽。 他已经猜到了陆弃娘心里所想。 ——又觉得自己和姜仪般配,在心里偷偷乱点鸳鸯谱。 “弃娘你过奖了。” 姜仪带着陆弃娘来到她的房间。 屋内四角立着半人高的乌木剑架,架上雁翎刀未配流苏。 东墙挂着整张鞣制的牛皮舆图,边角用青铜沙盘镇着,沙粒堆出陇西十七州的山势,最高处插着面褪色牙旗。 陆弃娘不知道该怎么夸好,只一叠声地说着“好好好”。 不愧是将门虎女啊,单单看这个房间布置,都看得陆弃娘热血沸腾,恨不能提起她的两把大板斧冲上战场。 “弃娘不嫌弃就好。”姜仪笑着引导陆弃娘坐下。 阳光透窗而入,她们正对的临窗条案上青花盆之中盛满清水,两尾红鲤正啄食浮萍。 丫鬟奉上茶水点心之后就退了出去。 陆弃娘先表达了谢意,感谢姜仪上次帮忙救她。 姜仪轻描淡写地道:“举手之劳,而且最后也没帮上什么,弃娘不用放心上。” “那可不能忘。”陆弃娘道,“我也不知道怎么回事,看见你就喜欢。好像你就活成了我做梦时候,自己想成为的样子,所以看见你就亲切。” “我看弃娘也是。”姜仪道。 很多人都夸她,佩服她,能在父兄出事之后,以一己之力撑起风雨飘摇的姜府,把弟弟抚养长大。 可是她自己知道,她并没有那么坚强,一切都是咬牙挺着而已。 她也曾经有无数次深夜痛哭,然后在晨光照进房间时擦干眼泪。 她没有看起来那么坚强。 陆弃娘也很难,甚至比她更难。 陆弃娘吃过很多苦,但是她身上,看不见自己心里的那些踟蹰、纠结、怀疑、黯然——她才是真正的热爱这个兵荒马乱的世界。 姜仪无数次想过,人间值得吗? 而陆弃娘则仿佛身体力行地告诉身边所有人,人间值得。 她在努力真诚,热烈地活着。 如何在历尽苦难之后,还能保有这样的热情? 姜仪自己做不到,所以就格外佩服能做到的人。 目之所及,有且只有一人——陆弃娘。 只有姜仪自己知道,她是多么色厉内荏的一个人。 如果她真的足够强大,像陆弃娘一样不等不靠,不指望别人,又如何会飞蛾扑火般地投向那一场轰轰烈烈,不留退路,最后惨然收场的爱恋? 那是她的脆弱,真实存在过的印记。 陆弃娘并不知道姜仪已经想了那么多,有些不好意思地道:“我跟你也就不绕圈子了。我今日来,是有一桩生意,看看你感兴趣不。” “什么生意,说来听听。”姜仪把装点心的攒盒往她面前推了推。 “烟火。”陆弃娘道,“就是我们做出了一批烟火,你昨晚是不是也看到了?” “嗯。云庭告诉我了,需要我做什么?” 陆弃娘心里夸赞姜仪,看看,这多爽快,没有一丝一毫的矫情和拿乔。 她就喜欢这样的人。 于是,她也痛快说明了来意。 “我是这样盘算的,回头赚了钱。给雷聋子分一成,给你两成,给云庭两成,我是五成。” 陆弃娘其实是有些心虚的,觉得自己占的太多了。 有人出本事,有人出力,有人卖,她好像就出了点启动银子。 哦,银子也是今日现收的。 拿着人家家的鸡,给人家下蛋。 她还拿一半的利润,真的有点心虚。 但是这是萧晏定下来的,而且萧晏说,两成工钱,已经是很照顾姜家了。 所以陆弃娘也就厚着脸皮说了。 “那不太合适吧。” 姜仪的话,让陆弃娘的心提了起来。 看看看,果然嫌少了吧。 第235章 铁树开花 - 与前夫和离夜,将军在我榻上贪欢 - 么么愚 没想到,姜仪说的却是,“你给的也太多了。你本来找人做工就行,给不到这么多。这人情太重,我受不起。” 陆弃娘懵了,不知道她说的是正话还是反话,是答应还是拒绝。 哎,她这脑子,真是硬伤。 “弃娘,我也跟你说实话。朝廷给的饷银并不多,对于姜家的护卫们来说,很难靠这点银子养家糊口。” 陆弃娘点点头,“这个我知道。” 当兵的,也只是一小部分手中有权的人富得流油,绝大部分人还是很苦的。 比如,戴七曾经说过,运河上的官军,要靠夹带私货赚钱补贴。 而土匪之中,也有穷困潦倒的士兵,走投无路,落草为寇。 总之,大家都难兄难弟,难得平均。 姜府的这些私兵,日子自然也不会多好过。 姜仪叹了口气,“他们,或者他们的父兄,都是跟过我父兄出生入死的,所以姜府不倒,就得让他们活下去。” 这也是为什么姜家的产业,都是交给这些人打理。 肥水不流外人田。 “但是其实,我也举步维艰。”姜仪道,“所以弃娘,你上门来不是求我,是解我穷困。只是在商言商,我不能要你那么多,你只要给工钱就可以。” “不不不,话不是这么说的。”陆弃娘忙道,“这两成,是我们都商量过的。要是别人,没有这样严明的纪律,把方子给我传出去,我赚不到钱了。而且,我们都是平头百姓,云庭虽然是国公府公子,但是现在也不好借着国公府名义行事。所以你也是我们的保护伞。” 谁敢欺负姜家? 那毒妇还是郡主呢,见到姜仪,不一样被怼得灰头土脸,灰溜溜地走了? 姜仪出的是人力,是保密,还是招牌。 所以她拿两成,真不多。 只要姜仪参与,那不管黑道白道,敢动心思的人,不能说没有,但是数量大大减少,而且动手之前,也得掂量掂量。 “弃娘仗义,那我也就不推辞了。”姜仪道,“这人情,我姜仪和姜家,都记下了。” 陆弃娘完全没想到会这般顺利。 三言两语,还没等说什么呢,这事就定下了? 这可太好了吧。 现在就只等着订立契书了。 “弃娘,让萧晏来写契书,下午我就带人过去。”姜仪道。 陆弃娘:“这么快?好好好!” 晚上,忙碌了一天,终于休息的陆弃娘,盯着房梁,嘴里嘀咕道:“这一天,怎么跟做梦似的?萧晏,你说姜姑娘,人怎么那么爽快呢?” “因为你爽快,你给她的太多了。”萧晏在被窝里动了动。 “不是,你蛄蛹什么呢?”陆弃娘忍不住道,“我看你蛄蛹一晚上了。怎么,身上有虱子了?” 萧晏:“是不是,有跳蚤?我怎么觉得浑身痒,但是又不知道在哪里。” “跳蚤?阿黄,是不是阿黄又出去招惹外面的小母狗带回来的?”陆弃娘骂骂咧咧地起身找跳蚤。 阿黄在狗窝里嗷嗷抗议。 它都很久不能上炕了,有它什么事! 怎么不是萧晏在外面招惹别人带回来的? 狗负责看家护院,不负责背锅! 陆弃娘举着蜡烛到处找,没找到。 萧晏也坐起来了,到处挠。 “脱了,你把衣裳脱了看看。”陆弃娘实在忍不住了。 萧晏脸色微红,但是没说什么,伸手把睡衣解开,露出胸前小腹结实精壮的肌肉。 他故意,挺胸收腹。 陆弃娘忙着找跳蚤,也没看他。 萧晏失落,默默地把上衣脱掉,就剩下一条亵裤。 陆弃娘对着地上抖落抖落他衣裳,找了半天,嘴里嘀咕道,“没有啊。按理说不能,你这三天两头换衣裳,换得比我还勤。要是有跳蚤,也该来咬我才对。” 她放下衣裳,又开始看萧晏,看了两眼,忽然乐了。 “萧晏,之前穿着衣裳我没看出来,你也挺壮实啊!看着挺瘦,脱了衣裳却壮实。” 萧晏:“还好,大概比不过姜府的那些护卫吧。” “比得过,比得过。差一点也不要紧,你再养养。” 萧晏:“!” 差哪点了? 他谦虚,还真当他弱鸡? “不过萧晏,我一直很好奇,你们男人身上的肉,看起来硬邦邦的,是硬的吗?” 萧晏:“!” 他直接抓起陆弃娘的手放在自己大臂上,“你摸摸就知道了。” 陆弃娘好奇地捏了两下,“还真是硬邦邦的。” “你不能摸别人,因为这是夫妻之间才能有的亲密举动。你可以摸我。”萧晏鬼使神差地道。 陆弃娘像触电一样收回手,呆愣愣地看着他,随后慌乱地道,“不早了,睡吧睡吧。” 绝口不提找跳蚤的事情了。 萧晏知道,陆弃娘很晚才睡着。 他心里很高兴,因为他知道,陆弃娘在为他辗转反侧,而不是因为那只根本不存在的跳蚤。 陆弃娘确实是失眠了。 她不太聪明,但是萧晏这话,已经太明白了。 他想和她做真夫妻。 甚至—— 甚至萧晏他在勾引她啊! 因为阿黄发情的时候,总喜欢蹭人,让人摸摸它。 萧晏刚才哪里是在找什么跳蚤,分明是让自己摸他。 这可真是—— 第236章 分银子了 - 与前夫和离夜,将军在我榻上贪欢 - 么么愚 陆弃娘心中暗想,果然还是不能睡在一个炕上。 太近了。 还有就是之前住通化坊的时候,她去河边洗衣裳,会听到那些已婚的妇人,毫无顾忌地说起男人。 彼时她很不好意思,但是也会被风把那些粗话灌入耳朵里。 男人好像就是见了女人就会化身禽兽,什么美的丑的,只要他们那一阵上头了,是顾不上的。 通化坊一枝花的男人,还和一个卖豆腐的胖妇人搅到了一起,不清不楚的。 陆弃娘原本以为那男人是睁眼瞎。 她还以为自己这副样子很安全呢。 结果睡在一铺炕上,还是睡出了事。 原来男人都不挑啊! 不行不行。 从前条件不允许也就这样稀里糊涂睡了,等今年赚了钱,最好换个房子,让大家都有各自的房间。 还有就是,萧晏竟然会勾引她。 天哪! 这叫什么事儿! 萧晏冷静下来,睡一觉醒来,明日估计会后悔得撞墙吧。 没事没事,她不提。 就像阿黄每次发情过后,过几日也就好了。 娘嘞,不能再胡思乱想,要赶紧睡觉,明日还得干活呢。 她这心脏,真是越来越没出息了,没事瞎扑通什么。 第二天早上,萧晏满心期待,陆弃娘能和从前有些不一样,毕竟他已经那般直白了。 但是出乎预料的是,陆弃娘竟然像什么事情都没发生一样。 这,对吗? 萧晏迷惘了,但是他求助无门。 陆弃娘投入到了烟火大业之中,好像接下来,两个人连说话的机会都少。 生意火的,一塌糊涂。 但是就算这样,陆弃娘也没有放弃连珠炮这种平民消费的产品。 一来熊大他们得有活干,二来她也争口气,不想平白把市场让给程九万瘦猴那些人。 不争馒头还争口气呢! 豁上去少赚钱,也不能让他们都赚了去,那还有天理吗? 反正那也不赔钱,还有的赚,那就继续干着。 等到年底算算账,陆弃娘打算把这块的一半利润,都给熊大他们分了。 她少留点就行。 烟火的生意,一直忙到了腊月二十七才关门。 按理说,还能再干几日,但是众人实在都累得不行,而且钱也是赚不完的。 在萧晏的劝说下,陆弃娘恋恋不舍地宣告今年的活到此为止。 她从来没有一个冬天,这么累,这么高兴过。 她也第一次,尝到了日入几百两银子的快乐。 她没有一天做梦不数银子的。 最后算了一下账,烟火这块,一共赚了两万四千两银子,陆弃娘分到手就是一万两千两。 云庭和姜家,各自分到了四千八百两,雷聋子两千四百两。 云庭看了看银票,没什么反应,放了起来。 他也得回家过年了。 他得琢磨琢磨,这四千八百两,如何变成一万两。 不出意外的话,他花在长辈身上的银子,都会被加倍还回来。 这次他在祖母面前可不装了。 给他,他一定收着。 至于赚到更多的银子做什么,云庭还没想过,反正他只享受这个金额变大的过程。 姜仪应该也是满意的,因为她给大丫添了一份嫁妆,大概得值五百两银子。 最不敢置信的是雷聋子。 他声音都发抖了,“弃娘,弃娘,这真的都是给我的?” “对,都是给你的。你劳苦功高,咱们之前就是这么定的。”陆弃娘笑道,“你也该回家过年了。银票缝在内衣里,然后穿得破烂一些——” 她给他支招。 “不不不,”雷聋子道,“我不能带着这么多银票赶路。不行,太危险了。” 辛辛苦苦得来的银子,万一路上有个闪失,他得被呕死。 陆弃娘本来想说,找个镖局,但是又怕雷聋子舍不得花钱,便又把话咽了下去,只是道:“那怎么办?” 没想到,雷聋子竟然道:“我不回家过年了,我这两日看房子去,租一个或者买一处都行。我托人给家里带信,让他们收拾收拾,都到京城来。” 陆弃娘震惊地看向他。 因为大家其实都安土重迁,不到饥荒年迫不得已,很少有人愿意背井离乡。 但是雷聋子这个决定,却突然而果断。 “我是想着,”雷聋子有些不好意思,“京城什么都好。我有了这笔钱,就把侄儿和儿子接来京城,读书也好,学个手艺也好,总比在家里土里刨食来得好。弃娘,明年你做不做了?你若是还做,我跟着你干。你不做,我寻思着,这笔银子,我也够安顿十年二十年,我再稍微找点活干也行。” “干,怎么不干!”陆弃娘道,“不过明年,肯定没有今年这么好的生意了。你知道,新奇就那么一阵,不过明年咱们赚不到两万两,难道还赚不到两千两吗?我其实之前就想开口留你,但是不好意思。” 今年一炮而红,说不定明年有人开更高的价码,把雷聋子给“挖走”。 如果价格高,其实这个风险就挺大,所以陆弃娘是做好了放弃的准备。 “弃娘,你放心,只要你干,我就跟着你干,别人给再多,我也不去。”雷聋子激动地道,“包括他们,我们都是说好了,明年还跟着你,你干啥我们就干啥,只要你不嫌弃就行!” 除了工钱外,陆弃娘给每个人额外分了十两银子啊,另外两个人分一只羊,还有京城的点心,布料…… 他们各自回去,都能过一个前所未有的丰盛之年。 陆弃娘大笑着道:“好!你们不嫌弃我,我就带着你们好好干!开春咱们有开春的营生,我们会越来越好的!” 爹,娘,我也是出息了。 你们总是说我笨,胜在老实。 现在我这个笨笨的老实人,也可以担起四十几个家庭了。 第237章 萧晏挨打 - 与前夫和离夜,将军在我榻上贪欢 - 么么愚 腊月二十八,陆弃娘决定不早起,好好睡个懒觉。 这一个半月的连轴转,她好像单靠对于钱的信念撑着。 这会儿银子到手,虽然依旧是兴奋的,但是好像卸了力气,可以好好歇歇了。 她什么都不管了。 结果,这个懒觉没睡成。 天才刚刚擦亮,外面就呼啦啦来了许多人。 原来,熊大等人早早打点好行囊,要各自回家过年,来跟陆弃娘告别了。 天上飘着雪花,地上积雪已经过了脚踝。 一群男人,身上背着,手里挎着,肩上扛着许多东西,逃难一样,脸上却带着丰收的喜悦,在熊大的带领下,一起跪在雪地里。 “弃娘,我们来给你磕头,给你拜个早年了!”熊大的大嗓门,差点把陆弃娘送走。 “干什么,这是干什么?这不是让我折寿吗?起来,都起来!” 陆弃娘连忙去扶众人。 她心里实在是过意不去,又把家里剩下的干粮,每个人分了点,把人送走。 她靠在门上,看着一群人离开的背影,忍不住抬起袖子擦了擦眼角。 这日子,也是好起来了。 不仅她好起来了,她还带着那么多人好起来了。 弃娘,你是个有用的人呐! 陆弃娘笑出了眼泪。 真好啊。 这日子,真有奔头。 既然被吵醒了,再睡回笼觉是不可能了。 家里大丫已经带着两个妹妹收拾出来,窗明几净,窗花贴上了,各种炸货都炸好了,老鼠洞都掏了个干净,过年各处节礼也都安排得妥当。 陆弃娘找了半天,也没找到活,就拿了把大扫帚,把院子里的积雪清扫了。 三丫在院子里堆雪人,用胡萝卜当鼻子,引得那头驴急得直叫。 三丫就拿着胡萝卜,蹦蹦跳跳过来喂驴,一边喂一边念念有词:“你不能白吃我的胡萝卜,你得让我骑,知道吗?” “我得骑着。”云庭打着哈欠,伸着懒腰从屋里出来,“我明日骑着回家。” “你家不是国公府吗?”三丫好奇地问。“国公府没有驴吗?” “没有,有马,但是我不会骑。我只会骑驴。” “那,你骑我们家的驴,我骑你们家的马,怎么样?”三丫道,“我不怕,我可以学。” 陆弃娘笑道:“买,过了年之后,咱们也买马。” 她看着萧晏骑驴太不顺眼了。 现在有了钱,怎么也得给他配一匹马。 那样她就能想象出他带领黑甲军的样子了,肯定比蒋玄骑在马上还有派头。 要是不穿上衣—— 呸呸,她这是怎么了? 萧晏脑子发热时候的那次勾引,让她中毒了啊。 不好,这可不好。 “三丫,你爹呢?”陆弃娘问,“怎么大清早就不见人了?” “不知道,我也没见。”三丫道。 “行吧,许是外面有事。”陆弃娘道。 大丫已经在厨房开始做饭,唯独不见二丫的身影。 “三丫,去把你二姐喊起来,我有话要跟你们说。”陆弃娘道。 “好嘞!”三丫欢快地跑进去。 云庭好奇地问道:“弃娘,你要说什么?我能不能听听?” “没什么,就是这不是赚了点钱吗?”陆弃娘道,“我寻思着,把钱分一分。” “分一分?”云庭不解地道,“分给谁?” “我留下点,然后剩下的给她们姐妹三个分了,当嫁妆。”陆弃娘道,“我想好了,以后不管赚多少钱,我都这样分好,让她们心里有数,日后她们出门能有多少嫁妆。” 钱帛动人心。 即使是母女,姐妹,也不要用钱去考验。 能算得明明白白的账,就不要稀里糊涂,让人心里生了嫌隙。 云庭没说什么。 二丫出来却听到了,惊喜道,“娘,给我分钱吗?” 太好了。 陆弃娘瞪了她一眼,“我只是让你知道,日后给你多少嫁妆。你一个子也别想摸到,什么时候成亲,什么时候再给你。” “那我要是不成亲,岂不是拿不到钱了?” “没错。” 二丫的脸垮了下去。 她还有好久。 好羡慕大姐,明年就可以兑现了。 哎,娘把大饼挂得太高,她只能看着,吃不着啊,着急。 陆弃娘把三个女儿聚在厨房,一边干活一边说话,云庭就坐在门槛上,一边逗阿黄一边听着她们的动静。 陆弃娘道:“这次我们赚了一大笔钱,之前的零碎就不算了,手头现在一共是一万两千两。这其中,我和你爹,都出力了。而且你爹现在,什么也没有。明年出去自立门户,处处都要银子,所以我想着,这一万两千两,我们俩一人一半——” 云庭小声嘟囔道,“这是和离析产吗?” 萧晏,你赶紧回来啊。 1 等你回来的时候,晴天霹雳,你被扫地出门了! 惊喜不,意外不? 看你怎么办! “我的六千两银子,我这次就不留了,因为以后我也能赚钱。以后赚了,我再多留一些。你们姐妹三人,我不偏不倚,每个人给你们存两千两嫁妆,日后出嫁的时候给你们,你们愿意置办东西,愿意压箱底,都听你们自己的。” “娘,我只要一千两银子。”二丫道,“剩下一千两,我那份,留给您养老。但是您能不能,先给我五百两?五百两就行!” “想得美。”陆弃娘道,“不成亲,谁也别想动这银子。” “那我干脆找个人,假成亲,先把嫁妆套出来使使。”二丫撅着嘴道。 陆弃娘气道,“你那脑袋瓜,一天天的,就没点正经的。” 二丫一脸沮丧。 正说话间,萧晏回来了。 只是他脸色阴沉沉的,左边脸颊上,还赫然顶着“五指山”。 “咋了这是?”陆弃娘震惊地道,“怎么还让人打了?谁啊这是!” 打人不打脸,这大过年的,打人的人,真是缺了大德。 第238章 回家过年 - 与前夫和离夜,将军在我榻上贪欢 - 么么愚 “大丫,煮鸡蛋有没有?快拿个出来,给你爹滚滚脸。” 云庭心说,脸滚不滚的不重要,人都要滚了呢。 大丫把煮鸡蛋递给陆弃娘。 陆弃娘递给萧晏。 萧晏没接。 陆弃娘只能自己上手,道:“你哑巴了呀。谁啊这是!你没还手吗?是不是对方很多人打你一个?” “我去了一趟侯府。”萧晏道。 陆弃娘愣了下,随即明白过来。 想想也是,能对萧晏动手的,还能有几个人? 萧晏之前就说过,要去把他的五百亩地要回来给大丫当嫁妆。 这是谈崩了。 也是,让谁从兜里掏钱,人家愿意? 更何况,这个爹,从一开始就不是什么好玩意。 要她说,萧晏就不应该回去。 东西当喂了狗,以后再不来往了,省得看见还怄气。 “萧晏,我给你分六千两银子。”陆弃娘道。 这是她能想到的最好的安慰了。 有了银子,地就可以买。 “你都知道那一家子什么东西,你还去做什么?”陆弃娘到底没忍住,叨叨了两句,“好了,谁让他是你爹,你这巴掌也是白挨了。好了好了,咱们吃饭。” 萧晏一直沉默,沉默得让陆弃娘心里七上八下。 他不说话,陆弃娘心里也不得劲。 陆弃娘偷偷去和大丫道,“大丫,你爹听你的,你去劝劝你爹?” 大丫摇摇头,“娘,我爹现在这种心情,我安慰不了。” 不被爱,不是别人三言两语就能安慰的。 “二丫?” “我也不行。娘,您自己去呗,”二丫道,“你俩不是两口子吗?” “三丫?” 三丫跑出去玩了,这会儿不在家。 陆弃娘愁得不行。 她都给萧晏六千两银子了,他还高兴不起来,让她怎么办? 她还能比银子好使啊! “娘,”大丫见她愁眉不展,叹了口气后开口道,“我爹无非是想要一个温暖的家。你劝他,往后看,以后还有您,还有我们。咱们顾好自己的小家便是。” 陆弃娘:“……” 这话她怎么能说得出口? 她本来是想买房子跟萧晏分开睡,但是后来想想,还是把萧晏分出去,更管用。 而且萧晏总是蜗在她家里,也不是办法啊。 多耽误他。 不过萧晏也已经被那个家抛弃了,自己现在再说分开的事情,好像撵他走一样。 算了,等过了这段日子再说吧。 国公府的马车来接云庭回家过年。 云庭道:“这不是才二十八吗?等等,我收拾一下东西。” 他给家里人,都准备了礼物。 不管价格,总归是一份心意。 喜欢他的,自然会领情。 不喜欢他的,不领情他也不在乎,只当喂了狗。 二丫见状也去帮他收拾。 见二丫还闷闷不乐,云庭问她,“还惦记着五百两银子呢?不是我说你,你一个小姑娘,要那么多银子做什么?我家的姐妹,手里也不见得能一下拿出来那么多现银呢!” “我想做生意。”二丫闷声道,“我想自己开个胭脂水粉铺子。” “自己开铺子?”云庭惊讶,“你多大个人,竟然想自己开铺子了!” “我之前又不是没干过,而且我现在识文断字,还会算术。而且我对那些又了解,我觉得我能行。”二丫一脸不甘心,“我总得想办法,搞点银子,把铺子开起来。” “赔钱了哭死你。” “呸呸呸,我才不会赔钱呢!” “那我问你,万一呢?万一赔了,你哭不哭,闹不闹,迁怒不迁怒别人?” “你说的那些,都不会!”二丫气鼓鼓地道,“亏我还帮你收拾东西呢,狗嘴吐不出象牙。” “吐不出象牙,但是能吐出银子。”云庭没好气地甩给她一张银票,“拿着。赔钱了别哭,我不爱看你哭哭啼啼的。” 二丫看着那一千两银子,面上先是一喜,随后又生出迟疑之色,最终还是摇摇头:“算了。” “怎么又算了?你真是一时一变的。”云庭无语了。 “我手抖。”二丫道,“五百两银子,我知道我娘不会给我,所以反倒成了心事。但是其实真给我,我也不见得敢接。” 她才值几个银子,敢拿几百两银子去尝试? 更别说,云庭出手就是一千两。 这一千两银子固然诱人,但是那是别人的钱,是要还的。 还不上,欠的是良心债。 “看你那点出息,平时骂我那劲劲儿的精神头呢?”云庭拉过她的手,把银票塞进她手中,“不白给你,亏了算我的,赚了咱们俩五五分,就当我投资了。” 二丫明显意动了。 但是一千两银子对她来说,实在是太多了。 娘说过有多大能力端多大碗,她现在,还端不起这一千两银子的碗。 二丫认真想了想后道,“这样吧,云庭,你借我一百两银子,一百两就够了。我先租个铺子,卖些便宜点东西,赚了钱再慢慢扩张。” 她有两千两银子嫁妆,赔一千两,天都塌了。 但是一百两,她还得起,也不太心疼。 不能因为云庭愿意给她银子,她就不把银子当银子了。 虽然他们短暂有交集,都住在这一个屋檐下,但是她不能因此就膨胀。 因为最终,他们还是要回到各自的世界里。 云庭继续挥金如土,而她继续锱铢必较。 “你看,真给你,你还啰嗦起来。”云庭不耐烦地道,“都给你,你不用就帮我收着,回头我要花钱的时候就跟你要。我手里还剩下三千多两呢,我想好了,给我外祖母一千二百两,我祖母一千两,我爹八百两,剩下的给小辈发压岁钱,打赏下人,够用了。” 且等着,看他把三千多两翻倍带回来。 他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要解释这么详细,但是总觉得,好像只给二丫一千两,有点心虚。 “那,我真的拿着了?”二丫道。 “啰嗦,走了!”云庭喊人进来,七八个青衣小厮,抬着箱笼鱼贯而出,云庭自己也跟着出去。 走到门口,他忽地驻足回身,广袖在风中翻卷,又有了几分富贵少爷的风姿,拱手灿然一笑,“对了,灼灼,给你拜个早年了。” 朱漆门框嵌着二丫浅杏色的身影,细雪沾在她鬓角尚未消融。 她倚门看着他,眼神娇俏,眸底有笑:“云庭,年后再见。” 第239章 冷漠的家 - 与前夫和离夜,将军在我榻上贪欢 - 么么愚 “到底怎么回事,你倒是说话啊!”陆弃娘看着萧晏道,“你回家一趟,怎么还挨了打?你有没有告诉家里人,你现在已经脱籍了?” 她以为,侯府是担心被萧晏连累,所以不待见他。 “告诉了。”萧晏道,“我去要回我的东西,嫡母在旁边有意无意地拱火,然后我爹骂我数典忘祖,打了我,让人把我撵出来。” 对于父亲,他已经没有期待。 他也早已看清楚嫡母口蜜腹剑的性情。 但是他唯一不甘心的是自己的亲生母亲白姨娘。 她为什么能眼睁睁地看着自己受辱,甚至还帮那两个人来辱骂自己。 她怀中抱着萧晏大哥萧钦的儿子。 那孩子和她很亲近。 萧晏能看出来,生母待那孩子,也像对待亲孙子一般,目光慈爱。 疼爱与否,眼睛骗不了人。 他从来没有得到过那样的疼爱,哪怕他是她亲生的。 一直以来,白姨娘都是侯府有名的好脾气,对于孩子辈的来说,更是亲切。 除了萧晏。 “……弃娘,我其实真的很想问她,我到底做错了什么,让她那般厌恶我。”萧晏闭上眼睛,不想让陆弃娘看到他眼中的脆弱。 从小到大,他最想得到的,就是亲生母亲的肯定。 但是他从来没有得到过。 哪怕他已经名扬天下。 班师回朝,满怀期许,见到亲娘的第一面,得到的不是夸赞,而是警告,让他不要因为有了“些许”功劳,就自以为是,怠慢父母和兄弟姐妹。 更要他记住感恩,让他记住,所拥有的一切,都是侯府的恩赐。 他能说什么? 他只能点头答应。 他没有怠慢过父母和兄弟姐妹,也没有忘记感恩。 可是他的母亲,似乎忘了爱他。 “她几乎所有的时间,就陪在我嫡母身边,替她操持各种事情,包括抚育子女。她待嫡母所出的孩子,宛若亲生;可是扭头看见我,就一脸不耐烦,好像我是什么肮脏下贱的存在。” 萧晏的指节突然扣紧案角,指尖因为用力而惨白。 “萧晏——”陆弃娘担忧地看着萧晏开口,想要安慰他,却又不知道该说什么好。 萧晏喉结剧烈滚动两下:“我和嫡兄同时坠马,她抱着嫡兄哭得肝肠寸断,却抬手给了我一巴掌,说我没有照顾好嫡兄。可是明明我给嫡兄当了肉垫,我伤得更重。” 他猛地仰头灌下半盏冷茶,喉间发出困兽般的吞咽声。 陆弃娘瞥见他颈侧暴起的青筋,那筋脉随着压抑的喘息突突跳动,仿佛随时会挣破皮肤。 “萧晏,”陆弃娘道,“我其实见过很多不靠谱的爹。但是没见过几个不靠谱的娘。按照你说的,她不像你亲娘,倒像是你的仇人。你真的是她亲生的吗?” “我很希望不是。”萧晏脸上露出自嘲的笑意,“可是她从怀孕到生产,府里的人都看着。倘若嫡母无子,我或许还想着,我是她用女儿从外面换来的儿子,但是侯府并不缺儿子。” “那她是不是听了什么算命先生之类的瞎话,说你刑克?” “对。”萧晏点头,“我出生的那一年,祖母去世;我三岁生辰那日,祖父去世。到后来我三次定亲的事情,告诉过你……” “可能她怕你离她太近,克她?”陆弃娘摇摇头,“我是不理解。自己的孩子,越是别人嫌弃,才要越疼……” 她突然意识到自己这样说不好,所以连忙停了下来。 “萧晏,你听我的吗?”她忽然问道。 萧晏抬头看着她,目光之中的痛苦短暂化开,取而代之的是坚定的信任。 “你说。”他嗓音还浸在方才的嘶哑里,嘴角却已扯出温和的弧度,一如从前。 “听我的就是,东西不要了,就当还了他们的生养之恩。从此以后,他们走他们的阳关道,你过你的独木桥。” 萧晏沉默。 “我知道,你在意的不是那些东西,你想争口气,不想让他们舒服。”陆弃娘叹了口气,“但是萧晏,我们和别人争抢,会有胜负。和血脉至亲争抢,你越有良心,自己就越痛苦,没有胜利一说。” 消耗的,都是自己。 “你看你帮我,咱们就赚到了这么一大笔银子。我分给你六千两,你买房也好,买地也好,什么买不来?咱们不去受气了。” 钱财都是身外之物。 没有钱的时候,为了活着,必须去争。 但是自己有了钱,日子能过得很好,就远离那些让自己伤心的人。 “五百亩地,还有些其他东西,可能是普通人一辈子,十辈子都挣不出来的。但是对你萧晏来说,不算什么。你要争口气,就把力气用在别的地方。你就当你,父母双亡,孑然一身——” 萧晏为什么会这么难受? 因为他在意。 他从始至终都没有放下那个想要父母爱他的执念。 这就是任由人拿捏的软肋,人家戳一次,最疼的是他。 “萧晏,有些事,是强求不来的。喜欢你的人,怎么都喜欢;不喜欢你的人,你求不来的。” 陆弃娘叹气,“我分你的钱,你拿着,别跟我客气。那个家,你别回去了,别犟,你听我一回。” 萧晏沉默片刻后道,“别的东西我可以不要。但是望云跟随我多年,我要把它带出来。嫡母知道我想要望云,是一定会卡着我的。望云瘦了很多,也不知道这一年多它遭遇了什么,见了我,眼神生怯——” 望云? 陆弃娘下意识地以为是丫鬟的名字。 之前她也在周府待过,少爷身边都有丫鬟伺候,会有大丫鬟。 所以她以为,望云是萧晏的大丫鬟。 “你想带走她,那确实不太容易。”陆弃娘实话实说。 毕竟这种丫鬟基本上都是家生子,卖身契握在萧晏嫡母手中。 “还有就是,望云她愿意跟你走吗?”陆弃娘又问。 生子的话,父母兄弟姐妹都在府里,自己出来估计也需要痛苦抉择。 而且说实话,萧晏现在混得也不怎么样,望云跟着他,也很难让家人放心。 “它自然是愿意的,它只认我为主。” 陆弃娘,懂了,感情深厚。 只要感情到位,那再苦再难,没有条件也要创造条件,把人要出来啊! “萧晏,她身价银子是多少?”陆弃娘想了想后问道。 既然是萧晏在意的人,那用钱解决。 多花点钱,不是问题。 只有没钱的时候,钱才是问题。 “一万两。” “啥?”陆弃娘震惊得眼珠子都差点掉出来。 第240章 弃娘,我想和你做真夫妻 - 与前夫和离夜,将军在我榻上贪欢 - 么么愚 一万两银子,那浇筑一个和真人一样大的银人都用不完啊! 啥人能值一万两? 宫里的娘娘啊! 陆弃娘忍不住道,“那得多好看啊!” 得是她刚刚学会的那个词——倾国倾城那种吧。 不行,想象不出来。 再好看,那也是一万两啊! “是很好看。它体型高大匀称,四肢修长而结实,颈部细长,线条流畅,态轻盈灵活,而且还十分壮硕。” 前面的陆弃娘大概听得懂,可是听到“壮硕”两个字的时候,顿时有些绷不住。 她想到了自己。 像自己这样壮硕吗? 萧晏原来一直喜欢的都是这样的? 但是别人壮硕值一万两,自己一百两都不值。 人和人之间的价格,比人和猪的肉价相差还悬殊。 然后她就听萧晏继续道,“它毛发柔软光滑,极通人性……” 陆弃娘缓缓地打出了个问号。 “不是,望云不是人吗?” 萧晏愣住,“望云是人?” 他顿时哭笑不得,“弃娘,你没有好好跟我读书。” “啊?” “我前些日子讲过古代的名马,说到望云骓的时候,我说过,我的坐骑,就叫望云。” 陆弃娘:“……可能被我就着饭吃了。” 她那会儿太累,晚上回来还得装模作样陪着孩子读书学习,是真没学进去多少。 再说,就算认真学,她这脑子也不见得听使唤啊。 原来望云是一匹马,她就说嘛,什么人值一万两银子。 但是这匹马…… 它咋就那么贵! “萧晏,你这马是不是有翅膀啊!能上天啊!一万两,啧啧啧。”陆弃娘直摇头。 “这是皇上赏赐给我的。” “皇上可真大方。你说你……算了,不说了,皇上对你那么好!” 你还不听话!陆弃娘心里补充道。 皇上要是能给她一万两,她准保指哪打哪。 一万两,一万两。 每次当陆弃娘觉得已经对有钱人的计量单位能够情绪稳定的接受时,总会有更让她震惊的数量出现。 你们的钱都是大风刮来的吗? 萧晏道:“京城之中,身价能够上万两的马,一只手都数得过来。而我的望云,是最好的。” 陆弃娘表示她懂了。 侯府克扣别的东西,萧晏可以忍。 但是战马,那是他的朋友,是兄弟,哦,萧晏说,那是一匹母马,所以是兄妹,萧晏忍不了。 他要把他的马要回来。 陆弃娘道:“咱们慢慢想。要,肯定要,但是得想想办法。慢慢想,咱们俩一起想。” 萧晏点头,“先过年,过了年再说。” 陆弃娘看着他脸上的巴掌印就不得劲。 “以后你千万别去了。” “嗯。弃娘——” “嗯?” “你觉得我很厉害吗?” “那当然了。你堂堂破虏将军,你不厉害,这天底下还有厉害的人吗?”陆弃娘肯定地道。 “但是我除了擅长打仗,其他都一塌糊涂。我经常忍不住想,我做人有多差劲,才不为亲人所容。无论我曾经多厉害,在我落难之时,都是孑然一身。只有你,给了我一个家。” “弃娘,”萧晏看着陆弃娘,眼神深邃,“我其实很早就想跟你说,我想和你长久地在一起,做真正的夫妻,一生一世,不离不弃。” “萧晏,你——” “你让我说完,你听我说完再说。我没有勉强你的意思。” “行吧,那你说吧。”陆弃娘垂下视线,手不自然地交叠揉捏。 “我不敢说,因为我知道,我说了,你为了避嫌,也要把我撵走,就像你现在用六千两银子,想把我送出家门一样。” “我没有,我不是——行,你说——” “我不想走,所以不敢说。因为弃娘,这个家,或许贫困,或许艰难,但是却已经是我过去二十几年里,拥有过的最美好的记忆。” “有钱又如何?我摔倒在地,摔破了腿,没有人哄过我。可是我被人打了一巴掌,你却会心疼我。我从前应酬,回家没有一盏灯,没有醒酒汤,不是没有钱,是没有人肯对我用心。” “没有钱固然过不下去,但是有钱没有爱,那样的家就是冰冷的牢笼。” “我知道,你一直以来拒绝我的理由都是我曾经是破虏将军,我日后还可能做回我的破虏将军。我引以为傲的过去,满怀希冀的未来,都是你拒绝我的理由。” “我多么希望,自己只是个普通人,那样就会有被你看上的资格。因为弃娘,你并不厌恶我。你习惯于现在和我夫妻相称,你在外人面前,口中喊我‘相公’,从来都没有为难过。” “你拒绝的不是现在的我,是以后飞黄腾达的我。你觉得,你穷,你没有读书,你没有显贵的出身,所以你配不上我。可是你没有想过,我是曾经立下一些功劳,我是出身富贵人家,但是那是我的过去,不是我的人品,更不是我的罪过。” “弃娘,我想要一个家。有你,有孩子,可以遮风避雨,可以让我真正眷恋,不会放弃我,也不会被我放弃的家。” “你认为你高攀不上我,我何尝不是贪恋你的温暖?你身上的品质,在我看来,比金子更珍贵。” “弃娘,不是你高攀我,是我想要追求你。”萧晏道,“忘掉破虏将军。你面前的人,不过是一个从小不被爱,孑然一身,也无处可去的可怜人罢了。” 陆弃娘:“这,这——” 这怎么还装可怜了? 一下把她弄不会了。 “你若是觉得日后我有出息,会像张鹤遥那般抛弃你,那我什么都不做,只守着你。功名利禄算什么?” 如果她一朝被蛇咬,十年怕井绳;如果一个功成名就的萧晏,不能让她更好,只能让她忧惧,那功成名就,也没什么值得期待。 第241章 借钱上门 - 与前夫和离夜,将军在我榻上贪欢 - 么么愚 陆弃娘完全懵了。 她只能一遍遍地说,“萧晏,你别这样,真不行。” “我不要你立刻答应我,我们多给彼此一些时间。只是你现在,别撵我走。弃娘,我没有家了。” 六千两,可以买高门大院,但是买不到一个有她和三个女儿的家。 “好好好,我不撵你走。但是,但是萧晏,你那些什么不想当破虏将军的话,要收回去。我感觉我罪孽深重……” 她咋就活成了红颜祸水? 太可怕了。 她改变几十个家庭的命运,都觉得膨胀得像吹气的猪,都快飘天上了。 而萧晏,当年保卫疆土,拯救的何止千万个家庭? 她到底有什么,能拖萧晏的后腿啊! 那万万不行。 “萧晏,咱们都先不说了,先过年。有什么事情,以后再说。”陆弃娘做鸵鸟。 皇上啊,快把你的破虏将军召回去,让他有点正事可做,别在这里跟她装可怜。 是的,陆弃娘看出来了,萧晏这番,多少在求关注。 因为他现在的样子,和阿黄撒娇求抱抱的时候,太像了。 归根结底,还是萧晏从前没接触过什么女人,更没有在一个屋檐下这般亲密地住过。 所以他才会觉得,自己就很好。 哎。 偏偏话说到这个份上,她也不能再提买新房,或者让他搬出去的话。 解决不了的事情,就假装不存在吧。 陆弃娘遇到了新的麻烦。 而且是层出不穷的麻烦。 腊月二十九,胡神医来送炸麻花。 送麻花是个借口,主要目的是来“预定”萧晏。 正月初三,准女婿要上门。 胡神医说,两家通家之好,就并在一处,省事,喊他们全家都过去,让萧晏带着蒋玄去他家。 陆弃娘和他开玩笑,“老胡,你占我女婿便宜是不是?” “你占我便宜还少?还不该让我占回来?”胡神医瞪她。 “该该该。”陆弃娘道,“我命都是你救回来的。” “知道就好。”胡神医道,“我啊,现在服了,我就是没有财运。你说烟火这事,我怎么就不投点银子进去?我打水漂多少次,还差这一次吗?” 看着他后悔的拍大腿的样子,陆弃娘道:“你放宽心。说不定你投进来,我们一起赔呢!” 胡神医气结:“大过年的,你能不能说几句好听的?” 陆弃娘不厚道地大笑起来。 胡神医又道,“你收敛点吧,别赚点钱,尾巴就翘上天,小心被人盯上。” “我哪里张扬了?”陆弃娘道,“我夹着尾巴呢!” “反正通化坊那边都传开了,说你现在赚了大钱。” 陆弃娘:“……” “这样,是这样,你真笨啊!”三丫带着胡睿玩弹弓,有些不耐烦。 陆弃娘骂道:“怎么说话呢?弟弟才多大?弟弟现在都会背那歌谣了,睿哥,给姨姨背一个。” 胡睿立刻来了精神,声音清朗道:“四君补气基础方,参术苓草四味藏……” “行了,别卖弄了,回家吃饭。”胡神医打断儿子,“走走走。” 陆弃娘白了他一眼,“小心眼,就怕我们偷学了去。” “你说对了。”胡神医故意气她,“萧晏,说好了啊!” 萧晏笑着点点头,送他们父子出门。 陆弃娘和大丫道:“就是他不肯收徒,否则我早就把你送过去,学点皮毛也好。” 一旁的二丫道,“您少自讨没趣。别说外人了,就是杜鹃想学,他都不教呢!杜鹃跟我叨叨好几次,说她爹偏心。” “话可不能这么说。”陆弃娘道,“传男不传女,那是胡家祖宗定下的规矩。老胡是她后爹,对她已经很好了。你可千万别顺着她说,让她越想越委屈,和老胡疏远了。你得劝劝她,往好处看。” 胡神医虽然没把医术传给杜鹃,但是给杜鹃花钱和置办嫁妆,都没有含糊过。 “我知道,我劝她呢。”二丫道。 正说话间,估计胡神医都没有走远,就有通化坊的老邻居上门了。 陆弃娘自然热情招待。 但是没说几句话,对方就表明来意——借钱。 要是几百个钱这种,陆弃娘也就借了。 但是没想到,对方张口就是十两银子。 陆弃娘都懵了。 对方的说辞是,陆弃娘赚了大钱,所以十两银子,肯定不在话下。 陆弃娘一听,心里这个气啊。 “十两银子对我是不在话下,但是你借了还得起吗?我给你借钱,不得掂量掂量你能不能还得起?” 陆弃娘不客气地把人送出去,简直莫名其妙。 可是腊月二十九这一天,她前后接待了七波借钱的人。 最后一波,是她曾经的娘家人,她的弟弟。 陆弃娘一张好脸都没给,全部撵走。 “我认识的人,日子过不下去的,不等他们张口,我能搭把手,都搭把手。我就生气,来借钱的,都是不缺钱的,就想占便宜。”陆弃娘气呼呼地和萧晏道。 “萧晏,再这样下去,你说人会不会都被我得罪光了?” “要是再有人来的话,就说银子都被我花了。”萧晏道,“去买官了,你可以反过来,和他们哭穷,开口借钱。” “好主意啊!”陆弃娘一拍大腿,“我怎么就没想到?还得是你。不过萧晏,真能买官吗?多少钱?” 她看看,能不能帮萧晏买一个。 “不能,骗人的。” 陆弃娘顿时有些失望,嘀咕道,“我没钱的时候,钱是万能的。我有钱了,钱又什么都不行。” 如果说,过去认识的人上门借钱很离谱,那更离谱的在后面。 三丫的爹娘来了。 而且,三丫有三对爹娘,这还不包括陆弃娘和萧晏。 三波人狭路相逢,在狭窄的院子里吵作一团,无非想证明,自己才是三丫的亲生父母。 至于目的吗? 自然是要钱。 女儿送给你了,你不得给钱? 不给钱的话,那就把人领走。 但是陆弃娘说,“你们都说自己是三丫的爹娘,那你们先打几架,赢了的,再跟我说话。” 三丫一点儿也不生气,坐在门槛上兴致勃勃地看着他们。 过年真热闹啊。 第242章 纵违礼法,难违本心 - 与前夫和离夜,将军在我榻上贪欢 - 么么愚 陆弃娘本来还担心三丫内心受伤,结果看到这傻大姐的样子,不由开始担心她的智商来。 “三丫,你乐什么呢?”陆弃娘哭笑不得地问。 “以后我有四个爹,四个娘,”三丫高兴地道,“那我什么都有四份。” 原来只许愿多要几个姐夫,多要几个爹。 现在姐夫没有,多来几个爹娘,也行吧。 日子真是好起来了。 陆弃娘:“……他们是来要钱的。” 三丫眼中的笑意顿时变成惊恐,“他们是来给您当儿子和闺女的?” 那她就不乐意了。 陆弃娘:“……” 她说什么来着? 这个傻大姐! 大过年的,陆弃娘被这些人吵得心烦意乱,直接一手一个,把人都扔了出去,放话道:“去顺天府告我去,谁告赢了,孩子就还给谁。” 有点钱,妖魔鬼怪都来了。 别影响她们一家过年的好心情。 等到除夕,萧晏在院子里放了一个大烟花。 陆弃娘和三个女儿仰头看着,被眼前的壮丽情景深深震撼。 靛蓝夜幕被撕开豁口,金红火流如同涅槃的鸾鸟直冲九霄,尾羽拖曳的磷粉在空气里凝成细碎光尘。 陆弃娘感觉到一只微凉的手,悄然握住她的掌心。 热度仿佛瞬时沿着两个人接触之处,爬上了她的脸。 臊死人了。 “爹,娘,好看,再来一个!”三丫拍着手激动地道。 “这一个烟花,买二三十个你。”二丫瞪她一眼道。 虽然好看,但是八十两银子啊,等于把她创业的启动资金直接烧掉了。 她虽然咬牙跺脚,决定拿出一百两银子来小试牛刀,但是这会儿心里还没底。 看着这个鸾鸟烟火,她心里暗想,大不了就当给自己放了个烟火。 不行,还是心疼。 好看的东西,都太昂贵而短暂了。 萧晏俯身靠在陆弃娘耳边问她:“好看吗?” 陆弃娘都能感受到他呼吸的热气喷在自己耳后激起的战栗。 ——萧晏真是越发孟浪了。 自己也没答应他什么,他就真的开始动手动脚了。 “好看是好看,就是八十两银子,心痛得很。”陆弃娘道,“你看天上——” “什么?”萧晏什么都没看到。 “许多猪在飞。”陆弃娘叹气。 萧晏忍俊不禁,“烟火就是给人看的。就算我们自己不卖这个,也要买来放;更何况,我们自己就做这个,不用心疼。” 她值得这世上所有的美好。 放完烟火,一家人在一处守夜。 不过三丫很快就困得在大丫怀里睡着了。 大丫把她抱回去放在床上休息。 陆弃娘打了个哈欠道:“都睡吧,明日还要早起去拜年。” “娘,今年也得有人来家里拜年吧。”二丫道,“要不我们出去拜年就行,您和爹在家里等着。” “你爹得有不少地方要去吧。”陆弃娘问萧晏。 萧晏点头,“你跟我一起?” “不了不了,我在家,免得有人上门,吃个闭门羹。”陆弃娘忙道。 她还不想和萧晏“双宿双飞”的。 萧晏眉头忽然皱了一下。 陆弃娘:“……” 咋,还不能拒绝他了? 萧晏是不是过于膨胀了? 不理他,惯得他蹬鼻子上脸的。 二丫打了个哈欠,“爹,娘,大姐估计睡下了,我也回去睡了。” “等等。”萧晏不动声色地道。 “嗯?还有事吗,爹?” 二丫心说,她是懂事,赶紧回去,把地方让给他们两口子。 她现在都开始担心了。 不能让大姐把孩子生在娘前头吧。 虽然也不是不行,但是感觉还是娘在前面生好点。 “你不是说打算弄个胭脂水粉的铺子吗?今日有空,不妨说来听听,我和你娘,帮你参谋一下。” “不行!”陆弃娘表示反对,“她才多大点孩子?二丫,听话,你过了年,再找个铺子,学两年,然后再开。” “学两年,我都该嫁人了,怎么开?”二丫道,“我得赚到钱,才能向您证明,不嫁人也行。” 陆弃娘:“……你不是要嫁有钱人吗?” “那也不如我自己有钱。”二丫理直气壮地道,“云庭家里很有钱吧,但是他爹一开口,他就身无分文被人撵出来了。所以归根结底,谁有都不如自己有。” 萧晏则道:“我们以一百两银子为限,亏完就停下。然后按照你娘说的去做。” 陆弃娘拉他一把,“一百两银子呢!你动动嘴皮子就亏没了?不行,太多了,十两还不够吗?” “我又不跟您借钱。”二丫嘟囔道。 “让她试试。”萧晏道,“我觉得灼灼没问题。弃娘,我们现在和从前日子不一样,不能总想着一文钱掰成两半花。要让她们尝试一下,在很多人家,男孩子十一二岁,已经开始尝试接触家里生意了。” 陆弃娘这才没说话。 萧晏清了清嗓子。 陆弃娘给他倒了一杯茶递过去。 与此同时,大丫在屋里,蒋玄在屋外,两个人隔着窗户说话。 蒋玄听见萧晏的声音,知道这是对他的警告。 他把一个荷包递给大丫,笑道:“压岁钱。” 他抬手时,玄色箭袖滑落半寸,露出腕间陈年伤疤。 大丫指尖掠过伤疤,回以青缎香囊。 蒋玄紧紧握住,喉间酒气灼得声音发哑,“昭昭,我冒失了。然纵违礼法,难违本心。” 这世上有无缘无故的爱吗? 蒋玄想,那是没有的。 但是这世上,有一眼万年的惊艳。 见之忘俗,念念不忘。 今日他在家里喝了几杯酒,被兄长和弟弟们打趣婚事,忽然不知道哪里来的冲动,骑上他的照夜白踏雪而来。 “关窗,我走了。”蒋玄笑道。 “嗯。”大丫点头。 看着蒋玄消失在夜幕中,大丫才关上窗户。 床上的三丫,还在酣睡,并不知喜欢的大姐夫已经偷偷来过。 大丫打开荷包,里面装着压岁的金银锞子,却在其中又夹了一枚双鱼佩。 大丫会心一笑。 她回赠的香囊里,有她求的平安符,还有一张“愿君长健”的祈福笺。 如果说,和谁共度一生都是过,那她希望,她和蒋玄能够让彼此对共度的这一生,没有怨怼。 初一早上,天刚蒙蒙亮,萧晏就出了门。 码头上的很多关系,还需要走动,虽然过去一年,他风生水起,但是毕竟还是白身,也算晚辈,该有的姿态,还是要有的。 出门之后,眼角掠过巷口一辆不起眼的黑顶马车,萧晏脚步未停,大步离开。 而等他离开之后,马车上有人下来,上前叩响了他刚带上的大门。 第243章 弃娘骂人 - 与前夫和离夜,将军在我榻上贪欢 - 么么愚 “是不是忘记带红包了?”陆弃娘还以为是萧晏去而复返。 可是等她拉开门,看清楚面前来人时,顿时愣住。 面前的妇人,四十五六岁模样,保养得宜,发髻梳得油光水滑,插着银梳篦,额间赤金嵌绿松石抹额,面容严肃。 她身上墨绿色杭绸褙子裁得极紧,掐出两道刀刃般平整的肩线,银鼠皮镶边仿佛泛着冷光,玄色缠金丝马面裙褶裥如刀裁。 这人让陆弃娘想起了周府那些有资历,倚老卖老的嬷嬷们。 “她就是规矩”那种压迫感,扑面而来。 不过陆弃娘现在不怕了。 因为现在站在她的地上,顶着她的屋檐,她什么都不怕。 “你是谁?来我家做什么?” 看清楚来人面色不善,陆弃娘也没有给她好脸色,更没有请她进门,自己挡在门口。 这时候觉得,多长点肉,膀大腰圆也不见得是坏事。 这气势足啊! “我是萧晏的生母。”白姨娘自报家门。 生母? 陆弃娘道,“也就是说,你是那个白姨娘了?” “是我。”白姨娘的目光像刀片一样,把陆弃娘从发梢看到脚底。 陆弃娘也在歪头打量着她。 看着挺像个人,怎么就不干人事呢? “萧晏出门了,你要是找他的话,下次再来。”陆弃娘态度疏离,眼神中的不耐烦也不加掩饰。 “你就是陆弃娘?”白姨娘倨傲地道。 “哎呦,还知道我呢!是,我就是陆弃娘,怎么,要来指点我?” “你这般粗俗无礼——” “哎呦。”陆弃娘笑了,“我今日才真明白了,什么叫给你三分颜色,你就敢开染坊。你是我什么人啊,生我了还是养我了,大过年的上门对我指指点点?什么玩意儿!赶紧滚,晚了我就拿扫帚撵人了,到时候别碰瓷。” “我说了,”白姨娘眉头记混拧成了川字,“我是萧晏的生母。” “我叫萧晏吗?”陆弃娘丝毫不惯她毛病,“你想逞威风,找你儿子去,跟我吆五喝六的做什么?哦,你儿子刚出门,你该不会是心虚,没脸见他,所以特意踩点,等他走了来拿捏我吧。” “呵呵,踢到我你算是踢到铁板了。” “娘,谁啊?”二丫声音越来越近,“你和谁吵架呢?” 这事不得她来吗? 她娘吵赢了就算了,倘若吵输了,她都跟着憋屈。 “你爹的娘,”陆弃娘道,“就是不知道真的假的。但是不是公主嫡母,是那个上不了台面的姨娘。” “哦。我当是公主大驾光临了,”二丫的嘴就像刀片一样锋利,“还寻思着,咱们也没招待过贵人。好在和云庭熟,可以去问问他,公主都有哪些讲究。” 扯虎皮拉大旗,这种事二丫太擅长了。 她话锋一转,又道,“既然来的是上不了台面的玩意,您和她啰嗦什么?大过年的,晦气东西,也不知道自己躲一躲,出来惹人嫌。” 白姨娘在侯府也是极有体面的。 侯爷和公主之下就是他了。 侯府的其他小主子们,对她都客气有加。 她何曾受过这样的谩骂? 所以白姨娘当即气得脸色铁青,怒道:“果然是什么样的娘,教出什么样的女儿。牙尖嘴利,粗俗无礼。” “不好意思,”陆弃娘道,“我确实就是这样教我女儿的。遇到疯狗,一定要痛打,否则下次遇到,还要听她啰嗦。” “还有就是,”陆弃娘也学会了皮笑肉不笑的那劲儿,“我教女儿不行,可是我女儿和我贴心。你教儿子行,你儿子和你离心,提都懒得提起你。” 要是公主来了,陆弃娘打碎了牙往肚子里咽。 但是白姨娘? 她一无品级二无身份,连亲生儿子都不好好对待的糊涂东西,怕她做甚! “放肆!”白姨娘勃然色变,“我是萧晏的生母,我可以让他休了你这个口无遮拦的毒妇。” “你说错了,我不是毒妇。”陆弃娘道,“我要真是毒妇的话,这会儿就赶紧弄点药把你毒哑巴。” “就是,大过年的上门喷粪,晦气东西。”二丫附和道。 “我可以让萧晏休了你!” “赶紧的。”陆弃娘翻了个白眼道,“你赶紧去说。没尽过当娘的责任,摆出当年娘的架子了,你脸皮怎么比城墙还厚?从前我还想着,你是给人做下人的,或许有什么苦衷,不敢得罪主子——” 性格懦弱固然招人烦,但是罪不至死。 可是白姨娘这般,对上唯唯诺诺,对下重拳出击。 对别人的孩子和风细雨,对自己的孩子不假辞色。 “结果闻名不如见面,见了你我算是知道了。你真是——又蠢又坏。来来来,”陆弃娘道,“我问问你,萧晏和你有什么仇什么怨?他是你仇人的儿子?” “就算萧晏要被砍头,别人怕被认成同党,不敢出面,都正常。但是你是他亲娘,你出面,谁都不会为难你。哪个当娘的,不心疼自己身上掉下来的肉?结果你呢!” “五两银子,萧晏的身价就五两银子!你今天身上穿戴的,可以赎回十个萧晏也不止。你不管,你任由他冰天雪地,当街示众半个月。你现在哪儿来的脸,说自己是他亲生母亲。” “猪还知道护崽呢,你不知道!你猪狗不如都!我要是你,臊得早就撞墙了。” “哦,你没找萧晏,你心里有数呢!所以你挑了萧晏出门的时间,来捏我这个软柿子。来来来,你说说,你跟我摆这么大的谱,想要干什么?” 陆弃娘伸手拽她,差点把白姨娘拽个跟头。 二丫给陆弃娘竖起了大拇指,“娘,姜是老的辣。” 她还怕她娘吃亏呢! 结果她娘不喷则已,喷就能把人喷个半身不遂。 “放肆!松手!你这个下贱坯子!”白姨娘脸色大变,根本维持不住之前高傲的形象,倒像狗急跳墙一般。 “下贱坯子?你说你自己?”陆弃娘用小手指挖挖耳朵,“什么时候,一个奴籍的人,能指责我们这些正经良民下贱了?” “呸!”她啐了一口,“给贵人当狗,就觉得自己也是贵人了?你就是戴上金项圈,你也还是一条狗。但凡是个人,都干不出这种事来!嫌弃萧晏刑克?他怎么不把你这个老不死的克死,让你大过年的上门寻晦气。” 萧晏隐在巷子中,眼神是冰冷的,但嘴角却已经放心地勾起。 还好,弃娘没有和稀泥。 第244章 弃娘怀疑萧晏身世 - 与前夫和离夜,将军在我榻上贪欢 - 么么愚 萧晏其实很担心陆弃娘让他和生母和解。 因为一直以来,陆弃娘对外人,都是很客气,甚至吃亏的。 她带着三个女儿不容易,所以大部分时候不得不妥协。 她重人伦,孝顺心软,对长辈极其客气周到。 之前她也劝自己不要回去争东西。 所以今日见到生母,萧晏很担心,陆弃娘会对她热情招待,然后答应她帮忙说服自己妥协。 可是没有。 他看轻了弃娘。 陆弃娘从始至终,都唾弃白姨娘的所作所为,对自己感同身受。 甚至,她变得空前愤怒暴躁,只因为自己受了委屈。 那种被人放在心上,被人珍视维护的感觉,让萧晏心里暖意融融。 是他的弃娘。 “哎,你别走啊!你不是来找我吗?总要告诉我,你想干什么吧。不会就是想休了我吧。”陆弃娘见白姨娘要走,还拉住她袖子。 “松开!” “不松。这是我家,你说来就来,说走就走?”陆弃娘耍横。 她是不要什么形象了! 她实在是太生气。 别说萧晏那么好的人,就算他十恶不赦,全世界都能放弃他,也不应该是亲生母亲把他推入深渊。 不想做母亲,你干嘛怀孕?干嘛不打胎? 好好的孩子,生出来就是给你泄愤出气的? 什么脑残玩意儿。 “你不要得意得太早。你真的以为,没有侯府,没有公主的帮忙,他萧晏就能走到今日?”白姨娘道,“忘恩负义,必遭天谴!” 陆弃娘听说她咒骂萧晏,出奇地生气,忍不住推了她一把,把她推了个趔趄。 “是,萧晏这么倒霉,就是拜你们这些人所赐。老天要是真开眼,先来个雷把你这个生而不养的蠢东西劈死——不对,应该说,先把你这个偷人孩子的劈死!你说,萧晏是不是你从外面偷来的?我看你大饼脸,嘴大眼小吊梢眼,哪里能生出萧晏那样的儿子!” “陆弃娘,你给我等着,我会回去把你的恶言恶行,悉数禀告公主的!” “我好怕。”陆弃娘道,“你让公主来拿我问罪。” 她真不怕。 从前或许会怕,但是萧晏给她讲过一些事情之后,她才发现,原来公主根本没有什么生杀予夺的权力。 公主就是个吉祥物。 甚至,皇上还不让她们摆架子。 本朝自从开国以来,就没有什么公主府。 所有公主,都是要正常出嫁,居夫家,也不得干政。 而驸马如果有出息,就不会被剥夺出仕和高升的机会。 白姨娘被气得浑身发抖,铩羽而归。 陆弃娘撇撇嘴。 大过年的,逼人当泼妇,真烦人。 二丫小声地道:“娘,您今日是不是有点太狠了?回头万一我爹和她好了,您不是两面不是人吗?” “好不了了。”陆弃娘似乎叹了口气,“我今日见了她,就知道,好不了了。” 这个白姨娘,谁见谁疯。 “要是真好了呢?” “那我跟她姓。”陆弃娘嗤之以鼻,又有些心疼萧晏。 谁都受不了这个疯婆子的。 “说到这个,娘,我们什么时候改姓?虽然姓陆和姓萧也不见得好,但是姓张太恶心人了。” “也是。等过完年吧,还是随你们爹姓吧。” 陆弃娘心里想,别的倒是没什么,就怕回头张鹤遥觉得自己不给女儿们改姓,是对他念念不忘,那真是恶心死人。 “对了,二丫,今日的事情,等你爹回来,别告诉他。” “啊?不告诉我爹吗?” “告诉他做什么?惹得他心烦。”陆弃娘道,“咱们已经被恶心到了,就让你爹好好过个年吧。” “好,我记住了。娘,您今日可真厉害。” 萧晏听着母女俩的声音消失在门后,这才转身离开。 白姨娘今日来,无非是想要自己低头,正如之前的无数次一样。 可是她不知道,自己已经不吃她那一套了。 有一点陆弃娘提醒了他。 他要查查,自己的身世,到底有没有问题。 他和白姨娘,确实没有多少相像之处。 家里来了不少拜年的人,比往年都热闹。 很多人都来打听,有没有活干,希望跟着陆弃娘干。 陆弃娘从来不亏待人,这点有目共睹。 陆弃娘都打哈哈回绝了。 “过了年,我这还不知道干什么营生呢!我寻思着,想要找地方盖猪圈养猪。回头要是需要人帮忙的话,一定说一声。” 这当然是托词。 至少今年,她没打算养猪。 大丫要出嫁,她想好好准备,所以就不打算摊子铺太大,只想着做之前的生意。 萧晏有他的那一摊活,也让他尽管自己去忙。 萧晏去程九万那里拜年。 程九万家里,自然是人来人往。 但是见到萧晏来,程九万还是格外客气,和他称兄道弟,并且主动解释了连珠炮的事情。 “不是老哥我眼皮子浅,要抢兄弟生意。是我那不成器的弟弟,我已经骂过他了。”程九万假惺惺地道。 萧晏淡淡道:“九爷言重了。做生意这件事,本来就是我做的,别人也做的。” “说得好。萧兄弟果然胸襟开阔。”程九万试探着问他,“我听说烟火生意红火,许多人排队拿着银子求烟火,都不一定有……若是今年还这般火爆,需要人手,需要投资,萧兄弟别忘了我。” 这是来明抢了。 萧晏不慌不忙地道:“这个好说,年底时候我们再商量。” 他是不会答应的。 但是也没有必要,现在就和程九万闹翻。 他想要在码头上进一步有所作为,不能上来就被人捣乱。 先稳住程九万,有待她赚钱的胡萝卜吊着,让他客气点。 至于年底…… 年底还不知道谁要对谁低头。 萧晏今年的目标,正是程九万! 程九万浑然不觉,还很满意萧晏的识趣,乐呵呵地和萧晏称兄道弟。 第245章 我对你从一而终 - 与前夫和离夜,将军在我榻上贪欢 - 么么愚 等萧晏回家,陆弃娘果然没有提起白姨娘来过的事情。 不知道是不是萧晏的错觉,陆弃娘大概是心疼他了,待他比从前更好。 比如,她给他夹菜了。 萧晏还贪心不足,语带黯然道:“原本我是想回家拜年的……” “别去!”陆弃娘立刻道。 憋屈! “嗯?”萧晏抬眼看着她。 “我是说,没什么意思。那个家也不欢迎你,还扣着你的马,何必呢?你要是惦记你的马,我给你想好主意了。等过几天就试试,没必要和他们低头,被人拿捏。” “好。”萧晏点头,“就是觉得我亲人缘浅。逢年过节,总有些心里不是滋味。” “你是不是傻?”陆弃娘一边给他夹鸡腿一边骂道,“你是不是就爱热脸去贴冷屁股?以后别回了。” 这种情况,她一般都劝和。 但是这次不一样,她觉得真没必要。 “我们一家好好过,爹。”大丫道。 陆弃娘:“……” 感觉好像挖了个坑,把自己埋了。 “吃饭吃饭。”她说,“二丫,吃完饭,你去找杜鹃,看看她爹在不在家。要是在家,和他说,晚上吃完饭,我和你爹过去坐坐。” “哦,好。”二丫兴致不高。 陆弃娘见状不由问道,“怎么了?你和杜鹃吵架了?” 要是之前,二丫听见去找杜鹃,早就喜出望外。 她和杜鹃最要好。 “也没什么。”二丫道,“我嘴巴不严,和她说了我过了年准备弄个铺子的事情,她就有点羡慕我。” “这也是人之常情。”陆弃娘道,“你可别因为这个就生气。” “我没生气。但是不知道是不是我想多了,我觉得她在跟我比。我不是劝她知足,别跟她弟弟比吗?她反过 戳着碗里的鸡翅。 “嗐,你们都是小姊妹,你有我没有的,心里多少有些不得劲。你以后别在她面前提就是了。”陆弃娘叮嘱道。 “嗯。”二丫这点倒是很听话,“我也跟她好好说话,不吵她。” 可能是她劝杜鹃别和弟弟比,戳到了杜鹃痛处。 她也反省自己。 陆弃娘一直和她们说,别人吃不上饭的时候,自己有的吃,就不要吧唧嘴。 二丫去的时候,还特意给杜鹃带了点心。 “没事,娘,晚上你们去吧,我和杜鹃也和好了。” 到底是孩子,二丫回来的时候就高高兴兴了。 “知道了,你去歇着吧。”陆弃娘一边扒拉箱笼一边笑道。 “娘,您找什么呢?” “给杜鹃娘找块好料子,有事要求老胡。”陆弃娘道。 “哦,那您可千万别拿我的。”二丫吐吐舌头。 陆弃娘瞪了她一眼,“赶紧走。” “弃娘,我们找老胡做什么?” 萧晏见陆弃娘找好料子,就知道这个人情不小。 “去跟老胡讨点药。”陆弃娘狡黠一笑,“萧晏,你当初刚来家里的时候,我还以为你是残废呢!” 萧晏:“……是啊,沐浴更衣这些事情,都要麻烦你,我想想都不好意思。” 初见时候就被她扒干净,上下其手。 陆弃娘有点脸红,“还提那时候干什么?” “弃娘,倘若你我互换,我会对你负责的。”萧晏郑重道。 言外之意,陆弃娘不负责任? 陆弃娘不服气地道:“你那时候浑身脏兮兮的,我怕弄脏我的被褥。你别不识好人心。” “可是我从一而终。”萧晏一本正经。 陆弃娘:“……” 完了完了,她是被萧晏拿捏住了。 这人现在真是什么都好意思说。 “我去找老胡,是给你帮忙。”陆弃娘生硬地把话题转回去,“我寻思着,要是有那种能让人吃了蔫吧的药,给马吃也管用吧。你看你现在也啥事没有……” 萧晏若有所思。 “对了萧晏,你和马厩的人应该熟吧。给马下药,应该可以找到人?”陆弃娘又问。 萧晏出手大方,而且很爱他的马,那肯定对管理马厩的人不薄。 “这个可以。但是,”萧晏道,“就算他们以为马生病了,也不会把马送出来的。” “自然不会。”陆弃娘道,“咱们可以找人去收马。” “收马?” “对于,找个托呗。”陆弃娘道,“我和骡马市的人也熟着呢!你等着我给你找个人,到时候去收。” 因为确实是懂行的人,所以不容易露出破绽。 “我也想好了,”陆弃娘继续道,“马生病了,一万两银子肯定用不到。但是几百两银子,估计侯府的人也不稀罕。所以咱们就等马病恹恹的时候,出个一两千两银子,不行再加点也行……就让马贩子说,买了赌回去能治好。” 这样的说辞,应该比较贴近实际,不容易引人怀疑。 马贩子,本来就是贱买贵卖,所以压价的说辞,这个都不用她教。 “咱也不白用人,真成了,多给人点银子。哪怕他从中再赚点,咱们也认了。” 萧晏每每沉醉于陆弃娘口中的“咱们”。 “怎么不说话了?”陆弃娘问,“你觉得咋样?这都是我自己瞎琢磨的,你看看,哪里不行,我们就改哪里。我就不信,一匹马,我们还弄不出来了!” 她目光中的志在必得,让萧晏忍不住弯了嘴角。 她不是一个能被定义和描述的女人。 那种永不服输,绝境之中的坚韧顽强,不亚于他见到的任何男人,包括他自己。 第246章 闹事 - 与前夫和离夜,将军在我榻上贪欢 - 么么愚 胡神医确实给力。 如果是陆弃娘提的,他还得叽叽歪歪。 但是萧晏开口,他当即表示,都包在他身上。 毕竟初三,还得萧晏和蒋玄来,帮杜鹃挣面子。 回家之后,陆弃娘又开始扒拉她在骡马市认识的人,要找个稳妥的。 萧晏笑道,“不着急。胡神医不是说了吗?他过几日才能把药给我们。这件事,既然已经有了眉目,就不用操之过急。” “我这人就是这样,想了就得赶紧的,要不我心里不踏实。” “弃娘,要花几千两银子买回一匹马,你会不会不舍得?”萧晏终于忍不住问出了心底的话。 “不舍得?你也赚钱了,我为什么不舍得?”陆弃娘道,“虽然对我来说,一文钱也恨不能掰开花,但是你从前,是一万两一匹的马,也只当寻常。咱们过的不是一样的日子,我不想占着你的银子。” 对别人的钱,别有占有欲。 她自己可以节衣缩食,但是不会要求萧晏和她一样。 人和人之间,很难寻求真正的理解,那就尊重呗。 萧晏也赚了六千两银子,要是买一匹马能让他觉得物有所值,那就值。 萧晏:“……” 心塞了。 果然,还是要和他泾渭分明,不想占他便宜。 陆弃娘盘算完这件事,又开始盘算着,后日蒋玄来,肯定要带东西,要给他准备回礼。 总之,她是忙得停不下来,里里外外,大事小情,都在她心里装着。 初三那日,蒋玄早早就来了。 今日是合情合理的登堂入室,所以他就争分夺秒。 虽然不好意思去看大丫,只能看萧晏的冷眼,蒋玄也甘之如饴。 要去胡神医家里吃饭,自然也不能空着手。 陆弃娘让大丫拿一些荤菜过去,又叮嘱萧晏和蒋玄,“少喝点,喝了也不要乱说话。杜鹃那个未婚夫,过了这个年才十九,有些不周到的地方,你们看在老胡面子上,别和他计较。要是起了什么话头,大家说不到一处去,也别争,面子上不好看。老胡没少给咱们帮忙……” 萧晏笑着点头。 他愿意听她的絮叨。 蒋玄也表态,一定会好好表现。 新女婿上门,不能一开始就搞砸了。 一家人收拾好东西,浩浩荡荡地去了通化坊。 因为三丫想要骑马,而且想要和她通化坊的小伙伴们炫耀一下马,所以蒋玄就把他的马给三丫骑着,他牵着马走在前面。 大丫和二丫跟在后面。 二丫笑嘻嘻地把手里的金银锞子给大丫看,“姐夫出手好大方。” 大丫笑笑,“你好好收着,别让杜鹃看到。” 蒋玄虽然给她们姐妹的,都是金银锞子,但是给她的,不管从式样还是分量上来说,都更胜一筹。 看起来像宫中的,十分精美。 不知道是蒋玄自己得到的赏赐,还是特意跟人换的。 总之,这份心意,大丫都是领情的。 “我知道。”二丫道,“嘻嘻,其实她若是有个那么大方的姐夫,我也会酸呢!” 陆弃娘和萧晏走在最前面,进入通化坊之后,就不断地和遇到的旧日邻居打招呼。 过年,大家自然都是喜气洋洋的。 嗯,除了借钱被陆弃娘撅了的人。 陆弃娘也不觉得别扭。 没数的人,又不是她。 他们都好意思厚着脸皮开口了,自己有什么不好意思回绝的? 但是没想到,在胡神医家门口,她会遇到赵氏。 也就是大丫之前定亲那家的婆婆,虎头的亲娘赵氏。 而且看赵氏那架势,好像就是故意在等他们的。 陆弃娘心里顿时觉得不妙。 因为坊间经常能听到这样的事情,那些有嫌隙的人家,会去坏对方儿女的亲事,故意散布谣言,说人坏话。 尤其是很多人,在相看之前,其实都会答应一下对方。 这时候,就怕遇到这种人。 大丫和蒋玄的婚事早已定下,应该不会再有什么差池。 但是大过年的,看到赵氏这个晦气玩意不怀好意地出现,陆弃娘就一肚子气。 她大步上前,低声警告赵氏:“你今日别找事,要是敢胡咧咧,看我不撕了你的嘴!” 赵氏今日却是打定主意来坏事的。 ——她儿子婚事到现在都没有着落,凭什么大丫嫁得那么好,陆弃娘又发财? 好事都让他们家占去了,那还了得? 但是赵氏也畏惧陆弃娘的一身蛮力,一边往边上走一边道,“你说什么呢?这条路又不是你家开的,只许你走,就不许我走?” 陆弃娘见她好像也没有说出什么过分的话,就略缓了口气。 结果下一刻,赵氏拔腿就迎着蒋玄的方向跑来,一边跑一边大声嚷嚷道:“谁不知道,大丫跟过我家虎头,早就不干净了!” 三丫手里拿着马鞭呢。 见她跑过来,一鞭子就甩过去。 结果用力过猛,自己也没坐稳,直接栽了下来。 蒋玄眼疾手快,把她抱住放回马鞍上。 赵氏被鞭尾扫到了眼角,直接坐在地上撒泼,“都来看看,都来看看,大丫攀了高枝,就不给我们活路了。” 蒋玄皱眉,刚要出声呵斥,就听大丫道:“我来吧。” 不知什么时候,大丫已经走了过来。 街坊四邻已经不少有人听到声音,从门窗之中探身出来。 老胡两口子,还有杜鹃以及她的未婚夫辛济安都出来了。 胡睿拖着他的小木剑,像一条小尾巴似的跟出来。 可是当他看到骑在高头大马上的三丫,顿时眼睛一亮,手里的小木剑就不香了。 老胡也呵斥赵氏:“你闹什么?还不赶紧回家去。这妇人,真是蛮不讲理。” 他看了看蒋玄,赔着笑脸,“不理她,她脑子不好用。” 陆弃娘知道老胡也是心疼大丫。 但是他们家,不用这样。 今日她不把赵氏打得满地找牙,就跟她姓! 第247章 大丫反击 - 与前夫和离夜,将军在我榻上贪欢 - 么么愚 坏人姻缘,真是其心可诛。 可是在陆弃娘动手之前,大丫已经淡淡开口。 她说:“我和你儿子定亲之前干干净净,和他定了亲就不干净了,那你说到底是谁脏?你今日来,难道是想补偿我吗?” “你这小贱人!”赵氏嘴巴不干不净地骂道。 蒋玄已经直接用剑拍了过去。 是的,是拍过去,剑都没拔,直接拍过去,像拍苍蝇一般,把赵氏拍得满嘴都是血。 陆弃娘:她说什么来着? 甚至都不用她出手,太解气了! 大丫伸手拦住蒋玄,眉宇之间,云淡风轻,丝毫没有因为赵氏的污言秽语而生气。 蒋玄见她胸有成竹,也就退后半步,还在她身旁护着,怕赵氏忽然发难。 “你明明知道我攀高枝,嫁高门,却还敢来骂街,是觉得我脾气太好了,还是觉得你们家日子过得太安逸?”大丫很平静,但是说出来的话,却字字句句,掷地有声,让人不敢小觑。 “就算彩礼我们要回来了,可是做亲这么多年,逢年过节,我娘送你们的节礼,没有十两也有八两。就连你现在身上穿的这件衣裳,料子也是我娘给的。” 穷人哪里舍得年年置办衣裳? 尤其是好衣裳,置办一套,穿好多年。 赵氏身上的衣裳看着还挺新,确实是陆弃娘前几年宽裕时候给她的料子。 她做成了衣裳,也就过年时候拿出来穿穿。 今日若不是想坏大丫的亲事,再给自己儿子机会,她都舍不得这般坐在地上。 她也是没办法。 虎头的心,都让大丫勾走了。 现在再相看谁,他都不愿意。 赵氏便把这仇,记在了大丫身上。 “如今就算我们得势,也没想逼得你们走投无路。但是既然你非送上门来……你家五个男人,所以有恃无恐,既然如此,那等着回头服兵役的时候,你家多出几个人。” “你胡说八道!”赵氏急了。 她的相公儿子,可不能去投军送死。 “你开口,是胡说八道。但是我说要你家出几个人,你家就得出几个,你信不信?” 赵氏这下是真的慌了。 她不由看向蒋玄,想问他,这样的女人,你也要吗? 可是蒋玄一眼扫过来,目若冰雪,直接把赵氏的话给冻僵在嗓子眼里。 “还不快滚!”胡神医开口了,“再惹了大丫,你看她饶不饶你!” 赵氏只当这是台阶,连忙爬起来,连滚带爬地跑了。 蒋玄有心安慰大丫,又觉得言语苍白,多说多错,好像他在意一般。 没想到,大丫反过来对他会心一笑,瞳仁澄澈,让蒋玄想起似古寺壁画上菩萨低眉时的沉静豁达。 “快进来,快进来。”胡神医对蒋玄格外客气,“新女婿今年第一年过年上门,是贵客。” 他家新女婿辛济安也上前行礼,口称“蒋指挥使”,做了个邀请的姿势,十分谦卑。 对于萧晏,他却没有表示。 蒋玄则先请萧晏和陆弃娘先行。 胡神医大概也觉得有些不好意思,道:“看我这脑子,都忘了给济安介绍。济安,你跟着杜鹃喊姨母和姨丈就行。” 辛济安笑道:“我刚才一直也在想如何称呼,怕喊错了丢脸。姨丈,姨母,里边请。” 众人一起进屋去。 胡神医家房子也不大,炕上摆了一桌是女眷和小孩,另一桌摆在厅里。 两个房间之间,也就隔着一道帘子,说话什么都能听得清清楚楚。 胡神医一直招呼两个年轻女婿和萧晏。 辛济安说话倒是很让人舒服。 如果他不刻意捧着蒋玄,就更好了。 今日胡神医大出血,叫了两桌酒席,所以也不用做饭。 陆弃娘喜欢孩子,就把胡睿抱在怀里,给他夹菜。 三丫也不吃醋,只顾着埋头苦吃。 林氏笑道:“我真是喜欢三丫,要不是她比胡睿大的略多些,我是真想给他们俩定下来。但是其实大四五岁,也没什么……” 陆弃娘一听,这是想结亲啊! 那可不行。 她实在是不相信自己的眼光了。 从前她看虎头,觉得样样都好呢。 结果找了那么一户糟心人家。 还好没成,否则她要后悔死了。 “娘,那您就别想了,”杜鹃道,“日后二丫三丫的婚事,肯定是大丫姐张罗,肯定都能嫁好人家。咱们家就算了。” 二丫不乐意听,“你说什么呢?我们两家,又不是今天才好。这么多年,你来我往,相互照顾,多好的。就是太早了,胡睿还拖着鼻涕呢!将来要是看上了别人,那多尴尬。以后的事情,以后再说呗。我家养得起女儿,你家也娶得起媳妇。” “就是就是,”林氏忙道,“二丫也该说亲了。” 二丫:“……” “她也不急,宁肯多给她交两年人头税,也要挑个好的。再找个虎头家那样的,我就后悔死了。” 众人说说笑笑,倒也高兴。 只是等回家之后,二丫和陆弃娘嘀咕。 “娘,杜鹃那个男人,我怎么那么看不上呢!你听听,他拍我大姐夫马屁,我听得鸡皮疙瘩掉一地。” “别瞎说。在外面,可不需要学着点眉高眼低。我看他挺活泛的,以后这样的人才吃香,混得开呢!” “那也有点太活泛了,反正我看不上,给我我也不要。”二丫翻了个白眼道,“杜鹃还当成宝,想要更多的嫁妆,怕被看不起。也不想想,辛家还官宦人家呢,才给了六十六两银子的聘礼。杜鹃的嫁妆都值三四百两呢!” “你好大的口气,六十六两,还不够多啊!你看通化坊哪个姑娘有这么多的聘礼?不能因为你大姐嫁得好,你就看不上这个那个的。” “可能我就是忍不住比较吧,反正我觉得她嫁得不好。” “你管住嘴。” 陆弃娘其实也觉得不太舒服。 而且这种不舒服,主要是来自于辛济安对萧晏的忽视。 人这辈子,谁还没有个起起落落? 就算萧晏现在不是破虏将军了,好歹也是长辈。 辛济安有点狗眼看人低了,哼! 不过这话不能跟二丫说。 这丫头要是嘴上没把门,和杜鹃说了,那就惹事了。 第248章 他太得意了 - 与前夫和离夜,将军在我榻上贪欢 - 么么愚 陆弃娘这边和二丫嘀咕,院子里,蒋玄和大丫也在说话。 蒋玄面上有些歉疚之色。 “本来说好了,上元节要陪你去看灯,结果临时接到旨意,要去保护皇上和太子殿下,所以不能陪你了。” 上元节是一年一度,难得的未婚小儿女,能够理直气壮见面的机会。 除夕那日,蒋玄就和大丫说好,上元节要带她去看灯。 大丫也答应了。 谁知道计划没有变化快,初一蒋玄就接到了旨意。 “无碍。”大丫笑道, 因为熟悉了,她在蒋玄面前偶尔也会露出和年龄相符的活泼和好奇。 “太子回来了吗?我以为,他还在调查漕运之事。” “腊月底才回京,也是紧赶慢赶。”蒋玄道,“回来陪皇上过年。因为运河冰封,所以这次走的陆路,也就没有之前那般声势浩大,所以你没听说。” “那结果是不是还没出来?” “应该没有。”蒋玄很愿意和大丫讨论这些正事。 虽然她年龄小,但是见识不俗。 “想要触动利益,并不容易。”大丫道,“谁也不愿意亏待了自己。” “但是皇上这次应该颇有决心,”蒋玄道,“且等开春之后看看。我总觉得,太子这次南下,除了漕运之事,怕是也有其他收获。” “嗯。” 南下一趟,对于各地的许多情况,应该都有所了解。 那个有些阴沉的少年,不知道能体察多少民情。 希望他能真正见识到底层百姓的辛苦,生出些许怜悯之心,日后登基,能为天下百姓谋福祉。 “你到时候,是随着皇上一起,在城楼上吗?”大丫突然笑了。 “不一定,得听皇上安排。往年是没有黑甲军参与,今年第一次,所以我不知道。笑什么?”蒋玄也笑道。 和大丫在一起的时候,他很容易生出一种错觉。 眼前不是过了年刚十五的小姑娘,而是一个和自己年龄相仿的成熟的灵魂。 “忽然想起,倘若我们凑得离城楼近些,我娘到时候会不会嚷嚷,说皇上长得像李老爷。” 蒋玄看到她眼中宛若碎星的笑意,忍俊不禁。 “主上会解释的。”他说。 成双入对的日子,萧晏不可能不带着陆弃娘出去。 正说话间,萧晏推门出来,对蒋玄道:“时间不早了,你再不回家,父母该担心你了。” 他忍蒋玄很久了。 你私下说几句话,家中长辈可以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但是你说个没完,也太没数了。 蒋玄低头称是。 大丫对他行了个福礼,轻声道:“慢走,我就不送你了。” 蒋玄脸上的笑意,让萧晏觉得刺眼。 ——他也太得意了! 他怎么就那么得意! 直球自己也打了,效果怎么就不行呢! 萧晏真的很悲观地想,怕是等到蒋玄把大丫娶走,他自己依然只有名分。 有时候,他觉得自己像个冷宫之中哀怨的女子。 等陆弃娘这铁树开花,可真的太难了。 晚上吃饭的时候,二丫也提起了上元节。 不过她可不是贪玩想要去看灯会,而是看上了上元节的人流量。 她打算,开张了! “开张?”陆弃娘努力不让自己露出嫌弃的神情——关于这点,被萧晏提醒之后,她一直很注意。 她笨,但是她听聪明人的。 “你现在铺子没有,货也没有,开什么张?” 做梦啊! “我先去摆摊,进货我打听着来呗!”二丫摩拳擦掌,“娘,您到时候也来帮我摆摊,我怕人太多,被人顺手牵羊了。” “那倒是没什么,但是你确定卖胭脂水粉可以吗?”陆弃娘表示怀疑,“要不卖灯?投壶套圈之类的也行。” 感觉都比卖胭脂水粉应景啊! “那不行。我不是为了赚钱,我是想试试,年轻的姑娘们,不管有钱有钱的,都喜欢什么样的胭脂水粉。” 对二丫来说,这是一个难得的做“市场调查”的机会。 毕竟这是一年之中,年轻女子人流量最大的一天,没有之一。 “有道理。”对于女儿的优点,陆弃娘也及时肯定,“还得你这小脑袋瓜子。这样,那天横竖没事,你就吩咐吧,我们都听你的。不过你大姐怕是不行,她得……” “娘,我也没事,蒋玄那天要伴驾。”大丫一边做针线一边笑道。 “我的娘嘞,他可太出息了,都能见到皇上。我要是能见到皇上,下半辈子就指望这个吹牛了。” 大丫看着桌上摆放的柑橘直笑。 那是年前皇上让人送来的一筐柑橘。 京城物产丰富,柑橘虽然是南方所产,但是北方也能见到售卖的。 不过价格不算便宜,而且陆弃娘从来没有吃过这么甜的柑橘。 大丫问萧晏:“爹,为什么黑甲军要去护驾?按理说,黑甲军不属于天子近卫吧。” 萧晏眼中露出赞许,“对。应该是上元节那日,人流众多,皇上怕出乱子,所以临时征调黑甲军帮忙。” 这种临时征调,不太经常,但是从前也有过。 “那大姐不去找大姐夫的话,也来给我帮忙呀!”二丫贼兮兮地道,“我不让你们白帮忙,赚了钱,我请你们都吃了喝了!” 主打一个,上元节赚的钱,上元节花了,一文不留。 “你要不要把家里阿黄带去,一起给你看摊啊!”陆弃娘没好气地道。 “您提醒了,带上,好用!”二丫得意道,“云庭过了上元节才回来,否则把他也喊上。” 陆弃娘笑骂道:“以后可不能让你有钱做了东家,准是个半夜鸡叫的周扒皮。” 众人都笑了。 大丫道:“二妹,除了胭脂水粉之外,还有一样小东西,我觉得可以卖。虽然卖得便宜不起眼,但是利润应该非常大。” “大姐快说,你快说——”二丫兴冲冲地道,“我就知道,家里最聪明的就是你了!” 第249章 李老爷是皇上 - 与前夫和离夜,将军在我榻上贪欢 - 么么愚 大丫笑道:“我说的也不一定对。但是开在码头附近的胭脂水粉铺子,很少有贵人顾客。所以刚起步的时候,卖的大都是物美价廉的胭脂水粉。但是不管便宜还是贵,这些都要去别人那里进货,本钱别人说了算……” “我也是挺苦恼这件事。但是我自己,又只会做几样,而且还是自己摸索的,质量也不行。”二丫道,“要是有方子就好了。” “我看书里,有一些方子,但是不知是否好用。” “那没事,我们反正有的是工夫,试试,试试。”二丫跃跃欲试。 “嗯。”大丫点头,“另外其他方子,也慢慢搜罗。我今日要说的,是花钿。” “花钿?”二丫一听,兴趣顿时大打折扣。 所谓花钿,就是画在脸上的漂亮纹样,比如周府有位六姑娘,因为眉心幼时留疤,所以日常都会画各种花钿。 其中最常画的,是八宝花型。 府里为了给她画花钿,还特意请了位画功了得的画画娘子。 “大姐,你去给人画吗?”二丫道,“可是那不是长久之计。” 之前二丫羡慕六姑娘的花钿,就让大丫帮她画过。 大丫很擅长画画,虽然并非什么大家之姿,但是寻常花样子什么,都信手拈来,不在话下。 她是个极灵巧的姑娘。 “那确实不是长久之计,但是你想,寻常姑娘,买不起首饰,凑齐那么多颜料也不容易,会拿笔的也不多……” 花钿对于寻常百姓家的姑娘来说,也是不可触及的奢侈品。 她们最多,是小时候能被大人用朱砂在眉心点一个红点,仅此而已。 但是真正好看的花钿,颜色丰富,花样万千。 “你说得都对。”二丫沮丧道,“但是我总不能请个人来给画花钿吧。那得收多少钱一个人?” 这分明又违背了便宜的要求。 “不是。我在书上看,其实几百年前的花钿,是可以贴在脸上的。我说的是我们提前做好花钿,卖花钿去。” “卖花钿?这个我倒是从来没见过。但是那怎么做啊?而且,怎么贴在面上?” “用彩色的光纸、鱼骨、鱼鳔、丝绸、螺钿壳、云母片、金箔银丝那些都可以,丰俭由人。”大丫道,“做好之后,用一种特定的胶,只需要呵一口气,或者蘸水,就可以贴上。” “这个好,这个好!”二丫听得眼睛发亮,“大姐,我们这几日就试试。这样的花钿,便宜的应该只要几个钱,十几个钱吧,肯定很多人愿意买!” 二两银子的头花买不起,几个钱,十几个钱的花钿,攒攒钱总能买得起。 虽然做有钱人的生意好,但是有钱人太少,而且也太多人盯着。 做贫苦大众的生意,同样也很好,前提是人流量足够大。 “嗯。”大丫笑着点点头,“我也只是看书的时候忽然想起。我们试试看,倘若这生意能做,以后还可以雇些妇人,专门来给我们做这些。” “而且,一开始就得打出自己的牌子。这样日后便是有人竞争,我们是最先推出的,很多人也会相信,我们是最好的。” 陆弃娘听着后忍不住道:“看到了没?我说什么来着?还得读书是不是?书里什么都有!” 二丫噘嘴,“娘,我们说赚钱的事情,您就别扫兴了。爹,快把娘领走,别让她添乱。” 萧晏笑道,“你们姐妹三个,慢慢研究。需要我们出钱出力的时候,开口便是,你们的生意,你们自己做主。” 二丫甚至都不想睡觉了,拉着大丫研究到很晚。 或许是因为白天没干什么活,没累着,陆弃娘晚上睡觉,就没有从前踏实,乱七八糟做了许多梦。 做完,也就忘了。 快天亮的时候,她最后一个梦,竟然梦到了大丫出嫁。 家里到处都是红色的,客人进进出出,她忙得脚不沾地。 然后,李老爷来了。 她忙上前招呼。 结果李老爷却生气地道:“你疼爱你的女儿,难道我就不疼爱我的女儿了吗?你为什么要那样骂我女儿,让她去寻了短见?现在棺材就在门口,你要给我个交代!” 然后陆弃娘就被吓醒了,大口喘着粗气。 蒙蒙亮的天光,已经透过窗纸投射进来。 阿黄还在打呼噜。 原来是做梦。 陆弃娘松了口气,看着房梁,一时还没法从梦中的情绪走出来。 梦都是反的,她对自己说。 萧晏说什么来着? 日有所思,夜有所梦。 她是前几日,骂白姨娘骂得太爽了,还是希望白姨娘能有点正常人的心思,所以才会梦见她? 和李老爷又有什么关系? 啊??? 啊!!! 陆弃娘眼睛蓦然睁大。 她记起来了。 李老爷是萧晏的外公啊! 她说她忘了什么! 不对,白姨娘姓白,李老爷姓李,这对吗? 很多事情,陆弃娘平时并不会多想,尤其别人家的事情,而且大户人家这种错综复杂的亲戚关系,想起来就头疼。 但是现在仿佛找到了那个线头,一扯就扯出来好多不对劲。 白姨娘是姨娘,她都不算正经的娘,她家的亲戚,自然也不算正经亲戚。 她的爹,才不敢自称萧晏的外公。 而且退一步讲,就算可以这样称呼,一看就是富贵人家出身的李老爷,出手阔绰,动辄就是稀罕的物件送来,怎么可能养出白姨娘那种一脸奴才相的女儿,又怎么可能让女儿做丫鬟? 萧晏的外公,应该是他嫡母的父亲。 可是他的嫡母,是公主,是公主…… 那李老爷他…… 冒认皇亲是死罪,假冒皇上,那得诛九族了吧。 就是李老爷自己不想活了,萧晏、云庭这些认识他的人,也不可能不提醒他。 那答案就呼之欲出了—— 李老爷,就是皇上! 我的老天爷哦! 陆弃娘整个人呆住了。 她竟然,见过皇上,还和皇上叽里呱啦说了那么些屁话! 她这脑袋,还挺结实的啊! 第250章 欣喜若狂的弃娘 - 与前夫和离夜,将军在我榻上贪欢 - 么么愚 不敢相信,真的不敢相信。 只存在于传说之中,像神仙一样的真龙天子,竟然是那样的和蔼可亲,一点儿架子都没有。 听她巴拉巴拉巴拉,一点儿都不厌烦。 还那么亲切地喊她“弃娘”。 陆弃娘,你行了啊! 你这辈子值了! 陆弃娘整个人沉浸在巨大的震惊和不可思议之中,所以萧晏看了她很久,她都没有察觉到。 最终,萧晏忍不住轻声叹了口气,“弃娘——” 陆弃娘被吓了一大跳,随后双眼锃亮地“扑”了过来。 萧晏下意识地捏紧被角,随后又赶紧松开。 陆弃娘的样子,让他误以为她做了什么不可描述的梦,然后化身采花贼。 千万不要因为他的稍微抗拒就放弃,第一次,他也没什么经验。 可是陆弃娘却没有下一步动作,只趴在他旁边,“萧晏,我问你,李老爷是谁!” 萧晏刚生出的那点旖旎心思,都因为这句话被扑灭。 她想到了? “弃娘,你终于想到了?”萧晏紧张,“你听我解释。我其实之前就想告诉你,但是怕你太紧张——” “怕我紧张?” 这句反问,让萧晏警铃大作。 坏了,真的生气了。 可是下一刻,在萧晏组织好措辞之前,陆弃娘忽然哈哈大笑,“是皇上,对不对?怕我紧张,那他一定就是皇上,是不是?” 被她摇着肩膀,萧晏只会点头了。 “是是是。” 所以,她为什么这么高兴? “我的老天爷啊!真的是皇上。皇上来我家了,跟我说话了,还吃了我的饭,而且还来了好几次。” 陆弃娘坐了起来,整个人陷入了巨大的亢奋之中。 萧晏:“……” “萧晏,你好起来了!”陆弃娘道,“皇上没跟你计较,还来看你,你稳了,稳了稳了!” 皇上到底是爱才的。 之前的举动,现在看起来,就像小孩过家家的泄愤。 而且主要得怪萧晏,太不听话了! 李老爷好! 听着陆弃娘的话,萧晏心头有暖流淌过。 她知道真相,竟然丝毫没有责怪自己的隐瞒,还一心只为自己着想。 “弃娘,你冷静点。”萧晏也坐起身来,抓住她袖子。 感觉——感觉不抓住她的话,她都要飘上天了。 “萧晏,你掐我一把,我不敢相信,我还在做梦吧……” “掐,掐哪里?”萧晏脸红。 陆弃娘:“你激动什么?你又不是才知道。” 可是你让我掐你…… “你们这些人,咋那么能装呢!”陆弃娘乐了,“我不行,我肯定兜不住。你外公,是皇上,是皇上……皇上夸我能干,不行了,我得出去溜达溜达。” 这屋里,装不下她了! 萧晏哭笑不得,“外面又下雪了,你冷静点。” “萧晏,李老爷是皇上的话,那疼叔是谁?我陆二哥是谁?”陆弃娘忽然想起了其他人。 “滕文甫,是皇上身边最亲近信任的大太监。陆瑾,锦衣卫指挥使。” 陆弃娘嘴张大,合不拢,根本合不拢。 “我没骂锦衣卫吧。” “没有。” “那就好,那就好。都说锦衣卫多可怕,像妖魔鬼怪似的,我看我二哥不是那样的人。” “确实挺可怕的。”萧晏道,“不过也不至于是妖魔鬼怪。你还有什么要问我吗?” “让我想想。”陆弃娘还是高兴。 “那么高兴吗?”萧晏忍不住问。 “当然高兴了。你们总能见到皇上,不觉得如何,我们小老百姓,做梦都想不到能见到皇上,那是光宗耀祖的事情。”陆弃娘道。 “你不仅见到了皇上,你还给皇上提了很多建议。皇上听了你的话,破除了贞节牌坊,禁止强迫寡妇守节;皇上注意到了漕运的种种不合理,已经派太子南下调查。弃娘,你做了很多事情。” 陆弃娘更加不敢置信了。 “皇上听了我的话?” 她算什么东西啊! 天哪! 她也是好起来了。 整个早上,陆弃娘都沉浸在巨大的惊喜和不敢置信之中。 吃饭的时候,二丫还问她,“娘,您怎么那么高兴?出门捡到银子了?” “比捡到银子还高兴。” “那是捡到金子了?” “你掉钱眼里了是不是?吃你的饭。不是还要捯饬你那些东西吗?用我帮忙不?” “不用。您做不了那些细活儿。” “不用拉倒。” 正好她这会儿估计到手抖,估计也帮不上忙。 他们也没有什么亲戚要走动。 说来心酸,她和萧晏双方凑不出一家可以走动的亲戚。 不过没关系,她认识皇上了! 陆弃娘在屋里烤火吃瓜子,想一会儿笑一会儿。 萧晏:“……” 这种精神状态,正常吗? 不过想想,陆弃娘并没有和他闹,并没有骂他隐瞒,他该知足了。 “弃娘——”他终于忍不住开口,“我不是故意隐瞒你的。” “知道知道,皇上的事情,哪里能到处乱说?我这会儿做梦都得把我自己的嘴缝上,不能瞎说。” 萧晏:“……” 要不你还是闹一闹吧。 你不闹,我心里都不安。 “萧晏,有件事我不明白啊!” “你说。” “你嫡母是皇上的亲生女儿,那皇上怎么不管管她,任由她欺负你?虽然我也明白,皇上事情多,不可能每个儿女家里的鸡零狗碎都管,但是他都来家里看你了,你不一样啊!” “皇上也有他的难处。”萧晏道,“你想我嫡母行七,今年已经四十多岁,皇上如何能有那么大的七女儿?” “啊?是啊!我怎么就没想过?”陆弃娘拍了一下自己的头。 说自己是猪脑子,猪都不能同意。 太笨了。 “皇上的前八个公主,都是收养的。”萧晏道,“当初越王意图谋反,皇上身边的暗卫,拼死保护皇上,死了十几个。皇后感念他们对皇上的救命之恩,各家选了一个女儿,认为义女,接进宫教养。” 没女儿的,也给了其他的抚恤。 “我嫡母乃是功臣之后,所以皇上对她,也没法说得太多。” “那确实不好开口。”陆弃娘道,“皇上也不容易。人啊,只要活着,都躲不开这些人情世故。” 第251章 上门送拜帖 - 与前夫和离夜,将军在我榻上贪欢 - 么么愚 不过陆弃娘心里好受了些的是,皇上没生坏种,萧晏的嫡母不是皇上的骨肉。 “那跟着皇上来咱们家的那个儿子,是——” “太子殿下。太子殿下奉旨南下巡视漕运,你没想到吧,和你有关系。”萧晏笑道。 “没想到,这哪里敢想啊!”陆弃娘道。 半晌后,她忽然又道,“皇上的话,宫里的太医都是吃闲饭的吗?老胡能治,他们治不了?坏了坏了,老胡说皇上没几天活头了,皇上之后不会和他算账吧。” 老胡那脑袋摇摇晃晃,有点危险了啊。 “不会。”萧晏道,“恰恰相反,以我对皇上的了解,他应该很赏识胡神医。” 毕竟是他的救命恩人。 说话直白? 没问题。 皇上最缺的,就是说真话的人了。 “不是我怀疑你,而是……”陆弃娘小心地问道,“你真了解皇上吗?” 老胡,不要信萧晏啊! 他连自己都坑了。 萧晏:“……现在托你的福,了解更多了。之前年少轻狂的事情,弃娘就别提了。” 陆弃娘笑嘻嘻地道:“我也不是要揭你老底。皇上挺好的,比我想象中的好很多很多。” 萧晏听了她的话,有些担忧。 本来是怕她在皇上面前过于紧张,现在要担心她在皇上面前过于放松了。 “弃娘,你要知道,他是一国之君。他可以跟你亲切,但是他若是生气的时候,也会血流成河。” “这个我知道。”陆弃娘道,“他不狠,地位不稳。他宅心仁厚,那些盯着他位置的人,却饶不了他。再说,别说皇上了,就是周府的管家,那么点权力,都得吆五喝六的。皇上还不该有点脾气?” 萧晏听她这般说,略心安了些,又不放心地叮嘱道:“皇上既然自己不愿意表露身份,你也只当不知道。” “这个,怕是不行。”陆弃娘道,“萧晏,你知道我的,我这个人,最不会装了。我可以和从前一样待皇上,但是你要我揣着明白装糊涂,我也装不像啊!” “也是。那你就平常心,从前如何,现在还如何。皇上欣赏的,原本就是你的这份赤诚。” “他欣赏不欣赏的,反正我就是这样了。”陆弃娘道,“李老爷是皇上啊……” 萧晏扶额:又来了。 陆弃娘这种状态,不知道要持续到什么时候。 “老胡也是出息了,给皇上看上病了!我不能告诉他,要不他得激动坏了。”陆弃娘自言自语地道。 “他怕是不会激动,可能会,会骂你,拖他下水。” “啊?”陆弃娘不信,“怎么你像比我更了解老胡似的?你们俩不就喝了几次酒吗?” “酒后吐真言。”萧晏笑道。 胡神医酒量不太行,所以也极少喝酒。 但是他相信萧晏。 用他的话说,“萧晏,我一看你,就知道,是自己人。” 所以胡神医家里有什么事,也总喜欢拉萧晏前去。 两个男人之间,自然聊得深。 “老胡祖上就是太医,获罪之后,侥幸逃脱他祖上这一支。” 陆弃娘:“没看出来啊!老胡祖上还阔过!” “他不愿意做太医。他现在也不缺银子,日子过得很逍遥。倘若知道沾染了皇家的事情,估计他就得坐立不安,甚至可能连夜搬家了。”萧晏笑道。 “皇上也没有那么可怕。行,那就先不告诉他了。倘若他说话过了,我就在一旁帮他圆一圆。老胡这个人,嘴硬心软,是个大好人,皇上肯定也看出来了。” “嗯,是那么回事。” 两人正说话间,外面传来了敲门声。 三丫蹦蹦跳跳去开门,然后把松烟带了进来。 “松烟,过年好啊!”陆弃娘看见松烟格外高兴,招呼他进门,帮他拍了拍身上的雪,又喊萧晏把放点心果子的攒盒拿出来。 松烟跺了跺脚,抖落了靴子上的雪道,“今儿这雪,可真大。” “谁说不是?这么大的雪,你还出门跑一趟。来,给你,压岁钱。” 陆弃娘拿了个红封塞给松烟。 松烟捏了捏,约莫能有二两银子,顿时喜笑颜开,“弃娘果然发达了也没有忘记我。” “那哪儿能忘?”陆弃娘笑呵呵,“来,炕上坐坐,暖和暖和,我让大丫煮茶。” “可不敢,可不敢。”松烟忙推辞,“以后就是蒋夫人了。” “现在还不是。再说就算是什么夫人了,在你面前,也是大家一处长大的大丫。” 说话间,大丫已经端着茶进来了,笑道:“正好炉子上有滚水,泡了茶来。松烟哥,你喝茶。” “好好好。” 松烟这个年过得明显也很滋润,再也不是从前愤世嫉俗的炮仗模样。 他从怀里掏出一张帖子,看了看,没有被雪浸湿,笑道:“我帮五公子来送张拜帖。” “拜帖?我让他闹死了。”陆弃娘嫌弃道,“他来我家,还送什么拜帖?你回去告诉他,我不喜欢他这样。来就来呗,哪来那么多规矩?” “是,松烟回去和五公子说,”萧晏接口道,“来姐姐姐夫家,无需如此多礼。” 松烟真想啐他一脸。 便宜占尽,还时不时地把姐夫挂在嘴边,真不要脸啊! 五公子就输在太要脸上了,哎。 不过没关系,现在五公子也挺好的。 因为松烟,帮他看上了新的对象。 “不是五公子非要送帖子来。你们猜怎么着?”松烟故弄玄虚。 “你快说啊!”陆弃娘在他后背上拍了一记,“还卖什么关子?吃柑橘,可甜呢!这是好玩意儿,快吃快吃。” 她就没敢说,这可是给皇上的贡品呢! 现在想想,李老爷让人送来了多少好东西啊! 她也是出息了,贡品都吃上了。 回头五公子来的时候,让大丫把那贡米也煮上,大家都尝尝。 松烟咬了一瓣橘子,果然汁水丰盈,“甜。最近姜家少爷姜权,和五公子交好。他缠着五公子一起来,来你家拜年。” 陆弃娘这才想起来,姜权也喜欢萧晏啊! 不得不说,萧晏影响了一代人啊! 云庭天天嚷嚷不喜欢他了,但是看吧,喜欢萧晏的人,那叫一个层出不穷。 哪个少年心里,没有一个英雄梦呢? 第252章 五公子的亲事 - 与前夫和离夜,将军在我榻上贪欢 - 么么愚 姜权对萧晏,大概现在还停留在云庭喜欢萧晏最狂热的那个阶段。 就是对仰慕的英雄,事事周到。 自己不好意思上门,就拖个朋友一起来。 怎么好贸然上门? 拜帖一定是要准备好的。 陆弃娘一听说姜权,立刻浮现出一个壮硕憨厚的少年形象,连连点头:“来,什么时候来都行。” 萧晏展开帖子看了看,不得不承认,探花郎的字,实在是好,铁钩银划,入木三分。 “他说明日上午来。” “行,来吧。五公子喜欢吃锅子,正好下雪,太适合吃锅子了。”陆弃娘道,“不知道姜家少爷有没有忌口的。对了,姜姑娘来吗?她要是没事,一起来呗。人多了热闹!” 她可太喜欢姜仪了。 “姜姑娘不来。”松烟道。 他心里说,姜仪再来,那得多乱啊。 差点嫁给萧晏的人,你倒是心大,心里不膈应啊! 等陆弃娘出门送松烟的时候,松烟拉着她往前走了几步,环顾四周,见没有人,才小声地和陆弃娘道:“弃娘,我和你说个事儿。” “说呗。咱们俩还藏着掖着啊!” “你觉得五公子和姜姑娘,合适吗?” 陆弃娘眼睛一亮,“怎么,他们俩谁动心了?” 那是好事啊! 松烟:“目前阶段,是我有点动心。” 陆弃娘:“……” 她忍不住往松烟脑袋上拍了一记,“你可不能乱说话。这件事,传出去,对五公子和姜姑娘多不好。” “我这不是也没传出去,只问问你嘛。”松烟嘟囔道,“你觉得合适不?” “我觉得合适有什么用?牛不喝水不能强摁头啊!”陆弃娘道,“其实,是挺好的。” “是吧。”松烟激动地道,“你也觉得挺好的,对吧。你看五公子,现在在府里,无依无靠……” “咋就无依无靠了?”陆弃娘道,“不是过继出去了吗?” “过继出去,也就是大夫人不能给公子胡乱指婚,找那些傻子麻子的。但是你想,周家现在,老祖宗糊涂了,是不是还是大夫人当家?五公子还在府里,日子能好过吗?” “那倒也是。好在五公子现在的俸禄,不用都上交吧。” “那不用。五公子现在自己的银子自己花,给公中交点吃饭的银子就行。”松烟道,“就是开春收拾院子,估计也得自己出钱。” “那钱够了吗?不够的话……” “够了。五公子一个人花,能花多少?你别打岔。”松烟道,“你说姜姑娘要是招赘婿,把五公子招去多好!” 五公子可以彻底摆脱周府这些人。 而他人品可靠,对于姜仪来说,也是一个很好很好的选择。 而且,姜权和五公子交好,恨不得结拜异姓兄弟那种好。 松烟觉得,这婚事简直再好不过。 陆弃娘道:“我觉得也挺好的,但是这俩人,得有意啊。要不说什么也没用。” “那你帮忙做媒行不行?” “不行。”陆弃娘断然拒绝,“这事我可不能掺和。但是我想想,咱们俩一起想想,看看有没有合适的中间人,旁敲侧击问问。” “那行。”松烟笑道,“你只要帮忙就行。” “你可别乱来啊,这事不能着急。”陆弃娘道,“我看姜姑娘和五公子各自的婚事,都不是一时半会有消息的,所以还是慢慢来,就怕好心办坏事。” “我知道,所以我谁也没说,就来和你商量。我就知道,你最靠谱了。” “快走吧。”陆弃娘笑道,“慢点,路滑。” “知道了。” 陆弃娘一直目送松烟离开,轻声叹了口气。 五公子现在在周府,处境定然也不算好。 这么大的雪,松烟来送帖子,府里都没有马车来送他,还得自己跑来,哎。 要是他真的能入赘姜家,也挺好的。 第二天,五公子果然带着姜权来了。 姜权还牵着一头高大的獒犬。 阿黄见到那獒犬,嗷的一声,转身就跑回屋里,抱住萧晏的腿,说什么也不松。 萧晏无奈,只能把它抱起来出门见客。 结果在萧晏怀里,阿黄顿时来了劲,“汪汪汪,汪汪汪——” 别提多凶,脑袋一探一探,在萧晏怀里凶得像上古凶兽。 萧晏拍了拍它屁股,“再逞凶,我可就松手了。” 阿黄顿时老老实实缩回他怀中。 被它这么一闹,气氛就很轻松了。 姜权也没有那般紧张,道:“我听说您有白头神鹰,所以今日特意带了府上最好的獒犬过来,它叫九耳。” 英雄爱良驹,爱鹰犬。 “是很好。”萧晏笑道,“我虚长你几岁,你若是不嫌弃,可以喊我一声‘萧大哥’。” “可以吗?”姜权激动地话都说不出来了。 二丫偷偷和陆弃娘道,“他们家的话,都被他姐姐说了吧。姜姑娘多飒爽一个人,到了弟弟这里,怎么傻呵呵的。” 陆弃娘瞪了她一眼。 萧晏把两人带到炕上说话。 陆弃娘给他们倒茶,然后在炕沿挨着萧晏坐着听他们说话。 听不太懂,反正就瞎听。 大丫和二丫在厨房准备吃锅子的东西。 三丫则蹲在院子里,看着那条被拴起来的獒犬。 二丫见状不时提醒她,“可不许上前去,獒犬吃小孩的。” 三丫吐吐舌头。 她还想着,这么高大的獒犬,和它做朋友,是不是可以骑一骑? 她进厨房偷了根生肉骨头丢给獒犬。 结果獒犬看都不看,十分高傲。 “你还嫌弃啊!”三丫道,“我们阿黄都吃不到这么好的呢!阿黄,它不吃,你去叼回来。” 阿黄一溜烟地跑出去。 它才不要! 它不是害怕,它就是自尊心强。 九耳不吃,它也不吃!哼! 厨房里,二丫一边切莴苣一边问大丫,“大姐,这样厚薄行吗?” 娘说,五公子涮锅子的时候最喜欢吃莴苣。 “行。”大丫在摆羊肉,看了看后点头,“小心别切到手。要不你放着,一会儿我来。” “我也得学着做了。”二丫叹气,“年底你出嫁,以后就剩下我能帮娘做饭了。哎,为什么要嫁人,咱们都不嫁,都在家里守着娘不好吗?” 大丫笑笑,没说话。 “对了,大姐,刚才看到獒犬我才想起来,咱们家小神呢?我在呢么噶虐,好久没见到它了。” 第253章 云庭哭了 - 与前夫和离夜,将军在我榻上贪欢 - 么么愚 大丫想了一会儿才道:“我原本也是不知道的,依稀听爹和蒋玄提了一句,好像是派人带着小神到处走一圈。” 她不敢说,这是萧晏和她说的。 “走一圈?去哪里走一圈?” “就是各处吧。”大丫道,“爹想以后,用它来送信。那它最起码得知道,往哪里送。” 所以东西南北,有人专门带着小神去熟悉,估计得一年半载的。 “怪不得呢,我说好久不见它。”二丫心思不在这上面,也没有多问。 到了吃饭的时候,还是摆了两桌。 炕上一桌,大丫她们屋里一桌。 铜锅在桌上里咕嘟作响,鹿肉卷在琥珀色汤底中舒展如云。 五公子拿着筷子拨开浮油,看到了漂浮的莴苣。 那是他喜欢吃的。 姐姐还记着。 陆弃娘端来新切的鲈鱼鱼片放在桌上,拿了公筷往锅里下。 “尝尝,都说这个好吃。”她笑着张罗众人。 五公子望着青瓷盘中薄如蝉翼的鱼片,恍惚看见粗陶碗里堆着的老豆腐。 窗外雪粒子簌簌扑打窗纸,他忽然被升腾的蒸汽迷了眼。 那时候,腊月北风撕扯着破窗纸,陶土炉上坐着豁口铁锅。 病中的他缩在被子里,看陆弃娘用竹筷搅动翻滚的白浪。 锅里是白菜叶、豆腐、粉条,莴苣是唯一的绿色。 “五公子,小心烫着。”陆弃娘给他盛出一碗,热气腾腾。 她就坐在一旁看着他吃,纳着鞋底。 等他吃完之后,她才和松烟把剩下的吃了…… 如今,陪着莴苣在锅里浮沉的,是鹿肉,是鱼肉,日子是越来越好了。 而他离姐姐,也是越来越远了。 “快吃快吃,多吃点。”陆弃娘热情张罗,“五公子,你别只吃菜啊!吃点肉!姜公子,你第一次来,别客气。来我家,你们吃得少,我才难受,吃得越多我越高兴。” 姜权也是个实在人,甩开膀子,自己吃了可能有四五斤羊肉。 二丫切羊肉片切得手都疼了,忍不住和大丫吐槽,“这就是生在姜家。生在一般人家,把家里都吃穷了。” 姜权到底吃撑了。 五公子在屋里和萧晏、陆弃娘说话,他出来在院子里走动消食。 看见二丫在扫雪,他连忙过去帮忙。 二丫也没跟他客气,把大扫帚递给他,自己拿了小扫帚,一边扫一边道:“今年这雪像不要钱似的下。一会儿不扫,又这么厚一层。姜公子,你还会拿扫帚呢!我原本以为你们都不干这些事。” “别人家不知道,我们家,遇到雪天,是要去帮忙的。”姜权道,“长辈说,我们武将之家,不养骄纵之子。” “你们家这家风好。”二丫赞道。 姜权憨笑。 獒犬舔他的手。 “九耳,别闹,来之前不是喂了你吗?回家再喂你。” “它吃什么?给它骨头都不吃。”二丫好奇地问。 “它吃羊肉和鸡肉,一顿要四只鸡,二斤羊肉。” 二丫:“……” 那你还是带回家喂吧,我们家喂不起。 热情好客,也需要资本啊! 两人很快把院子扫完。 准备进门的时候,见到姜权身上落雪,二丫就站在门口,帮他拍了拍后背的雪。 獒犬忽然吠叫起来。 一个人走了进来。 二丫动作一顿,不由惊讶道:“云庭,你怎么回来了?” 云庭本来一肚子委屈要跟她说,结果见到她和姜权有说有笑,自己屋门前又拴了悍犬,一时之间,更委屈了。 好好好,没有他,他们过得更好是不是? “想回来就回来了。”云庭黑着脸道。 “那你吃饭了吗?”二丫问,“怎么了这是?” “不吃,把狗弄走,我困了,要睡觉!” 姜权倒是好说话,连忙把獒犬拉到一边。 云庭大步回到自己房间,随后重重把门摔上,谁也不理的模样。 姜权愣了下,随后看向二丫。 “不用理他,大过年的,吃了炸药一样。他就是那样的人,”二丫道,“喜怒无常的,和你没关系。走,咱们进屋去,不理他。” 姜权还有些犹豫,不过到底进去了。 云庭衣裳靴子都没脱,直接在床上躺着,背对着门缩成一团。 听见二丫的话,他原本就通红的眼圈就更红了。 好好好,灼灼,以后看我还理你。 陆弃娘问二丫,“云庭回来了?我怎么听见你们俩又吵起来了?” “谁知道呢!可不是我跟他吵,说困了累了,回屋去了,不理人。” “我去看看。”陆弃娘道,“这孩子,是不是回家过年,又和国公爷闹起来了?儿女啊,都是债!” 活着就要还,无穷无尽。 “娘,您别去了。我看他气得狠,估计要发作。”二丫道,“你们吃饭,我吃饱了,我去看看。” “你可别跟他吵,好好问,怎么回事。大过年的,听到了没?”陆弃娘不放心地叮嘱道。 “知道了。”二丫倒了一杯热茶出去了。 东厢房的门虽然关着,却没有上门栓,所以二丫直接就进去了。 云庭也不回头。 他听脚步声,就知道是谁。 二丫把茶水放到床头小几上,没好气地道:“起来,把靴子脱了,脏兮兮的,又是雪又是泥的。” 云庭不理她。 “行了,你起来,别闹脾气了。”二丫耐着性子道。 “我就不起来!”云庭出声。 “你哭了?”二丫有些惊讶。 “我才没有!灼灼你少胡说八道!”云庭声音越发哽咽,泪流得更快了。 二丫:“……好好好,是我胡说八道,我哭了,行不行?” “你哭什么?” “我哭你,行了吧。”二丫道,“说吧,你是不是跟家里闹翻了?” “没有。” “少嘴硬。”二丫道,“你国公府少爷,走的时候被马车接走,说好的过了上元节回来,结果今儿才初五就回来了,而且靴子袍子上又是雪水又是泥的。你说没闹翻,我信不信?” 她观察得倒细,大概心里也是关心自己的吧,云庭想。 “你爹也不一定就是对的。你起来跟我说说,不管发生了什么事情,我向着你,行不行?”二丫又道。 云庭听见这话,一下就绷不住了。 第254章 云庭受委屈 - 与前夫和离夜,将军在我榻上贪欢 - 么么愚 云庭爬起来,简直是哇哇大哭。 二丫被吓得不行,“我说错话了吗?我可以道歉的,你别哭啊!” 一个大男人,大过年的哭成这样,谁受得了啊! 陆弃娘也听见声音来了,问二丫:“你惹他了?” 看把人家孩子气的。 二丫觉得自己比窦娥还冤,但是她这会儿自己也在怀疑自己。 是她说错话了吗? 要不云庭怎么能哭成这样? 五公子和姜权见状也不好意思再留,告辞离开。 萧晏把他们送出门之后,也进来了。 大丫带着三丫也来了。 看着一家人眼中的关切,云庭又哭了一阵。 二丫被他哭得脑瓜子都疼了。 从前怎么没有发现,云庭这么能哭呢? 不过云庭抬起袖子擦泪的时候,袖子滑落,胳膊上露出一道鞭痕。 二丫立刻就炸了,“谁打你了?你爹吗?大过年的,不打孩子,他不知道吗?这么不讲究!” 陆弃娘扭了她一把,不让她说。 这不是火上浇油吗? 同时她也忍不住想,什么事情,大过年的都忍不住? 云庭这是放火烧了国公府? 云庭哭了好一会儿,总算停下来了,抽抽搭搭地把事情始末说了。 原来,国公府大房二子,就是去年刚外调进京的云睿,他夫人房里有一个丫鬟名叫诗雨。 诗雨手很巧,很擅长打络子。 云庭在自己装东西的箱笼里,翻出来一块玉佩,玉佩上刻着小猪,活灵活现的。 他心里惦记着陆弃娘喜欢猪,就想送给她。 然后他找诗雨帮他打络子,并且很大方地赏了她二两银子。 毕竟是过年,大家高兴就好。 诗雨自然很高兴,昨天打好了络子,来送给云庭。 云庭还赏了她一盒松子糖。 结果诗雨回去的路上,就投了湖。 诗雨的娘站出来说,是云庭轻薄了诗雨。 云国公大发雷霆。 并不仅仅是因为一个丫鬟的原因。 云庭这个年纪,若是喜欢谁,抬个通房,再正常不过。 但是那个丫鬟,是他二哥二嫂屋里的人! 这话传出去,多难听。 对于这种指认,什么都没做的云庭,自然不会承认。 甚至因为被冤枉而格外愤怒。 “我真的没有对诗雨做什么,”他哭着道,“我若是喜欢她,直接去讨了她来不行吗?她比二丫就大一点,我怎么会有那种禽兽心思!” 在这个问题上,陆弃娘也是相信云庭的。 虽然他有时候嘴欠,但是云庭本质上,不是个坏孩子。 “你别哭了,这事情肯定不是你干的。”二丫斩钉截铁地道,“你说要是你戏弄小丫鬟,我信;但是你可能做那种事?” “灼灼——”云庭哭得鼻涕都出来了。 他是真的伤心。 不仅伤心亲爹不由分说对他动家法,逼他认罪,更伤心于那样一条鲜活生命的离去。 没想到,二丫这么相信他。 这让他堵得满满的心,总算有了点缝隙。 “而且,而且我爹还逼我。” “逼你认罪?那他太过分了。” “我和他说,不是我做的。可是我爹却逼我说,说诗雨勾引我,被我拒绝,才悲愤投湖。她人都没了,我不能再往她身上泼脏水。这事不是那样的!” 云庭虽然一直在哭,但是态度很坚决。 他不会因为诗雨已死,就往她身上泼脏水。 他做不到。 “我想查明白事情真相。”云庭道,“她娘肯定是受人指使了,从她娘那里入手就行。” “那你怎么不和你爹说呢?” “我说了,我爹不听。” “你爹有毛病啊!”二丫忍不住口吐芬芳,“谁死了谁有理,那你也死给他看看。” 陆弃娘气的踩了她一脚。 火上浇油是不是? “我现在不敢想诗雨。”云庭道,“……她真的是个很好的姑娘。” 从前对于这种丫鬟,他不会关心,对于她们的服侍,也觉得理所应当。 但是他现在,一想到陆弃娘,大丫二丫她们,也曾经在别人府里当下人,就会忍不住代入她们,就会心生怜悯。 每一个普通人的背后,都有父母家人,她们也有自己的生活。 可是有人想要算计自己,就要牵连一条无辜鲜活的性命。 诗雨很腼腆,但是手很巧,她拿到自己打赏的银子时候那么高兴,却没想到,有人已经对她动了杀机。 “行了,你把茶喝了,衣服换了,好好歇着。”二丫道,“你那个家,也别回去了。再多的荣华富贵,咱们也不受那个气!我有两千两嫁妆,我分你一千两,留着你将来娶媳妇!” 陆弃娘:“……” 有这么劝人的吗? 倒是大方起来了。 偏偏三丫还跟着添乱,“我也分云庭哥哥一千两!” “别添乱。”她把三丫拽到身旁。 “我睡不着,我觉得对不起诗雨。我要是不找她的话,她应该就不会出事,我害了一条命。” “呸。坏人作恶,和你有什么关系?你也是被坏人害得挨打伤心。云庭,你记着,冤有头债有主,这事不把坏人揪出来不算完。你要是真为她好,就把真正害她的人揪出来。”二丫道。 云庭点点头,又快哭了,“等等。让我缓缓,我进宫让外祖母给我做主!过年我就不去给她老人家添堵了。” 陆弃娘道:“大丫二丫,你们陪着云庭。我去国公府一趟!” 她要去找云国公谈谈。 这事不能这样干。 自己的儿子,自己不信,还指望别人相信吗? 云庭到底是不是那样的孩子,他没数吗? “去,娘,帮云庭出口气。”二丫气鼓鼓地道,“我也去!” “你老实陪着云庭,我不是去吵架的。”陆弃娘道,“我去看看,到底怎么回事。萧晏,你也陪陪云庭。” “我得陪着你去国公府。我们先回去换身衣裳,然后一起去。” “不用,我自己去就行。” 别回头得罪了云国公,他再记恨萧晏。 萧晏却道:“你见不到国公爷的。走吧,我陪你去。” 第255章 弃娘帮云庭争口气 - 与前夫和离夜,将军在我榻上贪欢 - 么么愚 陆弃娘换了衣裳还不服气。 “我怎么见不到国公爷?我连皇上都见过了。”她说,“那次国公爷不也在吗?他就是不想见我,不也得掂量掂量,我是皇上面前能说得上话的人吗?” 自从她知道李老爷是皇上之后,觉得自己就是那鸡犬升天的猪! 她变得可太自信了。 也怪不得,之前李老爷不肯给国公爷让座呢。 嗐,看她干的糊涂事,现在想起来,就是好笑。 “不是,男女有别,就算你是贵客,大概也会带你去见国公府的老祖宗。我带你去见国公爷。” “哦哦,是这么回事,我气得都糊涂了。”陆弃娘道,“你换衣裳,咱俩一起去。其实我本来想的是,你去之后,我当着你的面说国公爷,他怕是下不来台,不认错。” “没事。我也会帮你说的,国公爷不是没数的人。我觉得这件事,肯定是有隐情的。” 别说云庭还是云国公亲生的。 就是大丫几个,不是萧晏亲生的,她们和别人起冲突,他也只觉得自家孩子受了委屈。 云睿房里的丫鬟…… 被云庭轻薄,死了…… 这事仔细品品,不耐人寻味吗? 这种手段,并不高明。 云国公不会毫无察觉。 出门的时候,萧晏帮陆弃娘撑起了伞,很自然地揽住了她的腰。 陆弃娘:“不用不用,下雪天我不打伞。” 干啥这是? “去国公府,太狼狈了不好,有些人,狗眼看人低。” 陆弃娘看着自己身上崭新的锦缎衣裳,也有点舍不得——这可是大丫先斩后奏,动用了宫里送来的锦缎给她做的。 淋湿了,她舍不得。 算了,闭眼走吧。 两人到了国公府,倒是顺利见到了云国公。 云国公眼底青黑,看得出来没睡好。 陆弃娘路上就和萧晏说好,不让他说话,自己来说。 所以到了之后,陆弃娘也没有含糊客气,开门见山地道:“国公爷,云庭现在在我家里,您放心。” 先得告诉他,孩子安全,这是做父母的最关心的。 云国公道:“又打扰你了。” 他其实知道。 因为云庭身后的暗卫,已经来回禀过了。 云国公原本以为,云庭受了委屈会进宫找太后,像他之前那般。 但是没想到,儿子竟然去了陆弃娘那里。 他会在意,过年让太后高高兴兴的。 这也是云国公完全没想到的。 “云庭和我说了这件事,也说了您的处理方式。我没读过书,就是个粗人,但是心里想,大概您有什么苦衷,或者说有什么深谋远虑,对吧。” 云国公没有说话。 陆弃娘也不气馁,继续道:“这些我都不懂。但是我做过人家的父母,所以也敢在您面前托大说几句——这件事情,就算日后水落石出,还了云庭清白,那云庭今日挨的打,受的委屈,就不作数了吗?” 云国公面上有些纠结。 “云庭是大人了,您遇到事情,能和他商量了。没必要自己扛着,自己觉得自己这个爹当得多伟大,多有担当,却一点儿不和孩子说,日后还要责怪孩子不懂您的苦心。没必要,真的没必要。” “孩子受了委屈,其实最想要的,无非是父母亲人的安慰。真相如何,大家可以以后慢慢找。您今日若是不去见他,不告诉他,您相信他,他的那些委屈,以后怕是都不能忘记。” 吃过的苦,受过的委屈,怎么可能不留下痕迹? 钉子拔出来了,难道不会留下坑吗? “国公爷,我就问您,您真的相信云庭会做出那种禽兽不如的事情吗?您若说相信,那我无话可说,转身就走。若是您不信,那现在就跟我去,和云庭把话说开。别人劝什么都没用,您是他亲爹,是他最在意的人。” “您是没看到,云庭哭成什么样子。您作为父亲,舍得自己的孩子那般委屈吗?” “我说句更难听的,云庭若是想不开,也去投了湖,您后悔吗?您后悔还有用吗?” 这时候,萧晏拍了拍陆弃娘的肩膀,“我和国公爷说。” 正好外面有婆子来,说是府里的老祖宗听说陆弃娘来了,请她去坐坐。 人刚来,那边就收到信儿了,可见老祖宗那边,一直也盯着云国公这边的动静。 估计也被气得不轻。 云国公连忙对陆弃娘拱拱手:“陆娘子,老母亲年事已高,又偏疼云庭,所以还要麻烦你……” “我知道,我不会在老人家面前乱说话刺激她的。”陆弃娘道,“我有数。但是您好好考虑一下我的话,父子离心,也不都是云庭不懂事。” 她最后这句话说得硬邦邦的。 然后就出了门。 第256章 没忘记给二丫的礼物 - 与前夫和离夜,将军在我榻上贪欢 - 么么愚 陆弃娘在老祖宗面前,则是百般安慰。 没办法,隔辈亲,都疼孩子。 那么大岁数的老人了,这会儿哭得眼睛都肿了,谁看了不心疼? “老祖宗,您就放心吧。云庭最大的好处,就是不记仇,他还是孩子脾气。您不知道,在我家里,和我那个二丫头,天天斗嘴,吵得鸡飞狗跳,我脑瓜子都嗡嗡的……我还在生气,结果这俩都已经又说有笑了。” “弃娘,让你看笑话了。我就恨他老子,不分青红皂白。我带大的孩子,能不知道他什么性情吗?多半是那个狐媚子勾引他不成,恼羞成怒。” 关于这点,陆弃娘没有附和。 在这些久居人上的主子眼里,下人就是下贱的。 主子怎么会犯错呢? “老祖宗,究竟是怎么回事,好好查查就知道。那孩子,不是还有老子娘吗?”陆弃娘道,“总有水落石出的那日。” “云庭现在怎么样?”老祖宗问,“我可怜的庭儿,何时受过这种委屈?” 陆弃娘心里忍不住想,你孙子确实被冤枉,挨了打,但是那个丫鬟,却丢了性命。 哎,不能想了,心里难受。 “云庭没事,这会儿应该已经好差不多了,我回去再劝劝他。”陆弃娘道,“您也不用担心,在我那里没事的。” “好好好,弃娘,实在太麻烦你了。” 老祖宗让人端上来一盘银子,“实在不知道怎么谢你,他在你家长住,总不好白吃白喝。弃娘,你收下——” 而与此同时,云庭已经被二丫哄好了,正在一边大口吃着大丫给他做的面条,一边道:“那个家,我是再不肯回去了。只可惜,我过年收了好多压岁钱,太气了,没来得及带出来。” 二丫问他:“你的三千两银子,收回来多少?” “收回来的都是东西,估计翻番肯定不止,但是没带出来,没用。”云庭懊恼。 忽然,他放下筷子,在怀里摸索。 “咋了,身上有虱子啊!”二丫骂人的话,和陆弃娘如出一辙。 “在这里!”云庭眼睛一亮,掏出一个荷包,在二丫面前晃了晃,“还好给你的东西带出来了。” “给我什么东西?” “好东西。本来我给家里每个人都准备了,就怕回头忘了你的,你再骂我,所以就把这件带在身上,没想到……也就带出来这一件。” 就好气愤。 “我可不敢收。”二丫道,“回头你要我双倍还你,我还不起。” “你看你,那是我对我祖母他们,我什么时候要你双倍还了?”云庭满怀期待,“快,打开看看,你准保喜欢。我看一眼,就知道这会是你喜欢的东西!” “那可说不定。”二丫嘴里这般说着,实际上却也带着期待从荷包里掏出一枚圆形玉佩。 看到玉佩的瞬间,她已经被惊艳到,“哇——” 这是一枚圆形的水晶竹节佩,轻盈纤薄,透明水晶被工匠采用镂空技法,雕琢出竹枝弯垂的形态,叶片随枝蔓交错分布,疏密有致。 质地纯净无瑕,晶莹剔透。 台北故宫藏水晶竹节佩 女孩子,谁对这个能有抵抗能力? “喜不喜欢?”云庭眼睛还是肿的,这会儿却已经骄傲得鼻孔朝天,“这件是老祖宗的嫁妆,我就知道你会喜欢,特意跟她讨来给你。” 二丫脸上的笑意僵了僵,爱不释手地摩挲着玉佩,却还是还给了云庭。 “怎么了?你不是很喜欢吗?”云庭急了。 “我喜欢的东西多了去了。要是三五两银子的东西,你不给,我也厚着脸皮跟你讨。但是这是你祖母的嫁妆,定然价值不菲。我又没有差不多价格的回礼给你,所以我不能收。” 娘说,不能收别人的贵重礼物,尤其还不起的。 “我又不要你还礼。” “我不是非要立刻还礼,但是最起码,我要还得起。” 这样以后就可以有机会还礼。 “我现在还不起,所以这个我不能收。不过你惦记着我喜欢,也算咱们俩好了。”二丫重新把玉佩装回荷包里,“你祖母的嫁妆,以后也不会单独留给你,总要给大家分的。你能分到的不见得很多,你好好收着,这是要传家的。” “肯定大头都给我,才不差这一件。难得她那些老古董里,能有一件你喜欢的,你收着就是。以后给你当嫁妆!” “瞎说,我又不是你们家的人。”二丫道,“你赶紧好好收着。我告诉你,最近你也别闲着,来帮忙。我的摊子,上元节就要开了!” “什么摊子?胭脂水粉?这么快?” “对啊,我要发大财了!快说我发财!” “灼灼,你会发大财的!” “哈哈哈,借你吉言。”二丫叉腰道,“到时候我就买个最好看的相公,不好就换!多买几个,让他们哄着我。” “你又不是三丫那么小,这么幼稚的话就别骗自己了。”云庭把荷包随便往边上一扔,自己躺下,双手枕在脑后,“昭昭,要是能一直不长大就好了。” “我倒是盼着长大。长大了可以赚钱养我娘,让我娘躺着就行。”二丫道。 “我从来没那么想过。” “所以说,你有福气。”二丫道,“虽说你爹不问青红皂白就把你打了,确实不对。但是仔细想想,多少穷人家的孩子,甚至什么都没发生过,只因为父母太辛苦就拿孩子当出气筒,又有多少?” 顿了顿,她继续道:“你别跟我比。我娘那样好的人,终究是少的。你爹其实,也凑合了。” 云庭忽然问她,“那如果给你选,你愿意做我,还是做你自己?” 二丫没有立刻回答,想了想后才道:“如果是投胎时候,我肯定选你。但是我有了娘,现在当然要选我娘。你可别告诉我,你不选你爹,那你就是白眼狼。不能因为你爹就对你做了一件错事,你就不承认之前他对你的好。那样,谁敢养孩子啊!” 第257章 就要送出去 - 与前夫和离夜,将军在我榻上贪欢 - 么么愚 萧晏和陆弃娘回来的时候,云国公也来了。 萧晏说服了他。 云庭起初是不理云国公的,但是过了一会儿,屋里就传来了他的哭声。 陆弃娘道:“云庭这次真是受了大委屈。萧晏,你怎么说服国公爷的?还得是你。” “我也没说什么。我只跟他说,公主在天上看着,她现在一定很着急安慰自己的孩子,但是她做不到了。” “哎。”陆弃娘叹气,“没娘的孩子。” 其实萧晏还说了很多。 比如,他提醒了云国公,这件事闹起来,谁得利。 云国公虽然没说什么,但是复杂的面色告诉萧晏,他已经懂了。 其实不用萧晏提醒,云国公也应该察觉出了什么。 只是他不愿意相信和接受。 因为一直以来,他对两个侄子,不敢说像亲生父亲一般,但是他尽力了。 结果…… 人心不足。 云国公甚至明白,云睿所求是什么。 无非国公府这个爵位。 “庭儿,你现在能明白,这是怎么回事吗?”云国公眼睛通红地看着儿子。 云庭垂眸,长而卷翘的睫毛遮住了眼底的情绪。 他扯了扯嘴角,“我这个废物,挡住了别人的路。我要是一直废下去,或许还能维持现状久一点。我想要上进,有些人就坐不住了。搞臭我的名声,他才有机会。” 这和做生意是一样的道理。 同样的生意,此消彼长。 国公府的爵位就一个,他占了,别人就没有了。 从前他以为理所应当的事情,但是现在想想,别人怎么可能对着这样的肥肉不动心? 云国公点点头,“你长大了。” “我知道怎么回事,不代表我就认同你的做法。”云庭道,“诗雨很好,我也没做错什么。她不该死,我不该受委屈。国公府的名声,没有那么值钱,是谁的错,谁就该领。” “好。”云国公艰难地道,“爹回去查,爹给你一个交代。” “我交代不交代的,无所谓。反正我脸皮厚,而且过几年,别人就会忘记这件事。但是诗雨死了,爹,那是一条活生生的人命!你打我,我是你儿子,就算打错了,我也该受着。可是爹,您在我心里,不是草菅人命的人。国公府那些旧仆,怎么看待我们?” “我知道,”云庭眼圈含泪,“您对大伯感情深厚。大伯确实很好,可是那不是您纵容他儿子的借口。” “或许,或许是我们误会了。”云国公道,“查查,让我再查查。但是云庭,爹相信你,爹没有认为是你做的。只是——” “只是你恼怒,只能冲着我来。爹,我不说您什么,但是以后我若是当了爹,我不会这样。我要做个像弃娘那样的父母。” “灼灼说,她爱美,她掐尖,但是当周府有人诬陷她偷了东西时,弃娘不认。弃娘说,她的孩子,她知道。要真是灼灼做的,拿她怎样都可以;但是不是灼灼,那些人要给灼灼认错。” “爹,我真的很羡慕灼灼。我娘要是活着的话,是不是也会那样护着我?” “会,她会。”云国公老泪纵横。 “我也知道她会的。因为爹会考虑国公府,会权衡利弊,但是娘不会,娘不要她的儿子被冤枉。” 云国公走的时候,脚步踉跄。 二丫忍不住说云庭,“你跟国公爷说什么了?他怎么失魂落魄的。” “不给他下点重药,他不会舍得秉公处置的。”云庭幽幽地道。 这样的云庭,让二丫感到陌生,又有些害怕。 “走,帮我做花钿去。”她说,“不剩下几天了,我们做得好慢。只有大姐和爹做得好,娘做不了,我做得慢,你也来帮忙。” “好。” 晚上吃饭的时候,陆弃娘道:“今日太忙了,本来想着让姜公子给姜姑娘带一些柑橘回去,竟然忙忘了。” “娘,人家又不是没吃过柑橘。”二丫道,“人家姜家,也是大户人家,什么没有,会惦记着您的几个柑橘?” 大户人家来往,送柑橘都是一篮一筐的。 陆弃娘得的这点柑橘,每家几个的分。 穷苦人家,自然当成好东西。 但是对于大户人家,显然就不够看的。 陆弃娘却道:“不管多少,那是咱们的心意,我们就那么大能力。如果人家真的嫌弃,以后不来往就是了。不能因为咱们穷,就不表达咱们的心意。” 东西有多少,但是心意都一样珍贵。 云庭往嘴里扒着米饭,“弃娘,我送你一块玉佩,你得收着,这是我的心意。谁让我家大业大不差钱呢?” 他笑嘻嘻地道,“将来给灼灼当嫁妆。” 他想着,既然玉佩带出来了,那就要送出去。 二丫不敢收,就送给陆弃娘,指定给二丫就是了。 “昭昭,我也给你准备了嫁妆,就是没带出来,过些天,我什么时候回去给你带来。” “多谢。”大丫笑容温婉。 “不谢,谁让我是你们舅爷呢!” 二丫:“吃你的饭!” 陆弃娘把玉佩收下,心里想的是,等云庭回家的时候再还给他。 睡觉的时候,陆弃娘和萧晏说,“我看云庭没啥事了。刚来的那样子,实在吓到我了。” “他心胸开阔,有些事情,心里是明白的。”萧晏道,“这件事,应该不用管了,国公爷会有安排。” “那要是真查出来是大房干的,会怎么样?”陆弃娘好奇地问道。 “不会如何,因为老祖宗还活着,国公府的颜面还在。最多给那个丫鬟家一些银子封口,然后国公爷心里有数,慢慢疏远侄子。” “就这?” “嗯。” “那丫鬟的娘,收钱构陷自己女儿清白,结果银子还到了她手里,真是没天理。” 萧晏叹了口气。 “我不行的。”陆弃娘道,“我较真。可能就因为太较真,所以我就是个平头百姓,烂泥扶不上墙。” “你又要说,配不上我,让我找个贵女,是吗?”萧晏目光幽深。 陆弃娘:“……” 咋还学会抢她的话了? 第258章 给弃娘的嫁妆 - 与前夫和离夜,将军在我榻上贪欢 - 么么愚 “你觉得合适吗?”陆弃娘反问,“这些事情,如果不是看他们处理,我是想不明白的。而且就算现在我明白了,我也不赞同,我不会那么做的。” 她就是那样小家子气,不懂什么大局。 “我和他们,不一样。”萧晏道,“你说吧,到底觉得我们俩哪里不配,我可以改。” 你觉得我地位太高? 好,我陪你做平头百姓。 陆弃娘:“……我没说那事。” 眼看着她又想当缩头乌龟,萧晏不允许。 “你是曾经做过别人的童养媳,但是我也有原配。” “原配?你……哦,知道了,你说那个病死的,没处可去,安葬在你家祖坟里的姑娘,我知道了,那不算,那……” 陆弃娘忽然张大了嘴。 “怎么了,弃娘?”萧晏被她吓了一大跳。 “不是,萧晏,既然你和侯府断绝了关系,那她怎么办?她该不会被从萧家祖坟里挪出来了吧。”陆弃娘一脸焦急。 对于素未谋面的陌生人,她也能这般关怀和人心…… 萧晏心里一暖。 “我出事之后,他们家就把她的坟挪走了,和我断绝关系,免得被连累。” 陆弃娘:“……” 所以这个原配,也不配了? 现在就有地儿埋了? 不过想想,好像也没毛病。 毕竟萧晏犯的错,真的可能连累别人。 连皇上的话都不听,要是诛九族的话…… 哦,皇上也没了,那不能。 “她娘家,把她和别人配了冥婚。因为着急,似乎许了个脱籍的下人。”萧晏道。 陆弃娘:“……” 虽然这话很不应该,但是她还是想说,幸亏死了。 活着估计也是一样被磋磨的下场。 这样一打岔,陆弃娘就忘了配不配的事情,感慨了半天。 然后她又想起了萧晏的望云。 ——如果说原配可有可无,那这就是萧晏的“真爱”了。 “萧晏,你说望云得多少钱,他们才能卖?” 真怕手里的银子不够,让萧晏伤心。 “应该不便宜。因为是御赐的,得操作一下。” “操作什么?” “得用一匹马做替死鬼。” “啊?” “望云是御赐的。”萧晏道,“其实很多御赐的东西,虽然不允许流转,但是皇上管不过来,也不会管。不过望云不一样,它太贵重了。” 这种太打眼了。 “其实我本来想,直接让皇上找七公主要不就行了?后来想,皇上也不好开口,还得靠我们自己。”陆弃娘道。 “其实有个办法,可以少花钱。”萧晏道。 “啊?什么办法?” “我去偷回来。” 陆弃娘:“……” 萧晏,你这想法很危险啊! 家里穷的,让这人都想去偷了? 不至于,真的不至于。 可是萧晏却道,“只要我能偷出来,无人能诟病。因为那匹马,本来也在我名下。最多,我想办法,让马厩里的那些人,少受牵连,弥补他们。” 有一千两银子,可以很好安置他们了。 “那老胡的药,白费了。”陆弃娘嘀咕道。 “放着吧,总有用处。这件事你不用操心了,我来就行。” “那行。”陆弃娘打了个哈欠,“日子过得飞快,这都初五了。过了上元节,我们就得开业了。” “弃娘,别摆摊了,风吹日晒,每天这么多东西搬进搬出。”萧晏道,“买个铺子吧,在码头那里。正好分一点出来给灼灼,否则她一个小姑娘,摆摊也不让人放心。” 陆弃娘心动了,但是又有点舍不得银子。 “码头上的铺子,买个上下两层的,三千两银子也够了。”萧晏道,“手头还有银子,就买吧。” “先紧着你的马来……” “不用,我有数。这几日有空,我们俩就去找中人看看铺子去。”萧晏道,“要买个大的。” 他有一种预感,运河码头,会越来越繁荣,铺子会升值。 将来他和陆弃娘,最坏的情况下,靠这个铺子,也足够养老了。 “回头看看再说吧。” 动用萧晏那一部分钱,陆弃娘始终有些不好意思。 接下来几日,大丫二丫和云庭,就忙着做花钿,张罗摊子的事情。 因为刚开始,进度比预想的慢很多。 因为大丫也是根据书上的方子来试验,上元节前,绝大部分铺子也不开,很难买齐材料…… 二丫急得嘴上都起了燎泡。 但是她还得联系采购其他胭脂水粉,忙得脚不沾地。 云庭情绪稳定,需要什么东西,他就去找从前的狐朋狗友帮忙一起找。 正好正月里,大家也要走动。 大丫安慰二丫:“你别上火。上元节那日,我们主要是为了宣传一下花钿。我们可以做一些样品出来,给大家看,但是不卖。如果有想买的,我可以现场给她们画。这样人家得了咱们好处,日后也会照顾我们的生意。” “好。”二丫总算宽心。 陆弃娘和萧晏看上了一个铺子,十分宽敞,上下都有六间房大小,而且是收拾好的,原本是个当铺。 但是原来铺子的主人要回老家,所以要把铺子出手。 铺子的位置也就在运河边上,站在二楼,可以把运河的风光尽收眼底。 除了贵,没毛病。 因为这个铺子,开价三千五百两银子。 也是因为太贵,所以已经卖了半年,都没卖出去。 陆弃娘拿不定主意。 萧晏让中人去讲价,经过三日的拉扯,最后以三千二百两银子的价格成交。 去衙门办理契书的时候,陆弃娘都有一种恍惚感。 三千多两,就这么没了? 所以萧晏喊她的时候,她都没立刻反应过来。 “啊?” “弃娘,过来写你的名字。”萧晏笑着道。 陆弃娘愣了一下,随后连连摆手,“不行不行,我不要,这是你的铺子。” “你我夫妻,本来就不分彼此。” 萧晏把契书放到她面前,让她签字。 陆弃娘:“不是,不分彼此,不是也该写你的名字吗?” 说破天,也没有写她名字的道理啊。 中人笑道:“夫人真是好福气,您相公这是心疼您,把这个添在您嫁妆单子里,当成您的嫁妆了。” 原来,朝廷保护已婚女子的嫁妆,嫁妆单子如果有需要,可以在衙门备份。 娘家事后再补,依然有效。 萧晏直接把这三千二百两银子的铺子,当成了陆弃娘的嫁妆。 陆弃娘一下就哽咽了。 嫁妆对她来说,是何其遥远的字眼。 男人或许能骗人,但是钱不会。 她想,至少现在,萧晏对她的心,是真的。 第259章 上元节风云(一) - 与前夫和离夜,将军在我榻上贪欢 - 么么愚 陆弃娘在契书上,歪歪扭扭写下了自己的名字。 办好手续之后,萧晏笑着把盖了衙门大红印章的契书,交给陆弃娘。 陆弃娘小心翼翼地叠好揣在怀中,口中道:“这回去让我放哪里好?我晚上睡觉都要压在枕头下面才能安心啊!” 萧晏笑道:“这东西,衙门留底的。如果丢了,可以来补,虽然手续麻烦,但是可以补。” “那多麻烦啊!咱们自己好好收着,不给人添麻烦。” “嗯。” “弃娘。” “嗯?” “我会给你补一个,风风光光的婚礼。”萧晏郑重道。 他们在码头上看到有人成亲,陆弃娘一直看着傻笑。 萧晏想,她应该是羡慕的。 她嫁了两次人,却没有得到一次新娘子的待遇。 有人说,只有嫁人那一日是最幸福的,以后只剩下操劳。 可是他的弃娘一直操劳,那一日的幸福也没有。 萧晏不想陆弃娘这辈子,留下任何遗憾。 陆弃娘闻言瞬时脸红,“大丫都要出嫁了,我弄那些丢人现眼的做什么?” 话说出口,她自己愣住了。 她的第一反应竟然是害羞,而不是不想嫁给萧晏? 老天爷,她什么时候开始把自己当成萧晏真正的娘子了? 这咋回事啊! 不是说好的,“富贵不能淫”吗? 她这书,算是读到猪肚子里了。 她和萧晏,已经开始“淫”了。 萧晏只当没看到她的神情,道:“让几个孩子和云庭来看看铺子,咱们看怎么归置一下东西。” “好好好。”陆弃娘慌乱地道。 萧晏垂眸。 有些事情,虽然过程曲折,但是也是日后难得的美好回忆。 最兴奋的是二丫。 尤其是听说这个铺子,还会划出来一块给给她用。 “爹,娘,这里,这里,我要圈这块地方。”二丫比划着,“在这里开一道门,我要和你们隔开。还有就是,我也要二楼,要自己弄楼梯上去。这样女眷们可以单独在二楼品茶看运河的风景,我要去问问明瓦的价格,我想换几块明瓦……” 如果价格允许的话,她还想把窗户换成蠹壳窗,有一种朦胧的美感,可以看到外面,又不用担心被外面的人看到。 一楼接待普通的客户,二楼接待贵客,一定要好好地装饰一番。 二丫这会儿已经开始迫不及待地做起了美梦。 “你咋那么多事儿?不得一步一步来吗?先给你划出来一块地方,等你赚钱了,自己再收拾。”陆弃娘道,“我们现在还没收你租金呢!等你赚了钱,得交租金的。” 毕竟是三个女儿,一碗水得端平了。 否则大丫三丫怎么想? “没问题。”二丫痛快答应,“等我赚了钱再收拾。” 交租金也是交给自己家,她愿意,不心疼。 大丫则帮忙规划厨房、柜台的位置,还充分考虑了进出搬运东西的方便,提出要花点银子,把靠近运河这边修一下,方便停船。 这样很多人买东西,就不用搬运,直接就上船。 她们自己也置办一艘小船,雇两个人,专门摇着小船往大船上送货。 萧晏一一记下。 不过找人干活也得上元节之后,所以估计得二月份才能正式启用这个铺子。 不过运河也没有化冻,时间上还来得及。 终于等到了上元节那日。 朱雀街的灯火像是被人打翻了的星斗,沿着青石板路蜿蜒流淌。 二丫早早的就喊上全家出了门。 ——生意火爆,摊位也要趁早。 可惜他们的铺子,在码头,还是有些偏远,所以这次就先不用。 要去人流最多的地方占据好位置才行。 不过就算这样,二丫最想要的位置,也没占上。 打听了一下,原来人家两日之前就来占上了。 二丫顿时有些沮丧。 “咱们卖胭脂水粉,占这边吃食的摊子也没用。”云庭安慰二丫。 “可是卖吃食的地方,人才是最多的。”二丫道,“算了算了,将就着点吧。” 大丫却道:“我觉得,咱们应该换个位置。” “换去哪里?” “桥边和城门。”大丫道。 “桥边和城门?那多偏啊!”二丫不太乐意。 “虽然偏,但是那边有好多女子。”大丫笑道,“你忘了,上元节要做什么?” 二丫一拍脑袋,高兴地道:“还是大姐聪明。” 上元节除了看花灯之外,还有一些活动,比如,走百病,摸门钉。 走百病是许多年轻的女子,会结伴穿过桥梁,祈求百病退散,所以桥边是必经之路。 摸门钉则是想要求子的妇人,身穿白绫衣衫,成群结队,手持香火去摸门钉求子。 “那咱们去桥边。”二丫道,“成亲的妇人,多半舍不得给自己花钱。” 比如说娘,谁能赚走她一个子,那可太难了。 大丫道:“我觉得可以分开。爹娘去城门那边摆摊,我们在这里。爹娘那边,可以多放一些梳子,木簪,澡豆,这些实用的,少放一些胭脂水粉。” 萧晏赞许地看了她一眼。 还得是大丫。 “有道理,我们分开卖,卖得肯定还多。”二丫当机立断,决定分成两个摊位。 于是,陆弃娘和萧晏去城门处摆开了摊子,大丫姐妹三人连同云庭则在桥边摆摊。 “你别拉着脸,高兴点。”二丫叮嘱云庭,“嘴也甜点。咱们是为了赚钱,不磕碜。” “行,你放心。” 前面忽然一阵欢呼声。 几人寻声望去,便看见戴兽首铜面的傩舞者踏鼓点跃过街心,宽袖翻飞似黑云压城,面具上朱砂勾勒的獠牙在火光中忽明忽暗。 胡旋舞娘戴缀满金箔的蝶形面帘,只露出一双含情目,裙裾旋开时如西域沙暴裹挟异香,引得少年郎掷花相随。 “真好看啊!”二丫托腮道,忽然想起了什么,对云庭道,“你要是害怕遇到老熟人丢脸,我给你买个面具?” 上元节流行戴面具。 寒门用竹纸裱糊面具,贵族用各种金银珐琅嵌宝,总之都是凑热闹。 “不用。”云庭道,“趁着这波人多,赶紧吆喝,做生意要紧。” 他的面子不值钱。 第260章 上元节风云(二) - 与前夫和离夜,将军在我榻上贪欢 - 么么愚 二丫把双手张开放在嘴边,甜甜喊道:“走过路过,不要错过,免费画好看的花钿啦!” 没有什么东西,抵得过“免费”两个字的诱惑力。 小小的摊子,瞬时被一群年轻女子围上来。 大丫姐妹三人额头上都画着不同的花钿做招牌。 二丫还拉着云庭现场展示。 大丫执笔,狼毫笔蘸取靛青颜料,几下就在云庭眉心勾勒出一朵栩栩如生的八宝花。 云庭得意地给众人展示。 他原本就生得一副好样貌,配上花钿,更是锦上添花。 周围女子立刻开始七嘴八舌地要大丫帮自己画。 不过还是提前会确认,是不是免费的。 “免费,肯定免费,大家排队,不要着急,一个一个慢慢来。”二丫笑颜如花,“虽然我们是不要钱的,但是绝不糊弄。大家闲着可以看看我们之前做好的花钿,这些呢,可以多次粘贴——” 二丫和三丫,分别端着做好的花钿,给顾客们展示和介绍。 云庭看到有女子身边,陪着男人,就招呼他们给女伴买。 一时之间,小小的摊子被围得水泄不通。 与此同时,陆弃娘和萧晏那边就显得有些惨淡。 看的多,问价的少,半晌过去,只卖了一把桃木梳,两份澡豆。 “二丫说得对。”陆弃娘直叹气,“咱们这块,生意真不行。” “她聪明着呢!日后说不定会成为一方巨贾。”萧晏笑着把一盏鲤鱼灯递给她。 “多少钱?”陆弃娘忙问,“你说我一看不住你,你就乱花钱。” 她手里还端着没吃完的羊肉馄饨,旁边扔的是刚吃过的冰糖葫芦的签子。 嗐,她和萧晏说,这都是孩子吃的东西,她吃了不是浪费吗? 可是萧晏却和她说,她当孩子的时候,也没有吃过,就当是弥补。 陆弃娘还想拒绝,就听萧晏幽幽地道:“你不接受我的心意,难道这点东西也要拒绝,非要跟我界限分明吗?” 那陆弃娘还能说什么? 破虏将军都开始幽怨了。 吃吧。 反正家里现在也不差这点钱了。 可是萧晏买了又买,对比自家惨淡的生意,这滋味让人难受啊! 陆弃娘刚嘴里塞了一个馄饨,忽然听到一声尖尖的嗓音—— “圣驾过街——” 皇上? 李老爷来了?! 陆弃娘一激动,皮薄馅大,足足三十文一碗的羊肉馄饨,竟然直接囫囵吞枣般地咽了下去。 一碗十个,这一个三文钱,没尝着肉味,直接下肚,亏大了! 整条街的人都退到两边跪下。 陆弃娘也拎起裙角就往道旁青砖上跪,却被萧晏眼疾手快地往她膝下塞了个早就准备好的草垫子。 萧晏跪在她身旁。 陆弃娘见他膝下没有草垫,低声问他:“怎么就准备了一个?” “我没事。” “你过来,挤一挤。”陆弃娘往边上挪了一点位置。 而萧晏,当真过来和她挨在一起。 这也太近了。 陆弃娘浑身不自在,又不敢说什么。 “弃娘,你可以偷看的。”萧晏见她老老实实低垂着视线,不由轻笑一声。 “我不看,万一把我抓走了怎么办?”陆弃娘闷声道。 话虽如此,她还是偷偷掀了掀眼皮看过去。 只见三十六对绛衣太监执孔雀金扇开道,朱漆宫灯映得石板路泛出暖色。 后面跟着的黑甲军骑兵马蹄都包着棉套,落地很轻。 “萧晏,”陆弃娘到底不敢放肆地看,低声问道,“蒋玄是不是也在?” “嗯,他在,他在太子身边。” 皇上今日坐辇车,而太子骑马。 太子赭黄圆领袍上银线绣的蟒纹在暮色里泛着冷光,腰间蹀躞带挂着错金螭虎玉璜,而他脸上,覆着银面具,整个人气质更加阴冷。 突然一声象鸣撕裂暮色,六头披锦缎的宝象驮着鎏金香炉出现在面前。 陆弃娘忍不住抬头看了看。 好大! 她词穷,无法形容看到大象的震惊。 “这是南越国进贡的大象,有几年了。”萧晏低声解释给她听。 “就是盲人摸象那个大象,对不对?” “对。” “这一天得吃多少粮食啊!” 也就皇上养得起了。 等皇上的仪仗过去,已经过了一刻钟,陆弃娘腿都跪麻了。 萧晏扶着她起身,又去给她买了一包刚出锅的糖炒栗子,坐在旁边替她剥。 “不用,我自己来就行。”陆弃娘用牙把板栗壳咬得脆响,偷偷和萧晏嘀咕,“我记得五六年前,皇上曾经出宫过上元节,今年怎么又想起来这一出了?” “许是想看看人间烟火吧。” 萧晏把剥好的板栗放在帕子上递过来。 “你也吃啊,我今天都吃撑了。萧晏,咱们这里也没什么生意,不如去那边帮帮忙?” 萧晏心说,这就是大丫对你我的孝顺,要领情。 “不用。”他说,“再等等,说不定过一会儿生意能好。” 而另一边,大丫她们那边的摊位,确实十分热闹。 “小娘子这眉间花钿画得比东市的吴大家还妙!”鹅黄衫子的少女对着铜镜左顾右盼,额间银线勾勒的玉兰含露欲滴。 大丫抿唇一笑:“姐姐这般品貌,合该配些清雅花样。” 人潮裹着糖人甜香涌来,她鬓角沁了薄汗,却仍仔细为每位来客调制颜色。 摊子前突然多了一对年轻的男女。 “劳烦姑娘画个特别的。” 低沉喑哑的嗓音破开喧闹。 大丫抬眼望去,鎏金面具下露出线条分明的下颌。 玄色锦袍上暗纹浮动,腰间悬着的羊脂玉佩被他手中的琉璃灯灯笼映得通透——分明是少有的双面透雕。 原来,是熟人呢! 第261章 上元节风云(三) - 与前夫和离夜,将军在我榻上贪欢 - 么么愚 这是太子。 大丫认出了他的手。 太子的手很特别,修长白皙,青色血管仿佛要从肌肤上透出来。 再对上身形眼神,说话声音,大丫就确定了他的身份。 抬眼望去,穿灰布短打的精壮汉子们若即若离地守在各处。 太子身边站了位女子,脸上同样戴着面具,不过仅覆住了眼睛和鼻子。 能看得出来,是一位清秀佳人。 “好。”大丫笑道,“不知道这位姑娘,想要什么式样?摊子上有的,我都可以画。” 那女子不由看向太子。 “特别点的。”太子还是道。 言外之意,让大丫来定。 他目光定定看着大丫。 她今日穿着藕荷色交领短襦,外罩的月白绫纱半臂被灯火浸透,透出底下若隐若现的缠枝暗纹。 石榴红束腰将身量掐得极窈窕,偏又在臂弯松松垮垮搭着条浅金披帛。 眉眼低垂,偏生眼尾天生微微上挑,藏着三分不自知的勾人。 最艳不过那点朱砂痣似的红梅,正开在她眉心。 夜风掠过她耳际时,藏在青丝里的珍珠坠子晃出一抹温润的光。 太子注视的目光过于直接,让云庭心生警惕,把大丫拉到了身后,皱眉骂道:“哪里来的登徒子,这般看着我妹妹!” 太子身边的女子忙道:“我也不是很喜欢花钿,要不算了吧。” “画一个,并蒂莲吧。”太子看了那女子一眼。 那女子眼中顿时有掩饰不住的喜色。 大丫轻轻拉了拉云庭的袖子,然后提笔饱蘸颜色,很快在女子眉心勾勒出并蒂莲花。 画完之后,她轻声道:“祝公子和姑娘,百年好合。” 太子摘下腰间玉佩,抬手之间,又露出手腕上的伤痕。 “画得不错,赏你了。” 大丫没有拒绝。 太子这才携那女子离开。 看着大丫脸色有些苍白,二丫忙道:“大姐,你快坐下歇歇。咱们今日差不多了,别把你累坏了。” 云庭目光则落在太子的背影上,神情复杂。 等二丫去看陆弃娘那边的情况时候,大丫开口。 “云庭,刚才的女子是谁?” “我也不认识。不过若是没有猜错的话,应该是崔清章。”云庭显然也认出了太子,“年前皇上让崔清章入了东宫,估计能给个太子良娣的名分。” 太子妃,皇上还是很慎重的。 “昭昭,你怎么了?”云庭也察觉到了大丫面色不对。 “他看我的目光不对。”大丫说这话的时候,没有什么情绪起伏,就是单纯在叙述事实,“第一次见面的时候,他并未如此。” “我也感觉到了。或许是因为你今日穿得好看,所以他多看了你两眼?” 男人嘛,都差不多。 “不是。”大丫摇头,“他看我的时候,我有一种后背发凉的感觉。云庭,他对我有恶意。” “恶意?好端端的,他对你能有什么恶意?”云庭道,“肯定是你想多了。你大概是知道了他的身份,所以生出来很多担忧。” 大丫却知道,并不是那么回事。 她坐在那里,脑子飞快地转着。 其实她和太子,往日无怨,近日无仇的。 尤其之前也见过,还都很正常,这突如其来的态度转变,又是为何? 大丫先从萧晏这边想。 萧晏一直都没有起复,也没有涉足朝政,所以应该和他没关系。 漕运? 难道是因为娘在皇上面前提起了漕运,然后皇上派太子南下查漕运,引起了太子不满? 按理说不至于。 因为这是皇上对太子的器重,想要他尽快熟悉庶务,了解民生,这对太子,有益无害。 家里人似乎都找不出什么问题,那她自己呢? 大丫反复思量,终于想到了一个人——燕王。 燕王割股奉亲这个主意,是自己出的。 难道太子知道了这件事? 自己是实打实地帮了燕王,燕王从某种意义上来说,也确实是太子的竞争对手。 虽然竞争力几乎可以忽略不计,但是太子未必那么想。 太子在燕王身边有人?! 大丫越想越觉得忧心忡忡。 太子该不会,已经把自己当成了假想敌,把自己当成燕王党吧。 倘若那样的话,就麻烦了。 正思忖间,她听到身边有人高喊,“皇上携太子殿下登上城楼了!快看快看,一会儿该放烟火了,快等着看。” 众人欢呼起来。 城楼距离这里还很远,太子不可能立刻赶回去。 那城楼上的太子,又是怎么回事? 大丫抬头远眺城楼,看不清楚上面的脸,只能看到有很多人。 太子戴着面具,并不在城楼上,而是陪着女子在外面微服闲逛…… 蒋玄今日却接到旨意,要加强戒备,保护皇上和太子的安危。 大丫心脏跳动得很快,总觉得有什么事情要发生,但是她串联不到一起去。 主要是,太子对她态度的转变,太耐人寻味。 一时之间,大丫心里乱糟糟的。 她甚至不能集中精力再去画花钿,只在一旁苦思冥想。 忽然,她想到了什么,对云庭道:“您先看好三丫,看好摊子,我有点事情,先去城楼那边一趟。” “不行,你要去做什么?”云庭拉住她袖子不许她走,“今日到处都是人,拍花子的也混在其中。你一个年轻好看的小姑娘,这不是给人送肥羊吗?” “可是我要去找蒋玄。”大丫面色焦急,“迟了就来不及了!” “那你等等。来人,来人——”云庭环顾左右,“你们出来,说你俩呢!我爹都跟我说了,云国公府的,赶紧出来。你们再不出来,我撞墙去了!” 两个侍卫无奈现身,拱手道:“三少爷。” “别废话,来个人,陪着昭昭去,保护好她!” “是。” “有劳。” 昭昭跟着一个侍卫,脚步匆匆地离去。 第262章 上元节风云(四) - 与前夫和离夜,将军在我榻上贪欢 - 么么愚 二丫看不见大丫,就问云庭:“我大姐呢?” “去你爹娘那边了。”云庭道,“你累不累?歇会儿吧。一会儿该放烟火了,咱们看烟火。” 二丫在他身旁的小杌子上坐下,把刚买来的糖人塞给三丫。 三丫嘴甜道:“谢谢二姐,二姐最好了。” “咬我的时候,你可不是这么说的。”二丫哼了一声,“别弄到衣裳上,这可是过年新做的,很贵的。” “知道啦!”三丫声音拉得长长的,俏皮又乖巧。 她就是那天上的灶神爷,只要有糖,就能封住她的嘴。 烟火很快开始。 二丫一边看一边嘀咕,“这有什么好看的?还不如我们家的呢!就是咱们没有门路,否则咱们的掩烟火,也能卖给皇家。” 她们家的烟火天下第一,不接受反驳。 “皇商都是花了很多银两打通和维系关系的,轻易不会换。而且咱们那些花样,是好看,但是这种场合,只要不出错就可以了。” 好看的花样,意味着更容易哑炮。 这种“售后”问题,其实他们也不是完全没有的。 但是这种场合,容错率很低。 给皇上办差的人,不求有功,但求无过。 云庭觉得,他这大半年,好像打通了任督二脉一般,对于很多事情,忽然就能理解了,甚至可以融会贯通。 果然,人间烟火最养人吗? “哦。”二丫道,“等我将来,做皇商。” 她托腮看着烟火,眼中是比烟火更加明亮的对于未来的希冀和期待。 再说大丫,在侍卫的护送下,艰难在人流中行走。 她心急如焚,可是偏偏不能很快挪到城楼下。 她急出了一身的汗,却也无计可施,只能不断地自我安慰,没事的,不会有事的。 皇上既然提前有了防备,那肯定会有惊无险。 她不敢停下,不断地艰难往前挪动。 而与此同时,萧晏已经收到云庭派另一个侍卫送到的消息。 大丫不是冲动的人。 如果不是有事情发生,她不会贸然去找蒋玄。 萧晏不动声色地道,“弃娘,你先看着摊子,我有点事情要离开一会儿。” 陆弃娘立刻瞪大眼睛,“你是不是又要去乱花钱了?我什么吃的用的玩的都不要。” “不是,是真的有事。” “那你去吧。可不许乱买东西乱花钱了!”陆弃娘不放心地叮嘱。 等萧晏走后,她就一个人无聊地坐在那里守着清冷的摊子吃板栗。 ——虽然确实已经吃得很撑了,但是她管不住嘴。 守摊实在无聊。 “明明已经赚了一大笔钱,还要抛头露面。” “我听你狗叫。” 听见张鹤遥骂她的声音,陆弃娘不客气地回怼。 然后她才抬头。 看见张鹤遥只有一个人,她立刻警惕道:“你离我远点,省得你家那个毒妇,又听见什么风言风语来发疯。” 张鹤遥却没走,脸上露出几分疲惫之色,“我刚从户部衙门出来,就我一个人,没有人跟着我。” “那你找我做什么?” “不是找你,是恰好遇到。”张鹤遥指着城门,“这是我回家之路。本来是骑马的,但是今日看上元节,就想着感受一下热闹,就自己步行。” “那你赶紧行啊!你停在我这里做什么?”陆弃娘瞪他。 “你为什么要来摆摊?萧晏不给你银子用?” “我摆摊是因为我乐意,别用你的脑子去想萧晏,我怕污染了人家萧晏。”陆弃娘道,“没事赶紧走,别杵在我面前,又添堵又影响我生意。” 张鹤遥在摊子前蹲下,随手拿起一把桃木梳,“这把多少钱?” “十两银子。”陆弃娘就没想做他生意,随意漫天开价。 “你十一岁生辰那年,我给你买的桃木梳,我清楚地记得,花了我十个钱。我骗你说两个钱,结果你告诉娘,娘让我再去买一把……” 说起从前,张鹤遥眼里有笑意。 陆弃娘别过脸去不看他。 那些曾经的温情,她也没有忘记过。 ——如果张家和张鹤遥,真的对她一点儿都不好,她又怎么会傻到,坚定不移地相信张鹤遥,功成名就之后也不会抛弃她? 他是真的对她好过。 虽然那些好,也伴随着嫌弃。 可是无论张家是她的家,那是她的港湾,再苦再难,她也没想过,自己有朝一日会被放逐。 “二月初四,爹的忌日,你会去吗?”张鹤遥问她。 他的声音,难得不是强势的,而是透露出丝丝缕缕的脆弱。 “你不去我就去。你去的话,我就在自家院子里给爹烧点纸钱就行。”陆弃娘道,“没事求求你,赶紧走吧。你在这里赖着算怎么回事?吃回头草?草没了我告诉你,现在我是萧晏的娘子了。” 草又不是一直等着你回头,真是的。 从前真的没觉得,张鹤遥是这种拿得起放不下的人。 “你快走,我相公回来要误会了。”陆弃娘故意道。 张鹤遥还想说什么,却只动了动嘴唇,最终没发出声音。 正当他想要站起来离开的时候,忽然传来一声巨大的“轰隆”声。 “怎么了,怎么了?”陆弃娘大惊,“什么炸了?” “是城楼!”张鹤遥面上也有震惊之色。 陆弃娘:“坏了坏了!” 皇上还在城楼上呢! 蒋玄保护皇上呢! 别人她暂时想不到,只能想到自己关心的人。 “我得去看看怎么回事。”陆弃娘环顾四周,着急找萧晏的身影。 忽然她心里又萌生出一个可怕的念头—— 萧晏他,该不会也去了城楼那边吧。 会不会被殃及? “你不许去!”张鹤遥面色凝重地看着已经起火的城楼,“这是针对皇上的阴谋,小心被卷入。” “你快松开我,别拉扯我。” 张鹤遥忽然又想到了什么,这次直接抓住了陆弃娘的手。 “弃娘,我问你,年前你们做烟火卖,有没有剩下火药?” “火药?有啊!你要干什么?” “会排查的。”张鹤遥闭上眼睛,强迫自己冷静下来。 出了这么大的事情,如果能找到真凶还好,如果找不到,那就是铺天盖地的排查。 他担心陆弃娘会被卷入其中。 第263章 张鹤遥救场? - 与前夫和离夜,将军在我榻上贪欢 - 么么愚 “排查?查呗,又不是我干的。” 陆弃娘心说,不做亏心事,不怕鬼敲门。 她怕什么? “你总是那么笨。”张鹤遥气得额角青筋直跳,“若是皇上真有个三长两短,你以为,你不会脱一层皮?” 陆弃娘也有点慌了,但是这会儿却不肯求张鹤遥。 她想着,萧晏去哪里了? 快回来啊! 不能,她不能听张鹤遥的,说不定他就是故意吓唬自己的。 稳住,稳住。 “你现在去处理的话,估计反而被人说做贼心虚……不对!”张鹤遥道,“你们的火药放在哪里?” “你问……” “我问你火药放在哪里!我总不能害你性命!” “在码头仓库里。”陆弃娘道,“你要做什么?” “来人!”张鹤遥往身后喊了一声。 两个侍卫模样的男人从人群中走出来。 陆弃娘:“……” 她就知道! 什么自己一个人回家,都是骗人的。 她再信张鹤遥这张嘴,她就是个棒槌! “你们两个现在立刻去钞关找值守的人,就说是我的命令,说码头仓库里可能有走私的东西,要立刻封锁仓库,任何人不得进出。派人十二个时辰值守,然后做完这件事之后,让孙顺来见我,我就在这里。” “是!” 两人领命而去。 陆弃娘其实想说,你这不是胡说八道吗? 她们做正经生意的,哪里会有走私的东西? 但是她心里也隐隐感觉到,张鹤遥好像,真的是想帮她。 “有那么严重吗?”她小声地问,“京城中做爆竹烟火的那么多,总不能都抓起来吧。” 那都关不下。 “我希望没有。”张鹤遥冷冷地道,“我不希望之后打点关系去探监。” 陆弃娘:“……” 她左顾右盼,等萧晏回来。 萧晏说的,她才能毫无顾忌地相信。 张鹤遥说话,总让她觉得不该信。 张鹤遥大概也猜出了她心中所想,冷笑道:“你倒是信赖他,希望日后你不要后悔。” “总不会比信你更后悔。” 陆弃娘只是不甘示弱,甚至是下意识地回了一句,但是听在张鹤遥耳中,却让他心里绞痛了一下。 “蒋玄,蒋玄——”看着城楼上的人混乱地往下撤退,大丫流着泪喊道。 “姑娘,”国公府的侍卫见状劝说她道,“太乱太危险了。事到如今,我们也只能退到一边先等着看看,怕是,怕是帮不上什么忙。” “嗯。”大丫几乎要把嘴唇咬破,强迫自己冷静,退到路旁,看着城楼上的兵荒马乱。 “昭昭!”萧晏终于在人流之中找到了她,还多亏了阿黄的帮忙。 “爹!”大丫几乎要泪崩,但是她忍住了。 “爹, 我看到了太子微服闲逛,”她言简意赅地交代了事情的原委,“但是城楼上,又有皇上携太子与民同乐,我才想到,城楼上戴着面具的太子,可能是替身!” 再联想到皇上加强了戒备,现在又动用了替身,那只能说明,皇上提前就预知到了危险的存在。 他最疼太子,不许他以身涉险,自己却将计就计,引蛇出洞。 “肯定是这样的。蒋玄保护太子,他未必知情,爹,我怕他有危险。”大丫眼泪掉落。 蒋玄,你可千万不要出事。 “你先回去。”萧晏沉声道,“我留在这里打听消息。你带着你娘和两个妹妹、云庭先回家等我,不要乱走。” “好。爹,”大丫又道,“炸城楼用的是火药。我们会不会被牵扯其中?” 她也想到了。 “事到如今,就是牵扯其中,也已经如此。”萧晏道,“听话,先回家,不要胡思乱想。蒋玄武艺高强,而且毕竟还在皇上身边,周围很多人护卫,不会有事的。” 大丫明白这只是安慰,但是也没有更好的办法。 “爹,您小心。” “嗯,我有数,回去吧。”萧晏对着大丫身旁的侍卫拱拱手。 大丫好容易挤回去,立刻带着妹妹收摊,然后又去找陆弃娘汇合。 二丫一看见张鹤遥就像发怒的小狮子,“你这个忘恩负义,负心薄幸的东西在这里干什么?又来恶心我娘。” 大丫却沉声道:“娘,现在街上很乱,我们先回家。” “可是你爹怎么办?” “我和我爹遇到了,他没事。他说要去打听一下消息,让我们先回去。” “那行。蒋玄呢?”陆弃娘问,“你看见蒋玄了吗?” 大丫强忍泪意,“没有,他陪在皇上左右,不会有事的。娘,我们先回家。” “好。” 见到他们开始收拾东西准备回去,张鹤遥才道:“码头仓库那边,我已经派人封锁。” 这话却不是对陆弃娘说的,而是对大丫说的。 “剩下的,听天由命吧。” 说完他才转身离开。 陆弃娘不敢耽误,把他说的话,一一学给大丫听。 大丫点点头,“娘,他做的对。不慌,先回家,从长计议。” 是福不是祸,是祸躲不过。 陆弃娘心乱如麻,忍不住想,只知道发了大财,却不知道后面还有这么多闹心的事情。 后面会不会破财消灾? 要是能破财消灾,那也就算了…… 虽然还是很心疼,但是最起码,要保住这些人。 母女几人和云庭一起先回了家。 谁也没有睡意,都焦急地等着萧晏回来。 最后三丫熬不住,先睡着了。 萧晏是下半夜才回来了。 他带回来一个好消息和一个坏消息。 第264章 两难处境 - 与前夫和离夜,将军在我榻上贪欢 - 么么愚 好消息是,皇上无事。 坏消息是,蒋玄为了保护太子,身受重伤。 “……我见到蒋玄了,他伤得很重,被人用春凳抬着,但是他还能认出我。他跟我说……”萧晏嘴唇翕动,有些艰难地道,“他说,不要告诉昭昭。” 大丫泪流满面。 陆弃娘也哭了,“老胡!去找老胡,让老胡帮忙救人去。” 胡神医真的很倒霉,认识她这个朋友,总是要帮她应付层出不穷的事情。 “我回来之前,已经安排妥当了。”萧晏道,“胡神医现在已经赶去了蒋府。我让他和蒋家人说,是我让他去的。然后我才回来和你们说。” 他想了很多,最后还是决定告诉大丫。 “昭昭,我现在要去找雷聋子。”萧晏道,“我要在城楼被封锁之前,带着他去那边看看,有没有蛛丝马迹。帮忙查案倒是其次,主要是,倘若查到我们头上,我们或许需要自证。” 雷聋子擅火药,说不定能发现什么线索。 “爹,您快去吧。”大丫强忍悲痛和伤心,“我会照顾好家里的。” “我也在!”云庭道,“萧晏,你看看,能不能安排让昭昭去看看蒋玄。她在家,什么都不知道,太着急了。” “对。”二丫道,“大姐自己去不合适的话,我跟云庭一起陪着她去。” 虽然未婚上门,让人诟病,但是现在生死关头,谁能顾得了那么多? “我也是这么想的。”萧晏道,“昭昭,你收拾一下,我带着雷聋子处理好之后,估计天也亮了。我带你去蒋府看蒋玄去。” “不,爹,不用。”大丫沉声道,“你去忙你的。我不去蒋家。” 她是很想去,甚至恨不能插上翅膀飞到蒋玄身边。 但是她去了,能帮什么忙? 至少在当下这种抢救的阶段,她什么忙都帮不上。 那她去了,换来的是什么? 换来的是别人的诟病。 她自己承受也就算了,可是要连累父母和两个妹妹。 两个妹妹还没有许配人家。 她不能因为一己之私,就连累家人的名声。 她在家里等。 如果有进一步的消息,她再决定如何做。 那时候,或许她会选择去看蒋玄,甚至陪着他——如果那些对蒋玄有意义的话,她愿意提前婚期,一切从简,名正言顺地陪在他身边。 “大丫,你怎么不去呢?”陆弃娘道,“在家里,你得急死。” “娘,胡神医去了,我们等他的消息。而且现在,还有别的事情要处理。爹,我有话想单独和您说。” 萧晏把大丫带了出去。 大丫便把今日遇到太子,以及太子对她态度奇怪的事情都说了。 “爹,我怀疑太子认为我和您,都是燕王党。我现在心里很乱,还没法细想这件事应该怎么处理,但是您心里有数。” “好,我知道了。昭昭,别逞强,难受就跟你娘说,哭出来就好了。蒋玄那边,胡神医会全力救治。你知道,他虽然嘴碎,但是关键时候不含糊,他也是看着你长大的,不心疼蒋玄,也会心疼你。看在你的份上,他会尽力的。” “我知道。爹,快去吧。其他事情,您都不用操心。”大丫道,“库房那边,张鹤遥派人封了,暂时也没事,静观事态发展。” 萧晏点点头,又匆匆出门找雷聋子。 陆弃娘并不知道中间的曲折,只知道有人用火药炸城楼刺杀皇上,结果蒋玄深受重伤。 萧晏直到中午时分才回来。 他脸色十分疲倦。 “萧晏,怎么样了?”陆弃娘迎上去,焦急问道。 “雷聋子那边,找到一些线索。” 雷聋子说,这么烈性的火药,堪比他兄长当年用来炸石头的火药了。 而且,谁也没想到,这火药竟然不是藏在城楼根上,而是藏在了城楼上。 但是达到这个爆炸效果,所需要的火药,数量很大。 也不知道,那些人是怎样偷偷在层层严苛的检查下,把火药带上去的。 皇上虽然早有防备,但是他之前想的,也只是以为乱党会在城楼底下引爆,所以派了很多人在下面等着抓人。 结果—— 方向完全错了,才导致了自己也差点出事。 皇上认可了蒋玄用身体护住的是太子,并没有提太子替身的事情。 皇上已经派了太医院的太医们,全力救治蒋玄。 但是太医们,也都束手无策,现在只是用参汤吊着命。 胡神医倒是有一些想法,但是有风险,所以太医们听了,都不赞成。 胡神医和太医们吵得脸红脖子粗。 但是还是那个分歧——太医求稳。 只要人眼下能续命,就能对皇上交差。 至于说以后,可能永远醒不过来,或者造成什么无可挽回的伤害,都不是他们考虑的了。 胡神医想的却是,倾尽全力救人。 如果以后只能维持活死人状态,那还不如冒险尝试一下。 救回来就是皆大欢喜。 死了也干净,免得受长久折磨。 现在的问题是,蒋家的人,只愿意听太医们的意见,不愿意接受胡神医的救治,甚至觉得胡神医就是个江湖骗子。 胡神医也很生气。 他和萧晏说,如果不是心疼大丫,以他的脾气,他早就撂挑子了。 他让萧晏想办法。 萧晏对大丫道:“我也没什么办法。昭昭,就算我曾经是蒋玄的上峰,现在是蒋玄的岳父,我也没办法,轻易开口决定这件事。” 那涉及到了蒋玄的生死。 “爹,我知道的,您让我想想。” 大丫的境遇,和萧晏又有什么不一样? 蒋玄的这种情况,就像人得了绝症,这时候无论你选择姑息治疗,还是积极治疗,都很容易后悔。 人总会美化那条没有走过的路。 如果结果大概率不好的情况下,无论做哪种选择,都会后悔的。 对于大丫来说,她没有做错任何事情。 蒋玄为皇上和太子尽忠,也是他的荣耀。 所以只要大丫一直保持沉默,无论蒋玄生死,别人都找不到她头上。 但是倘若大丫要参与蒋玄的治疗,那日后,她就很容易被蒋家人,被世人责怪。 第265章 萧晏被抓 - 与前夫和离夜,将军在我榻上贪欢 - 么么愚 这些道理,陆弃娘自己也能想明白。 谁家孩子,谁心疼。 陆弃娘看着大丫就心疼得不行了。 大丫也沉默了许久。 最终她缓缓开口,长睫染泪,眼神却坚毅。 她说,“爹,娘,我知道对我来说,最明智的办法是明哲保身。可是我,做不到。蒋玄待我很好很好,我做不到,眼睁睁地看着他,一点点消耗掉恢复健康的可能,慢慢成为活死人。” 倘若蒋玄现在可以自己选择,大丫坚信,他会选择相信胡神医。 “我也这样想。”陆弃娘道,“可是大丫,咱们怎么跟他的父母说?娘怕你以后,落埋怨啊!要不萧晏,我去找蒋玄父母说?将来就是蒋玄有个三长两短,他们怨我行不行?别怨大丫。” “不管你们谁去说,蒋玄父母应该都不会同意。该劝的,我已经劝过了。”萧晏摇头。 陆弃娘能想到的,他也想到了。 他也愿意帮大丫担下那些可能的苛责。 但是他没有做到。 “爹,娘,这是我的事情,给我点时间,我自己来想办法。你们相信我,我可以的。” 云庭看着大丫的样子,十分担心,也帮忙出谋划策,“我回家找我爹吧,看看我爹认不认识和蒋玄他爹熟悉交好的人,这样可以辗转劝一下。如果实在不行的话,我去找我外祖母,看看她能不能有办法。” “都不用。”大丫道,“先容我一点时间,我想想。爹,娘,你们先看看火药的事情,先把咱们家摘出来,不要受牵连。” “嗯。”萧晏点头。 大丫就自己先回了房间。 二丫看着她的背影,眼泪就没停下过。 她现在就恨自己没用,明明知道大姐难过,却什么忙都帮不上。 她平时那么厉害,都是瞎厉害,关键时候,狗屁不是。 云庭见状,抽出自己的帕子递给她。 二丫用力地擤了擤鼻涕。 家里因为这件事情而笼罩在阴影之中,一时之间,也没有人有心思再去想铺子生意那些。 五公子和姜仪,都听说了这件事。 他们都没想到火药上,只是觉得大丫未婚夫出了这种事情,很不幸。 五公子来看过大丫,姜仪则是让婆子来送了东西。 有交好的其他人家,听了这个消息,也纷纷上门来安慰。 但是这些安慰,都被陆弃娘自己挡住了。 她听就行,不要让大丫再被一遍遍地揭开伤口。 大丫把自己关在房间里,二丫三丫都不敢进去打扰。 谁也不知道,她到底在想些什么。 可是屋漏偏逢连夜雨。 十七这日一早,张鹤遥就来了。 他这次虽然说的是来找陆弃娘的,但是说话的时候一直看着萧晏。 他说:“弃娘,你这次怕是有麻烦了。皇上已经命令锦衣卫查火药的来源,你怕是也得去配合调查。” “配合就配合。”陆弃娘道,“我没有做过的事情,我不怕。” “锦衣卫诏狱,你也不害怕?” “我,我不,不害怕!”陆弃娘说这话的时候,其实是心虚腿抖的。 锦衣卫诏狱,那是令人闻之色变的地方。 民间对于锦衣卫,又更加妖魔化。 陆弃娘害怕。 但是她自我安慰。 心里有个小人告诉她,你和陆瑾还说过话呢! 你还是在皇上那里,能挂上名的人呢,你怕什么! 但是心里又有另一个讨厌的小人说,你算什么?皇上日理万机,能管得了你吗? 陆瑾就更不用说了,你喊人家二哥,人家从来没喊你妹妹,你少自己攀亲了。 “你们自己有点准备,我言尽于此。” 张鹤遥第一次没有多纠缠,说完话就走了。 他走之后,萧晏就把陆弃娘带回了房间。 “弃娘,你听我说——” “不,你不用说了。”陆弃娘斩钉截铁地说,“萧晏,仓库铺子生意,赚的银子都是我的。没理由,出了事情就把你推出去。” 她知道,张鹤遥上门,一直盯着萧晏,就是让萧晏出去替她顶罪。 陆弃娘不用。 她自己的事情,自己担着。 最坏的情况,她受点罪,她能忍。 忍不住,就是屈打成招,不过一个死字。 虽然舍不得几个女儿,但是已经给她们留下了嫁妆,又有大丫在,再苦再难,她们也过得去。 而且她相信,她既然没做,那她是能出来的。 ——让她去死,那真凶岂不就逍遥法外了? 哪里有那样的道理? 那就是冤案。 天下是有冤案,但是终究是少数,她没有那么好的运气。 但是萧晏不一样。 萧晏以后是要做破虏将军的人。 他不能受刑,不能落下残废,那和杀了他,有什么区别? 所以陆弃娘打定主意,无论如何都不要萧晏出去。 萧晏却道:“弃娘,和官府,是不能讨价还价的。诚然生意是你的,赚的钱也是你管,但是你别忘了,你——是我的。” “我,我怎么就成了你的?” “我是一家之主,你是我的妻。”萧晏看着她,眼中带笑,显然在极尽努力让她平静,“你忘了,我不是入赘。我是用小神换了自由身,然后娶了你。” 家里出事,哪里有拿女人去问罪的? “不,咱们俩不是那样的,你是听我的啊!”陆弃娘急了。 “不要急,弃娘,听我说。首先,我们没有罪,只是有嫌疑,要去配合调查。其次,别人或许不知道皇上如何对我,但是陆瑾清楚。皇上都没舍得废了我,陆瑾也不敢。” 顿了顿,他继续道,“我只是去配合调查几日,其实也是在牢里偷闲。家里的重担,都要落在你身上了。尤其是昭昭,你要多陪着她。你不要担心我,不要到处去找人救我,我会没事的。” “不,我不同意。” 可是无论陆弃娘如何让人抓她,锦衣卫都还是上门来把萧晏带走了。 “我们没做那种事情啊,我们没害皇上……”陆弃娘喃喃地道,“皇上不是提前就知道消息了吗?那他为什么不好好查查那些人,要来找我们……” 第266章 求助陆瑾 - 与前夫和离夜,将军在我榻上贪欢 - 么么愚 “云庭,你能不能回去找你爹帮忙说句话?”二丫泪水涟涟地看着云庭。 云庭咬牙。 他刚放下狠话,今年不会再回家,这才几天…… 更重要的是,这件事牵扯到了皇上遇刺,他不确定,云国公愿不愿意帮忙。 世家大族,其实都很现实。 为了维持地位屹立不倒,都小心翼翼,唯恐出错。 听说这种事情,躲避还来不及,又怎么会主动往前凑? 所以,不是云庭不答应,而是他觉得,结果并不乐观。 大丫道:“国公爷对这件事丝毫不了解,就不要为难他了。我觉得爹,应该没事,只要别人不刻意构陷。” 因为她们确实没有参与。 “我去找找人吧。”陆弃娘道,“先让你爹少受点罪。” 这个念头一生出来,她就完全坐不住了。 于是,陆弃娘揣上银票就出了门。 结果在门口,遇到了前来找她的胡神医。 胡神医见陆弃娘失魂落魄的样子,不由骂她道:“天又没塌下来,你和三个丫头都好好的,你慌什么?你要不吃不喝不睡,把自己熬死了,你看看三个丫头怎么办。” “老胡啊!”陆弃娘拉住他袖子,也顾不上听他说话,“咱们俩这么多年了,什么都在心里了。你帮帮忙,受点委屈,救救蒋玄。日后你骂我,我绝不还口。你在蒋府受的委屈,你冲着我来,救救蒋玄——” “蒋玄是你儿子吗?”胡神医骂道。 “我盼着大丫好好的,那是大丫一辈子的幸福。” “弃娘,”胡神医神情难得正经一次,看了看陆弃娘身后没人,压低声音道,“我和你说句掏心窝子的,现在要是大丫躺在那里,你哭不哭死?出事的姑爷,日后……日后给大丫换一个。眼下难受是难受,但是三两年,都淡了。” 陆弃娘:“……理是这个理,但是我真的希望蒋玄好好的。他待大丫,是真心的。” “他是真心,也扛不住现在是个活死人。” 人死了,真心还能不腐烂? “我来是告诉你,别给大丫火上浇油,帮她一起给蒋家想。你应该带着孩子想点别的。虽然这么说,不厚道,但是咱们得疼自己的孩子。你看看大丫,都什么样子了!” 陆弃娘低头,“还是要救蒋玄。他好,大丫也好。” “你啊你——你这急匆匆地出门,要做什么?” “有点事情,萧晏不是被抓了吗?我去找人帮忙。” “去找那个李老爷。”胡神医道,“他多半是当官的,而且官职不低。你问问云庭,那小子揣着明白装糊涂。问清楚了,我跟你一起上门去,我救了他的命呢!一对破花瓶就想打发我?” “不用,老胡,谢谢你。我有数,你先去和大丫说说蒋玄的情况,帮我劝劝她,老胡——”陆弃娘说着话,眼泪婆娑。 “走走走。”胡神医道,“去找你的人去。我真是拿你一点儿办法没有,一句劝都不听。” 等陆弃娘急匆匆地离开后,胡神医走进门去。 大丫立刻迎了出来。 “没事。”胡神医轻描淡写地道,“虽然蒋家人不让我进门,但是我靠自己高超的医术——” 他的头抬得高高的,一脸骄傲。 “——收服了一个太医,他跟我说蒋玄的情况呢!” “多谢姨丈。”大丫给胡神医行礼,被他搀住。 “傻丫头,跟我客气什么。大丫,你一向听话,要坚强些。熬不熬过来,那是蒋玄的命。你是你娘的命。”胡神医道,“别让你娘操心,自己好好的。” “嗯。”大丫郑重点头。 “你尽力了,有些事在你能力范围外,蒋玄现在就是有意识,也怪不得你。” “我知道,姨丈。”大丫低头垂眸,手在袖子里不自觉地握紧。 蒋玄,我会来救你的,你等我。 陆弃娘辗转打听,来到陆瑾府邸。 门房见有人靠近,就撵她吓唬她,“也不看看这是什么地方,就敢乱闯。” “这里不是锦衣卫指挥使的府邸吗?”陆弃娘弱弱地问。 她认识“陆府”两个字的。 “知道还敢乱来?把你抓到锦衣卫诏狱去。”门房吓唬她。 “我不害怕,我见过指挥使,他还吃了我包子呢!” 门房愣住,上下打量了陆弃娘一番,“吃的你,什么包子?” 指挥使身边,一直没有什么女人。 因为之前,也是被伤过了——那都不敢提。 现在忽然自己上门的女人,难道是指挥使养在外面的—— 门房下意识想的是“娇莺”这个词,但是再看看陆弃娘的结实身材,又默默地变成了“老鹰”一般的女人。 原来指挥使喜欢这口吗? “就是我包的包子啊!可好吃了。”陆弃娘道,“就是今日来得急,否则我应该包一锅带来的。” 门房:“……是真的包子?” 他好像有点想歪了。 “那还能是假的吗?虽然我穷,但是也不至于穷得一锅包子都要撒谎啊。”陆弃娘认真地道。 门房:“……” 正说话间,有锦衣卫骑马回来替陆瑾取东西。 好巧不巧,这是陆瑾的心腹,也是当初便衣跟着陆锦,陪皇上去陆弃娘家里,躲在暗处,差点被她笑破功的人之一。 他倒也没跟陆弃娘来个“相认”,只是道:“你在这里做什么?” “我找陆指挥使。”陆弃娘道,“请问这位爷,您知道指挥使现在在哪里,能不能见我吗?” 那人想了一会儿后道:“你去锦衣卫衙门。我一会儿骑马先回去,替你问问。” 别人的闲事不敢管,怕引火上身。 但是陆弃娘这样的人,又能有什么坏心思呢? 帮她一把,就帮一把吧,毕竟是皇上都另眼相看的女人。 “好好好,多谢多谢。”陆弃娘连连行礼。 她犹豫了一下,想给人塞张银票,但是门房在看着,而且目光诡异,她动作就顿住了。 就这会儿功夫,那锦衣卫已经进门去了。 陆弃娘想,她可真没用,送礼都拿捏不好。 门房看她的眼神,好像在说“失敬失敬”。 陆弃娘也没空多想,对着门房笑笑,又弯腰道谢,然后撒腿往锦衣卫衙门方向跑。 第267章 清者自清还是轻者自轻 - 与前夫和离夜,将军在我榻上贪欢 - 么么愚 陆弃娘到的时候,那取东西的锦衣卫早就回去,正在门口等她。 “陆大人说,让我带你进去。” “好好好,有劳有劳。” 这次,陆弃娘总算给人塞了二十两银子。 她也没数,该送多少,但是这时候,总归想着,礼多人不怪。 锦衣卫本没打算收。 作为锦衣卫千户,赵蕈的“灰色收入”很多,根本看不上二十两银子。 但是看着陆弃娘眼中的焦灼和期待,他默默把银票收下了。 有时候就是这样,你不收,别人反而会多想,以为你嫌少,以为你不肯帮忙,无形之中,还把人得罪了。 赵蕈想,陆弃娘日后说不定有造化,没必要得罪她。 回头如果她起来了,这二十两也是契机,可以有机会回礼,一来一往,慢慢也就能混个脸熟。 陆弃娘见他收了,心里有些高兴,又有些心疼。 不过,都顾不上了。 见到穿着飞鱼服,威严赫赫的陆瑾,她连忙跪下行礼,心里骂自己有眼无珠。 之前怎么会觉得,这样的人物,就是个普通的车夫呢? “起来。”陆瑾道,“如果你是因为萧晏被抓的事情来求我,那就回去吧。” 陆弃娘懵了。 她还没开口呢,就直接被堵了回去。 这些人,果然厉害。 “陆二——大人,”陆弃娘小心翼翼地道,“萧晏是冤枉的,真的。您看,能不能把我抓进去,换他出来?您知道的,我家里,我说了才算。” “你以为我在买菜,可以换一颗吗?”陆瑾皱眉道,“回去,记住我的话,‘清者自清’,不要再胡乱走动,反而坏事。就记着这四个字,就够了。” 陆弃娘就是有一种,让人忍不住想点拨她两句的魔力。 就是明明知道她不聪明,很笨,甚至没有什么边界感,但是就是不希望她在这个冰冷的世界像没头苍蝇一样撞得头破血流。 好像这样,这人世间,就能保留一抹,让人不至于绝望到底的温暖和光亮。 陆瑾觉得,他的话已经说得,直白得不能再直白。 对旁人,他是没有这样的耐心的。 随便给个手势,给个眼神,都算他提示了。 可是话音落下,他就看见陆弃娘缓缓张大嘴巴,眼睛里盛满了清澈的愚蠢。 “又怎么了?”陆瑾没好气地问。 皇上还曾经说,让他认这个干妹妹。 他现在不想,他怕自己被她蠢死。 “陆大人,我自己轻了,萧晏就没事了?我这胖,还是耽误事了?” 轻者自轻…… 她不懂什么意思,但是感觉强调两遍“轻”,那很重要了。 可是现在减肥,赶趟吗? 陆瑾差点被气个倒仰。 “我的意思是,只要是清白的,就不要乱来,回家等着!” “哦哦哦。”陆弃娘点头如捣蒜,“原来是这个意思,确定和我体重没关系哈。” “没关系!” 萧晏啊萧晏,你活到现在,还没有被她蠢死,你也是生命力顽强了。 还生出了爱意,原来你喜欢这一款? “可是您说,我们在家里什么都不做,这也做不到啊!”陆弃娘对他点头哈腰,“二哥,您也知道,我是最蠢笨的,求人都找不到门路,只能想到您。您看,我要不要去求一求疼叔?我知道,他是皇上面前能说得上话的。这算不算多余,帮倒忙?” “滕文甫的话,”陆瑾道,“你若是在他面前能说上话,可以去试试。” 反正那个老东西,不给自己面子。 就看陆弃娘的手段了。 “行行行。”陆弃娘点头,“我这就去。” “你去哪里?” “我——”陆弃娘被问住了,半晌后道,“他没有府邸吗?” “他一个太监,大张旗鼓在外面置办府邸吗?” “那怎么办?” “你问我?”陆瑾被气笑了。 “这里也没有旁人,可不是得问您吗?您若是知道,偷偷告诉我一声,我保证不说是您说的。我就说,就说萧晏告诉我的,您看行不行?” 陆瑾没好气地报出了地址。 “好,我记下了。”陆弃娘道,“还有一件事情——” 陆瑾脸色,肉眼可见地不高兴了。 “就一件。”陆弃娘道,“我手里还有九千多两银子。二哥,你帮我合计合计,怎么分配合适。我该给你多少,给疼叔多少,给以后救萧晏再留多少。我傻呵呵的,不知道该给多少,咱们毕竟是一家,我只能问你了。你千万别客气,该多少多少,我懂规矩的。不能说,你帮了别人有钱拿,帮了我没钱,那成什么了?” 陆瑾:“赶紧拿着你的银子走。” “不行,二哥,我不能占你便宜。你也是教我这么多——” “走!” “哦,好吧。”陆弃娘道,“您的人情,我以后总会还的。我不在了没办法,只要我在,我肯定记得住。” 陆瑾竟然莫名有种心软下来的感觉。 陆弃娘这大概,就是大道至简,大智若愚? 反正她的目的,在自己这里,很容易就达成了。 自己明明嫌弃,却又不知不觉地给她帮上了忙,甚至不愿意收她任何东西,并且会为她的大饼而感动。 真邪门了。 “还有就是,二哥,如果要用刑的话,您想想,萧晏以后还是要保家卫国的——”陆弃娘都要哭出来了。 “我们是锦衣卫,不是十八层地狱的鬼差。”陆瑾骂道,“赶紧滚!” “那就是没事了?太好了太好了,二哥,好人长命百岁啊!”陆弃娘道,“我不打扰您了,我这就去找疼叔去。谢谢,谢谢,大恩大德,我一定会报答你的。” 等她出了门,赵蕈走进来,“大人,她——” “她说我会长命百岁。”陆瑾笑了,摇摇头,想起了自己还没变成鹰犬之前,生辰时候母亲的祝福。 只可惜,太遥远了,以至于他已经忘记。 “以后,她会报答您的吧。”赵蕈道。 “如果她有那个能力,她大概会的。”陆瑾随后转入正题,“查得怎么样了?” “回大人,还在挨家对比火药,但是这火药太烈性,一般的根本不够……” 两人商讨了许久。 而陆弃娘,已经租了一辆马车,来到了滕文甫的府邸。 第268章 稳住张鹤遥 - 与前夫和离夜,将军在我榻上贪欢 - 么么愚 滕文甫是晚上才回来的。 他的门口很低调,没有侍卫把守。 等他下车的时候,就听车夫道:“老爷,下雪路滑,您慢点。哎哟,谁呀这是?蹲在我们门口做什么?走走走!” “或许是哪个乞丐,给他一碗饭。”滕文甫道。 “不是,”陆弃娘本来被冻得缩成一团,都麻了,结果听到滕文甫回来的声音,本来想起来,结果一不小心摔了个屁墩儿,半晌没爬起来。 “疼叔,是我,弃娘。” 滕文甫要下车的动作顿了一下,随后竟然又钻回车里,道:“你来了,那就一起去茶楼吧。” 陆弃娘愣了下,也没明白什么意思。 车夫也有些犹豫,毕竟这种状况,从未见过。 最后,陆弃娘和车夫坐一起,乘车去了茶楼。 到了茶楼雅间,陆弃娘看着那清雅的装饰,再看看自己身上又是雪又是泥土的,手足无措。 “坐吧。”滕文甫道,“喝杯热茶暖暖身子。” 陆弃娘抱着那杯热茶,觉得自己总算缓过来些许。 “等了多久了?”滕文甫看着她被冻得发青的脸问。 “没,没多久。”陆弃娘笑笑,“您老腿好点了吗?本来年前萧晏和蒋玄去打猎,猎了一只狐狸,那狐狸皮小,做不了什么,我就想着给您做了一副护膝。结果今日出门匆忙,竟然忘记带了。” “嗯。来找我,有事吗?” 滕文甫如此直白,陆弃娘瞬时脸红。 她觉得自己意图太过明显。 但是也没办法。 她硬着头皮开口,“萧晏被锦衣卫抓去了,因为城楼爆炸的事情,其实和我们一点儿关系都没有。就因为我们卖烟火,有火药,您说说,这真是——” “想让我帮什么忙?” 陆弃娘愣住,半晌没说出话来。 滕文甫叹了口气,“弃娘,你能不能做事之前,多想想?” 陆弃娘低头道,“也没想到让您帮什么,就是萧晏出了这么大的事情,我很慌,总想给他做点什么。去别人那里,又怕好心办坏事,反倒是害了他,就想到了来找您……我也不是求您把他捞出来,我知道国有国法,家有家规,现在就是怀疑,不是说他有罪。但是,但是我心里难受,疼叔。” “既然是冤枉的,那就不会有事。皇上查的是乱党,不要自乱阵脚,反而像做贼心虚。你就安心回家等着,不要陷入别人圈套,反而给萧晏添乱。” “好好好,疼叔,我听您的。” 大家都这么说,她也就能放心一点了。 和在陆瑾那里一样,陆弃娘又把她的九千两银票拿出来了。 还是一样的说辞。 只是,滕文甫没有让她滚,而是问她,“年前就赚了这么多银子?” “不止的,刚买了个铺子,三千二百两。本来想着给三个丫头,各自两千两嫁妆。但是萧晏既然出事了,就先救他,银子以后可以再赚。” “不心疼?” “心疼,但是钱可以换来人的话,那就换。毕竟钱能再赚,人出事了,就没法后悔了。” 不管家里的钱,用作什么用途,只要家里有人性命攸关的关头,那都得拿出来救人。 家里任何人都是一样的。 所以这笔银子拿出来,三个女儿,也都没有意见。 更让人难受的是,大丫的嫁妆本来最着急,但是看起来…… 陆弃娘都不敢想,怕撑不住。 “银子收好了。”滕文甫道,“我今日没带你去我家,是怕你不自在。等萧晏出来,你和萧晏一起来家里吃饭,我想吃你做的槐花饭。” “好好好,等春天槐花开的时候,我一定记着。” 顿了顿,陆弃娘小声忐忑地问:“疼叔,萧晏真的没事吧。我确定,我们没做违法乱纪的事情。” “这件事,谁也不能给你打包票。毕竟有的是人,会‘趁你病,要你命’,最重要的是,不要被奸人落井下石。” “那我也不知道,萧晏之前得罪过谁……”陆弃娘急的不知该如何是好。 “那就回去等着,别添乱。上面还有皇上,你慌什么?” 江山需要人守护,皇上比陆弃娘还着急。 “还有就是,”滕文甫又道,“你如果真想帮他,就稳住张鹤遥。” “张鹤遥?” “夺妻之恨,还不够吗?而且,西北是镇北王的势力范围,萧晏在那里多年,难道找个莫须有的罪名,很难吗?” “是他不要我的!”陆弃娘激动地道。 “你怎么想不重要,我怎么想也不重要。重要的是,张鹤遥怎么想。”滕文甫淡淡道,“意气用事,救不了萧晏。我若是你,就算是坑蒙拐骗,现在也把张鹤遥按住,别节外生枝。” 陆弃娘咬唇,“好,疼叔,我去,我找他去。” 她不能因为要一时面子,就害了萧晏。 张鹤遥的占有欲极强,她一直都知道。 “去吧。”滕文甫道,“弃娘,你要记住,这种事情,只是平常。” 陆弃娘:“!” 这还叫平常? “日后经历大风雨,你就知道了,眼下这点,真的不算什么。”滕文甫道,“去吧,别上火,事情都能解决。” “嗯,谢谢疼叔。听了您的话,我现在心里好多了。” 陆弃娘揣着没有送出去一两的银子,回了家。 “娘,怎么样了?”大丫问。 “没事。”陆弃娘故作坚强,“你们都吃饭了吗?” “吃了,晚上是杜鹃来送的包子,锅里还给您留着两个。”大丫道。 “我不吃,我吃过了。”陆弃娘撒了谎。 实际上是,她现在两天不吃饭,也毫无胃口,只觉得肚子很胀,什么都不想吃。 “二丫三丫都睡了?” “二妹没睡,在等着您回来。只是不敢动,怕三妹醒了。” “让她赶紧睡吧。”陆弃娘道,“你也去睡,明日我还得出去一趟。等忙完,我带你去蒋府看看蒋玄去。” “好。” 母女俩分别睡下不提。 第二天一早,陆弃娘就提着篮子出了门。 第269章 找前夫哥叙旧 - 与前夫和离夜,将军在我榻上贪欢 - 么么愚 过了上元节之后,街上就热闹了起来。 陆弃娘先去了猪肉摊。 屠户和她相熟,见了她还问她萧晏的事情,劝她放宽心,人总能放回来的。 “嗯嗯,肯定没事。”陆弃娘自己也道,“给我来三两五花肉。” “三两?”屠户还以为自己听错了。 见陆弃娘点头,他还担忧地问,“家里银子都用来捞人了?弃娘,虽然你着急,但是也不要胡乱花钱。有很多人,都是骗子。前年我小舅子被抓,家里为了捞他,花了几十两银子,结果最后自己放出来了。” 不经历这种事情,不会知道多着急。 病急乱投医,银子胡乱给人打点。 “嗯,我晓得的。我没花银子,等着便是。就三两,喂狗的。”陆弃娘道,“狗嘴刁,得吃新鲜的。年前买的冻肉,还有不少,没吃完呢。” “你这日子也是好起来了,狗都能吃上肉。” 屠户给她割了一小块五花肉,上秤称给她看,“三两三了,高高的。” “好嘞。” 陆弃娘给了钱,把肉放进篮子里,然后继续往前走。 屠户婆娘对屠户道:“你还天天说弃娘好。你看她男人被关了起来,她什么都不管的,还惦记着买肉喂狗。你要是进去了,我——” 屠户气得要捶她,“你个晦气娘们,正月里,你盼着我点好。” 再说陆弃娘,提着篮子又去了码头。 码头上人并不多,只有零零散散,三五个小摊在卖鱼。 这些鱼大都是砸开冰层钓的。 陆弃娘看过去,选了两个十一二岁兄妹的摊子。 摊子上摆放着一小堆还不到巴掌大的鲫鱼,加起来估计也就二三斤。 “鲫鱼怎么卖的?”陆弃娘蹲下翻捡了一下问道。 “这些您都要的话,十个钱?”男孩红着脸道。 “行,那我要了。”陆弃娘道。“你们家里大人呢?怎么你们两个,大冷天的自己在这里卖鱼?” 这些鱼,正常要更贵一点的。 男孩刚要说话,就被旁边女孩拉了一下。 那女孩声音倒是脆生生的,“爹娘去干活了,我们俩在家里闲的,出正月没事干,就出来钓鱼玩了。” “可小心点,别掉进冰窟窿里。给——”陆弃娘数出十五个钱,“多给你们五个钱,回去买包子吃。记得,下次要十二个钱,也能卖上的。” “谢谢婶子。”女孩高兴地道。 陆弃娘提上鱼,继续去买其他东西。 等所有的东西都买齐之后,陆弃娘径直往钞关衙门而去。 见到孙顺,她就一句话:“张鹤遥说,我想见他的时候,就来找你。” 她也不进门,就坐在门口。 孙顺有些为难地道:“弃娘,这几日怕是不太行。” “怎么不行?他说的,我有什么事情,随时来找你。怎么真有事情,就不行了?我没事不来,有事来了不行,他说话是放屁吗?” “弃娘,你别生气。”孙顺道,“你进来说话,进来说话。” “我买了鱼啊肉啊的,别把你屋里弄脏了。这样吧,你派个人,给我拿到厨房去。” 孙顺没懂她要做什么,但是还是按照她的话做了。 陆弃娘在外面蹭干净鞋底,这才进了屋。 “你不知道,这几日,张大人在对账。户部的,正月十五一过,就要把去年的进出账目都算清楚,各省一年进出多少银子,六部衙门都花用了多少,后宫多少——这些都要丁是丁卯是卯,分毫也不能出错的。” “那行,让他忙。他忙,我闲,我在你这里等着他。他今儿忙到多晚,我都等他。”陆弃娘道。 孙顺:“弃娘,你别这样。你求张大人做什么都行,但是你求他救你现在的相公,他情何以堪?快回去吧。” 他几乎不用想,都能明白陆弃娘今日的来意,是为了萧晏。 “还有就是,户部也管不了锦衣卫的事情。张大人就算愿意帮忙,怕是也有心无力。” “我不来求他帮忙,我就是来看看他。”陆弃娘道,“你也不用说那么多,你就帮我把话带到了,我就谢谢你了。” 孙顺叹气,“你怎么就那么倔强呢!” 话虽如此,他却还是亲自跑了一趟,帮陆弃娘传信去了。 孙顺回来之后说,张鹤遥答应晚上过来。 “弃娘,要不你先回去,回头张大人来了,我让人去喊你?” “不用,我没事,我就在这里等。顺子,你忙你的,你就当我不在。你要是觉得不自在,随便给我找个屋子待着就行。” “别别别,就在我这里。我这里暖和。” 钞关现在事情也不多,毕竟运河还没热闹起来。 陆弃娘坐在火盆前,就看着火盆里的银霜炭发呆,不言不语。 到了下午,她就和孙顺借了厨房。 “我去做饭。” 孙顺自然答应。 晚上,孙顺让其他人都回去,自己今日当值,陪着陆弃娘一起等张鹤遥。 听到外面马车的声音,孙顺道:“应该是来了,我出去看看。” “行,我去厨房,把饭菜盛出来。”陆弃娘道。 孙顺一直都没敢问,她在厨房忙活什么,但是隐约猜出来一些。 这会儿算是坐实了心中想法。 陆弃娘果然是来给张鹤遥做饭的。 不得不说,陆弃娘也学精了——要求人,先叙旧。 张鹤遥进来的时候,陆弃娘正好端着砂锅和瓦罐从厨房里出来。 砂锅里翻滚着奶白色的鲫鱼汤。 陆弃娘把端盘放在桌上,然后盛了一碗鱼汤出来。 见张鹤遥站在门口没动,她说:“不饿?不是忙了一天吗?” “怕你下毒。”张鹤遥脱了鹤氅自己随手搭在椅背上,走了过来。 身后,孙顺早已懂事地关上了门。 陆弃娘从砂锅里捞了一块煮烂的鱼骨放进嘴里,烫得她直吸凉气。 “蠢得无可救药。”张鹤遥骂道,挽起袖子走到水盆前洗了手,擦干后才过来,用汤匙搅动着奶白的鲫鱼汤。 陆弃娘哼了一声,揭开瓦罐的罐口,混着焦糖香气的雾气漫了出来。 五块油亮的红烧肉在罐中颤动,琥珀色的汤汁还裹了两颗剥好的鸡蛋,旁边还有几颗干瘪的果子——正是多年前的模样。 第270章 万箭穿心 - 与前夫和离夜,将军在我榻上贪欢 - 么么愚 “野柏果?”张鹤遥问。 “嗯。” 张鹤遥原本还隐隐带着几分的笑意的脸,倏然转黑。 “怎么,从前能吃,现在就吃不得这野果了?张大人,果然金贵了。”陆弃娘道。 “从前买不起冰糖,所以你去山上找这种野柏果代替,可以炒出糖色。”张鹤遥冷冷地道,“但是现在,你陆弃娘还买不起冰糖吗?还是说,今日就是故意做给我看的?” “那还用说吗?要不是做给你看,我来找你做什么?真为了给你做顿饭?吃你的吧。”陆弃娘把肉盛出来放在他面前。“补补脑子。你以为这玩意好找啊!现在想找这东西,老费劲了呢!” 她竟然这般直截了当的表明了她的算计,让张鹤遥愣了一下。 补补脑子。 从前她也是这般说的。 所以家里虽然穷,但是每个月,总能吃上这样一顿。 鱼是她去找的,肉是她帮屠户杀猪换的,有时候只能换回来猪血,她就用韭菜炒了,还很内疚,说不好意思跟屠户开口要肉,怕人家恼了,下次不用她帮忙了。 陆弃娘给他盛了一碗饭,自己也盛了一碗,然后从瓦罐里挖了些汤汁拌饭,低头大口吃着,心满意足。 张鹤遥忽然被热雾呛了眼睛,喉结上下滚动几下,然后默默地给她夹了一块红烧肉。 像是他们之前从未说出口,却已经形成习惯的约定。 第一块是她的,剩下的他都要吃了。 因为他读书费脑,是要补脑子的。 别人说核桃补脑,她实在找不到,就省吃俭用攒钱给他买…… 陆弃娘没有动碗里那块肉。 她放下了筷子,低声道:“哥,今日的鱼是我买的。卖鱼的兄妹衣衫褴褛,我问他们爹娘,那男孩眼圈红了,要说话,却被妹妹拉住。我之前也是的,我在外面不跟别人说我们没爹没娘了,怕人家欺负我们……” “你喊我什么?”张鹤遥问。 “哥。”陆弃娘道。 张鹤遥忽然把手中筷子重重放下,“为了萧晏,你陆弃娘也会低头,也会吃回头草?你为什么不跟我倔了?你倔到底啊!陆弃娘,你今日是来给我做这顿忆苦思甜的饭吗?你是来往我这里捅刀子!” 张鹤遥指着自己心脏的位置,面色凶狠,“陆弃娘,你好,你很好!” “我不配开口吗?就算我让你帮我救人,那也是你欠我的,那是我陆弃娘该得的!更何况,我不求你救人,我只求你,不要落井下石。哥,你别害萧晏,我求求你了。” 张鹤遥刚要发作,却看见陆弃娘已经起身要跪下。 他伸手扶住了她,眼中已然有泪光。 喉结上下滚动两下,他艰难开口:“陆弃娘,你今日要是敢跪下,我不惜一切代价,都要萧晏死!” 陆弃娘不再挣扎,面容平静地看着他:“哥,你若是害死了萧晏,那我会恨你一辈子!” “那你现在,不恨我?” “不恨。我连“清者自清”都不知道什么意思,我是配不上你。你找个更好的,应该的。”陆弃娘道,“但是萧晏,却是替我顶罪去坐牢的。你知道,我这辈子,从不欠别人的。如果你还弄死萧晏,那我就恨你一辈子,别让我得势,我得势了肯定给他报仇!” 张鹤遥后退两步,几乎是扶着桌子才堪堪站稳。 陆弃娘没有在开玩笑。 可是她说,找自己给萧晏报仇,这话让张鹤遥万箭穿心。 “哥,我们留一线吧,看在爹娘的份上。”陆弃娘道,“你别害萧晏,我也不恨你。我们是兄妹,不是仇人。日后你若是倒了霉,抄家罢官,吃不上饭,我也会管你一碗饭的。” 她言辞恳切,眼神真诚。 张鹤遥几欲吐血。 “好好好。”他咬牙切齿,“谢谢你咒我,滚!给我滚!” “哥,那我当你答应了。” “滚!” 陆弃娘出了门。 张鹤遥听见她在和孙顺说,“我得去取我的篮子,那篮子可结实,可能装了。” 张鹤遥一拳砸在桌上。 ——她如何能在捅了自己一刀又一刀之后,跟自己提了过分的要求,现在又能这般淡定,好像她什么都没说没做一般。 过了一会儿,孙顺敲门,轻声道:“大人,属下已经让人用马车送弃娘回去了。” “你也下去吧,我想静静。” “是。” 孙顺去了隔壁房间。 张鹤遥拿起了筷子,和着泪,一口一口地把饭菜都吃了,连同陆弃娘没吃的那块肉都一起吃了。 到底是谁更心狠,是谁放不下? 哪怕知道她那句“哥”,是黄鼠狼给鸡拜年,却还是拒绝不了她。 他怕她恨他啊! 张鹤遥放下筷子,头靠在椅背上,枯坐许久。 然后他起身摇摇晃晃出门。 他该回衙门了。 还有许多烂账没理清楚。 过几日内阁就要对账,这是他经历的第一场“大考”,不能出错。 “孙顺,去告诉陆弃娘,我会——如她所愿。”张鹤遥冷冷地道,“还有,现在就去。” 他见不得她熬黑的眼底。 虽然她用回忆杀他,但是他却舍不得让她再辗转反侧一夜。 陆弃娘,是他这辈子唯一的失控。 原本以为,他会痛快了结这段关系。 所以他回来之初,就和陆弃娘直接摊牌了。 他没想拖泥带水。 可是到头来,痛快抽身,甚至进入下一段感情的是陆弃娘。 藕断丝连,无法割舍,甚至愿意为爱做个冤种的,是他。 陆弃娘从前态度坚决地要跟自己井水不犯河水,划清界限。 如果她能一直做到,而不是为了萧晏委屈自己前来求和,那该有多好。 可是,那样他就听不到她喊他“哥”了—— 第271章 退亲吧 - 与前夫和离夜,将军在我榻上贪欢 - 么么愚 “大丫,娘今日耽误了些时间,不能陪你去看蒋玄。明日咱们就去。”陆弃娘对大丫道。 “胡姨丈帮忙照应,我不着急的。他也没醒过来——”大丫道,“娘,您去哪里了?” 陆弃娘也不瞒着她,把今日的事情说了。 “都说不让我做什么,可是我不多问问,我心里不踏实。”陆弃娘道,“大丫,娘真的是太笨了。” “娘,我懂。今日五公子特意来了,说让您放宽心,他会盯着这件事的。” “五公子来了?” “嗯。他说知道您着急,让您别太上火,他有什么消息就来告诉您。姜权已经写了奏折,希望敦促锦衣卫早点查清真相,不要牵连无辜之人。五公子找了旧日同僚,把这奏折早点呈到皇上面前。” “你一说五公子,我不怕他不帮忙,”陆弃娘道,“我就怕他太热心,把自己也牵扯进来。” “娘,五公子有数的。” 今日受到刺激的是云庭。 他没想到,姜权都可以给皇上上奏折了。 原来,姜权父兄去世之后,皇上是给他一个三品威远镇国将军的封号。 原来,有官职可以不用,但是关键时候,真的能直达天听。 再看看,五公子,比他也就大几岁,人家都有旧日同僚帮忙,开始搭建自己人脉了。 要知道,云庭之前一直觉得五公子就是个只会读书的书呆子。 这个看不起,那个没瞧上,到头来,傻瓜竟然是自己。 陆弃娘吃了点东西,孙顺就来传话了。 陆弃娘由衷地谢过他。 孙顺欲言又止,最后只是摆摆手,“弃娘,我走了。” 别人的因果,自己实在是参与不了。 第二天,陆弃娘就带着大丫去了蒋府。 之前定亲的时候,她见过蒋玄的父母兄嫂。 蒋玄的母亲虞夫人,见到陆弃娘和大丫就哭了,“可怜我的玄儿,好好的人,现在竟然这般。” 陆弃娘也跟着落泪。 都是母亲,她懂的。 蒋玄的大嫂谭氏和二嫂沈氏,都上前劝说。 大丫也红了眼圈,没有开口。 等她见到躺在床上,毫无生气的蒋玄时,泪水再也忍不住。 蒋玄的头肿了一圈,整个人面色发黑,胡子拉碴,看得让人心生不忍。 陆弃娘见状也心疼,和虞夫人说起了胡神医。 “从前我险些没了,命都是他救回来的。有一位贵人,都说不行了,都准备后事了,结果被他几副药就从鬼门关拉回来。夫人,您让他试试吧。” 虞夫人拿着帕子擦了擦泪,“陆妹妹,不是我不信他,实在是不愿意冒险。当娘的,哪怕孩子有一口气在,每日能看见他,就心满意足了。我不敢冒失去他的风险。” 说着,她又忍不住哭了出来。 陆弃娘连忙安慰。 这种,真的不好劝。 人家也是两难选择,经过了激烈的内心斗争。 两种选择,各有利弊,人家二选一,别人其实是不该劝什么的。 陆弃娘看向大丫。 大丫微微摇头,不让她再说。 虞夫人让两个儿媳妇带着大丫去转转。 陆弃娘担心地看向大丫。 大丫却道:“娘,您陪着虞夫人说会儿话。” “对对对,以后她们都是妯娌,让她们联络联络感情去。”虞夫人如是道。 等几人出去之后,虞夫人又哭了一场。 “……刚才当着昭昭的面,我都不敢哭,怕引得孩子也哭。”虞夫人道,“亲家,您说玄儿以后可怎么办!我也有女儿,也明白您心里的顾虑。所以我和老爷都说过了,倘若要退亲的话,我们也是愿意的,别耽误了昭昭。” “那没有,没到那一步呢!”陆弃娘连忙道。 她也不敢把话说得太绝。 毕竟蒋玄如果一直这样的话,那就算大丫愿意,她也要做坏人,拆散他们两个。 人这辈子说短也短,说长也很长。 大丫才十四岁,不能一辈子都绑在一个活死人身上,虽然蒋玄好的时候,确实是个再好不过的女婿人选。 陆弃娘觉得,可以给蒋家帮忙,出钱出力都行。 但是如果要大丫的一辈子,那她不愿意。 不过眼下,显然不是说这些的时候。 “亲家果然是重情重义。”虞夫人擦了擦眼角,“我也盼着玄儿赶紧好起来,早日把昭昭娶进门。只可惜,现在药石无医,太医都束手无策。我,我也只能想其他办法,求神拜佛……” “拜,该拜一拜。回去我也拜,不管什么办法,只要咱们能想到的,都试一试,万一好用呢。”陆弃娘道。 “有个道士听说很灵,我也请了。只是——” “什么?亲家,有话您就直说。”陆弃娘见不得人吞吞吐吐的样子。 这话明显是钓她的。 但是你不说,我怎么能知道,能不能答应呢? “他说,冲冲喜,或许玄儿能好——”虞夫人说话的时候,小心翼翼地看着陆弃娘的脸色。 陆弃娘明白过来,问她道:“你的意思是,让我大丫嫁进来,给蒋玄冲喜?” “亲家,我也知道这不太妥当,但是事到如今,我也没其他办法了……” “我理解。”陆弃娘道,“遇到这种事情,当娘的,谁不心疼自己孩子?但是亲家,我也是当娘的,我也心疼自己孩子。蒋玄若是醒的,哪怕他缺条胳膊断条腿,我都不会拦着。但是他现在这样,你让我把女儿嫁进来冲喜?你说你也是养女儿的,你再将心比心,琢磨琢磨,我能答应吗?” 虞夫人呜呜地哭了:“我也是实在没办法了。” “你就信冲喜这一条路是不是?”陆弃娘道。 “那我还能有其他办法吗?”虞夫人反问。 “行。”陆弃娘道,“那你也说了,想退亲也行。那就退亲吧。” “你——”虞夫人完全没想到,陆弃娘这般干脆。 “如果你不提冲喜这事,我愿意让大丫等着蒋玄,哪怕多等两年。但是你既然提出冲喜,我不愿意,就算以后蒋玄醒了,你心里也系上了疙瘩。这亲事做得就没什么必要了。” 陆弃娘站起身来,“即使是背上一个不好的名声,我们也退亲。” 第272章 不退婚 - 与前夫和离夜,将军在我榻上贪欢 - 么么愚 陆弃娘不是不理解人。 虞夫人的儿子现在这般,她心里一定很着急。 但是你着急,你失态,你也不能不顾别人家的孩子。 谁的孩子,不是手心里捧着的宝? 现在也就是蒋玄重伤,生死未卜,所以陆弃娘不跟虞夫人吵。 但是冲喜这个想法,只要她提了,那这桩婚事,也就作罢。 “不是,亲家,”虞夫人立刻改口,“我也就是随口一提。你们若是不同意,那也就算了。退亲就不要了,否则等玄儿醒来,我该如何跟他交代?他是极喜欢昭昭的,否则不会愿意等昭昭,还跟我说,昭昭年纪小,就算成亲,也要过几年再要孩子……” 陆弃娘想起蒋玄,心中也万般不舍。 但是她终究更疼自己的女儿。 她也并没有冲动,站起身来道:“时间不早了,今日我们也该回去了。” 与此同时,谭氏和沈氏也正在奉婆婆之命,和大丫说起这件事。 谭氏道:“娘的意思是,让你急匆匆进门,确实委屈了你,但是日后肯定从其他方面弥补你。” 沈氏则道:“就是小叔有个万一,蒋家也不是迂腐人家。你要回娘家,或者改嫁,都随你,以后还是长久的亲戚。” 大丫一直沉默。 谭氏和沈氏你看看我,我看看你,都不知道该说什么好。 毕竟,大丫得说话,她们才能继续劝。 这不开口,显得她们自言自语,十分聒噪。 “昭昭,”谭氏最后试探着道,“你觉得这样如何?” 大丫淡淡道:“两位姐姐还是慎言吧。毕竟府上长辈是礼部侍郎,如果你们跟我谈论我的婚事,这件事传出去,对长辈的名声也不好。” 谭氏和沈氏脸上都露出羞愧之色。 沈氏结结巴巴地道:“这也不是我和大嫂的意思,只是——” 谭氏拉了她一把,不让她继续说下去,自己接口道:“我们两个也只是闲聊,所以失了分寸,昭昭别介意。” 正好陆弃娘来找大丫,话题也就到此为止。 陆弃娘甚至没有让大丫再进去跟虞夫人告辞,直接就带着她走了。 看着陆弃娘的样子,谭氏和沈氏就知道,婆婆自己,定然也是谈崩了。 两个人就不太想去婆婆那里。 但是做人媳妇的,能有什么办法? 两个人硬着头皮去了虞夫人那里。 虞夫人倒是没发火,只是哭得厉害,和两人哭诉道:“她们的门第比我们差那么多,当初玄儿回来说要成亲,我二话没说,立刻就同意了。三媒六聘,给足了她们体面,到头来,玄儿出了事,这才能看清楚人心……” 谭氏和沈氏安慰她。 虞夫人哭着哭着,却开始颠倒起是非来。 这种情况,可能未必是她有意,但是人在情绪激烈的时候,就下意识地开始放大对方的坏处。 “她竟然还说退亲,她怎么好意思说出口。若真是退亲了,别人知道她女儿是只能同甘,不能共苦的,谁还要和她们结亲?” 陆弃娘回家后,也和大丫说了事情始末。 “大丫,娘知道你舍不得蒋玄。这事要是你提出来的,娘就算不舍得,也得成全你。但是她们提出来,不行。你别怪娘认死理。就是再苦再难时候,娘也没想拉着别人家孩子跳火坑。” 大丫落了泪。 她说:“娘,退亲先不说了吧。我不会去冲喜的,我等着蒋玄醒来。” 娘说得对。 但是那不是蒋玄的决定。 现在蒋玄孤零零地躺在床上,她闭上眼睛都是那种情景,她不能这时候退亲。 婆媳妯娌关系,多重要,也不能比得过蒋玄重要。 如果蒋玄醒来,知道自己退亲,他该多难受。 他什么都没有做错,不该承担他母亲的过错。 “娘,婚事如何,等蒋玄醒了以后再说。” 她要等蒋玄醒来,和蒋玄说这件事,让蒋玄去解决,再决定婚事是否继续。 而不是现在就退婚。 这桩婚事之所以能成,是因为蒋玄亲口给予她的承诺。 那如果解除婚事,她也要亲口和蒋玄说个所以然。 “好好好。”陆弃娘道,“大丫,你说得对。娘是被气糊涂了。娘听你的,咱们不冲喜,也不退婚。” “娘,我想去找蒋玄的父亲。”大丫道。 陆弃娘愣住。 “娘,如何救治蒋玄,我们要尊重蒋家的意思。如果可能的话,我想尝试去说服蒋玄的父亲。” 蒋侍郎是当家做主的人。 比起虞夫人,他官至侍郎,应该更有决断。 陆弃娘沉默半晌,“大丫,这个我不是很愿意你去。如果将来有个好歹,我怕他们埋怨你。” “娘,我现在做什么,只为蒋玄想。我知道蒋玄若是有意识,会如何选择。”大丫坚定地道,“如果蒋玄醒来,他不会怪我。如果蒋玄醒不过来……那其他也不重要了。至少我没有辜负过他的一片真心,我希望他知道,没有错爱我一场。” 大丫无声泪落。 蒋玄待她多好,只有她自己才知道。 她也要为他做点事情。 在蒋玄身上,她不计得失,甘冒风险。 其实她也对他的家人失望、生气,但是只要她想,倘若现在换过来,蒋玄会如何做,她就知道自己应该怎么做了。 她生性淡漠疏离,很难在短时间内对人生出亲近。 但是蒋玄用行动,敲开了她的心窗。 那就,一直为他留下那一扇窗。 “好,好,好,大丫你说什么,娘都听你的。你别哭,你哭得娘心里难受。” 陆弃娘抱着大丫,痛哭出声。 她舍不得她的女儿,小小年纪就要经历这些。 “娘陪你去找蒋侍郎。” 陆弃娘擦干净眼泪。 提起这个“侍郎”,或许因为张鹤遥的原因,她总觉得不好相与。 不过现在蒋玄那样,就算是狼也得去会一会了。 可是大丫不用她去。 “娘,我自己想办法。” “你能想什么办法?你总不好自己跑去见未来的公公。” “我找人带我去。” “找谁?” 第273章 打蛇打七寸 - 与前夫和离夜,将军在我榻上贪欢 - 么么愚 陆弃娘以为大丫会找五公子。 但是并不是。 大丫说要找云庭。 “云庭,他行吗?”陆弃娘有些犹豫。 “他是个闲人,而且又身份尊贵。”大丫道,“这样既能确保见到蒋侍郎,又不会对别人造成影响。” 毕竟云庭不靠谱,就算做了什么离谱的事情,也仅仅代表他自己。 “那也行,我去问问云庭。” “不用,娘,我已经和他说好了。” “说好了?”陆弃娘这下是真的愣住了。 因为她们娘俩回来之后,就一直在一起。 也就是说,大丫去之前,就已经知道了冲喜这件事? “没有,娘,我没有未卜先知的本事。”大丫道,“只是我之前就想好了,不管发生什么事情,我都不会放弃蒋玄。所以找蒋侍郎,势在必行。” “行,大丫,你去吧。你比娘有主意。” “娘,回家过年那些,陆陆续续都来了。”大丫叮嘱道,“你现在想我爹的事情也没用,而且如果不出意外,我爹应该会平安归来。要是有意外,那也防不胜防,提前操心也没用。所以,你现在要把那些人稳住。不能等我爹出来,人都已经跑了。” 队伍不好带,最重要的是人心。 陆弃娘关心则乱,而那些人,没什么见识,听风就是雨。 他们听说萧晏卷入了刺杀皇上的大案中,估计胆子小的,这会儿已经想着跑路回家了。 “好好好,我就去。”陆弃娘道。 “娘,我们不能自乱阵脚。日子该怎么过,还得怎么过。” 说句难听的话,就是没有了萧晏,没有了蒋玄,她们还能跟着去死吗? 不能。 要把自己的日子撑起来,不能荒废了。 云庭带着大丫去了礼部衙门。 陆弃娘曾经对他说过的话,含金量还在上升。 因为是云国公府的三公子,所以云庭在衙门外,并没有被为难,甚至还被带入了旁边的房间休息,有人上水,十分客气。 云庭褪去了几分少年意气,沉稳了许多。 他想,等眼下这段忙乱的阶段过去之后,他也不能天天混了。 他得去做正事了。 先把家里的困难熬过去再说。 蒋侍郎见了他们。 云庭很客气,还和蒋侍郎寒暄:“家父多次在小侄面前夸蒋侍郎,说您最是端方清正。” 对于一个没什么特色的官员,那夸他清正,准不出错。 蒋侍郎也违心地夸赞了云庭几句,主要夸他懂礼貌。 这也是实在没什么好夸了。 两人这般毫无诚意却又热情地相互追捧之后,大丫这才上前和蒋侍郎说明来意。 蒋侍郎面上露出犹豫和痛苦之色,捏了捏眉心,许久都没有说话。 大丫道:“有件事情,我不好对别人说,但是跟您说是无妨的。” “你说。” “皇上之前深受心疾困扰,原本已经做好了最坏的打算。您之前日日上朝,也应该心有所感。” 蒋侍郎猛然站了起来,“你怎么会知道这些!” “因为皇上微服私访到我家,恰好遇到了胡神医。胡神医救了皇上,所以皇上才一日比一日好起来。您以为,太医院的那些太医,有人敢冒着杀头风险站出来,给皇上用别人不敢用的药吗?” 太医院给皇上用药,是反复斟酌商讨的。 得几个人都同意,然后还得太医院的院正批红,这才能抓药,然后药方保留,日后出事,可能就会追究到个人头上。 这种情况下,就是有人愿意冒险,其他人也不愿意。 “这件事,涉及皇上,我无法对外人言明,但是对您,不敢隐瞒。” “可是那胡神医也说了,他没有万全的把握。” “当初胡神医对皇上说的是,准备后事吧。” 蒋侍郎差点把茶盏打翻。 他是有些看不上胡神医的放浪形骸。 但是想到他在皇上面前也如此,甚至更夸张,那似乎,就是有真才实干的。 蒋侍郎觉得,或许可以试试? 但是做父亲的,这时候犹豫也是正常。 云庭要说什么,被大丫用眼神制止。 云庭心领神会。 他知道,大丫怕他卷入其中,日后落埋怨。 大丫是个有担当的好姑娘。 云庭再想,他算什么东西,说话有什么分量? 所以他就闭上了嘴思考自己的人生去了。 大丫又道:“我也不知道这样做,是对是错。我只是想,倘若蒋玄清醒能自己做决定,他会选择胡神医的。” 蒋侍郎最终下定了决心。 他说:“好,昭昭,让胡神医试试吧。事到如今,也是死马当活马医。但是孩子,不管结果如何,都是我的决定,和你无关,你不必背负。” 大丫泪盈于睫。 她对蒋侍郎深深行礼,哽咽道:“我早就知道,蒋玄不会是无缘无故这般好,得您教诲,才让他长成如此伟岸坦荡君子。希望老天怜他怜我,让他安然度此劫难。” “好孩子,快起来。”蒋侍郎也几乎要落泪,“他那日兴冲冲地找我,说终于寻到了想要共度一生的姑娘。虽然说有萧晏的那一层关系在,但是我看得出来,他心里是极爱重你的。果然,你也值得。” 大丫起身,又把虞夫人让她冲喜的事情说了,坦然道:“我是找您告状,却不是因为生气,而是担心。越是这时候,越不能让人抓住把柄。如何待我,我看在蒋玄面子上,是不会放在心上的。但是因为蒋玄重伤,就觉得所有人都得退让,都得将就我们,那恐怕,无形之中会得罪很多人。皇上对蒋玄的那点怜惜,也容易消磨殆尽。” “我托大跟您说一句,虽然咱们立了功,但是别人可以夸,咱们自己不能夸,更不能因此方寸大乱,让皇上以为,我们心中有怨怼。” “竟然还有这种事情,她也是——” 蒋侍郎气得手都发抖。 这是结亲吗? 这分明是结仇。 无论儿子好不好,这样的冲喜提议一说出来,以后双方心里都会系疙瘩。 这个主意多愚蠢。 他下意识地想骂老妻“昏了头”,但是转念在想,这是在未来儿媳妇面前,所以还要顾及老妻的颜面,所以便停了下来,一时之间气得也接不上了。 “夫人只是,关心则乱。”大丫给他体面地圆上了。 第274章 斗婆婆没意思 - 与前夫和离夜,将军在我榻上贪欢 - 么么愚 云庭在旁边听着,挫败地想,别说五公子了,就是大丫,他也拍马不及。 这份坦荡大气体面周全,他要学习的太多了。 他在很多事情上都迟钝,但是今日看明白了大丫的路数。 ——大丫已经看穿了内宅斗争的根本,直接从根源下手。 内宅斗来斗去有什么意思? 擒贼先擒王。 真正说了算的,还是男人。 婆婆不好伺候? 可是婆婆得听公公的。 得到了公公的看重,有公公撑腰,婆婆便是有意见,也要忌惮三分。 大丫一下就跳出了后宅争斗,直接和公公对话。 有理有据,讲道理也讲感情,直接把蒋侍郎这一关给过了。 云庭想,有些方面,他都可以拜大丫为师了。 “是,是关心则乱。你心里多包涵些。”蒋侍郎道。 “您言重了。”大丫道,“一家人,本应该风雨同舟。” 蒋侍郎看大丫的眼神,充满了赞许。 不愧是他儿子的眼光,等到了二十几岁才成亲,直接挑了个顶顶好的儿媳妇。 这大概就是好饭不怕晚。 “还有一件事,需要您许可。”大丫继续道。 “你说。” “我想白天的时候,去陪陪蒋玄。”大丫道,“我知道这于礼不合。但是我陪着他说说话,说不定能唤起他更多的求生意志。固然,礼不可废。然而我只是一个浅薄的女子,对我而言,蒋玄是我未来的夫君,就是我的家国天下。我陪伴他,也算临危受命,所以请您准许。我可以低调行事,绝不让蒋家颜面受损。” 蒋侍郎转头擦了擦眼角的泪。 如果说大丫之前的话,让他看到了进退有度,看到了决断体面,那这番话,则让他看到了大丫的深情。 宁可牺牲自己的名声,也要陪在儿子身边,蒋侍郎如何能不敬她怜她? “好孩子,不用低调行事。你就是我蒋家的孩子!”蒋侍郎道,“蒋玄有幸逃过一劫,你们就成亲。若是他,他没有那个福气,我就认你做义女,你照顾兄长,谁也说不出什么来。” 大丫低头落泪。 蒋玄,我做到了。 等着我来陪你。 姜权的奏折,在滕文甫不动声色的帮助下,很快呈到了皇上面前。 “姜权?他给朕上奏折,倒是难得。” 皇上打开了奏折,一目十行地看完,看得直摇头。 “这奏折,应该是姜仪写的。朕记得她笔迹,当初她父兄出事的时候,她上书陈情——”皇上喟叹一声,“奈何姜仪是个女子,否则朕一定让她继承她父兄的遗志。” 滕文甫想,萧晏不重要吗? 这帖子是谁写的那么重要吗? 内容您是一点儿没看啊。 “对了,滕文甫,姜仪出嫁了吗?” “回皇上,据老奴了解,应该还没有。” “也是老大难。”皇上摇头,“之前若是她跟了萧晏——也罢,那还有弃娘什么事。对了,萧晏这个倒霉蛋儿,怎么什么事情都能有他。” 滕文甫心说,您总算想到这个倒霉蛋儿,还在诏狱里关着呢。 “陆瑾有什么消息回来吗?” “回皇上,还没有。陆指挥使事情繁忙,慢一点也情有可原。” 皇上瞥了滕文甫一眼,“你怎么那般记仇?找到机会就给他上眼药,他不就是护驾的时候,踹了你一脚吗?” 皇上说着,自己都笑了。 滕文甫委屈啊! “皇上,老奴怀疑他公报私仇。要真是踹了老奴一脚,能给您挡刀,老奴得谢谢他。奈何那天,受伤的除了刺客,只有老奴的老腰,您说他是不是故意的?” 皇上大笑起来。 这俩人的梁子,他知道。 不过这种梁子,皇上觉得还怪好笑的,总比那种为了争权夺利,相互倾轧来得好。 “去传朕的旨意,让他先把那些做爆竹烟火的审一下,没有明显问题先放回去。”皇上道,“可以封锁他们做烟火的地方。弃娘估计这些天,该着急了。不过——” 皇上话锋一转,忽然问道,“滕文甫,你说姜仪上这个奏折什么意思?难道她还想和萧晏破镜重圆?” 那怕是不能了。 “那应该不是。”滕文甫连忙道,“姜姑娘和弃娘关系不错。而姜权则一心想进黑甲军而不能,正想要拜师萧晏开小灶补课,等着今年再考。” “原来如此,这般最好。弃娘和姜仪,朕都喜欢,不希望她们两个闹出什么争风吃醋的事情。姜仪的婚事,回头也得看看,朕总得帮她爹照看她一二。” “这一桩一件的小事,都要皇上操心。”滕文甫道,“您实在是操碎了心。” “这不算什么。这些孩子,都让朕舒心。真正操心的,是这些。”皇上指着案头堆积如山的奏折。 还有上元节遇刺的事情,沉甸甸地压在皇上心头。 滕文甫出去吩咐人传旨给陆瑾后又很快回来,吩咐小太监往火盆里加炭。 皇上笑道:“朕还以为你要亲自去一趟,吓唬吓唬陆瑾,报这一脚之仇呢!” “老奴不跟他一般见识。”滕文甫给皇上换了一盏热茶,笑道,“皇上您歇会儿,老奴给您说件事情,让您听个乐儿。” “来,说来听听。” 滕文甫便把陆弃娘揣着九千两银子找他送礼的事情说了。 皇上果然笑得不行。 “忙活了那么一大顿,朕以为她赚了多少钱,最后竟然只剩下这点,还都要拿出来。” “皇上,您说,她是真傻还是装傻。” “不管是真傻还是装傻,反正她的目的达到了。要不这奏折,这么快到了我案头?”皇上意味深长地道。 滕文甫故作惶恐,“皇上,天地良心,老奴是一文钱都没收弃娘的,还赔了一壶半两银子的好茶。” 皇上哈哈大笑,“你看,这一招对你好用。不花钱就把事情办了,你看她傻还是你傻。” 滕文甫道:“大智若愚,这就叫大智若愚,老奴以后也要学着点了。” 他暗暗松了口气。 有些事情,得在皇上这里过一下明路。 否则日后,可能都是隐患。 第275章 瘦猴勒索 - 与前夫和离夜,将军在我榻上贪欢 - 么么愚 萧晏很快就回了家。 陆弃娘开门的时候,都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你,你这就回来了?” 萧晏哭笑不得:“那要不,我再回去待几天?” “啊啊啊,大丫二丫三丫云庭,你们的爹回来了。啊,云庭,不是。你看我,高兴得都傻了。” 她是如此高兴,以至于萧晏伸手抱住她,她不仅没反抗,还加深了这个拥抱。 她把萧晏抱起来了。 萧晏:“……” 他的肋骨啊—— 凶器袭人。 陆弃娘有太多太多的话要跟萧晏说。 可是萧晏和大丫不知道在院子里说什么,她又不好意思去打扰,高兴得在屋里走来走去。 萧晏前后被关了七天,看他样子,倒是没什么变化,甚至身上的衣裳都是干净的,人也没什么不体面。 二哥啊二哥,谢谢你照顾了。 回头得好好谢谢陆瑾。 等到萧晏终于进来,陆弃娘就立刻打开了话匣子,把最近发生的这一连串的事情都说了。 “好在你安然回来了,之后就是我们还人情了。人家都帮了我们,我们可不能忘记。”陆弃娘道。 “嗯,你说得对。弃娘,你去找张鹤遥了?” “你怎么知道的?”陆弃娘惊讶地道,“是疼叔提醒我,怕他使坏。你能回来,那说明他没白吃我那顿饭。” “是昭昭告诉我的。”萧晏叹气,“弃娘,下次你应该先告诉我这件事的。” 她说了很多,就是没提张鹤遥。 “提他做什么?烦人。”陆弃娘用过就扔,一点儿没有思想负担。 她觉得,她就是遇到了最难的事情。 张鹤遥不能见死不救。 她和张鹤遥说的也是大实话。 将来张鹤遥要是抄家了,她给他送口饭吃还是做得到的。 他要是死了没人收尸,她也能出一副棺材。 他们之间,是怨偶,已经分开了,那就不怨了,但是他们还有同样的爹娘。 “是没什么用,可是弃娘,你不说,我容易多想,我会吃醋。”萧晏一点点教她。 陆弃娘的脸上爬上了点点红意。 这人说什么呢? 大丫也是,和他说这些做什么。 “弃娘,我在诏狱的时候,挺想你的。”萧晏又道,“每时每刻,只要醒着就在想,弃娘在做什么,是不是很担心我,有没有好好吃饭休息——” “我瘦了三斤。”陆弃娘道,“这次我下定决心了,要再瘦点,一百二十斤差不多正好。” 省得人家说什么,她都想到减肥上。 这说明,她自己内心还是介意的。 虽然说不能瘦成麻杆,但是再瘦点,身体匀称,自己也高兴。 她对于“清者自清”这件事,太哀怨了。 主要丢人都丢到别人家了。 算不上久别重逢,但是枕畔之人回来了,陆弃娘这一夜,睡得很香。 她醒来的时候,萧晏已经不在了。 “二丫,你爹呢?”陆弃娘看到二丫在院子里喂鸡,不由问道。 “我爹带着我大姐去看姐夫了。”二丫道,“娘,您早上吃什么?我爹说,让我出去给您买点吃的。” “不用,我起来做一口就行。” 陆弃娘简单吃了一口饭,就急匆匆地往仓库赶。 她得把萧晏回来这个好消息,赶紧告诉众人,稳定“军心”。 就这样,都跑了两个了。 这是人之常情,陆弃娘理解。 换成她,什么都不懂,听说惹了皇上,想到一家老小,不跑还等什么? 所以这两个人,陆弃娘打算回头让人喊回来,可以继续留下干。 剩下的人,她得赶紧说一声没事,省得让人心里也七上八下的。 结果还没走到仓库,她却被一个熟人拦住了。 “你做什么?”陆弃娘呵斥道,“鬼鬼祟祟,不像好人,就恨我自己,之前瞎了眼,没看出来你是什么玩意。你说你盗墓损了阴德生不出孩子,我看你是见利忘义,老天开眼。” 来人正是许久未见的瘦猴。 瘦猴道:“人为财死,鸟为食亡。那些人跟着你,最后也就赚了几十两银子撑死了,还是你大方。人家一下给我二百两银子,我为什么不去?” “你既然去了,又为什么来找我?”陆弃娘一脸不耐烦,“总不能是,人家不要你,你回来找我收破烂了吧。我告诉你,休想!” 她是好脾气,但是不代表她蠢。 “好马不吃回头草,这个道理我懂。”瘦猴咬牙,面色阴狠,“你想让你相公回来吗?” 陆弃娘缓缓地打出了一个问号。 兄弟,你消息落后了啊。 现在不是我想不想,是他已经回来了! 陆弃娘强忍住想要嘚瑟的愉悦,故意冷着脸道,“我想他回来又如何?你出息了,要去劫狱?哦,不对,你是盗墓的,你要去锦衣卫诏狱打洞去?你是耗子生的吧,老鼠的儿子爱打洞。” 瘦猴气得脸色难看,“你也不用跟我在这里逞威风,你就是个没什么用处的粗野妇人。就是运气比别人好点。” “你说得对。有话快说,有屁快放,我还得去仓库里干活去。” 今日她得带着众人去看看铺子,大家一起帮忙,能干什么干什么,赶紧把铺子重新收拾好。 二月运河就慢慢开始化冻,要是暖春的话,二月中旬就能干活了。 耽误什么,也不能耽误了挣钱。 “我有个线索,”瘦猴咬牙道,“就是炸城楼那些火药的线索。你要是想救你相公,给我五千两银子,我就告诉你。” 陆弃娘用看傻子一样的目光看着他,“你觉得我会信?还是觉得我的银子是大风刮来的?” 开口就是五千两,也不怕风大闪了舌头。 年前他在山上做土匪的时候,那么多人凑不出一把刀来。 现在开口都是五千两了? 河豚鱼都没有他膨胀得快。 “这个线索很有用,能证明和你们没关系。”瘦猴道,“五千两银子,你拿得出来,单单看你愿不愿意,换你相公了。” “不愿意。”陆弃娘道,“我五两银子买个相公,现在你跟我说,五千两去赎?你开什么玩笑,我买一千个,还挑不出一个好的?剩下九百九十九个,我是白赚的!” “也不怕累死你!”瘦猴见没能得逞,不由恼羞成怒地骂道。 第276章 买马车 - 与前夫和离夜,将军在我榻上贪欢 - 么么愚 “不劳你费心了,你要是随礼倒是欢迎。”陆弃娘皮笑肉不笑地道,“赶紧的,给我开个实价,能行行,不能行就滚。” “四千两!” 陆弃娘转身就要走。 “两千两,不能再少了。” “呵呵。” “一千两!” 陆弃娘脚步未停。 “五百两,五百两,不能再少了。你也不用诈我,这是最低价格了。我拿了五百两就得跑路,否则得罪了贵人,我有命赚钱也没命花钱。低于五百两,我能跑多远?”瘦猴道。 陆弃娘回来了。 “你先给我透露一点,我看值不值得。” “就是我帮忙采买火药的时候,无意中听到别人的对话,也是去采买火药的。总之,有用,我可以对天发誓……” “你别难为老天了。他忙着劈渣男,也挺累的。”陆弃娘道,“五百两银子,我姑且相信你。你在这里等我,我回去取钱。但是你要是骗我,我豁出去这条命,也要拉着你垫背。” “你快点。” “你就站在这里,别动。”陆弃娘道,“我回来要是找不到你,说不定想想又后悔了,不舍得出五百两换个男人了。毕竟你也知道,五百两能买多少男人了。” “知道了,你少啰嗦,快去快回。”瘦猴双手抄在袖筒里,一说话嘴边都是呵出来的白气。 这鬼天气,冻死人了。 他已经等了陆弃娘很久,这会儿浑身都冰凉的。 陆弃娘匆匆跑了。 过了不到半个时辰,陆弃娘出现了。 瘦猴心里一喜。 来了来了。 只是随着陆弃娘走近,他发现情况不对。 陆弃娘身后怎么还有几个身材高大精壮的男人呢? 瘦猴下意识地觉得不好,转身就要跑。 但是他绝望地发现,巷子另一头,早就有几个汉子,另外堵住了他的去路。 陆弃娘哈哈大笑,“小样,你跑啊!” 她正愁着不知道怎么还陆瑾人情,结果这傻子自己撞上来。 她刚才去找了锦衣卫,让他们来拿人。 “瘦猴,”她叉腰嚣张大笑,“你的五百两银子,我出不起。但是毕竟认识一场,所以我帮你找了锦衣卫来。陆指挥使应该很有钱,你找他要五百两银子去。” 瘦猴被锦衣卫扭送走了。 陆弃娘神清气爽地去干活了。 萧晏是自己回来的。 “昭昭留在蒋家帮忙照顾蒋玄,晚上我去接她,早上去送她。” “好。”陆弃娘点头,“也是辛苦你了。萧晏,咱们俩去买两匹马,买一辆马车吧。” 虽然很舍不得,但是这些东西也是需要的。 好在铺子有个后院,后院还单独开了角门方便马车进出,所以家里放不下,可以放在铺子里。 陆弃娘还想着,回头在附近再买一处房子,更方便。 反正萧晏的银子她都花了那么多,虱子多了不痒。 再花几百两买个宅子,好像也没什么了。 “好,我陪你去挑马。”萧晏道。 “你的望云怎么办?” “这几日就办了。” “银子我给你。” “缺银子我会跟你要的。”萧晏道,“可能要把之前养马的一家人,先买出来……” “行,好,都听你的。” 去的路上,陆弃娘把瘦猴的事情说了。 见萧晏若有所思,她连忙又问:“我是不是做错了?我后来想,是不是该让你,先把人抓了自己问一问……可是后悔也晚了。” “没有做错,你做得很好。倘若我过了手,问过话,那很可能之后被人咬一口。”萧晏道,“这事情我们接触得越少越好。” “那就行。”陆弃娘的心放下了,“萧晏,以后你多教教我吧。我就是有点笨,但是我肯学的。” 经过最近的这些事情之后,她意识到了学习的重要性。 不是读书,而是另一个世界的人情世故。 “好。”萧晏笑着点头,心里却一直萦绕着瘦猴的这件事。 两人去骡马市买马,萧晏挑了两匹品相尚可的,一番讨价还价后,花了二百两银子。 看出来陆弃娘很心疼,萧晏道,“这两匹马,有人精心养护的话,能用很久,而且可能转手再卖,价格还能更高。” 陆弃娘果然被安慰到了。 虽然不想再转手卖,但是知道价格高,还是让人愉快。 两人又花了四十两,去挑了一辆马车。 家里就这样,置办上了从前想都不敢想的大件。 陆弃娘碎碎念:“虽然现在确实阔了,但是花钱的地方也太多。今年咱们还得好好干才行。” “嗯,好好干。”萧晏坐在马车前面,手里拿着马鞭笑道,“坐稳了,弃娘。” 赶车这事,他会,但是不是很熟练。 慢慢来便是。 马车动了起来,陆弃娘在那简陋的马车里摸摸这里,摸摸那里,不时像发现新大陆一般,“萧晏萧晏,这里竟然还有个可以折叠的小几。哎呀,该不会被我动坏了吧。没有没有……这里是插蜡烛的烛台?” 还是自己的车好啊! 想动哪里动哪里,不用畏手畏脚,也不怕动坏了。 所以,没有白花的钱,有钱就是能让人享受,能让人高兴。 陆弃娘坐着,靠着,甚至还想躺下,心里充满了快活,已经盘算着,回家要做几个垫子铺在马车上,车上放点小零嘴什么的,最好还有木屐,下雨天可以换鞋—— 总之,各种现实的不现实的想法,纷至沓来。 自己的车,就是这么高兴。 陆弃娘甚至想去买点肉和菜回家做一桌。 不过转念再想,蒋玄这样,大丫心里最难受,不该那样的,这才压下了这个念头。 与此同时,她也想,胡神医果然是对的。 她再心疼蒋玄,也是有数的,毕竟是别人家孩子。 还是心疼自家孩子,才能想起蒋玄。 这大概就是人性了。 说曹操曹操就到。 马车在家门口停下,陆弃娘就看到了胡神医在门口。 “老胡,这么巧。”陆弃娘笑着打招呼。 “巧个屁,我等你半天了。”胡神医没好气地道,“你这是在哪里偷的马车?” “我买的。以后家里有事,来用。”陆弃娘大方地道,“找我有事?是蒋玄那边?” 第277章 学废了 - 与前夫和离夜,将军在我榻上贪欢 - 么么愚 胡神医摆摆手道:“这里不是说话的地方,进去说。” “想来蹭饭你就直接说呗,我还能差你那一口猫粮?” 胡神医饭量很小,并且因此被陆弃娘看不起。 陆弃娘说他,算什么老爷们,能吃才能干呢,常常气得胡神医跳脚。 果然,听到她说一口猫粮,胡神医就狠狠瞪了她一眼,“饭桶。” 等回家坐下之后,胡神医才开口道:“我觉得蒋玄,也就是这几日——” “就剩下这几日了?你昨日说不错,是骗大丫的?”陆弃娘眼看着就要哭出声来。 “你能不能听我说?我说还是你说?”胡神医吹胡子瞪眼。 陆弃娘一下就不哭了,转而兴奋道:“这是没事了?我也是傻,你每次嘚瑟的时候,肯定都是把人治好了。要不你就蔫头耷脑,和那霜打的茄子似的。” 萧晏:倒也不用说的这么直白,虽然事实却是如此。 胡神医的脸上,总是写着他的“战绩”。 “我估计也就这几日,蒋玄就该醒了。”胡神医老神在在地道,果然一脸得意。 “老胡,还得是你啊!”陆弃娘一巴掌拍在胡神医肩膀上,激动不已。 “断了断了断了,骨头断了。你这个野蛮的女人!”胡神医摸着肩膀骂骂咧咧。 “老胡,等蒋玄好了,我高低带他去给你磕头去。” “我还救了你,你怎么不给我磕个头?” 陆弃娘:“……” 胡神医转而叹气。 “怎么了?你叹什么气?” 陆弃娘想给他提个建议,建议以后别随便叹气,容易让患者家属心里七上八下的。 “我也不知道,是帮了大丫,还是害了大丫。”胡神医唉声叹气,“人虽然能醒,但是之后不知道能恢复到什么程度。如果是半死不活的,我岂不是害了大丫一辈子,都得伺候病秧子?” 陆弃娘想到那样也心塞。 但是她很快又乐观道:“只要能醒,慢慢恢复。就算当不了官,做个普通百姓也好。我们看上的是蒋玄的人品,是他对大丫好。” 人这辈子,七灾八难,什么槛都得过。 夫妻就是要相互搀扶着过。 “我也是看着大丫长大的,我心里想的是,大丫去照顾他,包括我把他救回来这人情,还不能换个体面的退亲吗?” 胡神医说着,不看陆弃娘,却看萧晏,“你说是不是?” 萧晏想了想后道:“这件事,听昭昭的。她主意大,我们都劝不动。” “也是。我是真喜欢大丫,”胡神医道,“怎么就投生成女儿身了呢!要是投生男儿身,封侯拜相,那都不在话下。” “少吹牛了。”陆弃娘道,“自己家的蚊子都是双眼皮。你看着大丫长大,自然偏心她。但是我想着,大丫不会同意退婚的。” 大丫重感情。 蒋玄对她一分好,她必回以十分。 胡神医心里难受,总觉得大丫这样被耽误了。 他难受,就骂陆弃娘,“好好的孩子,都让你教迂了。” 陆弃娘也不和他斗嘴了,把家里之前存的补品都拿出来,问他蒋玄能吃什么,不能吃什么,回头让大丫给带去。 胡神医到底在家里吃了饭。 萧晏陪着他喝了两杯。 陆弃娘道:“行了,他本来就吃不了两口饭,少喝点,都吃点饭。省得回去又耍酒疯,还得招杜鹃娘心烦。” 萧晏就把酒壶收起来了。 胡神医没喝够,骂萧晏惧内。 萧晏笑而不语。 陆弃娘道:“行行行,就你不惧内,回家跪你的搓衣板去。吃饭!” 吃完饭,萧晏把胡神医送回家。 ——有马车了,就是方便。 三丫对马车也充满了兴趣,表示要跟着去,但是萧晏没答应,哄她说第二天带着她骑马,三丫才闷闷不乐地回去了。 胡神医和萧晏一起坐在外面,吹风醒酒。 “说吧,要跟我说什么。”他问。 小三丫,那就是萧晏的心尖尖,从来都有求必应。 今日萧晏忍痛拒绝三丫,肯定没憋着好屁。 哦不,那是骂陆弃娘的,对萧晏要客气点。 “如果蒋玄苏醒的话,那——以后他们还能有孩子吗?”萧晏道。 “那有什么不行的?他伤的是上面的头,又不是下面的。”胡神医道,“不是,萧兄弟,你想什么呢!你不能盼着蒋玄好吗?” “我不舍得昭昭守一辈子活寡。”萧晏坦率道。 还好,蒋玄没事。 当然,他也是心疼自己蒋玄的。 只要蒋玄意志清醒,还能做个正常的男人,那其实,这桩婚姻就像陆弃娘说的,可以坚持。 胡神医摸着下巴,忽然笑得一脸奸邪:“那你舍得让弃娘一直守活寡呗。” 萧晏瞬时脸红,说不出来话。 胡神医本来是试探,见他这般,还有什么不明白的? “你真是——废物啊!”胡神医哈哈大笑。 骂别人废物,感觉很爽。 骂破虏将军废物,爽上加爽,简直爽到人生巅峰。 萧晏突然想骂得很脏。 胡神医用手肘碰碰他,“要不你回去装醉,把事情办了?我和你说,有些事,你纠结来纠结去,不如直接了当。” 萧晏喟然长叹,“原本或许可以,现在不行了。” “你怎么不行了?” 萧晏表示,他学杂了,也学砸了。 之前看蒋玄打直球成功,他也打了。 结果就是,现在他稍微靠近一点儿,陆弃娘就说,“萧晏,你可别跟我来那出儿。” 反而让陆弃娘增强了防备。 要知道,在挑明之前,陆弃娘对他可以说是不设防的。 他预感到,要是听胡神医胡咧咧,回去真的想动手动脚,那陆弃娘估计就得让他从炕上滚下去了。 总之,别人的经验,听听就算了。 他还是自己慢慢摸索吧—— 第278章 封口 - 与前夫和离夜,将军在我榻上贪欢 - 么么愚 过了两天,晚上陆弃娘正在问大丫蒋玄的情况,门被敲响了,阿黄屁颠屁颠地跑出去,隔着门板逞威风。 陆弃娘要去开门,萧晏已经先起身出去。 “是不是老胡?”陆弃娘道,“可能有好消息。” 结果并不是。 进来的人,竟然是陆瑾。 而且陆瑾还穿着便服,身后一个人都没带,显得十分低调隐秘。 “二哥,你怎么来了?”陆弃娘惊讶道,“你可是稀客啊,来来来,到炕上坐。吃饭了吗?” 陆瑾看看屋里,只有云庭不在,便低声问道:“瘦猴的事情,都有谁知道?” “没有谁知道啊。”陆弃娘道,“他不就撞到了我手中,我把他送到你手上了吗?怎么,他交代了吗?” “云庭知道吗?”陆瑾又问。 “知道啊——”陆弃娘话说出口又有些后悔,“让我想想,我也忘了,有没有刻意跟他提。可能提了,也可能没提。” 说话间,她就偷偷打量陆瑾的神色,来决定自己的说辞。 陆瑾皱眉,“到底知道还是不知道!” “那,能知道吗,还是不能知道,二哥?”陆弃娘怯怯地道。 陆瑾无语,看向萧晏。 萧晏道:“应该是知道的。” “那就把他一起喊来,我有话要说。” 于是,在屋里自己练字的云庭,也被二丫喊了过来。 “灼灼,你可别用什么阴谋诡计拖我后腿,我是要正经读书的……陆指挥使?好久不见啊!”云庭和陆瑾打了个招呼。 陆瑾问:“家里所有人都在这里了?” “都在了,狗都在。”陆弃娘道,“二哥,有事你快说吧,我心里这痒痒的。” “瘦猴的事情,事关重大,不能对任何其他人提起,否则就是要命的。”说话间,陆瑾做了一个杀头的动作。 陆弃娘震惊,随后连连点头,“不说,保证不说,二哥你放心,我们嘴都紧着呢。我就是想问问,案子这是有眉目了?到底是谁那么贱啊,要去害皇上!” 陆瑾淡淡道:“怎么,你觉得我的嘴不紧吗?” 陆弃娘:“不能说?” “不能。” “哦,那就算了。那我能问问,我们是没什么牵扯了吧。” “没有了。” “那就好,那就好。”陆弃娘如释重负,“这事过去了就行,我们还得做生意呢!” 铺子装修进行时,萧晏那边,也该开始教熊大他们如何干活。 指挥调度这件事,需要协同配合,而且还需要联系码头上其他的人,比如纤夫等人,要熟悉各方势力,不能惹到不能惹的…… 方方面面,这种“培训”,也需要一段时间。 “你们就记住,没有瘦猴这个人,把他所有说过的话,都烂在肚子里。便是刀架在脖子上,也不能吐露一个字,否则就是死。”陆瑾凶狠地道。 “好好好。” 虽然陆弃娘这般答应,陆瑾却还是又看向萧晏,“这件事,你心里有数就行,但是不可说,更不可胡乱揣测。” “多谢陆指挥使提醒。”萧晏道,“陆指挥使也小心些。” 能让陆瑾亲自来封口,说明事关重大。 而这件事,除了自家人,当日的锦衣卫,包括目睹之人,为数不少,应该都要陆瑾一一善后。 陆瑾把话说完,没有多留就走了。 萧晏出去送他的功夫,陆弃娘就坐在炕边问大丫,“你给娘说说,他这是打什么哑谜呢,我怎么听不懂。” “娘,陆指挥使是皇上的心腹,替皇上办事。”大丫道,“他的话,就是皇上的意思。” “那皇上不让说出去?” “嗯。”大丫点头,又仔细叮嘱两个妹妹,“便是同最好的朋友,也绝不要透露一个字,这是我们全家的身家性命。千万别觉得,你只告诉你最好的朋友,因为她也可能,会泄露出去。须知,任何需要保密的事情,只要自己说了,就别怪别人再流传出去。” 自己都做不到保密,又如何能让别人保密? 二丫点点头。 三丫道:“大姐,我记住了,谁也不说,给糖葫芦吃也不说。” 其实,她本来也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情。 让她说,她也说不出来什么。 云庭摸着下巴,若有所思。 二丫推了他一把,“装什么深沉。大姐说的话,也有你的份儿。你可把嘴巴闭紧了,别出去胡咧咧。要是害我全家,我做鬼都不能放过你。” “给你厉害的,做鬼也惹不起。”云庭白了她一眼,“我在想,这事就这样雷声大,雨点小的结束了?怎么也没个结果出来啊!是不是不到时间?感觉又不太对。” 哪里不对,他又说不上来。 按理说,普天同庆的日子,发生那么大的事情,查明真凶之后,也该给天下人有个交代吧。 怎么现在感觉,要把所有人嘴捂上,让这件事不了了之呢。 萧晏回来后,让众人去睡觉。 陆弃娘又问他怎么回事。 萧晏道:“也许是皇上,还有什么后手。” “哦,我懂了。”陆弃娘恍然大悟,“皇上就想假装这件事过去了,让真正的贼人放松警惕,自己露出破绽。说不定,他们还不知道瘦猴被抓的事情,还以为他们的计划天衣无缝呢,对不对?” “弃娘,天衣无缝用在这里,是极恰当的。”萧晏赞道。 陆弃娘高兴了,“我也会用词了,回头你再多教我一些。我一天学一点,像蜗牛一样慢慢爬。” “嗯。”话题就此岔开,陆弃娘也没有再追问。 她不知道,萧晏这一夜辗转反侧,脑海中无数念头回旋,让他头疼。 第二天一早,萧晏又赶车送大丫去蒋府。 “爹,您昨晚也没有睡好?” 大丫用的是“也”。 萧晏早上看见她脸上敷了一层粉,其实就隐约猜出来她应该也是没睡好,敷了一层粉来遮掩面色。 “昭昭,这件事,你怎么想?” 大丫在马车里,用很低的声音说着自己的猜测。 声音好像被车轮滚动的声音割得细碎,只有萧晏能捕捉浮光掠影。 第279章 疯批太子的纠缠(一) - 与前夫和离夜,将军在我榻上贪欢 - 么么愚 大丫如往常一样,在蒋玄屋里陪着他。 其实除了她,屋里还有丫鬟小厮。 真正需要动手伺候的时候,会有他们动手,大丫也不跟他们抢着干。 她看到哪里不合适的地方,会提醒他们。 她现在还没有嫁给蒋玄,而且就算嫁给了他,在有下人的情况下,她抢着做,也只会让那些下人看不起。 大丫大部分时候都在看书,看到有意思的地方,就和蒋玄说,就像蒋玄是清醒着的,两个人在交谈。 虽然大丫来照顾蒋玄时间不久,但是她的气度,已经让蒋家下人折服。 大家对她,多是夸赞。 这位未来的三少夫人,别看出身低,但是真是个有分寸,立得起来的。 这日,外面正在下雪,雪里又夹杂着雨丝,天气阴冷。 药香从药罐里袅袅升腾,大丫正在给蒋玄读诗。 “天地有正气,杂然赋流形。下则为河岳,上则为日星——” 声音清悦婉转,音量不高不低,恰到好处。 然后外面突然传来了一阵喧嚣声。 她来不及起身,就听见一个熟悉的声音道,“都免礼,孤是来看望蒋大人的,不必多礼。” 她抬眼时,玄色织金蟒袍已经卷着潮湿漫过门槛。 太子在蒋侍郎的陪伴下进了门。 大丫起身低头行礼,“民女见过太子殿下。” 太子却问蒋侍郎,“这位是——” 蒋侍郎面上有些尴尬,却还是道:“乃是犬子即将过门的媳妇,萧晏养女。” “原来如此。”太子拈着手中佛珠,“蒋大人如此,你却能不离不弃,实属难得,当赏。孤就把手中这串佛珠赏你了。” 蒋侍郎一愣。 男女有别,太子这般赏赐大丫东西,有些不合适吧。 但是转念再想,太子尚不及弱冠之年,又不是在兄弟相争的环境下长大,所以心性单纯些也是有的。 这时候,不收就尴尬了。 所以蒋侍郎给了大丫一个眼神,示意她把佛珠收下。 大丫却道:“多谢太子殿下赏赐。然而这佛珠,民女委实不能收。因为民女自幼信道,供奉三清天尊,若是收下佛珠,怕是也内心忐忑,怕天尊怪罪,又怕辜负了殿下的心意。” 信佛也好,信道也好,都是本朝允许的。 一般来说,神仙高于皇权,这般解释,倒也合情合理。 太子似笑非笑地勾了勾嘴角,“倒是孤好心办坏事了。既然如此,孤便赏你——” “殿下,无功不受禄。未婚夫君重伤在身,民女本就该不离不弃,不敢居功。” 大丫心里也捏着一把汗。 她知道太子是有点疯劲的,否则怎么会自残? 但是没想到的是,他竟然这般不避人。 看着蒋侍郎的脸色已经变了,大丫静静地垂手站在一旁。 太子问了蒋侍郎几句蒋玄的病情。 蒋侍郎叹气道:“大夫说是有好转,但是至今未见起色。” “都是为了保护孤,蒋大人才会如此,孤实在是内疚。” 蒋侍郎忙道:“能为殿下出生入死,乃是蒋玄之幸,蒋家之幸。” “蒋家之幸,是有这样忠贞不二的好儿媳。”太子竟然又把话题绕回到了大丫身上。 这下,蒋侍郎也接不住了。 大丫依然平静清冷。 太子没从她脸上看到慌乱,大概也觉得无趣,就又客气了几句,大意无非是让蒋玄好好养着,不管需要什么珍贵药材,都让人去找他拿。 蒋侍郎替儿子谢恩。 太子短暂停留后就离开了。 离开时候,他意味深长地看了大丫一眼。 过了约莫一刻钟,大丫对屋里伺候的人道:“今日我娘让我早点回去,这里就劳烦你们好好照顾。” 众人齐声称是。 大丫从蒋府出门之后自己步行往家里的方向走去。 她的脚步很慢,走出了大约两条街,一辆看着很不起眼的黑顶马车在她身旁停下。 大丫抬头看去,就见到马车帘子被掀开些许,露出那张熟悉的的阴沉的脸。 “上来。”太子说。 自有人把踏凳放在大丫脚下。 大丫踩上去,登上马车,整个过程没有丝毫犹豫。 车帘垂落,轻轻晃动,光影摇曳。 太子的狐裘随意丢在缠枝牡丹锦垫上,玄色织金蟒袍被他扯开衣领,露出一段锁骨。 太子袖子被拉起来,指尖叩在嵌螺钿小几,腕间还是那串很不起眼的佛珠,遮掩不住伤痕。 他目光落在大丫手腕上和她气质极不相称的狼牙珠串上。 “为什么拒绝了孤,选择了蒋玄?” 他到底问出来了。 至于为什么大丫会跟着出来,会等他,这种问题,他都懒得问。 和聪明人之间,不必那么多废话。 她又不是崔清章那个蠢货。 大丫跪在马车里,轻声回道:“民女蒲柳之姿——” “孤要听实话!” “禁宫深深,一入宫门深似海,从此骨肉难相见。”大丫道。 “那如果,”太子忽然探身,强烈的龙涎香气息扑面而来,“孤硬要你入宫呢?” 大丫不置可否,面上也没有慌乱之色,只是道:“殿下可否听民女一言?” “你说。” 太子重新坐了回去,手中却多了大丫的绣帕,正是刚才他不告而取的。 指尖摩挲过帕子上的凌霄花,“你很喜欢凌霄花?” “是。”大丫没有在这个话题上多停留,直接就道,“民女觉得,上元节城楼被炸一事,策划之人心思缜密,令人细思极恐。” 太子脸上露出一抹玩味:“继续说。” 大丫今日似乎一改平时稳重之风,语不惊人死不休。 “若是策划之人是殿下,我当为殿下击节称赞。” “是吗?让孤听听你的称赞。” 第280章 疯批太子的纠缠(二) - 与前夫和离夜,将军在我榻上贪欢 - 么么愚 “民女听说,那件事和多年之前的越王乱党有关系。” 越王,其实是当今圣上的叔父。 之前说过,因为先皇和太后感情极好,所以早早就定下了太子,皇上并没有受过兄弟相争的苦。 可是,先皇的兄弟越王,却觉得皇上是被宠溺着长大的,不堪大用,他也想来比划比划。 然后,越王就谋了个反。 不过很失败。 越王被他看不上的侄子,凌迟处死——和以往要顾及皇家体面不同,这一次,皇上给了他前所未有的“荣光”,让他在刑场,被百姓围观处死。 不知道是真的还有追随越王的乱党,还是其他人有心作乱,只是打着越王的旗号,总之,这二十多年间,越王的乱党,时不时地就出来刷一下存在感。 不过最近这些年,似乎消停了一些。 “是又如何?” “古人云,树倒猕狲散。可是越王死了这么多年,他的那些拥趸,倒是矢志不渝。”大丫淡淡道,“或许可以学学越王的驭人之道。” “孤怎么听着你这话里有话?”太子用指尖缠着她的绣帕把玩,漫不经心地道。 “殿下不觉得,越王乱党出现,您坐收渔翁之利了吗?” “哦?孤还真不知道。” 太子装傻,也没让大丫停下。 “一举数得。”她说,“越王乱党许久未出现,忽然出现,大概皇上会不太高兴,也很可能联想到去年燕王殿下进京的事情,少不得又得替您谋划一番,同时也再次敲打燕王和其他王爷。” “有点意思,你继续说。”太子勾了勾唇角。 “因为用火药,所以我们家也卷入其中。我爹对我娘感情深厚,所以一定会挺身而出。到时候,太子殿下只要帮我爹求求情,那我爹娘势必要记您人情。之前皇上辗转想达到的目的,您自己这般也做到了。” “还有吗?”太子把帕子放到鼻尖嗅了嗅,“太淡了。记住,孤喜欢龙涎香。” “没有了。但是殿下有意外收获,是蒋玄生死未卜。”大丫道,“这应该是您计划之外的收获,对吗?” 话说到这里,基本上已经等于扯掉了最后的遮羞布。 大丫直指太子才是幕后黑手。 “你这小小的人儿,怎么这么会胡思乱想?”太子道,“别说,编得还挺合情合理的,甚至孤都要相信了。” “是的,这些都是猜测,”大丫道,“但是您信不信不重要,重要的是,皇上他老人家,应该是已经信了。” 太子的脸色终于有了变化。 他慌了。 不过很短时间之后,他又面色如常,“你在吓唬孤?你知不知道,你现在的样子,就像那出生不久的小老虎,张牙舞爪尝试证明自己是山中大王,但是看在人眼里,只觉得——很有趣。” “殿下可知道,这件案子已经结了?” “孤自然知道。所有乱党都已经伏诛,父皇仁慈,没有再株连其他人。” “那殿下您可知道,一个线索人物名字叫瘦猴,他直接死在了锦衣卫诏狱之中,死无对证?” “你到底想说什么?”太子有些浮躁了。 “我想说的是,皇上才是一切的主宰,皇上对您舐犊情深,还望殿下惜福。皇上这次可以原谅您,不代表以后次次都能纵容您!”大丫一字一顿地道。 事实上,从陆瑾上门封嘴的时候,大丫想了一夜,就大概有了猜测。 她和萧晏也探讨过,都倾向于认为这件事是太子所为,才能让皇上下封口令。 皇上太爱这个儿子了。 一直以来,皇上都担心太子心性单纯,挑不起江山的重担。 现在,他应该一边感到放心,一边又心寒吧。 毕竟那日,他也在城楼上。 若是有个好歹,他人也没了。 可笑的是,他提前知道了这件事,还告诉了太子,让他微服去游玩,找替身代替他。 可以说,方方面面都替他想好了。 换来的是什么? 是越查越心惊肉跳,最后发现,这件事是太子一手设计的? 燕王进京,又顺利折返这件事,显然让太子忌惮了。 所以从权谋心计的角度讲,太子这么做,是没问题的,最重要的是提醒皇上,日后燕王还可能成为不稳定的因素。 而且更让人心凉的想法其实是,如果皇上出事驾崩,那皇位,就直接落到了太子身上。 也就是说,太子在谋划这件事情的时候,已经算计到了皇上对他的舐犊情深,会把他摘出去,远离危险。 可是即便他知道皇上爱他,他依然选择将皇上置于险境。 这件事大丫想起来便觉得心惊肉跳的。 到底需要多凉薄,才能做出这样的事情来? 被偏爱的,有恃无恐。 皇上对先皇后的感情,转移到了一个如此凉薄的儿子身上。 而燕王,从来没得到过父爱,却对皇上万般孺慕。 说起来,多么可笑。 大丫原本以为,自己戳穿了这些之后,太子会恼羞成怒,会否认。 这是人之常情。 但是显然,太子并不能被称之为一个“人”。 他笑着看想到大丫,玩味地道:“这些是萧晏告诉你的,还是你自己想明白的?” 言外之意,竟然直接就认下了这件事。 太子如愿以偿地从大丫脸上看到了震惊之色。 “这才对,”他嘴角动了动,“孤最不喜欢在我面前装模作样的人了,你才多大,跟孤指手画脚?” 大丫低头。 疯子。 皇上费尽心力,培养出来一个疯子。 大丫不敢想象,日后江山交到这样的人手里,后果会如何。 “那又如何?”太子道,“便是我父皇知道了真相又如何?这江山,早晚都是我的。他一生都软弱多情,所以才会被感情所累。” 大丫袖子中的手握紧,指甲深深陷入掌心。 她告诉自己,不要反驳,不要反驳。 疯子是听不进去任何道理,也不会接受任何反驳的。 而现在,很不幸的是,她大概,被疯子盯上了。 “孤再问你一次,你当初,为什么不选择孤呢?别拿你父母当借口,你父母,早就死了。是因为名分?你想做太子妃?” 第281章 疯批太子的纠缠(三) - 与前夫和离夜,将军在我榻上贪欢 - 么么愚 大丫尝试用上元节爆炸一事转移话题,可是太子到底又绕了回来。 大丫想说,养父养母又如何? 对她来说,比亲生父母更重要。 可是,夏虫不可语冰。 太子对一心为他谋划的亲生父亲尚且凉薄,又如何能理解自己对养母的感情? 这个人,冷血无情又多疑,偏偏还以己度人,觉得所有人都和他一样。 “是。”大丫咬牙道,“民女虽然身份低微,但是婚嫁一事上,却不愿意将就。” “孤的妾室,是蒋玄之流的正室能比的?愚蠢!” “是,民女愚钝,不配伺候殿下。” “如果孤再给你个机会呢?”太子玩味地道,“到孤身边,如何?” 大丫摇摇头,没有丝毫犹豫。 可是不等她开口,太子就阴恻恻地道:“你能承担拒绝孤的后果吗?” 大丫顿住。 “其实这样不好玩。”太子摩挲着大丫的帕子道,“你猜孤之前想怎么玩?” 大丫的头几乎低到胸前。 她一再对自己说忍住。 “孤之前想的是,如果让蒋玄,亲自把你送到孤的床上,你说是不是,很有意思?” “蒋玄不会。”大丫一字一顿地道,“或许在殿下眼中,他就是一介武夫,但是他硬骨头,还是有几根的。” “啧啧,有趣。”太子道,“孤今日见你,觉得有趣,想让你早点来到孤的身边,所以才没有那样做。但是似乎,你不领情啊,昭昭。” 太子伸手捏住大丫的下巴,强迫她抬起头来。 “怎么,觉得自己是天下绝无仅有的聪慧女子?信不信,孤只要想要,可以找出无数个你?” “那殿下为什么不去找她们,却要为难我呢?” “因为我喜欢强迫。”太子唇角勾起一个嘲讽的弧度,“你喜欢吗?” 大丫闭上眼睛。 她不明白,为什么太子会变成这样。 她观史书,荒淫无度的皇帝,容易有荒淫无度的儿孙。 但是先帝,当今圣上,都是瑕不掩瑜的明君,为什么太子会这样! 仿佛带着与生俱来的,深埋于骨子之中的阴鸷罪恶。 “怎么不说话了?”太子凑近,鼻息几乎喷在大丫脸上。 “因为在想如何说服您放过我。”大丫平静地道,“我爹和蒋玄,难道殿下一个想用的都没有?” “萧晏?”太子嘲讽一笑,“一个被人玩弄于股掌之间的蠢货罢了。” 他说的,是萧晏和他的原生家庭。 “可是我爹在西北的赫赫战功,不是虚的。”大丫道。 “你怎么知道,萧晏会为了你,就跟孤翻脸?你当你是什么东西!” 恐吓、打压、贬低…… 大丫心说,你又算什么东西? 如果不是她心性成熟坚定,这会儿已经被太子吓得任由他拿捏了。 “我们一家,没有两个立场。”大丫坚定不移地道,“只要殿下高抬贵手,放过民女,那日后我爹,还有蒋玄,都会感谢殿下,愿为殿下效犬马之劳。” “他们本来就该那么做。难道会因为孤要了你,他们就生出不臣之心?让孤想想,他们是去参与越王乱党,还是去鼓动燕王来对付孤?你问问燕王那个蠢货,他敢吗?孤就算当面给他一巴掌,你看他敢吭一声吗?” “殿下深得陛下宠爱,”大丫道,“皇位早晚都是您的。但是上次您随陛下微服私访到民女家的时候,在陛下面前,您不是还会——装一装吗?” “用父皇威胁我?”太子好像听到了什么好笑的笑话,“你信不信,只要我坚持要,父皇一定会把你赏赐给我?” “既然如此,殿下为何舍近求远,不直接去求皇上,而来找民女呢?” 太子一时语塞。 “殿下,您对那个位置,心里没有您嘴上说的这般坚信不疑,所以才会有上元节这件事。”大丫道,“皇上身体不好,便是现在靠药熬着,也不过三五年的光景。您再忍三五年,没必要节外生枝。有时候,千里之堤,溃于蚁穴,您说呢?” “你在威胁孤。”太子用的是肯定的语气。 “殿下,您已经要强抢民女了,难道还指望民女主动投怀送抱吗?” 她反抗,难道不是情理之中的事情? “看起来,你是不领情了。” “殿下,请您三思。虽然我们只是普通百姓,您想取我性命容易。但是您要的是枕边人,难道您希望,日后睡觉的时候,还要睁着眼睛吗?” “另外,其他几位王爷,如您所想,未必那么老实。需要站队的那一日,您若因小失大,值得吗?” “你太高看萧晏和蒋玄了,他们在孤眼里,都不值一提。” “那只能说,殿下太高看自己了。”大丫再也不掩饰自己的锋芒,“希望您心里,真的像您嘴上说的那样,取皇位,如同探囊取物。” 太子说的,和他做的,根本对不上。 他若是不怀疑皇位旁落,又怎么会冒险做这种事情? 皇权至上的前提是,先掌握皇权。 他算什么东西! 不过是皇上怀中没断奶,却自以为是的巨婴罢了。 “还有,殿下,倘若您真的无所顾忌,那刚才在蒋府,可以更放肆一些的。”大丫道,“现在,您的话说完了吗?民女可以离开了吗?” “昭昭,你胆子真不小。”太子说得有几分咬牙切齿的味道。 “殿下,今日之事,民女只当一阵风刮过,不会和任何人提起。您,也忘了吧。您还有很多正事要处理,民女就不耽误您的时间了。” 太子虽然放了狠话,但是最终没有把大丫如何。 马车停下,大丫直接从马车上跳下来,站在路边行礼道:“多谢殿下搭民女一程,民女恭送殿下。” 太子苍白的指尖挑起侧边帘子,阴鸷一笑,“昭昭,后会有期。” 第281章 两手准备 - 与前夫和离夜,将军在我榻上贪欢 - 么么愚 等马车离开之后,一阵寒风吹来,大丫才感觉到,不知道什么时候,她已经汗湿重衣。 太子真的—— 可杀不可留。 不过别说她了,就是其他任何人,都动摇不了太子在皇上心中的地位。 换个其他皇帝,便是亲生儿子,只要想篡位,皇帝也绝不会心慈手软。 只可惜,先皇后去世的太早,而且只留下太子这一根独苗。 几乎所有人都懂皇上对太子的偏爱,大概只有太子自己,一边得意,一边质疑。 ——他做的这些事情,完全不必要。 大丫回去之后,没有任何犹豫,直接就把这件事情告诉了萧晏。 萧晏震怒。 “在上元节这件事之前,我竟丝毫没看出来,太子是这样的人!皇上一心要传位于他,对他百般呵护怜爱,最后就换来他杀君弑父?而皇上,竟然也愿意压下去!” 皇上在对待太子的这件事上,堪称昏君。 当初拒绝皇上将大丫指给太子,也是找了体面的台阶,并没有撕破脸,结果这样还被太子记恨上了。 这等小肚鸡肠,两面三刀的人,如果当上了皇上,那简直是江山和天下人的灾难。 “爹,我们势单力薄,改变不了什么。”大丫道。 刚才她对上太子,其实只是色厉内荏。 别说蒋玄,萧晏,就是燕王,在太子面前,都得老老实实的。 亲娘被害,自己也被幽禁于冷宫多年,燕王都没有想过对皇上不敬。 “谋反”这两个字,重千钧,没人扛得起。 人在亲情面前,也是盲目的。 就连萧晏之前,对家人,不也是一头热吗? 没办法,人就是太容易陷入感情而不自知。 皇上应该是不会改变想法了。 其他儿子,都不能入他的眼。 “现在想来,胡姨丈之前救了皇上,给皇上续命,救的不仅仅是皇上,还是天下百姓,他功德无量。” “总不能就由着他这般下去。”萧晏道,“事已至此,便是垂死挣扎,也不能让他得意。” “爹,不要这么想。”大丫道,“我们还是要想办法,寻一个转圜机会,至少能维持面子情。” 脾气谁都有,谁都可以发泄。 但是发过脾气之后呢? 问题还是要解决。 “爹,咱们两手准备吧。”大丫道,“一方面,在其他方面向太子示好,不管他是否领情,我们该做都做。” 疯子,特别在意别人对他的态度。 “爹,您去跟太子低个头吧。”大丫道,“就说,您愿意让我跟着太子,是我自己一意孤行,不肯答应。” “昭昭!” “爹,您低头,是为了我们全家人的活路,包括我。”大丫道,“爹,我娘常说,打得过就打,打不过就跪。我们拿一家上下的命去拼,最后死了,能得到什么?得到皇上一声叹息,然后继续纵容太子,仅此而已。” “另一方面,我们也不能坐以待毙。倘若,倘若燕王真有那种想法的话,您再站队。” 就怕,燕王根本没有想法。 至少目前看来似的。 如果可能的话,大丫觉得,应该适当刺激一下燕王,让他上进一点。 这天下,离了谁都可以,所以不用把自己看得太重,觉得自己一怒之下,就能血流成河,翻天覆地。 更多情况下,一怒之下,就是怒了一下,仅此而已。 但是普通人也有骨子里的脾气和血性。 所以从这个角度说,任何的冲动都没必要,长久的谋划,让一家人能够平安活下去,最要紧。 “最坏的情况下,”大丫道,“爹,我们就离开中土吧。” 他们一家人,都和尚存的亲生父母家人之间没什么羁绊,他们才是彼此最大的无法割舍。 只要他们一家人在一起,去哪里都能活下来。 “那蒋玄——” “我担心连累蒋玄。爹,等蒋玄好点,我会把太子对我的觊觎跟他说清楚。蒋玄有父母兄弟,有偌大的一家子,我想,还是算了吧。” 不要让蒋玄陷入两难选择的境地。 “我来提。”大丫道,“因为换位思考,倘若现在因为和蒋玄结亲,而连累了你们,我也会毫不犹豫的退婚。” 所以,这件事要怪,只怪太子。 她和蒋玄很好,那就一直保留着美好的记忆,不要闹到最后,后悔莫及。 就让这段感情,在最美好的时候,戛然而止,彼此带着记忆,带着对对方的祝福,继续奔赴下一段路程。 “昭昭,委屈你了。”萧晏怜惜地看着眼前这个才十五岁的女孩。 “爹,不成亲,对我来说未必是坏事。成亲,从来不是我所求。” “二丫想成为富甲一方的巨贾,而我,只想办一个小小的学堂,教那些女孩子读书明理。或许日后她们依然改变不了留在后院,相夫教子的命运,但是我希望,能让她们这一生,活得清醒一些。” 退了亲,太子那边,应该也会认为是自己在示弱,大概心里的执念也能缓和一些。 萧晏想了想后,还是舍不得。 “退亲这事,等等再看。”他说,“皇上为了保护太子,压下了这件事,但是我们,却可以做点什么,将太子的罪行昭告天下。” 他们一家人的反对,确实无足轻重。 但是天天喊着以孝治天下,倘若太子的行为被天下所知,皇上又如何掩住悠悠众口? “爹?”大丫震惊地看着萧晏。 “放心。”萧晏道,“昭昭,我心里有数,不会以卵击石。我会去找太子低头,按照你说的做。但是我也要另外做一些事情,即使不能伤到太子根本,也要让他难过。” 太闲了,就只会想那些龌龊的事情。 还有燕王,不是愚孝吗? 你弟弟现在要杀你爹,你怎么办? 孝还是不孝了? 如果你弟弟认为所有的事情都是你做的,你认还是不认? 大丫想的很周全,可是她骨子里,还是缺了一点狠劲。 没关系,他来补全。 “可是爹,如果消息从我们这里传出去,只要锦衣卫想查,就一定能查到我们头上的。” “没事,我有办法。”萧晏道,“这件事,再压一压。过些日子,会有更多的人想知道,为什么上元节之事不了了之,到时候,我们再来点一把火。” 他也需要一些时间,来准备所需的东西。 第282章 苏醒 - 与前夫和离夜,将军在我榻上贪欢 - 么么愚 陆弃娘回家的时候,萧晏和几个女儿,都在各自做各自的事情,家里风平浪静。 大丫和萧晏,心照不宣地把这件事给咽了下去。 第二天,萧晏就去找了太子。 他没有任何的犹豫和放不开,直接在太子面前服软,并且表示,如果有可能,会劝大丫和蒋玄退婚。 不得不说,大丫对太子的心态拿捏得极准。 太子这会儿明显就高兴了,道:“你回去和昭昭说,孤难得有欣赏的女子,愿意给她一份体面。孤会把崔清章打发回去,然后让昭昭以崔家女的身份陪侍,日后她就是太子良娣。” “多谢太子殿下。” 崔清章其实已经跟在太子身边一段时间,两人之间,该发生的,什么都发生了。 可是即便如此,太子说一句退回去,就要把人退回去。 至于崔清章的体面,她有没有活路,都不是太子关心的。 甚至,也不是崔家人关心的。 崔清章,正是出自于大丫生母所出身的那个崔家,从关系上来说,她是大丫生母的亲侄女。 而先皇后,同样姓崔。 皇上本来是中意让崔家出一个太子妃,也算照顾了亡妻的感情,但是问题是,崔家这些年,实在太不出息,这一辈也没有出挑的女孩子。 所以最后,皇上决定让崔家出一个太子良娣。 日后太子登基,分封后宫,地位也不会太低,至少位列四妃是有的,还能保崔家两三代的富贵。 大丫的身世也并没有什么难查的,太子既然关注她,自然让人查了个清楚。 太子让大丫用崔家女身份跟着自己,那对崔家来说,就没什么损失。 萧晏带着这个消息回了家。 而蒋玄,也清醒了过来。 看到大丫,他虚弱地牵起了嘴角,“昭昭,让你担心了。” 大丫对他笑笑,退到了一边,把床前的位置让给了蒋家人。 蒋家那么多人都围了上去,嘘寒问暖,虞夫人激动得更是直掉眼泪。 两个儿媳妇不断安慰。 一时之间,屋里十分热闹。 大丫默默走到桌前,帮胡神医收拾他的药箱。 胡神医大声地道:“皇天不负有心人。大丫头啊,我说什么来着?你天天陪着蒋玄,跟他说话,给他读书,他都听得到的。” 真的很烦蒋家这些人。 平常每日来坐一下,屁股没坐热就走了,或者干脆就例行公事一般,让下人来看看就行了。 现在蒋玄醒了,她们一个个,比谁装得都激动。 他说的人,包括虞夫人。 虽然确实是身上掉下来的肉,但是虞夫人主要是掉了不止一块下来,似乎就没有那么金贵了。 自蒋玄受伤以来,虞夫人这个亲娘为蒋玄做的,绝对没有大丫为蒋玄做得多。 之前胡神医就和大丫抱怨过,不过大丫说,虞夫人不是不爱儿子,只是她天生,就不是那种把儿子当成所有的性格。 也爱,但是爱得没有那么细致,不能因此就否认她对儿子的关心。 胡神医听了直翻白眼,只恨自己儿子太小,不能争一争大丫。 所以这会儿蒋玄醒了,别人不提大丫,胡神医在场,他是要提一提的。 虞夫人闻言反应过来,连忙道:“是是是,多亏了昭昭。昭昭这些天,天天来陪你,也是辛苦了。玄儿,日后你若是亏待了昭昭,娘也是不愿意的。” 大丫心里暗想,这桩婚事,其实真的不错。 婆婆虽然有些毛病,但是说实话,心眼并不多。 两个妯娌也不是坏人,相处起来也轻松。 只可惜…… 这一场陪伴,就当她还了蒋玄的真心。 “都是我应该做的,”大丫道,面上没有任何异色,“姨丈,你再帮蒋玄看看?” “对对对,胡神医,多亏了您。”虞夫人道,“之前我们还不相信您,险些错过了救玄儿的机会。若是那般,我该多后悔。” 听她这般说,胡神医的脸色也好了些,上前帮蒋玄检查身体。 “抬手——握拳——抬腿——” 蒋玄也一一配合。 最后发现,他左侧身体,似乎用不上力气。 众人都很紧张。 “我看问题不大,慢慢恢复。”胡神医的话,让所有人都松了口气,“毕竟也躺了这么些日子。” “那,能和从前一样吗?”虞夫人问道。 “难。”胡神医实话实说,“恢复好的话,和我们常人一样,应该看不出太大区别。但是想要像从前一样身手敏捷,想都不要想了。” 武将,是有生命周期的。 恢复个十几年,蒋玄也老了。 吃不上这碗饭了。 “换个闲差吧。”胡神医对蒋玄道,“知道你舍不得,但是能捡回一条命,你小子就偷着乐吧。你还有功劳,皇上肯定不会亏待你的。” 他对蒋玄话多,是因为这是自家的女婿。 要让他认清现实,不要做无谓挣扎,也要安慰,要鼓励。 胡神医看蒋玄,虽然不能和看辛济安比,但是总归是当成自家人的。 蒋玄也是个人物。 他眼中确实闪过伤痛,但是很快就面色如常,甚至还笑着点点头,“辛苦姨丈了,我知道,这已经是不幸中的万幸。” 他在人群中找寻大丫的身影,然后看着她,用眼神无声告诉她,我没事。 大丫没有立刻提退亲的事情,而是继续每日上门照顾蒋玄,扶着他,从坐起来到下床。 而且大丫也看出来蒋玄的着急,不断安慰他,让他慢慢来。 皇上知道蒋玄醒来之后,又让人送来了厚厚的封赏。 蒋玄让大丫先挑,大丫却什么都没要。 “也是,是我考虑不周,毕竟都是明面上的。”蒋玄道,“等日后我们成了亲就好了。昭昭,什么时候才能到年底?我想早点把你娶回来。” 他总有一种不真实的感觉。 大丫笑笑,扶着他道,“累了吗?去那边坐坐?” “不累,再走一会儿,我要早点恢复,否则到时候成亲的时候,怎么破门迎娶你?” 大丫笑而不语。 这样美好的日子,过一日算一日。 经历过,就算拥有了。 就算她真的嫁给了蒋玄,婚后最美好的日子,大概也不过像现在这般吧。 二月二,龙抬头这日,皇上忽然不期而至。 陆弃娘见到他带着滕文甫进来,一拍大腿,高兴地道:“您可算来了!盼着您来呢!” 皇上今日是各种烦闷,实在无处宣泄,这才想起陆弃娘,决定来看看,给自己找点乐子。 果然,一看见陆弃娘,听到她的话,皇上的心,瞬时就没有那么堵了。 笑容是会传染的。 他笑着道:“怎么,弃娘还盼着我来?” 第283章 请皇上帮忙 - 与前夫和离夜,将军在我榻上贪欢 - 么么愚 “可不是嘛,自从我知道了您是皇上之后,我就盼着见您了。结果,您还不来了。”陆弃娘爽朗道,“您藏得可真深啊!” “怎么就知道了?朕原本以为,还可以继续瞒着呢!以后弃娘可不能因为朕是皇上,就嫌弃朕。”皇上笑呵呵地道。 “大家都知道,就我和二丫三丫不知道。她们俩是小,我是真笨。”陆弃娘招呼皇上和滕文甫坐,“说起来我怎么知道的,那就不得不提白姨娘了。” 她毫不留情地在皇上面前给白姨娘上眼药。 “我都是后来才反应过来,您这么好这么正气的人,怎么可能养出那样的女儿来!然后,就知道了……我真是反应太迟钝了。” 皇上却因为她的话被触动。 他不敢说自己多好多正气,但是他不是个恶人。 为什么他悉心教养,当成眼珠子一样的儿子,会对自己下手。 其实这件事,才是最近一直萦绕在皇上心头,挥之不去的阴影。 所以这就导致他,看到什么都烦。 “您说气人不气人——”陆弃娘想,既然皇上来了,也知道他是皇上了,那有关系谁不会用? 好钢要用在刀刃上。 现在就是最重要的刀刃。 ——萧晏的望云。 之前想过偷梁换柱弄出来,想过偷出来,但是总有这样那样的事情,让人无暇分心。 既然皇上现在“自投罗网”,嗐,也不知道这个词用的对不对,反正他来了,那就不能放过他了。 陆弃娘碎碎念,把侯府扣押了萧晏所有私产的事情说了。 皇上听得直皱眉。 他知道七公主不是个好相与的,但是没想到这般小家子气。 连萧晏名下的私产,她都抓着不放。 “别的就算了,我们有手有脚,可以靠自己赚,”陆弃娘道,“但是您说,萧晏的马,是不是他的命根子?看到自己的马没有被好好对待,您说萧晏心里能好受吗?” 她打量着皇上的神色,又偷偷看看滕文甫。 很好,没有暗示她说的不对。 陆弃娘就继续道,“我也知道,您天天忙着呢,不能什么鸡毛蒜皮都麻烦您。但是这匹马,实在是想不到别的办法,要不,您悄悄让人给公主通个气,让她把马还给萧晏?她要是心里不舒服,我们出钱买也行。但是这是御赐的,买卖也得您同意。” “不过一匹马。”皇上道,“滕文甫,记下这件事,明日去侯府说一声,让他们把马送来。” “是。”滕文甫道。 陆弃娘一下就高兴起来,“皇上,还得是您!等萧晏回来,让他好好给您磕头。我已经让三丫喊他去了,一会儿就能回来。” “他最近忙什么?” “码头上的事情。”陆弃娘道,“天天忙得不见人影。那个程九万,不是什么好东西,总给他使绊子。不过想想也能理解,动了人家碗里的肉,人家能愿意?不过萧晏说了,总得经历这个过程。” “这个,需要朕帮忙吗?”皇上不动声色地问道。 “不用不用。”陆弃娘连声道,“什么都要您帮忙,我们成废物了。再说,杀鸡焉用牛刀,您也不能什么鸡零狗碎都管,您是皇上呢,要管大事。我们这点小事,不算什么。我就是跟您抱怨几句,您千万别多想。” “那,知道朕是皇上之后,弃娘自己就没有什么想求朕的吗?” 陆弃娘愣了下,“我?我没有啊。我吃得上喝得上,能赚钱,还出息了,带着那么多人养家糊口,我可厉害了呢!我没啥要求您的,就是寻思着,想给您帮帮忙。” 说话间,她脸上露出几分少见的羞臊之色。 皇上见之称奇,“怎么,弃娘还会害羞?既然是给朕帮忙,那害羞什么?” “我吧,没读过书,笨,但是爱操心,爱管事。”陆弃娘碎碎念,“男左女右,您看我右手——” 她把右手掌心张开,送到皇上面前,“您见过,比我手纹更乱的吗?” “是够乱的。”皇上笑道。 “左手其实也是,天生爱操心,没办法。之前我哥,就是张鹤遥,他总骂我,说我狗拿耗子,多管闲事。那时候我就说啊,狗拿耗子怎么了,自家进了耗子,狗不拿它,还能眼睁睁看着它糟践东西吗?那狗是吃白食的吗?您说是不是?” 皇上大笑起来,摸着胡子道:“有道理。” 他这会儿心里畅快许多,来之前的那点疑虑,也打消殆尽。 皇上其实知道,陆弃娘已经知道了他的身份。 他心里担忧,再见面的时候,他们都换了模样。 那他在宫外这一处难得能缓口气的净土,就不复存在了。 好在陆弃娘,一点儿都没变。 知道了他是皇上,却依然还把他当成什么都能说的长辈。 即使她是装的,也希望她能一直装下去。 毕竟,他又能活几年? 他希望余生,能稍微寻点高兴的事情。 “我爱操心,但是没本事。”陆弃娘道,“自己家这一摊,都管的乱七八糟,还得靠我三个丫头帮我。但是我寻思着,我有这个心,有多大能力干多少活,干一点算一点,都不白干,您说对不对?” “弃娘说的好。来,跟朕说说,你打算帮朕干什么?你那两把大板斧呢?要不要帮朕上阵杀敌,给朕当个女将军?” “女将军当不了,当个先锋行。”陆弃娘大笑,“我和姜权一起,姜权也这么想的。哦,这个不能说——” 她捂住了嘴。 皇上大笑起来,“哪个又不能说了?” “姜权想当先锋这事,是他和五公子,就是周逍遥周大人说的。然后姜仪呢,偷偷听到了,但她没吱声。不说吧,心里憋得慌,可姜仪,也没别人可以说,就跟我提了。我这嘴上也没个把门的,见了您就说出口了。” “弃娘,你这是跟朕耍心眼呢。”皇上笑骂道,“要帮姜权谋差事?” “没有没有。”陆弃娘连连摆手,“他是要进黑甲军历练的。我就是想着,想着以后,三五年,六七八年的,若是有机会,可以让姜权试试,他有这个心呢!还有我!您也考虑考虑我,我觉得我真行。嗐,我又东拉西扯扯到哪里了,我得跟您说正事呢!您等等——” 第284章 弃娘的社会理想 - 与前夫和离夜,将军在我榻上贪欢 - 么么愚 陆弃娘说着,就去书桌的抽屉翻腾,半晌后翻出几张用过的宣纸。 她说,“这大丫练字用的,我学着认字写字,狗爬一样,所以用背面就行。我写的啊,就萧晏和我认识。” 她用食指蘸了蘸口水,把几页纸翻开放在桌上。 皇上低头看了一眼,好家伙,是真的不认识。 主要是,那确定都是字吗? 他依稀能认出来几个,剩下的,有心无力。 陆弃娘道:“我也不会写多少字,所以就是个意思,自己明白就行。” 萧晏说,她有自己的文字。 但是他表示,他不想做乌龟了,那对男人来说,不好。 陆弃娘嫌他事儿多。 从前怎么就没事,现在熟起来了,他什么毛病都来了。 “我跟您说说,我随便这么一说,您就随便这么一听。”陆弃娘道,“我不是和皇上说的,我是和李老爷说的。所以说的不好的,您就当我放——是一阵风,别跟我一般见识,也别治我罪。” “你什么时候这么啰嗦了?”皇上笑道,“快说来听听,朕很期待。” “那我就真说了。您不知道,从知道您是皇上那日,我就开始准备了。”陆弃娘得意道,“这第一条啊,就是女孩子。您不知道,很多人,只想要儿子,不想要女儿,生了女儿,甚至过分的,会直接溺死。谁不是女人肚子里爬出来的?要都只要儿子,以后男人和男人生孩子啊!” “我多年之前,农忙时候会去乡下帮忙干活,我见过太多这种。我很心疼,但是我养不起了。还有些男孩,父母亡故,也没有人养。我前些天,就见过一对兄妹,大冬天的在卖鱼,后来打听了一下,果然是无父无母的。我把他们两个收去铺子里跑腿,好歹管他们一口饭,护着他们,别被人欺负了。” 尤其是女孩子,十一二岁以后,很容易被人坑蒙拐骗,一辈子就毁了。 “我和萧晏说,萧晏说,好多年前,我不记得哪朝哪代,有过这个慈幼局。皇上,人家有,您也得有啊!这样的大功德,谁不记得您?” 皇上叹了口气,想说什么,却最终没说出来,摆摆手道,“你继续说你的。” “说完孩子,还有老人——” 陆弃娘一口气提了四个。 除了孩子,没有人赡养的老人,还有生病没钱医治的人——这个她自己就是活生生的例子。 另外就是死人。 很多穷人,死了都没人收尸下葬。 在码头上,陆弃娘见了很多飘上来的弃尸。 人这辈子,无非就是生老病死这些事。 没有饥寒交迫,冻饿而死之人,幼有所育,老有所养,这就是陆弃娘最朴素的社会理想。 别的她看不到,她只能看到这些人间疾苦,所以她虔诚地寄希望于这天底下最尊贵的人。 皇上苦笑。 “弃娘,你以为这些朕不想吗?是朕,做不到。” 因为那些,都是需要钱来支撑的。 便是他贵为皇上,也不能凭空变出钱来。 “你当朕为什么今日出门来你这里?实在是因为听着内阁和户部他们给朕算去年的总账,心里堵得慌。” 皇上也没有余粮啊! 陆弃娘听不懂,但是她听明白了一点,皇上也没钱。 没钱寸步难行,皇上也一样。 她想了想后道,“皇上,我前些年日子过得也艰难,但是没钱就想办法赚钱,我想,个人是这样,国家也是这样。要不您带着大臣们想想,赚钱的路子?” 该开荒开荒,该养猪养猪。 当所有的人都动起来的时候,是不是就能创造更大价值。 “还有就是,您看啊,我做了干粮出来,不能卖给自己,我得卖给外人才能换回来银子。”陆弃娘继续道,“那我们卖东西的话,不能光卖给自己人,能不能卖给胡人啊,蛮子啊,对了,我听说,还有海外的人呢。他们头发和眼睛颜色和我们都不一样。” “你听谁说的?”皇上笑道。 “在码头上,走南闯北的人多,见多识广,我跟着听了不少新鲜事。” 皇上道:“边境互通有无倒是已经有的。只是开海禁的话,需要打击倭寇海盗,并非想象那么简单。” “那就打呗。”陆弃娘道,“码头上活少的时候,总有人为了争活儿打架。没办法,不争不抢吃不上饭。” 人为财死,鸟为食亡,这不很正常吗? 皇上道:“可是打击倭寇,需要造船,需要很多银子……” 这些年,不是没有大臣提出开海禁,可是皇上相对保守,顾虑重重。 “不花钱,怎么能赚钱呢?该花的,那不能含糊。” 皇上笑道:“可是要花的这个钱,从哪里来呢?你知道一艘战船要多少银两吗?” “多少?” “你得卖十年烟花,每一年都像去年年底那般赚钱,才能造出来一艘战船。” 陆弃娘震惊,“得十几万两?” “嗯,十万两一艘。” “这活儿让谁包去了啊。”陆弃娘下意识地道。 她也想包。 直觉就是,油水应该挺多的。 皇上:“……” “我瞎说的,”陆弃娘连忙道,“我就是觉得这也太贵了,能不能省点钱。还有一点就是我觉得,这银子,也不该都由朝廷来出。” “说来听听。” “我瞎说的,您随便听听就行。”陆弃娘往炕上挪了挪,“是这样的, 我之前在码头上听人说的,不知道真假,反正说江南那边,有人偷偷走私,获利很多。您想,海盗和倭寇,他们没遇到吗?肯定遇到过,只不过要么拿钱让人迎战,要么就是损失就损失了,没遇到的就赚了。” “就这样,听说还赚了想象不到的钱。您说,开海禁这事吧,也不是人人都能获利。谁获利,谁就该多出点。既然他们有钱,而且以后还能继续更好的赚钱,那让江南那些有海外生意的商人出大头呗。” 皇上笑道:“你这个主意,倒是可以考虑。不过什么时候,从人兜里掏钱,都不容易。” “我就是随口说说,反正我觉得您别为钱发愁。不行咱们就赚,然后再不行的话,就把贪官抓一抓,抄抄家就有了。” 皇上听到这里,已经是大笑起来。 这些话,就是底层老百姓天真的幻想。 第285章 云庭的志向 - 与前夫和离夜,将军在我榻上贪欢 - 么么愚 陆弃娘巴啦啦说了一堆,最后有些不好意思地道:“反正我就是听到什么,想到什么,就记下来。我琢磨着跟您提一提,我们这些小老百姓最在意什么。您肯定有您的难处,但是改变一点不也好吗?对了——” 她忽然起身跪下,“皇上,我得替那些被迫守寡的女子谢谢您,您真是功德无量。” “起来,快起来。”皇上笑道,“难为你自己过得艰难,还心怀别人。这件事,你确实提的很好。” 他又问陆弃娘,“朕现在不想听你给别人求,你自己,就无所求吗?” 看陆弃娘一脸呆滞,皇上还特意提醒她,“比如,想不想要个诰命?” 这应该是所有女人的终极梦想了吧。 没想到,陆弃娘连连摆手,“我要是当上诰命夫人,那不乱了吗?” “怎么乱了?” “就像,就像猴子和人坐到了一桌上。”陆弃娘自己就忍不住笑了,“那能配吗?” “配。”皇上道,“她们那些人,未必有你的胸襟。弃娘,不要看轻自己,你配得上,你不仅能和她们做一桌,你还应该做上首。” “您就是偏心我。”陆弃娘都不好意思了,“您想吃什么?我给您做打卤面怎么样?我最拿手了。” “好。在你这里,吃什么都舒心。” 陆弃娘准备做饭的工夫,萧晏就回来了。 皇上问了他望云的事情。 萧晏便知道,这是陆弃娘和皇上说了。 她一向最怕麻烦别人,但是却能为了自己的喜好而硬着头皮开口—— 如果这都不是喜欢,那什么是呢? 萧晏心中有甜甜的滋味蔓延开来。 “回皇上,别的东西就算了,只望云陪我出生入死,我想把它接出来。” “嗯,知道了。”皇上道,转而又问起跟着萧晏一起回来的云庭,“你不能,一日日的总在外面厮混吧。回家去,该读书读书,该习武习武。弃娘这里虽好,但是你不能天天混迹于市井。” 云庭看起来都要哭了。 皇上见状笑骂道:“朕像你这么大的时候,都有了儿子。你现在自己还把自己当孩子惯着,你哭也没用。总该努努力,趁着朕还在的时候,给你安排个差事。你总得有个差不多,别太差了,朕也要面子的。” 云庭挤出两滴眼泪,“舅舅,您是不知道我过年回家发生的糟心事吧。” “什么事?”皇上真不知道。 云庭便把事情的始末说了,哽咽着道:“我和我爹因为这件事闹崩了。您说这么显而易见的事情,为什么他要和稀泥?” 皇上想起了上元节之事,不由叹了口气,“庭儿,你想让你爹怎么办?杀了他的亲侄子,给那个丫鬟报仇吗?你要知道,当年你大伯在世的时候,对你爹十分照顾。他现在没了,你爹对他的感情,都寄托在你两个堂兄身上。” 云睿是做错了,大家都知道。 但是云国公想起故去的兄长,狠不下心来。 最多只能是暗中警告云睿一二,日后恐怕还得一边提防一边扶持他在仕途上走得更远。 这样大概就能弥补他无法得到国公府的一些不平。 “可是对就是对,错就是错。他顾念手足之情,就任由我被手足残害?他以为他警告了云睿,但是实际上,何尝不是纵容?” “庭儿——” “舅舅,那个家,我是不想再回了,至少在我有本事保护好自己,也不连累别人之前,我不会回去的。”云庭道,“我也想好了,我要读书。” “你想让朕帮你请先生?” “不用麻烦您老人家,我自己找夫子。” “你不通过你爹,又不用朕安排,能找到什么好夫子?” “探花郎的夫子,能教出探花郎,还教不了我一个纨绔吗?” 原来,云庭了解到,五公子跟着柳先生读书之后,就一直蠢蠢欲动,想要去拜师。 “那倒是也行。”皇上道,“定下了?” “没有呢。”云庭道,“我和周大人提了,他也答应帮我说项。但是柳先生,性情有些古怪,最嫌恶纨绔子弟,所以他应该不愿意收我。但是我想了,我既然下定决心好好读书,就该付出点什么。谁让我之前那般不着调,也活该被教训。” 他决定对柳先生死缠烂打。 靠自己得到的学习机会,会更加珍惜。 皇上点点头,“好,有出息。做学问,是要有百折不挠的精神。你先试试,实在不行,也不要浪费太多时间,朕给你解决。庭儿,只要你向学,需要什么,朕都给你兜底。国公府那边,不回也就先不回。不过日后,我是要考校你学问的,若是没学好,我也会罚你。” “舅舅放心,我一定好好读书,不给您老人家丢脸!”云庭信誓旦旦地表态,把皇上哄得眉开眼笑。 人老了,最愿意看到的,不就是家里的年轻一代努力上进吗? 吃饭的时候,陆弃娘问皇上,怎么没带太子一起来。 “我看着太子身形太单薄了,”她说,“说不定来我家吃点粗茶淡饭,反而胃口就好了。” 萧晏悄悄地在桌子下拉了拉她袖子。 陆弃娘虽然不解,但是长期生活在一起的默契,让她明白了萧晏的意思。 不要提太子。 皇上道:“他在忙着替他母后抄写经书供奉,最近不出东宫了。” “哦哦哦。” 陆弃娘也就不敢再提这个话题。 等皇上离开,晚上睡觉的时候,萧晏给陆弃娘讲起了上元节这件事。 陆弃娘听完后猛地坐了起来,“儿子害老子?他是不是脑子有病啊!” 皇上待太子多好的。 之前也没看出来,太子是个熊孩子啊。 “本来不想告诉你,怕你多想。但是今日听你提起太子,又怕往后你对他少了戒心。”萧晏道,“太子其人,十分不可靠。” “那他当了皇帝,天下人不就惨了?”陆弃娘已经开始忧国忧民了。 “别说他还没当上,就是他当上了,皇位也不是不能换人来坐。” “萧晏,这话可不能说啊!” 萧晏点点头,心里想的却是,不用说,他做便是了。 第286章 萧晏表白 - 与前夫和离夜,将军在我榻上贪欢 - 么么愚 “哎,”陆弃娘叹气,“你说我们这些穷人,吃不上穿不上,还知道孝顺父母。那孩子,怎么就歪成那样?不过其实萧晏,我能理解皇上。” “怎么理解?”萧晏觉得很荒谬。 “你说我快病死的时候,如果,我说如果,我的女儿,给我喂一碗加了毒药的药,要把钱省下来她们日后过日子,我心里难受一下,还是会喝下去的。我不在了,也盼着她们好。” 皇上本来就是担心太子撑不起来,像个孩子。 现在太子的智谋有了,虽然是用在自己身上,但是是不是,从另一个角度讲,也可以自我安慰,能放心下来了? “就什么来着,走不一样的路,最后到达一个终点。” “殊途同归。”萧晏道。 “对对对,是这个了。”陆弃娘道,“不过话说回来,皇上可真偏心。他也不是没有别的儿子——” “你要这样说,我也能理解皇上了。”萧晏忽然道。 “你理解什么?” “皇上的偏爱。”萧晏道,“你日后给我生的儿子,和我认识你之前,只是家族联姻,和别人生的儿子比,我很难不偏心。” “你还有儿子?多大了?之前你也没提啊。” 萧晏:“我说如果!” “哦哦哦,没事,没有这个如果,我不给你生,不用比,不用苦恼。” “为什么不给我生?” 陆弃娘觉得,这话题,好像又变得奇怪了。 她正要说萧晏,就听萧晏幽幽地道:“弃娘,其实除了认字读书那些,我还有些别的东西想要教给你。” 陆弃娘激动:“是新的功夫吗?” “是夫妻之间的功夫。” 可以简称一个,床上功夫。 陆弃娘面红耳赤地道:“你咋老不正经呢?” “男人都不正经。”萧晏道,“我也不是什么好东西。” 陆弃娘:“……” 你抢了我的话,让我说什么? 她其实想说,萧晏,你学点好啊,不能去学那些不正经的东西。 结果他直接上来就说,他就不是好玩意儿,那还怎么说? 他先把自己捶得扁扁的,自己还怎么捶他? “弃娘,你不是喜欢看赤膊的男人吗?”萧晏把自己的上衣一扒,不着痕迹,却又很用力地挺了挺胸肌,继续道,“你可以理直气壮地看我。” 陆弃娘的脸都快烧起来了,“萧晏,你现在这样,让我想起了我娘。” 萧晏:“……” 请问,为什么会想起你娘,提起你娘? 难道你以为,我要给你喂奶吗! 虽然确实也可以这么说,但是这气氛,不对了啊! “我娘快没的时候跟我说,我哥到了喜欢女人的年龄,让我避开他。无论他怎么哄我,都不要给他,因为那时候我才十三,而且会影响我哥读书。我娘跟我说了很多种哄我的可能,不过我哥从来没用过。没想到,你用上了。” 萧晏默默闭嘴,盖上被子,闭上眼睛,装死。 陆弃娘:懂了。 萧晏还是要脸的。 听自己提起长辈就正经了。 娘说的话,含金量在十几年后得到了验证,果然没有白学的东西,好用着呢。 萧晏:我一听你提起你哥,还能有什么旖旎的情思? 只是他挺尸一会儿后,还是忍不住道:“弃娘,这种时候,你不该提起其他男人的。试想,如果在我提起其他女人,你又会作何感想?” 陆弃娘实话实说:“我得想想,你俩配不配。” “弃娘,你如果每次总是顾左右而言他,那我就得考虑身体力行地提醒你,我们俩的关系了。” 萧晏觉得,或许他应该听胡神医劝说的。 “身体立行?站起来提醒我?那你站起来啊,说得像我害怕似的。” “我的意思是,我要和你做夫妻之事,生孩子的事情。”萧晏道,“我想要和你一起睡觉!” 陆弃娘听明白了,但是她太过尴尬,以至于嘴里忍不住道:“我们俩现在不是就在一起睡吗?” “弃娘,别装糊涂。”萧晏一针见血地道,“倘若你觉得我哪里做的不够好,我可以改。但是不能一直这样稀里糊涂地自欺欺人。弃娘,你到现在还不承认,你心里有我吗?” “当初你跟张鹤遥放狠话,说日后就是讨饭,都不会讨到他家门口。但是为了我,你向他低头了。我知道低头有多难,对你来说,更难。可是你为我做到了。” “你告诉昭昭她们姐妹,不能轻易开口求人,要把人情用在最重要的地方,但是你却开口帮我和皇上求了望云。你不要说,这是随意说的,不是因为把我放在心上,所以把我的事情也放在心上。” “弃娘,你好好考虑一下,我们做真正的夫妻好不好?我从前和女子的全部纠葛,都已经对你和盘托出;你的过去,我也全然接受。你的顾虑,说出来,交给我来解决。” “弃娘,我只是想和你做真正的世俗夫妻。我不是圣人,我只是个再普通不过的男人。” 陆弃娘半晌都没说话。 “弃娘,我不是逼你,只是想问问你,到底有什么顾虑。”萧晏道,“你可以告诉我,不要有所顾忌,无论你顾虑的是什么。” 哪怕,是他曾经的身份,哪怕是担心他像张鹤遥一样,发达之后抛弃她。 这些,都是能说的。 可是他等了许久之后,却听到陆弃娘道:“我,那么胖……” 萧晏缓缓地在脑海中打出一个问号。 “谁说你胖了?你有胡人血统,本身就比其他女子身量更高,就算我们刚认识的时候,我也没觉得你胖,更何况现在?” 陆弃娘忍不住摸摸自己小肚子,还是肉肉的啊。 果然男人的嘴,骗人的鬼。 “弃娘,是不是因为我的犹豫,你觉得是你对我没吸引力?” 他怕的是她不愿意,怕的是伤害她。 “萧晏,”陆弃娘闷声道,“你说的,也不是不行。” 什么? 萧晏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他原本以为,陆弃娘还会继续拒绝,像习惯一样,但是结果她松口了? 第287章 婚前协议 - 与前夫和离夜,将军在我榻上贪欢 - 么么愚 “但是——”陆弃娘道,“咱们丑话要说在前头。” 她经历过一些事情了,不是那么单纯的傻白甜了。 “你说。” “咱们俩得写在纸上,白纸黑字摁手印的那种。”陆弃娘道,“口说无凭。” “我去准备笔墨纸砚。”萧晏立刻就要起身。 他愿意让渡这段关系之中的一切权力给她,让她做主。 “不用,我还没考虑清楚。” 萧晏:“!” 正要说话,就听陆弃娘道,“我先想了这么几条,你听听,然后给我三天的时间,我再琢磨琢磨,行不行?不行也得行,我不是和你商量的,这事就得这么办。” “好。”萧晏看着她难得露出的强硬态度,不由哑然失笑。 能朝夕相对,得以窥见她不为别人所知的另一面,是他之幸。 “第一,”陆弃娘扒拉着手指道,“将来你若是变了心,那我们要痛痛快快和离,别拖泥带水的。别学张鹤遥,吃着碗里看着锅里,看着锅里惦记地里那套。” “可以。” “第二,若是和离的时候,我们俩有孩子,那所有的孩子都要归我。还有钱,我也不多要,家产一人一半。若是祖业的话,那就不分,各归各的,但是这个其实咱们俩都没有,就是那么个意思。” 想起来,他们两个,父母缘浅,真是一对倒霉蛋儿啊。 “好。”萧晏一味答应。 “第三,日后我们就是有了自己的孩子,不管儿子女儿,都要一碗水端平。我不管别人怎么做,反正在我心里,大丫二丫三丫,也是我女儿,我不想委屈了她们。” “好。” “第四,日后你若是做了官,我不去住你家。”陆弃娘道,“我还住在自己房子里,我还继续做着自己的生意,赚自己的钱,这个,朝廷允许吧。” 听出她话语之中的犹豫,萧晏立刻打消她的疑虑,“允许。因为开国之初,没什么钱,经常发不下俸禄。常国公的夫人,还当街卖过包子。” “允许就行。”陆弃娘道,“我也不是不想帮你,能干什么,我就干什么。但是我就这么点出息了,怕是帮不了你太多。当然,这会儿你上头,想不了那么多。” “我想过。”萧晏道,“我不在乎别人怎么说。更何况,人和人之间,并非只会用出身来评价。你能被皇上喜欢,被云国公信赖,让滕文甫和陆瑾为你破例,为什么还不相信,自己是值得被人喜欢的?弃娘,正常人都会喜欢你的。” “不喜欢我的就不正常?还得是你们读过书的人会骂人。”陆弃娘忍不住笑出来。 “第五呢?” “第五还没想起来。”陆弃娘道,“我脑子慢,你又急——我们俩都冷静冷静,好好琢磨琢磨,行不行?” “行。别说三日,就是三十日我也可以等,总算有个期限。” “那要不,就三十日?” 萧晏刚想反驳,忽然看到她脸上的戏谑,这才恍然,原来她在故意逗自己。 喜悦瞬时满溢。 她果然是不抵触和自己在一起的。 虽然她说着要考虑,但是在谈及这件事情的时候,她在笑。 还有什么,比这更让萧晏心满意足的? 不知道过了多久,黑暗中,陆弃娘小声开口:“也不知是不是真的,不嫌我胖。” “是真的。”萧晏坚定不移地道。 陆弃娘被他吓了一大跳,又羞又臊:“你咋还没睡!” “太高兴了,睡不着,你也一样吧。” 陆弃娘:“我睡了。” 她把自己裹成茧蛹,背对着萧晏,脸上火辣辣的,只恨不得做只缩头乌龟。 她也不知道,自己怎么就那么没有原则地松了口。 明明知道他们之间天差地别的差距,也吃过男人的亏——陪着男人吃苦的女人,最后也多半变成男人记忆里的苦,要一起被抛弃,可是她为什么,还愿意了? 陆弃娘反复琢磨,最后得出一个结论。 不怪自己意志不坚定,实在是萧晏太会勾人。 自己好好一个正经人,被他勾引得一天天奇怪起来。 狐狸精肯定也有男的,否则狐狸精不就绝种了? 萧晏就是那男狐狸精。 不怪她,真的不怪她,试想一个功成名就的英雄,生得又鼻子是鼻子,眼睛是眼睛,多看一眼就像赚到似的,然后身世又可怜,闻者伤心见者流泪,恨不能多给他点爱…… 偏偏他自己又手段了得,上得厅堂下得厨房,遇事有担当,事事有回应,对自己的女儿视如己出,对身边的人全然接受,这样一个男人,她能扛到现在,不算她意志坚定吗? 去他娘的,管他日后会不会喜欢别人,说不定日后她还死了呢。 当下一起就一起,让她也过几天好日子。 她之前常听那些粗糙的男人,嘴里不干不净,说寡妇想男人。 她就不想。 那玩意,有啥好想的。 她想,或许是因为她没有过。 那现在就让她来尝尝咸淡。 忽然就生出了几分跃跃欲试的期待了,怎么办? 就是想到两个人要赤条条的相对,又很害臊。 陆弃娘都不知道自己是怎么睡着的。 第二天就起晚了。 起来的时候,她推开窗户,就看见萧晏刚挑了水从外面进来。 似乎察觉到了她的目光,萧晏抬头对她笑了笑。 陆弃娘莫名心情大好。 管他什么破虏不破虏的,这会儿不是她在炕上躺着,他老老实实给她挑水去。 想到这里,她开心地道:“萧晏,你起得挺早啊。” 萧晏原本还担心她睡了一晚就变卦,结果却听到她这般开心主动,心里顿时有千树万树,梨花盛开。 他的春天,也来了。 “没怎么睡着。”萧晏道,“太高兴。” 陆弃娘顿时心虚地环顾左右,怕被人听到。 吃早饭的时候,二丫道:“爹,你今儿捡钱了吗?嘴角一直翘着压不下去。” 陆弃娘怕萧晏胡说八道,连忙道:“是望云。你爹惦记着望云要回来,高兴呢。” “对,高兴,都高兴。”萧晏忍俊不禁。 陆弃娘是正房,望云是如夫人,他都拥有,此生夫复何求? 第288章 嫡母发飙 - 与前夫和离夜,将军在我榻上贪欢 - 么么愚 不得不说,皇上发话就是好用。 中午的时候,侯府就派人把望云给萧晏送来了。 同行的,还有宫里的小太监。 陆弃娘给小太监准备了红包。 自称叫小蒲子的小太监连连摆手,“您别客气。我若是收了,回去没办法对干爹交代。” 陆弃娘这才知道,原来小蒲子是滕文甫的干儿子。 那更得表示了。 “拿着。”陆弃娘道,“就当姐姐给你的见面礼。” 疼叔的儿子,可不要喊她姐姐? 小蒲子这才收下。 萧晏这会儿已经没有心思管别的事情,正和他骨瘦如柴的“如夫人”深情对望。 他伸手摸着望云的头,掌心陷进望云鬃毛里。 望云乖顺地蹭蹭他的手,温热的鼻息喷在他腕间。 “爹,爹,”三丫端着一碗红糖水从厨房走出来,碗里赭红的糖水晃着,“我能喂它吗?” 因为家里买了马的原因,所以她对马的喜好也了然于心。 “过来。”萧晏招招手。 三丫高兴地踮脚将碗举到望云面前时,草编的蝴蝶坠子在羊角辫上颤巍巍地晃。 望云潮湿的舌头卷过三丫指尖时,小丫头咯咯笑起来。 而萧晏则看着一人一马,嘴角笑意温柔。 小蒲子回去给滕文甫复命:“马已经送去了,只是,只是公主脸色不好看。” “上不了台面的东西。”滕文甫也不知道在骂谁,又问道,“除了那匹马,其他的东西,她就没提要还给萧晏?” “一点儿没提。就这匹马,公主还吩咐了,马鞍什么的,都不许带走。” 要知道,萧晏一副马鞍,也是数百两银子。 “眼皮子怎么能浅成这样。”滕文甫眼神嫌恶,“皇上这是给她机会。” 结果这般行事,完全上不了台面,以后是别指望皇上再照顾她了。 七公主,因小失大,断了自己以后的路。 滕文甫把小蒲子打发下去,自己进去回禀皇上。 果然,皇上特意问了,侯府有没有把萧晏其他私产一起还给他。 听到说没有还,皇上直摇头,最后道:“只当萧晏用这些东西还了生养之恩。对了,萧晏那几个弟兄,也都是不堪大用的,丝毫不知道帮忙劝解,还以为自己占了大便宜。” 滕文甫不敢评价,但是心里忍不住想,看吧,为了那一点点东西,让自己的亲生儿子在皇上这里成了不堪大用的。 真是赚大了呢。 而此刻,萧晏的嫡母,七公主华氏,屋里摔了一地的瓷器。 白姨娘把其他人都撵了出去,低声开解她。 “公主,您消消气。这毕竟是皇上的旨意,倘若在家里打砸东西的事情,让皇上知道了,怕是会多想。” “名义上是公主,其实什么都不算。”华氏坐在榻上,冷冰冰地道,“若是他亲生的女儿,你看他舍不舍得这般打脸。” 被拿走的,是一匹马吗? 那是她的脸面。 “我一生要强,可是总是不成。”华氏眼神怨恨,“自从有了那个孽种,我一天顺心日子都没有!” “公主息怒,公主息怒,千万别让外面的人听见。”白姨娘谨慎小心。 “听见又如何?我在自己家中,失手打碎了瓷器都不行吗?还是我堂堂公主,连骂几句下人都不行?既如此,那这个公主,干脆收回去。” “公主,公主,我的好公主,可千万别意气用事。” “我今日,偏偏就要意气用事。”华氏越说越气,“我不会让那个孽种得意的。去,把上次去查的那个人给我喊来,我要问话。” 虽然萧晏已经和侯府断绝关系,但是华氏从来没有放松对他的监视。 她觉得,萧晏现在过得太好了,竟然还能在皇上面前给自己上眼药。 呵呵,真当他离开侯府,自己就拿捏不了他了? 他以为的那些幸福,根本不堪一击。 陆弃娘答应了萧晏之后就总有些魂不守舍。 二丫都看出来了,“娘,怎么又出神了?” “啊,没有,你喊我?” “我让您帮我把澡豆摆上去。”二丫道。 他们一家,这会儿正在收拾铺子。 “哦,来了。” “娘,不是香胰子,是澡豆。您想什么呢?”二丫开玩笑道,“总不会是想我爹吧,我爹这刚才走一会儿。” 萧晏带着熊大那些人去了运河边了。 “瞎说什么?”陆弃娘脸色通红。 “哈哈哈,被我说中了,娘,您脸红了。” “胡说八道。”陆弃娘放下手中东西,“我肚子疼,要去茅厕。” 她几乎是落荒而逃。 天呐! 人果然不能不正经,否则真的做贼心虚。 她把什么都写在脸上了吗? 她这会儿和萧晏说后悔了,能行吗? 估计是不行的。 但是,但是想起来,真的羞死人了。 临近中午吃饭的时候,胡神医背着手,悠哉悠哉地走进店里。 “萧晏呢?”他环顾四周,“弄得挺像那么回事的。打算做什么买卖?要是需要合伙,记得喊我。” 陆弃娘啐了他一口,“我还盼着赚点钱呢!你少来掺和。” 老胡冷哼道:“赔钱说明你不行。那仓库,我不跟着投钱,萧晏一样带我赚钱了吗?” “切,”陆弃娘无情嘲讽他,“那仓库为什么能赚钱,是因为你一早就说了,那是杜鹃的嫁妆。和你撇清了关系,这才能赚钱。” “那我再跟你合伙,就说给胡睿娶媳妇的钱,行不行?” “那行,反正别沾着你。不是,老胡,你们家是不是改过姓啊,你之前是不是姓裴?” 胡神医气得吹胡子瞪眼,“萧晏呢?出来管管你婆娘。” “他去运河边上忙去了,又寻他做什么?” 胡神医道:“男人的事儿,你少打听。我去找他,喊他中午去我家吃饭,你别等他吃饭了。” “怎么又去你家吃饭?你家姑爷又来了?” “被你说对了。”胡神医一脸得意,“今儿杜鹃娘回娘家了,姑爷来,我在酒楼喊了一桌席面,喊萧晏一起去吃饭。我们几个老爷们好好喝两盅,不用听你们这些娘们啰嗦。” “原来杜鹃娘不在家,看把你给狂的。”陆弃娘笑骂道,“你要是喝个烂醉,看她回来不收拾你。” 他们此刻如同往常一般拌嘴,嘻嘻哈哈,并不知道阴谋正在走来的路上。 第289章 陆弃娘的准备 - 与前夫和离夜,将军在我榻上贪欢 - 么么愚 萧晏去胡神医家吃饭之前先回来了一趟。 “弃娘,你可答应我了,考虑三天,今天都第三天了……”洗手的功夫,萧晏低声对陆弃娘道,眼神期盼,“我和老胡讨点药去,听说第一次,会有点疼。” “你别!”陆弃娘立刻阻止他,“我不怕疼,我怕丢脸。你别嚷嚷的谁都知道了。谁家两口子不都是那点儿事,非你要嚷嚷。” 丢人可以在自家炕头丢,不能出门转圈丢人。 “好。”萧晏道,“我少喝点,晚上——” “快走。”陆弃娘嫌弃地往外推他,“果然不是什么好东西。” 萧晏脸上笑意放大。 二丫从外面进来,见两人推搡,也不由打趣地看向陆弃娘。 陆弃娘只当没看到,却脸红得厉害。 萧晏走后,陆弃娘就道:“我去买两屉包子,中午就不做饭了。” 云庭今日去找柳先生了,大丫去了蒋府,萧晏这一走,中午就剩下她们娘三个吃饭了。 “娘,我要羊肉包子。”三丫大声地道,“我不吃素包。” 她属猪,但是她是一只吃肉的小猪。 二丫道:“油腻腻的,谁要吃羊肉包子?娘,我吃一个素包就行。” 陆弃娘瞪了她一眼,“少给老娘学那些妖妖娆娆作死的做派。你别听杜鹃的!” 杜鹃为了成亲时候瘦下来,据说现在每顿就吃一口。 问就是她要嫁官宦人家,如果腰粗,肯定被人嫌弃。 “要按照杜鹃那样说,皇后娘娘岂不是得筷子腰?那皇上干脆娶条水蛇算了。”陆弃娘道,“把自己饿坏了,还不是自己遭罪?” “娘,知道了,您快别絮叨了。”二丫不愿意听。 陆弃娘骂骂咧咧出去买了八个包子回来。 二丫吃了一个素包一个肉包,三丫吃了三个肉包,然后剩下的三个素包和一个肉包,被陆弃娘吃了。 “娘,您今儿吃得怎么这么少?”二丫道,“往常这包子,您自己不都能吃八个吗?” 因为这包子,确实不算大,陆弃娘干活多,力气大,消耗也大。 陆弃娘道:“早上吃撑了,不咋饿。” 她觉得,可能她也得瘦点了。 想到萧晏要用目光一寸一寸扫过她的身体,陆弃娘这会儿已经感觉整个人都不好了。 就在今天晚上。 不对啊! 陆弃娘扒拉着手指盘算,后知后觉地算出来,他们俩是前天晚上讨论的这个问题,怎么算,到今天晚上才两天两宿吧。 萧晏那混账东西,欺负自己算术不好,把那天晚上就算一天了? 回来要好好跟他掰扯掰扯。 不过陆弃娘还是不动声色地问二丫,“那个澡豆好用?给娘挑一个,娘给钱。这几天,总觉得身上痒痒,今晚要好好洗个澡。” “当然是最贵的了。”二丫对陆弃娘是真大方,说话间就找出来给她,“不要钱,当您今天帮我干活的酬劳了。” 她掀开油纸,雪青色澡豆在日光下泛着油润的光泽。 陆弃娘用指腹轻轻摩挲,细腻的粉末里嵌着碾碎的梅花瓣,裹着茉莉的幽香丝丝缕缕往鼻尖钻。 “多钱?”陆弃娘还是忍不住问。 “足足三钱银子呢。”二丫的声音惊得陆弃娘手一抖,澡豆险些滚落在地。 她下意识想说,谁用的起? 不过想起今天是特殊的日子,那就咬咬牙忍了。 萧晏昨日就买了红纸,自己写了喜字。 他说,现在想风风光光娶她,是难以做到。 等他起复的时候,一定补偿她一个热闹的婚礼。 陆弃娘说,“那可不用。到时候那么多人都看我,臊也臊死了。你要是真想跟我好好过,就听我的,别整那些没用的。那银子不如省下来给我买房置地呢!” “都会有的。”萧晏轻声道。 陆弃娘其实真的没想要婚礼。 她觉得新郎新娘就像牵线木偶,一举一动都众人围观之下,要是她的话,估计会紧张得手足无措。 但是陆弃娘总归是女人,对于特别的日子,也想有点不一样。 比如,少吃的几个包子,再比如,舍不得用的澡豆。 她还有一套没用过的崭新被褥,今晚回去铺上…… 正胡思乱想间,杜鹃来了。 “杜鹃,你怎么来了?”二丫看到自己朋友来,自然高兴,“辛济安今日不是来了吗?你怎么不在家里?” “你不要对他直呼其名,那不好。”杜鹃脸色微红。 “哦。”二丫吐吐舌头,“应该叫小辛大人,是不是?他当什么官来着?” “仓场攒典。” 其实这就是一个管理粮仓的最小的不值得一提的小官,但是杜鹃很是引以为傲。 “还当官了?”陆弃娘比二丫捧场多了,“那咱们杜鹃以后也是官家娘子了,这可太好了。” 二丫低头没说话,她怕她说话太刻薄,容易招娘骂。 她之前也和杜鹃说过,别把辛济安当成祖宗供着,那就得供一辈子。 奈何杜鹃自己很愿意。 这就没法说了。 “大丫姐怎么不在?”杜鹃又问,“又去蒋府了?” “嗯,照顾我姐夫去了。”二丫道。 “听说蒋大人伤了身子,以后怕是不能再做黑甲军指挥使了?” 这话其实似乎也没有什么让人生气的点,但是二丫听完后就是莫名烦闷,不高兴地道:“当不了黑甲军指挥使,还可以去做文官,总不至于降职就是,怎么也有个三品四品的。” 杜鹃脸色讪讪的。 辛济安,连九品都不是。 “云庭呢?他今日怎么没跟在你身后?说起来,真是羡慕你们姐妹,都有那么好的机会。” “不是,杜鹃,你瞎说什么呢?你这么说,好像我要嫁给云庭一样。”二丫不高兴了。 “好好好,我不说。”杜鹃道。 见到三丫在那里自己抽陀螺玩,杜鹃道:“你们大姐嫁得这么好,三丫你羡慕不羡慕?” “她才多大,知道什么?”二丫道,“别和她说那些。” “我不羡慕,”三丫道,“我大姐嫁得好,我姐夫对我也好。杜鹃姐姐,你羡慕吧,你没有姐姐,自己嫁得也没那么好。” 陆弃娘瞪了她一眼,“瞎说什么呢!” “就是,”二丫不知道为什么,总觉得今日杜鹃很讨厌,听了三丫的话乐了,“瞎说什么大实话,杜鹃可羡慕大姐了,是不是?” 第290章 泼脏水 - 与前夫和离夜,将军在我榻上贪欢 - 么么愚 陆弃娘忙打圆场,“有什么羡慕不羡慕的,各自过各自的日子。只要两个人和和美美,比什么都强。” “姨母说得对。”杜鹃低头帮陆弃娘分线。 “不是,你怎么来了?”二丫又问,“辛大人走了?我爹咋还没回来?我还等着他给我写招牌呢!真是不靠谱。” 请人写个招牌要好几串钱,加上做招牌,一两银子都打不住,怎么不去抢? 该省省,该花花,二丫请萧晏帮忙提字,这不就省了吗? 结果当她提出来的时候,陆弃娘竟然道:“这事情得找五公子吧。探花郎提的招牌,说出去多得意。你爹不行,做生意又不是打仗,需要你爹冲锋陷阵。” 二丫眼睁睁地看着萧晏从欣然点头到驴脸拉得老长。 嗐,她爹真惨,真的。 还得靠她。 “招牌嘛,能看就行。五公子的字太好了,回头招牌不得连夜被人偷走?就算五公子的字不要钱,做招牌也很贵的。所以我爹写最合适。” 萧晏:有被安慰到,但是不多。 他不行,所以他来写。 五公子因为太过优秀而惨遭淘汰。 他这心情,就挺复杂的。 杜鹃道:“我爹今日高兴,又喝多了。我不愿意听他喝醉了乱说话,就跑出来了。姨母,姨丈今日喝得也不少,您一会儿跟我一起回家,把姨丈搀回家吧。” “我爹酒量好着呢。”二丫道。 “可不敢那么说。咱们通化坊,大年初二冻死一个酒鬼,走亲戚的,喝多了,冰天雪地睡着了,在外面冻了一宿,这边以为回家了,那边以为留宿了,结果人就那么没了。” “谁家亲戚那么惨,这以后还怎么走动?”二丫咋舌。 陆弃娘听着也觉得唏嘘,道:“行。” 等到了未时,杜鹃起身道:“姨母,咱们走吧。也得回去劝劝,免得我爹又劝酒,我娘回来该不高兴了。” “行,咱娘俩走。”陆弃娘起身,挽着杜鹃,叮嘱二丫看好铺子,然后一边往外走一边道,“你娘今日怎么忽然回娘家了?” “早上我大舅舅忽然来接,说是我外祖母想胡睿了,我娘就带着胡睿一起回去了。” 两个人说话的声音随着身影一起,渐渐远去。 三丫收起陀螺,嘀咕道:“二姐,杜鹃姐怎么从来不喊弟弟,都是胡睿胡睿的,她不喜欢胡睿。” “别瞎说。”二丫道,“他们不是一个爹,到底差一层。但是这事你不能跟别人说,知道吗?” “你又不是别人。咱们一个爹,一个娘,和他们不一样。” 二丫:“……是,咱们不一样,不学她那张狂样子。” 这个小伙伴,自从定亲了,就变得陌生了。 不过娘说得对,以后大家都离得远了,若是觉得不舒服,就少来往。 上一辈的情谊,是上一辈的。 再说陆弃娘,跟着杜鹃回了家。 “怎么没动静了?”她进了院子后道,“这是都喝到桌子底下了?你爹真是要命,不能喝,偏爱逞强——” 忽然,耳后传来风声,陆弃娘下意识地回手一抓,然后就抓到了一根很粗的棍子。 那棍子力道很大,所以震得她虎口发麻。 “杜鹃,你做什么!”陆弃娘看清楚是杜鹃手持棍子袭击她,不由大声呵斥。 出于对未知的恐惧,她下意识地要往外退,结果却发现门已经被关了。 “这么点事情都做不好,真是废物。”辛济安从屋里出来,说话间就要向陆弃娘袭来。 陆弃娘:??? 这俩人,得了失心疯了? 别说她跟萧晏学了这么长时间的功夫,就算她不学功夫,她一把子力气,还收拾不了这俩兔崽子? 所以陆弃娘没有犹豫,一巴掌直接把辛济安扇得倒地不起,又狠狠踹了他一脚。 这一脚,就让辛济安飞起,又落在东厢房门上,把门撞开,跌落在地。 杜鹃大喊一声“济安”,就尖叫着过去看辛济安。 陆弃娘有短暂犹豫。 她不知道这俩人合谋算计什么,但是总是憋了一肚子坏水。 她担心萧晏,但是又怕里面还有陷阱,所以就立刻把大门打开,对着外面喊道,“有没有人?来几个人帮忙!老胡的女婿摔坏了,来帮忙看看。” 左邻右舍听见她大嗓门嚷嚷,都闻讯而来。 有了这么多人,陆弃娘就不怕了,这才进了正房。 结果屋里并没有萧晏的影子,只有胡神医,光溜溜地,背对着门,躺在大炕上呼呼大睡。 陆弃娘:“……” 她忽然明白了什么,转身出门,抓住杜鹃的领口,失望又愤怒地道:“你竟然,想算计我跟你爹?杜鹃啊杜鹃,我也是看着你长大的,你这个孩子,怎么想的,竟然要败坏我跟你爹的名声!就算我不知道哪里得罪了你,你不管你爹,也不管你娘吗?” 众人哗然。 “你血口喷人。”见到杜鹃低垂着头不敢应声,辛济安说话了,“明明是你想和我岳父做一对野鸳鸯,被我们发现,就对我们大打出手,想要杀人灭口。杜鹃,你说,是不是?” 这下,众人更是瞠目结舌。 陆弃娘被气得肝疼,只恨自己刚才为什么不再给那畜生两拳,打得他满地找牙。 到现在为止,陆弃娘都觉得,虽然杜鹃可恶,但是肯定是听了辛济安的挑拨。 “杜鹃,你不要被他灌迷魂汤。你爹要是清醒过来,不会同意这门婚事的。”陆弃娘厉声道,“他是个什么东西,会怂恿你往自己亲爹身上泼脏水。辛济安,你不用猖狂,这事情没完。” 众人吃瓜吃得都懵了。 虽然他们都很了解陆弃娘的人品,但是无冤无仇的,胡家这个女婿,为什么要算计陆弃娘和胡神医? 这丑事不管真的假的,闹出去,丢人的也有胡神医,他不跟着难堪吗? 难道,这是什么新型悔婚手法? 可是不对啊,杜鹃在里面瞎掺和什么? 看不懂,完全看不懂。 第291章 下作手段 - 与前夫和离夜,将军在我榻上贪欢 - 么么愚 混乱之中,萧晏也来了。 “弃娘,怎么了?”他震惊地问,“你没事吧。” “你去哪里了?”陆弃娘问他。 “我回家了。”萧晏道,“刚有个孩子来说,你在胡神医家里晕倒了……” 他身上带着淡淡的酒气,应该洗过澡了,头发还是湿的。 陆弃娘就是再笨,这会儿也大概能拼凑出来事情的真相,虽然,她到现在也搞不明白他们的动机是什么。 “他们俩,”陆弃娘指着辛济安和杜鹃,“把我骗来了,想要把我打晕。屋里,老胡已经被灌醉了,呼呼大睡。我要是上当了,那我和老胡,现在就睡一铺炕上了。” 萧晏瞬时气场大变,整个人如出鞘的利剑,无形的戾气令周围人都忍不住退后两步。 他提步向辛济安和杜鹃走去。 他的气势太吓人,几乎所有人都以为,他要杀人。 陆弃娘也是这般认为的。 她死死抱住萧晏,“别去,你别动。等老胡醒过来!徐婶子,高叔,你们进去帮忙,把老胡用凉水泼醒。那谁,谁能帮忙去杜鹃娘的娘家跑一趟?” 林氏的娘家并不远。 当初林氏丧夫,娘家也不管她,拉扯着杜鹃,日子过得十分艰难。 胡神医收留了她。 后来日子过得好了,林氏和娘家又走动起来。 对此,胡神医也没有什么意见。 妻子娘家的事情,就让她自己决定,就算走动,不过是逢年过节送个节礼,也花不了多少银子。 妻子高兴就行。 所以现在想想,杜鹃的舅舅来接林氏,说不定也是辛济安和杜鹃算计的一环。 那样的娘家,又能出什么好东西! 陆弃娘想起来就咬牙切齿,觉得后怕又后悔。 ——她实在是,对杜鹃太没有戒心了。 “我去,我知道在哪里,不远。”有人主动道。 毕竟陆弃娘的人缘,还是有目共睹的好,很多人都愿意帮她。 “弃娘,你松手。我不动他们。”萧晏道。 陆弃娘不敢松,“萧晏,我没事,我什么事都没有。你别激动,等老胡和杜鹃娘回来,我有话要跟他们说清楚。” 她想弄明白,为什么杜鹃会这样。 她也要,一个交代。 交情归交情,但是这件事,性质太恶劣。 准确地说,这件事,精准地踩在了陆弃娘为数不多的雷点之上。 她看着杜鹃,一字一顿地道:“我是看着你长大的,我也一直觉得你是个好孩子。你要是觉得我哪里对不起你,你可以跟我说,甚至你悄悄套麻袋,打我一顿,我都说不出什么。但是——” “你身为女子,已经要嫁人,已经懂得名节大过天,竟然还用这种下作手段来毁我名声,来陷害养你十年,对你像亲生女儿的继父,杜鹃,你没有心!” 女人为什么要为难女人? 用男女关系做文章,何其下作! “对我像亲生女儿?”这话似乎戳到了杜鹃的腰眼子,“如果我是他亲生女儿的话,他会就给我那么点陪嫁吗?他会不把医术传给我,只传给我弟弟吗?他给我那点东西,是我娘伺候他这么多年,应该得到的报酬!他的心都已经偏到了咯吱窝,你们一个个的,却总说他对我多好!” “别说你不是亲生的,就算是亲生的,你扪心自问,周围几个女孩子,有你这么多嫁妆!杜鹃,你不要贪得无厌。”陆弃娘大声骂道。 “不是亲生的,我不是亲生的。那大丫二丫是你亲生的?为什么你给她们每个人两千两嫁妆?我却只有几百两?你给大丫找黑甲军指挥使当相公,我呢?明明他给皇上治过病,可以跟皇上给我求个好夫家,就是开口的事情,你看他做了吗?” 陆弃娘深吸一口气。 好好好,原来,胡神医已经猜出来了皇上的身份。 萧晏似乎知道她心中所想,在她耳畔轻声道:“后来的赏赐,让老胡猜出来了。” 胡神医找萧晏求证。 萧晏也没有瞒他,肯定了他的猜测。 胡神医骂骂咧咧。 “老子早晚要被你那婆娘害死!你知道不?我祖上就是当太医获罪,死了……然后好容易剩下我这一支,我现在又是三代单传——” “可是弃娘说,你有个侄子。” “隔了一些关系,就是看他可怜,和陆弃娘一样,心软遭雷劈,养了个白眼狼最后。”老胡郁闷道,“先祖就说了,以后就是穷死饿死,也不能当太医。陆弃娘倒好,我不进宫,她把皇上给我招惹出来,她可真行。” “这事儿,主要怪我。”萧晏把责任揽到了自己头上。 “快别说了,不是她瞎热情,就没有后面这么多事。她啊,现在厉害了,闲事都管到了皇上头上。还好皇上是个明君,不跟我计较。” 但是老胡还是觉得脖颈凉飕飕的。 但凡皇上是个小肚鸡肠点的,他的脑袋啊,早就搬了家。 胡神医知道了,应该不至于告诉家人,想来是杜鹃偷听到的。 现在她这般张扬,周围人都知道了。 好好好。 陆弃娘现在也不敢再激杜鹃,因为不知道她在情急之下,会说出什么不该说的话。 胡神医被人扶着出来,已经歪歪扭扭的穿好了衣裳,脸上湿漉漉的。 酒意,早已醒了。 他看着杜鹃,失魂落魄,嘴唇动了动,想说话,却又说不出来,最后只挤出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笑——那是自嘲的笑。 那么多年的父女情分,原来只是他一厢情愿。 原来人在无语的时候,是真的一个字都说不出来的。 “给我找把椅子来,麻烦了。”胡神医顿了半晌之后艰难开口道,“我喝多了,有些站不稳。” 有人帮他从屋里搬出来一把椅子,让他坐下。 “弃娘,萧晏,今日是我老胡对不住你们了。”胡神医笑容惨淡。 “和你有什么关系?”陆弃娘道,“老胡,你只当这么多年,你养了一条白眼狼出来。和畜生生气,只能把自己气坏。” “我以后,拿什么脸见你。我老胡,拿什么脸见你们两口子!”胡神医悲怆出声,眼里已有泪光。 第292章 陆弃娘的坚持 - 与前夫和离夜,将军在我榻上贪欢 - 么么愚 他养出来白眼狼,是他识人不清,是他没教育好孩子,他自作自受。 可是把人家两口子无辜牵扯进来,胡神医万分抱歉。 尤其他知道,今天原本是萧晏和陆弃娘的洞房花烛夜。 这是在人家的亲事上奏哀乐。 真的——无言以对,无颜以对。 萧晏太担心自己发挥不好,更担心自己弄伤陆弃娘,所以昨天就已经和他通过气,说是今日来讨药。 胡神医还调侃他一番。 萧晏脸红又期待的模样,胡神医到现在还能记得清清楚楚。 结果,就这? 他养出的好女儿啊。 “老胡,今日你不用想对不起我,对不起我的人不是你。你就想,如何处置他们。”陆弃娘道,“你要给我个交代。” “等等。”胡神医有气无力,“我这会儿,心里乱得很。弃娘,这不是我的骨肉,等着,等着她娘回来,让她娘定吧。我没有生她,我管不了。” 众人便等着林氏回来。 期间有邻居忍不住质问杜鹃:“你这样对你爹,就不怕以后没有娘家了吗?你还没嫁人,就断了自己的后路。你糊涂啊!” 不管出于什么原因,都不能这样忘恩负义。 杜鹃不理人,只板着一张脸,一脸倔强不服气的样子,看得人想抽她。 萧晏的目光,却落在了辛济安身上。 辛济安这个人,无利不起早。 若是没有利益关系,他犯不着这般算计。 杜鹃那个蠢货,虽然一直对父母心怀怨怼,但是自己也不敢做这样的事情。 但是被辛济安说几句,她又太容易上头。 所以,这件事真正的始作俑者,一定是辛济安。 林氏很快带着胡睿匆匆回来。 去找她的人,已经把事情的始末跟她说了八九不离十。 林氏完全不敢相信。 她进门之后,发现女儿蹲在地上,未来女婿躺在地上,就急匆匆地过去,连声问:“杜鹃,怎么回事,你跟娘说,到底怎么回事?” 胡睿则看着陆弃娘熊抱萧晏,觉得十分好玩,也过来抱住陆弃娘的大腿,“姨姨冷了,抱姨丈。睿睿冷了,抱姨姨。” 父母有时候做些少儿不宜的事情,抱在一处被他见到,就糊弄他说冷。 胡睿就记在了心里。 “脱衣裳抱,暖和。”胡睿又道。 陆弃娘忙松开萧晏,捂住他的嘴,看向胡神医,“老胡,让人带着胡睿出去玩吧。” 这样的情景,陆弃娘不希望单纯的胡睿见到。 “不,让他留下。”一向好说话,吊儿郎当的胡神医,这会儿却似乎已经有了决断。 他将目光投向林氏,眼中冰冷多于爱意。 他说,“你问问你的好女儿,今日做了什么事情。” 林氏已经知道了,但是她不信。 她幸福的家,毫无征兆就被毁了。 她用力地摇着杜鹃的肩膀,“你跟娘说,杜鹃,你跟娘说,都是误会,都是误会。” 杜鹃看着她,“娘,您也不相信我吗?您相信他,也不愿意相信您的亲生女儿吗?是他和陆弃娘有见不得人的关系,被我和济安撞破,反咬我们一口。娘,别人可以不信我,您要相信我啊!” 说话间,杜鹃就崩溃大哭起来,别提多委屈了。 胡神医对上林氏询问的目光,嘴角一扯,笑了。 他说:“你,选一边信吧。要是信她,你就收拾收拾东西走吧。家里的银子,给你分一半。今日的事情,我会去告官。你要是信我,就带着她,去顺天府自首去。该怎么判,自有朝廷律法说了算。我这个后爹,就不动用私刑了,我也不配。” 胡神医说这些话的时候,笑意凉薄,声音不高,却带着不容人商量的拒绝。 就是无论如何,今日的事情,一定要过官府。 唯一可以选择的,就是林氏,要不要跟他过了。 他已经被伤透了心,很难忍住,不把对杜鹃的失望转移到妻子身上。 “相公,不管这事到底是你错了还是杜鹃错了,我们都是一家人啊!”林氏痛哭出声。 这件事,受伤最深的是她。 无论谁撒了谎,最后她都痛心。 “对你来说,或许确实难过。”胡神医道,“如果她只伤害了我,那看在我们这么多年感情的份上,我或许就大事化小,最多让她滚出我的家,从此断绝关系。但是现在,她把弃娘卷了进来。你说私了,你拿什么私了?你有钱让萧兄弟看上,还是你有他们什么把柄,让他们能原谅你生的那个孽畜!” 胡神医拎得清。 林氏又泪眼婆娑地看向陆弃娘,眼神哀求。 其实,她是相信胡神医和陆弃娘的。 因为她知道,这两人真想有什么,还有她什么事儿? 陆弃娘在她走投无路的时候,帮过她们母女,也是因为她,自己才能嫁给胡神医,过上这些年的安稳日子。 只是女儿不知道怎么失心疯一样乱攀咬,她恨不得打死女儿,但是那到底,是她身上掉下来的肉啊。 “弃娘,求求你,咱们关上门来,自己解决行不行?”林氏过来跪在陆弃娘面前,“我知道,杜鹃做错了,我让她给你磕头,你打她骂她,我都绝无二话。你给她一个机会,她就是一时糊涂啊。” “我看糊涂的是你。”陆弃娘直摇头,“林姐姐,你有没有想过,杜鹃为什么这么做?我没有对不起她。她是对老胡不满,然后拖我下水。她一个女儿,敢给亲爹设这种下作的局,只因为觉得自己嫁妆少了。以后若是还有其他不满,会不会把你们大卸八块?她做得出来。” “今日,不是我揪着不放,是我若是放了她,她以后又不知道要害谁。我原谅她,那我活该?以后被她害的人也活该?” 陆弃娘理解林氏作为母亲的无奈和悲伤,但是那不代表,自己就得原谅。 “老胡说得对。”陆弃娘继续道,“这事闹成这样,谁的名声都是名声,我不能就这样不清不白地算了,来日别人提起来,要对我指指点点。别人可以说我陆弃娘傻,可以说我蠢,但是不能说,我勾引别人的男人,不清不白!” 第293章 恩断义绝 - 与前夫和离夜,将军在我榻上贪欢 - 么么愚 胡神医道:“便是你今日又菩萨心肠发作,我也是不依不饶的。我还有儿子,我害怕了。” 他态度坚定。 报官是一定要报官的,但是林氏要有个态度。 要不和女儿断绝关系,日后再不来往,要么就他们夫妻,恩断义绝。 “我自己带着胡睿,也能把他养大。我老胡,虽然邋邋遢遢,但是我心不脏,养不出那么歪的孩子。” 他又看向林氏,“有些话,我懒得提,不代表我不知道。事情发展到这种地步,你不是没有责任。你始终觉得,我这个继父,会偏心自己的骨肉,所以你就要偏心她。什么好吃的好玩的,都要先紧着她。所以她一朝不如意,就觉得我对不起她。” “这事也怪陆弃娘。” 陆弃娘皱眉。 胡神医疯了吗? 有她什么事? “当初我们俩在一起的时候,她作为媒人,就跟我说,杜鹃还小,当成自己的亲生骨肉养,以后和亲生的,也没什么两样。别嫌弃是女儿,女儿才贴心。” 胡神医笑意凄凉,“我想,我不会当爹。可是我可以学,我看着她如何待大丫她们,就学着她的样子对待杜鹃。她早早给三个女儿置办嫁妆,我也想着,不能亏了杜鹃,我还想压她一头。只是后来,她运气太好,我拼了老命,也赶不上了。但是我老胡敢说,我对你们母女俩,尽力了,我问心无愧。” “我知道,当家的,我都知道。”林氏泣不成声,“我真的没想挑拨她们姐弟感情,都是我身上掉下来的肉,我盼着他们好好的。” 有句话她说的没错,就是事到如今,最难受的就是她。 “对了,我刚才这话说得有些过。”胡神医道,“这样,我们先报官。如果官府说,她没错,错的是我老胡,那我给你们娘俩磕头道歉。但是如果官府说,错的是她,那你就和她断绝关系,否则,你我就恩断义绝。” 林氏苦苦哀求,胡神医却不为所动。 杜鹃偏偏还嘴硬不认错,“娘,我不怕,就是到了官府,我也不怕。我和济安两个人都看见了——” “你住口!”林氏怒道,“你是不是得了失心疯!你害你爹,害你姨母,你有什么好处?辛济安,辛济安给你灌了什么迷魂汤!你告诉娘,这是不是辛济安怂恿你的?他为什么?” “济安是心疼我,他——他什么也没做,”被辛济安拉了拉袖子,杜鹃忽然反应过来改了口,“娘,您为什么要向着外人说话?您要相信我。” 这出闹剧,最后终于以辛济安和杜鹃被扭送到顺天府而结束。 顺天府尹看见陆弃娘,脑瓜仁都疼。 请问,您怎么又来了? 好久不见,真的不想见啊! 要命了。 听了事情来龙去脉,顺天府尹也不能立刻下结论。 这些破事,公说公有理,婆说婆有理,这怎么判? 这得查啊! 于是,顺天府尹道:“行了,今天太晚了。既然也没人出事,就等改日再来。本官也会派人查这件事的。” “不把他们关起来吗?” 陆弃娘和杜鹃几乎是异口同声地问道。 她们都觉得,要把对方关起来。 顺天府尹怒道:“你们说了算,还是本官说了算?” 陆弃娘出来的时候忍不住和萧晏抱怨,“这顺天府尹,我看我当,都比他强。” 胡神医手里牵着胡睿,招手叫了一顶轿子,又看看林氏。 林氏看着女儿,哪里舍得走? 她还苦口婆心劝着,但是杜鹃不为所动。 胡神医也不等林氏,直接钻进轿子里,让人走。 林氏两边都割舍不下,但是看着女儿冥顽不灵的样子,也失望,快步跟上了轿子。 陆弃娘和萧晏也回了家。 杜鹃看看辛济安,哭着道:“济安,我无家可归了。” 辛济安很想骂她成事不足败事有余,但是现在周围还有人,那样的话就有人知道今日是他们的谋算。 没想到,事情没做成,好处得不到,还惹了一身骚。 那陆弃娘打得他,这会儿脸肿得像个猪头似的,浑身都疼,去哪里说理去? 辛济安这会儿已经十分不耐烦,强忍怒意道:“还不跟我去?” “可是,可是我们还没成亲,我就这样上门的话,你爹娘兄嫂,如何看我?” “那你就自己想办法。”辛济安拂袖而去。 杜鹃忙追上去,“济安,济安,你不能不管我。你昨日不是这样跟我说的,你说——” “闭嘴,跟上。”辛济安不得不安顿她。 因为这件事,确实是他一手策划的。 贵人说了,只要他做成了这件事,就会给他安排官职,升官发财,从此走上人生巅峰。 就是他运气太差,遇到杜鹃这个蠢货,这才把事情办砸了。 越想越烦。 陆弃娘回去的时候已经天黑了。 大丫姐妹三个和云庭都在家里焦急等待,连阿黄都在门口打转转。 见到两人回了家,众人总算放心下来。 二丫嘴最快,“娘,到底怎么回事?我怎么听说,杜鹃算计你和姨丈?” 她简直不敢相信。 “回家再说。”陆弃娘觉得自己今日灰头土脸,这会儿已经累得不想说话。 她干活都没觉得这么累过。 原来,心累是这样的体验。 发生这种事情,就算最后能证明她的清白,让杜鹃得到惩罚,她心情也不好。 云庭则小声问萧晏:“要不要派人盯着点辛济安?他算什么东西,敢来算计你?我思来想去,应该是有人指使他,冲着你来的。” 陆弃娘有什么被算计的价值? 她一个傻大姐,天天乐乐呵呵的,没什么愁事,对谁都吃亏是福,天天享不完的福。 算计她,最多让她别人指指点点,但是得不到什么好处。 相对而言,萧晏的仇人,那可就多了。 比如,见不得他好的嫡母。 “望云前脚送回来,后脚就发生这种事情,”云庭道,“你觉得,有没有关联?” 不得不说,云庭真的成长了。 他不仅能看透自家那些龌龊的算计,连同侯府那些人的嘴脸,也能看清楚了。 第294章 沮丧 - 与前夫和离夜,将军在我榻上贪欢 - 么么愚 “嗯,”萧晏点头,“我也怀疑,确实像她能想出来的下作手段。” “别放过她。”云庭道,“把这件事闹得人尽皆知,这样将来查案子的时候,顺天府尹也不敢瞎糊弄。” “闹大了又如何?”萧晏道,“最多是闹到皇上那里。你觉得按照皇上一向和稀泥,瞻前顾后的性格,最后会怎么处理?” 云庭闻言顿时沮丧起来。 是的,萧晏说的对。 皇上怎么可能承认七公主是这件事情背后的主谋? 那皇家体面呢? 先皇后的体面呢? 毕竟七公主是皇后抚养长大的,被养歪成这样,先皇后脸上就有光吗? 皇上对先皇后,不遗余力的维护,所以即便只是为了先皇后,他也会对七公主网开一面。 “有时候我想想,其实皇上对于他儿女的事情,也不是没有责任的。”云庭叹了口气道。 相比而言,好像他爹,没有那么讨人嫌了。 做父母这个课题,也得是研究一辈子。 他以后,得做个让孩子喜欢的爹。 嗐,想远了。 二丫过来拉拉云庭的袖子,低声道:“你能不能陪我出去一趟?” “去哪里?” “去找杜鹃。”二丫咬着牙道。 自她听说了整件事到现在,难得没有跳脚。 这会儿大概也有些按捺不住了。 “你找她做什么?”云庭道,“骂她一顿?骂她一顿也没用了。灼灼,那种人,你骂她,她不会醒悟的,她也只觉得全世界就她最委屈。我劝你,不要浪费口水了。再说,再骂她一顿,你心里也又生气一遍,不值当。咱们就等着,顺天府治她的罪就行。” “我不骂她,出不了这口气。”二丫咬牙切齿地道,“我娘把她当成半个女儿,什么时候她来我家都是给她吃的喝的,她冬天来家里做针线,我娘就要多加个火盆,那么贵的炭随便用,结果,她就这样来害我娘?我活撕了她的心都有。” “你消消气,不值当。你要是真的气不过,等过几日去顺天府的时候一起去,遇到了你好好骂她一顿出气。”云庭小声道,“你没看你娘难受着吗?先去劝劝你娘,别的事情都可以以后再说。” 二丫抬头,果然见到大丫正在母亲身边,低声劝慰,便也凑了过去。 三丫年纪小,还不太理解发生的这些弯弯绕绕,但是她知道,杜鹃是坏的,这事情都是因为杜鹃而起,所以她也嘟囔道:“等我学会了骑马,骑着望云踩踏她去。” 陆弃娘有些失魂落魄,似在喃喃自语,“老胡以后的日子,可怎么过?” 二丫听见了就来气,“他们家把您害成这样,您还惦记着别人。今日这件事,要是让杜鹃得逞了,您还怎么活?” 自己刚喘口气,又开始替人操心,这辈子操不完的心。 “二丫,娘知道你向着娘,替娘生气。但是一码归一码,你说老胡,是不是比我还惨。” 那是他耗费了心力,感情和银子养大的孩子啊。 为什么害他的时候,丝毫不犹豫。 因为嫉妒不平衡,就可以否决掉之前他对她所有的关爱吗? “杜鹃娘,不可能撇下杜鹃。可是这件事之后,老胡的脾气我了解,别看平时吊儿郎当,你骂他几句,他也不生气,总是笑眯眯的。然而要是他打定了主意,九头牛都拉不回来。他和杜鹃娘,怕是过不下去了。” “那也是活该。”二丫道,“娘,您说事情闹到现在这么大,杜鹃娘就一点儿责任没有吗?还不是她二嫁,怕杜鹃受委屈,所以总是私下给她花钱存钱,宠着她,把她给惯坏了?” 胡神医努力做一个好父亲。 杜鹃娘其实维护自己的女儿也无可厚非,但是这么多年,是她心里一直把胡神医当成外人,所以女儿才会如此。 “杜鹃娘是有一点儿,但是这不是杜鹃变坏的借口。”陆弃娘道,“杜鹃就是自己底子烂透了。其实今日,我并没有说一定要她如何。我想吓唬吓唬她,如果她知道害怕,知道求饶,我想着或许还能救一救,毕竟她还小。” 但是杜鹃完全不害怕,眼神里带着一种陆弃娘理解不了的癫狂。 她至死不悟。 这是最可怕的。 虽然说父母是孩子的第一任老师,但是不意味着当父母就得倒霉,孩子的什么锅,都往父母身上甩。 按理说,胡神医和杜鹃娘都是好人,杜鹃怎么就没有耳濡目染,学点好呢? 显然还是她天生不知感恩,爱钻牛角尖,爱攀比,又——媚男。 杜鹃得不到的,想通过男人得到。 “这个孩子,没救了。”陆弃娘道,“让官府判吧。我怕杜鹃娘,以后和老胡生了嫌隙,两个人日子不好过了。最可怜的是胡睿,哎。” “娘,胡姨丈会自己处理好的。”大丫轻声道,“您要相信他,有这个决断。” 出了事,总得有人负责。 “嗯。”陆弃娘叹气,“我到现在心里都是乱七八糟的,不敢回想,后怕。” 要是她真被打晕了,真的被人把她和胡神医“捉奸在床”,她能不能有脸活不说了,她的三个女儿,以后要因为有这么个娘,婚事艰难。 所以陆弃娘,完全无法原谅杜鹃一点。 无论她有什么苦衷,凭她被戳穿后的执迷不悟,陆弃娘都恨不能让顺天府判她死罪。 “对了,大丫,”陆弃娘紧张地道,“这事恐怕要传到你婆家耳朵里,不会影响你的亲事吧。” 这件事最恶心的是,很难避免三人成虎。 当传播的范围大起来之后,事情就容易传得越来越离谱。 在那么多人里,一百个有两个糊涂蛋,就会把事情颠倒黑白。 陆弃娘的名声,肯定是会受影响的。 “不会的,娘,”大丫笑道,“蒋家都是通情达理,明辨是非的人。” 这件事,其实对她是有影响的。 她现在,暂时不能提退亲的事情了,不仅因为蒋玄的身体,还因为母亲现在的状态。 一旦退婚,陆弃娘怕是又要从自己身上寻错处。 第295章 大丫的杀意 - 与前夫和离夜,将军在我榻上贪欢 - 么么愚 “那就好,那就好。但是我寻思着,等事情彻底过去之后,我还是去看看你婆婆,把这件事说清楚,省得听别人胡乱传话,一点儿都不靠谱。” “好,娘,我听您的。” 二丫心里忍不住恨恨地想,杜鹃啊杜鹃,你还想跟我大姐比,你给我大姐提鞋都不配。 顺天府那边一直没有消息。 陆弃娘等了两天,等得都不耐烦了,忍不住和萧晏抱怨,“这顺天府尹,干什么吃的,真没用。” “不是他没用,是他不想得罪人。” 顺天府尹不是不想查这件事,而是担心查完了之后出问题。 就像上次,奉旨查土匪,有问题吗? 没有吧,结果回头又灰溜溜把人放了。 陆弃娘本身没什么,但是和她有关系的男人们,一个比一个厉害,上面甚至还能直达天听,惊动皇上。 那她得罪的人,想要收拾她的人,大概率也不是普通人。 这桩案子,得让顺天府尹掉很多头发。 “怎么就那么麻烦。”陆弃娘道,“谁做的坏事,不管是谁的儿子女儿,都揪出来,秉公执法,谁能挑出毛病来?” 她觉得这事一直不解决,真是恶心死她。 和萧晏说好的三日之约,她这会儿反正没什么心情,并且—— 并且还十分想反悔。 为什么想反悔? 因为杜鹃扭曲成这样,很大原因不就是心里觉得不公平,觉得被亏待了吗? 虽然她这会儿和萧晏说的好,萧晏也答应得好,说是日后生了孩子,不管亲生的不亲生的,都一碗水端平。 但是大丫二丫三丫,真的那么觉得吗? 尤其是人,其实本能的,控制不住得就会偏疼幼崽。 就是猫猫狗狗,小时候都讨人喜欢。 陆弃娘也承认,杜鹃和胡睿姐弟俩上门,她肯定逗胡睿更多一些。 谁不喜欢逗那么大的小孩? 但是在杜鹃心里,就觉得这是偏心,所有人都在偏心。 这怎么办? 二丫那性子多掐尖,三丫天天恨不能绑在亲亲爹爹的屁股上…… 再生一个,这碗水,真的端得平吗? 总之,陆弃娘这会儿,是真没有什么旖旎心思了。 闹都闹死了。 好在萧晏也没提,这才让陆弃娘缓口气。 萧晏是这样安慰陆弃娘的。 “杜鹃这种人,根本不值一提。事情过去就过去了,最后杜鹃为她的行为受到惩罚,事情也就了结了。你和老胡都是坦荡之人,也肯为人着想,断然不会因为这件事就疏远了。” 陆弃娘幽幽地道:“萧晏,果然还得是你。我其实不太明白我为什么这么难受,你告诉我了。” 她难受的除了事情本身,还有和胡神医多年的交情,都会因为这件事受到影响。 他们两个人日后见面,难免想起这件事。 想要像从前一样嘻嘻哈哈,怕是难了。 陆弃娘自认和胡神医坦坦荡荡,结果却这样—— “萧晏,大概是我和老胡走得太近了。” “要按照你这样讲,从前死于我长枪之下的敌人,是因为他们离我的枪尖太近?”萧晏道。 陆弃娘呆呆地看着他,没明白。 “弃娘,不要总反思自己。”萧晏道,“你和老胡相识于微,他钦佩你人品,你感念他相助,这和男女并无关系。你从前说得很对,男女之间,并非只有那点事。现在不要因为坏人作祟,你深受其害,还要给自己戴上枷锁。要我说,从前如何,现在你也如何。” 如果说介意,谁比他更有资格? 可是他并不介意,他明白,那是底层百姓的守望相助,无关男女之情。 他不介意,谁都没有权利说三道四。 陆弃娘沉默了很久,最后叹了口气,也没说什么,不知道有没有把萧晏的话听进心里。 蒋府。 小厮扶着蒋玄在院子里来回走动,大丫就坐在廊下看书。 她莹白的脸藏在灰鼠毛领子里,整个人像团新絮的云。 二月风贴着回廊游走,掀动纸角,她用冻红的指尖去按,发间珍珠步摇便晃起来,映得眉间花钿也泛起涟漪。 那珍珠步摇用的都是很小的细碎珠子,并不值钱,但是她匠心独运,自己设计,样式别具一格,蒋府的女眷很多人都问她哪里买的,她就不厌其烦地一遍遍画出样子来给人照着做。 廊下画眉突然啁啾两声,大丫抬头看过来,正巧撞进蒋玄凝视她的目光之中。 她面色微红,把书放在一旁用镇纸压住,起身道:“差不多,该进屋歇会儿了。外面风大,别染了风寒。” 蒋玄点点头,让小厮扶着他回屋。 见大丫也抱着书进来,他笑道:“在看什么?这几日,你似乎要查阅翻找什么?” “在看律法书。”大丫坦荡道,“我想看看,京兆尹最后会怎么判杜鹃的罪。” 那件事,她从一开始就没瞒着蒋玄。 蒋玄闻言面色凝重了些,“那书上是怎么说的。” “应该是流放三千里。”大丫从将茶匙探进青瓷罐,舀出一勺龙井,“可惜了。” “确实。”蒋玄道,“她这般,和害人性命,又有什么区别?不过事到如今,也只能接受。只希望能揪出幕后之人……” “可是我不想接受。”沸水注入时白雾漫过眉睫,大丫垂眸,眼底是冷静的杀意。 蒋玄为之一震,随后就是惊艳。 ——和喜欢的人在一起,怎么会生厌? 相处时间越长,他就越发现她不为人知的那一面美好。 就算她说想杀人,眉眼都令人沉醉。 “昭昭,别脏了自己的手,我来。”蒋玄道。 第296章 借刀杀人 - 与前夫和离夜,将军在我榻上贪欢 - 么么愚 “我没有想自己动手。”大丫捧了热茶过来,“热,一会儿喝。” 茶叶在杯子里浮沉,舒展,茶汤渐渐染上了颜色。 “坐,和我说说。”蒋玄拉着她的手在自己身侧坐下。 大丫说起了自己的计划,当低低的声音之中,有几个不听话的音节尝试逃出房间,立刻被廊下的风卷走。 等到暮色降临,萧晏来接大丫。 蒋玄和他说了一会儿话,然后恋恋不舍地目送他们离开。 很希望,明日太阳早点升起。 他热切地盼望着见到大丫,热切地盼望自己好起来,婚期如约而至。 晚上吃过饭,三丫疯跑一天,几乎是沾上枕头就睡。 二丫却睡不着。 大丫道:“你是不是还在埋怨杜鹃?” “岂止是埋怨,我简直气炸了肺。”二丫道,“可是云庭不让我去骂她,说是怕影响顺天府断案。” “他说的有道理,但是也不见得就要听他的。” “嗯?”二丫惊讶,“大姐你的意思是,让我去骂杜鹃?难得你想的跟我一样,我明日就去!我知道辛济安家住在哪里!” 可算让她找到一个支持她的人了。 一个人点赞,她就冲! “你不能乱说话。”大丫道,“你听我教你。” “骂人还用你教我?”二丫表示不服。 她靠自己,也能骂半个时辰不重样,这完全是她的舒适区,容不得别人指指点点。 可是大丫今日,偏偏要指点她。 “二丫,让你杀人,你害怕吗?”大丫忽然问。 二丫:“杀人?大姐,你该不会让我去杀了杜鹃吧,那我也要给她抵命的啊!” 她还没活够呢。 “不用你抵命。”大丫道,“我想让她死。因为她害娘的时候,也没想过让娘活。而且,胡姨丈和姨母,都是好人;胡睿还小,不能没有爹娘。杜鹃不死,这一切都不会好。” 只要杜鹃还活着,就是林氏一辈子的牵挂。 长痛不如短痛。 杜鹃死了,林氏死心,她难过之后,也得为胡睿活着,她和胡神医的日子,也能继续。 “话是这么说,可是大姐,如果杜鹃死了,姨母心里会系疙瘩的。”二丫道,“如果和我们有关,那以后,估计也是没办法来往了。爹娘并不愿意和姨丈断了来往。” “我只是想让杜鹃死,没想让她死在我们手里。有个词叫借刀杀人。”大丫沉静地道。 如果杜鹃死在辛济安手中的话…… 那林氏全部的恨意,都会给辛济安,对陆弃娘的愧疚也会一直存在。 对于这些简单的妇人来说,她们的爱憎,只要找到一个释放的点就好。 那就让她,一直恨辛济安好了。 二丫听大丫说完全盘计划,咬牙道:“大姐,我听你的。这也不是我们杀她,要是她真的没有和辛济安设计娘,那我骂她,他们也不会心虚,更不会自相残杀。” 所以,杀人和她没关系。 “嗯。” 第二天,二丫就拉着云庭出门偷偷出门。 “干什么去?”云庭问。 “去骂人。你不用管,就在旁边听着就行。”二丫道,“骂人我自己来,不用你帮腔。我带你,主要是因为——你在的话,我比较有安全感,不怕打起来。” 云庭闻言,本来想劝她的话都飘到了爪哇岛,昂首挺胸,“那是,放心,真打起来了,有我在。我打辛济安那小鸡仔,还不在话下。” “你少跟着乱了。”二丫道,“真打起来,你喊侍卫就行,你别添乱。我看上的是你吗?我看上的是跟着你的侍卫。” 云庭受到了一万吨的伤害,蔫了。 在二丫眼里,他真是个废物。 二丫到了辛家门口,也不用人通传,直接拿出自己带来的铜锣敲了起来,“左邻右舍都来看看,这辛家未过门的儿媳妇,到底是什么货色。” 这世上最不缺的就是看热闹的人。 大清早,还都没出门,一家子整整齐齐出来看热闹。 辛家果然受不了,杜鹃很快出来了。 而辛家其他人,就像缩头乌龟一样,人影不见一个。 “二丫,你这是做什么?”杜鹃丝毫没有悔改模样,继续血口喷人,“你娘想要勾引我爹,被我戳穿了还反咬一口,你竟然还好意思来找我。” “当然是来骂你这个白眼狼。”二丫丝毫不惧,“你爹养你这么大,我娘和你娘好得像亲姐妹,拿你当亲外甥女,最后还被你反咬一口。你别以为辛济安靠得住,等到了顺天府,上了刑,你看他会不会把罪过都推到你一个身上。到时候,你判个流放三千里,孤零零一个人,看多少男人欺负你。而辛济安,再娶其他女人,生儿育女,什么影响都没有。” “你有几百两嫁妆,他都看不起你。现在你一无所有,你还做梦和他白头到老?呸。看在我们过去的情分上,我劝你早日去自首减轻罪过。你当你进了什么富贵窝?你进的是豺狼窝。” “你休要胡说八道。济安他对我很好……”杜鹃想到这两天辛济安对她的态度,也只剩下嘴硬。 “对你好?杜鹃啊杜鹃,你心可真大。你以为我今日是来骂你的?不是,我是看在我们一起长大的份上,来提醒你,来救你命的。这件事到底真相如何,你和辛济安心里都清楚。现在我爹和我姐夫很生气,你爹也打算找皇上,无论如何要查个水落石出。” “这件事,你们俩谋划的。要是死一个,另一个可以把所有罪过都推在对方身上,毕竟死无对证。你住在辛家,想要杀辛济安是不可能的。但是我劝你晚上睡觉睁着眼,免得被辛济安害了性命。” “胡说,你胡说,大家不要听他胡说八道!” “不信你就等着。顺天府那边,现在说不定已经有了眉目。我是不希望你们俩有事,我还等着看公堂上,你们俩狗咬狗。所以你给我好好保重,日后流放三千里的时候,我会去给你送行的。”二丫阴阳怪气地道。 “你,你——”杜鹃气得满脸通红,“二丫我告诉你,你别以为自己以后能嫁给云庭,谁都要让着你。” 云庭:??? 二丫想要嫁给他? 第297章 前夫哥的怒火 - 与前夫和离夜,将军在我榻上贪欢 - 么么愚 二丫翻了个白眼,“她的话你也信?” 云庭心说,那就好。 要是娶了二丫,他这辈子都得被她喷喷喷,想起来就觉得生无可恋。 “你不用嘴硬,我能看到你的下场,但是你不一定有命看见我的结局。”二丫道,“好好活着,我等着顺天府宣判。” 说完,她冷笑一声,对着围观的众人摆摆手,“散了散了,都回家吃饭,还得干活呢。” 她骂了一通,施施然离开。 等走出去许久之后,云庭问她,“你今儿没发挥出来啊。我原本以为你要把把她骂得狗血淋头,怎么,怎么这么快就鸣金收兵了?” “我不是来骂她的。”二丫道,“我是来给辛济安提个醒的。” “嗯?” “提醒他,只要杜鹃死了,那所有的罪过都可以推到杜鹃身上。” 云庭不由吸了一口凉气。 “辛济安会听吗?” “会。”二丫并没有说这是大丫的主意,只是重复了大丫跟自己说的话,“辛济安定然是得了什么好处。一旦事情败露,他偷鸡不成蚀把米。若是杜鹃死了,他可以轻松把事情都推到杜鹃头上,因为他和胡神医还有我娘,并没有什么利益冲突。” 估计到时候,辛济安会装可怜,说听信了杜鹃的一面之词,过于相信她而被蒙蔽。 “可是你当着那么多人的面都说出来了,辛济安还敢对杜鹃下手?” “为了不流放三千里,他敢。” 云庭突然道:“灼灼,你现在的样子,很像昭昭啊。你们俩不愧是姐妹,从前我都没看出来,你这么聪明。” “你不觉得我狠毒?” “她要你娘的命,你想要她的命,这不是狠毒,是孝顺。”云庭道。 “哦,这个主意是我大姐出的。” “我说呢。不过也多亏了你来,这骂人,还是你像那么回事,昭昭不行的。” 二丫白了他一眼,走了。 过了两天,杜鹃跟着辛济安出门游玩,在众目睽睽之下落了水。 因为天气还冷,没有人下水去救。 辛济安着急之下,悬赏十两银子,请人帮忙救人。 重赏之下有勇夫,有兄弟跳下河救人,不过救上来的时候,人已经没气了。 要是别的死法,或许还有人阴谋论。 但是人是在众目睽睽之下的,辛济安也让人救了,而且事后,还把杜鹃的尸身带回去安葬,自己数次哭晕,谁不说他情深义重? 经过这样一番表演,想必日后到了公堂之后,就算被抓住了小辫子,他也可以用自己被深情蒙蔽了双眼的说法替自己开脱。 毕竟杜鹃,是真的开不了口了。 杜鹃娘听闻噩耗,日夜以泪洗面。 人都死了,胡神医也没什么可计较的了。 本来下定决心要分开,现在见林氏失去女儿,孤苦无依,而且还有胡睿在,也只能这样过下去。 陆弃娘也很唏嘘。 不过她只以为是杜鹃不行,没有想到后背其他的算计。 顺天府这边,听说杜鹃死了,辛济安又不再指认通奸,只说自己都是听杜鹃说的,或许有出入。 顺天府尹那个高兴啊,立刻宣告杜鹃诬告,不过现在人已经死了,案件到此为止。 其实顺天府的那些人,真不是白吃饭的。 他们已经顺着辛济安,查到了清平侯府。 侯府的管家,曾经和辛济安接触过,被人看到了。 但是这谁敢继续往下查? 正好到这里,也有个说法了,那就赶紧结案。 云庭劝萧晏看开些,用萧晏之前跟他说的话。 因为人在钻牛角尖的时候,道理其实都懂,不过需要一个人提醒。 “就像我那件事,那还是我亲爹呢,都和稀泥。这事顺天府尹继续追查下去,最后和侯府和公主有关,还得报到皇上案头。到时候,怕是你会对皇上也失望。” 因为说破了天,这件事不管什么性质,最后总是“未遂”。 如果还要皇上给个结果,那在皇上眼中,就是咄咄逼人。 “萧晏,”云庭拍拍他的肩膀,“蒋玄现在已经这样,黑甲军指挥使的位置,你去拿回来吧。否则,这个位置落到别人手中,不用长了,两三年之后,就没你什么事了。” 人走茶凉。 蒋玄给萧晏争取了一年多的时间,接下来,只能靠萧晏自己。 有权才能为所欲为。 现在萧晏一怒,和自己差不多,也就是怒了一下。 然后最多,他能去暗杀嫡母? 可是事情闹到今日这地步,七公主在这关头死了,是谁做的,那不是和尚头上的虱子,明摆着? 皇上可能确实找不到证据,但是让皇上不爽,萧晏还有什么前程可言? 大丫私下也和萧晏表达了相同的意思。 她说,“爹,百足之虫,死而不僵。侯府加上公主的加成,家大业大,想要扳倒,绝非一时之功。您还是要先谋求起复,然后你来我往地过招,慢慢消磨他们。” 萧晏自己,在侯府受过的伤害,他忍得住。 但是嫡母对陆弃娘出手,他却很难咽下这口气。 大丫劝他,“爹,这世上不如意的事情,十有八九。君子报仇,十年不晚。您和侯府的这些事情,非三言两语能说得完。而且其中,还牵扯到了您的身世。她若是死了,您的身世恐怕也没得查。所以,再等等吧。我娘便是知道真相,也会这样劝您。” 底层人,吃亏已经习以为常。 “嗯。”萧晏最终被大丫说动。 但是起复这件事,还得天时地利人和。 之前燕王连累了他,皇上现在还不知道愿不愿意让他重新执掌黑甲军。 这事,得有人提一提。 萧晏还得想想办法。 他有耐性。 只是这突然而至的意外,晦气又恶心,打断了他的计划。 陆弃娘对于圆房之事,现在只字不提了。 萧晏知道她心情不好,也无法再提,只能另寻机会。 总之,萧晏很郁闷。 这世上没有不透风的墙,尤其孙老婆子,还住在通化坊。 陆弃娘和胡神医的事情,最终也通过孙顺的嘴,传到了张鹤遥耳中。 张鹤遥立刻设宴宴请了顺天府尹。 顺天府尹屁颠屁颠就去了。 要知道,这可是户部侍郎,掌管钱袋子的。 席间,张鹤遥不动声色地恭维,把顺天府尹夸得心花怒放,和张鹤遥称兄道弟,就差原地结拜了。 等张鹤遥共情,说他这差事不好干, 他嘴上还有什么把门的? 和张鹤遥大倒苦水。 宴席结束,送走顺天府尹,张鹤遥负手而立,站在窗前看着暮色,眼神晦暗。 “清平侯府,很好——” 萧晏是个废物,但是他不是。 动了他的人,他就要断她的手! 第298章 前夫哥发难 - 与前夫和离夜,将军在我榻上贪欢 - 么么愚 兵部尚书李怀最近上了很大的火。 得知户部又把去年的账目打了回来,李怀摔了手中杯子。 这位已经四十五岁的兵部尚书,先是在屋里来回踱步,叉腰把户部的人骂了一遍。 从户部尚书卢寻,一直骂到户部门口的那对石狮子。 不怪李怀上火,每年年初的对账,都让各部焦头烂额。 今年也不顺利。 不过李怀明明已经上下打点过了,而且去年,兵部确实也没捅什么大篓子。 不就是多花了一百万两吗? 比起工部多花的三百万两,和吏部多花的二百万两,李老尚书,自我感觉不要太良好。 而且明明已经说好了,户部那边也同意给批红过了,结果临到盖章,这帮龟孙子又变卦了? 又想拿捏什么? 李怀简直想打到户部尚书那里。 但是户部尚书老迈,即将致仕,不愿意得罪人,什么都不管,主要管事的就是左右侍郎。 张鹤遥虽然初来乍到,但是深得君心。 户部尚书也就顺水推舟,用力往前推他。 这在官场中也是极常见的。 ——现在我推你一把,日后给我儿孙,多一条路。 所以,对账这件事,说了算的是张鹤遥。 李怀有点摸不清楚张鹤遥的底细。 之前都说张鹤遥贪,好奢侈,他也差人去送了东西。 张鹤遥东西收了,事情也答应给办,结果这是怎么了? 李怀骂完户部,又把自己手下的人喊来骂了一顿。 一群酒囊饭袋,账都做不明白,总是能让户部挑出来毛病。 底下的人也暗暗叫苦。 都已经提前放烟花了,庆祝又苟住了一年,结果又被打了回来? 面对户部打回来的那一长串理由,众人各自领自己的,一时之间,都愁眉苦脸。 ——户部未免太全面了。 挑出来的毛病,都有,几乎没人逃得过。 但是这些事情,本来就是模棱两可的,也不是什么大事,现在被揪着不放,这明显是户部故意刁难。 众人的意思都是,再去户部找人打听打听。 哪里不行补哪里,别为难大家了。 要是按照这样的建议去修改,就算改过了,以后还有无数条等着,没完没了。 李怀身为兵部尚书,自然不能拉下脸去找户部侍郎。 他找了个中间人去打听。 张鹤遥也没有拐弯抹角,直接告诉中间人,他听说萧晏的大哥萧钦在兵部武库清吏司任职员外郎,表现优秀,想和他讨教讨教。 李怀这一听,很懵。 张鹤遥和一个从五品的员外郎讨论什么? 这是想给人使绊子,还是想要个提拔? 这时候,中间人就告诉李怀,“李尚书啊,您老有所不知。张侍郎和萧晏,那可是有夺妻之恨……” 李怀:“好像依稀是听过这么一件事,怎么,张鹤遥还放不下?” “那肯定放不下。” “不对啊,”李怀表示,自己还没有老糊涂,“萧晏可是离开了清平侯府。” 不是都说,敌人的敌人是朋友吗? 中间人道:“我本来也想不明白,但是我离开的时候,给张侍郎身边的人塞了银票,问出来了。” “怎么说的?” “说是侯府为了对付萧晏,动了那个女人。动萧晏,张侍郎乐见其成,但是动他的女人,那张侍郎就不愿意了。” 李怀表示,他年龄大了,实在理解不了年轻人的爱恨情仇啊。 但是,他想了解的,已经了解到了。 那就是,张鹤遥看萧钦不顺眼,想要自己有所表示。 真当他那么好说话? 他还真就挺好说话的。 这也不是什么原则性的问题,当初萧钦能在兵部谋这个肥差——主管兵器制造,相关采买这些,还是因为萧晏的缘故。 清平侯这些年基本上已经隐退,在朝廷上没有领差事。 至于他尚的那位公主,也是没什么动静的。 生的两个儿子,萧钦算混得好那个。 总之,李怀权衡了一下,这清平侯府,捏一捏,也就捏一捏,没什么大影响。 于是,没过两日,萧钦就被兵部自查查到,在采买上伸手,拿了不该拿的银子。 萧钦被赶回家,等着进一步的调查。 这下好了,清平侯府最出息的那个,也出息不了了。 萧晏的嫡母,简直咬碎了一口银牙。 而萧钦回去,还和她吵架。 “无缘无故的,肯定不会针对我。我听说,是你得罪了张鹤遥的前妻,是不是?现在你满意了?” 这是个被惯坏的,什么都归咎于父母。 七公主险些被气个倒仰。 萧钦还让她赶紧掏钱去打点,保住自己的官职。 实在保不住,那也得保住自由,他可不想蹲大牢。 七公主道:“你慌什么?你又没有贪墨。几百一千两银子,是正常的人情世故,你外祖父是皇上,我就不信,还有人敢因为这点小钱就降罪于你。” 萧钦目光闪烁。 七公主到底是亲娘,见到儿子这般,立刻觉得不对,“你是不是跟我撒谎了?你到底拿了别人多少银子?” 儿子的收入,和京城其他人家都一样,都是要交入公中,然后公中再给他银子花用。 说实话,萧钦属于交十两银子,能要回去五十两一百两那种。 但是七公主也都没说什么,毕竟前些年,萧晏给府里做出的巨大贡献,让他们可以舒舒服服躺着。 至于萧钦的私房钱,七公主完全没数。 “也没多少,就是万八千两的。”萧钦道。 七公主听了这话,差点一口气没上来。 这么多银子,被人抓到把柄,还能有他好果子吃? 关键是,她从来都没有短他的花用,他要那么多银子做什么? “还回去,立刻把钱还回去。”七公主怒道。 “没了,花完了。” “你怎么可能花那么多银子!” “银子也不禁花……” 七公主反复问,最终问出来了,原来,萧钦在外面养了个外室。 这个外室原本是风尘女子,光给她赎身,就花了三千两白银,之后更像是吞金兽一般,流水的银子,都给她花了。 萧钦身上,还真没有几个子。 “去,去把那小贱人给我抓来!”七公主声嘶力竭地道。 第299章 夫妻间的勾心斗角 - 与前夫和离夜,将军在我榻上贪欢 - 么么愚 “公主息怒,公主息怒。”白姨娘半蹲着,给七公主顺气。 气急败坏的七公主,一巴掌甩在她脸上,“都是你,总是纵着他,看看把他纵成什么样子。” 白姨娘没想到自己会挨打,却只能跪下认错。 “滚到一边去。”七公主怒道。 白姨娘捂着脸,膝行往后退。 萧钦见状还不乐意了,“娘,你有火气冲着我来,对姨娘发什么邪火?姨娘,起来,这天地上多凉。” 七公主大口喘着粗气,用手捂住自己胸口,一句话都说不出来。 好好好。 她为谁辛苦为谁忙? 到头来,儿子丝毫不领情,还帮一个下人说话。 七公主的人,去了外室所在的宅子。 可惜,晚了一步,人去屋空。 “……应该是刚走的。”下人小心翼翼回禀,“走得很匆忙,只带走了金银细软,那些皮毛衣裳什么的,也没带走。” “她消息怎么会那么灵通!”七公主怒不可遏。 萧钦一脸无所谓。 七公主非常怀疑,是萧钦的手下给那个小贱人通风报信了。 但是眼下,她知道,她不能再和儿子进一步起冲突,否则萧钦气得狠了,说出什么不可挽回的话,做出什么不可挽回的事情,那她就彻底失去了这个儿子。 做人父母,就是来还债的。 七公主自己急火攻心,还得想办法凑银子,然后斟酌着事情倘若兜不住,如何拉下脸去,跟皇上求情。 而兵部尚书李怀,却心情甚好。 因为兵部去年的账,终于被张鹤瑶批红了。 兵部过关了。 至于一个员外郎,无足轻重,无伤大雅,要死要活,随他去吧。 就是皇上问起来,他也是秉公办事。 而且,皇上根本就不看重,问一句,已经是对七公主仁至义尽了。 等到证据放在面前,皇上也说不出自己什么。 张鹤遥回到家中,宋明真就让漱玉服侍他更衣。 在西稍间,漱玉一边小心翼翼地伺候张鹤遥脱下官服,一边声音极低地提醒他:“大人,郡主今日,不知怎么听说了您帮陆弃娘出头的事情。您一会儿,小心应对。” “不知怎么听说了?”张鹤遥似笑非笑地看着她,“你怎么不告诉我,是她在我身边安插了人,你并不是唯一一个。” 漱玉听得惊心动魄,却不敢多说一句。 这夫妻俩,加起来有八百个心眼,而且都心狠手辣。 她夹在中间,能活下来已经很艰难,不敢多说什么。 看起来,张鹤遥知道的也不少。 郡主说的是对的。 宋明真说,他翅膀硬了。 吃饭的时候,宋明真假装无意提起,淡淡道:“听说相公把兵部的李尚书气得不轻?虽然我也听说了弃娘被算计的事情,很生气,但是相公也不能为了她,就到处树敌。毕竟你来户部时间还短,对于京城官场这些盘根错节的关系也不了解。虽说有父王的关系在,但是还是谨慎些好。” 呵呵,竟然明牌了。 果然一天一个花样。 张鹤遥夹了一块红烧肉,只是闻了闻,就放到一旁,“这道菜不好,以后让人别做了。” “好。”宋明真答应。 张鹤遥这才继续道:“男主外,女主内。外面的事情,我有分寸,你照顾好内宅便是。对了,皇上说四月就要设一个女子学堂,第一批人,都是达官贵族家九岁到十五岁的女孩。承欢去,倒是合适。” “女子学堂?”宋明真表示她没听过,“这个好吗?女孩子抛头露面去读书,岂不是乱了纲常?” “皇上想试试。”张鹤遥道,“若是好,以后可能还会有女子书院。皇上说,并非要女子科举,入朝为官,而是要让她们读书明理,日后相夫教子,也是不同的。” 他之所以最先知道,因为他户部要出钱。 皇上想做的事情很多,但是也得量力而行。 这个女子书院,是花钱最少的了,所以就提上了日程。 “也就是说,都是些名门闺秀,”宋明真道,“那倒是个很好的出去结交人的机会。” “你知道是好机会,旁人也知道。”张鹤遥略吃了两口就放下筷子,“尤其头一批,是支持皇上,格外难进。” “旁人是不容易,但是承欢有外公,还有你这个爹,怎么可能进不去呢?” 宋明真起身亲自给张鹤遥盛了一碗鸡汤,“相公,承欢就要靠你了。” 她知道,自己提陆弃娘,张鹤遥不满了。 只是这一次,他对自己用“利诱”。 他在告诉自己,老实本分,那他就会帮她和她的女儿。 “嗯。承欢是我的女儿,我自当尽力。” 张鹤遥果然答应了。 宋明真自我安慰地想,就算他一直放不下陆弃娘,在自己面前,不还是要“利诱”吗? 就算现在他是皇上面前的红人,也总记得是靠父亲才起来的。 他应该,还会对自己客客气气的。 想到这里,宋明真觉得,有必要再提醒一下张鹤遥,和陆弃娘保持距离。 可是,没等她开口,就听张鹤遥又道:“父亲给我写信,说是开春之后,要让明意也进京,让我们给明意相看个好夫君,日后也留在京城,和你相互照应。” 镇北王,吃到了甜头。 这个女婿出息,让他得到了不少便宜。 他心思就开始活泛起来,想要把更多的女儿送来,笼络金龟婿。 “明意也不是外人,就住在家里。”张鹤遥继续道,“你的妹妹,就是我的妹妹。” “多谢相公。” 宋明真脸上的笑意,都有些维持不住了。 宋明意进京,到底是为了寻夫婿,还是来帮自己固宠? 她是嫡女,宋明意却是洗脚丫头上位生的,和她那个下贱姨娘一样,她也是个狐媚子。 张鹤遥如果和她勾搭上,那父王也不会说什么。 毕竟张鹤遥太有用了。 那到时候,自己就难过了。 张鹤遥是故意的! 可是即便知道,又能如何? 形势比人强。 男人的权势,一白遮百丑。 只恨她自己,现在只能依附于张鹤遥,却又没有拿捏住他。 想到庶妹,宋明真如临大敌,甚至都忘了想陆弃娘。 第300章 艰难平衡 - 与前夫和离夜,将军在我榻上贪欢 - 么么愚 陆弃娘可不知道张鹤遥又在背后瞎捅咕。 她也没想到,大晚上的,胡神医一家三口上门了。 林氏见到陆弃娘,就给她跪下了。 陆弃娘被吓了一大跳,连忙把她拉起来,“林姐姐,你这是做什么?” 短短半个月的功夫,林氏消瘦了一大圈,鬓角甚至能看出来白发了。 “弃娘,”林氏哭着道,“我替那个孽障给你磕头赔罪。我实在没有脸出门,这才趁着晚上,来给你赔罪。” “林姐姐,这也不是你的错。”陆弃娘看着她这样也忍不住落泪。 “千错万错,都是我没把她教好。如今老天收了她去,大概这就是命。”林氏大哭道,“但是我该替她赎罪,还是要替她赎罪。她,辜负了你这么多年对她的好,我也没脸再见你。” 隔壁,二丫听着,也忍不住红了眼圈。 她恨杜鹃,可是她又忍不住想,如果不是遇到辛济安,如果不是被辛济安蛊惑,杜鹃也不会做出那种事情来。 辛济安现在还没有得到应有的惩罚,那不公平。 “大姐,林姨母她,以后和胡姨丈,还能过吗?”二丫听着林氏的哭声,也心酸起来,忍不住问大丫。 二丫同情林氏。 虽然她觉得,林氏在杜鹃的成长过程中,有些地方没有做好,但是娘疼自己的女儿,总归挑不出大毛病。 怪也得怪,杜鹃不争气,不识好歹。 结果杜鹃死了,一了百了,却留下林氏这一辈子的想念。 “嗯,能好。”大丫低头看书,“都过去了。以后若是他们再生一两个孩子,那就忘记得更快了。” 她还是那个观点。 杜鹃活着,没好。 杜鹃死了,大家都好。 二丫想起杜鹃,好容易平静下来的心,又开始难受起来。 “林姐姐,日后这件事,咱们都不提了。过去的事情就过去了,咱们往后看。”陆弃娘安慰林氏,“以后你得看着老胡,看着胡睿过日子。” 林氏很是哭了一场。 胡神医一直没说什么话。 他也消瘦得厉害。 等他们离开后,陆弃娘躺在炕上,还和萧晏说,“老胡养了那么多年的女儿,虽然没有血缘关系,但是听说杜鹃死了,他也像被剜了心去,得难受一段日子。” “嗯。”萧晏道,“需要些时间,以后就好了。” 陆弃娘沉默了一会儿,有些艰难地开口,“虽然我不太想提起,但是我琢磨了两日,有些事情,还是得给你个交代。” “弃娘,”萧晏苦笑,“能不能,不说了?” 他已经知道她要说什么了。 杜鹃死就死了,甚至对胡神医的影响,也会随着时间推移散去。 但是却对自己未来的幸福,产生了深远的影响。 ——陆弃娘,退缩了。 这次不是因为身份悬殊,而是因为重组家庭的隐忧。 “萧晏,咱们俩就算了吧。”陆弃娘还是说出了口,“我不愿意给人当后娘,你也别给人当后爹,以后矛盾太多了。” “弃娘,三丫今年九岁了。”萧晏忽然道。 “过了这个年,是九岁了,怎么了?”陆弃娘不解。 “到她十五岁出嫁,也就六年时间,我等得起。”萧晏道,“等她们三个都嫁人了,只剩下你我两人,再生孩子,就没人吃醋了。” 陆弃娘:“再过六年,那我们得多老了啊!” “我还行,应该还能让你怀孕。” “萧晏,你快别闹了。再过六年,大丫二丫孩子满地跑了,我都当外祖母了,再去生孩子?羞不羞死人。” “很多都是这样的,没人会嘲笑我们。”萧晏道,“弃娘,我懂你的顾虑。但是有没有可能,我们只在一起,暂时先不要孩子呢?” “不要孩子什么意思?”陆弃娘道,“那孩子,还能是你要不要的?那不都是睡一铺炕上,老天爷说给你就给你的?除非,除非像咱们俩现在这样,各自睡各自的被窝?你,要一直这样过?” 不等萧晏说话,她自己就连连摆手,“不行。萧晏,你年纪轻轻,想女人,没必要苦了自己。我没什么,我从来没想过男人。” 萧晏:“……” 这是无欲则刚? “不是的,弃娘,有些手段,可以避孕的。”萧晏道,“比如我在书中看过……” 陆弃娘脸色瞬时通红,“你看的什么不正经的书,竟然还说这些的?” “书是不正经,但是我挺正经的。”萧晏一本正经地道,“我只是察觉到你要打退堂鼓,就去研究了一下而已。” 陆弃娘:“这都能写出来?” “弃娘,我们暂时不生孩子,但是在一起,你还有顾虑吗?”萧晏又问。 陆弃娘:“……” 好像,没有。 除了担心耽误萧晏,她自己是没什么的。 萧晏表示,不用担心他,他坚信自己八十岁还能生。 陆弃娘最后道:“你容我再想想。” 总觉得哪里不对。 “好。” 萧晏爽快答应,只要这件事,一直在议程上,就可以持续推进。 他最怕的是,拖着拖着,完全没影了。 “哎,要忙起来了。”陆弃娘道,“运河开了,咱们的铺子开了,二丫那小店都做起来了,有的忙。” 相比而言,他们两人之间那点事,就没那么要紧了。 萧晏却在想另外的事情。 他确实,也该动起来了。 这日,陆弃娘正在铺子里做干粮,虽然是乍暖还寒的季节,她却热得满头大汗。 然后,孙顺来了。 “顺子,你怎么来了?”陆弃娘抬起袖子擦了擦额头的汗,“吃过饭了吗?来,尝尝刚出锅的烙饼,一层油一层盐的,刚出锅,可香了。” 尽管孙顺拒绝,她还是掰了一块,硬塞到孙顺手中。 孙顺只能咬了一口。 “好吃吗?给你根大葱?” “不用不用。弃娘,我找你,是因为张大人来了,在钞关,想要见你。” “他见我做什么?”陆弃娘道,“是商量清明祭拜我爹娘的事情吗?” 除了这点,她想不到别的共同话题。 “不是。”孙顺按照张鹤遥教他的话道,“是跟你说杜鹃那事,还有些隐情。” “什么阴晴的,刮风下雨他也能管?他管得真宽。”陆弃娘就不想去见张鹤遥。 “你去听听吧,张大人总不会害你。”孙顺带着几分央求道。 第301章 前夫哥邀功 - 与前夫和离夜,将军在我榻上贪欢 - 么么愚 陆弃娘把围裙解开,往边上一扔,道:“顺子,我跟你说实话。我也就是怕你为难,否则我怎么也不肯去见他。他也是吃准了这点,没办法。” 人活着,就得有各种各样的牵绊。 张鹤遥不要脸,不顾旧情,她不行。 “弃娘,你这饼做得好吃。”孙顺道。 陆弃娘立刻高兴了,眉飞色舞道:“是吧,我跟大丫学的。来,给你带点回去吃。这饼热的时候好吃,凉下来又是另一种味道,都好吃。” 她给孙顺切了一大包:“也带回去给你祖母尝尝,用水泡开也好吃的。” 孙顺提着一大包饼,跟在她后面。 陆弃娘见了张鹤遥,就没什么好脸色,直接自己找了把椅子坐下,“干什么?” “你上次求我的时候,可不是这样的。”张鹤遥道,“连声哥都不会喊了?” “我今儿也没事求你,不想喊。”陆弃娘没好气地道,“赶紧的,我还得回去烙饼呢,一会儿灶里的火灭了,还得重新生火,多费事的。” 张鹤遥冷笑一声,“没出息,也不知道惦记点有用的。” “我要是有出息,你做了陈世美,我不剁了你?”陆弃娘道,“少得了便宜还卖乖。赶紧说事,婆婆妈妈的。” “我问你,杜鹃为什么要害你?” “你也知道了?”陆弃娘嘀咕道,“真是好事不出门,坏事传千里。这事结了,不用提了。” “回答我!”张鹤遥厉声道,“我每次看着你犯蠢的样子都火气大。” “那你偏要来看我,我犯蠢,你不是犯贱吗?” 张鹤遥:“……” 陆弃娘还是把事情说了,“行了吧,我说完了,要回去干活。” “你觉得,事情就这么简单?她争风吃醋,是一日两日吗?为什么无缘无故就发作了?” 陆弃娘:“狗要咬人,还得挑个黄道吉日?她就那天发病了,怎么办?她都死了,我难道还要去跟她掰扯去?你有话就直说,绕来绕去,这么费劲,跟我来这套,不是白搭吗?” 张鹤遥咬牙切齿地道:“是萧晏,是萧晏引出来的祸端。” “和萧晏又能扯上什么关系?”陆弃娘不信。 张鹤遥就把他们索要望云,引起了七公主记恨,然后她算计着给萧晏戴绿帽子的事情都一一说了。 “真的?”陆弃娘一脸不相信。 “我需要骗你?”张鹤遥反问。 “你怎么知道得那么清楚?”陆弃娘小声道,“萧晏都不知道。” “因为我比萧晏强,我比萧晏更关心你。”张鹤遥道。 “行行行,你强,我知道了。”陆弃娘道,“谢谢你提醒我。” 张鹤遥听着,总算眉头舒展。 还好,她没有好坏不分。 “你接下来打算怎么办?”张鹤遥又问,“七公主估计不容易善罢甘休,你还是趁早决断。” 比如,和萧晏分开。 “日后不管你还是你那三个养女,遇到事情,都可以来找我。 “怎么办?她是公主,我能怎么办?我把望云要回来了,她害我一次,我们俩扯平了。”陆弃娘道,“她以后若是再这样,那我就得去找皇上评评理了。” 她现在可是认识皇上的人了。 “找皇上评理?你怎么不去找玉皇大帝评理?”张鹤遥嗤笑道。 “你怎么知道我不行?”陆弃娘也冷哼一声,“行了,不跟你扯了,我要回去烙饼去。” “萧晏呢?”张鹤遥不甘心地问道。 带来风雨的人,难道不应该远离吗? “我可不能把这事告诉萧晏。”陆弃娘道,“你也是,你别那么坏去掺和。萧晏和你不一样,他这个人,太自觉了,又体谅人,很容易内疚。” 萧晏要是知道这件事是因他而起,肯定又得睡不着觉了。 那也没啥用主要。 事情都过去了,就过去吧。 他已经和侯府决裂了,日后也没什么来往。 就不让他难受了,爹不亲,娘不爱,他已经够可怜的了。 张鹤遥差点气吐血。 没想到,陆弃娘这次聪明了。 她竟然明白了张鹤遥挑拨离间的意思。 她说:“你快别忙活了。我谢谢你帮我,但是你不帮,其实这事也就过去了。别说萧晏不是有意连累我,就是萧晏以后学你,去做陈世美了,我恨死他,也不代表,我就能原谅你。那是两码事。咱们俩的事情,咱们俩解决,你别拉扯别人。” “我拉扯别人?不是萧晏他将你卷入危险之中的吗?”张鹤遥怒道,“就算……我现在,至少是你哥吧,难道我让你远离给你带来风雨的男人,还要挨你一顿骂?” 真是不知好歹。 “我用你的时候,你才是我哥。”陆弃娘道,“在爹娘坟前,你是我哥。其他事情,你就别管了。你拿了朝廷那么多俸禄,好意思天天惦记我这点破事吗?有那工夫,你为老百姓做点事情不行吗?我看你还是太闲了。” “行了,你闲得慌,我可忙得很。我回去烙饼了!” 说完,陆弃娘就一溜小跑地离开了。 张鹤遥最后提了一包烙饼离开了钞关。 今日挑拨离间失败,安慰奖是一包比他更重要的烙饼,真好啊。 清明过后,运河上就忙碌了起来。 而萧晏,也开始着手他对太子的报复计划。 他沉得住气,一样一样开始准备,不动声色。 家里的人,除了大丫之外,其他人都不知道他在忙什么。 二丫的小店,虽然投入有限,现在只能卖些便宜的胭脂水粉,但是凭借花钿,还是比想象中更赚钱,每天除去成本,都能净剩下半两银子左右。 二丫非常高兴。 但是云庭拜师,却遇到了些困难。 那柳先生,实在是油盐不进,他死缠烂打,也见效甚微。 无奈之下,云庭只能来求陆弃娘。 第302章 帮云庭拜师 - 与前夫和离夜,将军在我榻上贪欢 - 么么愚 “我去问了五公子怎么过柳先生那一关,他竟然跟我说不知道。”云庭郁闷地道,“他说,是你去求的柳先生。” 陆弃娘:“这个,确实是我——” “那我不管,你也帮我去求求。”云庭耍无赖,“你不能厚此薄彼。你和五公子非亲非故,咱们却沾亲带故呢。” 跟着萧晏,她得喊自己一声舅舅。 虽然他们全家上下,都没有礼数。 该喊舅舅的,大逆不道,天天扇舅舅。 该喊舅公的,倒反天罡,天天骂舅公。 陆弃娘叹气,“这事不是我不肯帮你,主要是,它不好操作。” 上次她能够让柳先生开个后门,是因为她在街上,看到有小偷要偷人东西,她大喊一声,并且替人把东西追了回来。 那个被偷的人,就是柳先生。 “我倒是能安排史平,再偷一次,但是你说,假不假?柳先生心里不得寻思,怎么回事,遇到我就被偷,我这是扫把星,还是跟贼一伙儿?” 陆弃娘有机会,是真用自己人。 史平两口子,现在也都跟着她吃饭。 史平跟着萧晏在码头混,史平媳妇在铺子里帮忙。 铺子里现在上上下下,也雇佣了六个妇人了。 卖鱼的兄妹俩负责跑腿。 云庭道:“那肯定不行。我没想到,竟然是这么回事。可是五公子说,柳先生还是极喜欢你的。你逢年过节,都给他准备节礼吧。” “那个不是应该的吗?也没什么好东西,就是一点心意。” “那就行啊。”云庭道,“五公子说了,在柳先生面前,你比他更有面子。” “我有吗?”陆弃娘表示怀疑。 “有,肯定有。好弃娘,你就帮我跑一趟呗。”云庭道,“成不成,我都记你人情。要是实在不行,我就再想办法。” 他一定要拜师成功。 “那行吧。”陆弃娘道,“我试试去。” 然后,陆弃娘就开始准备起来。 她先大清早去东城买了现做的山东大煎饼——柳先生祖籍山东,很喜欢吃这口。 然后又去买了炖得极其软烂的羊头肉,这是柳先生老母亲喜欢的。 这还不算完,陆弃娘又把自家绿头鸭带上了两对儿。 “弃娘,这绿头鸭虽然是贡品,但是柳先生能喜欢吗?”云庭担心,“你要是提了贡品,他可能反而不高兴。” “我提贡品做什么?”陆弃娘道,“他养了一群白鹅,这不是给他添点花样吗?喜欢就一起放,不喜欢就留着下蛋,腌咸鸭蛋吃。” 云庭:总觉得这样不行,但是又不敢吭声。 除了这些,陆弃娘还挑了一大担柴火。 是真柴火。 “弃娘,柴火是红红火火的意思?”云庭又虚心求教。 “什么红红火火?”陆弃娘道,“柳先生家,住得偏僻,要过那独木桥。很多卖柴的人都不愿意去,怕跌河里。所以每次买柴火,都得一小捆一小捆地买,让人背一捆过去,不敢这样挑着。我没事,我敢,所以每次去,我都给他带一担柴火。” 云庭好像有点明白过来了。 为什么陆弃娘在柳先生那里有面子,因为她是真把柳先生放在心上的。 “对了,还得找老胡,要几副膏药去。柳先生的老娘,腿脚不好,就贴老胡的膏药管用。” “那我去。”云庭立刻道。 他去找胡神医取了膏药回来,见陆弃娘又另外买了不少零零碎碎的东西。 两人这才往柳先生家里去。 柳先生见了陆弃娘,果然露出了云庭从未见过的笑意。 “弃娘你来了,年前你送完节礼,我娘一直念叨着,你什么时候再来。” “我也是惦记老太太,就是太忙了。大丫头年底就要出嫁了,又新买了个铺子,忙得脚不沾地。”陆弃娘道,“今日也没工夫,这不云庭,我相公的舅舅,想要跟着您读书,非要央求我来给他说项。” 顿了顿,她又道,“我是不愿意来难为您的。他啊,别看是国公府的三少爷,但是小时候被惯坏了,不爱读书,写那字,还不如我家大丫头。但是他命好,将来怎么都是国公爷,再就是心眼好,眼睛里揉不得沙子。” 柳先生摸了摸胡子,没说话。 “我想着,他以后要当国公爷的,不说当官为民做主怎么的,就他们府里上下都一千多号人,外面的佃农掌柜伙计什么还不算。就算为了这些人穿衣吃饭,也得让他好好读书,读书明理,别祸害了那么多人。” “他和五公子比不了,将来啊,不能成为您的得意弟子。但是不养歪,让他担起来,也是您老的功德,您说是不是?他也不用学那些之乎者也,就跟着您,学点道理就行。” “您要是没工夫,隔三差五指点指点也行。他最大的好处是什么?管打,不记仇。” 云庭:“……” 万万没想到,扛揍也能成为他的优点。 “要是实在收不了,怕坏了您名声,那……也就算了。” 云庭跳起来,“不行,不能算了。柳先生,弃娘说得不对,我是想科举的。我要好好读书,想要下场。” “你下场做什么?”陆弃娘不赞同,“你那不是抢人家读书人的位置吗?” “我不敢求太多,我能中个举就行了。”云庭道,“我总得证明自己一次。” 正说话间,柳先生的老娘已经闻讯出来,看见陆弃娘,笑得像一朵花似的。 “弃娘,快来,快来,我给你拿点心吃。” 老太太上了年纪,有些孩子气,爱囤东西,跟谁好就把好东西给谁。 云庭一看,就觉得自己今日是稳了。 事实证明,他也真的如愿以偿了。 柳先生的娘说,这算点什么事情? 不就是孩子想读书吗? 来来来。 弃娘,你要经常来,陪我说说话。 陆弃娘笑着答应,带着云庭蹭了一顿饭。 “弃娘,弃娘,我就知道你行。”回去的路上,云庭激动不已。 “光拜师没用,你得好好跟着柳先生读书才行。” “知道,我知道。” 两人回到码头的时候,忽然听到了一阵吵闹声。 本来这也是寻常,可是被人拉着吵架的,竟然是萧晏。 萧晏哪里会是吵架的人啊! 陆弃娘撸起袖子就过去了。 第303章 弃娘护夫 - 与前夫和离夜,将军在我榻上贪欢 - 么么愚 一个男人正拉着萧晏,言辞激烈。 “我已经给你们交了五两银子,船上的东西丢了,我不找你找谁?” 熊大不乐意了,“你这人,怎么说话呢?我们收钱,是帮你疏通带路,让你提前一天靠岸卸货,谁管你东西丢不丢?你自己没看好东西,还好意思赖我们?是不是收了你五两银子,以后还得给你养老送终?” 萧晏面色淡淡道:“东西丢了,可以去报官,我可以告诉你顺天府怎么去。” 那人却不依不饶,情绪激动。 眼看着那人的手指都快戳上萧晏鼻尖了,陆弃娘过来一把把人抓开:“干什么!好好说话,动手动脚的做什么?” 结巴道:“就,就,就是,东,东家娘,娘,娘——” “你是他娘?”那人上下看着陆弃娘,觉得有些不像,但是很想和她说说理。 “娘子!”结巴急了,“东,东家娘,娘子不让你,动,动人家相公。” 陆弃娘气结。 她那么老吗? 虽然她确实不太在意,从来也不收拾自己,和萧晏在一起,比他显老正常,但是也没有,到做他娘的年纪吧。 “原来是两口子。一看你人品就不行,否则怎么能找个这样的娘子?”那人嘴里骂骂咧咧。 陆弃娘:“把你嘴巴放干净点。要我说,你嘴里不干不净,不积口德,所以才被人偷。否则码头上那么多艘船,怎么单单你的东西被人偷了?” “我被偷,是因为我的货贵!”那男人跳脚。 “怎么,你船上装的是金子还是银子?” “是宣纸。”那人怒道,“你知道我损失多少吗?三百两银子!” 陆弃娘琢磨了一下,三百两银子的宣纸,那得是多少啊。 那么多纸张,就在眼皮底下被偷走了,这人竟丝毫不知道,也是心够大的。 怪不得这么恼羞成怒。 “三百两银子,不是小数目。”陆弃娘道,“你想要赖我们头上,也是没道理。这样吧,我找人带你去报官;然后我们也帮你找找。但是你要是不知好歹,非要赖我们头上,那我们可就撒手,什么都不管了。” “凭什么帮他?”熊大等人不乐意了,“弃娘,好心给这种人,也被当成驴肝肺。” “行了,都少说两句。”陆弃娘道,“他出门在外也不容易,少了这么多货,也不好交代。能搭把手就搭把手。” 人在出很大纰漏的时候,下意识就想甩锅。 那人低头想了一会儿,大概明白硬赖也没有用,咬咬牙,派了个伙计去顺天府报案去了。 陆弃娘又道:“找一找吧,但是也别抱太大希望。还是想想三百两怎么办。萧晏,咱们走吧,该回家了。” 萧晏点点头,对那人道:“今日之事,虽然和我们无关,但是也能体谅你丢了东西着急。我刚上船看了看,你说丢的纸价值三百两,未免夸张,但是一百五十两,应该还是值的。” 萧晏之所以知道,是因为这批东西,也是有和朝廷报税的,他看到了钞关的单子。 整体四大件货,价值六百两,丢了一件,应该就是一百五十两。 那人道:“一百五十两就不是钱了?再说,那是我的本钱。你们在京城要买,三百两银子还买不到呢!” 萧晏点点头。 陆弃娘咋舌,“利那么大?” 她都想卖纸张了。 也不求赚钱,自家能够随意用也行啊。 “我也知道你们出门不易,”萧晏道,“我手上有一桩买卖,是要往杭州运送东西,一趟能给你五十两银子的,而且是个长久的买卖。” “真的?” “嗯。”萧晏道,“相识便是有缘,我把这个活介绍给你,弥补些损失吧。” “如果真的是长久的买卖,那我肯定要好好谢谢萧老大。”那人的态度立刻变了,点头哈腰。 萧晏摆摆手道:“不必,也算感谢你提醒了我们,日后我们会提前告知,不负责货物安全。” 那人臊得脸色通红。 事情解决了,几个人一起往铺子里去。 铺子里有人帮忙做晚饭,所以现在一家人都是在铺子里吃完饭才回去。 卖鱼的姐弟俩,草丫和水生,还另外有两个被休弃,无处可去的妇人在这里住着,也能看铺子。 陆弃娘觉得事情解决了就好,云庭却觉得不太对。 他摸着下巴道:“萧晏,你今日怎么那么好说话了?你是不是给那人使坏了?” “没有。”萧晏道,“给他介绍这个生意,不止弥补他的损失。我们刚开始,不能坏了名声,哪怕不是我们的错,也要把事情按下。” “是吗?”云庭还不信,“我就觉得你小子,没憋什么好招。” 陆弃娘道:“萧晏是委屈了,不过做生意,没办法,怕闹。要闹起来,回头还是咱们吃亏。” 云庭撇撇嘴。 不对。 他敢肯定。 萧晏才不惯毛病,就是当面吃亏了,背后他也得找齐回来。 他总缠着萧晏问,萧晏被他问的不耐烦了,道:“有些事情,知道了对你没什么好处,别问了。” 云庭:“我说什么来着?就是有事。快告诉我,快告诉我。” 可是无论他怎么纠缠,萧晏就是只字不提。 云庭也只能作罢。 吃饭的时候,云庭得意洋洋地宣布他成功拜师的消息。 大丫笑道:“这是好事,明日我帮你缝个书袋装书。” “谢谢昭昭。”云庭又看向二丫,见她吃得不抬头,不由气结,“灼灼,你是不是嫉妒我了?” 二丫被点到名字,这才抬头,“什么?你们刚才在说什么?我心里算账呢,没听到。” 云庭:“……” 他算是白炫耀了。 “你算什么那么入迷?” “我今日做出来的口脂还不错,我盘算成本呢。”二丫道。 她兴致勃勃地说起了自己的生意经,说得头头是道。 陆弃娘笑道:“这样真好,各有各的活计做。大丫,这都马上三月了,你要抓紧绣嫁妆,少了什么和娘说。” 大丫笑着点点头。 萧晏看了她一眼,目光中有些担忧。 大丫却又对他笑笑。 第304章 萧晏的安排 - 与前夫和离夜,将军在我榻上贪欢 - 么么愚 晚上,陆弃娘睡着之后,萧晏悄无声息地换上夜行衣出了门。 他掩人耳目来到码头边上一处破旧的宅子里。 这里,是他刚买下的。 门外上了锁,萧晏也没有开,而是直接跳墙而入。 举着灯笼,萧晏走进院子里,然后径直走到正房的窗下。 把灯笼挂上,他拿起旁边的扫帚,把脚底的一层土扫干净,露出下面的一块木板。 木板踩下去,里面显然是空的。 萧晏弯腰,用了几分力气,把木板掀开,露出一个黑黢黢的深渊一般的洞。 但是这个洞,却没有多深。 里面是个地窖,是原来的主人挖了储存东西的。 萧晏看上这处宅子,就是因为这个地脚以及这个地窖。 他拿起灯笼跳了下去。 地窖很宽敞,里面赫然堆着一大包没拆开的东西,正是码头那人丢失的宣纸。 除此之外,还零零散散放了许多东西。 有木板,有松香,草木灰,胶泥等等,墙角堆放着上好的松烟墨。 不过萧晏查看了一下数量,觉得还不及预期。 看来,还得继续囤才行。 他拿出刻刀,借着灯笼的光,用胶泥胚刻字,身旁散落着之前已经刻好的字。 因为是反字,所以很难辨认。 萧晏准备自己印刷一批东西散出去。 上元节的事情,并没有结束。 过了几日,萧晏又跟陆弃娘要了一千两银子。 陆弃娘问都没问缘由,直接把银票给了他。 ——萧晏是做大事的,她不用理解,支持就行。 萧晏拿着这一千两银票,找到了雷聋子。 雷聋子这会儿已经举家搬迁到了京城,侄子和大儿子跟着他干活,几个小的则跟着妻子在家,也闲不住,做些针线活之类,多少也有进项。 雷聋子对现在的生活,极其满意。 见萧晏来,雷聋子自然热情招待。 萧晏直接和他说明来意:“我们到年底的时候才会做爆竹烟火,期间你只能和其他人一起跟我干活,未免屈才。” “不屈才,不屈才。”雷聋子笨嘴拙舌地道。 “我另外有个活给你,不知道你愿不愿意接。” “您说,您说就是,萧当家,您只管吩咐,我都听您的。” “你应该也知道我从前的身份。” “知道的,知道的,谁没听说过破虏将军?我能跟着您干,我家这几个小子都可高兴了,还说以后要跟着您打仗去。” “有机会吧。”萧晏笑笑,“虽然现在我还没能官复原职,但是我总归是要回去的。我对火药很感兴趣,上元节那日炸了城楼,威力很大。我想,若是能用到战场上,对我们来说,是极大的帮助。” “这,是不是也危险?”雷聋子实话实说,“虽然我也能做出来,但是有时候,也怕不受控制,反噬自己。” 他的兄长,不就是这样没的吗? “我知道,所以要把这个活儿交给你。”萧晏道,“给你时间,你慢慢研究,直到研究出来为止。今年不行,年底回来,把银子赚了,然后明年再继续去,如何?” “去,去哪里?” “不瞒你说,我想把火药当成一件不为人知的秘密武器。”萧晏道,“所以不能让别人知道。但是研制期间,却是一定要试的,声响巨大,很难瞒住人。” “是这么回事,我也在想这件事。我担心,咱们研究不要紧,就怕别人用这个害人,又赖到咱们头上。”雷聋子道。 萧晏蹲大牢的时候,雷聋子担心坏了,只觉得也是自己的锅。 萧晏点头,“所以这次,我们要做得隐秘。” “这事,想隐秘也难吧。”雷聋子一脸为难。 他倒是想捂着,但是捂不住啊! “我若是让你带齐东西,去登州的海岛上,你可愿意?所有吃穿用度,我都给你准备。”萧晏道,“也会有人给你补充,还会有人陪着你。” “登州?那可不近。”雷聋子犹豫了下。 “嗯。登州卫有我的生死之交,他会照应你。但是这件事,确实辛苦,怕是大半年都不能归家,所以我希望你考虑清楚。” 萧晏把一千两银票放下。 雷聋子连忙道:“不是,萧东家,不是银子的事情。” “我知道你不是和我讨价还价,是我觉得很辛苦,应该多给你些。” “那没什么辛苦的,从前我也是在外面讨口饭吃。我就是有些担心我家里——” “放心,我会照顾好你家里。你若是有个万一,我有生之年,会替你照顾好妻小。但是这件事,一定要保密,便是对家里人,也不可以提起。至于外出的借口,你自己想,你更清楚家里人会相信什么。” “好。”雷聋子一口答应,“话都说到这个份上,我也没什么顾虑的了,一切都听萧东家安排。就是,您想要多大威力的?我若是提前做好了……” “我详细跟你说。若是你天赋异禀,几个月就做好了,就回京,我另有酬谢。” 敲定了这件事,雷聋子很快就告别家人启程。 他谁也没带。 而萧晏,把他的侄子雷天一,儿子雷天沙带在了身边培养。 这些事情,陆弃娘都不知道。 除了这些大事,萧晏还随手做了几件小事。 比如,辛济安很快就重新说亲,不过正春风得意的时候,在街上被惊马踩坏了,本来只是断了腿,后来不知道为什么,整个人都瘫了。 胡神医特意为这件事叫了席面来到陆弃娘家里,和萧晏喝到半宿,大醉一场,然后他摔了酒杯。 他说:“萧晏啊,你做个见证,老胡这辈子,再也不沾一滴酒。” 陆弃娘骂骂咧咧出来收拾,“怪不得你请客,还把席面叫到我们家。敢情是舍不得自家东西,来摔我的舍得。” 胡神医醉眼朦胧,“你知道什么?” 他对林氏,再也没有可能像从前一样毫无保留的信赖了。 他只醉这最后一次,却不想在林氏面前,包括他为杜鹃做的这最后一件事,都不能让她知道。 杜鹃,你我这辈子父女孽缘已尽,下辈子,你好好投生个好人家,做个好人。 第305章 胡神医催生 - 与前夫和离夜,将军在我榻上贪欢 - 么么愚 第二天傍晚,胡神医给陆弃娘送了一套酒盏来。 “怎么这次这么讲究?”陆弃娘笑着打开。 结果打开一看,她就愣住了。 酒盏通体青灰,釉色莹润似春水初凝,杯身隐着几道冰裂纹若隐若现,月白胎骨薄如蝉翼。 陆弃娘就算不识货,也知道这是好东西。 “干啥,不过了?”陆弃娘白了他一眼,把东西小心翼翼又包起来,“留着给——胡睿娶媳妇。” “酒不是好东西,这个我也不要了,收藏了好多年。”胡神医道,“留给二丫当嫁妆。也别光顾着大丫,二丫也到了说亲的年龄了。” 陆弃娘知道他心里还难受,叹了口气。 她不要,胡神医却嫌她婆婆妈妈。 他说,“我没有女儿了。儿子指望不上,以后老了,等我二丫来看看我这个老不死的。” 最后二丫出来,把东西收了进去。 陆弃娘留胡神医吃饭,劝他道:“日子总要往前看,你该干什么干什么。” “干不动,没劲了。”胡神医道。 “那我给你找个活干?不动脑子的。” “什么活,你说来听听。”胡神医道,“你可千万别给我出馊主意,让我义诊去,我不去。做坏人长命百岁,做好人天打雷劈。” “做坏人,也得运气好。你去做的话,说不定一次人就没了。”陆弃娘给他倒了一杯茶,“萧晏拿回来的,说很贵的茶,我是喝不出来好赖。我隔壁有个铺子,不大,一个月租金十二两,我估计讲到十两,问题不大。” “十两?我可不是你,财大气粗的,我去哪里弄钱养那个?” “你看,你听我说完。我最近不是招了一些妇人帮忙吗?想要招六个,来了能一两百个人。我用不上那么多,但是出来找活的女人,各有各的难处。我寻思着,你要不要开个药材行,专门收药材。” 这样可以雇佣一些人来帮忙,用不到的人,也可以教她们去山上挖药材。 “偌大的京城,每日要消耗多少药材?卖不出去,咱们挨着运河,也能运出去。我记得你会炮制那些成药,也可以兼顾卖药,咱也不要太贵,有的赚就行。” 陆弃娘一股脑把自己想法都说出来,“你出人,我出钱,赚了咱们两家一家一半。” 这活儿肯定忙忙碌碌,让他忙起来,也就没心思想这个那个了。 “那个铺子,后院还能住人,你们一家三口搬进去住,省得总在之前的宅子里,看见了什么都想起杜鹃。” “陆弃娘,我真是,没有白认识你一场。”胡神医抬手擦了擦眼角。 “这个我可不敢抢功劳。这是萧晏提的,不过他说要买那个铺子下来,我没同意。手里得留点钱,万一我还想做其他生意,不能拿不出钱来。” 胡神医:“……还是我萧兄弟惦记我。” “要不你俩结拜算了。”陆弃娘开玩笑。 萧晏笑笑,“我也是有私心。你在码头上看铺子,以后我们一家和我们带的人,有个头疼脑热的,都可以去你那里。” “来来来,我不收钱。”胡神医道。 “哎,”陆弃娘叹气,“别说那些妇人都打破头来我店里干活,管吃给钱,生病给治,我要是从前能找到这样的活儿,我也抢。这世道下,大家都不容易,女人更不容易。” 她最后收下的几个妇人,要么是被休的,要么是男人有病自己顶梁柱的……总之,是挑着最难的收的。 她希望自己以后做大做强,带更多女人走出困境。 吃过饭,陆弃娘自己去厨房收拾——孩子们的时间都宝贵,她能干就自己多干点,现在白天铺子里有人帮忙,她自己闲下来了。 三丫回去睡了,大丫和二丫读书写字,云庭也在自己屋里熬夜奋战。 “我看书上说得很杂,无所适从。”萧晏在和胡神医请教避孕的事情。 胡神医皱眉:“你们俩年纪都不小了,现在不要孩子,难道要等到七老八十?” “杜鹃这件事,让弃娘心里留下了阴影,怕一碗水端不平。”萧晏如实地道,“我也有这种顾虑,所以至少现在,我们俩不想要孩子。” “胡说,人家被蛇咬,你们怕井绳。”胡神医吹胡子瞪眼,“不用听她的,赶紧要孩子。” “就真的没有办法了?” “办法倒是有。我之前想,有了杜鹃和胡睿,儿女双全,生那么多是负担,所以我自己服药,一个月一粒,效果应该是够用的。” 这也是为什么胡睿之后,他和林氏没有再生孩子的原因。 萧晏喜出望外。 “但是你别跟我要,我不给。”胡神医道,“你等着,我去说陆弃娘。” 等陆弃娘进来后,胡神医就骂她,“你是不是傻?你现在不生,等萧晏变心了,没人和你生再哭?哪怕现在当着萧晏的面,我也能说一句,男人都是王八蛋,孩子才是自己的。弃娘,你得有自己的骨肉!” 胡神医自己经历了这么多,深有体会。 万念俱灰的时候,还能看看孩子。 也还有血脉相连的孩子,在精神上给他慰藉,他和林氏摇摇欲坠的家庭,也因为孩子能够得以修复。 至少,这日子还能继续下去。 “我也不给你打包票说,萧兄弟以后不变心。但是你陆弃娘,还养不起孩子吗?” 萧晏是光明磊落,是重情重义。 但是以后的事情,谁又能说得好? 人,本质都是世俗且庸俗的。 男人喜欢年轻的身体,姣好的面容,这是天生的。 只是有些人能控制住自己的欲望,有些人则随着欲望沉沦。 萧晏面临的诱惑,也是一样的。 他将来也可能变心。 但是孩子,会多一重牵绊。 “而且就算没有萧晏,我也是要建议你找人生个孩子的,你又不是养不起。你去哪里在找萧晏这样的男人?”胡神医道,“我知道你,一会儿想着自己配不上,一会儿想着孩子们吃醋,反正,总有这样那样理由退缩。” “三个丫头都要嫁人,招赘是招不到好的。不管萧晏变不变心,你将来,要么是萧晏陪着你,要么是萧晏和你儿子一起陪着你,要么就剩下你儿子陪着你,怎么都好。” “张鹤遥伤了你,回头萧晏倒霉。你说这公平吗?” “弃娘,听我的,别傻了。” 胡神医在自己有限的认知内,掏心掏肺地给陆弃娘人生建议。 真正的朋友,才会冒着日后被埋怨的风险,给出真心的建议。 第306章 蒋玄,我们算了吧 - 与前夫和离夜,将军在我榻上贪欢 - 么么愚 萧晏讨药失败,给陆弃娘讨来一顿骂。 睡觉的时候,萧晏感受到了陆弃娘的辗转反侧,不由笑道:“你别想了,我再给你一个月的时间考虑,快点睡觉,累了一天了。” “一个月的时间?”陆弃娘莫名其妙地模糊了问题的焦点,“你是不是最近要忙什么事情?” 萧晏之前非常性急,简直每天都要有一搭没一搭往这件事情上提。 怎么可能,这次张口就是一个月? “嗯,有点事情。”萧晏道,“我过几日,晚上就不回来了。但是弃娘,你得假装我在家,孩子们问起来,你就说我早出晚归,所以没见到。” “为什么?”陆弃娘都要坐起来了,“萧晏,你跟我说实话,这样我心里有点慌。” 她怎么觉得,最近萧晏和大丫,都有些古怪。 “我催大丫抓紧时间绣嫁妆,她嘴上答应,结果我回来看看,一针都没动过。”陆弃娘道,“你也是,有两个晚上,我半夜起来上茅厕,你都不在。” 原来,她察觉到了…… 只是她没问。 “萧晏,你是不是要重新当官了?”陆弃娘问,“你是不是瞒着我什么?” “现在还不行。”萧晏道,“皇上对我有些猜忌,因为我从前和燕王交好,不过我在想办法了。大丫可能是最近忙着读书,四月那个女子学堂,她想去试试的。” “她要去?可是她都要嫁人了,去的话也去不了几天吧。再说,能进去吗?她才读了几天的书?” “也没说,嫁人就不能进学堂。她既有心,就让她试试。” 女子学堂已经开始动工,俨然是京城最近最热门的话题。 而且不拘出身,只要通过考试就可以。 陆弃娘道:“行,那就试试去,二丫和三丫也一起去试试。” “三丫年龄小了点,而且她读书也不多。二丫一心忙着赚钱,自己就不想去。” 几个女儿个性分明。 陆弃娘也只能尊重她们个人的意愿。 蒋玄身体恢复得不错,到农历三月底,他已经不用人扶着了。 院子里的杏花开了,蒋玄立在杏花影里,细碎琼瓣拂过鸦青鬓角,一树春云簌簌抖落,忽有风掠过树梢,卷起满地碎琼乱玉。 大丫依然在廊下看书,螓首微低,岁月静好。 “三叔,三叔。” 蒋玄膝头忽地一沉。 身穿绣着金丝蝴蝶海棠红绸褂的蒋臻踉跄扑来,胖乎乎的小手揪住他雪青袍角。 她仰起沾了糖霜的脸,伸手要抱:“三叔抱。” 大房谭氏的幺女蒋臻,今年才三岁,是全家上下的开心果。 奶娘忙道:“姑娘,姑娘,奴婢抱您,三爷身体还没好——” 话音刚落,蒋玄已经弯腰把小侄女抱在怀中,拿着帕子替她擦拭嘴角糖霜,“是不是又瞒着你娘,哭着跟奶娘耍赖要糖吃了?” 一脸的宠溺温柔,和他那张硬汉的脸,竟然丝毫不违和。 大丫抬头看着他们笑。 就像,就像他们已经拥有过一家三口的幸福。 “三婶婶。”蒋臻脆生生地喊道。 “要叫姨姨。”蒋玄点着她小脑袋纠正她。 “哦,要等姨姨过门了,才是三婶婶。那今天过门行吗?我喜欢喊三婶婶。”蒋臻道。 蒋玄笑着看向大丫,笑意有几分戏谑,“三叔也巴不得呢!不过三叔要快点好起来,要不然,不能骑马去迎娶姨姨了。” 蒋臻过来找大丫。 大丫不知道从哪里找出来一条红绳,耐心地教她翻绳。 菱花格窗筛下斑驳花影,蒋臻依偎在大丫怀中,海棠红袖口与鹅黄春衫挨在一处,白嫩手指在修长莹白手指的引导下,笨拙地勾缠红绳。 蒋玄也笑了,走过来挨着她们坐下,静静看着。 过了一会儿,虞夫人让人送来一盘刚刚洗好的樱桃,晶莹剔透,挂着水珠,看着就诱人。 “今年的樱桃,这么早吗?”大丫一边喂蒋臻一边问。 “是我娘陪嫁庄子上有一棵树,不知道为什么,熟得比其他树要早上十天半个月。我娘很宝贝,留着送人,尝个稀罕。我今日是沾你的光了。” 大丫笑了笑。 虞夫人是有些糊涂,但是她并不难相处。 至少,倘若婚事能成的话,她有把握,把虞夫人哄好。 只可惜—— 蒋臻在这里待了一个多时辰后才被奶娘哄走。 临走之时,她还不忘趴在奶娘怀中对着两人摆手,“三叔三婶婶,回见。” 她又忘了,不应该那样喊。 “臻臻很可爱。”大丫笑道。 蒋玄侧头看她,“你也是。” 大丫眉眼微动,回以坦诚目光,眼底却笼上了一层水光。 她说:“蒋玄,你们家真的很好。父母恩爱,兄弟相亲,妯娌融洽。” 蒋玄忽而心有所感,一种沉重的感觉攀上心头。 好像有什么东西,如流沙一般从手心慢慢流逝。 他勉力笑道:“怎么忽然说起这个了?” “因为很不舍得。”大丫道,“蒋玄,我们的婚事,算了吧。” 噩耗来得如此猝不及防,甚至毫无征兆。 明明前一刻,他们在笑在闹,在一起逗蒋臻玩,言笑晏晏。 蒋玄许久都没说出话来。 不是不想说,而是嗓子像塞了一团棉花。 他终于艰难出声,“如果你想退婚,那我尊重你。只是昭昭,能不能告诉我,是为什么,不用骗我,无论理由是什么都行。哪怕是因为我现在的身体情况。但是我并不那样想,别让我胡乱猜测,你告诉我答案。” “我是要告诉你的。”大丫平静地道,“当初你我在一起,是为了帮我躲避太子。只是蒋玄,我终究躲不过去了。” 爱你坦坦荡荡,一往无前。 离开时候,也要清清楚楚,明明白白。 爱或许留有遗憾,但是不留疑惑。 第307章 咱们不退亲 - 与前夫和离夜,将军在我榻上贪欢 - 么么愚 “太子逼迫你了?”蒋玄目光担忧,一下子就激动地抓住了大丫的手,“昭昭,你别怕,我在。” “我没有怕。”大丫看着他,“我不怕和他鱼死网破,可是蒋玄,我有家人,你也有。” 他们的家人,都那么值得他们用生命去回报,而不是剥夺他们的生命。 “昭昭,我们想想办法,可以从长计议的。” “你这般想,是因为你不了解太子。”大丫道,“其实他是非我不可吗?不是,我没有倾国倾城之色,也谈不上聪慧无双。只是,太子没有被女人拒绝过。” 这反而成了他的执念。 那样偏执的人,一旦成为他的执念,是很可怕的事情。 无解。 “蒋玄,我本来不想告诉你这些。我想找个理由退婚,但是这些天,我思来想去,觉得那样对你来说是不公平的。可是我告诉你之后,就要担心你放不下。” 世事难两全。 “放下吧。”大丫道,“蒋玄,我永远记得你曾经对我的好。我们各自都好好活着。你不用想我生活在水深火热之中,我心无牵挂,有信心可以应对太子。” “可是昭昭,他不会珍惜你的。” 一入宫门深似海,受宠还好,倘若失宠,她该怎么办? 她是那样骄傲的女子,怎么可能放下身段,去小意奉承,去厚颜邀宠? 蒋玄想到大丫的未来,心如刀割。 她才十五岁。 她才刚刚绽放,就要枯萎在暗无天日的后宫之中吗? 不。 “昭昭,我们想想办法。”蒋玄道,“我带你走吧。我带你离开京城,远离太子的视线。” “没用的。除非他自己放下,否则什么都没用。离开,只能更加激怒他。”大丫道,“蒋玄,我已经决定了。只是很抱歉,赠你一场空欢喜。” 蒋玄握紧手掌,掌心被自己掐出了血。 暮色漫过大丫鬓角,将嫁衣似的夕照披在她肩上:“去年你教我识《楚辞》,说悲莫悲兮生别离,如今才算尝透滋味。” “我选择对你和盘托出,因为我相信你,会和我一样,做出正确的选择。”大丫继续道,“蒋玄,我不后悔和你相识相知这一场。” 余生漫漫,然而她曾经被爱过。 那些温暖,即使如浮光掠影,也真实地惊艳过她的年华。 “放不下我的时候,就想想家人,我也是。” 最后一缕夕照掠过她浸透水光的眼瞳,蒋玄恍惚,原来最痛的别离,是连余烬都要亲手浇灭的清醒。 陆弃娘都没有等到第二天,就察觉到了大丫的不对劲。 “大丫,你哭过了,是不是?”她拉着大丫的手,怎么也不肯放她回屋睡觉,“你和娘说,是不是在蒋家受了委屈?是因为嫁妆吗?娘有钱,娘可以再给你添。” “没有,娘——” “大丫,你别骗我。”陆弃娘看见她的笑脸,反而拉下了脸,“我做你娘这么多年,我自己女儿到底高兴不高兴,我还分得出来。你跟娘说,到底怎么了?” “娘,”大丫哽咽出声,“我要和蒋玄,退亲了。” 无论她在外人面前如何冷静自持,在娘面前,她还是那个可以撒娇可以哭泣的小女孩。 “为什么?”陆弃娘震惊。 “之前您不是也说过,虞夫人不太行吗?”大丫道。 “她又欺负你了?你跟我说说,怎么回事,娘去找她理论去。” “娘,没事,好聚好散。”大丫道,“我没有吃亏。我和蒋玄说好了,虽然他也有点无法接受,但是总归会过去的。就是要让您给我操心了。” “不是,大丫,你在跟我撒谎。”陆弃娘笃定地道,“你从吃饭时候就不对劲了,又说不去蒋玄家里,我就觉得肯定有事发生。你没跟我说实话。” 要知道,之前虞夫人最过分的时候,大丫都坚持下来了。 现在儿子好了,虞夫人的态度也好了,大丫不是个爱翻旧账的。 大丫低头咬唇不语。 “昭昭,不要瞒着你娘了。她既然已经察觉到了不对,你不和她说实话,她只会更加担心你。”萧晏道。 “爹?”大丫震惊地看着萧晏。 萧晏对她微微颔首,“你去歇着吧,我和你娘说。” “好。娘,”大丫道,“您也别胡思乱想,嫁给谁,我都一样的。” 说完这句,她再也说不下去,掀开帘子出去了。 她可以很坚强。 在所有人面前。 ——除了娘。 陆弃娘听萧晏说完事情的始末,气得直拍大腿,“那孩子,怎么坏成那样!我之前只当他性情有些古怪,只是碍于皇上的面子,没好意思说人家孩子不好。可是谁能想到,他背后这么坏啊!” 人家都说了,不想嫁给他,他非要强迫,而且要坏人姻缘。 人怎么能坏成这样,关键之前她完全没看出来。 她真瞎。 “所以大丫早就决定要退婚了。”萧晏道,语气疼惜。 之前其实他并不觉得两个人合适,只是蒋玄人品有保障,事情着急,只能如此。 但是后来才发现,他们两个在一起真的很合适。 因为对大丫来说,不必求什么比她更强大的男人。 蒋玄过了那种争强好胜的年纪,情绪稳定,对大丫欣赏包容,让大丫进可攻退可守。 大丫若是只想做个普通女子,可以相夫教子。 若是想有自己的一番作为,蒋玄也必大力支持。 只是现在,再合适,也抵不过现实。 “为什么要退婚?”陆弃娘真不解,“就算是皇上那里,事情不还能有商量的余地吗?怎么到了太子这里,好像就不行了?” 大家都要直接等死? 陆弃娘表示,她怎么那么不理解呢? 这不就是太子这个熊孩子,说非要非要什么,不给就哭就闹? 萧晏叹气,“皇上可以商量,但是太子显然不行。你想,他在皇上面前,和在昭昭面前,是同一副面孔吗?” “小孩子都会装。”陆弃娘道,“我觉得他像是在赌气。就好像说,你不跟着我,我偏偏就要你跟着我。二丫小时候就经常这样。” “可是,太子已经不是小孩子了。” “那倒是。但是我还是觉得,不要听他的。”陆弃娘道,“我还以为多大的事情呢,你们一个个的,像过不下去似的,还真值当为这点破事退亲?这亲不退,咱们一起想办法就是了。你也是,遇到事情不早点告诉我,让大丫难受这么多天。” 第308章 娘,我好难过 - 与前夫和离夜,将军在我榻上贪欢 - 么么愚 “弃娘,事情不是你想象的那么简单。或许因为皇上的缘故,你觉得皇上都是平易近人的。但是实际上,就算你认识的这个皇上,也有你不知道的一面。” 萧晏尽量把话说得委婉一些,不让陆弃娘害怕。 要是她知道前朝那些昏聩的皇上,都做过什么事情,估计夜里都睡不安稳,要做噩梦了。 “我知道啊,他不厉害点,那么多文武大臣,就要爬到他头上了。你看你都不听话呢!” 萧晏:“……” 他那无法被忘却的黑历史啊。 “你这样想,家里来客人的时候,阿黄去吠叫,你能喊得住它。但是要是一条疯狗呢?” “你说太子?”陆弃娘听懂了这个比喻。 “嗯。” “不能吧……” “或许是我们杞人忧天,但是他一旦是疯子,那我们恐怕,都将万劫不复。嗯,就是都会很惨,甚至死。” “万节不复,我有什么不懂的?死了什么节也过不成了。”陆弃娘道,“要是真的疯成那样,那遭罪的还不是老百姓?那大部分也就是早死晚死,反正早晚都被他玩死了。” “萧晏,如果他真是那样,那为什么要让他当皇上啊!换一个不行吗?” “现在是皇上不愿意换。” 萧晏把皇上的旧事,不厌其烦地讲给陆弃娘听。 “这个之前你提过,皇上偏心,但是我没想到,他偏心到糊涂了。但是你说得对,那总归是他儿子,和太子比,咱们是外人。” “嗯。”陆弃娘忽然道,“不行!” 萧晏被她吓了一大跳。 “萧晏,你出去。”陆弃娘道。 萧晏:“……” 他怎么了? 难道是陆弃娘责怪他,给这个家带来了风雨? 然后他就听陆弃娘道:“你先去云庭屋里待一会儿,我得跟大丫说说。孩子这会儿心里多难受,我不能等了。” “好。但是弃娘,你不是说,要解决这件事吗?” “废话,不解决难道还要退亲不成?”陆弃娘埋怨他道,“怪你。天天就惦记着被窝里那点事,这么大的事情,怎么就不跟我说一声了?” 萧晏:好的,他兄弟有罪,应该被制裁。 但是他和大丫的初衷,是不想让她担忧。 毕竟对陆弃娘来说,皇上锄地都得用金锄头。 要是得罪了皇家,她这日子还能过? “你就是看不起我,觉得我笨。”陆弃娘道,“可是我再笨,也是大丫的娘。行了,回头再跟你算账,你先去云庭那里待着去。” 萧晏:“……好,你别生气。确实是我错了,以后有事情,一定和你商量着来。” 她比他想象得更加强大坚韧。 母亲的身份,赋予了她一往无前的勇气。 即使是暴风骤雨,末日降临,只要孩子还在,做母亲的就不会倒下。 萧晏被撵出去,和窗户外的人面面相觑。 蒋玄不知道什么时候来了,正站在院子里。 “怎么进来的?”萧晏到底担心他的身体状况,扶了他一把。 “带了两个人,他们送我进来的,这会儿守在外面等我。”蒋玄低头黯然,“主上,昭昭她,还好吗?” “不好。” 蒋玄眼圈通红,袖中的双手握紧。 “你怎么样?”萧晏问。 “我,我没事。” 蒋玄能说什么? 他一个大男人,难道要说自己痛哭流涕,痛不欲生? 他现在只担心大丫。 “去云庭屋里坐坐?”萧晏又问。 这也是戳破窗户纸之后,他们第一次碰面。 萧晏想,蒋玄心里大概还有很多不解和难以释怀。 他来开导他。 蒋玄却摇头,低声道:“主上,您去吧,属下想,想听听昭昭的声音。” “那一起。”萧晏没有动。 他也想听听,陆弃娘要跟大丫说什么。 “大丫,你来。”陆弃娘掀开帘子进了三个女儿的房间。 大丫在低头看书,二丫在数钱算账,面前放着一张纸,写写画画——她的银子不多,做这样就得舍弃那样,她得好好盘算清楚才行。 “好。”大丫不敢抬头,怕一抬头,自己就忍不住落泪。 她不敢看陆弃娘。 看一眼,就控制不住的委屈。 纵使她在外面可以杀伐决断,可是见到娘,她一下就变成了一个柔软无措的小姑娘。 二丫看了一眼大丫,也从床上下来要穿鞋。 “没喊你。”陆弃娘道。 “我怕您偷偷给我大姐嫁妆。”二丫道。 陆弃娘刚想骂她,就听她道:“大姐夫变心了?有事你们就瞒着,就瞒着我。我是外人吗?” “谁也没说你是外人。有点波折,没事,你乖乖的,忙你的,一会儿娘也喊你。” “娘,您审问犯人呢,还得分开,怕我们串供不成?” 二丫嘴上嘟囔着,却没有坚持跟过去。 陆弃娘牵着大丫回到自己房间。 进了屋,她就忍不住往大丫身后轻拍了一下,自己有些绷不住,“二丫和三丫都淘气挨过打,只有你,娘没舍得动过你一根手指头。因为从跟娘回家那一日起,你什么时候都懂事,只知道一味低头干活,从来没有给娘添过乱,受了委屈也不说,时间长了,是不是觉得自己翅膀硬了,退亲这么大的事情,都不跟我说一句?大丫,你说你这事做的对吗?” 大丫泪流满面。 “娘是不聪明,怕扯你后腿,所以很多事情不问你,相信你能处理好。可是大丫,这么大的事情,你自己怎么就那么藏得住!娘一想起来,我的大丫,自己担着这么大的事情,这些天是怎么过来的,娘心里有多难受,你知道吗?娘就是再不济,只能听你说一说,至少说出来,是两个人担着,你心里也能好受点,是不是?” “娘——”大丫再也忍不住,扑到陆弃娘怀里大哭起来。 不是不脆弱,但是她想做个大人,想帮娘遮风挡雨。 一路走来,没有谁比她更清楚,娘一个人拉扯她们姐妹三人,吃了多少苦,受了多少罪。 她没能帮娘遮风挡雨,却又给娘带来了风雨。 “娘,对不起,真的对不起。” 娘,我好难过。 那个我想和他一生一世的人,被我亲手推开了。 娘,我的天撕破了一个大洞,暴雨倾泻而下。 第309章 娘有办法 - 与前夫和离夜,将军在我榻上贪欢 - 么么愚 陆弃娘也忍不住泪流满面。 但是她不敢哭出声来。 她的孩子,还得靠她撑起来。 谁倒了,娘都不能倒。 她只能紧紧抱住这个从未让她操过心,让她疼到心底的女儿,一下下抚摸着她单薄的后背。 她如此粗心,之前只当大丫担心蒋玄才会如此,从未想过其他可能。 她竟不知道,她的大丫,瘦成了这样。 大丫哭得撕心裂肺。 二丫忍不住掀开门帘往屋里看,明亮的黑眸笼上了一层担忧。 陆弃娘对她无声摇头,示意她回去。 二丫放下门帘,想了想,站在原地没动。 她就知道,肯定是有事发生了。 都瞒着她,都瞒着她! 不过娘也不知道,哎,她们已经跟不上爹和大姐的步伐了。 “咋回事?”云庭都听到了大丫的哭声,从屋里出来,却意外看到院里两道黑影。 进贼了? 还好他认出了萧晏的身形,随后借着屋里传出来那点微弱的光,慢慢辨认出了蒋玄模样。 “不是,这是怎么了?”云庭过来道,“蒋玄,你该不会是王八蛋,欺负昭昭了吧!” “噤声。”萧晏道,“回屋去。” 云庭:??? 咋,他这个舅公,还不能替昭昭说句话了? “到底怎么了?”见那两人鬼鬼祟祟,云庭也压低了声音,“小两口吵架了?看给昭昭气的,我就没见过昭昭这么难过的时候。” “你先回去,晚点跟你说。”萧晏道。 他不愿意把云庭卷进来。 “不行,我偏不。”云庭不听。 萧晏也只能由着他。 于是,大丫抱着陆弃娘,二丫在门帘后面抹眼泪。 而屋外,三个大男人面色各异地站得笔直。 ——萧晏面色凝重,蒋玄红了眼眶,云庭莫名其妙。 大丫哭了许久,眼睛都揉肿了。 陆弃娘轻轻拍拍她,“心里好受点了吗?” 大丫点点头,却还是舍不得松手。 她贪恋母亲的怀抱。 陆弃娘就自己坐在炕边,一直抱着她,“你爹跟我提了一句,说是太子看上你了,要你去退婚,要不以后就得对付咱们家,对付蒋家,是不是?” 云庭的眼神瞬时写满了“卧槽卧槽”。 他震惊地看向萧晏,无声问他——还有这样的事情? 萧晏点了点头。 云庭:王八蛋原来是太子。 没看出来啊,那小子,蔫坏蔫坏的。 “嗯,娘,他那个人,连伤害自己都下得去手,他说到就能做到。”大丫道,“我和蒋玄再好,也不能忽略彼此的家人。” “那太子上面,不是还有皇上吗?”陆弃娘道,“你慌什么?” “皇上总是会偏向自己的孩子的。娘,那是人之常情,尤其太子身上,又寄托着皇上对先皇后的感情。” “偏心是偏心,可是不能昧着良心啊。”陆弃娘道,“皇上也是讲道理的人。他的孩子有毛病,得让他知道,得让他盯着孩子改正,也得给别人的孩子一条活路不是?” 云庭默默地摇了摇头。 弃娘,还是太天真了。 大丫道:“娘,算了吧。如果各自能安好,就不要冒险了。” “各自安好?要是真按照你说的,太子那样性格,就算分开了,他也一样记仇。就不能让他得势,得了之后,什么都给你翻出来。要我说,得罪是已经得罪了,就别想着还能好了。”陆弃娘道。 大丫愣了下,随后垂眸道:“也只能往好处想。” 该做的,都已经做了。 “你看你胆子怎么那么小?得罪都得罪了,那就得罪吧。你听娘说,”陆弃娘道,“首先,咱们先把婚事给保住。至少当下,咱们给太子一个台阶下,暂时稳住他,然后该成亲成亲。等我再问问老胡,皇上身体到底能坚持多久,拖一年是一年,对不对?说不定皇上还能拖十年二十年呢!说不定太子还先死了呢!” 众人:“……” “娘,您是说,要去刺杀太子吗?”大丫不敢置信地道。 “没有啊,”陆弃娘道,“杀人那不得偿命吗?我就说可能。人吃五谷杂粮,都可能生病。再说,黄泉路上无老少,怎么人人都可能死,他就不可能?” 原来是诅咒啊…… “再说,皇上那么多儿子,怎么就非他不可?皇上现在是让眼屎蒙住了眼,但是你当太子就对你一个人张狂?其他方面肯定也是一样的,皇上发现了,你说再想念先皇后,再偏爱太子,难道老祖宗给他的江山,他就不管了?” 是,虎毒不食子,可能不管太子犯下什么大错,皇上都能留他一命。 但是也就到此为止了。 皇上还没有昏聩到,知道太子的真性情,知道他是个疯子之后,还把江山给他。 给他干什么? 给他玩啊! 就算皇上那么想,身边的人也得劝着他,实在不行,架着他也得让他改变主意啊。 总之,不管怎么说,太子还是太子,能不能当上皇上,什么时候能当上皇上,那不都两说吗? 人都会死,难道因为这个,就不好好活着了? “娘,只怕万一。万一他耿耿于怀,到时候血流成河,后果不是我们所能承担的。” “怎么不是?我和你爹也说了,他昏聩成那样的话,怕是死的不是谁家,是千万家的人。大家一起死,死就死了。死之前,说不定还能弄他,大不了反了。” “娘——”大丫苦笑,“那不是一句话那么简单的。” 别说萧晏现在还是个白身,就算之前,他是破虏将军的时候,也很难轻松说出这个字来。 朝廷重文轻武,破虏将军在民间的名声鼎盛,但是在朝廷之中—— 怕是不如张鹤遥现在的权势。 如果造反真是想想就可以,那早就有人反了。 “你不用想那么多。我看你和你爹,就因为懂太多,才想得那么多。你听娘的,娘先给你想个办法,咱们哄哄太子,也让皇上帮帮咱们,先把亲事做成了,面子上都过得去。至于以后,以后的事情现在想也没用,再说,你想那么多,以后干什么?” “哄哄太子?” “对,哄哄他。”陆弃娘道,“不就和哄孩子一样吗?我不觉得多难。” 第310章 我求皇上去 - 与前夫和离夜,将军在我榻上贪欢 - 么么愚 “娘,太冒险了。” “冒险什么?从前咱们吃了上顿没下顿的时候都过来了,还能比那时候吃不上穿不上更难?” “我怕连累你们。” “一家人就是一条绳上的蚂蚱,你好了,得管我们。你过得不好,我们得托着你。不能只沾光,不帮忙。”陆弃娘道,“不仅仅是你,二丫三丫,我,咱们都一样。咱们娘四个,谁也不能抛弃谁。” 她们的安稳日子,不能是大丫牺牲了自己的幸福换来的。 “如果说我们现在都在刑场上,要砍头了,你顾我们,没毛病。”陆弃娘道,“但是去想几年,十几年之后的事情,那多余了。大丫,听娘的,咱们慢慢盘算。” 实在不行,直接弄死太子不行吗? 一命抵一命,她给他抵命,也要让女儿过得幸福。 如果大丫为了全家,委屈求全,在太子身边做个可有可无的花瓶,那她这辈子都毁了。 全家人踩在她尸骨上,如何能幸福得起来? 她们也都牵挂她啊! “娘,我便是厚着脸皮拖累您。可是二妹三妹,我怎么能拖累她们……” “我不怕。”二丫掀开帘子进来,把门帘摔得乱晃,“大姐,我不管别人,我告诉你,我不怕死,我怕活得窝囊。我恨不能捅死他,让你和大姐夫好好的。” 可真是气死她了。 王八蛋太子,看着人模狗样的,怎么就不做人。 人家不喜欢他,他就生气,怎么不把他自己气死? “胡说八道,什么死呀活呀的,”陆弃娘骂道,“咱们都得好好的。” “反正我把话放这儿,要真是让他当皇帝,他要我死,那是我的命,我谁也不怨。”二丫道,“但是现在想让我认命,不行!大姐,你要是退亲,我就生你的气。你怎么跟面团捏的似的,一点儿气性都没有。人活一口气,我就在这里,有本事他现在就来弄死我。” “越说你还越来劲了。”陆弃娘骂道,“少劲劲的,知道你和大姐好,关键时候不含糊。去,去云庭屋里把你爹喊进来。三丫睡着了,她也还小,咱们一家四口商量商量。” “行。”二丫道,“大姐你别哭,我们都给你做主。” 大丫用力点点头。 她一直都知道,娘和妹妹们,都是她的依仗。 没想到的是,二丫带进来三个—— “蒋玄,你怎么也在?”陆弃娘震惊地道。 “我不放心昭昭。”蒋玄看着大丫,努力想笑笑,但是那张硬汉脸,实在笑得勉强,“我也想一起,想办法。” 大丫摇摇头,“我们一家可以承担后果,但是你不能把你全家都带上。” “是。”蒋玄点头,“但是或许还有别的办法。昭昭,你让我先留下来一起商量,给我们一点希望,一个机会。” 萧晏撵云庭走:“这件事和你没关系,也不是什么好事。你只当不知道,不要卷进来。” “我怎么能当不知道?”云庭道,“别的事情,我不管也就算了。可是我将来是要当国公的人,他当了皇帝,我不得面对他?昭昭婉拒,就被他扣上了不喜欢他的大帽子,上纲上线,株连九族,那就我这张嘴,就我这狗脑子,能不得罪他?” 他也知道,不该卷入这些事情,因为他背后,是偌大的国公府。 可是疯子当皇帝,苦的不只是萧晏一家。 苦的是天下千千万万家。 “我没什么本事,但是总还有几分血性。”云庭道,“倘若他真的那么不堪,那也算我一份,怎么也不能让舅舅,把江山交给他祸害。” 苟利国家生死以,岂因祸福避趋之。 陆弃娘不懂,他懂。 “而且,我比你们,还有点本事。”云庭道,“我怎么也是皇上的亲外甥,我外祖母她老人家还在呢!不怕告诉你们实话,外祖母不怎么喜欢太子,之前我不明白为什么,现在可算是明白了。” 老人家慧眼如炬。 只可惜,她老了,也知道皇上对先皇后的感情,并不愿意去做那个恶人。 人老了,难得糊涂。 “先别说那些,”二丫道,“说正事。也不是云庭听了咱们的话,就得掺和进来。他或许听了之后,睡一觉就忘了。娘,您先说您的主意,急死我了。” 云庭:“……” 他怎么就那么蠢了! “这样。”陆弃娘道,“咱们先假装退婚,就说大丫嫌蒋玄身体不好了。然后等皇上带着太子来的时候,我跟皇上说,想要大丫跟着太子。皇上拒绝,这不就是皇上不同意,不是咱们不愿意吗?那太子心里是不是就能过得来了?然后再成亲。成亲咱们也低调点,最好让蒋玄带着大丫,去外地谋个职,离太子远远的,不刺激他。” 对不能一下子打死的疯狗,那就得远离,不去刺激。 云庭道:“弃娘,你想的太好了。皇上什么时候会带着太子来?万一你一提,皇上答应了呢?皇上就没打算让昭昭当太子妃,给太子多个他看得上的女人,他有什么好拒绝的?” “这我知道啊,所以我得提前和皇上通气啊。”陆弃娘道,“我得让皇上知道,太子看上了大丫,但是咱们不愿意。是我胆小,是我想得多,怕惹了太子,所以央求他老人家帮帮我。是,皇上会觉得我小题大做,但是皇上宠孩子,也宽容。你看他对你,对萧晏,对我不好吗?” 皇上最大的坏处,也是最大的好处,就是太宽和了。 既然如此,那她们也要利用起这一点啊。 皇上心软,是个老好人,总想面面俱到。 那她提点要求,微微过分,但是不多,皇上看在之前的情分上,怎么会不答应呢? 陆弃娘就算准了,皇上就算因为她“诽谤”他儿子不高兴,但是最后也会答应。 “要是不答应,我就求求他呗。”陆弃娘道,“更何况,我觉得皇上会答应。萧晏,你怎么看?咱们既然都坐在这里商量这件事,这么多人,顶好几个诸葛亮了,都说说,都说说。” 第311章 主意定 - 与前夫和离夜,将军在我榻上贪欢 - 么么愚 “你这想法很好。”萧晏道,“既让太子有了面子,让他拒绝一次昭昭,又可以加上蒋玄此次的功劳,恳请皇上赐婚,给他们两个的婚事加上一重保障。” 有一点陆弃娘说的对,那就是,未来的确定结果,是求不来的。 只能走一步看一步。 眼下先把太子哄住,实在哄不住,也让他暂时没办法发作。 “不过这件事,操作起来不容易。”萧晏道,“不说皇上那边,就是蒋 家如何解释?” 不能说实话,那退亲又结亲,真的不好解释。 “还有就是,如何让太子相信,昭昭是愿意跟着他却不能,也得看昭昭表现了。” “我家里那边,我来解决。”蒋玄道,“就算是退亲,昭昭是女子,退亲一事,容易也影响到她的名声。所以怎么退亲,也听我的。” 陆弃娘道:“蒋玄,虽然我盼着你和大丫好。但是这件事情,也事关重大,所以你得考虑清楚了。如果你心里有一丝一毫的不愿意,那也就算了。” 大丫难受都难受过了,最多再难受些日子,这件事总会过去的。 但是如果现在答应了,过一年半载,三年五载蒋玄再后悔,对大丫的伤害会更大。 “真的,”陆弃娘诚恳地道,“这件事,不能勉强一点儿。” “我不想退亲。”蒋玄道,“我愿意和昭昭并肩而立,风雨同舟。” 大丫泪盈于睫。 见她要说什么,蒋玄道:“昭昭,先听我说完。我们家里的事情,我来负责。只是退亲这件事,很容易影响到你的名声,所以要听我的。” “你说来听听。”萧晏不自觉地转着手指上的扳指。 “对外就说,我伤重之后,恢复艰难。”蒋玄声音平静,“脾气暴躁,昭昭实在难以忍受,无奈退亲。” 舆论的压力,他来承担。 “这样退亲的话,太子知道,也会得意于昭昭挑错了人,嘲讽她,大概也就满足了他居高临下的心态。” 不跟着他,结果选了一个更差的男人,而且对她不好,太子是会得意的。 既然是要哄着他,不妨就让他这样认为。 “这不好吧。”陆弃娘有些纠结。 人家蒋玄的名声,也是名声。 虽然她很心动,但是心里总归是有些不好意思。 “没什么,我一个大男人,无所谓名声不名声的。”蒋玄道,“另外,我还有个想法,不知道是否合适。” “我们大家伙儿不是在商量吗?你不用那么客气,想什么说什么,不合适我们也不能说你。”陆弃娘又道。 她对蒋玄一直就很满意,现在遇到了这种大事,蒋玄的担当,更令她满意。 ——人这辈子,不遇到点事情,其实很多时候,是分不清面前的到底是人是鬼。 “如果可以的话,我愿意入赘。”蒋玄看着大丫道。 此言一出,屋里一片寂静。 陆弃娘眼睛睁得溜圆。 这可以吗? 这不可以啊。 蒋玄身居高位,家学渊源,父亲又是礼部侍郎,这样的家庭,怎么可能让儿子入赘? “我不是意气用事。”蒋玄道,“先退婚,让太子知道这件事。然后请皇上帮忙,重新赐婚。皇上自然不会管入赘与否。” “不是我们同意不同意,是你家里不会同意的。”萧晏沉声道。 “我会想办法让他们同意的。”蒋玄道,“我上面还有两个兄长,已经完成传宗接代的任务。我是幼子,并没有什么要紧的。而且入赘之后,我和家里也算一定程度上切割开了,若真是有那一日,也不会连累他们。” 蒋玄做好了最坏的打算。 无非陪她,同生共死。 上过战场的人,难道还没有看透生死? 他不怕死,只怕此生不尽兴。 “你打算怎么让你爹娘同意?”萧晏又问。 “家里的大事,都是我爹做主。”蒋玄道,“他有一个交好的算命先生,很多年前就说他会做礼部侍郎,后来成真,我爹对他深信不疑。” 屋里的人都懂了。 蒋玄要买通算命先生来说服蒋侍郎。 “可是入赘是大事,怕你爹还是不能同意。”陆弃娘有些担忧。 算命先生这事吧,大家都是宁可信其有不可信其无,姑且一信的态度。 但是若是遇到大事,未必就会选择相信。 ——对于玄学,人潜意识里只会选择自己愿意听的,屏蔽掉不愿意听的内容。 “嗯,我会和我爹说,入赘就是走个过场。日后我们的子嗣还是姓蒋。”蒋玄道。 陆弃娘:“对对对,这个好,这个好。” 她和萧晏,两个人都凑不出一个想要传承下去的姓氏。 所以孩子日后姓蒋就很好。 “这样日后,”蒋玄看着大丫,目光之中带着无声的抚慰,“昭昭孝敬我爹娘,他们也会觉得是昭昭识大体。” 毕竟入赘之后,其实不必那样做。 云庭踮起脚来拍了拍蒋玄肩膀,“你小子,行啊!为了娶我们昭昭,也是煞费苦心了。” 萧晏对这个结果,再满意不过。 他本身就不愿意女儿出嫁。 蒋玄愿意入赘,那再好不过。 蒋玄却看向大丫,声音温和,“昭昭,你还有什么要补充的吗?” 不要哭,眼睛都肿了。 大丫眼中含泪,轻轻摇了摇头。 她没什么要说的了。 只是余生,她一定不会忘记蒋玄今日对她的情意。 “那就好。”蒋玄微皱的眉头终于舒展开来。 或许因为把话说开了,他胆子也大了,上前替大丫擦拭眼泪。 萧晏本来是看不惯他这样,但是现在,到底被蒋玄的真心触动,也就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陆弃娘道:“那行了,我准备聘礼,再给你们买一处房子开始收拾。” “娘,不着急。”大丫道,“路要一步一步的走,不能露出破绽。而且这个过程中,总有偏差,怕是不能步步都按照我们想的来。” “那行。”陆弃娘道,“你们俩去院子里说会儿话吧,然后让蒋玄早点回去,我和你爹也合计合计后面的事情。” 第312章 萧晏的计划 - 与前夫和离夜,将军在我榻上贪欢 - 么么愚 “那娘,我回去睡觉了。”二丫打了个哈欠道。 虽然今晚波折不断,但是好在,坏消息没有过夜,不是吗? 即使之后还要面临很多困难,但是他们一家的心是在一处的。 那就没关系,天还没塌下来。 明天还得赚钱呢! “你等等,我和你说句话。”陆弃娘喊住她。 “嗯?您说,困死了。” “就是日后你不管喜欢谁,你都要告诉娘。你们这个年纪,有喜欢的人正常。也不是在外面乱嚷嚷让人笑话,咱们自己家说了,没人笑你。行不行的,你得让娘心里有数,别学你大姐,什么都藏在心里。退婚这种大事,自己就定了。” “哈哈哈,”二丫大笑,“终于有一天,您说的不是‘学学你大姐’,而是‘别学你大姐’了。我没有喜欢的人,我只喜欢钱。” 从前年纪小,总想嫁个有钱人。 现在经历了一些事情才知道,钱握在自己手中才是最爽的。 金钱和权力一样,只要尝过滋味,就再也难以忘怀。 现在是二丫最有成就感的时候,她能通过自己的能力赚点小钱,充满了干劲,对未来也充满了期待。 她满脑子都是钱,没给男人留一丁点空间。 云庭则道:“我也回去继续看书去。” 他现在有一种末日即将到来的紧迫感。 如果最终也阻拦不了太子登基,那这个世界将变得疯批,末日将至。 在末日到来之前,把自己变得更强大,对这个世界有更大的影响力,有更多的话语权,才是正事。 蒋玄带着大丫去了厨房。 “要不要喝点水?”蒋玄和她并排坐在条凳上,展开自己披风,盖在大丫后背上,伸手揽住了她纤细的腰。 这是两人认识以来,蒋玄最出格的亲密动作了。 大丫有些不适应,却没有躲闪,而是顿了一下之后,很快往蒋玄身上靠了靠,把头靠在他大臂上。 ——蒋玄太高了,她靠不到肩膀。 两个人都明白,今晚对于他们来说,是另一次更加深刻的结缔——比婚姻更深远,他们把性命和未来捆绑到了一起。 所以没有什么好矫情的,他们真正同生共死,又畏惧什么亲密? 甚至,想要靠得更近一些,让所有在一起的时间,都变得更加珍贵。 “昭昭,”蒋玄搂紧大丫,看着外面的漆黑,眼底有笑意,“我很高兴。” 终于,他们可以不分开了。 “是我太笨,没有早点想到。” “蒋玄。” “我在。” “谢谢你。” “昭昭——” 大丫打断他的话,“昭昭何其有幸,得以逢君。” “于我,何尝不是人生幸事?”蒋玄笑了,“昭昭,我蒋玄可以问心无愧地说,六年征战,数度历经生死,我对得起苍生,对得起皇恩,对得起祖宗。如今我已不能再纵横沙场,那余生,只为你出生入死。无论结果如何,昭昭,我不后悔,你也不许后悔。” 大丫主动握住他的手,看着他和自己十指交缠,轻轻道:“愿我如星君如月,夜夜流光相皎洁。” 而屋里,陆弃娘和萧晏说了一会儿话后——其实主要是她对于蒋玄要入赘这件事,还是感觉不真实,需要萧晏来帮她确认,又把蒋玄和大丫喊了进去。 “你爹说让你们俩进来,有事商量,别看我,我什么都不知道。” 陆弃娘觉得,和这三个人在一起碰头,她的脑子压力很大啊。 一个臭皮匠,和三个诸葛亮在一起,是什么体验? 陆弃娘算是知道了。 萧晏手指敲着桌面,淡淡开口:“即使做好了最坏的打算,也不能什么都不做。我已经安排雷聋子出京去了去研制更好控制的火药。若是太子乱来,鱼死网破,我不介意上元节之事重演。” 上一次,他是无辜的,太子自导自演。 这一次,他是真的想炸死太子。 他是一个父亲。 无论他是不是破虏将军,只要是个有血性的男人,都无法看着女儿被人威胁,被人作践。 陆弃娘张大了嘴,随后又闭上嘴,故作淡定。 这正常。 都不让她们活了,那临死也要拉他垫背,很好很合理,就是有点意外。 萧晏竟然早做准备了。 “还有,我们也要慢慢让皇上和世人知道太子的真面目,知道他不适合做储君。”萧晏继续道。 一个人的力量是微不足道的,但是很多人联合起来反对,皇上就得考虑考虑了。 “爹,如果是我们传出去消息,”大丫道,“以皇上对太子的宠爱,定然会派锦衣卫查消息源头。一旦查到我们头上,非但对皇上不好交代,也更加激怒了太子。” “消息可以让他们查不到源头。”萧晏道,“我打算把上元节,太子自己炸自己这件事昭告天下。” 他已经在自己能力范围之内,极尽小心。 为什么要去盗那商人的宣纸,事后又想其他办法给他补偿? 因为锦衣卫到时候会彻查所有东西的来源,很容易查到宣纸的来源。 但是那么多人都亲眼见到宣纸不翼而飞,而顺天府也确实接了案子,就不会连累那商人。 其他东西的获取,萧晏同样小心翼翼,所以用了这么长时间才准备差不多。 “我打算印出来那些东西之后,”萧晏道,“找一个月黑风高的晚上,让小神在京城上空洒下。” 让锦衣卫查去! 这件事,最重要的是在大臣和百姓心里种下一颗种子,让他们知道,太子非良善之辈。 这样日后太子身上就有很多双眼睛,做什么事情都要夹起尾巴。 “本来最近我就想做这件事,但是现在想想,还是安排在退亲之后。现在太子容易怀疑到我们,觉得我们因为昭昭的事情心怀怨怼。如果皇上赐婚,也解开了太子的心结,那我们其实没什么动机再去做这件事,反而是最好的时候。” 第313章 退亲了 - 与前夫和离夜,将军在我榻上贪欢 - 么么愚 “爹,这件事情以后再商量,我是觉得有些不妥。”大丫道,“先应对退亲的事情吧。等到要去散东西的时候,我们再商量一下,怎么做最安全。” “好。” “时间不早了,蒋玄也早点回去。”陆弃娘打了个哈欠。 什么也没有吃饭睡觉重要。 众人看着她睁不开眼睛的样子,都有些好笑。 这么大的事情,难道还不值得她失眠一次吗? 陆弃娘表示,不是值得不值得,而是她就困怎么办? 让太子那个熊孩子闹死了。 众人这才散了。 二丫拉着大丫嘀嘀咕咕,姐妹俩说到天亮。 萧晏、云庭和蒋玄也都各有心思。 只有陆弃娘和三丫,睡得无比香甜。 第二天,陆弃娘也该干什么就干什么,丝毫没受影响。 二丫偷偷对大丫道,“大姐,娘的心是真大啊。” 她其实都添了心思。 陆弃娘却哼着小曲在喂鸡,又嘀咕着不能养猪的遗憾。 大丫笑了笑。 她知道,不管真轻松还是假轻松,娘在自己面前,肯定不会露出愁苦满面的模样。 娘怕自己难过。 吃过饭,萧晏去了仓库那边,云庭去读书,陆弃娘则带着三个女儿去了铺子里。 几个干活的妇人早就来了,已经干得热火朝天,几个她们带来的孩子,烧火的烧火,擦桌子的擦桌子,都不闲着。 陆弃娘给的工钱丰厚,她们都很珍惜这份工作机会。 孩子也不白干活,陆弃娘管饭。 陆弃娘见这边没什么需要自己的了,就带着二丫去隔壁看胡神医。 铺子是刚租下来的,还在收拾。 胡神医一家三口自己打扫。 陆弃娘挽起袖子就要帮忙,却被胡神医拒绝:“你别动,你别动我的东西,你毛毛躁躁的,把我的药弄混了怎么办?” “你看你那些毛病,我不动你的药不就完了?”陆弃娘看看水缸里水不多了,就从后院井里汲水,也不用扁担,一手一只木桶,轻轻松松,哗哗往水缸里倒。 二丫则在看着胡睿背书。 从前像个小皮猴一样的胡睿,这段日子也仿佛长大了不少,能安静地坐在那里背汤头歌。 ——家里发生那么大的变故,他怎么可能不受影响呢? 二丫心里也酸酸的。 陆弃娘把最后一桶井水倒进青石缸,溅起的水花打湿了粗布裙角。 她挽起袖子擦了把汗,望着满院乱七八糟的破烂直皱眉。 她整理完整个院子的破烂,几乎不用休息,直接用布把头发一包,拿着竹竿裹着抹布,又进去够房梁上的蜘蛛网。 林氏出了一头汗,见她这般,也不好意思歇息。 看着陆弃娘干活,真是一种享受。 但是想要跟上她,那是真遭罪,拍马不及。 一直忙到中午快吃饭的时候,陆弃娘又喊一家三口去自己铺子里吃饭。 “今儿大丫在呢,我一早就跟她说了,做你们一家三口的饭。”陆弃娘道,“也不让你们白吃。老胡,我那里收了个妇人,才成亲两年,温柔脾气好,也肯干……” “你跟我说那些做什么?”胡神医没好气地道,“要给我做媒啊!” “我都说了,人家成亲了,你看你有没有点正形?”陆弃娘一边洗手一边道,“也是可怜,她男人病恹恹的,干不了重活,还得吃药。他们两口子被分家出来,什么都没有……” “知道了,你又给我找差事了。”胡神医道,“让她回家把她男人带来看看。我都懒得跟你废话,反正你给我揽的差事,我怎么逃,最后也逃不过去。” 陆弃娘直笑:“你就当做好事,攒功德。走了走了,姐姐,我们先走。二丫,带着胡睿,老胡,你记得锁门。” 吃过饭,胡神医给娟子的相公看过,说能治,给他开了药。 娟子千恩万谢。 过了半个月之后,娟子高兴地告诉陆弃娘,她相公身体已经大好了。 不过,她又求了陆弃娘。 ——她想要孩子了,不知道自己相公能不能生,所以想托陆弃娘问问胡神医。 “行啊,这算点什么事?你看你,就直接去问老胡呗,难道他还能不告诉你?” 陆弃娘去了一趟之后,回来就告诉娟子,“没事,老胡说了,等再过十天半个月,你相公停药了,你们俩就能要孩子了。这会儿先别急,是药三分毒,等停了药再看看。” 娟子脸色通红,但是眼底的喜悦却无法隐藏。 小夫妻俩,总算能过上正常的生活了。 两个人都有手有脚,正是能干的时候,不愁吃不上饭。 陆弃娘这里又让带孩子,就算她生孩子也不影响。 未来真的是让人充满了期待。 其他人看着也都羡慕,纷纷对年纪最小的娟子道:“这下你是熬出来了,以后都是好日子。” 然后她们的话就变得有些粗俗起来。 别说娟子,就是陆弃娘听着,都面红耳赤。 这女人啊,一旦成了亲,好像就什么都敢说了…… 陆弃娘这种时候都躲避出去,谁要听什么长短粗细的,时间多久的,臊死人了。 这日,一家难得都没有出门,等在家里,等着蒋家的人。 “娘,娘,来了。”二丫偷偷进去告诉陆弃娘,“蒋家的人来了。” 今日是她要发挥的日子,但是太关键了,以至于她现在如此紧张。 按照大丫的计划,前几日,萧晏已经上门提了退亲的事情。 今日,就是蒋家来抬走聘礼的日子了。 蒋家那边,蒋玄安排了个尖酸刻薄,嘴巴不饶人的婆子来。 ——既然是两家闹到了退亲的地步,自然要闹起来。 这也是大丫的主意。 大丫说,她不怕名声受损。 这件事闹得越大,皇上让她跟着太子的可能性就越低。 毕竟皇家也是要脸的。 二丫“临危受命”,今日就是要和蒋家婆子对骂的。 要提前不告诉她,她临场发挥,肯定淋漓尽致。 现在提前准备了,还越准备越慌,一手心的汗。 第314章 人命脆弱 - 与前夫和离夜,将军在我榻上贪欢 - 么么愚 身穿绛紫襦裙襦裙的蒋家婆子果然带着一众家丁,气势汹汹地杀来。 她打量着陆弃娘的家,“瞧瞧这泥腿子住的破院子,就这样,还打算人家,还算让女儿嫁进我们侍郎府?” 二丫抄起晾衣竿就往门口冲,竹竿上的粗布被单簌簌往下掉。 十三岁的小姑娘杏眼圆睁,发间红头绳随着动作甩出一道流火:“我呸!当年你家三爷不知生死的时候,怎么不嫌弃我家院子破?我大姐深明大义,还没成亲就上门帮忙照顾他,端屎接尿都做了,现在他醒了,还敢推搡我大姐?你们一家还向着他说话,良心给狗吃了的人家,我们才不稀罕!” “谁家女人不挨男人两下?就你们家女儿金贵,还当自己金枝玉叶,我呸。”蒋家婆子骂道,“少废话,现在就是你们跪地求我们,这门婚事也不做了。咱们骑驴看唱本,走着瞧,看看日后是我家三爷娶得好,还是你大姐嫁得更好!” 院子外面围了一圈闻讯来看热闹的人。 蒋家婆子使个眼色,两个灰衣家丁抬着红木箱子就要往院外走。 二丫抡起竹竿横扫过去,竿头正敲在箱角,震得虎口发麻:“谁敢动我姐的聘礼!” 蒋家婆子骂道,“婚都退了,你们还要赖着我家聘礼不成?” “那我大姐就白付出了,白被你们欺负了?” “二丫,”陆弃娘开口,“让他们把东西都带走,什么都不要。咱们只要退亲就行。” “娘!”二丫跺脚。 “行了,让他们赶紧搬了东西滚,我看着碍眼。” 蒋家的人,在众目睽睽之下,抬走了聘礼。 不少相熟的邻居来劝陆弃娘。 有的跟她说,以大丫的人品,以后还会找到好婆家。 也有的人跟她说,蒋家这样的高门,过了这个村,没有这个店,千万别较劲想不开,赶紧去服个软。 陆弃娘把人都送出去。 回家后她如释重负,问萧晏道:“我露出破绽了没?” “没有。”萧晏笑道,“只是你确实不太会装。相比而言,今日主要靠灼灼。” 二丫挺直腰杆,“当然。我自己的大姐,我来护着。以后你们就把我当家里的儿子看,我能赚钱,还能给大姐撑腰。” “我也能。”三丫不甘示弱,“我也要当儿子,招赘婿。” “你还没有豆腐高,还招赘婿呢。”二丫捏着她的小脸蛋嘲笑她。 “不信你就看着。”三丫道。 陆弃娘笑了一会儿后就想到了皇上那边。 她应该想办法和皇上通气了。 不过还得等半个月,因为萧晏说,四月初二是先皇后的生辰,在这段时间前后,皇上对太子的怜爱显然是最多的。 时间不适合。 陆弃娘表示,原来先皇后的生辰,只比自己大十天。 差十天,人家就是凤命,自己是疯命——发疯一样干活的命。 不过她听劝。 那就等等。 这事千万急不得。 心里也是着急,表面上也要装出来很淡定,不能急吼吼地往前推进,一看就让人觉得假。 太子这会儿肯定已经知道了退亲的事情,那也算暂时稳住了他。 他应该也不会在这个时候,和皇上提要求,毕竟这会儿大丫的名声被影响了。 还是安心干活吧,她自己的铺子,二丫的铺子,胡神医的铺子,胡子眉毛一把抓。 四月初七这日对陆弃娘来说,是个终身难忘的日子。 因为这一日,她见识了什么是命运无常。 干活的时候,娟子偷偷和妇人们说,她昨晚和她相公在一处了,是不是这就能怀上了。 ——大家相处时间久了,都把她当成妹妹,所以娟子有了这种喜事,也愿意和大家说。 底层这些人,没有那么多忌讳和斟酌,想到什么就说什么。 众人这才知道,原来她和她相公,之前竟然没有圆房,所以纷纷恭喜和打趣她。 陆弃娘听着也觉得怪有意思的,并且有些心虚地想,她好像,把萧晏的“大事”给忘到了脑后。 但是她也不好主动了吧。 主要怪萧晏,怎么就不提了? 萧晏若是知道她心中所想,一定高呼冤枉。 最近她被大丫的事情愁得吃不下去,都瘦了五斤了,自己怎么还好意思提? 又得被她骂,“就惦记着被窝里那点事”。 这个罪名,实在太大,他背不动。 陆弃娘想,反正不是她不愿意,是萧晏不提,那不关她的事。 对,和她没关系。 陆弃娘正面红耳赤地想着,忽然听到轰然倒地的声音,把她吓了一大跳,直接从椅子上弹起来,“什么倒了?” 她还以为囤积的面粉大米之类撒了,没想到,倒下的是娟子。 “娟子,娟子——” “老胡,老胡,救命——” 一时之间,兵荒马乱。 好在胡神医就在铺子里,闻言匆匆赶来,紧急施治,又是扎针又是灌药,忙活了足足两个时辰,人这才转醒。 胡神医累得都一屁股坐在地上。 众人这才松了口气。 这分明是从阎王殿,把人生生给抢了回来。 陆弃娘递给胡神医一条毛巾,“擦擦汗。老胡,她这是什么毛病?怎么突然之间就这样了?” 娟子已经恢复了神志,刚从生死关走过,现在却已经开始担心起来自己的工作,眼泪大滴大滴地往下掉,看着陆弃娘,却不敢开口求她。 她都病成这样,怎么好意思赖在这里,让人养着她? 可是关于将来的一切美好想象,瞬时间戛然而止。 原本光明的未来,也变得灰蒙蒙起来。 “急病。”胡神医道,“就是太累了,也是她倒霉。这种急病,轮到谁头上,就算倒霉。不过她命不该绝,我就在这里。要是我离得远,呵呵,一刻钟都熬不过。” “那以后呢?以后还有妨碍吗?”陆弃娘问。 娟子今年才十九岁啊! “谁知道呢?”胡神医道,“先做些轻快的活计,慢慢养着,以后也少熬夜。” “熬夜?” 娟子这才哭着说,她在这里干活之外,晚上还去帮人浆洗衣物,因为家里就她一个赚钱的。 每天只睡两三个时辰的日子,她已经坚持了两年多。 “娟子,你不要命了,以后可不许了!”陆弃娘道,“你要是缺钱,跟我借,我给你借。你男人也好起来,回头我让我相公给他找个活儿,千万别糟践自己的身体了。咱们穷人,只要好身体,才是唯一的本钱。” “你可不穷了。”胡神医撇撇嘴。 娟子连连点头,一颗心总算放回肚子里。 东家人好,不仅不赶她走,还要帮她男人找活儿,这份恩情,她记住了。 陆弃娘还不放心,让娟子就暂时在铺子里休息,免得发病了找不到胡神医,又让人把她男人找来。 看得出来,她相公十分紧张她,抱着她一直哭。 陆弃娘心有所感。 一直都知道人命很脆弱,但是当自己身边的人,差点倒下时,那种感触就会变得特别深刻。 过一日算一日,快活一日是一日吧。 而这种感慨,当下午虎头登门的时候,变得更加强烈了。 第315章 弃娘冲冲冲 - 与前夫和离夜,将军在我榻上贪欢 - 么么愚 陆弃娘没想到虎头还会再上门。 更没想到的是,虎头竟然一身重孝。 陆弃娘震惊万分地道:“虎头,你这是——” 她忙忙碌碌的,都没有关心通化坊那边的事情。 尤其胡神医一家今年也搬出来之后,她更没有途径得到那边的消息了。 虎头低着头道,“我爹没了。” “你爹怎么会没了?”陆弃娘大惊失色。 “被野猪拱了,伤了肺。”虎头道,“之前您救了我爹一次,让他死里逃生。没想到最后还是——” 还是死在野猪这里。 “什么时候的事情?” “三七都烧完了。”虎头道,“我,我今日来,没有别的意思。就是听说大丫退亲了,我来看看她——” “看什么?”二丫从铺子里出来,“还寻思着和我大姐好呢?不可能的,你别想了。” 死的怎么不是赵氏,而是萧大山呢? 萧大山人还不错的,二丫记得,他给过自己糖吃。 赵氏人是真的不行。 虎头低头道:“我没想那些。我是要出门了,所以,所以——” “你不给你爹守孝,你去哪里?”这是陆弃娘问的。 “我投军去了。”虎头从怀里掏出一张纸,“过了,半个月后就要出发了。” “投军?”陆弃娘实在没想到他会做出这种选择,“你家里又不是吃不上饭,你为什么要去投军?” “想要有个好前程,要么读书要么投军。”虎头道,“我爹没了,我兄嫂就要分家了。我娘又不是个能拎清楚的,我只能靠自己了。我也没别的意思,就是想着——想着上门来跟您说一声,我要走了。” 这一刻,从他身上,陆弃娘感受到了孤独。 他应该实在是,无人可说了。 如果不是在分家的时候受了很多委屈,他应该也不至于想到投军这条路。 “既然都已经去报名了,想来也不让反悔了。”陆弃娘叹了口气道,“你等等——” 她进到铺子里,装了一背篓的干粮拎出来递给虎头,“也没有什么好送你的,带着吧。在军队里,也未必能吃饱。多带点干粮,吃饱了,不想家。” 虎头连连拒绝。 陆弃娘却强行把干粮塞进他怀里,“去吧。” 虎头还在往铺子里看。 他在等大丫出来。 “别看了。”陆弃娘道,“你和大丫,就是缘分没到。虎头,好好保重自己,命最要紧。好好活着,以后什么都会有的。” 虎头提着那一篓干粮,不敢回头地走了。 可是他脚步放得很慢。 他多么希望,大丫能出来喊住他。 可是并没有。 陆弃娘一直唠叨:“好好的人,怎么说没就没了?人的命,怎么薄得像纸一样——” 刚刚庆幸于娟子死里逃生,躲过一劫,结果就听到萧大山的噩耗。 人啊,真是瞎活,不知道什么时候就没了。 疾病、意外……不知道什么时候就突然而至。 忽然觉得,活着真的不容易。 陆弃娘忍不住想,倘若今日闭上眼睛的是她,那她还有什么遗憾。 首先,自然是放心不下三个女儿—— 但是想到萧晏,心里到底有一些安慰。 萧晏不会不管她们。 但是,陆弃娘想,她要是立时就死了,心里的遗憾,还有一些是关于萧晏的吧。 并不是她多想着男女那档子事,而是萧晏想,她也答应了,却没有做到。 萧晏被她用“生儿子”的借口买回了家,却从来没有做过生儿子的事情。 陆弃娘想着想着,忍不住笑了。 萧晏有时候,太听话了。 自己说不行,他也就不敢再说什么。 他一个大将军,怎么能那么胆小? 就不能,再提一提? 她是个心软不禁磨的人,他怎么就不知道呢? 算了,老爷们一点儿都靠不住。 干什么,还是女人靠谱。 陆弃娘决定把这件事,立刻提上日程。 可是她这脸皮,也不厚,总不能和萧晏说,来,今晚咱们俩生个儿子。 不行不行。 要不和萧晏说,她怕死后没人摔盆? 不行,萧晏可能说,蒋玄入赘了,有大丫,他想不到自己的心思上。 这怎么办才好? 陆弃娘思来想去,脑子里还是一团浆糊。 灵机一动这件事,果然不适合笨蛋体质。 最后她一咬牙一跺脚,决定就这样莽吧! 她就不信,她今晚故意脱了衣裳,萧晏还能不为所动。 要是这都不行,那就让他等着吧,榆木疙瘩。 陆弃娘想得是挺好,但是实际上,胆子也没那么大,脸皮也没有那么厚。 俗话说,酒壮怂人胆,陆弃娘想,要不,她就假装醉酒吧。 就得是挑个晚上萧晏回来晚的日子,好方便她装醉。 没想到,晚上吃饭的时候,萧晏差人回来说,被人请吃饭,要晚点回来。 陆弃娘心说,老天自有安排,择日不如撞日,省得总拖着,是个大心事。 于是,她沐浴之后,换上了一身自己满意的衣裳,又忍不住觉得面红耳赤。 没事,喝点酒就好了,就不害羞了。 于是,晚上萧晏喝了点酒,回家推门而入的时候,正撞见陆弃娘“不雅”的模样。 她躺在那里,呼呼大睡,屋里有浅浅的酒气。 月光从支起的雕花木窗漏进来,照得她雪色中衣透亮,领口歪斜露出半截藕荷色肚兜系带,丰满汹涌而出。 发髻此刻也松松散散,几缕乌发黏在她泛着桃红的腮边。 更要命的是那件被酒渍浸透的中衣,湿漉漉贴着身子,透出底下绣着并蒂莲的肚兜轮廓。 这—— 萧晏瞬时脸红成一片。 第316章 哥,我困 - 与前夫和离夜,将军在我榻上贪欢 - 么么愚 陆弃娘从来在他面前,都是穿得严严实实的。 今日大概实在是喝多了,才会如此。 面对着昂首挺胸的兄弟,萧晏可耻地唾弃自己。 怎么可以趁人之危? 这种想法都不应该有。 赶紧洗洗睡觉,免得胡思乱想。 萧晏不让自己看陆弃娘,要去水盆处洗脸。 忽然,他发现地上湿漉漉的。 而且,有一圈中间是干燥的,恰好是浴桶的形状。 陆弃娘今日沐浴了? 可是她酒量一向不好,总不能自己在家里自斟自酌。 应该是周围有人请她吃饭喝酒才是。 她都醉成这样回家,还能沐浴? 萧晏忽然心有所感,一股不敢相信的喜悦从大脑之中蔓延至四肢百骸。 等他看到床上崭新的被褥,看到陆弃娘放在梳妆台上没有来得及收起的胭脂口脂,还有什么不明白? 陆弃娘在等他! 她今日这般,是为了他。 萧晏连热水都没用,直接用凉水擦洗了自己。 就这样,都没有打消掉他丝毫热情。 他激动地脱鞋上炕,跪坐在陆弃娘身旁,激动地看着她,却又有一种无处下口,无处下手的感觉…… 他很怕,自己孟浪惹恼了陆弃娘。 所以他呆呆地看着她,看着她笑,即使身体已经在疯狂叫嚣。 他试探着伸出手,轻轻地推了推陆弃娘,“弃娘——” 这件事,总得先得到她的首肯。 陆弃娘在做梦。 她梦见了有一年夏天,忘了她那时候是十二还是十三岁,酷暑天,是乡下割麦子的时候。 她力气大,找了一份工,帮人挑麦子,一天干够七个时辰,给三十个钱。 等到天黑回家的时候,她还能帮忙挑一大担麦子回城,额外再赚十个钱。 有一天回家的路上意外遇到了萧大山。 他家条件好,有驴车。 那日他正好驾驴车去乡下走亲戚,回城时候遇到了她。 他让陆弃娘把粮食放在驴车上,还让她也上车。 陆弃娘在驴车上,睡得特别特别香,直到被萧大山喊醒。 萧大山帮她把粮食搬下车,又硬塞给她一张饼,然后就默默地赶车走了。 萧大山是个沉默寡言的好人。 可是他没了。 死了,什么都不知道了。 陆弃娘忍不住流了眼泪。 “弃娘,”萧晏见她哭了,还以为她做了噩梦,连忙又推了推她,声音很轻,“弃娘。” “哥,我困,我不想洗脸了。”陆弃娘迷迷糊糊地道。 她以为她还在过去。 还在那个每天割完麦子,挑麦子进城回家后,直接倒在炕上睡过去的那个夏天。 萧晏所有的旖旎情思,瞬时都被这句话驱逐殆尽。 仿佛兜头一盆冰水浇下来,透心凉。 日有所思,夜有所梦。 原来,陆弃娘梦里的人,不是他。 虽然理智很快提醒萧晏,陆弃娘不会和张鹤遥再有什么。 但是他还是控制不住地难受。 大概陆弃娘心里,没有忘记张鹤遥。 萧晏吹灭了烛火,在陆弃娘身边的位置躺下,在黑暗中睁开眼睛看着房梁,心情复杂地好像打翻了五味瓶。 睡不着,真的睡不着,毫无睡意,脑子越来越清醒,翻来覆去,耳边只有陆弃娘那句“哥”。 仔细想想,她对自己,好像没有什么亲近的称呼。 酸,越想越酸涩。 萧晏就这样五味杂陈,毫无睡意,心情乱七八糟地躺了快两个时辰。 然后,他敏锐地感觉到,身边的陆弃娘,似乎是醒了。 因为呼吸不一样了。 于是,明明为了爱和不爱挣扎了一晚上的男人,这会儿把眼睛闭得死死的,喘气装得匀匀的,装睡装得那叫一个以假乱真。 他甚至都不敢问她一句。 真的很怕陆弃娘说,她心里还放不下张鹤遥。 那萧晏真的心态完全崩溃了。 萧晏没有想到,自己也有这般自欺欺人的一天。 好像他不戳破那层窗户纸,就能假装自己在陆弃娘心中有一席之地,甚至取代张鹤遥。 陆弃娘确实是醒了。 她也感觉到了枕边人回来了,睡着了。 “我怎么就睡着了?”她很小声地吐槽了自己一句。 她是想让自己微醺,结果高估了自己酒量,直接把自己放倒了。 可惜啊可惜啊! 她洗了澡,还从大丫那里顺了点死贵死贵的蔷薇水——二丫的看得太紧了,不好偷用。 她还换了被褥,还从里到外都换了衣裳。 结果,她睡着了! 她自己睡着了! 这不都白准备了吗? 一天天的,干活很累了,好容易花费心力准备这些,结果没用上,白准备了? 不行! 陆弃娘不甘心! 这事既然已经被她惦记上了,那今日不成,还是心事。 为什么她向来吃得下,睡得着? 因为她不留心事啊! 有事直接就解决了,不给自己拖泥带水,挣扎纠结犹豫的机会。 萧晏这件事也是。 她今日就得把萧晏给解决了。 于是,陆弃娘尝试着往萧晏身旁靠了靠,然后壮着狗胆,去摸索他的手。 没摸着,继续摸—— 黑暗之中,她忽然听到萧晏开口。 “弃娘,我是谁?” 萧晏到底没忍住。 他以为,陆弃娘还醉着,把自己当成了张鹤遥。 陆弃娘做贼心虚,被吓了一大跳,手立刻缩了回去。 但是萧晏又没声音了。 陆弃娘也反应过来了。 刚才萧晏说什么? 他问自己,他是谁? 这,这分明是喝懵了啊! 天哪,老天爷都在帮她。 今日若是拿不下萧晏,更待何时! 趁他醉,要他,要他! “你是我相公,睡吧,睡吧。”陆弃娘哄孩子一样。 萧晏:??? 醒了这是? 总算知道他是谁了,这下应该安分了。 结果下一刻,他身上忽然一凉。 原来,陆弃娘直接把他身上的被子掀了。 萧晏:!!! 第317章 她软软 - 与前夫和离夜,将军在我榻上贪欢 - 么么愚 下一刻,陆弃娘就靠了过来,然后把她的被子盖在两人身上。 萧晏觉得自己的身体都燃起来了。 陆弃娘今日是做了准备在等他的! 和张鹤遥有什么关系? 不过是他和陆弃娘在一起的日子还短,她和张鹤遥却做了那么多年兄妹,对他更习惯一些,不是人之常情吗? 萧晏这会儿已经能原谅全世界,哪怕张鹤遥。 陆弃娘又小小声嘀咕一句,“我要是扒了他衣裳行不行?” 萧晏心里疯狂点头。 可是实际上的他,屏住呼吸,一动不敢动,唯恐自己会错了意。 万一是他自作多情怎么办? 萧晏不敢动。 然后,他的这种不敢动,让陆弃娘胆子越发大了起来。 “这是喝了多少,醉成这样,连自己是谁都不知道了。”陆弃娘说着,就在被子里摸索解他的裤子。 解开了,但是拉不下去,被什么挡住了。 然后陆弃娘就把被子掀开,自己坐起来给萧晏脱裤子。 萧晏终于装不下去了。 再装下去,怕是陆弃娘,能直接坐在他身上—— 陆弃娘真能干出来。 她大概把圆房当成了一项任务,就像耕地,那三更要耕,绝不留到五更。 “弃娘。”萧晏莫名就开了窍,上身略略起来,直接抱住正在低头帮自己脱裤子的她,然后翻身把她压在身下。 陆弃娘浑身都不自在起来。 完了完了,萧晏醒了。 这,这—— 这就交给他了。 陆弃娘“嗯”了一声,一动不动。 “弃娘,你在等我吗?”萧晏问。 “你看看你,那么多话,行不行了?”陆弃娘实在羞臊太过,恼羞成怒,“磨磨唧唧的。” “弃娘,有些话,是不能说的。”萧晏声音喑哑。 磨磨唧唧? 他确实可以磨一磨。 于是场面的主动权,完全交到了萧晏的手中。 这一战,是萧晏有生以来最酣畅淋漓的一战,没有之一。 欢愉甚于打了最大的胜仗。 她好软。 听到大丫起床下地的声音,陆弃娘慌得不行,死死咬住嘴唇,然后控制不住地直接把萧晏压在身下。 萧晏看着她,眉眼带笑,一动不动,任由她压着。 可是等大丫出了门,进了厨房,萧晏立刻反客为主,又占据了主动权。 “你快别闹了。”陆弃娘骂他。 “不会察觉的。”萧晏道,“我很快。” 等到三丫都起床,发现萧晏还没起床,在窗户下喊他的时候,陆弃娘终于忍无可忍,把萧晏一脚踹开。 萧晏其实没做什么了。 他只是,很贪恋和她肌肤相亲的感觉。 “来了。”萧晏答应一声,起床穿好衣裳,还体贴地对陆弃娘道,“你再多会一会儿。” 陆弃娘表示,她睡个屁。 她现在已经羞得不行,只恨不能立刻出去劈三担柴火,来表明圆房这件事,对她来说根本不算事,她根本没放在心上。 她这么想的,也是这么做的。 萧晏拗不过她,只能一边纠正三丫射箭的姿势,一边忍不住偷偷看陆弃娘。 可是他看一次她,被她察觉,她就用更大的力气劈柴。 陆弃娘想,老娘劈了你,让你不要脸。 萧晏想:她害羞的样子,真的别具一格的可爱,是只有自己能明白的娇羞。 二丫一脸烦躁地出来,“娘,谁家大清早劈柴啊,又不是没有柴火烧了,吵得人家睡不着。” “睡睡睡,”陆弃娘睁眼说瞎话,“太阳都要晒屁股了,还赖床。” “太阳还没出来呢。”二丫打着哈欠道。 “弃娘,我来吧,”萧晏忍俊不禁地走到陆弃娘身边,“你累了。” “谁说的?我怎么累了?” “娘,”二丫有些听不下去,“我爹心疼您,您怎么还这样的语气?您就让我爹劈柴,您歇歇呗。” 爱撒娇的女人才有人疼,她是看出来了。 比如说那些妇人,在自己铺子里有些东西舍不得买,就会撒娇喊男人买,那撒娇手段,简直让人叹为观止。 虽然二丫自己觉得没必要学,因为她怕是不愿意去伺候男人,她更愿意用那工夫自己赚钱。 但是她觉得,娘可以学学啊。 娘实在是太直了,所以一直自己吃苦。 “我不累。”陆弃娘道。 “嗯,你不累。我有点累了,”萧晏道,“劈柴这种小活就交给我,你进屋去收拾收拾吧,我不擅长归置东西。” 二丫听得嘴角上翘。 啧啧,她爹这嘴,真是越来越会哄她娘了。 陆弃娘这才起身回屋。 过了一会儿,她抱着换下来的床单出来了。 “娘,这不是新的吗?怎么要洗?”二丫好奇地道。 “我流鼻血沾上了。”陆弃娘张口就来。 “上火了?今日喊胡姨丈给您看看。”二丫对陆弃娘,还是十分关心的。 陆弃娘心说,哪里是上火了,是上身了,还上头了。 要命了。 她含糊地应了一声,低头洗床单。 到吃饭的时候,二丫还是忍不住问:“爹,您怎么惹我娘生气了?我怎么觉得我娘今日,只要看到您,就一脸苦大仇深的样子。” 萧晏很耐心,但是就是不说实话。 “没什么,我和你娘好着呢。弃娘,你说是不是?” 陆弃娘从牙缝里挤出来一个“是”。 早知道睡了之后,萧晏这厮变得这般奇怪,就不睡了。 真烦人呐! 狗皮膏药一样粘着自己,甚至还想跟着自己到铺子里去,被她毫不留情地撵走。 说好了各做各的事情,少来打扰她。 只是陆弃娘坐在铺子里也会忍不住发呆。 她再听那些妇人说些荤话,竟然可耻地发现,自己好像什么都懂了,而且可能,想得还挺多。 人怎么可以一夜之间学会那么多! 她的这个天赋,是不是太不要脸了。 能不能给她换个脑子聪明的天赋? 太阳太阳,你慢点下山啊,我还没想好,今晚怎么面对萧晏呢。 做过了最亲密的事情之后,反而更容易让人害羞,也让人不想面对了呢! 而萧晏面对着同样的太阳,有着截然相反的想法。 真期待晚上,他还有好多事情要做呢! 但是太阳才不管这俩人怎么想,按部就班地东升西落。 陆弃娘准备把铺子关门的时候,铺子里却来了一位很久都没有见过的人。 第318章 一个入学名额 - 与前夫和离夜,将军在我榻上贪欢 - 么么愚 来人正是陆弃娘最崇拜的人——姜仪。 “姜姑娘,你怎么来了?”陆弃娘喜出望外,门也不关了,连声道,“快,快进来坐。” 等姜仪进了屋,陆弃娘道:“铺子里乱,别嫌弃。许久不见,我前几天还问萧晏,怎么姜权不来家里了,还想着等闲下来,喊你姐弟来家里吃饭。” 姜仪则道:“最近家里有点事,忙乱了一阵。弃娘,我也不跟你绕圈子,我今日来,是有两件事情。第一件事情是皇上下令开设女子书院,四月十五就开了。” “这是大好事,我也听说过,怎么了?” “我要去书院教骑射。” “啊!那太好了啊。” 有妇人见来了客人,就主动帮忙送上了茶水,陆弃娘把茶水推到姜仪面前,“喝口水。” “我闲着也是没事,心里也赞成女子当自立自强,所以很愿意接受这个差事。”姜仪坦然道,“我是来问问你,昭昭她们姐妹三人,有意来吗?” 陆弃娘惊讶道,“那是我愿意就行的事吗?我听说,不拘是谁,只有通过考试才能进去呢!” “我既敢问你,就是有把握。”姜仪道,“只是我估计,大概只能介绍一个进去。” 有人的地方,就有人情世故。 她进去做夫子的,带个人进去也是寻常。 带一个啊—— 陆弃娘想了想后道:“这事,能不能容我跟她们姊妹三个商量商量?” 这事情她不能自己决定。 孩子们都大了,有自己的想法。 她也不想让谦让的人吃亏,所以如果有两人有意,或者都有意的话,那就抓阄,这最公平。 “可以。”姜仪道,“不着急,你晚上回去商量好,明日差人跟我说一声就行。” “这真是,不知道怎么谢谢你好。”陆弃娘由衷地道。 姜仪人真是太好了。 “不用谢我,你也帮了我很大的忙。”姜仪道,“今年年底如果做烟火的话,我还想跟着你干。” “那肯定的,找别人,哪里能这么放心。”陆弃娘道。 她越看姜仪越觉得喜欢。 就是年龄不饶人,姜仪也二十多了,如果她能跟五公子在一处,那该有多好。 不过虽然心里这样想着,但是陆弃娘并没有提起一个字。 这是别人的缘分。 而且这两个人,分别跟她和萧晏有些牵扯,她不该开口。 就是,心里默默祈祷和祝福。 姜仪又道,“还有第二件事情。就是崔家和昭昭退亲的事情,我也听说了。之前我和蒋玄有过几次接触,觉得他人品可靠。这件事,是不是有误会,有没有转圜的机会?” 陆弃娘看着她眼中关切,有些内疚,却还只能硬着头皮开口,“没有误会,已经闹成那样,还能怎么转圜?谢谢你还惦记着昭昭,但是这婚事,就算了。” “既然如此,那我想厚颜问一句,若是我为弟弟提亲,弃娘能否考虑一下?” 陆弃娘懵了。 “我家有恒产,房子铺子田地都有一些。因为父兄荫庇,只要弟弟不犯大错,这辈子衣食无忧。日后我是不会跟弟弟争的,都是他的。”姜仪道,“你知道,我也不是个难相处的人……” “我知道,我当然知道。”陆弃娘面上露出为难之色,“只是,只是……我也和你说实话,我觉得不太合适。不是姜权不好,我很喜欢姜权,就是——” “没关系。”姜仪没有等陆弃娘找理由就打断她的话,“我就是随口问问。做亲总得你情我愿,可能昭昭有些想法跟你说了,确实不合适。” 陆弃娘觉得姜仪真通情达理啊。 怎么就越来越喜欢她了。 “去学堂的事情,回头你记得给我个准信。” 姜仪没有多留。 回家吃饭的时候,在饭桌上,陆弃娘就把这件事说了。 “灼灼,你去啊。”云庭一边啃着鹅腿一边道,“昭昭要成亲,而且就算不成亲,也犯不着去和一群黄毛小丫头在一起,哄孩子呢。皎皎坐不住,让她去读书和杀了她似的,我觉得你最合适。” 这样他们两个还能比一比,谁读书更好,更有进步。 自二丫迷恋上开铺子之后,好像对读书就丧失了兴趣。 这让云庭感觉有些孤独。 ——没有人和他比着学了。 二丫闻言翻了个白眼道,“我不去。我认识字,又会写就行了。我现在主要在练打算盘,学着记账,而且铺子里都得我拿主意,我哪里有那么多功夫?不去不去。” 没什么比她赚钱更重要。 她又不去科举,以后想学也有的是时间。 但是现在是她事业起步的关键时期,得分清轻重缓急。 大丫道:“我确实年龄太大。让三妹去吧,她年龄正合适,又是活泼的性子,天不怕地不怕的,和那些小孩子也能相处好。” 三丫很容易就能混成大姐大。 陆弃娘却有些担心。 因为她总觉得,三丫现在的人缘好,很大程度上是因为家里条件宽裕,给了她很多用零嘴“收买人心”的机会。 所以小三丫自信又大方。 但是去了那种环境里,他们家应该是条件最差的吧。 不怪陆弃娘多想,当初张鹤遥读书时候,就是她想得太少,所以才对他被欺负的事情一无所知。 她担心三丫重蹈覆辙。 三丫道:“我可不去,读书多没意思。我不去我不去!” “你去了,还有骑射课。”萧晏道,“你应该可以,傲视她们。” 三丫顿时有些纠结。 萧晏又继续道:“应该还有机会接触到真正的兵器。” “行,那我去。”三丫立刻跳坑,“明日就去吗?” 陆弃娘:“……” 就这样,入学的人选定了下来。 陆弃娘问三丫,“若是你吃穿用度都不如别人,你会怎么想?” 三丫困惑地看着她,“娘,我闲着想那个做什么?我想,人家也不给我啊!” 陆弃娘:“……那要是别人嘲笑你呢?” “那我也嘲笑她啊。”三丫理直气壮地道,“谁身上扒拉不出二两短处?矮的叫地缸精,高的叫晾衣杆,胖成球就是米缸成精,瘦得像竹签儿可不就是搓衣板转世?” 她掰着手指越说越来劲,唾沫星子都要溅到陆弃娘的脸上。 陆弃娘:行了,这女儿是养成了,去吧。 第319章 置新居 - 与前夫和离夜,将军在我榻上贪欢 - 么么愚 等到躺下的时候,陆弃娘却还在盘算。 “要给三丫做几套新衣裳,笔墨纸砚都要买好的,虽然咱们家不像人家非富即贵,但是也不能委屈了孩子。” 萧晏眼巴巴地看着她。 陆弃娘被他盯得脸热,哪里不知道他在等什么? 她没好气地道,“你看着我做什么?” 萧晏怕她恼羞成怒,只能别过头去,却忍不住舔了舔唇角。 太美好的滋味,如何能不回味? 可惜了。 得让陆弃娘歇歇。 结果他就听陆弃娘道:“干什么都磨蹭,赶紧的。” 萧晏喜出望外。 这都行? 他试探着开口:“弃娘,你身体还好吗?” “我身体怎么不好了?你没看我今天劈了三担柴吗?” 说她长得胖长得丑那行,说她身体不好,那她不服气。 这还等什么? 萧晏压了过来。 陆弃娘其实也很享受这个过程,对她来说,也是从所未有的体验。 她嘴笨,没法形容那是一种什么滋味。 但是就是很舒坦。 这大概也算成亲的意外之喜了。 陆弃娘在这件事情上的坦率,让萧晏惊喜。 鱼水之欢,其实是灵魂和身体的双重交融。 萧晏沉迷于陆弃娘的身体。 只不过唯一有些不太畅快的是,他们旁边就是三个女儿的房间。 这实在太不方便。 他得想想办法。 “行了行了,”听着外面更夫打更的声音,陆弃娘知道子时已过,就对收拾残局的萧晏道,“今儿可不能再来,得睡觉,明儿还得干活呢。” 没羞没臊的时间,过得可真快啊。 好像有点明白寡妇说长夜漫漫的意思了。 之前要是没有过男人也就算了,有过之后,再比较,确实显得夜很长。 萧晏收拾好之后掀开她的被子钻进去,从背后抱住她,身体严丝合缝地和她蜷缩交叠在一起。 这个姿势,手就很自然地放在了胸前。 陆弃娘:“……萧晏,咱们俩不能一人一个被窝吗?主要我从前没跟别人一个被窝睡过,不习惯。” 萧晏幽幽地道:“难道我就跟别人一个被窝睡过?夫妻就是要睡一起的,我们都要适应。” “那……你能不能把手搭在那里就不动了?” 他手上薄薄的茧子,激起肌肤的战栗。 萧晏:“……好。” 过了一会儿,陆弃娘又问:“你真的不能把手放自己身上吗?” “弃娘——”萧晏显然是不愿意的,声音竟然委屈巴巴的。 陆弃娘:“算了算了,睡吧。” 她不知道想到了什么,忽然“噗嗤”一声笑了出来。 萧晏自然要问她。 陆弃娘道:“没什么,这话也太糙了,睡吧睡吧。” 萧晏一听是糙话,那还能睡得着? 非要缠着她听。 陆弃娘喟叹一句,“就是觉得那句老话说的真好。” “哪句?” “有奶就是娘。” 萧晏:“……你是我娘子,不是我娘。” “可是你不觉得,如果这话前后都加个“子”,也是对的吗?” 萧晏饶是自诩聪明,也反应了一会儿才明白过来,想大笑又不敢,只能轻咬住她肩头闷笑。 是挺糙的,但是他爱听。 “只有你是的。”他说。 陆弃娘在黑暗中翻了个白眼,然后打了个哈欠,下一刻就进入了梦乡。 梦里她还在和萧晏讲道理,“既然男人喜欢,那男人自己长不就好了?也不用麻烦别人,自己摸自己就行了。偏要女人那般被累赘,干活时候烦死了。” 这件事真的不合理。 三丫要进女子学堂,全家都跟着忙活,准备各种东西。 只有三丫自己并不放在心上,没心没肺地带着码头上那些没大人管束的孩子疯跑。 她可得抓紧时间跟这些小伙伴们玩了。 等进了学堂,就得跟别人玩了。 转眼间就到了陆弃娘生辰这日。 大丫给陆弃娘做了一身新衣裳,二丫给她买了一支头花,三丫没什么钱——有点零花钱绝不过夜那种,所以就跑到山上给她折了几枝桃花回来插瓶。 这时候,也就山上还有盛开的桃花了。 “爹,您给娘送什么礼物?”二丫笑嘻嘻地道,“别藏着呀,让我们也看看。” “看看。”三丫附和道,“好吃吗?” 陆弃娘以为萧晏没准备,骂三丫道:“你看什么都好吃,给你块砖头你吃不吃?谁家过日子,这个礼那个礼的,就是个生辰,又不是七老八十,等着孝子贤孙来孝顺,生辰有什么好过的?” “砖头不能吃,得用来盖房子。”萧晏笑道,“走吧,带你们一起去看看我准备的礼物。” “多大的东西,还搬不进来。”二丫好奇。 “去看看就知道了。” 萧晏带着一家人往码头方向而去。 在离铺子两条街的位置,初夏的阳光斜斜照在青砖门楼上,萧晏推开新漆的大门时,木轴发出悠长的吱呀声。 “进来。”他笑着道。 “啊!”二丫兴奋地大喊道,“爹,您买新房子了?” “瞎说,钱都在我手里,你爹哪里有钱买新房?”陆弃娘笑骂道,“萧晏,这是你朋友家吗?咱们这乌泱泱来一大帮人,合适吗?” “还是灼灼聪明,这是我新买的房子。” “你哪儿来的银子?”陆弃娘震惊。 “一会儿告诉你,先进来看看。” 三进院落次第展开。 前院东南角的老槐树撑开伞盖般的绿荫,树下一口青石围砌的水井。 二丫道:“以后不用出门挑水,咱们自己家就有水井了。” “娘,槐花,咱们吃槐花饭吧。”三丫看着一树的槐花流口水。 她胃口好,就算现在顿顿有肉,也绝不会觉得槐花饭这种吃食粗糙。 她是个爱吃饭,能吃饭的好宝宝! 萧晏把厨房指给她们看。 “爹,回头咱们有钱了,也买两房下人。”二丫指着倒座房道,“住在前院。” “好大的口气。”陆弃娘道,“还买人呢!前院我打算养鸡的。” 二丫:“……” 萧晏道:“云庭住在前院的东跨院,虽然小,但是方便。” 这样跟着他的侍卫,也可以找个地方休息。 暗卫变明卫了。 绕过影壁,过了垂花门,进了正院,五间正房坐北朝南,檐下挂着褪色的艾草,窗棂是简单的万字纹,糊着新换的桃花纸。 两边有耳房,东西各自有三间厢房。 萧晏指着东厢房道:“昭昭和蒋玄的新房。” 西厢房,二丫和三丫各占一间,另有一间做个书房。 正院之后,还有后罩房。 “要有个马厩。”萧晏安排得井井有条,“马车也可以从后门出,很方便。弃娘想养鸡鸭鹅,也可以在这里。” 第320章 骑上我的小毛驴 - 与前夫和离夜,将军在我榻上贪欢 - 么么愚 后罩房院中还辟了片菜地,显然也是考虑到了陆弃娘的喜好。 而回到正院,众人这次又仔细重新打量着各处。 西南角搭着葡萄架,藤蔓爬满了竹篱,底下摆着石桌石凳。 萧晏特意在东南角留了块空地,预备扎个秋千。 姐妹三人都因为新的房子而倍感高兴。 尤其是二丫,忍不住摸着廊柱道:“从来没敢想过,有一日,咱们家也能住上这样的大房子。我要去我房间看看去!” 大丫四处看着找需要收拾归置的地方,却发现各处都已经收拾得井井有条。 陆弃娘则把萧晏拉到一旁问,“你哪里来的银子?该不会去借高利贷了吧。那东西,可碰不得。” “弃娘,”萧晏笑道,“你觉得我现在每日进项能有多少?” “你,你还有进项吗?”陆弃娘震惊。 难道不是她在养家吗? 萧晏养活熊大他们那些人就不错了,还能剩钱? 萧晏哭笑不得,张开右手五指。 “五两银子?”陆弃娘眼珠子都快掉下来了。 那和她铺子都差不多了。 “五十两。”萧晏淡然道,颇有一种视金钱如粪土的气质。 “夺少?”陆弃娘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弃娘,我准备了那么长时间,难道还不该赚点钱吗?” 萧晏现在手下,除了熊大那些人,另外又有一百多号人。 陆弃娘:“不是,你这赚钱,也太容易了吧。” 这钱真像大风刮来的啊。 “一年只能干九个月,除去工钱,其实一年下来,也就能剩下万八千两。” 这些进项,对普通百姓来说是天文数字。 但是对于权贵之家来说,委实过于平凡。 陆弃娘表示,她才不和权贵人家比呢,她就是个小老百姓,她就跟周围的人比。 这泼天的富贵啊! 是萧晏的,也是她的。 “我也不会总在码头上,日后若是再入朝为官,这一摊是要交给别人的。所以先攒下点家底,”萧晏道,“买房置地,日后也不会过于艰难。” “这房子,花了多少钱?”陆弃娘忍不住问。 “一千五百两。这里地段一般,所以并不贵。倘若要是在城中的话,估计要翻番。” “这就够好了,我们够住了,以后再别折腾房子了。” 陆弃娘表示,两年搬两次家,不能再搬了。 每次都是扔扔扔,买买买,再厚的家底,也经不起这样折腾啊! 她心疼。 “好,以后我赚了银子都交给你。” “可别交给我。”陆弃娘连连摆手,“你自己管着。我要是有了大钱,也交给你。我什么见识,能管那么多银子。” 萧晏想了想后道,“那就交给昭昭。昭昭既招赘婿,以后家里的钱财都交给她管,量入为出,她是个有数的。” “那好啊!”陆弃娘一拍大腿,“我怎么就没想到呢?” 她恨不能立刻把银子都交给大丫。 天知道,她一想起自己手里还有几千两银子时候,有多不安。 因为是陆弃娘生辰,所以等云庭从柳先生那里读书回来,全家人一起去酒楼吃了一顿。 陆弃娘喝了两杯就醉,被萧晏背了回去。 看着两人的亲密,大丫忍不住笑。 似乎,终于可以放心了。 等到了四月十五那日,三丫穿上大姐给做的新衣裳,背上二姐给买的书袋和笔墨纸砚,骑上她的小毛驴,嘚啵嘚啵去上学了。 萧晏帮她牵驴。 其实三丫表示,她可以一个人去的,但是毕竟开学第一天,家里人哪里放心? 如果不是陆弃娘怕她们一家过于寒酸,给三丫丢脸,还准备都去呢。 还好萧晏在,别人就是看不起,也畏于他的气势不敢表现出来。 路上三丫还和萧晏道:“爹,明日我就自己来,不用您送了。今儿咱们看看,把驴拴在哪里合适。” 萧晏看着一脸阳光灿烂,对即将到来的新生活无所畏惧的小女儿,忍不住被感染。 “好。在学堂里——” “我娘叮嘱过啦,”三丫道,“不许欺负人,也不能被人欺负了。有事告诉夫子,回家要告诉爹娘。好好读书,不能惹夫子生气,上课不能走神,不能睡觉,不能和人交头接耳……” 这两日,她娘唠叨得她耳朵都起老茧了。 萧晏笑道:“你娘叮嘱得对。其他倒是其次,就是不能受委屈。这个学,也不是非上不可。倘若委屈了,那就回家。” 他担心的是,学堂限制自由,禁锢灵魂。 在萧晏心中,三丫应该就是西北戈壁上那自由来去的小野马。 女子这一生实在不易。 萧晏甚至都已经想好,日后有合适人选的话,二丫三丫都招赘婿,不把女儿交到别人手中。 所以,三丫也不必学那些迂腐的道理。 “先看看再说。”三丫道,“我娘说,不收束脩,吃饭都不要钱。等我先去尝尝饭菜好不好吃,再看看有没有能玩到一处的朋友。” 等到了学堂门口,晨雾还未散尽,槐花却已落满青砖。 三丫反坐在小毛驴背上晃荡双腿,镶铜铃的麻绳辔头叮当作响,好奇地打量着四周。 萧晏攥紧驴缰绳,看着朱漆大门前鱼贯而入的八宝香车。 他们这头小毛驴,格外显眼。 萧晏有些后悔听了三丫的,没有把望云给她骑着。 三丫说,如果说望云在外面等着,那她可就没心思读书了。 那么贵的马,让人顺手牵走,她能恨得把学堂给砸了。 而且,那么多马车,长得都大差不差的,哪里有她小毛驴带劲? 没看到,所有人都在羡慕她吗? “好了,爹,我进去了,您回吧。”三丫从小毛驴驴身上跳下来,看着萧晏把毛驴拴在槐树下,对萧晏摆摆手,蹦蹦跳跳地进去,“晚上不用接我,我自己骑驴回家就行了。” 然后萧晏就看着她,左顾右盼,好奇地看着学堂,一脸的高兴。 萧晏忍不住笑了。 入学第一日,希望晚上来接她的时候,她依然这么开心。 第321章 和宋承欢的冲突 - 与前夫和离夜,将军在我榻上贪欢 - 么么愚 萧晏准备离开的时候,一辆翠盖珠缨车停下。 张鹤遥从车上下来。 他目光高傲而冷漠地从萧晏身上短暂停留,然后就目不斜视地把马车上的宋明真和宋承欢扶下来。 宋承欢看着学堂大门,噘着嘴道:“什么破地方,破破烂烂的,这么多人,我要回家。” “承欢。”宋明真目露不虞,眼神里带了几分警告的意味。 “那,那最起码,得带个丫鬟伺候我吧。我可不会铺床叠被,中午睡觉的时候怎么办?还得伺候我穿衣梳洗……” “别人都可以,你也可以。”宋明真道,“去吧,晚上娘派人来接你。” 宋明真闷闷不乐地进去。 萧晏回去的路上一直在想,希望学堂多分几个班,不要让三丫和宋明真分到一处去。 晚上,陆弃娘实在担心三丫,就跟萧晏一起来接她。 三丫并没有发现他们,和周围几个新认识的小姑娘有说有笑。 见到陆弃娘和萧晏,她立刻对小伙伴们摆摆手,“我爹娘来接我了,咱们明儿见,再一起玩。” 她一阵风似的跑出来,高高兴兴地道:“爹,娘,你们咋都来了?我自己能回家的。” 爹娘都忙,她知道。 陆弃娘看见女儿的神情就彻底放下心来。 看来这个学堂,果然是不错的。 不管学没学到东西,至少女儿是高兴的。 萧晏把手中的羊肉馅饼递给她,“饿了吧。” “饿了。”三丫接过去咬了一大口,然后又往陆弃娘嘴边送。 陆弃娘笑着摇头,“你吃吧,家里现在也不差这口吃食。中午没吃饱吗?” “吃饱了,吃得肚子圆滚滚的。”三丫被萧晏抱上了驴背,“爹,爹,要倒骑驴。” 萧晏按照她的要求,把她倒放在驴上,然后自己在前面牵着驴,陆弃娘则在后面跟她说话。 “下午不知道怎么就饿了,可能读书太累了。” “今儿学什么了?”陆弃娘道,“教教娘。” “子曰子曰子曰,也不知道子为什么那么多话,”三丫道,“他曰得实在太多。我觉得子在胡说八道。” “你才胡说八道。”陆弃娘气结,作势要捶她,瞪着眼睛骂道,“让夫子听见了,把你手打肿。” 怎么能对圣人不敬呢。 “就是嘛,我爹在家教过我,子曰,‘君子讷于言而敏于行’,大姐说,君子少说话,多干事。可是子自己那么多话,这不是自己打自己的脸吗?” 陆弃娘:“……别胡说。” “那您说个道理出来。” “反正就是不准胡说。”陆弃娘哪里能说得过她。 萧晏则接口,笑着给三丫解释论语的由来:“——圣人数十年教诲,不过编纂成这样薄薄一本,流传千年,自有道理。皎皎你还是要好好学。” “知道啦。”三丫吃完羊肉馅饼,往小毛驴身上蹭了蹭手上的油,看得陆弃娘火大。 真是让熊孩子气死了,明日不来接她,眼不见心不烦。 他们这会儿已经搬到了新家,很多东西还没有归置。 吃完饭,一家人忙活着收拾东西。 白日都忙,也就这会儿能有点工夫。 萧晏趁着众人忙碌的时候,把三丫拉到一旁问话。 “你们分了几个班?” “三个。”三丫笑嘻嘻地道,“先生是考校学问后分的,我在最后一个。” 萧晏:“……那宋承欢,和你在一个班吗?或许刚去,你还不认识,就是那个——” 他努力回忆早上碰面时候宋承欢的长相。 “在一个班里啊。”三丫道,“她太聒噪了,不过其他方面也还好。” “她有没有为难你?” “没有啊。”三丫道,“她为难我做什么?我们之前见过呢,也算老相识了。就是她还是像之前一样孤僻,不爱跟我们玩,那我们就自己玩喽。” 原来,三丫还记着宋承欢呢。 只是这个心大的孩子觉得,她们俩往日无怨近日无仇。 萧晏不知道该笑还是该哭了。 三丫这种屏蔽周围恶意的能力,可以说青出于蓝胜于蓝。 分明是陆弃娘的加强版。 萧晏还是不放心,叮嘱她道,“不管是宋承欢还是其他人,倘若欺负你的话——” “打得过就打,打不过回家告诉娘。”三丫飞快地抢答。 这个题目,她熟。 萧晏点点头,“还有爹。” “爹,告诉您没用。我们那是女子学堂,不让男人进去呢。我们所有的夫子也都是女的呢!” 萧晏哑然失笑。 总之,第一天上学,三丫表示,还挺愉快的。 可是第二天,宋承欢见到三丫和一群小姑娘说说笑笑,就不高兴了。 要知道,她从来都是众星拱月,凭什么大家现在都围着那个土包子转,却不理她这个侍郎府的千金! 想到这里,宋承欢就走过去,对着三丫道:“喂,萧皎皎,你什么身份,好意思来这里滥竽充数。” “滥竽充数?”三丫歪头想了想这个成语的意思,“你会吹竽吗?你们都会吗?” 众人都摇头。 “你们都不会,我也不会,我们不是正好在一处吗?”三丫看着宋承欢,“你会的话,就别跟我们玩了,我们都不会。” “我是打比方。” “哦。”三丫道,“那你说说,你会点什么,是我不会的。” 她可是听夫子提问宋承欢了,读书还不如她呢。 只要读书这件事上不输,那三丫可就无所顾忌了。 来,比吧。 比吃饭还是射箭,比上树还是下水,比骑马还是遛驴,她啥都行! 她娘叫陆对对,她叫萧行行! 三丫对萧皎皎这个名字,很有点意见。 倘若张皎皎,也就那么回事了。 萧皎皎,过于没有气势,影响她形象。 她觉得,她可以叫萧行行。 “我娘是昭阳郡主。”宋承欢骄傲地道。 “我娘是陆弃娘。”三丫也一脸骄傲。 “我娘是郡主,郡主你懂吗?” “郡主就没名字吗?真可怜。”三丫摇摇头。 宋承欢:“……你看见我娘要下跪!” “怎么,你不给你娘下跪吗?前几日我娘过生辰,我还给我娘磕头了呢!” 宋承欢:“你是个傻子吧。” “傻子才觉得别人都傻呢。”三丫嗤之以鼻,“你过来干什么?要跟我们一起玩就玩,不玩别打扰我们,一会儿该上课了。” 这个宋承欢,脑子有点问题吧。 “你不是你娘亲生的。”宋承欢气急败坏。 第322章 学堂争斗 - 与前夫和离夜,将军在我榻上贪欢 - 么么愚 “那又怎么样?”三丫不以为然地道,“你在你娘肚子里长大的,我在我娘心里长大的。” 只要被娘放在心上,是不是亲生的,有什么要紧的? 旁边有个小姑娘听不下去了,忍不住道:“宋承欢,你也不是你爹亲生的,怎么好意思说别人?真是莫名其妙。咱们不理她,咱们自己玩去。皎皎,你不是说我们都可以轮流玩你的弹弓吗?你说吧,谁先开始。” “排着来,按照年龄吧,姐姐先来。”三丫想了想后道。 “行。”众人纷纷答应。 没有人理宋承欢。 这么大的孩子,是贪玩的年龄,没有那么多想法。 而有想法的,都是小人精,也不会在这种时候出头,所以宋承欢就这样被孤立了。 没办法,对于其他孩子来说,她们的见识都差不多。 内宅大院,规矩礼仪,华裳美服,珍馐佳肴,司空见惯。 但是三丫带来的,却是全新的蓬勃的世界啊! 她会用柳条编小篮子,会用树叶吹小曲,会观察蚂蚁搬家判断天气,还能用弹弓把麻雀打下来。 三丫身上那种蓬勃向上的生命力,小太阳一般感染着周围的人。 最最重要的是,其他人来自权贵之家,耳濡目染,在学堂里也忍不住掂量各自的家世背景。 三丫没有家世背景,也不在乎别人的家世背景。 只要和她玩,她就欢迎,还能照顾到大家,处事公道。 比如说她会编柳条篮,有人喜欢,她就大大方方送。 其他人想要,她就每个人编一个。 有人不好意思开口的,只要在,她也会给人塞一个,“拿着玩呗,不是什么好东西。” 吃饭的时候,因为刚开始,饭堂的人也手忙脚乱。 她就自己上前帮忙,拿起盛粥的木勺,指挥众人排队,她来分粥。 中午睡觉醒来,有些女孩子头发没梳好,她去帮忙。 总之,三丫不谄媚,没有城府,但是乐于助人,灿烂阳光。 这样的小姑娘,让人打心底里想要靠近。 宋承欢看着她被众人围着,总觉得三丫抢占了本来属于她自己的风头。 三丫觉得,宋承欢是有点“疯头”的。 娘说,要离疯狗远点,被咬了,容易染上疯病。 要是疯狗接近她,她就打狗,她身手好着呢! 三丫每天上学都高高兴兴的。 但是宋承欢,却在家里发作,死活都不肯再去女子书院。 宋明真也不是什么好脾气,忍不住骂她:“别人会笼络人心,你不会就算了,还有脸回来甩脸子?没用的东西!” “你才没用。”宋承欢撒泼打滚。 这母女俩,有一点相似,那就是发作的时候,真的什么都不顾,歇斯底里,什么话都能拿出来说,不管是否会对对方造成伤害。 张鹤遥走到院子外就听到母女两个人的争吵。 他直接转身往外院而去。 他现在,已经没有耐性再去哄她们母女。 同样是教孩子,陆弃娘和宋明真比,真是天壤之别。 宋明真不想给他生孩子,还撒谎生不了,实际上自己偷喝避子汤。 呵呵,他还真怕她给她生孩子,娘胎里就染上疯病。 宋明真不知道,她喝的那些避子药,早已让她真正彻底地失去了生育能力。 蠢货! 而宋明真,发作之后,又用买东西来哄女儿,总算把宋承欢哄好了。 府里的人对此已经习以为常,没有人指出来,这其实是不对的。 三丫最喜欢的就是骑射课,正是姜仪给她们上课。 不过进度有点慢,三丫等得很着急,每天一节课,结果上了五日,都还是坐在马上,让人牵着马慢慢走。 这可真是急死人了。 这日上完课,宋承欢走到姜仪面前,装出乖巧的样子问道:“姜先生,我明日可以带着自己的马来练骑射马?我爹送我的是汗血宝马,我不太习惯骑别的马。” 众人一听汗血宝马,都来了兴趣,纷纷围过来。 尤其女孩子,哪里懂马匹那些,都是听听而已。 “真有汗血宝马啊!” “可以骑来吗?我家里也有马,我可以借我大哥的马,似乎也很好。” “我爹刚得了一匹马,我也可以带来。” “要不咱们都骑着自家的马来,然后交换着骑吧。” 三丫本来还觉得没什么。 骑自家的马,也没什么。 反正她家里也有马。 只是有点纠结,骑拉车的马,还是和爹借他的望云呢? 爹是肯定会借的,但是三丫有点舍不得把望云带出来。 听到有人提议换马骑,三丫就有不同意见了。 “不行的,有的马认主。”她说,“如果随意交换骑,可能会伤人的。” 她说的是望云。 除非是萧晏首肯,并且带着熟悉一段时间,否则望云轻易不会让人骑的。 这也是为什么望云在侯府,很长一段时间都被人虐待。 因为他们无法驯服它。 三丫倒不是舍不得分享,但是不想让望云不高兴,也不想有人受伤。 听她开口,宋明真就阴阳怪气地道:“关你什么事,说得好像你有马来交换似的。谁不知道,你只能骑驴,没有马。” “骑驴怎么了?”三丫道,“我骑驴也比你骑马强。” 三丫一直想不明白,为什么宋明真要针对自己。 她的娘,她的爹,现在不是各自都有家,都挺好的吗? 简直莫名其妙。 姜仪自然知道三丫有望云,有心让宋承欢吃个教训,便道:“既然如此,明日你们家里有马的,可以让人牵来。只是各家要自备马夫,注意安全。没有的,也不必勉强。学堂这些马,尽够你们现在骑了。” 宋明真一脸得意地看着三丫。 三丫则呼朋引伴地往饭堂而去。 该吃饭咯,谁要理傻子! 第323章 三丫大姐大 - 与前夫和离夜,将军在我榻上贪欢 - 么么愚 第二天,众人都带着自家的马来了。 三丫是自己骑着望云来的。 她现在,虽然还不能骑在马背上让马撒欢跑,但是慢慢骑着,稳稳当当,不在话下。 她到的时候,众人正围着宋承欢。 准确地说,是围着宋承欢的汗血宝马。 那马通身枣红,似熔化的赤金,颈鬃编着银丝辫,额前缀着硕大的绿松石,缠枝纹银马鞍上铺着西域才有的的茜红精美绒毯。 “这可是大宛国买来的。”宋承欢杏眼扫过众人惊叹的面容,不由得意,又指着身边西域马奴道,“养马的人,都是重金买来的。” 众人纷纷称奇。 “真不错啊!”三丫也过来看,和众人一起称赞。 “你的马呢?”宋承欢骄傲得像一只小孔雀。 “拴在树下呢,喏,那边——”三丫抬手指着不远处的望云。 和汗血宝马比起来,望云就太过朴素。 虽然身形优美,但是身上除了马鞍之外,没有其他装扮。 马鞍也是一副用旧的,看起来有些破败。 宋承欢嗤笑一声,“寒酸!” 三丫懒得理她,对众人道:“快上课了,赶紧走,昨日许先生不是说了吗,这几日山长随时可能来。要是谁被山长看到表现不好,那就等着受罚吧。” 小姑娘们一惊,连忙跟着她一起往教室走去。 原本还风头鼎盛的宋承欢,顿时被孤零零地落在原地。 她气得直跺脚。 这萧皎皎,分明是故意要下自己的面子,给她等着,她和她没完! 骑射课是下午。 姜仪来了之后就见校场上多了许多马。 她一一看过去之后,目光也落在宋承欢的汗血宝马身上。 宋承欢对此很得意,让人牵着马上前给姜仪看。 姜仪客气地夸了两句,然后就问三丫去哪里了。 她来了有一会儿了,没有看到三丫。 “姜先生,姜先生,我在这里。”三丫骑着马小跑着过来。 原来,她心里痒痒,忍不住在上课前自己骑上望云,沿着校场跑了两圈。 三丫勒马跳下来,笑嘻嘻地给姜仪行礼:“姜先生,没耽误上课吧。” “这,这是望云?”姜仪惊讶地道。 萧晏班师回朝的时候,她曾经去看过,当时他胯下所骑,正是望云。 此刻那马额间一道旧疤浸在日光中,垂落的睫毛掩着带着锋芒的目光。 “是我爹的望云。”三丫高兴地道,“姜先生也认识。” “嗯。”姜仪伸手摸了摸望云的额头。 望云不喜欢陌生人的触碰,别过头表示抗拒。 “望云,别这样。”三丫道,“别害羞,咱们大大方方的。” 然后她又对姜仪道,“先生,它害羞。” 姜仪忍俊不禁:“是我造次,不该摸它。” 她忍不住和众人说起了萧晏当年的赫赫战功。 小姑娘们听得入迷,没有人再去多看那汗血宝马一眼。 宋承欢恨得几乎要把牙咬碎。 萧皎皎,萧皎皎就是她的克星! 姜仪讲完之后,才恍然发现时间已经过去很久。 “上马。”她下令道。 和之前一样,她带着这些小姑娘们学骑马。 这个过程,应该要几个月时间。 这是根基,必须要扎实。 三丫高高兴兴爬上了望云的后背,俯身摸摸它的头,“好望云,知道今儿人多马多你害羞,回家我偷点蜂蜜给你吃。” 望云:??? 从前千军万马之中的不是它吗? 宋承欢仗着自己之前学过骑马,让马奴放开缰绳,自己上前来和三丫并排而行。 三丫喜欢好马,所以就盯着她的汗血宝马看。 “萧皎皎,你敢不敢跟我比一场?”宋承欢大声地道。 她的目的,就是要让其他人注意到。 “不敢。”三丫立刻道,“我爹说,我现在还不能骑马快跑。要是被甩下来会摔坏的。” 姜仪也注意到这边,皱眉驱马过来。 “真没用。”宋承欢嗤之以鼻,“你不敢跟我比试,算不算你输了?” 三丫眨巴眨巴眼睛,“我说了就算吗?” “算。” 三丫立刻高兴起来,“我得回家告诉我娘,不用担心我了,我在学堂说了算了。行——” 她小手一挥,十分大方地道:“算你赢了。来来来,还有你们,只要听我话的,都算你们赢了。” 宋承欢的脸色顿时难看起来。 “我没有说过要听你的!” “你看你,刚才你自己说,我说了算。这会儿又不承认了。走了,我爹不让我跟出尔反尔的人玩。” 姜仪上前,厉声道:“不许赛马!你们走还没学会,就想跑!” 宋承欢在她的凌厉气势下,不甘心地低下了头。 三丫却已经高高兴兴地沿着校场继续骑马了。 等回家的时候,陆弃娘和萧晏问三丫在学堂如何,三丫一边往嘴里扒饭一边道:“好好好。大姐,这烤肉真好吃,明日我还想吃。” 陆弃娘笑骂道:“你就知道吃。别哄我,回头我会去问问夫子,你有没有好好念书。要是瞎胡闹,看我回来不捶你。” “好好念了,后面还有好几个不如我的呢。”三丫理直气壮地道。 “后面还有好几个?你怎么不从前面数?”陆弃娘气结。 “那您得看比什么,要是比骑射,我就是第一。” 陆弃娘:“……” 大丫则问她,在学堂里都学了哪些具体的内容。 “《女诫》和《列女传》,”三丫道,“也不知道谁写的书,专门难为女人,这课不好,我听着就打瞌睡。” “你还好意思说?”陆弃娘听得火大。 “娘,那不赖我,我要是不打瞌睡,就想顶撞夫子了。”三丫道,“凭啥那男人来拉我手,我就得把自己手砍下来?那不是脑子不好使吗?为什么不把男人的手砍下来?” 陆弃娘惊讶得筷子伸在半空都忘了夹菜。 “啥玩意?”她说,“你学了些什么破玩意。我就不信书上是这么写,夫子是这么教的。肯定是你自己打瞌睡听岔了。” 被男人拉扯,砍自己的手? 说破天,也没有这样的道理啊! 等听大丫说,有的书里就是这样写的时候,陆弃娘整个人都不好了。 她送孩子是去读书明理的。 现在看来,非但不能明理,好好的孩子,还要被教成傻子。 第324章 窝里横 - 与前夫和离夜,将军在我榻上贪欢 - 么么愚 “娘,您是不是也觉得,没有道理?”三丫理直气壮。 陆弃娘:“那,那什么,你这么大了,有话挑着听。有时候吧,人也得装一装。比如说吧,那刚出生的孩子,你觉得好看吗?” “不好看。”三丫表示嫌弃。 “你小时候才丑呢。”二丫立刻嘲笑她,“那时候把你捡来的时候,阿黄就在门口咬着你襁褓,我还记得清楚,我和娘说,哪里的猴子下山觅食了。” “胡说。”三丫气呼呼地道,“你就是嫉妒我一出生就跟着娘。” “别吵了。”陆弃娘头疼,“你俩做什么呢?我在给三丫讲道理。就是人家孩子刚出生,再丑你也得昧着良心夸两句,自己心里知道不好看就行了。” “读书这事也一样。你觉得没道理,心里知道就行,别非得嚷嚷出来。” 话虽如此,陆弃娘心里还是忍不住嘀咕。 这学堂,能不能把女儿教傻了啊。 可不能学这些让人脑子不清醒的玩意儿。 晚上睡觉的时候,陆弃娘还和萧晏探讨了这件事。 萧晏道:“那些东西,听起来是让人不适。不过你说得也是对的,人总得学会逢场作戏那一套。” 场面话,得学一些。 不被规则束缚,而是合理地利用规则,让自己得到更大的自由,才是真正的生存之道。 “不过皎皎现在年纪小,确实容易被误导,我们时常提醒她便是。” 萧晏感受到了女儿上学,陆弃娘是有些焦虑的,所以一直都安抚她。 “嗯,得经常问问。”陆弃娘道,“我也得提醒她,离那个宋承欢远点。她随了她娘,性格太霸道了些。” 万一不学好,跟着她娘学会下毒怎么办? 张鹤遥这个后爹也不行,陆弃娘就不信,他没看出来孩子长歪了。 从小自己哪里做的不好,都会被他骂。 怎么不骂宋承欢了? 不过转念再想,软饭难吃,后爹难当,该! 而另一边,宋承欢在外面吃了亏,又回家窝里横了。 “娘,我不管,我不管,您要帮我出气。” 张鹤遥回家听到这一句,眼神嫌恶,立刻就要像之前一样,转身出去,远离这母女俩。 结果下一刻,他就停住了脚步。 因为他听见,宋承欢在哭诉,“萧皎皎她欺人太甚!” 萧皎皎? 不是他多心,而是他知道陆弃娘三个女儿的名字。 他之前去查过三个女孩子的来历,尤其皎皎,按照她的年龄,如果说是陆弃娘亲生的,也有可能。 所以他对皎皎这个名字,印象格外深刻。 而且最重要的是,当初他查看的时候,皎皎的名字是——张皎皎。 现在,连姓氏都改了? 张鹤遥深吸一口气。 很多事情,即使心里清楚,也很难面对现实。 陆弃娘对他来说,就是这样的存在。 他知道,他已经永远地失去了她。 可是心里总有一块地方,蠢蠢欲动,还怀着某种幻想和期待。 但是这个姓氏的更改,仿佛往他心上扎了一刀。 “她爹娘不过是白丁。你爹是户部侍郎,你娘是郡主,你在她面前,次次落下风,怎么好意思回来哭闹的?”宋明真声音里有几分不耐烦。 她从来都不是个有耐性的人。 “你是郡主,你有用吗?你帮过我吗?”宋承欢哭喊道,“你只会和外人一样指责我。我在学堂受了委屈,你一点儿都不关心我!” “那你说,要我如何关心你?”宋明真强压怒意,缓和了语气,语重心长地道,“承欢,你要记住,这里不是西北了,不是你外祖父就能说了算的地方。这里是京城!你不能那般任性,你要好好结交人,便是不喜欢,也不能让人察觉出来。” “别说你每次针对别人都没占到便宜,就算你占到便宜,在众目睽睽之下,你也是吃了亏。试想,你愿意和一个总是跟人吵架,挑刺的人当朋友吗?别人当面不说什么,背后总要说你蛮横。承欢,女孩子名声很重要的。” “我要回西北,我不要在京城。你为什么非要来京城!”宋承欢嘶吼道,“我要回去找外祖父,找舅舅,他们都疼我。” “我为什么要来京城?你难道愿意一辈子留在荒凉的西北?”宋明真动怒,“你难道没有发现,你几个舅母看我们娘俩的眼神已经变了?” 对于心高气傲的宋明真来说,难以接受在娘家时间长了,兄嫂看她眼神的变化。 她要离开西北,要来最繁华的京都。 她要做人上人,等着嫂子们来求自己的那一日。 ——现在,她们就那样做了。 她们想要女儿嫁到京城,所以就得找她帮忙。 她们也都是官宦之后,现在张鹤遥出息了,她们也都试图帮娘家和张鹤遥搭上关系。 同样品级,京官原本就比地方官员让人高看几眼。 更何况,张鹤遥扶摇直上,深受皇上器重,谁不眼红,谁不想交好? “承欢,”宋明真道,“你都九岁了,再过两三年就可以议亲了。不瞒你说,就算现在,也有人跟我提,不过都被我挡回去了。你爹前途无量,你若是自己再有个好名声,何愁日后不嫁个好人家?” “为了嫁人,我就要委屈自己吗?娘,您根本就不知道,萧皎皎有多可恶。她故意联合其他人来孤立我!” “她一个平头百姓的女儿,靠着姜仪的关系才能进学堂,却能够收买人心。承欢,你该学学的。你不能一味纵容自己的脾气,你得学一学,如何笼络人心。心要硬,嘴要甜,和人相处要周到……” 宋明真苦口婆心,可是女儿却听不见一句,最后捂着耳朵跑出去了。 宋承欢险些撞到张鹤遥。 待看清是他,宋承欢狠狠跺脚,也不行礼,直接冲了出去。 张鹤遥这才提步走进房间。 宋明真让漱玉伺候他更衣,自己歪在榻上,手扶着头,说被女儿闹得头疼。 张鹤遥不动声色地问:“谁那么乖张跋扈,把承欢气成这般?” “是陆弃娘的三女儿。”宋明真道,“倘若是别人,我或许会上门好好说说,小打小闹就算了,但是别闹成这样。只是陆弃娘的话——要不相公,你去跟她说说?” 第325章 护短 - 与前夫和离夜,将军在我榻上贪欢 - 么么愚 宋明真本以为,张鹤遥会因为自己的提议而动心。 但是张鹤遥,永远是她无法揣测的人。 “我没空。”张鹤遥道,“更何况这点小事,你去便是了。” 他语气硬邦邦的。 宋明真忍不住想,难道是因为得不到,所以才这般气愤? 她不知道,张鹤遥正因为知道了皎皎姐妹几个改姓的事情而心里不舒服,不知道如何发泄才好。 “我是怕你误会,觉得我上门是针对陆弃娘。其实,我若是有心要对付她,还要等到现在吗?我是觉得,毕竟她等了你这么多年,也是你回来前不久,才另外找了萧晏——” “你该怎么处理就怎么处理,不必有所顾忌。”张鹤遥道,“只是,你不要再去动她养的那些东西。” 他这话,显然意有所指,也带着警告。 “那还不是我刚开始太过紧张你,才会那么做。”宋明真道,“如今想想,也是后悔的。” “好了。”张鹤遥心情不好,懒得看她表演,“我去书房看公文去,不用等我。帮我收拾东西,过几日,我要出京一趟。” “去哪里?” “还没定下,你不用问,回头自然会知道。” 张鹤遥说着就走了出去。 他一走,宋明真的脸就垮了下来,恨声道:“得势便猖狂。从前他哪里敢这样跟我说一句话!” 漱玉站在她身后,低眉顺眼,不敢做声。 可是宋明真今日就是想找个人抱怨,所以点了她名字。 “漱玉,你说他是不是变了很多?” 漱玉斟酌着道:“或许是因为大人现在太忙的缘故,并非有意怠慢郡主。” “他有心还是无意,”宋明真冷笑,“我心里还是清楚的。他有出息,我也乐意捧着他,只要他还是我的相公,能够让我夫贵妻荣。漱玉——” “奴婢在。” “你给我好好盯着点,看他有没有近过别的女人的身。” “……是。” “你也收拾一下,过几日若是他出京,你也跟着。” “是。” 第二天,陆弃娘正在后院忙的时候,被外间的妇人进来喊,说是有人找她。 陆弃娘出来看到宋明真,心中立刻警铃大作。 “你来做什么?你别乱来啊!” 她现在可不养猪了,她养活了这么多人。 这可不能随便下毒。 “闲来无事,来看看妹妹。”宋明真似笑非笑。 “你没事,我可有事。”陆弃娘道,“你去看别人吧,我小门小户家底薄,受不起。” 这个毒女人,离得越远越好。 “你是我相公的妹妹,自然就是我的妹妹。”宋明真道。 “说吧,你来找我到底是干什么?”陆弃娘有些无语,“我现在和萧晏过得好好的,你那男人,白给我我也不要。你要是还是为了张鹤遥,就不用来了。” “我今日来,是为了小女承欢。她和皎皎现在是同窗。” “嗯。怎么了?” 陆弃娘心说,是不是你那女儿性格孤僻,来请我女儿带带她? 她可不想答应,但是也不想刺激疯子,让她想想,该怎么回答好。 结果事情却不是她想的这般。 “小姑娘们总是在一起,难免有些矛盾。”宋明真慢条斯理地道,同时不着痕迹地打量着铺子。 陆弃娘被她的眼神弄得心里发毛。 自己现在做的是吃食生意,可得严防死守,不能让她得了机会下毒。 “小孩子,打打闹闹,转身就好,也不记仇。”陆弃娘道,“我听三丫提起过,说是你女儿要和她赛马,被她拒绝的事情。没事,你家里有权有势,女儿娇惯,有点没数也正常。三丫大大咧咧不记仇的,你不用特意上门来一趟。” 宋明真:“……可是承欢说,皎皎带其他人孤立她。” “啊?”陆弃娘故作震惊,“三丫那么有本事呢!我还寻思着,我们家里穷,她去了之后会被人欺负,结果还结交了那么多好朋友。不是,那啥,不能。肯定是你女儿误会了,我们家那个傻丫头,光长饭量,是一点儿不长心眼,根本不知道什么叫孤立。” “肯定是你女儿想多了。没事,”陆弃娘道,“这都是小事。等三丫今日回来后,我告诉她,让她带着你女儿玩。小孩子嘛,玩到一起就好了,都不记仇。” 宋明真冷笑一声,“照你这么说来,都是承欢的错了?” “我什么时候说是你女儿的错了?你看你这人,怎么光顾着自己怎么想,一点儿不听别人说话?我都说了,你女儿孤僻,我女儿爱说爱笑,这又不是什么深仇大恨,让三丫带带你女儿就是,多大点事,还得上纲上线的?” “还有,骑马这事真的挺危险的。你还是回去提醒一下她,别让她逞强,从马上摔下来,那可不是好玩的。” 陆弃娘噼里啪啦自己说了许多,几乎没给宋明真说话的机会。 “要是没事的话,郡主先回去?我这里进进出出许多粗人,别冲撞了您。对了对了,还有一件事,你回去问问张鹤遥。” “什么事。” “就是我之前以为他死了的时候,给他在我爹娘坟旁边,立了个衣冠冢。他也回来了,那衣冠冢怎么办,让他自己去处理吧。” 她管埋,不管再挖出来。 扒坟这事是缺德的,她可不想阎王胡乱往她头上记一笔罪过,以后要下地狱的。 “知道了。”宋明真道,“我会回去和相公提的。弃娘,你对我,不要那么大恶意。” “我不是好好跟你说话的吗?你知道我现在一天赚多少银子?我跟你说话这会儿功夫,少赚多少钱?我贴钱陪你说话,怎么就成了有恶意了?你咋不想想,是不是你总是把人想得太坏?” “你都这么大岁数了,也嫁人了,稀里糊涂怎么都行。但是你这样做,会影响你女儿,让她也总觉得别人要害她,这样对小姑娘不好的。” “行了行了,我还忙,你回头有事让人来跟我说一声就行,不用自己特意跑来,走吧走吧。”陆弃娘摆摆手。 宋明真今日来,也不是为了宋承欢,而是来试探一下,陆弃娘是否还和张鹤遥有联系。 ——随着张鹤遥身价飞涨,她也一日日担心起来。 不过现在看来,似乎两人并没有联系。 宋明真却不敢放松警惕。 她知道,张鹤遥心里,始终没有放下陆弃娘。 第326章 大丫的志向 - 与前夫和离夜,将军在我榻上贪欢 - 么么愚 虽然故意装傻把宋明真噎了回去,但是晚上陆弃娘还是和三丫提了这件事。 “你离那宋承欢远点,别让她往你身上泼脏水。” “远着呢,我不跟她玩的。”三丫根本没放在心上,专心干饭。 陆弃娘:“不是让你让着她,而是没必要跟她争长短。在学堂里,要比的,就是谁读书更好。” “我们俩,读书半斤八两吧。”三丫道。 “那你就要要强,比她强。” “我除了读书,样样比她强。要是读书再比她好,她得多嫉妒我。”三丫振振有词,“虽然我不爱搭理她,但是她总喜欢跟我比。” 陆弃娘:“……” 三丫这个学上的,让她心里七上八下。 但是能读书,那是多好的事情,她又不能让三丫打退堂鼓。 陆弃娘私底下问大丫:“你说三丫和宋承欢这样,还能让她上学吗?” “娘,这个您不用担心。便是从前,昭阳郡主也只敢对家里的猪下手,更何况现在。” “现在怎么了?” 大丫心说,现在张鹤遥得到皇上器重,宋明真很清楚,在张鹤遥心里,到底谁更重要。 那是她这辈子的依靠,她不敢得罪张鹤遥的。 更何况,还有爹在。 宋明真这种人,最是欺软怕硬,很明白谁能动,谁不能动。 “现在蒋玄出事,朝廷里关于我爹起复的消息一直就没断过。”大丫道,“她做事之前,会掂量的。” “什么?你爹又要回去当那个破将军了?”陆弃娘道,“我怎么不知道?” “娘,是猜想。黑甲军本来就是我爹一手带出来的。” “那蒋玄怎么办?” “蒋玄已经和皇上提了,请皇上允许他换个闲差。”大丫平静地道,“他请皇上给我们赐婚,也说明了退婚的事。我想,皇上应该最近会来家里一趟,问问您这件事。” “啊?” “您太忙了,所以就没跟您说。”大丫笑道,“您之前的主意很好,但是后来我想,不管怎么说,皇上还是会偏向太子的。所以我们不能让皇上知道,我们和太子之间有嫌隙。” “可是我不提的话,皇上怎么知道太子有毛病?” “我爹之后做的事情,皇上多少会发现的。即使暂时发现不了,也会有很多人盯上太子,慢慢的,总会露出马脚。” “你的意思是,就是皇上问我,愿不愿意让你嫁给蒋玄的时候,同意就行?可是大丫,我也不是那种能同意的人啊!我能眼睁睁地看着女儿吃亏?” “不用,娘,到时候我会自己出来表示同意的。” “那行吗?” “没事,娘,您相信我。” “好,娘听你的。但是你有为难的,一定告诉娘。” “嗯,我知道的,”大丫笑笑,“娘,我们刚才在说三妹上学的事情。” “对对对。”陆弃娘点头,“说到哪里来着?” “您担心三妹在学堂得罪宋承欢,被她报复。”大丫柔声道,“我倒不担心这个,我更担心的是,这个学堂刚刚成立,初衷是好的,但是我听三丫回来说的,总觉得,也未必就适合她。” “那你的意思是,这个学,不让她上了?可是她这样半大不小的姑娘,我天天忙得没空管她,总不能让她天天像街溜子似的,在街上乱跑乱玩吧。” “先看看再说。”大丫道,“说不定是我想太多。” “嗯。” “娘,还有一件事,就是您原本给我准备的两千两嫁妆,我想着用一下。” “你要做什么?娘有银子的,你用娘的银子。嫁妆别动,还得给蒋玄下聘呢!” “我和蒋玄商量过,因为入赘也不是什么值得大肆宣扬的事情,所以这件事就低调进行。什么下聘那些,都不必了。回头定个婚期,让蒋玄直接上门便是。” “啊?”陆弃娘连连摇头,“大丫啊,那是一辈子就一次的大事,不能那么糊弄。” “娘,我们俩都商量好了。”大丫坚持,“他也和他父母说好了。他娘前日让人给我送了一千两银子。” “给你银子做什么?” “因为蒋玄和她说,都是为了他,我才接受他假入赘,也不能办婚礼,受了委屈。” 虞夫人觉得过意不去——毕竟入赘这事,是她听了神婆的建议提出来的,而且是假的,多少心里有愧。 陆弃娘:好好好,蒋玄真是把他娘拿捏得死死的。 “有了这一千两银子,然后我嫁妆的三千两银子,我想开个学堂。” “开学堂?”陆弃娘总是被大丫震惊。 “嗯。娘,我想着,旁人咱们没有能力管,但是我爹那边那么多跟着他干活的人,您这里,现在也陆陆续续雇了十几个妇人,基本都有孩子。” 大丫的意思是,把这些人家家里没人看的孩子,她接管过来。 这样,父母白天上工,她们上学。 “本来也考虑过那些男孩,但是一来我精力有限,二来男女混在一处,容易受人诟病,所以最后决定,也开个女子学堂。” “这想法倒是好,但是得租地方,请夫子,笔墨纸砚,吃饭都是钱。大丫啊,这不是一拍脑袋就能定下来的事情,这要是开起来,就不好停下来,得源源不断地往里投钱。” 陆弃娘觉得,现在开起来不难,难的是以后维系下去。 “笔墨纸砚这些,不能和三丫的学堂那般,能省就省,可以用石板,可以在地上写。” 大丫早就考虑过这个问题,没有想把这个学堂办得规格很高。 她想带那些女孩子读书明理,让她们不至于一生都活在混沌之中。 至于写一手好字,吟诗作对,那是更高层次的追求,等着以后她们自己有能力,再去追求。 “除了教她们读书识字之外,我更想找人教她们学一些安身立命的本事。可以学算账,日后做个账房;可以学厨艺,日后做个厨娘;可以学绣活,以后靠针头线脑也能增加一份收入……” “好好好,这个好。”陆弃娘连声道,“教什么不如教本事。能学的行当,那可太多了,咱们能找什么合适女孩子的手艺人,就教她们什么。” 现实条件如此,可能不允许她们挑挑拣拣。 但是技多不压人,有时候一项技能,就能养活自己一辈子。 第327章 献计献策建学堂 - 与前夫和离夜,将军在我榻上贪欢 - 么么愚 大丫有自己的想法。 她真心想为女孩子们做点事情,除此之外,也有自己的私心。 她有一个宏大的目标,希望日后自己的女子书院,可以影响到越来越多的人。 扩大自己的影响力,是自己来过这个世上的证据,也是对自己的保护。 母亲当年不想被囚禁于宫墙之内,想要自由发挥自己所长,想要像男人一样建立一番自己的功业。 可是她选错了人。 年轻的她,如何得知那个无论她说什么都附和她的男人,其实只想要她的身体,只想要征服一个高门贵女的成就感? 她原本天真的以为,自己得遇良人,可以帮她逃离牢笼,做一番寻常女子做不成的事业。 母亲,您没做成的事情,我来。 陆弃娘却不懂那么多,她只知道,这是一件好事。 她支持。 “银子都在你手中,你自己定就行。”她说,“需要帮忙你就说话,我和你爹都支持你。等你的学堂弄起来了,我就不让三丫去那边。咱们自家,肯定是更好的。” 她现在总是有心事,担心三丫在那学堂里受委屈。 大丫笑着点点头,“好,学堂这事,怎么也得几个月筹备,不着急。先让三丫在那边读着,我每日也能从她嘴里知道些学堂的事情,对我也有帮助。” 陆弃娘和萧晏说了这件事,萧晏也很赞成。 “就是不知道皇上什么时候来咱家里,”陆弃娘道,“萧晏,我一想起来就心慌。撒谎这种事,我果然做不了。” “昭昭知道你不擅长,所以和蒋玄商量,还是他们自己来解决。到时候,我们配合他们就行。而且皇上,不见得什么时候才能来。” 皇上眼下烦心事一堆。 尤其,黄河今年又泛滥,冲毁农田。 皇上龙颜大怒。 每年工部花了那么多银子治水,结果就这样? 皇上要派人去河南视察灾情,检查堤坝和历年账目。 这件事,交给了太子,张鹤遥随行。 “嗯。”陆弃娘嫌弃地把他的手从被窝里扔出去,“跟你说了,小日子,你老实点。” “我怕你肚子疼,帮你揉揉。” “我不疼。”陆弃娘道。 萧晏:“我怕你疼。” “赶紧睡觉。”陆弃娘道,“你别总惦记着这点事情。” 萧晏喟然长叹。 小日子折磨的,也是他啊! 只恨自己为什么那么木讷胆小,没有早点主动些,白白浪费了那么多大好时光。 大丫定了主意之后,很快就开始看周围的房子。 她做事果决,很快就定了下来,签了五年的契书,每年租金是六十两。 然后她又自己规划各处,重建更大的厨房灶台,给孩子们读书的地方要准备桌椅,后院要平整出来,供孩子们锻炼身体,方方面面,要做的事情很多。 大丫每天都和家人商量,众人献计献策。 三丫表示,她等着自家有了学堂之后,就不去那女子学堂了。 陆弃娘虽然也这么想,但是听她这般说,还是忍不住问她,是不是受了委屈。 “娘,没受委屈,就是觉得先生很严格。”三丫道,“她教的那些东西,我也觉得不对。大姐,咱们可不学《列女传》那些啊。” “不学,咱们学安身立命的本事。”大丫还在筹划请先生的事情。 “那行,我就再上一段时间,等七月天热时候,就差不多了吧。” “嗯。” 云庭道:“我和柳先生提一提,看他愿不愿意,来帮忙上课。虽然不能总来,但是隔三差五来个半天,我觉得也不错。” 大丫谢过他。 “对了,还有姜仪。”云庭道,“你不是想让女孩子学些拳脚功夫吗?姜仪最合适。” 这里的女孩子,可能马都很少见,不可能有条件学骑射。 但是学拳脚功夫也很好,强身健体的同时,还能保护自己。 “姜仪那边,我去找她问问。”陆弃娘主动请缨。 萧晏道:“昭昭,我觉得可以半日读书或者学习新的技能,半日带她们劳作。” 因为学堂最终能够带给女孩子多少改变,他们不得而知。 不能把她们养成只知道读书,不事生产的人。 女孩子不能科举,很难证明自己,所以更需要结合劳作实践,去发现教育在实用性上的偏差,及时调整,同时让她们不脱离现实。 陆弃娘非常赞成。 大丫点头,“我也是这么想的,不过到时候带她们做什么,要再看看。” “慢慢来,不着急。” 计划不如变化快。 刚刚进入六月,三丫的学堂生涯就猝不及防地结束了。 这事情,还真不是三丫决定的。 而是姜仪。 陆弃娘在铺子里跟老顾客闲话说笑,就听见外面传来了一阵急促的马蹄声。 她还以为是萧晏回来了,结果抬头去看见姜仪气冲冲地牵着三丫的手进来。 陆弃娘被吓了一大跳,连忙问道:“这是怎么了?三丫在学堂淘气了?” 有一种被找家长的紧张。 “不是。”姜仪道,“这个学堂,别让皎皎去了。” 第328章 这书不读了 - 与前夫和离夜,将军在我榻上贪欢 - 么么愚 “咋就不去了,这好容易进去的。”陆弃娘道,“是不是在学堂里调皮捣蛋了,人家不要了?” 这要换成大丫,她肯定问,是不是孩子受了委屈。 但是看三丫神色,完全不像受了委屈的模样,只有些无所谓,就像陆弃娘问她读书成绩时候一样。 ——好坏都一样。 “不是。”姜仪道,“是皎皎被欺负了。” “被欺负了?” 那还了得? 陆弃娘把三丫拉到自己面前,半蹲下问她,“告诉娘,谁欺负你了?咱们谁也不怕。咱们得罪的人多了去了,不怕多几个,你说,娘去学堂帮你出气。” 开玩笑呢,公主都得罪了,什么周府大夫人,都排不上号。 谁怕谁。 萧晏过两天说不定,又是他的破虏将军了呢! 一听到孩子受欺负,当父母的谁能绷得住? “没事,娘,”三丫道,“没多大事情。今日是我和宋承欢吵了几句,许先生不高兴,打了我们两个手板。” 陆弃娘拉过她的手,看到她左手手心红肿,心里其实是不高兴的。 不过她基本上不在孩子面前说夫子不好,便喊人去和胡神医讨药膏,又对三丫道,“上课的时候,你怎么不能忍一忍?你下课再跟她吵。” “不是这么回事。”姜仪道,“我从前几日就发现,许雯她明显拉偏架,针对皎皎。” 姜仪已经忍了好几日了。 “昨日吃饭的时候,我听见她和别人窃窃私语,说头上的发钗是宋明真送的,眼皮子那么浅的东西,也配当人先生,我呸!” 姜仪嫉恶如仇,眼里揉不得沙子。 “还有这种事?”陆弃娘皱眉。 三丫道:“我也不知道啊。” “你是不是傻?先生针对你,你也不回来跟爹娘说。天天问你,天天都是吃得好玩得好,除了学习不好,什么都好。先生不好,你怎么不说?” “我还以为,先生是为我好呢。”三丫沮丧地道,“您不是告诉我,先生待我谷严厉,是因为喜欢我。要是不喜欢我,那根本不管我呢。” 陆弃娘:“……” 这话也没毛病啊。 一般家长,担心孩子对严厉的老师生出抵制心理,都是这么教的。 而且大部分情况下,确实也是这么回事。 谁能想到,那许雯作为夫子,竟然还收钱财,拉偏架呢! “疼不疼了?”陆弃娘心疼地给女儿吹吹手心。 “您要是给我买个冰碗子吃,那就不疼了。”三丫笑嘻嘻地道,是真没把这件事放在心上。 她真的一直都觉得,先生偏爱她,所以对她才最严格。 嗐,谁知道还有收礼这回事呢。 不过人家送礼了,好像得点照顾也没什么。 就是她有点想法,怎么没人给她送礼呢? 只要给她送礼,让她罩着谁,她就罩着谁。 而且还不用打人。 哎,许先生她实在是不太行,这点小事都处理不好。 看看,现在上课时候,姜先生闯进去,把自己带走,事情闹大了,她是不是就不好收场了? “行。”陆弃娘难得大方,从钱罐子抓了一把钱给她,“买两碗,去找胡睿一起吃去。” “好嘞。”三丫高高兴兴地出去了。 姜仪:“……这孩子随你,心真大。” 倘若换成别人,现在心理阴影不知道有多少。 “她不把人往坏处想。”陆弃娘道,“那许先生,也是出身富贵人家,眼皮子怎么那么浅。” “她不是。她之前在宫里做女官,伺候先皇后,后来又照顾太子,自诩才女,目下无尘,但是实际上贪婪小气眼皮子浅。” 陆弃娘:“……那怎么能选她当夫子,这不是教坏孩子吗?” 陆弃娘对先生这个职业有着厚厚的滤镜,觉得先生都应该供起来,完全没想到,竟然还有这种人存在。 “有人的地方,就有人情世故。”姜仪道,“你上次不是跟我说,昭昭自己要开个学堂吗?就让皎皎在家里读书,她不适合在那里。” “可是大丫这边,还在准备呢!而且我想着,那边是不是更好,更能开阔眼界?认识认识人也好。” 陆弃娘听到女儿被针对,当然也非常气愤。 但是仔细想想,又有点舍不得。 “你说,要不行,我也给许先生送根金簪去?”陆弃娘道。 现在家里也宽裕,不差那点东西。 姜仪无语,“弃娘,你怎么能这样纵容恶人?你从前不是这样的人!” “我倒是想强硬,但是孩子这不是在人家手里吗?要是真的决定不去了,那我高低要去闹一场的。”陆弃娘道。 谁不嫉恶如仇? 问题是,在夫子面前,哪个当爹娘的硬气得起来? 有“人质”在人家手里呢! 为了孩子,她自己受点气,给先生赔个笑脸呗。 眼皮子浅的人,也好打发,就是破点财。 “不行,她人品不行。”姜仪道,“而且我看得出来,她并不喜欢皎皎。皎皎虽然在那里很受欢迎,但是她在哪里不是呢?学的那些东西,也不适合皎皎。” 陆弃娘想起列女传,也有些不好了。 不过读书这是大事,她还是得考虑考虑。 正好大丫来了,陆弃娘就把这件事和她商量。 “娘,姜姨说得对。现在三妹还没觉得什么,时间长了,不知不觉心里想法就变了。” “那就真不读了,回家?”陆弃娘问。 要是别的事情,她不至于这般犹豫。 但是读书,那是多神圣的事情,说不去就不去了,别耽误了孩子的一辈子。 “不去了,但是回家读书。”大丫道,“三妹本来也不爱读书,回家我看着她。这样时间也灵活,能让她能腾出半天时间继续学她想学的。” 三丫最喜欢骑射,不管练多久,从来不喊累,她是真心喜欢。 所谓教书育人,要因材施教。 换在别人家,或许得考虑女孩子习武能得到多少世俗意义。 但是他们家现在,已经不用担心那些。 只要三丫喜欢,这件事又不是坏事,那就去做。 “行!”陆弃娘一拍大腿,“那就不去了。我现在就去书院找那姓许的算账去!” 第329章 娘,咱不闹 - 与前夫和离夜,将军在我榻上贪欢 - 么么愚 陆弃娘表示,她是把孩子交给人了,也不是不让打骂。 毕竟她自己有时候也被熊孩子气得受不了。 老师也可以有自己在脾气,但是不能不公道。 收了别人钱,针对自己女儿,这是人能干出来的啊! 叔能忍,婶儿忍不了。 “走,我跟你一起去。”姜仪道,“我亲耳听到,亲眼见到,她抵赖不得,我做个人证。” “你去做什么?你别去。”陆弃娘道,“以后你还得在那里呢!我去就行,你在这里等我就行。大丫啊,招待你姜姨喝茶,我一会儿就回来。” “我跟你去,我也不想干了。”姜仪道,“我早就不想干了,伺候不了那些娇娇女。” 在所有的孩子里,她最喜欢的就是三丫。 即使没有上一辈的关系,她也喜欢这个小丫头。 其他的孩子,虽然大部分也都可圈可点,但是有那么几颗老鼠屎,就搅得她一点儿不想喝这锅粥了。 姜仪之前想的,不比陆弃娘想的多多少。 她甚至很欣喜于,终于有人能意识到,女子也可以习武,她愿意去推动这件事。 后来发现,还是她太天真了。 这些高门贵女,日后目标就是做宗妇,根本不在意这个。 她就是在哄孩子玩。 她可不耐烦。 听说大丫要建学堂之后,姜仪二话不说,什么条件都没提,直接要来。 ——大概只有身处泥泞之中的孩子,才会珍惜学习的机会。 所以这会儿,姜仪真的决定去辞了。 陆弃娘道:“你可别冲动,你再想想。你在那里,好歹能多认识些人,给你弟弟相看相看也好。” “不用了,我意已决。弃娘,我们走,我带你骑马去。”姜仪拉着陆弃娘就要往外走。 陆弃娘道:“不用不用,我让人套车,别把你马给压坏了。” “走吧,你就别在这里啰嗦了。” 姜仪是个极爽快的性格,当然,有时候也会很武断冲动。 两人正拉扯间,三丫端着冰冰凉凉的甜碗子进来,“姜姨,娘,你们快来尝尝,可甜了。” “你自己吃吧。”陆弃娘道,“我去学堂给你讨个公道去!” 看着自己娘突然就气势汹汹起来,三丫怔愣,“娘,您去学堂?别,您别去啊!” 她把冰碗子放在旁边柜台上,还叮嘱卖货的妇人,“姨,给我看着点,人家的碗,千万别打碎了,回头得还回去呢!” 别人买冰碗子都得在摊上吃。 她有面子,她可以带回家吃,回头再还碗。 “娘,您别去,我不去学堂,以后她想打我也打不着了。”三丫过来抱住陆弃娘的腰,“你千万别去学堂闹。” “那你吃的亏,就白吃了?不行。三丫,你松开,娘去给你讨个公道去。” “白吃了,白吃了。”三丫道,“吃亏是福,我有福呢!” 陆弃娘:“你这个小傻子。不行,你松开。” “娘,您听我说。”三丫有自己的顾虑,“您去一闹,要是把学堂闹黄了怎么办?咱们家有学堂,以后我还有学上,可是我的同窗,就没有学上了。” 姜仪听完之后忍不住道,“她们家大业大,就是不上学堂,家里也可以给她们请夫子读书。” “那不一样啊,”三丫道,“她们都太可怜了。除了来学堂,一年也出不了三次门。我甚至还听人说,她姐姐从十二岁上绣楼,一直到出嫁才下楼,多可怜呐。” 三丫不在意能否呼奴唤婢,能否用用不完的银子。 她觉得家里现在就很好,有吃有喝,自由自在。 她比那些同窗的日子好太多了。 三丫对她们充满了同情。 “我听说,这个学堂本来就是试试行不行的。”三丫忧心忡忡地道,“以后未必能坚持下去。但是我不想是因为我,让学堂开不下去。” “你想得太多了,你还影响不了学堂开和关。”姜仪道。 “就算我影响不了,我也不希望娘去闹了。我以后都不去了,不会记仇的。但是娘要是和她吵起来,回头我会一直记着的。”三丫认真地道。 无论从哪个角度,她都不希望陆弃娘再去找。 “娘,算了。”大丫劝陆弃娘,“三妹说得对。多一事不如少一事。” 这件事闹大了,对她们也没什么好处。 传出去,说因为孩子被夫子打了两下手板就闹,不知内情的得诋毁她们家。 如果把许先生收礼的事情说出来,宋明真那里倒是无所谓,但是要是牵扯出其他人家呢? 出口气固然好,但是如果代价太高,那就不值得。 最重要的是,三丫这个当事人,有自己的主意,她们尊重便是。 陆弃娘这才被劝住。 姜仪却还是要去辞工。 “您辞也就辞了,但是别因为这件事得罪人。”大丫劝她,“还是找个体面的托词。” “知道了。”姜仪看着大丫,心里觉得满满的遗憾。 怎么就不能考虑做她弟媳妇呢? 大丫送姜仪出去。 姜仪对她道:“你筹建学堂,也不要压力太大,慢慢来。需要帮忙的,只管开口,我没事的时候也来帮帮你。我看你脸色不如从前,别累着了。” “嗯,谢谢姜姨。”大丫笑容温婉,“学堂的事情,还需要您鼎力相助。” “放心。”姜仪拍拍她肩膀,“这事是大好事,不管最后成不成,我们总要试试。” “嗯。”大丫点点头。 姜仪有心问她和蒋玄,但是到底把话咽了下去,翻身上马,摆摆手道:“我去了,我把皎皎放在学堂里的东西给带回来,你回吧。” 大丫目送她远去。 虽然学堂现在还只是她脑海中的雏形,现在其实也就是给家里帮工的人带孩子,但是她相信,这只是起点,日后她还将走得更远。 第330章 上坟 - 与前夫和离夜,将军在我榻上贪欢 - 么么愚 萧晏对于三丫不去学堂的事情,也很赞成。 三丫提出来,在大姐的学堂没建成之前,想要跟在萧晏身边,给他跑腿。 陆弃娘不太愿意,“你马上也是大姑娘了,你爹身边都是些糙汉子,你去做什么?” “您也说马上,不是现在。”三丫理直气壮,“所以才要趁着现在,跟着我爹见识见识。大姐日后开学堂,开大书院,二姐做生意,我呢,就打算继承我爹的事业!” 陆弃娘道:“做个女将军?想得美,我还想呢!” 突然发现,自从和萧晏每晚要浪费那么多时间酱酱酿酿之后,她好像都没练武了。 这可不行啊! 男人果然只会影响她拔刀的速度。 晚上让萧晏教她一会儿,否则不让他钻被窝。 就是有时候,自己睡着了,会往他被窝里钻,烦人。 “女将军?朝廷里不是不让女人当官吗?”三丫道,“我要继承我爹现在的事业!” 以后她要做码头上的扛把子,比她爹还厉害,怎么也得是程九万那个角色。 陆弃娘:“……你能不能学点好?” 再看着熊大那些人,她都怀疑三丫会去落草。 这丫头,什么都敢想。 “爹,我娘说您不学好。”三丫笑嘻嘻地道。 萧晏道:“你先跟着大姐,给她帮忙。爹最近忙,等忙过这一个月之后再带你玩。” “可是一个月之后,我都得跟着大姐读书了。” “你读书半天,跟在我身边半天。这样你娘不会唠叨你没读书,还能得偿所愿。” “行,还得是我爹。”三丫拍萧晏马屁,不遗余力。 要不萧晏就最惯着她了? 二丫道:“你闲着也来帮帮我。我最近还得招个机灵的帮我卖货,人多忙不过来。人没招来,你帮帮我。二姐不白用你,给你买冰碗子吃。” 三丫听说有冰碗子,立刻高高兴兴地答应下来。 吃过饭,众人一起到院子里乘凉。 夜间暑气渐退,宅院的青砖地还蒸着白日的余温。 大丫将井水湃过的西瓜搬到藤架下,青皮触手生凉,刀刃才刚刚碰到西瓜,瓜直接裂开。 咔嚓一刀下去,汁水横流。 陆弃娘在旁边等着吃瓜,和萧晏说着铺子里的事情。 三丫在墙角捉蛐蛐,阿黄忽然出声,让蛐蛐逃开,气得三丫追着阿黄打。 二丫坐在凉席上,盘腿数铜钱,嘴里念念有词,云庭偏偏捣乱,让她数着数着就忘了,二丫骂他,“赶紧去烧艾草去,蚊子嗡嗡嗡嗡的烦人。” 云庭一边嫌她毛病多,一边起身去烧艾。 晚风掠过藤架,带着井水的凉意。 大丫喊众人吃瓜,一口下去,甜滋滋的,冰凉凉的,让人瞬时舒服起来。 三丫又举着瓜皮追萤火虫,裙裾扫过青砖,惊得墙边的花簌簌落了几朵。 陆弃娘和大丫说买香烛纸钱的事情。 因为过今日,就是她娘的生辰。 “最近咱们也太不顺了,”陆弃娘道,“大丫婚事起波折,三丫学堂又这样。回头去拜拜,和我爹娘说说,让他们在地底下保佑保佑。” 二丫嗤笑一声,“娘,我们姓萧,姓张的保佑姓萧的?” “话可不能这么说,我也是我爹娘的孩子,你们又是我的孩子,不管姓什么,他们都会保佑的。估计之前就是打盹去了,我去念叨念叨。” “您可别喊我去,我不去。”二丫道;“我铺子里忙着呢。” 与其让张鹤遥的父母保佑她,她觉得还是自求多福来得更现实。 别的不说,就算从张鹤遥这边看,她都忍不住迁怒。 大丫温柔开口:“娘,我陪您去。” 她不去,总不能让爹陪着娘去吧,那太尴尬了。 “还有我。”三丫也嚷嚷着要去。 陆弃娘却不许三丫去。 因为她觉得三丫还小,怕她去坟地沾了不干净的东西。 鬼也欺负小孩呢! 过了几日,陆弃娘早早起床,带着大丫去了她爹娘坟前。 “爹娘,我给你们买了新衣裳,天热了。”陆弃娘把两套纸糊的衣裳用火引燃,“我什么都好,不用惦记我。我最大的心思,就是三个女儿,你们一定帮我保佑她们。将来我没了,她们也会记得来给你们烧的。” “娘,钱不够花就给我托梦。爹,喝酒,这酒从前你可没舍得喝过。” 絮絮叨叨半天,陆弃娘带着大丫磕了头。 隔壁张鹤遥的衣冠冢,竟然还没有处理,墓碑上“夫君张鹤遥之墓”几个字,已经被风吹得模糊了。 陆弃娘在墓碑上看到了自己的名字,有些感慨。 她忍不住嘀咕道:“当初为了安葬他,花了我手里几乎所有钱。我那时候傻呵呵的,觉得自己能赚钱,日后也能吃上喝上,活得下去。却没想到,张家宗亲,都不做人。” 大丫理解。 因为对别人,娘会说,死了什么都没有了,不值当铺张浪费。 但是对张鹤遥,娘会倾其所有。 看看张鹤遥的墓碑就知道了,比周围其他墓碑都更好,用的是上好的石料。 “也不知道,是不是那郡主没告诉他,回头我什么时候见到顺子,跟他再提一句。”陆弃娘道,“我倒不是想管他的闲事,而是每次来看到都不得劲。” 那墓碑好像在提醒她,她有多愚蠢。 孙婆子和她说,其实从有人给她送银子,她就感觉孙顺可能还活着。 陆弃娘再想想自己,完全不知道。 她若是起了疑心,也会告诉自己,那怎么可能? 她哥活着,怎么可能不来找她呢? “孙大人。”大丫忽然开口。 “对,就是钞关的孙大人。”陆弃娘坐在地上拔杂草,“等我问问他。” “娘,不用等了。” “嗯?” 陆弃娘转头,就看见孙顺拎着篮子向她们走来。 “顺子,你怎么来了?” “张大人去了河南,一直没回来。他临走之前叮嘱过我,若是今日还没回来,就让我替他来烧纸。” “哦,你烧吧。”陆弃娘起身,把地方让给他。 孙顺烧完纸,磕了头。 陆弃娘和他说了张鹤遥那个衣冠冢的事情。 “弃娘,张大人知道这件事。他其实——” 第331章 这辈子都不可能原谅 - 与前夫和离夜,将军在我榻上贪欢 - 么么愚 “大人原本第二日都要出发去河南,听郡主说完之后,立刻就带着我来了。” “就带着你?” “对,就带着我。”孙顺叹气, 陆弃娘表示嫌弃,“你们俩养尊处优这么久,哪里还是干活的人?” 这俩人是不是脑子不好用? 他们俩要是想挖坟的话,不得挖到第二天天亮? “弃娘,张大人的过往,不想要任何其他人知道。” 孙顺明白,对于张鹤遥来说,和陆弃娘的一切,都要亲力亲为。 “呵,还嫌丢人呢。”陆弃娘太过无语,以至于忍不住翻了个白眼,随后又连忙解释,“顺子,我不是对你。我是说张鹤遥,他都那么大官了,还想着过去被欺负的事情呢。” 孙顺心说,哪里是想着哪些? 是想着你。 然而现在再说那些,也没有任何意义,所以他到底又把话咽了下去。 至于说过去被欺负的事情,张鹤遥不想了。 因为被他惦记的人,现在下场都很惨。 所以他也不必再想过去。 陆弃娘,是他对过去的所有留恋。 大丫倒是听明白了孙顺的意思,但是无动于衷。 她看得清张鹤遥的劣根性。 曾经娘对他来说是耻辱,当他历尽世事,明白了只有娘对他是不求回报的好之后,贪恋这份情意,才想着回心转意。 他的目的,是以小博大,用他那点微不足道的小恩小惠,来换取娘像从前一样待她。 而真的遇到利益纠葛的时候,他依然会毫不犹豫地放弃娘。 这就是困住世上很多女子的渣男套路。 用一些微不足道的好,让女人死心塌地地为他们付出所有。 不知该说那些男人太恶心,还是世间痴情女子太傻。 “我是有些荒废,”孙顺话里话间都还在维护张鹤遥,“但是张大人,始终都坚持锻炼身体。弃娘,我和张大人在军营多年,原本也是靠武力吃饭的。” “武力?你们俩有啥武力?” 糊弄别人就算了,在她面前装什么? 张鹤遥身体一直都不算好,因为从小都宠着他,不用他干活。 全家人都围着他读书转,他长到十六岁,没有自己洗过哪怕一小块手帕。 练武什么的,不可能的,耽误读书,粗鲁,这是爹的固执。 “弃娘,”孙顺苦笑,“我和张大人,初入军营,也就是大头兵。如果不好好习武,是要送命的。” “你俩不是上战场就立刻送命了吗?”陆弃娘道,“哦,忘了,你们俩没死。” 因为张鹤遥回来就给了她致命一击,所以陆弃娘一直没问过,他们“不在人世”的那些年,是怎样度过的。 “我是跟着张大人沾光。”孙顺想起过去,也是十分感慨,“当时镇北王世子选中了张大人,因为是生脸,想派他去敌方做细作。张大人带上了我。” 两个人,被训练了整整三年。 三年之后,脱胎换骨,潜入敌方,这一去,就是四年。 “后来我们立了功,回到中原。”孙顺道,“世子十分器重张大人,留他在身边。” “那时候,你们就回来了……”陆弃娘自嘲地笑了,“所以你开始找人给你祖母带钱。” “是。那时候其实任务还有个小尾巴,所以不敢暴露我还在人间的消息,也是怕被人追杀。”孙顺道。 “弃娘,我和张大人是有苦衷的。世子有令,就当我们死了,不许和家里人有任何联系,所以前些年,我们只一门心思完成任务,不敢有其他想法。” “是,你们不容易,这是大事。”陆弃娘平静地道。 孙顺抿了抿唇,下意识想说,所以,你能体谅张大人一些了吗? 不过他没说出口。 两个人各有家庭,现在说那些,又有什么用? 孙顺每次想到这些,都会觉得意难平。 “弃娘,你心里还怨张大人吗?”孙顺鬼使神差地问。 “不怨了。”陆弃娘道,“我大概这辈子都不会原谅他对我的薄情,但是顺子,我想放自己一条生路,所以不怨了。我现在和萧晏,也挺好的。” 顿了顿,她又继续,“你有机会也帮我劝劝他。别总惦记着过去了,骗骗别人就算了,骗自己没意思。” 她有什么好? 她配不上张鹤遥,配不上萧晏。 不过萧晏比张鹤遥有良心,更珍惜过去那段一起吃苦的日子。 这是她的福气,她惜福。 别拉拉扯扯的,弄不清楚。 “你看,我一直想带萧晏来给我爹娘看看,这是他们的女婿,他们不想看看吗?但是我不好意思,因为张鹤遥这墓碑还杵在这里,你说萧晏看了不烦吗?” 孙顺心想,幸亏今日张大人没来。 否则听到陆弃娘的这番言论,他又该难受很久了。 “你们两个人不够,下次多喊几个人来。实在找不到人,告诉我,我喊几个力工来帮忙,赶快把这坟头扒了。他现在做大官了,不也得有点忌讳?这也不吉利啊。” 虽说棺材棺材,升官发财,但是也不见谁真给自己准备个棺材。 “我和张大人,打开过了。”孙顺道。 虽然已经时隔快两个月,但是打开棺材时候张鹤遥的神情,他历历在目。 棺材里放着张鹤遥的衣裳,还有两根褪色的红头绳。 那是陆弃娘的。 衣裳被摆成真有人穿的样子,袖子搭在身上,中间有一个荷包。 张鹤遥打开荷包,里面是十二个铜钱,还有一绺头发。 那是弃娘的。 她想来世还跟他做夫妻,怕他找不到她,所以放了这一绺头发,希望系住两个人来世的缘分。 只可惜,今生已经无缘。 棺材是市井之中能买到的最好的柏木棺材。 弃娘她真的对张鹤遥很好,生前死后,竭尽所有。 “张大人说,这棺材和坟都留着,他百年之后,要葬在这里。” 陆弃娘:“真能闹。他才多大点年纪,就惦记着死了之后的事情?他那么大的官儿,以后说不定还能埋在皇上身边呢。再说,就算真埋回来,也不能这么寒酸。等他回来你告诉他,让他赶紧平了这坟。每次来看着都碍眼!” 第332章 祖坟塌了 - 与前夫和离夜,将军在我榻上贪欢 - 么么愚 “张大人怕是不会同意的。”孙顺就没打算和张鹤遥提。 他还没有蠢到,在上司面前,明知不可为而为之。 “你如果实在介意这件事情,那就等张大人回来之后,自己和他说吧。” “你看你这话说的,”陆弃娘道,“我现在和萧晏都成亲了,再去找他,你让萧晏怎么想?” 没睡就算了。 既然都睡了,她得对萧晏负责的。 她可不是张鹤遥那种吃着碗里,惦记着锅里的人。 她要好好对人家的。 陆弃娘想了想,孙顺既然不肯帮忙,她也不想见张鹤遥,那就—— 她自己来吧。 陆弃娘环顾左右,找了一块石头,然后坐在张鹤遥那杂草丛生的墓碑前,用石头磨着墓碑上自己的名字。 孙顺急了,“弃娘,你这是做什么?” 他知道,张鹤遥中意这个地方,完全是因为那块陆弃娘所立的墓碑。 “我做好事,不留名。”陆弃娘道,“就是我不会往墓碑上刻字,要不帮他把那个毒女人的名字刻上去。 “别动,你别动了。”孙顺拦着她,“算我求你。等张大人回来之后,我跟他提。” “你不为难吗?” “不为难,不为难。”孙顺连忙道,“我把你的意思告诉张大人,如果他不答应,你们俩再商量。” 不要伤及无辜。 陆弃娘这才放下手中石头,不过墓碑上她的名字,已经模糊了很多。 孙顺看着,心里暗暗叫苦。 关于别的,这么多年下来,他多少能揣测也一些张鹤遥的心意。 但是关于陆弃娘,揣测不了一点。 比如之前,孙顺觉得张鹤遥不会对陆弃娘那般绝情。 可是,他比自己想象的,更绝情。 现在,孙顺觉得张鹤遥应该放下了,结果张鹤遥又念念不忘。 陆弃娘可管不了那么多,道:“下个月鬼节,我要来的。要是到时候还在,我就得自己动手了。” “你再宽限些日子,弃娘。”孙顺道,“鬼节的时候,张大人未必能回京。” 陆弃娘本来不想问,但是她知道,张鹤遥是跟着太子一起去河南的。 这不还等着太子回来说大丫的亲事吗? 所以陆弃娘试探着问,“都什么时候了还不回来,是不是在那里又置了一房?” 孙顺:“……自然不是。是那边堤坝情况堪忧,张大人除了查账之外,还得安抚好那些受了洪涝灾害的百姓。而且屡降暴雨,现在情况也很严峻。” “那是得好好干,下个月都回不来?” “可能。前几日我刚收到大人的书信,说是归期不定。” “哦。” 陆弃娘心说,最好那洪水长眼,把太子那坏蛋卷走,一了百了。 “轰隆!” “怎么了?”陆弃娘被吓了一大跳,连声问道。 “娘,好像是墓室塌了。”大丫指着张鹤遥父母的坟道。 陆弃娘看着那毫无征兆就忽然塌下去的一大块,不由嘀咕,“顺子,该不会是当年没钱,我自己给爹娘挖的坑,没挖好吧。” 要不说,干活就得专业的。 她一身蛮力,自以为干得不错,结果是豆腐渣。 但是张鹤遥的墓,也是她挖的。 “真是该塌的不塌,不该塌的塌了。”陆弃娘碎碎念,“回头我下山找人来修修。” “娘,这事还是等张大人回来以后吧。”大丫道,“毕竟现在他已经官拜三品,父母就算一时没有得到封赏,日后也总会被追封的。有品级之后,这个墓都是有讲究的,怕您现在修了,回头重修更费劲。” 这是大丫的托词。 她其实就是不愿意陆弃娘再为张鹤遥的父母做什么。 她不比娘的宽宏大度。 她记仇。 在大丫眼中,陆弃娘虽然从张家得到了一些,但是张家从她这里得到的,何止数倍? “也对。但是现在这样——”陆弃娘有些犹豫,“也不好看啊。” “那让孙大人看着办吧,咱们也不懂。”大丫道。 陆弃娘看向孙顺。 孙顺点点头,“我明日就带人来修,弃娘你不用费心了。” “那行。” 从坟地回去的路上,陆弃娘有种心神不宁的感觉。 “大丫啊,我今儿左眼一直跳个不停,我爹娘的墓又塌了,你说会不会是什么坏事?” 大丫心说,他们觉得的坏事,对您来说未必是坏事。 “不对不对,”陆弃娘道,“那是我爹娘,肯定保佑我,坏的不灵好的灵。对了,我刚才在想,让洪水把太子卷走,会不会,那是我爹娘在答应我?” “或许吧。”大丫哭笑不得。 原来她娘心里,难得不是求保佑,而是诅咒太子。 那,就当她父母答应了。 过了两天,孙顺特意派人来和陆弃娘说,墓已经被修好了,请她放心。 陆弃娘也就没再把这件事放在心上。 到七月初,大丫的学堂终于准备好了,开始低调地招生。 一共收了五十二个女孩子,按照年龄分为三个班级。 三到六岁,六到十岁,十岁到十四岁。 三到六岁有二十一个孩子,大丫找了三个婆子帮忙照看。 她们学的东西不多,大丫每日自己教她们背背诗歌,大部分时间就是交给婆子们带着,只要吃饱了,玩得高兴,不要发生严重磕碰就行。 六到十岁的孩子有十四个,主要是学认字,识数学算术,打拳强健身体,另外学一些绣花入门等简单技能,对各种行当能有粗浅的认识。 十岁到十四岁的女孩子有十七个,她们刚开始要学的内容比较多,比如绣花、厨艺、算术、裁剪等等,要用几个月的时间来发现专长,然后深入学习。 夫子这一块,大丫请了两个老秀才,一个绣娘,一个厨娘,姜仪也来帮忙。 另外五公子听说这件事之后,表示他什么时间有空,也可以来帮忙带带孩子读书。 目前请来这些人,大丫觉得差强人意。 时间所迫,也只能做到这样,但是日后,她还是会继续找更厉害的夫子来教女孩子们。 不可能谁教的都一样。 胡睿没人看,被老胡硬塞进六到十岁的女孩子班里。 对此陆弃娘无情嘲讽老胡,是想给儿子娶媳妇想疯了。 胡神医回怼她,大丫都愿意,你少管闲事。 再说,他也不白用人啊。 他不是来教女孩子们辨认药材了吗? 以后就是实在活不了了,靠上山采药也饿不死人。 要知道,采药人都是父传子,子传孙,谁像他这么大方,说教就教了? 陆弃娘:你要是真大方,就把医术也教了,我看胡睿,不是那块料。 胡神医气得要跟她绝交,但是晚上回去教胡睿,又连声骂他“朽木不可雕也”。 就这样,大丫的学堂热热闹闹地开了起来。 那些把孩子送来的人都高兴坏了。 他们其实也不在乎识文断字,最重要的是,管吃啊! 于是,陆弃娘和萧晏这里,成了许多人想来找活的地方。 所有事情都让人觉得在往好处发展,让人舒心。 但是萧晏却遇到了一件让人牵肠挂肚的事情。 第333章 萧晏的身世 - 与前夫和离夜,将军在我榻上贪欢 - 么么愚 好消息是,萧晏查出来自己的身世有问题。 坏消息是,他也就查出来有问题。 但是有什么问题,不得而知。 “那咋还能不知道呢?”陆弃娘不解。 “我去查当年给我接生的稳婆,发现人不在了。当年我出生时候见证的人,一个都没有。” “那这不对啊。”陆弃娘本来在炕上歪着,听到这里坐直了身体,“其实我之前有个想法,不知道对不对。” “你说来听听。” “会不会,你爹在外面偷偷养了一房,生下了你。然后即便是公主,也想要笼络自己的相公,所以就把你抱回来,放在了白姨娘名下,这样让外面的女人,骨肉分离?” 真歹毒啊。 陆弃娘因为自己的猜测而生气。 在她看来,骨肉分离,真是人间最苦的事情,没有之一。 “其实我之前也有过这样的猜测,但是我查了,我爹在我出生之前两年,一直因为背痈所苦,不出门不见客,遍寻良医。” “长痈?那他怎么不死?”陆弃娘心直口快,“我从前有个老邻居,人可好,但是就是因为生了痈,最后死得特别惨。我那时候做了很久的噩梦,梦见自己也生痈。” 真是该死的不死,不该死的死了,这狗屁世道。 “他后来寻到了一个有名的郎中,救了他一命。” “那也不对。生痈多疼啊,都不想活了,还惦记着找女人?” 萧晏没说话。 “你说我说得对不对?”陆弃娘问。 “之前我也是你这般想的。但是……但是你我圆房之后,我又觉得,似乎也没什么不可能的。” 死了都要爱。 这大概就是男人。 反正他是这样的。 陆弃娘:“……你脑子里装的都是啥玩意儿?” 她这会儿都有点厌烦了。 那件事情对她来说,有点像冬天洗澡。 虽然洗的时候很舒服,但是刚开始并不想做这事。 再好吃的肉,也扛不住天天吃啊。 这事也不好跟别人请教,但是她觉得,这对吗? “但是无论如何,雁过留声人过留名,”萧晏道,“我既出生在侯府,定然有人目睹过我的出生。可是现在,查不到任何痕迹。” “那你是外面抱来的?抱来干什么?你爹又不缺儿子。” 公主自己有两个儿子,一个比萧晏大,一个比萧晏小,要萧晏,实在是多余。 “这也是我不解之处。而且我爹,也不喜欢我。” “嗯?” “真的。小时候可能没察觉,现在想想,我爹其实每次见我的时候,眼神都是厌恶的。” 陆弃娘心说,难道是你爹在外面的女人生的儿子,但是你爹发现不是他的种? 或许碍于面子,又不好揭穿这件事,怕沦为笑柄? 但是她没敢把自己的猜测说出来。 “现在可以肯定的是,”陆弃娘积极帮忙出谋划策,“你爹,你嫡母,还有白姨娘,她们三个,知道你的身世。咱们想要知道真相,得从他们三个人那里下手。要不,咱们把你兄弟绑了?” 萧晏:“……弃娘,我们不是土匪。” 国有国法,家有家规。 如果最后真的能查出来,他的身世,而且证明是侯府的人对他做了罪大恶极的事情,那也就算了。 但是如果最后没查出来什么,他们的这种绑架行为,站得住脚吗? 而且,嫡母到底是公主,背后有皇上,一旦发生绑架之事,也不好收场。 “那怎么办?”陆弃娘托腮苦苦思索,眉头都拧做一团,“让我琢磨琢磨。既然不能来硬的,咱们来点损的吧。” “损的?” “你忘了蒋玄是怎么骗他爹娘的吗?”陆弃娘道,“你爹,你嫡母,或者白姨娘,有没有信什么的?” 他们做了亏心事,难道不应该相信点什么来寻求自我安慰吗? 萧晏摇头。 陆弃娘想骂娘。 脸皮怎么那么厚,做了亏心事还不怕鬼敲门。 “弃娘,你不用帮我劳心劳力地想了,”萧晏道,“我虽然想弄清楚自己的身世,但是也并不急迫,可以慢慢查。” 陆弃娘叹气。 “怎么了?” “突然觉得,我比起你们,还算好的。虽然我亲生爹娘不做人,但是我好歹知道我哪里来的。你们连个亲娘都找不到。” “我们?”萧晏不解,“我和谁?” “五公子啊。你忘了前几天他来吃饭说什么了?” “记得。” 五公子说,他想找他的生母。 因为现在他已经功成名就,想找到那个可怜的女人,给她一些资助。 不管她现在是否又嫁人,又和别人生了几个孩子,那都是他的生母,他身不由己,可怜可叹的母亲。 五公子之所以会和陆弃娘、萧晏说这件事,是因为码头上人流量大,天南海北,哪里的人都有。 他从家里的老人嘴里得知,自己的母亲性子木讷,很少和人说话。 她提过她的老家是金陵的,姓杜,娘家是佃农,后来嫁了个姓车的男人,接连生了四个儿子。 大夫人的嫂子帮忙搭线,送她北上,帮自己小姑子生子。 陆弃娘一提,萧晏也想起来了。 “这件事,应该找燕王帮忙。我本来打算给他写封信,但是又卡在了一件事情上。” “什么事?” 第334章 萧晏要离开 - 与前夫和离夜,将军在我榻上贪欢 - 么么愚 大丫和萧晏都怀疑,燕王身边有太子的眼线,而且应该就是当日随太子进京的两个人之一。 关于这件事,萧晏非常慎重。 他没有写信提醒过燕王。 因为他不确定,那封信会不会先经过那个有嫌疑的人之手,而且他也不确定,燕王会不会相信自己。 虽然他和燕王有点交情,但是燕王那个人,在对皇上的态度上,实在有些让人理解不了的愚忠。 对太子,他如何想,萧晏不得而知。 陆弃娘听萧晏说完后琢磨了一会儿才道:“你是想借着这个机会,提醒一下燕王?” “在犹豫,要不要提醒,弃娘,你觉得呢?” “提醒一下吧,他爱信不信。”陆弃娘道,“倒不是咱们想掺和进他们兄弟的事情,而是太子这样,咱们得给自己留条后路。现在也看看,燕王到底靠不靠谱,对着这件事什么态度。要是可信的话,往后就多来往。要是个糊涂蛋的话,趁早拉倒。皇上不是另外还有儿子吗?总不能一个好的没有吧。” 追随的话,总得找个靠得住的。 “也别写信了。”陆弃娘想了想,“你有没有靠得住的人,直接去见燕王,当面说呗。” 这就能避免那细作先于燕王知道消息。 而且当面说,燕王要是哪里不明白,再给他解释一二便是。 “弃娘,这件事还是我自己去可靠。” 陆弃娘:“嗐,绕来绕去,你就是告诉我,你想去一趟金陵。那就去呗,难不成,我还能绑住你的腿脚不成?” 正好她还能歇歇呢。 “要去多久?”她问。 “我骑马去,往返要一个月。” “行了,去吧。”陆弃娘道,“我给你准备换洗衣裳和干粮去。就是大夏天的出门,天气太热了些,我再给你准备些防暑的,拉肚子的,蚊虫叮咬那些乱七八糟的药给你带着去。” 因为铺子里一直卖这些,所以陆弃娘也不用找老胡,自己直接准备就行。 铺子里的东西都是卖给出远门的东西,现在自己用上了。 陆弃娘说干就干,已经从炕上起身给萧晏收拾起衣裳来。 萧晏:“……弃娘,不着急,我也不是明日就走。” 偌大的一摊子,还要安排两日的。 家里的事情,他也不放心,需要再叮嘱叮嘱。 “哦,明日不走啊。”陆弃娘想想,还是打开了装衣裳的箱笼,“那也提前准备好,没心事。” 萧晏哀怨,“弃娘,我们也算新婚燕尔,你就没有不舍吗?要一个月不能见面了。” “新婚的燕儿,也得出去觅食,不能天天在巢里腻腻歪歪不是?”陆弃娘道,“该干啥干啥,你别天天就黏着我,没出息。” 外面的人谁敢信啊,萧晏这样的人,在家里天天狗皮膏药一样黏着媳妇。 “不想要出息,只想要你。” 干什么都没有她重要。 陆弃娘冲他翻白眼。 “另外我还要避开程九万。”萧晏把所有的想法都和陆弃娘说了,“最近他对我有些怀疑,我出京正好避开。” “他又怀疑什么?天天疑神疑鬼的。” “怀疑我想针对他,想要把他拉下马。” “他有病吧,你好端端的,去害他做什么?我们又不是吃不上喝不上,要去他嘴里夺食。” “我……确实是想要把他拉下来。” 陆弃娘嘴巴微张,显然愣住了。 “好好的,你惹他作什么?现在不是挺好的吗?难道你还在记恨去年他亲戚买通瘦猴抢咱们生意的事情?” “那只是冰山一角。弃娘,码头上只能有一个老大。” 所以程九万从一开始,就对自己严防死守。 雄性的领地意识是天生的,容不得他人在枕畔酣睡。 “那你让让他啊,你可是要做大事的人,和他争抢个码头干什么?要说烟火的事情,其实想开点,今年我们就不可能有去年那般赚钱了,很多人都盯上了。” 想要赚钱,其实还是得走门路,比如说给达官贵人,甚至给皇宫里供应。 但是那些关系,就算曾经的萧晏,也很难打通。 并不是一个破虏将军的名号就是万能的。 朝廷里的达官贵人,那可多了去了。 老百姓觉得他们都厉害得不得了,但是他们也有这样那样的不容易。 比如萧晏,比如云庭,比如姜仪姐弟,加上五公子——旧贵新贵,她都认识,只能说,对官宦人家,没什么特别的羡慕了。 ——活着就是身不由己。 发财路上一定挤满了人。 “不是因为烟火的事情,是因为……”萧晏道,“他在做一些让人看不起的勾当。兹事体大,我在搜集证据,要把他一举扳倒。” 只是最近,程九万似乎察觉到了什么,有所戒备。 “我离京的话,能让他放下一些戒心。” “行,反正说来说去,这一趟都该去,那就去。”陆弃娘道,“就是别人问我你去干啥了,我咋说?” “就说我去金陵找燕王去了。” “啊?这是能说的?” “我和燕王从前就有交情,这件事瞒不住人。”萧晏道,“我现在也没有一官半职,去燕王处寻前程也正常。” “懂了。然后回来就说燕王把你拒绝了,对吧。” “聪明。” 陆弃娘被他真诚的夸赞弄得有几分飘飘然。 “弃娘,你想不想去金陵看看?” “我?我不去,家里这么大的一摊子,你走我也走,就剩下三个孩子,我不放心。” “可以把皎皎带上。” “那也不行,别闹了。你自己快去快回,我们去添乱。再说——” “再说什么?” “没什么。” 陆弃娘原本想说,你要是讨个好媳妇,带出去就算。 带自己去,他不怕丢人,自己还觉得不好意思呢。 “弃娘,我舍不得你。” “就惦记着点被窝里的那点事,出息。”陆弃娘忍不住笑骂,“真是不知道说你什么好。洗洗睡吧,这不是还得有两天再走吧。” 浪吧浪吧,省得出门还惦记。 萧晏心满意足。 第335章 童言无忌 - 与前夫和离夜,将军在我榻上贪欢 - 么么愚 萧晏出发之前,对家里人多有叮嘱。 “云庭,我走之后,家里有什么事你要多上上心。实在不行去找蒋玄。” “知道知道。”云庭道,“不就是去趟金陵呢,弄得像要上战场似的。” “我不在的时候,铺子里有什么事情,尽量忍一忍,不要和人发生争执,等我回来再说。” 这是叮嘱陆弃娘和二丫的。 大丫让人放心,似乎没什么要特意说的。 只有太子那边,让人担心,不过萧晏相信大丫能处理好。 但是他还是希望自己快去快回,不让大丫和蒋玄自己面对。 三丫最麻烦。 因为小丫头听说他要去金陵,眼巴巴地看着他,表示想要一起去。 陆弃娘自然不许。 “你爹是去忙正事的,又不是出去玩的,你去做什么?” 萧晏也耐心解释,“要快马加鞭的赶路,路上很辛苦。等爹回来之后,带着你出去骑马打猎,好不好?” “我也想出远门。”三丫不高兴,“爹,我不想就在京城里,我也想跟着您出去走走。” 萧晏几乎心软的都想答应了。 毕竟对女孩子来说,自由自在的日子太少了。 便是以后招赘婿,生儿育女的事情,还得女人来做。 被儿女和规矩绑住的一生,恐怕都要困于内宅。 不过陆弃娘瞪了他一眼,他就把话咽了下去。 “三丫,你听娘说,出门很辛苦的。” “我又不怕吃苦。” “你爹也不会照顾人。” “我爹怎么不会照顾人,我半夜起来上茅厕,还听到我爹哄你喝水的。“弃娘,弃娘,乖,喝口水再睡。” 三丫把萧晏的口气学得惟妙惟肖,也成功得让陆弃娘脸色爆红。 “死丫头,胡说八道。”她的脸都要烧起来了,狠狠瞪萧晏。 陆弃娘心虚,也怕三丫说出更惊世骇俗的话来,便道:“你爹出去干正事的,就算会照顾人,也没时间照顾你。” “我有手有脚,不用人喂水喂饭的,还会自己洗脸梳头洗衣服,我还会炒菜呢,我照顾我爹!” 二丫被她逗笑,“你唯一会炒的菜,就是辣椒炒茄子。哦,还有一道,茄子炒辣椒。” 家里条件好了,所以不用三丫帮忙做饭。 三丫只会做最简单的饭菜。 “你管我炒什么,反正不会吃生的。”三丫可怜巴巴地拽着萧晏的袖子,“爹,您不能惧内啊!” 萧晏忍不住笑了出来。 陆弃娘气得要打这小混账。 三丫一边跑一边道:“爹,救命,救命,萧行行不行了,爹,您救我狗命。” 众人都笑了。 萧晏没有答应三丫,但是晚上的时候却厚颜无耻地对陆弃娘用了“美男计”,磨得陆弃娘答应。 “你别得意。”陆弃娘睁开眼睛瞥了萧晏一眼,“我才不是因为贪图你身子,胡乱答应的。我是被你的话打动了。” 萧晏说,小姑娘长大了,更不容易迈出门。 让三丫出去见识见识,以后对她也有好处。 做母亲的,只要有条件,谁不希望女儿见识到更大的世界? 萧晏亲亲陆弃娘的脸,把她搂在怀中,咬着她耳朵小声调笑道:“总归是被我的嘴打动了。” 陆弃娘气得在被窝里掐他。 萧晏大笑,忍不住搂紧她胡乱亲了起来,“弃娘,我舍不得走,恨不能把你带上。” “别黏黏糊糊的了,赶紧睡觉,明日就要出门,小心你腿软。” 陆弃娘心里也是舍不得的。 她不知不觉中染上了男人这种瘾,也觉得难过。 不过她不能展现出来,那不就绊住了男人的脚? 萧晏娶她已经是挺惨了,回头再因为她这个没什么好颜色的人耽误,那真是让人笑掉大牙。 “出门在外,万事小心。你心气高,但是很多事,忍一忍就过去了,毕竟不是咱们自己家。你别惯着三丫,正事要紧,是带她出门见识,但是不能事事都顺着她。她终究是个孩子,没什么分寸。” “知道,我会早去早回的。” 二丫看到三丫跟着萧晏出门,忍不住酸溜溜地道:“娘,要是早些年您认识我爹,我小时候,也能跟着我爹出门了。听说金陵是个好地方——” “你那么想去,让萧晏去金陵帮你找个那里的相公不就行了?”云庭笑嘻嘻地道。 “呸。”二丫啐了他一口,见他正夹了一块肉片,“你那么喜欢吃猪肉,怎么不娶一头猪?” “我可没有那么想不开,要娶你。”云庭对她吐舌头做鬼脸。 “我跟你拼了!” 众人一起送萧晏出了城门。 “昭昭皎皎,好好照顾你们的娘。” 三丫坐在萧晏身前,兴奋不已,连连摆手:“娘,大姐二姐,你们都快回家吧,我跟着爹出门啦,回来给你们带好多好多好吃的!” 陆弃娘不放心地叮嘱:“出门听爹的话,别给爹添乱。要是受了委屈,告诉爹,别自己心里憋着。哪里不舒服要说。萧晏,不着急回家,大日头的时候别赶路……” 虽然万般不舍,但是送君千里,终须一别。 一家人目送萧晏离开。 二丫偷偷问大丫:“大姐,爹怎么对五公子的事情那般上心?五公子自己都没有去金陵寻亲呢,爹是不是被娘传染了,那么热心肠。” 一个家里,一个热心肠就够了。 要不她怕家里穷。 大丫道:“我跟你说了,你不能告诉娘。” “那我肯定不说。是不是爹告诉你的?” 真是偏心,哼! “不是,是我自己偷听了五公子和爹说话,然后猜测出来的。” “他们俩说什么了?” 二丫鬼灵精,知道五公子对陆弃娘的心意。 爹也知道。 就这样,两个人还能处成朋友,只能说,她娘真好啊。 “五公子说——” 第336章 软饭硬吃 - 与前夫和离夜,将军在我榻上贪欢 - 么么愚 “生母给他留下唯一的东西,就是一只银葫芦。” 这事情,是萧晏先问的。 五公子明显犹豫再三,然后才告诉萧晏。 他的那只银葫芦,送给陆弃娘了。 “弃娘当初生病,危在旦夕,我也没帮上多少忙,就把银葫芦送给她护身了。”五公子说这话的时候,小心翼翼地看着萧晏。 在这个情敌面前,他表现得一直都是这般小心翼翼的卑微。 因为他太在乎了。 他不想因为姐姐因为他的存在而被责难。 姐姐陪他走过的岁月,是他这辈子最珍贵的回忆。 虽然不能继续陪伴她,但是看到她能够过得幸福,能够嫁给萧晏这样男人中的男人,五公子是真的为陆弃娘高兴的。 他不希望自己的存在,让萧晏心生芥蒂。 他安分守己,乖乖退回到了弟弟的位置。 只盼着,让姐姐一辈子都幸福美满。 萧晏对五公子的心思了如指掌。 但是他并不觉得如何。 五公子虽然孱弱,但是是个立得住的男人。 ——他的爱,静水流深,纯洁高贵。 张鹤遥那般一切为了自我满足的爱,建立在剥削陆弃娘的基础之上,萧晏看不起。 但是五公子这般,事事为陆弃娘考虑,以她为重,萧晏尊重且感谢。 谢谢他曾经为陆弃娘所做的一切。 他是陆弃娘过去黯淡泥泞生活之中的一抹亮光。 萧晏真心感谢所有帮助过弃娘的人,他们让弃娘的美好善良,得以坚持到现在。 甚至,倘若有一日他先弃娘而去,而五公子身边无人,萧晏愿意让五公子这样的人陪伴在陆弃娘身旁。 爱这件事,是独占,但是绝不仅仅有浅薄的醋意。 爱不能抹杀一个人,对另一个人公正的评价。 萧晏对五公子如此,陆弃娘对姜仪同样如此。 或许回到十年前,萧晏也理解不了。 但是历尽世事沧桑之后才明白,爱同样包括包容、尊重,惺惺相惜。 “五公子的亲爹,当年对五公子的生母,是有些怜惜的,所以偷偷给了她一些东西,包括一对银葫芦。她留了一只银葫芦给五公子。” 对于五公子来说,这是他和生母之间唯一的牵绊。 “娘并不知道。但是她喜欢葫芦,所以一直戴在身上。”大丫继续道,“爹也知道,娘为了买他,抵了那只银葫芦。” “爹不想让娘知道后内疚,毕竟那是五公子生母留下唯一的东西。所以爹要亲自去一趟金陵,帮五公子寻亲。” 爹是为了娘,也是为了帮娘回报五公子曾经的付出。 这些事,陆弃娘不会知道。 二丫托腮道:“大姐,要不下次,娘不管再去拜什么的时候,也带上我吧。” 往哪个方向拜,能得到爹这样的男人啊。 大丫笑眯眯。 “肯定是想到了大姐夫。”二丫哼了一声,“算了算了,我想什么男人,我得赚钱的!” 身边这些人啊,真是每次都让她对爱情心生荡漾。 不行,那样不好。 因为好男人啊那么少,不能都被她们母女得去了。 既然如此,那她就不要了,给她多多的钱就行。 萧晏走了之后,陆弃娘原本以为自己会觉得轻松点了——真受不了萧晏的黏糊了,想自己清静几日。 但是没想到的是,她竟然开始睡不踏实了。 陆弃娘惊恐地发现,原来她也会想男人的吗? 那是不是有点,太不要脸了? 不过转念再想,惦记别人的男人,才是不要脸呢。 惦记自己的男人,那怕什么? 也不知道萧晏带着三丫,现在投宿在哪里,吃不吃得上,累不累—— 陆弃娘都不知道自己什么时候才睡过去。 给她帮工的妇人们,很快发现了些不对劲。 ——陆弃娘的相公,那个几乎每日都会来铺子里等陆弃娘,也让众人一饱眼福的男人,他不来了! 众人私下还议论,是不是东家两口子吵架了。 但是看陆弃娘,嘻嘻哈哈,和从前一样,没什么两样,又有些不确定。 难免就有人去问同在铺子里的二丫。 二丫听人试探问这个,杏眼一瞪,“我爹和我娘吵架了,也轮不到别人。你们少惦记我爹,我爹什么女人没见过,还要看你们?我爹眼里只有我娘。” 众人也都不敢惹这个小辣椒,赔笑道:“我们端着东家的饭碗,怎么能想东家的男人?这不是关心东家才问问嘛!” “没事,我爹我娘,比你们和你们相公的关系好多了,不用瞎操心。”二丫不耐烦地道,“都干自己的活去,少打听是非。你们不好好干,外面许多人排队等着呢!” 众人也不敢再造次。 东家好说话,但是二姑娘,可真是厉害。 陆弃娘回来的时候还傻呵呵地乐。 二丫见状忍不住把她拉到一旁咬着耳朵说话。 “娘,您也不能总是那么好说话。这些妇人吧,聚在一起,什么都乱讲。” “也不能不让人说话。只要不耽误干活就行,”陆弃娘道,“我也不愿意板着个脸。她们活干得都不错的,干得不好的,我不是都撵走好几个了吗?” 有些道理,陆弃娘也明白。 既然是开门做生意,那就得在商言商。 别人不会因为同情她佩服她,就降低对质量的要求。 同样的,她也不能因为同情,就养闲人。 她留下的这些人,也都是经过仔细考量,长期观察的。 人无完人。 有些人嘴就是碎,但是眼里有活,干活又利落,那最多就是提醒她几句,不至于说把人撵走。 作为一个东家,看人是看人品,看活,不能连几句闲话都计较。 除非太过分。 二丫表示,她们就是很过分啊! 这些妇人,其实没多少见识——有点扎心的话是,有见识的人,无论男人女人,可能暂时潦倒,但是不会长期让自己陷于困顿之中。 她们看着陆弃娘在铺子里进进出出谈生意,而萧晏在外做事低调,很少自己亲自出面,就以为陆弃娘是养了个小白脸。 “她们说我爹,软饭硬吃。”二丫实在气不过这个。 陆弃娘:“竟然有这回事?那是很过分,你等着,回头我非得揪出来是谁,把人骂一顿。行了,你忙你的吧。” 然后二丫一去忙活,陆弃娘自己就忍不住笑了。 软饭硬吃? 软饭是要硬的吃啊。 软的吃个屁哦! 嗐,怎么又开始想萧晏呢? 陆弃娘,你学坏了啊! 第337章 圆房后是不一样的 - 与前夫和离夜,将军在我榻上贪欢 - 么么愚 萧晏带着三丫一起往金陵而去。 前几日,或许是因为刚出门兴奋,三丫每天都乐呵呵的。 可是风吹日晒赶路的辛苦,还是很快让她苦不堪言。 偏偏她还嘴硬,萧晏问她怎么样,她每次都是好好好。 后来还是萧晏发现不对劲,也心疼她,怕她太辛苦,就雇了一辆马车。 他骑马,三丫坐马车。 这样三丫累了的时候,还能在马车里躺着睡一会儿,坐腻了就出来跟他骑马吹吹风。 赶路速度降下来了些,但是每天赶路时长增加,倒也还可以。 但是萧晏总是忍不住想念陆弃娘。 他后悔,怎么就不说服陆弃娘跟他一起来出门见识见识呢? 这路途,未免太漫长了些。 三丫倒是很高兴,看到什么新奇的都问。 萧晏也不厌其烦地回答,连车夫都夸他这个爹有耐心。 而陆弃娘在家里,忙忙碌碌,像陀螺一样停不下来。 今年的夏天格外热,让人恨不得浸泡在河水里才好。 大丫的学堂从最初的混乱到现在的秩序井然,已经很像样子。 连胡睿混在其中,都跟着学了四五首诗,喜得胡神医给大丫送来一只烧鹅。 二丫的铺子,从最初以花钿为主,小打小闹开始,到现在已经涵盖了女子所需胭脂水粉,各种档次都有。 二丫脑子最灵,经常去运河的商船上找自己所需要的东西。 她竟然有本事,通过商船上的人,买到全国各地的胭脂水粉,研究比较,很是钻研。 她甚至还和南方制胭脂水粉的大师傅们通信,用她那歪歪扭扭,刚刚能看懂的字,长篇大论。 陆弃娘看了之后还说她,“你个小丫头,和人家大师傅讨论,能不能谦虚点?好像你也是大师傅似的。” “我只是不想做大师傅,否则您以为我做不成?”二丫自信满满,“我这是给大师傅建议,让他改进配方,他很感谢我的。要不,能白送我这么多样品?” 二丫也是个极有生意头脑的。 她不像别人那般斤斤计较,想要推广的东西,她一定先大大方方地让大家试。 她那不大的小门头,现在已经成为周围年轻的大姑娘小媳妇最喜欢来的地方。 虽然利润不算高,但是客人多,薄利多销。 短短半年间,二丫这个不起眼的小铺子,每个月盈利已经能超过五十两。 不过她还是不满意,想要更进一步。 胭脂水粉这些,她也已经找到自己能找到的性价比最高的供货渠道,而且客流量现在基本稳定下来,但是太有限了。 ——能消费得起的人,还是不够多。 而且说实话,没有什么壁垒,和卖干粮一样,周围已经又出现了三家这样的小铺子。 二丫嘴甜,加上干得最早,笼络了一批忠实的客户,而且从一开始就是“高端”享受——最起码,是让她的客户们觉得,她这里很高端,是外面见识不到的讲究,所以暂时,那些跟风的铺子,没有对二丫造成很大冲击。 但是二丫已经不满于现状。 她觉得应该有自己不可替代的受欢迎的产品,那她的赚钱效应,恐怕翻倍都不止。 陆弃娘听她信心满满地描画未来的情景,心里是有些不敢相信的。 这小丫头,就是敢想。 但是她知道,不能打击女儿的积极性。 敢想才敢干,干得好不好,那另说,别家女孩子可没有这种气魄。 于是陆弃娘就爽快答应,并且表示可以再给她一些银子。 “不用。”二丫腰板挺直,“我现在手里的银子够了。” 她的一百两银子本钱,现在已经完全赚回来不说,额外还有一百多两。 她现在不是要进货,而是要想,到底卖什么能赚到有钱人的钱,短期内不可替代。 二丫一直苦思冥想,却没有什么结果。 直到有一日—— 正午休息的时候,陆弃娘在后院铺了块席子,坐在那里,帮大丫和二丫掏耳朵。 二丫本来没觉得什么,还笑道:“我爹这次不能让娘给掏耳朵了。” 想想刚开始的时候,爹磨磨蹭蹭往前靠的样子,二丫还觉得可笑。 现在爹娘好得像一个人似的。 而大丫,比二丫想得更多。 大丫其实之前一直暗自揣测,爹娘是否已经圆房成了真正的夫妻。 但是这个话题,她不好意思开口问陆弃娘。 后来,等到两个人真正酱酱酿酿之后,大丫很快就发现了不一样。 是的,两个人不自觉流露出来的那种亲昵,就出卖了他们。 并不是什么过火的举动,但是两个人的言行举止,和从前截然不同。 比如她曾见过,陆弃娘发髻散下几缕青丝,萧晏便会笑着帮她别到耳后,指腹蹭过陆弃娘的脸,陆弃娘习以为常。 比如,早上透过窗户,她看到陆弃娘替萧晏整理衣领,萧晏说了句什么,喉结滚动,陆弃娘耳垂泛起的薄红便染上了朝阳的颜色。 大丫忽然懂了,有些答像是是檐角融化的冰凌,春天到了,不必问便滴落在春泥里,滋养出并蒂莲花。 “也不知道你爹和三丫走到哪里了。”陆弃娘絮絮叨叨,“天气这么热,我怕中了暑气。三丫还是个淘气孩子,要是路上累了热了,闹着要回家怎么办?” 真是有点后悔,被萧晏忽悠得找不着北。 三丫毕竟太小,累了热了,是会闹情绪的。 “哎呀!”陆弃娘忽然惊呼一声。 二丫凑过来看,“怎么了?是不是大姐耳朵眼儿堵住了?” “一边去。”陆弃娘看到了大丫鬓角,竟然有一根白头发。 准确地说,是半根白头发,还没有全白。 “嗐,不就是一根白头发吗,您大惊小怪的。” “我都还没有白头发呢,你大姐才几岁就有白头发了。”陆弃娘心疼地道,“这就是操心太多了。” 偌大的学堂,大丫也不是天生什么都会,还不是摸索着来? 吃喝拉撒学,哪一样不得她操心? 陆弃娘简直心疼坏了。 大丫反过来安慰陆弃娘,“一根半根不要紧的,娘。” “你也悠着点,别太累,有什么要娘干的,你说就行,别自己都扛着。” 陆弃娘想,太子迟迟不回来,婚事的问题没有彻底解决,大概也沉甸甸地压在大丫心头。 只是这孩子心思重,从来都不说。 “我知道了!”二丫忽然兴奋地大喊一声。 第338章 请封世子 - 与前夫和离夜,将军在我榻上贪欢 - 么么愚 “一惊一乍的,你知道什么了?”陆弃娘手一抖,挖耳勺差点戳到大丫的脸。 “娘,”二丫眼睛亮晶晶的,“您说,好多人都有白发。我若是能弄出一种像墨汁那样的东西,把白头发染黑,是不是就可以赚大钱了?” “墨汁染头发?那脸上脖子上不都得黑呼呼的?”陆弃娘想起那种场景就笑得不行,“有白头发也是人。你倒好,直接把人染成猪。别说赚钱,人家不打你才怪呢!” “掉色肯定不行。”二丫道,“想办法让它不掉色呗!” “那你去想吧。”陆弃娘道,“去问问染布的?” “不慌不慌,”二丫道,“我可以慢慢研究。” 她觉得,自己这个主意,简直绝妙。 大丫道:“我记得好像在哪本书里看过,古人也有染发的。” “真的?大姐,好大姐,快帮我找找,我要试试。” “等今晚回去,我帮你翻一翻。但是就算有,记录也应该很简单,估计你得自己多试试。” “行,我慢慢来。” 晚上,大丫真的把那本书找了出来。 不过书上说得确实特别简单,只说了主要的材料是黑豆,米醋,五倍子,茶叶,酒糟,莲子草等。 “我来试试。”二丫撸起袖子,干劲满满。 “先得准备东西。”陆弃娘道,“还得知道哪样先放,哪样后放,都放多少。二丫啊,这活儿你得有准备,不容易。” “我觉得能有多难。”云庭道,“灼灼,你准备东西,回头等我晚上回来之后,我跟你一起研究。” “那要是研究出来,算你的还是算我的?”二丫哼了一声。 “你看不起谁?”云庭挺直腰杆,“堂堂国公府世子爷,能看上你仨瓜俩枣?” “世子爷?自封的?”二丫白了他一眼。 “我爹已经把替我请封的折子递上去了。”云庭道,“还巴巴让人跟我说一声,怕我不同意呢!” “真的?那是大好事。”陆弃娘道,“要我说,本来就该早点定下来,省得别人还惦记着。” “定下来又怎么样?”二丫不屑地道,“做了世子又如何?世子还能换人呢!要我说,云庭,你现在就应该娶妻生子,生四五六个儿子,让那些不怀好意的人知道,就算你死了,你还有儿子,也轮不到他们。” 云庭:“我娶的是媳妇,不是母猪!” “你都当世子了,还不能找人给你多生几个儿子?” “我不想。”云庭眼神忽然黯淡了下来,“倘若当初我娘不生我,就不会那么早去世,我爹也不用孤单这么多年。我比谁都清楚,生孩子对女人来说是过鬼门关。” 二丫愣住,没想到云庭竟然会想到这些。 云庭垂眸,长睫遮盖住眼底的悲伤。 那不是他能选择的。 倘若他可以,他愿意让爹娘长长久久在一起,不必生他这个废物。 外祖母也就不用忍受白发人送黑发人的丧女之痛,一切都很好。 他的存在,是娘一命换一命。 陆弃娘知道他想起了什么,轻轻拍了拍他肩膀,“云庭,你娘在天有灵,知道你心疼她,会很欣慰的。你不要胡思乱想,你要是一直自责,让你娘在天上多着急。她一定想来到你身边告诉你,好好活着,她不后悔。” 倘若没见过,或许没有那么深的感情。 但是能看到这么聪明俊秀的儿子,当娘的该有多欣慰。 云庭眼眶微润,“其实世子之位,之前我爹就想给我。但是刚开始是外祖母不同意,说是我命格弱,要等我长大,反正皇上在,这世子之位,别人也夺不去。” “但是后来我慢慢长大,有一段时间太羡慕别人都有娘,不怕你们笑话,我甚至还羡慕别人有姨娘,想让我爹纳妾,被我爹打了一顿……那时候七八岁吧,傻呵呵的。”云庭眼中慢慢浸满了泪。 “再大些,我萌生出一种不要世子之位的想法。我想,我大哥二哥都有儿子,我不用再娶妻生子了。我娘因为生我去世,是她执着。要是将来我的妻子重蹈覆辙,那不是我愚蠢吗?明明有前车之鉴,却还要继续那样做,那不是杀人吗?” “云庭——”二丫眼圈都跟着红了,把自己的帕子递给他。 云庭接过去擤鼻涕。 二丫:“这帕子送你了。” 云庭瞪了她一眼,“上次你拿我帕子擤鼻涕,我嫌弃你了吗?” “现在我想法又变了,”云庭道,“这个世子之位,我还必须拿到手,否则谁也保障不了我爹的晚年。所以,我大概还是要我未来的妻子生个儿子,一个就好。” 四个五个的,他不要。 他不想冒着因小失大。 那是人命。 “我不用靠五六个儿子打消那些人的念头,我自己可以收拾得了他们。”云庭语气坚定。 “行,我看好你。”二丫拍着他肩膀,“等你当上国公爷,能不能让国公府的采买,只来我这里买胭脂水粉?我最多只多收你一倍。可别说我不厚道,你看东西到皇上手里,都得涨价十倍,到你手里,涨价三倍正常吧。我不贪心,我就涨一倍,你买我卖,不让采买从中揩油。” “那你能再给我点好处吗?”云庭道,“公账和私账可不一样。” “那好说。” 陆弃娘本来心疼云庭,眼泪都要出来,结果听这两个活宝的对话,又忍不住笑了出来。 “行了,天色不早,明日云庭还得去读书,早点回屋睡觉去。” 于是各回各屋都散了。 云庭刚回到前院,大门就被敲响。 陆弃娘都听到了,心里一惊,该不会是三丫半路闹脾气,萧晏把她送回来了吧。 陆弃娘走到院子里,就听见云庭已经开了门。 他问:“你来做什么?” 语气不善。 陆弃娘心说,原来不是萧晏和三丫回来了…… 三更半夜的,谁这么烦人。 听云庭的态度,就知道来人不讨喜。 总不能是张鹤遥吧。 不能不能,他还在河南没回来,那难道是云国公府的人? “我找陆弃娘。” 第339章 张鹤遥失踪? - 与前夫和离夜,将军在我榻上贪欢 - 么么愚 竟然是女子的声音,而且分明是“老熟人”了。 陆弃娘脑海中闪过的念头也是—— 你来干什么? 来人是昭阳郡主宋明真。 她也这样问出来了。 宋明真今日却格外客气,“弃娘,能否让我进屋说话?实在是事关重大。” 说话间,她还不时地环顾左右。 陆弃娘不耐烦地道:“黑漆漆一片,你能看见什么?少装神弄鬼。没有别人,否则我家阿黄就叫了。说吧,到底什么事。” 这女人真有意思,自己又不是没吃过她的亏,还会听她的? 就算本来想让她进门,听她开口,那也得改变主意。 云庭也没走,手支在门上,似笑非笑地看着宋明真,面色好似在说,我到底要看看,你要做什么。 萧晏不在家,他就是这家里唯一的男人。 哦,侍卫不算,他们算国公府的人。 宋明真压低声音道:“我今日刚收到信件,说是你哥失踪了。” “我哥?你说你相公?” “对。”宋明真面色焦急。 “他失踪了,你怎么不去找他,却来找我?难不成,你觉得我藏了你男人?”陆弃娘皱眉。 张鹤遥怎么会失踪? 说不定是在外面又有了一房呢。 男人这种东西,只要一开荤,那是刹不住车的。 做陈世美也是一样。 反正都背负过一次负心的骂名了,还在乎第二次吗? 后来居上的女人,不要嚣张,因为男人的欲望,上不封顶,一旦冲破了道德底线,那就不断有人后来居上。 绿人者,人恒绿之。 “不是,弃娘,相公他是被洪水冲走的,已经找了两三日都没有消息。” 陆弃娘脸色顿时变了。 “你说什么?张鹤遥被洪水冲走了?是在河南治水的时候?” “是,他还在河南。在堤坝上的时候,是太子先落水,然后他救了太子,自己却被洪水冲走了。” 陆弃娘不敢相信。 张鹤遥那么能的人,怎么会被洪水冲走。 不是说,祸害遗千年吗? 他这个祸害,怎么就—— 不,不会的。 “生要见人,死要见尸。”陆弃娘道,“他身边跟着的,都是死人吗?就没有人救他?” “当时水流湍急,所以……”宋明真道,“我目前收到的消息是,一直没有找到他。” 陆弃娘到底担心了。 她莫名想到了前几日爹娘忽然坍塌的坟。 那是要发生不好事情的预兆吗? 可是对于宋明真的话,她不敢全信。 杀猪之仇,不共戴天。 不是开玩笑,而是在陆弃娘眼里,这件事,真的凸显了宋明真的可怕,让她永远对宋明真保持戒备。 “就算他被洪水冲走,你不该派人去帮忙找吗?你找我做什么?总不能,洪水把他冲到我家来了。”陆弃娘沉声道。 “事情是这样的。相公刚到河南的时候,和河南镇抚使向大人发生了些矛盾。现在他出事,太子殿下令向大人帮忙寻找,但是向大人表面答应,暗地里却不肯用心。” 陆弃娘眉头紧皱,“你不用说那些,那些我不懂。你说吧,到底要我干什么。” 啰里吧嗦,怕是就想让自己听糊涂,然后胡乱答应她的要求。 “你相公萧晏,当年麾下有一员儒将,乃是向大人的幼子向群,两人私交极好。所以我想请你相公,帮忙给向群写一封信,求他帮忙寻人。”宋明真作势就要给陆弃娘跪下。 陆弃娘冷眼看着她,没动。 宋明真的膝盖,哪里弯下去了一点儿? 陆弃娘没给她台阶,她身边的漱玉却扶住了她,“郡主!” 宋明真就势站直了身体。 “我说话难听,”陆弃娘道,“你用了几日收到信,然后就算我相公帮忙,写封信再送回去,又是几日。张鹤遥他真有事,都被鱼啃没了。” “再说,萧晏现在平头百姓一个,你爹你哥都还是王爷世子的,一点儿关系都没有?张鹤遥要是没事,你造这种谣诅咒自己变寡妇?他要是真有事,那你现在不去河南寻夫,在这里跟我啰嗦什么?” “你就一点儿不顾念从前感情吗?”宋明真道,“他对你念念不忘,你对他倒绝情。” 话说到这个份上,陆弃娘忽然就明白过来。 “你找我,不是真想让我帮忙救人。而是想着,日后要是他没事,回来了,你可以对他说,你上门找过我帮忙,但是我见死不救。”陆弃娘道。 宋明真没有说话。 “人都不知死活,你心思倒是挺多。”陆弃娘啐了一口,“他真是打着灯笼找到了你,你真是他的福报。行了,你走吧。我就是不帮忙,等他回来告诉他。” 说完,陆弃娘就让云庭关门。 云庭立刻把宋明真关在了门外,上了门栓。 他有些担心地看着面色复杂的陆弃娘,轻声道:“这事也不见得是真的,弃娘,你要冷静点。” 就算事情是真的,你也千万别脑子一热,直接跑到河南去捞人。 到时候,他怎么跟萧晏交代? 我替你看着你媳妇,然后把人看到了河南去救她前夫去了。 这像话吗? “嗯。”陆弃娘勉强点点头,“希望是假的吧。” 但是心里有个声音告诉她,那种可能,微乎其微。 宋明真也真的是个狠角色。 张鹤遥还不知道能不能回来,她却还算计着挑拨张鹤遥和自己的关系。 这有什么好挑拨的? 她自己都断了联系。 但是张鹤遥,真的被洪水冲走了吗? 他不会出事的。 “他会水的。”陆弃娘喃喃自语。 大丫担忧地看着她。 “他又那么聪明,顺子说,他们还受过几年严格训练,肯定不会出事的。”陆弃娘继续道,手里的树枝也已经被她不知不觉拔得光秃秃,一片叶子也不剩下。 “对了,我去问顺子啊!我听那毒妇鸟叫什么!” 第340章 弃娘的拒绝 - 与前夫和离夜,将军在我榻上贪欢 - 么么愚 “娘,孙顺是他手下,要是有什么算计,怕是也不能偏向您。”大丫道,“您别着急,可以让小神去给蒋玄送个信,问问蒋玄,他那边有没有收到消息。” 实在不行,还能去问滕文甫。 但是滕文甫这边,人情过大,能不用就不用。 这主要还要看看陆弃娘的着急程度。 大丫其实担心她,过于关心张鹤遥,甚至做出让萧晏心有芥蒂之事。 但是陆弃娘的反应,却让她感到意外。 “先去睡吧。”陆弃娘道,“有事明日再说。” “娘?” “就算他真的出事,我也没那本事去救他。就算我把他当成亲哥,那他也是我娘家的亲戚,不能为了他,去动用你爹最苦最难时候,自己都没有动用过的关系。” 萧晏自己都没有用过,现在要为张鹤遥去用那关系? 那不可能。 虽然陆弃娘的心也揪着,但是揪着就就揪着吧。 她不能彻底把张鹤遥当路人,那是她该受着的。 张鹤遥说惦记她,那她也惦记他。 他不会为了她毫无原则,放弃所有,那她也是。 大家扯平了。 爱的时候,才会不计较。 等大家做亲戚了,总是难免俗气地算计着你来我往,为自己小家考虑。 而且这件事,到底是真是假,内里有没有隐情,是不是那个毒女人的算计,都不得而知。 什么都不确认的情况下,不能像没头苍蝇一样乱撞。 她可以怜悯张鹤遥,如果她当时也在,不会见死不救。 但是动用萧晏的关系,让萧晏情何以堪? “你爹在家的话,他主动开口帮忙,那可以。但是我不能对他开这个口。” 而且,也没用。 事情都过去多少天了? 若是人到现在都还没找到,那估计就凶多吉少了。 陆弃娘晚上没睡好,第二天也无精打采。 这一日,她浑浑噩噩,不知道怎么熬过来的。 等到晚上,小神带回来蒋玄给大丫的回信。 ——张鹤遥确实为了救太子而落水,也正在找,但是镇抚使不帮忙是假的。 毕竟太子在那里盯着呢,打狗还得看主人。 陆弃娘低声道:“那毒女人,果然是骗我的。” 萧晏也帮不上忙。 现在只能看张鹤遥自己的命了。 “我明日去爹娘坟前再烧烧念念,然后再去庙里帮他烧个香。”陆弃娘很快做了决定。 她真的盼着张鹤遥好好的。 但是除了帮他烧香念佛,其他的也没能力。 “娘,我陪您去。”大丫主动道。 “不用。你忙着呢!烧香拜佛的,说白了也就是求个心理安慰,谁知道好用不好用。死马当活马医,试试吧。”陆弃娘叹气,“我爹娘在地下,会好好保佑他的。” 她这般想,也就这般做了,还在庙里捐了十两银子。 陆弃娘想去找孙顺了解一下更多更新的消息,但是始终找不到他。 不知道他是不是,已经闻讯去了河南帮忙找人…… 二丫看着陆弃娘担心的模样,忍不住偷偷和大丫道:“大姐,娘怎么还惦记着那个张鹤遥?” “娘不原谅他,不代表希望他死。毕竟他和娘一起长大,几千个日日夜夜,难道还没有一星半点的好处吗?” “娘怎么就不想想,张鹤遥回来不要她的时候,如果不是爹撑起来,咱们这会儿还不知道过什么苦日子呢!”二丫表示不解。 “娘惦记的是过去的情分,我们恨他伤害了娘。娘惦记她的,我们恨我们的。” 但是无论爱恨,都改变不了现实,只不过是个人情绪无谓的波动罢了。 更重要的事情是想想以后。 张鹤遥若是就这般死了,娘哭几场,很快也就放下了。 娘现在已经有了爹,情感上有了寄托,能分散注意力,不会惦记很久的。 人就是这样,忘记一段感情的最好方式,就是开始下一段感情。 最彻底的遗忘,不是删除,而是替代。 所以,张鹤遥死了最好。 但是就怕他不死。 他用自己的命托举了太子,太子定然感谢他,日后也会把他当成心腹。 太子不盼着她好,张鹤遥不盼着爹好。 这两个疯批若是联手,自家恐怕没那么安宁了。 如果这两个疯批,一起死在了洪水之中该多好。 大丫甚至有些懊悔。 其实这件事,趁着他们出京,是一次好机会。 只可惜,没有提前想到和谋划,倒是损失了。 又过了三四日,孙顺来找陆弃娘了。 他风尘仆仆,身上的衣裳都有酸味,牵着马出现在陆弃娘的铺子前。 “张大人没事了。”他低声说,“我刚从开封回来。” 陆弃娘闻言,先是不敢相信这消息,随后整个人都放松了下来。 “好,没事就好。”她说,“你这是听说出事就去了?” “嗯。我听说大人出事,立刻就连夜骑马赶往开封。不过我去的时候,大人已经被救了。他在洪水中幸运地攀到了一棵树,然后在洪水中坚持了三天三夜,总算获救。” “那人没有被泡坏?” “大夫说没有大碍,但是需要好好休养。”孙顺苦笑,“但是张大人说他没有空休息,还有那么多事情等着他。” “离了他就不行了吗?”陆弃娘无语,“他的命,就那么不值钱?非得鞠个躬,死了才好?” 站在旁边的大丫,在心里默默更正她,鞠躬尽瘁,死而后已。 “你是没见过那边的惨状。”孙顺摇摇头,“不要见,一辈子都不要看见。张大人被救之后见了我,把我骂了一顿,让我回来照看着你些,也让我,给你带个平安。” “知道了。”陆弃娘道,“你快回去洗澡换衣裳,好好睡一觉。” 没事就好。 张鹤遥装什么周到,她是一概无视的。 陆弃娘又开始张罗还愿。 二丫道:“我下辈子不想当人了。” 正在烧香的陆弃娘瞪了她一眼,“在菩萨面前,不许胡说八道。要是真灵验了,把你变成一条狗一只猫,看你怎么办?” “那我就赖在您身边,总饿不死。” “那你到时候得给我点暗示,让我知道你是我二丫,我还好好养着你。” 二丫扭头不让陆弃娘看到她的神情。 她刚才其实想说,她想当菩萨。 当菩萨多好,不用说话,俯视众生,得到香火供应。 那些来求菩萨的人,所求不灵验,就怪他们不虔诚,总能从他们身上找点毛病。 所求灵验了,就是自己的功劳。 但是被陆弃娘这么一打岔,二丫就没再说,她怕自己哽咽。 可是她们并不知道,这件事,还并没有画上句号,更大的难关,其实在后面。 第341章 大丫的谋划 - 与前夫和离夜,将军在我榻上贪欢 - 么么愚 晚上,陆弃娘房间的烛火熄灭,白日的暑热退去,凉风习习。 陆弃娘在心里盘算了一下萧晏离开的日子,竟有半个月了。 哎,也不知道多久才能回来。 等他回来的时候,自己是不是已经适应了一个人睡觉? 她正感慨,忽然阿黄爬起来“汪汪”了两声,踩得草垫子哗哗作响。 随后不知怎么,它又慢慢地躺下。 陆弃娘笑骂道:“我睡不着,你跟着乱什么?快点睡。” 她有点冲动,想给阿黄洗洗,抱到炕上来。 但是想想又算了。 她也懒了。 萧晏不在,好像她做什么也提不起精神了。 前天胡神医看她无精打采的样子,非要给她诊脉。 陆弃娘推辞不过,只能随他。 结果呢? 胡神医摸了摸她的脉,立刻一脸嫌弃:“还以为你怀上了呢!” 陆弃娘:“……萧晏都没着急,你急什么?” “狗咬吕洞宾,不识好人心。我和你说的话,你就着饭都吃了。”胡神医白了她一眼,“我给你开个方子,再调养调养,等萧晏回来之后,早点怀个孩子。一天天的,让人操碎了心。” 陆弃娘对孩子没有什么执着,她有了三个女儿就很满足了。 天底下的好事,还能让她都占了? 但是胡神医明显有。 胡神医给她的感觉,就像她不给萧晏生孩子,萧晏就不要她了一样。 其实陆弃娘觉得,就算真的会那样,她也不会勉强。 该是自己的,跑不了。 不是自己的,拴不住。 男人就像狗,拴不住的,都不是自己的。 不过胡神医还是给她配了药丸子,让她每日吃一颗。 陆弃娘忽然想起今晚似乎没吃,纠结了一下,还是起身下炕,打算倒水吃药。 结果一晃茶壶,空了。 哎。 她经常忘记这件事,萧晏在的时候,茶壶总是满的。 不等想了,没出息,弄得像离不开男人似的。 陆弃娘想着,三更半夜,也不忙活烧水了,直接舀一瓢凉水把药吃了算了。 于是她披上衣裳推门而出。 结果还没出门,就被大丫屋里窗户上两个人投映的身影吓了一跳。 她看到那道高大的身影似乎动了动,扭头看向外面。 陆弃娘:“……” 我不在,我真的不在,当我不存在。 她大气也不敢出,把迈出去的腿又偷偷收了回来,然后慢慢把门关上,蹑手蹑脚地回到炕上躺下。 这是蒋玄半夜来找大丫了。 她不是那么古板的人。 这俩人都有数,想来是商量什么事情。 她不懂,但是相信他们。 萧晏临走之前,把他的那摊事情,应该都留给蒋玄和大丫了。 这两个人能顶立门户,她放心。 她真的没多想的,希望蒋玄和大丫能明白她的心意。 好好说说话,两个人现在还在“退婚”状态,基本不见面。 这次想来是有重要的事情商量,所以蒋玄才会来。 怪不得阿黄刚才汪汪了两声,又缩回了窝里,因为它都知道,这是自己人来了。 “是我娘?”大丫低声问蒋玄。 刚才看到蒋玄面色变了一下,她就猜出来了。 蒋玄有些歉疚地点点头。 大丫却对他笑笑,“无碍,我娘不会生气的。” “我主要,怕对你不好。” “不会。”大丫道,“我们继续说正事。” 蒋玄点头,看着眼前沉稳的姑娘,骄傲油然而生。 他之前从未想过,自己会娶一个比自己小这么多的妻子。 但是现在,他无比庆幸,自己等来了她。 没有早一步,也没有晚一点,一切都刚刚好。 “昭昭,你说,我听着。”蒋玄眼神鼓励。 大丫笑笑:“我爹临走之前,把他的那处藏着印刷好单子的房子告诉了你我。我想,现在可以用起来了。” “现在吗?”蒋玄道,“是有什么很好的机会?” 因为萧晏临走之前叮嘱过,这事不用操之过急,等他回来再说。 “是。”大丫道,“现在太子落水,我们完全可以趁着这个机会,揭穿太子上元节意图谋害皇上,不忠不孝的举动,就说是上天降罚。” “另外,我觉得还要再印一点东西,这个交给我,暗示燕王才是真正的储君人选。” 蒋玄震惊地看着她。 这是要把燕王拉下水? “我见过燕王,他那般性子,只有推他一把,才有可能。”大丫从容地道。 “可是,主上现在去了金陵。这岂不是引人怀疑?不对,”蒋玄反应过来了,“这样的话,反而可以排除主上这样做的嫌疑。” 因为萧晏去金陵是光明正大的。 按照正常人的思维,正因为他要去投奔燕王,所以他不会把燕王推上风口浪尖,引火烧身。 这果然,是个极好的机会。 大丫垂眸,轻声道:“有没有觉得我这般做很冷血?毕竟,太子是去救灾,而燕王,也没有谋反之心。” 这件事,不能让娘知道,娘会良心不安。 但是她不会。 “我一直是个冷血的人。”大丫声音淡淡,“我不可能,每次都等着别人先发难。” 这一次,换她主动出击。 太子该死。 而燕王——他太蠢了,早晚会死在太子手上,自己这算是帮他。 不过就算不是帮,那也没什么,她不在意。 “昭昭,别这样说自己。”蒋玄伸手搂住她瘦削的肩头,“谁也不该要求别人,任人宰割。你那么聪明果断,我远不如你。我觉得你这般想很好,我们不能等到太子再一次对我们挥刀相向。” “这件事,交给我。”蒋玄道,“你放心。” “我放心。我只是不想你日后后悔。”大丫似轻叹一声,“蒋玄,我有时候都觉得自己可怕。” “不,没有谁比你更心软。” 受了一份恩,要还十分情。 他的昭昭,从来都是他的骄傲。 “不,我心很硬。我在谋划这些的时候,心里甚至是兴奋的。” 大丫觉得,她应该是个男人才对。 她像男人一样冷酷。 “傻瓜。”蒋玄伸手摸了摸她头顶,“你不过是个普通的女孩子,不要为赋新词强说愁。好了,告诉我,还有什么要做的。” 第342章 挑拨离间 - 与前夫和离夜,将军在我榻上贪欢 - 么么愚 “让小神白日出现在人前,然后晚上飞去足够它白天返程的最远的地方,把那些单子散下。” 世人对白头神鹰的速度,所知甚少。 而且加上萧晏奔赴金陵,所以可以最大程度地降低他们一家的嫌疑。 “外面总归不是京城,等消息传到京城,还需要些时日。” 天高皇帝远的地方,能查出什么? 等锦衣卫再去的时候,还能剩下什么? “我已经尽可能地设想了各种可能,但是可能还不够,所以找你来商量一下。蒋玄,我还是那句话,你可以随时退出去,我……” 大丫被蒋玄捂住了嘴,粗粝掌纹压住她未尽的话语。 摇曳的烛火在他眼中烧出两簇火焰,喉结在阴影里重重滑动:“昭昭,我再说最后一次。我不想听这个,下不为例。” 大丫从他眼神之中看到了隐忍的克制。 他生气了。 “对不起。”被松开之后,大丫立刻拉住蒋玄的袖子道歉。 “我说什么了?”蒋玄问她,声音像淬过冰的刀,右手却轻轻拂开她鬓边散乱的发丝。 “下不为例。” “聪明的姑娘。”蒋玄拉住她一起坐下,“昭昭,我也有脾气的。我不是完美的人,也不会要求你完美。但是我既然选择和你在一起,那我不想再听到你的怀疑。否则——” “我想打人了。”他磨着牙。 大丫脸色绯红,把手伸出来。 她好像,真的很坏。 因为她知道,如何能让蒋玄高兴,并且会立刻去那样做。 蒋玄把大掌覆在她的手上,和她十指交握。 “大丫,快点长大。”蒋玄低声道,“等你及笄那日,我要亲手给你绾发插簪。” “好。” 四日之后,直隶一些早起的百姓,从自家院子里,从街道上,捡到了一些带着字的纸张。 写的是什么,绝大部分人不认识,只能去找读书人看。 而读书人看到这些纸张,一个个如临大敌,两股战战,连声撵人走。 而京城之中,小神因为连续几日咬邻居家的鸭子,被人投诉。 陆弃娘气得白天把它绑了腿放在铺子里。 大丫好像什么事情都没发生过,依旧管理学堂那些琐碎的事情,耐心细致,温和周全。 二丫则终于研究出了她的染发方子。 不过她没有给人试,先拿着阿黄试。 试验结果有点失败,黑虽然黑了,但是固色效果并不好。 阿黄则非常介意自己变成黑不溜秋的样子,跳进水缸里,把一水缸的清水都作践了,气得陆弃娘不知道该骂女儿还是该骂狗。 几日之后,在萧晏抵达金陵时,皇上已经收到了直隶总督的奏折,气得摔了茶杯。 滕文甫站在旁边,只敢说“皇上息怒”,多的什么都不敢说。 这涉及到储君之争,必须置身事外,明哲保身。 然而皇上却没有放过他。 “滕文甫,你说这件事,是不是燕王所为?” 滕文甫被点名,只能硬着头皮开口:“回皇上,若真是王爷的话,那这手段,是不是太拙劣了一些?” 谁能直接到处嚷嚷,我才应该是太子? 那得蠢成什么样子。 “若是他故意,反其道而行之呢?”皇上道,“我从来不曾看清过他。” 滕文甫心中大骇,却是为燕王。 燕王的忠厚,有目共睹。 虽然有些糊涂。 皇上也是仁爱之君,可是就在偏心太子这件事上,做得实在太过。 “也有可能,是越王乱党,故意挑拨。”皇上又道,“他们怕是,见不得这天下安稳,见不得朕的儿子,兄友弟恭。” “是,是,是。”滕文甫连忙附和。 这时候,就觉得有乱党,也不失为一件好事,最起码有人可以甩锅。 “让陆瑾……”皇上自己说出来就意识到不对,陆瑾跟着太子去了河南,“让锦衣卫千户赵覃,去直隶给朕查这件事!” “是。”滕文甫连忙弯腰称是。 “还有,让直隶总督,把这件事,给朕压下来。要是压不住,让他提头来见!” “是。” 这天下哪里有不透风的墙? 几日之后,当萧晏抵达金陵的时候,燕王已经收到了这个消息,正像热锅上的蚂蚁一般,不知该如何是好。 见到萧晏,他也不顾身边还有人,立刻就和萧晏诉苦。 “别让本王知道这到底是谁在挑拨离间,否则本王定然要把他碎尸万段!”燕王咬牙切齿地道。 三丫歪头好奇地看着他,又看看萧晏,用眼神询问,为什么王爷突然就生气了。 “王爷,您先找个稳重些的婆子帮我照顾一下小女,咱们慢慢叙旧。”萧晏沉声道。 因为这件事,事关重大,所以萧晏也就有理由让燕王屏退左右。 然后萧晏把自己的来意说了。 燕王一脸的不敢置信。 “太子在我身边安插了细作?” 他自己从来没有过歪心思,太子弟弟也一直都是乖乖的模样,他还以为兄友弟恭,怎么会…… “我不敢确定。”萧晏道,“但是昭昭帮您出主意的事情,我们断然不可能说出去,而太子却知道了。所以我特意提醒王爷一句,希望是我想多了。” 燕王若有所思。 他愚孝,却不愚蠢。 “如果太子殿下对我有所戒备,”燕王道,“几安,你说,直隶那件事,是不是太子所为?他想往我身上泼脏水,谁也不会想到,这件事是他做的。” “或许吧。”萧晏垂眸,“这件事,我不得而知,所以不能乱说。” 燕王目光凝重,头靠在椅背上,眼神中有疲倦,也有愤怒。 ——他都那么老实了,为什么还要针对他? 他本将心向明月,奈何明月照沟渠。 被污蔑的感觉,实在是让人心凉。 燕王到底是燕王,很快就冷静下来,对萧晏道:“你直接这般前来告诉我,怕是父皇和太子知道,对你不利。” 两人相处过,所以燕王对萧晏很信赖。 “我一介白丁,倒是无所谓。况且,上次我帮助王爷的事情,皇上已然知道。所以估计短期之内,不会重新用我。” 燕王神情愧疚,“本王思虑不周,连累几安了。” 第343章 两小无猜 - 与前夫和离夜,将军在我榻上贪欢 - 么么愚 “你写个方子给我,我给皇上送去。”陆弃娘道。 这是她能想到的最好的办法。 皇上可以找太医看方子,也可以让宋明真决定用不用。 总之,过个明路,爱用不用,别最后赖人。 “你这不是,还要去麻烦皇上?” “人命关天,这点我还能做到。”陆弃娘没有犹豫,“况且,张鹤遥是为皇上办差出事的。皇上赏赐方子,也是对他的关心。” 这是皇上应该做的。 胡神医唠唠叨叨给她写好了方子。 陆弃娘带着方子去找滕文甫,蹲了两日,总算才等到滕文甫,然后把方子交给了他。 滕文甫倒是很痛快地答应帮忙。 只是收下方子之后,滕文甫就问起了萧晏。 “他去了金陵,”陆弃娘也没有隐瞒,“我欠下了五公子很大的人情。正好五公子要寻亲,自己去不了,萧晏就答应帮他走一趟。” “金陵?”滕文甫若有所思,再看向陆弃娘的目光之中就有了些许探究之色。 “嗯,金陵。萧晏说,他和燕王过去有些交情,所以去试试能不能用上这个面子。” 滕文甫心说,听起来倒是坦坦荡荡,就是不知皇上知道后会作何感想。 毕竟那些仿佛从地底下钻出来的纸张,让皇上想起来还心有芥蒂。 不过滕文甫看着陆弃娘憨厚的样子,觉得她应该想不了那么多。 “这方子,我帮你呈给皇上,回去吧。” 陆弃娘有些不好意思,讪讪道:“又来麻烦您,总麻烦您疼叔,也不知道能帮您干点什么。要是您需要我的地方,一定开口。” 这人情,可太难还了。 主要是,滕文甫什么好东西都见过。 陆弃娘也不好意思,总是拿着野菜来让人家忆苦思甜。 这苦,偶尔回忆一下就可以了。 太经常回味,就让人厌烦。 “我会有事求到你的。”滕文甫是人精,自然猜出了陆弃娘心中所想,笑着安抚她,“到时候会跟你开口。” “那咱们可说定了。”陆弃娘道,“只要我能做到的,一定帮您。” “好。” 滕文甫目送陆弃娘离开。 接下来,几乎每日,陆弃娘都得去孙顺那里打听打听张鹤遥的消息。 但是孙顺也知道得不多。 陆弃娘在自己家,忍不住和大丫嘀咕,“你说人有什么用,还不如鸟有翅膀,想飞到哪里,立刻就飞过去。我也不是想往他跟前凑,就是想知道,他现在怎么样了。” “娘,您放心吧。张大人这次立下了大功,皇上肯定会倾尽全力让人救他。” 张鹤遥如果大难不死,那以后—— 怕是飞黄腾达。 爹的处境,就不容易了。 因为权力会让男人膨胀。 他从前的顾忌,怕是也会少很多。 大丫心里担心,却不敢显露出来。 “那也是,皇上那么好的人。就是你爹那样的刺头,真的有功,皇上也没说把他怎么样。张鹤遥圆滑又能干,皇上自然也不会不管他。” 陆弃娘表示,她还是去烧香吧。 这个对她来说更现实。 “弃娘,弃娘,”孙顺跑到铺子里,气喘吁吁,“张大人回来了。” 陆弃娘不敢置信地看着他,满眼含泪。 人这就没了? 从知道他出事到现在,也不过五六日时间,所以不可能治好。 治不好就回来,那除了人没了,还能有其他可能吗? “哥——”陆弃娘泪流满面,“我哥没了,我没哥了。” 从前种种恨意和不甘,现在都不复存在。 他们之间的纠葛,随着张鹤遥的死,都烟消云散,剩下的,只有年少时候相守的回忆了。 “弃娘,你别哭。”孙顺愣了下,“张大人没……” 这让人怎么说? 说没死,那有点太直接。 说没事,那也不对。 “张大人回来治病了。大夫不让他挪动,但是他坚持要回来。” “他不是染上了疫病吗?” 那回来岂不是要传染京城的人? “是疫病,但是他说京城还有未了的心思,所以用马车把他从开封拉到济宁。然后从济宁包了一艘船回京。”孙顺低头道,“他现在在京郊别院之中,除了照顾他的人之外,不许任何人进出,以防疫病传开。” “他有什么未了的心思?” 陆弃娘想,张鹤遥果然一点儿都没变。 他想做什么,就一定要做成,拼了命也要做成。 “他,想要见你一面。”孙顺担心陆弃娘拒绝,话说得很快,不给她打断自己的机会,“张大人怕传染你,所以特意说了,让你在院子里略站站,让他隔着帘子能看看你就行。不会传染你的,那疫病,没有那么吓人。” 路上照顾他的人,或许是因为防护得当,目前一个人都没有被传染上。 陆弃娘低头想了一会儿,“这事那郡主知道吗?” “知道。”孙顺道,“郡主虽然没有亲自过去,但是派了身边的漱玉去照顾张大人。张大人想见你的事情,她也知道,她让我来请你。” “那我跟你去一趟。” 如果这是最后一面,遥遥相见,那陆弃娘去。 张鹤遥位于京郊的别苑十分气派——和张鹤遥打交道的人,都知道这位侍郎大人,生活极其精致讲究,丝毫不容怠慢,所以这京郊别苑,也亭台楼阁,假山流水,步步是景。 不过陆弃娘却无心欣赏,在孙顺的带领下,直奔正院而去。 她在凄厉的蝉声中,站在了正院的照壁之后。 八月正午的热气裹着药味往鼻子里钻,原来是漱玉蹲在院子里熬药。 陆弃娘看见湘妃竹帘后那道躺着的灰白身影。 “这竹帘是新换的,浸过艾草汁,隔着三丈远,不能把病气过给你。”孙顺低声道,“这些都是张大人叮嘱过的。” “弃娘……” 张鹤瑶虚弱沙哑的声音若有若无地传来。 陆弃娘猛地攥紧双手。 张鹤遥,怎么虚弱成这样了? 蝉声不知何时停了,檐角铜铃叮咚作响。 陆弃娘抬手抚过眼角,摸到冰凉的湿意。 她艰难发声:“哥,你没事吧。” 第345章 萧晏教女 - 与前夫和离夜,将军在我榻上贪欢 - 么么愚 三丫拉开自己的弓,也几乎没浪费什么时间瞄准,箭头已经直取靶心。 燕王见状大喜,盛赞一番,“几安,不愧是你手把手教出来的。就是俭儿身体不好,否则我真想聘你当他的武师父。” 萧晏笑笑,并没有说话。 “姐姐,姐姐你太厉害了!”刘俭一个劲地给三丫鼓掌。 “小意思,你叫我什么?” “姐姐……哦不,老大,以后你就是我老大。”刘俭狗腿地道。 “好好好,”三丫得意地拍拍他肩膀,“以后我会罩着你的。” 她天天能吃能玩,长得像小牛犊子似的,比起来,刘俭是又瘦又小,被她拍两下肩膀都快散架了。 萧晏清了清嗓子。 三丫就回到他身边,甜甜地喊了一声“爹”,仰头求夸奖。 “自己擦擦汗,”萧晏道,“在王府休要造次。” 声音温和,一脸宠爱。 燕王忙道:“无碍无碍,几安,令嫒天真烂漫,没想到武力惊人。” “我随我娘。”三丫笑嘻嘻地道,“我娘力气才大呢!” 虽然所有人都在告诉她,她不是陆弃娘亲生的。 但是在她心里,她就是。 她什么都像娘。 “她喜欢,”萧晏道,“也能吃苦,所以进步很快。” 三丫每日能坚持练习射箭两个时辰,风雨无阻,不用任何人监督和催促。 如果非说天赋的话,那热爱就是最好的天赋。 萧晏在三丫这般年龄的时候都做不到。 这孩子,也只有读书上不行,其他样样都是顶顶好的,最得萧晏偏爱。 大丫对于萧晏来说,更像是知己好友。 二丫则是惹不起的小辣椒。 只有三丫,让萧晏真正有了父亲面对女儿时候内心的那种柔软、骄傲。 想要把所有好的都给她,托举她成为更好的自己。 燕王也是慈父。 所以刘俭过来拉着他的袖子道:“父王,我也想学,我要跟着老大学。” 燕王哭笑不得。 “等你再大一些,身体再好一些,父王给你找武师父。” “那,那我跟老大玩,可以吗?” “可以。” 一直到晚上要睡觉,刘俭才恋恋不舍地离开,却又和三丫约定,第二日一定在一处玩。 三丫睡在萧晏的隔壁。 她也不用萧晏照顾,自己梳洗躺下。 萧晏等她躺下之后,过来给她倒了一杯水放在床边圆凳上,又替她打扇。 金陵比京城更加闷热。 “爹,”三丫问萧晏,“世子身体不好,为什么不吃药?吃药不就好了吗?” 萧晏没有立刻回答,想了想后才开口,“或许是娘胎里带来的不足。大夫是能治病,但是不能治所有的病。” “胡姨丈肯定就可以。”三丫对胡神医信心满满,“等世子到京城的时候,我带他去找胡姨丈看看。” “京城啊,怕是很难。” 虽然有些事情,解释起来很费劲,但是萧晏不厌其烦。 他其实很担心三丫傻白甜的性格,觉得比起大丫的聪慧和二丫的精明,三丫很容易被人骗。 所以他就要多给她灌输一些东西。 就像陆弃娘,会耐心给三个女儿讲道理一样。 “燕王妃出身名门,乃是太原王家的嫡女,没有嫁给王爷之前,就传出来身体孱弱。但是皇上,依然为她和燕王指婚。” 这大概也是为什么燕王妃前两个孩子都没有活下来的原因。 “既然身体不好,为什么还要生孩子呢?”三丫不解地问,“她要是出事了,她娘该多心疼啊。” 以后就见不到娘了,娘想起来也会一直哭,说不定还会像孙婆子那样哭瞎眼睛。 不要不要。 反正如果是她,那就不生了。 孩子可以没有,但是她想好好活着,也想和娘高高兴兴在一起。 “大家族的姑娘,从小受到的教育不一样,她们要为家族牺牲,要相夫教子,要生儿子稳固地位……皎皎,你记着,别人说这些,你只管点头,但是你千万不要放在心里。” “我知道咧,爹的意思就是,左耳朵进右耳朵出,但是不要得罪人,显得和别人不一样。” “聪明。”萧晏笑笑,手里的扇子一直没停下,“爹以后会为你招赘婿,以后你就是家里说了算的。不要别人绑架,说别人如何,你就要如何。” “那不会,我有这么好的爹娘,别人没有。谁指指点点我也不管,我好着呢!”三丫霸气侧漏地道。 “对。爹想跟你说的是,为什么燕王会娶一个先天不足的王妃。” 萧晏把皇上对太子的偏爱,燕王的身世和处境都说了。 三丫眉头皱得紧紧的,“这个爹不好。” “嗯,不好,但是不能说。” “我知道,皇上不能说。但是这不是只跟爹说吗?” “我并不知道,世子的孱弱是真是假。但是我猜,王爷不想他习武读书太早,不想他过早被人盯上,是为了保护他。皎皎,这个您能听懂吗?” “懂一点点吧。”三丫想了想,“就像之前我们家穷,别人看不起我们,那别人有好东西的时候,我娘就不让我们往前凑,免得别人以为我们想伸手。” 那个皇位,不就是好东西吗? 刘俭弱弱的,那就表示他不想要皇位,三丫想。 “差不多。”萧晏一脸欣慰,“所以这件事很复杂。” “爹,那我能做什么吗?” “不用你做什么,就是想让你明白燕王和世子的处境。知道了这些,以后不管遇到什么和他们有关的事情,都考虑一下。如果没考虑到也没有关系,不管犯了什么错,都还有爹娘在,不要害怕,要告诉我们。” “我知道啦。”三丫打了个哈欠,“我明日和世子玩的时候,不会嚷嚷教他,我带着他踢球行吧。” “好,慢慢的,别磕着你,也别伤着他。” “好。他也挺可怜的。” 三丫代入自己,如果不让她活动,她真的要憋死了。 没想到,第二天刘俭根本就没能来找她。 第346章 宋明真手段 - 与前夫和离夜,将军在我榻上贪欢 - 么么愚 因为刘俭昨晚吃多积食了,回去又拉又吐,折腾得去了半条命。 萧晏带着三丫,在燕王下属的带领下,去查找五公子生母的消息。 考虑到杜氏在进京之前,已经生了四个儿子,那当时她的年龄至少二十岁上下。 五公子今年二十二。 谨慎起见,萧晏要查所有四十岁以上的杜氏女,嫁给车姓男子,生了超过四个儿子的。 这中间还有问题,就是这四个儿子,后来是否都活了下来,是不是都上了户籍。 所以也不能完全按照儿子的数量来查。 一般家庭,也都有若干个儿子。 杜是大姓,车在金陵也不少见,所以查起来,不太容易。 而且金陵下设几十个县府,要一一去找。 好在燕王肯帮忙,下令各县府一定要帮忙。 萧晏带着三丫去了车姓最多的几个县。 别人能查出来更好,但是自己也不能干等着,总归是自己的事情,自己上心。 这是萧晏教给三丫的另一个道理。 世界就是个巨大的草台班子。 圣旨下来,下面的人表面不敢抗旨,实则阳奉阴违。 像他那般直愣愣地,发现监军有问题,直接砍了,被人拿住把柄的少。 但是做手脚的,只能说,杀不过来,根本杀不过来。 所以总归要自己尽心一些才好。 而京城那边,昭阳郡主正和自己的奶娘霍嬷嬷闲话。 霍嬷嬷已经年近五旬,身体又不好,所以之前没有跟着来京城。 她这是刚刚抵达,宋明真在自己屋里给她设宴洗尘。 屋里也只有她们两个人。 冰鉴里漂浮着大块的冰,让整个房间都凉快了下来。 “郡主,老奴幸不辱命。”霍嬷嬷坐在下首,也只敢坐一半椅子。 她说的,是宋明意进京之事。 宋明真从张鹤遥那里听说了消息之后,立刻派人八百里加急给霍嬷嬷送信。 她不可能让庶妹来威胁自己的地位。 她就是再有手段,也抵不过庶妹年轻貌美。 她一天忍耐的日子都不想过,所以干脆不让庶妹进京。 “嗯。您做得极好,虽然只是暂时转圜,但是也算解决了问题。” 宋明意的姨娘去世了。 虽说姨娘不是娘,但是毕竟是生母,所以一般都还会守孝一年半载。 “只是嬷嬷,您没有留下什么痕迹吧。”宋明真不放心地问。 她只是想阻挠庶妹进京,却不想和庶妹不死不休。 其实原本,宋明真没有打算这么做。 她这个人,做事果决,但是不会把事情做绝。 只是那日她太过生气着急,也没说怎么做,霍嬷嬷就直接把人给处置了。 不过事情已然如此,宋明真也不想再责怪她,只怕她留下把柄。 “没有,您放心。”霍嬷嬷连忙道,“方姨娘本来就病恹恹的,已经很久不出门了。所以……也是正常。” “那宋明意现在怎么样了?” “她表现得很伤心,和王爷说,要守孝一年。” “她倒是乖觉。”宋明真淡淡道,“好了,事情解决了就好。” 霍嬷嬷欲言又止。 “怎么,还有其他事情?”宋明真问。 “姑爷之前那个青梅竹马……” “无碍,她已经和萧晏成亲了。”宋明真道,“姑爷出事那几日,我去试探她了。” 表面上是求救,实际上,她想看看,陆弃娘对张鹤遥,还有多少感情。 张鹤遥死不死的,确实她也关心,但是也做不了什么。 但是如果陆弃娘知道这个消息之后,会不顾一切去找张鹤遥,那张鹤遥还能活着回来,自己的日子就艰难了。 所以,宋明真那日才会上门。 弄清楚了之后,她才彻底放心。 这样,等张鹤遥回来之后,也好让他死心。 接下来,她才担心张鹤遥如果回不来,她该如何。 她也想好了。 都说榜下捉婿,这种机会,只有京城有,所以还得是京城好。 她可以再寻一个培养起来。 虽然可能不如张鹤遥这般优秀,不过只要她用心培养,日后总不能太差。 好在命运眷顾她,最后张鹤遥安然无恙地回来了。 “那就好,那就好。”霍嬷嬷道,“老奴一直担心姑爷和您离心。” “不用担心。”宋明真嫣然一笑,“他的心,从来都不在我这里,谈何离心?” 霍嬷嬷大骇。 “无碍,”宋明真替霍嬷嬷舀了一勺蛋羹,“只要他越不过我父兄,他就得老老实实。” 倘若越过,那她少不得,得再下点功夫。 比如,不得不考虑,给他生个儿子。 不过现在她还不想,所以这件事,走一步看一步,不用计划太早。 霍嬷嬷小心翼翼地道:“郡主,男人都要面子,您有时候要放下身段……” “我知道。”宋明真道,“我不是让漱玉把他伺候得舒舒服服的?” 男欢女爱这种事情,她根本就不放在心上。 虽然张鹤遥确实也给了她欢愉。 但是她也并不介意,他找别的女人。 只要,不走心。 “其实现在想想,”宋明真笑了,“嬷嬷,我该感谢陆弃娘的。倘若换个女人,定要痴缠。但是她断了就是断了,又嫁给了萧晏那样的男人,你说我还用担心什么?” 要非说担心,那她担心萧晏见异思迁,陆弃娘吃回头草找张鹤遥。 但是萧晏的人品,宋明真还真信得过。 现在宋明真,反倒是盼着张鹤遥,能一直惦记着陆弃娘,那他和其他女人,也都是逢场作戏,算不得什么。 “他现在救了太子,在太子面前能排上号了,以后前程无量。”宋明真道,“嬷嬷,我相信,我选择他是对的。” “郡主您从来都是有主意的,倒是老奴胡乱操心了。” “嬷嬷是担心我。您来了就好了,现在承欢和我也不亲近,我们母女俩见面就像仇人一样。我有心教好她,可是我说什么她都不听。” 宋明真自恃聪明,揣摩人心,唯独在女儿面前,屡屡挫败。 有时候她甚至忍不住想,难道这就是对她当初盲目跟着那个男人的惩罚? 正说话间,外面有急匆匆的脚步声响起。 宋明真想到女儿,心里正不痛快,所以厉声呵斥道:“放肆!我已经吩咐不许人来打扰,谁敢造次。” “郡主,郡主,是大人出事了!” 第347章 生死一线间 - 与前夫和离夜,将军在我榻上贪欢 - 么么愚 陆弃娘得到张鹤遥出事的消息,只比宋明真晚了半个时辰。 因为宋明真,连夜找上了门。 看见宋明真那张脸,陆弃娘真是腻了。 “你又来做什么?总不能是你相公,又被洪水冲走了?” 呸呸呸。 陆弃娘说完就后悔。 她不该诅咒张鹤遥的。 爹娘,对不起,我有口无心,你们就当童言无忌,反正我在你们面前,始终都是孩子。 “弃娘,你哥他染了疫病。”宋明真这次是真的急了。 张鹤遥染上了九死一生的疫病,性命垂危。 现在的张鹤遥,对太子有救命之恩,能保他后半生富贵,比之前的张鹤遥更有价值了。 宋明真衡量的标准,从来都是利益。 “胡说。”陆弃娘不信,“你又想诓我做什么?你们两口子怎么回事?能过过,不能过就散伙,有事没事,一个两个都来找我。我嫁人了的,我得对萧晏负责!” 真是的。 自己和他们,不是一路人。 幸亏萧晏不在家,否则萧晏现在心里怎么想? 陆弃娘从前还不太避讳,但是自从睡了萧晏之后,心里的责任感,那叫一个蓬勃生长。 可是她越想表现就越被打脸。 宋明真疯了一样,一次一次上门。 这是不让她好过啊。 她真是上辈子欠了她的了。 “我没有骗你。”宋明真道,“大水之后,当地有疫病。我相公他,力劝太子先行离开,他自己却留下,以防当地大乱。可是,他却染上了……” “真的?”陆弃娘的心提了起来,“那找大夫啊!你找我有什么用?” “你不是认识一个胡大夫吗?”宋明真道,“让他帮忙看看。” 陆弃娘摇摇头。 “不管你说的是真是假,我都不会和他开这个口。” 假的自不用说,她不理会。 就算是真的,也不能要求胡神医,冒着生命危险去救人啊。 谁的命不是命? 你说没钱能赊账,她也可以豁出脸皮,但是凭什么让胡神医拿命去拼? 人家也有妻有子,既然知道疫病九死一生,怎么能开口? 如果胡神医自己愿意,主动去就算了,而且,那还不能是因为自己。 这是她还不起的人情。 她无论如何,也不会跟胡神医开这个口。 所谓朋友,是用来维护,不是用来为难的。 “你回去吧。”陆弃娘道,“如果是我能帮上忙,那我可以考虑考虑,而且我还有三个女儿,也不见得能答应你。涉及别人,我更不可能答应。” “你当真不管他的死活?要知道,他心里一直惦记着你,你遇到什么事情,他都会帮忙。你这般对他,又于心何忍?” 陆弃娘都要气笑了。 “你相公病了,你来绑架我干什么?你抢男人的时候有本事,救男人的时候怎么就靠别人了?现在要是萧晏生病,我豁出去,能想什么办法想什么办法。呸呸呸,萧晏长命百岁。但是你男人,凭什么让我管?你不是郡主吗?你去找太医,找府医,找谁不行?” 怎么就非得胡神医? 胡神医怎么就天下第一了? 分明是眼前之人,分明就是占便宜没够。 “如果你给张鹤遥治病的钱不够,我可以给你;缺什么药材,我帮忙找。”陆弃娘道,“但是除此之外,我也做不了更多。” “你别打我主意,你如果真想求老胡,那你自己去。你能说动,我也不会拦着老胡不救。” 陆弃娘把话说明白之后就关上了门。 她对着宋明真厉害,但是自己回去之后辗转反侧,一夜未眠。 她忍不住找孙顺打听消息。 结果,没找到。 孙顺不在钞关。 直到两日之后,陆弃娘才从孙顺口中确定了这个消息。 张鹤遥,确实生死一线之间。 太子已经回京,听说这个消息后,派出了十数名太医前去救治,已经出发了。 孙顺也要去。 陆弃娘不让他去。 “顺子,你要是大夫,我不拦着你。但是你去了,能帮上什么忙?他身边也有别人伺候,你还有祖母,你娘子快要生了,你别去。” “我得去。”孙顺咬唇。 他不能自毁前程。 “你听我的,顺子,咱不去。”陆弃娘道,“你已经任性了一次了,你祖母还能活几年?” 孙顺低头。 半晌后他说,“我若是不去,张大人日后大概,会怪罪我。” 陆弃娘一震。 她一直以为,孙顺和张鹤遥的关系很好,就像兄弟一样。 结果孙顺考虑的是怪罪? 她一时之间,不知道该说什么好。 半晌后,她说:“我能安排你帮我做点事情?” 孙顺连连点头。 陆弃娘叹了口气,“你容我想想,你先回去吧。总之,别去。” 孙顺感激地看向她,又为自己的贪生怕死感到羞耻。 “回去吧,我心里乱糟糟的。” 陆弃娘这次,连烧香都提不起精神了。 不管她对宋明真的时候是如何强势,这会儿想到张鹤遥生死未卜,尤其他还是为国为民,心里都十分难过。 张鹤遥,是有担当的。 他确实不能走。 可是他染上了疫病。 陆弃娘想了想,还是去找了胡神医。 “老胡,你别误会,我不是想让你去救张鹤遥,就想问问你,有没有什么药,说不定能对他有帮助。” 胡神医瞪着她,“陆弃娘,你要是心里还惦记着张鹤遥,以后咱们俩就别再来往了。” “老胡,你别生气。”陆弃娘低声道,“我和他的事情,都过去了。但是你想,就是随便一个好官,咱们能眼睁睁地看着他去死吗?我寻思着,也是死马当活马医,有没有什么药可以试试,也算我尽一份心。” 胡神医道:“我不把脉,实在不知道。就是医书上有些关于洪水过后的疫病记载,也不见得和这次一样。药怎么能乱吃?弃娘,你别管了,这事管不好,惹一身骚。” 回头赖陆弃娘,把人给药死了,去哪里说理去? “你说得也对。”陆弃娘道。 胡神医以为她放弃了想法,刚要夸她这次不犯轴了,就听她缓缓开口—— 第348章 病危 - 与前夫和离夜,将军在我榻上贪欢 - 么么愚 “我,没事。”张鹤遥的声音真的很低,低到陆弃娘没有听清楚。 不过那也不重要了。 重要的是,他终于又见到了她。 虽然是隔着帘子,但是她还是来了,虽然她并不曾像从前那般,在自己生病时,恨不能时刻守在自己床边。 现在的她,站在离他很远的地方,默默垂泪,却不声不响,也没有往前多迈一步。 从前不是这样的。 有一次冬天他染了风寒,高烧三日,她就陪了自己三天三夜。 张鹤遥知道风寒会传染,可是无论怎么撵她,她就是不走。 他烧得浑浑噩噩,心里却清楚明白,自己身边有人陪他,关心他。 那时候,陆弃娘可以为他奋不顾身。 倘若他没有选择抛弃她,那现在,她也会毫不犹疑地陪自己。 只是,一步错,步步错。 见多了人世间的不公,他发誓要做人上人。 经历了残酷艰难的训练,九死一生深入敌营,立下大功却又被镇北王世子占去了大头…… 弃娘,我真的好累。 向上爬的路,我累了,所以我选择了一条捷径,然后得偿所愿,却和你走散了。 倘若再给我一次选择的机会,我会自己慢慢走,牵着你的手一起走,不松开。 张鹤遥虚弱得几乎已经说不出话来,只能透过帘子贪婪地看着她。 从他察觉到自己染了疫病开始,他心里就生出一个念头。 找她,回京找她,一定要再见她一面。 那时候其实他已经很清楚,如果要陆弃娘去见自己,那肯定会被拒绝。 没关系,她不来找自己,那自己回来见她。 只要见一面就好。 他想把她的面容深深刻在脑海,卑微祈求喝了孟婆汤之后,也能留下一点点记忆。 他把她弄丢了。 可是如果有来世,他想重新再来一次。 弃娘,我很喜欢很喜欢你,只是我意识到这件事的时候,已经太晚了。 “咳咳咳……”喉间腥甜漫上来,张鹤遥死死咬住锦帕。 陆弃娘下意识地想要上前,却最终像钉在原地一般,一动未动。 漱玉进去,替张鹤遥顺气。 许久之后,张鹤遥终于平静下来。 他用尽了全身的力气看着竹帘外的人道:“走吧。” 走吧,不要回头。 我让你和萧晏幸福一世,来世我等你。 陆弃娘捂住了嘴,泪如雨下。 “哥,”她艰难开口,视线被泪水模糊,愈发看不清竹帘后的身影,“你,会好的。” 张鹤遥却闭上了眼睛,不再说话。 ——他也没了说话的力气。 只有漱玉看到了他眼角滚落的泪。 陆弃娘离开了别苑。 她也没敢回家住,自己住回了搬家前的房子里,打算等过几日看看,确实没事再回家,免得真染上了疫病,传染给别人。 她在那里待了三日。 她不让自己胡思乱想,就一直收拾房子,就差最后把老鼠都从洞里拽出来洗个澡。 阿黄陪着她。 可是即便如此,晚上她想到张鹤遥,还是睡不踏实。 没有消息,一直没有消息,那会不会,就是好消息? 还是已经下葬了? 毕竟现在他们也没什么来往,白事不喊她也正常…… 还有萧晏和三丫,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回家。 疫病不会传出去了吧,他们在金陵有没有水土不服? 总算熬了三日,除了瘦二斤外,陆弃娘也没有别的变化,就依旧回铺子里忙碌。 八九月份,就是码头最热闹的时候。 铺子里的生意也忙碌,陆弃娘又多招了六个妇人。 大丫得到了第一笔“赞助”五百两银子,乃是江南一位茶商,听说了女子学堂的事情之后,特意差人送来的。 大丫得到了鼓舞,又实打实地有了钱,就想给学堂再添置什么。 这确实是一件令人激动的事情。 二丫的染发膏,虽然还没有最终定下来,但是随着多日尝试,失败经验不断累积,现在的方子,已经比之前好多了。 二丫在这件事情上不含糊。 ——宁愿再等些时日,也一定要拿出一炮而红的产品,而不是自我感觉尚可,就急忙地开始售卖,坏了自己口碑。 陆弃娘偶尔闲下来的时候,会控制不住地想张鹤遥现在如何。 孙顺不来,她就没有消息。 稀里糊涂地过了半个月,这日铺子里来了很多订货的客人,铺子里的人都招待不过来,陆弃娘也出来帮忙。 “来,您要什么,说就行了,我都给您记下来。”她握着笔,很像那么回事。 但是其实她写的,只有她自己能看懂。 “给我来五十斤锅盔,一坛子腌小黄瓜,再来——” “好嘞好嘞,您慢点说,我记下来。”陆弃娘抬头不好意思地对顾客笑了笑。 这一抬眼,却让她愣住了。 她看到了张鹤遥,身上穿着他离家那日自己给他做的衣裳,只是现在那身衣裳对他来说已经明显小了,很不合身。 张鹤遥也不进来,就站在门口看着她笑。 陆弃娘心乱如麻。 张鹤遥,这是来找她道别了吗? 她之前就听老人说过,有些人临死之前,会出现在亲人的梦境之中告别。 可是这青天白日的,她还在店里忙,怎么可能是在做梦? 难道,她其实在做梦而不自知? 不管怎么样,她都还是从柜台后走出来,走到张鹤遥面前,眼神有不舍,低声道:“哥,你慢慢走——” 她努力控制不让自己落泪。 据说,眼泪不能落到故去的亲人身上,会让他们不舍得离开。 所以看在一手牵马,一手拉着三丫,风尘仆仆刚刚回来的萧晏眼中,就成了另外一副场景。 ——两人泪眼相看,无语凝噎。 不是,这对吗? 不是说,张鹤遥快死了吗? 萧晏是听说这件事之后,怕陆弃娘难过,所以匆匆赶回来。 结果张鹤遥没死,陆弃娘还对他那般不舍依恋? 那这场病,难道是为陆弃娘量身定做的? 萧晏不想接受现实。 别说萧晏不敢信,就是张鹤遥都懵了。 他九死一生熬了下来,将养了十天终于能出门,也不知道怎么想的就让人来到钞关附近,然后来看陆弃娘。 本以为病好了,大难不死,怕是再也得不到陆弃娘的好话了。 结果,她的态度那么好? 难道是经历了一次生离死别之后,他发现了她对自己还有感情? 那他可就又行了! ——只要陆弃娘愿意,其他任何人事,都不能成为他们之间的阻碍。 他现在,有这个能力说这话! 第349章 萧晏归来天塌了 - 与前夫和离夜,将军在我榻上贪欢 - 么么愚 “我,没事。”张鹤遥的声音真的很低,低到陆弃娘没有听清楚。 不过那也不重要了。 重要的是,他终于又见到了她。 虽然是隔着帘子,但是她还是来了,虽然她并不曾像从前那般,在自己生病时,恨不能时刻守在自己床边。 现在的她,站在离他很远的地方,默默垂泪,却不声不响,也没有往前多迈一步。 从前不是这样的。 有一次冬天他染了风寒,高烧三日,她就陪了自己三天三夜。 张鹤遥知道风寒会传染,可是无论怎么撵她,她就是不走。 他烧得浑浑噩噩,心里却清楚明白,自己身边有人陪他,关心他。 那时候,陆弃娘可以为他奋不顾身。 倘若他没有选择抛弃她,那现在,她也会毫不犹疑地陪自己。 只是,一步错,步步错。 见多了人世间的不公,他发誓要做人上人。 经历了残酷艰难的训练,九死一生深入敌营,立下大功却又被镇北王世子占去了大头…… 弃娘,我真的好累。 向上爬的路,我累了,所以我选择了一条捷径,然后得偿所愿,却和你走散了。 倘若再给我一次选择的机会,我会自己慢慢走,牵着你的手一起走,不松开。 张鹤遥虚弱得几乎已经说不出话来,只能透过帘子贪婪地看着她。 从他察觉到自己染了疫病开始,他心里就生出一个念头。 找她,回京找她,一定要再见她一面。 那时候其实他已经很清楚,如果要陆弃娘去见自己,那肯定会被拒绝。 没关系,她不来找自己,那自己回来见她。 只要见一面就好。 他想把她的面容深深刻在脑海,卑微祈求喝了孟婆汤之后,也能留下一点点记忆。 他把她弄丢了。 可是如果有来世,他想重新再来一次。 弃娘,我很喜欢很喜欢你,只是我意识到这件事的时候,已经太晚了。 “咳咳咳……”喉间腥甜漫上来,张鹤遥死死咬住锦帕。 陆弃娘下意识地想要上前,却最终像钉在原地一般,一动未动。 漱玉进去,替张鹤遥顺气。 许久之后,张鹤遥终于平静下来。 他用尽了全身的力气看着竹帘外的人道:“走吧。” 走吧,不要回头。 我让你和萧晏幸福一世,来世我等你。 陆弃娘捂住了嘴,泪如雨下。 “哥,”她艰难开口,视线被泪水模糊,愈发看不清竹帘后的身影,“你,会好的。” 张鹤遥却闭上了眼睛,不再说话。 ——他也没了说话的力气。 只有漱玉看到了他眼角滚落的泪。 陆弃娘离开了别苑。 她也没敢回家住,自己住回了搬家前的房子里,打算等过几日看看,确实没事再回家,免得真染上了疫病,传染给别人。 她在那里待了三日。 她不让自己胡思乱想,就一直收拾房子,就差最后把老鼠都从洞里拽出来洗个澡。 阿黄陪着她。 可是即便如此,晚上她想到张鹤遥,还是睡不踏实。 没有消息,一直没有消息,那会不会,就是好消息? 还是已经下葬了? 毕竟现在他们也没什么来往,白事不喊她也正常…… 还有萧晏和三丫,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回家。 疫病不会传出去了吧,他们在金陵有没有水土不服? 总算熬了三日,除了瘦二斤外,陆弃娘也没有别的变化,就依旧回铺子里忙碌。 八九月份,就是码头最热闹的时候。 铺子里的生意也忙碌,陆弃娘又多招了六个妇人。 大丫得到了第一笔“赞助”五百两银子,乃是江南一位茶商,听说了女子学堂的事情之后,特意差人送来的。 大丫得到了鼓舞,又实打实地有了钱,就想给学堂再添置什么。 这确实是一件令人激动的事情。 二丫的染发膏,虽然还没有最终定下来,但是随着多日尝试,失败经验不断累积,现在的方子,已经比之前好多了。 二丫在这件事情上不含糊。 ——宁愿再等些时日,也一定要拿出一炮而红的产品,而不是自我感觉尚可,就急忙地开始售卖,坏了自己口碑。 陆弃娘偶尔闲下来的时候,会控制不住地想张鹤遥现在如何。 孙顺不来,她就没有消息。 稀里糊涂地过了半个月,这日铺子里来了很多订货的客人,铺子里的人都招待不过来,陆弃娘也出来帮忙。 “来,您要什么,说就行了,我都给您记下来。”她握着笔,很像那么回事。 但是其实她写的,只有她自己能看懂。 “给我来五十斤锅盔,一坛子腌小黄瓜,再来——” “好嘞好嘞,您慢点说,我记下来。”陆弃娘抬头不好意思地对顾客笑了笑。 这一抬眼,却让她愣住了。 她看到了张鹤遥,身上穿着他离家那日自己给他做的衣裳,只是现在那身衣裳对他来说已经明显小了,很不合身。 张鹤遥也不进来,就站在门口看着她笑。 陆弃娘心乱如麻。 张鹤遥,这是来找她道别了吗? 她之前就听老人说过,有些人临死之前,会出现在亲人的梦境之中告别。 可是这青天白日的,她还在店里忙,怎么可能是在做梦? 难道,她其实在做梦而不自知? 不管怎么样,她都还是从柜台后走出来,走到张鹤遥面前,眼神有不舍,低声道:“哥,你慢慢走——” 她努力控制不让自己落泪。 据说,眼泪不能落到故去的亲人身上,会让他们不舍得离开。 所以看在一手牵马,一手拉着三丫,风尘仆仆刚刚回来的萧晏眼中,就成了另外一副场景。 ——两人泪眼相看,无语凝噎。 不是,这对吗? 不是说,张鹤遥快死了吗? 萧晏是听说这件事之后,怕陆弃娘难过,所以匆匆赶回来。 结果张鹤遥没死,陆弃娘还对他那般不舍依恋? 别说萧晏不敢信,就是张鹤遥都懵了。 他九死一生熬了下来,将养了十天终于能出门,也不知道怎么想的就让人来到钞关附近,然后来看陆弃娘。 本以为病好了,大难不死,怕是再也得不到陆弃娘的好话了。 结果,她的态度那么好? 难道是经历了一次生离死别之后,他发现了她对自己还有感情? 第350章 白日撞鬼 - 与前夫和离夜,将军在我榻上贪欢 - 么么愚 而陆弃娘看到萧晏的身影,立刻就飞奔过去,第一次主动投怀送抱,把他抱了个满怀。 萧晏:“……” 虽然他确实有点吃醋,但是陆弃娘这样哄他的话—— 感觉竟然也不错。 以及,张鹤遥现在的脸色,他真的爱看。 然后萧晏就听陆弃娘抽抽搭搭地道:“萧晏,张鹤遥肯定是死了。” 所有人:??? “我刚才青天白日的就看见他来找我,他定然是没了。”陆弃娘哽咽道,“他临走之前,竟然还来吓唬我。” 虽然知道张鹤遥是放不下她,但是那也太吓人了。 等晚上给她托个梦不行吗? 大白天撞鬼,换谁,谁不害怕? “陆弃娘!”张鹤遥所有涵养都消失殆尽,咬牙切齿地出声,“我没死!你给我看清楚!” 蠢货! 他好容易痊愈,身体还虚弱,就迫不及待来看她,想让她别再为自己牵肠挂肚,结果她以为出现在面前的,是自己的鬼魂? 陆弃娘愣住,在萧晏怀中抬起头,看见张鹤遥身后拖着老长一条影子,顿时无语。 她松开了环住萧晏腰部的手,萧晏却还是不肯松手。 ——他太想她了。 “怎么好的?”陆弃娘嘟囔道。 她现在非常怀疑,张鹤遥上次是装出来的。 骗她那么多眼泪,呸呸呸。 这个狗男人,就是心眼子太多。 “好了你早说啊,”陆弃娘道,“闹这鬼儿,大白天的你说你吓人不吓人?” “我没死,你很失望?”张鹤遥冷笑。 陆弃娘总是有本事,让原本温情的时刻变得面目全非。 他以为是历经生死再相见,她却已经安排好了自己驾鹤西去,真是让人感动。 “你死了,对我有什么好处?”陆弃娘才不肯背黑锅,“行了,你没事就赶紧忙去吧。我就不浪费你时间了,我相公女儿出远门刚回家,我没空跟你啰嗦。” 张鹤遥面色铁青地拂袖而去。 他今日来,其实是酝酿了一肚子话要跟她说的。 比如,经历了生死,才会发现什么是最重要的。 比如,他们两个人的牵绊,不死不休,所以以后好好相处。 可是,陆弃娘把他气得七窍生烟,直到回去之后才想起来自己的目的是什么。 转念再想,萧晏回来,陆弃娘这会儿准眉开眼笑地和他在一起。 张鹤遥有种摔杯子的冲动,但是他忍住了。 “大人,郡主来了。”外面的小厮回禀道。 “知道了。”张鹤遥靠在外书房榻上,手里拿着公文,眼皮子都没掀。 宋明真带着霍嬷嬷进来。 霍嬷嬷手中托盘上有一碗热气腾腾的鸡汤。 “回来了,也不先回内院。”宋明真嗔怪,走上前亲手把鸡汤端起来放在小几上,“霍嬷嬷来了,你不是最喜欢她炖的黄芪鸡汤吗?快趁热尝尝。” “放那吧,公事要紧。”张鹤遥面色淡淡。 霍嬷嬷站在一旁,看得心里发紧。 很显然,姑爷这是生气了啊。 也是,他病得最重的时候,霍嬷嬷劝宋明真去看看,哪怕是做做样子都好。 但是宋明真不肯去。 她怕染上。 她直白地说,“没有人比我自己的命更要紧。我若是染了疫病,他也不会看我。既然他都做不到,我为什么要做到?” 大家因为什么结合,都心知肚明,没必要装什么深情不悔,生死相随。 张鹤遥也不稀罕。 他做梦和陆弃娘双宿双飞,生同衾死同穴呢。 但是张鹤遥病愈回来之后,宋明真的态度明显比从前好很多。 无他,她还要靠张鹤遥。 宋明真也没有勉强张鹤遥,自己在小几对面坐下,笑盈盈地看着他,“父王给你写的信,你看了吗?” “看了。”张鹤遥放下手中公文,坐直了身子,拿起汤匙慢慢搅动着面前的鸡汤。 “父王也给我写了一封信,夸你这次差事办得好。我已经给他回信,虽说这次你确实立下了大功,但是九死一生。这样升官的机会,我不愿意要。我只盼着你好好的,咱们一家三口,以后或许是一家四口五口,好好过日子。” 张鹤遥看向她。 宋明真面上露出几分赧然。 “这次你重病,我为你寻遍了名医,也给自己看了看。有个大夫说,我这种情况可以好好调理,以后还能生孩子。遥郎,我终于可以给你生个儿子了!” “不必勉强,你身体要紧。”张鹤遥对此无动于衷。 他不会和不喜欢的女人生孩子。 倘若那样做,日后就得因为孩子,把两个根本无爱的人捆绑到一起。 而且,他也不会是个好父亲。 他心里自卑阴暗,他不是陆弃娘,没有那么多泛滥的善良和爱去支撑起一个孩子的未来。 宋明真睁着眼睛说瞎话。 她若是真找到名医替她看,她现在就不会这般平静,而是惊慌失措于,装得久了,竟然真的生不了孩子了。 “这些天担心你出事,夜不能寐,辗转反侧的时候我总是会忍不住想,倘若你真的就这般撒手而去,那张家这一脉就断了。我如何有脸面面对张家的列祖列宗?所以遥郎,我要给你生个儿子。” “那就等我身体再恢复些。”张鹤遥今日懒得和她虚与委蛇,直接止住了话题。 他这会儿满脑子都还是陆弃娘。 萧晏出远门回家了,两人久别重逢,现在两个人—— 张鹤遥忽然放下汤匙,发出一声脆响。 宋明真不由看向他。 “没什么胃口。”张鹤遥道,“你先回去吧,我要写奏折了。” “是河南洪灾的奏折吗?”宋明真道,“父王提醒你了吧,这件事,就事论事即可,千万不要牵扯太深,否则得罪了人,你以后的路,也会难走。” 张鹤遥不置可否。 而陆弃娘,确实在和萧晏腻腻歪歪。 许久未见,甚是想念啊! 贪恋身子这件事,男女皆然。 第351章 白菜被我拱了 - 与前夫和离夜,将军在我榻上贪欢 - 么么愚 三丫刚回来,有一肚子的话要说,从见面说到吃晚饭。 “王妃娘娘人好,给我点心果子吃,就是有点太爱哭了,像水做的似的。” “世子是我的小弟,也是个爱哭鬼。我走的时候,他非要跟着我来京城,哭得稀里哗啦的,弄得我也掉了两滴小眼泪。” “金陵的鸭子可真好吃啊!就是我爹说,天气炎热,带不回来。我以后带你们去吃!” 吃完饭,她还在叭叭叭。 大丫说想她,把她带回了自己的房间,关上门让她说个够。 云庭和二丫继续去研究染发膏去了,萧晏就迫不及待地开始了…… 云消雨歇,陆弃娘沐浴出来,躺在炕上等萧晏沐浴。 “弃娘,家里该换个大的浴桶了。”萧晏笑道。 “就惦记着这点事情。”陆弃娘笑骂,“我在琢磨五公子他娘的事情。” 萧晏在金陵,费了九牛二虎之力,终于找到了杜氏原来的家里。 但是令人意外的是,杜氏并没有回家。 而五公子的亲爹,分明已经派人送杜氏南下回家了。 “这件事,明日见了他之后,再和他好好说。”萧晏道,“让他查查当年是谁护送他母亲南下的,看看能不能有线索。” 若是没有的话,那估计这个亲,是寻不成了。 天下之大,找一个人无异于大海捞针。 而且二十多年过去了,物是人非,甚至有可能,人都已经不在了…… 就只能,留个念想和盼头,盼望着命运怜悯,再母子相见。 陆弃娘叹气:“我原本想着,她若是在,五公子有个亲人。他的婚事也有人着急张罗……” “不过,”她话锋一转,“咱们也尽力了,剩下的就看命吧。” 她又把张鹤遥两次死里逃生的事情说了。 “你说能怪我吗?顺子请我去见人最后一面,说得立刻就要不行了。谁知道,过了些日子,他竟然好了呢?” “不怪你。”萧晏忍俊不禁。 想到张鹤遥今日被当成鬼魂,他就觉得好笑。 张鹤遥现在估计很郁闷了。 “他两次都躲过一劫,我觉得就是我爹娘那坟位置选得好。我爹生前的时候请看风水的帮忙挑的呢!等咱们俩百年之后,也找人挑个好地方,保佑三个丫头平平安安的。” 萧晏笑着点头,“好。” 这就是陆弃娘说的,当娘的心。 便是想到死,也要想着死后保佑女儿们。 萧晏擦干身上的水,上来抱着陆弃娘,发出心满意足的喟叹。 “你快别动手动脚的,好好说话。”陆弃娘道,“我和你说正事呢!” “不耽误,你说。” 陆弃娘:“……” 你动来动去,我都忘了要说什么,好吗? 萧晏道:“那我先说。燕王本来还要多留我们些日子,但是我想着在三丫生辰之前赶回来,一家人一起给她过生辰。” “你的生辰过去了。”陆弃娘道,“我明日给你补一碗长寿面。” “好。”萧晏忍不住捏了捏她的腰。 还是回家好。 “对了,我想和你说的是大丫和太子的事情。”陆弃娘道,“这事不能再拖了。” 皇上什么时候都有的忙。 戴七今年秋天又押送漕船进京,来陆弃娘铺子里两次。 之前说的问题,其实并没有得到解决。 “萧晏,你说得对。皇上也不是说什么都好用的,他什么时候都忙,所以我想着,太子也回京了,赶紧把大丫的事情解决,省得我心里总不安。” “好。我明日就找蒋玄去。” 萧晏也考虑过这个问题,大概心里有数。 也不知道这俩人怎么商量的,反正萧晏回来说,蒋玄已经开始行动了。 与此同时,坊间开始流传一个消息,说是张鹤遥上奏折,弹劾河南三十多个官员贪污受贿,挪用治水的银子,中饱私囊,疫病发生之后没有担当,任意妄为,几乎把重要官员都涵盖在内。 他弹劾还不是嘴炮,他有证据。 上朝的时候,张鹤遥背了三四十斤的证据,都是他调查和整理出来的。 没有人不震惊,包括皇上。 谁都没想到,张鹤遥在那般忙碌的情况下,九死一生,还能调查得如此清楚。 首先,他能力让人无可辩驳。 其次,他勇气可嘉,以一己之力发难整个河南官场。 震惊朝野。 皇上龙颜大怒,派出钦差,由锦衣卫护送,重赴河南,彻查此事。 经此一役,张鹤遥声名大噪。 陆弃娘在铺子里,都听好多人夸他,是青天大老爷。 张鹤遥在民间的声望,达到了顶点。 陆弃娘听着还挺欣慰的。 幸亏张鹤遥,只辜负了她一个人,没有辜负天下百姓。 那比起来,那点旧事,什么都不算。 三丫生辰刚过,初四的晚上,皇上忽然带着滕文甫来到了陆弃娘家里。 “好久不见您了。”陆弃娘喜出望外,连声请皇上上座,让大丫再加几道菜。 “不用忙活,朕今日是吃了饭才出来的。”皇上摆摆手,“你们也不用拘束,都坐吧。” “哎,好嘞。”陆弃娘在皇上下首坐下,“您身体怎么样?天凉了,可得悠着点。我让三丫把老胡请来,给您看看?” 皇上颔首,“弃娘啊,朕还是来你这里舒心。” 陆弃娘让二丫去请胡神医,又给皇上剥了个蜜桔,“那您有空就多来,想吃什么您就说。我也不把您当皇上,就当是外公孝顺。” “哎哟,”皇上摸着胡子大笑,打趣萧晏,“看起来,这白菜是拱上了,都不分彼此了。” 之前都是你外公怎么样,现在完全变了。 陆弃娘也不害羞,大大咧咧地道:“拱上了,明年生个大胖小子给您抱着玩。” 老人嘛,不都喜欢孩子,喜欢家里热热闹闹的? 皇上喜欢她大大方方的,她就不来扭扭捏捏那些。 皇上果然笑得都咳嗽起来。 滕文甫连忙替他顺气。 “朕要是不做这个皇帝,该多好。”皇上叹气。 “那可不行,都还指着您呢!皇上可不是人人都能做的,好皇上更是百年难遇。”陆弃娘道,“您老人家,得长命百岁,我们跟着您,都有好日子过。” “弃娘,你也学会说话了。” “真心话,我从来不说那些虚头巴脑的。”陆弃娘信誓旦旦。 “朕信你,信你。就是朕今日来啊,可能要讨你嫌弃了。” 第352章 皇上要赐婚 - 与前夫和离夜,将军在我榻上贪欢 - 么么愚 “瞧您这话说的,我敢嫌弃吗?”陆弃娘爽朗大笑,“我和萧晏可不一样,我从小就听话,不像他,和您对着干。” “他呀,确实欠收拾。”皇上笑骂,“不过还好有你,否则朕还不知道,他要跟朕闹到什么时候。” 陆弃娘心说,啧啧,听听,多宠。 皇上是真的爱才。 “蒋玄前几日来求见,退婚的事情,之前朕也听说了一句,但是没仔细问。” 陆弃娘脸色顿时有些不自然。 她不敢说话了。 怕露馅。 萧晏接口道:“皇上,蒋玄受伤期间,昭昭不顾礼法前去照顾,对他仁至义尽。但是他却仗着受伤逞凶,所以婚事才作罢,并非昭昭嫌弃他受伤,还望您明鉴。” “朕知道。蒋玄自己也是这么说的,他诚心诚意悔过。”皇上道,“朕问他要什么赏赐,他说求朕来替他转圜亲事。还说如果你们不放心的话,他愿意入赘,他也是极喜欢昭昭的。” 陆弃娘低头不语。 萧晏这次也沉默了。 “你想他连入赘都肯,定然是真心悔过。”皇上又道,“卧床的时候,心绪难平,心情一时激动,也不是十恶不赦。弃娘,你说呢?” “皇上,都退亲了,就算了吧。” “你看,我就知道你是个心疼女儿的,肯定不愿意。”皇上笑道,“可是弃娘,你要好好考虑考虑,退亲这件事,影响昭昭名声。而且蒋玄是青年才俊,人品上佳,又喜欢昭昭,是多难得的人选。” “三条腿的蛤蟆不好找,两条腿的男人不有的是吗?”陆弃娘道,“别的就算了,动手这事,我接受不了。我自己养大的女儿,还没舍得动一下呢。” 她把那种不情不愿表现得淋漓尽致。 萧晏则道:“皇上,之前您想要昭昭陪侍太子,不知现在……” 皇上皱眉,“怎么,你有那种念头,还是昭昭自己想的?” 陆弃娘看皇上神情就知道他不高兴了。 她之前很不理解,为什么皇上人那么好,却生出太子那样让人捉摸不透的疯子。 现在看皇上,似乎又有些理解了。 那种“只能是我给你,但是你不能开口要”的别扭,这不一样吗? 多少还是相像的。 只是太子不知道被谁带歪了,控制不了心里泛滥的戾气。 “快别瞎说了,”陆弃娘道,“昭昭定了亲又退婚,闹得这么大,哪里能再去伺候太子?太子身上,多少双眼睛盯着呢,到时候唾沫星子都能把人淹死。” 皇上点头,“正是这个意思。” “皇上,”陆弃娘又道,“您说您是长辈,是皇上,天天那么多事情,还惦记着孩子们的亲事。您说好的人,肯定是好。只是我呀,实在抹不下面子。” “什么面子?” “之前退亲的时候,狠话说多了。”陆弃娘面上有几分不好意思,“忘了怎么骂的,反正就是打死也不和蒋家做亲,您说这回头草吃的,让人多不好意思。” “是朕的意思。”皇上道,“蒋玄考虑到了,所以请求朕下旨赐婚。朕赐婚,别人还敢说什么?” “那……也行吧。”陆弃娘总有些不愿意的样子。 大丫却已经出来给皇上磕头谢恩。 皇上大喜,“看看,弃娘,是不是你一直端着,但是大丫头心里其实是愿意的?你呀你,是不是差点好心办坏事?” 陆弃娘叹气,“只盼着以后,蒋玄真的能对大丫好。” “有萧晏在上头压着,他能翻出什么水花来?” 正说话间,胡神医就来了。 他进门就老老实实地给皇上行礼。 皇上大笑:“老胡啊,朕还是喜欢你从前桀骜不驯的样子。让朕觉得,你是有真才实干,不是拍马屁的人。” 胡神医讪笑:“皇上,那可不敢,那可不敢。” 他坐下给皇上诊脉。 不等他开口,皇上就问:“老胡,你跟朕说实话,朕赦你无罪。朕的身体,还能坚持多久?” 胡神医面色凝重,半晌后才道:“如果皇上好好保重身体,五到十年,也是有可能的。” “五年只是有可能,那朕最大可能,还有三四年时间?” 胡神医点头:“其实皇上若是能安心修养,五六七年都有可能,只是您一直劳心劳力,所以……” 劝不动,根本劝不动。 虽然眼前之人贵为皇上,但是实际上,和他很多病人都一样。 不到生命最后关头,是不会因为过去作贱自己身体而后悔的。 “那皇上就把活儿交给别人,自己少干点。”陆弃娘道,“您那么多儿子呢!这时候不指望他们,什么时候指望他们?” 皇上苦笑,并没有说话。 陆弃娘想得简单,还以为他的儿子们,会像她的女儿们一样拧成一股绳。 那是他做梦都不敢生出的期盼。 在皇家,安分守己,就能做好兄弟了,但是,太难了。 皇上摆摆手,“我知道了。老胡,你想不想进太医院?” 胡神医连忙跪下:“皇上,只要您需要,草民随时进宫侍奉。只是草民生性不羁,极容易得罪人。太医院也是分派系的,草民出身卑微,又没有名师引路,怕是——” “你既不愿意,那就算了。”皇上道,“朕确实也更喜欢你说实话的样子。” 人情世故,皇上都懂。 等胡神医走后,皇上又和萧晏说话。 “当年的事情,你现在,是不是该给朕一个解释了?” 陆弃娘心里一沉。 坏了坏了,怎么有种秋后算账的感觉? 她目露担忧看向萧晏。 而萧晏却对她微微一笑,眼神无声安抚。 因为他知道,皇上重新过问当年之事,应该是想要启用他了。 在启用他之前,要对之前的事情,有所交代。 萧晏撩袍跪下。 第353章 当年真相 - 与前夫和离夜,将军在我榻上贪欢 - 么么愚 陆弃娘虽然也骂萧晏当年年少轻狂,但是这会儿也着实为他捏了一把汗。 之前总是觉得云庭不靠谱,可是人家再不靠谱,也没干出来斩杀监军的事情来。 “皇上,监军李胜,因为与谢家关系亲厚,所以到西北之后,处处为难我。不过说起来,也就是刁难,罪不至死。我当时确实因为战事胶着,心情烦躁,就对他拔剑相向,没想到,他竟然还言语相激,所以我就……铸下大错。” 陆弃娘这是第一次听萧晏说当年斩杀监军的事情始末。 “还有呢?”皇上道,“总不能因为你心情不好,就杀朕的监军。他如何为难你的?” 陆弃娘眼神一亮。 不知道是不是她的错觉,她觉得皇上这是在给萧晏找借口的机会啊。 快说快说,萧晏你快说。 “回皇上,李胜用我的出身嘲讽我,对军中大小事务指手画脚。蒋玄等人也屡次劝我低头,可是我不肯。李胜好色,看中了当地平民之女,强抢民女,被我做主把人放走;他查粮草,指鹿为马,说我军需官以次充好,想要杀人泄愤,也被我阻拦。诸如此类,不胜枚举。” “那当初,朕让你上请罪的折子,你为什么不上?”皇上面容严肃。“非要逼朕动怒?” “回皇上,都是我的错。”萧晏低头认罪,“彼时我立下些许功劳,有些轻狂;又觉得皇上派李胜监军,是,是故意辖制我,所以……” 陆弃娘听得稀里糊涂。 这个李胜,还有那个谢家,和萧晏有过节? “朕也是时候才知道,”皇上摇头,“李胜和谢知节私交甚笃,而谢知节又是谢家六姑娘的同母哥哥。” 陆弃娘,这个谢家,萧晏又是怎么得罪的,怎么还有六姑娘什么事? “但是无论如何,你都不该先斩后奏,直接斩杀监军。” “是。” 萧晏认错态度良好。 皇上手指敲击着桌面,“给朕写个请罪的折子。” “……是!” “现在答应得痛快了,怎么不学当年一样,跟朕倔?”皇上一脸恨铁不成钢。 “年少轻狂,心思狭隘,以恶意揣测皇上。”萧晏深深叩首,“萧晏罪该万死。” “还是想着狡兔死走狗烹的那套,是不是?”皇上嗤笑,“若朕真的是那等小肚鸡肠之人,你现在九族都没了!” “皇上仁厚。” “萧晏啊萧晏,做人不能太直,哪怕你一腔热血,过于刚直,最后也是伤人伤己。你娘就算了,不提了。你爹总归是你亲爹,为什么关系也会闹成这样?” 萧晏低头不语。 这个,他也想不明白,也并不认为是自己不讨喜所致。 他的身世,还得继续查下去。 “还有谢家,朕给你赐婚,谢家六姑娘都已经去了西北,不管发生什么事情,你告诉朕。这婚事是朕指的,有什么不妥,朕会为你做主,你倒好,直接把人给杀了。” “是,你说她烧粮草是重罪,你不能等朕来做这个坏人吗?偏偏自己动手,和谢家结下梁子。后来的李胜刁难,和这件事有关吧。现在朕想要起用你,还得替你把当年的债平了。谢家和李家,都是世家大族,你知道你把自己的路,走得有多窄吗?” 在皇上眼中,萧晏也只剩下一腔赤诚了。 皇上把萧晏骂得狗血淋头。 陆弃娘也总算后知后觉地捋清了这些关系。 “弃娘,你嫌弃不嫌弃他?这些,他没跟你说过吧。” 陆弃娘嘿嘿笑了两声,“是没说过。我丢人的事情,也不告诉他呢!” “那你跟朕说说?”皇上每次逗陆弃娘,心情都格外舒畅。 “那可多了去了,等我回头慢慢给您老人家讲。”陆弃娘道,“我之前没想过,萧晏这么欠收拾。您也别让他当什么破虏将军了,就让他在码头当个地头蛇得了,否则我真怕他再闯出什么祸来。” 皇上大笑,“那不行,朕舍不得。他毛病一身,但是一条好处就够了。” “什么好处?” “赤胆忠心。” “那倒是真的。”陆弃娘道,“他就一个心眼,我也是,要不我俩能是两口子吗?老天爷都安排好了的。” 皇上被她逗得心情愉悦,摆摆手让萧晏起身,“等等吧,等朕把你之前做的混账事情都圆过去,然后再说。萧晏,你想要回黑甲军,还是去其他地方供职?” “一切但凭皇上吩咐。”萧晏道,“只是您再给我几个月时间,我还要把之前没做完的事情继续做完。” “什么事情,能比你报效朝廷更重要?” 萧晏和皇上提起了程九万。 皇上面色,颇有些不以为然。 “回皇上,我怀疑程九万涉嫌走私。” “私盐?” “不仅包括盐,还有茶叶,甚至武器。一些通过运河从京城运往济宁等地,然后转陆路运往北方,而另一些则通过运河抵达南方,从南方出海。” 皇上面色立刻凝重起来,“还有武器?” “是。”萧晏道,“我一早就盯上了他,手中也有了证据,但是不想打草惊蛇。他生意做这么大,上面是有人的。我想替皇上,把朝廷中的蛀虫,一并挖出来。” “好,好,”皇上怒极反笑,“好大的胆子,竟然还敢给朕走私武器。” 铁,比盐的官职更严格。 民间买菜刀都要登记,结果还有人,就在皇上眼皮子底下弄鬼。 “所以皇上,不开海运,也阻拦不了这些人作恶。”萧晏道,“倒是阻拦了百姓赚钱。” 皇上点点头,却没有再多说什么。 皇上性子沉稳内敛,做事周全。 他一定是要回去和内阁众人谨慎讨论过之后,再决定大事。 晚上做完夫妻功课,陆弃娘问萧晏:“那谢家六姑娘,是不是被你杀的那个未婚妻?” “嗯。” 陆弃娘:“……你看你也是,干嘛做坏人?这事你告诉皇上,皇上能忍她吗?皇上骂你,真的没骂错。” “得了些功劳,就心高气傲,不可一世。”萧晏道,“眼里揉不得沙子。总觉得,别人都会看在我的功劳上,对我另眼相看,格外宽容。” 没有人教他如何做人。 他被人倚重的价值,只有他的骁勇善战和谋略。 “不过也不能都怪你,年轻时候,谁懂事呢?” “弃娘,倘若我有一个你这样的娘,大概不至于走这样的弯路。” 陆弃娘:“……” 真,有奶就是娘吗? “但是有时候我又忍不住想,倘若我年长你许多,那我会像你收养昭昭她们三个一样,早日收养你,让你不至于吃那么多苦头。” “我可不敢想有你这样的好大儿,但是有你这样的爹,是真不错。” “这个你想过。” 萧晏表示,他知道。 陆弃娘拉起被子捂脸。 从前想就算了,现在两个人酱酱酿酿以后,真是不好意思了。 “弃娘,”萧晏把人从被子里挖出来,“昭昭过几日,要去见太子了。” 陆弃娘脸上的笑意和害羞顿时僵住。 第354章 新铺子 - 与前夫和离夜,将军在我榻上贪欢 - 么么愚 陆弃娘想说什么,最后却什么都没说。 她觉得自己没用,帮不上大丫。 感受到她的挫败,萧晏伸手揽住了她的肩头。 人生不如意之事十有八九,但是这件事,未免太重,把人压得喘不过气来。 萧晏的感受,比陆弃娘更深刻。 因为大丫私下和他说过,她其实已经做好了准备,要去伺候太子。 倘若事情真的发展到那一步,希望萧晏能够帮忙稳住蒋玄和陆弃娘。 还有两个月才满十五岁的姑娘,眸色清冷,声音若流水泠泠。 “爹,只要我不在意,那就不算什么。我并不会因为被他占了便宜,就寻死觅活,也不会把自己当成他的人。” “若是能力所及,我会让他付出代价。若是形势比人强,我会让自己活得舒服一些。人生路漫漫,我想要做的,总能做到!” 怎么可能不在意? 她还是个小姑娘。 萧晏想到这些,心如凌迟。 他比陆弃娘,更加憎恨自己的无能。 如果真到了那一步,萧晏觉得自己很难做到徐徐图之,他一定会杀了太子。 一定会! “那她怎么能见到太子?”陆弃娘忽然问。 东宫可进不去。 “五日后是先皇后的忌日。每年这一日,太子都会去普照寺上香,那里为先皇后供奉着长明灯。” “那我陪着大丫一起去行不行?”陆弃娘小声地问,“我不放心。” “她要自己去。”萧晏道,“弃娘,要相信昭昭。” “哦。” 陆弃娘知道这件事之后,就有些担心。 但是看大丫,却云淡风轻,每日在学堂里带着孩子们读书玩耍,还会和陆弃娘商量找哪些手艺人来,传授女孩子们技能。 三百六十行,能做的太多,但是一般都是只传自家人。 想要人来帮忙,那就得花大价钱。 陆弃娘对市井之中的这些行当倒是十分清楚,扒拉着手指头跟她盘算:“那可多了去了,但是咱们得挑适合女孩子的行当。比方说厨娘,比方说织布裁剪做绣活,再比方说做画工,染匠,扎彩,捏泥人吹糖人……老胡不还说了,教女孩子们辨认药材……” 大丫笑着看她。 “还有很多呢,”陆弃娘道,“我想着,比如学厨艺学裁剪,那都是要花费很多功夫,是一辈子的手艺。但是你说,采药什么的,顺便就学了,万一将来能用上呢?技多不压身,是不是?” “是,娘,您说得对。”大丫道,“厨艺绣艺这些的先生,容易找。其他的那些,得慢慢寻,娘您要是有合适的人,帮我推荐一下。” “行。”陆弃娘道,“我记得史平娘子,之前家里是扎彩的,我回头问问她去。就是她那个人,老实巴交,人多了就说不出话来。” 所谓扎彩,就是红白事门口之彩。 有时候店面开张,也会用到。 这个行当相对来说,需要点门槛,但是不算高,谋生够用。 陆弃娘也不想着把学堂弄得如何高大上,反正就是教女孩子学到糊口的技艺。 不是为了拔高她们人生的上限,而是为了替她们的人生托底。 倘若有一日,她们为男人所弃,为娘家不容,还可以有安身立命的本事。 大丫很看好这个,因为很多人会忌讳,尤其是白事这方面。 但是人吃不上饭的时候,就得去这种少有人走的路上寻一碗饭吃。 “娘,您只管帮我请人,怎么教,我来带她。”大丫道。 “那行,不算事。她家也不做这个了,让她来教人,多赚一份钱。” 陆弃娘想和大丫提太子的事情,但是最终还是忍住了。 大丫心思重。 让她知道,自己在担心她,又给她添了一重负担。 “对了,娘,爹跟我说,要再买个铺子。”大丫又道,“您什么时候有空,我们去看看铺子?” “你爹跟我提了一句,我忘了。” 这事怪萧晏。 在两个人酱酱酿酿的时候跟她提这些,她哪里记得住? 光顾着爽去了。 自从解锁了男女之事之后,陆弃娘再也不骂男人好色了。 她自己,也挺好色的。 所以她得跟萧晏说,那种事情,别跟她讲其他,她记不住。 “是不是要卖南北货?”陆弃娘道。 她依稀记得,萧晏叭叭叭说了很多。 大概意思就是他们靠近运河,所以货运方便,能够接触到很多南来北往的货物。 南北货铺子,就不能开在码头了。 要开在京城繁华地段。 “嗯。”大丫笑容温婉,“爹是这样说的。” “那繁华地段的铺子,咱们也买不起啊!”陆弃娘道,“咱们这铺子都三千两,繁华地段的得多贵。” “娘,咱们不买,现在钱不趁手,先租。”大丫道。 “那得多少银子?” “像我们这样大的铺子,在寸土寸金的地段,一年租金要一千两的。” “咋不去抢!”陆弃娘震惊。 一千两银子啊,在家里躺着就来了,她也想要这样的日子。 “自己买的话,要两万两银子。” 陆弃娘:“……这些人的银子,都是大风刮来的吗?” 这是她没有办法想象的世界。 “中人给我介绍的两个铺子,都是贵人家的。”大丫笑道,“京城喊得出名字的达官贵人都数不过来。” “那也是。不过一千两银子,”陆弃娘在心里盘算了一下,“睁开眼睛就欠三两银子,不说还得雇人什么的,这得卖多少东西才能赚出来?” 她想想都睡不着觉。 “娘,金陵的胭脂水粉,闽南的龙眼干,胶东的海米,松江府的帕子……我就挑了几样东西打听了产地的价格和京城贩卖的价格,翻两番都是最少的。” “这么大利润?” “嗯。这个铺子,是不会赔钱的,前提是,找个好掌柜。” “你不行吗?”陆弃娘对大丫是盲目崇拜,觉得她做什么都行。 大丫轻笑着摇头,“娘,我才多大,也没什么见识。真正好的大掌柜,那可厉害了。” 人贵有自知之明。 “那大掌柜去哪里找?”陆弃娘犯了难。 第355章 大丫vs太子 - 与前夫和离夜,将军在我榻上贪欢 - 么么愚 “娘,一步一步来,我们铺子都还没看好呢!”大丫笑盈盈地道。 “也是。行,娘都听你们的。” 过日子就是这样。 太子的事情像挥之不去的阴霾,但是日子该过也得继续过,该干什么,就干什么。 现在的铺子那边,陆弃娘基本上不用忙什么了。 萧晏也不然让她自己亲自干活,不过陆弃娘闲不住,见到哪里有活就去搭把手。 这几日,二丫开始免费赠送染发膏,前提是在店里买超过五百文的东西。 别说,很多人对这个东西感兴趣,铺子里的生意很红火,虽然二丫这会儿已经雇了两个小姑娘帮忙,但是三个人还是忙得团团转,陆弃娘就去给她帮忙,也防止有人浑水摸鱼,拿东西不给银子。 过了几日,大丫提着香烛,雇了一辆马车,去了普照寺。 太子一行,自然戒备森严,无法近前。 大丫也不慌,先去烧了香。 大丫跪在褪色蒲团上,额头直抵青砖寒意。 线香将尽未尽,一缕残烟在长明灯里升腾,带着檀香特有的气味,缠上佛前垂落的经幡,鎏金佛像的悲悯眉目在烟雾里模糊。 殿外古银杏簌簌摇落碎金,却压不住由远及近的脚步声。 他来了。 “倒是凑巧。”带笑的声音惊飞了檐下的雀,玄色鹿皮靴碾过满地银杏叶,蹀躞带上的双龙衔珠玉扣撞出清响。 大丫回头,眼神惶恐,随后跪倒在地,“民女见过太子殿下。” 太子身后没有人跟着,想来是被他屏退了。 太子俯身,玉冠垂下的缨络拂过大丫发间银簪,在她耳畔轻笑,“特意来寻孤的?” 大丫指尖掐进掌心软肉,颤声说出那句演练过千百遍的谎言,“来碰碰运气,不想真的遇到了殿下。” 佛龛阴影漫过她颤抖的脊背。 她撒了谎。 她知道她今日一定能见到太子,甚至不用刻意去见。 因为蒋玄告诉她,太子安排了人跟踪她。 大丫并没有声张。 所以今日来,她反过来利用太子的眼线,让太子知道自己也在这里。 所以她故意选了最偏的大殿,为的就是等太子。 太子拇指擦过她耳垂,翡翠扳指的凉意蛇信般游走:“不是对孤不屑一顾吗?现在又巴巴来见孤做什么?” “殿下,民女已经退婚。前些日子,听闻您去了河南,一直很担心您的安危,后来听说您回京才松了口气,只是,只是不知道该如何找到您。” “退婚了,甘心吗?” “甘心不甘心不重要,重要的是,殿下才是我唯一的主子。”大丫低头,“皇上前几日又来我家中,言辞之间,竟然要给民女和蒋玄赐婚。所以民女惶惶不可终日,终于寻到了机会来这里碰碰运气……” “父皇给你赐婚,你岂不是得偿所愿?”太子的声音阴恻恻的。 “可是胡神医也说了,皇上身体怕是——” “他怎么说的?”太子眉眼之间露出几分凝重。 “胡神医说,皇上最多只有一两年寿命了。殿下,您想想办法,民女愿意伺候您,请皇上不要赐婚。” “真心的?” 大丫重重点头。 “怕连累蒋玄?” “不,怕连累家里。皇上想要重新起用我爹,我不想节外生枝。而且,而且蒋玄现在已经,已经是个废人,所以——” “废人?你们两个?”太子捏住了大丫的下巴,指尖骤然发力。 大丫疼得眼泛泪花,“殿下,民女是清白的。民女的意思是,他身为武将,以后却再难领兵,前途尽毁。而且,而且他受伤之后露出暴虐面目,也让民女心有余悸。” “让孤来告诉你,你是怎么想的。”太子笑容阴鸷,“先退了婚,把孤哄住。然后示弱,想让孤放弃你,又用赐婚表明自己身不由己……” 大丫手心里都是汗。 这个疯子,果然聪明又难缠。 还好她早有准备。 “殿下倘若不信的话,那民女,民女只有——” “要撞墙还是撞柱子?”太子站直了身体,居高临下地俯视她,“孤等着。” 大丫仰头满眼含泪地看向他,忽然猛地扯开衣襟,素色襦裙如凋零的玉兰层层坠落。 太子面无表情地看着她的动作。 大丫跪在地上,一件一件地把身上的衣裳脱下来。 太子没有喊停下,她也没停下。 她终于脱完最后一件衣衫,已经是泪流满面,颤抖着声音道:“民女愿意把自己献给殿下。” 太子眼底翻涌的暗火突然凝滞,目光扫过香炉里将熄的灰白色余烬。 “不错,”太子笑了,“孤暂且相信你的诚意。不过今日,孤没有心情,把衣服穿好。” 大丫哭着把衣裳重新穿起来。 “委屈?”太子冷笑。 “不委屈,就是,就是害羞。” “噤声,孤不喜欢哭哭啼啼的女子。” 大丫努力逼退泪意。 “父皇既然要你嫁蒋玄,那你嫁便是。只是日后孤什么时候召你,你都要来。” “是,殿下。” 太子一脸索然无味,没有多留就走了。 他是真的讨厌哭哭啼啼,柔弱无能的脸。 原本以为她不一样,没想到,一样的庸俗。 大丫长出一口气,脸上泪痕犹在,水洗过的眸子,却睿智清明而冷静自持。 也不过如此。 她目光看向紫铜香炉里氤氲的残香,嘴角缓缓勾起。 人生不过是,兵来将挡水来土掩,苟且一时得一时。 至少这一关,她过了。 胡神医的香,果然好用。 胡神医说,他才是男人中的男人。 因为他让男人行,男人就行;他让男人不行,男人就不行。 胡神医特制的九转迷檀,果然是极好的。 大丫把自己收拾好,重新虔诚地跪到蒲团上。 今日玷污了佛门净地,她有罪。 第356章 令人头秃的亲事 - 与前夫和离夜,将军在我榻上贪欢 - 么么愚 而大丫回去之后,对陆弃娘和萧晏也只说了一句“没事了”。 晚上她让小神给蒋玄送了一张纸条,也是写了这三个字,然后就沉沉睡去。 陆弃娘放下心来,等着赐婚的圣旨送到。 萧晏和她说,圣旨应该没那么快。 陆弃娘又觉得皇上手下那些人,干活磨磨蹭蹭。 三丫的生辰这日,萧晏给她送了一匹白马。 三丫得到了自己的马,乐坏了,围着马来回转,不时伸手摸摸。 陆弃娘笑道:“你是最有福气的,赶上家里日子好起来了。今年等你大姐二姐生辰,也要给她们好好过。” “大姐及笄。”二丫道,“是该好好办。我就无所谓了,反正现在什么也不缺。” 她自己手里有银子,从来不委屈自己。 想要什么,自己买就是了。 能力范围之外的,她也不看。 她反而催促陆弃娘去看铺子。 “说了要开新铺子,您倒是赶紧去看啊!娘,您可说好了,新铺子也要单独给我留个柜台的。” 之前二丫就在想,她染发膏这么好的东西,不能只卖给码头上的这些穷人,那才赚几个钱? 只有一千两银子一年租金的大铺子,那寸土寸金的地段,才能配得上她苦心研究出来的好东西。 在那个铺子里,二丫想好了,不卖其他东西。 因为她钱不够,一瓶蔷薇水几十两甚至几百两银子,她那点银子能进什么来? 对于胭脂水粉这个市场最顶尖的顾客,她们是看不上便宜东西的。 真要支撑起那样一个柜台,恐怕一万两银子都不觉得够。 她不慌,她有的是时间慢慢来。 起步阶段,可以慢,但是最好不要受到大的挫折,否则再爬起来就得浪费时间。 二丫经过这大半年的历练,思想成熟了许多,对许多经商的事情也能说得头头是道。 萧晏都和陆弃娘说,这是他们家里的“女范蠡”,骄傲溢于言表。 这几个孩子,各有性格,但是都让人放心。 “少不了你的。”陆弃娘笑骂道,“还什么都不要呢,一个柜台,那一年也不少租金呢!” “等我赚了大钱,肯定给您交租金。” 众人都笑了。 三丫摸着自己的马,忽然抬头看向萧晏:“爹,我的马,是不是我可以自己给它起名字?” “当然。” 三丫兴冲冲的道:“那我要叫它糖糖,我最爱吃糖了。” 二丫打趣她,“如果要用你喜欢吃的东西起名字,那这匹马就得叫肉菜蛋奶鱼虾点心果子……” 三丫:“……二姐又欺负人,快点嫁出去就好了!” 二丫气得过来拧她的嘴。 “大姐成亲后就到二姐了,”三丫道,“娘,快把她嫁出去!嫁到金陵那么远!” 这样就没人欺负她了。 金陵是三丫去过最远的地方,那漫长的旅程,让她觉得那就是天涯海角的距离。 “把你嫁到爪哇岛去!”二丫气得跺脚。 “行了,都别闹了。这么大姑娘了,不能乱说话。” 话虽如此,陆弃娘还是忍不住又告诉两个女儿:“你爹说了,日后你们两个也是要招赘婿的,除非你们自己愿意嫁出去。” 他们家,和别人不一样。 本来陆弃娘还觉得,这和别人不太一样,似乎不好。 但是后来她就自己把自己劝好了。 就他们家这种,五个毫无血缘关系的人拼在一起,本来也和别人不一样。 既然如此,那还学别人做什么? 一家人怎么舒服怎么来。 二丫的性格太强势了。 别看这丫头,嘴上天天说着要嫁个有钱人,但是现在的话,真要她嫁,她不肯答应的。 她能吃苦,但是受不了委屈,就像那小炮仗似的,一点就炸。 她自己都说,受不了一点儿窝囊气。 陆弃娘觉得,她日后还是得找个老实巴交的男人。 能力不用太强,但是要听话。 对了,还得长得好看,二丫眼光很挑剔,最好也得读过点书。 综合这些考虑,那就得给她找个落魄人家的读书人…… 但是又容易遇到负心汉。 而且,而且陆弃娘现在已经是个妇人了,现在看男人的眼光,难免多了一重考量。 瘦弱的读书人,晚上难免有些不够用。 糙汉吧,又容易不长脑子。 哎,不能想,想得简直掉头发。 幸亏三丫还小,能拖几年。 二丫则真该考虑定亲的事情了,她得慢慢寻摸合适的人选。 陆弃娘想着女儿们的亲事,二丫却一心扑在新铺子上,催促陆弃娘抓紧时间去看。 “还有,娘,货也得先准备起来,要不运河冻上的时候,您去哪里进货?白白错过腊月这个赚钱的好机会。”二丫不放心地叮嘱,“要我说,就找个能直接用的铺子,略收拾一下就行,不能自己改动太大,浪费时间,那都是钱。” “你说得对。”陆弃娘道,“耽误一个月,那就是八九十两银子。走,二丫,你跟着娘看铺子去,你比娘有主意,娘听你的。” 在鼓励女儿这件事上,陆弃娘从来都不遗余力。 在她嘴里,哪个女儿都比她强,都是她的依靠和支撑。 在这种追捧式的鼓励教育下,三个女儿确实都独立自强,很有闯劲。 萧晏不说话,只是在旁边默默看着母女几人。 这辈子,他最大的幸运,就是被陆弃娘带进了这个家庭。 从某种意义上来说,他也该感谢张鹤遥。 没有张鹤遥的“死”,没有后来他的始乱终弃,他和陆弃娘也不会走到一起。 “走走走,”二丫已经迫不及待,“趁着今日我们都在家,赶紧一起去看铺子。” 之前已经找好了中人,今日去看应该可以。 陆弃娘看向三丫,“今日是你三妹妹生辰……” “生辰正好出去逛逛,然后在外面好好吃一顿。今儿我请客!”二丫大方地道。 “我要吃糖醋里脊!”三丫大声地道。 一家人高高兴兴,整整齐齐准备出门。 然后站在门口的时候,远远就看到一人一骑,风驰电掣而来。 第357章 老大最大 - 与前夫和离夜,将军在我榻上贪欢 - 么么愚 “我怎么觉得是找咱们的?”陆弃娘嘀咕一句。 但是她又觉得不太可能。 萧晏却沉声道:“是燕王府的人。” 来人是燕王身边的亲随韩继善,他远远的已经认出来了。 “该不会是刘俭,给我送生日贺礼吧。”三丫小声地道,“我可告诉过他了,不要让他来送。” 原来,萧晏和三丫离开得匆忙,至少在刘俭眼里是这样的。 喜欢的小姐姐要走了,天都要塌了。 刘俭先是耍赖要跟着三丫一起进京。 意识到就是撒泼打滚也无法得逞之后,他又改变策略,要留三丫多住些日子。 三丫嫌他烦恼,便道:“我要回家过生辰。” “老大,你留下,我帮你过,我送你很多好东西。” “我才不要呢,我要回家,我爹娘和大姐二姐会帮我过。”三丫毫不留情地拒绝。 刘俭又要哭。 三丫瞪他,“和你说过多少次了,男孩子不要哭哭啼啼的,你看你这样像什么样子!” “老大,我没哭,我,我就是流了一点眼泪。”刘俭泪眼婆娑地看着三丫,模样可怜。 “爱哭鬼。” 三丫离开金陵的时候,想到回家可以见到娘和姐姐们,可以跟她们炫耀自己一路上的见识,心早就飞回了家。 但是刘俭却拉着她袖子,大有孟姜女哭长城的气势。 三丫最后几乎都是从他面前逃走了。 离开之后,简直如释重负。 她收过很多小弟,但是这么粘人的,就他一个。 这一个就让三丫焦头烂额了。 要是之前的小弟都这样,那她将消失于江湖,成为一团浆糊。 ——绷不住,根本绷不住。 所以三丫今日见了燕王府来人,下意识以为是刘俭派人给她送生辰礼物。 她不要! 但是萧晏却面色凝重。 因为他看出来了,韩继善来得非常急,看起来像有十万火急之事。 韩继善也看到了萧晏,面上如释重负,骑到门前翻身下马,拱拱手道:“咱们借一步说话。” 萧晏做了个邀请的姿势。 二丫着急看铺子去,便道:“爹留在家里待客,咱们去看看铺子吧。” 萧晏刚想点头,就听韩继善道:“我今日来,却是为了府上三姑娘。” “我?”三丫道,“该不会是世子让你来找我的吧。他要干什么?” 那个爱哭鬼,是不是又在家里偷哭了? 韩继善欲言又止。 “先进屋再说,都一起进来,铺子回头再去看。”萧晏当机立断。 于是,已经出了门的一家人,又回到家里。 出门时候五个人,回来却变成了六个。 韩继善也没有喝水,直接就紧张地看向三丫,“三姑娘,你有没有从世子那里拿东西?” 陆弃娘一听这话就不乐意了。 怎么,当她的女儿是贼? 虽然三丫有时候比男孩子还淘,但是自家孩子什么品性,陆弃娘很清楚。 三丫不会拿别人一根针。 “这位大人,”她忍不住开口,“我女儿是去府上做客,不是做贼的。” 萧晏也皱眉,“你这是什么意思?” 韩继善连忙摆手,“嫂夫人勿怪,我不是那个意思。是世子说,把,把王爷的私印,送给了三姑娘。别的东西就算了,私印,这实在是重要的东西,所以王爷派我来看看。” 陆弃娘:“……” 好好好,真有前途。 这么小,就知道哄女孩子开心了? 但是问题是,这明显是个败家的,竟然拿亲爹的私印送女孩子? 他怎么不拿王爷金印呢! 那个更有分量。 三丫也是,一个真敢给,一个真敢收。 “什么是私印?”三丫一脸茫然。 “就是印鉴,可以盖在纸上的……”萧晏解释。 “银票见过吧。”二丫看三丫迷糊便开口道,“上面得带着印章才管用,对不对?私印,就是用来盖那个印章的东西。” “盖银票的啊。”三丫道,“这东西谁都能有吗?” 那她也想有一个,以后可以自己画银票盖印,这还愁没钱花? 没事就画呗印呗。 “当然不是。”大丫接口解释道,“那是身份的象征。王爷掌管一方,若是这私印落到坏人手中,用来做坏事,那后果就很严重。” 她弯腰看着三丫,“你肯定不会拿。但是再帮王爷想想,这东西可能被世子藏去哪里?” “我不知道啊。”三丫一脸懵,“我离开的时候,他是硬塞给我一个匣子,我当时也打开看了,里面是一个破球,还有一件破衣裳,我其实不想要的……但是又想起娘说过,人家送礼物,就是自己不喜欢,也不要嫌弃。” 然后她才勉为其难收下的。 想想那个场景,她归心似箭,那个却哭成了泪人,扒着她马车“老大老大”地喊着,弄得她好像不是回家,而是荆轲刺秦,一去不回似的。 他给什么都赶紧收着,赶紧跑路,离开这个爱哭鬼,让她耳根子也清净几天。 三丫表示,小弟收了没有一百也有八十,这个最失败,这个最爱哭。 简直让她悔不当初。 直到当初就不装了。 韩继善面色尴尬道:“当时确实,大家都看到了世子非要给三姑娘送礼,不是三姑娘想要的。” 但是谁也没想到,那败家的世子,竟然把王爷的私印一起送了。 他怎么不把王府给绑在马车上? 燕王安分守己,真是从来没想到,会以这种方式北上。 燕王也是粗心大意,金陵又没什么大事,他天天过得滋润舒服。 等到人走了多日之后,他临时要用私印,才发现天塌了,私印不见了。 当时燕王冷汗都下来了。 各种怀疑府里出了内鬼,各种调查,最后线索指向了最没有嫌疑的刘俭。 然后,刘俭表示,没错,就是他。 燕王气得差点打死这逆子。 但是想到王妃哭起来,他安抚不了,就只能耐着性子问儿子:“你知不知道,那东西很重要?” 不知者不为罪,这事也得怪他,没有告诉儿子私印的重要性。 结果他嫡亲的儿子理直气壮地道:“知道啊,不重要我还不拿呢!” 他把私印送给老大了! 最好的东西,不是要给老大吗? 他最忠诚了。 第358章 完璧归赵 - 与前夫和离夜,将军在我榻上贪欢 - 么么愚 燕王:完了完了。 父皇也不用防着他了。 燕王一脉,到他这倒霉儿子一代,估计就传不下去了。 他不算多聪明,但是也没笨成这样,王妃也是个聪明的,两个人怎么能生出这么个倭瓜! 要他的命,不用刀,用这个蠢儿子就行了。 韩继善说起来也觉得不好意思。 ——燕王府的脸,都给世子丢尽了。 陆弃娘也有些无语,但是当着韩继善的面,她还得有个态度。 “三丫,东西呢?先把东西拿出来,娘不怪你。东西重要,赶紧让韩大人带回去哈,乖。” 三丫回屋拿出来个匣子,直接放在桌上打开。 “哪里有什么私印?”她拿起里面的东西,“看,不就这个破球,还有这件破衣裳吗?” 不管是布球,还是衣裳,真的都只能用陈旧来形容。 尤其那件青色比甲,已经很难辨认出原来模样,看起来像抹布一样。 不,做抹布都得嫌没多少布料了,都一丝一丝的了。 布球也灰突突,看起来脏兮兮的,其实是洗不出来了。 陆弃娘:“……你确定这是世子给你的东西?” 就是他们家最穷的时候,送人也没有这么磕碜过。 “是。”说话的却是韩继善,“这两件,是世子最宝贝的东西。当年世子有个奶娘,一直带世子,后来世子三岁的时候,奶娘生病去世。世子无法接受,这两件奶娘留下的东西,就一直被他视若珍宝……” 陆弃娘脸上有动容之色,“原来这样啊,世子是个好孩子!” “下面还有东西。”大丫眼尖,过来把三丫抖落几下又放回去的衣裳和球都拿出来。 然后众人看到下面的东西,都目瞪口呆。 不是私印,而是各种金银宝石的首饰,珠光宝气,让人目不暇接。 数出来十几件首饰之后,私印也露了出来。 陆弃娘:“……” 三丫气得直跺脚,“我真是有眼无珠,收了这么个小弟,现在我成了贼一样。要是在我面前,看我不捶他!” 萧晏想表扬她,有眼无珠用在这里,是极恰当的。 韩继善笑容尴尬,“没事没事,找到了就好,都是孩子闹着玩的。世子不谙世事,三姑娘也没想那么多。” “我让小神去给王爷送信,让他知道私印没有丢。”萧晏沉声道。 最重要的是,他要写清楚事情的来龙去脉,让燕王知道,一切责任都在他生的傻儿子身上,和自己女儿,是断然没有任何关系的。 “如此就多谢了。”韩继善拱拱手道,“我也不多耽误,直接带着私印回金陵复命,免得夜长梦多。” “东西都带回去吧。”萧晏道。 都太贵重了。 三丫把匣子合上,整个塞给韩继善,“有劳了!麻烦您回去告诉世子,以后别让我见到他!” 见一次,打一次,这个坑货,气死她了。 大丫笑着摸摸她的头,“今儿是你生辰,不要生气。你要想,这些东西或许不好,或许不妥当,但是世子待你是真好,他把你当成了真正的朋友,才把自己觉得最贵重的东西都送给你。” 陆弃娘:“对对对!” 有嘴替的感觉真好啊。 谁看不起她养女儿? 现在来看看,女儿长大了,多贴心能干,连道理都帮自己讲了。 “行吧,那我就勉强原谅他,省得他知道我生气了,又哭哭哭的,还得让人哄他。” “世子送你珍贵的礼物,现在你还回去了,他心里一定也不好受。”大丫又道,“要不,你给他送一件礼物吧,表示他的东西虽然你没要,但是你领情回礼了。” “合着我不要他东西,还得倒贴?”三丫可不傻。 “你是老大,总要大度些。做老大,要有老大的气度。” 陆弃娘默默给大丫竖起了大拇指。 还得是她大丫啊! 怎么说都有理。 三丫想了想,犹豫再三,最后把自己的弓箭递给了韩继善,“这个他一直眼馋,送给他吧,回头我爹会给我做更好的。对不对,爹?” “会。”萧晏含笑道,“好灼灼,不愧是老大。” 三丫被哄得高兴了。 陆弃娘又给韩继善拿了些干粮肉干,水囊灌满了水,一家人送韩继善出门,然后已经到了饭点,就一起先去吃饭。 这段小小的插曲算是过去了。 三丫收到了家里每个人送的礼物,兴高采烈,很快就忘记了这点不愉快。 吃过饭,一家人又一起去看铺子。 来之前,陆弃娘无法想象两万两银子的铺子,到底为什么那么值钱。 她觉得,那不得是用银子铸成的啊! 但是来了之后,当识字的她看到紧挨着铺子的招牌后,立刻震惊了。 东边是京城做成衣的老牌子云锦阁,那是从前周府老祖宗和夫人们才能穿上的。 西边是宝昌号,这个她也听说过,是京城最大的银庄,乃是晋商创办的,而且据说有几十家分号,连关外都有。 挨着这两家的铺子,两万两还贵吗? 不贵了,不贵了! 光是沾人家财气,都值得。 “我这从来没想到,有一日我的铺子,能和他们两家挨着。”陆弃娘和萧晏咬耳朵,“差不多的话,就这家吧。不过别表现出来很想要,否则怕是会坐地起价。” “好。” 二丫也喜欢这铺子,虽然大小有些不及预期。 但是来往之人,都是贵客,尤其是守着云锦阁,还担心她的染发膏找不到有钱的买主吗? 非但女人爱美,隔壁进出银庄的大老爷们,是不是也想看起来年轻些? 没问题,都来找她买染发膏! 二丫仿佛已经听见银子哗啦啦向她跑来的声音了。 只是这铺子,对方开价是一千一百两银子的租金。 陆弃娘一听,这一百两银子,明显就是给她讲价的空间。 那可不能就一千两。 她来来回回,不厌其烦地讲价,最后终于敲定了五年四千四千八百两银子,年付。 萧晏让她来签。 陆弃娘签完之后,手都是抖的。 一下子就欠下了四千八百两银子啊—— 第359章 赐婚圣旨 - 与前夫和离夜,将军在我榻上贪欢 - 么么愚 晚上陆弃娘就开始后悔。 “萧晏,你说我是不是定下来的太仓促了?应该再多看两家的。” 她甚至都没有比较,看到左右高邻,就被冲昏了头脑。 她还怪虚荣的呢! 光想着和这样的铺子做邻居,自家铺子好像也厉害了起来。 不好,这样真不好。 萧晏却安慰她,“这铺子是极好的。我原本以为一千两银子都不行,结果你硬是讲到了九百六十两,真是厉害。” “那是。”陆弃娘一脸骄傲,“讲价我可在行了。不过萧晏你说,咱们能赚出房租钱吗?” 她现在都不奢望赚多少银子,只求别赔钱。 没办法,一直都是穷人,实在是接受不了这么贵的租金,想起来都睡不着的那种压力。 “那还是能的。在那个地段,你随便卖什么,都比别处要贵。不要想那么多,你想最坏的情况,我们做一年,发现不赚钱,铺子还可以转租出去。” “对对对。”陆弃娘被安慰到了。 说完铺子的事情,她又想起刘俭和三丫弄的乌龙。 “王爷不会怪罪吧。” 私印多重要,陆弃娘想不出来。 但是她自己代入想,倘若是她的房契银票不见了,那她得急死。 大丫说,私印比银票还重要呢。 “他要怪的话,就怪自己没把孩子养好。”萧晏道,“世子已经七岁,却被他们养得单纯无知。” 那绝对不是什么好事。 藏拙是必须的。 但是真把儿子养成蠢货,那屠刀降下的时候,让他只能任人宰割? 临走之前,燕王替他饯行的时候,萧晏已经提醒过燕王了。 无论如何,把孩子养好是最重要的。 否则,即使功成名就,日后还得为孩子操心到闭眼。 不,可能都闭不上眼。 燕王若有所思,但是不知道到底听进去了多少。 “不怪罪就行。”陆弃娘打了个哈欠,“睡吧睡吧。哎,我忘了问三丫,松烟给她送什么了。” 今日三丫生辰,五公子也差松烟来送了一份礼物。 不过是在盒子里装着的,所以陆弃娘没看到。 收礼她得记着,以后都是要还礼的。 “也难为他心细,那么忙,还记得三丫的生辰。”陆弃娘碎碎念,“等闲下来,也该请五公子来家里吃顿饭。” 陆弃娘觉得,没有找到生母,五公子心里一定是极难受的。 萧晏会开导人,让萧晏多开导开导他。 “嗯,困了就睡吧。”萧晏含糊应道,“剩下的事情,明日再说。” 其实五公子那边,该说的他都说了。 但是五公子对于寻找生母有一种执念。 大概没有被爱过的孩子,即使长大成人,对于母爱也有一种执着。 不过萧晏,即使知道他可能不是白姨娘生的,也不像五公子那般执着于身世。 大概因为,他现在的生活,已经幸福美满了吧。 过了几日,皇上给大丫和蒋玄赐婚的圣旨终于来了。 陆弃娘心中大石,这才算彻底落地。 不过她也不敢张扬,只开始准备成亲用的东西。 正常的嫁娶,她见过很多,但是男方入赘少见。 因为这不算什么光彩的事情,所以一般都办得比较低调。 陆弃娘想着,对蒋玄来说,可能也要承受很大的压力,所以便和大丫商量,婚事也从简。 “娘觉得,这样有些委屈你。原本娘是想,风风光光把你嫁出去的。” “娘,我不用嫁出去,比什么都重要。” “我也有点心疼蒋玄。” “不用心疼蒋玄,您心疼我就行。”大丫笑着靠在陆弃娘肩头,“各人的娘疼各自的孩子。” 大丫不希望陆弃娘爱屋及乌,身上多背负一个人。 她的爱情和婚姻,是她自己应该承担起来的,不需要娘去讨好蒋玄,来达到对自己好的目的。 她自己会把日子过好。 就算过不好,自己就会快刀斩乱麻,不用娘操心。 “疼,都疼你们。”陆弃娘显然并不懂大丫的话。 大丫也不纠结,只笑着看向最爱的娘。 “大丫,你过了生辰才十五,还是太小了。你和蒋玄,前几年别要孩子,怎么也等到你十七八再说,知道吗?” “知道。胡姨丈不是给蒋玄药了吗?” “这事蒋玄也告诉了你?” “嗯,他在我面前,没有什么隐瞒。” “就得这样,两口子过日子,不能你瞒着我,我瞒着你,互相藏心眼。” “知道了,得像您和我爹那样。” 大丫言笑晏晏,陆弃娘却怅然若失。 总觉得,大丫的婚事,不该是这样草率的。 不知道大丫会不会遗憾,她还是很遗憾,不能让女儿有个风风光光的婚礼。 铺子租下来之后,就开始张罗开业的事情。 进货,招人都必不可少,最好是找在南北货铺子做过的,最容易上手。 掌柜最重要,关乎到以后铺子能不能发展起来。 可是他们去哪里找厉害的大掌柜? 好的掌柜,外面不流通,要不就是被原来的东家用银子绑得死死的,要么就是被人用高昂的价格挖走。 陆弃娘愁得嘴上都要起燎泡了,甚至觉得,没有先找好大掌柜,让铺子等人,花着那么昂贵的租金,实在是一件不太聪明的事情。 不过二丫却出了个主意。 第360章 找掌柜 - 与前夫和离夜,将军在我榻上贪欢 - 么么愚 “娘,我在铺子里的时候打听到了,隔壁宝昌号的大掌柜姓常,是个极厉害的。” 常掌柜是宝昌号十几年的大掌柜了,而且不仅京城这家最大的分号由他掌管,他还另外掌管了十几家分号,也是当年宝昌号能够不断扩张的大功臣。 二丫对这个铺子最上心,时不时往铺子里跑。 她又嘴甜爱说话,什么消息都能打听到。 这件事,萧晏也知道。 不过他们这个铺子,是挖不动常掌柜的,所以他没敢想。 毕竟宝昌号每年给常掌柜五百两俸银,分红另外算。 而且分红应该远超固定的俸银,好的年头,能有数千两。 “常掌柜我们请不起。”萧晏实话实说。 人往高处走,而且他们庙小,也容不下大佛。 “爹,我可没说请常掌柜。”二丫眨巴眨巴眼睛,一脸的古灵精怪,“我听说了一件秘闻,嘻嘻嘻。” 她可太能干了。 “自家人,你卖什么关子?”陆弃娘道,“赶紧说来听听。” “娘,常掌柜这个人,什么都好,就是有两个毛病。一个毛病是惧内,另一个毛病是好色。” 好色到底压过了惧内,常掌柜的发妻被他留在山西老家伺候双亲带孩子,而他则进京,在京城又养了一房。 这外室,给常掌柜生下了一儿一女。 这事不知道被谁捅到了常掌柜发妻那里。 发妻立刻杀到了京城,大闹一番,逼着常掌柜把外室打发了。 至于年幼的一儿一女,发妻则带回了山西抚养,据说算得上视如己出。 等她一走,常掌柜就偷偷摸摸又把外室给找回来了。 外室惦记自己的一双儿女,就总是跟常掌柜哭着闹着要孩子。 知情之人这才觉得发妻厉害,把外室孩子握在手中,就算常掌柜把人找回来,也得任由她摆布。 后来,发妻病逝,临终之前,在婆母面前痛哭一场,表明了对自己所生儿女的牵挂,担心常掌柜“引狼入室”,让外室进门欺负她的儿女。 婆母感念她多年付出,把外室所出一双儿女,过继给了别人,让她安心。 毕竟不是所有的婆婆都只会磋磨媳妇,婆婆媳妇相处多年,也有情分。 发妻放下心来,撒手人寰。 但是常掌柜,却在她死后,把外室所出的一双儿女带回了京城。 ——虽然从名份上,他们已经不是他的儿女,但是常掌柜觉得,要弥补一双儿女。 尤其看着他们被发妻养得唯唯诺诺,什么年少一起吃苦的情分,常掌柜都忘了,只剩下怨恨。 常掌柜把外室所出的儿子常辉,带在身边。 “我听说,常辉是个不错的。”二丫道,“但是因为他出身的缘故,很多人看不起他。我觉得,我们可以请他来帮忙。” “那不行。”陆弃娘下意识地道,“他这个出身,我也膈应。” “娘,英雄不问出处。”二丫道,“再说了,也不是他犯错,他能选择被谁生出来吗?他也没害过谁,怎么就不行了?” “我一想到,他赚了钱,去孝顺那个外室,我心里就不得劲。”陆弃娘道,“这是什么世道?正室的儿子不扶持,他去扶持一个外室子?” “娘,没人请您当判官,咱们是开铺子的,在商言商。”二丫道,“家里的事情,和外面的事情,是两码事。” 公私不能混为一谈。 “您仔细想想,常辉杀人放火了吗?他有本事,能帮我们把铺子经营好,给我们赚大把大把的银子,您管他得了该得的银子后,去干什么呢!反正不是作奸犯科就行。”二丫道。 陆弃娘想想,好像也有道理。 虽然她不忿,但是也不该因为她的情绪影响大局。 要请常掌柜,她不行,她觉得这个人人品堪忧。 但是常辉说起来,确实也是无辜的。 “常辉多大年纪?跟在常掌柜身边几年了?”大丫一针见血地问。 “常辉年纪倒是不大,今年才十八。”二丫道,“但是跟在常掌柜身边已经四年了,能独当一面了。” “是不是有些太年轻了?”陆弃娘迟疑。 嘴上没毛,办事不牢,这么大的摊子呢! “就是常辉有什么不行,那不是还有常掌柜兜着吗?”二丫狡黠一笑,“常掌柜因为没有人用他的这个儿子,心里憋着一股气呢!您想,他能让常辉第一份掌柜的活儿做砸了?” 她找的是常辉吗? 她找的是半个常掌柜! 陆弃娘看看家里其他人,“你们觉得呢?” 云庭第一个表态,“我赞成,灼灼这个主意太好了。” 大丫道:“我也觉得可以试试。” 萧晏也赞成。 陆弃娘见状道:“那就先这么定下,试试看吧,说不定人家还不愿意呢。” 大丫知道她在别扭什么,找了个机会,单独劝她。 “娘,前几日我见到有人押解山西的那一串贪官污吏进京受审了。” “是吧。”陆弃娘很感兴趣,“是不是很多人?” “是很多,都在囚车上,一眼望不到头。这一次,皇上估计要大开杀戒了。” “贪官污吏,就得狠狠治他们,杀鸡儆猴,让其他人不敢这样干。”陆弃娘咬牙切齿地道。 不能觉得他们可怜。 被他们害的那数以万计十万计的百姓不可怜吗? 明明秋天是丰收的季节,结果来了那么多受灾的难民乞讨。 “嗯。”大丫笑笑,“京城的百姓也和您一样,对此喜闻乐见。而且,而且他们盛赞张鹤遥为民除害,赞他忠肝义胆,还有人把他在河南的事迹,编成了戏本子。” 陆弃娘听到张鹤遥的名字,短暂沉默后道,“他这次做得确实好。” “娘,您会埋怨那些百姓,忘了他对您始乱终弃吗?” “那我不会,我哪来那么大的脸?”陆弃娘道,“我们俩之间那点事情算得了什么?” “娘,人都是这样现实的。”大丫道,“从前肯定也有人帮您骂他,但是现在是夸他。常辉的事情其实也是如此,他的出身确实让人心里不舒服,但是倘若他能让我们的铺子日进斗金,也没有伤害谁,您又有什么好介怀的?” 出身选不了,能力才是社会生存法则。 第361章 想要弟弟 - 与前夫和离夜,将军在我榻上贪欢 - 么么愚 “那让你爹,去找找试试。”陆弃娘道。 “不用,我带着二丫去找。”大丫道,“我爹码头那边也忙着,分身乏术。我先去浅浅地探一探常掌柜口风,如果最终能定下来,再请爹娘出面。” 她以后就是这个家里的顶梁柱,要替娘扛起重担。 “大丫长大了。”陆弃娘一脸欣慰和骄傲,“比娘强很多很多。” 她十五岁的时候,还稀里糊涂的。 也是无知者无畏,拿着银子就敢去买大丫二丫,也不想想养活不养活得了。 那时候,她也挺勇的。 虽然鲁莽,但是那真的是她这辈子做过的最好的决定,甚至要超过她选择萧晏。 不管别人怎么说夫妻是一辈子的伴儿,在陆弃娘眼里,没有人能和她的女儿们放在天平上比较。 再能折腾的男人都不行。 “是,我长大了,该让娘歇歇。”大丫道,“娘,给我们生个弟弟吧。” 陆弃娘脸红,不好意思地嘟囔道,“要那玩意儿干什么?” 看看拖着鼻涕傻呵呵的胡睿,再看看偷自家的刘俭,啧啧,养儿子真是还债。 “我有了妹妹,就贪心,还想要个弟弟。”大丫笑道,“娘,我帮您带弟弟。” “嗐,你这孩子,说那些做什么?”陆弃娘红着脸岔开话题。 不过她心里总嘀咕,是不是她有毛病啊。 萧晏天天晚上老牛似的出力,咋都撒到盐碱地里去了,什么苗也没有? 她想问问胡神医,又不好意思。 罢了罢了,这等小事,等铺子张罗好了再说。 大丫带着二丫去找常掌柜。 “大姐,我有点慌。”进门之前,二丫偷偷对大丫道。 “不怕。”大丫冷静沉着,“能成就成,不能成,我们也没有什么损失。” “好像也是。”二丫挺直了腰杆,跟在大姐身后一起进去。 常掌柜听说两个年纪不大的小姑娘找他,还有些意外。 不过当掌柜的人,都和气生财,见面后笑着问两人来意。 大丫言简意赅地把来意说了。 “找常辉当掌柜?”常掌柜明显很意外,又重新打量了姐妹俩一番,摇摇头道,“他还年轻,担不起。” “您像常辉这么大的时候,已经是掌柜了。”大丫道,“俗话说,青出于蓝胜于蓝,雏凤清于老凤声。况且,真遇到难处,咱们左邻右舍地挨着,不是也可以请教您吗?” 目的明明白白地摆在桌面上,这份坦白,也让常掌柜刮目相看。 他心里暗自赞道,这小姑娘,倒是好气度。 只可惜,是已经定亲的了。 ——常掌柜已经认出了大丫和二丫,也知道她们的身份。 包括她们和萧晏的关系,包括大丫被赐婚蒋玄。 做生意的,没有点敏感度肯定不行。 隔壁铺子租出去,怎么都得打听一下。 这一打听,让人吓一跳,原来竟然是前破虏将军租下的,要开南北货铺子。 这位,可有点传奇。 不过常掌柜想,大家各自做生意,也没有什么竞争,相安无事即可。 没想到,竟然是两个小姑娘上门来找掌柜。 而且更不可思议的是,他竟然有些被说动了? 不过常掌柜这种老狐狸,自然不会立刻答应,而是表示会考虑一下,再和常辉商量一下。 从始至终,常辉就站在他身后,一直低垂着头,没有说话。 “这是大事,不着急,我们的铺子还在上货。”大丫站起身来道,“但是我和您说的,都作数,我能做主。” 出门后,二丫由衷地道:“大姐,多亏你来谈。我在常掌柜面前,都有些说不出来话。” “我也是硬撑着罢了,”大丫道,“这件事也不一定能成,我们再看看,有没有其他合适的人选。” 她们其实接触不到,只能是看看托人介绍。 能托的人,无非是云国公府,蒋家,姜家这些相熟人家铺子里的掌柜。 “不能成吗?”二丫道,“我怎么觉得,这对他们父子来说,是个很好的机会呢?” “是个很好的机会,但是常掌柜这个人,做事十分稳妥。” 萧晏到现在都没有起复,一直在鱼龙混杂的码头上,说不定就会得罪什么人,也会牵扯到帮派争斗之中。 做生意,讲究的是各方关系都打点好,不能卷入纷争。 “也是。”二丫道,“没事,不成的话,就让云庭回家问问。咱们也白用人,倘若给咱们介绍成了,咱们给人谢银。该多少就多少,咱们也不是小气的人。” “好,这个主意好。” 二丫一脸高兴,“那是自然!” 与此同时,常掌柜正在问常辉,“你愿意吗?” “爹,我想试试。”常辉低声道。 常掌柜带了不少徒弟,不少现在都能独当一面了。 常辉虽然没说什么,但是心里十分羡慕。 他也知道自己出身不光彩。 其实外室子,在很多人家,稀里糊涂也就过去了,不会有人总提。 但是嫡母会一直提醒他和周围的人。 即使嫡母现在死了,嫡出的兄长和姐姐,也和嫡母手段如出一辙,排挤他,时刻揭开他身份的伤疤。 常辉虽然从来不说什么,但是内心苦闷,很想彻底摆脱常家。 他想靠自己安身立命。 隔壁要开的南北货铺子,是从无到有,他非常想要尝试,独立支撑,做出来一番事业让人看看。 所以这个邀请对他来说,实在太有吸引力。 不过他性情沉稳,所以这会儿并没有表现得多强烈。 “你只想着好的一面,你不想,万一事情做不成呢?”常掌柜叹气,“我对这块生意,也不是很熟,毕竟这十几年,我只管银庄……” 做不成,那不是雪上加霜,引人嘲讽吗? 尤其他还想帮常辉议亲,不求锦上添花,但是最起码别让人有落井下石的机会。 “爹,您让我试试。”常辉坚定地道,“成亲的事情,我不着急。您先张罗妹妹的婚事。” 外室子,是个什么好名声吗? 在谈婚论嫁时候,要被人挑挑拣拣,他不愿意。 他希望自己做出一番成就,让人对他刮目相看。 “那,我再去和他们谈一谈。” 第362章 挖到宝了 - 与前夫和离夜,将军在我榻上贪欢 - 么么愚 “不,爹,我自己去。”常辉道。 他一个想出去做大掌柜的人,需要独当一面,不能这时候,还让爹挡在自己前面。 那样的话,东家怎么想他? 虽然他也明白,对方看重的可能是他爹,但是越是这样,他越要证明自己的实力。 少年心中藏了一团火。 “那,能行吗?”常掌柜忧心。 “爹,让我试试吧。” 常掌柜勉强点头,又不放心地叮嘱道:“千万别逞强,需要就跟爹说。另外既然咱们心里已经想要答应这件事,那面对东家的时候,就要客客气气的。但是俸银和分红,尤其是分红,一定要谈好。” “爹,我初出茅庐,东家肯用我,已经不容易。俸银和分红的事情,我听东家怎么说,只要不过分,我都能接受。” 掌柜不是死契。 现在他相当于是学徒。 人家肯相信他,把偌大一个铺子都交给他,他不想去谈待遇。 说句难听的,赔了,他还可以脱身,人家却是实打实地损失了真金白银。 如果他做得好,不愁东家不涨钱留住自己。 毕竟外面好的大掌柜,供不应求。 常掌柜见他心中有主意,倍感欣慰,点点头道:“好,那你去吧。” “不着急。”常辉道,“心急吃不了热豆腐。既是做南北货铺子,我也要先想想。” 既然是去见东家,而且想要拿下,就得好好准备。 两日之后,常辉提着点心,来陆弃娘家里拜访。 陆弃娘没想到他如此有礼数,上门还带东西,连忙把人请进门。 常辉已经把要说的话在心里滚了不知道多少个来回,早就了然于心,所以侃侃而谈。 “我随父亲去苏州视察银庄的时候,发现那边富庶繁华,商业发达。当地有一家非常大的南北货铺子名叫孙记——” 常辉打开自己打来的本子,找出关于孙记的记载。 (注:杂货铺子部分资料来自于明代孙春阳南货铺,堪称中国最早的“沃尔玛”) “孙记仿照官府的‘三班六房’制,货品分柜陈列,开架销售,分为‘南北货、海货、腌腊、酱货、蜜饯、蜡烛六类’,顾客按照货架上的东西挑选之后,各柜开出提货单,待顾客付清钱款之后,凭借盖戳的提货单在专门的柜台提货。” 陆弃娘还从未听过这种,表示很新奇。 “选材要精良,我们要做的是上等人的生意,他们对价格不太在乎,但是质量一定要上乘。” 超过市面上三成的品质,就能换来超过别人五成乃至一两倍的利润。 “每一样货品,都能找到源头和流转经手之人,虽繁复,但是一旦有问题,可以查到人,这样也让人更警醒慎重。” “账目每日小结,每月总结,年底大结。” “还需要日结吗?”大丫问,“是不是太耗费人力?” “日日清账,不仅以后做账容易,而且也能及时理清和补充库存,分析售卖情况,随时调整货物。”常辉不卑不亢地道,“从一开始就立好规矩,也不会多难。” 大丫颔首。 果然专业的事情,还得专业的人来做。 常辉是个有主意的,而且是个极有心的。 “你怎么恰好就记下了南北货铺子,莫非提前就知道,以后自己会做这个?”二丫问。 “不是,二姑娘请看——”常辉把本子转到二丫面前,“我记的有些凌乱,二姑娘将就着看。” 二丫打开这册《吴中商贾录》,在暮色中徐徐展开,苏州城的喧嚣似要破纸而出。 二丫翻看了几页,发出惊叹声,引得云庭也把脑袋凑过来看。 原来,常辉把自己在苏州所见的各种商铺,都凭着记忆画下来,然后铺子的特点,也都一一记录。 哪里凌乱?连铺面的飞檐斗拱都都纤毫毕现,蝇头小楷工工整整。 这样认真细致的人,一下子就让人心生好感。 二丫甚至想拍板,就是你了! 这样认真的人,或许以后会犯错,但是绝对错处比别人少。 陆弃娘也要看,萧晏就把册子拿过来放在她面前。 二丫小声嘟囔,“我还没看够呢,哼!” 常辉闻言面色微红,“都是胡乱记载的,二姑娘若是不嫌弃,可以给您看几日。虽然粗陋,但是苏州风土人情,同京城大有不同,倒也能得几分趣味。” “那可不行,这是你的宝贝。”二丫笑道,“我看得出来,你经常翻看。我毛毛躁躁,也就看个热闹。” 常辉笑了笑,也没劝,继续道:“孙记聘请掌柜,孙家之人不参与经营,只等年底分红。而且遗产上,‘诸子均分所有权,单房继承经营权’,所以能屹立百年不倒。” 大丫道:“这点,我们也是这般想的。疑人不用,用人不疑,一旦请了大掌柜,就会让他放手去干。只是我们新铺子,您是新掌柜,不知道刚开始,如何打开局面。” “回大姑娘,这个我也想过。”常辉道,“京城有一些出名的文人,食不厌精脍不厌细,极讲究吃食。我们可以送一些食材给他们,请他们赏鉴,也出润笔费用——” “这个主意好。”大丫颔首。 也需要有人来引领消费潮流,这些诗词歌赋受欢迎的文人,就是最好的人选。 陆弃娘没太听明白,萧晏就小声给她解释。 “请人写诗?萧晏,你不行吗?五公子之前可会作诗了,你不行就请他来。” 萧晏:“……” 大丫忙岔开话题,“这些徐徐图之,不急在一时。爹,娘,我觉得可以让常辉试试,你们觉得呢?” 萧晏点头。 陆弃娘:“我听你们的。” 她确实不懂。 二丫则兴致勃勃地问常辉,“我回头在那边卖自己的染发膏,你得给我些建议,然后我这块要单独记账,人工费用什么我自己出,行吧。” “自然可以。不过如果能打响名头,二姑娘慢慢还是要分出来,因为杂货铺子这种地方,和二姑娘想做的胭脂水粉这些,实在不好混一起,怕是会影响贵客感受。” 他连二丫开胭脂水粉铺子也调查过了。 “那是自然,我先试试,等我赚钱了,都好说了。你这上面,我看也有脂粉铺子,我来看看。” 二丫觉得,这是挖到了宝了。 第363章 二丫的赘婿人选 - 与前夫和离夜,将军在我榻上贪欢 - 么么愚 双方都有意,那接下来就是谈钱了。 常辉如实地把自己心里话说了,说“但凭东家做主”。 二丫道:“今年就剩下两个多月了,给你固定的俸银,一个月十两。明年开始,不给你俸银,只拿分红,给你半成。” 常辉看向萧晏和陆弃娘,见两人没有反对,便知道这是他们商量后的结果。 “好。”常辉起身拱手行礼,“我应下了。” “南北货铺子的所有事情都交给你了,”二丫娇俏一笑,“另外还有个任务,就是带学徒。” “这个都有的。”常辉道,“还请二姑娘放心。” 铺子里都有完善的“晋升机制”。 得让下面的人看到希望,才会尽心尽力。 掌柜都要带人。 “我的意思是,带我。”二丫道,“我一直想学经商,但是自己琢磨太慢啦。不过你放心,我可不是跟你抢饭碗的。这家铺子呢,是我们家的。我呢,要给自己攒家业,那是我的私产。” 常辉有些惊讶。 二丫竟然直接就大喇喇地说出了自己的小算盘。 “你也带带我,虽然我已经会打算盘,会简单记账,但是听你说完之后,我觉得自己还相差甚远。” 她的女首富之路漫漫。 不过没关系,她这么年轻,以后还有的是时间。 “常辉,以后多多关照了。”二丫俏皮地道。 常辉连忙道:“不敢不敢,以后还请二姑娘多多关照。二姑娘若是有不懂的地方尽管来问,常某定知无不言,言无不尽。” “嘻嘻,那我就不客气了。你也不用那么客气,喊我灼灼就行,我喊你常大哥。” 请掌柜要契书,而且还得准备礼物。 所以今日双方也就是先口头定下,明后日再请人写契书,正式订下合约。 等常辉离开之后,云庭阴阳怪气地道:“喊我灼灼就行,我喊你常大哥。灼灼,你该不会,看上常辉了吧。” “那么明显吗?”二丫得意挑眉,“果然不愧是我肚子里的蛔虫,被你看出来了。” 其他人:“???” 云庭:“……” “我开玩笑呢,”二丫道,“男人哪有发财重要。不过常辉如果真是个有本事的,我要招赘婿的话,可以考虑考虑他。” 仔细想想,常辉各方面都很合适。 “他可是外室子。”云庭道,“你不怕被人指指点点?” “我还是我娘买来的呢。我不是嫁人,是招赘婿,好人谁入赘啊!啊,大姐,我不是说大姐夫不好,大姐夫不一样。其他人入赘,肯定是有短处的。出身差,总比人品能力差来得好。” 二丫觉得,如果非要选,常辉真是个不错的人选呢。 不过首先她现在还没想那么多,其次日久见人心,得慢慢相处。 真可以的话,她下手也不会客气的! 她美丽又聪明,想拿下个男人,那还不是手拿把掐? 倘若她愿意,对方家里,似乎没什么反对的理由吧。 “你想得美,人家常辉还不见得乐意呢!”云庭道。 “不乐意就换一个啊,”二丫道,“难道我还能强取豪夺不成?天下男人不多的是?” 她又没想在一棵歪脖子树上吊死。 二丫想,她不会对谁生出非他不可的感情。 她出身已经很卑微了,不能自己再折辱自己。 如果成亲是必要的,那她就成亲。 但是别指望她爱别人超过爱自己。 男人千千万,不行她就换。 她最会惯着自己了。 “一会儿这样一会儿那样,谁知道你哪句真的哪句假的,”云庭道,“你之前还说,一定要嫁到富贵之家呢!” “我就是这样一时一变的。”二丫道,“我从前还想过杀人呢,这不也没杀吗?” “杀人?杀鸡你都不敢呢!” “行了,都别吵了。”陆弃娘笑道,“早点回去睡。云庭明日还要去柳先生那里读书。最近是不是读书太辛苦了,我看你都瘦了。” “不辛苦。”云庭道,“读书有什么辛苦的?” 看多了市井底层真正的困苦,便觉得读书不是一件多辛苦的事情。 除了读书,他还习武。 就是他习武的搭子三丫,有点太拼命,弄得他压力很大。 二丫现在一心扑到了铺子上,不管读书还是习武都不上心了。 以后还会扑到男人身上…… 云庭心里闷闷不乐,好像觉得自己被怠待了。 从前二丫可不是这样的。 回到前院,云庭双手枕在脑后,盯着房梁发呆。 前些日子回家过中秋节的时候,祖母提起了他的婚事。 祖母想抱曾孙了。 他和祖母说,成亲也不一定就能有,比如萧晏,看起来挺厉害一男的,不也白费吗? 可是祖母说,不成亲,那是一定没有。 云庭无言以对。 他进宫给外祖母磕头,外祖母也提了这件事,还问他,有没有喜欢的人。 外祖母说,只要他喜欢,不在乎门第,只要是个体贴懂事,深明大义的姑娘就行。 体贴? 懂事? 深明大义? 不认识。 哦,认识的大丫,人家是蒋玄定下的了。 他只认识一个刁蛮尖酸,自私算计的小辣椒,虽然她活泼爽朗,向上积极,维护家人…… 呸呸呸,为什么想成亲的人,会想到灼灼那个臭丫头。 她今年才十三岁,刚到了议亲的年龄而已。 而且灼灼是要赘夫的。 她说得对,没点毛病谁入赘? 自己可没毛病。 自己以后要做国公爷的人。 云庭胡思乱想,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迷迷糊糊睡了过去。 而陆弃娘做完晚课之后,还兴致勃勃地和萧晏讨论常辉。 “其实人如果可靠的话,二丫说的真行。常辉生得也浓眉大眼,说话沉稳,办事也周全。” 陆弃娘完全忘了,她膈应常辉出身的事情了。 很多时候就是这样。 没见面不熟悉的时候,会对人挑来拣去。 但是熟悉了,甚至成为身边亲近之人的时候,很多问题,好像也根本不算什么,就会忍不住体谅他的不容易。 而当陆弃娘用丈母娘的眼光再来审视常辉的时候,愈发觉得越看越顺眼。 努力上进,身世惹人怜惜,啧啧,好好好。 萧晏却道:“不过一句戏言而已,你不用放心上,也不要去促成这件事。灼灼还小,来日方长。” “萧晏,你不愿意?”陆弃娘看出来了。 第364章 你想娶灼灼? - 与前夫和离夜,将军在我榻上贪欢 - 么么愚 “没有不愿意。” “有。”陆弃娘哼了一声,“咱们俩现在这关系,我还看不出来?” 他们两个多默契啊。 萧晏捏捏她的腰,她都知道他想换姿势了。 就跟搓澡似的,拍一拍就该换面了。 “只是觉得人心易变。” “别说那些虚头巴脑的,说点我能听得懂的,要不不让你睡觉了啊!”陆弃娘威胁。 萧晏:“其实,我也没有那么困。” “滚一边去。”陆弃娘骂人,“你就天天骗我吧。之前还跟我说,男人花期也短。那你告诉我,隔壁七十岁老头娶了个十八岁的小妾,怎么又生出了儿子?” “那说不好是谁的。” “胡说。”陆弃娘道,“分明是你骗我。你赶紧的,说常辉呢!” 萧晏吧,有优点有缺点。 但是在两个方面,陆弃娘觉得他非常行。 一个就是晚上,让陆弃娘打开了新的世界。 另一个方面,就是他看人的眼光。 他替大丫选的蒋玄,陆弃娘太满意了。 之前嫌弃年纪大,现在看,年纪大,周全啊,会疼人啊。 而且大丫本身也是个成熟内敛的孩子,两个人在一起,多般配。 所以萧晏对常辉持保留态度,陆弃娘就非常想知道他在介意什么。 “常辉出身,太苦了。”萧晏道。 “出身苦怎么了?我出身还苦呢!” “可是,也只有一个弃娘。”萧晏把脸贴在她脸上。 童年的阴影,需要一生去治愈。 陆弃娘没有受到很大影响,因为她性格就是大大咧咧的,万事不多想。 常辉不一样,他心思太重了。 自卑敏感,想要出人头地,不是说他人品不好,而是这种性格,非常容易内耗。 “你看蒋玄,其实他出身好,又正派。”萧晏道,“他包容治愈昭昭,而不是反过来。” 二丫本身也是从前很苦的孩子,所以没有安全感,才会拼命要去抓住自己想要的东西。 从某种意义上来说,她和常辉,是一类人。 他们其实应该都去找一个阳光的另一半。 陆弃娘小声嘟囔道,“你这么一说,我也觉得不太合适了。啊啊啊,萧晏,你是不是把你自己的脑子,硬塞进我脑子里了?我怎么觉得你说什么都有道理。” 她怎么那么容易就被萧晏说动了? 简直盲目崇拜。 “我给你的,不是脑子。”萧晏咬住她耳垂,“那个给不了你。但是——” “好了,别说了。”陆弃娘拉起被子捂住他的脑袋,“再说就闷死你算了!” 萧晏在被窝里挠她痒痒肉,两人闹成一团。 第二天陆弃娘又仔细想了想,觉得自己可笑。 二丫才十三,要是说亲的话,不算早,但是想招人入赘,那确实不急,可以再挑挑。 常辉行不行的,还有后面很长时间可以观察。 先赚钱,赚钱要紧。 等签了契书之后,常辉就搬到了铺子里。 陆弃娘直接把钱交给他,剩下的事情,什么都不用管了。 二丫倒是经常往那边跑,和常辉嘀嘀咕咕。 常辉也是好脾气,教了二丫许多东西。 二丫回来嘴里就不时提常辉。 萧晏看出来云庭有些不对,这日晚上就去找他。 “你怎么来了?”云庭把笔放下。 “你现在倒是刻苦,就是得仔细眼睛,别年纪轻轻就熬瞎了。” “狗嘴里吐不出象牙。茶凉了,凑合着喝。”云庭起身给萧晏倒了一杯茶,“找我有事?” “没事,来跟你聊聊。” “我信你的鬼。我还要读书写字,没空跟你瞎扯,有事你直说。忽然这么客气,总觉得你没憋着好屁。” “粗俗。”萧晏接过茶水浅抿一口,“你悠着点学。你不用走科举之路,不用学八股。我倒是建议你多读史书。” 以史为鉴,可知兴替,以人为鉴,可以知得失。 “知道。”云庭道,“但是总不能别人说什么我都不知道,一句诗做不出来。” 有些事情,即使知道是附庸风雅,也不得不为之。 萧晏见他心里有数,点到为止,并不多劝,转而问起了他的婚事。 云庭十分烦躁,“外祖母,祖母,我爹,现在又是你,你们对让我成亲为什么那么执着?我不成亲会死吗?” 萧晏:“你好好说话。” “你还好意思说我,你自己多大岁数才成亲的?要说生孩子,你现在还没生出来一个呢!” 等他到了萧晏这年纪,肯定孩子都好几个了。 “我不想要而已。”萧晏道,“过几年再说。” “你偷偷吃药?!” 萧晏:“……你管得太宽了。” 他其实并没有吃药。 胡神医说,他大概是因为太过频繁的缘故…… 不过萧晏并不想改。 他已经当了爹,所以对这件事,并无执念。 顺其自然就行。 “你是不是想要娶灼灼?”萧晏忽然扔出来一句,把云庭砸得脸色瞬时就红起来。 “我什么时候说过我要娶灼灼了?她那个……泼辣的样子,我怎么可能会喜欢她?我又不是欠虐。我娶不上媳妇都不会要她的,我要娶她,下辈子多惨。我……我……” 云庭声音渐渐黯淡了下去。 “我只是,只是习惯了。”云庭低头,“习惯了她跟我拌嘴,叽叽喳喳。忽然有一天,我发现她现在和别人走得更近,心里就难免有些不舒服。我怎么能害她呢?” 国公府,至少现在的国公府,不是什么好地方。 就二丫那种掐尖要强不肯吃亏的性格,国公府那小小的四方天空,得让她受多少委屈。 萧晏轻轻拍了拍他肩膀,“谈不上害她。但是你们身份悬殊,她也不是肯吃亏的人。” “说到底,还是我没本事。”云庭道。 如果他足够强大,可以把妻儿护好,还担心什么? “你喜欢灼灼?”萧晏问。 第365章 在意就去争取 - 与前夫和离夜,将军在我榻上贪欢 - 么么愚 云庭沉默许久,摇了摇头。 “不知道。” 什么是喜欢,他真的不知道,因为他从来没有喜欢过谁。 “但是萧晏你放心,我不会害她的。不管喜不喜欢,我都觉得她是我的家人,我盼着她好。”云庭认真地看着萧晏道。 他这会儿明白过来了,萧晏来就是为了提醒他,不要对二丫有非分之想。 萧晏不愿意。 “你这个爹当得,真是尽职尽责。”云庭道。 就是对他而言,有点扎心。 要是论起关系,他是萧晏舅舅呢! 正要打趣萧晏,忽然听他道:“其实我没什么不愿意的。” 云庭眼睛瞬时睁大,不敢置信地看着他,怀疑自己耳朵出了问题。 “灼灼性格刚烈,所以我希望她找个能包容她的。我虽嫌弃你不学无术,但是不至于不相信你人品。只是现在,我实在放心不下。云庭,你懂我的意思吗?” 云庭摇头。 他真的不懂。 “你先把国公府清理干净,该分家分家,该撵走撵走。不管你对婚事有没有期待,这件事做好了,对你日后都大有好处。” “至于你和灼灼,我只能说,我不反对。剩下的,看你们两个的缘分。” “你,萧晏,你竟然愿意?” “我愿意,那么重要吗?”萧晏淡淡道。 “我原本以为,以为……” “以为什么?” “以为你看不起我的。” “你是国公爷唯一的嫡子,身份高贵。虽然顽劣,但是人品我信得过。你们中间差的辈分,那在高门大户联姻之中,根本不值一提。云庭,我信你,日后会有所成。不管你和灼灼有没有缘分,我都希望你能撑起国公府。” 云庭神情复杂,眼神感动,有些别扭地别过头,不让萧晏看到他眼中泛泪的模样。 “从我这里看,我希望她们都招赘婿。弃娘说,我们两人有生之年,可以看顾她们三姐妹;日后可以替她们养大她们的孩子,教导她们的孩子不走歪路。这样我们百年之后,她们也能有所依靠。” 做父母的,为了儿女,殚精竭虑。 “但是云庭,倘若是你,我愿意放宽要求。前提是,灼灼愿意,你也答应我,会好好护着她,一生一世只有她一个人。你做不到,我不会怨你,你提前告诉我,我也会支持你去做云国公。但是你不能言而无信。” 萧晏作为一个过来人,已经看出来云庭是吃醋了。 所以他来捅破这层窗户纸。 他希望云庭日后不留遗憾。 虽然他觉得国公府确实糟心,但是人活着,总有这样那样不如意的事情。 “萧晏,我知道你对她们姐妹,视若己出。但是我想问你,你看上我什么了?” 云庭觉得自己就是烂泥扶不上墙。 别人都不看好他,偏偏他自己也不争气。 无人扶他青云志,他自己也上不去。 “看上你被养得好。” 云庭:“……你这反话,说得真好。” “那么多人宠着你,惯着你,云庭,你有福气。” 云庭不缺爱,所以被养得阳光灿烂。 天塌下来,他也不会焦虑。 “你和灼灼的事情,如果你想,如果她愿意,我不反对。” 二丫需要的肯定,云庭可以给足。 而两个都费尽心机往上走的人,遇到困难,难免相互怀疑和怨怼。 “我也不是一开始就这样想的。”萧晏道,“也不保证以后还会这样想。” 萧晏发现,人这辈子唯一的不变,就是一直处在变化之中。 看人看事的眼光都会随时变。 “我还是给你个建议,不要乱吃醋。吃醋是男人最没用的表现。”萧晏道,“你比让你吃醋的人做得更好,才能赢得漂亮。” “而且,”他顿了顿之后继续,“问问自己到底想要还是不想要,不想要就放弃,想要就面对,这才是男人。不要像某些人,失去了才后悔莫及。” “你在说张鹤遥?” “随便你想谁,道理我告诉你了。” “看在我是你舅舅的份上?好啊萧晏,你这是想当我爹了?我怎么才想明白!” “你以为,我很稀罕吗?除了国公爷,谁稀罕你这样的儿子?”萧晏一脸嫌弃,“不为了灼灼考虑,我才懒得理你。” “我原本以为你会觉得,我没本事,灼灼也担不起宗妇重任。” “你确实没本事,但是灼灼担得起。” 陆弃娘的女儿,和她一样,如那奔腾的水一般,遇冷则冰,遇暖则融,但是无论如何,都会热烈奔放地奔着自己的目标而去。 把灼灼放在哪个位置,她都能绽放。 至于说磨难—— 人生哪有那么多不劳而获的好事? 国公夫人是超品,那么多人盯着,这份荣华富贵,也不是粪土。 云庭心地纯良已经是最难得的馈赠,如果二丫想争一争,那她也不怕吃有权有势的苦。 二丫骨子里,没有不配感。 所有的不配感,都被陆弃娘自己占据了。 她把女儿养得很好很好。 “你们两个,慢慢来。或许到了真正谈婚论嫁的时候,你可能已经另外喜欢她人,也可能灼灼会另有所爱。”萧晏道,“都没关系。不过现在,既然你在意了,那就想想自己怎么做。” 第366章 燕王一脉出舔狗 - 与前夫和离夜,将军在我榻上贪欢 - 么么愚 “萧晏。” “嗯?” “你真卑鄙。” “承蒙夸奖。”萧晏一脸坦然。 “你对张鹤遥,表面退避三舍,退出去,其实知道他会变心,然后在他反应过来之前趁虚而入。你知道周逍遥对弃娘是真心,你就故意去做贴心好姐夫,让他内疚退出。” 看着人淡如菊,其实又争又抢。 卑鄙无耻心机男。 萧晏道:“你若是能得我一两分,也不用我半夜三更在这里跟你聒噪了。” 竟然就这般承认了? 云庭表示,做人啊,还得像萧晏,脸皮要厚啊! “七岁小儿,尚且知道讨女孩子欢心,你呢?”萧晏看不上云庭。 “你说燕王世子?哈哈哈,笑死我了。”云庭大笑,“那小子,是真傻,比我小时候还傻。” 说到这里,他忍不住问萧晏。 “之前你们说,燕王身边有太子的细作。这次你去,查出来是谁了吗?不是韩继善吧。若是他,你不能痛快把东西交给他。” “不是,韩继善上次没跟着王爷来。”萧晏道,“就两个人,基本上已经确定是其中一人了。” 他从金陵离开的时候,燕王还和他讨论了这件事如何处置。 萧晏的意思是,直接把人除掉。 让太子知道,他已经知道。 但是燕王这个扶不上墙的,却不同意。 他打算把人送还给太子。 “这是什么意思?”云庭都不明白了。 “告诉太子,他知道了,但是不计较。” 云庭:“……他真的那么愿意做缩头乌龟,干脆直接把人留在身边,可以一直跟太子表忠心。” 真是没见过燕王这般窝囊的了。 “他让那人回去告诉太子,倘若太子还想把人派到他身边,他也接受。” 燕王是真心想证明自己,无意于和太子争,不要再防着他,他会难受。 “人怎么能没出息成这样……”云庭无语,“就这样,你指着他和太子对着干?你还不如指望我呢!” “燕王名声很好,宽厚仁爱,而且,他有能力。其实他才是最像皇上的那个人。” “有什么用?你觉得他能扶得起来吗?” “走一步看一步,扶不起来再说扶不起来的话。”萧晏道。 “要不要看看淮王……” “他不行。”萧晏直截了当,“先看燕王。” 若实在不行,最坏的结果,就是用越王那些人的名义,炸死太子。 谁做储君,看各自手段,只要不是现在的太子就行了。 云庭叹了口气,“只盼着皇上再多活几年。” 两人的对话,基本也在这里结束,心里都压着大石一般沉甸甸的。 第二天,两人都若无其事。 只是云庭晚上回来的时候,会多跟二丫多说一会儿话。 萧晏也没有再过问。 聪明人,点到即止。 尽人事,听天命,缘分这东西,谁也说不准。 再说韩继善,快马加鞭,日夜兼程,总算把东西都带回了王府。 刘俭看到自己的宝贝归来,连忙抱住。 其实给的时候——他说自己的宝贝衣裳和球,他是有点冲动了。 给完了就后悔,但是又抹不下面子去要。 所以韩继善去京城取私印,挨了一顿藤条的他,还不忘叮嘱。 “你和老大说,能不能把衣裳和球给我。就说,就说那不好。我以后有好东西再给她。” 韩继善:“……” 世子,求求你了,别乱来好吗? 主子一抽风,下属就要跑断腿。 “但是你也别把话说得那么生硬,”刘俭还不放心,“她若是不想还,你就,你就求求她,还我一样就行。” 韩继善之前真的不知道是多好的东西,只听说是奶娘留下的,意义重大。 等他在三丫那里见了之后,简直都跟着没脸,想要钻到地缝里。 世子啊,这样的好东西,谁也不要,您还是自己留着吧。 结果他把东西带回来之后,刘俭高兴之余,还担心地问他,三丫有没有生气。 “老大以后,不会都不搭理我了吧。” 韩继善:“……” 他不好意思说,但是他心里真的想说,燕王一脉出舔狗。 三岁看老,他就给世子定了性。 “不会的。”韩继善拿出三丫给刘俭的弓箭。 刘俭激动得在屋里乱跑,上蹿下跳像只猴子,“老大她果然讲义气,是我老大!” 非但不生气他言而无信,还把她的好东西都给自己了。 真是他一辈子的老大。 “父王,您什么时候进京,一定要带着我,我要去见老大,我现在就开始想她了。” 这话让燕王倍感扎心。 他是被父皇严防死守的人。 他哪里还有机会进京? 估计父皇有生之年,都不会让他进京了。 也不知道是谁,那么混账,竟然挑拨离间,挑拨他和太子的关系。 天地良心,他绝对没有那种想法! 人已经送回去了,希望父皇和太子能明白自己的一片苦心。 “俭儿,跟父王去你母妃那里。”燕王开口。 “不去,我不去。”刘俭拿着抱着他的破烂宝贝,拿着小弓箭,“您去哄母妃去,我不用您哄。” 燕王:“……” 这小兔崽子。 “我要给老大写信,谢谢她把这么好的东西给我。” 燕王看着那已经磨损,平平无奇的弓,实在想象不出来,那在儿子心里,是多好的东西。 都说女大不中留,难道儿子大了就中留吗? “写信有什么意思?”刘俭自言自语,“还是进京去找老大好。父王,父王,咱们到底什么时候进京啊!” “快了,快了。” 面对熊孩子,燕王实在被磨得没了耐性,胡乱回答道。 殊不知,这句话,却埋下了巨大的隐患,让他悔不当初。 第367章 请姑姑 - 与前夫和离夜,将军在我榻上贪欢 - 么么愚 这日晚上吃完饭,云庭和二丫去洗碗,三丫拉着萧晏在院子里放她新做的孔明灯。 陆弃娘问大丫有没有绣好嫁衣:“虽然是蒋玄入赘,怕刺激太子,也怕蒋玄家人难受。但是成亲总归是大事,咱们在家里,不能那么将就。大丫,到底委屈你了。” “娘,我嫁蒋玄,真的不好意思说委屈。”大丫笑道,“我也并不喜欢乱糟糟的,就我们自己家的人,就够了。” 她的幸福,只想和家人分享,并不想要昭告天下,让人看热闹。 “您若是还想不通,不妨想想,我爹要重新娶您,您怎么想的?” “弄那些没用的干什么……不是,话不能这么说,你和我不一样。” “娘,我是您的女儿,怎么能不一样?”大丫笑道,“不说这个了,我有件重要的事情和您商量。” “你说。” “蒋玄现在是官身,以后我难免要出去走动,心里有些紧张。” “不紧张。大丫,你识文断字的,那么聪明,连皇上见了你都喜欢,谁还能挑出你毛病来?不慌哈,谁在你这个年龄,能撑起来那么大的学堂?你不知道,每天多少人在娘耳边夸你,听得我耳朵都快长老茧了。” 大丫莞尔。 “真的,我不骗你。”陆弃娘道,“刚开始我还谦虚两句,心里乐开了花。后来都开始想,那还用你们说,谁要是没看出来我大丫好,那真是眼瞎心盲。大丫啊,你和蒋玄这门亲事,也是蒋玄乐意的,所以别把自己看低了。” “嗯,我知道。就像爹娘的亲事,也是爹苦心求来的。” 陆弃娘闹了个脸红,“不提那个。” “我心里并没有觉得我配不上蒋玄,但是心里总有些没底。周府是我们见过的最富贵的地方,但是远远不够。我想找个嬷嬷,教我规矩礼仪,不管别人怎么看,我至少我自己心里有底。” “是这个道理,找。”陆弃娘道,“你管钱,有合适的你直接定下来就行,你比娘有数。” “娘,我们一起学吧。”大丫笑道,“找个嬷嬷,能教我们母女四人规矩。虽说也不见得要学多好的,但是总归,知道比不知道强,您说呢?” “行。”陆弃娘道,“我都没敢说,我一想起你爹以后还要做将军,我就成了将军夫人,不敢想,完全不敢想。” 大家将来要是在一桌吃饭,她吃得不抬头,一人横扫一桌,多丢脸。 但是不吃是不是又太装了,而且肚子饿啊。 更别说,还有行礼寒暄,论资排辈,进退尺度那些,她都不懂。 “不过我太笨了,学得也慢,回头嬷嬷也得笑话我。”陆弃娘面色忐忑。 “找个好的便是。”大丫道,“这件事,我请姜姨帮忙了。” 姜仪现在几乎都来学堂,所以和大丫的关系好得不得了。 姜仪都不知道感慨了多少次,如果让大丫做她弟媳妇,她不知道会多开心。 真是让人扼腕叹息。 “请她帮忙找人?那敢情好。”陆弃娘道,“她府上的吗?” “不是。我原本和姜姨说的,是想借她府上的嬷嬷。结果姜姨说,若是她府上有好的,还能容得了她现在这般自由自在?” 姜仪从小就极讨厌规矩那一套。 “姜姨说,最近正好到了宫中往外放人的时间,她建议找一个从宫中放出来的。” 论规矩,宫中那是最严苛,也是最权威的。 谁也不能说,宫里的规矩不对。 “那好啊。”陆弃娘道,“咱们宫里也有人呐!要去问问疼叔吗?” “这么点小事,不用麻烦他。”大丫道,“姜姨的意思是,挑就挑个好的,哪怕贵点。” 宫里出来的教引姑姑,一个月要二十两银子的月银。 当然,这是教规矩的价格,正常远远不用这个价。 “二十两就二十两。”陆弃娘在这件事上没心疼,“又不是天天学,一两个月最多了。” 该省省该花花,再穷不能穷教育。 “娘,姜姨看上那位桑姑姑,是淑妃娘娘身边伺候的。” 淑妃? 陆弃娘表示有点熟悉。 再一想,这不是之前被人用天价螃蟹蒙骗了去的那位宫里的娘娘吗? “我听说,皇后不在之后,就是这位淑妃管着后宫,是你爹跟我说的好像。”陆弃娘总算从浆糊脑袋里拔出来一点记忆。 “对。淑妃娘娘身边伺候的,所以格外抢手,好多家都想请她回家教女儿。” “那咱们抢得过吗?”陆弃娘表示心里没底,“便是你爹现在做了破虏将军也不见得行,更何况还没做回去呢。” 破虏将军从前在她这里可大了,但是现在想想,上面的人,还是一眼看不到头。 “姜姨的意思是,先托人和桑姑姑通个气儿,然后等桑姑姑出宫那日,咱们也去等着。” “先下手为强?”陆弃娘忽然悟了。 “不是,那日别人家肯定也有表示的,是去表明咱们的态度,希望桑姑姑考虑一下咱们。” “那行。”陆弃娘道,“到时候请姜仪陪你去?” “也不好总麻烦姜姨,娘,咱们俩去吧。” “好。”陆弃娘想想也是这个道理,“哪天?” “明天。” 陆弃娘:“……” 她忽然有点肚子疼,挺急的。 事到临头,她也慌啊。 尤其想到那是宫里出来的人。 “娘,您别慌,您连宫中最大的都不怕,还怕什么?而且是明日傍晚,您还有空想想。” 睡觉的时候,陆弃娘和萧晏提了一句。 萧晏一听就明白过来。 这哪里是大丫想要请人教规矩,分明是她帮陆弃娘请的。 “萧晏,你说人家会不会嫌弃咱们家?” “如果嫌弃的话,那我就继续努力。” 陆弃娘:“……” “宫里也不止放出来一个,她不愿意,总有别人愿意。也不是要进宫选秀,没有那么多规矩要学。” 萧晏心说,倘若不是怕陆弃娘自己没有底气,他觉得家里都没有必要请外人来,不自在。 不过大丫既然想到了,那就试试吧。 他也掌掌眼,人不行,他是不会要的。 第368章 小姑娘动手不动口 - 与前夫和离夜,将军在我榻上贪欢 - 么么愚 第二天下午,陆弃娘穿戴一新。 干活的妇人见状都还问她,是不是去谁家吃席去。 这事也不是板上钉钉,陆弃娘就含糊其辞糊弄过去,心里像揣着只兔子,七上八下。 等到要出发的时候,大丫忽然说肚子疼,让三丫陪着她去。 陆弃娘一边让人喊胡神医,一边紧张。 “娘,我没事,就是中午吃凉的,吃坏了肚子。您带着三妹妹去吧,没什么的,您别忘了,是桑姑姑。” “我这,我这……行吧。” 这是赶鸭子上架。 大丫不去,陆弃娘心里慌。 “您行。” 陆弃娘会赶车,也不用旁人,就自己赶着马车。 三丫也不肯到马车里面坐,和她一起坐在外面,母女俩就往宫里的方向而去。 路上陆弃娘不放心地叮嘱三丫:“那是宫门口,声音稍微大点,宫里的人都能听得到。所以你呀,把你那大嗓门收起来,还有我,千万别乱说话。这是你大姐姐的大事,规矩不好,以后要被人嘲笑的。” 三丫做了一个封嘴的动作,“娘,您就放心吧,我把自己嘴锁上,当个哑巴。” “那也不行,该行礼行礼,知道吗?我让你干啥就干啥。” “知道了,您放心好了。” 陆弃娘摸了摸跳动的左眼皮,嘴里念念有词,“左眼跳财右眼跳灾,我今儿要发财,是个好兆头。” “今儿出门还看见喜鹊了呢,是好事。”三丫晃着小腿道,央求陆弃娘让她赶一会儿车。 “你可慢点。”陆弃娘把手里的鞭子交给她。 别说,三丫学起来还有模有样的。 “这有什么难的,我骑马都学会了。”三丫得意,“就是我现在还太矮,以后长高些,就能像姜姨一样上下自如了。” 姜仪就是三丫眼中未来的自己。 说着话时间很快过去,母女两人来到宫门口的时候,看到那么多马车,顿时傻眼了。 陆弃娘表示,之前是知道有竞争,但是没想到竞争这么激烈啊。 不过转念再想,宫里放出来不少人,说不定大家所求不一样,还是得乐观点。 于是陆弃娘就悄摸摸地打量起周围的人。 她发现,周围大概分成两类人。 一类人很明显是大户人家有头有脸的婆子,这种应该是代表主家来请人的。 另一类人,则和她差不多,是市井百姓,这种应该就是来接从宫中出来的家人。 本朝进宫的宫女,都是普通人家的女儿。 进宫类似于“镀金”,二十岁开始,每年都可以申请出宫。 在宫里见识过的,回家嫁人更容易。 陆弃娘和三丫混在人群之中,别人也只当她是来接家里人的,并不显眼。 陆弃娘心想,瘦下来还是有好处的。 若是从前,凭她两百斤的体重,站在哪里,哪里就是焦点。 等了一会儿,宫门里走出一群拿着包裹的年轻女子。 “来了来了!”有人喊了一声。 众人纷纷往前,伸长脖子,焦急寻找自己要找的人。 陆弃娘也不认识桑姑姑啊,这宫门口也不好大喊大叫,一时间有些没主意。 “松开我,我不跟你们走!”人群之中忽然发出一声女子尖厉的喊声。 众人都被吓了一大跳。 陆弃娘也不例外。 她身量高,略踮起脚看过去,就见到一个年轻白净的鹅蛋脸姑娘,正在被两个妇人拉扯。 那两个妇人,似乎还在争她。 陆弃娘惊讶。 娘嘞,这两家抢人,还把人抢恼了? “娘,娘,”小三丫被挤在人群中间,急得直跳,也看不清楚。 “你们死心吧,我不会跟你们回去的。”那姑娘悲愤交加,“爹娘不在了,我没家了。你们嘴上说的好听,是我大嫂二嫂,为我着想,实际上不就想把我卖给老头换银子吗?” 陆弃娘恍然大悟,原来这是“分赃不均”。 这姑娘,也怪可怜的。 刚从规矩森严的宫里出来,还没能喘口气,就要被卖。 宫门口的侍卫听见吵闹声,过来驱散人群,“走走走,都走,这是宫门重地。任何人不得在此喧哗。” “松开我!”那姑娘怒喊,“今日便是因为喧哗被抓下狱,我也不让你们这两个黑心烂肝肠的人得逞!” 陆弃娘见状实在忍不住,上前呵斥那两个不肯撒手,争得脸红脖子粗的妇人道:“当人嫂子的,怎么能那么不要脸!” 她一把把那姑娘拉到自己身后,“你们要是再闹,我就带着她去顺天府告状去。” “我们家的家事,和你有什么关系?” “就是,少狗拿耗子,多管闲事。” 两个原本争抢的人,这会儿竟然站在了同一战线。 “她要是愿意,那就是你们家的家事。她不愿意,就是你们逼良为娼。” 三丫眨巴眨巴眼睛,觉得娘这个词好像用得不太对。 但是,只要能救人,谁管呢? 她想帮腔的,但是她想起陆弃娘的叮嘱。 哦,这里是宫门口,娘不让她说话。 那算了,她不说。 然后众人忽然看见一个晒得黑黑的,结实健壮得像小牛犊子一样的小姑娘,一头撞向其中一个妇人,把那妇人撞了个趔趄,险些跌倒在地。 没有给任何人反应机会,小姑娘又如法炮制,撞开了另一个妇人。 然后,这“头铁”的小姑娘,摸了摸自己的脑袋,一脸求表扬的神情,仰头看向她母亲模样的人。 陆弃娘压低声音:“小祖宗,这是宫门口。” 三丫委屈,“我也没说话啊。” 陆弃娘:“……祖宗,我不让你说话,你就动手?” “我没动手啊,我动的是头。”二丫不服气地道。 陆弃娘:“算了算了,不说了。” 她又看向那两个妇人,警告她们道:“你们再乱来,我就带你们小姑子去顺天府告状。到时候先拿了你们打板子。” 那两个妇人自然不服气,骂骂咧咧就要过来。 “这是做什么呢?” 第369章 不战而胜 - 与前夫和离夜,将军在我榻上贪欢 - 么么愚 这声音尖尖的,一听就是个年轻的太监。 陆弃娘觉得这声音莫名眼熟,然后抬头看了一眼。 好家伙,还真是熟人啊! 这不是滕文甫的干儿子小蒲子吗? 萧晏心心念念放不下的望云,就是他给送回来的。 “咋这么巧?”陆弃娘连忙道。 小蒲子早就认出来陆弃娘,也是见她要吃亏才开口。 “姐姐,”他笑着道,“我今日当差呢。这不是宫里放人,我负责送出来。” “你说我,眼大漏神,都没看到你。” 那两个妇人,见她和宫里的公公能说上话,都不敢吭声了。 小蒲子扫过那两人一眼,冷冷地道:“在宫门口就敢拉拉扯扯,置天子威严于何地?若是再敢闹,让人把你们都抓了去。” 陆弃娘连忙道:“就是就是。这不是欺负人吗?好了,姑娘,你也别哭了。若是实在没地方去,先跟我回去,让你住几日,找个活计,怎么都能养活自己。若是实在找不到,那就在我那里干。” 小蒲子笑道:“姐姐还是一如既往的侠骨柔肠。” “哎,都不容易。你说在宫里待了那么多年,乍一出来,谁不懵?”陆弃娘又对那女子道,“对了,我叫陆弃娘,家里有两个铺子,招了不少女工。姑娘,你放心,我不是坏人。你从宫里出来,是宫里挑选过的,我也相信你不是坏人,快擦擦眼泪。” 没想到的是,话音落下,旁边有一个女子也走过来,对她行了个福礼道:“夫人,我没有家人来接,无处可去,能否也麻烦您暂时收留我?” “还有我。” “我也是。” 陆弃娘傻眼了。 竟然一共有六个女子,想要跟着她回家。 这…… 这也不好拒绝啊。 如果不是实在无处可去,谁愿意跟着陌生人走呢? 想来她们见自己和小蒲子相识,总比外面的陌生人要靠谱,便纷纷要跟着自己去。 “那行。”陆弃娘咬咬牙,“我家地方大,先暂时住下。回头能联系家人的联系家人,联系不上的咱们再说。三丫,你先带她们去咱们家马车上。” 三丫点点头,还记着娘的话,把嘴闭得紧紧的。 她可是好孩子。 陆弃娘没忘自己今日来意,低声问小蒲子,“哪位是淑妃娘娘宫里出来的桑姑姑啊?” “桑姑姑?”小蒲子看了看,指着不远处马车旁穿着青色衣裙的女子道,“在那里。” 陆弃娘顺着小蒲子的指引望去,只见马车旁静立着一位女子,正是桑姑姑。 她约莫二十五岁上下模样,身着一袭浆烫得笔挺的青色细布袄裙,衣领袖口一丝不苟,连半个多余的褶皱也无,透着宫廷浸染出来的严谨。 乌发在脑后梳成一个光滑紧实的圆髻,只用一根素净的银簪固定,鬓角光洁得没有一丝碎发,越发显得脸庞干净清秀。 桑姑姑身姿挺拔,虽只是静静侍立,却自有一股沉静内敛的气度。 陆弃娘不会形容,但是心里就一个“好”字。 只是桑姑姑正在和人说话。 很不巧,那人陆弃娘还认识,正是昭阳郡主身边的狗腿子漱玉。 看她们模样,两人还相谈甚欢。 冤家路窄。 跟她抢男人就算了,现在连宫里的姑姑都跟她抢? 算了,忍了。 陆弃娘实在不想和那家人再有什么牵连。 今日看起来,要空手而归了。 哦不,还带了六个回去。 有点头疼。 而那边,桑姑姑淡淡道:“多谢郡主美意,然而我已经答应了别家。” “不知道姑姑答应了哪家?郡主实在喜欢姑姑,别人开什么价格,郡主说都可以加。” 显然,宋明真志在必得。 她现在因为叛逆的女儿而头疼,想找个人好好教宋承欢规矩,不计成本。 “和银子无关,我已经答应了别人,不可言而无信。”说完,桑姑姑点点头,走向了陆弃娘。 在陆弃娘的呆愣中,桑姑姑款款行礼道:“夫人,姜姑娘已经托人给我带信,我应下了。只是我先要回家看望父母,过几日再登门。” “啊,好好好。” 天上突然掉下来的馅饼,快把陆弃娘砸晕了。 她还没努力呢! 果然是有好事的一天吗? 一直到回家,陆弃娘都是懵的。 马车在铺子门口停下,大丫已经等在那里。 “娘,桑姑姑来了吗?” “没来。但是她答应了,她说过两日来。”陆弃娘有些心虚地道,“那啥,大丫,我带了几个人回来。” 她不好意思说,但是三丫已经兴冲冲地把她今日靠着铁头立功的事情说了。 陆弃娘:怪不好意思的。 “既然来了,那就先请人下车吧。”大丫温婉笑道,亲自把人带到了铺子后院安置。 二丫见状撇撇嘴,对陆弃娘道:“早知道我就该跟着去,总往家里捡人。” “怪可怜的。”陆弃娘道,“要是有地方去,谁能跟着我回来啊。” “那倒也是。娘,家里正好该找几个下人,如果合适,就留下几个吧。” “咱们家里哪里用下人?再说,那是伺候皇上的,我可没那么大脸。” 二丫嗤笑一声,“宫里那么大,她们见没见过皇上都两说呢!您以为宫里就不需要洒扫的了?还是干力气活的人多。” 陆弃娘想想,似乎也有道理。 “回头和你爹,还有你大姐商量商量再定。也得看看人家的意思不是?” “嗯,回头慢慢商量。”二丫道,“我觉得是挺好的。” 以后爹官复原职,这几个人够干什么的? 肯定还得另外采买下人,到时候她们能帮忙立规矩,也是不错。 “就你想得多。” “本来就是嘛,大姐夫要来了,难道以后吃完饭,您还得说,蒋玄啊,今天你们大房洗碗。您说说,像话吗?” “我洗行不行?” “那更不像话了,咱们现在这么大的家业,早就该请人了。您别什么都自己干。” “人活着不就得干活吗?” 陆弃娘和二丫说了几句,又忍不住得意说起桑姑姑的事情。 “姜仪可真有面子啊!我原本以为,桑姑姑要又要被郡主抢走了呢!” 没想到,桑嬷嬷还愿意跟着她。 陆弃娘没出息地生出一种扬眉吐气的感觉。 “或许是我爹托人安排了也不一定。”二丫道。 “你爹?那不能。他哪里能管得了宫里的事情?”陆弃娘摆摆手。 第370章 你比当官重要 - 与前夫和离夜,将军在我榻上贪欢 - 么么愚 “咋不可能,我爹和滕公公走得挺近的。” “我都不知道,你知道了?” 二丫道,“那当然,我是要做大事的人。我爹的那些关系,我还不得好好摸透?不像您,无欲无求的。” 说到这个,陆弃娘可就脸红了。 她可不是无欲无求。 她没羞没臊。 “行了,反正该接回来,不该接回来的,您都一口气端回来了,就这样吧。”二丫道,“娘,我得去算算今日的账,要关门了。” 她跟着常辉学,现在每日都清账。 感觉自己距离大掌柜之路又近了一步。 之前总想着,自己慢慢摸索就行。 现在“拜师”之后才发现,师傅领进门,可以少走很多弯路。 二丫看常辉,是越看越顺眼了。 ——她要是嫁给常辉,掌柜这份钱都不用给了呢,都是她的。 常辉话还少,心思沉稳,这方面和她爹,大姐夫都很像。 有人说,生在幸福家庭的女孩子,择偶的时候,会不自觉地用自家父兄的标准去筛选。 二丫觉得很有道理。 谁见了好的模版不去学,要去自讨苦吃? 她觉得常辉是真不错。 嘻嘻,可以慢慢发展一下感情来看看,二丫想。 晚上陆弃娘和萧晏说起了今日的事情。 “我也不是故意在宫门口惹人注意的——” 她有些心虚,感觉自己给萧晏丢脸了。 “路见不平,拔刀相助。”萧晏笑道,“这才是弃娘。你若是不管,那还是你吗?” 因为自己淋过雨,所以想替别人撑伞。 这不正是陆弃娘最令人钦佩,闪闪发光的善良吗? “弃娘,倘若你不愿意多管闲事,选择随波逐流,那当初,还能买下我吗?我如果觉得你这件事做得不对,岂不是端起碗来吃肉,放下碗就骂娘?” “而且,”萧晏拉住她的手,“弃娘,你从前怎么样,现在就怎么样。你先是你,然后才是我的娘子。” 萧晏感觉出来,因为他可能面临的起复,陆弃娘焦虑了。 即使她不说,甚至她自己可能都没有意识到,但是她确实是因此而忧心忡忡。 “如果我重新谋官职,让你患得患失,那这个官,我也不是非要当的。天下之大,英才辈出,多萧晏一个不多,少萧晏一个不少。” “只是对弃娘来说,萧晏是唯一的相公,所以我不舍得让你患得患失。” “你怎么那么会说呢?”陆弃娘喟然长叹,“萧晏,我没出息,我心里是真没底啊!” “我第一次见皇上的时候,紧张得早上一口饭都没吃进去,喝了口水都吐了。”萧晏自嘲地道,“可是你,知道皇上的真实身份后,依然那么勇敢。” 陆弃娘看着他,几乎溺死在他满眼的欣赏之中。 不行,不能看他。 萧晏夸人的时候,真的让她觉得,哪怕被他卖了,都得帮他讨价还价,多要几两银子养着他。 容易生出恋爱脑。 “那也不是我好,是皇上好。皇上对你对我都好,是咱们的大恩人。” “云国公好不好?”萧晏又问。 陆弃娘认真想了想,“也是个好人。别的不说,单单他对公主这份感情,几个男人做得到?” 因为他太深情,太沉溺于悲伤,以至于陆弃娘想责怪他是个不负责任的父亲时,都有些不忍。 一直活在思念的煎熬之中,或许对他来说,活着已经用尽了全力。 “姜仪呢?”萧晏又问。 “那还用说吗?”陆弃娘道,“我最喜欢她了。身份贵重,却一点儿架子都没有。来学堂帮忙,她不收一文钱,还自己贴钱给女孩子们提前置办棉衣。” 真是顶顶好的人。 “弃娘,从皇上,到云国公,到姜仪,他们身份不尊贵吗?他们不了解你吗?可是他们谁不喜欢你?”萧晏循循善诱。 陆弃娘:“……” “富贵和权势,只是人身上的标签罢了。人性是相通的,真心的喜欢和意趣相投,和那些都没关系。” “弃娘,规矩礼仪也好,诗词歌赋也好,那些东西,只是锦上添花的。人品才是最重要的。” “我就怕自己是屎上雕花。”陆弃娘闷声道。 萧晏大笑,“那我就和阿黄一样,去做一条狗。” 陆弃娘:“狗改不了吃屎?” 萧晏和她头靠着头,笑得说不出话来。 笑过之后他郑重道,“弃娘,不要担心那些有的没的。太后娘娘一样出身不显,谁在意呢?大家都很喜欢你,是那些不喜欢你的人,才会挑刺。但是既然不喜欢你,你又何必在意呢?” “我自己是无所谓的,我就是怕给你丢脸。”陆弃娘闷声道,“我这样的女人,一块砖头砸下来,能打倒三个。你却是破虏将军,那么厉害。” 萧晏受难,她才侥幸有机会和他住在一个屋檐下,慢慢培养出了男女之情。 但是这点单薄的相依为命的感情,能经得起富贵的冲击吗? “那我不做破虏将军了,我只做你相公,我们现在的日子,已经很好了。” “那可不行。我还想着跟你出征,上阵打仗呢!”陆弃娘道,“不能我没当成女先锋女将军,还拖你后腿。” “可是看着你这样,我心疼。弃娘,如果荣华富贵不能让你过得更好,那我要它何用!” “你这话说得不对。咱们吃得上穿得上,不求什么荣华富贵。”陆弃娘道,“你天生就是将星,是老百姓的福星。” “那要谢我?”萧晏笑得不怀好意。 陆弃娘瞪他一眼,“你也不能光在被窝里逞威风。你以后,该干什么还要去干,别天天就盯着我。我就是偶尔胡思乱想,一会儿自己都能想明白。要不,我也不能跟你睡了。我既睡了你,肯定对你负责到底。” 她不是觉得自己不行,她想的是,如何能变成更好的自己,让萧晏不丢脸。 “等桑姑姑来了,我一定好好学。”陆弃娘信誓旦旦。 萧晏说得对,大家都是人。 那她就不信自己不行! 第371章 滕文甫帮忙 - 与前夫和离夜,将军在我榻上贪欢 - 么么愚 陆弃娘也问了萧晏,为什么桑姑姑愿意来。 “我找滕公公打听了。”萧晏道,“想来是滕公公帮了忙。否则正常,也不会是小蒲子出来送人。” “疼叔可真是个办事的人啊!”陆弃娘由衷叹道,“他还惦记着我。” “滕文甫阅人无数,他为了避嫌,轻易不和人来往,但是对你,格外偏爱。” 陆弃娘永远都不会知道,她小太阳一般的温暖,对于他们这些阴暗爬行的人来说,有着多么致命的吸引力。 “我也不解,所以我问过他。”萧晏继续道,“为什么那么喜欢你。你猜他怎么说?” “你就别卖关子了,我哪里知道?我要是知道,还不傻了呢!” “只因为一个理由。” 滕文甫说,“萧晏,倘若有一日,我落到无处可去的境遇,弃娘会收留我。若是我死无葬身之地,弃娘会替我收尸。” 这份信念,不是因为陆弃娘许诺过什么,而是她知恩图报,不畏强权,在萧晏身上,真的做到了。 “疼叔咋能这么咒自己?”陆弃娘道,“呸呸呸,我帮他呸两声。下次见了我得说他,不能这样口无遮拦,他可盼着自己点好吧。” “不过,”她顿了顿,“疼叔将来老了,从宫里出来,真没地方去的时候,来咱们家养老,我也欢迎。疼叔给咱们帮了多少忙,咱们得有数。” 他们都父母缘浅,多亏了命中有贵人,遇到了滕文甫这些肯帮他们的人,才一点点帮他们走出泥淖。 “滕公公说了,桑姑姑是极为妥帖之人,让我们放心。日后家里的事情,可以都交给她安排,你也就省心了。日后她跟在你身边,出去你也不用担心不认识谁,听不懂机锋。” 桑姑姑认识的,都是诰命夫人,身份尊贵,需要小心的,她会提醒陆弃娘。 桑姑姑不认识的,若是不善,那就不必客气。 “别说,你这么一说,好像给我吃了定心丸一样。”陆弃娘高兴了,“萧晏,你说你怎么什么都管。” “别人我不管,我也要先管好你。”萧晏道,“这样倘若日后我做错了什么,你也能看在我现在对你好的份上,原谅我一二。” “做错事情?”陆弃娘瞪大眼睛,“你是不是又要去气皇上了?” 萧晏:“……” 要是换成别的女人,肯定会问,他是不是有外心了。 弃娘这神奇的脑回路啊,永远出其不意。 “不敢了。”萧晏闷笑,“现在拖家带口,不能拿九族开玩笑。” “那你还能犯什么错?” “身世。” “身世?”陆弃娘不解,“身世还能犯错?” “我一直查不出来当年的蛛丝马迹,弃娘,这件事,有点出乎我预料。” 陆弃娘听不明白。 “查不出来就算了呗,没爹没娘怎么了?我有也跟没有似的,现在不也好好的?咱们俩过日子,你还惦记着找个婆婆来让我孝敬?” “我想不出来,什么事情需要这样隐秘。” 因为查不到,所以才让人心慌。 给萧晏的感觉,这已经超过了“丢人丑闻”的范围,而像是埋着什么不可见人的阴谋。 “你看你这个人,还说我胡思乱想呢!你管他什么阴谋阳谋,我也不管你是谁生的,那也不是你能选的。我就认你萧晏这个人,出身那东西,我们决定不了,我怎么可能因为那个嫌弃你?” 出身再差,能有她差吗? “以后你找到亲生爹娘,咱们也养活。处得好就在一起,处不好咱们出银子。还说我小心眼呢,你看你都想些什么。难道我还指望从你爹娘那里捞点什么?” 才不要呢。 他们现在过得多好。 “可能因为未知而慌乱。” “那就是闲的。”陆弃娘道,“咱们俩干活吧,干完早点睡。” 每日任务,还没打卡,睡不踏实。 萧晏表示,要说起这个,那他可就什么伤感都没有了。 和所爱之人做爱过之事,人生极大享受也。 他爱陆弃娘,爱她善良勇敢,爱她所有。 两人就连在这件事上,都无与伦比的契合。 他怎么能那么喜欢她。 坦荡荡地爱和欢喜,最质朴最直白,身体力行地表达对彼此的依恋。 萧晏觉得,他就是这世上最幸福的男人。 第二天一早,陆弃娘就起来了。 萧晏搂住她,“再睡一会儿。” 他贪恋。 “你睡,我得去和大丫商量商量,桑姑姑来怎么安顿她。这可是大事,既来了咱们家,以后还得相处,一定得好好照顾。” 三丫在外面都练了好几轮的箭了,他们两个哪里还好意思赖床? 萧晏长叹。 真是穿上衣裳就无情啊。 “对了,”陆弃娘风风火火地下地,见萧晏也没有再睡,就问他,“那昭阳郡主也想请桑姑姑,结果人被我们请来了。她不会觉得,我是在和她对着干吧。” 陆弃娘不想招惹疯狗,惹不起。 “她如何想,不重要。”萧晏道,“而且,她也没有那么蠢,再来找你晦气。” 陆弃娘出什么事,只能让张鹤遥更关注和关心她。 宋明真是精明的。 她的目的,是不让张鹤遥想起陆弃娘,不会给自己找事。 他们要防备的,从来不是宋明真,而是张鹤遥。 “那我就放心了。” 陆弃娘风风火火地出去。 她不在,萧晏也再无睡意,也起身穿衣。 过了两日,桑姑姑果然提着个小包袱上门了。 关于月银什么的,她都没提,只提了一个要求,说是自己父母年迈,身体不好;如果需要她伺候,那她得回家。 陆弃娘点头,“对对对,孝顺父母是最要紧的。行,大丫,你和桑姑姑说说?” 快,嘴替快上。 大丫笑道:“虽然姑姑不计较,但越是如此,我们就越不能让姑姑吃亏。” 桑姑姑的月银是二十两。 桑姑姑想了想后道:“无需那么多,十两就够了。” 她并不是想在这里干两个月就走的。 她希望,这是一份长久的安身立命的活计。 “那不行,怎么能让你吃亏呢?”陆弃娘连忙道,“您去别家多少,我们就给你多少。” 疼叔已经搭人情了,她们得懂事。 第372章 二丫的婚事 - 与前夫和离夜,将军在我榻上贪欢 - 么么愚 桑姑姑道:“那第一个月先二十两。以后若是还能长久地做下去,就十两。” 这待遇,也是极高的了。 双方暂时就这般定了下来。 大丫带着桑姑姑到后罩房安顿,又要帮她整理东西,却被拒绝。 “大姑娘,奴婢自己来就行。”桑姑姑很快改了自称。 大丫笑笑,“姑姑,我们不比别家,现在没有外人,也没有那么多规矩,慢慢的您就知道了。” 她把家里的情况,一一和桑姑姑介绍,每个人的性情喜好都说得极详细。 “我娘带回家那六个,回头您帮忙掌掌眼,哪些人能带回家,哪些人就留在铺子里。” 不是所有不幸的人,都值得被帮助。 防人之心不可无。 “好,大姑娘放心。” “另外家里还需要买些人,比如厨娘,比如洒扫的婆子。”大丫继续道,“还是那句话,我们家和别人家不一样。不用买丫鬟,我们各自的事情,自己都做了。” 洗衣做饭洒扫院落确实需要人,其他的暂时不用。 “另外就是,正院除了您,其他人除非有急事,否则不用进来。” 大丫让桑姑姑做中间传话的人。 桑姑姑进退有度,能最大程度地减少对她们一家现有生活的影响。 至于其他人,首先初来乍到,有待考察;其次人多难免口杂,容易生是非。 桑姑姑一一答应。 “姑姑平时可以在家里调度,也可以跟在我娘身边,自己随时调整就行。既然进了我们家,那以后咱们就是一家人。我娘这个人,最是没架子,善良淳朴好相处。” “滕公公和奴婢说过的。”桑姑姑道。 “嗯。”大丫笑笑,“那姑姑今日就先收拾和熟悉一下,我先不打扰你了。” 桑姑姑送大丫出去。 看着大丫的背影,她忍不住想,难怪蒋玄会愿意娶她。 规矩礼仪可以学,气度难学。 这通身的气派,便是宫里的娘娘,又有几人有? 皇后娘娘出身崔家,只可惜在她之后,崔家也再没有那般出色的姑娘了。 这位大姑娘,倒是让她眼前一亮。 陆弃娘也确实是个好相处的。 另外两位姑娘,看面相,也都不是刻薄之人。 桑姑姑想,她给自己找的这个暂时容身的地方,应该还不错。 桑姑姑虽然话少,但是做起事情来一点儿也不含糊。 陆弃娘从宫里带出来的那六个人,她都给带回了家里。 不是为了现在干那些粗活,而是要让她们也熟悉家里的情况,看看众人表现。 因为等萧晏起复,大丫成亲之后,家里人越来越多,房子越来越大,各处需要的管家娘子也会很多。 这六个,根本都不够用。 桑姑姑打算先考察各人性情,然后从中挑出能用之人。 厨娘和洒扫各处的婆子,则是桑姑姑从人牙子那里买来的。 桑姑姑也谨记大丫的提点,约束众人,没事都不许往正院去。 所以陆弃娘一家的生活,得到了很多便利,自己的生活空间,却没有被挤占很多。 二丫那般挑剔的人,都忍不住高兴,“自从桑姑姑来了之后,家里的日子都好起来了。” 陆弃娘白了她一眼,“你怎么不说,每个月多花几十两银子呢!” 可心疼死她了。 好多活,她觉得自己也能干啊! 她现在铺子生意做得越来越大,但是除去开销,每个月也就能剩下二百多两银子。 “赚钱不就是为了花吗?”二丫道,“等我在大铺子那边赚到钱,我给公中交钱!” 云庭道:“怎么,要开张了?” “还没有。我本来说,我的那摊先支起来,但是常辉不让。”二丫道,“常辉说,不能让别人以为,我们这个铺子就卖染发膏,影响开业的生意。常辉还说,开门红石最重要的……” 云庭听着她一口一个“常辉说”,心里酸溜溜的。 真是,不讲先来后到啊! “常辉年纪也不小了,定亲了吗?”云庭咬着筷子,不动声色地问。 “还没有。”二丫眉飞色舞。 所以她觉得,她也能试试。 她越想就越觉得常辉是个很好的相公人选。 当着父母和姐妹的面,她没好意思说。 但是她私下和云庭说了自己的想法。 云庭:“……你,你真是不知羞!” “你少假正经。之前家里想给你定亲,你不也跟我吐槽说不愿意吗?我现在跟你说,我愿意,怎么就不行了?” 二丫抓了把瓜子,一边磕一边吐瓜子皮,后背靠在迎枕上,姿势舒适。 “云庭我跟你说,你看我娘和胡神医,关系好吧。以后咱们俩,也一样。你实实在在的,别读书读坏了脑子,变得那么迂腐。” “我来呢,是这事我没法和别人说。而且你也是个男的,和常辉年龄也相仿。所以我来问问,你,你觉得我如何表现,能让常辉知道我心思呢?就是,不能明说那种,暗示一下。” 云庭心里呕得慌。 他还得帮她出主意,追求别的男人? 要真是比他好就算了,一个掌柜的外室子,不好意思,云庭真看不上。 “不知道。”云庭道,“要不你跟他说,只要他娶了你,你以后每个月,给他双倍俸银。” “瞎说。”二丫瞪他,“我本来是为了省钱,你倒好,还让我费钱!” 她又不傻。 “你就是为了省钱?”云庭道,“那你为什么不找一个家底厚,能给你钱的?” 比如他。 国公府的家底,这么说吧,只要他不拿银票当柴火花,从他们之下三代,都能活得舒舒服服。 “给我钱的,谁愿意入赘啊。”二丫用看傻子一样的眼神看着他,“那别人图我什么?” “图你这个人,不行吗?” “我这个人?”二丫乐了,“我又不是大姐,生得好看,脑子又聪明,所以能让大姐夫愿意为她入赘。我有什么呀?哦,我有钱,但是我不想给男人花。” “反正我觉得常辉就挺合适的,你别啰嗦那么多,你回头有空时候帮我想想,怎么能让常辉考虑一下这件事。” 云庭沉默片刻后道:“既如此,我去帮你做个媒(拆个亲)吧。” 第373章 男人没有赚钱重要 - 与前夫和离夜,将军在我榻上贪欢 - 么么愚 “那可不行。”二丫断然拒绝,“你那么不靠谱,这可是我的终身大事。” 云庭忍不住,“你也知道是终身大事,你自己就定了?” “我不得先问问,常辉愿不愿意吗?他要是愿意,我再去问我爹娘呗。” “那要是你爹娘不同意呢?” “那就换一个啊。”二丫理直气壮地道,“我反正也不耽误人家,他要是松口,我也坦白告诉他,这事还得我爹娘同意,我去问。同意我们俩就成了,不同意就算了。这也不算,耽误他吧。” 云庭:还好还好,萧晏还有点用,毕竟他可以反对。 “我喜欢的,我爹娘不会反对的。”二丫自信满满。 云庭:“……你到底要我帮你做什么?” 真烦。 “你去试探一下常辉的想法。”二丫道,“我在外面偷听。” 云庭:“……” 这丫头,心眼真多啊。 “行不行?”二丫道,“你要是不帮忙,我得找我爹去了。” “行。” 要是不让他去,回头他想问什么,还得看萧晏脸色。 云庭想了想后又问,“你打听好了吗?常辉没有什么童养媳,未婚妻之类的吧。我怕你被人骂。” “没有,我都打听过了。”二丫眉飞色舞,“常掌柜一直想给他说一门好亲事,可是好人家又看不上他。” 这样高不成低不就的,常辉就一直没说亲。 “你想想,以后你要和一个做外室的婆婆来往,还不如没有呢!”云庭闷声道。 “我要常辉入赘,”二丫道,“和他姨娘,一年也见不到两次,她也没办法给我摆婆婆的谱。再说了,也不见得她人就不好,有时候也可能是真没办法了。” “还没成,就已经刚开始护着他了。这事要是真不成,你是不是得痛哭流涕?” “会有点心疼钱。”二丫摸着下巴道,“但是痛哭流涕就算了。云庭,咱们可说好了啊。我的事情,你一定要上点心,舅公?嘻嘻嘻。” 云庭:“……” 现在他又成舅公了? 可是他已经不想要当她舅公了。 “婚事做成,让你做媒人,请你吃猪头。以后你有什么事情,尽管找我。”二丫信誓旦旦,“你到时候就看,我是不是办事的人。” “快走吧,我要睡觉了。” 云庭把二丫撵走,也没什么读书的心思了,托腮靠在桌上,另一只手转着笔。 他意识到,男人要强大,才能荡平阻碍,才能选择自己想要共度一生的女子,才能过上想要的生活。 他应该要回国公府,去拿回属于自己的东西了。 但是他还看着呢,二丫都能看上别人。 要是他不在—— 常辉没什么可怕的,但是可怕的是,常辉之后复常辉,无穷无尽。 二丫这丫头,主意太正了,她现在既然已经开始想到自己的亲事,那也是不达目的不罢休的主儿。 最好的办法,是把他们俩的亲事,先定下来。 二丫回去之后,兴奋得睡不着,就去敲大丫的房门。 “大姐,你都睡下了?”二丫见大丫身穿寝衣,不由笑嘻嘻地拉住她胳膊,“我今日来跟你睡。” “你怕是不让我睡。”大丫把门关上。 姐妹俩钻进一个被窝里。 二丫兴冲冲地把自己的打算说了。 “大姐,你一向聪明,你说我这个主意好不好?” 大丫沉默。 “你说嘛,说实话。”二丫晃着她胳膊撒娇。 “你大姐夫应该会到兵部。”大丫道,“二丫,以后你不会不甘心吗?那是一辈子的事情,不是一时心血来潮。但凡你觉得将就了,日后可能都会后悔。” “我想招的是赘婿,不能指望找到大姐夫一样位高权重的男人,甘心为爱入赘。大姐,我虽然要强,但是自己几斤几两还是知道的。” 常辉踏实肯干有能力,走的不是仕途,不能位高权重,但是可以有钱啊。 “爹和大姐夫做很大很大的官,我们有很多很多的钱。”二丫笑道,“相互帮衬。” “你可以试试。”大丫想了想后道,“但是我觉得,常辉不会答应的。” “为什么?”二丫不服气,“难道我不好吗?还是说,他不愿意入赘?” “都不是,因为他珍惜这个机会。” 常辉跟在亲爹身边做了这么多年学徒,总算有机会独当一面,铆足了劲也会把南北货铺子做起来。 他应该不会耽于男女之事。 而且二丫身份敏感,是东家的女儿。 “如果他答应入赘,那日后他做出成绩,被人会说他靠岳父,常辉心高气傲,不会愿意的。” “大姐……或许他就喜欢我,愿意呢?”二丫总有些不甘心。 “如果他不答应,心里又会惴惴不安,担心被穿小鞋,那还能心无旁骛地打理铺子吗?以后遇到什么事情,都会胡乱揣测,你说呢?” “那不行,那影响赚钱。”二丫一下就精神了,“我怎么没想到这一层呢?不行,不行。我不提了。” 影响赚钱那可坚决不行。 “再等等看,”大丫道,“你还小,我们也都不催你,可以再等几年看看。缘分的事情,都说不准。若是常辉喜欢你,那定会排除万难接近你。若是不喜欢,那咱们也不强求。最重要的是,二丫,别给自己心理暗示。常辉现在对你来说,只是一个权衡利弊的结果,不是非他不可。” 不能反复念叨,会给自己错误的暗示,在心里形成执念。 “大姐,你说得对!我就是最近总琢磨这件事,魔怔了,我干嘛呢!” 常辉确实是赘婿的好人选,但是也不用那么着急。 她应该搞事业啊。 二丫顿时想通,高兴得抱住大丫胳膊,“大姐你真好,我要多来跟你睡。等你成亲了,我就不能来找你了。” “我们一直在一个屋檐下。”大丫轻笑,“不过也说不定。二丫,我招赘婿,你不一定非要招。倘若遇到很好的人,那也可以试试。” “不想那些了。”二丫道,“我就庆幸,自己没有脑子一热,直接去和常辉说了。要是让他心里系疙瘩,不一心一意给咱们干活,那就亏大了!” 第374章 新营生 - 与前夫和离夜,将军在我榻上贪欢 - 么么愚 可怜云庭,辗转反侧,一夜未睡,脑海里三十六计已经磨了好几遍。 甚至想,萧晏卑鄙无耻劝退五公子,之前自己看不上,现在还要去模仿? 说嘴就打嘴。 不过只要有效果,那算得了什么? 结果第二天一早,二丫一脸轻松地和他说,“不去了,不去找常辉,不谈婚事了。” 云庭:“……为什么?” “谈情说爱,影响赚钱。眼下最重要的是,把咱们四海南北货铺子打响名头!”二丫握拳,“男人什么的,以后再说。” 云庭:“……” 他现在相信,自己是有点气运在身上的。 退情敌三十六计,完全没有,已经赢了? 真是英雄无用武之地。 今儿天气真不错。 “阿嚏——” “染风寒了?”二丫道,“又变天了,你别忘了加衣裳。要不就别自己骑马了,坐马车去吧,反正府里现在有车夫。” 云庭听得越发心花怒放。 她在关心自己。 其实云庭之前不明白,为什么他会突然觉得,娶二丫很好。 现在有些明白过来,因为她再厉害再掐尖,也是冲着外人去的。 她把自己身边的人,保护得很好。 不过云庭还是不放心地道:“你如果还惦记着常辉,要告诉我帮你出面。你自己去说,不好呢!” “知道了,知道了。”二丫摆摆手。 她这会儿,已经完全没了那种念头。 转眼间进入了十一月,陆弃娘的铺子也关门了。 那些妇人都十分舍不得。 陆弃娘让二丫帮她把一年的账理清楚,算了盈余,每个人都给了二两到三两不等的分红。 “东家,要不再找点活儿给我们干吧,不要工钱,管饭就行。”有妇人道。 其他人纷纷附和。 在外面干活多好,不用伺候男人,不用看婆婆脸色,耳根子多清净的。 反正现在陆弃娘也给了分红,就当是后两个月的月银。 陆弃娘哭笑不得,“我也没有那么多活儿,占着你们这么多人做什么?” “东家,你想想,我们干什么都行。南北货铺子那边,要是需要人搬进搬出,我们也都行。” “对对对。” 她们这些底层妇人,都不怕出力。 陆弃娘没想到众人会这么想,也有些犯难。 “要不,您和大姑娘商量商量?”又有人道。 陆弃娘:“行,你们先把各处都收拾收拾,我去问问大丫。” 大丫道:“南北货铺子那边确实缺人,但是说好了让常辉做主,我们不好再往里插人,容易引起误会。” “也是。”陆弃娘道,“那就费点炭火,让她们自家带着自家的活来干?年底了,都得给家里大人孩子做新衣做鞋袜。” “那也忙不来两个月,”大丫笑道,“我倒是有个主意。咱们四海腊月开张,已经到了置办年货的时候。过年就是图个喜气洋洋,所以不如问问常辉那边,是不是需要些小灯笼,窗花这些可以赠送的小东西。” 另外,铺子里的东西,也需要分装。 妇人们大都手巧,折个漂亮的盒子,甚至编个好看的小篮子,都不在话下。 既然是面向贵客的铺子,那包装也要求精致上心。 “这个主意好。”陆弃娘道,“我这就去问问常辉。” “娘,不用,我找个人去喊他过来就行。” 虽然陆弃娘没有什么架子,但是如果自己把自己放得太低,容易被人忽视甚至欺负。 常辉来了之后,听大丫说完,表示这个主意极好,当即和大丫敲定了需要的东西。 大丫和二丫一起连夜设计出所需东西的样子,然后教妇人们。 人能力有不同,能做什么就做什么。 实在手笨,不会做这些的,就帮忙跑跑腿,打个下手。 陆弃娘也承诺和之前一样,给她们按月开工钱。 运河被冻得结结实实,再不见舟楫往来。 鹅毛大雪翻飞,将世界涂抹成一片茫茫纯白。 然而,就在这严寒肆虐的天地牢笼里,陆弃娘的铺子里却暖意融融—— 十来个火盆熊熊燃烧着,铜盆边缘泛着灼目的暗红,木炭噼啪微响,热浪蒸腾得空气仿佛也微微浮动。 呵气成霜的凛冽被严严实实挡在厚重的棉帘之外,窗棂上凝结的水珠,悄悄滑落。 厅内,几十个妇人散坐着,三三两两,自成天地,各自手中忙碌,嘴也不闲着,这个吐槽婆婆相公,那个骂妯娌小姑子,还有人抱怨天冷家里的鸡鸭不下蛋,总之热热闹闹,生机勃勃。 萧晏都不敢来铺子里了。 ——这些妇人,真的能把房顶给掀开。 陆弃娘凑过去看人剪窗花。 红纸在她们指间翻飞折叠,剪刀尖轻巧游走,“嗤啦”一声轻响,一张红纸被灵巧地抖开——竟是一尾甩着水珠、活灵活现的肥硕鲤鱼,鳞片都似在火光里熠熠生辉。 “这个好,年年有余。”陆弃娘笑道。 这谁要买东西,给人送上两张,多让人高兴。 “年年有余,托东家的福,我们也能年年有余。” 满屋顿时漾起一片会心的应和。 “你看你们,总是这么客气。靠自己本事吃饭,都是你们应得的。” “我们干活拿钱,可是我们家的丫头们,还在这里白吃白喝,跟着识文断字,这谁家能给?” “就是。我家那个丫头,现在都能认二百多个字了,这才几个月。我婆婆都说了,她们老白家,十八代睁眼瞎,现在竟然出了个认字的了,哈哈哈……” 众人都跟着大笑起来。 陆弃娘听着也高兴,“不是我夸自己女儿好,大丫这孩子,靠得住!” 感受到二丫投过来的目光,她连忙又道:“二丫也是!” 幸亏三丫现在在学堂里读书,要不还得夸一个。 “咱们这几个姑娘,确实都是好样的。就是啊,有点少了。东家,您赶紧生几个,不管男女都好。” “我也想生,这不是缘分没到吗?”陆弃娘大大方方地道。 众人七嘴八舌给她出主意。 可是这个话题,过了一会儿就开始歪了。 陆弃娘忙道:“好了好了,都赶紧干活。” 听得人面红耳赤的,二丫还在呢。 正说笑间,棉帘被掀开,跑进来一个身上都是雪的女孩子。 “东家,不好了,学堂来了个老太婆闹事。” 第375章 学堂闹剧 - 与前夫和离夜,将军在我榻上贪欢 - 么么愚 “老太婆在学堂闹什么?”陆弃娘一听就急了。 “是随安姐姐的祖母。” “谁?我们家随安的祖母?”妇人付氏腾地站起来,“我婆婆闹什么?” 刚才她还和身边的人吐槽婆婆天天作妖,总想从她这里拿钱。 可是都分家了,年节孝顺她也给了,凭什么还要她的银子? 这老虔婆,没有得到钱,就去学堂闹,这是诚心不让她们娘俩好过。 陆弃娘也很了解随安。 和付氏的泼辣不同,随安是个很安静的孩子,而且因为她年龄最大,今年已经十四岁,性格又稳妥,所以是大丫的好帮手。 “东家,等我去,把她带回家。”付氏一脸愧疚,又难掩担忧,唯恐女儿失去这个读书的机会。 是,男人不希望女人读书。 但是市井中的这些男人,要是真是遇到识文断字的女人,哪个不得敬畏三分? 女儿是付氏的骄傲。 陆弃娘道:“行,一起去看看。放心吧,你大嘴巴,家里那点破事,我早就知道了,不怨你,更不怨随安。” “不是,”送信的女孩子都要哭了,“她说,随安姐姐跟着人私奔了。都是学堂把随安姐姐教坏了,所以她要来讨个说法。” “随安跟人私奔?胡说八道!这老虔婆!”付氏气得浑身发抖。 这是亲祖母吗? 这样败坏孙女的名声。 陆弃娘却道:“你别生气,先回家找找随安。是不是她把随安藏起来了?” 付氏这才慌了,“对对对,东家,我先回去找随安,找到她,带她一起去学堂。” 陆弃娘不放心,让两个妇人陪着她回家,自己则要跟着送信的小姑娘去学堂那边。 “东家,我们也去看看。”妇人们道,“要是那老虔婆闹得厉害,我们也能帮上忙。” “好,一起去看看。” 二丫也一起跟着去。 外面的雪下得实在大,北风裹着鹅毛大雪,视线都模糊一片。 学堂不远,陆弃娘很快赶到,就见到那老虔婆躺在雪地里打滚,身边雪屑纷纷扬扬。 得,这个为了讹钱,是真能豁出去。 大丫站在门楼下,静静地看着发疯的老婆子,一言不发,身后站着一群女孩子。 “娘,您来了。”大丫见到陆弃娘,迎了上前。 “大丫,别怕。”陆弃娘道,“这种撒泼打滚的老东西,交给娘。” 大丫笑笑,“娘,我已经让人报官了,现在就等衙役来拿人,有什么,去公堂上说。” “随安今日没来?” “来了。”大丫道,“中间她姑姑来了,说是祖母身体不适,接她回去。” “胡说,你胡说。”撒泼的婆子歇斯底里地道,“我孙女,分明是在你这学堂丢的。说得好听,教女孩子读书识字,但是结果呢,就是教人学坏。以后谁还敢把自家女孩送到你这学堂来!” “老虔婆,闭嘴吧你!” 不等陆弃娘发话,干活的妇人们已经围了上去,趁乱踹她的踹她,掐她的掐她。 “随安肯定是被你藏起来了。你自家不想来学堂,我们家姑娘还要来呢!” “就是,你少造谣!” “学堂管吃管住,教人本事,我们都不知道该怎么报答东家才好,你还在这里胡咧咧败坏东家名声,你这死老太婆,心眼简直坏透了。” “就是你们家随安真的跟人私奔了,跟我们家孩子有什么关系?我们家女儿在这里好好的。” “一颗老鼠屎,想搅坏一锅粥,这个死老太婆。再敢乱骂,用马粪塞你嘴里。” “我去找马粪。” 暗处的人见状,几乎要把一口银牙咬碎。 为什么,这和她想象得完全不一样? 这些贱民,一点儿不在乎名声吗? 她原本以为,出了这件事之后,学堂以后就办不成了。 谁能想到,这些愚蠢的贱民,竟然还维护学堂,她们真是一点儿不在乎女儿的名声啊! 吵吵闹闹间,衙役来了。 大丫坦然说明了事情的始末,表示要去告官,把事情弄个水落石出。 那婆子听说要去见官,立刻就害怕了。 “我不告了,我不告了。”她说,“随安不出息,就让她死在外面算了。” “不行。”大丫轻轻吐出两个字,“人是在我学堂丢的,我必须找出来。而且随安不可能跟人私奔,我要还随安一个清白!” 正说话间,付氏也跌跌撞撞地来了。 她抓住婆婆的衣领,也顾不得长幼尊卑,一声声地嘶吼,“我随安呢?你把我随安藏到哪里去了?随安要是有个三长两短,我就把你们邹家一把火烧了,谁也别活了!” “没错。”其他妇人纷纷声援,“快把随安交出来。” 衙役见老太婆眼神闪烁,一脸心虚,也上前帮忙吓唬她。 “你现在说就算了,要是到了公堂上,先各打二十大板。人家年轻没什么,咬咬牙就坚持住了,你一把老骨头,直接上西天了。” 老婆子终于害怕了,“随安,随安她去了姑姑家里。” 二丫表示,这都没轮到她发挥,真是英雄无用武之地,姨姨们,实在太厉害了。 而三丫却骑着白马从后门出来。 一根红绸带将乌黑的头发高高拢起,利落地挽在脑后,露出光洁饱满的额头和一双亮得惊人的眼睛。 “吁——!” 三丫猛地一勒缰绳,白马前蹄腾空,长嘶一声,稳稳停在众人面前,带起的劲风卷起地上的积雪。 马儿打着响鼻,喷着白气,与她小小身影散发出的气势浑然一体。 她甚至没等马蹄完全落稳,小手紧紧攥着缰绳,目光如电般扫过院中众人,清脆响亮、带着不容置疑的果决声音穿透空气,掷地有声:“走!咱们一起把随安姐姐接回来去!” “走,跟着三姑娘一起去,把随安接回来。”有妇人立刻慷慨激昂接口道,“咱们都去,也让人看看,到底是咱们学堂不好,还是有些人心脏!” 大丫自创办学堂以来,一直低调内敛,没想到今日却轰轰烈烈,张扬地呈现在了世人面前。 第376章 真凶浮现 - 与前夫和离夜,将军在我榻上贪欢 - 么么愚 众人浩浩荡荡地去了随安的姑母家里,找到了随安。 付氏见到女儿安然无恙,总算松了一口气,抱着女儿忍不住落泪。 随安惶恐而不解。 大丫便低声把事情的始末同她说了。 随安不敢置信地看向自己的祖母。 祖母怎么会那样败坏她的名声? 不说影响嫁人,以后别人怎么看她! 杀人不用刀,而且这还是来自于自己亲祖母的伤害! 人找到了,大丫却还是坚持报官。 付氏假模假样地求了下,但是熟悉她的人都能看出来,她完全是装样子,心里巴不得把那老虔婆抓走。 没有婆婆的日子,她做梦都能笑醒。 “不行。这件事总要查个水落水出。”大丫道,“她无缘无故的,没必要做这件事。” 她怀疑,那老太婆受人指使。 萧晏也已经闻讯赶来。 衙役见了他十分客气。 “麻烦两位,”萧晏淡淡道,“我女儿说得对。名声要紧,不管是随安的名声还是学堂的名声,所以这件事,势必要查清楚。” 两个衙役点点头,拿了随安的祖母和姑母,一起去了顺天府。 大丫道:“我们一起跟着去。” 她心想,就当让女孩子们长长见识。 虽然这种见识,一点儿也不令人愉快。 但是万一以后她们会遇到上公堂的事情,不至于被吓得腿软,无法替自己发声。 “嗯。”萧晏点头。 在推搡之间,陆弃娘偷偷问付氏:“闹上公堂,你没事吧。” “我没事,东家。”付氏小声地道,“我巴不得上公堂呢!青天大老爷说谁对谁错,省得家里自己解决不清楚,我那个糊涂相公,还得说他娘有苦衷,呸。” 陆弃娘这才放心。 和离这件事,嘴皮子上下碰碰就说出来了。 但是世俗观念压制之下,绝大部分人,不会轻易走那条路,日子还得稀里糊涂地过,所以陆弃娘很担心付氏之后的处境。 顺天府尹看见萧晏和陆弃娘,脑袋嗡地一下就大了。 许久不见,你们怎么又来了! 哪年不来见见,你们就想我吗? 顺天府尹表示,明年他任期就要到了,求放过。 不过人家来都来了,还是得问案。 大丫上前,口齿清晰地把事情始末说了。 顺天府尹:这是蒋玄的未婚妻,果然是有点本事在身上的。 大丫从容不迫,但是老太婆哪里见到过这种架势,吓得险些尿了裤子,竹筒倒豆子一般,都交代了。 “我也不知道是谁,就是给了我五十两银子,说,说让我当没这个孙女。然后,然后教我编排那些话,让我去学堂闹事……” 陆弃娘心说,这个老虔婆真是疯了,见钱眼开到这种程度。 遗憾的是,她似乎也提供不了什么有用的线索。 要找人,怕是不容易。 可是顺天府尹有用,他让老虔婆描述一下找她的那个人,有什么特征。 “一个十五六岁上下的姑娘,圆脸,白净,左边嘴角有一颗红痣。”老虔婆努力回想,以为这样可以减罪,“对了,她戴着的耳坠有些不一样,明晃晃的,里面好像有光在流动。” 陆弃娘心说,嘴角红痣这一条,倒是个明显的特征;但是要对号入座,还是不容易。 毕竟那可能,都不是他们认识的人。 她自己就想不起来,谁左边嘴角有红痣。 “我怎么觉得,”三丫忽然道,“我认识这样一个人呢!” “谁?”陆弃娘问,“快告诉府尹大人。” “宋承欢的丫鬟,叫什么名字我给忘了。”三丫道,“她每日早晚都在马车上,接送宋承欢,是她的贴身丫鬟。” 陆弃娘:“……” 怎么又是张鹤遥! 简直阴魂不散。 “宋承欢是谁?”顺天府尹皱眉问道,心里默默祈祷,千万别又给他整出来什么达官贵人。 陆弃娘从来都会让他绝望。 “就是户部左侍郎张鹤遥的继女,昭阳郡主的亲闺女。”她大声地道,“那孩子,脾气不好,总是这样那样的,谁知道怎么回事。” 顺天府尹闻言两眼一黑,差点晕过去。 张鹤遥,谁不知道,圣眷优渥,是皇上极看重的人才,过几年说不定就能入内阁。 而且他也知道,这还是陆弃娘的前夫。 绕来绕去,都是你们这些人啊! “你们之间,还有什么解不开的结?”顺天府尹清了清嗓子问道。 都各自成亲了,能不能消停消停,你们相互不要联系,行不行? 陆弃娘斩钉截铁地道:“没有。” 大丫却道:“我娘心思简单,很多事情都不会放在心上。但是前些日子,我们聘请了一位姑姑,乃是从宫里出来的。彼时张府也想聘她,却被我们请了来,不知道和这件事,有没有关系。” 顺天府尹心说,这多大点事情? 最多心里记一笔小黑账,谁又会为了这点不高兴而兴师动众,大动干戈? 而且,张鹤遥在朝堂之中就是以聪明缜密著称的,如果真是他,不至于蠢到做坏事,都找一个外表特征那般明显的吧。 但是既然有怀疑,那就必须调查。 所以,顺天府尹让人去张府传人。 结果人一来,真对上号了,可不正是宋承欢身边那个叫芍药的丫鬟! 顺天府尹:“……” 这些人,是真的不打算让他这一任顺顺利利过去啊。 陆弃娘满头问号。 顺天府尹单独请萧晏和陆弃娘私下说话。 “这件事,你们要不要商量一下私了?孩子小,不懂事,闹大了,对你们都不好。” 陆弃娘不吭声。 她觉得宋承欢胆子太大了,应该被制裁。 但是她又不想再见张鹤遥。 所以,就让萧晏来决定吧。 第377章 赔钱 - 与前夫和离夜,将军在我榻上贪欢 - 么么愚 “可以私了。”萧晏道,“但是要让昭阳郡主带着宋承欢前来道歉,并且给学堂捐银一千两,这件事我们就不追究。” 顺天府尹连连点头。 一千两,对张府来说不算什么。 萧晏不继续追究,也是给足了他面子。 陆弃娘觉得不好跟大丫交代。 萧晏却道:“放心吧,如果让她来选择,她也不会把事情闹大的。” 闹大了,对谁都不好。 就连随安和付氏,也不愿意得罪张府。 因为这件事,说白了就是小孩子胡闹。 宋明真来了,替宋承欢道歉,同时给了一千两百两银子表示歉意,说她回去之后,一定会管教好宋承欢。 宋承欢没有露面。 那个叫芍药的丫鬟顶了罪,被打了二十大板。 宋明真让人把她抬了回去。 至于回去之后怎么处置,那就不得而知了。 到事情完全解决,已经是傍晚,众人先回学堂吃了顿饭,陆弃娘又安抚了付氏和随安。 付氏不好意思地道:“东家,我对不起你。今日在公堂上,我还给那老虔婆说情,打了你的脸。” “没事。”陆弃娘道,“你相公也去了,我看见了。日子还得过,以后估计他不能再偏向他娘,你和随安的日子也好过很多。” 只要日后日子能过得更好,那当下这点不甘心,不算什么。 “他说了,以后除了过年过节,不过去了。”付氏道,“和他妹妹,也彻底断亲不来往了。” “那就好。”陆弃娘又看向随安,看着她通红的眼圈,有些心疼,摸摸她的手,“好孩子,没事了。” “娘,东家,以后,我不嫁人了。”随安忽然道。 如果娘不是为了她和两个弟弟,就不会这般忍气吞声。 嫁人得到了什么? 得到了磋磨人的婆婆,得到了懦弱的相公,得到了三个累赘的孩子。 “我自己赚钱养活自己,也能孝顺娘。”随安坚定地道,“娘,您别给我说亲,我不要。” 付氏先是愣了下,随后忍不住落泪。 但是她用力点头,“好,好,不嫁了!” 她嫁过人,尝过个中滋味了。 跟着东家,跟着大姑娘,能养活自己,前途光明,为什么非要嫁人? 她想得开。 她自己吃过的苦,女儿说不想吃了,那就不吃了。 随安这才扑到付氏怀里大哭起来。 陆弃娘心说,不嫁就不嫁了。 底层的这些姑娘,又有几个嫁得好的? 谁不是一辈子操劳。 若是遇到好男人,好婆家,相互体谅,搀扶着过日子,那很好。 但是遇不到,那还不如一个人过。 晚上回家,二丫还愤愤不平。 “就应该把那宋承欢抓起来治罪!凭什么就那样放过她!” 这件事情的始末其实是这样的。 三丫虽然不再之前的女子学堂读书了,但是还是和之前的那些同窗保持联系。 很多同窗每日放学的时候,会特意让马车在大丫的学堂这里绕一下,停车和三丫说会儿话,交换点礼物之类的。 宋承欢高调掐尖,在学堂里树敌多。 别人不理她,她就喜欢博人眼球,所以她早早就和人吹嘘,说昭阳郡主要替她请淑妃年前得力的桑姑姑。 结果那些小伙伴来找三丫的时候,桑姑姑正好在和三丫说话。 都是出身富贵人家的姑娘,眼力都是有的,所以她们就问三丫那是谁。 三丫也没多想,直接说,“我娘给我们请的,宫里的桑姑姑,来教规矩的。不过桑姑姑对我特别好,一点儿也不勉强我。” 所以宋承欢的谎言,就被戳穿了。 宋承欢恼怒不已,然后就出了这样的损招。 “她才多大啊,”二丫道,“就敢出这样的主意,长大了,那还了得?” “了得不了得的,这次确实没出事。”陆弃娘道,“咱们就是较真,非要闹个天翻地覆,闹到皇上面前,最后也雷声大,雨点小。况且学堂本来也不容易,现在有了一千二百两银子,明年都不用愁了。” 这结果已经可以了。 “我现在觉得,”陆弃娘有些心虚,“宋明真人还行呢。” 二丫气结,“娘,您好了伤疤忘了疼。您忘了那些猪吗!” “那没忘。”陆弃娘道,“对,不能原谅她,要不我那些猪白死了。” 大丫道:“宋承欢确实心思恶毒,不过她到底年纪小,也没什么阅历,所以才做事这么粗糙可笑。” 就算随安的事情是真的,她真的和人私奔了,学堂也不会因此而倒下。 有人会迫不及待地想要进来占坑。 因为不收钱。 读书学习的好处,不是所有人都能理解。 但是一天管两顿饭,还发衣裳,这是做梦都不敢想的好事啊! 寻常百姓,为了吃饱穿暖已经用尽了力气。 名声的事情,最多提醒一下自家女儿,不要去学不好的。 所以一出事,那些女儿在学堂的妇人,不是想着兴师问罪,而是都担心学堂一蹶不振,不办了。 所以她们才会尽心尽力地帮忙维护学堂。 这是宋承欢永远无法理解的。 “今日蒋玄听说后,也派人去了顺天府。”萧晏道,“不过倒是没帮上什么忙。” 大丫轻笑,“我认出来了,是他身边的人。” 最重要的是,蒋玄有心。 二丫恨声道:“最好他们张家,一直屹立不倒。要是倒霉那日,我一定去找宋承欢报仇。” 她就是小人,别让她得势! 而与此同时,宋明真正怒火冲天地和女儿算账。 第378章 母女大战 - 与前夫和离夜,将军在我榻上贪欢 - 么么愚 宋明真知道这件事情之后,简直要被气疯了。 她不知道,为什么悉心教养,好话赖话说尽,女儿就是油盐不进。 她怎么会生出这样一个又蠢又倔的东西! “把她给我喊来,给我喊来!”宋明真歇斯底里地喊。 她从小娇生惯养,一直就不是什么好脾气。 在宋承欢面前,她已经极力克制,不让自己做一个只会咆哮的母亲。 每次吼完女儿,她也会愧疚,会反省自己。 明明她最爱的就是女儿,为何不能耐住性子,平心静气地和女儿说话? 承欢她还只是个孩子。 可是每次知道宋承欢自以为是,胆大妄为,无所顾忌,宋明真是真的一点儿都忍不住。 霍嬷嬷劝她:“郡主息怒。大姑娘她,年纪还小,有时候做事情欠妥,您慢慢和她说。大姑娘脾气急,您和她生气发怒,引得她叛逆,反而不好。” 宋明真冷笑,“她做了蠢事,难道我还得给她赔笑脸?我怎么会生出这么蠢的女儿来!我们宋家,哪里有一个这样的蠢东西!” 分明是像了她那个不成器的爹! 都怪自己,年少无知,有眼无珠,选择了那样一个男人。 就算他现在死了,可是他留下的种儿,还一直折磨着自己。 宋承欢和她对着干的时候,每次都让宋明真想起那个前夫。 每次想起前夫,虽然人已经没了,但是宋明真都还想把人从地底下出来鞭尸。 渣男可以拔除,但是自己的亲生女儿,她能怎么办? 有时候,宋明真对女儿绝望的时候,忍不住会想,这是渣男对她的报复。 不过宋明真,不是完全不能克制自己情绪之人。 她知道,霍嬷嬷说的有道理。 女儿是自己的,她无论怎么发狠,都不可能对女儿不管不顾。 所以最好的办法,还是慢慢教,顺着毛捋。 宋明真深吸几口气,在心里劝了自己无数个来回。 可是这种心理建设,当她见到一脸无所谓,甚至理直气壮的女儿时,瞬时坍塌。 “承欢,是不是你,派芍药去拐骗人家学堂的女孩子,想让学堂办不下去?” “是我。”宋承欢昂首挺胸,“我就见不得萧皎皎得意。您也是,说好了帮我找桑姑姑当教引嬷嬷,结果却被别人抢了去,真没用,害我丢了那么大的脸。” 宋明真呼吸急促,忍了又忍,还是没忍住,怒道:“我没用?我告诉过你无数次,事情不到板上钉钉,尘埃落定,不许跟人提。事以密成,事以密成,你都记到狗肚子里去了?” “一个嬷嬷都找不来,您还好意思吼我。我都还没说什么呢!”宋承欢嘟囔道。 “你就算觉得咽不下这口气,想要报复,你也得有那个脑子!”宋明真怒火攻心,“看看你做的那些可笑的事情!竟然派自己贴身丫鬟去做这种见不得人的事,你是唯恐别人不查到你头上!” “我怎么知道芍药那个贱婢,那么没用,这点小事,花了我那么多私房钱,还被人拿住错处。那就说是她,她自己想那样做的。” 宋明真手肘靠在小几上,手揉着太阳穴,听着女儿的话,只恨自己不能昏过去。 她不能。 她欠她的。 女儿是来讨债的,她是还债的。 她深吸了好几口气,强迫自己平心静气地说话。 “承欢,那是跟着你的人,按照你的命令去做事。事情败露,你可以把罪过推到她头上,但是不能一口一个贱婢,寒了其他人的心。你的所作所为,别人都看着。你得给芍药,给她爹娘兄弟,足够的好处,让人知道,给你办事,你是不会亏待她们的。” 她在教女儿善后。 事情已经发生,善后是必须的。 “她那么蠢,这点小事都办不好,我还要给她奖励?回头那所有的人都做错事情,然后来我这里领赏?就该让所有人都看到,不好好办差,就没有好下场!”宋承欢昂首道。 宋明真听见自己心脏扑通扑通跳得厉害的声音,血气翻涌,顶得她天灵盖都疼。 此时此刻,她看着那张和前夫极其相像的嘴脸,感受到一脉相承的愚蠢倔强,她真的生出了一种毁天灭地的冲动。 母爱消失殆尽,她真的想掐死宋承欢! “大姑娘,可不能这么说。”霍嬷嬷见状,硬着头皮开口劝道。 “闭嘴,我和我娘说话,有你说话的份儿吗?滚出去!” 宋明真忍无可忍,直接把手边的茶杯掷到女儿身上:“霍嬷嬷是我的奶娘,哪里轮得到你在这里颐指气使!给我跪下!” “我不跪,我没做错!明明是萧皎皎抢我嬷嬷前。您没有用,还迁怒我!” 宋明真站起身来,抽出花瓶里的鸡毛掸子,没头没脸地抽过去。 宋承欢吃疼,大哭着在地上打滚,嘴上还不服气地叫嚣:“你打死我,你打死我。” “好,我今天就打死你。” 宋明真把女儿狠狠地抽了一顿。 霍嬷嬷拼命抱住她的腰,“郡主息怒,郡主息怒,大姑娘知错了,大姑娘知错了。大姑娘,快跟郡主认错。” 宋承欢嘴硬,“我没错,打死我吧,打死我,看你还能不能再生出孩子来!” “你说什么?”宋明真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是,从前她和女儿说过,这辈子都只要她一个孩子,把全部的爱都给她。 但是她是不想生,而不是不能生。 宋承欢却说,她生不出来? “你要是能生出儿子,还会只有我一个女儿?你生不出来,还自欺欺人,骗我说只要我一个。” 宋明真如遭雷击。 所有人都可以怀疑她的真心,因为她对别人,真心确实寥寥无几。 但是这是她怀胎十月,含辛茹苦养大的女儿啊! 连母爱都要被质疑吗? 她这是做了什么孽,要还什么债! 这个孩子,她是教不好了。 本来宋明真想了一肚子话,想要推心置腹跟女儿说。 比如为人处世,比如可以损人,但是前提一定要利己。 损人不利己的事情,一定不能做。 坏人不见得一定有报应,但是常在河边走哪有不湿鞋的? 没必要在自己无法得到利益的时候,去把人得罪光了。 可是现在,她一个字都不想说了。 她很累,心里很冷。 第379章 是报应吗 - 与前夫和离夜,将军在我榻上贪欢 - 么么愚 “嬷嬷,让人把她带下去吧。”宋明真扔了鸡毛掸子,无力地瘫坐在榻上。 这世上,只有一个人能把她气成这样了。 那段选错的婚姻,还在荼毒着自己,如跗骨之蛆,无法摆脱。 宋明真理智尚存,她告诉自己,需要冷静下来,否则她怕自己会勒死宋承欢,或者说出无可弥补的过头话。 宋承欢出门之前,用怨毒的眼神恨恨地看向自己亲生母亲。 那眼神,让人遍体生寒。 过了一会儿,霍嬷嬷回来,带上门,轻声道:“郡主放心,老奴已经把大姑娘送回去了,也请了府医,给大姑娘上药。” “嬷嬷,” 宋明真眼角泪落,“这就是我的报应吗?” “郡主,别这么想。”自己奶大的孩子,自己心疼,霍嬷嬷上前安慰,“大姑娘她,只是太小,过几年长大了就好了。” “三岁看老,”宋明真道,“而她,过了年都十岁了,转眼就到说亲的年龄了。难道要等嫁人,才算长大吗?” 她绝望摇头,“嬷嬷,这个孩子,救不了了。我想再生一个,无论男女都好。” 她甚至不求生儿子了。 生个女儿,只要不是宋承欢这样的,她都心满意足了。 “我不懂,”宋明真落泪,“为什么我一门心思好好带她,最后却成了这样。而,而陆弃娘,明明是买的,捡的,东拼西凑三个毫无血缘的女儿,却养得一个比一个好。嬷嬷,这是我抢了她带男人的报应吗?” 她甚至忍不住想,如果她不抢张鹤遥,那是不是,能换回女儿乖巧懂事贴心? 不,换不回来的,根子烂掉了。 她还得靠张鹤遥,扶她上青云。 张鹤遥,才是她人生之中,最正确的选择。 这个女儿—— 放不下,但是现在也不想管了。 “我回头写信给大嫂,”宋明真声音低沉,“让她给承欢说一门亲事,让承欢回西北吧。在那里,不管她闹成什么样,好歹我父兄能替她撑着。在京城,我怕她把自己作死,也让我们,前程尽毁。” 霍嬷嬷竟然没有劝她三思,而是点头附和道:“郡主这般安排,极为妥当。” 宋明真闭上了眼睛,内心似大火烧过,只余灰败。 霍嬷嬷明明什么都知道,知道自己和嫂子们面和心不和,之大她们也不会真心帮自己照顾承欢。 可是她依然附和了自己的想法。 可见,霍嬷嬷对承欢,也没什么耐性,也不看好她了。 承欢,她的女儿,何至于到这种地步…… 但是笨可以教,固执愚蠢,那就真的无可救药了。 “郡主,说起来,自大人从河南回来,和您同房的次数就少了许多……” 年轻夫妇,之前一个月,怎么也有十天八天夜里要水。 可是霍嬷嬷数了数,上个月整整一个月,竟然只要了三回水。 “是,他生出了怨怼。”宋明真道,“他怨我,在他染了疫病的时候,没能去守着他。可是他也不想想,我们原本就是因为利益走到一起的,凭什么要我陪他同生共死?我原本以为他明白的,没想到,他还是记仇了。” 她意识到,随着张鹤遥高升,他脱离镇北王府掌控的速度越来越快。 别人谁不怕私德有亏,为人诟病? 张鹤遥不怕,甚至他的恶劣事迹,在皇上那里都过了明路,依然得到皇上信赖。 河南回来之后,皇上盛赞他是拼命三郎,夸他忠君爱民。 而且他还冒着生命危险,在洪水之中救了太子,日后太子登基,他只会更加得宠。 张鹤遥面前,是一条看得见的康庄大路。 最难得的是,即使所有人都明白这一点,张鹤遥却能不骄不躁,行事反而更加谨慎沉稳,让人刮目相看。 “从回京到现在,他变了很多。”宋明真喃喃地道,“他好像,越来越像个好人了。” 为国为民,不计得失,甚至敢豁出性命,和那么庞大的利益集团对峙。 从前,他可不是这样的。 “那郡主,您要软下身段,哄一哄他。男人,是靠哄的。”霍嬷嬷献计献策。 宋明真点点头,苦笑着道:“道理我都知道,我也耐着性子去做了,只可惜,收效甚微。” 问就是没事,就是她想多了,就是他太累而已。 糊弄鬼呢。 “好在大人就算忙,也回府,没有在外面,一切都在您眼皮子底下,知道他没有乱七八糟的人。”霍嬷嬷安慰宋明真。 “男人想要做点乱七八糟的事情,随时随地发!情,”宋明真一脸嘲讽,“不过是因为他心里惦记着陆弃娘,看不上其他人而已。” “那漱玉——”霍嬷嬷轻声道。 漱玉的事情,她也知道,而且当时其实是她帮宋明真出谋划策的。 “漱玉是清白身子跟了他,他起初是多少喜欢的。”宋明真道,“不过很快就兴致缺缺了。” 对女人第一次的执着,就是这么容易被满足。 但是满足过后,只余空虚。 “他上月,一次都没让漱玉伺候。”宋明真自嘲地笑了,“这算是给我的尊重还是无视?” “郡主,别想那么多。当务之急是调理好身体,生个孩子。等有了血脉相连的孩子之后,会不一样的。” 霍嬷嬷其实一早就劝宋明真早点给张鹤遥生个孩子,可是宋不答应。 她大概觉得,不知道张鹤遥以后到底会如何,如果再多个孩子,她不好再改嫁。 只可惜,张鹤遥偏偏出息。 好在现在也来得及。 “郡主,府医一直说,您身体没问题,但是老奴觉得,府里的大夫,是不是不擅长此道?要不,托人寻个太医再给您看看?” “你觉得府医不行?那是我从西北带过来的。” 正是因为这个原因,宋明真从来没有怀疑过。 “不见得是不忠心,或许能力不行。”霍嬷嬷说得含蓄。 “那你拿着我的帖子,去请太医来。”宋明真当机立断,“现在立刻就去。” 第380章 冷漠的男人 - 与前夫和离夜,将军在我榻上贪欢 - 么么愚 宋明真越想越觉得不对。 她有几个月都没有来小日子,府医说正常。 好容易来了,量又少,怎么看都不像健康的样子,府医还说不出所以然。 她竟然没想到,换个大夫看看,真是她愚笨了。 太医很快被请来。 只是当他搭上宋明真的脉后,神色就变得凝重起来。 宋明真察言观色,心里有种不好的感觉。 “章太医,有话你直说,我受得住。总不能,是什么绝症吧。” “郡主,王爷当年对老夫有恩,所以老夫也就和您实话实说。”章太医叹了口气,“您以后,怕是生不了孩子了。” “你说什么?”宋明真不敢置信地道,“我生产时候,是受了大罪。但是当时大夫跟我说,休养几年之后应该无碍了。” “恕老夫直言,您最近几年,是否在服用避子药?” “是。可是现在已经停了几个月,难道那还会影响?” “嗯。避子药不能长期服用,否则容易不孕。”章太医道,“郡主用的药,应该过重,所以……” 霍嬷嬷一听慌了,“章太医,那有没有什么补救的办法?郡主还年轻,还要生儿子的。不管花多少钱,您尽管开口。” “不是钱的问题。”章太医道,“老夫实在是无能为力,郡主还是另请高明吧。” “另请高明?”宋明真震惊之后,这会儿已经出奇地冷静,“请您实话告诉我,还有可能吗?” “可能不大。” “多谢章太医了,霍嬷嬷,替我送客。” 宋明真的声音平静无波,甚至带着一丝惯常的、属于郡主应有的矜持和疏离。 她端坐在那里,脊背挺得笔直,仿佛章太医刚才宣布的,不过是明日天气如何这等无关紧要的小事。 霍嬷嬷担忧地看了她一眼,嘴唇翕动,想说什么,却被宋明真那双骤然失了所有温度的眼睛慑住。 那眼神空茫,像被暴风雪肆虐过的原野,只剩下冻硬的死寂。 霍嬷嬷心头一酸,不敢再言,只得躬身引着章太医:“章太医,这边请。” 等门关上的一瞬间,宋明真挺直的脊梁像是被无形的重锤猛地砸中,瞬间垮塌下去。 她整个人向前一倾,手肘重重磕在冰冷的紫檀木桌面上,发出一声沉闷的钝响。 刚才章太医的话,每一个字都清晰地在脑中炸开,反复轰鸣——“怕是生不了孩子了”、“避子药过重”、“无能为力”、“可能不大”…… 不是“休养无碍”,不是“调养几年”,是“生不了”!是“可能不大”! 巨大的荒谬感和冰冷的绝望如同汹涌的潮水,瞬间将她淹没。 “呵…呵呵……”一丝凄厉又绝望的低笑,不受控制地从她紧咬的牙关中溢出。 一直以来,她都以为,是她不屑于生,而不是生不了。 没想到,她在更早之前,就已经丧失了再做母亲的机会。 如今,她对宋承欢失望透顶,眼看着张鹤遥扶摇直上,需要一个孩子来稳定两人关系,来慰藉自己被宋承欢伤透的心,然后命运告诉她,不,你没有机会了。 她,多么可笑。 “郡主!我的郡主啊!” 霍嬷嬷送走太医,跌跌撞撞地扑回来,看到的就是宋明真失魂落魄、泪流满面的模样。 霍嬷嬷吓得魂飞魄散,扑通一声跪倒在宋明真脚边,紧紧抱住她冰冷颤抖的身体,老泪纵横,“您别吓老奴啊!天无绝人之路,咱们再找别的太医,找最好的!宫里的太医!一定有办法的!” “好。”宋明真道,“明日再换个太医看看,也打听一下,民间有什么好的大夫。对了,胡神医,陆弃娘认识的那个胡神医!” “郡主,您,您确定要去找外面的大夫吗?那,靠谱吗?” “我要去试试。”宋明真握紧了双拳,手背上青筋凸起,“我不甘心,嬷嬷,我不甘心!” 她不相信因果报应,她相信人定胜天! 晚上,张鹤遥回来,宋明真和从前一样,和他言笑晏晏,并没有露出丝毫的痕迹。 而张鹤遥,明明知道她下午在府里和女儿发了很大一通火,也知道她请了章太医回家,可是一句都没有多问。 宋明真有些绷不住了。 她知道,张鹤遥知道。 她希望他问一句,哪怕是质问。 但是没有。 现在的张鹤遥,待她和从前一样客气,但是少了许多亲密。 她终于有些忍不住,道:“府医年纪大了,有些糊弄,我想换一个。” “那就换一个。”张鹤遥道,“家里的事情,你决定就行。” “好。你,你还挺忙的?”宋明真又没话找话。 她从前怎么也想不到,有一日,她会在张鹤遥面前,希望他垂怜。 “年底了,户部又开始理账了。”张鹤遥捏了捏眉心,“事情杂乱。最近不要收任何人送到府里的东西,小心为上。” “好。你放心吧,我有数的。” “嗯。” 宋明真还想说什么,可是对上张鹤遥那张不欲多谈的脸,那些到了嘴边的话,还是被她咽了下去。 张鹤遥沐浴更衣之后,看了一会儿书就直接躺下。 宋明真伸手抚上他的前胸,暗示意味明显。 “明真,我累了。”张鹤遥道,“朝廷的事情,已经让我力不从心。” “我没有那个意思。”宋明真把脸贴在他肩头,“只是今日觉得有些难受。遥郎,我是不是很差劲?” “别胡思乱想,早点睡吧。” 宋明真内心一片冰凉。 从前不是这样的。 她只要皱一下眉,张鹤遥立刻就来逗她,一定要让她高兴才行。 可是现在,她已经这么明确地告诉他,她今日心情不好,张鹤遥却懒得多问一个字。 这是她抢来的男人。 这是她的报应! 不是歇斯底里的控诉,而是尘埃落定般的死寂。、没有鸡飞狗跳的争执,没有撕心裂肺的质问,只有一种更深沉、更彻底的绝望,如同无形的藤蔓,将她从内到外紧紧缠绕、窒息。可是她想要的一切,都像外面的花草,悄无声息地败落。 她想要的一切——他的目光,他的关切,一个可以依靠的丈夫,一个能延续血脉的孩子,一个属于她自己的、稳固的春天……都像窗外那些寒冬里的花草,在无人知晓的角落里,悄无声息地败落、枯萎。连一声叹息都吝啬留下。 所有的力气,所有对未来的期望,都在那个太医的宣判和他这一个敷衍的“嗯”字里,彻底耗尽,只余下无边无际的、冻彻骨髓的荒芜。 她还能盼来一个花开的春天吗? 第381章 真的生不了 - 与前夫和离夜,将军在我榻上贪欢 - 么么愚 不能这样! 宋明真,你不能认输。 脆弱只是暂时的,她一定要把自己的日子过好! 第二日,宋明真戴着帷帽,带着霍嬷嬷,悄然去了胡神医的医馆。 没想到,一大早,外面就已经排了十几个人。 “郡主,要不回头让人把大夫请到府里去?”霍嬷嬷犹豫着道。 郡主总不能和那些人一起排队吧。 而且看这鱼龙混杂的环境,能有什么好大夫? “不,先派人去排上队。”宋明真道,“我想听真话。” 不管是府医还是太医,和她说话的时候怕是都有所保留。 她今日就要找个不知道她身份的大夫,她要听实话,才能知道下一步该如何走。 生是生的路,不生,也有不生的路。 排了一个多时辰,直到宋明真的手炉都变凉,才终于排到了她。 “把帽子摘下来。”胡神医不耐烦地道。 “大夫,麻烦您帮我诊脉就行。”宋明真道,“您医术高明,定然没有问题的。” 说完,霍嬷嬷已经掏出一张二十两的银票放在桌面上推了过去。 胡神医一看,态度顿时松动,嘴上嘟囔着:“要是看不准,可不能赖我。” “您直说便是。”宋明真淡淡道。 “哎呀,今日银子赚不到,怕是要赚一顿打。”胡神医唉声叹气。 “为什么赚不到钱,还要挨打?”周围的人听他说的有趣,纷纷来问。 “这位夫人,出手就是二十两银子,一定非富即贵。她大概是来求子的,我却要告诉她,她生不了,岂不是容易挨打?”胡神医一边说一边叹气。 霍嬷嬷脸色变了,最后一点希望也湮灭了。 宋明真饶是有心理准备,再次听到宣判的时候,也还是忍不住心疼自己。 这条路,真的走不通了。 她都不知道,自己是怎样回到府里的。 她更不知道,她一走,胡神医就去找陆弃娘。 “抢你男人的那个女人来找我看病了,你说稀奇不稀奇?” “抢我男人?谁抢我男人?”陆弃娘眼珠子瞪得溜圆。 “那个昭阳郡主。她还以为,她乔装打扮,我认不出她来呢!”胡神医哼了一声,“我这火眼金睛,能认不出她来?” 她一开口,胡神医就知道她是谁了。 坏女人。 “嗐,原来是她啊。”陆弃娘摆摆手,“和我没关系。你开医馆的,人家来,只要给钱,你就看呗。” “她生不出孩子了。”胡神医道,“用过虎狼药。” 陆弃娘震惊。 这女人,不仅对别人狠,对自己也这么狠心? 可是,为什么啊。 她不想给张鹤遥生孩子? 哎呀,爹,娘,张家好像要绝后了。 “你看你,”陆弃娘埋怨胡神医,“你知道就算了呗,非得巴巴跑来告诉我。你说我不知道就算了。既知道这件事,回头给我爹娘上坟的时候,我说还是不说?” 不说,觉得骗了鬼,心里有愧。 说了,爹娘都做了鬼,还要被添堵。 胡神医气得吹胡子瞪眼,“你看你,讲不讲道理!萧晏,你管不管她了!” 萧晏笑笑,并不说话。 胡神医就骂他,“都是你惯的。” “老胡,你从前也没这么多话。怎么见了萧晏,这么多屁话。”陆弃娘骂骂咧咧,“你还算不算我娘家人?” “谁是你娘家人了?我和萧晏是兄弟。你说从前,萧晏没来的时候,我和你有现在这么熟吗?还不是都看我萧兄弟面子?” 陆弃娘一想,别说,还真是。 从前胡神医和她说话,还多少避嫌,毕竟她是寡妇,也基本上不上门。 现在她嫁了人,胡神医顾虑少了很多,两家人来往也比从前密切了很多。 “你这人,不行。”陆弃娘嫌弃。 “我怎么不行?”胡神医道,“你没发现,自从萧晏来了之后,带着我做生意,也能赚到钱了吗?谁不贴自己的财神爷,那才是傻。” 陆弃娘无语。 “张鹤遥真是自作自受。”胡神医幸灾乐祸。 “你少操人家户部侍郎的心了。人家想要儿子,多少女人排队给他生。” “说起这个,我就得说你们俩了。”胡神医絮絮叨叨,“我都说了多少次,你们俩也得,得休养生息,才能怀上。天天就乱来,唔唔——” 萧晏捂住了胡神医的嘴。 陆弃娘懵懵懂懂,“我们俩得什么?” “休养生息。”萧晏道,“他的意思就是,我们两个从前身体都中过毒,所以要慢慢休养好才能怀上,不能着急,千万不能着急。是不是,老胡?” 他说完才松开手,意味深长地看着胡神医。 胡神医:“……我还有事,我先走了。” 不想拆兄弟的台,可是也实在没办法昧着良心撒谎啊! 萧晏真是疯了。 也真的——能干。 胡神医想,以后也得让胡睿习武啊。 这本钱,就杠杠的。 总之,昭阳郡主能不能生,在陆弃娘这里就像一阵风,吹过了,也就散了。 宋明真回去之后,经过了几日的调整,也看开了。 不能生,日子却得过。 她对漱玉道:“大人最近召你伺候了吗?” 漱玉跪在地上,瑟瑟道:“奴婢没用,大人自河南回来之后,一次也没有。” “这样不行。”宋明真皱眉,带着郡主高高在上的威严,“我还指望你,给大人生个一儿半女。到时候我会养在我膝下,视如己出。” 漱玉震惊地看向她,连连摇头:“不,不,郡主,奴婢从来不敢有那种妄想。” “不是你有妄想,是我想让你生。把避子汤停了吧,尽快怀上,我不会亏待你的。” 漱玉呆呆地看着她,满眼凄苦。 “怎么,给大人生孩子,你觉得委屈了?” “不敢,奴婢不敢。”漱玉低垂着头,“只是奴婢觉得自己身份卑微,不配给大人诞下子嗣。” “我不想听那些,我要你生,你就要生!” “是——” “下去吧。” 等漱玉出去,宋明真揉了揉太阳穴,“霍嬷嬷,承欢她还闹脾气不肯出门吗?” 前几日被她打了之后,宋承欢发了疯一样,回去甚至要放火烧屋子,被一圈丫鬟婆子拦住。 这几日,她干脆哪里都不去,就在自己房间里摆烂。 宋明真拿她一点儿办法都没有。 霍嬷嬷轻声道:“您别着急,姑娘气性大,容她再缓两日。” 宋明真自嘲地道:“陆弃娘老实本分,我不让她争,她就老老实实不争。结果呢?她把日子过得红红火火,我却如此狼狈。这大概,就是报应了。” 人,果然不能做坏事。 因为会把之后所有的不如意,都当成报应,都会心虚不安。 第382章 四海开业 - 与前夫和离夜,将军在我榻上贪欢 - 么么愚 宋明真想了想,最后还是给自己大嫂,镇北王府的世子妃写了信,央求她在西北帮宋承欢寻一门亲事。 她很想要脸,想让背后蛐蛐过的大嫂看看,自己来了京城之后过得有多好。 但是她女儿不争气,她又有什么办法? 其他任何人,她都能舍弃,但是这是她亲生女儿。 这辈子,直到闭眼,她才能真正不管她。 宋明真也终于承认了自己教育的失败。 “她不出门,就随她去。学堂那边,也不用去了。既然嫁回西北,也不用维系京城这边的关系了。当然,让她维系,她也做不到,现在人都已经被她得罪光了。” 霍嬷嬷不知道该如何安慰她。 大丫和蒋玄的婚事,因为变成入赘,重新定在了腊月十六。 虽说还有一个月,但是陆弃娘已经开始忙碌起来。 她和大丫商量,不用大宴宾客,就请一些交好的人来。 比如胡神医一家,比如姜仪姐弟,五公子,然后就是蒋玄那边交好的朋友,一共也就计划摆四桌。 雷聋子已经从登州回来,赶着年底的这一波烟火。 他的研究,已经有所“小成”,但是自己并不满意,主动和萧晏说,想明年再去试试。 萧晏自然答应。 烟火今年竞争激烈了不少,但是有云庭这个金牌销售在,银子肯定还有得赚。 至于爆竹,虽然利薄,但是也继续做。 陆弃娘和铺子里干活的那些妇人们道,“你们谁要是勤快胆大,我觉得可以批发点爆竹出去卖。” “东家,您别开玩笑了,我们哪里会卖?” “我听过的,去年有个小哥,是推着小车,从直隶来京城卖海米的。回去的时候,他从我们这里买了一车爆竹,你猜怎么着?” “怎么着?” “卖爆竹赚了十几两银子,够他半年收成了!”陆弃娘道,“我刚开始也不信,但是后来打听了别人,基本上都差不多。” 因为,物以稀为贵。 哪里都有有钱人啊。 爆竹这东西,就不是卖给吃不上饭,穿不上衣裳的穷人的。 而是卖给当地的有钱人,以及略有薄产的人家,毕竟过年,有钱的话,大都愿意买个热闹。 “你们想,咱们的爆竹刚出来的时候,京城多少人都夸这爆竹响亮,”陆弃娘道,“你们就想想,其他地方的人,见过吗?” “东家,您的意思是,让我们把爆竹运送到别的地方去卖?” “对,也不用走远。兄弟几个搭个伴,去离家两三天路程的地方,甚至乡下都行,去试试。你们也不用担心本钱,我赊账给你们,等把货卖了之后,再回来给银子就行。” 有人听完后,立刻跃跃欲试。 也有人,盘算一下自家没有人能抱团出远门,也顾虑风险,所以不考虑。 陆弃娘也不勉强,笑道:“你们谁有这想法,就去试试。也别贪,一家一车货,三两银子,如果顺利,赚个五六七八两的,过个好年。你们也可以同男人一道出去,赚钱不说,也能长长见识,别活一辈子,都没出过城门。” 如果不是她事情太多,实在走不开,她也想着推个车去乡下卖爆竹呢。 “对了,你们如果谁要去,千万记着分开,别扎堆。那么多地方,够大家分的了,别凑到一处,大家都不好赚钱。” “好,东家,今天回去就和我们家那口子合计合计。” “也不着急,”陆弃娘笑道,“等进入腊月了再说。” 现在她已经不能去做那些小生意了,但是她很留意。 有靠谱的,她都推荐给身边这些人去尝试。 相处下来就有感情了,有感情就希望她们都能过得好。 进入腊月,有十几家人,就按照陆弃娘说的,批发了爆竹,或者夫妻作伴,或者兄弟抱团,一起出京去相近的地方卖爆竹。 而四海南北货铺子,在紧张筹备了几个月之后,终于热热闹闹地开张了。 寅时三刻,浓稠的夜色尚未被晨曦完全浸透,巷尾那扇新漆的朱红铺门内,却早已灯火通明,人影晃动。 陆弃娘立在堂中,指尖缓缓抚过最后一排整齐码放的桐油木货架。 木料散发出的微涩清香,混杂着新漆的味道、海货的微咸、山珍的土腥、干果的甜腻、香料的馥郁……种种气息在暖黄的灯火下无声蒸腾、交融,最终沉淀为一种踏实而滚烫的期冀,沉甸甸地坠在心口。 她的铺子,这么大的铺子,就要开张了! 她这是在做梦吧。 常辉和大丫站在柜台后说着什么,二丫在她自己的那一块地方,麻利地擦拭着柜台——要做女人生意的地方,要格外整洁。 三丫则在偷吃准备散给小孩子们的饴糖,像只偷腥的猫,不时看看四周。 陆弃娘只当没看到。 好日子,不打骂孩子,恭迎财神。 一道颀长挺拔的身影恰好逆着门外渐明的天光走进来,他手中托盘里端着几碗刚熬好的小米粥,氤氲的热气模糊了他过于刚硬的轮廓线条。 是萧晏。 “都来用些,时间还早。”他笑着道。 众人围过来一起喝粥,温热的粥,驱散了寒气。 辰时初刻,霞光终于彻底撕破了云翳,金线般泼洒在长街青石板上。 铺子门口已聚起一层看热闹的街坊四邻。 朱红大门敞开着,露出里面琳琅满目的货架和攒动的人头。空气里弥漫着一种紧绷又滚烫的期待。 “吉时到——!” 常辉拉长了调子的一声高喊,如同投入滚油的水滴,瞬间点燃了积蓄已久的喧嚣。 “噼噼啪啪——!” 鞭炮声猛地炸开,刺鼻的硝烟味浓烈地弥漫开来,赤红的碎屑如同急雨般四下飞溅,碎红满地。 鞭炮声余韵未歇,硝烟尚未散尽,门口那幅牌匾上的红绸被陆弃娘欢喜地扯下,露出“四海南北货铺子”七个泥金大字。 汹涌的人潮争先恐后地涌入铺门,方才还略显空旷的铺面,瞬间被各式各样的面孔、声音和身体填塞得满满当当,热热闹闹。 陆弃娘看着萧晏,笑得见牙不见眼。 她们的日子,就像那芝麻开花节节高。 而萧晏,只看着她笑,就已经得到了最深刻的幸福。 希望弃娘一生,都如此刻,笑容相伴。 此刻陆弃娘并不知道,这个牌子会绵延三百余年,历经风霜而不倒,成为京城最有名的老牌子之一。 第383章 不靠谱的婚前经验 - 与前夫和离夜,将军在我榻上贪欢 - 么么愚 南北货铺子开了之后,可谓生意兴隆。 陆弃娘也不好意思总来,好像对常辉不放心似的。 但是她会偶尔在外面偷偷瞄几眼,看着气派的铺子,看着熙熙攘攘的人流,忍不住傻笑。 这铺子,是租来的。 倘若日后赚了钱,把这铺子买下来,真是做梦都能笑醒。 这才是真正能养很多代的铺子。 这样的人生,是她从前想都不敢想的。 腊月十六,是大丫和蒋玄成亲的日子。 等到了腊月十五晚上,萧晏去了蒋玄处喝酒,陆弃娘就去和大丫一起睡。 窗外,腊月的寒风掠过枯枝,发出呜呜的轻响。 屋内,炭盆烧得正暖,橘红的火光映着窗棂上贴着的“囍”字剪影。 大丫的闺房,此刻被一片喜庆的红色包裹着。 大红的嫁衣整齐地叠放在床边的衣架上,凤冠上的珠翠在烛光下闪烁着温润而夺目的光。 陆弃娘替女儿掖好被角,自己也躺了下来,母女俩并排躺在温暖的被窝里。 陆弃娘侧过身,借着床头小几上那盏琉璃灯发出的柔和光线,细细地看着大丫。 大丫也含笑看着她,长长的睫毛在眼下投下小片阴影,鼻梁挺秀,唇瓣微抿。 “明日就要嫁人了。”陆弃娘抬手摸了摸她的脸,“怎么那么快就长大了?” 刚把她买回来的时候,她矮小瘦弱,一双大眼睛几乎占了一半的脸。 “第一次见的时候,别的孩子都在哭,就你不哭。你站在那里,黑亮的眼睛,比别的孩子多了很多神采,我一眼就看上了你。” “娘——” 大丫眼圈含泪。 她也清楚地记得当日的场景。 “您那日穿了一件补丁摞补丁的衣裳,手上都是冻疮,在人群里来回看。我没想到,您是来救我的。” “这就是我们娘俩的缘分呢!”陆弃娘笑了,“你说我运气多好,挑了两个多么出挑的女儿。” “是您把我们养得好。”大丫声音哽咽,主动伸手搂住陆弃娘的脖子——这是母女两个人,从未有过的亲昵,“娘,这些年,您辛苦了。” 千恩万谢,都在心中。 她不说,她们还有漫长的时光可以在一起。 “我最庆幸的事情,就是能够招赘,还能长长久久陪着您。” “不辛苦,比娘辛苦的人多了去了。可是别人没有娘的福分,没有娘这么好的女儿们。”陆弃娘说的是肺腑之言。 过日子的盼头,不就是儿女出息孝顺吗? “你跟着娘,也吃了很多苦。大丫,娘始终觉得遗憾,你原本应该是大户人家的姑娘才是。” 以大丫的聪慧,在高门大院,一样能脱颖而出。 陆弃娘觉得耽误了大丫。 “是高门大户的姑娘,然后跟着太子吗?”大丫笑道。 陆弃娘:“那可不行。还是蒋玄好,娘就是觉得,你吃了太多不该吃的苦。” “可是娘,倘若那些苦,是和您在一起,那就不叫苦。”大丫泪染长睫,“我一直恨自己不能快快长大,不能帮您分担。我喜欢现在的日子,因为我终于可以替您担负起这个家了。” “傻丫头,不哭不哭,哭了不好看。”陆弃娘忙不迭地找帕子替她擦拭眼泪,“咱都不说过去,说现在,说将来,过日子,咱们往后看。” “嗯。”大丫用力点头。 “蒋玄是个好的,你们俩也是经受了波折才在一起。尤其他为了你,选择入赘。虽然他自己愿意,但是他有官身,外面那么多人看着他,会嘲笑会议论。大丫,你要多多体恤他。” “我知道的,娘。” “蒋玄父母,人家把儿子养得这么好,结果成了咱们家的人。以后就是有些摩擦,你多想想这个。又不住一处,偶尔在一起,不管他们说什么,催生也好,甚至埋怨我们也好,你都当没听着,点点头就过去了。” 大丫过了一会儿,才极轻地“嗯”了一声。 ——催生,她可以答应。但是不管谁说她父母不是,那她是要翻脸的。 好脾气,不代表没脾气和底线。 “再也没什么叮嘱你的了,”陆弃娘觉得自己有些不厚道,“毕竟不是你出门子,什么都在爹娘眼底皮下。” 虽然她养的是女儿,但是这会儿却有一种儿子娶媳妇的高兴。 不好不好,这样不好。 “娘,那,”大丫红了脸,声音很低很低,“我其实有点怕——” “怕?不怕,蒋玄要是欺负你,你爹不能放过他。你爹今晚非要去找蒋玄吃酒,那是吃酒吗?这叫什么来着?宴无好宴,哈哈哈……是去告诫蒋玄好好待你了。” “不是,娘,我是说,”大丫脸色通红,讷讷道,“是说晚上——” 陆弃娘终于明白过来了,摆摆手道:“不用想,到时候就知道了。” 这事靠做不靠想,想有啥用啊! 萧晏今晚也去给蒋玄送避子药去了。 等两年,大丫十七岁再停药。 “我害羞。”大丫低声道。 她不敢想。 “你说那事啊,”陆弃娘表示这个她太有经验了,“别害羞。就你们两个人,他都不害羞,你害羞什么?这事怎么说呢?” 她眼睛转了转,努力想措辞。 “娘,怎么说?”大丫像抓住救命稻草一样。 对她来说,这门婚事之中唯一让她心里没底,也不可控的就是这件事了。 在这件事上,她有着和年龄相符的紧张害怕,还有些若有若无的期待。 “就像夏天吃冰碗子,冬天吃火锅。”陆弃娘道。 反正,就是挺舒服的。 大丫红了脸。 “但是有时候,冰碗子冰牙,火锅烫嘴。”陆弃娘道,“男人不知道的,你得告诉她。你怎么舒服怎么来。你不开口,他还当他自己神勇呢,其实男人那时候特别蠢的样子。” 没眼看,真是没眼看。 大丫懵懵懂懂地点点头。 “反正男人天生就会,你想要什么就告诉他。” 能满足女人的,才是男人,否则要他们做什么? “也别太惯着他,一天一次就行了,偶尔两次,不能天天那样。”陆弃娘又道。 大丫:“……还得天天吗?” 这也实在太可怕了。 陆弃娘:“这个好像是。” 大丫点点头,“我尽力而为。” 感觉会很累啊。 第384章 大丫成亲 - 与前夫和离夜,将军在我榻上贪欢 - 么么愚 因为大丫是招赘的原因,陆弃娘是真的没怎么伤感。 就是骄傲,觉得自己女儿长大了。 也有不舍,心疼她日后要承担更多的家庭责任。 但是该说的话,还是有一箩筐。 “大丫,娘没读过书,不懂什么大道理,但是无论日后身份如何变化,身处何地,守住自己的心,做那个明事理、有担当的昭昭。” 萧晏起这个名字,真的让陆弃娘喜欢。 昭昭日月,这是她的大丫。 “嗯,娘,我记住了。” “再就是,两个人在一起,难免磕磕绊绊,有时候你错,有时候他错。相互包容一些,但是也不要总让他,别委屈自己,有什么事,跟娘说。” “好。” “以后你们两个都可能遇到更好的人,但是得守住自己的心。世上那么多人呢,怎么可能我们成亲的这个,恰好就是最好的那个?但是既然成亲了,那就是责任,不能吃着碗里瞧着锅里的,那就是张鹤遥了。” “娘,我不会的。” “蒋玄要是那样的话,咱也不留恋。” “嗯,我知道,我会给自己留后路。”大丫点头道。 在婚姻之中,总要学会先爱自己,才能赢得另一半的尊重。 “最最重要的是,爹娘永远是你的依靠。若真有难处,或是受了委屈,定要告诉爹娘,告诉两个妹妹,万不可自己闷在心里。记住,你是我们捧在手心里长大的姑娘,嫁了人,依然是爹娘心尖上的肉。” 温柔的低语在温暖的闺房里流淌,像一首舒缓的小曲。 窗外的风声似乎也小了下去。 大丫听着听着,眼皮渐渐沉重,在娘熟悉的气息和温柔的话语中,紧绷的心弦慢慢放松,呼吸也变得均匀绵长。 与此同时,萧晏把避子药交给蒋玄。 蒋玄收下,打开之后发现,只有一粒? 说好的一个月吃一粒,怎么就给他一粒? 萧晏道:“我怕你忘了,所以下个月会再给你的。” 蒋玄:“……” 那用不用,他当面服下,才能让萧晏放心? 他这个念头刚闪过,就听萧晏道:“你现在就服下,免得忘了。” 蒋玄:“……是。” 怪不得说好的喝酒,结果来了之后滴酒不沾,也不让他喝。 说是怕喝酒误事,其实是怕喝酒解了药性才是。 从前不觉得自己是外人啊,现在成了翁婿,关系更近一步,结果还成了要小心防备的外人了。 蒋玄把药服下,萧晏拍拍他肩膀:“以后就是一家人了。昭昭性情刚烈,沉稳聪慧,我也不说说让你多照顾她的话,那对她来说是埋没。希望你们相互扶持,白头到老。” “多谢主上。” 萧晏笑道:“明日就该改口了。” 他有了个好大儿。 哦不,他会有两个。 还有个云庭。 当爹的感觉还不错呢。 蒋玄问起了码头上的事情。 萧晏轻描淡写地道:“几日之前,奏折已经送到了皇上案头。” 程九万这次是完了。 只是幕后牵扯甚多,如何处置,最后也只在皇上的一念之间。 “那主上,是不是要官复原职了?”蒋玄比萧晏还激动,他等着把黑甲军交给萧晏。 “够呛。”萧晏道,“看看皇上的安排吧。” 复官或许可以,但是是否官复原职,谁也不好说。 走一步看一步,只要一家人整整齐齐,也无风雨也无晴。 第二天,腊月十六,诸事大吉。 陆弃娘家中门楣之上,悬着两束崭新的红绸,于微风中轻轻摇曳,仿佛在昭示着今日不同寻常的喜气。 厅堂之内,几张桌案摆开,皆是熟识的面孔,笑容质朴温暖,虽不铺张,却漾着别样的融融暖意。 云庭在和五公子探讨时局,两人毕竟有同门之谊,格外亲厚,姜权老实地在旁边倾听。 胡神医兴致勃勃地和萧晏说着他的“生意经”,纯属又菜又爱玩。 陆弃娘从大丫屋里出来,见他唾沫横飞,嫌弃道:“你快少胡说了。” “胡说怎么了?我姓胡,我说的可不就是胡说?男人的事情,女人别管。” 陆弃娘给了他一个大大的白眼。 “姑姑,”陆弃娘见到桑姑姑在廊下,忙出去和她说话,“各处都安排妥当了吗?我总觉得紧张,好像哪里没安排好。” “各处都按照您的想法安排妥当了。”桑姑姑笑道,“您放心吧。” “那就好,那就好。”陆弃娘在廊下来回踱步,又忍不住探头往外看,“怎么还没有动静?三丫,你出去看看去。” “好嘞!”三丫高高兴兴地往外走。 胡睿像狗皮膏药一样在后面“姐姐”“姐姐”喊着,屁颠屁颠跟着出去。 胡神医透过窗户看着儿子,连连点头。 孺子可教,孺子可教啊! 这个姐姐,他看行。 大丫闺房中,二丫帮她梳妆打扮。 铜镜中的女子,面如莹玉,双颊飞霞,远山眉下,那双沉静的眸子此刻因妆容的映衬而显得格外明亮,如同含着一汪秋水,清澈却又深不见底。 没有新嫁娘常见的娇羞怯懦,只有一种沉静的、即将奔赴新生的坦然与力量,如同深谷幽兰,在无人处悄然盛放,一旦得见天光,那份清贵与风华,足以令满室生辉。 姜仪都有些看呆了,由衷道:“蒋玄能娶到如此美娇娘,真是前世修来的福气。” 大丫对她笑笑,“日后能娶姜姨的男人,才是真的有福气。” 姜仪笑着摇头,“我是不想那事了。” “怎么不想?”二丫快人快语,拉着姜仪的手过来和大丫的手叠在一起,“沾喜气,咱们一起沾喜气。我们都要找个好相公!” 姜仪大笑。 “来了来了,新郎官来了!”外面传来了惊喜的喊声。 云庭在庭院中点燃了一挂爆竹,噼里啪啦震天的响声之中,新郎官蒋玄出现了。 他一身簇新却式样简约的朱红喜服,平日杀伐决断的凛冽气势收敛得无影无踪,倒显出几分少有的拘谨与柔和。 他抬脚跨过门槛时,竟被绊得一个趔趄,身子微微一晃,惹得满堂善意哄笑顿起。 蒋玄稳了稳身形,自己也忍不住笑了。 立于堂中的昭昭,凤冠霞帔,红纱半掩,露出的眉眼却沉静如水,只在蒋玄踉跄时,眼底掠过一丝微不可察的亮光,随即又归于温和宁静。 “姐夫留步!”一声清脆声音破开喧闹,众人目光齐刷刷投向角落。 第385章 双喜临门 - 与前夫和离夜,将军在我榻上贪欢 - 么么愚 九岁的皎皎,身着利落劲装,小脸绷得紧紧,手中擎着一张精巧小弩——弩箭前端,牢牢绑着一个通红的苹果。 她眼中闪烁着狡黠又认真的光芒,“都说姐夫文武双全,可敢接皎皎一箭?” 陆弃娘:“祖宗,谁让你穿成这样?新衣裳呢?” 这不是要给蒋玄下马威吗? 不啊,这真不是她的意思! 她可一直把蒋玄当自己人看待的,舍不得为难他。 蒋玄却笑容温煦,毫无愠色,从容踏前一步,稳稳立于院子当中:“皎皎,请。” 话音刚落,小弩弦响,那绑着苹果的箭矢离弦而出,带着三丫的全力直射向蒋玄! 电光石火间,蒋玄身形微侧,右手如电探出,五指张开,不偏不倚,轻巧如拈花般一把攥住了那箭杆,箭头的苹果安稳如初。 “好!”姜权喝彩,众人也都拍手称赞。 “献丑。”蒋玄笑着把箭还给三丫。 三丫把苹果取下,“咔嚓”咬了一大口。 胡睿嚷嚷着也要吃苹果。 众人大笑,簇拥着一对新人进入厅堂,开始拜堂。 陆弃娘和萧晏端坐。 司仪喊了一声“新人拜堂”,陆弃娘道:“等等,等等,二丫——” 话音落下,二丫抱着大丫生母的牌位从屋里出来。 娘说了,不要太早拿出来,毕竟今日是喜事,让人看了,心里难免唏嘘感慨。 但是这是生养大姐一场的亲娘,娘说,她该看见自己的女儿,有了她未曾拥有过的幸福。 大丫的泪刷得就出来了。 为生母,也为陆弃娘。 蒋玄低头替她擦拭眼泪。 二丫把牌位放在陆弃娘和萧晏之间的桌子正中,悄然退下。 “一拜天地——二拜高堂——夫妻对拜——”司仪声音清亮高亢。 一对新人缓缓拜了堂。 从此夫妻齐力,风雨同舟。 “弃娘,你不说两句?”胡神医笑道。 陆弃娘瞪了他一眼。 老天爷,她会说什么? “萧晏,你说你说——”陆弃娘甩锅。 萧晏面容威严,目光却温和地在蒋玄和大丫身上流连。 他声音不高,却字字清晰,沉浑地穿透满堂笑语:“佳女佳儿,永结同心。” 随即,目光深深落在蒋玄脸上,眼神复杂而郑重,既是慈父的托付,亦是上峰的叮嘱,“子慎,自今而后,朝堂之上,你是臣;家门之内,你便是昭昭相公,是她的依靠,要善待昭昭。” 蒋玄心领神会,肃然躬身,声音沉稳笃定:“岳父大人教诲,蒋玄谨记于心。” 司仪正要喊“礼成送入洞房”,却听见外面传来一声尖尖的声音。 “圣旨到!” 众人面面相觑,谁也没想到,会有圣旨。 桑姑姑沉稳如常,让人准备香案接旨。 陆弃娘偷偷问萧晏,“这是大丫的诰命来了吗?” 皇上这次,很是个办事的人啊! 还特意挑今天大喜的日子,算是双喜临门了。 萧晏心有所感,却没有说出来,只是笑道:“等等就知道了。” 来传旨的人,是滕文甫。 陆弃娘一见他,眼睛顿时亮了,满是欢喜,一声“疼叔”差点就脱口而出。 只是被萧晏拉了一把,她又生生把话咽下去,不好意思地笑了笑。 待香案备齐之后,所有人都跪在院子里接旨。 滕文甫展开明黄色的圣旨,高声宣读: “奉天承运皇帝,诏曰:朕惟社稷之重,首在储教;国家之兴,端赖贤良。原黑甲军统帅萧晏,昔年披坚执锐,功勋卓著,国之干城。虽偶罹微瑕,然瑕不掩瑜,朕深知其忠耿之心、经纬之才。 今特旨复尔原阶正二品。念卿阅历深广,识见宏远,尤擅砥砺心志,培育英才。特于宫苑之内,敕建‘龙韬馆’,为皇家子孙进学修德之所。着萧晏即日领龙韬馆祭酒之职,总领馆务,训导皇家子孙圣贤之道、治平之略、刚毅之志!望卿以昔日治军之严,施今日育人之慈,为朕分忧,为社稷育才。此职关乎国本,望卿慎之重之,毋负朕望!钦此!” 圣旨宣读完毕,院内一片寂静,落针可闻。 这旨意……太出人意料了! 复职二品是惊喜,但接下来的任命却让所有人,包括萧晏自己,都愣住了。 不是重掌兵权,也不是什么实权部门的闲职……竟然是去当皇家的老师?还专门为此建了个“龙韬馆”,给了个品级极高、听起来气势磅礴、实则前所未闻的新职位? 皇上没有太年幼的儿子了,那要教导的,是皇孙? 可是皇上到目前为止,在京城中,似乎只有两个皇孙,都是淮王的儿子。 淮王先天不足,不良于行,却生得风度翩翩。 坐在轮椅上,也能让其他男人黯然失色。 是的,萧晏不是说别人,他说的是自己。 姜仪曾经心有所属的那个人,正是淮王。 而且,最后淮王还没有娶她,另外娶妻纳妾。 淮王妃诞下一子,今年应该才五岁,另有侧妃诞下次子,今年才刚两岁。 皇上让萧晏去教这两个孩子? 实在是让人想不通。 陆弃娘听得懵懵懂懂,只隐约听见二品,其他的就不太明白。 但是看萧晏脸色,似乎也不怎么高兴? 咋,还要一品? 咱可不能贪心啊! 陆弃娘都想掐萧晏一把,让他有个笑模样。 这要传回去,皇上以为他又不听话,那可坏了。 大丫与蒋玄对视一眼,都从对方眼中看到了同样的惊愕和深思。 皇上给了萧晏体面尊荣,但是似乎又架空了他,让他远离了兵权。 但是去教导皇家子孙,这个范围不好界定,如果其中包括太子,那是不是皇上在培养萧晏成为太子的心腹? 毕竟太子登基之后,对自己的老师,也得礼遇有加。 可是如果没有太子,那就让人不得不多想了。 三丫的关注点则完全不一样。 她想的是,爹要去教别的孩子了,那自己以后岂不是有了很多同门? 她算不算大师姐? 那必须算啊,她手下,以后是不是又能多几个小弟了? 求求了,这次来几个能打的。 能哭的,一个都别来,她受不了! 第386章 五公子遇袭 - 与前夫和离夜,将军在我榻上贪欢 - 么么愚 “臣萧晏,领旨谢恩。” 陆弃娘盛情邀请滕文甫留下吃喜宴。 滕文甫笑着婉拒:“弃娘,今日就算了。我还得回去复命,改日再来。” 他从袖中掏出一对玉佩,“这是我给新人的贺礼,祝他们百年好合,早生贵子。” “这怎么好意思,还让您破费。”陆弃娘笑着接过来,“大丫,蒋玄,疼叔这么疼你们俩,快来给疼叔行礼。” 滕文甫连连推辞。 陆弃娘却道:“这是咱们自己家,不论官职,您怎么都算长辈,又惦记着他们,受得起。” 蒋玄和大丫一起给滕文甫行礼。 滕文甫笑着点点头,“好了,弃娘,我要回宫给皇上复命了。” “等等等等,”陆弃娘给他拿了两包点心,“这是喜饼,不是什么好东西,但是沾沾喜气。您回去也跟皇上说,谢谢他老人家了。改日有空,让他来家里吃饭。” “好好好。”滕文甫连声应道。 陆弃娘送他出去,“天冷了,您也多注意身体。您腿脚不好,天冷容易犯毛病。你干儿子干孙子一堆的,有事多让他们干。” 她没好意思说,年龄大了,恋权不要紧,但是得让下边的人看到希望,否则人家不都得盼着他倒霉下台? “等正月里,不伺候皇上的时候,您闲着就来家里坐坐。省得那么大宅子,就您一个人住,空荡荡的。” 一直到把滕文甫送上轿子,陆弃娘才回来。 她看到萧晏面色尚可,但是蒋玄、大丫、云庭、姜仪、五公子等人,面色都有些凝重,不由道:“赶紧入席吃饭。今儿可是个大好的日子,双喜临门。” 天大地大,吃饭最大。 “嗯,双喜临门。”姜仪也道,“吃饭吧,饿了。” 今日是大喜日子,自己引以为傲的女儿嫁给了最信赖的左膀右臂,小萧晏喝了不少酒。 众人也都喝了不少,云庭一直敬蒋玄。 蒋玄也来者不拒。 “蒋兄,我要沾沾你喜气。”云庭喝多了,和蒋玄勾肩搭背,整个人都快靠到蒋玄怀中。 二丫看着就生气,“你沾什么喜气?灌我姐夫那么多酒,喝醉了怎么办?” “才不会喝醉,我们酒量大着呢!”云庭不仅灌蒋玄,也拉身旁的人一起喝,“来,姜权,我敬你。” 姜权也是个实诚孩子,让喝就喝,脸都红成了猴屁股。 二丫又要骂云庭。 陆弃娘偷偷拉了拉她,“今日是大喜日子,喝点就喝点吧,热热闹闹的。” 也就是自己酒量实在太差,怕自己发酒疯,缠着萧晏不放,这才不敢喝。 她喝酒,真的出丑。 萧晏说他不在意,可是她要脸啊! 虽然是夫妻,虽然什么事情都做过了,但是也不能无法无天不是? 云庭有人撑腰了,得意地对着二丫举杯。 姜权酒量最差,喝着喝着,坐都坐不住,直接滑到了桌子下面。 云庭哈哈大笑。 蒋玄和五公子一起,把姜权从桌下抬了出来。 姜权醉眼朦胧地道:“我没事,我没醉,我还能喝。” 姜仪过来一巴掌拍在他脑袋上,“喝什么喝!看看你这醉猫样儿。” 她有些不好意思地和陆弃娘解释,“从前也不怎么给他喝酒,偶尔喝几次,酒量也还行。今日他跟着高兴,喝多了。” 陆弃娘笑道:“姜权是个实在人,我就喜欢这样的。” 萧晏清了清嗓子。 “扶他去歇着吧,今晚别走了。让他和云庭那里睡去,又是炕又是榻的,好几间屋子呢!” 姜仪想想,似乎也可以,刚要答应,就听姜权道:“不,我没醉,我还要送周大哥回家呢!” “醉成这样,还送人家。”姜仪没好气地道,“赶紧去睡觉,别在这里丢人现眼的。” “不,不行,我要送周大哥。周大哥前几日才被人打——” “什么?”陆弃娘抓住了要点,看向五公子,“怎么被人打了?” 五公子笑着摇摇头。 陆弃娘瞪了他一眼,“我不问你,从来都报喜不报忧。松烟,松烟呢?” 各家今日来,也都带了下人,桑姑姑把人都妥善安置在外院。 “姐姐,松烟没来。”五公子低声道,“他家里有点事情。” “不是,才不是。”姜权道,“松烟是护着周大哥,被人打得鼻青脸肿,所以才不好意思来。” 陆弃娘气结,“谁那么目无法纪,皇城根下,殴打朝廷命官。锦衣卫呢?锦衣卫怎么不管?” 萧晏:“……弃娘,治安的事情,归五城兵马司管。” 如果他没猜错的话,是因为周逍遥是御史,经常弹劾人。 偏偏他身边又没有侍卫,这不是等着让人报复吗? 别的做不到,找几个小混混堵他打一顿,这不是正常吗? “行了,你赶紧给我闭嘴。”姜仪看着五公子的窘迫,怒骂弟弟。 被打是什么很光彩的事情吗? 陆弃娘气愤道:“不管是谁管,这件事想查,总能查出来啊!五公子,你是不是自己又吃哑巴亏,谁也没说?” 五公子笑了笑,“姐姐,我没事的。他们越是狗急跳墙,越说明我做了对的事情。” “那也不能这样。不行,这不是小事,你得让皇上知道。” 五公子连连摇头。 又不是小孩子打架找家长,这么点小事,怎么值得去惊扰皇上? 陆弃娘却坚持:“不行,这事得让皇上知道。你还是周府的公子呢,身边好歹还有个小厮。换个更穷的官员,身边连个小厮护着的都没有,难道要被那些泼皮无赖打死?难道家里没钱没人的,就不能当官了?那还开科举做什么?” 这件事,往小了说,只是泼皮无赖打人。 可是往大了说,这是官员之间相互倾轧。 是,五公子穷,买不起什么侍卫,但是他是个好官。 那些贪官污吏,雇得起人,甚至能买凶杀人,然后好人就该被欺负? 这是什么风气! 陆弃娘忽然想到萧晏现在也有官身,那岂不是也可以直接给皇上上奏折? “萧晏,你是姐夫,这事你得管。你今晚就给皇上写个奏折。五公子自己不好意思告状,那咱们帮他!” “姐姐,不用,我没事,我……” “好。”萧晏点头,“这事就这么定了。” 第387章 云庭出主意 - 与前夫和离夜,将军在我榻上贪欢 - 么么愚 萧晏不觉得陆弃娘是小题大做。 确实如陆弃娘所说,如果让那些人得逞一次,他们的胆子就会越来越大。 而且殴打朝廷命官,这原本就是重罪。 萧晏还和五公子说,“该据理力争的事情,不能妥协。也不要觉得自己吃点亏就算了,这亏,不是这么吃的。这件事,我来处理。下次,你一定要说出来,我们一起想办法。” “好,谢谢姐夫,谢谢姐姐。” 姜权醉眼朦胧地道:“今日我送周大哥回家,谁都别跟我抢。” 姜仪在他后背拍了一巴掌,实在看不过去他这副样子,“你给我老老实实在这里休息。” 还保护别人呢,自己都走不了直线。 “那,那姐姐你帮我送周大哥。周大哥太可怜了,回头咱们送两个护卫给他好不好?” “你赶紧去睡觉,别在这里丢人现眼。” “姐,你先答应我,帮我送周大哥回去,我不放心。” 姜仪实在不想理他,奈何今日是婚宴,不能让他搅局,便勉强答应,“行了,我答应了,你快去休息,丢人现眼的东西,明日再跟你算账。” “谢谢姐姐,”姜权大着舌头道,“周大哥,周大哥,让我姐保护你。我姐可凶了,别说别人打她,她不打别人,别人都得偷着笑了。什么牛鬼蛇神,遇到我姐姐都得退散。” 姜仪:“……” 好好好,明日她不狠狠抽他一顿,她就不叫姜仪。 时间也差不多了,众人也都起身告辞。 云庭帮忙把姜权带回了自己房间。 “重得像猪一样。”云庭骂骂咧咧,把他放到榻上,又替他脱了鞋。 至于梳洗那些,就算了,让他就这样脏兮兮地睡去。 结果他还没动手,就见姜权偷偷坐直了身体,食指抵在唇上,做了个噤声的手势:“嘘——” 云庭:“???” 这不是喝多了,是吃了毒蘑菇发作了? “你做什么?”云庭低声呵斥,“赶紧睡觉,少耍酒疯,否则小爷把你扔出去清醒清醒。” “云大哥,我没喝醉。”姜权道,“我想让我姐去送五公子,所以故意装醉的。” 云庭:“……” “我看你浓眉大眼,像个老实的,没想到一肚子坏水。”云庭骂骂咧咧。 姜权挠了挠头,“我喜欢周大哥,觉得让他做我姐夫挺好的。” 云庭坐在那里不说话。 嗐,姜仪这个傻大个弟弟,都知道帮忙。 可叹自己,连个嫡亲的兄弟姐妹都没有,这时候只能孤军奋战。 羡慕嫉妒恨。 姜权鬼鬼祟祟地趴在窗前,从窗户缝里往外看。 如果姐姐不去送周大哥,那他就冲出去,再提醒一次。 他一定要让这两个人,多一些相处的机会。 好在姜仪送五公子出去了。 姜权总算放下心来。 云庭道:“周逍遥喜欢你姐吗?你姐对他有意吗?别人家两个人都没有意思,你自己在这里着急,胡乱牵线。” “周大哥说他家世不好,不想娶妻连累别人。我姐姐是因为我耽误了,现在除了给人做继室,也没有很好的选择,但是我不愿意姐姐去给人做后娘。” 后娘难当。 别说后娘了,就是姐姐带自己,何其艰难? “我想着,他们两个人都是极好的,而且他是文官,我们家是武将。周大哥柔弱,我姐姐强悍,我姐姐在,是不会让其他人伤害周大哥一点的。我姐姐很厉害的!” 虽然对姐姐的教育甚至控制,姜权也会生出叛逆之心,姐弟俩相互争吵,甚至相互气哭的时候经常有,但是血浓于水,姐弟之间的亲情,不会因为那些琐碎的小事就消失。 姜权比谁都盼着姐姐得到幸福。 他觉得,周逍遥就是姐姐幸福的归宿,所以粗笨如他,也绞尽脑汁,想要成全这两个人。 云庭道:“你若是真的笃定,这是一门好亲事,为什么不直接去找皇上赐婚?” 周逍遥是孤臣,家里情况如何,皇上很清楚。 而姜仪过去那点破事,皇上更是了然于心。 皇上也会觉得这两个人合适的。 “那,能行吗?”姜权犹豫。 “怎么不行?你不是觉得这两人天造地设吗?如果那般笃定,那就不用费劲了。这俩人都多大岁数了,尤其你姐姐,再晃几年都奔着三十去了,你想不想有外甥了?” “想。”姜权道,“可是,可是我怕姐姐生气。而且,而且我也不知道该如何和皇上说?” “说你聪明,你又笨起来。”云庭道,“要是旁人,你还得担心乱点鸳鸯谱。但是这俩人,你要是不拉他们一把,我看一辈子都不娶不嫁了。既然如此,让他们两个试试呗。” 都是好人,即使不合适,也能体面地解决。 尤其两个人现在也没有什么深厚感情,更能够理智地处理。 云庭越说越觉得自己简直太聪明了。 “就凭你家那十几个牌位,你什么时候想见皇上,皇上只要不是病得爬不起来,都会见你的。” 云庭表示,他自己的亲舅舅,什么性情,他不清楚吗? 对于功臣,皇上要多宽容就有多宽容。 别人不说,看看萧晏就知道了。 “你去见皇上,就说你姐姐看上周逍遥了,周逍遥呢,不好意思,但是也不反对。” 这话没问题吧。 虽然他们确实没提过,但是周逍遥是不是没反对吧。 “然后让皇上为他们赐婚。你要记着,”云庭想了想后又不放心地叮嘱道,“你要和皇上说,你愿意让姐姐招赘婿,生儿子,日后继承你们姜家。” “我确实愿意,但是周大哥,不见得愿意。” 赘婿这种事情,说起来还是很丢脸的。 尤其周逍遥是御史。 这是天天骂人,不讨喜的角色。 他骂人,别人自然要挑着他的软肋骂回来。 那他岂不是,天天要被人骂吃软饭? 这个主意,姜权不是没考虑过,但是到底心疼他的周大哥,所以舍不得。 而且姐姐应该也不愿意。 姐姐含辛茹苦把自己带大,没有任何私心。 倘若要因为这件事被外面的人诟病,那对姐姐来说也是不公平的。 “我想的是,家里的产业,大半给姐姐陪嫁。”姜权老老实实地道,“让姐姐这辈子衣食无忧。” 第388章 姜仪替五公子出头 - 与前夫和离夜,将军在我榻上贪欢 - 么么愚 “说你傻,你还不信。”云庭无语,“是让你这样跟皇上说,不是真要这样做。” 姜权懵懵懂懂。 “你想,你突然和皇上说,要把你姐姐嫁出去,皇上怎么想你?会不会觉得你过河拆桥,忘恩负义?所以,这是你的态度,懂了吗?” 让皇上知道,姜权没有私心。 这样赐婚的可能性,就更大了。 姜权连连点头,“我知道了,多谢云大哥指点。” 他这谦虚的态度,实在让人厌恶不起来。 云庭想了想后又道,“这样,你等过年之后,上元节前后。” 那不是小情侣“人约黄昏后”的时候吗? 那也是皇上最愿意替人做媒的时候。 “行,我听云大哥的。云大哥,你真是个好人。” 好人翻了个白眼,“自己梳洗睡觉,老老实实的。” “好。” 姜仪牵着马,五公子提着气死风灯,两人并排走在凛冽的冬夜之中。 “姜权总去麻烦周大人,给您添乱了。” “姜姑娘客气了。我和令弟是志趣相投,倒是我,要多谢姜姑娘三番四次相救。” 姜权所说的那次,只是姜仪“马失前蹄”。 其实五公子,之前就被人暗算过。 姜仪知道之后,就经常派人暗中护送他,不过被五公子发现之后婉拒了。 后来,姜仪就自己经常晚上骑马,“不经意”地从他回家之路上路过。 因为五公子,几乎每日都早出晚归,披星戴月。 姜仪想,朝廷给他那点俸禄,真是性价比极高,别人几个加起来,都没有他这般尽心尽力。 那一次,姜仪没去,五公子就被人打了。 两个人都不是爱说话会说话的人,所以回家这一路,大部分时候都是沉默的。 月光把两人一马的影子拉得长长的。 再长的路,也有尽头。 很快到了周府侧门,五公子拱手道:“多谢姜姑娘。天色不早,姜姑娘也早点回去吧。” “没事,我在这里,看着你进去。”姜仪笑道。 五公子脸红。 他有种自己是小媳妇的感觉。 可叹他堂堂男儿,竟然要人家女子保护,最是无用读书人啊! 侧门已经关了,五公子上前敲门。 门房见了是他,爱搭不理,勉强道:“您怎么又回来这么晚?快进来吧,小的都睡着了。” 姜仪听得皱眉,手中长鞭不由握紧。 由着她的脾气,真想直接上前,一鞭子抽过去。 但是她最终忍住了。 这毕竟不是她家。 她撒过野之后可以一走了之,但是会给人家带来长久的麻烦。 哎,这种日子,他到底是怎么过的? 吃苦,姜仪觉得尚且能忍受。 但是受气的日子,她这脾气,一天都过不了。 五公子却好声好气地和那下人道:“有劳了。” 姜仪:“……” 气死她了。 有一种浑身都是力气,却无处发泄的憋屈。 不过回去的路上,姜仪慢慢就想明白了。 虽然已经从周府大夫人手中出来,摆脱了大房,但是现在周府,还是大夫人当家。 他一个人支撑起一房,势单力薄。 换成别人,当官了之后耀武扬威,呼朋引伴,别人也会有所顾忌。 偏偏五公子,却又是个固执的性子,从不通融。 如果有人给他送礼,他非但不会领情,还会再把人告一状。 他就是一块硬骨头,没有油水,周府里的下人们,哪个不是人精? 现在也看出来了,所以和从前一样捧高踩低,欺软怕硬继续欺负他。 甚至很可能,这种欺负,得到了周大夫人的暗许甚至鼓励。 这日子,不能这样过下去啊。 姜仪心中,暗暗替他着急,但是也无计可施。 毕竟,她最多只算是朋友,不好插手人家家事。 姜仪有些不甘心,凭什么好人受罪,坏人作恶却不用受到任何惩罚? 再想想陆弃娘说的,帮他寻亲未果,他身边,拢共也只剩下松烟一个忠心却冲动的,真正疼他的人,一个都没有。 明明已经高中探花,深得君心,日子却没有过得更好。 是,他自己可能并不在意,但是这样的现实,看见让人心灰意冷。 不行,姜仪觉得,她一定得帮忙想想办法。 只是她从小就讨厌这些弯弯绕绕,让她想办法,一时之间,大脑一片空白。 姜仪生出一种冲动,立刻调转马头回去找大丫商量。 大丫是个女诸葛,肯定有主意。 不过再想,今晚是人家洞房花烛夜。 罢了罢了,明日见面再问。 哎,大丫成亲了呢! 便宜了蒋玄。 姜仪一边想着一边自己骑马回家,心里骂着弟弟贪杯。 从前都是千杯不倒的,今日看人家成亲,这是受了刺激? 哎,去哪里给弟弟讨个好媳妇去? 真要找个好的,又觉得傻大个弟弟耽误了人家,只能她多多弥补弟媳妇了。 大丫和蒋玄洞房花烛不提。 金风玉露一相逢,便胜却人间无数。 陆弃娘和萧晏也没睡。 今晚难得,两个人没有干活。 因为陆弃娘小日子来了。 而且她还肚子还有点疼。 胡神医其实一直给她调理,所以来小日子许久都不疼了。 这次不知道为什么,小腹下坠,闷闷的难受。 陆弃娘对此表示,肯定是嫁女儿舍不得,连累肚子都疼了。 两人正在说皇上的圣旨。 “萧晏,你给我解释解释,你当个什么官儿?我怎么看你们一个个脸色都不好,难道是弼马温不成?” 恕她没见识,从来听说谁当官都是欢欣鼓舞,鸡犬升天的。 搜肠刮肚想了半天,谁当官不高兴呢? 哦,孙猴子当那个弼马温不高兴,还直接大闹天庭了。 萧晏啊,你可学点好,就算咱当了个弼马温,也老老实实的,不要闹,最后不是还得被天庭收编吗? 这就是陆弃娘今日想说的。 萧晏一听“弼马温”,心里那点点的愁闷顿时消失殆尽。 “不是弼马温,弃娘。”他忍笑道,“是龙韬馆祭酒。” “是管酒的?”陆弃娘又问。 那听起来还不错呢。 “你可别嫌弃,”陆弃娘道,“你知道吧,酒不是谁想卖就能卖的……” “弃娘,不是管酒的,是教书的。”萧晏笑道。 “教书?那好啊。”陆弃娘是真的高兴,“我可乐意你当夫子了。” 回头教出那么多学生,多骄傲啊。 第389章 萧晏,我养你 - 与前夫和离夜,将军在我榻上贪欢 - 么么愚 “你看你把三丫教得多好,以后教别人,肯定也行。”陆弃娘信心满满,“也不知道你们都咋了,一个个拉着脸,我还当天要塌了呢!” “之前我想过的最坏的结果,是皇上给我个闲差。没想到,他竟让我去管皇子皇孙们读书。” “我其实挺不爱听‘闲差’这两个字的。既然是差事,就好好干,清闲的干能干好吗?”陆弃娘小声地道,“那拿了朝廷那么多俸禄,回头不干事,好意思吗?” 她不行,她觉得心里难安。 “萧晏,咱们听皇上的。皇上让咱干啥,咱们就干啥。”陆弃娘道,“教孩子,我觉得很好。那么多孩子都被养歪了,你肯定不会。你这人啊,心好,能力又强,所以皇上才能放心把他的子孙交给你带。要换个人,他肯定不放心。” “是这么回事吗?”萧晏喜欢看陆弃娘笑眯眯的样子。 好像所有的难事坏事,在她那里一转,都变成了好事。 “那当然了。你想啊,龙子凤孙的,以后不做皇帝,也要做王爷,管那么多人。你把他们教好了,教他们走正道,教他们体恤老百姓,那是多大的功德!” “或许,皇上真是这么想的?”萧晏摇摇头。 皇上的这份安排之中,多少含了对他的猜忌。 这份猜忌来源于哪里,他也很清楚。 ——燕王。 他和燕王之前走得太近,今年又去了一趟金陵。 皇上现在一门心思把皇位传给太子,在得知太子刺杀之后都能把那件事按下不提,而且现在种种迹象也表明,皇上不打算换继承人。 所以在皇上敲打他,足够相信他不会偏向燕王之前,应该不会对他委以重任。 当下的这个差事,应该是观察,看他表现。 陆弃娘不懂这些,但是她有自己的顶级理解。 “我觉得你做什么事情,都能做好。皇上让你教皇子皇孙,那你就好好教。这有什么的,什么差事不得有人干?大家都不愿意干,那咱们接了,有什么啊!” “弃娘,我们不高兴,是觉得皇上不信任我。” “那你之前,也确实干了让皇上不信任的事情。”陆弃娘道,“咱们这次就好好干,告诉皇上,咱们改了。错不怕,改了就行。而且其实我觉得吧——” “什么?” “皇上也不好,一下就给你个肥差。” “为什么?”萧晏道,“我是有功劳的。程九万的事情,我已经整理好证据,上报给了皇上。” 他自己给了皇上让他官复原职的台阶。 “你是有功劳,可是你从前不也得罪了很多人?你不是把监军杀了,把谢家的六姑娘也砍了头?” 年少轻狂,志得意满,眼里揉不得丝毫沙子。 谢家六姑娘,就在千军万马之前被萧晏斩首,没有留任何情面,也没有给谢家任何面子。 但是现在内阁大学士,隐隐以谢太傅为首。 萧晏杀的,是谢太傅嫡亲的孙女,打的是谢家的脸。 监军李胜,也出身于世家大族,李家子孙遍布朝野,影响极大。 “我不是说你做错了,而是既然做了,那已经把谢家和李家彻底得罪了,人家能看着你没事人一样,又坐回原来的位置?”陆弃娘道,“是,咱们和皇上是有点感情,但是皇上和谢家,李家就没有了?” 皇上是个好人,对谁都好。 谢家、李家都是朝廷之中举足轻重的世家,皇上也得顾忌他们。 “我不知道你们怎么想的,反正我觉得皇上挺难的。”陆弃娘道,“他现在既给你升官了,又把自己的子孙交到你手里,还不算好吗?再说了,就算真是猜忌,那咱们也没办法。咱该干什么,就干什么。” 让教孩子,那就把孩子教好。 干就完了。 “弃娘,伴君如伴虎。从前我孑然一身,也无所畏惧。现在却得想着你,想着三个孩子,不能轻举妄动,走一步,看三步。” “你看什么?该怎么走就怎么走。”陆弃娘道,“你知道我为什么一直说,不用买下人,我自己从来也不闲着吗?” “因为你闲不住。” “是,我闲不住,但是我也怕把自己养废了。萧晏,我怕我自己好日子过多了,回不去从前的日子。我怕你当官之后,为了偌大一家子的花销,去拿不该拿的钱。” “弃娘,你要相信我,我心里有数的。” “你这句‘有数’,其实我一点儿也不相信。”陆弃娘看着房梁,目光怅惘,“比如顺子之前跟我说,他有数,可是他一样收别人那么贵重的东西。是,那些东西在你们眼里可能什么都不算,但是我死心眼,我觉得拿了别人一分一毫,腰杆子就挺不直了。” 吃人嘴短,拿人手软,这都是有数的。 “萧晏,我们现在的日子够好了,那么大的铺子有两处,还有其他买卖,一年进项一两万两。所以,不该拿的,你一点儿都别碰。就像五公子那样,哪怕被人说不合群,也比拿别人东西强。我不喜欢那样的合群。” 同流合污,你好我好,可是老百姓怎么办? “不管别人怎么想,我觉得当官不是为了发财的,就是为了自己不受欺负,为了给老百姓做主。”陆弃娘侧头看着萧晏,“你去教人读书习武也好,以后换成别的官职也好,萧晏,不是咱们的,咱不要。” “好。”萧晏郑重点头,“弃娘,你放心,我说到做到。” “我也知道,官场不容易。我现在就这么大的摊子,都得去想各种关系,想的头疼。你们当官的,个个都聪明,都有自己的盘算,更乱。但是咱们不昧着良心,大不了以后不让你当官了,咱们回来继续做生意,一样活得自在。” “退一万步讲,你因为坚持原则得罪了人,被人陷害,咱们什么都没有了,我也能养得起你!”陆弃娘大气地道,“我这一身力气在,我就养得起一家人。” 萧晏自去做他的官,这家里,她撑得起来。 第390章 让干啥干啥 - 与前夫和离夜,将军在我榻上贪欢 - 么么愚 由俭入奢易,由奢入俭难。 陆弃娘或许不会说这样的话,但是这个道理,她理解得比谁都深刻。 “萧晏,猜忌不猜忌的,咱不管。让咱们做什么,咱都做好。其他的,爱咋滴咋滴,谁也说不出咱什么不好。”陆弃娘主动拉住萧晏的手。 “好,”萧晏看着陆弃娘,目光缱绻,“弃娘,能得你相伴一生,是我这辈子最大的福分。便是一辈子做田舍翁,能换来长久相守,我也是愿意的。” “你种地我也不嫌弃你。”陆弃娘道,“你长得好看又有本钱,我养着你也愿意。” 萧晏闷笑。 他被夸有吃软饭的资本,好高兴。 “萧晏,你要教谁啊?”陆弃娘又问,“要不要提前打听一下,都是什么性格的孩子。要是熊孩子,还得想想办法,怎么治得住他。我告诉你,孩子才会欺负人,欺软怕硬呢!” “我也不知道。”萧晏道,“回头问问再说吧。” “对了,”陆弃娘喜滋滋地道,“你猜我送疼叔出去,他偷偷跟我说什么?” “嗯?说什么了?” “疼叔说,皇上还要给我个诰命夫人呢!”陆弃娘一脸高兴,“天哪,我都不敢想,我能当诰命夫人。从前都是看戏的时候才能看到。对了,我在周府的时候,周家老祖宗是个诰命夫人,那诰命服,都不让人动的。” 现在她发达了,她也成诰命夫人了。 萧晏可太牛了,她也跟着沾光了、。 “弃娘,你不是沾我的光。是我沾你的光。”萧晏由衷地道,“倘若不是你从中周旋,皇上不会这么快就原谅我,启用我的。” 甚至于,他忍不住想,皇上若真心想让他去教皇子皇孙,是不是也是看陆弃娘会教孩子,把孩子个个都教得很好的份上? “我周旋啥了?”陆弃娘道,“别瞎说。你自己没本事,靠谁都没用。我也是诰命夫人了,和周府老祖宗一样,嘿嘿。” “不一样的。” “啊?怎么不一样?” “她品级没你高,你是二品诰命夫人。” 陆弃娘震惊地看着他,第一次知道,诰命夫人还分品级。 二品啊,那是很厉害的了。 “郡主也是二品。”萧晏意味深长地道。 陆弃娘眼神一亮,“那以后,那个毒女人毒我的猪,我也能去给她的猫猫狗狗下毒了?” 萧晏哭笑不得。 弃娘啊弃娘,你怎么如此有追求? “哼,看她以后还敢不敢了!”陆弃娘小人得志,“下次再给我的猪下毒,我可不能饶了她了!” 猪,你们的主人支棱起来了,赶紧投胎回来吧。 哎,投哪里去,她现在又不养猪了。 想起来,真是郁闷。 “疼叔说,本来圣旨都拟好了,想一起来。但是皇上说,算了算了,等年后吧。”陆弃娘道,“你猜为什么?” “为什么?” “皇上说了,双喜临门已经可以了,好事情不能都在一天。” “嗯,水满则溢,我们自古以来,都讲‘小满胜万全’,不敢奢望十全十美,年后也很好。” 平心而论,皇上对陆弃娘,很可以了。 其他人的诰命,都不知道要等多久。 这个,他甚至没有自己请封,皇上都已经替陆弃娘安排妥当,可见皇上是真的疼爱她。 “对呀,皇上还说了,做了诰命就得进宫拜年。留给我学规矩的时间不多,怕我紧张出错,所以干脆等年后。皇上对我可真好。对了,皇上好像还要给我二百亩地呢!” 陆弃娘简直想把皇上给供起来。 “皇上对我,比我爹娘对我都好。” 萧晏笑道,“怪不得你不让我对皇上心生怨怼,原来是被皇上的好处给收买了。” “皇上就是很好嘛。”陆弃娘道,“我今晚做梦都能笑醒。萧晏,你笑一笑啊,总苦着脸做什么?家里又不缺苦瓜吃。” “不是,我在想,倘若皇上让我教导太子怎么办?” “那就教呗。” “想到太子的性情,我头疼。”萧晏实话实说。 “那孩子,是有点愁人。”陆弃娘道,“但是皇上是想让你听太子的话,以后辅佐太子,我都看出来了。” “我怕自己卷入夺嫡之争,就是皇子们抢皇位。” “那咱们可不参与。”陆弃娘道,“咱们就听皇上的话。皇上让你做夫子,你就当好你的夫子。听话的夸奖,不听话的惩罚,不管什么身份,也不带私心。这样旁人看在眼里,也挑不出毛病来。只要咱们自己立得住,就禁得起考验。” 萧晏忍不住抱住她乱亲一气。 她怎么能这么通透这么聪明。 陆弃娘不会讲大道理,但是她朴素的话语之中,永远藏着最打动人心的道理。 不站队,明哲保身,做好自己。 萧晏原本失望迷茫,但是被她开导一番之后,心胸豁然开朗,只觉得兵来将挡,水来土掩,没什么好怕的。 “你干什么?”陆弃娘嫌弃道,“一边去。今天可不行!” “就想亲亲你。弃娘,我怎么能那么喜欢你。” 原来喜欢可以历久弥新,可以如陈酿一般,日子越长越香醇。 楚王好细腰,不过把女人当成物件和工具。 但是萧晏却知道,陆弃娘没有细腰,没有倾国倾城的容貌,却早已成为他不可分割的一部分。 他不能想象没有她的日子。 这样的她,他如何不爱? 他是这世间最幸运的男人。 他已经得到了世间最纯粹的幸福,不敢贪恋更多,只盼着,长长久久,让他们这一世能多多相伴。 生同衾,死同穴,至死不渝。 第391章 坟头偶遇 - 与前夫和离夜,将军在我榻上贪欢 - 么么愚 第二天一大早,天还没亮,蒋玄和大丫还没起身,陆弃娘就去给爹娘上坟。 说来惭愧,除了养父母生日忌辰和鬼节寒衣节之外,其他时候,她只有有事的时候,才能想起他们。 她要去拜一拜。 她要告诉爹娘,大丫成亲了,她当丈母娘了! 她要告诉爹娘,萧晏要回去当官了,她也要当诰命夫人了。 她求爹娘保佑一家人,健康平安,和和美美,不求大富大贵,但求无事在心头。 这一次,萧晏陪着她去。 从前萧晏会忍不住心生怨怼,觉得张家夫妇没有善待陆弃娘。 但是现在,见多了底层女子命如草芥,他也想开了。 他们只是希望陆弃娘记住自己的身世,感恩张家,但是把陆弃娘当成女儿好好养大了,已经是很大的恩情。 陆弃娘本来还怕张鹤遥那个假墓碑在那里恶心人。 结果去了之后发现墓碑已经不见了,这才松了口气。 “爹,娘,我来看你们了。要过年了,你们在那边也要吃点好的,穿新衣裳,我给你们烧钱。你们使劲花,不心疼,缺钱就告诉我。” 陆弃娘跪在坟前碎碎念,膝盖下垫着萧晏给她带来的蒲团。 “你们的外孙女婿人可好,和大丫可般配了。你们保佑二丫,也找个好相公,也不敢求大丫女婿这样的,人好,待二丫一心一意,能包容她脾气的就行。” 萧晏忍俊不禁。 若是二丫在这里,肯定要巴拉巴拉说一通了。 但是仔细想想陆弃娘的条件,桩桩件件都是为她考虑。 而云庭,也很符合。 不过这件事,既然是云庭先看上了二丫,就让他自己拿出点诚意来。 萧晏不打算帮忙。 最多以后,适当放水。 娶妻要有娶妻的态度,他自己这样想这样做的,对三个女婿也一视同仁地这般要求。 陆弃娘又碎碎念许久。 本来这只是一桩再普通不过的小事,但是因为临走时候遇到了宋明真,就变得让人懊恼,没有早点出门或者晚点出门,避开这瘟神。 偏偏宋明真还舔着脸,笑盈盈地和他们打招呼。 “听闻萧晏你升任龙韬馆祭酒,恭喜恭喜。” 陆弃娘心说,这毒妇,消息可真灵通。 萧晏淡淡道:“多谢。弃娘,我们走吧。” “说起来,咱们也沾亲带故的。弃娘是我小姑子,你可不就是我妹夫?”宋明真笑道,“我们在京城也没什么亲戚,正月里若是不嫌弃,可以来走动走动。” “嫌弃。” 萧晏硬邦邦的话,让陆弃娘差点被绊一跟头。 但是,怎么那么爽呢? 不过她也觉得,没必要和宋明真在这里逞口舌,便道:“从前没有走动,现在也不必了。你慢慢拜祭,我们先走了。” 毕竟是在爹娘坟前,好歹维持个面子情,别让爹娘难过。 回去的路上,陆弃娘还在嘀咕,“没想到,她竟然也来祭拜我爹娘。” 这倒是让陆弃娘对她有点改观。 “她应该是带着某种目的来的。”萧晏一针见血地道。 “啊?什么目的?我爹娘坟里,也没有什么值钱的东西。” 难道,是来掘张鹤遥那个假坟的? 虽然张鹤遥的墓碑已经不在了,但是坟头还在。 该不会是这两口子吵架,她来掘坟了吧。 这也,没啥用啊。 还不如直接给张鹤遥两巴掌来得爽呢。 要真是那样的话,陆弃娘就有点看不起宋明真了。 有什么不能直接吵架解决的? 解决不了就动手啊! 背后里做这些无关痛痒的小动作,真让人看不起。 “我看她身边丫鬟的篮子里,有符纸。”萧晏道,“不知道来求什么。” “她还信那些呢!”陆弃娘摇摇头,“算了,不管她,和我们也没关系。” “嗯。” 他们走后,宋明真跪倒在地,给公婆磕了头。 都说她怀不上,她不甘心,找了很多大夫看,可是结果都是一样的。 那也就算了。 她打算让漱玉生。 漱玉不争气的话,其他人她也不介意,只要到时候,能把孩子抱到自己膝下养就行。 这一次,她不信还养不好。 霍嬷嬷说,她最近实在太不顺,建议她找个算命先生来看看。 宋明真不太信这些。 但是现在,只能宁可信其有,不可信其无。 结果算命先生说,是故去多年的公婆对她不满,所以她才无法孕育子嗣,并且以后也会为难她,让她这桩婚姻不顺。 宋明真就是再不相信,也不希望自己心里添堵,所以就按照算命先生的指示,今日来给公婆上坟。 把那道符纸烧了之后,她总算安心了一些。 该做的都做了,剩下的,尽人事,听天命。 今日张鹤遥休沐在府里,她特意把漱玉留下,让漱玉找准机会去伺候张鹤遥。 希望她有福分,一击即中,早日生下儿子。 张鹤遥不会对自己的亲生骨肉无动于衷。 她日后,也算挟孩子以令张鹤遥了。 只要孩子和她贴心就行,宋明真想。 可是她不知道的是,现在府里的情形,和她想象得截然不同。 第392章 逼问 - 与前夫和离夜,将军在我榻上贪欢 - 么么愚 漱玉跪在张鹤遥面前,把宋明真的安排和盘托出。 张鹤遥似笑非笑地道:“你在告诉我,其实你来我身边,是她安排的?” “奴婢该死,奴婢该死。”漱玉连连磕头,“郡主有令,让奴婢……勾,勾引您,而且不许说出郡主来。” “然后呢?你不是听她的话吗?现在她让你停了避子汤,给我生个儿子,那不是很好?” “奴婢,奴婢——” 漱玉咬咬牙,壮着胆子道:“奴婢还不想死。” “不过让你生个孩子,谁让你死了?”张鹤遥只当听不明白。 “郡主善妒,一旦奴婢诞下子嗣,她抱到身边养,为了让那孩子一心一意跟着她,她,她不会给奴婢生路的。” 那等于判了她死罪。 “不至于吧。”张鹤遥把玩着手中的玉狮子镇纸,慢条斯理地道,“你们两个主仆这么多年,感情深厚。比起来,我更像个外人。我宁愿相信她给我下毒,也不信她容不下你。” “郡主容不下奴婢的。”漱玉反反复复就说这句话。 张鹤遥却不满意,抬脚勾起她下巴,居高临下俯视着她:“你既然是想求我救命,到现在还藏着掖着,我看你是该死了。” “大人,奴婢不敢。”漱玉满眼都是泪,楚楚可怜地看着她。 张鹤遥觉得很腻,“我很忙,没事的话,你就退下吧。” 想来求他,求一条生路,还没有态度,真把自己当成观世音菩萨了? “大人,大人救命。” “想让我救命,就说点我感兴趣的。”张鹤遥道,“对了,你不要会错了意。我对你的身体,没多大兴趣。” 漱玉几乎要瘫软。 她其实很聪明。 但是聪明又有什么用? 在这一对变态夫妇的压榨下,她几乎没有反抗能力。 想活着,都那么艰难。 漱玉明白张鹤遥的意思。 张鹤遥想要的,是宋明真乃至镇国公府的把柄。 她伺候宋明真多年,确实知道她一些不为人知的秘密。 但是她不敢全然相信张鹤遥。 她怕自己现在说了,张鹤遥转头就去要挟宋明真。 至于她的死活,宋明真不在意,张鹤遥也不会在意。 她只能在两个人相互算计的夹缝之中,求一条生路。 “滚出去。”张鹤遥耐心耗尽。 漱玉知道,自己今日是一定要说出点什么了。 “大人,”漱玉闭上眼睛,“前面的郡马,是被郡主毒死的。” “说点新鲜的。”张鹤遥神情未动。 漱玉震惊。 这个,他都知道? 好可怕的男人。 他的心机比自己想象得还要深。 “算了,不指望你能猜出我心中所想。”张鹤遥道,“我来问,你来回答。若是回答得我满意了,我自然会护着你。我还不至于,护不住一个女人,哪怕是在那个母夜叉面前。” 漱玉点头,神情恭敬,目光哀求。 “世子抢了我的功劳。”张鹤遥道,“当时和我在一起的,除了孙顺,还有一个叫沈明略的,事后他没有任何征兆,在王府吃饭回去就暴毙。但是那日,我们都用了一样的酒菜。” 那是关键的人证。 事后张鹤遥仔细想过,那日唯一特殊的,就是宋明真出来给众人敬酒。 当时大家其实心知肚明,宋明真是出来择婿的。 众人也都喝了她敬的酒。 沈明略却死了。 张鹤遥怀疑,是世子兄妹俩,故意杀他。 漱玉目光闪烁。 张鹤遥见状平静开口:“我想知道的,只有这件事。你知道,我就让你活。你不知道,郡主就让你死。你的生死,只在你自己的选择。” 漱玉面色凄苦。 她明白张鹤遥的意思。 她泄露秘密的话,郡主会要她的命,但是张鹤遥会帮她,生死未知。 但是如果她不听话,生完孩子之后,郡主要她的命,张鹤遥置之不理,她就彻底活不了了。 这个选择,并没有很艰难。 但是让漱玉内心无声呐喊,血泪交融,为什么她的命,在这些人眼里,就像草芥一样卑贱。 为什么! “奴婢知道。”她神情木然地道,“当初,郡主先看上的是沈明略,并且私下已经和他有了首尾。” 张鹤遥面上虽然不显,但是心里却掀起了惊涛骇浪。 他震惊的,不是宋明真的放荡,而是那时候他们回来日子并不长,可能一共就五六日? 宋明真就把人勾引上了? 沈明略,也太没有定力了。 “不过郡主对沈明略不满,觉得,觉得他——” “直说。” “对他床笫之间之间的表现不满意。”漱玉红着脸道。 郡主在这方面,是从来不会委屈自己的。 张鹤遥让她满意,除了他确实聪明果断,能力出众,还有一个很重要的原因,就是那方面。 “世子担心真相被戳穿,所以对您,沈明略还有孙顺,都起了杀心。只是您当时,应该有所警惕,也护着孙顺,而且世子有些惜才,所以没有很快下决心。” 沈明略不一样。 他做人太张扬,也觉得自己立下大功,和宋明真勾搭到一起之后,便以为自己会扶摇直上,行事嚣张,加上表现不佳,让宋明真厌恶。 “那日郡主敬酒,酒壶一直是她自己拿着的,那是鸳鸯壶。” 张鹤遥面色冰冷,“我猜就是那么回事。” 所谓鸳鸯壶,就是酒壶之中别有洞天,通过按壶盖上不同的小孔,能控制倒出来的酒。 一边是毒酒,一边是正常的酒。 “那日郡主看上了您,回去之后就和王爷说,要嫁给您。” 沈明略死了就死了,宋明真没有任何留恋。 还有句话漱玉没说,其实如果不是宋明真要嫁给张鹤遥,以世子的为人,最终还是容不下张鹤遥的。 只是后来世子觉得,把妹妹嫁给了张鹤遥,镇北王府又托举张鹤遥进京,已经补偿了他。 按理说,确实大差不差。 但是张鹤遥,哪里是吃亏的人? 他什么都想要。 张鹤遥似乎在思索,许久都没有出声。 漱玉跪在地上,凉气顺着膝盖往上蹿,冷得她直哆嗦。 她不知道,张鹤遥到底会不会帮她。 第393章 醋溜白菜 - 与前夫和离夜,将军在我榻上贪欢 - 么么愚 许久之后,她终于听到张鹤遥一句漫不经心的“起来吧”,顿时如蒙大赦。 她跪了太久,起来后几乎腿软站不住。 “下去吧。”张鹤遥又道。 漱玉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她明明已经说了他要听的,为什么他不救自己? 他出尔反尔? “蠢货。”张鹤遥冷笑,“我不要你,你如何怀孕?你若是管不住自己,去找别的男人,那也别来求我救你了。” 漱玉明白过来,连忙道:“多谢大人,多谢大人。” “在郡主面前,你随意说,我不会拆穿你。但是你最好聪明点,被她发现了蛛丝马迹,我也救不了你。除非,除非你能再想起什么,让我觉得值得的事情。”他意味深长地道。 “是,奴婢晓得。”漱玉给他行礼,拖着疲惫的身体退了出去。 几乎是刚出门,她的眼泪就流了下来。 这样的日子,什么时候才是尽头? 她一个小小的丫鬟,成为这夫妻俩角力的工具。 没有人在乎她苦不苦。 有时候,她真的想一死了之。 但是她不能死,她娘还留在镇北王府,指望她托人带银子回去治病。 她娘缠绵病榻多年,需要她的银子续命。 她想,没有娘的那日,她就彻底解脱了。 屋里,张鹤遥靠在椅背上,闭上眼睛。 王府欠他的,他一定会拿回来。 再说陆弃娘和萧晏,回家之后,日头才刚升起来。 蒋玄竟然和大丫一起在厨房里忙活。 陆弃娘大笑:“家里又不是没有厨娘,还用你们俩做饭啊!赶紧出来,别装样子了。蒋玄你把白菜叶子都扔没了。” 蒋玄手中握着小小的菜心,茫然无措。 大丫笑着替他解围,“我说要个嫩菜心的,那些叶子也不会糟蹋。” 蒋玄看她,眼中带笑。 陆弃娘:啧啧,小两口眼神都要拉丝了,真好啊! “叶子别糟蹋是真的,我来做个醋溜白菜,好久没吃,馋这口了。”陆弃娘道。 “娘,我来做,您就别沾手了。” 厨娘则笑道:“夫人,大姑娘,你们这是让奴婢没饭吃吗?奴婢来吧。” “多放醋,多放醋。”陆弃娘叮嘱道。 等到众人一起吃饭的时候,二丫夹了一块醋溜白菜,咬了一口后忍不住道:“咱们家醋这是不要钱吗?” “就你事儿多,我觉得挺好吃的。”陆弃娘往自己碗里夹了两大筷子,“大鱼大肉的,吃得多腻。还是萝卜白菜好吃。” “什么您都觉得好吃。”二丫翻了个白眼。 萧晏尝了白菜之后,也微微皱眉,确实,太酸了。 见陆弃娘还要夹,萧晏知道她舍不得浪费,便把剩下的倒在自己碗里。 陆弃娘:“……” 行吧,她说什么来着? 还得是白菜萝卜,萧晏都和她抢着吃了。 她让让萧晏。 萧晏好容易把白菜吃完,心里暗想,未来一年,他都不要再看到醋溜白菜这道菜。 份额今日都吃完了。 陆弃娘却想,明日还让厨娘炒。 不过她不是贪嘴的人,后来忙起来就忘了,这件事也就不了了之。 年底了,那些干活的妇人们,很多都拖着家里的男人,或者娘家兄弟,去京城之外的小地方卖爆竹去了。 剩下的那些胆子小,或者家里没有什么人能出门的,陆弃娘就带着她们去南北货铺子帮忙。 因为家家户户备年货,南北货铺子,基本上一年之中一小半的利润,都来自于腊月。 铺子里实在忙不过来,大丫把学堂里那些大一些的姑娘都带来跑腿帮忙。 常辉表示这样太好了。 陆弃娘带着妇人们帮忙上货理货,女孩子们帮忙卖货。 这样铺子里也不需要养那么多人,忙起来的时候,临时喊人来帮忙也找得到,而且素质都很高。 陆弃娘和常辉商量,也要给众人发工钱。 “找别人多少钱,也给她们多少钱,不能亏了自己人。” 常辉忙道:“确实应该这样,东家您放心。” 这边热热闹闹,码头那边,却发生了一件大事。 程九万连同其党羽几百人都被抓了。 混迹码头的人,都噤若寒蝉。 再看程九万的“劲敌”萧晏,已经重新做回了二品官。 很多人想得十分简单——你程九万拿捏萧晏,现在人家当官了,不抓你抓谁? 但是总有聪明人,能嗅到这件事之后不同寻常的气息。 这是有大事情发生了。 萧晏虽然重新步入官场,但是也不是他一声令下,顺天府就敢无缘无故来抓走这么多人的。 程九万混迹运河码头这么多年,上面打点的人不计其数,不见得没人比萧晏官职更高。 所以,程九万被抓这件事,和萧晏复官,应该没有必然联系。 但是萧晏在其中,应该是发挥了一些作用。 现在只能,静观其变。 陆弃娘也从别人口中听说了这件事。 面对想要从她这里套消息的人,陆弃娘道:“那句话怎么说来着?多行不义必自毙,他坏事做多了,早就该找上来了。到时候看看官府怎么判。” 这些人,真把她当傻子啊。 让她说话,她可能不会说。 但是她可以闭嘴啊。 她就不说,急死他们。 因为临近年关,所以被抓进去,估计年前也没有什么消息了。 一切得等年后再看。 萧晏把码头的这些事情,交给了熊大等人,另外还安置了几个从前跟过他,但是因为伤残无法继续留在黑甲军的旧部。 这样,虽然名义上他不管,但是实际上码头势力的控制权,一直在他手中。 大丫对此表示十分赞赏。 握在自己手中的,才能为自己所用。 否则人走茶凉,这几年的付出,就什么都没有了。 蒋玄笑着捏捏她鼻子,“你小小的人,大大的气魄,气吞山河,让为夫情何以堪?” 他目光之中是满满的骄傲、钦佩、叹服和欣赏。 “小小的人,也没耽误你逞凶。”大丫仰头看着他,目光灵动。 蒋玄把人抱起来,让她坐在自己小臂上,在屋里转圈。 “别闹,三丫一会儿该来找我了。”大丫嗔怪道。 “我不来啦,我走啦。”三丫放下帘子,一溜烟地跑出去。 大丫:“……” 第394章 蒋玄和大丫的尴尬 - 与前夫和离夜,将军在我榻上贪欢 - 么么愚 看着大丫脸红,蒋玄不由笑了。 “怪我。” “还不把我放下来。”大丫面红耳赤,轻推蒋玄前胸,“她口无遮拦的,我怕她出去乱说话。” 她这样怀疑是有依据的。 毕竟爹娘的前车之鉴在那里。 “放心,我出去和她说,哄着她,不让她乱说。”蒋玄郑重承诺,“我有侄子侄女,我会哄孩子的。” 大丫点点头。 这事,她不太好意思开口,就让蒋玄去吧。 蒋玄出门,就看见三丫在树下直跳,伸手去够落在树上的藤球。 “我来。”蒋玄投其所好,主动上前帮忙。 “不用,我非要自己取下来不行。”三丫拒绝,继续往上跳。 蒋玄:“……要不,我抱你?” “才不用。”三丫哼了一声,“我娘说了,男女授受不亲。你是我大姐夫,只能抱大姐。我不是小孩子了,你不能抱我了。” 蒋玄摸了摸鼻子,“岳母说得对,以后不能让人抱你。但是灼灼,其实呢,把‘抱’挂在嘴边,也不太符合大姑娘的做派。” “哦。还好,我不是大姑娘,我是假小子。”三丫理直气壮地道。 蒋玄:“……不管男女,都不该挂嘴边的。” “哦,只许你们抱,不许我们说,是不是?”三丫不服气,“大人们果然最会欺负小孩了。” “不是欺负,是说出来,会不好意思。”蒋玄头上都要冒汗了。 “你的意思是,你们抱好意思,我们说不好意思咯?” 大人怪有意思的。 都是他们的理儿。 蒋玄:“……说吧,什么条件,能不把这件事告诉其他任何人。” 三丫叉腰:“这才对嘛,我最讨厌别人拐弯抹角的,显得我多笨似的。来,大姐夫,你帮我个忙,我要把藤球取下来。” 蒋玄:“你不是不让我帮忙,要自己取,又不许我抱你吗?那我给你搬一把椅子来?” “你咋那么笨呢。”三丫语气无比嫌弃,“我大姐姐那么聪明,你却这么笨。回头生个小笨蛋外甥出来,都怨你。” 蒋玄:“……” 他和大丫的孩子啊,他其实,也没怎么想过。 不过他已经把名字都想好了。 “不过笨点没什么,听话就行,也别哭哭啼啼的,闹腾。”三丫对蒋玄勾勾手指,“大姐夫,你过来,蹲下。” 蒋玄:“……好。” 于是,他蹲在地上,三丫踩在他肩头,让他慢慢站起来。 要是换成别的孩子,会被吓得腿软。 三丫却不害怕,还高兴得咯咯笑,站在大姐夫的肩膀上,看得可真远啊—— 陆弃娘从外面回来,就看见这样的情景,被吓了一大跳,骂道:“蹬鼻子上脸了是不是?赶紧给我下来。” 三丫笑声如银铃,并不害怕陆弃娘的威胁,反而对萧晏道,“爹,爹,你能接着我吗?我来啦!大姐夫,快松手。” 蒋玄松开握住她脚踝的手,小姑娘直接冲着萧晏跳下来。 萧晏张开双臂把人稳稳地抱住。 三丫的笑声和陆弃娘的骂骂咧咧,同时回荡在院子里。 蒋玄偷偷看了三丫一眼,做了个噤声的手势,又有些央求之色。 他已经“当牛做马”当踏板了,那件事可不能再提了。 三丫道:“放心吧,大姐夫,你和大姐在屋里做什么,我谁都不会说的。” 蒋玄:“……” 听见爹娘声音,正准备出门的大丫,默默地又坐下了,双手捂住发烫的脸。 她想,今天的晚饭,也不是非吃不可。 要不她就别出门了吧,实在没脸了。 陆弃娘拿起扫帚追得三丫满院子跑:“我不是告诉过你,不许去大姐姐屋里吗?” “我晚上也没去啊,您没说,白天也不让去啊!”三丫一边跑一边喊冤,“爹,救命,救命,管管我娘。” 见萧晏不帮忙,三丫急了,“爹,你是不是我爹了!” 萧晏幸灾乐祸,“不是我不肯帮忙,是我拦不住你娘。你娘有万夫不当之勇。” 真相是,不能拦,否则他容易一起挨骂。 他都能想出来陆弃娘的语气,“看你把三丫给惯的,回头你养她一辈子啊!” “你就不会像大姐夫抱大姐那样,你抱我娘啊,抱着她就行。” 蒋玄默默地回屋。 算了,这晚饭,他也不想吃了。 时间很快就到了腊月底。 出去卖爆竹的妇人们纷纷回来结账,一个个脸上喜笑颜开,显然都没有少赚。 陆弃娘一边看二丫给她们结算银子,一边笑道:“赚了钱,回去好好过年。但是过了年,还得回来干活啊!不能赚了钱,就没人给我干活了。” “东家,瞧您说的,”随安的母亲付氏也在其中,快人快语,“就是您不让我们干,我们也得干。我们巴不得过年都不休息,谁还嫌银子烫手啊!” 大家现在就算赚了点钱,那也是穷过来的,都还想着再多赚点。 众人纷纷附和,有人道:“外面那么多人,扒着门等着,巴不得我们空出地方来呢。我们又不傻,是赖上了东家,一定要跟东家干到底。” 众人都笑了。 后来付氏偷偷告诉陆弃娘,她胆子大,力气大,让随安照顾家里弟妹,和自己男人一人赊了一大平板车的爆竹,又带上娘家弟弟,也弄了一小车,一起出城卖爆竹。 路上来回加卖爆竹的时间,一共是十天。 “东家,赚了这个数。”付氏伸出两根手指头,“二十多两!我做梦想到这个数,都觉得自己在做梦。” 这是她敢想象的好日子吗? 陆弃娘笑道:“你也是能吃苦,别人一车赚几两,你那一车抵别人好几车。” “吃点苦怕什么?能赚到钱,谁怕吃苦?从前没有钱的日子,难道还享福了?”付氏道,“我就是不知道该怎么谢谢东家了。遇到您,真是我们这些人上辈子修来的福气。” “少来了,赶紧回去买东西置办年货去。也别狗肚子里装不了二两香油,赚了多少钱,自己握着,谁也不借不给,不是总有这样赚钱的好机会的。” 第395章 施粥 - 与前夫和离夜,将军在我榻上贪欢 - 么么愚 每一年的风向都不一样。 发财不容易,更难得的是,在发财的时候,不被冲昏头脑,过度消费。 能把银子真正攒下来,握在手中,那才是厉害。 人在顺风顺水的时候,很容易被冲昏头脑,觉得以后只会越来越好。 其实不然,人生之中,最赚钱的,可能就那几年。 在其中的时候,可能也没有感觉。 可是过了之后才发现,以后赚钱并不会那么容易。 “我知道,东家,我谁都没告诉,随安都没说,就和您说说,让您也高兴高兴。”付氏道,“我家那个,不识数,所以他都不知道。我就告诉他,得了好几两银子,他就嚷嚷着要来给您磕头。” 陆弃娘看着她脸上的欢喜,由衷地替她高兴。 屋里其他妇人,也是欢声笑语,很明显都赚到了自己满意的钱。 今年都能过个好年了。 陆弃娘默默地对自己说,弃娘啊弃娘,你越来越厉害了,你让这么多人,都过上了越来越好的日子。 “东家,我家那口子在家忙活过年呢。随安也能帮忙,所以不用我干什么。”付氏道,“铺子里有什么需要帮忙打扫的,您尽管说,我也没别的,就能出点力。” 其他人闻言也纷纷附和。 大家很有共鸣的一点是,自从赚了钱,在家里腰杆子都硬了。 从前对自己颐指气使的男人和婆家人,现在都客客气气了。 她们是有靠山的人。 说出去,她们在东家这里干活,谁不羡慕? 过年走亲戚串门都能坐个好位置,因为很多人,巴巴等着机会进来,想让她们帮忙呢。 即使进不来,也希望能打听打听她们的“福利待遇”,然后羡慕不已。 这些妇人们,干活很累,但是腰杆子都很直。 陆弃娘笑道,“铺子里倒是没什么,明日南北货铺子那边也关门结账了。” 剩下三两日过年,也得让掌柜伙计回家歇歇,过了十五,继续新一年的赚钱大计。 “不过我这里,还真有个活。”陆弃娘道,“原本我就想着,你们谁有功夫谁来给我帮帮忙。我都给工钱——” “东家,我们也不是钻到钱眼里了。眼看到了年底,我们都不知道该给您送点什么好,只能帮您干点活,您还钱钱钱的,这是看不起我们了。” “就是,就是。” 陆弃娘大笑。 “那行,不给你们钱了,算你们的功德。” “东家,您吩咐就行,什么事您说。” 陆弃娘道:“我寻思着,这一年,咱们干的都不错。我赚了钱,摊子铺得更大了,你们也赚了钱,都能过个好年。但是今年河南一带洪水过后,很多人来京城乞讨。我看年底了,也有人在街上要饭,着实可怜。” 她想弄个粥棚施粥。 “我想着,从腊月二十八到正月十五,家家户户都回家过年,商铺也关门了。我就设个粥棚,整上十口大锅施粥,你们要是谁有空,就来帮帮忙,大家轮流来就行。” “东家,那得多少粮啊!”有人咋舌。 陆弃娘笑笑:“我合计过了,承受得起。” 虽然也是一笔不菲的银子,但是她觉得,她今年太顺了,赚了好多钱。 在别人看来不多,但是在她看来,已经远远超过了她应该赚的。 ——她何德何能,能拥有这么多东西? 她心里发慌。 所以她想在年终岁尾的时候,在自己能力范围内,帮帮那些食不果腹的灾民。 “咱们也不用大肆张扬,”陆弃娘叮嘱众人,“就是咱们自己尽一份心。” 周围寺庙的头香,过年时候据说都得几百两银子。 最夸张的,可能都上千两。 陆弃娘没有那么虔诚,可以为了一炷香一掷千金。 但是她想,能管那些吃不上饭的人,一天两碗粥,她自己就觉得功德圆满了。 众人纷纷点头称是。 粥棚就设在码头仓库边。 仓库现在不出租了,是自家南北货铺子用的。 不过年底,存货基本上也都清空了。 陆弃娘和萧晏商量,把仓库的架子什么暂时搬走放在房子里,打扫出来,让那些无处可去的灾民,有个容身之处。 不过有言在先,等正月底,铺子从外地进的货陆续到来,就得重新打扫当库房。 这中间,也有很多问题。 并不是所有的人都有素质,他们会不爱惜住处,会偷会抢东西,会有争吵。 黑甲军现在依然在蒋玄手中——这也是众人看不明白,却只能接受的皇上的迷人操作之一,然后正月里,黑甲军中,每天找五十个人来帮忙值守,维护秩序。 这些人,陆弃娘也都给银子。 这年头,当兵的比普通老百姓,日子过得好不了多少。 所以这样也算给困难的黑甲军一些补贴。 二丫在家里把算盘扒拉得啪啪响,“娘,咱们今年赚了不少银子。可是过年您来这么一出,上千两银子都出去了。让您租个铺子一千两,给您心疼得三天睡不着。这个钱,您出得倒爽快。” “咱们运气好的时候,接济接济别人;将来咱们吃不上饭的时候,也有人接济我们。”陆弃娘道。 “呸呸呸,娘,您快吐一吐,大过年的,您不能说点吉利的吗?谁不盼着自己家好?咱们家以后啊,是蒸蒸日上,一年更比一年好。” “行,蒸蒸日上,一年更比一年好。”陆弃娘笑道。 云庭凑过来看二丫的账册,“你染发膏,卖得好像一般啊。” 二丫瞪他一眼,“怎么那么烦人,哪壶不开提哪壶。” 大家对于这种东西,好像不够信任和接受,所以她卖得并不多,没有达到预期的效果。 她没有发财。 不过看着自家南北货铺子生意兴隆,年底赚了不少银子,二丫还是高兴的。 “狗咬吕洞宾,不识好人心。”云庭骄傲道,“来,说句好听的,我给你想想办法。” “舅公——”二丫撒娇,“舅公——” “你赶紧闭嘴。”云庭气结,像被蜜蜂蛰了一样跳起来,凶神恶煞地道,“以后不许喊我舅公!” 第396章 染发膏送谁 - 与前夫和离夜,将军在我榻上贪欢 - 么么愚 “这就是你不对了。”陆弃娘道,“辈分就是这样。不喊你舅公,还能喊你三哥啊!” “三哥倒是可以。”云庭傲娇道。 “哈哈哈,”陆弃娘笑得不行,“萧晏喊你舅舅,她喊你三哥,那你让萧晏喊她什么?” “萧晏什么时候喊过我舅舅?”云庭没好气地道,“他都被赶出家门了,和侯府没关系了,那和我这八竿子打不着的亲戚关系也就没了。” 陆弃娘想想,好像,是这么个理儿? 萧晏把云庭的小算盘看得清清楚楚,慢条斯理地道:“都已经习惯了,还是按照从前辈分论吧。” “不行。”云庭狠狠瞪他。 萧晏老神在在。 “你看你这个人,话说半截又跑去争什么辈分。”二丫埋怨道,“你不是要给我想办法吗?” “当然了。”云庭道,“还得看我。你给我几盒染发膏。” “干什么?说半天,你想白要我东西?”二丫哼道。 “白要你给不给吧。”云庭瞪着眼睛问她,好像她说不给,立刻就能耍小性子一样。 “给,给你六盒够不够?” 反正卖不出去,二丫自我安慰。 平时她也没少奴役云庭,就当年底抵工钱了。 这样想,还挺高兴的。 “差不多够了。”云庭盘算了一下,给他祖母两盒,姑祖母两盒,外祖母两盒,够用了。 其他人就算了,不够分量,用了浪费。 “怎么还差不多?那就给你十盒。”二丫很大方。 “也行。” 云庭想,还能多给外祖母几盒,让她留着赏人。 她赏人,谁敢不用。 用了谁不觉得好? 这不回头客就来了吗? 这么想着,他又道:“你干脆多给我一些。” “还要?你差不多得了啊。”二丫嘟囔道,“我这个也不是没有本钱。” “我打算给外祖母,让外祖母赏人。” 云庭把自己的盘算说了。 二丫闻言眼睛一亮,“是个好主意啊,你怎么不早说?行,我去盘算一下,还有多少,都给你带着。” “不用,这东西,多了就不值钱了。只能是,赏赐一小部分人,然后其他人才会蠢蠢欲动。再说,你还得留着卖呢!”云庭得意道,“也亏得现在有四海这么大铺子,那些人听说之后才会来买。” 要是小作坊的话,那些人估计就会觉得东西不好。 “行行行,都听你的。”二丫高兴地道。 云庭撇撇嘴,“也就需要用我的时候,才听我的。” 陆弃娘却有些疑虑,道:“那好吗?那不成了,假,假公济私吗?” “那算什么?那是我花钱买了,孝敬外祖母的。”云庭道,“就是现在我太穷,所以先赊账。” “要劳烦太后她老人家,总归觉得不太妥当。” “外祖母才不怕我劳烦她呢,她只怕我不进宫看她。放心吧,我有数,那可是我亲外祖母。” 云庭又要回家过年了。 还是二丫送他出门。 “我早点回来。”云庭道,“过了初五六吧,我就回来。” “你回来那么早干什么?”二丫道,“你一年到头不在家,好容易过年回去,不得陪陪你祖母和你爹啊。你还得进宫陪着太后娘娘,一共才几日,你还着急回来。读书又不差那几日,你这一年,读书那么刻苦,也该歇歇了。” “你真的觉得,我读书刻苦了吗?”云庭总觉得,自己还不够努力。 “你那还不叫刻苦的话,要让别人都累死吗?” “我只是觉得,从前浪费了很多时间。”云庭道,“希望能弥补回来。” “你从前才活了几年,你后面还有好多年呢。慢慢补呗,又没有人催着你科举。如果你想要,你现在就能找皇上讨个官儿,皇上定然还得给你考虑周全,给你安排个事少钱多的地方。” 这可是皇上最在乎的亲外甥。 “那倒是。不过我还是不想让人说,是靠关系。虽然事实确实如此,但是我不想让人说我是个草包。不管皇上让我干什么,我都得给他争口气。” “这样想就对了,趁着皇上身体好的时候,找个好位置,娶个好媳妇。”二丫笑盈盈地道。 云庭突然觉得喉头哽住,说不出话来。 “行了,天冷,你回去吧。”他说,“我走了。” 国公府的马车已经等在外面许久了。 “明年见。”二丫摆手,目送他登上马车。 马车渐行渐远,二丫喃喃地道:“今年过年,没有之前热闹了。” 因为大丫和蒋玄,要去蒋家过年。 这点,蒋玄没提,但是陆弃娘之前就和大丫商量好了。 ——这世上的便宜,不能一家占尽。 虽然说是入赘,但是到底怎么回事,为谁入赘,他们都心知肚明。 或许蒋家人不清楚,但是在蒋玄面前,不能揣着明白装糊涂。 人家也有爹娘,也是爹娘当成心尖尖,捧着长大的。 平时在自己家就算了,逢年过节,尽量还是过去团聚。 入赘之后,还能回家过年,对于蒋家人来说,也是一种安慰。 家里别人都没说什么,但是二丫心里很难受。 她想,以后她就要真正的入赘,逢年过节也要陪着爹娘。 她自私,没有娘那般面面俱到。 常辉那样的,现在想想,也还有负担,不好。 她其实就应该去灾民里找个无父无母,样貌清秀,听话能干的—— 嗐,想多了,她想要找出那样一个人,和大海捞针又有什么区别? 这个年,大丫不在,确实没有从前热闹。 陆弃娘觉得心里都空落落的。 但是她不能说。 她还得带着一大家子高高兴兴过年呢! 除夕傍晚,陆弃娘和二丫、桑姑姑一起准备压岁钱,三丫和萧晏在院子里比射箭,不时传来利箭破空的声音。 “皎皎越来越厉害了。”萧晏对自己最喜欢的女儿,从来不吝夸奖,“过两年,估计都青出于蓝胜于蓝,爹也不是你的对手。” 他并没有夸张多少。 他小时候,要学的东西很多,君子六艺,每天都把几乎除了睡觉之外的时间挤占得满满的。 他是有点天赋,但是对这些东西,谈不上热爱。 但是三丫不一样,三丫是真的热爱,所以小小年纪,也能坚持每天大量时间去练习。 萧晏不觉得陆弃娘以后能成个女将军。 但是他觉得,如果三丫不做女将军,他会遗憾的。 正说话间,外面传来了下人向蒋玄问好的声音。 “大姑爷!” “大姐夫回来了?”三丫眼睛一亮就往外跑,“大姐,大姐。” 萧晏却觉得不对。 这两人,早上刚走,说好的等初二回娘家再回来,怎么半天就回来了? 而且,大丫肯定没回来。 因为她若是在的话,府里的人,肯定会先喊“大姑娘”,这是桑姑姑教得好。 第397章 萧晏谎言被戳穿 - 与前夫和离夜,将军在我榻上贪欢 - 么么愚 来的果然只有蒋玄。 “怎么了,蒋玄?”萧晏问。 “我得到一个消息,不敢耽误,立刻来跟您说一声。” 那声岳父,真的有点不适应。 所以大部分时候,蒋玄就直接用“您”替代。 “嗯,你说。” “皇上年前已经下圣旨,令各地藩王世子进京读书;没有世子,就嫡长子。” 萧晏愣住。 这似乎,就和他那个从天而降的龙韬馆祭酒对上了。 他要教的,原来是进京的世子们。 准确地说,是“质子们”。 皇上觉得他忠心,所以让自己教他们,不让他们日后生出反骨? 皇上的目的显而易见,通过他们来牵制他们各自的父亲,希望他们安分守己,在皇上和太子完成皇位更替之前,不要出幺蛾子。 只是这就要骨肉分离。 皇上真是好狠的心。 这些,可都是他的儿子和孙子。 最后,选自己这样一个说得过去的,也没什么坏心思的人来照看他们,算是皇上的一点点仁心? 饶是从小就被教育雷霆雨露俱是君恩,萧晏这会儿听到这个消息,也难免心惊肉跳。 帝王权术,不能小觑。 皇上,永远都是皇上。 或许他展现出来的,有时候也像邻家和蔼可亲的老先生,但是他的身份,注定了他不是什么心慈手软的人。 “我知道了。”萧晏点点头,“你快回家过年吧。” “是。”蒋玄点点头,又忍不住道,“昭昭在我家挺好的,和我娘还有嫂子们相处融洽,您放心。” 萧晏勉强“嗯”了一声。 他一点儿也不放心,只觉得时间漫长,为什么初二还不到呢? 蒋玄这才离开。 三丫把两人对话完全听进了耳朵里,但是要她理解,还有点难。 她睁着一双水汪汪的大眼睛,好奇地看向萧晏,“爹,大姐夫巴巴跑来,就是为了和你说这么几句话?” “嗯,因为这是很重要的事情。”萧晏摸了摸她的头顶,抬头看向灰蒙蒙的天空。 这个年,估计有人过不好了。 他就说,皇上不会莫名其妙给他授那样一个官,原来是在这里等着。 正如陆弃娘所说,他其实无所谓,让他干什么,他干好就是。 但是问题是,那些孩子呢? 萧晏并非爱心泛滥,而是觉得,那些孩子,日后是能影响大局的。 日后格局如何,难以预测,只让人觉得,山雨欲来风满楼。 “爹,谁要进京了?”三丫又问。 “王爷们的儿子。” 三丫“哦”了一声,心想那和她也没什么关系。 啊? 不对啊! “爹,刘俭他父王,也是王爷吧。”三丫惊恐地问道。 “是。”萧晏看着她的样子就觉得好笑,不由笑着点点头。 “那爱哭鬼也要来?” “要来的。” 皇上恐怕第一防备的,就是燕王。 所以别人或许能不来,但是刘俭不来,燕王就死定了。 “啊!”三丫痛苦抱头,“我本来还想着,爹去给人当夫子,我也可以一起去读书收小弟的——” 但是如果小弟还是刘俭,那她就决定不去了。 受不了,这个真的受不了。 萧晏大笑。 “皎皎,那是在宫中的,你不能去。” “那就好。”三丫如释重负,“那他会跟着您出来吗?” 萧晏被她问住,想了片刻后道:“或许,偶尔。” “那偶尔的时候,您提前跟我说,我不想被他缠上。” “行。” 小孩子可以有自己的厌恶和喜欢,萧晏觉得没必要勉强。 况且,他也觉得刘俭,实在是太爱哭了。 他们家,一般都没有守夜的习惯,守到一半都回屋睡觉了。 萧晏第二日还要进宫和其他朝臣们一起给皇上拜年,所以得好好休息。 总不能顶着熊猫眼进宫吧,尤其萧晏这还是数年之后,第一次出现在那么多人面前。 陆弃娘希望他整整齐齐,精神抖擞的。 要告诉众人——我萧晏,又回来了。 可是萧晏却不觉得他需要那么多睡眠。 辞旧迎新,他们应该和从前一样,安排该有的活动才行。 可是陆弃娘今天不理他。 她困得几乎睁不开眼睛,把萧晏搭在自己身上的手拿开,迷迷糊糊地道:“萧晏,你少来,你别骗人了,我都知道了。” 她好困,困得想立刻和她的枕头,缠绵到天昏地暗。 萧晏莫名其妙,甚至怀疑陆弃娘是在诈他。 他真的,没有在外面做过对不起她的事情啊。 “我怎么骗你了?”他耐着性子笑道。 “你说,天天都得干活。你这么说,我就信了,我还和大丫说了。可是大丫告诉我,不是的!别人不是的!” ——这就是一个从不靠谱娘亲这里,得到不靠谱经验后,反过来再“反哺”娘亲的故事。 大丫是真的乖乖听话的。 不过她也是真的觉得很疼很累。 可是夫妻之道,她觉得别人行,她也行,不能偷懒。 但是蒋玄心疼她啊。 第二天,第三天,蒋玄让她休息两日。 毕竟头一晚,她受了罪。 大丫不解,就问了蒋玄这件事。 蒋玄简直都要笑死了。 对不起,岳父大人,不好意思拆了你的台。 但是,做人不能太过分了。 你过分就算了,我不能,我心疼昭昭。 萧晏:“……” 他确实在心里把蒋玄骂得狗血淋头,甚至怀疑蒋玄是不是憋了太久有毛病了。 新婚燕尔,一天一次都跟不上,还算他的兵吗? 他怎么能有这么弱的属下。 自己弱就算了,还不让别人强,这不过分吗? 只恨蒋玄没在跟前,否则看他怎么收拾他。 不过蒋玄不在,兴师问罪的陆弃娘却在啊。 萧晏要想个办法搪塞过去,确保自己的福利,结果主意还没想出来,陆弃娘已经呼呼大睡了。 萧晏无奈苦笑,给她盖好被子,贴着她躺下。 今日就算了,希望陆弃娘明日忘了这一茬,新的一年,给他更多福利,而不是削减福利。 要不,他可就要闹了。 第398章 生八个儿子 - 与前夫和离夜,将军在我榻上贪欢 - 么么愚 初一比从前都忙碌。 太多人来家里拜年了,以至于陆弃娘甚至没有时间出去给老街坊们拜年。 家里的花生瓜子,短短一上午都补了五六斤。 等到中午终于没人来拜年了,陆弃娘才松了口气,靠在榻上道:“之前干活也没觉得这么累。” 萧晏进宫还没回来,不知道他适不适应。 听说上朝是一件很辛苦的事情,要站许久。 尤其是初一,皇上似乎要带着众臣子们举行什么仪式。 二丫给陆弃娘倒了一杯水,笑道:“您就管好自己得了。要是上朝有人坚持不了,那坚持到最后的,一定是我爹和我大姐夫他们这些武将。” 陆弃娘想想,好像是这样的道理。 五公子那样瘦弱的,也在里面呢。 更何况,皇上身体还不好。 “哪里累?”二丫挨着她坐下,替她捏肩膀。 “不用,我又不是七老八十了,还得人伺候。”陆弃娘道,“就是觉得最近容易累。” 她非常怀疑,自己的力气都被萧晏榨干了。 从前不知道也就算了,每日白天干活,晚上干活的。 自从大丫告诉她,晚上不是每天必须的之后,她就觉得萧晏榨干了她力气。 生气。 就糊弄她傻,是不是? 一定是这种怨念太深,导致她总觉得自己累。 “娘,您该不会是有了吧。”二丫笑嘻嘻地道,“我们可是盼望很久了。” 陆弃娘:“……有个——没有。” 过年不能说粗话,这样不好不好。 而且她现在还是二品诰命夫人呢,得端着点架子。 桑姑姑替她剥了个蜜橘递过来:“夫人,您这一上午说话说得口干舌燥,吃点蜜橘润润嗓子。今年这蜜橘,是燕王府送来的,格外甜。” 陆弃娘接过来,尝了一瓣儿,觉得有些太甜。 她定然是好日子过的,糖都不稀罕了,竟然想吃点酸的。 有些人啊,真是天生享不了福。 陆弃娘让桑姑姑把剩下一半自己吃了,手里的几个橘子瓣儿则被她塞进了二丫嘴里。 “娘,我说真的呢!”橘子也没堵住二丫的嘴,“我想要个弟弟,我们姐妹三人,都想要你生个弟弟。” “生那玩意儿做什么?”陆弃娘道,“还不够操心上火的。我喜欢女儿,但是我都有三个了,还想要,就有点不要脸了。” 福气不能都给她一个人占完了。 儿子陆弃娘是真的不想要。 她从前出生的家庭,弟弟就是个被宠坏了的废柴,只会要钱要钱。 年前听说,家里还在到处给他找媳妇。 据说因为自己有钱,陆家给耀祖挑媳妇,门槛越来越高。 说起来真的可笑,自己的银子,和他们有一文钱的关系吗? 他们也不敢上门来找自己,因为萧晏真的不惯毛病,可是他们还是想沾自己的光,出去吹牛。 当然,人也不能以性别论好坏。 但是男孩那种天生的神经大条,很难共情和体恤他人,比起女儿的贴心,陆弃娘实在是喜欢不起来。 带把不就能传宗接代吗? 问题是,他们家也没有什么宗代要传,所以没必要生儿子。 “大姐说,还是要生个弟弟。人家有,您也有,至少可以低调安稳,不用被人盯着这点。” “那你呢?你也这么觉得?” “我是觉得,生个妹妹,我会吃醋。”二丫冷哼一声,“到时候娘只喜欢妹妹了。” “呸,你多大的人了,都要议亲了,还好意思说和妹妹吃醋。”陆弃娘啐了她一口。 “反正娘就要最喜欢我。”二丫笑嘻嘻。 “三丫想要弟弟,我自己就知道为什么。”陆弃娘道,“想要大头兵呗。” “她说,让您给她生八个弟弟。” 陆弃娘:“……” “她说了,外面的那些小伙伴,来了走,走了来,换来换去,总不在一处。但是自家弟弟,那肯定不会换,所以您努力吧,八个弟弟。”二丫不厚道地大笑。 陆弃娘笑骂道:“她想当女将军,不靠着自己本事升迁,合着只会算计我给她生手下?那我就是老母猪,一窝一窝地生也不赶趟啊!” 那孩子,可真敢想。 桑姑姑听到这里都忍不住笑了。 陆弃娘有几分不好意思,“桑姑姑,你坐啊。我都和你说了,咱们都是一家人。我也是粗人,咱们自家,不讲那么多规矩。” “夫人说话有趣。”桑姑姑忍俊不禁。 在后宫中的十几年,她将规矩和小心翼翼刻在骨子里,步步小心。 而来到这里之后,好像瞬时来到了另一种极端——自由自在,热热闹闹,满满的都是人间烟火和人情味。 桑姑姑觉得,自己好像是一条被冰冻的鱼,解冻之后重获自由,重新徜徉在阳光之下的水中,自由游动。 她来府里短短几个月,已经决定就在这里养老了。 “不过夫人,等过了年,还是请胡神医帮您看看吧。”桑姑姑道,“奴婢也觉得,您最近好像容易疲倦。” 她不好说,她也觉得陆弃娘像怀孕,免得空欢喜。 陆弃娘却没听懂她的弦外之音,摆摆手道:“不用。就是最近干活太少,懒了。” 等出了正月,她还要大干特干,越干越能干。 “娘,我们是怕您怀孕了,还乱来,小心别抻着。”二丫无奈道。 “不能。我月中来小日子了。”陆弃娘道,“老胡和我说了,要是哪个月没来,晚了十天,就去找他把脉,我记着呢!” 胡神医也是很担心她这莽撞的性格,知道萧晏没有刻意避孕,虽然过于频繁,但是估计也能中招,所以特意叮嘱她。 孩子是大事,陆弃娘心里记得呢。 “那可能就是过年太闹腾了。”二丫道,“又是结账又是施粥的。幸亏您的诰命还没下来,否则这会儿估计也在宫中磕头呢。” “啊!”陆弃娘坐起身来,趿上鞋,拿着大衣裳就往外走,一刻也不能等,“我就说忘了什么事情,我得去看看施粥呢!” 桑姑姑:“……夫人,您慢点。” 二丫:“……真是一刻也闲不着。娘,您等等我,我和您一起去。” 第399章 太后议云庭婚事 - 与前夫和离夜,将军在我榻上贪欢 - 么么愚 施粥也在码头那边,因为有黑甲军的人帮忙维护秩序,并没有什么乱子,井然有序。 常辉竟然也在帮忙。 而明明,早上他才来家里拜过年的。 “你怎么来了?”陆弃娘笑着问道,越看他越觉得好。 她心里盘算着,过几年,说不定能说给二丫。 都说他出身低,卯着劲儿往上爬,就像张鹤遥。 但是人和人,怎么会一样呢? 常辉努力却不偏执,是个挺好挺好的小伙子。 他卯着劲儿,不是为了踩着谁,更像是……像是想把脚下那块不稳当的地给夯结实了。 出身的事是委屈了他,可他身上没那股子怨天尤人的酸气,反而透着一股韧劲儿,像院角那棵被雪压弯了又弹起来的竹子。 常辉他笑着跟她们打招呼,声音温和又恭敬:“东家,二姑娘,你们来了。我在家里也没什么事情,想着能帮忙搭把手,就过来了。” 陆弃娘这才想起,他在家里处境尴尬,越是逢年过节的日子,越是不自在。 哎,多好的孩子,都是常掌柜造孽。 二丫也笑嘻嘻地和常辉说起她的染发膏,“有太后娘娘帮忙,我估计年后会打开销路的。” “嗯,一定会的。”常辉点点头,“二姑娘,我回头就安排个人,去铺子里守着,有人问起,就说十五开门之后就有卖。如果问的人多,及时告诉您,趁着这段时间,也好备货。” “好好好,还是你想得周到。”二丫连连点头,“果然还得有经验。” “常辉不仅仅是有经验,还有心。”陆弃娘道,“常辉啊,正月里没什么事情做,闲着就来家里坐坐。我们也没什么要走动的亲戚,来喝喝茶,说说话,给我们讲讲生意经。” 常辉笑着谢过她。 二丫道:“娘,您可放过人家吧。人家本来就是您的掌柜,天天看着您脸色行事。好容易过年能松散几天了,你还要把人喊到您眼皮子底下。周扒皮都比不过您。” 这话说得众人都笑了。 宫中,两个时辰前。 慈宁宫内,檀香袅袅。 以淑妃为首,一众按品大妆的命妇们屏息凝神,依序跪下,齐声道:“臣妾(臣妇)恭请太后娘娘圣安,愿太后娘娘凤体安康,福寿绵长!” 声音在庄严肃穆的殿内回荡,带着惯常的恭敬。 “都起来吧。”太后的声音从上首传来,温和中透着惯有的威仪。 众人谢恩,垂首敛目,姿态恭谨地起身。 按照规矩,此刻她们的目光应恭敬地落在自己身前的地砖上,或是太后凤座的下方。 然而,当她们不经意间、带着应有的分寸感微微抬眼,准备聆听太后训示时—— 整个大殿的空气,仿佛在那一瞬间凝固了。 所有目光,都像是被磁石牢牢吸住,再也无法从太后的头顶移开半分。 连最是沉稳持重的淑妃,身体都几不可察地晃了一下,檀口微张,那句“谢太后”之后的问候语竟生生卡在了喉咙里。 只见端坐凤座之上的太后,依旧是那身象征无上尊荣的明黄常服,依旧是那副雍容华贵的仪态。 可那头曾经花白、象征着岁月与尊荣的华发,竟消失得无影无踪,取而代之的,是一头如墨玉般乌黑、浓密、光亮的青丝,让人仿佛依稀看到了二十年前的样子。 太后轻笑一声,抬手扶鬓,“哀家不过一时兴起,也是不忍拂云庭的一片孝心,所以染了头发,看把你们吓得,像见了老妖怪一样。” 淑妃忙道:“是受到了惊吓,还以为有年轻貌美的后宫女子冒充您呢!要不您疼云国公世子,单就这份孝心,什么好东西都惦记着您,便是臣妾等见了,也跟着欢喜。” 众人纷纷附和恭维,把太后说得笑容满面。 众人都很清楚,提起皇子们,太后不一定高兴。 但是夸云庭,定然在太后这里讨喜。 太后让人赐座,对云国公府老夫人道:“云庭没有给你吗?你怎么没用?” 老夫人心说,我知道也给您送了,我哪里敢抢风头? “臣妇还当他胡闹,哪里想竟然这么好。要不还说是您疼他,臣妇自愧不如。等回家之后,臣妇立刻就得用上,回头过年来串门子的,也让她们惊掉眼珠子。” 她说的谦卑又风趣,众人都跟着笑起来。 太后又赏了几位德高望重的国公夫人,“都回去试试,老了老了,也得注重仪容。” 国公夫人们都谢恩。 临走的时候,太后单独把云国公府老夫人留了下来。 “娘娘,您有事尽管吩咐。” “现在也没有别人了,”太后松散下来,靠着榻上的迎枕,“哀家想问问你,云庭的婚事,你是怎么打算的。” 云国公老夫人道:“之前也看了几家姑娘,总觉得不是这里不妥,就是那里不合适,臣妇也头疼。不知道太后娘娘,是否又相中的姑娘,那再好不过了。” “哀家虽然疼云庭,但是也知道,那是你们云国公府的人。”太后淡淡道,“我若是贸然替他定下婚事,怕是你们不喜。” “太后娘娘这般说,让臣妇如何承受得起?” 老夫人如何听不出来,太后这是敲打她? 当年太后答应公主和儿子的婚事,已经说了,公主的身体不适合生孩子,而且也不许云国公纳妾。 老夫人不想答应,奈何儿子愿意,而且她也畏惧皇家,所以勉强答应。 她也没想到,后来公主会一命换一命,生了云庭。 太后娘娘对此耿耿于怀,她也能理解。 毕竟都是当母亲的。 “太后娘娘待庭儿的好,国公府上下感激不尽。”老夫人连忙表态,“若是能得您指婚,更是庭儿和云国公府的幸事。” “坐着吧,我们都是老骨头了。”太后道,“从前种种,都过去了,毕竟人死不能复生。眼正有一门亲事,我觉得不错,你既然不嫌弃,那我也就跟你提一提。” 第400章 婚事敲定 - 与前夫和离夜,将军在我榻上贪欢 - 么么愚 “臣妇洗耳恭听。” “云庭明明是你们云国公府的世子,但是这两年却只能住在外面。我不说是你们撵他,但是个中缘由,你也心知肚明。” 老夫人叹气,“是,太后娘娘说得对。这件事,确实是臣妇无能,没有把家管好,才让孩子们起了嫌隙。” “那是起嫌隙吗?那是要害死我庭儿。”太后愤怒地拍着榻,“如果不是庭儿长大了,拦着哀家,不让哀家计较,你以为,那个云睿,现在还能好好的?哀家活了这么大年纪,什么阴谋算计没经历过?他那点小算计,也敢拿出来丢人现眼!” “太后娘娘息怒,娘娘保重凤体。” 话说到这个份上,老夫人不得不请罪。 大家都是千年的狐狸,没必要在这里玩聊斋,所以太后都是直截了当地来。 “哀家还能活几年?但是庭儿还年轻,谁若是敢打他主意,只要哀家还在,就决不轻饶。” “是,臣妇也是这般想的。” 太后听到这话,火气退了几分。 是,一直以来,云国公府老夫人,对云庭也是独一份的偏爱。 太后给了身边女官一个眼神,女官忙上前把颤颤巍巍的老夫人扶起来。 “云庭这两年,都住在萧晏那里。这事哀家知道,也默许了。萧晏除了有些年少轻狂,别处挑不出毛病来。现在皇上还把皇孙的教导都交到他手中,对他人品能力也是认可的。” 老夫人垂首恭敬听着,听到这里,忽然有种不太好的感觉。 太后不会无缘无故提起萧晏。 果然,太后顿了顿,继续道:“萧晏那几个养女,长女人品端方,皇上也称道,已经赐婚给了蒋玄。如今次女也到了谈婚论嫁的年龄,据说聪慧活泼,性情讨喜,也是个孝顺的。而且云庭和她相处下来,也心悦她。” 老夫人心中暗暗叫苦。 真是怕什么来什么。 她难道不知道云庭和那个灼灼走得近吗? 她也派人打听过,都说那孩子,牙尖嘴利,掐尖要强,还是个能撒泼打滚的,这如何能当国公府宗妇? “既是萧晏之女,难得庭儿又喜欢,不如就替他们定下来吧。”太后语气淡淡,“你我还能活几年?看他成亲,也算了却一件心事。若是上天垂帘,日后我们说不定还能看到云庭的孩子,对你来说,那是四世同堂的欢喜了。” “太后娘娘,”老夫人斟酌再三,还是忍不住开口,“您为庭儿费心费力,按理说,臣妇应该谢恩领旨。但是萧晏那次女,确实是有些不妥。” “怎么,你嫌她身份低?” “那自然不是。” 老夫人心说,便是真嫌弃,也不敢说。 谁不知道,太后出身也不显,说嫌弃灼灼身份,岂不是在影射太后? 太后可不是什么好说话的人。 “出身高低都不算什么。只是除了人好,除了庭儿喜欢,毕竟国公府,还有偌大一摊子。臣妇自己嫁入国公府五十年,风风雨雨,什么都经历过。而且这五十年,回头看来,已经是上天庇佑,得太宗皇帝,先帝、太后和皇上厚待的五十年,然而臣妇依然觉得疲惫。” 国公府宗妇的担子,实在太重了。 “萧晏人品,陆弃娘为人,臣妇都无可挑剔,并且一直感激他们,把庭儿教得那么好,说句浪子回头也不为过。”老夫人诚恳地道,“但是灼灼性情直爽,且也是刚强之人,臣妇怕日后,她担不起云国公府内宅。所以,还请太后娘娘三思。” “我也出身低微,承蒙先帝不弃,也做了皇后太后这么多年。要面对什么,学就是了。也不用把你们国公府看成什么了不起的门第,三十年河东,三十年河西。” 老夫人心中暗暗叫苦。 听太后的语气,这件事,似乎没有什么转圜的余地了。 那就得这样定下来? 她不愿意,她真的不愿意。 不当家不知柴米贵,没有做过宗妇,哪里知道宗妇的不易? 不是她对灼灼有意见,是她真心觉得,灼灼担不起这个家,以后她被人欺负,处处掣肘,自己也会很难受。 心情压抑,夫妻关系也不会好,到时候,害了两个人,又图点什么这是? “难得云庭愿意。”太后道,“他跑来哀家面前亲自求的。这孩子,虽然从小被我宠到大,也乖张不驯过,但是他从来,没有开口跟哀家提任何要求。” 所以这一次,云庭提婚事,太后就答应了。 “咱们到了这个岁数,就要装聋作哑,做个不讨人嫌弃的长辈,而不是倚老卖老,对晚辈指指点点。”太后手中拈着佛珠,“说句自私的,云庭又是男子,将来便是过不下去,也自可以纳妾。要我说,这门亲事,人家萧家,说不定还不情愿呢。” 云庭和她说,请她赐婚,但是不能说是他的意思。 他觉得二丫肯定不会答应。 太后笑着问他为什么。 在云庭的身上,她仿佛看到了自己年轻时候,和先帝之间的纠葛。 或许重新选择一次,她不愿意再入宫。 但是年轻时候属于两个人之间的记忆,也有很多甜蜜啊。 云庭眼中的爱意、忐忑、期待……太后看得分明。 太后原本就是性情中人,通透坦荡,见到他这般,哪里有不答应的? “云庭含着金汤匙出生,荣华富贵那些,他根本不稀罕。少有他愿意坚持的事情,我们就成全他吧。” “是,太后娘娘。” 老夫人心中叹气。 太后娘娘这哪里是找她商量? 这分明是通知她。 罢了罢了。 那小丫头,也有自己的好处,起码她能够让云庭向上,这也是千金难求。 至于以后—— 现在只能按照太后娘娘想那般去想,儿孙自有儿孙福,车到山前必有路。 好在灼灼孝顺母亲上是能豁出性命的,日后和云庭,两人感情深厚,便是遇到什么事情,大概也能一心一意护着云庭。 还是那句话,事情不可更改,只能自我安慰。 毕竟日子总是要过下去的。 “既然你也愿意,那这件事就这么定了。”太后娘娘一锤定音,“回头我去找皇上说,让皇上出面赐婚。” 第401章 贪睡的弃娘 - 与前夫和离夜,将军在我榻上贪欢 - 么么愚 太后觉得,自己赐婚,不如皇上赐婚体面。 因为天下人都知道,她偏爱云庭。 让皇上出面,让人知道,皇上也偏爱他。 这样别人以后对云庭会更敬重和忌惮。 “我是和你商量一下。赐婚圣旨没下之前,你不要声张,免得事情再出纰漏。你是没见到云庭那孩子,小心周全的样子。” 太后脸上露出慈爱的笑容,“他长大了,开始想媳妇,也知道怎么对媳妇好喽。我们老了老了——” 老夫人脸上也露出笑意,附和几句。 太后说得对,难得云庭喜欢。 就是什么都图不上,至少孙子高兴了。 这般想着,老夫人对这桩婚事,也没有那般抵触了,只想着,萧晏刚刚起复,家底薄,那灼灼肯定也没有多少陪嫁。 以后自己的嫁妆,要多分一些给云庭,否则日后他就算当上了国公,手里也不那么宽裕。 事情敲定,太后心情也很愉快,笑吟吟地和老夫人说起染发膏的事情。 “我就觉得奇怪,他怎么那么殷勤,昨天非要陪着我,还要伺候我染发。后来我一问,原来是那丫头的生意。”太后笑得合不拢嘴,“你看,想要媳妇的时候,也会挖空心思讨媳妇欢心,多好啊。” 那些年轻时候的美好记忆,她仿佛重温了一遍。 对于几十年深宫生活的怨怼,似乎也淡了些。 总归,不是一无是处的。 “臣妇回去也赶紧试试。” 再说萧晏回家之后,陆弃娘就好奇地问他:“上朝感觉怎么样?紧张吗?皇上有没有和你说什么?你没顶嘴吧。” 萧晏哭笑不得:“弃娘,我不是第一次上朝。文武百官那么多人,皇上没有注意到我,更没有和我说话。而且,我也不是杠精。” 他为什么要和皇上顶嘴? 嫌自己的日子太好过,还是皮痒了想要挨廷杖? “那就好,那就好。”陆弃娘如释重负,“刚才睡了一觉,做梦还梦见你和皇上吵吵呢。” “睡了一觉?”萧晏觉得奇怪,“你昨晚睡得那么早,又睡了一觉?” “就是总觉得困,还不是怪你。”陆弃娘絮絮叨叨翻旧账。 萧晏不承认。 “你要说从前确实劳累了你,但是昨晚,我什么都没做。” “以前累着了。”陆弃娘道,“得好好休息些日子。” 萧晏:“……” “好了,你别天天就惦记着被窝里的那点事情,你得有点出息。”陆弃娘和他说了今日遇到常辉的事情。 “这几个月来,我冷眼看着,觉得常辉还不错呢!他和二丫,也挺般配的。要是过个两年,还这样,不如就定下?我寻思着,咱们现在不好告诉常辉,要不要先和常掌柜透个口风?” 暂时先不能完全定下来,怕后面有变数,但是表达个意向,免得被人捷足先登,陆弃娘觉得有必要。 “再看看,不着急,日久见人心。”萧晏道,“再看一年。若是到年底,还觉得不错,可以按照你说的试试。” “那行,解决一个是一个。”陆弃娘道,“哎,也不知道,大丫在蒋家,能不能习惯。她那个婆婆有点糊涂,两个妯娌也挺精明的。” “没事。”萧晏道,“对昭昭来说,那都不算什么。” 大丫的聪明才智,也不是用在这里的。 逢年过节应付一下,你好我好大家好,然后回来关起门来和蒋玄过自己的日子。 “嗯,明天就回来了。”陆弃娘道,“我让桑姑姑定酒席了。虽然说蒋玄入赘,但是咱们第一年正月里招待女婿呢。” 她想起来就觉得有趣。 “嗯,听你的。” 晚上萧晏缠着陆弃娘,可怜巴巴的。 陆弃娘本来不想干活,因为她最近真的恹恹的。 她甚至怀疑,自己是不是喜新厌旧了? 不对,她没喜新,可能就是厌旧了? 弃娘啊弃娘,那不好啊。 说好的要对萧晏负责一辈子,这才几天,就吃不下了? 可是她有点控制不住自己,她好像对那档子事情,就完全提不起兴趣来了。 说不定是真累着了。 肉再好吃,也不能天天吃,这事还得怪萧晏。 不过看他可怜巴巴,像个讨奶吃的孩子,陆弃娘又于心不忍。 “你说你多大的官儿了,还这样。”陆弃娘嫌弃道。 像断不了奶的孩子似的,她都懒得说他。 “我去沐浴,马上就来。”萧晏得逞,满眼都是笑意。 可是等他洗了个澡回来——他都没烧热水,他一年四季凉水澡,又快又健康,可是就算这么快了,陆弃娘还是已经去和别人约会了。 是的,她又去见周公了。 萧晏郁闷不已,同时忍不住想,这不对啊。 简直像有人在陆弃娘饭菜茶水里下了蒙汗药。 她怎么那么多觉。 如果过两日还这样,那他也不顾什么正月不能找大夫的破风俗,要去请胡神医来给她看看了。 萧晏也舍不得吵醒她,先委屈地钻进自己被窝里,等身体暖了之后,才又挤进她的被子里。 陆弃娘习惯性地把腿搭在他身上。 萧晏:“……” 不给吃肉就算了,还要让人闻着肉香,简直太可恶了。 昨日今日少了两天的功课,明晚说什么也要一并补上,还要加罚! 他就一个人定了。 第二天,蒋玄带着大丫回来,也带来了蒋家的各种回礼。 “怎么样,怎么样大丫?”陆弃娘把大丫拉到屋里说话,“都还好吧。” “都好。”大丫笑意温婉,“我还收了好多红封回来。” “那就行,娘就怕他们给你脸色看。” “娘,蒋玄在呢。” 在各自的“主场”,他们二人各自负责控场。 有什么不妥当的,不等对方觉得不舒服,就已经主动开口解决掉。 她做到了,蒋玄也做到了。 陆弃娘看着小两口,忍住想,真好啊! 年纪大点怎么了? 年纪大点,会疼人呢! “你怎么来了?”屋外传来了二丫惊讶的声音。 第402章 云庭凑热闹 - 与前夫和离夜,将军在我榻上贪欢 - 么么愚 “谁来了这是?”陆弃娘推开窗户看,随后“哎呦”一声,笑得不行。 大丫顺着窗户缝看出去,看见穿着一身簇新得几乎发亮的世子常服的云庭,也没忍住笑了出来。 赤色圆领袍上面绣着精细的四爪龙纹,金线在冬日微光下闪闪发亮,腰间束着一条宽大的玉带,看起来气势十足。 不过大家日常见惯了那个调皮不靠谱的云庭,看他现在模样,都觉得像是小孩偷穿大人衣裳一样滑稽。 云庭听见窗户那边的笑声,脸“腾”地一下红透了,从耳朵根一直蔓延到脖子。 他强自镇定:“过年好啊过年好啊,红包拿来。” “过年好,过年好。”二丫不解地道,”你不是说过几日再回来吗?怎么初二就来了?” 说话间,她就上前去拉云庭的袖子,看着袖子上的纹样啧啧叹道:“不愧是世子服,真的不一样,比我爹那个官服好看。” 云庭昂首挺胸,面上难掩得意,心里道,世子夫人的诰命服也好看着呢! 你倒是快点长大。 萧晏在和蒋玄说话,听见院子里的动静也出来了。 “你怎么不在家招待你姐夫妹夫,就跑出来了?” 而且也不是大年初一,穿成这样,招摇撞骗去啊! “没意思,我不爱跟他们说话,所以就躲出来找你们了,吃完饭再回去。” 今日是初二,要陪着妻子回娘家。 他以后初二也会来的,今日就当是提前预习了。 是的,云庭很笃定,因为他已经求过太后,并且她老人家也答应啦! 云庭其实没想到会那么顺利的。 他原本准备了一箩筐的话,准备说服太后帮自己赐婚。 但是没想到,他刚忐忑地提出来,太后只问了他,是不是真的喜欢。 等他确认之后,太后就点头答应了,顺利得他都有些心虚。 “外祖母,您怎么那么疼我?” 云庭靠在她肩头嬉笑着道。 太后看着他神似其母的眉眼,眼眶湿润,“若是你娘在,也舍不得让你不高兴。” 她不在了,那做母亲的,就替她照看她用命换回来的儿子。 这是她生命的延续。 经历了生离死别,还有什么好固执的? 活着,高高兴兴地活着。 人这辈子,也不过就活几个欢愉的瞬间罢了。 能让云庭这般开心,太后觉得值得。 云庭从前不理解什么是母亲,后来看了陆弃娘,看了市井中的很多人,慢慢明白了。 娘,我过得很好很幸福,谢谢您。 云庭是真的高兴。 他很想分享这份快乐,但是不能说。 他不能让人知道,这圣旨是他求来的,他怕挨打。 他知道,不管是陆弃娘还是二丫本人,恐怕都不相信他会是个好相公。 萧晏嘛,算半个支持的。 只可惜,他惧内又宠女儿,所以这半份支持,也大打折扣。 不过等板上钉钉之后,他会表态,而且他也会做好的。 做个好相公,不会他还可以学呢! 反正他觉得,他不会比萧晏和蒋玄差。 这俩会干什么? 就会喂个水,抱抱呗。 他都会,他比他们更好。 “你快把这身衣裳换下来。”二丫道,“你看都拖到地上不说,一会儿吃饭又弄上油电点子。而且,还不能帮忙干活,穿成这样,谁好意思指派你干活?” 于是,云庭帅了一小会儿,就被迫把衣裳换下了。 吃饭的时候,云庭一直嚷嚷着要喝酒。 初二回岳父岳母家,女婿就是贵客,不上酒,像什么样子。 陆弃娘笑道:“喝点吧,平时都忙得紧,难得过年松散下来,我也喝点。” “不行,你不能喝。”萧晏不许。 他今晚还有大事要做,不能让陆弃娘醉酒后呼呼大睡,一觉到天亮。 大丫也劝,“娘,您别喝了,您酒量不好。” 胡神医也说了,准备怀孕的时候,喝酒不好。 陆弃娘被劝着,这才打消了念头。 萧晏带着蒋玄和云庭,三个人分了一小壶金华酒,也是浅尝辄止。 云庭吃完后,还留下和陆弃娘、二丫、桑姑姑打叶子牌。 他今天一定要吃完晚饭才回去。 结果临近傍晚,饭还没吃上,国公府的小厮找来了。 “世子,世子,快回府,皇上有圣旨。” 众人都愣住。 只有云庭,几乎要笑出声来。 但是他不能那么明显。 他强忍住笑意,还故意装出不耐烦的:“大过年的,皇上又有什么赏赐吗?就不能年前一起,一遍一遍的折腾人。” 陆弃娘笑骂道:“你喝多了这是,皇上赏赐,你还这么多废话。赶紧回去接旨去,皇上可真疼你啊。” “那是。” 云庭心里想的却是,外祖母真是办事的人啊。 前天自己找他提的,昨天初一都忙着拜年,今天初二,圣旨都拟好了。 谢谢外祖母,回头进宫,高低得给她老人家多磕几个,祝她老人家长命百岁。 “行了,我走了。”云庭摆摆手道。 他估计,这边也很快会有人来传圣旨了。 不过他不能透露,嘻嘻。 “先换回你那衣裳再回去。”二丫提醒道。 “知道。”云庭对她笑得一脸灿烂。 小样,等你再见我,看你羞不羞。 “世子,慢点,这边——”桑姑姑引着云庭出去。 她觉得云庭或许酒量不行? 看起来喝得有点多了,兴奋上头模样。 “知道知道,桑姑姑,我认路。”云庭笑嘻嘻地道。 哼哼,等他再来的时候,桑姑姑是不是得喊他一声“二姑爷”? 哦不,得成亲之后。 反正早晚的事情。 云庭高高兴兴地来,高高兴兴地回去接旨。 萧晏面色有些许凝重。 “爹,您也觉得不太对?”大丫问。 萧晏点点头。 蒋玄道:“或许是咱们想多了。毕竟世子对皇上来说,是不一样的存在。或许真的是赏赐。” 但是这话,却没什么说服力。 一般的赏赐,根本不需要拟旨。 正月里,一般不着急的事情都会往后拖。 什么事情,这么着急,大年初二就要下旨? 第403章 赐婚她人 - 与前夫和离夜,将军在我榻上贪欢 - 么么愚 大丫道:“要不派人去国公府打听一下吧。若是有什么消息,也能及时知道。” “嗯。”萧晏想了想,“我去一趟吧,正好昨日没来得及去国公府拜年,也该走动走动。” 显然,他觉得这件事,也很蹊跷,所以决定自己亲自去。 暮色四合,国公府内华灯初上。 云庭几乎是踏着风冲进府门的,嘴角的笑意压都压不住,连廊下灯笼的光晕都染上了他飞扬的神采。 “赐婚!定是赐婚!”他三步并作两步穿过庭院,心脏几乎都要从胸膛跳动出来。 他忍不住拍了拍衣袍上并不存在的尘土,整了整玉冠,深吸一口气,努力想端出沉稳世子的架子,可那眉梢眼角的欢喜,像关不住的春光,肆意流淌。 正厅里,香案早已设好,云庭快步上前,撩袍跪下,姿态恭敬,声音却带着抑制不住的雀跃:“臣云庭,恭迎圣旨!” 宣旨太监尖细而威严的声音在寂静的大厅中响起—— “奉天承运,皇帝诏曰:兹闻云国公府世子云庭,人品贵重,行孝有嘉;谨身殿大学士卢太傅之女卢欢,娴熟大方,温良敦厚。二人适婚娶之时,堪称天设地造,为成佳人之美,特将卢欢许配云庭为世子夫人。一切礼仪,交由礼部与钦天监监正共同操办,择良辰完婚。布告中外,咸使闻之。钦此!” 每一个字都像冰冷的石子,精准地砸在云庭刚刚还滚烫的心湖上,激起的是刺骨的寒意而非幸福的涟漪。 “卢欢?” 云庭猛地抬起头,脸上血色瞬间褪尽,方才的春风满面荡然无存,只剩下难以置信的错愕和一片死灰般的苍白。 他怀疑自己听错了,耳朵里嗡嗡作响,那“卢欢”二字却像淬了毒的针,一遍遍扎进他的脑海。 “卢太傅之女……卢欢?”他无意识地低声重复,声音干涩发颤,目光死死锁在那明黄的卷轴上,仿佛想穿透它,看清一个完全陌生的名字如何取代了他心尖上的那个。 巨大的期待轰然倒塌,碎成冰冷的齑粉,将他瞬间淹没。 那满心以为的、通往与二丫一生厮守的金光大道,在他脚下骤然断裂,露出的是深不见底的、指向另一个陌生女子的深渊。 厅堂里华美的陈设、摇曳的烛光、侍立的人影,都在他眼前模糊、旋转,最终凝结成一个巨大的、冰冷的问号——为什么? 他维持着跪姿,身体却僵直得如同石雕,只有微微颤抖的手指泄露了内心翻江倒海般的剧痛与绝望。 方才进门时满心的欢喜有多滚烫,此刻被这盆冰水浇透的心就有多冷。 巨大的失落和冰冷的现实像无数根绳索,瞬间捆缚了他,让他动弹不得,连呼吸都变得艰难。 那“谢主隆恩”四个字,沉重得如同千斤巨石,堵在他的喉咙里,一个字也吐不出来。 “庭儿,还不接旨?”云国公跪在一旁,见他半晌没有反应,忙用手肘碰碰他,小声提醒。 云庭蓦然回神,“不,错了,弄错了。” 他努力挤出笑意,可是笑得比哭还难看。 “公公,”他对传旨的太监道,“皇上今日,是不是替好多人赐婚了?乱了,这乱了。” 弄错了,一定是皇上弄错了。 他怎么可能要娶什么卢欢呢? 他都不认识她。 他很清楚地告诉外祖母,他要娶的是二丫。 二丫和卢欢,风马牛不相及。 弄错了,一定是哪里弄错了。 是不是翰林院的人,对于初二还要拟旨不高兴了,所以没有好好干活,张冠李戴了? 是这样,一定是这样的。 传旨的太监看着快要碎掉的云庭,心里叹息,脸上却不敢露出丝毫情绪,只温声道:“世子爷,先接旨吧。咱家这里,还有皇上给您的另外一道圣旨。” 这轻飘飘的一句话,却像投入死水潭的石子,在云庭麻木的心湖里激起一丝微澜。 他空洞的眼神终于聚焦,带着一丝茫然和未及消化的痛苦,疑惑地看向太监从另一名小太监捧着的锦盒中取出的另一卷明黄卷轴。 还有一道旨意? 太监展开圣旨,那熟悉的、带着皇家威严的语调再次响起: “奉天承运,皇帝诏曰:云国公府世子云庭,忠勤敏达,才堪大用。今特擢升尔为巡盐特置使,即日启程,赴扬州府督办盐务,整饬纲纪,肃清积弊。望尔不负朕望,秉公执法,为国效力。赐尚方宝剑一柄,便宜行事。钦此!” “巡盐特置使……扬州赴任?” 这几个字,如同穿透厚重乌云的一道微弱却锐利的光束,瞬间刺入了云庭被绝望冰封的意识深处。 扬州! 远离京城! 如果说刚开始,他还心存侥幸,觉得赐婚圣旨是弄错了的话,那再听到这道圣旨,他的心就彻底沉了下来。 皇上想要让他离开京城。 他知道,他知道自己想娶二丫。 可是他拒绝了,他给自己和别人赐婚,还让自己离开京城,彻底断了对二丫的心思。 他到底做了什么伤天害理的事情,皇上要这样对待他。 皇上可以拒绝赐婚的。 他可以再想办法,甚至他可以不用赐婚,自己慢慢让二丫喜欢上。 可是为什么? 为什么皇上要如此决绝地反对这门亲事,而且用圣旨,让他彻底打消所有希望? 为什么? 云庭都不知道自己是怎样领旨的。 他觉得今日就像大梦一场。 明明他刚才回家之前,还在和二丫玩,故意给她送牌;回家的路上,他满心欢喜,甚至恨不能插上翅膀飞回家。 结果回来之后,就被宣告,他和二丫永无可能了? “你去哪里?云庭!”云国公看着儿子突然冲了出去,不由喊道。 “进宫,我要进宫找皇上。” 此刻云庭心里只有一个念头,找皇上,他要请皇上收回这狗屁圣旨。 他不要,他不要娶别人,他只要二丫! 第404章 云庭的崩溃 - 与前夫和离夜,将军在我榻上贪欢 - 么么愚 萧晏拦下了云庭。 云庭看到是他,满眼猩红,眼圈里都是泪,嘴唇颤抖着,“萧晏,不是这样的,不是这样的。” “跟我回去再说。”萧晏沉声道。 随后他对着追出来的云国公拱拱手,“国公爷,云庭情绪激动,我先带他回家。放心,我不会让他乱来的。” 云国公长叹一声,随后也只能拱手回礼,“有劳了。” 云庭想要娶二丫的事情,昨日母亲已经和他说过了。 云国公短暂惊讶之后,觉得也没什么不可以。 虽然他确实觉得大丫更合适。 但是娶谁不是娶呢? 只要不是很离谱,祸害三代的那种女人,最重要的就是儿子高兴了。 倘若妻子在,也一定会这样想的。 所以今日听到圣旨,他和云庭想法一样,都以为是给他和二丫赐婚的。 毕竟昨日太后红脸白脸都唱了,只为了铺垫这件事。 结果,竟然不是? 卢太傅的女儿? 外放扬州? 巡盐特置使? 这个官职之前没有听说过,感觉是皇上为云庭量身定做的。 只要涉及到“盐”,那就很有钱。 皇上对云庭,也是煞费苦心了。 只是为什么,皇上非要这般出其不意,绝了云庭在婚事上的念头呢? 这种雷霆之击,让云国公感受到了皇上的决心。 和卢府的婚事,似乎就这样板上钉钉了。 这可如何是好? 云庭这两年,好容易正经了。 经过赐婚这件事,万一再重新回到之前那样怎么办? 云国公忧心忡忡。 可是他还得安慰同样震惊的老母亲。 希望萧晏,能帮忙说服云庭。 虽然也涉及到萧晏的女儿,但是云国公相信,萧晏会为云庭考虑的。 萧晏毕竟曾经犯过错,和皇上较劲,惨痛教训历历在目。 他能说动云庭的吧。 云庭不肯跟着萧晏回家。 他不想让二丫看到他现在这副样子。 可是这是大年初二,没有铺子还开门。 萧晏万般无奈,只能带着他去了自己的“秘密基地”——私下买的那处宅子里。 这里许久未来,里面也脏兮兮的,但是好歹有个遮风的地方。 点上蜡烛,生了火盆,两个男人坐在火盆边说话。 云庭失魂落魄,身上的世子常服拖在泥地上,已经脏污得不像样子。 “萧晏,不是这样的,真的不是这样的。”他喃喃地道,“我明明求了外祖母,请她帮我和二丫赐婚的。” 事到如今,也没有什么好隐瞒了。 为什么事情会变成这样? 他不理解,他真的不理解。 萧晏拍了拍他肩膀,带着几分威严呵斥:“你给我冷静点。天还没有塌下来,慌什么?” “圣旨,萧晏,那是圣旨。我怎么和二丫交代?我要让二丫给我做小?我没有那脸,我更舍不得委屈她啊。” 云庭双手捂脸,痛哭出声。 这道圣旨,将他对未来的美好想象,化为齑粉。 皇上为什么,为什么要那么做! 给他赐婚一个不喜欢的,然后用什么差事来弥补他? 他不要,他不稀罕! 他把他当舅舅,他却在这里,跟自己玩什么帝王权衡之术。 云庭恨得要命。 “没有到那一步,你沮丧什么?”萧晏道,“算起来,我之前有过三次婚事都没有成,现在不是好好的?” 云庭把手指插入头发,“你让我指望卢欢自己病死,自己作死,还是自己另有所爱?” 那些都不现实的。 卢太傅家教甚严,虽然对卢欢,云庭没有什么耳闻,但是平心而论,应该不会很离谱。 如果离谱的话,皇上也不会替他赐婚。 多半是个温柔贤惠的姑娘。 只可惜,他不喜欢,他不想要。 他想要的,只有二丫! 二丫不温柔不贤惠,掐尖要强,可是她是走进他心底的人啊! 云庭根本冷静不下来。 萧晏看着他这副模样,也心疼,但是心里又有些自私的庆幸。 还好,还好二丫不知道这一切。 她不必在这场风雨之中去承受太多。 “云庭,我知道你很难冷静。但是事情发展到这一步,你必须冷静下来,好好分析一下,皇上为什么这么做,然后才能知道,如何去努力。” “我也想冷静,可是我现在心里乱糟糟的。”云庭道,“萧晏,你说吧,我听着。” “皇上不想让你和二丫成亲,顾忌的应该是我。”萧晏沉声道,“或许在皇上心中,我到底能站在太子这边,还是燕王那边,也是未知。” “内阁之中,两大势力角力,一方以谢太傅为首,一方以卢太傅为首。你的堂姐,嫁入了谢府,现在你又和卢府联姻,这意味着,未来便是他们无法维持眼下的这种平衡,有人胜利,国公府至少能自保。” 皇上在提防“多嫡”的发生,也提防云庭卷入其中。 皇上给他一个巡盐特置使的官职,让他远离京城,远离风波中心自保呢? 三五年任期之后,大局估计已经定下。 “云庭,不管怎么说,皇上对你的用心是好的。” “我不用他对我好。我不怕死,该死那是我的命!”云庭道,“我只想娶我喜欢的人,这有错吗?他娶了自己喜欢的人,为什么就不能想想我?” “或许皇上觉得你还是小孩子心性,想要什么,不给的话,用别的哄哄就好了。” “怪我,都怪我。怪我自己从前不努力,谁都看不起我。”云庭喃喃地道,“可是萧晏,我不甘心,我真的不甘心。” 第405章 有女呦呦 - 与前夫和离夜,将军在我榻上贪欢 - 么么愚 “萧晏,我不能什么都靠你。这件事,我也不想把你牵扯进来。”云庭眼圈含泪,“只要外祖母还在,只要我不捅破天,皇上是不会把我怎么样的。” “那你跟我说,你打算和皇上说什么?”萧晏皱眉道。 “我……”云庭忽而语塞。 他自然是要拒绝皇上安排的。 可是怎么说,确实是个问题。 他不想把二丫牵扯进来,但是太后肯定已经和皇上说了,皇上是知道这件事的。 那他到底能不能提,怎么提,都是问题。 如果他坚持说要娶二丫,皇上骂他不识好歹就算了,万一生气,给二丫赐婚他人呢? 他可以抗旨,二丫不行。 而且云庭冷静下来想想,皇上被激怒之后,那样做的可能性很大。 “而且赐婚是两个人的事情。怎么,你觉得你很好,所以卢太傅对你,对这桩婚事很满意?”萧晏冷笑。 “他不满意,他敢抗旨?” “他敢。”萧晏笃定地道。 云庭:“……我不信。” 他有外祖母庇佑,还得考虑再三呢。 谁不知道,卢太傅和谢太傅这两个老家伙表面上你好我好大家好,背地里各自笼络自己的势力,恨不能踩死对方? 在这种情况下,卢太傅敢明晃晃地抗旨? 那岂不是授人以柄? “你这两年来很努力,跟着柳先生读书,确实进步很大。但是对于朝廷中的事情,一无所知。” “朝廷中的事情?你知道?”云庭觉得萧晏也远离朝堂,未必比自己知道得多。 “我确实比你知道得多一点。” 卢太傅单名一个深字,虽然姓卢,别人都误以为他出身高门,但是实际上,是纯纯的寒门子弟,自幼父丧,靠寡母拉扯长大,幸而从小聪慧,得村里教书先生青眼,带他启蒙。 卢太傅在读书这件事情上天赋异禀,十八岁就已经高中状元。 朝中无人,他被外放出京做了个小小的县令,将近四十年间,靠自己一路攀爬,位极人臣。 他笼络的,也基本上都是寒门子弟。 而谢家,百年清贵世家,谢太傅代表的是世家利益。 这两个人,是皇上用来权衡世家和寒门的两只领头羊。 卢太傅的妻子,乃是他当年启蒙恩师的女儿,即使发达了,卢太傅也秉承“糟糠之妻不下堂”的原则,对原配敬重有加,也并无通房妾室。 最传奇的是,这位吕夫人,连诰命都没有请封。 据说是她自己不想要,说自己于国无功,配不上这个诰命。 她深居简出,基本上不出门走动,很多人甚至都没有见过她。 吕夫人替卢太傅生了六个儿子,但是有一对双胞胎出生就夭折了,另有一个是三岁染病没的。 所以活下来的,有三个儿子。 吕夫人非常想要个女儿,但是三十五岁之后,再也没有怀孕过,她也就熄了念头。 谁知道,四十岁时,吕夫人老蚌怀珠,有喜了。 周围人都说,这一胎肯定也是儿子,吕夫人装了一肚子儿子。 吕夫人自己也不抱希望。 可是偏偏这次最争气,生出了夫妻两人心心念念想要的女儿。 这就是卢欢。 卢欢在爹娘兄长的呵护下长大,可谓万千宠爱于一身。 而且她和吕夫人一样,很少出门,所以外面人对她也没有很了解。 但是有一样是肯定的,那就是卢太傅老来得女,把卢欢视为掌上明珠。 “卢太傅,是不会把女儿嫁给一个纨绔的。”萧晏道。 云庭:“……” 他从前深恨别人说他纨绔,但是现在又觉得,自己是不是,不够纨绔? 他这个浪子,回头得好像有点早。 希望卢太傅不要误会,他还是那个纨绔啊! “你这个消息准吗?”云庭还有些不太确定,“万一是假的呢?” “我在国子监读过两年的书。”萧晏淡淡道。 “然后呢?” “然后我在那里面认识了卢欢的三哥卢叔同,”萧晏道,“我们俩关系还不错。” “你听他说的?” “卢叔同的话,比你还多。” 萧晏甚至知道卢欢的小字是“呦呦”。 呦呦鹿鸣,食野之苹,这个小字,都是卢太傅翻了几天书,精挑细选出来的。 萧晏和卢叔同在一处的时候,两个人也都是小少年。 当时卢叔同对于家里那种“所有事情都以妹妹为重”的风气很不满,也和萧晏碎碎念过。 “卢太傅在家里喝醉了酒,就抱着女儿哭,说舍不得女儿以后嫁人。当时卢欢应该也就几岁。” 听萧晏说完,云庭忽然就觉得没那么绝望了。 谁不知道,卢太傅这个人,是个老喷子了。 若是他真的爱女儿——云庭代入的是陆弃娘和萧晏对大丫几个,那他确实会不遗余力地反对这桩婚事。 如果他再加把火,那估计会事半功倍。 看着云庭从沮丧绝望到打起精神,萧晏还有些不放心,“你想干什么?” “我不会乱来的。”云庭道,“卢欢也是无辜的。既然卢太傅看扁我,那我就扁扁的躺下呗。” 他还是那个纨绔。 他变本加厉,卷土重来。 他不能害人家姑娘的名声,他作自己总行了吧。 萧晏想了想,“倒也可以试试,但是不要太明显,皇上知道,应该会不太高兴。” “不让皇上知道,最重要的是让卢太傅知道。” 这叫定向纨绔。 “不过萧晏,我怕卢太傅,万一脑子发热,同意了婚事怎么办?” “那只能再想办法。”萧晏冷静沉着,“走一步看一步。这就像我们行军打仗一样,计划不了太多。只能是一步一步地来,根据对手反应,来调整战术。” “那,卢太傅同意了,皇上非要按着我成亲,所有的抗争都没有用,萧晏,那时候怎么办?”云庭想到那种情形,依然觉得难以接受。 从接到圣旨的那一刻起,他没心没肺,天真又烂漫的少年时代就彻底结束了。 第406章 自己面对 - 与前夫和离夜,将军在我榻上贪欢 - 么么愚 “那也只能那样。” 云庭一听这个就急了。 “什么叫‘只能那样’?你的意思是,让我接受皇上的赐婚?萧晏,你好意思说这话?你自己和弃娘蜜里调油,让我去接受一个根本没见过的女子?” 若是旁人这么说,云庭还没有这么激动。 可是萧晏,萧晏应该是最明白他心情的人才对啊! “是,如果最后黔驴技穷,也只能接受。你不要激动,先听我说——” 云庭已经胸口起伏,随时都要爆炸的模样。 “你和我的情况,没什么可比性。我和弃娘在一起的时候,是孤身一人,再无牵挂。而且我们两个做夫妻这件事,没有连累到其他人。” 如果这桩婚事建立在连累别人的基础上,那很难长久幸福,因为他们良心就过不去。 “云庭,你先是国公府世子,然后才是你自己。你抗旨的后果,不仅仅是你自己承担。很可能,皇上看在你娘的面子上,对你网开一面,却把怒火加诸到别人身上,包括你的祖母和父亲。” 云庭死死咬住嘴唇。 他不得不承认,萧晏说的是对的。 “你也不要怨天尤人。你见过底层百姓的日子,就该知道,你出生在国公府,是皇上的亲外甥,从小就享受了滔天富贵,所以现在要承担一些责任,也是再正常不过。” “我不想要这个世子了。”云庭双手插在发间,神情痛苦。 “你可以不要这个世子,但是你爹呢?能不要你这个儿子?你不做世子,那做了世子的人能放过你?你始终是别人的眼中钉。而当你真正成为白丁的时候,你还有什么能力去自保,更别说保护妻儿老小。” “云庭,我知道你很难接受。但是在最坏的情况下,那也只能接受。因为这就是,损失最少的方案。” 卢欢生长于一个幸福圆满的家庭,自己也不显山露水,想来性情应该不错。 云庭沉默许久后喃喃地道:“萧晏,你真是——好狠的心。如果灼灼也喜欢我,你大概就不会这么劝我了,你会帮我。” “没有如果,灼灼不喜欢你。”萧晏近乎冷酷地戳破现实,“你不要想太多。这件事,在解决之前,你不会告诉灼灼你心仪她吧。” “不要把我想得那么坏。”云庭颓然,“我自己难受就已经够了,不会把她牵扯进来的。” 甚至,现在他很庆幸,二丫不知自己对她的喜欢。 “那就好。” 云庭:“……你,你真是——” 让他说什么好呢? 好像什么都说不出来,心里闷闷的,难过从心底蔓延而上,堵住了喉咙。 “走到哪一步,说哪一步的话。告诉你最坏的情况,是想和你说,也不过如此,你的人生也不会就此毁了,不过要拿得起,放得下。不是告诉你,就要接受这种安排。” 用最坏的情形托底,然后尽自己所能,去争取最好的结果,这才是应该做的。 “你好好想想。”萧晏拍拍云庭的肩膀,“要记住,那先是皇上,然后才是你舅舅。那是明君,但是那终究是君。” 去斟酌去想办法去实施,攻心为上。 萧晏又陪云庭坐了一会儿,问他:“你是要回国公府,还是跟我回家?家里她们还等着我回去告诉她们你的消息,大家都很担心你。” “我回国公府。”云庭道,“我怕我见了灼灼,控制不好情绪,被她看出端倪来。” 萧晏说得都有道理,他要回去慢慢消化情绪,考虑各方态度,然后应对这件事。 “走吧,我送你回去。”萧晏道,“你祖母年纪大了,尤其不要让她担心。” “我有数的。” 云庭站在国公府外面又徘徊了足足一刻钟,终于勉强整理好情绪,对萧晏笑了笑,“你回去吧。就说,就说——” “我知道该怎么说,你做好自己该做的事情。”萧晏眉眼淡淡,眼底却有着不动声色的关心。 “嗯。”云庭用力点头,深吸一口气,摆摆手,“走了,我先进去了。” 萧晏目送他进门。 “庭儿——”云国公府还在等他,见他进来,眼底担心显露无疑。 他用力抓住云庭的双臂,“你祖母已经和我说了你的心意,这件事怕是皇上有他的考量——” 云庭心里想,果然都是要劝他听话的。 虽然萧晏不听话的前车之鉴在那里,他也明白,但是为什么他现在听到爹这么说,心里还是很叛逆? 然后他就听云国公道:“——但是不要紧,赐婚也不是完全不能转圜的。咱们一起想想办法。” “爹——”云庭不敢置信地看向云国公。 “年少时喜欢的人,或许是一辈子,或许以后就不喜欢了。但是爹知道,现在你心里难受。” 所以,他想成全儿子。 “爹!”云庭第一次主动抱住了亲爹。 他能明显感觉到,云国公身体僵了一下,随后才用力回抱住他,拍着他后背道:“多大的人了,还哭鼻子。” “我没哭。”云庭声音嘶哑,“就是,爹,我有点难受。” “傻小子,长大了,知道想媳妇了。”云国公一下一下抚摸着儿子的后背,满眼欣慰,泪光闪动,“你娘知道了,一定很高兴。” “那爹,现在怎么办?”云庭问。 “现在咱们先去见你祖母。她老人家担心你,一直没睡。不管你心里怎么难受,在祖母面前——” “我知道。”云庭道,“娶谁都一样,听说那卢太傅的女儿,也是温柔娴静,知书达理,没什么的。爹,我这样跟祖母说,可以吗?” “不行。”云国公道,“祖母从小看着你长大,还不知道你几斤反骨?” 装得太过,反而让老人家担心。 云庭又想了想,“我去求一求皇上,若是实在不行,就拖着。实在拖不过去,那再认。反正我心里是有灼灼的,以后我再想办法。这样?” “嗯。”云国公点点头。 “那走吧。”云庭道,“别让祖母再等我了。” 第407章 自请离京做县令 - 与前夫和离夜,将军在我榻上贪欢 - 么么愚 云庭去和祖母说完,又跟着云国公回屋。 父子两个人开始商量对策。 对于他们而言,这是之前从未有过的的亲近了。 而另一边,萧晏回家,众人果然都还在等着。 二丫也在,萧晏能怎么说? 他不带感情的把事情始末说了。 陆弃娘率先问:“那卢家姑娘人好不好?” “应该不错,卢家门风很好。” “那是大喜事啊!”陆弃娘笑道,“云庭也到了说亲的年龄了。我就说,皇上向着他,也不能给他挑不好的。云庭是不是也挺高兴的?害羞了吗?肯定是害羞了,要不得跟着你回来。” 蒋玄和大丫都没说话。 三丫打了个哈欠,“没事我去睡觉了。” 原来是成亲的事情,真无聊啊。 又不是她多个姐夫,她不感兴趣。 “时间不早,都回去休息。”萧晏道。 众人都起身各自回屋。 二丫磨磨蹭蹭。 等陆弃娘都出去打水了,她才看着萧晏,欲言又止。 萧晏心里一沉。 莫非她心里,也有云庭? 那样的话就棘手了。 “爹,云庭是不是,不乐意成亲?”二丫斟酌着问道。 “为什么这么说?”萧晏不答反问。 “我看见爹的衣裳皱皱巴巴的,肩膀这里——” 萧晏低头看,果然看到了一抹泪痕,但是也可能,是云庭拿到鼻涕。 “爹,他为什么不愿意?是因为不想成亲,还是因为不喜欢那卢姑娘?” “不想成亲大概,他觉得自己还是个孩子。”萧晏一边撒谎,一边不动声色地打量着二丫。 却意外见到二丫松了口气。 “原来是这样,他也太孩子脾气了。”二丫嘟囔道,“这是皇上惦记着他呢。等他再来的时候,我说说他。” 萧晏:“……” 他顿了一下,“灼灼,你还是别提了。他心情不好,万一再迁怒于你呢?” “哦,好吧。”二丫点点头,“那他不提,我也不提,就当我不知道。” “好,去睡吧。” “嗯。” 萧晏今晚没有干活的心情,陆弃娘则是没有干活的精神。 她一挨着枕头就睡了。 第二天,云庭先去求见了太后。 他一进宫,皇上那边就收到了消息。 滕文甫小心翼翼地道:“皇上,云国公世子去了慈宁宫求见太后娘娘。” “朕这次,是不会惯着他的。他年纪小,也不知道什么才是真的对他好。日后他总会懂朕的苦心的。” “皇上所言极是。” 皇上叹了口气,“二丫头性情活泼,朕看着也是喜欢的。只是朕怕萧晏犯糊涂,拖累了他。” 滕文甫不敢说话。 慈宁宫的云庭,却没有想象中的激动。 他今日很平静,甚至来了之后,见太后正在吃饭,他还讨了一碗粥陪着太后慢慢吃。 他这般一反常态,太后反而心里有些不安。 “庭儿,赐婚的事情——”她主动开口。 “这件事,我也挺生气的。”云庭用汤匙搅动着碗里的粥,“但是昨晚我爹把我骂醒了。说皇上重用卢太傅,把他独女赐婚给我,是想着日后有人帮扶我。” “你能想通就好。”太后叹气,“其实和谁过,不是一辈子呢?你还小,对萧家那个丫头,也是刚刚起意,断了也就难受几日功夫。卢欢我见过的,是个很好的姑娘。” “外祖母,您别说了。这事我虽然勉强接受,但是总归要缓缓。您再给我一段时间。” 他闷闷不乐,但是也并没有要闹事的意思。 太后默默松了口气。 “不管怎么说,您老帮我提了一场,所以我今日特意来进宫和您说,让您别担心,我总能想明白的。” 太后总觉得哪里不太对劲。 “但是外祖母——” 太后的心提了起来,又有一种“果然还没完”的释然。 说出来就好。 “我不想做那劳什子的巡盐特置使。” “庭儿,你可别傻。这个位置,多少人都盯着呢。你要知道,这个巡盐特置使,虽然只有五品,但是手握重权。” “我知道。盐场稽查,盐引核销与配额,私盐缉查这些都管。随便哪里手松松紧紧,都有大把大把的雪花银,而且密奏直达天听,我爹都跟我说了。” “那你为什么不愿意?” “外祖母,您和祖母年事已高,我又能陪在您和祖母身边几年?是,外放三五年,银子捞够了,也历练了,可以名正言顺擢升,说不定可以进六部,再谋个好差事,前程光明。但是若是这几年,您和祖母……谁赔我三五年,陪伴至亲之人?” 太后眼泛泪光。 她的女儿,也是如此贴心。 “当年母亲去世,显然要了外祖母半条命去。我祖母也是,大伯去世,她老人家受到重创。我已经是云国公府世子,我娘给我留下的嫁妆,我爹给我留下的产业,能让我这辈子衣食无忧。外祖母,我要那么多身外之物做什么?我不要,我要陪着您和祖母。” “好孩子。”太后放下筷子,“外祖母知道你孝顺。可是这不仅仅是钱的事情。你说得对,外祖母又能活几年?趁着我还能护着你,去做点事情,然后让皇上给你寻个更好的位置。外祖母便是去了,也能对你母亲有所交代。” “是,我要做事。”云庭道,“我要证明自己。这样以后我求什么,皇上才不会觉得我是小孩子胡闹,直接否决我,替我安排——” 太后叹气。 到底,云庭对于改了赐婚对象这件事,耿耿于怀。 “但是祖母,我不想离开太远。至少一个月,能回来看看您和祖母。难道在京城,在京城附近,就不能干事了?一定要去扬州?” “你想留在京城?” “京城我不想留。”云庭道,“这里喊得上名字的,都见过我曾经的德性。所以我想换个地方,离京城一两日行程的,不拘贫富,让皇上给我安排个县令当当。” “县令?”太后震惊了。 那县令,有什么好当的? 七品芝麻官,却是一方父母官,胡子眉毛一把抓,身上责任重大。 第408章 婚事难改 - 与前夫和离夜,将军在我榻上贪欢 - 么么愚 “外祖母,我现在不是从前,不知人间疾苦。我觉得我还挺行的。”云庭笑了笑,“所以我想去试试。我或许做不好,但是我可以请教别人,至少我当官,不是为了捞钱,是真的想给老百姓做点事情。” “难得你有这份心。我就说,你娘从小良善,从来不打骂下人,连路上的蚂蚁都舍不得踩死。你怎么可能长歪了?” 底子是好的,就是需要人引导。 所以从这个意义上来说,皇上让萧晏教导皇孙,这个决定很好。 “外祖母,您说我去求皇上,皇上会收回成命吗?” “走,我带你一起去找皇上。在皇上面前,你可敢说话?若是不敢的话——” “我敢。” “好。吃完了吗?吃完了咱们走。” 太后带着云庭直接去找皇上。 皇上出来迎接,又瞪了云庭一眼,下意识地以为,云庭对赐婚不满,又去找太后了。 “庭儿,你自己和你舅舅说。这会儿没有皇上,没有云国公世子,就是你们舅甥,有什么话说就是了。” 皇上眉头蹙紧。 可是等云庭开口之后,皇上显然意外了。 “你的意思是,要去京城周边的县当县令?”皇上摸着胡子,意味深长地问道。 “是。这样既可以了解民生方方面面,真正脚踏实地做点事情,闲暇之余又能回来探望外祖母和祖母。”云庭恭敬地道。 “那赐婚呢?你怎么看?” 云庭心里都要气炸了。 我要往东,你偏逼我往西,还要我笑脸相迎? 行,你得逞了。 “赐婚的事情,之前也是我胡闹了。”云庭蔫头耷脑,“昨儿萧晏也骂我了。说我不和他商量,灼灼也还小,他还想要留着灼灼招赘婿,不愿意她进国公府,因为出身被国公府的人指指点点受委屈。而且——” “而且什么?” “而且灼灼只一心管着她铺子,也没想嫁人。幸亏您没赐婚,否则灼灼也是不愿意的。” 皇上点点头,“萧晏说得也有道理。那现在,朕给你赐婚卢家姑娘,你可愿意?” “就,看看吧。要是长得太丑,或者性情太凶悍,那我可就不太乐意了。” 太后笑道:“少年爱俏,都是有的。放心,外祖母见过,不丑也不凶。” “那……行吧。反正也没别人比较,凑合着过吧。”云庭面上老大不情愿。 看起来,就非常真实。 “皇上,婚事就这样了,但是我真的不想去扬州。” 太后也帮云庭说话。 皇上面上有些动摇之色。 太后道:“哀家从来不过问前朝的事情,但是为了云庭破一次例。你便当时看在你妹妹的面上,答应他吧。哀家觉得,永济县就很好,离京城七八十里路,凡事都能有个照应。” 皇上却摇头,“母后,永济县怕是不行。” “怎么说?哀家之前去过那里,觉得不错。” “永济县,说好听叫‘天子脚下’,实际上却是‘灯下黑’,萧晏年前上的奏折,那码头上的地头蛇,涉及走私,强占土地,和永济县也牵连颇深。” “那不是正好吗?”云庭道,“正好把永济县的县令拿下,换我去。皇上,萧晏替您整顿京城运河码头,我替您整顿永济县。” “你有这份心自然是好的。可是那里困难确实很大。” 作为交通要道,商旅、流民、江湖人士、进京办事的下级官吏络绎不绝,治安复杂。 承担向京城输送部分物资(的任务,以及安置、管理部分京畿流民,但面对盘踞的权贵势力,县令的实际权力非常有限。 表面繁华,内里困顿,县衙实际运作掌握在积年的胥吏,熟悉律例漏洞、地方潜规则、人脉网络,结成利益共同体,新县令是他们眼中的“肥羊”或“傀儡”。 皇上一一列举,太后听了有点动摇。 她就这么一个放在心上的外孙,可不能出事,安安稳稳就行。 可是云庭却表示,如果容易,他去做什么? “皇上,如果我,您的亲外甥,太后的亲外孙,可以直达天听的人,都不能管好,您还能指望其他人去不畏强权,牺牲自己管好?” “您若是实在不放心,您派别人去做县令,我跟着去也行。”云庭甚至还退了一步。 太后见他态度坚决,也帮他说话。 “实在不行,去了再回来。这件事也不用大张旗鼓,让他试试水深水浅。” “让朕想想。就是要派你去,也要给你安排两个稳妥的人陪着,你娘就剩下你这点骨血了。” 云庭听皇上这般说,连忙谢恩。 他知道,这件事大概八九不离十了。 云庭心里松了口气,但是婚事的事情没解决,他的心始终悬着。 萧晏说得对,且走一步,看一步。 “皇上,还有一件事情。”云庭想了想,“我想替别人求一求您这月老。” 爱赐婚,倒是给需要的人赐婚啊。 “说来听听。” 云庭便提了五公子和姜仪。 他现在顺便提一句,免得回头姜权那个笨蛋,话都说不明白,让皇上误会,再横生枝节。 倒霉的,一个他就够了。 “这两个人,确实般配。” 太后笑道:“我就说庭儿现在完全不一样的心性了,也知道帮助别人。” 皇上表示,这件事他记下了。 卢太傅果然对赐婚大为不满,大哭大闹。 是真的大哭大闹着来找皇上。 简而言之,就是他就这么一个女儿,不能嫁给游手好闲,名声不好的云庭。 皇上试图安抚老臣,让他了解一下云庭再说。 卢太傅表示,既然云庭那么好,那我女儿配不上,皇上您还是换人吧。 皇上自然不答应。 卢太傅表示他要辞官回乡,皇上也不准。 卢太傅气闷。 云庭偏偏还嬉皮笑脸往他跟前凑,当着人喊他“泰山大人”,举止轻浮油腻,差点把卢太傅气得吐血。 “皇上只是赐婚,没说什么时候成亲。既没成亲,你少来跟老夫套近乎!”卢太傅拂袖而去。 云庭耸耸肩。 拖着吧。 拖着就有变数。 他整理好心情,重新回去见二丫。 第409章 二丫的财路 - 与前夫和离夜,将军在我榻上贪欢 - 么么愚 二丫见了云庭,就兴冲冲地告诉他,她的染发膏,卖爆了! “现在已经定出去了将近一千份,我现在已经雇了人在做,不过核心的配方,还是只有咱们两个知道。”二丫满脸都是赚到钱的兴奋。 那些诰命夫人们,买东西都不是一份两份,直接都是十份二十份。 这个数量,大大超过二丫预期。 “主要价格也不算贵,一两银子一份,”二丫道,“大姐说,那些高门大院里,便是有头有脸的管家娘子,也用得起。所以至少这一阵,还会有很多人定,发财了,云庭,我们发财了!” “我们”两个字,让云庭心里像被针扎了一样。 灼灼,你知不知道,我们可能,没有以后了。 “你看着我干什么?”二丫对他看自己的眼神表示不解。 那眼神太过复杂,让她看不懂。 这样的深沉,不应该在云庭这样的傻白甜脸上出现。 “替你高兴。” “错了,是我们。我不是告诉过你,给你两成利吗?我说到做到。”二丫道,“我知道你不缺银子,但是这是凭自己本事赚到的银子,不一样!” 今年,让她也赚个几千一万两的,以后做什么,都有本钱。 她的商业梦想,远远不止这点。 “那你先帮我存着。”云庭笑道,“就当我的私房钱。” “那行。但是你今儿到底为什么不高兴?” 云庭听见这话,情绪几乎失控。 他已经很努力做出若无其事的样子了,但是二丫还是发现了。 “灼灼,皇上给我赐婚了。”云庭在椅子上坐下,低垂着头,不让二丫看到自己眼中的情绪。 “这事啊……”二丫想了想,“我听我爹说了。我也帮替你打听了一下卢家小姐,说她人不错的。等你成亲,我给你封个大红包。” “我不喜欢她,我有喜欢的人了。”云庭终于没忍住,闷声道。 “你有喜欢的人了?”二丫惊讶,随后带了几分小心,“那你之前怎么不说?皇上都赐婚了,这还能变吗?” 这事闹的,真不知道让人该说什么好。 “我去找皇上,皇上不答应。” 云庭想,她难得有这样小心的时候。 都说她掐尖,可是谁知道,她也那么贴心。 灼灼有一颗敏感又善良坚韧的心。 二丫挨着他坐下,想要安慰他,却又怕说错话。 半晌后她闷声道:“不管怎么说,卢家小姐没有做错什么。你如果要退婚,也尽量降低对人家名声的影响,给人家一些补偿。如果退不成的话,你就——和她好好过,她也选择不了相公,不是她的错。你不能做陈世美,那我就看不起你了。” 顿了顿她继续道,“和谁过不是过呢?卢家小姐肯定人也很好的。” “那你爹娘呢?你看着你爹娘,觉得和谁过都一样?”云庭忍不住道。 骗鬼呢。 “我这不是安慰你吗?”二丫扁扁嘴,“你这想法也不对。你家有权有势,你还想着娶自己喜欢的人,什么好处都被你占了啊!卢家小姐或许不是你喜欢的,但是身上也总有优点。实在不行,你就想想,我们俩之前天天吵架斗嘴,我还要把你撵走,鸡飞狗跳的,但是现在不好好的吗?” 云庭默然。 片刻后,他决定放弃这种“自虐”的讨论,岔开话题。 “灼灼,我可能要走了。” “你要回家了?要回去找你那个不做人的堂兄报仇了?我支持你!” 干翻那个混账。 “你要是需要骂人,喊我,义不容辞!”二丫信誓旦旦地道。 “怎么突然对我这么好?”云庭闷声道。 “你帮我赚钱,我帮你骂人。”二丫笑嘻嘻。 “算了,我怕你去国公府,看上我的万贯家财,赖着不走。” 二丫:“……万贯家财,也不是我的,我才不要呢!我要靠自己。” “说真的,我可能要去永济县,当县令了。” “什么?”二丫以为自己听错了,“当县令?你——行吗?” 说完,或许觉得自己太过直白,她又描补:“我是怕你年轻没经验。” “试试呗。” 萧晏站在窗外,把两个人的对话完全听了进去。 他能感受到云庭异于从前的沉重。 云庭也单独找了他。 “你能不能,先别让灼灼定亲,给我,给我三年时间。”云庭艰难地道,“如果三年之后,我无法解除婚约,那我认命,不再耽误灼灼。” “我没法替她答应你。我只能替我自己答应你,我不会替她张罗婚事。但是倘若她遇到真心喜欢的人,我也不会阻止。” “那,也行。”云庭点点头,忽然抬眼看向萧晏,笑了,“我要去做县令了。” “好好干。” “你,你们会来看我吗?” “够呛。” 云庭忍无可忍,一拳打在萧晏肩头,“你安慰我两句,会死吗?” “选好了路,自己去闯。该是你的,都会是你的。” “大人。”门被敲响,外面传来了桑姑姑的声音。 “怎么了?”萧晏语气淡淡。 “锦衣卫指挥使陆大人求见。” 陆瑾? 大过年的,他来做什么? 第410章 坐县令带谁 - 与前夫和离夜,将军在我榻上贪欢 - 么么愚 陆瑾这个名字,朝廷里的官员,都不想听到。 云庭也头皮发麻,因为锦衣卫上门,就没什么好事。 不过他还安慰萧晏,“是求见你,没事。” 要是抄家,那就直接破门而入了。 萧晏:“……谢谢你的安慰。” 他根本也没觉得有什么不好的事情。 “请他到外书房。”萧晏开口。 “是。” “会是什么事,萧晏?”云庭关切地问。 “我大概有猜测,等一会儿回来跟你说。” 萧晏说完就直接出去了。 陆瑾见到萧晏倒很客气,先寒暄了几句。 “过年期间来打扰萧大人,实属无奈,还请萧大人多多包涵。” “陆指挥使言重了。” 外院的小厮奉上了茶水,然后把门带上退了出去,举止之间,规矩让人挑不出毛病来。 陆瑾心中暗想,果然得了宫中的桑姑姑,府里调教出来的人都不一样。 ——任何消息,都逃不过他的耳目,即使萧府添了桑姑姑这样的小角色,陆瑾也都了然于心。 “我也不拐弯抹角了,”陆瑾道,“我奉圣上之命审程九万。没想到,他还是个硬茬子。” 乍一看,陆瑾并没有把程九万放在眼里,以为他就是个养尊处优的胖子。 没想到,程九万嘴是真的严。 锦衣卫诏狱那么多手段,硬是撬不开他的嘴。 “萧大人和程九万打交道比较多,所以我今日特意上门请教,该如何撬开他的嘴,让他认罪。” 这件事,让陆瑾这个年都没有过好。 “之前在顺天府审这个案子,不过是码头上的区区地头蛇,怎么就麻烦到了陆大人?”萧晏淡淡道。 陆瑾讳莫如深,“个中缘由,涉嫌机密,恕陆某不能直言。陆某今日上门,只是求教。” 言外之意,不能泄密。 萧晏却心知肚明。 ——因为程九万,交代出了不该交代的人。 顺天府尹兜不住,所以这个案子,就转到了锦衣卫。 萧晏甚至知道,牵扯到的人,是太子。 去年上元节,不了了之的火药炸城楼,他早就知道有太子的手笔。 而很不巧,这件事,有一部分被程九万接触到了。 皇上现在授意陆瑾去查程九万,并非是想要程九万认什么罪。 程九万认不认罪,都不影响证据确凿,他罪不容诛。 但是皇上想知道的是,这件事,到底还有哪些人知道。 皇上要把这件事,彻底变成一件不能提的事情。 萧晏想想,为什么锦衣卫指挥使,之前数任都不得善终。 因为他们知道了太多不该知道的秘密。 就算陆瑾,现在或许也是硬着头皮在处理这件事,心里怎么担忧,就不得而知。 “程九万喜欢听戏。京城有个名角叫小兰花,被他金屋藏娇养在外面,替他生了儿子。程九万觉得这个儿子最像他,十分宠爱。” “程家已经被抄,并没有你说的这母子两人。”陆瑾皱眉。 “他应该事前有所感,把人给送走了。” 陆瑾点头。 如果能把这两个人找出来,那或许程九万还有招供的可能。 “如此就多谢了。”陆瑾拱手。 太子的那点事情,萧晏早就知道,他也不用再废话交代什么。 各人顾着各人的身家性命,各自有有数。 陆瑾起身告辞。 萧晏刚把他送出去回家,云庭就蹿出来,那速度,和阿黄也差不多了。 “萧晏,他来干什么?” “他审理程九万的案子,有些不清楚的地方,来问问我。” 没想到,云庭竟然一针见血,“程九万何德何能,配让这个阎王来审?萧晏,那其中,是不是还有些些不能对人言的事情?” “太子。”萧晏轻轻吐出两个字。 “该死。”云庭咬牙切齿地骂道,“皇上别的事情上都很果断。就是在太子这件事上,怎么那么拎不清!” “我从前也不理解。但是后来代入了一下,弃娘给我生的儿子,和那些我可能不喜欢的女人生下的儿子,大概就能明白了。” 皇上维护的不是太子,是先皇后。 谁能总是理智? “那就干脆别要那么多女人。”云庭气结。 “你这个觉悟不错,保持下去。”萧晏提步往屋里走。 云庭跟在他身后。 等去了花厅之后,两人心有灵犀,对刚才的事情闭口不谈。 过了两日,皇上果然下旨,让云庭去做永济县的县令,过了上元节就走马上任。 云庭自嘲地道:“这件事倒顺利地很,也没什么差错。” 怎么婚事就不能让他这般称心如意。 萧晏问他,“带谁去,选好了吗?” “皇上说,他来选,但是现在也不知道他中意谁。皇上日理万机的,说不定已经把我这点小事给忘了。没事,我爹肯定也会选心腹跟着我。” 他就怕到时候,自己带着乌泱泱一群人去上任。 他不愿意。 他本意就是别提自己的世子身份,低调内敛地做他的知县就行。 “我可以帮你推荐一个人。” “谁?” “姜权。” “姜权?姜仪的弟弟?”云庭连连摆手,“哪个傻大个,不行。别看他身手不错,但是他脑子好像不会转弯似的。再说,姜仪也不会同意的。” “正因为他被姜仪保护得太好,所以才应该去看看外面。他性情淳朴,而且古道热肠。你们两个年龄也相仿,少年郎,做点事。” 之前萧晏答应过姜权,倘若自己回到黑甲军,那就将他收到麾下。 如今看来,遥遥无期。 但是萧晏没忘记姜权。 “也不是说,武将的后代,就要做武将。而且让他去接触更多的人事,以后就算再做武将,也有所帮助。而对你而言,就是收获了一个头等高手,保护你安全。而且你也不用担心他会乱来。他比你,对自己要求更高。” 云庭:“……那姜仪能同意吗?” “等着我去给你问?”萧晏反问。 云庭认命地点头:“好,好,我自己去问,不敢麻烦您老人家。” 他还帮姜仪在皇上面前保媒了呢,说起来,姜仪应该给他谢媒礼才是。 没想到,说曹操曹操就到。 姜仪来了。 第411章 姜仪的纠结 - 与前夫和离夜,将军在我榻上贪欢 - 么么愚 姜仪来,却不是找云庭,而是来找大丫的。 陆弃娘见姜仪来,热情地招呼她坐,又拉着她说话。 姜仪却是个直来直去的性格,直言她不请自来,是要找大丫商量点事情。 “是学堂的事情吧,你们快商量去。”陆弃娘笑道。 “好。”姜仪也没客气,临要去大丫那边,却说了一句,“弃娘,你气色好像不如从前。” 陆弃娘:“……是吧,我也觉得精神不济。可能是腊月南北货铺子最后太忙,给我累着了。” 这姜仪说话,真是直来直去。 别人见了面,哪里好意思这般直接? “早点看看。”姜仪对她点点头才出去。 云庭在旁边听着,表示很愉快。 终于见到一个,比他还不会说话的了。 姜仪单身这么多年,也是凭实力啊! 陆弃娘却还夸姜仪心直口快。 朋友就该是这样。 她就喜欢别人跟她直来直去。 萧晏眉头微皱,吩咐桑姑姑道:“让人去请胡神医来给夫人看看。” “不用不用,大正月的,我不看大夫,回头一年都生病。”陆弃娘道,“我有数,我没事,就是懒了点。” “没有那么多讲究,身体要紧。”萧晏坚持道。 桑姑姑点头称是,退出去吩咐下人去请胡神医。 可是不巧的是,胡神医一家去走亲访友了,说等过了十五再回来。 “他哪里有什么亲戚?”陆弃娘道,“倒是有几个朋友,一年忙得像陀螺似的,过个年松散下来,去访友去了。” 仔细想想,虽然现在钱赚的确实多了,但是大家也都真的不轻松。 不过陆弃娘知道,不能贪得无厌。 那么多人,愿意辛苦点都赚不到钱呢。 她们能赚到钱,就应该谢天谢地了。 蒋玄见姜仪来,就回避进了内室,让她和大丫说话。 姜仪脸上有些难得的犹豫,也不绕圈子,开门见山。 “淑妃娘娘今日派人传我进宫,我还以为是什么事情。结果是,问我愿不愿意,接受赐婚。”姜仪面色赧然,“皇上竟然想替我和周逍遥周大人赐婚。” “那你怎么想?”大丫打开一个小瓷瓶,从里面掏了些药膏涂在姜仪的手背上,“冬天骑马风大,你看你这手被风吹的。” “我只恨我不是男儿身,一定娶你。”姜仪看着她低头替自己擦拭的温柔,忍不住脱口而出。 大丫被她逗得直笑。 因为学堂的缘故,两个人现在走得很近,可以说把对方当成了闺蜜好友。 “我不知道该怎么说,我说但凭皇上做主。但是出来之后,我就后悔了。”姜仪面色沮丧,觉得自己表现实在太蠢,“我怎么就没想着,先问问周大人的意思呢!” 万一周逍遥不愿意,皇上是不是会说,自己已经同意,劝他也同意? 那样太不好了,姜仪不喜欢。 “说实话,这门亲事,我不反对。”她坦荡道,“我觉得他重情重义,虽然瘦弱了些,但是男人也不是五大三粗就是真男人。” 当初周逍遥为了陆弃娘,在朝堂上据理力争,那是真正的伟岸男儿。 就冲这件事,姜仪永远对他另眼相看。 大丫忍不住笑她,“你是从小在校场里摸爬滚打,见多了五大三粗的男人,所以不稀罕。” “知道了,你见得少,所以就被一个蒋玄骗走了。”姜仪哼了一声。 “蒋玄很好的。”大丫轻声说道,眼中含笑。 “啧啧。”姜仪道,“我其实愿意这门亲事,还有个原因,就是实在看不惯周大人身边那些魑魅魍魉。” 她手痒很久了。 让她师出有名,名正言顺地帮周逍遥把身边那些烂人打倒。 “你倒是不矫情。”大丫打趣她,“怕是偷偷中意五公子许久了吧。” “我要是中意他许久,还能等到现在?”姜仪在熟人面前从来不矫情,“我之前不觉得我们合适。但是现在皇上又提,我竟觉得也还不错。” 甚至摩拳擦掌,跃跃欲试。 ——她家没什么极品,但是周家太多了。 没有用武之地的她,这会儿终于发现了一个可以施展的地方。 大丫哭笑不得:“说到底,你还是中意五公子的。” “我是中意他,但是他中不中意我就不知道了。我年龄比他大,从前又和淮王好过,还把你爹给拒绝了,不知道他是否介意。” 大丫对上她投来的目光,“这件事,谁说都不如五公子说。如果你真的心动,那不妨直接去找他,开诚布公地说清楚,彼此有什么顾虑,能不能解决,都可以商量。” 这种事情,不好让别人来回传话。 “你说得对。”姜仪点点头,“一语惊醒梦中人,我这就去问他。他若是不愿意,我去找淑妃娘娘,就说我反悔了。” 反正悔婚的事情,她也不是第一次了。 一回生二回熟。 而且她一个女子,再不甘心,也没有什么政治前途。 还是周逍遥的前程要紧。 ——那人间小苦瓜,现在还当官呢,都被人欺负;要是没了前程,不知道日子怎么凄惨呢。 “等等。”大丫拉住她袖子,“我有一句话要叮嘱你。” “你说。” “五公子这个人,有点过于为别人着想。” “说点我能听得懂的。”姜仪皱眉。 “他口是心非。” “行了,知道了,走了。” 姜仪摆摆手,转身就走,英姿飒爽,裙裾飞扬。 大丫看着她的背影,忍不住想,如果当年她不另有所爱,和萧晏成亲的话,日子说不定也能过得很好。 可惜,人生没有如果。 错过了,就是错过了。 不过对襟怀坦荡,内心善良的女子,在男女感情这件事上,没有什么难以挽回的损失。 因为她迟早,都会遇到另外的知心爱人。 因为她值得。 第412章 姜姑娘,余生请多指教 - 与前夫和离夜,将军在我榻上贪欢 - 么么愚 姜仪风风火火地出了门,脚下生风,裙裾翻飞如蝶,直奔周府。 她素来行事果断,既然大丫点醒了她,便一刻也不想耽搁。 那点女儿家的矜持和顾虑,在“周逍遥可能被欺负”的念头面前,显得微不足道。 周府的府邸不大,透着几分清冷书卷气,与姜家将门的轩昂截然不同。 那门房起初听说她找周逍遥,眼里是有些不屑和怠慢的。 但是姜仪不惯毛病,直接用乌黑油亮的马鞭往门房脑门上一指,“这就是你周府待客之道?你最好识相点,帮我通传,否则破了相,过年就难看了。” 门房欺软怕硬,哪里见过这样的母夜叉? “五公子,五公子在府里的。” 他甚至没通报,直接把人领了进去。 姜仪心中暗想,这周府大夫人,也是个草包,管家管得还不如自己随便管管的水平呢! 来到五公子院落,见书房门虚掩着,姜仪深吸一口气,推门而入。 书房内,周逍遥正临窗而坐,执笔写着什么。 阳光透过窗棂洒在他清瘦的肩头,侧颜沉静,眉头却习惯性地微微蹙着,带着一丝挥之不去的“人间小苦瓜”气息。 听见动静,他抬起头,见到是姜仪,眼中掠过一丝明显的惊诧,随即迅速起身,搁下笔。 “姜姑娘?你怎么来了?”他的声音清朗,带着点不易察觉的紧张,目光落在她因疾走而微红的脸颊上,又飞快移开。 姜仪没心思寒暄,径直走到书案前,开门见山:“周逍遥,皇上赐婚的事,你知道了?” 周逍遥一怔,显然没料到她是为此事而来,且如此直接。 他白皙的脸上瞬间染上一层薄红,眼神有些闪烁,下意识地避开了姜仪灼灼的目光,低声道:“是…略有耳闻。” “好,”姜仪双手撑在书案上,微微倾身,气势迫人,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他,“那你告诉我,你愿不愿意?” “我……”周逍遥被她问得措手不及,心脏像是被狠狠撞了一下。 他抬眼,对上姜仪那双明亮、坦荡、带着孤勇的眼睛,所有事先准备好的推脱之词都堵在了喉咙里。 他看到她眼中的急切和一丝不易察觉的忐忑。 大丫那句“口是心非”如警钟般在姜仪脑中响起。 “周逍遥,”姜仪放缓了语气,却依旧坚定,“别跟我绕弯子。我姜仪是什么人,你也清楚。年龄比你大,跟淮王有过一段,还拒了萧晏……这些过往,都是我的事,我自己担着。我就问你一句,这些,你可介意?” 周逍遥猛地抬眼看她,那双总是带着点忧郁和隐忍的眼睛里,此刻清晰地映着她的身影,翻涌着复杂的情绪——有震惊,有怜惜,更有一种压抑许久终于破土而出的炽热。 他张了张嘴,声音有些发涩:“姜姑娘…我从未……” 姜仪打断他,目光如炬:“你只需告诉我,是介意,还是不介意?若介意,我姜仪绝不强求,立刻去找淑妃娘娘,就说是我反悔了。我姜仪悔婚,也不是头一遭了!” 她语气带着点破釜沉舟的狠劲,却也透着一丝不易察觉的脆弱。 “不!”周逍遥几乎是脱口而出,声音不大,却异常清晰有力,带着一种斩钉截铁的意味。 书房里瞬间安静下来。 窗外的微风拂过树叶,发出细微的沙沙声。 周逍遥像是被自己那声“不”惊住了,耳根红得滴血。 他看着姜仪骤然亮起的眼眸,深吸一口气,仿佛下定了极大的决心,终于不再闪躲,目光直直地迎上她,一字一句,清晰无比: “姜姑娘,过往种种,皆是你坦荡人生的一部分。我周逍遥,只有敬佩,绝无半分介意。” 他顿了顿,声音微微发颤,却异常坚定:“至于赐婚……于我而言,是……是求之不得。” 周逍遥在知道陆弃娘嫁给萧晏的时候,就已经彻底放下了曾经的暗恋。 这辈子,陆弃娘都是他的姐姐。 对姜仪的感情,也并非今日才有的感动。 而是,他和姜权长久来往之中,从姜权那里,慢慢窥探到了一个坚韧高贵,令人钦佩的灵魂。 以及若有若无的怜惜。 正如姜仪想要为他打抱不平,他也觉得姜仪这一生,不该就这样孤独下去。 他愿意,和她携手,去尝试开启人生的新阶段。 最后四个字,轻如羽毛,却重重地落在姜仪心上。 她清晰地看到了他眼中那份被长久压抑、此刻终于不再掩饰的诚挚心意。 那里面没有一丝勉强,只有小心翼翼藏匿许久的珍视。 姜仪悬着的心,终于重重落下,一股巨大的、难以言喻的暖流瞬间涌遍全身,冲散了所有的疑虑和不安。 她忍不住扬起了嘴角,那笑容明媚得如同骤然破开云层的阳光,照亮了整个书房,也照亮了周逍遥眼底最后一丝阴霾。 “求之不得?”姜仪重复着,声音里带着笑意,还有一丝如释重负的轻松,“周逍遥,你果然也是爽快人,我喜欢!不过……” 她故意拖长了语调,看着周逍遥瞬间又紧张起来的神情,眼中闪过一丝狡黠和心疼:“你这人,心思太重,总爱替别人想太多。以后少想那些有的没的,什么前程不前程的,我姜仪的男人,还能让人欺负了去?你只管把心放肚子里,跟我一起过日子,天塌下来有我顶着!”她哼笑一声,“你这小苦瓜,以后归我罩着了!” 周逍遥望着她神采飞扬、霸道又温柔的模样,心头那点残存的忧虑和“为别人着想”的惯性,在她明亮坦荡的笑容里,终于彻底烟消云散。 他只觉得心中被一种沉甸甸的暖意和安稳填满。 嘴角,不由自主地,缓缓向上弯起一个清浅却无比真实的弧度。 人间小苦瓜,似乎终于尝到了一丝沁入心脾的甜。 他看着她,轻轻地点了点头,拱手郑重拜了下去。 “嗯,姜姑娘,余生请多多指教。” 第413章 云国公府宴客 - 与前夫和离夜,将军在我榻上贪欢 - 么么愚 姜仪第一时间把这个好消息分享给了大丫。 大丫则告诉了陆弃娘。 陆弃娘原本在炕上坐着,闻言激动不已,下来在屋里来回转。 ——她能不激动吗? 这两个人,她都喜欢,而且婚事上都是老大难。 这会儿一举两得,让两个好人凑在一起,多让人高兴。 “娘,您跟着激动什么,”二丫见她激动模样忍不住道,“我看您这架势,回头姜姑娘生了孩子,您能去伺候月子。” “那有什么不行的?我还能帮忙带孩子呢。”陆弃娘道,“他们两个说是出身富贵人家,但是心里都有一包苦水。现在能成就姻缘,以后日子也就好起来了。” 她还想着,如果操持婚事上有什么需要她帮忙的,她肯定义不容辞。 以后,这是要长久走动的亲近的亲戚呢。 总之,就是高兴。 云庭去找姜仪,说了自己想带姜权一起去永济县的事情。 “我也就是个县令,他去了比我还不如,可能都混不上一官半职。但是萧晏说,出去历练历练总是好的。我没问他的意思,先来问问你愿不愿意。” 若是姜仪同意,那他再去问姜权。 若是姜仪不同意,他就当这事没发生,别让人家姐弟起嫌隙。 姜仪想了想后道:“也是个好机会,而且他身上没有一官半职,想要回家,也可以随时回来。这事我不反对。” 她让人把姜权喊来。 姜权听说是萧晏的意思,当即就表示同意。 虽然云庭自己曾经疯狂迷恋过萧晏,但是看着姜权这般盲目崇拜,心里默默道,总有一日,你也会发现萧晏那厮真面目的。 来姜家的目的已经达成,云庭就和姜仪说笑:“好事将近,恭喜恭喜。” 姜仪还没说什么,姜权这个愣头青就开口了。 “什么好事将近?恭喜什么?” “没什么。”姜仪脸上有几分不自然,“就是,皇上可能要给我赐婚了。” “赐婚?谁?”姜权眼睛瞬时睁大,“皇上怎么能随随便便给你赐婚呢?不行——” “是周逍遥,周大人。”云庭唇角勾起。 姜权:“……哦,那没事了。” 他面上若无其事,实则心中狂喜。 这不是他的愿望照进了现实吗? 他就说,周大人很适合做他的姐夫。 “云庭,”姜权忽然看着云庭开口,“我怕是,要言而无信了。” 云庭缓缓打出一个问号。 “我姐姐要成亲,我不能跟你去。我要替姐姐操持婚事,让姐姐风风光光嫁出去。” 云庭:“……早知道,我不帮你在皇上面前求他给你姐姐和周逍遥赐婚了,哼!” “你帮忙求的?”姜权问。 “为什么是帮姜权求的?”姜仪不解,“再说,你和皇上提的这事?” 虽然没说出口,但是她脸上分明写着“你是何居心”五个大字。 云庭看着姜权不敢开口的样子,无语道:“事到如今,你姐姐也愿意,你怕什么?他呀,早就看好你们两个了,想替你们两个戳破那层窗户纸,就想着求皇上下旨赐婚。我那日就顺便跟皇上提了一句。” 姜仪这才明白事情的始末。 她也不是扭捏的人,当即对云庭行礼道:“多谢多谢,成亲的时候,一定请你这个大媒上座。至于操持婚事,我自己来就行。姜权以后,还得靠你照顾。” “姐姐,我不去,我——” 姜仪一瞪眼,姜权就不敢说话了。 她姐姐的鞭子,抽人真的很疼。 “我不过是成个亲,有什么好张罗的?况且永济县,离京城才多远?我骑马半天就到了。”姜仪道,“你好容易能出门见识见识,跟着云庭一起去。有事我喊你回来,什么也不耽误。” 见姜权还想反对,她“嗯?”了一声,姜权立刻道:“那行吧。” 这件事就此敲定,姜家开始忙活起来,等着接旨,准备嫁妆以及送姜权出门。 每年初九,云国公府都会邀请亲近的亲戚朋友来家里,也会请人唱堂会,办得热热闹闹。 今年也不例外。 如今萧晏官复原职,所以也收到了来自国公府的请帖。 “弃娘,我祖母说,想见见你。”云庭老老实实,鹦鹉学舌一般地传话,“她老人家说,你以后总要出入不同人家,倒不如先从我们家开始,万一哪里不周全,她老人家罩着你。所谓一回生,二回熟,以后去别人家,你就不那么紧张了。” 这倒是完全的好心。 陆弃娘痛快答应,“正好带着大丫她们姐妹三个出去见识见识。” 去别家,她真的格外紧张。 “娘,年前新做的衣裳呢?”二丫最兴奋,“一定要穿上,回头我帮您打扮。” “你照顾好自己就行,我打扮什么啊。”陆弃娘有几分不好意思。 她要是化妆,那不得像只猴子似的? 但是如果不收拾,去了之后格格不入,未免太显眼。 “桑姑姑,”陆弃娘求救,“您看我怎么办好?” 桑姑姑笑道:“夫人,您也不必浓妆艳抹,简单打扮一下,清清爽爽就行。奴婢会帮您的,您不用担心。” 陆弃娘对她竖起了大拇指。 这是她的亲姐妹。 有桑姑姑在,她是真的放心许多。 等到了初九那日,一早陆弃娘就被按在梳妆台前开始打扮。 第414章 弃娘首赴宴 - 与前夫和离夜,将军在我榻上贪欢 - 么么愚 桑姑姑果然是个能干的。 她先是用温热的巾子仔细给陆弃娘净了面,又取来一小盒细腻的香膏,指尖蘸取一点,在掌心匀开,再轻轻按压在陆弃娘脸上,动作轻柔得如同羽毛拂过。 陆弃娘只觉得脸上润润的,带着一点淡淡的花香,紧绷的神经也跟着松快了些。 “夫人底子好,不必那些浓墨重彩。”桑姑姑一边说着,一边打开一个小小的妆奁。 她没有用厚重的粉,只用指腹沾了极少量接近肤色的细粉,在陆弃娘眼下和鼻翼两侧略作修饰。 接着,取了一管螺子黛,手势极稳地沿着陆弃娘原本就清晰秀气的眉形轻轻描画,只让那眉色显得更精神了些。 梳头更是桑姑姑的强项。 她将陆弃娘浓密乌亮的发丝全部挽起,梳了一个京城贵妇间流行的端庄高髻,发髻正中稳稳簪了一支温润通透的羊脂白玉簪,又在鬓边斜插了一支小巧玲珑的赤金点翠步摇。 二丫早已捧来了年前新做的衣裳。 一件秋香色立领斜襟长袄,领口、袖口和衣襟边缘都用同色系丝线绣着繁复却不张扬的缠枝莲暗纹,在光线下隐隐流动着光泽;下身是一条墨绿色织金马面裙,庄重华贵,走动间金线暗闪,沉稳大气。 陆弃娘看着镜子里的自己,简直不敢相信。 她大笑道:“原来我这只猴子,也是能装一装的。” “娘,您太好看了。”二丫目不转睛地盯着她看。 从前怎么没发现,娘这么好看呢! “马马虎虎,能看。”陆弃娘对着镜子忍不住扶了扶头上的金步摇,“今儿你们可都帮我看着点,我总觉得这步摇不结实。要是掉了,那得心疼死我。” “娘,您头上那根玉簪,可比金步摇贵多了。”二丫见多了好东西,现在也有了鉴赏能力。 “娘嘞,那这个也得好好看着。”陆弃娘又伸另一只手摸,整个人就像抱头投降一样的造型,引得屋里的人都笑了。 “娘,”三丫笑嘻嘻,“要是真的那么容易掉,那您想,今儿国公府要宴请那么多客人,我是不是去等着捡,也发财啦!” 陆弃娘:“……” 桑姑姑笑道:“夫人放心,不会掉的。就算偶然之间有人遗漏了东西,主人家也会帮忙找到的。” 除了自家带的下人,国公府也会派下人跟随伺候。 掉了东西,立刻就会发现。 “那就行,别去吃个席,损失好几十两。” 萧晏今日也换上了新衣,和陆弃娘共乘一辆马车。 大丫带着两个妹妹和桑姑姑在后面的马车上,蒋玄因为有事没有去。 到了二门处,萧晏先下车,然后伸手扶陆弃娘。 陆弃娘不用他扶,自己跳下来。 等下车之后,感受到周围人的目光,她忽然意识到,自己好像刚才不应该拒绝萧晏。 萧晏却笑着夸她身手敏捷,除了她,其他人都得靠人扶着。 陆弃娘顿时骄傲起来。 是的,这是那些人柔弱。 能干,又有什么错呢? 早有云国公府老夫人身边得力的嬷嬷上前,笑着行礼,把陆弃娘一行人引到了老夫人屋里。 “老祖宗,给您请安了。”陆弃娘一进门就爽朗笑道,按照桑嬷嬷教她的样子行礼。 她也不在乎标准不标准的,反正意思到了。 老人家活了那么大年纪,什么风风雨都见过了,才不会在这种细枝末节上挑小辈的毛病。 出门之前的许多担忧,随着事情临头,反而烟消云散了。 果然,老夫人看见陆弃娘就笑开了花,伸手道:“快,快,弃娘,来我这里坐。听庭儿提起你许多次,今儿终于见上了,比我想得还好看,还爽利。” 陆弃娘挨着她,在她下首坐下。 大丫带着两个妹妹站在一旁。 老夫人也把人喊过来,挨个夸了一遍,让人把早就准备好的礼物送给她们。 姐妹三人谦逊有礼。 其实主要是大丫和二丫礼数周到。 三丫呢,主打一个“我不说话,我照葫芦画瓢,不会就笑笑”,竟然也没有出什么纰漏。 老夫人拉着陆弃娘的手就不肯松开,热络地和她说了好一会儿话,感谢她照顾云庭云云。 陆弃娘看着络绎不绝进来给她请安的人,忙道:“老祖宗,咱们都沾亲带故的,哪里用那般见外?今儿客人多,都等着拜见您呢,我们先出去,以后等闲了,我经常来看您。” “好好好,来人,快招呼好萧夫人。” 陆弃娘心说,萧晏这个姓可真不好啊。 明明是正头夫人,听起来却像小夫人一样,平白矮了半头。 不过想起来,萧晏从说要调查身世到现在,已经很久了,也没个消息,回头想起来问问他。 有丫鬟引着陆弃娘母女四人出去,在整个被打通做花厅的东厢房休息。 里面已经有不少贵妇人,三三两两聚在一起,亲热地说着话。 陆弃娘偷偷看了一圈,很好,谁也不认识。 她就带着三个女儿找了个角落坐下。 这种时候,她对自己的要求是不出丑,而不是强求出彩。 所以降低存在感,就挺好的。 可是她想低调,有人不允许。 一位满头珠翠,看起来四十岁上下的妇人被丫鬟扶着走过来,脸上分明写着“老娘就是来找事的”。 陆弃娘倒还好。 虽然她不惹事,但是也从来不怕事。 今日她是来吃席,不是来吃亏的。 但是二丫这会儿,觉得浑身血液都开始亢奋起来。 能否一战成名,让人以后不敢轻易挑衅,就看她这一场的发挥了。 来吧,战吧,萧灼灼无所畏惧! 第415章 母女联手,天下无敌 - 与前夫和离夜,将军在我榻上贪欢 - 么么愚 桑姑姑轻声提醒:“这位是谢家大姑奶奶,刑部给事中叶大人的妻子谢夫人。” 原来是她。 那确实是有深仇大恨的。 这正是被萧晏当众斩首的谢家六姑娘的亲姐姐。 谢夫人斜睨着陆弃娘,帕子掩着嘴角,声音不大却尖利得刺耳:“今儿这席面倒是什么人都能上桌了?要是知道泥腿子也来,就算是国公府的宴席,我也不能来捧场。” “哟,您是哪位,该不会是天上的仙女吧。”二丫清脆的声音像银铃般响起,“不食人间烟火,不吃泥腿子种出来的东西?恕我眼拙,刚才竟没认出来,远远您老这满头珠翠,一步三摇的,知道的当您是位尊贵的夫人,不知道的,还当是哪家银楼新打的、会叮当作响的货架子自个儿跑出来了呢!” 谢夫人气得脸色绯红,指着二丫骂道:“果然是没教养的泥腿子。” “哎呦,我没教养,所以夸您。您有教养,所以骂我。”二丫皮笑肉不笑地道,“也不知道,这是谢家的教养,还是叶家的教养,我也想学学呢!就是我笨嘴拙舌的,学不明白您这么高贵的教养。” “小贱蹄子,既然知道我是谁,还装什么!” “我装?”二丫笑了,“要说鼻子里插葱装象的本事,在您面前,谁不得甘拜下风?你看不起泥腿子,但是我怎么记得,现在叶府的老太爷,就是村里出身,而且现在还在府里拔花种菜,说归隐田园?还有,大夫人的爱女,前年榜下捉婿,嫁给新科进士,不也是寒门?哦,原来是您和您的女儿都嫁不出去,所以只能嫁给泥腿子,所以您才那么深的怨念?” “哎,可怜呐。生活不幸,所以出门见人就咬。”二丫摆摆手,“算了,我和您计较什么。您四十岁的人,看起来像六十岁似的,也是不容易。” 谢夫人气得浑身都在发抖,她还从来没有被人这样当面羞辱过。 尤其是感受到周围投过来的若有若无的视线,她羞愤欲死。 “小贱蹄子!”谢夫人身后的嬷嬷骂道。 三丫直接扑上去,跳起来一巴掌扇在她脸上,把她打了个趔趄,然后叉腰道:“打不了她,还打不了你,老东西,显出来你了!” 二丫拍手称赞,“好皎皎,今晚回家鸡腿都给你吃!” 陆弃娘道:“行了行了,不管什么夫人,只要是谢家出来的,我都想说一声。你们谢家的姑娘,烧粮草,通敌叛国,怎么还有理了?你们家脸皮可真厚啊。这要换成别家,恨不能把这件事情捂住,你们还好意思自己找别人麻烦?” 真是倒反天罡。 “我们泥腿子,真没这么厚的脸皮。”陆弃娘撇嘴,无语溢于言表。 “好了好了,”旁边有人打圆场,“大过年的,别因为一句两句话就闹起来,伤了和气。朱姑娘要抚琴了,我们都听听。” 厅内紧绷的弦似乎被这句话轻轻拨动了一下,众人的视线纷纷投向中央。 朱姑娘已端坐琴前,她年纪不大,气质却沉静温婉。 面对刚刚发生的风波,她面上并无异色,只是从容地调试了一下琴弦。 琴声起,并非激昂之调,而是一曲《平沙落雁》。 琴音初时舒缓平和,如微风拂过初春的原野,带着抚慰人心的力量,悄然弥散开来。渐渐地,旋律变得开阔悠扬,仿佛描绘出大雁在广阔晴空下自在翱翔的景象。 陆弃娘听不出个中玄妙,只觉得好听,朱姑娘的动作,也说不出的流畅优雅。 她心说,这才是大户人家姑娘该有的气度。 只是很遗憾,从前家里穷,她的三个丫头都没有机会学。 哦,三丫现在年龄倒也合适,但是想让三丫坐下来弹琴,那简直是做梦。 想到这里,陆弃娘忍不住看向三丫,却发现,她正在无聊地低头玩着自己的手指头。 果然,她说什么来着? 趁着弹琴的功夫,陆弃娘偷偷问二丫:“你怎么把姓谢的,底细摸得那么清楚?” 好像特意调查过,专门等着她前来自取其辱一般。 “我和云庭要了名单,然后一个个扒出来的。”二丫咬着她耳朵道,“就防着有人出幺蛾子。我可不能吃亏!” 在这些人面前吃亏,不是从前在市井之间,吃了亏,晚上我还能上门骂你一顿。 这里吃了亏,不知道什么时候能找回来。 所以,就别吃亏。 陆弃娘心说,你有这个心气和耐心,跟着常辉就没有用武之地了。 不知道是不是她自己觉得自己女儿好,她觉得二丫嫁给高门,这不也行吗? 反正不吃亏就行。 一曲弹完,厅里众人纷纷夸赞。 陆弃娘也不会夸,就乖乖闭嘴,微笑。 没想到,那姓谢的竟然还不肯罢休,往她这里瞥了一眼,一脸嘲讽:“琴棋书画,一无是处,也好意思坐在这里。” 陆弃娘听见这话就生气了,脱口而出:“你人话都不会说,不也坐这里?你若是觉得和我坐在一起掉价,那你自己开一桌?你又没那本事。请我劝你收敛点,等我诰命下来,你见了我还得行礼呢!以后最好避着我走,免得要给泥腿子行礼,不得把你活活气死?” 谢夫人:“……” “娘,夏虫不可以语冰,不用理会那种人。”大丫道,“说起琴棋书画,不知道今日李夫人有没有来。素闻中山棋脉,百年传承,祖上曾为战国弈秋门徒,藏有《九枰玄图》棋谱。” 陆弃娘看向二丫。 ——二丫该知道啊。 结果二丫面无表情。 陆弃娘:“……” 二丫心说,我滴亲娘啊,我知道了今日客人都有谁,难道大姐还能不知道吗? 她什么事情,不得找大姐商量着来? “我在。”李夫人应道。 第416章 我不行,但是我女儿行啊 - 与前夫和离夜,将军在我榻上贪欢 - 么么愚 “不知你找我何事?” 李夫人身着天水碧的素锦常服,不见一丝多余纹饰,乌发一丝不苟地绾在脑后,只簪一支温润的羊脂玉簪,面容平静。 陆弃娘一看她,就觉得这个女人,有点东西。 她没读过书,但是她见过很多人。 有些人,一眼看过去,就是舒服。 比如这位李夫人。 大丫上前拜见李夫人,笑盈盈的自我介绍,然后道:“我从五六年前,还在周府做丫鬟的时候,就喜欢上了下棋。有幸拜读过夫人的《玲珑棋局》,盼着有一日,能得到夫人指教。然而夫人深居简出,我不敢冒昧打扰,没想到今日得见夫人,实属三生有幸。” 她坦荡荡地说出做下人的过往,也表达了对李夫人的崇拜和尊敬,却没有贸然提出下一局的要求。 这显然给李夫人留下了极好的印象。 “过来坐,”李夫人道,“我们手谈一局。” 大丫眼中露出惊喜,“如此,便多谢夫人了。” 她深吸一口气,压下心头的激动,依言在李夫人对面坐下,看丫鬟摆放好棋盘。 檀木棋盘光润如玉,黑白棋子温凉沉手,这一切都让她感觉有些不真实。 李夫人示意她执黑先行。 大丫不再谦让,凝神屏息,指尖稳稳落下第一子。 清脆的落子声在静谧的室内响起,仿佛开启了另一个世界。 陆弃娘震惊不已。 因为她真的不知道,大丫还会下棋,也不知道,她竟然从在周府的时候就喜欢上了。 陆弃娘心里涌出一股骄傲和内疚。 大丫跟着她,实在是被亏待了。 若是有崔家那样的环境,她现在得多优秀。 虽然现在她也那么优秀,但是过去一起吃过的苦,想起来,陆弃娘总觉得心疼女儿。 “二姐,大姐能赢吗?”三丫是不耐烦下棋这些事情的,她只关心输赢。 要赢啊,大姐! “赢什么赢,”二丫压低声音道,“李夫人从一出生就抓着棋子玩的,还教过先皇后下棋,大姐怎么可能赢?” “那大姐为什么主动找她下棋?” “因为输给别人,会被人嘲笑。但是对李夫人,只要敢挑战,就证明了实力。而且,大姐夫对李夫人的儿子有恩,所以就算是客气,李夫人也会夸大姐几句的。” 陆弃娘表示,谢谢三丫,要不她问出来,好像显得她像个白痴。 现在,她也懂了。 不愧是她的大丫头。 瞧瞧她这三个女儿,哪个拿出来都是响当当的。 陆弃娘不自觉地挺直了腰背。 这会儿,她已经对这些所谓的贵人彻底祛魅了。 也是鱼龙混杂,什么人都有,不如她的,大有人在。 比如刚才那个傻子谢夫人。 就算是自己,都不会那么蠢,主动上前找骂。 要是都是这样的蠢货,陆弃娘觉得自己甚至能生出一点智商上的优越感呢! 三丫还要说什么,陆弃娘拉了她一把,“别说话,看你大姐下棋。” “我看不懂。娘,您能看懂?” 陆弃娘瞪了她一眼。:“……我会装!” 今日她装的动力主要是,不能给女儿丢脸。 开局,大丫谨守《玲珑棋局》中李夫人推崇的“厚势缓攻”之要义,布局扎实稳健,不敢有丝毫冒进。 李夫人则如行云流水,落子看似随意,却隐隐构筑起无形的压力。 大丫很快感受到棋力上的差距,李夫人的棋路深不可测,每一步都仿佛算到了她后面好几步,自己的棋形不知不觉便有些滞重。 不过她虽处下风,却并未慌乱失措,反而在困境中展现出令人惊讶的韧性和灵光一闪的巧思。 她突然放弃一处看似重要的边角,果断弃子,转而将力量投向中腹,下出了一步李夫人未曾料到的“尖冲”,竟意外地搅乱了李夫人精心布置的棋局。 李夫人眼中掠过一丝真正的讶异,随即化为欣赏。 她微微颔首,没有急于反击,而是饶有兴致地看着大丫如何运用这来之不易的“搅局”机会。 大丫抓住这一线生机,左冲右突,虽未能彻底扭转乾坤,却也凭着一股不服输的劲头和机敏,硬生生在李夫人的铁壁铜墙上撕开几道缝隙,救活了部分孤棋,也让局面不至于一溃千里。 棋局进入收官阶段,优劣已判。 大丫默默计算着目数,差距清晰。 她脸上并无沮丧,反而带着一种全力以赴后的平静与满足。 她放下手中最后一颗棋子,坦然道:“夫人棋艺高妙,我学艺不精,甘拜下风。” 李夫人并未立刻收棋,目光柔和地落在棋盘上,仿佛在回味方才的激战。 她轻声道:“不必妄自菲薄。你这棋,下得很好。” 众人都意外了。 因为大部分人都知道,李夫人这个人,在下棋这件事情上,是极少夸人的。 谈到下棋,她骨子里就带着高傲。 “根基扎实,难得的是心性沉稳,不骄不躁。”李夫人指着棋盘上几处,“这手‘尖冲’大胆灵动,时机抓得极准;这处弃子转换,思路清晰,颇有决断;尤其是劣势之下,不急不躁,稳扎稳打,甚至能觅得反击之机,这份坚韧和冷静,尤为难得。” 她顿了顿,看着大丫清澈的眼睛,“棋如人生,你的棋风,透着一股难得的坦荡和韧性,我很喜欢。” 大丫的脸颊微微泛红,能得到心中偶像如此细致而中肯的点评,远比赢棋更让她高兴。 她起身,再次恭敬行礼:“夫人谬赞了。能得夫人指点一局,聆听教诲,已是莫大的福分。我只觉获益良多,如拨云见日。” 李夫人脸上露出了舒展的笑容,“改日若是有时间,可以来找我下棋。” “多谢夫人,我一定登门叨扰。”大丫脸上露出欣喜。 经过这番,谁还敢再拿琴棋书画说事? 更重要的是,大丫的“策略”,也让这些人精们清楚地看到了她的聪慧,对她,连带着对陆弃娘,都刮目相看。 陆弃娘沾沾自喜:我可以不行,但是我女儿行啊! 果然就有人夸她,夸她把女儿们养得都好。 这时候,有人指着三丫问陆弃娘:“不知道贵府三姑娘,擅长什么。” 陆弃娘:“……” 第417章 卢家姑侄 - 与前夫和离夜,将军在我榻上贪欢 - 么么愚 这些人,真是难评。 要一个个的都问一遍才罢休吗? 我们三丫,能吃能睡,能跑能跳,行不行! 还不等陆弃娘组织好夸奖的话,就听三丫道:“擅长是什么意思?” 大丫笑着给她解释,“就是很善于做什么事情。” “哦,知道了,那我擅长吃。”三丫得意洋洋,“我能吃三碗大米饭!” 众人都被她天真无邪的样子逗笑了。 陆弃娘觉得她们有嘲笑三丫的嫌疑,刚要强行替三丫挽尊,就听有人夸道:“咱们这些富贵人家,什么都不缺,丫鬟婆子捧着,但是孩子少有三姑娘这般康健的。” 周围不少人都附和。 陆弃娘表示,她懂了。 这些人呢,其实是分为对自己有善意和有恶意的。 有善意的人,不管自己如何,她们都会夸夸夸。 有恶意的人,鸡蛋里也能挑出骨头来。 感觉—— 感觉就和之前那些三姑六婆的邻居,没什么两样啊。 这下是彻底不慌了。 “我证明,皎皎确实一顿能吃三碗大米饭,我们女子学堂的人都能证明。”一个清脆的声音在门口响起,带着几分稚嫩。 陆弃娘不由抬头寻声望去,就看到一个和三丫差不多大小的姑娘,一张小脸白净如玉,眉眼弯弯,天生带着几分笑意,此刻因着说话和急切,脸颊微微泛红,更显得娇俏可人。 “你怎么也来了?”三丫道,“年前磕破膝盖,这会儿好了吗?” 听她的话,两个人很熟悉。 “三丫,这是——”陆弃娘问。 “这是我在学堂时候认识的,她叫卢婉宁。” 大丫听到这个名字,就提醒陆弃娘:“娘,这是卢府大小姐,是卢太傅的孙女。” 卢家阳盛阴衰厉害,非但求女困难,求孙女也难。 卢欢是她这一辈唯一的女子,卢婉宁则是陆家老二的女儿,也是她自己这辈唯一的女孩子。 “啊,知道了。” 陆弃娘心说,这是亲家上门了,是贵客。 她忍不住看向卢婉宁身边的女子。 那女子十四五岁模样,端庄大气,穿着一身素雅却不失精致的月白绫罗裙,裙裾上绣着银线暗纹的兰花,外罩一件水色比甲,领口袖边滚着细细的银鼠毛边,既保暖又透着低调的贵气。 乌黑柔亮的发丝挽着发髻,各簪着一对小巧圆润、光泽温润的珍珠发簪,再无多余钗环。 这应该,就是云庭的未婚妻卢欢了。 卢欢颔首对众人笑笑,然后跟着侄女一起往陆弃娘这边而来。 “好了,不疼了,你给我的药膏也抹了,没有留疤。”卢婉宁过来拉三丫的手,“你怎么穿得这么少,手倒是不凉。你今日怎么来的?” “跟我娘和我大姐二姐来的。”三丫道。 卢婉宁很有礼貌地上前拜见,卢欢也笑着和陆弃娘母女见礼。 陆弃娘忙起身还礼,招呼她们姑侄两人:“坐坐坐,坐这边。” 她把云庭当成自家人。 虽然从年纪上不太相符,但是云庭那幼稚的性子,和萧晏的儿子也差不多了。 反正陆弃娘就一直觉得,她和萧晏是重组家庭。 她带着三个女儿,萧晏带着云亭这个“好大儿”。 所以对卢欢,她很热情。 这可是未来的“儿媳妇”呢。 二丫好奇地打量着卢欢,心里暗道,这人看起来不错。 就是云庭眼瞎,看不见卢欢的好。 也不知道云庭到底喜欢哪一号人物,但是气度上肯定比不上卢欢。 卢欢怎么说呢,就是和大丫气质很相像,属于那种站在那里,不用说什么做什么,都宛若鹤立鸡群。 卢欢主动和大丫说话,“听闻蒋夫人开了个女子学堂,我深感敬佩。倘若有什么需要,我也愿意尽绵薄之力。” “那真是求之不得。” 大丫和卢欢两人,相谈甚欢。 卢婉宁则拉着三丫絮絮叨叨,但是三丫有些高冷,嫌她啰嗦,道:“屋里闷得慌,咱们俩出去玩?” “外面怪冷的,我怕冷。” “那你留在这里,我出去透透气。” “别了,我们俩也好久没见了,你陪我说说话呗。”卢婉宁道。 “真麻烦。”三丫显得很不愿意。 陆弃娘气得直瞪她。 熊孩子! 看看人家卢太傅府的小姑娘,乖乖巧巧,哪里像她,山上抓下来的猴子似的,一刻也关不住。 大概因为卢府名声太响,便有些其他府里的女孩子过来打招呼。 也有人要和卢婉宁说话,可是她都礼貌疏离。 只是偏偏爱上杆子粘着三丫。 三丫却爱搭不理。 陆弃娘心中暗想,果然是一物降一物。 不料有个被冷落的小姑娘,大概是生气于卢婉宁的区别对待,不忿道:“萧皎皎,你被学堂退学了,也好意思出来走动。” 三丫瞥了她一眼,“我没被退学,我是自己不读了,所以我好意思。倒是你,那么大的人了,到处造谣,你好意思?” 卢婉宁也帮腔,“就是。皎皎是因为她姐姐在家开学堂才退学的。她大姐很厉害的,不要钱,帮助那么多穷人家的女孩子读书,连我祖父知道了,都夸她义举。” 因为和云庭联姻的原因,卢太傅把云庭这两年的情况查了一下。 结论就是,还是不行。 正经人,谁天天不在自家,赖到别人家啊! 总之,坚决配不上他的宝贝女儿。 但是因此也查到了陆弃娘和萧晏,查到了大丫开办学堂的事情。 卢太傅对他们一家,确实赞赏有加。 国公府宴客,自然要给姻亲发请帖。 卢家本来是没打算来的。 但是卢欢想来见见大丫这个奇女子,所以才带着侄女出现在这里。 她是专门为大丫而来的。 众人见到卢太傅的家眷,和陆弃娘母女关系亲近,心里都生出些敬畏。 看起来,萧晏虽然是几年之后才刚刚起复,但是显然皇上很看重他。 否则卢太傅的家眷,怎么会主动和他的家眷交好? 当然,也还有人至死不悟,总觉得今日陆弃娘母女出了风头,总想给她们寻点不痛快。 于是,就有贱人阴阳怪气地开口。 “话说萧夫人和萧大人也成亲这么久了,就没有好消息传出来吗?萧大人年纪也不小了吧,虽说三个养女都不错,但是总归还是要有儿子传宗接代的。” 陆弃娘刚端起茶杯要喝茶,结果听到这句。 她下意识地想要反驳,结果不知道怎么回事,忽然两眼一黑,什么都不知道了…… 第418章 弃娘有孕 - 与前夫和离夜,将军在我榻上贪欢 - 么么愚 萧晏正在和人说话,忽然看见门帘被掀开,有个人影,像一团火般进来。 “爹,爹,爹!” 是三丫! 三丫急到破音,把萧晏吓了一大跳,下意识地道:“皎皎,我在这里。” “爹,快去看看,有个人说娘不会生孩子,把娘给气晕过去了!” 碎嘴子真是罪该万死。 不过娘也是,气性怎么那么大。 别人说什么,根本就不该放在心上。 云庭:“……萧晏,我带你去。” 这是他家,他熟。 萧晏跟着云庭,手里牵着三丫,急匆匆地往外跑。 其他人面面相觑,只觉得这件事,有点好笑。 不是都说萧晏娶了个悍妇吗? 怎么是这样柔弱不能自理的画风,被人说不能生孩子就气晕过去? 这气性,真不小。 萧晏出来的时候也不忘吩咐人去找胡神医来。 “打听他在哪里访友,无论他在做什么,都把他给请回来。” 其他大夫,可以暂时看看,但是萧晏都不放心。 也不管什么前院后院,云庭敢带路,萧晏就敢闯。 他此刻心里只有一个念头—— 弃娘,你别出事,你千万别出事。 倘若陆弃娘出事,他怎么办? 萧晏到的时候,女眷纷纷退散。 已经有人把陆弃娘背到了隔壁房间,府里的大夫还没来,不过她已经醒了。 “弃娘——”萧晏冲到床前,腿都几乎软了。 但是看到陆弃娘睁着眼睛,目光中有刚刚苏醒过来的迷糊,他松了口气。 醒了就好。 若是见到不省人事的陆弃娘,萧晏觉得自己会急疯。 “怎么了?哪里不舒服?现在还有没有感觉?” “怎么没有感觉?没有感觉那不是死了吗?”陆弃娘抬手摸了摸自己的头,“刚才发生什么事情了?” 她怎么什么都不记得了? 二丫快人快语,“娘,刚才说着话呢,您忽然晕倒。我本来还以为,您嫌那人说话难听,装晕吓唬她呢!” 结果是真晕了,把这些人吓得三魂七魄都要没了。 “说什么话了?”刚刚醒来的陆弃娘,真的有点迷糊。 “说您嫁给我爹那么久,都没生孩子。” 陆弃娘:“哦哦哦,对,想起来了。那是谁啊,管那么宽。” 她也真是没用,话还没反驳呢,人直接厥过去了。 真窝囊。 好容易现在不用忍气吞声了,结果她嘎得一声过去了。 去哪里说理去。 “这外人还不得说,我吵不过人家,把自己气晕过去的?” “娘,不会的。”大丫安慰她,“最重要的是您的身体。您有没有觉得哪里不舒服?” 三丫不敢作声。 难道,不是那么回事吗? 不管是不是,反正她都已经嚷嚷出去了,让大家都知道那女人讨厌的嘴脸才好呢。 “没有不舒服,哪里都挺好的。”陆弃娘道,“或许是人太多,我该早早出去透透气的。我没事,萧晏,云庭,你们快去外院。” 这会儿理智回来了,她才觉得自己好像弄得太张扬了些。 “等等,你也别动。”萧晏见她要起身,按住她肩膀,起来坐在床边,“等大夫来了,给你看看再说。” 闯都闯了,没必要后悔。 他更关心她身体情况。 萧晏刚才心中生出了许多后悔。 明明最近一段时间,陆弃娘贪睡,而且那么容易疲倦,他们都看出来问题,却一直拖着。 倘若她有个三长两短,他们该多后悔,没有早点让胡神医给她看看。 所以以后,再小的毛病,也绝不能拖着。 “没事,能有什么事?我这身体——”陆弃娘对上萧晏的目光,退让了,“行行行,那就让大夫给看看再说。” 国公府的老夫人也带着人来看陆弃娘。 府医姗姗来迟,不过好歹是来了。 萧晏看着他,总觉得这人过于死板,动作刻板,眼神也无甚光彩,心下便先存了几分疑虑。 这样的木头人,真能瞧出什么名堂? 比起胡神医,真是差了许多从容自信。 那府医也不多言,只默默上前,在陆弃娘腕上覆了薄薄的丝帕,三根手指搭了上去。 陆弃娘还第一次见诊脉需要帕子,心说果然是国公府。 这帕子冰冰凉凉的,也不是三五文能买到的那种。 室内一时静极。 府医凝神诊脉,眉头先是微蹙,继而越皱越紧,那专注的神情让萧晏的心也跟着悬了起来。 时间仿佛被拉得极长。 终于,府医缓缓收回手,脸上露出笑意:“恭喜将军,恭喜夫人……此乃滑脉,往来流利,如盘走珠……夫人这是……有喜了。不过月份尚浅,换做别人,或许不敢说。” “什……什么?” 萧晏脸上的疑虑瞬间冻结,化作一片空白的茫然,仿佛没听懂这简单的几个字。 陆弃娘更懵。 她怀孕了? 她忍不住抬手抚着自己的小腹,这里装了个孩子? 老夫人笑道:“原来是天大的好事。来人,赏于大夫,重赏。不过不到三个月,不宜声张,于大夫,你出去被人问起,就说萧夫人身体没有大碍。” “是。” 看着陆弃娘和萧晏呆滞的模样,老夫人又道:“第一次当爹娘,都这样。恭喜恭喜,府上要添丁了,再生个儿子,儿女双全,多好的。” 两人谢过老夫人。 “好了,休息一会儿,外面吵吵闹闹的。等一会儿,我让人单独把席面送进来,吃完饭再用软轿送你回去。月份浅,一定要多注意。”老夫人不放心地叮嘱道。 陆弃娘连连点头。 等老夫人出去后,萧晏才道:“这应该是个庸医吧,还是等老胡回来再说。” 真是完全不敢相信—— 陆弃娘怎么就怀上了呢! 与其说惊喜,不如说是惊吓。 云庭用手肘碰碰萧晏,开玩笑道:“这是要当亲爹,高兴傻了?” 这个孩子,可比他预料的来晚了很多。 切,还以为萧晏多厉害呢,结果努力这么久才有孩子。 没用的东西! 陆弃娘掐了一把萧晏,“疼不疼?” 萧晏摇头:“不疼。” 陆弃娘:“完了,是做梦。” 二丫无语,“娘,您不掐自己,掐我爹做什么?” 这俩人,真是太傻了。 第419章 未婚夫妻初见 - 与前夫和离夜,将军在我榻上贪欢 - 么么愚 这夫妻俩还像做梦一样。 “怎么就有了呢?”陆弃娘不知道摸自己肚子多少次了。 萧晏则开始紧张,“弃娘,你肚子疼不疼?” “不疼。” “那就好。现在觉得,你很厉害。你肚子里,装了个人呢!” 陆弃娘竟然点头,“对啊,我也觉得我老厉害了,我能生个人出来。” 想到一个孩子,完全是她和萧晏创造出来的,就会觉得,孕育生命,真的好神奇。 大丫忍笑。 二丫不忍,她忍不住。 “您生个人出来不厉害,要是生条狗出来,那才厉害呢!”她一边说一边忍不住翻白眼。 怎么怀孕之后,两个人的智商同时断崖下降? 都给了弟弟? 那弟弟以后得多聪明。 要从小教他,听姐姐的话,赚钱给姐姐花,千万不能养成云庭那样的二傻子。 陆弃娘瞪二丫,“就你会说话。” 云庭哈哈大笑。 二丫踩了他一脚,“二傻子。” “你行二,你是二丫,你才是二傻子。” 三丫托腮道:“等胡姨丈来了,我要问问他,我娘肚子里有几个弟弟。” 如果八个的目标难以实现,五个也凑合啊! 正说话间,外面传来桑姑姑的声音,“多谢卢姑娘关心,夫人没事了。” “是卢欢啊,”陆弃娘道,“快进来。” 多好的姑娘,多体贴周到,还特意来问候她的情况。 “云庭,你回避一下。”二丫提醒道,“未婚夫妻,不好见面的,而且这么多双眼睛看着,对卢欢名声也不好。” 云庭气呼呼地出去。 他和卢欢在廊下擦肩而过,也是在众人眼皮子底下,能证明两人没有私相授受。 错身的时候,云庭发出一声冷哼,不屑一顾。 卢欢面色倒是平静,不过卢婉宁很不高兴。 这门亲事,又不是她们家愿意的,这不是没办法吗? 若是有办法,家里谁也不愿意让小姑姑嫁给这么个玩意儿。 “你什么意思?”小姑娘心直口快。 卢欢却拉了拉她,“无碍,走吧,进去看看萧夫人。” 几个人之间的互动,陆弃娘都看在眼里,心里忍不住骂云庭混蛋。 这是对待未婚妻的态度吗? 这事她肯定得说他。 “夫人身体没有大碍吧。”卢欢问候道。 “没事没事,”陆弃娘笑容满面,“说是怀孕了。” 二丫跺脚,“娘,老夫人都说了,不让您说出去的。” 真是的,怎么一点儿忌讳都没有。 娘一点儿都不知道,她肚子里的,无论弟弟妹妹,都是全家翘首以盼的金疙瘩。 “云庭不是外人,卢欢也不是。咱们自家人说说怎么了?”陆弃娘爽朗道,“我之前不知道,今儿才知道。倒是把人都吓了一大跳,着实对不起大家。” “这是大喜事,恭喜夫人。不过二姑娘说得对,这件事确实不宜张扬。婉宁,这件事你也别和外人说。” “好,我记住了。”卢婉宁已经跑到了三丫身旁,邀请她去自己家里做客。 二丫心说,答应啊,快答应啊。 那可是卢太傅府里,等闲根本不会邀请外人的,说不定对爹以后的仕途也有帮助。 毕竟一回生二回熟,不看僧面看佛面。 走得近些,总是好事。 但是三丫却道:“看看再说吧,我娘怀孕了,我得照顾我娘。” “你小孩子,自去玩你的,用你照顾什么?”二丫道,“就是你想照顾,我都不放心。玩你们的去。” “来我家吧,来我家吧。”卢婉宁道,“我家有一座藏书楼,里面可多可多书了。” 三丫:“那更不能去了,我看见书就头疼。” 众人都笑了。 卢欢在屋里略站了站,和大丫约好,等十五过后,学堂开了,她要去看看,然后才带着侄女告辞。 陆弃娘忍不住道:“多好的姑娘啊!云庭真是好福气。” “这福气,我可不想要。” 云庭听说卢欢走了,才又进来,结果进来就听见陆弃娘这句话,忍不住撇嘴。 卢欢再好,他心里有了别人,也装不下她了。 “你看你那样子,”陆弃娘骂道,“人家是女孩子,都那么有气度。再看看你,多幼稚。” “我是配不上她。”云庭闷声道,“让她去找更好的去。” 卢欢或许真有她的各种好处,从世俗眼光来看,能碾压二丫。 但是他不喜欢啊! 谁规定了,就必须喜欢世俗眼中对的那个人? 他一身反骨。 吃过饭,陆弃娘一家就先行离开。 而其他人,是听了戏之后才离开的。 “三公子,卢家姑娘走了。”小厮前来回禀。 “走,追她的马车去。” 云庭早有准备,出去坐上自己府里那辆不起眼的青帷马车,吩咐车夫快马加鞭,追卢欢而去。 车轮碾过青石板路,发出辘辘声响。 云庭坐在车内,指节无意识地摩挲着袖口的云纹,眼神沉静却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紧绷。 终于,在一处行人稍少的街角,他的马车成功与卢欢那辆素雅的翠幄小车并排而行。 云庭深吸一口气,抬手稳稳地掀开自己这边的帘子,目光精准地投向对面车窗内模糊的身影,声音不高却清晰地穿透了街道的喧杂:“卢欢,卢欢,请稍等。我有些紧要之事,想与你单独谈谈。” 对面车窗的帘子也缓缓被一只素白的手掀开,露出卢欢清丽的脸庞。 她眉目舒展,眼神澄澈如秋水,没有丝毫意外或愠色,只平静地颔首:“好。” 一个字,干脆利落。 “那我先去前面的福满楼茶楼的雅间等你,你晚点再进去。” 云庭考虑得周到,不想让人看到他们二人同进同出,生出误会。 “可以。”卢欢了然地点点头,唇角甚至勾起一抹极淡的、理解似的弧度。 片刻后,福满楼二楼一间临街的雅间内。 竹帘半卷,滤进柔和的光线,茶香袅袅。 云庭已先到,坐于茶案一侧,面前的青瓷茶盏纹丝未动。 门被轻轻叩响,卢欢自己走了进来。 她步履从容,自行在对面的蒲团上落座,姿态自然随意,仿佛只是赴一场寻常茶叙。 第420章 卢欢的人生理想 - 与前夫和离夜,将军在我榻上贪欢 - 么么愚 云庭为她斟上一杯新茶,茶水热气氤氲。 他目光坦诚地直视着卢欢,开门见山:“卢姑娘,约你前来,我知道很冒昧。只是我已经,心有所属。” 他顿了顿,观察着卢欢的反应,见她只是微微挑眉,神色依旧平静无波,才继续道,“你我婚约,是皇上赐婚,并非你我本意。我觉得这件事对你不公平,所以特意和你说一声。” “哦,我知道了。”卢欢静静地听着,指尖轻轻摩挲着温热的杯壁。“没事,你自去找皇上退婚,我这边,不为难。” 甚至生出几分期待。 倒不是她多不愿意这门亲事,而是实在受不了老父亲,每日回家都对她哭诉。 觉得对不起她。 尽管卢欢已经说了,不管嫁给谁,她其实都不太在意。 她的人生理想,并不在于嫁人。 但是世俗要求她嫁人,那嫁给谁,只要人品不差,其实没多大区别。 “实不相瞒,我平生所愿,不过是‘读万卷书,行万里路’,体味这天地广阔。这桩婚事,于你于我,皆是枷锁。若是能退婚,我也松口气。若实在无法推拒……” 卢欢收回看向杯盏的目光,重新看向云庭,眼神坦然而豁达,“我便只安心占着那位置,绝不干涉你分毫。你我各行其道,互不相扰便是。” 她语气轻松,仿佛在说一件与己无关的小事。 云庭松了一口气。 还好,卢欢不是死缠烂打的人。 至少现在看来,她坦荡豁达,值得尊重。 云庭微微摇头,眼神恳切:“卢姑娘深明大义,云庭感激。然而委屈你占着那名分,对我心中所爱之人,亦是委屈。” “我既已下定决心,便不愿任何人为此受委屈屈,包括卢姑娘你。” 他身体微微前倾,语气更加郑重真诚,“退婚之事,我会尽力周旋,承担所有后果。此外——” 他顿了顿,从袖中取出一个精巧的紫檀木小盒,轻轻推至卢欢面前,“这是我的一点心意,望姑娘收下,算作……我的歉意与补偿。” 里面装的是银票,加起来一万两。 “我是个俗人,只能用俗不可耐的一点金钱来弥补姑娘。” 卢欢却轻轻将那木盒推回云庭面前,:“云公子心意,卢欢心领了,补偿大可不必。我刚才所言,字字真心。无论公子作何选择——是退婚,还是维持现状——对我,都没什么差别。我应允之事,自会做到:若婚约在,我坦然接受;若婚约解除,我乐得逍遥。” 这样的云庭让她觉得,身上有君子之风。 日后若是能在云国公府做书虫,日子也不会多难过。 只可惜,他另有所爱。 那也没必要纠缠。 她端起茶盏,以茶代酒般向云庭微微一敬,“云公子只需依本心行事即可,无需顾虑于我。我怎么都行。” 云庭看着卢欢坦然自若的神情,听着她爽快豁达的话语,连日来压在心头的巨石骤然落地。 他不再坚持,收回木盒,也举起自己的茶盏:“卢姑娘胸襟气度,令人折服。多谢成全!” 卢欢亦含笑举杯:“云公子也是坦荡君子。愿公子与心上人得偿所愿,双宿双飞。” 卢欢把杯中的茶喝完就起身离开。 回到家中,母亲心里有些着急,问她今日是否见到云庭,感觉如何。 卢太傅一把年纪,上蹿下跳,闹得夫人都跟着头疼了。 所以现在卢夫人就希望,云庭还不错,这桩赐婚本身值得期待,那是最好不过的。 卢太傅就不用反对了,女儿也有好归宿。 “国公府倒是不错,不过云庭,确实不太行。”卢欢道,“不过母亲放心,就算最后婚事做成了,我也能和他相安无事。” 卢夫人看着自己清心寡欲的女儿,直叹气。 女儿从小就说,她以后只做两件事,读书和出去游历。 外面谁知道,那个深居简出,很少出去见人的卢家明珠,其实很多时间,都是跟着三哥在外面游历呢? 卢夫人太愁的时候也心烦,就说女儿,“你这样下去,等我们百年之后,没人供养你,你干脆出家算了,还能到处化缘,饿不死。” 卢欢却道:“那不行,出家要六根清净,不能吃肉。我是要吃肉喝酒的。” 是的,这位看起来文文静静的大姑娘,平生最爱就是喝酒吃肉,活得像个绿林好汉。 卢夫人想起她的婚事都愁死了。 皇上赐婚,虽然让她担心,但是也看到了一点儿希望。 “国公府世子,真的不行吗?” “嗯。”卢欢轻描淡写,“娘,我今日见到蒋夫人了。我们是同道中人。” “她也喜欢喝酒吃肉,到处游历?”卢夫人震惊地道。 本来觉得自己生了个怪胎,头疼。 听说还有一个怪胎,又觉得,好像自己这个也正常了。 欣慰。 至少她不是孤独的。 “喝酒吃肉不知道,我们两个相见恨晚,相谈甚欢。过几日,等她的学堂开了之后,我要去看看。如果可以的话,我想在那里教书。” 把她走过的路,见过的风景,告诉那些女孩子们,让她们知道,天下之大,无奇不有,不要被脚下这三分地所困。 卢夫人:“……” 她是没什么意见,但是她怕那些女孩子的父母有意见。 不过她话说得婉转。 “欢欢,真的要去吗?”卢夫人小心地问。 “要去。”卢欢点头,“她做了我想做,但是没敢做的事情。” 她没有大丫自由。 爹是当朝一品,多少人都盯着。 她若是出头办个学堂,不知道多少牛鬼蛇神要寻衅滋事。 “姑姑,你若是要去的话,我也想去。”卢婉宁道。 “可以一起去看看,反正之前的学堂,你也不去了。” 年底的时候,卢婉宁就已经和家里提出退学了。 因为那个学堂,看人下菜碟越来越厉害了。 虽然卢太傅官职高,不至于被欺负,但是卢婉宁也看不惯那种风气。 卢夫人没说话。 大了,都大了,她谁也管不了了。 第421章 萧晏的紧张 - 与前夫和离夜,将军在我榻上贪欢 - 么么愚 再说胡神医,被急匆匆地喊到陆弃娘家里。 萧晏见了他,简直像见到了救命稻草,抓着他道:“老胡,老胡,你快来给弃娘看看。” 胡神医看他激动的样子,忍不住问:“到底怎么回事?人还有气吗?” 只要有气,他就能救回来。 萧晏:“……她,大夫说她怀孕了。而她今天,还从马车上,那样——” 萧晏不知道该如何形容,“就直接跳了下来。” 他现在都在后怕。 如果肚子里真有孩子,那一下,怎么没把孩子给蹦出来。 胡神医嫌弃地看着他,“只要孩子健康,哪有那么脆弱?让开,我去看看。” 陆弃娘正在屋里吃梨,见他进来,连忙道:“老胡老胡,我告诉你个事儿,我有了!” 胡神医:“……” 萧晏推了推胡神医,“老胡,你快去看看。” 胡神医:真让这两口子打败了。 “伸出手来。”他没好气地道。 陆弃娘撩起袖子露出手腕,和他说笑道:“老胡,你不行啊。我在国公府,那大夫给我诊脉,还盖个帕子。人家隔着帕子都能诊脉,是不是显示医术更厉害?” 胡神医:“那叫避嫌。你少学那些矫情的玩意儿。嗯,是有了。滑脉本来就很容易诊断,这个都能诊错的话,还做什么大夫?大惊小怪,话又说不清楚,我还以为出人命了呢,吓得我一头汗。” “可不是出人命了吗?”陆弃娘小声嘀咕,“老胡,我之前中毒,不影响这孩子吧。” “那都猴年马月的事情了,不影响。你壮得像牛似的,萧晏也身体强壮,你们俩的孩子,依我看,生下来就得满地爬。” 陆弃娘:“……瞎说。我又不是没养过孩子。” 三丫可是刚出生不久就被送到了她门口。 她除了自己没生,养孩子可是什么阶段都经历过了。 “老胡,怎么样?还需要注意些什么吗?”萧晏谨慎紧张地问。 胡神医看着几个丫头都在,没好意思说得太直白,只道:“没什么,都挺好的。” 等萧晏送他出去的时候,他才道:“房事要仔细些,不要过频,也不要太拼了。” 萧晏一脸震惊,“那还能有?” 那怎么能行呢? “怎么不能有?不过要小心些,尤其前三个月和最后几个月,但是也不用惊弓之鸟。” 萧晏脸红。 胡神医嫌弃道:“都是男人,你跟我装什么呢?” 萧晏半晌后才憋出来一句,“孩子看着呢,那怎么好意思?” 胡神医:??? “陆弃娘怀孕了,你跟着傻了。”他摇头,懒得再和萧晏说话。 可是萧晏却不放过他,“你看,还有什么需要注意的,都和我说一说。毕竟是头胎,我们也没有经验。” “该吃吃,该睡睡,别瞎折腾,我五日给她诊脉一次。要是有什么问题,我随时告诉你。忌口的东西,我回家写个单子送过来。” 胡神医嘴上说着没事,但是心里也担心陆弃娘,所以要经常盯着她点。 这么大年纪,刚生头胎,多不容易。 萧晏觉得有胡神医,就像有了定海神针,一下就没那么慌了。 晚上,夫妻两人躺在床上,没人想着干活的事情。 萧晏趴在陆弃娘肚子上,听着里面动静。 陆弃娘也挺兴奋的,“听到了没?” “听到了一点声音。”萧晏也有些不确定,不过他脑补了是。 这真的是一种很新奇的体验。 那个孩子,是他和陆弃娘的血脉融合,想起来就让人内心柔软。 阿黄在地上,歪着小狗头,困惑不解地看着这两个半夜还不睡觉,瞎折腾的奇怪人类。 “老胡说,八月就生了,你说会不会,和你一天生辰?”陆弃娘兴奋地盘算着,“要是那样就好了。” “顺其自然,只要你们都平安,哪天都一样。”萧晏道,“弃娘,你想要儿子还是女儿?” “都行,我不挑。”陆弃娘道,“只盼着他健健康康的,就是像云庭,我也认了。” 之前她不愿意生儿子,觉得生个云庭那样的,多闹心。 不过怀上了,心情就不一样了。 只要孩子健康,哪怕调皮些,哪怕操点心,也不算什么。 萧晏缓缓地打出一个问号,“为什么像云庭,你也认了?” 这话怎么理解? “就是生个云庭那样的混世魔王,也行。” 萧晏:“……那还是别了。” 他受不了。 说起云庭,陆弃娘就问萧晏,“定好了什么时间走吗?咱们也得去送送他。” “你都这样了,不用送。” “我哪样了?我不就是揣着个崽儿吗?女人谁不生孩子?也不见谁怀孕了,就当成菩萨供起来。” “总归要小心为上。孩子倒是其次,主要是你。” 萧晏现在都不愿意提云庭,因为觉得—— 不吉利。 他会想到云庭母亲生产时候的惨剧,心都揪起来。 也不管临时抱佛脚好不好用,反正萧晏是决定了,以后早晚三炷香,保佑陆弃娘母子(女)平安。 从前他不理解,为什么有人会信泥塑。 现在明白了,因为敬畏未知无常的命运。 不求升官发财,平步青云,只求携手一生,长长久久。 陆弃娘还在替云庭发愁,“他孩子一样的性格,去了之后,那些老油条,估计都得糊弄他。姜权更是个直性子,这俩人,怎么办?” “国公爷把心腹都给他了,那是国公府的独苗苗,国公爷比你紧张多了。” 萧晏心说,别操心别人儿子了,赶紧想想自己孩子吧。 他这心里,现在火烧火燎的,听不得除了自己孩子以外的事情。 “那就好。” “弃娘。” “嗯?”陆弃娘已经过了那股新鲜劲儿,现在觉得就是揣了个孩子,那也没什么。 “我现在有点后悔,没有和皇上说,不要去当官。” “为什么?” “我想在家里陪着你。” 陆弃娘忍不住摸摸萧晏的额头,“没发烧,你说什么胡话?我多大人了,用你陪着?快一边去,该什么干什么。” “你怀孕了,我真的很不放心。” 萧晏甚至想,有没有必要卧床啊。 “你不放心,你帮我生啊!净说那些没用的。”陆弃娘一脸嫌弃,“你办好皇上的差事,比什么都强,别咧咧那些没用的。睡觉!” 第422章 城外相送(一) - 与前夫和离夜,将军在我榻上贪欢 - 么么愚 萧晏:睡不着,真的睡不着。 满脑子都是陆弃娘怀孕这件事。 陆弃娘很快接受了怀孕的现实,并且感觉还不错。 “这个孩子是乖的,不闹人。”她和萧晏说,“我从前看别人怀孕,都是吐啊吐啊,周府有位少奶奶,从怀上一直吐到五个月,听说都吐血,你说吓人不吓人。” 萧晏:原本就害怕,现在更害怕了。 好在陆弃娘能吃能睡,看不出和从前不一样,他才略宽心。 过了十五,云庭和姜权就要出发去永济县。 陆弃娘要去城外十里亭送他,萧晏说什么也不让。 出发这日,萧晏自己,带着二丫三丫和阿黄,早早就去了十里亭。 等了好一会儿都不见人影。 三丫忍不住道:“爹,该不会是已经走了吧。” “那肯定不能。”二丫笃定地道,“咱们可是一开城门就出来的。再说,云庭是去走马上任,又不是逃命,犯得着那么赶吗?” “应该是他家里耽误了,”萧晏道,“老夫人,应该不舍得他走,有许多话要叮嘱。加上估计可能还和姜权一起,姜家那边,也得耽误些时间。” 姜仪和五公子的亲事,虽然圣旨还没下,但是已经是板上钉钉。 所以今日,五公子应该也会来相送。 说曹操曹操就到。 五公子来了,只带着松烟,主仆俩雇了一辆马车。 “姐夫。”五公子见萧晏,就上前来行礼问好。 “嗯。”萧晏冲他点点头,“今日没上朝,告假来的?” “今日几位世子进宫面圣,皇上昨日就吩咐了,今日辍朝一日。”五公子老老实实地回答道。 萧晏:“……” 好了,知道了,他的学生们来了。 “舅舅,那燕王世子刘俭也来了吗?”三丫连忙问。 “来了。”五公子笑道,“你和他相熟的话,晚点可以找他叙旧。他现在住在——” “不熟不熟。”三丫连连摆手,“随便问问,我就是随便问问。” 真是的,哭包这么快就来了。 “这次进京的都有谁?”萧晏问。 “有燕王世子,有广陵王世子,有齐王的嫡长孙……” 这些人,不仅包括皇上的孙子,也包括皇上兄弟的儿子和孙子。 加起来得有十几个。 萧晏想到一群云庭,脑子嗡嗡地疼。 陆弃娘,还是生个女儿吧。 儿子是想起来就头疼。 萧晏又问五公子婚事准备得如何。 五公子脸色微红,“虽然已经知道这件事,但是圣旨没下,所以还没有准备起来。” 萧晏听得皱眉。 “哪里有这样的道理?”二丫先替五公子鸣不平了,“皇上亲口答应的事情,难道还能反悔?分明是府里那些人,根本无心为您好好操办婚事。” 五公子脸色尴尬。 二丫见状,有些后悔自己心直口快。 可是周府的人,碍于大夫人的淫威,真的没人会好好替他操持。 “回头我和昭昭蒋玄商量一下,”萧晏开口,“看看多少帮帮你,把婚事好好办了。姜家虽然已经没什么长辈,但是那么多旧部,都盼着姜仪的好日子,场面寒酸也说不过去。” “我也能帮忙。”二丫道。 当初在周府的时候,五公子对她多有照顾,她一直记在心上。 “我只能帮忙拦着新郎官,所以我最好就别帮忙了。”三丫摸了摸鼻子道。 主要是,五公子也打不过她啊。 别回头,真进不了门,娶不到新媳妇了。 众人都笑了。 萧晏忽然想到,他不提陆弃娘,五公子大概会觉得自己在刻意回避。 所以他想了想后道:“你是自家人,就不瞒着你了。本来你成亲这样的大事,你姐姐肯定要抢着帮忙张罗。奈何她现在身体情况不允许……” “姐姐身体怎么了?”五公子紧张起来。 “她怀孕了。” 五公子惊讶,随后连连道喜,“恭喜姐姐姐夫!” 姐姐怀孕了! 太好了。 说实话,陆弃娘跟着萧晏这么久,肚子一直没动静,五公子也担心。 若是两个人没孩子,婚姻始终让人觉得没那么牢固。 而且陆弃娘之前还为自己中过毒,所以五公子一直担心是因为这件事影响了她。 现在听说陆弃娘怀孕,五公子是由衷地为她高兴。 “那千万别让姐姐操劳,”他说,“我的婚事,倒是没什么。虽然大夫人确实为人苛刻悭吝,但是那么多双眼睛盯着,这也是周府的颜面,她不敢太过分。” “面上自然是不敢,但是内里能让人不舒服的小手段多了去了。”二丫道。 她几乎可以肯定,大夫人一定会出幺蛾子。 五公子脸色微红,有些局促地道:“姜,姜姑娘说——说,不用我管。” 准确地说,姜仪是这般说的。 “婚事你不用管,我倒要看看,你们府上那些牛鬼蛇蛇,哪个不长眼睛的,敢舞到我面前来。我正愁没机会收拾他们呢!” 霸气侧漏。 二丫“噗嗤”一声笑了,“没错,有姜姨在,什么也不用担心。” 五公子脸色更红。 他真是没用,而姜姑娘,是真的强硬。 他今日本来应该直接去姜府送姜权,但是现在有婚事在身,想到姜仪,他就生出很多羞涩,不好意思去见她。 但是一会儿,她会来的吧…… 这个念头像羽毛,在他心尖上轻轻搔刮,带来一阵阵难以言喻的悸动和紧张。 他下意识地整了整其实一丝不苟的衣襟,又清了清嗓子,仿佛即将面对的不是未婚妻,而是金銮殿上最难缠的对手。 只是这“对手”,光是想一想,就让他耳根发热,平日里的直言不讳、锋芒锐气,此刻全化作了绕指柔,裹着少年般配的笨拙羞赧。 “来了!”二丫喊了一声,“姜姨来了!” 五公子心头猛地一跳,几乎要屏住呼吸。 远处,马蹄声由远及近,清脆而利落,敲碎了清晨的宁静,也敲得他心鼓擂动。 两骑骏马并辔而来,姜仪她今日未着繁复裙钗,一身利落的骑装勾勒出矫健的身姿,墨发高高束起,只以一根简单的玉簪固定,露出光洁饱满的额头和线条优美的颈项。 她控着缰绳,姿态从容而有力,与身旁的弟弟说笑着,唇角扬起爽朗的笑意,整个人仿佛在发光,带着勃发的生命力。 第423章 城外相送(二) - 与前夫和离夜,将军在我榻上贪欢 - 么么愚 看见这些人,姜仪远远就在马上抱拳,朗声笑道:“没想到你们来得这么早。” 她竟然双手都松开了缰绳。 五公子呼吸一滞。 直到姜仪姐弟近前下马,和他们寒暄,五公子才算松了口气。 还好没事,果然是艺高人胆大。 “姜姨。”二丫三丫高兴地上前打招呼。 姜权则过来和萧晏、五公子说话:“萧大人,周大哥——” “去了好好干,多看多学。”萧晏叮嘱道。 姜权连连点头。 这是继云庭之后,萧晏另一个“脑残粉”。 五公子也和他道:“遇到事情千万别冲动,覆水难收,别做让自己后悔的事情。什么事,慢慢来,都能解决。冲动解决不了问题,只会让问题愈演愈烈。” “好,周大哥,我记住了。我走之后,府里就剩下姐姐了,如果有什么事情,还请周大哥帮忙多多照顾。” “好。”五公子答应,心里却自嘲地想,他能帮上什么忙? 只怕到时候,是姜仪帮他。 姜仪那般爽利勇敢,明媚灿烂的女子,什么事情都能处理好。 他身边是有很多恶毒的女子,但是也有那么多善良美好,让人忍不住心生亲近的女子。 说了一会儿话,云国公府的马车姗姗来迟,马车四周,有十几个骑马的侍卫,后面还跟着几辆车。 云庭拉着一张驴脸从马车上下来。 “你这是怎么了?”二丫道,“怎么一脸不高兴的样子?” “这些人,都要带着,你说我能高兴吗?” 二丫不解:“哪些人要带着?马车里的?” 看起来,除了云庭乘坐的,后面还有四辆马车,人是不少。 “都要,我说都要。”云庭气结,“家里人要送我出城,被我拒绝了。” 但是跟来这些人,是家里人的“底线”,无论如何都要他带着。 “我都说好了,要低调,要低调,我是真心实意想当好这个县令,去做点事情。结果给我这么多人,这是帮我还是监视我?” 将来若是小有成绩,算谁的? “关心你不知道关心你,”二丫道,“你若是实在不喜欢,等快到了的时候,就和他们分头行动,让他们自己去找个地方住。你自己,就这么一双眼睛一双耳朵的,能看见多少,听见多少?少不得要被人糊弄。多带几个人,让他们混在老百姓里,你才能知道老百姓真正的日子什么样。” 二丫这么一说,云庭豁然开朗。 “我怎么就没想到呢?”他说,“灼灼,还得是你啊!要不,你也跟着我去?” 二丫白了他一眼,“我自己又不是没事干,干嘛跟着你去?” 她要忙着赚钱呢! 云庭笑嘻嘻:“那等开春之后,你们都来踏青。到时候我也熟悉了,好好安排招待你。” “再说吧,你别逞强。这么多人呢,都是给你用的。人多力量大,既然给你,就要用起来。再说,你当人家愿意跟着你?你想做一番事业,人家心里也想做一番事业,想跟个好的主子呢!你要是真要强,就带着他们一起干事,先让他们打心底里服气你才行。” “你怎么跟你娘越来越像了,这么多话。”云庭嘴上嘟囔着,心里却美滋滋的。 二丫这是关心他呢。 这种不讨喜的话,别人不能跟他说。 就是把他当成自己人,二丫才会这么啰嗦。 “懒得理你。”二丫把手中的一个包袱递给他——从云庭来,就盯上了她手中的两个包袱,“这是零嘴,路上吃的。零零碎碎的,各种我都准备了一点。” “好。”云庭接过来,心里像喝了蜜水似的甜,“那另一个是什么?” 他下意识地以为,都是给他的。 “这个?也是零嘴,给姜权的。”说着,二丫过去把包袱给了姜权。 姜权先是愣了一下,随后连声道谢。 “不值什么,就是点零嘴。” 二丫觉得,既然两人同路,那不能自己吃,让别人看着吧。 真的不是什么值钱东西,这是礼数。 但是云庭就不高兴了。 他就要独一份! 姜权怎么能和他一样呢! 出发的时候,云庭就邀请姜权和自己同乘一辆马车,“外面冷,进来,咱们俩还能说说话。” 姜权不知道这厮“包藏祸心”,真傻呵呵地坐马车去了。 就是他不太习惯,觉得拘束。 马车并不大,他个头倒不小,加上还有云庭,就有些伸不开手脚的感觉。 而且两个大男人,有什么好聊的? 聊女人? 他们两个都还没有。 所以姜权只能打开二丫给他的包袱,把零嘴拿出来。 云庭心里哼了一声,嘴上却道:“这些零嘴,都是姑娘家喜欢的,谁爱吃。” “我还挺爱吃零嘴的。”姜权傻呵呵地道,捡起一块果脯放进嘴里,“好吃的,你尝尝?” “能有多好吃?” 云庭这般说着,手却已经捏了两块。 吃吃吃,都给他吃光! 二丫的东西,凭什么给这个傻大个吃,气死他了! 姜权倒不至于去计较这点吃食,只是问他:“好吃吧。” “勉强。”云庭道。 “我倒觉得味道真不错。”姜权道,“二姑娘有心了。” 云庭:“……她有什么心?肯定都是她娘和她大姐安排的。她这个人啊——姜权,你觉得灼灼这人怎么样?” “二姑娘挺好的啊。”姜权呆愣,“她人很热情,我姐姐常夸她。” “你姐姐那是客气。她其实,挺笨手笨脚的。你说这些点心吧,都不是她做的。” 让云庭说二丫更多坏话,他总觉得对不起,所以最后憋半天,憋出个“笨手笨脚”。 “那和我姐姐差不多。”姜权笑道,“我姐从来不做这些。” “哎,希望我将来不要娶个这样的媳妇。你呢?” “我什么?” “你要是娶个媳妇,像你姐姐,还有灼灼这样,性格厉害,掐尖要强,又笨手笨脚的,你愿意啊!” 姜权竟认真地想了想,点头道:“人好就行了。” 云庭简直要被这傻子气吐血。 别说人傻,人家姜权还看出来他不高兴了。 “世子,你是不是不太高兴啊!” 云庭:“……高兴着呢!” “哦,我以为你想到娶媳妇就不高兴了。”姜权道,“我姐姐说,见过卢姑娘之后,觉得她人很好。” 云庭这才想起自己身上还背负着赐婚。 行了,你赶紧闭嘴吧,傻大个,这次我是真的不高兴了! 第424章 两小无猜重相逢 - 与前夫和离夜,将军在我榻上贪欢 - 么么愚 萧晏带着两个女儿回家的时候,就看见屋里忙做一团。 桑姑姑素日沉稳的嗓子此刻拔得又尖又急,叠声催促着。 两个外院的粗使婆子,平日里只在角门出入,此刻竟也慌慌张张在正屋里穿梭,捧着铜盆、提着水壶,脸上是如出一辙的惶然。 “姑姑!这是怎么了?”萧晏心头一沉,几步就抢进了门槛。 屋里一股酸腐气味,陆弃娘趴在床边,吐得昏天暗地。 “弃娘!”萧晏上前握住陆弃娘的手,却被她推开。 陆弃娘只想吐个畅快,谁也顾不得了。 这已经是今早吐的第三次,她几乎把苦胆都吐出来。 不过吐出来之后,整个人都舒服了一些。 萧晏坐在床边让她靠在自己胸前,连声让人去请胡神医。 “胡神医来过了,”桑姑姑心疼地道,“也是没什么办法。他说,能忍就忍一忍,怕用药对胎儿不好。” “不,让他开药。”萧晏一点儿都不能忍。 他和陆弃娘在一起这么久,印象中的她,都是走路带风的,什么时候见过她这样可怜的模样? 这个孩子,不是非要不可。 “没事,”陆弃娘漱了口,接过桑姑姑递过来的帕子擦了擦嘴,“我忍忍就是了。呕——” 又开始了。 胡神医被请来,碎碎念:“我真的没办法,别遛我了行不行?” 他也很忙的。 “弃娘吐得太难受了。”萧晏眉头紧皱,目光之中带着请求,“老胡,你想想办法。” 胡神医刚想说没办法,就听萧晏道,“要是没办法的话,那这孩子就不要了。” 胡神医:“……” 好好好,是个狠人。 拿他亲生骨肉威胁自己? “这个,真没什么特别好的办法,让我再琢磨琢磨。”胡神医表示,他也觉得很棘手啊。 主要是得顾及腹中胎儿。 说实话,这孩子要是没了,陆弃娘以后还能再生。 但是若这孩子先天不足,那是一辈子的拖累。 陆弃娘总算缓过来一口气,“老胡,你不用听萧晏的,我没事。” 再苦再难,还能有从前的日子难? 不过好在,过了这一阵儿,陆弃娘没吃东西,也没有再吐。 后来慢慢发现,好像她孕吐也有规律,基本上是早上,或者闻到什么让人不舒服气味的时候。 不过还是一天能吐三四遍。 陆弃娘嫌萧晏在添乱,总撵他出门。 “我就是吐一吐,死不了。你每次在旁边,我就觉得下一刻你就得哭丧。” 萧晏:“……” 早知道这个孩子这么折腾人,他真的不会要。 而且这一胎,无论是儿是女,都不会有下一胎了。 他没有王位要继承,也没有祖宗香火要传承,他能和陆弃娘过好这辈子,就已经很不容易了。 陆弃娘闻不得一点儿泥土的味儿。 是一点儿都不行。 所以她接下来的两个月,基本没出门,就在院子里转转,几乎把她憋出毛病。 铺子里的生意,都交给大丫二丫。 大丫本身管学堂,二丫管自己的生意,还得兼顾码头铺子。 好在那边,因为天气寒冷,生意还不多,所以暂时没太多。 萧晏已经当上了他的祭酒。 三丫女扮男装,跟在他身后假扮“书童”,进出宫廷。 因为宫里给安排的各种师父,都是极好的,所以萧晏希望三丫能跟着学一点。 耳濡目染,能学多少学多少,总有好处。 三丫性情太过活泼跳脱,还是需要能坐下来的。 三丫对萧晏这个决定,多少有点异议。 “爹,我必须去吗?” “如果不想去,得先说服我。”萧晏道。 “哦,那就去吧。”三丫无奈道。 她知道,爹这样的态度,就等于和她说,必须要去。 她总不能说,不想见刘俭吧。 希望刘俭年纪小,忘性大,已经把她忘了。 但是刘俭一看见三丫,就像走失的孩子见了娘,“哇”地一声就哭了,死死拉住她袖子嚎啕大哭。 “姐姐,姐姐——” 三丫本来是不耐烦的,甚至想给他一个大逼斗。 天天哭哭啼啼的,像什么样子,也不怕别人嘲笑。 但是她最终没打下去,因为刘俭确实有点可怜。 他抽抽搭搭地说:“姐姐,我想回家。我想我父王和我母妃了,姐姐,姐姐——” 一声声姐姐喊得凄凉。 三丫忍不住道:“你别喊了,我怕别人以为我死了。” 刘俭嘴巴一扁,想忍,没忍住,打了个嗝,就破了哭声的节奏。 哭不下去了,但是大滴大滴的泪珠,啪嗒啪嗒掉。 也没有声音,就那样仰头眼巴巴地看着三丫。 三丫:“要不,你还是继续哭吧。” 被他清澈愚蠢的一双大眼睛盯着,她压力也挺大的。 “我不哭了。”刘俭看着她,委屈巴巴。 姐姐不喜欢他哭哭啼啼。 刚才完全是情难自控,现在他能控制自己了。 强忍着不哭,那些眼泪就从鼻子里流出来了。 三丫抽出自己帕子给他:“……你擤擤鼻涕。” 刘俭听话照办。 “你过来,我有话跟你说。” 见后面不少小豆丁,正在三三两两嘲笑刘俭,三丫把他拉到旁边说话。 “你快别哭了。是你皇祖父喊你进京的,回头你天天哭哭啼啼,他不烦吗?他是最大的,他高兴了,你才有好日子过呢!咱们在江湖混,最重要的是,要弄清楚谁是老大,知道不?”三丫一本正经地教育刘俭。 刘俭忽然一哆嗦,条件反射一般道:“我知道,姐姐是老大,姐姐是我的老大!” 这可是刻在骨子里的。 如果不认姐姐当老大,姐姐就不带他玩了。 那可不行。 三丫:“……我刚才前面说的那些,都是对驴弹琴?” “姐姐,好像是,好像是对牛弹琴。”刘俭小小声地道。 天地良心,他不是嘲笑姐姐,他就是怕姐姐出去也这样说,被人嘲笑。 “咋,你不是驴,是牛就光荣?” 萧晏耳力好,把两人对话听得清清楚楚。 饶是他最偏爱三丫,听到这里也忍不住磨牙。 小东西,还得对她严格点,读书的事情,不能完全由着她。 这要出门笑死人,人家会上门索赔的。 第425章 对驴弹琴不行吗 - 与前夫和离夜,将军在我榻上贪欢 - 么么愚 “你记住了没?你现在不在你爹娘跟前,没人惯着你了。你是大人了,要自己照顾好自己。”三丫道,“去别人家做客,不都得装装样子吗?” “姐姐,”刘俭声音压得更低,黯然道,“我想回家。” “你回得去吗?” “回不去。” “那不就结了?”三丫觉得自己从来没有说过这么多废话,“回不去,你就好好待着,混个人样出来,让你爹娘也放心。” “好。”刘俭点头,“我听姐姐的。我父王说,有事就找你爹。那姐姐,我能去你家吗?” 三丫:“那可不行。我娘怀孕了,正不舒服呢!还得费心招待你,等她好点了,我带你去我家玩。” “好。”刘俭乖乖的。 “你放心吧,这么多人呢,我爹和你最熟,肯定最偏心你。再说,还有我在呢,谁要是欺负你,你跟我说!” 三丫表示,老大责任最大,她无所不能。 偏偏一个敢吹,另一个就敢信。 刘俭看她的眼神,无比信赖,盲目崇拜。 “好了,快回去读书。” 刘俭一步三回头地回去。 萧晏灵机一动,勉励三丫,“你既然做老大,要有个做老大的样子。连‘对牛弹琴’都能说成‘对驴弹琴’,别人怎么能信服你呢?” “爹,我想问,为什么“对牛弹琴”就可以,对驴就不可以?” 请问,驴又做错了什么? 萧晏头疼。 “你多学一点,就知道了。” “爹,该不会是你也不知道吧。你倒是学了很多呢!” 萧晏板起脸,“好了,你也去听先生讲书去。” 先生很严格,因为人家得了皇上的授命,别看这些都是龙子凤孙,但是犯了错,一样可以戒尺招待。 那戒尺,都是皇上亲赐的。 对他们尚且如此,对三丫,自然也不会客气。 所以可怜的三丫,刚开始几乎天天被打手板。 她不觉得多疼,但是她要脸啊! 尤其是,刘俭都没她挨打多,每次刘俭还过来安慰她。 那如何能忍? 她是老大! 所以后来,三丫读书就上心了一些。 她其实很聪明,略用功,就能不受罚。 但是让她多出力,她也不肯。 每天上学读书的最大动力,就是不受罚。 皇上偶尔也来,看到三丫和他们在一处读书,还笑着赏赐了她一套文房四宝。 三丫面上笑嘻嘻,心里苦哈哈。 完了完了,之前她还总是和爹说,自己不应该占皇家便宜,不该来这里读书。 结果现在在皇上这里过了明路,她逃不掉了! 太可怕了。 陆弃娘总是听三丫提起刘俭。 她本来就是悲天悯人的性格,加上现在怀孕的缘故,对刘俭这么小年纪,就要背井离乡,总有些怜悯。 “你说燕王和王妃,统共就这么一个儿子,现在心里得多难受。而且之前我听三丫说,王妃还不是个豁达的,总是喜欢哭,像个水做的美人似的,这不得哭瞎眼?” 皇上这件事,做得特别不好,让人家骨肉分离。 “你还是先顾好自己。”萧晏无奈摇头,“燕王妃,没有你想象那么弱。” 这些人,表现出来的,和实际上往往大相径庭。 燕王妃是一个果敢坚毅的女子。 只是如果她不“爱哭软弱”,她就没办法嫁给所爱之人。 陆弃娘:“!!!” 竟然是这样的? “那刘俭,会不会也是装的?” “现在看,还不像。”萧晏道,“他是真爱哭。” 陆弃娘:“……是不是被王妃给带歪了?以后我可得注意自己。” 不能把她的孩子给带偏了。 萧晏道:“放心,还有我在呢。他要是歪了,我修理他。” 要是个女儿,就算了,舍不得。 要是个儿子,敢不学好,屁股不给他抽烂才怪。 “你也就现在说说狠话,到时候见了奶团子一样的,哪里舍得?” 反正她舍不得,她惯孩子。 她希望是个女儿,毕竟按照从前的养法,她没把女儿养歪。 但是用养女儿的办法养儿子,她不太敢肯定。 时间很快到了正月底,年味渐散,春天将至,一切都带着新的希冀开始。 张鹤遥从宫中议事的花厅出来,站在廊下,被风一吹,才发现外面寒气尚重。 方才在值房里与各部主事唇枪舌剑,为着那几笔陈年积欠的款项锱铢必较,耗尽了精神,额角都隐隐发胀。 此刻被这料峭的寒风一激,非但没觉得清醒,反而从骨缝里渗出一股难以言喻的倦怠,沉沉地压在心口。 他下意识地拢了拢披风,目光投向远处。 宫墙巍峨,琉璃瓦在冬末的薄阳下泛着冷硬的光泽。 庭中的古树枝桠虬结,尚未吐露新芽,只有几片枯叶顽强地挂在梢头,在风里瑟瑟地抖。 脚下青砖石缝里,几簇细小的草芽怯生生地探出头,染着一点极淡的绿意,是春的信使,却也显得格外单薄脆弱。 这便是他汲汲营营、耗尽心血所攀附的位置与风光么? 户部左侍郎,掌天下财赋,位高权重,年关刚过,他便成了这庞大帝国账册上最忙碌的“账房先生”。 岁末年初,盘账、对账、催缴、拨付,与六部、五寺、各监周旋,每一笔数字背后都牵扯着无数人的心思和盘算。 一股深重的疲惫感,混杂着难以名状的虚无,悄然弥漫开来。 这苦心孤诣追求的功名利禄,这般夙兴夜寐、殚精竭虑,甚至不惜……不惜辜负了陆弃娘……真的值得吗? 卢太傅与谢太傅,寒门与世家,两座巍峨的山峰矗立在朝堂之上。 他张鹤遥自诩精明强干,只想在这夹缝中求存,凭本事立足,不偏不倚。 可这“不站队”本身,在那些早已壁垒分明的人眼中,便已是原罪。 每一次对账,每一次议政,都如履薄冰,既要算清账目,更要小心翼翼地避开那些无形的雷区。 方才值房里,不过是几句关于地方赋税拨付的讨论,卢太傅的门生与谢太傅的故旧便已隐隐针锋相对,他居中调停,字斟句酌,说得口干舌燥,也不过换来双方表面上的暂时偃旗息鼓。 那无形的压力,比堆积如山的账册更令人窒息。 寒风卷着残余的雪沫,打着旋儿扑在他脸上,冰凉刺骨。 他微微闭上眼,深吸了一口这清冽又带着肃杀之气的空气。 他知道,他回不去了。 所以,只有一路向前。 “张大人。”身后响起了谄媚的声音,是户部一个小主事,一贯会钻营,溜须拍马套近乎。 张鹤遥并不喜欢他。 只是这个人没什么自知之明,总是往他面前凑。 所以张鹤遥只是淡淡地“嗯”了一声,想要提步往外走。 结果他却听到那人说:“张大人,听说您那个前妻——” 张鹤遥又站稳了。 第426章 前夫哥的绝望 - 与前夫和离夜,将军在我榻上贪欢 - 么么愚 张鹤遥想,这一次,他总算拍对了一次。 因为自己唯一无法拒绝的,就是陆弃娘的消息了。 说起来,已经很久没有听到她的消息。 因为过年,也因为他太过忙碌。 “听说她生了重病,真的是报应啊。”主事道。 “你说什么?”张鹤遥猛地回头,目眦欲裂地看着他。 主事被他的样子吓到,说不出话来。 张鹤遥看他神情就知道自己失态了,深吸一口气,强迫自己冷静下来,“说,到底怎么回事,把你知道的都说出来。” 主事结结巴巴地道:“就是听说,听说云国公府宴客的时候,她,她突然晕倒在地。回去之后,就再也没出过门,应该是卧床将近一个月了。” 他是想讨好张鹤遥,所以去打听陆弃娘最近有没有倒霉。 一打听,还真有“好消息”,所以他迫不及待地来和张鹤瑶找共同话题了。 只是张鹤遥的反应,让他后悔,觉得自己似乎不该提这个话题。 她竟然病了?卧床了? 她那么倔强,那么坚韧,像崖壁上扎根的野草,风刀霜剑都未曾真正让她折腰,永远都有用不完的力气和热情。 那样一个人,怎么会突然病倒,还卧床一月之久? 是积劳成疾?还是因为她和萧晏之间发生了什么事情? “卧床一月?”张鹤遥的声音陡然拔高,带着自己都没察觉的尖锐和一丝不易觉察的颤抖。 “是…是,大人,下官也是听说的……”主事被他骤变的脸色和眼中那骇人的光芒吓得噤声,连连后退,恨不得把自己缩进墙缝里。 张鹤遥根本没再看他。 脑中嗡嗡作响,只剩下“卧床一月”、“再没出门”这几个字在疯狂盘旋,勾勒出陆弃娘苍白憔悴、病骨支离的可怕画面。 那画面像淬了毒的针,狠狠扎进他连日来本就绷紧的神经。 什么户部账册,什么两派纷争,什么功名利禄值得与否的拷问,在这一刻都变得轻飘飘、无足轻重。 张鹤遥喊来自己的小厮吩咐道:“一会儿就说我身体不适,回家休息了。” 说完,他就匆匆忙忙,一刻不能停地离开。 “大人!张大人!您去哪儿?待会儿还有……”主事的惊呼被他远远抛在身后。 初春料峭的寒风扑面而来,吹得张鹤遥官帽微斜,他却只觉得浑身燥热,心头那股恐慌和某种说不清道不明的钝痛烧灼着他,让他无法思考,只有一个念头无比清晰、无比迫切地驱使着他:立刻见到她! 他必须亲眼确认她到底怎么样了! 那些被他刻意压在心底、用繁冗公务和权力算计掩埋的愧疚、关切,甚至是未曾熄灭的情愫,此刻如同地火喷涌,烧得他理智全无。 昔日的沉稳从容荡然无存,此刻的他只是一个被恐惧攫住的男人。 他甚至没去想自己以什么身份、什么立场去探望一个被他辜负的女子,只是凭着本能想要去见陆弃娘。 马车变得那么慢,不知道多少次掀开帘子催促,也不知道过了多久,张鹤遥终于来到陆弃娘家门口。 院门紧闭。 他喘息着,用力拍打着门环,声音嘶哑急促:“弃娘!陆弃娘!开门!” 片刻后,门“吱呀”一声开了条缝。 开门的却不是陆弃娘,而是一个面生的、神情警惕的粗使婆子。 “这位大人,您找谁?”婆子挡在门口。 “陆弃娘!她人呢?她怎么样了?”张鹤遥心急如焚,一把推开婆子,强行挤了进去。 张鹤遥没有来过这里,但是几乎是凭借本能,闯入了正院,几个婆子根本拦不住他。 要知道,张鹤遥并非手无缚鸡之力的书生,他也是经过镇北王府特训,上过战场杀过人的。 他甚至推开桑姑姑,直接闯进了陆弃娘的房间。 屋内的光线有些昏暗,但足以看清。 陆弃娘正半倚在窗边的软榻上,身上盖着薄毯。 听到动静,她惊愕地转过头来。她的脸色确实有些苍白,但绝非病入膏肓的灰败,那双眼睛依旧清亮,只是此刻盛满了错愕,定定地看着突然闯入、一身官袍带着寒气、形容狼狈的他。 “你疯了?”她震惊开口,“你这是被狗撵了还是出什么事情了?” 熟悉的口气,一如既往的开口就气死人。 张鹤遥的心,却一下落地,所有的焦急、恐慌、愧疚在看清她的瞬间凝固了。 她看起来…是有些虚弱,但绝不像重病垂危。 “你,为什么这么虚弱,许久不出门?”张鹤遥皱眉问她。 带着一如既往的令人讨厌的质问语气。 “我出门不出门你还得管?”陆弃娘无语,“你怎么管那么宽?” “我至少,”张鹤遥咬牙,“还是你哥!” 陆弃娘:“……我有了。” “有了什么?”张鹤遥没反应过来。 “我还能有只狗吗?我有孩子了,我怀孕了。”陆弃娘没好气地道,但是心里也隐约明白,张鹤遥是以为她生病卧床不能外出,所以才特意来看自己。 来看就来好好看,弄得像强盗进门似的,都懒得说他。 “你,你怀孕了?” 张鹤遥只觉得脑子里像是有什么东西炸开了。 所有的声音都消失了,只剩下血液冲上头顶的轰鸣。 她没病。 她……怀孕了。 张鹤遥死死地盯着陆弃娘尚平坦的小腹,脸色由最初的煞白转为铁青,嘴唇抿成一条僵直的线,胸膛剧烈起伏,却一个字也说不出来。 他悲凉地发现,他们两个,真的愈行愈远了…… 第427章 命硬 - 与前夫和离夜,将军在我榻上贪欢 - 么么愚 不过还好,陆弃娘没有事。 不管她替谁生孩子,张鹤遥都希望她能好好活着。 陆弃娘就是他的来时路。 可以嫌弃,但是不能没有。 如果陆弃娘有个三长两短,那他在这世上,真的是孤零零一个人了。 “你,好好养着。”张鹤遥艰难地道,甚至觉得不是自己在说话。 “嗯。”陆弃娘答应一声。 张鹤遥现在的样子,着实狼狈,让她说不出难听的话。 “行了,你回去忙吧,”陆弃娘道,“你不是挺忙的吗?桑姑姑,帮我送送张大人。” 张鹤遥眼神复杂地看了她一眼,转身出去。 还好,虚惊一场。 他没有再回宫的心思,坐在马车上,听着车夫小心翼翼地问他去哪里,他想了想后道:“去白石胡同。” 车夫一怔,连声称是。 那是张鹤遥的私宅。 一个宋明真不知道的地方,或者说,就算知道了,也不会去戳破的地方。 因为张鹤遥并没有养外室,他只是偶尔会一个人去坐坐。 那里的很多东西,都是张鹤遥让人从老宅里搬过去的。 车夫不理解,为什么要这样做。 如果说怀旧的话,直接去老宅不就行了,为什么还多此一举,挪个地方? 这个问题,孙顺其实也问过。 张鹤遥当时扯了扯嘴角,笑意之中带着几分无奈和自嘲。 他说,“顺子,你真的觉得,我还能回那个家吗?” 不能了。 太多太多陆弃娘的影子。 他舍不得放下过去,可是他也不能让自己日日心如刀绞。 睹物思人可以,但是不能沉溺过去,他只是偶尔让自己小小放纵一下。 张鹤遥一个人在私宅里待到晚上才回家。 宋明真笑着起身帮他解开披风,不动声色地道:“这是去哪里了?宫里还派人来问了三次。要我说,怎么离了你就不行了?那么重的担子,你自己背负了大半。” “弃娘怀孕了,我去看看她。” 这件事,也瞒不住人。 毕竟他太失态了。 而且很大可能,宋明真已经知道了,只是揣着明白装糊涂而已。 没关系,他今日很累,没有心思和她虚与委蛇,所以干脆自己主动戳破。 “怀孕了?”宋明真愣了下。 不管是真的还是装的,那惊讶看起来都很真实。 “那得恭喜她和萧晏了。”宋明真把披风递给漱玉,有些黯然,“只可惜,我这肚子不争气。相公,要不还是买个好生养的来,毕竟不能让张家断了香火。” “以后再说吧。”张鹤遥道,“吃饭吧,我饿了。” “好。” 几个丫鬟很快提了食盒进来,桌上摆上了八菜一汤。 这两口子,在吃穿用度上,从来都很讲究,不肯委屈自己。 “之前的厨娘,翻来覆去都是那么些花样,所以我让人新换了个厨娘。遥郎,你尝尝。” 宋明真亲自给他盛汤。 但是看到汤里有豆腐,她立刻拉下脸,呵斥道:“我不是吩咐过,不许上豆腐吗?咱们家大人,不吃豆腐。” 张鹤遥确实不吃豆腐。 这是因为他过去,白菜豆腐吃腻了。 虽然豆腐,陆弃娘自己是舍不得吃的,都留给他吃。 但是今日张鹤遥却一反常态,“许久没吃过了,尝尝也未尝不可。” “也是。” 宋明真给他盛了一碗汤,放在他面前。 张鹤遥把那碗汤都喝了。 吃完饭,他说还有事,要去外书房处理,让宋明真不用等他。 宋明真叮嘱小厮记得添火盆,又让人吩咐厨房,随时准备上夜宵。 可谓关怀备至。 张鹤遥却面无表情地走了。 等他离开,宋明真靠在小几上,忽然笑了。 “他现在,真是把自己当成个人物了。” 漱玉垂手站在一旁,不敢做声。 作为旁观者,她清清楚楚地看到了,随着张鹤遥一日日受皇上重用,对宋明真,也一日日不耐烦起来。 之前那个会帮宋明真洗脚,会给她端鸡汤的男人,现在已经心安理得地享受着宋明真的伺候。 “看吧,女人还会讲感情。即使从前他一文不名,我嫁给他,也没有轻慢过他。但是你看他现在对我的态度,呵呵呵。” 傲慢简直溢于言表。 他拿捏住了自己不能对他如何,日后一身富贵都系在他身上,所以有恃无恐。 权力真是个好东西。 能让男人变得如此膨胀。 “我原本想着,他今日去看陆弃娘的事情,好歹也要遮掩几分。 结果你看,他根本不屑于掩饰和解释。如果陆弃娘愿意,他怕是直接就能把人给抬进府里。” 漱玉只能安慰她。 “郡主,不会的。大人一向敬重您,府里也并没有旁人。就算要进人,肯定也得经过你的首肯。” “呵呵,只怕陆弃娘若是答应他,他要把我除掉,给陆弃娘让位。” “郡主,大人不至于——” “他至于。”宋明真眼神清冷,“没有人比我更了解他。” 张鹤遥从前的目标是功名利禄,但是他已经得到了。 他对陆弃娘的占有之心,从未改变过。 只可惜,陆弃娘能治得了他,让他投鼠忌器。 “其实我一直都羡慕陆弃娘,”宋明真道,“你看有几个女人,能在和男人决裂之后,甚至另嫁他人之后,还被之前的男人放在心上?她做到了。” 漱玉心说,难道那不是因为张鹤遥亏欠人家太多? 你羡慕,但是你付出过什么? 虚情假意,想要换来真心? 漱玉一直都看得清,也觉得可笑,但是无法挣脱。 她想,熬着吧,陪着这两个喜怒无常,心思叵测的癫公癫婆熬着。 等到把娘送走,她争口气就带走他们两个,不争气,也要拉个垫背的! 再说萧晏,也已经知道张鹤遥闯入家里的事情。 他在陆弃娘面前倒是没说什么,不过和蒋先生商量,要找几个身手好的护院。 这种事情,绝不能有下次。 蒋玄忙应下。 陆弃娘也并没有把这件事放在心上。 ——之前听说张鹤遥要死了,她也去见他“最后一面”了。 这一次,是张鹤遥还她的了。 只是他们两个命都硬,死不了。 那就都好好活着。 第428章 二丫的野心 - 与前夫和离夜,将军在我榻上贪欢 - 么么愚 萧晏和蒋玄在外面说话,陆弃娘则带着三个女儿在屋里。 三丫苦着脸,跪坐在床上练字。 先生太严苛了,一个好说话的都没有。 哎,她还得给刘俭做榜样。 谁能想到,刘俭那个哭包,那么爱哭,读书竟然还挺厉害的? 她这个老大,不能连小弟都不如吧。 所以她晚上回家还得打着哈欠补功课,真是太难了。 大丫则在和陆弃娘说学堂的事情。 卢欢现在已经正式成为学堂的女夫子,每日都来,也深受女孩子们的喜欢。 现在有个问题就是,学堂规模受限,不能招收更多的女孩子。 陆弃娘问她,“差多少钱?” “现在暂时倒是不差钱。”大丫道,“有卢欢帮忙奔走,学堂又收到了不少捐款。” 很多大家闺秀,慷慨解囊。 ——这世上,从来不缺好人。 那些从小被精心教养的姑娘们,也不像外人所想的那般,只会嫡庶相争,会为衣裳首饰陪嫁男人争得头破血流。 她们之中,很多人都才华横溢,胸怀宽广,只是因为性别,就被困于方寸之地。 她们,也有热血,也希望能改变现状,为天下女子争取更多的可能性。 陆弃娘不解,“既然不缺钱,那还有什么顾虑?” 她从前想做什么事情而不成,基本上都是因为缺钱。 一文钱能难倒英雄汉,有钱能使鬼推磨。 “娘,现在学堂的这些女孩子,至少她们父母都是经过筛选的,我们觉得合适才会留下干活。” 这其实是一个很高的门槛了。 无关贫富,而是勤勉踏实,积极向上,这样的人,孩子或许有偏差,但是底色都不差。 如果扩招,招哪些人,拒绝哪些人? 如果规模继续扩大,会不会引起那些古板的人反对甚至破坏? 大丫忧心忡忡。 陆弃娘听完后却道:“做什么事情,肯定都有人赞成有人反对。但是也不能什么都不做。咱们问问自己,这件事该做吗?能做吗?如果是,那就去做。回头就算做不成,那最多,我们再回到原点呗,还能咋?” 身上的担子越重,考虑的事情越多,这个她懂。 但是瞻前顾后,也不是什么好事。 “大丫,你就去做。咱们遇山开山,遇水架桥,遇到什么困难就一个一个解决。你不行,还有爹娘在呢!你爹那么大的官儿,你娘认识皇上,怕什么?” 大丫笑着点点头,“那我明日再和姜姨、卢欢好好商量商量。” 三丫咬着笔杆子,又不动了,心思已经飞到了爪哇岛。 陆弃娘见状忍不住骂她,“你不好好写你的,又在想什么猫猫狗狗?” 这孩子,一天天的,心思就是太多了,一点儿都不肯分给读书。 三丫撇嘴,“二姐拨算盘太响了,影响我。” “你少胡咧咧。”二丫一边手指翻飞打着算盘一边还能和她吵架,“你练字影响什么?分明是你不想学。” 三丫对着她做鬼脸。 “二丫,你噼里啪啦的,怎么还没算好?”陆弃娘问,“不知道的,还当你一天赚了几百两银子呢!” “娘,您说对了。”二丫把账对上了,如释重负,把算盘往前一推,得意道,“我今日就是进账二百多两银子。” 陆弃娘:“真的?” “当然。”二丫神气活现地道,“您敢相信吗?从过年到现在,我已经赚了三千多两银子!” 她可太厉害了。 “染发膏就能赚这么多?” “当然了。”二丫道,“这不是趁着热乎劲儿吗?” 她现在恨不能不眠不休,通宵达旦地干。 即使是雇人了,但是还得她盯着,她自己才知道配方。 陆弃娘看见她眼底的青黑,不由心疼,“你小小年纪,已经赚了别人一辈子都赚不到的银子,悠着点来。” “娘,不能悠着。得趁着这股热乎劲,多多赚钱!” 这可是她人生的第一桶金,以后要做什么,都还靠着这笔钱呢! “染发膏怎么来的,您也清楚,就是我和云庭天天瞎捣鼓,捣鼓出来的。” 其实最值钱的,是创意而不是配方。 二丫很清楚,这个配方虽然还可以,但是并不是什么顶好的不可替代的。 那些有心人,想要研究,也只是需要一些时间而已。 ——这世上的能人太多了。 很难在一件事情上,长久地独占鳌头。 尤其染发膏的“技术壁垒”,并没有那么高。 做生意,很多时候都是这样,能抢占的就是先机。 巨大的利润,会吸引别人加入,然后让利润回到正常的水平。 那其实,就赚不到什么快钱了。 所以二丫就要趁着这段时间,替代品还没出来的时候,把银子赚够。 “我打算自己租个铺子了,专门做胭脂水粉这些。” 南北货铺子,还是有些难闻的气味,已经影响到了她的生意。 “自己做啊,那得出租金。” “出。”二丫有钱,腰杆子很硬,“我打算租个和咱们南北货铺子一样差不多贵的。” 她要自己精心装饰,盛大开业,吸引更多的人来。 “刚开始就做得那么大吗?”陆弃娘有些担心。 但是她也不敢多说,怕绊住了女儿的步伐。 哎,当人父母的,都这么卑微。 “娘,您放心吧,我赚了多少银子,就用多少银子,就算亏,也不会亏到您给我的嫁妆本儿。” “亏点嫁妆本,娘也能给你兜着。”陆弃娘道,“娘就是怕你心高气傲,尝到了赚钱的甜头,回头又赔钱了,自己受不了。” “那您是小瞧我了,我拿得起,放得下。”二丫道,“而且我也不是乱来。我和常辉都商量过了,也请教过常掌柜。” 不得不说,常掌柜虽然在男女之事上拎不清,人品存疑,但是在做生意这件事上,绝对是有两把刷子的。 他给了二丫很多中肯的建议。 他其实才是二丫现在的“师傅”。 “等我将来发达了,还可以资助姐姐的学堂。”二丫想起以后,信心满满。 同时她觉得,常辉似乎,还能考虑考虑。 毕竟他太有用了。 而且常辉,似乎也不反感她啊。 不是说日久见人心吗? 时间久了,常辉就会知道,自己不是那种仗势欺人的人。 就算他入赘,也不会委屈的。 嗯,一定会的。 二丫觉得她的眼光真不错。 正说话间,外面传来了一阵急促的声音。 第429章 乱起 - 与前夫和离夜,将军在我榻上贪欢 - 么么愚 “三更半夜的,这是有什么事情?”陆弃娘要推开窗户往外看。 桑姑姑却道:“夫人,晚风凉,您仔细些,奴婢出去看看。” 陆弃娘“哦”了一声。 等桑嬷嬷出去,她又忍不住偷偷摸摸把窗户开了一条缝往外看。 只可惜,这是内院,也看不到什么,这会儿也听不见动静了。 因为萧晏和蒋玄都出去了。 真是让人抓心挠肝,急死。 陆弃娘的脑袋都从窗户探出去了,半个上身也在外面,就差直接跳窗出去了。 大丫在身后拉住她,“娘,我好像听到马蹄声了,应该是来找蒋玄的。” 毕竟萧晏现在教孩子,也没什么大事,可以半夜找他。 果然,萧晏很快匆匆进来。 “弃娘,我要跟蒋玄出去一趟。你先睡,不要等我。桑姑姑,你今晚陪着夫人,晚上她要起夜喝水,都有劳你了。” 之前都是他自己照顾,现在让别人照顾,着实不放心。 “你啰嗦那些,你倒是告诉我们,你们俩三更半夜去做什么啊!能说吗?”陆弃机问。 “京营那边出了乱子,蒋玄要带黑甲军过去平乱。我陪他一起去看看。” 蒋玄受伤至今,并没有完全恢复,想和从前一样骑射,胡神医很早就说了不可能。 皇上一直没替换他,大概也觉得,没什么紧急的场合,必须要他披挂上阵。 结果,这就来了。 “那快去快去,”陆弃娘催促道,“你们只管替皇上办好差事,家里没事,我在呢!” “你也不用担心,”萧晏道,“不是什么大事,就是两拨人闹矛盾,打起来了。” “知道了,你别啰嗦了,快走。”陆弃娘这个急脾气,哪里能不着急,“再晚去,估计有人脑浆子都能打出来。” 说白了,这些当兵的,都年轻气盛。 打起来上头,很容易出人命。 关键时候,还得萧晏这样沉稳的能压住人的去救场。 萧晏带着蒋玄匆匆离开。 陆弃娘这才问大丫:“是不是没事?” “这件事,可大可小,但是我爹和蒋玄,应该没事。” 两拨打起来,多半是涉及到领导不力,管理混乱,有矛盾不平之事。 萧晏和蒋玄要做的,就是平息纷争。 但是具体怎么处置,要看皇上了。 “你说吃饱了撑的,他们打什么架啊!就知道斗狠,也不想想,他们出了事,家里妻儿老小怎么过。”陆弃娘碎碎念。 大丫心细,怕桑姑姑自己照顾不好陆弃娘,就也留下来,睡在榻上,让桑姑姑睡在外间。 陆弃娘哪里不知道她心思,心里感动,又美滋滋的。 都说女儿是娘的贴心小棉袄,她这件,最暖和。 她倒是想等萧晏和蒋玄回来,奈何肚子里这团肉让她困成了傻子,很快就睡了过去。 再醒来的时候,天都亮了。 身边也没有萧晏。 “夫人,您醒了。”桑姑姑见她起身,忙过来扶她。 陆弃娘怕自己一起来又想吐,摆摆手道:“我再躺会儿。” 骗骗肚子里这个小冤家,让他别再翻江倒海了。 “大人和大姑爷呢?”陆弃娘问,“都还没回来呢!” “回来了,”桑姑姑笑道,“快上朝的时候才回来,换了朝服,就匆匆上朝去了。” “也没说打起来那两拨人怎么样了?” “都绑了。大人特意叮嘱,让奴婢和您说一声,事情已经平息,请您放心。” “我有什么不放心的?”陆弃娘嘟囔道,“没事就好。” 等萧晏和蒋玄回来之后,陆弃娘才从他们口中知道事情的始末。 原来今年抽调到“京操营”的两个省的士兵,因为觉得京营团练总使偏向一方,打起来了。 被欺负的一方觉得自己吃了亏;另一方觉得自己有恃无恐,所以矛盾计划,终于爆发。 陆弃娘道:“那那个什么京营团练总使,这下得被皇上记上一笔黑账了吧。” 不管事情原委如何,总归是他闹出来的乱子。 “会。”萧晏道,“皇上已经下令调查了,他的这顶帽子,保不住。” “啧啧,突然觉得,你现在去当祭酒也好,至少惹不出什么乱子。你说这要是你麾下的人出事,我得多操心。” 萧晏:“……那好像,你得给我操点心了。” 陆弃娘瞪大眼睛,“什么意思?” 蒋玄笑着道:“皇上有意,让岳父接任京营团练总使一职。” 陆弃娘:“!” 说好的猜疑呢? 怎么又不猜疑了? 现在不怕萧晏带着人去投奔燕王了? 陆弃娘不明白,其实皇上也会上头。 权衡利弊固然重要,但是不能眼睁睁地看着庸才,把自己的江山弄得一团糟。 现忍京营团练总使的无能,把萧晏衬托得高大起来。 皇上意识到,临危受命,力挽狂澜,还得是他的破虏将军。 “太好了,太好了。” 别人没说话,三丫先跳了起来。 “爹不当祭酒了,我也不用读劳什子书了。” 也不用见哭包了。 倒也不是永远不见。 但是他们俩,一年见那么一两次就行,多了容易头疼。 毕竟耐心这东西,她得攒好久才能有一点点。 萧晏无情地打碎她的“妄想”,“皇上只是有这个想法。况且,我可以兼任。” 三丫:“……” 昨晚那些笨蛋怎么回事! 打架都不打得大一点,让皇上更生气一点,说不定就让爹专门只管他们了。 二丫则道:“那得恭喜爹了,这是升官了。” 她喜欢。 感觉家里最近,都是好消息。 “管那么多事,那也累啊。”陆弃娘道,“等等吧,这事先别说出去。说不定,皇上冷静下来,还会反悔呢!咱们不能张扬。” 众人都点头。 皇上震怒之下,已经责令大理寺审理这个案子,誓要揪出并且追究带头之人。 没想到,这一查,还查出来点别的东西,让皇上更愤怒。 第430章 发财的二丫 - 与前夫和离夜,将军在我榻上贪欢 - 么么愚 因为这件事之中,查出了反党插手的痕迹。 “反党?”陆弃娘实在不理解,“越王都死了几十年了,怎么就这么厉害,还能让那些人给他卖命?” 反观萧晏和蒋玄他们,天天担心,离开黑甲军,就人走茶凉。 她就很想问,越王这一壶茶,是用什么烧的,为什么就不凉呢? “娘,不过是用越王的名号。任何朝代,总有对皇权不满,意图颠覆之人。”大丫笑着解释道,“总要师出有名。” 这些人,统称反党,都是历代帝王的眼中钉,肉中刺,绝不容忍。 “那我觉得越王也厉害,否则怎么不用别人的名号?”陆弃娘道,“不过你爹这次,算不算因祸得福,让皇上知道了,他比那些人都靠谱。” 她心里真为萧晏高兴。 虽然她嘴上劝萧晏,要听皇上的话,什么活儿都得有人干。 都不愿意带孩子,他得去。 但是陆弃娘心里,也是替萧晏委屈的。 现在好了。 陆弃娘有一种扬眉吐气的感觉。 皇上总算知道了,谁更好用吧。 但是看萧晏,对这件事,似乎却没有很高兴。 甚至有些抵触。 因为他还惦记着陆弃娘怀孕的事情,想要多陪陪她,不想太忙。 陆弃娘:“……我还能怀一辈子啊!但是奔前程的机会,不总有。你去忙你的,家里这么多人,还照顾不过来我一个?别人又不比你照顾得差。” 不过这件事,最后还是没下文了。 因为谢太傅激烈反对。 皇上本来就有些犹豫,后来这件事就暂时搁置。 大丫和陆弃娘说,也是因为这一年的训练结束了。 这个官职暂时还空着,等秋天农忙过后,又有人进京轮训的时候,皇上应该会旧事重提。 到时候,很可能还是给萧晏。 “正好那时候,娘也生了,爹不用天天惦记了。” 陆弃娘非常怀疑是萧晏自己推掉的,但是她没有证据。 时间很快就进入了三月,陆弃娘孕吐也过去了。 她就和从前一样,去铺子里转悠。 不过干活是不能了。 不是她不想,是所有人都不让。 她沾了崽儿的光,大家都恨不能把她给供起来。 大丫又租下一处房子,另招了一百多个女孩子,学堂规模比从前扩大了许多,影响也越来越大。 正月里和大丫对弈的李夫人,不仅自己来学堂教女孩子们下棋,也带动身边的朋友一起来帮忙。 女子学堂的发展,得到了很多人的热情相助。 而二丫那边,生意也是如火如荼。 她按照自己的想法,单独租了铺子,也肯砸钱。 签了五年租约,然后她又狠狠心,砸了一千多两银子,把铺面装饰得富丽堂皇,内里却又闲适安逸,格调极高。 陆弃娘总担心她步子迈大了,所以时不时也过来看。 她发现,顾客并不多啊! 一上午,大概也就能来十个八个人,少的时候,三五个都有可能。 这,能回本吗? 看她码头上的铺子,人来人往,络绎不绝,那才是生意兴隆模样。 她感觉,二丫要赔了。 可是她还不敢直接说,怕二丫那丫头炸毛。 尤其是,她现在怀孕,总担心二丫觉得被忽视。 虽然萧晏总说她想太多。 陆弃娘只能拐弯抹角地安慰二丫:“做什么事情,都少有第一次就能做成的。” 二丫道:“是这个理儿。所以我觉得常辉真的非常厉害。娘,您看咱们四海,是他第一次做大掌柜,但是您看看每天每个月的进账,还有现在京城人对四海的评价……他可真是太厉害了。” 虽然四海开业才四个月,但是在京城中已经有了“货品齐全且高档”的评价。 很多富贵人家,都开始认“四海”。 陆弃娘忙道:“是,常辉厉害,你也有眼光。多亏了你大力推荐常辉。” 言外之意,虽然你做生意可能赔点钱,但是在别处也有可取之处。 二丫却不知道这是安慰,托腮道:“娘,我真的觉得我可以考虑常辉。” 他这个人,勤勉努力;虽然出身不好,但是也不见他怨天尤人,话少,谨慎,沉着…… “我现在看下来,也觉得常辉不错。”陆弃娘点头,“再相处个一年半载。要是你觉得还行,他也不反对,到时候我去提一提。” 她没有那种女方必须要矜持的观点。 这世上的好男人,真的不太多。 下手要快狠准。 “嗯。”二丫笑嘻嘻。 “你个不知羞的丫头。”陆弃娘笑骂道。 “我这是正经精神头。”二丫理直气壮,“我又不能一辈子不嫁人,我还想生几个女儿呢!既然要嫁,那自然要睁大眼睛,给自己挑个好的了。” 陆弃娘对她竖起大拇指。 “聪明。” 见二丫心情愉悦,陆弃娘才敢试探着道:“你那个胭脂铺子,就算赔点钱,也不用上火,都是你之前赚的。而且这铺子,也不是砸手里了,实在不行,还能转租出去。我寻思着,也赔不了太多。实在不行,娘偷偷给你补贴点,别上火。” “娘,您说什么呢?”二丫道,“怎么可能赔钱?不敢跟四海比,毕竟那个人流量大,需求也大;但是四海的一半钱,总是能赚上的。” 她每日都算账,还会看四海的账,一分一毫,心里都有数着呢。 陆弃娘知道四海现在每日盈利近百两,所以听二丫这么说,她震惊了。 “那么赚钱?可是我咋看,没人呢!”她脱口而出道。 “没人是因为,我把人都派上门了啊。”二丫得意道,“您没发现,我从大姐那里要了十六个女孩子,现在她们很少在铺子里出现吗?” 这些女孩子,经过桑姑姑的培训,现在规矩上不敢说多好,但是都拿得出手。 她们现在就提供“上门服务”。 陆弃娘震惊于二丫的聪明,忍不住道:“你这脑袋瓜子怎么长的,怎么那么会赚钱呢!” “那是。我早就说过,娘以后,跟着我会有好日子过。您就等着享我的福吧。”二丫得意道,“娘,您等着,我回头赚了钱,给咱们买个更大的宅子,自家带打园子,带湖水那种。” “那算了,得多少人打扫,得多少银子啊。咱们就这么几个人,晚上还能一个人住八间房啊!” 二丫大笑。 第431章 虎妞三丫 - 与前夫和离夜,将军在我榻上贪欢 - 么么愚 二丫心想,她就是要让娘过上,从前想都没想过的好日子。 陆弃娘喃喃地道:“你说从前,咱们在周家的时候,年底一共得了三两银子的赏赐。我觉得,这日子怎么能那么好,那么有盼头!” 转眼间,三千两,三万两,也只当寻常。 这日子,幸福得让人觉得不真实。 说到周府,陆弃娘就想起五公子和姜仪的婚事。 赐婚圣旨已下,两人婚期定在六月。 说实话,时间很仓促。 但是考虑到这两个人年纪都不小,确实应该快点办。 “五公子那边,我想给点银子,可是你爹去送了两次他都不肯收。”陆弃娘说起来就叹气,“他还是那么要强的性子。我之前就担心他不收,所以只给了一千两。” 没想到,一两都不收。 “他确实不会收,而且他也不是别人那种,会收礼的。”二丫想了想,忽然有了主意,“娘,我爹在龙韬馆,不是可以安排人去给皇孙们上课吗?请谁都是请,可以请五公子去,多一份收入。” 陆弃娘眼睛一亮:“这个说不定真行,等你爹回来,我问问他。” 她就说,论脑瓜子好用,还得是二丫。 二丫一脸得意。 正说话间,桑姑姑进来,笑着把一封信给二丫。 二丫不用看就知道,又是云庭。 云庭这厮,每次写信都跟她各种抱怨,抱怨当地的那些小吏阳奉阴违糊弄他;抱怨吃的不好,住的也不好,有一次,床上竟然还有一只蜈蚣。 云庭说,如果他被蜈蚣咬了被毒死,那真是出师未捷身先死了。 不过他抱怨归抱怨,却从来没想过半途而废。 他也会炫耀自己的“政绩”。 不过这些政绩,大都是他从国公府“拉赞助”。 比如,修缮当地的水渠、道路、学堂,等等。 库房里就是没钱没粮,又是初来乍到,怎么办? 从自己家搜刮点吧。 二丫对此表示,只听说别人当官往自家划拉银子,没听说当个官,要自备经费走马上任。 陆弃娘看见那厚厚的信封,也知道是云庭。 “二丫你快看看,他最近怎么样了,我还怪想他的。” “肯定还是老样子。”二丫懒洋洋地拆开信,一目十行地看着。 陆弃娘却看到信里抖落出来几朵桃花。 “桃花都开了啊。”她说,“咱们这里的,我怎么没看到开了?” “哦,他信里说,衙门里的这一棵桃树,不知道为什么,就是开花早,所以让我们看看。有什么好看的,谁还没见过桃花呢。”二丫把信看完,又递给陆弃娘,“没什么要紧的。” 就是问他们,什么时候踏青去看他。 二丫表示,踏青也不去那么远的地方啊。 她娘现在双身子,一家人简直恨不能把胡神医绑在眼皮子底下,哪里能那么折腾。 陆弃娘拿起来大概看了看,忽然又抬眼看向二丫。 二丫已经在低头看账册。 陆弃娘心说,不知道是不是她想多了,但是她怎么忽然觉得,云庭这话里话外,好像对二丫有点意思啊! 但是看二丫完全没看出来,她又怀疑自己想多了。 她本来打算晚上问问萧晏,结果三丫回来就叽叽喳喳说着外面的见闻,一打岔,她就给忘了。 “我今天去菜市口看砍头啦。”三丫兴奋地道。 陆弃娘:“……谁让你去的!” 小孩子看到那种场景,回来晚上睡觉容易梦魇。 而且,她自己都不敢看呢。 那种血淋淋的场景,光是想想,都已经让人毛骨悚然了。 “我带着刘俭去练胆量了。”三丫理直气壮。 陆弃娘:“……” 这个小祖宗啊! “你去看就算了,你胆大。人家燕王和燕王妃,就世子这么一根独苗苗。你把人家吓出个好歹怎么办!你让你爹怎么跟王爷交代。”陆弃娘拧着她耳朵骂道。 “有什么好害怕的,杀的都是坏人。”三丫一边抽气喊疼一边道,“娘,今儿砍头的,都是程九万那些作恶多端的同伙呢!” 算是老熟人,她能不凑个热闹吗? “程九万的同伙?那程九万是不是也在里面?” “没有。我问我爹了,我爹说,程九万都没活过二月,直接死在锦衣卫诏狱里了。” 陆弃娘“哦”了一声,想起她“二哥”,不知道为什么打了个寒颤。 哎。 “世子也不知道有没有被吓到。”陆弃娘碎碎念。 “被吓到了,胆小鬼。”三丫道,“要不我爹怎么没回来?在哄他呢!” 陆弃娘气结,忍不住在她后背拍了一记,“你也是这么大姑娘了,做事怎么随心所欲,不想想后果。” “娘,他将来是要当王爷的人,要害他的人多了去了。他不杀坏人,坏人就会杀他。他也老大不小了,见见杀人怎么了?” 三丫觉得,看坏人伏诛,那才有安全感呢。 过了一会儿,萧晏回来了。 身后赘了一条小尾巴。 ——哭得一抽一抽的刘俭。 三丫:“……” “姐姐。”刘俭看到她,又要哭了。 三丫威胁他,“闭嘴,你再哭,我就不带你玩了!” 陆弃娘嫌她语气太凶,看着刘俭小可怜的样子,母爱泛滥,把他拉到身边,“不怕,咱不哭。姐姐坏,回头我收拾她。” “夫人,您别收拾姐姐,姐姐好。”刘俭可怜巴巴地看着陆弃娘,一脸哀求。 陆弃娘这颗老母亲的心啊,软得不行。 怎么那么可怜又可爱呢。 三丫却不领情,直往外走,“饿死我了,我得去看看,厨房做了什么好吃的。” 刘俭想跟着她又不敢,眼巴巴地看着她的背影。 “三丫,站住。”陆弃娘喊道,“把世子带上。” 三丫:“……” 哭包可真讨厌,把自己娘都收买了。 娘啊,你不能喜欢哭包,万一你生个弟弟也是哭包,那我左耳右耳,都不得清净了。 但是她不得不听话。 刘俭破涕为笑,跟着她出去了。 陆弃娘笑着摇摇头。 “桑姑姑,你把这几日收到的请帖都拿出来。”她吩咐道。 第432章 收胡姬 - 与前夫和离夜,将军在我榻上贪欢 - 么么愚 这种场景,萧晏已经习以为常。 因为他现在又回到朝廷,所以家里经常会收到其他夫人发来的请帖。 陆弃娘都会问问他,要不要去。 虽然到目前为止,他一次也没松口,但是该给他过目的,陆弃娘也从来不含糊。 她不懂外面的人重要与否,总要萧晏过目才放心。 这些天,她跟着大丫和桑姑姑也学了很多,虽然头昏脑涨,但是多少能进一点儿。 对她来说,如果能见到人,那就容易对号入座。 但是见不到人硬记,确实有点苦恼。 萧晏简单翻了翻,“没事,都拒了吧。” “我看有一个还挺好玩的,姓逄,我还不认识那个字。”陆弃娘道,“我觉得我应该姓这个。” 她才应该姓“胖”。 “瞎说,你现在瘦得就快剩下一把骨头了。”萧晏摇头,“食欲还不好?” “好多了,今晚吃了半碗饭。”陆弃娘道,“老胡说,少吃点也没事。咱们家现在天天那么多东西,一样吃一口就够了。他怕我后面吃太多,孩子大了不好生。” 听说是胡神医的意思,萧晏就不敢说话了。 只是觉得,这个孩子,真的是消耗陆弃娘太多太多。 引以为戒,绝不再犯。 萧晏自陆弃娘怀孕后,晚上就没有再干活。 陆弃娘发现,她后来吧,多少有点贼心,奈何萧晏就像那受戒的和尚,清规戒律,绝对严格遵守。 陆弃娘也不好厚着脸皮缠着他。 她并不知道,萧晏都被她怀孕这件事吓死了。 有什么忍不了的? “说起姓逄的这个,桑姑姑和我说,他不是什么好人,说最好别来往。” “嗯。”萧晏点头。 其实不算什么大奸大恶之人,但是偏爱享受,而且—— 家里养了几百家妓,且引以为傲。 京城中的贵妇人们,听说要去逄家做客,心都提着。 因为姓逄的这个老东西,自己养家妓就算了,用她们来招待客人,也可以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但是他根本不把这些人当人,随随便便就出手相送。 试想,谁家男人就出去喝顿酒,回家时候却带回一个甚至两个如花似玉的女人,家里的女主人能高兴。 所以桑姑姑,也特意叮嘱陆弃娘,以后不要和逄家来往,就是防止这种事情发生。 并不能因为萧晏现在自觉,就掉以轻心。 诱惑这种东西,远离就是最正确的选择。 “那以后咱们也别来往了。”陆弃娘道,“不过他老娘八十大寿,这事倒是好事,其实一般来说,应该去凑个热闹的。” 萧晏道:“还是算了,免得日后来往麻烦。” 道不同,不相为谋。 “嗯,听你的。” 两人说到这里,这个话题也就点到为止。 但是那场宴席,有人去了。 比如,张鹤遥。 张鹤遥不仅去了,还带走了一个胡姬。 那个胡姬,据说还有几分像陆弃娘。 不过关于相像这点,其实说服力并不大,主要是胡人血脉太强大,所以深眼高鼻的,长得周正些,就总有几分相似。 当然,这件事,陆弃娘和萧晏这边并不知道。 最关心的,显然是利益受损的宋明真。 尤其宋明真想到,她不能生,漱玉也迟迟没怀上,她另外给张鹤遥安排的女人,也都被拒绝。 现在倒好,张鹤遥在外面养了个胡姬,那还了得? 宋明真不允许这种不受自己控制的事情发生。 孩子已经成为了她的心病。 她本来要把宋承欢送回西北,但是想到以后可能无法再生,也就狠不下心来,所以迟迟没送走。 她思忖再三,最后决定和张鹤遥摊开谈。 “遥郎,你若是真喜欢,把人带回家,好歹我可以帮你管束。而且日后她若是诞下子嗣,有胡人血统,终究不像样。” 她就差明说,不能让胡姬生孩子。 张鹤遥淡淡道:“我并非贪恋她颜色,只是我赴宴时候,意外遇到她要被人打杀,一时不忍,才索要了她。” “什么意思?她为什么要被打杀?”宋明真皱眉,“这样的人,可见不是好的,留在身边,也是隐患。” “犯了点小错。”张鹤遥没什么解释的兴趣,因为在宋明真眼里,他这样的人,怎么可能生出恻隐之心呢? 甚至,他自己也觉得不可能。 但是偏偏,就发生了。 他已经把人安置在了私宅里,并没有打算带回来。 因为既然他救了人,就不会再让人死在宋明真手下。 所以不管宋明真怎么说,张鹤遥就是没松口。 宋明真当着他的面没发作,但是等他离开后,却摔了茶杯,又找借口发作了漱玉,让漱玉出去跪了两个时辰。 真是没用的东西! 连个男人都笼络不住。 宋明真不知道是骂自己,还是骂漱玉。 她觉得,权力这东西,真的很可怕。 会让男人变得面目全非。 即使她从一开始就知道,张鹤遥不是什么善茬,但是没想到,他会变得这么快。 霍嬷嬷劝她,“郡主息怒。当务之急,是除掉外面那个。否则,等她日后真抢先生出儿子来,恐怕就悔之晚矣。” 子嗣这件事,是后宅争斗的根本。 宋明真道:“嬷嬷,让我想想,不着急。” 最可悲的是,她现在,不敢直接和张鹤遥对上,还要迂回。 她想要的夫贵妻荣有了,出门别人见了她,都围着她恭维。 但是这日子的苦,也是她从前没想到的。 与此同时,孙顺也在劝张鹤遥。 “大人,把那个胡姬放出去吧,给她一笔钱,找个婆子照顾她到生产。毕竟不是您的孩子,以后若是生个女儿就算了;若是生个儿子,回头身世纠缠不清,过些年,再来分家产就不好了。” 雄性是无法容忍自己领地里,有和自己血脉不同雄性的。 这是本性。 孙顺觉得,张鹤遥变了。 他从前真的不是悲天悯人之人。 现在,却因为那个胡姬怀孕要被人打死,心生恻隐。 他定然是,想到了怀孕的陆弃娘。 这,并不是好事。 陆弃娘,已经快变成张鹤遥的执念了,那会影响他以后。 第433章 自提亲事 - 与前夫和离夜,将军在我榻上贪欢 - 么么愚 虽然陆弃娘这边拒绝了各种邀约,但是大丫那边也会收到一份。 她会筛选一下,选择性地参加。 所以她们家,也并没有和其他人家不来往。 大丫进退有度,赢得了很多人的夸赞。 虽然也有人扒出来了她和崔家的关系,知道她有个和人私奔的生母,但是大家没有深仇大恨,社交礼仪内,都会刻意回避这个话题。 而且当年,她的生母,也是让人喜欢和佩服的性格,所以大部分故人见了大丫,更多的是感慨。 二丫就跟在大丫身边,不错过任何一个出门的机会。 ——她是要赚钱的。 她接近的,是那些夫人们吗? 她接近的,是银子啊! 赚钱不磕碜。 就算被人嘲笑铜臭气又如何? 没钱花的时候,这些人又不会给她一文钱。 陆弃娘觉得这样很好。 她见识少,但是希望女儿们多见识见识,以后去什么场合都不露怯。 所以她让大丫和二丫,把三丫也一起带着。 三丫对这种场合却一点儿不感冒,甚至很烦。 “娘,我真的不想去。” 琴棋书画,哪一样她都不擅长。 大家并不熟悉,坐在一起,相互恭维,简直无聊透顶。 “去学个眉高眼低也好。”陆弃娘瞪她,“你还能一辈子做个假小子啊!” “那等我长大了,做个真小子算了。”三丫一边吃着桃子一边道,“娘,这桃子真甜啊。” 这桃子,是贡品,能不好吃吗! 皇上从滕文甫口中知道她怀孕的事情之后,也会时不时让人送些新鲜的东西来给她。 陆弃娘:“桃子甜,你娘心里苦。” “您苦什么?您吃黄连了?”三丫笑嘻嘻,咔嚓咔嚓啃桃子。 她吃硬不吃软,就喜欢吃这种脆桃。 陆弃娘气得要打她。 “您别抻着,”三丫不躲,反而过来扶着她,“逗您玩呢!娘,我知道您想说,日后总要嫁人,要学个眉高眼低。但是娘,我想,女人不是只有嫁人一条路走的。” 不嫁人,死不了。 “我不想看人脸色,我就想痛痛快快活自己的。”三丫道,“我不想迁就别人,也不用别人包容我。我长大以后,一个人过就行啦!” 她想吃点什么就吃点什么,不想起来就睡到自然醒。 她也没有多少物欲,有口饭吃,粗茶淡饭也吃得香。 只要她不嫁人,不被男人孩子拖累,她的嫁妆,都能吃一辈子了。 她在意的是自由。 她喜欢无拘无束,心无牵挂的日子。 “等你老了怎么办?”陆弃娘道,“别人都有孩子,你没有,你不难受?” “我不难受啊。”三丫道,“这就得谢谢您了,您让我有大姐二姐,以后她们都给我生外甥。” 虽说外甥终究不比亲生儿女,但是有肯定比没有好。 “外甥们小时候,我带他们玩;等我老了,他们也不会不管我的。” 如果没有爹这个插曲,娘这一生,不也就是她说的这样过吗? 多好啊。 不过爹还行,和之前家里断绝了关系,所以没有那么多事情。 大姐其实都没有那么自由。 她还得顾及方方面面,替蒋家考虑。 虽然大姐夫人好,但是因为他好,就得管他那一大家子,想起来还是觉得很烦。 三丫如果可以选,宁愿不要好男人,也不想管那么多事。 陆弃娘默默自我安慰,童言无忌,童言无忌,长大了就不会这么说了。 现在不出去就算了,省得闯祸。 二丫大概因为现在生意做大了,加上跟着姐姐出门走动,见了世面,待人接物,都圆滑周到了许多,让人喜欢。 ——钱这东西,果然养人。 但是也因此,有不少人托人来打听她的婚事。 陆弃娘认真问过二丫。 二丫说,“娘,您都回绝了就行,我一个也不嫁。” 从前日子穷,没什么见识,总觉得想嫁个好男人逆天改命。 现在长大了,见了人情冷暖,才明白谁有都不如自己有。 不是嫁个好男人就能从此飞上枝头变凤凰。 男人心里也有一杆秤,很会计较得失的。 “我就和大姐一样,招赘。我也做不到大姐那样面面俱到,所以我也不求什么官宦人家。我先看看常辉。若是能成,那最好;成不了,再慢慢找,不着急的。” 说完,她还眨巴眨巴眼睛。 “我觉得常辉,差不多了。” “咋,”陆弃娘闻言顿时来了兴趣,“他跟你说什么?” “没说什么。不过他这会儿,对我没有那么多客套了。而且常掌柜也喜欢我,我觉得我们俩这样拖着拖着,能成,他跑不了。” 婚姻不是一件可以占便宜的事情。 她宁愿低嫁,换来婚姻之中更舒服的位置。 总之,她看常辉,就觉得很合适。 等到了七月常辉生辰的时候,二丫干脆壮着胆子跟他把话挑明了。 “常辉,你觉得我怎么样?” 常辉脸红,低声道:“二姑娘自然是极好的。” “我也觉得自己不错。”二丫也没有说那么多虚的,“我爹是当朝二品,我自己有钱,而且我家人你也全都见过,没有一个看不起人的。” 常辉点点头。 “我想招个赘婿,你考虑吗?”二丫道,“我家也不会区别对待。我大姐生的孩子,随大姐夫姓;日后咱们俩要是成了,孩子也能随你姓,这个我不争。” 舍弃一些自己不在意的利益,才能换来更多自己在意的东西。 常辉不知道该说什么好。 但是他心里是有数的。 二丫说的都是实话。 不管是她的家庭,还是她自己这个人,都没有什么可以挑剔的。 关于这件事,常掌柜在上个月就和他提过。 他和常辉说,“虽然爹有心偏向你,但是毕竟上面还有族长,爹也不能随心所欲。爹能给你一点安身立命的产业,给你娶个媳妇,但是也只能做到这个程度。” “你若是能攀上二姑娘,那也算改换门庭了。” 毕竟商人地位,还是太低了。 他们和官宦人家之间,近乎有着壁垒。 就是巨贾之家的嫡女,带着丰厚的嫁妆,想嫁进二品大员之家,大概率也只能做妾。 所以常辉倘若能入赘,常掌柜觉得儿子这辈子就不用操心了。 现在二丫又说,孩子还可以姓常,倘如常掌柜知道,那会高兴得直接把常辉送上门。 第434章 云庭遇意外 - 与前夫和离夜,将军在我榻上贪欢 - 么么愚 “你也不用立刻回我,回去跟你爹商量商量。”二丫笑眯眯地道,“要是有什么顾虑,咱们都好商量。就算不成,也别往心里去,我还能再找别人。” 两人都心明眼亮,不会为了感情耽误挣钱。 “二姑娘,我……有个问题。” “你说。” 有问题才好呢。只要不是一口回绝,就还有得谈。 “二姑娘,为啥……选我?”常辉红着脸问。 “因为你合适呀。”二丫干脆地说,“你不会给我脸色看,能跟我一块儿挣钱。我嫁给你,也受不了委屈。” 自己手里有钱,就不用想着攀附谁,只想找个人,让日子过得舒心。 二丫觉得,想法变了也没什么。 从前她想嫁进豪门,如今她想自己成为豪门。男人对她来说,从倚靠变成了伙伴。 “你要没本事,我也不会选你。常辉,我信你。再说你的出身,也有你的难处。我呢,也是苦日子里熬出来的。” 他俩都懂生活的艰辛,也明白如今的日子来之不易,更懂得珍惜。 “而且我很欣赏你,没因为出身就自暴自弃;如今有了点小成就,也没四处张扬。还有一点——” “二姑娘请讲。” “我话多呀。”二丫笑道,“你不嫌我聒噪。” “没有,二姑娘没有……”常辉脸更红了。 二丫就爱看他这副模样。 “回去跟你爹商量吧,商量好了再给我回信儿。” 常辉却犹豫道:“只怕……东家和萧大人那边,不会同意。” “放心,”二丫语气笃定,“我爹娘那儿,我心里有数。我既然能跟你开这个口,就说明我能替自己做这个主。” 很多年之后,当二丫再回忆起现在的自己,依然觉得,这是她人生最美好的时候。 意气风发,无忧无虑,对未来充满了希望。 “好。”常辉咬唇答应。 他心思细腻,考虑得比别人多。 他没有立刻和常掌柜说,因为他知道常掌柜的答案。 他更需要的是自己想明白。 婚姻大事,并非儿戏。 实际上,常辉也并没有想这么早成亲。 他想先立业,后成家。 他心气很高,并不愿意因为自己私生子的身份就将就。 但是即便是他畅想美好未来时,也没敢想过,能攀上二品大员的女儿。 而且,对方无论是相貌还是性格,都让他挑不出毛病来。 ——二丫是他从前想都不敢想的选择。 只是他在问自己,他配吗? 并不是妄自菲薄,而是婚姻这件事,想要长久幸福,总要势均力敌。 一些方面的缺失,总要用别的方面长处来弥补。 所以常辉在问自己,他日后能拿出来,和二丫匹配的东西来维系婚姻吗? 他认真考虑。 过了几天,萧宴回家的时候,先和陆弃娘说,“你不用担心,云庭现在没事。” 陆弃娘一头雾水。 “我什么时候说云庭有事了?他不是在永济县当他的县太爷吗?能有什么事?” 那就是土皇帝,在县里说一不二。 “前天晚上县衙走水了。”萧宴沉声道。 “哎呀,走水了啊!人没事就好。”陆弃娘心有余悸地道,“那其他人也没事吧。” “没有出人命。”萧宴说得含蓄。 有意忽略了两个侍卫,为了救云庭被烧伤。 现在人已经被送回来了,胡神医在给两人治疗。 虽然没有性命之忧,但是一个烧伤了几乎整个后背,另一个烧伤了一条胳膊。 萧宴刚刚去看过,伤口也是让人心惊肉跳。 二丫放下筷子,“是不是得罪了什么人,让人报复了?” “现在还在调查,但是怀疑是这么回事。” “穷山恶水出刁民。”二丫恨声道,“就是云庭太好说话了。好在他没事,否则国公府,还不得把永济县给闹个天翻地覆。爹,您劝劝云庭,让他回来吧。” 功名利禄固然重要,但是什么也没有性命重要。 云庭还是过于单纯,不知道人性之恶。 他去永济县当县令这件事,二丫一直觉得不妥。 ——他在京城,有家人照顾,成长得慢一些,也不要紧,毕竟人生那么长呢。 这一步,走得还是太冒失了。 “那不好吧。”陆弃娘道,“不好半途而废。而且总得把那些坏人揪出来,否则以后他们还得作恶不是?” 她觉得应该安慰一下云庭,鼓励他愈挫愈勇。 萧宴道:“我原本打算亲自去看看他。但是他可能猜到了,说不让我们去。等五公子和姜仪成亲的时候,他会回来一趟。” “走的时候想得好,说是隔三岔五,有空就回来。结果自正月走了,到现在都几个月了,一次都没能回来。”二丫撇撇嘴,“依我看,还不如去做皇上之前说的那个盐官呢!不至于这么忙碌,不赚钱,还贴钱。” “话不能这么说。”大丫接口,“云庭愿意去当县令,直接接触百姓,对他日后的成长大有裨益。” 有危险,说明有利益冲突,说明云庭去了之后并不是躺在那里不干活。 “我还是觉得他没必要吃这个苦,让人操心。”二丫嘟囔。 “他也不是小孩子了,让他自己定吧。”大丫笑笑。 她期待云庭的进步。 “那好吧。”二丫忽然话锋一转,偷偷看了看萧宴,“要是常辉给我回信,说不定等他回来的时候,还能参加我和常辉的定亲宴。” 她知道陆弃娘不反对。 虽然和常辉说的时候她斩钉截铁,说自己父母自己搞定。 但是事到临前,她还是有点慌。 她怕萧宴不同意。 “定亲?”萧宴果然皱眉。 云庭要是知道了,那打击,可就大了。 说不定,他真的不想回去了。 二丫看向陆弃娘,想让她帮自己说话。 陆弃娘也不负她期望,“怎么,常辉被你磨得同意了?” “什么磨得同意了?娘,您这么说可不对,好像我求着他似的。”二丫不服气地道,“他也挺喜欢我的。要说有什么顾虑,肯定就是门第悬殊,怕以后受气。我不是那种人。” 她这个人,做人做事都公道着呢! 萧宴道:“再等等。” “等什么?”二丫脱口而出,“爹,您该不会反对吧。” “我不反对。”萧宴道,“只是你们认识的时间还短,日久见人心,再等等看。倘若——” 第435章 萧宴拖延亲事 - 与前夫和离夜,将军在我榻上贪欢 - 么么愚 他想了想,“若是明年你过了十五岁生辰之后,还是想在一起,那我也不反对。正好用这一年半的时间,你们再多了解一下。我知道,或许你定下了就不变心了,但是常辉不好说。你也考验一下他。”二丫看向陆弃娘。 “娘也觉得常辉好,但是你爹说的也没毛病。你们俩太小,而且相处时间也不长。咱们就等等呗,等到明年年底,也没有多远。这事情你交给娘,娘去和常掌柜说。” “那娘,您打算怎么说?” “就说你们两个都对彼此有意。若是可以,咱们这一年半里,都不说亲,等到明年年底,你们还是这个心思不变的话,就正式做亲。这也说得过去,你觉得呢?” “行,我听爹娘的。” 这其实也相当于定了下来,只是没有过明路,不怕常辉跑了。 “还有就是,这件事,仅限咱们家里人知道,和谁都别提,云庭也不行。免得日后有个变化,影响你名声。”萧宴又道。 “爹,您这还把云庭当外人呢!亏云庭身上都刻着您名字,啧啧。” 真是落花有意,流水无情。 想到日后云庭成亲,他的娘子看到他腿上的刻字,还不知道笑成什么样呢。 真是巨大的“惊喜”。 “云庭嘴不严,会给你张扬出去。” “也不能这么说,我觉得他在大事上挺靠谱的。不过算了,还是不告诉他了,省得他嘲笑我。” 反正定亲都还早着,成亲更远了,有时间让他准备贺礼。 晚上睡觉的时候,萧宴怕陆弃娘热,侧卧在她旁边,手里拿着一把大蒲扇,替她扇风驱蚊。 “萧宴啊——”陆弃娘觉得她好像怀孕之后,虽然偶尔也迷糊,但是总体来说,感受到了智商的提高。 大概是,沾了孩子的光? “嗯。风大点还是小点?” “你别扇了。”陆弃娘道,“没到热时候呢。我问你,你是不是不同意二丫跟着常辉。你跟我可别来那些虚的,你说实话,你是不是打心底里,不同意这门亲事?” “是。” 陆弃娘:果然变聪明了。 “我心里就觉得,你是不乐意的,所以才拖着,希望拖黄了。” 二丫再聪明,也吃亏在年纪小,而且对萧宴过分信赖,不会怀疑。 “是那么想的。”萧宴坦然道。 “为什么呀?”陆弃娘不解,“你觉得常辉不好吗?” “没有觉得常辉不好,只是觉得,云庭可能更适合。” 陆弃娘睁大眼睛看着他。 “怎么了?”萧宴笑道,“看不上云庭?” “那倒没有。再说,人家将来是国公爷,咱们凭什么看不起他?但是你别就觉得自己闺女好,咱们得公道地来看,你觉得,二丫和云庭,相配吗?” “相配。” 陆弃娘,“说公道话。” “那云庭多少有点配不上二丫。但是我觉得这小子,有股往上走的心气,以后未必就不行。” 男人看男人,更准。 陆弃娘无语。 “弃娘,一辈子太长了。要经历很多波折,富贵时候自然你好我好,但是我替女儿挑选相公的标准,有一条很重要的就是——不离不弃。” “咋,你觉得常辉会抛弃二丫?我倒是觉得,他自己从小那种经历,吃了很多苦,不会再乱来,让他的儿女们也吃自己吃过的苦。你觉得呢?” 陆弃娘打心底里觉得常辉是个稳妥可靠的人。 “可以同甘,但是未必能共苦。”萧宴道。 常辉是个很现实的人。 因为苦过,所以不想再苦了。 “要照你们这么说,云庭还没吃过苦呢。他不是更不靠谱?” “云庭什么富贵都见过,也能吃苦。你看他天天写信抱怨蜘蛛抱怨蜈蚣,但是真的生死大事,他反而轻描淡写。” 云庭之所以写信给他,托他帮忙照顾受伤的下属,托他帮忙保密,就是不想让国公府的人知道。 他担得起大事。 越是遇到事情,越能冷静处置,这种韧性,让人刮目相看。 “这小子,真是长大了。”陆弃娘惊叹,“不过云庭是不错,但是他对二丫——哦,他是不是跟你说了,他喜欢二丫?” “嗯。”萧宴笑着点头,直接承认了。 陆弃娘:“……我之前也怀疑过,但是皇上都给他和卢欢赐婚了。二丫也惦记上了常辉。萧宴,我不赞成的。” “嗯?” “皇上赐婚,那是圣旨,不能讨价还价。虽然我想着,云庭和二丫在一处不错,但是卢欢也很好,云庭和她门当户对。我想,皇上给他们两个人赐婚,也有自己的考虑。” 可能对于他们双方而言,姻亲能够给彼此更多的保障。 既然都已经各有安排,没必要非拆散两对。 顺水推舟,比逆水行舟容易多了。 陆弃娘从来没有指望女儿靠着婚姻逆天改命。 她觉得,只要人靠谱,那跟谁过,没多大区别。 日子,还得是自己过出来的,不能指望男人。 “我不和二丫说,你也不要和她说,我也没有承诺过云庭更多,”萧宴道,“就算没有云庭,我也希望能有更多时间来观察一下常辉。所以,这件事,就还是按照我说的办吧。” 陆弃娘想了想后道,“也行。那常掌柜那边——” “我去说,你放心。你现在别那么操心,顾好自己就够了。”萧宴看着她笑,忍不住俯身亲了亲她额头。 “萧宴,你想不想——”陆弃娘色迷迷地看着他。 “不想,你也不想,乖,该睡觉了。” 陆弃娘委屈地嘟囔,“你怎么这么快就不行了?要不找老胡看看?” 男人真的过了二十五就不行了? 花期也忒短了点。 要真那样,感觉,感觉应该一妻多夫才对。 还是古人有智慧啊,萧宴不是说过吗,最古时候,都是认母不认父的,一个女人好多个男人呢! 她有好几个男人,那萧宴不得醋死?哈哈哈。 陆弃娘自己把自己逗乐了,大笑起来。 萧宴磨牙看着她,幽幽地道:“弃娘——” 第436章 云庭归来 - 与前夫和离夜,将军在我榻上贪欢 - 么么愚 “不是,萧宴,哈哈哈——” 陆弃娘乐不可支。 萧宴有点慌了,“你别笑了,别笑了。” 笑成这样,真怕她把孩子给挤出来。 陆弃娘趁机伸手摸了他一把。 咦? 好像不用麻烦老胡了。 萧宴看着她的目光,火速尿遁。 他不行,就当他不行吧。 反正陆弃娘怀孕期间,他是绝不会乱来的。 萧宴在茅厕待了太长时间,以至于陆弃娘都想明白了。 ——他在茅厕,这是没干好事啊! 她要笑死了。 萧宴怎么那么好玩。 不过牛不喝水,强来也不行,她也就不撩拨他了。 毕竟,他憋得应该更难受。 过了几天,常辉找二丫说了愿意。 然后萧宴就去找常掌柜谈了,说是等明年年底,二丫及笄之后就议亲。 常掌柜自然答应,而且恨不能昭告天下。 不过萧宴说了,要低调,他也不敢乱来,只是走路腰杆都更直了。 他这个儿子,以后是要发达的。 过了几日,眼看着到了五公子和姜仪成亲的日子。 云庭回来了。 云庭进门,那叫一个浩浩荡荡。 陆弃娘眼睁睁地看着,院子里瞬时被他带回来的东西摆满。 “慢点,放这里,都放这里——”云庭身上穿着崭新的崭新的七品鸂鶒补子官袍,神气活现地和陆弃娘打招呼,“好久不见!” “你这是刚刚回京?快别让人往下搬东西了,你先回家,见过你祖母、你爹,还得进宫见太后她老人家。”陆弃娘道。 哪里有先来她这里的道理? “去了,都去了。” 云庭亲自看着人,一趟趟从马车上搬东西下来。 “秘法酱鸭!用的都是吃河虾长大的麻鸭,老卤子都是吊了十几年的,香飘十里地,我特意让人给我挑了最肥的,这是十二只,天气热,放不住,桑姑姑你快看看,该给哪些相熟的人家分一分,自己留两只也就差不多了。” “看这个。深山里的好东西,虎掌菇。之前没见过吧,只有永济县那一座山上有。你们看看这肉,多厚实!昨儿早上天没亮,我亲自盯着山民从老樟木林子里采来的,带着露水就装篓,用来炖汤,特鲜。” “……” 云庭几乎没停下,一口气把他带来的各种土特产都介绍了一遍。 陆弃娘哭笑不得,“你这是要把永济县给搬回京城啊!” “好久没回来了,惦记着你们。加上咱们家人情来往多,给人都分分,尝尝鲜。” “长大了,想的也多了。”陆弃娘夸他道,“快进来凉快凉快,屋里有冰呢!” 云庭的额头鼻尖上全是汗,眼睛里却是亮晶晶的欢喜。 “不用,我不热。”他说,“灼灼呢?哦,还有皎皎。” 话说出口,他才觉得单独问二丫好像不好,所以又把三丫带上。 “二丫在铺子里忙呢,你不用去。桑姑姑,你让人把她喊回来。云庭,你进来说话。” 陆弃娘知道三丫就是个陪衬,所以根本没提,那小东西去城外跑马了。 是的,宫里也关不住她。 她时不时就得请假出去放放风。 萧宴每次都派两个护卫陪着她,倒也不担心安全问题。 只是她骑得太快,经常让侍卫追得满头大汗。 “不用,我去找她。她忙着呢,不舍得耽误时间。”云庭笑道,“我一会儿跟她一起回家吃饭。” “行,去吧,一会儿我让大丫早点回来,给你做几道你爱吃的菜。” “不用折腾,我什么都爱吃,走了走了。”云庭兴冲冲地离开。 陆弃娘看着他的背影,忽然叹了口气。 少年的喜欢和欢喜,都那么纯粹。 可是人这辈子,哪来那么多称心如意。 二丫见云庭回来也很高兴。 不过对他也是不放心,又问了一遍,他有没有回家和进宫。 “都去过了。” 他立在柜台外几步远的地方,目光落在她沾着胭脂粉的手指上,心里却翻涌着别的念头:他若是不管不顾,连家门宫门都不踏,径直奔来她这胭脂铺子,那才是真真害了她。 莽撞的热情,在这京城里,能顷刻间烧成催命的火。 心里其实藏了很多话要对她说。 但是萧宴说的对。 他身上还背负着赐婚,没有解决之前,不应该把二丫拉下水。 他可以等。 他深吸一口气,空气里弥漫着脂粉特有的甜暖香气,却压不住他心头的沉重。他不能。他可以等。等到能堂堂正正站在她面前的那一日。 二丫不再问,只将那些小巧的胭脂盒在柜台上排得整整齐齐。 她侧过身去取货架高处的茉莉香粉,衣袖滑落,露出一截皓腕。阳光透过铺面的雕花窗棂,在她发间跳跃。 云庭便不再言语,只静静立在一旁,目光追随着她忙碌的身影。看她用绒布擦拭瓷瓶,看她小心地称量香料,看她偶尔抬手,将一缕滑落的鬓发抿到耳后。 铺子里氤氲的香氛包裹着他,他眼中便只剩下这一个人,仿佛时光在此刻也放慢了脚步,他就这么看着,守着这份短暂的、无声的靠近,心中百转千回,却也奇异地安宁下来。 “二姑娘——”常辉常辉掀开铺子门口悬着的细竹帘,带着一身风尘仆仆的暑气踏了进来。 意外看到了云庭,他怔愣一下,随后拱手行礼,“见过世子。” “常辉,你来了。”二丫已经笑着开口,“快来快来,我这个月的账,对不上了,过来替我看看。” 她走到柜台前,顺手将摊开的账本往旁边推了推,空出位置,那姿态是熟稔到骨子里的自然。 常辉笑着点头上前。 二丫甚至下意识地往旁边让了让,两人并肩站在那账本前,头几乎要凑到一起。 常辉低声询问着什么,二丫皱着秀气的眉,指尖点着账页解释着,那画面……刺眼得很。 云庭站在原地,仿佛成了这满室馨香里一尊突兀的摆设。 一股难以言喻的酸涩感,猝不及防地从心底翻涌上来,堵在喉咙口,又闷又涩。 二丫她不是和自己最好的吗? 现在好像,有人占了他的位置了。 第437章 自己哄自己 - 与前夫和离夜,将军在我榻上贪欢 - 么么愚 但是云庭什么都没说。 他坐在一旁,安静地看着,等着。 虽然心情复杂,但是他没有表露出来分毫。 直到最后两人对上了账目。 “常辉,还得是你啊!”二丫的笑声银铃一般,“要不是你,我不知道得对到猴年马月。” “应该的。”常辉笑得含蓄,“二姑娘,你这里既然有客人,我就先走了。” “不着急,喝杯茶再走。云庭也不是外人。”二丫笑道。 云庭心里闷闷的难受。 他不是外人,那言外之意,还不是说,她和常辉是一派的,最多把自己也划归到了“内人”行列? 呵呵,他们三个过日子? 常辉却道:“我得去盯着点铺子。刚来的这几个伙计,我不放心。” “行,那你快去吧。” 二丫目送常辉出去。 云庭终于忍不住,酸溜溜地道:“别看了,人都走了。” 他就站在面前,还是那么长时间没见,也没见到二丫对他热情一点。 二丫笑嘻嘻地道:“你要是帮我理账,我也看你。” 说笑归说笑,她把账册收起来,又问云庭,“卢家那边你去了吗?你是不是也该去拜见一下卢太傅?” 她其实想劝云庭,有机会和卢欢相处一下。 卢欢真的是个很讨人喜欢的姑娘。 看着高冷,不太搭理人,但是内心大气爽朗,处事果决,远非寻常闺阁女子所能比。 二丫觉得,卢欢就是她想象中的国公府的宗妇。 皇上的眼光,真不错。 但是二丫了解云庭。 云庭不喜欢这门亲事,那自然也不愿意听人劝。 所以劝他也要婉转些。 二丫只提卢太傅,不提卢欢。 “我听我爹说,卢太傅是个十分有本事的,而且之前也是从最底下做起来的。你做县令,就没遇到什么困难吗?去请教他,肯定很好。” “我自己能应付。”云庭道,“你不用瞎操心了。我已经说了,不想和卢家做亲,再跑去献殷勤,他们还误会我愿意呢。” 二丫想说,你愿意不愿意,都是板上钉钉的事情了,何必为难自己? 骗骗自己,让自己高兴一点。 以后娶了卢欢就真香了。 但是看云庭脸色,她到底把话咽了下去。 ——便是再好的朋友,有些话,既然对方不想听,那就别纠缠,这是好朋友之间也需要的分寸。 “对了,你在那边怎么样?”二丫问,“谁想放火害你,查出来了?” “嗯,是个当地的乡绅。” 听到二丫关心自己,云庭脸色总算好了点。 “不算什么。”他轻描淡写地道,“我也没想让他活。” “怎么回事?说来听听。” “鱼肉乡里,横行霸道,强占土地。”云庭说起来并没有咬牙切齿模样,而只当寻常,“被我查到,还试图贿赂我。” 可笑,他堂堂国公府世子爷,什么好东西没见过,会被三瓜俩枣打动? “他恼羞成怒,雇凶纵火。” “那最后怎么办的?”二丫问,“你可不能放过他。” “斩首了。” “干得好。”二丫抚掌,“除恶务尽,省得日后他还能东山再起。” “不觉得我心狠手辣?”云庭笑了。 “你心狠手辣?他强占别人土地的时候,管过别人死活吗?那些被他们逼得走投无路的人算什么?算倒霉?”二丫道,“不管别人怎么说,我反正觉得,你这事做得太好了。” 如果轻轻放下,那云庭过几年离任,那种人完全可以买通新的知县。 东山再起也就罢了,只恐怕他还会疯狂迁怒报复那些指正他的好人。 在二丫的观念里,罪大恶极的人,不能洗白,都杀了! “和我想的一样。”云庭道,“本来应该等上峰复核,还有过大理寺,但是我没管,直接杀了。” “还要过大理寺?杀个坏人那么费劲?” “也是怕底下官员,滥用手中的权力,所以杀头这种,都得要过一遍大理寺。” “那你这样,会不会被问责?” “最多就是被皇上骂几句,我不怕。” “嗯……但是以后,还是按照规矩来吧。你好的时候,怎么都行,这都不算事;但是以后若是有人对你落井下石,怕是这点事情也能给挖出来,成为罪过。” 听出她是真心关心自己,云庭立刻就把自己哄好了。 看吧,二丫心里有他的。 “好,听你的。” 两人又说起了五公子和姜仪的婚事。 “周家肯定要出幺蛾子。”二丫道,“我用脚趾想想都知道,大夫人不会甘心的,肯定要让五公子难堪。” “真是见识短浅。”云庭啐了一口,“周逍遥也是个窝囊废,被她欺负这么多年,也没毒死她。” “你不要这么说五公子。”二丫不乐意了,“他性情单纯,只一心想读好书,与人为善。从前那是他嫡母,他读圣贤书的,不能让他毒杀嫡母。” 见了很多人,见过很多事之后就会知道,人这辈子,无论是谁,都不能随心所欲,总有自己改变不了的现实。 五公子在这方面,是有些过于老实。 但是也不能要求所有人都是炮仗,而且问题并不那么容易解决。 “我听我爹说,谢太傅是庶出。前几年,他姨娘死后,他想好好治丧都不行。他娘一辈子的心愿就是能从正门进出一次,但是到死都没实现。哪怕谢太傅当时已经入内阁,哪怕他趴在生母棺材上,都没能行。” 这不是一家的事情,天地君亲师,这是天下的根基,包括皇上都不会去动摇。 云庭清晰地感受到了二丫的成长。 好像,那个生气会拔刀,会撞墙,会想着玉石俱焚的小炮仗,不知不觉已经成熟了。 真好。 他们一起成长。 这样的二丫,就算是国公府,也担得起来。 “不过我跟你说件趣事——”二丫忽然话锋一转,眼神倏地亮了起来,眸中盛满促狭与期待。 第438章 深夜送鹅蛋 - 与前夫和离夜,将军在我榻上贪欢 - 么么愚 “什么事情这么高兴?” 云庭发现,除了涉及别的男人,他的情绪,真的很容易被二丫感染。 她高兴在,自己就高兴。 “是姜姨。”二丫笑嘻嘻,“她特意来家里说了,成亲那日,不管大夫人做什么,不管周家多过分,让大家都忍着。” “忍着?姜仪想嫁人想疯了?她什么时候是吃亏的主儿了?”云庭表示不信。 “她也没说要吃亏啊。我猜呀,她是想来一把大的。你信不信?” “不太信。” 云庭其实是相信的,但是他故意这般说逗二丫。 姜仪把金銮殿掀了他都信。 那个娘们,太虎了。 “那我们打赌。”二丫道,“咱们拭目以待,两日后见分晓。” “行。” “你还没听赌注就答应了?” “你还能要什么?最多要我这个人呗,给你!”云庭语气像是开玩笑,但是实际上眼睛却一直忍不住盯着二丫看,不想错过她任何反应。 “我要你做什么?又不会干活,吃饭还挑肥拣瘦,我缺大爷伺候啊!”二丫笑骂道,“那等我想想。” 二丫觉得自己和云庭的关系,就像陆弃娘和胡神医。 她从来没有想过嫁给云庭,因为两人门第太悬殊了。 因为云庭回来,晚上的饭菜明显丰盛了许多。 萧晏带着蒋玄和云庭一桌。 怕陆弃娘闻不得酒味,所以这桌摆在外院,原来云庭住的地方。 屋里也没有下人伺候,三个男人说话就很随意了。 云庭多喝了几杯,靠在蒋玄肩头,“蒋玄啊蒋玄,我真羡慕你。” 这都已经登堂入室了,过了明路。 他还在门口徘徊,哦不,门可能都还没摸到。 蒋玄其实也明白他说的是什么,无奈笑笑,并不开口。 涉及别人婚姻大事,他不好妄加评论。 “萧晏,”云庭不死心,又醉眼朦胧地看向握着酒杯的萧晏,“我后悔了。我不该去永济县的,我这不是糊涂了,给人腾地方吗!” 他真是太糊涂了。 “你不去,难道要守着二丫,一辈子没出息?那她也不会看上你。” “现在她能高看我一眼,可是她天天看着常辉,我心里不好受啊!” “你自己的赐婚还没有解决,”萧晏淡淡道,“二丫也还小,心意没有完全定下来。这些事情,都需要时间。你不能站在原地,什么都不做,只傻傻等着结果。” 他的意思是,该做什么去做什么。 努力去得到自己想得到的,比如积累经验,比如博取名声和功名。 男女之事,努力重要,缘分更重要。 不管最后结果如何,都不能因为男女之事,耽误要走的路。 “我难受,我难受。”云庭不知道听没听进去,反正只是一味耍酒疯,“要是常辉娶二丫,我就回来抢亲。我不管,我不管——” 蒋玄看向萧晏。 “不用理他。” 他建议云庭少看点才子佳人的害人东西。 人这辈子,不是只有男女感情,身上背负的还有很多。 当然,如果是娶亲之后,那另当别论。 ——任何想要拆散恩爱夫妻的人,都该下地狱。 正说话间,外面传来了敲门声。 “三更半夜的,该不会是常辉上门了吧。”云庭瞬时警醒。 蒋玄也有些无语,“常辉不是那种不知分寸的人,除非铺子里有急事。” 所以,上门的最好不是常辉,否则那一定是大事。 门“吱嘎”一声被打开,是门房开了门。 萧晏听到了孙顺的声音。 “没什么事情,这是我祖母攒的鹅蛋,让我给你家夫人送来。你告诉你家夫人,是孙顺祖母给的,她就知道了。” 孙顺也没有多留,说下这句话就走了。 片刻后,一篮鹅蛋被送到了萧晏面前。 篮中的鹅蛋,每一枚都硕大饱满,近乎成人拳头大小,光滑洁净,显然经过精挑细选。 “送鹅蛋做什么?”云庭不解地道,“家里又不是吃不起鹅蛋。” 孙顺也有肥差,这样是不是太寒酸了? 大家都不是从前的光景了。 “鹅蛋能暖宫安胎,排胎毒。”萧晏淡淡道。 他也托人给陆弃娘买过鹅蛋。 但是没有这个品相好。 京城的鹅蛋,个头没这么大。 怕是张鹤遥,才会如此煞费苦心,如此“贴心”地知道孕妇需要什么,才会如此迂回曲折,借一个老实人孙顺的手,将这“关怀”送到弃娘面前。 “那还是有心了。”云庭道,“说起来,老街坊,还是真心关心弃娘……蒋玄,你掐我干什么?” 蒋玄讪笑,不敢看萧晏,心里把云庭骂了个狗血淋头。 孙顺=张鹤遥啊! 萧晏让人把鹅蛋拿下去。 他并不知道,张鹤遥现在还在私宅陪着那胡姬。 张鹤遥并不是愿意喜当爹,而是希望通过身边之人,来揣测陆弃娘现在的状态。 卑微的,阴暗的,无法割舍。 甚至,他还想找最好的稳婆,安排到陆弃娘身边。 转眼间就到了周逍遥和姜仪成亲之日。 陆弃娘也很想去凑热闹,不过她现在已经怀孕七个多月,并不方便。 而且有些人家,是忌讳孕妇参加婚礼的,说是会抢了新人的福气。 大丫早早就带着二丫和三丫去姜仪身边帮忙。 萧晏则带着蒋玄和云庭去给周逍遥撑场子。 结果看到周家几乎什么都没准备,下人懒洋洋的,云庭气得差点骂娘。 “你收着点。”萧晏却很淡定,“等着看姜仪的。” 姜仪今日肯定是要大闹一场的。 且等着看好戏。 时辰到了之后,周逍遥带着人去姜府迎亲。 云庭想起姜权那块头就有些怂,便对蒋玄道:“一会儿你破门,我断后。” 蒋玄:“……” 萧晏白了云庭一眼,“今日不用破门,姜仪说大大方方的,不来那套。” 云庭:“……没意思。” “等灼灼成亲的时候,你来守门。” 云庭气结。 他是要来撞门的! 第439章 迎亲 - 与前夫和离夜,将军在我榻上贪欢 - 么么愚 迎亲的时候确实很顺利。 但是进入姜府,众人看到花厅的场景,都为之一震。 厅堂正中最显眼处,供着一方乌木长案,上面整整齐齐摆放着几块牌位——那是姜仪战死沙场的父兄们。 厅堂里没有太多脂粉钗环的喧闹,取而代之的是一群身着旧日战袍、腰挎佩刀的汉子。 他们大多已三四十岁,甚至不少人鬓角染霜,面容被风霜刻下深深的沟壑,眼神却依旧锐利如鹰。 他们是跟随姜家老将军出生入死的部将亲兵,是看着姜仪从小丫头长成今日这身披嫁衣模样的叔伯长辈。 此刻,他们沉默地分列两厢,如同两排沉默的礁石。 姜仪穿着一身火红的嫁衣,立在正中,她头上没有盖红盖头,一张明艳照人的脸毫无遮掩地显露出来。 眉如远山,目若寒星,红唇紧抿,不见寻常新嫁娘的羞怯,只有一股磐石般的沉静。 姜权眼圈通红,站在她身旁。 萧晏见状,对一起来的众人道:“我们先拜祭过姜老将军。” 无论何时,见到英灵牌位,没有不拜的道理。 姜仪示意人上香。 萧晏带着众人祭拜过。 “姐姐,”姜权喊了姜仪一声,声音不自觉就哽咽了。 “姜家的门楣,”姜仪的声音带着金石般的铿锵,目光扫过父亲和兄长的灵位,再落回弟弟脸上,“父兄用血染过,用命铸过。今日我出嫁,是换一种方式守着它。而你——” 她的手指用力,几乎要嵌进弟弟的肩骨,“是姜家如今唯一的男丁!你得给我立住了!” “好!”姜权重重点头。 姜仪顿了顿,目光扫过厅堂两侧那些沉默的、目光灼灼的老部下们,声音陡然拔高: “这满堂的叔伯,都是跟着父兄从尸山血海里滚出来的!他们是姜家的根基,是姜家的胆魄!你敬他们,如敬父兄!遇事不决,多问!遇难不退,同当!守好家业,让父兄在天上看着,我姜家,倒不了!” “大小姐放心!”一个须发皆白、脸上带着狰狞刀疤的老将猛地踏前一步,声音洪亮如钟,“只要我们还有一口气在,必当竭尽全力,辅佐小公子!” “定当竭尽全力,辅佐小公子!”众人附和,誓言如山呼海啸。 在场之人,无不动容。 云庭也深受感动。 他第一次意识到,其实死亡并没有那么可怕。 人这辈子,做过的事情,总会有人记住。 姜仪父兄在天有灵,看到这样的场景,也会欣慰的。 姜仪整理了一下嫁衣的衣襟,对着满堂这些看着她长大、护着她父兄、此刻又将成为她弟弟依靠的老部下们,跪下行大礼,一字一顿道:“今日姜仪拜别父兄,拜别诸位叔伯。姜仪虽嫁人,但永远都是姜家人。姜家有难,姜仪万死不辞。” 五公子见状,上前和她并排而跪,“多谢各位叔伯多年照拂,周某虽孱弱,然余生愿与姜仪,同生死,共进退,还请各位叔伯放心。” “好!”云庭激动地大喊,“周大人,你是个爷们。行了行了,咱们该出门了,别耽误了吉时。” 再不走,他都得哭出来了。 这情景,怎么那么好哭呢! 姜权把姜仪背进了花轿中。 轿帘落下,隔断了内外两个世界。 花轿被稳稳抬起。 轿外,震耳欲聋的喜乐再次拔高了一个调门,鞭炮噼啪炸响,红屑纷飞。 姜权看着花轿离开,终于忍不住,泪水汹涌而出,但他死死咬着下唇,没有发出一点声音。 姐姐,你放心去过你的日子。 姜家,交给我! 等到了周家,情况就完全不一样了。 五公子早早就发现情况不对。 “你们,为何把花轿引到这西北的偏门?”他难以置信地道。 对于婚事,他没有要求过什么。 但是最起码,他娶妻,要堂堂正正地从正门而入吧。 这简直是,欺人太甚! 花轿里的姜仪听到他愤怒到发抖的声音,唇角冷冷勾起。 果然来了,这成亲第一道“礼”来了。 轿外,争执声陡然大了起来。 是云庭,实在忍不住,骂骂咧咧,混杂着周府管事周福那种刻意拿捏、慢条斯理中透着无尽轻蔑的腔调。 “五公子,您消消气。”周福的声音油滑又傲慢,“府里正门,那是迎贵客、接圣旨的地方。虽说您如今过继到四房名下,可四房……唉,人丁单薄,清静惯了。夫人体恤,特意吩咐走这西角门,清静,不扰了里头贵客们的雅兴。您看,这多贴心呐!” “贴心个屁!”云庭几乎要破口大骂,“谁家娶正头娘子走偏门?你们周家今日是不想好好过了,是不是?” “哎哟,您这话说的可就难听了。规矩就是规矩,夫人定下的,小的们哪敢违逆?您还是帮忙劝劝新娘子,赶紧下轿,误了吉时,可就不好看喽。”周福的声音里,假惺惺的客气彻底褪去,只剩下赤裸裸的刁难和幸灾乐祸。 “你们这样做,我就要去找族长求个说法了。”五公子气得脸色通红。 轿帘猛地被掀开。 一身火红嫁衣的姜仪,如同一团骤然爆裂的烈焰,出现在所有人惊愕的视线里。 阳光刺眼,映着周府高耸却透着压抑的青砖灰墙。 那扇所谓的“西角门”,窄小、陈旧,门板上的漆色斑驳脱落,门环上蒙着一层薄灰,与今日满城皆知的大喜之日格格不入。 门边站着几个周府的下人,脸上挂着毫不掩饰的讥诮,目光肆无忌惮地扫视着花轿。 姜仪右手闪电般探向腰侧——那里并非空空如也的束带。 作为将门虎女,她的嫁妆里,自然少不了趁手的“家伙”。 一道冷冽的寒光骤然在她手中炸开。 那是一柄短剑。 在周福骤然放大的瞳孔和一片倒抽冷气的惊呼声中,姜仪一步踏前,身姿矫健得如同扑食的猎豹,嫁衣宽大的袖袍烈烈翻飞,手臂高高扬起,凝聚着全身的力量,对着角门,狠狠劈下。 “喀嚓——!” 一声断裂脆响,干脆利落,毫无滞涩! 那根碗口粗、横亘了不知多少年的沉重门栓,竟被这一剑生生从中斩断。断裂的木头茬口新鲜刺目,沉重的半截门栓“哐当”一声砸落在地,激起一片尘土,另一截还勉强挂在门环上,摇摇欲坠。 全场死寂。 “好了,角门坏了,走不了了。”姜仪冷笑,将短剑横在周福脖子上,“带路,开正门,否则我不介意杀你助兴。” 第440章 姜仪威武 - 与前夫和离夜,将军在我榻上贪欢 - 么么愚 周福浑身一激灵,一股寒气从脚底板直冲头顶。 “是……是是!五少奶奶……您、您这边请!这边请!”他几乎是连滚爬爬地侧身引路,声音抖得不成样子。 原本聚在门边、等着看新妇笑话的下人们,此刻更是噤若寒蝉,一个个缩着脖子,恨不得把脑袋埋进胸口里,连大气都不敢喘,远远地避让开来。 “走吧。”姜仪看向五公子,脸上带笑。 五公子面色尴尬,低声道:“实在是委屈你了。” “是委屈你了。”姜仪道,“这么多年,也不知道你怎么忍过来的。放心吧,以后不会了,我在。” 刚和人吵架吵得像斗鸡一样的云庭,这会儿却又笑得不行,和萧晏窃窃私语。 “小娇夫,这下找到靠山了,哈哈哈哈……” 他觉得这俩人,真是绝配。 等到众人去了正堂,才发现什么都没有布置, 没有铺着红毡的香案,没有高悬的喜字,没有燃烧的红烛,没有象征吉祥如意的瓜果点心……什么都没有!只有一片光秃秃的青石板地,在阳光下反射着冰冷的光。 大夫人穿着绛紫色福寿纹的华贵锦袍,头上珠翠环绕,保养得宜的脸上,露出一抹嘲讽。 她就那样站在正堂门口,身后跟着看热闹的下人。 五公子也看到了那片刺目的空旷,他身体几不可察地晃了一下,脸色瞬间惨白如纸,紧握的拳头指节发出一声轻微的“咔”响。 最后一点强撑的镇定,在这赤裸裸的羞辱面前,摇摇欲坠。 他习惯了这样的难堪,但是他却连累了姜仪受辱。 姜仪原本是多么骄傲的人。 姜仪却在袖下勾了勾他的手,轻声道:“相公,杀鸡焉用牛刀?” 后院的这些魑魅魍魉,她来就行。 她看上的人,风骨铮铮,才高八斗,心怀天下。 他有他的战场。 这后院,不配。 “嗤!喜堂?五哥,哦不,现在是四房的……五公子了,”一个旁系的纨绔斜睨着周逍遥,醉醺醺地拖长了调子,声音不大,却足以让附近的人听清,“四房?嘿!那院子里草都长得比人高了,连个扫地的都没有,还喜堂?想拜堂啊?喏,那边空地儿挺宽敞,自己对着老天爷磕个头得了!哈哈哈……” 他周围的几个狐朋狗友也跟着发出低低的、充满恶意的哄笑。 “无妨。” 姜仪开口了,声音不高,甚至带着一种奇异的平静。 她握着短剑的手腕猛地一振,那柄寒光闪闪的短剑,带着破空锐响,脱手飞出。 “笃——!” 一声沉闷而令人心悸的钝响,短剑精准无比地钉在了大夫人脚前半尺之遥的青石板上。 剑身深深没入石缝,只留下缠枝莲纹的剑柄兀自颤动不休,发出低沉的嗡鸣。 剑锋距离大夫人那双云头履,仅差毫厘。 “啊——!”大夫人脸上的从容假笑瞬间崩塌,发出一声短促而尖锐的惊叫,身体猛地向后一仰,要不是旁边的心腹嬷嬷眼疾手快扶住,差点从椅子上摔下来。 整个庭院,再次陷入一片死寂,比方才在偏门时更甚。 连呼吸声都似乎消失了,所有人的目光都死死盯着姜仪。 她竟敢……竟敢在众目睽睽之下,对嫡母动“剑”?! 姜仪冷笑:“谁若是敢在我面前犯贱,就别怪我对她动剑!来人,去!把库房的门,给我踹开!” “是!”她的丫鬟没有丝毫犹豫,撸起袖子,招呼着身后几个同样憋了一肚子火的姜家陪嫁健妇,气势汹汹地就冲了过去。 周府的下人想阻拦,被那几个健妇眼一瞪,再看到姜仪那冰冷的眼神,顿时吓得缩了回去。 “去,把四房的院子给我收拾出来,缺什么,在库房里取。”姜仪冷冷地道。 不就是没有喜堂吗? 没关系,自己动手,丰衣足食。 云庭可太喜欢这样的热闹了,出去带着姜家送亲的那帮侍卫也冲进来,“快快快,你们家姑娘要被人欺负了。” 众人如土匪一般,从库房里抬出来八仙桌、太师椅、条案……大红宫灯也翻出来了。 姜仪似乎还嫌不够。 她的目光,锐利地落在一架紫檀木雕花的大插屏。 屏风上镶嵌着名贵的玉石,雕刻着繁复的山水图案,正是周夫人平日里最珍爱、最常向来客炫耀的心头好! 她大步流星地走过去,在大夫人陡然变得惊恐欲绝的目光中,在所有人倒抽冷气的注视下,弯腰,双手抓住那架沉重华贵的紫檀屏风边缘。 “你……你敢!”周夫人终于找回了自己的声音,尖利得变了调,带着撕心裂肺的惊恐。 姜仪充耳不闻。 她腰背发力,一声低喝,竟将那架巨大的屏风整个儿举过了头顶。 然后,在无数道惊骇的目光聚焦下,她猛地转身,朝着空地中央那张刚摆好的红木八仙桌,狠狠掼了下去! “轰——!!!” 一声惊天动地的巨响! 名贵的紫檀木在绝对的力量下,如同脆弱的枯枝般四分五裂,碎片、玉屑、崩断的雕花木件四处飞溅! 烟尘弥漫中,姜仪弯腰,从那堆昂贵的废墟里,飞快地捡起两块最大的、相对平整的紫檀木板。 她再次走向那片空地。一手一块木板,走到那临时拼凑的“喜堂”中央,将两块木板并排竖在红木条案前,权充香案。 然后,她拔出了钉在大夫人脚前的那柄短剑。 姜仪双手握剑,深吸一口气,对着左手那块最大的紫檀板,手腕翻飞,剑走龙蛇。 锋利的剑尖深深刺入坚硬名贵的紫檀木,木屑如同雪花般纷飞。 一个巨大的、笔画粗犷、力透木背的“囍”字,赫然出现在所有人眼前。 “好,好字。”她带来的人纷纷赞道。 姜仪手腕不停,剑尖一转,在另一块紫檀板上,同样刻下一个同样巨大、同样气势磅礴的“囍”字! “现在,有喜堂了。”她的声音,清亮、平静,却带着一种斩断一切的锋利。 大夫人见状,眼前一黑,晕了过去。 第441章 临产 - 与前夫和离夜,将军在我榻上贪欢 - 么么愚 陆弃娘听说了这件事之后,深感遗憾。 这样百年难得一遇的大场面,她怎么就错过了呢! 啊啊啊啊啊,真是太遗憾了。 “要我说,姜仪就该和五公子搬出来住。”陆弃娘摸着肚子,“天天看着大夫人,呕也呕死了。” 萧晏趴在她身旁看着她肚子的起伏。 每天晚上睡觉之前,小家伙都要在亲娘肚子里打一套拳。 已经是个“人”了呢。 “姜仪不是吃亏的脾气,又护短,”萧晏把手小心翼翼地放在陆弃娘肚子上,“而且她也有底气,让她闹吧。” 其实云庭说得很对。 五公子就是姜仪的小娇夫。 夫妻相处之道,各家都有各家自己的模式。 只要他们高兴就好。 姜仪肯定也是这么想的。 在情爱这件事上,她从来都特立独行。 “也是。五公子以后身边有了姜姑娘,日子这才算好起来。”陆弃娘由衷感慨。 “就像我有了你,日子才好起来。” “少来,这么肉麻,也不怕孩子听见了害臊。”陆弃娘嫌弃,“睡觉睡觉。” 她心里有点事情,纠结再三,还是和萧晏说了。 “今日清平侯府的人来找你。” “今日来找我?”萧晏冷笑,“他们是算准了我今日不在家,故意来找你的才是。他们要做什么?” “好像是你那个不成器的大哥,在外面欠了赌债。”陆弃娘道,“侯府卖了很多产业,给他填窟窿。” “和我们没关系。弃娘,你不要心软。” 陆弃娘若是对他们心软,那自己曾经吃过的苦算什么? “我不是心软,我就是想着,你从前被他们占了那么多产业去,要不要趁机压价买回来一些?咱们可以找别人出面。” “不用。我对过去的人和东西,都没有执念。”萧晏断然拒绝,“那边的事情,我们就是不掺和。” 生死和他都无关。 “行。”陆弃娘道,“这也是天道好轮回,老天爷都看着呢!” 她估计,那边也是走投无路了。 要不以萧晏嫡母的骄傲,是不会让人上门来求的。 活该。 夫妻俩在这件事情上,态度是一致的。 他们都不是烂好人。 但是他们并不知道后面发生的事情,否则大概率会改变主意。 蝴蝶翅膀的扇动,给他们的生活带来了翻天覆地的巨变。 云庭又要带着姜权回永济县。 “有空来找我玩,”他和二丫道,“我带回来的东西,有喜欢的,告诉我,我再让人给你送。” “什么都不用,你顾好自己的小命要紧。”二丫道,“做事慢慢来,别贪功。你看我爹,到现在也就是个教孩子的,他也没着急。” 云庭心说,你爹就是看着老实,私底下的小动作,那可多了。 萧晏应该是铆足劲,要那些团练的位置。 等陆弃娘生完孩子,估计就有分晓了。 到时候双喜临门,多好。 “行了,你不用担心我。好好经营你的铺子,别随便相信男人的话。”云庭也只敢说到这个程度。 他之所以那么着急出政绩,证明自己,是想有筹码和皇上谈判。 让皇上知道,他不是小孩子了,他有自己的想法和眼光,有自己的喜好和选择,并且也能为自己的选择负责。 “知道了,怎么这么啰嗦。快走吧,姜权都等着急了。” 姜权那边,五公子和姜仪一起送他。 这新婚夫妇站在一起,好像羞涩的是五公子,看起来也很有意思。 时间转眼就进入了八月。 陆弃娘的预产期是中旬,这会儿走路都得托着肚子了。 稳婆和奶娘都已经准备好,萧晏中午有空的时候也会往家里跑一趟,唯恐她发动。 大丫二丫跟着紧张,三丫跟着着急。 ——她在等她的“兵”呢! 不过据胡神医说,只有一个。 只有一个! 两个都没有。 哎,真失望啊。 不过有毛不算秃,将就着点吧。 怎么办,自己娘,不能嫌弃。 刘俭也跟着瞎着急。 他默默祈祷,陆弃娘一定要生个女儿,这样没人跟他抢姐姐。 谁让三丫天天嫌弃他,挂在嘴边的话就是,“等我有了弟弟,才不带你这个哭包。” 所以,就让她别有弟弟了。 胡神医不放心地叮嘱陆弃娘,像叮嘱孩子似的。 “你怀相很好,最后这段时间,一定不要乱来。安安稳稳的,平平安安把孩子生下来。” 陆弃娘道:“我都忍了九个月了,最后乱来什么?” 再说了,她倒是想乱来,问题萧晏也不同意啊。 真是的。 生孩子真是耽误干活。 她已经摩拳擦掌,等着生完了。 “老胡,你怎么像个老妈子似的。”陆弃娘嫌弃。 胡神医心说,他最近不知道怎么回事,总觉得心里发慌。 就算之前,林氏生胡睿的时候,他都没有这么慌过。 正说话间,桑姑姑从外面进来,面色有些凝重,“夫人——” “怎么了?”陆弃娘笑着问道,“有什么说就是了,怎么还吞吞吐吐的?” “奴婢刚听说了一个消息,不太好。”桑姑姑咬唇。 “咋了,咱们家的事情?” “不是。” “那就好。”陆弃娘把心放回到肚子里,“说吧。” 第442章 侯府惊变 - 与前夫和离夜,将军在我榻上贪欢 - 么么愚 “是清平侯府那边。” “哦。”陆弃娘表示她知道,“怎么,又变卖家产了?咱不买。” 这事她都和萧晏合计过了。 晦气。 “不是。”桑姑姑摇头,“是侯府的大爷和三爷没了。” “没了?欠了赌债跑了?”陆弃娘震惊,“还有老三什么事?” 她之前听萧晏提过,他行二,有哥有弟。 请问侯府一共有几个儿子,跑了这俩还剩下几个? “是,死了。” 陆弃娘瞪大眼睛,不敢置信,“怎么回事?” 是房子塌了啊,还能一下两个都挂了? “奴婢听说,是公主为了给长子填窟窿,变卖嫁妆和产业,引起了老三的不平。” 老大这种赌棍,是没什么良心的,更不会反省自己。 他觉得弟弟纯粹是挑衅找事,于是恶语相对。 兄弟俩就吵了起来。 老三吃了亏,铩羽而归,回去越想越气,抄起剑回去找老大算账,把自己亲大哥给捅死了。 事后老三又害怕,自己吊死了。 陆弃娘:“……这都是些什么事儿。那桑姑姑,侯府还有几个儿子?” “没有了。” 陆弃娘:??? 死绝了? 侯府成了绝户了? 这真是善恶终有报,报应不爽。 “那不会,让咱们家大人回去继承家业吧。”陆弃娘道,“咱可不要,不够闹心的。” 她已经开始担心了。 桑姑姑哭笑不得。 怎么可能有那么好的事情? 继承家业这种事情,很多人会抢着去。 而且侯府现在,确定还有多少家业可以继承吗? 哦不,人家还有个爵位。 “夫人,依奴婢看,清平侯府的这个爵位,还真有可能落在大人身上呢。”桑姑姑道,“毕竟大人是侯爷的亲骨肉,而且无论名声还是能力,都足以胜任。” 也不是替什么人申请爵位,皇上都会答应的。 清平侯府这边,确实没有拿得出手的人物了。 经陆弃娘这么一提,桑姑姑真觉得,可能这个爵位要落到自家了。 “咱也不要。”陆弃娘道,“让他们欺负了那么多年,也没找他们算账,现在他们让咱们回去,咱们就得像条狗一样回去跪舔他们?咱们才不稀罕!” 桑姑姑想说,其实这真是一件好事。 回头爵位是可以子子孙孙传下去的。 这是几代人的金饭碗啊。 别家为了爵位打破头,夫人却不屑一顾。 “那夫人,”桑姑姑又问,“奴婢和您说这件事,是想问您,咱们需要去吊唁吗?” “吊唁?”陆弃娘道,“不去。咱们两家又没有什么来往。” 生死是大事。 但是仇人的生死,不算事儿。 当初萧晏生死存亡之际,那些骨肉血亲,没有一个人疼他。 他们的死活,和萧晏也没有关系。 况且,赌鬼恼羞成怒,兄弟自相残杀,这是什么好事? 要是为国捐躯,她还考虑一下去上一炷香。 “是,夫人,奴婢心里有数了。” 桑姑姑默默想,夫人真是大气,连爵位都不放在眼里。 晚上萧晏回来,陆弃娘和他说了这件事。 “我也听说了。”萧晏神情淡漠。 那个家的人和事,他提都懒得提。 “要是回头让你回侯府,你可别吃回头草。”陆弃娘道,“不说你嫡母,就是那个白姨娘,就很让人讨厌。” “我不会回去的。而且,他们也不会让我回去,你多虑了。” 这种好事,轮不到他。 萧晏自己要有骨肉了,明白父母对子女那种控制不住的爱意。 那是天性。 可是有些人,就是丧尽天良。 他从来没有被父母爱过。 当然,那可能,根本就不是他的父母。 他之前一直想弄清自己的身世,但是却没有查出来结果。 ——那件事,感觉像是侯府的最高机密,天衣无缝。 你知道他是有问题的,但是就是查不到。 但是他后来,也就慢慢放下了,没什么执念。 这种事情,看天意安排了。 他如此,五公子也是如此。 他们都是没有娘的人。 缺失的永远缺失了,好在现在生活幸福,也不必去揪着遗憾不放。 “那就行,咱们过好自己的日子,比什么都强。” 过了两日,二丫说要去一趟永济县。 “去哪里做什么?看云庭?”陆弃娘问。 “我听卢欢说,永济县有一座山,山上有座庙,非常灵验。之前卢欢二嫂怀相不好,她和她三哥游历回京的时候,去拜了拜,后来母子平安的。” “快别闹了,”陆弃娘笑道,“我怀相好着呢。” “宁可信其有,不可信其无嘛。”二丫道,“我也是顺便去看看云庭,省得他每次写信来都巴拉巴拉,说我不惦记着他。” 其实这一趟,是胡神医和二丫说的。 他让二丫去找个地方拜拜。 “就你娘生孩子这事,我总觉得心神不宁的。二丫,你去拜拜。” 二丫笑嘻嘻,“姨丈,您不是一直说,您的医术,只要有一口气就救得回来吗?您压阵,我们都放心。” “就是因为我是大夫,见得多了,才更信命。” 大夫治得好病,治不了命。 “没事的时候去拜拜,总没有什么坏处。”胡神医这样说。 于是二丫就有点意动。 她就去学堂找大丫商量。 正好彼时卢欢也在,就提了这个地方。 “我请卢欢陪我一起去。”二丫道,“她去过,总是熟悉一些。” 卢欢真是个仗义的姑娘,太对二丫胃口了。 二丫也想趁这个机会,让云庭和她培养一下感情。 第443章 探望云庭 - 与前夫和离夜,将军在我榻上贪欢 - 么么愚 二丫去永济县,提前没告诉云庭,想着给他一个惊喜。 她想象过无数种重逢的画面:或许他端坐书斋,眉峰紧锁批阅案牍,一副忧国忧民的模样;或许他正襟危坐于简陋的花厅,对着几个乡绅摆着县令的官威……唯独没想到,引她过来的,竟是一阵奇怪的喧嚣。 “姜权!网!网子扯开点啊!……哎哟!砸着头了!” “大人!轻点!您看准那挂果的枝子捅!别光薅叶子!” “柱子!快!那边滚过去好几个大的!捡啊!” 男人的喊声、竹竿捅在枝叶上的哗啦声、硬物落地的噼啪声混杂在一起,热闹得像个市集。 云庭正狼狈又卖力地抱着一根比他身高还长出许多的细竹竿,对着头顶的枣树枝叶一通毫无章法地乱捅。 汗水浸透了他的后背,几缕散乱的发丝紧贴在汗涔涔的额角和通红的脖颈上。 他那张曾经养尊处优、白皙如玉的脸庞,此刻沾着几点灰土,被秋老虎的日头晒得泛红。 这真的是云庭? 姜权在旁边帮忙张着网傻笑,不少孩子都站在旁边眼巴巴等着。 二丫和卢欢站在月门洞的阴影里,足足看了有半盏茶的功夫,最后实在没忍住,笑出声来。 “灼灼?”云庭寻声望去,满眼的惊喜,“你怎么来了!” 他把竹竿扔给身边的人,不忘叮嘱:“你们继续,都打下来,给这些孩子们分了。” 他在胸前蹭了蹭手,蹬蹬蹬地跑过来,一脸欢喜,又忍不住往二丫身后看。 “没什么人了,就我和卢姐姐来了。”二丫笑道,“你这是干什么呢?” “帕子给我用一下。”云庭道。 二丫把帕子抽出来递给他,“你怎么还得自己打枣子?这是穷得要卖枣子啊。” 这个县令当的,真磕碜。 “不是,昨日有个孩子来偷枣,结果爬树时候不小心掉下来了。好在没摔坏,就是磕破了点皮。我看他们天天眼巴巴盯着,不如直接打下来分给他们,省得一时不察,再出危险。” “你这个县衙,还让人随意进出啊。” “让,有什么不让的。”云庭道,“又不是皇宫。如果这道门难进,那我这个县令,和别的县令有什么区别?” “说你胖,你还喘上了。”二丫笑道,“你没看到卢姐姐啊,不好意思了?” 云庭心说,那么大个人,我能看不到吗? 我真是郁闷死了。 别人怎么撮合他们俩就算了,你来添什么乱啊? 倒是卢欢,落落大方地行礼,“见过世子。” 云庭回礼,礼貌客气,“陪着灼灼来,辛苦了。” 卢欢心有所感。 她看了一眼目光已经飘到枣树下的二丫,又看了一眼拿着二丫帕子慢条斯理擦汗,目光几乎粘在二丫身上的云庭,心里大概有数了。 没想到,还是郎有情,妾无意。 二丫定然是不知道云庭心思的,否则她也不会盛情邀请自己,更不会撮合自己。 来这一路上,二丫说了云庭一箩筐的好话。 哎,这世上痴男怨女。 还好,她志不在此。 云庭擦干净脸,那股子狼狈劲儿才算褪下去几分,但被二丫撞见打枣的羞窘感还在,他急需转移话题。“咳,既然来了,正好尝尝永济的特色!我让姜权去准备了!”他努力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像个正常的、好客的县令。 “特色?除了打枣子,你这穷县还有特色?”二丫挑眉,毫不客气地揶揄。 云庭梗着脖子:“瞧不起谁呢!山野之珍懂不懂?刚采的鲜蘑,配上这里的野鸡,那叫一个鲜掉眉毛!保证你们在京城都吃不着!” 卢欢看着云庭急于在二丫面前“挽尊”的样子,心中了然,只抿唇微笑,并不多言。 到傍晚吃饭的时候,就在县衙简陋的后堂小厅里,一张方桌摆满了菜,最中间是热气腾腾的一大盆野鸡炖蘑菇。 香气倒是浓郁扑鼻,看着也颇有山野风味。 二丫和卢欢坐在一边,云庭和姜权坐在对面。 不过基本都是云庭在张罗,姜权一声不吭。 卢欢觉得这个大个子有点愣,怪有趣的。 二丫拿起筷子,看着汤里翻滚的形态各异的蘑菇,有些迟疑:“这蘑菇……颜色花花绿绿的,你确定都认识?别我们大老远来了,最后被一锅毒蘑菇送走了。” “啧,乌鸦嘴!”云庭瞪她一眼,拍着胸脯保证,“放心吧!是姜权带着当地人亲自去采的,当地那些老人家在山里采了一辈子蘑菇,闭着眼睛都不会错。本地人常吃,美味得很!来来来,别客气!” 他率先夹起一块颜色最鲜艳的红伞蘑菇,塞进嘴里,嚼得一脸满足,表示真的没有毒。 二丫和卢欢对视一眼,也笑着动筷。 味道确实鲜美异常,带着山林泥土的芬芳,让人食指大动。 吃饭的时候,二丫就说了明日安排:“我们一早就爬山拜一拜,拜完了直接回去,不能耽误太多时间,我不放心铺子。” 幸亏离得近,虽然确实仓促了些,但是往返两天,紧一紧,也够用。 云庭面上明显有些失望,“好容易来一趟,多待两天,我带你四处走走多好。” “以后再来呗,有的是机会。卢姐姐,你倒是可以多留几日。” “不了,”卢欢看见云庭一脸抗拒,觉得好笑,“我还得去学堂。答应了那些孩子们,后日要去给她们上课的。” “就是就是,答应了人家的事情就要做到。来,你们尝尝这个。” 云庭又指着一盘蘑菇。 “生的?”二丫迟疑。 “对,生的,这个最好吃了。” 二丫和卢欢都表示,对生的接受无能。 云庭一边感叹她们没有口福,一边自己大快朵颐。 过了一会儿,二丫正跟卢欢说着京城趣事,忽听旁边“哐当”一声。 只见云庭手里的筷子掉在了桌上,他整个人有点发懵,眼神直勾勾地盯着对面的墙壁,嘴角咧开一个傻乎乎的笑容。 “云庭?”二丫叫他。 第444章 吃了毒蘑菇的云庭 - 与前夫和离夜,将军在我榻上贪欢 - 么么愚 云庭没反应,反而伸出手指,虚空点了点,嘿嘿傻笑道:“哎,姜权,你看……墙上那小人儿……怎么在跳舞?还……还穿着红肚兜?怪……怪好看的……” 姜权闻言吓了一跳,顺着云庭指的方向看,只有一面光秃秃、有些斑驳的土墙:“大人?什么小人?您眼花了?” “胡说!”云庭突然激动起来,一拍桌子,碗碟都跳了一下,“明明在跳!跳得可欢实了!嘿嘿……转圈圈了……”他一边说,一边身体也跟着左右摇晃起来,仿佛真的在看什么精彩的表演。 二丫和卢欢都惊住了。 二丫看着云庭那傻笑不止、眼神涣散的样子,猛地想起他刚才吃的最多、最快的那盘生蘑菇。 “糟了!他中毒了!”二丫脸色一变。 她话音未落,云庭的状况更离谱了。 他不再看“小人跳舞”,转而低头看着自己面前的空碗,一脸痴迷,伸手就去摸:“哎哟……这碗……怎么变成金元宝了?这么多……发财了发财了……”说着,他竟真的把那个粗糙的陶碗抱在怀里,还用脸蹭了蹭。 “噗嗤——”二丫看着他抱着破碗当金元宝的傻样,再看他脸上那梦幻般的陶醉表情,一时没忍住,笑了。 “云庭!你个傻子!那是碗!破碗!” 看来云庭也是在这里缺钱缺疯了,日有所思夜有所梦,中毒都在惦记着金元宝。 他这辈子,真是没有这样过吧。 卢欢也忍俊不禁,但更多是担忧:“灼灼,这……这怎么办?得赶紧找大夫啊!” “找!姜权,快去请大夫!”二丫一边笑一边吩咐,也觉得事情有点严重了。 就在姜权慌慌张张跑出去时,云庭似乎被二丫的笑声吸引了。 他猛地抬起头,眼神迷离地锁定了二丫。 那眼神不再是看“小人跳舞”的傻乐,也不是看“金元宝”的痴迷,而是一种异常专注、带着某种灼热光芒的凝视。 “灼灼……”他喃喃地叫着,声音有些含糊,却异常清晰,“灼灼……灼灼……” 二丫被他看得心里有点发毛,笑声也止住了:“干嘛?你清醒点!” 云庭却摇摇晃晃地站了起来,绕过桌子,一步步朝二丫走来。 他的身体还在不受控制地轻微晃动,眼神却黏在二丫脸上,像是要把她吸进去。 “灼灼……真好看……”他傻笑着,带着一种前所未有的、近乎痴迷的真诚,“比……比墙上的小人好看一万倍……比金元宝……也好看……” 二丫被他这直白又怪异的赞美弄得面红耳赤,下意识地后退一步:“云庭!你胡说什么呢!中毒中糊涂了!” “没糊涂!”云庭突然拔高了声音,带着几分委屈和执拗,他一把抓住了二丫的手腕,力道大得惊人,眼神灼灼如火,“我……我喜欢你!灼灼!灼灼!从去年的时候就喜欢了!喜欢看你笑……喜欢听你说话……喜欢你骂我……你……你就是我的金元宝!不……比金元宝还宝贝!比……比命还宝贝!” 轰——! 这番话如同惊雷,瞬间劈在二丫头顶。 她脸上的血色瞬间褪得干干净净,大脑一片空白,只剩下云庭那滚烫的手腕和他眼中毫不掩饰的、浓烈到几乎化不开的深情。 这……这怎么可能?! 他不是一直把自己当妹妹吗? 他不是应该喜欢卢欢姐姐这样温柔娴静的大家闺秀吗? 这突如其来的告白,还是在中毒的状态下,如此赤裸直白,让她猝不及防,惊慌失措。 主要是,卢欢还在。 卢欢还是她特意带来的。 卢欢怎么想她。 二丫觉得,她要彻底失去卢欢这个朋友了。 “你……你疯了!放开我!”二丫用力挣扎,又惊又怒。 “不放!死也不放!”云庭像个耍赖的孩子,紧紧抓着,眼神固执得可怕,“卢欢……卢欢不行……我不要赐婚……我不要别人……我只要你……灼灼……我要娶你……” 完了! 他还把卢欢扯进来了! 二丫又急又臊,恨不得找个地缝钻进去。 她猛地甩开云庭的手,力气之大让云庭踉跄了一下,差点摔倒。 二丫顾不上他,几乎是扑到同样被这变故惊得目瞪口呆的卢欢面前,语无伦次地解释: “卢姐姐!他……他中毒了!胡言乱语!全是疯话!你别信!他神志不清!他平时……平时对你……”二丫急得舌头打结,完全不知道该怎么圆场。 她撮合了云庭和卢欢一路,结果当事人之一当众表白自己,这简直是天大的乌龙和难堪! 卢欢脸上却是通透的了然。 她看着惊慌失措、急于解释的二丫,又看了一眼还在原地傻笑、眼神却一直追随着二丫的云庭,轻轻叹了口气,伸手握住了二丫冰凉的手。 “灼灼,”卢欢的声音温和而平静,带着一种超越年龄的沉稳,“别急,我知道他中毒了,说的话当不得真。” “可是……” “没有可是。”卢欢打断她,目光坦然地看着二丫的眼睛,声音不大,却字字清晰,“就算他此刻清醒,说的也是真心话……我卢欢,也并非要强求之人。” 二丫愣住了。 卢欢微微一笑,笑容释然洒脱:“君子不夺人所好。我看得出来,世子心中有你,满满当当,再容不下旁人了。而我……” 她顿了顿,语气更加坚定,“我亦不愿接受一桩并非两情相悦的赐婚。若世子钟情于你,而你也对他有心……” 她看着二丫的眼睛,真诚地说,“我是真的,愿意成全。” 这番话,如同又一记重锤,砸得二丫头晕目眩。 成全?她和云庭? 这都哪儿跟哪儿啊! 第445章 卢欢的气度 - 与前夫和离夜,将军在我榻上贪欢 - 么么愚 “不!卢姐姐!不是你想的那样!”二丫几乎是喊出来的,她反手紧紧握住卢欢的手,急切地剖白心迹,声音清晰而坚定。 “我对云庭,真的没有男女之情!从始至终,我只把他当作一起长大的兄弟!是亲人!是朋友!就像……就像对兄长一样!我喜欢的是常辉!常辉!卢姐姐你明白吗?我撮合你们,是真心觉得你们相配!我……我绝没有半点旁的心思!也绝不会卷入你和他的事情里!我只盼着……只盼着这事过了,你别因此对我、对云庭心存芥蒂……” 二丫一口气说完,胸口剧烈起伏,脸因为激动而涨得通红,但眼神却清澈和坦荡。 她必须说清楚,必须立刻、马上、彻底地撇清! 这误会太大了! 卢欢看着二丫那双写满真挚和急切的眸子,听着她斩钉截铁地说出“喜欢常辉”,心中最后一丝疑虑也烟消云散。 原来如此……果然是襄王有梦,神女无心。 这傻世子,一腔深情怕是错付了。 她心中反而涌起一丝对云庭的同情,以及对二丫坦荡的欣赏。 她刚想开口安慰二丫,只听“噗通”一声闷响。 两人循声望去,只见刚才还抓着空气喊“灼灼别走”的云庭,此刻直挺挺地倒在了地上,双目紧闭,脸色发白,人事不省了——不知是毒蘑菇的药劲彻底上来了,还是……听到了二丫那番清晰无比的“喜欢常辉”的宣言? “云庭!”二丫惊呼一声,暂时顾不上解释,连忙和卢欢一起冲了过去。 大夫很快赶来。 或许因为这里秋天吃蘑菇中毒的人不少,大夫也颇有经验。 在给云庭诊完脉之后,他笃定地表示,云庭没事。 他开了催吐的方子。 等药熬好之后,姜权端着药进来,看向卢欢。 ——他觉得这俩人,早晚是夫妻,不用避嫌,喂药这事,应该是卢欢来。 卢欢却看向了二丫。 二丫:“……天色不早,我累了,先回去休息,一会儿再来看看云庭。” “我和你一起。”卢欢道。 二丫点点头。 她这会儿真的不知道该如何跟卢欢解释。 因为如果两个人调换角色,她肯定会觉得对方在戏弄自己。 姜权端着药愣在原地,目瞪口呆。 怎么一个帮忙的都没有? 嗐,还是他来吧。 卢欢跟着二丫出去后就主动拉着她的手开口道:“其实云庭在赐婚之初就找过我,说他心有所属。所以今日他这般说,我也并不觉得意外,只觉得恍然大悟。你性子直爽又热心,他喜欢你,是他有眼光。” “卢姐姐,我真是,真是不知道该怎么说……” 其实二丫到现在,也难以消化这件事。 云庭怎么就喜欢上自己了呢? 什么时候的事情? “我们两个天天拌嘴,我把他当成家人。” “我相信你之前并不知情,否则也不会想着撮合我们。”卢欢笑了笑,面色坦然,“灼灼,相信我,我真的没有因为知道他心中之人是你而心生芥蒂。只能说,命运弄人。” “等明日他好了,我要跟他说清楚。我喜欢的是常辉,不是他。”二丫态度坚决。 卢欢反而劝她慎重考虑。 “一家有女百家求,你好好想想,到底更喜欢谁,更想和谁过日子。当然,选择云庭,会有点阻碍,我还在这里挡着路,我们要一起想办法。” “卢姐姐,你这般大度,我真是无地自容。” “我大度,因为我对这桩赐婚也不满意呀。”卢欢言笑晏晏,拍了拍二丫的肩膀,“我原本是不想嫁人的,也基本上说服了父母。” 谁能想到,圣旨从天而降。 “我的人生理想,从来都是读万卷书,行万里路。世俗之中,容不下这样的妇人;但是父母却能容下我这样的女儿。” “所以呀,”卢欢笑道,“如果世子能够力挽狂澜,将我们的婚事取消就好了。当然,其实和你,也没什么关系。你另有所爱,那也不用管别人怎么想。” 她看出来,云庭的这番表白,对二丫来说,不是惊喜,更像晴天霹雳。 “我要是早点告诉他,我和常辉都定下来了就好了。”二丫悔不当初,“而且他从辈分上来说,我得喊他舅公,他怎么想的……” 卢欢见她这般,还温声安慰。 “等世子好点之后,你和他把话说开便是。缘分不到,没办法强求。” “嗯。”二丫咬唇。 卢欢自己回屋休息。 过了一会儿,二丫到底不放心,想去看看云庭,现在又有了顾忌,只能出门找了个小厮去问。 片刻后,姜权跟着小厮出来了。 “怎么样了?” “没事了,这会儿睡下了。”姜权挠挠头,“就是,你看今天这事儿闹的,怎么办?” 他都替云庭发愁。 醒来之后咋办啊! 当着未婚妻的面,对别人表白。 问题是,人家还不喜欢他。 姜权这会儿也有点替卢欢惋惜。 事情都闹到这种地步了,卢欢还能面不改色,谈笑风生,不愧是卢太傅的爱女。 这气度,真的让人刮目相看。 二丫道:“先不说那些,今晚麻烦姜大哥照顾他了。” 她要静静。 “行,没事,你放心回去休息吧,交给我就行。”姜权道。 二丫谢过姜权,自己回屋。 天公不作美,外面开始风雨交加,电闪雷鸣。 二丫自嘲地想,大概老天爷也知道她今晚心绪难平,所以给她来个雪上加霜,不让她睡了。 更离谱的是,她枯坐了一会儿,发现这倒霉县衙的破屋顶,开始漏雨了。 “卢欢,卢欢,你屋里漏雨了吗?” 卢欢果然,也没有“幸免于难”。 行了,这下两个人都没睡好。 大雨一直下,没有睡意的二丫抱着腿坐在榻上——那块好歹不漏,和卢欢说话,“卢姐姐,我现在想,天就别亮了。亮了之后,我得去面对云庭。” 多么希望,云庭是胡说八道的。 卢欢叹气,“这件事,我不知道该如何安慰你。” 这世上的痴男怨女太多。 这不是她的赛道。 两人相顾无言盼天明。 可是外面一直风雨交加,竟然没有停下的意思。 到了该天亮的时候,天还是黑沉沉的。 二丫心里忍不住想,这是老天爷听到她的祈祷了吗? 要不就别天亮了。 多么希望,云庭醒来之后什么都不知道,说他说的都是胡话。 可是天虽然没亮,外面却已经传来了敲门声。 准确地说,是砸门的声音。 要把门砸烂一样的巨大声音,让二丫想起姜仪成亲时候砸门的情景。 第446章 深夜惊雷 - 与前夫和离夜,将军在我榻上贪欢 - 么么愚 “没事。”二丫强压下心头的恐慌,声音带着不易察觉的颤抖,更像是在安慰自己。 她紧盯着紧闭的门扉,仿佛那后面藏着择人而噬的凶兽。 这深夜骤雨中的马蹄声,急促得如同催命符,绝非吉兆。 难道是云庭这愣头青在永济县得罪了盘根错节的地头蛇,人家趁此风雨夜来杀人灭口了? “确实没事。”卢欢道,“国公府给世子带了不少侍卫。而且,这个时间,要去报信求援,城门都已开。” 就算真是坏人,只要能拖住,就能等到救援。 二丫点点头。 现在也只能这么想了。 希望是她想太多。 “吱呀——” 沉重的门轴转动声刺破了雨夜的喧嚣。 紧接着,密集的马蹄践踏积水的声音由远及近,竟是直冲县衙后院而来!来人毫无顾忌地策马闯入,溅起一片泥泞水花。 “二姐!二姐——!” 一个带着哭腔的、极其熟悉的童音穿透风雨,撕心裂肺地响起。 二丫如遭雷击,猛地从椅子上弹起,几乎是撞开了房门。 狂风裹挟着冰冷的雨点瞬间扑了她满脸,视野一片模糊。 只隐约看到一个瘦小的身影,浑身裹在厚重的蓑衣里,像一只被风雨打湿的雏鸟,正吃力地从马背上滑下。 她一把掀开湿透的斗笠,露出苍白如纸的小脸,头发湿漉漉地贴在额角,嘴唇冻得发青,声音带着劫后余生的嘶哑和惊惶:“不好了!娘……娘难产了!” 轰——! 仿佛一道惊雷直接在二丫脑中炸开。 她眼前一黑,双腿瞬间软得如同面条,几乎要栽倒在地。 卢欢扶住了她,“快,让人套车,咱们这就回去。” 虽然帮不上什么忙,但是这时候,回去守着,心里总是能安慰一些。 就算—— 就算最坏的情况,那也要陪在身边,才少一些遗憾。 “卢姐姐,雨太大了!”三丫抹了一把脸上的雨水和泪水,急切地阻止,“来的路上,好几处河滩的水都快漫出来了!太危险了!你别跟着我们冒险!” “对。”二丫道,“我们得快点回去。卢姐姐,实在对不住你,你来陪着我,结果——” “没事。”卢欢握住她的手,“正好我留下,等风雨小一些,我替你去山上庙里拜一拜。你快收拾一下东西,带着妹妹回去。灼灼,听我说,不管发生什么事情,你和昭昭都得撑起来。” 一旦陆弃娘有个三长两短,萧晏估计跟着去的心思都有了,什么都顾不上。 二丫到这时候,已经哭得说不出话来了,耳朵里一片轰鸣,只会麻木地点头,不住地催促人去套车。 她要回家。 她要回家去见娘。 “世子呢?”三丫又问,“我得去跟他说一声。二姐,你别慌,你先收拾东西,我去跟他说。” 二丫这会儿真的已经腿软到站不稳,勉力点头。 卢欢抱住了她,用手替她抚着后背,飞快地帮她想着主意。 “当初我二嫂胎位不正,我爹请了太医院的李元李太医。回去之后,试试找他帮忙,或许可以,就提我爹的名字。另外,我家还有老参,如果你家暂时没有,就去我家里拿。这样,我给你写个字条——” 二丫听着卢欢有条不紊的安排,心中涌起滔天的感激,可喉咙却被巨大的恐惧和悲伤死死堵住,一个字也说不出来。 她无法想象失去母亲的世界会变成怎样一片荒芜。 娘吃了那么多苦,刚过上几天舒心日子……不能出事!绝对不能! 这一刻,怨怼甚至压过了恐惧——如果没有这个孩子该多好!她所做的一切努力,她所期盼的未来,若没有了娘,还有什么意义? 天上的神佛,你们不是讲好人有好报吗?看看我娘啊!她一生与人为善,你们睁开眼啊! 至于什么云庭喜欢她不喜欢卢欢,她喜欢常辉不考虑云庭这些,根本就不值一提。 而另一边,三丫已经跟着姜权去了云庭房间。 云庭还在昏睡。 姜权碰碰他,他也毫无知觉。 “让我来!”三丫见状急了,跪在床边,双手开弓,扇了云庭几个大耳刮子。 她甚至还穿着蓑衣。 蓑衣上冰冷的雨水抖落到了云庭身上,加上她毫不惜力的巴掌,还真让云庭醒过来了。 “谁,谁敢打老子!”云庭骂骂咧咧。 看到是三丫,看到三丫的装束,他惊呆了,揉了揉眼睛,不敢置信地道:“皎皎?” 他这是在做梦吧。 “姜权大哥,麻烦你帮我去喊二姐来。有些事情,我们得商量一下。” 她抬手抹了一把从头上滑落到脸上的水。 姜权已经知道了陆弃娘难产,这会儿也心情沉重,闻言点了点头,出门去喊二丫。 “难产?!”云庭如同被针扎了般,猛地从床上弹坐起来,眼睛瞪得溜圆,“怎么可能?!胡神医不是日日请脉吗?他是干什么吃的!套马!快给我套马!立刻回京!”他掀开被子就要下床,心急如焚。 三丫见他如此反应,心头酸涩更甚,泪水在眼眶里打转,却死死咬住嘴唇不让它落下。 她飞快地瞥了一眼门口,确认姜权已走远,屋内只剩他们两人,立刻压低声音,急促而清晰地吐出一句: “我撒了谎!我娘……暂时没事!” “你——!”云庭的怒火瞬间被点燃,几乎控制不住要一巴掌拍过去——什么事都能拿来开玩笑吗?这丫头简直被萧晏宠得无法无天了!他非得替萧晏好好教训…… 可他被一只冰冷、潮湿、带着雨水寒气的小手死死捂住了嘴! 他震惊万分地看到三丫满眼泪光,但是目光之中带着和年龄极不相符的坚毅和决断。 她低声说:“我们家有灭门之祸。爹让我用娘难产这个借口跑出来,让我带着二姐,去登州找人。爹说,让我避开旁人告诉你,让你替我们准备一下。但是你尽量不要卷进来,你就当什么不知道,只以为我娘是真难产。” 灭门之祸? 云庭整个人都呆住了。 别开玩笑了。 皇上都把皇孙交给萧晏了,眼看着又要让萧晏当团练,哪来的灭门之祸? 说句难听的,就萧晏现在这个官职,想惹灭门之祸都没机会。 现在的萧晏,谨小慎微到了极点……怎么可能?! 第447章 京城突变 - 与前夫和离夜,将军在我榻上贪欢 - 么么愚 “世子,我不走。”三丫的声音带着孤注一掷的倔强,眼泪终于滚落,混着脸上的雨水,“你帮我劝住二姐,让她去登州避祸。我……我要回去!” 小小的身躯在湿透的蓑衣下微微颤抖,眼神却坚定如磐石。 她要回去,回到爹娘身边,哪怕前面是刀山火海,是万丈深渊! “你把话说清楚!”云庭猛地抓住三丫瘦弱的肩膀,声音因极度的震惊和恐惧而嘶哑,“什么灭门之祸?!到底怎么回事?!” 一股巨大的、不祥的阴影瞬间笼罩了他,比窗外肆虐的暴风雨更加令人窒息。 “我不知道。”三丫摇头,“我爹没说。我爹说,要瞒着我娘,不能让我娘知道。” “你爹还说什么了?” “我爹给了我一万两银票,在我怀里揣着,他让我和二姐去登州找他的朋友,让我们去海岛上。还说不让你掺和进来,一定要当什么都不知道。日后便是知道了,也不要做无谓的牺牲。” “萧晏,萧晏!我他娘的,想抽他!” 云庭忍不住想,难道是萧晏想要刺杀太子,被察觉了? 可是如果那样的话,动静一定很大,他没听说,三丫至少也是知道的。 而且这种事情一旦败露,也不给人转圜反应的时间,直接就都抓了。 不对,不对。 “你爹还说什么了?好好想想,都跟我说说。” “还说,除非他派人去找我们,否则永远不要回京,隐姓埋名,好好活着。” 云庭心中焦灼难以用言语形容。 二丫推门进来,已经冷静了很多,“马车套好了吗?我们不等风雨变小,我们这就走。” 云庭心一横,猛地将门关上,隔绝了外面的风雨声。 他转身,目光锐利地扫过二丫和三丫,声音压得极低:“都别动,听着!”他迅速将三丫带来的灭顶之灾和盘托出。 二丫和他的反应也一样。 起初是惊喜,后来就变成了困惑和焦灼。 “你怎么……你怎么不问清楚就来了!”二丫忍不住对三丫脱口埋怨,声音带着哭腔的颤抖。 话一出口,她便后悔了,巨大的心疼盖过了慌乱。 她猛地伸手,将湿漉漉、冰冷颤抖的小身体紧紧搂进怀里,声音哽咽:“二姐不是怪你,二姐是急疯了……皎皎,你一个人冒着这样的鬼天气出来送信……真的……真的太厉害了,二姐不如你,远远不如……” “二姐!”三丫将头埋在她怀里,闷闷地喊了一声。 “听话。”二丫松开她,双手捧住三丫冰凉的小脸,拇指温柔地拭去她脸上的雨水和泪水,眼神是前所未有的郑重,“爹最疼你,因为皎皎也最听爹的话。皎皎,听二姐说,你能一个人闯过这风雨送信,二姐相信,只要云庭派人护送你,你一定能平安抵达登州……” “二姐,你去!”三丫道,“你去登州。” 她不去,她要留下保护爹娘。 二丫也听出了她的话外音,严肃地道:“不行,你小孩子家家的,留下只能添乱。你放心,二姐就是先回去,把铺子里的账目银两整理一下交给爹娘。不管什么事情,总归是要银子开路的。然后,二姐就去登州找你,好不好?” “不好。”三丫道,“你骗我,你想把我一个人骗走。” 云庭喉结动了动,出声打断姐妹俩的争执,“你们俩都走!听萧晏的!” 不管是不是过度谨慎,既然萧晏让离开,那还是离开为好。 “我回京一趟。”云庭沉声道。 “不行,既然是抄家灭族的祸患,我爹说了,不让你卷入,你不要卷进来。”二丫双目含泪,“云庭,谢谢你。但是不要,你只要派个心腹,帮我把皎皎送去登州,我们一家上下,对你感激不尽。” “二姐,我不可能走的!”三丫道,“我要回去守着娘!我哪里都不去!” 二丫深吸一口气,“皎皎——” “二姐你不用说了,我不走。” “皎皎,你怕死吗?”二丫声音微颤。 “如果是和爹娘在一起,我不怕!”三丫大声地道。 “好。”二丫眼泪决堤,“我也不怕。就算是死,我们一家人,也要死在一起。我倒要看看,皇上这次给我们安插什么罪名!” “你们两个都闭嘴。”云庭怒道,“萧晏是没数的人吗?他既然说是大祸,那肯定就不是小事。你们两个都听话,不要添乱。” “可是云庭,万一这件事,还有转圜的机会呢?我长大了,我能帮上忙了。”二丫强忍泪意,“万一就差我这一点呢?而且,我娘若是有事,我也不想活了。” 不管发生什么事情,一家人风雨同舟。 “我也是。”三丫附和道。 她嘴笨,但是她和二姐想的一样。 她也可以帮上忙的。 她们都不放心陆弃娘。 “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云庭想破脑袋也想不明白,“皎皎,你再想想,你爹到底怎么说的?” “我爹从外面回来,就跟我说,让我走。其他的,他都没说,只是让我一定听他的话。” “你看,你爹让你听话,你现在是听话吗?”云庭忍不住道。 “别说那些了。”二丫沉声道,“我们两个都不走。我们现在就回去看看,到底是怎么回事。如果有消息了,我会写信让小神来给你送信,你仔细听着小神的动静。还有就是,我们俩自己回去。三丫骑马带着我,不要牵扯其他人进来。” 如果她们的家真的塌了,那她们一起被埋葬,但是不要牵扯无辜之人。 云庭深吸一口气,“如果就是有不可挽回的事情发生,一般对女眷,会网开一面。但是萧晏,还有,倘若弃娘生下的是儿子——” 覆巢之下,是不会允许男丁活着的。 要做好最坏的准备。 “你们两个在这里等着,”云庭做了决定,“我回去。我已经知道弃娘难产,我不放心,回去看看,说得过去。我就不信,这把火,还能烧到我头上,让皇上要我的命!你们两个,都给我老老实实待在这里!别逼我,把你们关大牢里!有什么消息,我会让小神来送信,灼灼你听着些。” 顿了顿,他又道,“我把卢欢带回京城,别让她掺和进来是真的。” “现在都听我的,我小半天就能回去,很快就能给你们消息。我回去,比你们两个有用;如果真的事情到了无法挽回的地步,你们俩要听话,要走,不要无谓的牺牲,会让你们爹娘更难受。” 与此同时,萧晏正眉头紧蹙,和胡神医说话。 第448章 从天而降的大祸 - 与前夫和离夜,将军在我榻上贪欢 - 么么愚 “催产的药?为什么要催产?”胡神医连连摇头,“不能你说,有急事,就拿着弃娘的身体开玩笑。已经这个月份了,随时都能瓜熟蒂落,怎么不能等?” “老胡,事到如今,我也不瞒着你。”萧晏闭上眼睛,“我乃是越王之后。” 他也无法接受这个事实。 但是滕文甫冒死给他传信,这件事,假不了。 “越王,哪个越王?反党?” “是。”萧晏已经过了那个不敢置信的阶段,虽然现在还像做梦一般,但是情绪已经冷静下来,“我这次,怕是在劫难逃。家中女眷,如果能得皇上网开一面,大概会发卖为奴。到时候,怕是要老胡你,多多照顾了。” 他把准备好的银票拿出来放在桌上,对着胡神医郑重拜下。 胡神医一脸震惊。 “这怎么可能?这都是些什么事儿?” 可是对萧晏来说,何尝不是晴天霹雳? 奏折已经送到了皇上案头,皇上震怒,让锦衣卫彻查。 只是这件事到现在,都是隐秘调查,并未公开。 “我觉得,应该拖不了多久了。”萧晏道。 滕文甫大概也是经过一番纠结,才冒险透露给他。 滕文甫说:“萧晏,我告诉你,是因为我信你仁义,也心疼弃娘。你自己心里有数,提前有个准备。” 萧晏对他感激不尽,也下定决心,只要能力允许范围内,尽量不让皇上对滕文甫起疑心。 所以他用陆弃娘难产的名头,打发三丫离开,去给二丫示警。 “当务之急,是让弃娘生产。”萧晏的心如同被钝刀反复切割,痛得麻木,却必须强迫自己冷静思考,“若……若有可能,将孩子送出去。若……”他喉头哽住,艰难地吐出后面几个字,“若不行……那便是他的命数。弃娘这边……能瞒多久,是多久。” 他心中已有决断。 待安排好一切,他便去面圣。 他会说,自己在侯府安插了眼线,故而早知身世和这件事败露。 在雷霆降下之前,他要用这“主动坦白”,为陆弃娘、为女儿们,搏一线生机。 他愿引颈就戮,只求能为家人求一条活路。 “——总不能……让弃娘在月子里哭……”萧晏的声音低了下去,带着无法言喻的沉重与悲凉。 只有他自己知道,说出这些话的时候,他的心都在被凌迟。 这件事情,说是天降大祸也不为过。 萧晏知道清平侯府那边出事,但是没有想过,会和自己有关系。 他对那个爵位不感兴趣,也没想参与。 但是清平侯,竟然对经历着丧子之痛,几乎心如死灰的公主说,他在外面,还有两个私生子。 他想把私生子接进府里,记在公主名下。 这样公主就又有儿子了。 胡神医听萧晏说到这里,都觉得不敢相信。 ——虽然杜鹃之前,是自取灭亡,但是事情过去了这么久,胡神医从来不在林氏面前提起任何有关她的事。 对于做母亲的来说,无论儿女如何,那都是她们身上掉下来的肉。 清平侯到底是什么脑子,竟然能想出这样的“好主意”,以至于七公主被气疯了,决意和他同归于尽。 而萧晏,便是这场疯狂毁灭中,被无辜牵连的祭品。 盛怒之下、万念俱灰的七公主,提笔给皇上写下了一封绝命书。信中,她将尘封多年的、足以颠覆整个清平侯府的惊天秘密,和盘托出。 原来,当年那个看似糊涂的清平侯,竟曾与越王的一个儿子有过秘密往来! 这便成了他致命的把柄,被人死死捏住。 ——你若是不听话,便将你与乱党勾结之事,禀明圣上. 清平侯色厉内荏,遇事便乱了方寸。 在巨大的恐惧下,他不得不屈从于对方的要挟,将一个孩子带回府中,冒充自己的骨肉抚养。 这个孩子,便是萧晏。 七公主是知道真相的。 但是她能有什么办法? 彼时她都已经给清平侯生了儿子。 若是清平侯出事了,她和儿子的这辈子,也被毁了。 无奈之下,七公主只能咬牙接纳,并且还联合白姨娘,让她对外谎称,孩子是她的。 这件事,关乎侯府的生死存亡。 这也是为什么,清平侯府死死捂住了这件事,萧晏有心调查,都很难查到蛛丝马迹。 原本这件事,也不会被爆出来。 但是清平侯谜一样的骚操作,点燃了正经历巨大丧子之痛的七公主怒火。 ——争强好胜大半辈子,最后白发人送黑发人,枕边人也显出来禽兽的原形。 她这辈子,还有什么指望! 七公主生无可恋。 可是死之前,她要拉清平侯同归于尽! 于是,这桩足以让清平侯府万劫不复的陈年旧案,连同着萧晏的身世之谜,被七公主血泪控诉,呈到了御案之上。 若是其他事情,皇上或许会轻轻放过。 但是谁不知道,只要涉及越王,那就是往皇上眼里揉沙子。 就这样,一场源自他人愚昧与疯狂的滔天祸事,如同从天而降的陨石,将萧晏那刚刚步入安稳、充满希望的生活,砸得粉碎,戛然而止。 命运之诡谲荒诞,莫过于此。 “老胡,我是活不成的。”萧晏的声音恢复了那种近乎死寂的平静,只是微微泛红的眼角泄露了他内心的剧痛,“我最后悔的事情,就是认识了弃娘。” 他得到了几年最美好的时光,却将陆弃娘和三个女儿的余生,拖入了万丈深渊。 “你安排二丫三丫离开,那大丫头呢?”胡神医忍不住问。 他想问问老天爷,这都是些什么事儿。 萧晏做错了什么,陆弃娘又做错了什么。 他们那么努力地活着,带着周围人都好好活着,最后要落得这样的下场? 若是萧晏做了杀人放火的事情,那胡神医也不说什么了。 可是就因为一个他自己都不知道的身世,就要遭受灭顶之灾,谁听了不同情? “她知道了。她不肯走。她也,走不了。” 大丫已经嫁给了蒋玄。 蒋玄全家都在京城。 “她说,她留下照顾弃娘。她,要和蒋玄和离了。” 这样不知道能不能让蒋玄幸免于难,但是大难临头,总要做点什么。 所有的事情,萧晏都和大丫、蒋玄商量过。 唯一没有达成共识的,是两人和离之事。 现在他们应该还在商量,试图劝说对方。 萧晏已经顾不上了。 他现在满脑子只有陆弃娘。 他不惧死。 他只怕,他的死,会成为陆弃娘心上永远无法愈合的伤口,成为她漫长余生里,每一刻都挥之不去的痛楚与牵挂。 第449章 哪里来的孩子 - 与前夫和离夜,将军在我榻上贪欢 - 么么愚 “和离?小两口成婚还不到一年,好得跟什么似的,”胡神医忍不住道,“这都什么事儿!不对,萧晏,你为什么不……” 忽然意识到这话不好,他的声音戛然而止。 “你想说,我为什么不和弃娘和离?”萧晏苦笑。 胡神医点点头,“虽然不该这么说,但是这样是不是更好一点?” “我是这么想的,只怕到时候没用。” 这是萧晏努力的方向之一。 他希望能把家里其他人都摘出去。 陆弃娘和三个女儿,还有希望幸免于难。 但是若是陆弃娘生个儿子,那怕是—— 此时此刻,萧晏无比期盼,陆弃娘这次能生个女儿。 就让女儿替他,在身边守护着她。 “萧晏,萧晏,什么时候了?这天怎么黑沉沉的。”屋里传来了陆弃娘的声音。 “来了。”萧晏声音听不出一丝异常。 这让胡神医有些心酸。 “我这就去铺子。”胡神医压低声音,“给她配催产药。倘若生个儿子的话,我看看能不能想办法,把孩子给带出去。” 虽然很难,也很危险。 “先看看再说。”萧晏对他拱手行礼,“老胡,有劳了。” “说的什么话。”胡神医深深地看了他一眼,“无论如何,为了弃娘,就是有一口气,也要坚持。” 没了萧晏,陆弃娘余生,怕是再难欢愉。 “嗯。” “我走了,你进去吧,弃娘喊你。” 萧晏点点头,目送胡神医消失在雨幕之中。 萧晏进屋,给陆弃娘端了一杯水,“已经过了辰时了。” “我就说嘛,”陆弃娘道,“躺得我腰都疼了。” 萧晏先把杯子放到一边,扶着她慢慢起身。 陆弃娘对于自己这种身体笨重,起身都需要慢慢起来的状态到现在也不适应,嘟囔道:“快生吧,生了就轻便了。” “嗯。”萧晏笑笑,把水端给她,自己挨着炕沿坐着,只含笑看着她,用目光描画着她的眉眼。 弃娘,真的对不起。 我不仅没有替你遮风挡雨,还让你的人生,再一次风雨飘摇。 “看着我做什么?”陆弃娘还笑他,“你怎么还不进宫去?下雨就不用读书了?” 那可不行。 “我今日告假了。”萧晏道,“风雨太大,我不放心你进出。左右不过是些小孩子,也有先生看着,我偶尔偷懒一日,也没什么。” 如果余生只有几日团聚的时间,他希望不眠不休,陪她左右,把她深深烙印在心里。 “看你胆肥的,回头皇上知道了,还不得骂你办差不力?你快去吧,大丫还在家里陪着我呢,而且还有桑姑姑,外院又有那么多人,怎么就非得你了?” 萧晏听得心中酸涩。 她一直都这么说,他就这么信。 他想,他们还有余生漫长的几十年在一起。 可是,没有了。 他身上带着越王罪恶的血脉,从出生就带着不可洗刷的原罪。 “已经告假了,”他说,“疾风骤雨,你也让你相公休息一日。正好咱们俩把家底盘算一下。你不是最爱数钱了吗?” “那行,我爱干这事。”陆弃娘果然乐了。 胡神医举着伞,在肆虐的风雨中艰难跋涉,终于抵达了码头附近他那间熟悉的铺子。 豆大的雨点砸在油布伞上,发出沉闷的响声,更添几分压抑。 铺子门口空无一人,这样恶劣的天气,自然不会有人来看病,他哆嗦着手从袖子里掏出钥匙…… 推门而入,一柄冰冷的剑就架在了胡神医脖子上。 …… 大丫在屋里陪着陆弃娘查账,萧晏则和蒋玄在廊下说话。 “你们两个,商量好了?”萧晏问。 蒋玄低头道:“我是不会同意和离的。” “蒋玄,你考虑清楚了。虽然你对昭昭的感情我知道,但是如果说,你跟着我被处死,只留下她苟活,你觉得这个结局,比起来你们和离,都好好活着,更好吗?” 越到这个时候,萧晏越冷静。 作为一军统帅,生死关头,下意识地就会做出最有利于保存实力的决定。 “这些,昭昭都和我说了。但是我不能在这个时候,弃她而去。”蒋玄很坚决。 他可以死,但是不可以跪。 “但是我若是出事,她们母女日后,需要有人照顾。能让我放心的人不多,你是最重要的那个。蒋玄,现在不是意气用事的时候,昭昭也不是不明事理的人……” “这些,她都和我说了。但是倘若能陪着您,也是我的荣幸。您不必再劝,我意已决。” 每个人都有自己的坚持。 倘若他现在放手,无论理由多么充分,日后他都会看不起自己。 “昭昭怎么说?”萧晏又问。 “她被我说服了。” 若是真的要下狱,那他也可以陪在萧晏身边。 萧晏摇头,“这又是何必?” 但是他知道,蒋玄自有他的倔强,便是亲生父母也拿他没办法,萧晏更没有办法。 不知过了多久,当胡神医再次出现在时,他浑身湿透,脸色灰败,嘴唇紧抿成一条苍白的线。 他手中提着一个比寻常药箱大上一圈的双层木箱,指节因为用力而泛白,微微颤抖着。 看到他,萧晏和蒋玄立刻迎了上去。 因为已经太熟悉,即使胡神医没说话,从他惊魂未定的神情之中,萧晏也看出来了不对劲。 “老胡,先进来说话。” 萧晏和蒋玄把胡神医带到了厢房里,也就是大丫和蒋玄那里说话。 胡神医颤抖着手,将那个双层药箱小心翼翼地放在桌上。 他先是打开了上层的盖子,里面整齐地码放着几包草药和一个瓷瓶。 “这是……催产药引,”胡神医的声音压得极低,几乎只剩下气音,他指了指瓷瓶,“温水化开即可。” 然后,他的手指在药箱侧面一个极其隐蔽的卡扣处轻轻一拨。 只听一声极细微的“咔哒”声,药箱的底板无声地滑开,露出了下层——一个用柔软棉布包裹得严严实实的小小襁褓。 襁褓里,一个皮肤还泛着红皱、正闭眼安睡的初生婴儿,呼吸微弱而均匀。 萧晏震惊万分地看向胡神医:“老胡,你,你想狸猫换太子?你哪里弄到的孩子?” 第459章 前夫哥出手 - 与前夫和离夜,将军在我榻上贪欢 - 么么愚 胡神医扯了扯衣领,露出脖子上那道清晰、渗着血丝的刀剑划痕,声音干涩嘶哑:“为人所迫。” “什么意思?”萧晏的眉头拧得更紧,一股不祥的预感如同冰冷的藤蔓缠绕住心脏。 胡神医没有半分隐瞒,也无力隐瞒,将刚刚在医馆里那令人窒息的一幕,一五一十地倒了出来。 “我刚刚进医馆的门,灯都还没点上,后颈就抵上了冰凉的剑锋!我以为……以为是要杀我灭口……”胡神医的声音带着劫后余生的颤抖,脸上血色尽褪,“结果……结果竟然是——张鹤遥。” 萧晏蹙眉。 张鹤遥怎么会知道? 他怎么可能在如此短的时间内精准地知道这一切,甚至还……准备好了一个孩子?他想做什么?! “是,是他。”胡神医闭上眼,仿佛还能感受到那冰冷的剑锋贴着皮肉的触感,以及张鹤遥身上散发出的、与平日温润书生截然不同的、令人窒息的压迫感。 他从未发现,那个看似文弱的张鹤遥,身手竟如此利落狠戾,胆子更是大得惊人。 “这个孩子,”他指着药箱夹层里的女婴,声音发飘,“是被强行催生下来的……是个女孩。张鹤遥说,是……是胡姬所生。他还说……这孩子月份看着差个十天半月,日后长大了,就算眉眼与弃娘不太相似,胡姬血脉的轮廓,也勉强能圆过去……” “他还说——若是弃娘生了儿子,就让我们把这孩子换进去,把你们亲生的儿子交给他带走。他承诺……会视若己出,悉心教养,绝不亏待。若是……若是弃娘生的是女儿……”他看向萧晏,眼神复杂,“就让你自己决定,换不换。” 这件足以颠覆萧晏一家命运的隐秘,别人是冒着抄家灭族的风险才透露给他。 可张鹤遥呢? 他不仅知道了,而且以一种令人毛骨悚然的效率,布好了局,将一个无辜的婴孩作为筹码推到了萧晏面前,给了他一个屈辱至极、却又可能是唯一生路的选择。 ——哪个男人,愿意将自己刚刚降世、血脉相连的亲生骨肉,交到昔日情敌的手中? 他那句“视若己出”,在萧晏听来,充满了掌控与嘲弄。 张鹤遥性情阴晴不定,行事狠绝,谁能保证他日后会善待这个孩子? 萧晏自己就是身世飘零的苦命人,难道要让他的儿子也重蹈覆辙,在仇敌的阴影下长大? 可是他没得选。 尤其是一旦陆弃娘生的是儿子,不换出去,那只有死路一条。 那冰冷的、象征着皇权威严的“斩草除根”,会毫不犹豫地落在一个无辜的婴儿头上! 蒋玄担心地看着萧晏。 这些算计,是明盘的。 但是说良心话,张鹤遥也是冒着生命危险来帮忙的。 他那样圆滑世故,明哲保身的人,愿意卷入其中,无非是因为他放不下陆弃娘。 没得选,真的没得选。 现在就盼着陆弃娘生个女儿,那或许,才能避免骨肉分离。 不,就算是生个女儿,能让女儿有更好的可能,萧晏都要犹豫如何选择。 他死死攥紧拳头,指甲深陷掌心,尖锐的疼痛勉强拉回了一丝清明。 他不能乱。 弃娘还在等他。 她什么都不知道。 萧晏猛地闭上眼睛,深深吸了一口气,再睁开时,那双深邃的眼眸里,所有惊涛骇浪都被强行压下,只剩下一种近乎死寂的平静。 只是那平静之下,是深不见底的痛苦漩涡。 “把……催产药给我。”他伸出手,声音平稳得没有一丝波澜,仿佛刚才听到的一切都与他无关。 胡神医看着他瞬间收敛了所有情绪、如同戴上了一副冰冷面具的脸,心头更是酸涩难当。 他默默地从药箱上层拿出那个小小的瓷瓶,递了过去。 萧晏握紧瓷瓶,仿佛握住了支撑自己走下去的最后一点力量,然后,转身,走回自己和陆弃娘的房间。 门内温暖的灯光倾泻而出。 陆弃娘正半倚在炕头,大丫坐在旁边,两人不知在低声说笑着什么,陆弃娘脸上还带着柔和的笑意。 这温馨的一幕,与门外那冰冷残酷的交易,如同两个截然不同的世界。 “老胡来了?外面雨还大吗?”陆弃娘看到萧晏进来,笑着问道。 “嗯,回来了,雨还很大。”萧晏走到炕边,脸上自然地浮现出一抹温柔的笑意,眼神落在陆弃娘脸上,带着惯常的关切,“老胡配了药来,说是……能帮你顺顺利利的,让你少受点罪。” “之前说是药三分毒,现在又让我吃药,什么话都让他一个人说了。”陆弃娘笑骂道,“药呢?我吃。” 她不怕吃药。 从前吃过那么多苦,现在也不矫情。 萧晏拿起桌上的温水杯,将瓷瓶里的药粉小心地倒进去,用银匙轻轻搅动着,“老胡特意交代的,对你和孩子都好。来,我喂你,喝完了给你吃蜜饯。” “谁用你喂?我又不是三岁孩子。”陆弃娘不解风情,直接从他手中拿过杯子,仰头一饮而尽。 “真难喝啊。” 饶是陆弃娘能吃苦药,这会儿也觉得苦得舌头都麻了。 萧晏往她嘴里塞了一颗蜜饯,又对大丫道:“蒋玄在屋里,你回去吧,我陪着你娘就行。” 有些事情,让大丫也知道,帮忙想想有没有纰漏。 难得的是,天降横祸,从始至终,大丫没有落过一滴泪,冷静自持,甚至让自己都相形见绌。 大丫笑着点点头出去。 她看到那个婴孩,也是惊讶。 不过随即便是释然。 “如此,就很好了。不过稳婆那边,怕是容易泄露。” “这件事,张鹤遥说了,”胡神医现在提起张鹤遥还觉得心有余悸,“稳婆他找。应该是之前给那胡姬接生的,事后他大概会一并封口。” “人呢?”大丫问。 “说是马上送来,你娘应该还得一会儿发动。” “好,辛苦您了,胡姨丈。”大丫对他笑笑。 胡神医看着她神情自若,有些绷不住。 “大丫,你说怎么,就这样了呢!” “月有阴晴圆缺,人有旦夕祸福。”大丫淡淡道,“我们碰上了,没办法的。姨丈,没有到哭的时候,我们会有办法的。” 原本,她担心生个弟弟,没办法相救。 但是现在,就算是个弟弟也没有性命之忧,那剩下的,只有爹一个人。 那就好办多了。 “蒋玄,你帮我个忙。” 第460章 弃娘诞子 - 与前夫和离夜,将军在我榻上贪欢 - 么么愚 “昭昭,你说。” “你现在开始写帖子,”大丫沉着地道,“等我娘生完之后,你带着人去各家报喜。有几家,你亲自去。” “好,我立刻就去。” 蒋玄去了隔壁书房。 那么高大硬朗的男人,却对小小的妻子对他发号施令,甘之如饴。 胡神医在旁边看着,更是眼中酸涩。 多好的一对。 该死的皇帝。 他但凡有良心就该知道,萧晏和乱党,除了那点血脉上的关系,其他什么关系都没有。 萧晏如果存了坏心思,那当年大权在握的时候,为什么不在西北自立为王? 对萧晏来说,忠君爱国,那是刻在骨子里的。 皇上那么厉害,为什么不把自己杀了? 他和越王那才血脉相近呢。 胡神医心里把皇上骂了个狗血淋头,又恨自己,觉得不该救皇上。 要是太子那个神经病登基,说不定也不至于走到今日这结局呢。 “姨丈,”大丫清冷的声音将胡神医从愤恨的思绪中拉回,“这孩子……会不会突然哭闹起来?” 她的目光落在那安静得有些过分的女婴身上。 胡神医连忙收敛心神,仔细看了看:“看着像是被喂了安神的药,一时半会儿应该不会醒。唉……也是造孽,对不住这孩子了。” 他叹了口气,随即又宽慰道,“不过你放心,到晚上,你娘就该生了,到时候奶娘就能给她喂奶,不会饿着她。” “嗯。”大丫轻轻应了一声,重新坐回椅子上。 她腰背挺得笔直,神情凝重,唯有搁在桌面上的手指,无意识地、极其轻微地敲击着,泄露着她脑中正在飞速运转的思绪风暴。 那沉着的姿态,莫名地让心慌意乱的胡神医找到了一丝依靠。 “大丫,你说,张鹤遥能安好心吗?”胡神医到底不放心。 “姨丈,没什么比活下来更重要。而且,您想想,张鹤遥他冒着暴露自身、引火烧身的风险,布下这个局,若只是为了作恶,那他还是张鹤遥吗?” 张鹤遥想要的,是和娘之间无法割舍的牵绊。 这个孩子,无疑就是很好的机会。 但是现在,已经顾不了那么多了。 还是那句话,活下来,就很好了。 而且张鹤遥会恶心萧晏,但是不会害陆弃娘。 这就够了。 正说话间,陆弃娘发动了。 “叫稳婆来。”萧晏声音慌乱。 兵荒马乱。 桑姑姑还发现了稳婆不是之前请的。 大丫道:“没事,她更有经验,她可靠,让她去。” 桑姑姑这才放心下来。 一个时辰后,产房。 陆弃娘躺在炕上,脸色苍白,额头布满细密的冷汗,每一次宫缩袭来,她都紧紧抓住身下的褥子,指节泛白,牙关紧咬,一言不发。 “弃娘,你难受就喊出来。”萧晏拿着帕子不住地替她擦拭汗水。 “你,出去——”陆弃娘艰难却又嫌弃地道。 果然人家说,不让男人进产房。 都是有道理的。 他一直“弃娘”“弃娘”,叫魂似的,又帮不上什么忙,嗡嗡嗡像只蚊子似的,多烦人。 萧晏不肯走。 他要陪着陆弃娘,而且对于张鹤遥派来的稳婆,他也不放心。 陆弃娘想骂娘,但是随即又被更强烈的痛楚淹没,只能死死咬唇,怕卸了力气。 天哪,怎么这么疼啊! 像别人活活地从中间劈开。 她自认为已经很糙很能吃苦了,都受不住这疼。 想到日后女儿们也得嫁人,也得经历这种撕心裂肺的痛苦,陆弃娘忍不住想,这次一定要生个儿子。 时间在陆弃娘痛苦的挣扎、稳婆的指导和萧晏心如火焚的煎熬中,一分一秒地流逝。 每一次陆弃娘用力,萧晏的心都提到嗓子眼。 是儿是女?这个问题的答案,此刻重于千钧。 隔壁厢房里。 大丫依旧挺直脊背坐着,但敲击桌面的手指频率明显快了几分。 胡神医坐立不安,一会儿看看门口,一会儿又紧张地听听隔壁的动静,还不时俯身去探探药箱里女婴的鼻息。 “怎么……怎么还没生下来?”胡神医忍不住低声念叨,额上也冒了汗。 大丫没有回答,只是放在桌面上的手,悄然攥成了拳头。 她也在等,等一个决定妹妹或者弟弟生死的宣判。 终于! 产房内传来稳婆一声带着惊喜的呼喊:“看见头了!夫人,再用力!就快出来了!使劲儿啊!” 陆弃娘仿佛用尽了全身的力气,发出一声压抑到极致的嘶喊。 萧晏的心跳仿佛要停止,屏住呼吸,眼睛死死盯着,感觉全身的血液都涌向了头顶凉。 “哇——!” 一声嘹亮而带着无限生机的婴儿啼哭,如同天籁,骤然划破了产房内所有的紧张与痛苦。 生了! 萧晏感觉自己的心脏被这哭声狠狠攥住,又猛地松开。 他几乎是扑到前面,掠过王婆手中那个刚刚降生、浑身血污、正闭眼啼哭的、他亲生的——儿子! 那小小的、脆弱的生命,此刻暴露在空气中,却仿佛已经嗅到了死亡的阴影。 保护他! 这是萧晏脑中唯一炸响的念头! “生了个什么?”陆弃娘觉得整个人都无与伦比的轻松,此刻也兴奋不已。 “女儿。”萧晏强忍情绪对她笑笑,“我们的小四丫,来了。” 陆弃娘心里只有一瞬间的失望,因为女儿将来还得经历生育之痛。 不过没什么,比新生更令人高兴。 “快,抱过来给我看看。”她迫不及待地道。 “等等。”萧晏给了稳婆一个眼神,“先让她抱着孩子出去洗洗。听话,你闭上眼睛歇歇。” “我不累,我这会儿精神可足了,就刚才难受得我都想打人。”陆弃娘兴奋地道。 她生了孩子出来! 这可太有成就感了。 萧晏看着稳婆抱起那个小小的、啼哭渐弱的襁褓,站起身来。 他强迫自己的目光在孩子沾着血污、皱巴巴的小脸上停留了极其短暂的一瞬。 就一眼。 他没敢多看。 那一眼,像烧红的烙铁烫进了他的灵魂。 他看到那微蹙的眉头,像极了弃娘;那紧握的小拳头,带着初生牛犊的倔强;那微弱的呼吸,是他血脉的延续…… 儿子,你我父子缘浅,爹爹愿你此生平安顺遂,无灾无难。 “去吧。”他对稳婆哑声道,声音里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 那稳婆抱着孩子,快步走向门口,身影消失在帘外。 萧晏深吸一口气,压下喉头翻涌的腥甜,转过身,脸上努力挤出温柔的笑意,重新坐回炕沿,握住陆弃娘的手。 第461章 换子 - 与前夫和离夜,将军在我榻上贪欢 - 么么愚 陆弃娘还着急,“一会儿得数数手指脚趾,看看孩子身上有没有胎记。” 萧晏心痛难当,握住她的手,“一会儿抱进来给你看。” 厢房里,大丫心情复杂地解开弟弟的襁褓。 “这里有胎记。”她指着弟弟左边屁股道。 “这个出生时候有,长大了或许有,或许没有。”胡神医解释,“再看看。” 大丫又在弟弟后背上发现了一块颜色更浅的的。 除此之外,再无胎记。 “包上吧。”胡神医叹了口气,“弄点糖水来。” 他得带他走了,途中不能出声,耽误不得。 张鹤遥说,让他回医馆就行。 剩下的事情,张鹤遥自有安排。 大丫抱起弟弟,把他的脸贴在自己脸上,长睫染泪。 咱们总有相聚的那日,弟弟你要好好长大,等着那一日。 很想给你留点什么东西,可是什么都不能留。 胡神医着急,心已经提到了嗓子眼。 他接过那个小小的、被重新包裹好的男婴。婴儿似乎感受到了不安,小嘴瘪了瘪,发出细微的哼唧声。 “快,糖水!”胡神医的声音绷紧,带着不容置疑的急切。 蒋玄立刻将早已准备好的、蘸了温糖水的干净布巾递过去。 胡神医小心翼翼地将布巾一角轻轻点在婴儿唇边,那微甜的滋味暂时安抚了小小的不安,哼唧声停了。 小东西没睁眼睛,很快就沉沉睡了过去。 “好了,我这就走。”胡神医将孩子放进药箱里。 大丫用力点头,强忍着不让眼泪落下,只哑声道:“姨丈,保重!” 胡神医不再犹豫,深吸一口气,转身迅速而悄无声息地融入了阴影之中。 与此同时,产房内。 陆弃娘正焦急地张望着门口:“怎么还没抱来?洗个澡要这么久吗?萧晏,你去催催!我要看看我的小四丫!” 萧晏只觉得心如刀绞,握着她的手紧了紧,喉头滚动,勉强维持着声音的平稳:“快了快了,刚生下来,总得收拾干净些。你躺着别急,一会儿就抱进来给你看个够。” 就在这时,门帘被轻轻掀开。 大丫抱着一个同样包裹在柔软襁褓中的婴儿走了进来。 她的脚步很稳,脸上带着一种刻意调整过的、带着惊喜和疲惫的笑容。 “娘!您看!”大丫的声音清脆,带着恰到好处的激动,她快步走到炕边,小心翼翼地将襁褓递向陆弃娘,“妹妹洗香香了,您快看看,多漂亮的小丫头!” 陆弃娘的眼睛瞬间亮了起来。 萧晏不让她起身,大丫把四丫放在她身侧。 “哎哟,我的小宝贝!”陆弃娘低头,目光贪婪地落在怀中小人儿的脸上。 那小小的脸蛋还带着初生的红皱,眼睛闭着,小嘴微微嘟着,睡得正香。 一股难以言喻的柔情和巨大的满足感瞬间淹没了她。 “洗了个澡,模样也变了,变俊了。”陆弃娘笑道,却不知这话让萧晏和大丫的心都提了起来,“刚才我就看了一眼,没好意思说,怎么那么黑。” “许是光线的缘故。”大丫沉着道,“娘,您看这眉眼,和您多像。” “我看看,我咋看不出来像谁。我盼着她多像爹,你们爹好看。”陆弃娘忍不住伸手,用指腹轻轻蹭了蹭怀里小猫一样的女儿。 “萧晏,你给四丫起好名字了吗?”陆弃娘满眼期待地看向萧晏。 “‘春日迟迟,采蘩祁祁。’就叫她迟迟吧。” 这句话的意思是,阳光和煦,时光缓慢。 萧晏希望离别的时光慢一点,再慢一点 “迟迟?”陆弃娘有些不满意,“这孩子长大了,要是个磨蹭的性子,不得急死我?” “娘,我倒是觉得不错。”大丫笑道,“就这个名字吧。” “行,你们都喜欢,那就行。” 别回头让她起,那她只能起个花儿草儿的,回头让孩子被人嘲笑。 想到这里,陆弃娘忍不住对襁褓中的女儿道,“你可真是个有福的。你三个姐姐,都跟着娘吃过苦。只有你啊,一出生,就掉进了福窝里。” 大丫看了一眼萧晏,看到他发红的眼尾,知道他也是在勉力支撑,已是强弩之末。 她替萧晏做了决定。 “爹,这件事,是瞒不住的。” 这道惊雷,早晚都要劈下。 与其到时候匆忙什么都没有交代,不如现在把话说清楚。 萧晏闭上了眼睛。 陆弃娘愣住,“说啥呢你们?萧晏,你说话啊,我说你今儿怎么怪怪的。” 哪里怪,她又说不出来,还以为萧晏只是担心她生孩子。 萧晏鼓足了勇气,终于睁开眼睛看着她。 “弃娘……”萧晏的声音嘶哑得如同砂砾摩擦,跪在脚踏上,看着陆弃娘的眼睛,每一个字都像是从齿缝里艰难地挤出来,带着千斤重负:“我……萧晏……是越王之后。” “什么?”陆弃娘彻底懵了,她怀疑自己是不是产后虚弱听错了,“你说什么?什么越王?哪个越王?” “就是……当年被先帝剿灭的……那个反王。”萧晏的声音很低,却像重锤砸在陆弃娘心上,“我的生父……是越王的儿子。我是……罪王余孽。” 他艰难地吐出最后四个字,仿佛用尽了全身的力气。 房间里一片死寂。 “不……不可能!”过了很久,陆弃娘才猛地找回自己的声音,尖利而破碎,“萧晏!你胡说什么!你怎么可能是……这不是胡说八道吗!谁告诉你的?是不是有人要害你?是不是那个什么清平侯府又作妖了?” 她急切地抓住萧晏的手臂,指甲几乎要嵌进他的皮肉里。 虽然她懂的不多,但是她也知道,反党是没有好下场的。 谋反这件事,真的能株连九族! “是真的,弃娘。”萧晏的声音带着无尽的悲凉,他将滕文甫带来的消息,用最简略却最残酷的语句说出,“奏折已经呈上御前了。皇上震怒。我们……大祸临头了。” 他省略了张鹤遥和换子的部分,只陈述了身世暴露的噩耗。 第462章 弃娘得知真相 - 与前夫和离夜,将军在我榻上贪欢 - 么么愚 关于换子这件事,蒋玄之前提出过疑虑。 他问要不要告诉陆弃娘。 萧晏和大丫的态度出奇的一致——不告诉。 告诉陆弃娘,除了让她多心思,又能改变什么? 她要面对的,已经很多了。 如果对现实有哪怕一点点帮助,那也可以考虑告诉陆弃娘。 可是骨肉分离,谁会比母亲更痛苦? 明明是自己的亲生骨肉,却不能相认,甚至可能天各一方,只能牵肠挂肚,那对一个母亲来说,是凌迟的酷刑。 所以,这件事,他们决定压下。 “大祸临头?”陆弃娘喃喃重复着,巨大的冲击让她思维混乱。 她低头看看怀里睡得无知无觉的小女儿,又看看萧晏和大丫,赤红着眼睛愤怒出声,“凭什么?!就因为你身上流着谁的血?那点血脉是你能选的吗?你给朝廷立过功!你忠心耿耿!西北的将士谁不念你的好?皇上……皇上他是明君,他应该讲道理的。不行,我去找皇上,我要去找皇上。” 说话间,她就已经要起身。 萧晏按住她,“弃娘,你别冲动,我们慢慢说。” “这还能慢慢说?要是让你从前得罪过的那些人,在皇上面前胡说八道,皇上那么大年纪了……人老了,我和你说,都糊涂,真要是定了你死罪怎么办?” 后悔都来不及。 让她去。 “娘,皇上不是您想见就能见的。”大丫沉着冷静。 陆弃娘一下就泄了气。 是啊。 皇上可以看心情,随时来家里。 但是她想见皇上却很难。 然而事到如今,难也要想办法。 “萧晏,我怎么能见到皇上?我要见皇上,我要好好和他说一说。”陆弃娘坚持道。 刚刚生产完,她脸色并不好,甚至嘴唇都泛白,可是目光之中却有两团火在燃烧。 “弃娘,你冷静点,听我说。皇上对越王乱党深恶痛绝,宁可错杀,也不会放过。”萧晏强忍着心中伤痛,“一旦查明我真是越王的孙子,那……皇上无论如何都不会放过我。” “怎么不会放过你?你也不知道,你也是无辜的啊。”陆弃娘有种无处说理的感觉,“皇上若是对你不放心,那把你关起来,让人看着你,关一辈子,不行吗?” 这是她能想到的最坏的解决办法。 他们可以接受画地为牢,可以不要自由,活在别人的监视下。 比起性命,那些真的都不重要。 “娘,”大丫轻声道,眸色复杂,“有句话叫‘匹夫无罪,怀璧其罪’,意思是百姓本没有罪,因身藏璧玉而获罪。我爹也是这样的。他没有罪,但是他是越王子嗣,那就是皇上眼中最大的罪。” “我们什么都不干,也不出门都不行?” “不行。因为会有人打着我爹的旗号作乱;会有很多我们想得到或者想不到的状况发生。” 对皇上来说,把人杀了,一劳永逸。 “而且,就算皇上愿意网开一面,恐怕很多大臣,也不会同意。” “怎么会这样?”陆弃娘喃喃地道,“怎么不讲理呢这些人?不行,萧晏,那趁着还没抓你,你跑啊!你有多远跑多远!” 萧晏苦笑着摇摇头。 他可以跑,但是他能跑到哪里? 就算他成功逃脱,那妻小怎么办? “弃娘,你听我说。”萧晏握紧她的手,“虽然事到如今,必然会连累你们,但是能少连累一分是一分。等东窗事发,我们就——和离。” “和离?”陆弃娘愣住,随后道,“那有什么用?谁不知道,那是骗人的?萧晏,你眼下就不要想我们,你先想想,怎么把自己摘出来。你能摘出来,我们都没事。” “赌的是万一有用,万一皇上对你生出恻隐之心,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你和四个孩子,少受我牵连。” “我们少受牵连,那你呢?”陆弃娘问。 萧晏低头,不敢看她眼睛。 “你自己去死?你可真有主意。”陆弃娘瞪了萧晏一眼。 虽然乍一听到这个消息,她觉得天都塌了。 但是现在却又出奇地冷静。 老天爷就是要给你安排三灾六难,哭是没用的。 得努力挣扎。 她总觉得,萧晏罪不至死。 “娘,您先听我爹的吧。”大丫也劝陆弃娘,“虽然不见得有用。” “你们别那么着急。”陆弃娘有一种做梦的不真实感,“或许是虚惊一场呢?那公主说什么就是什么?再说,就算真的是那么回事,我就不信,你们爹一天也没有和乱党接触过,就能被当成乱党诛九族?” “弃娘,这次事情真的很严重。”萧晏不忍心开口,却不得不开口,“所以你听话。” 他的时间不多了。 “我已经安排灼灼和皎皎登州投靠我的朋友,他很可靠。你和昭昭、迟迟怕是没办法脱身,我只能尽最大努力帮你们脱身。只怕,只怕——我们的这些产业,都保不住了。” “都什么时候了,还管那些身外之物。”陆弃娘道,“萧晏,我跟你说,事情还没发生,不用哭丧着脸。我们就等着,回头真因为这事,皇上要杀咱们全家,那他就是昏君。” 大丫苦笑。 她娘对皇上,始终带着底层人民的美好想象。 她娘觉得,那么平易近人的人,怎么可能是昏君? 可是明君脚下,同样累累白骨。 “这么大的事情,你们怎么都瞒着我呢?”陆弃娘又道,“不管什么事,得让我知道啊,咱们一起想办法。” 虽然眼下,她也心乱如麻,想不出什么好办法。 “要不这样,”陆弃娘忽然想到了什么,“萧晏,你和皇上说,你愿意带人剿灭乱党,表明你的态度,行不行?” 要是萧晏都对乱党开刀了,不能说他还是乱党同伙吧。 这叫,戴罪立功? “如果这个都不行的话,那就只剩下一个办法了。”陆弃娘叹了口气。 “什么办法?”大丫问。 “求人。”陆弃娘道,“若是别的事情,我不愿意开口。但是性命攸关的时候,不开口也不行。” 大丫心领神会。 她和娘想到了一起。 第463章 免死金牌 - 与前夫和离夜,将军在我榻上贪欢 - 么么愚 母女俩想到的是姜仪。 姜仪手中有免死金牌。 而且那块免死金牌,可以用三次,还从未使用过。 这件事,是姜仪有一次来家里玩的时候,说到了令她气愤的人,发狠道:“惹恼了我,把他宰了,横竖我家还有免死金牌给我抵罪。” 然后才谈到了这个话题。 陆弃娘当时还傻呵呵地表示,这玩意儿,咋跟画大饼似的? 不如给点金银划算啊。 谁能闲着没事去犯个死罪啊。 不过后世有不孝子孙的话,那或许能用上—— 但是都没见过面,既然不出息犯了大罪,那也别浪费什么免死金牌,直接宰了算了。 没想到的是,这么快,她就先盯上了。 “那不容易。”大丫道,“那是姜家祖先和姜仪父兄留下的,所以要动用,估计得经过姜家族长同意。不过,我已经让蒋玄,借着去报喜的机会,和姜仪透露一二。” 如果她没猜错的话,明日姜仪会亲自来一趟。 行或者不行,都会有个答复。 “咱们确实有点不要脸。”陆弃娘实话实说,“张这个嘴,不应该,也是没办法。人家不答应,是情理之中。若是答应,就是大恩大德。” “对。”大丫点头,“但是我觉得,就算姜仪答应了,也不能立刻拿出来。” “为什么?” 说实话,这一点,萧晏也没明白。 “我们现在并不知道,皇上的态度到底如何。”大丫道,“不知道他愿意网开一面,还是会罪加一等。” 如果皇上真的极度生气,那可能会牵连他们全家。 这种情况下,免死金牌可能,也不好用。 毕竟那是死物,皇上认或者不认,完全在一念之间。 “皇上不是金口玉言吗?皇上怎么还能反悔?要是不好用的话,赏赐那劳什子做什么?”陆弃娘情绪空前的激动。 她真的不明白。 为什么从未相处过,甚至从未见过面的祖父犯的罪,要连累到孙子身上。 萧晏和越王有什么感情,能去继承他的事业? 皇上也不是不知道萧晏为人。 是,萧晏从前是犯过一些错。 但是仔细想想,那些错,也没有藏着掖着,而是光天化日,万众瞩目之下,说杀监军就杀了。 那,那也没玩阴招啊。 萧晏是多坦荡的一个人。 而且他出事之后,也没有连累任何人,更没有让他的旧部为他求情。 明明他可以挣扎,他却让所有人都撇清关系,自己承担后果。 这样的人,会谋反? 说实话,现在最接受不了这个事实的,是萧晏自己。 这和他对皇上一直以来的忠心耿耿,生出了无法跨越的鸿沟。 “娘,这是性命攸关的事情,您怎么觉得,其实不重要。”大丫道,“重要的是皇上怎么觉得。” 陆弃娘咬咬牙,“你说得对。” 经过这件事之后,她再也没有办法像从前那样看待皇上。 原来,皇上还是皇上。 皇上不能用简单的好坏来评判。 黄航高不可攀。 “我想,”大丫道,“咱们先不动,静观事态发展。如果皇上对我们网开一面,只要我爹的性命,那在最后关头,再请出免死金牌。” 而且,要在大庭广众之下,让皇上不得不答应。 相当于,逼皇上一把。 当然前提是,姜仪愿意且能够拿出免死金牌。 “这是往坏处想。”大丫面色沉静,“如果往好处想,就像您说的,爹可以请求皇上,将我们放逐到蛮荒之地,这辈子不踏入中原。” “那行啊,”陆弃娘一点儿没觉得去蛮荒之地有什么要紧的,“咱们又不怕吃苦。大不了,从头再来。萧晏,你别哭丧着脸了,不管在哪里,就算吃糠咽菜,只要咱们在一起,什么都不怕。我早就想干我的老本行了呢!” 她想养猪很久了。 不过是回到最初的日子,那有什么可怕的? “虽然咱们得做最坏的准备,但是想这件事的时候,得往好处想,是不是?”陆弃娘又道,“放心吧,皇上是不是还得想想,小四丫刚生,不能没有爹?” 陆弃娘到底躺不住了,坐起身来,把女儿抱起来,低头看着小小的人儿,“咱们迟迟是有福气的,一定能让爹转危为安。” 萧晏和大丫,都不敢看她。 “和离不和离的,走一步看一步。但是大丫,我赞成你爹说的,大难临头,能保一个是一个。”陆弃娘道,“你回头和蒋玄商量一下,入赘这事能不能算了,你们俩回蒋家。” 祸不及出嫁女。 之前觉得入赘很好,现在家里出事,又后悔之前没有让大丫正常出嫁。 人生这件事,果然不到盖棺定论那日,永远不知道某个选择是对是错。 大丫想说话,就见陆弃娘瞪她,“难道要让人一锅炖了才好?真走到那一步,我该和离,也跟你们爹和离。就算——” 她深吸一口气,转过头去看着窗,不让众人看见她眼中的泪光。 “就算你爹真没了,这日子,我们也得过!” 她不能让萧晏放心不下。 “没了谁,日子都得过。但是只要有希望,咱们就不放弃。其实想开点,人这辈子,最后不都是个死吗?不过早点晚点罢了。” “我跟着你爹之后,吃过喝过见过了。有多少人,活一辈子,肉的滋味都没尝到呢!” 要说有遗憾,就是小四丫,太小了。 “所以,我们无论如何,都不能怂。”陆弃娘拍拍萧晏的肩膀,“大不了,我再买你一次!咱们从头来过!大丫,把家里银子都搜罗搜罗,到时候四处打点,少不得用银子。除了姜仪那边,咱们也得想想其他的路子,走不走得通,都得试试。” “对了,二丫三丫她们,是不是也得派妥帖的人护送一下?她们两个姑娘家,让人不放心。不过云庭应该会安排吧——对了,云庭,云庭是不是,也能帮忙说说话?” 都这种时候了,性命攸关,脸皮都豁出去了。 “萧晏,你再想想,你从前那些交好的人里,有没有能帮忙的。想想,咱们都想想——” 第464章 前夫哥抱孩子 - 与前夫和离夜,将军在我榻上贪欢 - 么么愚 萧晏抱住了陆弃娘。 心中太多情绪,此刻无法表达出来,脑海中只回荡着一句话,“得妻如此,夫复何求”。 这八个字,在他混乱的脑海中反复轰鸣,带着滚烫的温度和沉甸甸的分量。 他何德何能,能拥有陆弃娘这样的妻子? 即使人生真的戛然而止,上天也终究,待他不薄。 她不懂什么大道理,说不出冠冕堂皇的话,但她用最直接、最笨拙也最赤诚的方式告诉他:遇事就解决,她在陪着他。 “这是怎么了?”陆弃娘还有些不好意思,“你别压着孩子。再说,大丫还在呢!” 大丫笑了笑,眸子之中已是云淡风轻。 他们一家,绝不认命! “疼。”陆弃娘忽然道,“好像,好像有点涨……” 萧晏低头一看,陆弃娘胸前衣裳已经湿了。 有奶水了。 陆弃娘笨拙地开始给四丫喂奶。 四丫睡得香甜,根本不张嘴,给陆弃娘急得满头大汗。 萧晏倒是想帮忙,但是帮不上,也急了一身汗。 大丫:“我去让桑姑姑找个生过孩子的婆子来问问。” “稳婆呢?”陆弃娘道。 大丫:“……她还有下一个着急去接生,已经走了。” “哦。”陆弃娘没有多问。 大丫却想,那个稳婆,还有胡姬,张鹤遥他,都能够妥善处理吧。 这时候,千万不能闹出人命来。 一来谁的命都是命,二来闹出人命,容易引人怀疑。 稳婆回到张鹤遥位于城西的私宅时,额上还带着未干的汗珠。 宅内光线幽暗,张鹤遥正坐在太师椅上,姿势有些僵硬地抱着一个襁褓,眉头微蹙,显然对怀里的柔软小东西感到无所适从。 “回来了?”张鹤遥抬眸,声音是一贯的平静无波,听不出情绪。 他将目光从襁褓移到稳婆身上,眼神锐利如刀,仿佛要将她整个人刺穿。 稳婆被他看得心头一颤,连忙低下头跪下,声音带着惶恐和后怕:“回、回公子,都……都办妥了。夫人……产下的是位小姐,萧大人和大小姐都……都认下了那个女婴。” “嗯。”张鹤遥淡淡应了一声,似乎对这个结果并不意外。 他低头,尝试着调整了一下抱孩子的姿势,动作依旧生硬。 “你过来,”他开口道,语气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烦躁,“教我怎么抱。他……好像不太舒服。” 稳婆连忙上前,小心翼翼地指点着:“大人,您这只手臂要托住孩子的脖颈和头,这只手托住屁股和腰……对对,就这样,放松些,孩子能感觉到的……” 在稳婆的指导下,张鹤遥的动作总算不那么别扭了,怀里的婴儿似乎也安稳了些。 “做得不错。”张鹤遥的目光终于从孩子身上移开,重新落在稳婆脸上,那眼神让稳婆不寒而栗。 他朝旁边侍立的孙顺微微颔首。 孙顺立刻上前,将一个沉甸甸的锦囊塞到稳婆手里,低声道:“拿着,这是公子赏你的。够你一家子下半辈子衣食无忧了。” 稳婆捏着那分量十足的锦囊,心头狂跳,既有巨大的喜悦,更有更深的恐惧。 她深知,知道这种秘密,拿了封口费,往往意味着…… 果然,张鹤遥清冷的声音再次响起:“银子,是赏你的辛苦钱。不过,你的嘴,光靠银子封,我不放心。” 稳婆脸色瞬间煞白,腿一软就要跪下。 “别跪。”张鹤遥制止了她,语气平淡无波,却带着更深的寒意,“你有个儿子,在城东的卖米的铺子做学徒,对吧?听说……他对铺子里管账的先生有些不满?” 稳婆吓得魂飞魄散,扑通一声跪倒在地:“大人!大人饶命!求您高抬贵手!老奴……老奴发誓!打死也不敢乱说一个字!求您放过我儿子!他……他还是个孩子啊!” 张鹤遥垂眸看着跪地哀求的稳婆,眼神没有丝毫波动:“慌什么?我又没说要他的命。只要你的嘴够严实,你儿子不仅能安然无恙,还能顺理成章地……接替那个位置,明白了吗?但是你若是听不懂,那孙顺手下稽查私盐的人,可能不小心就找到了你儿子头上。贩卖私盐,那是要命的勾当。” 稳婆浑身发抖,冷汗浸透了后背的衣服。 她终于明白了张鹤遥的手段。 银子是甜头,儿子是套在她脖子上的枷锁。 她连滚带爬地磕头:“明白了!老奴明白了!谢公子大恩!老奴一定把嘴缝死!一个字都不会漏出去!” “下去吧。”张鹤遥挥挥手,不再看她。 稳婆如蒙大赦,颤抖着退了出去。 屋内只剩下张鹤遥、孙顺和那个沉睡的婴儿。 张鹤遥低头,目光复杂地凝视着怀中的小脸。 婴儿睡得正熟,小嘴微微翕动,皮肤红皱,五官尚未长开。 张鹤遥却固执地在那眉眼间寻找着什么。 “孙顺,”他忽然开口,“你看他……像谁?” 孙顺凑近仔细看了看,谨慎地回答:“大人,刚出生的婴孩,都差不多……不过细看这眉眼轮廓,似乎……似乎有几分弃娘的影子?” 他总不能说,像萧晏吧。 像弃娘……这个念头让张鹤遥心底涌起一股难以言喻的、混杂着酸涩与执拗的暖流。 “大人,”孙顺艰难开口,“萧晏他这次,皇上会如何处置他?” “他必须死。”张鹤遥眼中闪过一抹冷厉。 这次,可不是他动手,而是皇上。 萧晏不死,他永远没有机会。 但是他不会直接插手,让陆弃娘以后有怨恨他的机会。 孙顺低头咬唇。 他意识到,张鹤遥,一定要借着这个机会置萧晏于死地。 如果真是那样的话,他希望,张鹤遥不要假自己之手。 孙顺不愿意。 他会没办法面对陆弃娘。 他有些慌乱地岔开话题:“大人,那,以后让小葵抚养孩子吗?” 小葵,正是那个胡姬的名字。 而小葵,根本就不知道孩子被换掉了。 从孩子一出生,稳婆就把孩子抱走,也没有告诉她孩子的性别。 小葵自知身份卑微,在这里小心谨慎,并不敢多问。 第465章 去而复返 - 与前夫和离夜,将军在我榻上贪欢 - 么么愚 张鹤遥忽然笑了。 他自嘲地道:“孙顺,我这辈子,大概唯一一次想要做好事,没想到最后——” 他并没有未卜先知的本事。 那一次,真的是意外。 那时得知陆弃娘有孕,心中百味杂陈,偶然撞见同样身怀六甲、境遇凄惨的小葵,一丝说不清道不明的恻隐之心,混杂着阴暗的、近乎卑微的渴望——想从另一个孕妇身上,窥见陆弃娘此刻可能的模样——才让他伸出了手。 “呵,”他嗤笑一声,像是在嘲讽命运,又像是在唾弃自己,“看来老天爷都认定,我骨子里就是个恶人。连这唯一一次想装装好人,都装得如此……面目可憎。” 然而,他眼底深处并无半分悔意,只有一片深不见底的、带着占有欲的执念。 说到谁带孩子,他幼稚的想法。 “她不行。”张鹤遥话锋陡然转冷,锐利的目光扫过虚空,仿佛小葵就站在那里,“性子软弱,一身洗不掉的奴性,更兼……愚不可及。” 他的评价刻薄而精准。 一个家妓,不想着如何攀附权贵以图安稳,竟与府里同样以色侍人、朝不保夕的小倌儿私通,甚至珠胎暗结。 若他此刻说一句“此子不留,你便可活”,张鹤遥毫不怀疑,小葵会立刻亲手掐死这孩子以求自保。 这样的女人,能带出什么好孩子来? 孙顺想起小葵那怯懦茫然的样子,也觉得棘手:“那……公子,这孩子该如何安置?” “去逄家,”张鹤遥语气淡漠,仿佛在安排一件微不足道的小事,“把那个小倌儿要过来。告诉小葵,成全他们,便是留下这孩子的‘奖赏’。” 他笃定,对小葵而言,这“成全”远比骨肉重要得多。 一个十六岁便糊涂到与人私通怀孕的少女,脑子里哪有什么为母之心?她此刻最想要的,恐怕就是逃离这牢笼,与情郎双宿双飞。 “再给她备一份嫁妆银子,”张鹤遥补充道,“你现在就去传话,让她收拾好,等着她的‘良人’来接她一道滚蛋。” “是。”孙顺应声,准备退下。 “等等。”张鹤遥叫住他,目光重新落回怀中的孩子,那冰冷的神色似乎被孩子的睡颜融化了一丝,却又被更深的算计覆盖,“我记得,你祖母总嫌与你们同住一处拘束?让她搬过来。” 他抬眼,不容置疑地看着孙顺,“府里缺个可靠的人看着丫鬟婆子,照料这孩子。她……是弃娘敬重的长辈。” 最后一句,声音低了些,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复杂。 “……是。”孙顺知道,他没有任何讨价还价的余地。 待孙顺离去,屋内重归寂静。张鹤遥低头,用指腹极轻地蹭了蹭婴儿温热的小脸,眼神幽暗难明。 “孙家婆婆……是你娘喜欢的长辈。”他对着懵懂不知的婴儿低语,声音里带着一种奇异的、近乎温柔的宣告,“让她带你,你娘……应该会愿意吧。” 他顿了顿,像是下定了某种决心,语气陡然变得清晰而强硬:“从今往后,你就是我的儿子了——” 还没有来得及得意,张鹤遥忽然觉得手臂上有温热液体淌下—— 他身体猛地一僵,得意的神色凝固在脸上,低头看着臂弯里那个依旧睡得香甜、却已在他身上留下“印记”的小东西,生平第一次,露出了近乎呆滞的表情。 而深夜,萧晏正陪着陆弃娘给终于醒来的四丫喂奶,门被大力敲响。 门外,赫然是风尘仆仆、浑身湿透泥泞的云庭! 他身后,站着同样狼狈不堪、小脸煞白的二丫和三丫。 陆弃娘见到风尘仆仆,一身狼狈的几人,当即就急了。 “二丫,三丫,你们俩怎么回来了?不是说好了,让你们先去登州吗?怎么不听话!” “娘!”二丫深吸一口气,压下翻涌的泪意,上前一步,声音清晰却带着不易察觉的颤抖,“您别急,听我说。” 她看了一眼同样神色凝重、带着深深疲惫的云庭,继续道,“我知道了家里出事,爹娘让我和三丫远走高飞。云庭也拦过我,不让我回来。但是娘啊——” 她泣不成声,“逃跑本身,也是罪,罪加一等。爹现在背负的是什么罪名?是‘越王余孽’!皇上震怒之下,任何风吹草动都会被无限放大。如果我们姐妹俩在此时‘畏罪潜逃’,皇上会怎么想?他会觉得爹早有异心,安排我们提前脱身。会觉得我们做贼心虚。这只会坐实了爹的‘罪名’,让皇上更加震怒,觉得爹其心可诛,连带着对您和爹的处置……只会更重、更狠。” “绝不能让我们的‘逃走’,而成为压垮爹娘、加深你们罪责的最后一根稻草。那样的话,就算我们侥幸活下来,这辈子……也永远无法心安。” “既然是一家人,祸福与共。是生是死,都是天命!” 三丫也用力点头,小脸绷得紧紧的,带着一种与年龄不符的决绝:“对!娘!一家人要在一起!我们不怕!要死也要死在一起!” 别人说什么都不重要。 她们面前两条路,无论怎么选,都可能留下遗憾。 既然如此,那就随着自己的心意来。 陆弃娘的泪,止也止不住,把四丫塞给萧晏,伸手搂住两个女儿。 她不怕死,不怕吃苦,只是到底,委屈了她的女儿们。 大难临头,女儿们是用自己的方式,在绝望中守护着这个家,哪怕代价是她们自己的生路。 萧晏站在一旁,看着两个失而复得却置身险境的女儿,只觉得心如刀绞,喉头哽住。 不行,他要活。 他一定要活下去! 云庭倚在门框上,一路奔波的疲惫和目睹这一切的沉重让他脸色灰败,他深深看了一眼屋内的情景,无声地叹了口气。 沉重的夜色,如同巨大的幕布,沉沉地压在每个人的心头。 “本来早就该回来了,”他说,“结果路上,桥被冲垮,我们绕了路,所以才回来。萧晏,我们好好商量商量。” “嗯。”萧晏看着仿佛一夜之间长大的云庭,点了点头。 而二丫三丫,已经开始围着看小妹妹了。 纵使黑云压城城欲摧,此刻面对新生,家里还是欢喜多于惨淡。 “娘,我还要个弟弟。”三丫道,“要不就让妹妹跟着我一起去做女将军吧。” “行,都听你安排。”陆弃娘笑了,心里却想,幸亏没生儿子,否则这会儿除了操心萧晏的性命,还得多担心一个。 只盼着一家人,能顺利度过这道大坎。 第466章 弃娘的安排 - 与前夫和离夜,将军在我榻上贪欢 - 么么愚 萧晏带着云庭和蒋玄在书房说话。 云庭刚换下湿衣裳,脸色冻得依然苍白。 蒋玄给他倒了一杯温水。 云庭手中握着茶杯,歉疚地看向萧晏,“原本我是打算留下灼灼,她不听。我和她争执起来,甚至还想让姜权把她关起来。可是,灼灼说服了我。” 云亭闭上眼睛,眼前是二丫眼圈含泪,却又果敢坚强的模样。 她哭着说,“云庭,你以为我不怕死,我不想活吗?可是就算最后我爹难逃一死,只要他身上还背负了我们姐妹潜逃的罪名,我们即使活着,也此生难安!而且——” 她顿了顿,“我不知道是谁把这么机密的消息透露给我爹的,但是一定有过命之交。谁的命不是命?若是日后再连累别人,我们一家都死了,拿什么回报人家?” “我要活着,哪怕只能活一日,三五日,我也要堂堂正正活着。日后别人说起我爹,会心疼他的遭遇,而不是嘲笑他,有两个临阵脱逃的女儿。” 人固有一死,即使不能重于泰山,也不能轻于鸿毛,更不能为人唾弃。 而三丫只有一句话,“我和二姐想得一样。” 萧晏苦笑,“不怪你,是我考虑不周。我早就该想到,灼灼和皎皎都是有主意的。你便是想强留,也强留不下。” 他对不起她们母女。 但是眼下再说那些,也于事无补。 最重要的,还是要谋划一下之后的路。 云庭道:“等天亮,我回家一趟。我爹虽然平时不行,但是关键时候靠谱。我和他商量一下。外祖母那边,其实不见得能去求。” 太后毕竟是皇上的亲娘,她对妄图颠覆她儿子江山的人,也深恶痛绝。 皇上并不沉迷后宫,所以枕边风这一条也可以忽略。 皇上最在意的是先皇后,还有太子。 只是太子—— 呵呵,不落井下石,就已经感激不尽了。 而且涉及越王余孽,基本上绝大部分人,都会选择明哲保身,不愿意惹火烧身。 几个人一直商量到天亮。 而陆弃娘也毫无睡意,给女儿喂完奶,换了尿布,将熟睡的小女儿轻轻放回炕上。 看了看姐妹四人,她叹气道:“要是不出这档子事,咱们一家今日该多高兴。不过事已至此,之后什么情况都可能发生,比如咱们都被抓了,被关在一起还能有商有量,但是分开的话,连句话也说不上。” 所以有些打算,现在就要做好,免得到时候各自慌乱。 “娘,您说,我们都听着。”大丫要弯腰抱妹妹。 “不用抱,她睡得好好的,让她自己睡。”陆弃娘把四丫放下,忍不住又摸了摸她的小脸,“我看着就想起三丫小时候,一晃这么多年都过去了。” 她又抬头,脸带笑意和爱怜看向三个亭亭玉立的女儿。 “我一个一个来说。大丫,你呢,现在和蒋玄在一起,无论发生什么事情,你就给娘记住一句话,你一定要顾好自己,留在京城。” “娘,您在哪里,我就在哪里!”大丫素来冷静自持,此刻却急得眼眶发红。 “大丫,娘想的是,你爹若是能活着,要不被关起来,要不被流放到穷山恶水的地方。你跟着我们,能干什么?但是学堂不能关。大丫啊,那是多少女孩子的指望。” 大丫垂眸。 “不是娘王婆卖瓜,自卖自夸,就觉得自己女儿好。你看,你带出来的女孩子,多少已经能赚钱了,谁不夸?是,咱们家经历了一点小事情,但是谁家也不容易。你跟着爹娘,只能帮忙做做饭带带妹妹,但是你留下来,有希望,有奔头,可以改变多少人的命运。” “娘也不是说,咱们就为别人活。娘是觉得这样,你也活得很好。大丫啊,你听话,娘不管在哪里,都会好好的。咱们除了暂时不能见面,其他都好好的。” 她自己没和任何人商量就买下了萧晏,那后果她也自己承担。 四丫小,而且又是萧晏的骨肉,没办法。 但是陆弃娘想努力把三个女儿摘出去。 “二丫,你也是。”陆弃娘道,“娘想过了,出了这种事情,你和常辉的事情,应该是不作数了。” “娘,您别说了。”二丫红着眼睛,一脸倔强,“我不会连累常辉,也不会连累其他任何人。您愿意带我就带着我,您不愿意带我,我就自己跟着。大姐留下有用,我没用。是,那些铺子我做的不错,但是我赚钱,是想孝顺您。您去哪里,我就去哪里,我想赚钱,在哪里都赚得到。” 她说着声音就染上了几分哽咽,态度却坚定,“好了,您不用劝我了。您和三妹说吧!” 言辞之间,竟是油盐不进的模样。 陆弃娘知道她是最倔的,忍不住在她后背拍了一下,“你就不能听娘一次?” “不能!”二丫梗着脖子,回答得干脆利落。 “我也不能!”三丫立刻接话,小小的身子挺得笔直,“我还小,肯定要跟着爹娘!” 二丫吸了吸鼻子,接过话头,思路异常清晰:“让大姐留下!日后我们若能回京,也不至于从头开始。再说了,咱们要是真去了鸟不拉屎的地方,揭不开锅了,总得有个靠得住的亲人能接济不是?大姐在京城,咱们心里也有底。” 陆弃娘听得心里难受。 “来,说下一件事情。”她强忍情绪继续道,“将来要是被关起来,问你们你爹有没有和叛党勾结……” “那肯定是没有。”二丫道,“娘,别说那是没影的事情。就算是真的,难道我们还能傻到,去把我爹给供出来?” 他们是一家人。 “我知道你们都是好孩子,但是若是……”陆弃娘眼圈通红,“若是真的到了用刑那一步,好孩子,你们听娘的,那就是穷凶极恶,他们说什么,便是什么吧。” 比死更可怕的是,生不如死。 无论她还是萧晏,都不怕死,只怕几个孩子被连累吃苦。 “娘,不会的。”大丫道,“我们是后院女子,不会走到那一步的。” 真到了那一步,说明他们万劫不复了。 “我知道。所以我说,真那样的话,也没必要强撑,横竖是个死,别受罪。” 陆弃娘说不下去了。 第467章 令人惊艳的卢欢 - 与前夫和离夜,将军在我榻上贪欢 - 么么愚 但是她是家里的主心骨,所以她不能倒下。 陆弃娘很快调整情绪,“这只是娘胡思乱想的最坏的情况,都别怕。咱们不是还认识皇上吗?国公爷啊,蒋玄家里,五公子啊,姜姑娘啊,都能给咱们帮忙说话。” “娘,不知道能不能通过卢欢找卢太傅帮忙说情。”二丫忽然道。 换成别人家里,那肯定不可行,后院的姑娘在威严的父亲面前,多半大气不敢出。 但是卢家氛围不一样。 “说实话,”陆弃娘道,“除了姜仪手里有免死金牌,别人我都不想去求。” 能帮忙,想帮忙的,自然就会帮忙。 不想帮的,求也求不来,而且反倒是伤了自己。 “也对。”二丫道,“而且人家和我们也没有多少交情,不该把人家卷进来。” 大丫忽然问:“云庭跟着你们回来了,那永济县怎么办?交给姜权可以吗?” “没事,卢欢也在呢。”二丫道,“你又不是不了解,她能干着呢,乱不了。” 眼下自家焦头烂额,还顾不过来呢。 可是永济县,确实出事了。 那些之前被云庭打压了许久的老油条们,终于找到了报复的机会。 秋税征收接近尾声,户房书吏将厚厚一摞账册和入库清单堆到姜权案头。 姜权看着密密麻麻的数字和文书,头大如斗,硬着头皮翻看,越看越迷糊。 几个乡绅代表联名求见,声称税吏多征滥派,账目不清,要求县令主持公道。 姜权被吵得一个头两个大,只会拍桌子吼:“吵什么吵!等世子回来再说!” 结果乡绅们更加不满,扬言要上告。 卢欢得知后,主动请缨:“姜大哥,可否让我看看账册和诉状?” 姜权如蒙大赦,立刻把所有东西搬到卢欢暂居的厢房,把人打发了回去。 那些人却扬言第二日还来。 卢欢用了一晚上的时间,就把问题都理出来了,一一讲给姜权听。 “姜大哥你看,一是金阳乡的亩数与往年不符,疑似新垦地被重复计税……二是荒地的折银比例有争议……三是入库清单与征收记录有细微出入……” 姜权听得头晕脑胀,挠挠头道:“卢姑娘,我说实话,看这些,我就是睁眼瞎。你就说我怎么办吧,你指挥,我听你的!” 他自己脑子不行,但是他干事可是很行的。 听指挥,能打胜仗。 卢欢一愣,不太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这世上,还有男人会如此坦荡荡地说,听从女人的指挥? “怎么了?”姜权被她看得有点懵,不好意思地挠挠头,“你要是也不知道该怎么办,那就只能来横的了。没事,你放心,我在这里呢!” 他拍了拍腰间挎着的刀柄,意思很明确——讲不通就武力威慑。 卢欢被他这直白又带着点憨气的“护短”逗得忍俊不禁,唇角弯起一抹清浅的弧度:“君子动口不动手。姜大哥,你等我片刻。” 她转身进了内室。 姜权不明所以,只能在厢房外焦急地踱步,听着里面窸窸窣窣的动静,心里七上八下。 卢姑娘这是要干嘛?怕自己背不住写下来?还是想别的法子? 约莫一盏茶的功夫,内室的门“吱呀”一声开了。 姜权下意识地抬头望去,整个人瞬间石化在原地,眼睛瞪得溜圆,嘴巴足以塞进一个鸡蛋。 只见从门内走出的,哪里还是那位气质清雅、容色端丽的卢小姐? 眼前之人,身着一件合体的青色文士长衫,头发用同色发带高高束起,露出光洁饱满的额头和修长的脖颈。 原本柔美的五官,被刻意描摹得英挺了些许,眉峰如剑,眼神沉静锐利,唇色也淡了几分,少了几分女儿家的娇柔,多了几分少年郎的清俊与书卷气。 身姿挺拔,步履从容,竟真似一个饱读诗书、气度不凡的年轻书生。 “卢……卢……卢……”姜权舌头打结,指着卢欢,半天说不出一个完整的词,震惊得无以复加。 他从未想过,女子扮起男装来,竟能如此……如此以假乱真。 那份从容的气度,甚至比他更像一个能断事的“官老爷”! 姜权表示,他其实比起别人,是有点见识的,毕竟他姐姐姜仪就是英姿飒爽的女中豪杰。 但是他万万没想到,卢欢竟然会有这样的大变身。 眼珠子都快掉地上了。 卢欢被他这呆样逗得差点破功,强忍着笑意,清了清嗓子,刻意压低了几分声线,拱手道:“姜大人,在下卢文,乃世子府中幕僚,奉世子之命,特来协助大人处理县务。世子临行前,已将永济诸事托付于卢某。” 她声音虽刻意压低,却字正腔圆,带着一种令人信服的沉稳。 姜权这才猛地回过神来,看着卢欢那双沉静的眼眸,瞬间明白了她的用意。 世子府幕僚,这个身份好! 既能名正言顺地参与政务,又能避免女子身份带来的非议。 “啊!对!对对对!”姜权反应极快,立刻挺直腰板,“原来是卢先生,失敬失敬。世子果然思虑周全!快请!乡绅们都在二堂候着呢!” 两人一前一后步入县衙二堂。 堂下等候的几位乡绅代表,本已等得焦躁不耐,此刻见姜权进来,身后还跟着一个面生的、气度不凡的青衫文士,都面露疑惑。 姜权介绍了卢欢的身份。 卢欢神色淡然,微微颔首,在主位下首坐下,目光平静地扫过众人,开门见山:“诸位所陈之事,姜大人已悉数转告于卢某。事关秋税收缴、百姓负担,卢某不敢怠慢,连夜查阅了相关账册、地契及历年征收细则。” 她声音不高,却带着一种无形的压力,让原本有些喧闹的堂下瞬间安静下来。 “首先,”卢欢看向金阳乡的代表,语气平稳却不容置疑,“金阳乡新报垦荒田亩三百二十亩,然县衙存档的历年垦荒核准文书上,并无此记录。按《户部则例》,新垦荒地需报备核准,三年内免征赋税。若未报备即计入熟田征税,确属重复计税,当予核减。此事,户房经办书吏何在?” 她话音刚落,站在角落里的一个书吏脸色瞬间煞白,额角冒汗,嗫嚅着不敢出声。 乡绅们见状,脸上顿时露出“果然如此”的愤慨。 卢欢眼神锐利如刀,直刺那书吏:“隐瞒不报,重复计税,是渎职!来人,将他拿下,听候发落!金阳乡多征之税,即刻核减返还!” 衙役立刻上前将那瘫软的书吏拖了下去。 “其二,”卢欢转向另一位代表,“关于荒地折银比例。诉状称,今岁荒地折银较往年高出两成,可有依据?” 姜权看着她有些发呆。 刚才也就是入座之前,各人简单的自报家门,结果她都记下来了? 而且她这般风度,不疾不徐,却条理分明,清明睿智,便是云庭自己在,也有所不及。 姜权的眼神里,写满了惊艳。 后面卢欢说什么,他都只听着,心里只剩下崇拜。 原来世间女子的厉害,不全然是姐姐那般雷厉风行的样子,还有卢欢这种并不显山露水,却让人钦佩无比的存在。 数桩困扰多日,几乎引发民怨的棘手难题,在卢欢条分缕析、有理有据、恩威并施的处理下,不到半个时辰,便一一解决。 是非曲直,清清楚楚,该罚的罚,该退的退,该补的补。 乡绅们心服口服,感激涕零,对着卢欢和姜权连连作揖:“多谢卢先生明察秋毫!多谢姜大人主持公道!” 待乡绅们千恩万谢地离去,二堂内只剩下卢欢和姜权两人。 卢欢笑了笑,“献丑献丑,让姜大哥见笑了。姜大哥,京城那边可有消息传回来?不知道萧夫人现在情况如何了……” 陆弃娘表示,情况不算好。 她在生产的第三日,在全家人的不安之中,终于等来了她的“二哥”。 ——陆瑾带人上门了。 第468章 被抓 - 与前夫和离夜,将军在我榻上贪欢 - 么么愚 陆弃娘抱着襁褓中的迟迟,站在廊下。 阳光很好,照得庭院暖洋洋的。 她看着陆瑾带着人走进来,那张熟悉的总是板正严肃的脸上,此刻线条绷得更紧,眼神复杂。 “二哥,”陆弃娘脸上露出一个平和的笑容,像往常一样招呼着,仿佛对方只是来做客,“今儿天气好,喝杯茶再办事?” 因为提前一个时辰,锦衣卫已经围了府,所以这会儿她知道有事发生也正常。 陆瑾的脚步微不可察地顿了一下。 他看着眼前这个刚生产完几日、脸色还有些苍白,眼神却清澈平静如水的女人,心头那份奉命而来的沉重感更添了几分。 他硬邦邦地开口:“萧夫人,圣命在身,公务要紧。” 声音刻意放冷,却掩不住一丝不易察觉的涩意。 萧晏已闻声从屋内走出,他神色坦然,仿佛早有预料。 他走到陆弃娘身边,自然地接过她怀里的迟迟,低头亲了亲女儿的小脸,又看向陆瑾:“陆指挥使,有劳了。” 语气平静。 “爹……”大丫、二丫、三丫也跟着出来。 大丫神色沉静,二丫眼神明亮坦荡,三丫则好奇地看了看那些身着飞鱼服的锦衣卫,小脸上没什么惧色。 她们都默契地站在母亲身边,没有哭泣,没有慌乱,全家人站在一处,放在平时是赏心悦目,现在则让人觉得苦涩。 陆瑾自认铁石心肠的人,这会儿心里都不是滋味。 “嗯,都收拾好了?”陆弃娘问。 “好了,娘。”大丫道。 陆弃娘上前一步,看着陆瑾,声音温和却清晰:“二哥,我知道你是奉命行事,不为难你。只是……”她顿了顿,目光扫过那些锦衣卫。 “别用刑,行不行?需要问什么,招什么,你让他们带话给我,或者你亲自来问我。我陆弃娘,有一说一,绝不藏着掖着。他们谁不招,我找他们。” 陆瑾看着陆弃娘那双坦荡、恳切又带着刚毅的眼睛,心中敬佩再次翻涌。 这个女人,无论顺境逆境,始终如磐石般坚韧。 他当锦衣卫这么多年,当抄家之祸来临之际,没有人能做到陆弃娘这般平静。 他避开她过于清澈的目光,微微颔首,声音依旧冷硬:“我们自有规矩。来人,除了萧夫人和她刚出生的女儿外,其他人都带走!” 萧晏脸上竟然闪过一抹轻松之色。 还好还好,皇上到底,顾念陆弃娘刚刚生产,对她网开一面。 陆弃娘是他最放心不下的。 锦衣卫上前。 萧晏将迟迟小心地放回陆弃娘怀里,温声道:“看好家,看好迟迟。” 他抬手,极其自然地替陆弃娘理了理鬓边被风吹乱的碎发,动作轻柔。 大丫、二丫、三丫也依次上前拥抱母亲。 “娘,别担心,我们很快就回来。”大丫声音平稳。 “娘,等我回来给您赚钱!”二丫故意说得轻松。 “娘,我回来还要抱妹妹!”三丫依偎在母亲身边蹭了蹭。 然后,她们转跟着萧晏,坦然地向门外走去,背影挺直,没有一丝拖沓和犹豫。 陆瑾最后看了一眼抱着孩子、独自站在阳光下的陆弃娘。 她脸上没有泪,只是长久沉默。 陆瑾喉结滚动了一下,终究什么也没说,只对留下看守的两名锦衣卫低声道:“守好门,不得惊扰萧夫人和小小姐。” 随即转身,大步离开。 沉重的木门缓缓关上,落锁的声音在寂静的院子里显得格外清晰。 陆弃娘抱着迟迟,轻轻拍着,在院子里慢慢踱步。 阳光落在她和孩子身上,暖意融融。 焦急吗?自然是焦急的。 但是眼下,除了挣扎,再也没有别的办法。 家里所有的下人也都被带走,好在她们最后应该都是被发卖到别家。 那些没签卖身契的,比如桑姑姑,应该调查之后被放走。 很对不起她们,但是也顾不上了。 陆弃娘回到屋里,将熟睡的迟迟轻轻放在炕上。 然后,她找出了纸笔——那是萧晏教她认字后,特意给她准备的。 她认得字不多,写得也慢,字迹歪歪扭扭,但她坐得很端正,神情专注而平静。 她开始写信,写给那个在她心里,既是威严的帝王,也是那个曾经平易近人的长辈。 李老爷: 我是弃娘。您还好吗?小四丫睡着了,她叫迟迟,名字是她爹起的,好听吧? 家里出了点事,您都知道了。 我男人萧晏,您最清楚他的为人。 他要是知道自己的身世,早就跟您说了,绝不会藏着掖着。血脉是老天爷给的,他选不了,就像我生下来就是养猪的,您生下来就是当皇上的,这能怪谁呢? 我知道您为难,可您看在萧晏曾经救了那么多人的份上,给他一条活路行吗? 如果实在不行,那他因为血脉被您治罪,和他没有血脉关系的三个女儿,能放了她们吗?她们都是好孩子。 有些字我写得不对,您包涵。 盼您安好。 弃娘 叩首 写完,她吹干墨迹,小心折好。 走到院门口,对着守门的年轻锦衣卫,像托付邻居办事一样自然:“小哥,麻烦你,帮我把这封信递给陆瑾陆大人,请他转交给皇上。” 她脸上甚至还带着一点温和的笑意。 皇宫,御书房。 皇帝展开那封字迹歪扭、带着涂改和满篇错字的信,看了许久许久。 滕文甫敛声屏气地站在一旁,大气不敢出一声。 就在皇帝手指无意识摩挲着信纸上那个涂改的墨团,心中天平摇摆不定之际,门外太监通传:“启禀陛下,太子殿下求见。” 皇帝收敛起脸上的纠结,将信轻轻放在御案上:“宣。” 第469章 太子表态 - 与前夫和离夜,将军在我榻上贪欢 - 么么愚 太子步履沉稳地走进来,目光锐利如鹰,瞬间捕捉到了御案上那封格格不入的信笺。他心中冷笑,面上却恭敬行礼:“儿臣参见父皇。” “平身,何事如此急切?”皇上声音平淡。 太子站直身体,神情异常凝重:“父皇,儿臣此来,正是为萧晏一案。” 他顿了顿,语气带着痛心疾首的惋惜,“萧晏此人,于国于民,确曾立下赫赫战功,教导皇孙亦算尽心。此乃其功,儿臣不敢抹杀。” 皇上不动声色地看着他。 “然——”太子话锋陡然一转,“功是功,过是过!其身负越王余孽血脉,此乃原罪,此其一。其二,其在西北军中经营多年,旧部遍布,威望过盛,如今身世暴露,难保其旧部不会因怨生恨,滋生祸乱!其三,也是最为紧要者——” 太子直视皇上,目光灼灼:“当年为平定越王之乱,多少忠勇将士血洒疆场,埋骨他乡。若因萧晏曾有微功,便对其网开一面,如何对得起那些为国捐躯的英魂?朝廷法度何在?天威何在?此例一开,后患无穷,还望父皇三思!” 皇上眉头皱起。 “萧晏之前,可曾得罪过你?” 皇上并不喜欢太子这般迫不及待地“落井下石”。 道理是道理,但是萧晏也并不想如此。 就算最后真的容不得他活命,但是恻隐之心要有的。 这是储君,是未来的一国之君,要有仁爱之心。 太子看着皇上的反应,心里不由一紧。 果然,张鹤遥说的是对的。 张鹤遥先跟他力陈萧晏留不得,随后又说了父皇不会愿意见到一个冷酷的储君。 还好。 张鹤遥或许有私心——他对陆弃娘念念不忘,但是他说的,也没错。 所以太子话锋一转,鹦鹉学舌:“当然,父皇仁德,念及萧晏之妻陆氏刚生产完,又及无辜稚子,儿臣以为,对其家眷女眷,或可从宽发落,以显天恩浩荡。” 果然,皇上面色微缓。 别人或许看不出来,但是太子和滕文甫,都看得分明。 皇上忽然问滕文甫:“你怎么想?” 滕文甫心里一惊,跪倒在地,“朝廷大事,岂容老奴置喙?” “无碍,你说便是。” 滕文甫艰难地咽了口唾沫,垂下眼睑,声音干涩地回道:“回陛下,太子殿下所言,思虑周全。萧晏之罪,关乎社稷根本,确实不宜宽纵。至于其家眷,太子殿下所言,亦是仁心仁德。” 弃娘,我也只能帮你到这里了。 滕文甫比谁都清楚,皇上根本没有换储君的心思。 太子可以高枕无忧,只等过几年登基。 他也得为自己以后打算。 皇帝深深地看了滕文甫一眼,那目光仿佛能穿透人心,让滕文甫的头垂得更低。 皇帝沉默了半晌,才缓缓道:“此事,朕知道了。容朕再想想,太子先退下吧。” 太子心中虽有不甘,但见父皇并未立刻否决自己的意见,甚至“再想想”本身就意味着巨大的压力,便也不再纠缠,恭敬行礼:“是,儿臣告退。” 太子离开后,御书房内只剩下皇帝和滕文甫。皇帝重新拿起陆弃娘的信,摩挲着上面粗糙的纸面,久久不语。 暮色四合,院子里静得可怕。 陆弃娘刚给迟迟喂完奶,轻轻拍着哄睡,就听到院门外似乎传来了开锁的声音。 她摇摇头,一定是自己听错了。 迟迟很乖,吃饱了就睡,一点儿都不闹人。 陆弃娘把她放到炕上。 这么大的孩子,不会翻身,倒也不用担心。 陆弃娘出去给自己做饭。 好在家里厨房东西还不少。 她得好好吃,才能有奶水。 她也不敢多想,怕影响奶水。 阿黄跟在陆弃娘身后,连它都比从前更安静了,似乎也知道家里发生了大事。 陆弃娘还没走出内院,就看见有人提着灯笼迎面而来。 停下脚步仔细一看,竟然是张鹤遥。 他一手提着灯笼,另一只手里提着食盒。 “你来干什么?”陆弃娘闷声开口。 “回屋去,风大。”张鹤遥皱眉,“月子里不能落下病。” “我问你来做什么。”陆弃娘没动。 “我让你进屋去!”张鹤遥声音陡然拔高,“一如既往听不懂人话。” “我听得懂人话,就是不知道你是不是人。”陆弃娘道,“算了,我不想和你吵架,没力气,很累,你快走吧。” 产后她觉得自己似乎虚弱了一些,总容易出虚汗。 这种没力气,除了身体上的,更是精神上的疲惫。 活得好的时候,才有力气骂渣男。 这会儿自顾不暇,看见渣男,懒得再多分一点关注给他。 “萧晏无能,将你拖入这种境地,你跟我逞什么能?”张鹤遥冷笑,“你真的以为,你挑了个良人吗?” “是,我看人眼光,一贯不行,你满意了?” 张鹤遥:“不知道从哪里学的牙尖嘴利。眼下嘴硬能让你吃饱,能让你养好身体,养好孩子?” “给你带了些温补的汤水和易克化的饭菜,你刚生产完,需要好好休养。”他示意了一下手中的食盒,语气也缓和了几分。 “我不敢吃,我怕你下毒。” “陆弃娘!”张鹤遥被她气得额角青筋直跳,怒火再次被点燃。他不再多言,大步流星地走进堂屋,将灯笼和食盒重重放在桌上,发出“哐当”一声响。随即转身,几步跨到陆弃娘面前,伸手就去抓她的胳膊,想将她拖进屋。 没拖动。 张鹤遥气结。 “非要不顾自己的身体,跟我逞强?” “松开我。”陆弃娘把他的手拿开,“我说的是实话。” “你的实话,就不能在屋里说吗?”张鹤遥呼吸粗重了几分,胸膛起伏,几乎是在低吼,“陆弃娘,我真想害你,就凭你这脑子,能想明白?滚进来!” 担心陆弃娘犯倔,他恶狠狠地道,“你不进来,就不怕我掐死你女儿?” “你敢!” 陆弃娘狠狠地瞪了他一眼,自己走进去。 张鹤遥抬手按了按突突直跳的额角,咬牙切齿地紧随其后。 第470章 暴走的前夫哥 - 与前夫和离夜,将军在我榻上贪欢 - 么么愚 张鹤遥打开带来的食盒,从里面端出一盘饺子,一碗温热的红枣小米粥,一小盅炖得浓白的鲫鱼汤,一小碟切得细细的、淋了麻油的酱瓜,还有一小包用油纸包着的芝麻糖。 这些都是他让人精心准备的。 陆弃娘靠在炕边,目光温柔地看着四丫,懒得给张鹤遥一个眼神。 张鹤遥冷笑一声,“你若是不气我,说不定我大发慈悲,帮你救萧晏。” “黄鼠狼给鸡拜年,没安好心。”陆弃娘道,“别人不知道你,我还不知道?就你,不趁着萧晏倒霉踩他一脚就不错了。” 张鹤遥的占有欲,变态扭曲。 从前她小,很多事情看不懂,人也看不明白,只觉得身边最亲近的就是好人。 现在有了萧晏对比,经历了那么多事情,她反应再迟钝,十几年前的事情也想明白了。 “是。”张鹤遥道,“我确实厌恶他,不想救,也不会冒着被皇上迁怒,连累自己的风险去救他。夺妻之恨,没有男人能忍。” “是你亲口说,你我既没有夫妻之名,也没有夫妻之实。张鹤遥,自己拉了一坨,转头问哪条狗拉的,你好意思?” 陆弃娘承认,这会儿她因为萧晏的事情,迁怒于人。 但是她说得很清楚了,不想见他,不想让他来。 真的听不懂人话那个,是张鹤遥。 “我相公刚被抓走,你通天本事,半夜来看我。要是让人知道了,怎么说我?你是根本不在意,或者说,你就是故意的。” 陆弃娘的话,小刀一样,一刀刀凌迟着张鹤遥的心。 “你没必要,把我想得那么坏。”他冷着脸,喉结上下滚动。 陆弃娘不说话。 “过来吃饭。”张鹤遥道,“你饿了,我听见你肚子叫了。” “饿不死,但是吃了你的饭,怕被毒死。我只是生了个孩子,没有手脚残废,自己能做饭。” “你还在月子里!” “娘活着的时候,夸住在后面的妇人,生了孩子十天就出去帮工。现在想想,若是你没有功名,我嫁给你生了孩子,月子里怕是不仅要给自己做饭,还得做全家的饭。” 张鹤遥只是因为失去了,才觉得不甘心。 “我也没有那么金贵。”陆弃娘继续道,“什么苦都吃过了,眼前这点算得了什么?你不要以为,萧晏出事,我就没有了主心骨,看见你就像狗一样摇尾巴。” “我没有让你摇尾乞怜。”张鹤遥几乎把牙咬碎,“陆弃娘,你不知好歹!” “是,我不知好歹,所以以后不用关心我,我消受不起。” 陆弃娘是真的不敢吃张鹤遥送来的东西。 她真怕他下毒。 关于张鹤遥没有底线这事,她一朝被蛇咬,十年怕井绳。 她也不觉得,始作俑者,能用受伤的姿态出现在真正的被害者面前。 矫情给谁看? 为了攀高枝抛弃了自己,对不起自己。 攀上高枝之后又想吃回头草,也对不起高枝。 这干的,是人事吗? 张鹤遥被她眸子里的戒备刺痛。 见陆弃娘目光只放在孩子身上,他目光阴沉,忽然冷笑一声,“陆弃娘,你以为,那是你的骨肉吗?” “不是我的骨肉,难道是你的?” “你果然不知道。我就说,你若是知道,怎么可能对我这般态度?也是,萧晏又怎么肯告诉你,他不会允许你知道我对你的好!” “你到底在放什么屁。”陆弃娘爆粗口,“我烦死你说话绕来绕去的!是,我蠢,我听不懂。你要是能好好说话就说,不能就闭嘴!” 张鹤遥气急败坏,却不忘压低声音,把当日狸猫换太子的事情说了。 在陆弃娘震惊的目光中,他脸上有一抹得意,又带着愤怒,“你以为,若不是为了你,我能冒这般风险吗?你以为萧晏是良人,他带给你的只有风雨!是我,是我在给奋不顾身保护你!弃娘,孩子不是我的,那不是我的骨肉,甚至我恨他,因为他身上也流着萧晏的血。” 陆弃娘不敢置信。 “但是我在乎你,我知道,这个孩子要是跟着萧晏一起死,你也活不下去了。我可以忍受,你跟了别人,但是我不能让你死。你死之后,我就,就彻底没有过去了。” 再不堪,那也是他的来时路。 年少轻狂时,恨不得远离过去所有的难堪。 而经历了朝野倾轧,看多了人情冷暖,才知道,过去生活里那些温暖的记忆,才是能一直滋养他灵魂的沃土。 “你说的,是真的?”陆弃娘现在无暇顾及张鹤遥的情绪。 她只想知道真相。 “萧晏是要死,但是临死之前,总会让你们见面。你不信,到时候可以问他。我若是在这件事情上撒谎,谎言一戳即破。我还没有那么愚蠢。” 陆弃娘深吸一口气。 “好。”她说。 张鹤遥皱眉。 这个“好”,是什么意思? 然后下一刻,陆弃娘就跪在他面前,“这件事,我感激不尽。” 张鹤遥被她气得眼睛都红了,“陆弃娘,我是要你这样感谢我吗?你膝下有黄金吗?” 他要的是她跪自己吗! “过来,吃东西!”张鹤遥道,“你若是感谢我,就老老实实听我的话!” 见陆弃娘没动,他过来把她拉起来,按在桌前,把筷子塞进她手里,“吃!” 陆弃娘夹了个饺子放进嘴里,味同嚼蜡。 但是她努力吃,努力吃,眼泪像断了线的珠子,止不住往下流,流到嘴里,被她一起咽下肚去。 这副样子,让张鹤遥心里酸涩,扭过头,几乎不敢看她。 “别人都不敢管的闲事,你非要管,所以才有了今日的祸患。你以为,萧晏就是什么良人吗?他不是一样瞒着你?陆弃娘,你清醒点,谁才对你真正的不离不弃!” 第471章 小满 - 与前夫和离夜,将军在我榻上贪欢 - 么么愚 “你不用挑拨离间了。”陆弃娘吃了五个饺子,实在吃不下,强迫自己喝鱼汤。 “我挑拨离间?”张鹤遥气笑了,“我冒着生命危险,就是为了挑拨你们夫妻感情?我的命怎么那么贱!” “是,你是想帮我。”陆弃娘道,“我领情。但是你说萧晏故意瞒着我,不是的。你让萧晏怎么办?告诉我,让我一直牵肠挂肚?还是为了面子拒绝你,连自己亲骨肉都不顾了?” 她不觉得萧晏做错了。 只觉得心疼他,心疼自己。 他们都没做过什么坏事,老天爷为什么要这样安排。 倘若好人没好报,坏人任逍遥,那还有什么天理。 “哥,我真的谢谢你。以后要是有机会,我会报答你的。但是我是萧晏的娘子,萧晏出事,别人不知道真相,落井下石,我却知道,他有多冤。我怨他,他又去怨谁?我们既然是两口子,就得相互体谅,相互心疼。” “果然只有求我的时候,才会喊我一声‘哥’。”张鹤遥自嘲地道。 然而他犯贱,即使被她气得呼吸不畅,脸红脖子粗,却还是放不下她。 “难道你还想着,在你对不起我的时候,我还得喊你‘哥’?”陆弃娘道,“哥,你救了我儿子的命,我真的感激你。” “我不要你的感激。” “你不要,我也得谢谢你。以后你要是——算了,我盼着你好,以后别用到我。我现在知道了,我这人,命真的不好。” 她做诰命夫人才几天? 她压不住的。 不过陆弃娘并不觉得有什么可遗憾的。 如果这是一个是非不分的朝堂,那她真的不想和那些人为伍。 做人,不能忘本。 当年萧晏驱逐异族,保护边疆的功勋,不应该被抹杀。 张鹤遥却听得心里苦涩。 “萧晏这一次,必死无疑,你不必再心存幻想。”他咬牙道,“但是皇上对你,到底有几分顾念。我会想办法,把你和你的女儿们摘出来。儿子你交给我,我不会苛待他。” “怎么摘出来?” “若是皇上不顾念你,你这会儿已经在牢里了。”张鹤遥道,“只要你同萧晏和离,我再想想办法找找人说情,应该问题不大。” 说着,他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陆弃娘,想从她眼神中看到动摇。 可是陆弃娘却道:“我为什么要和离?萧晏是打我骂我还是不管我了?你知道,我认死理。皇上要是觉得我该死,那可以一起赐死我。” “你就是想和他同生共死,难道就不考虑你的女儿了吗?” 陆弃娘没做声。 她心里对皇上,始终还存有幻想。 她不相信,皇上是非不分。 张鹤遥骂她“愚蠢”。 “是,我就是愚蠢。哥,你给孩子起名了吗?”陆弃娘岔开话题。 “张弛。” 他这半生,如履薄冰,战战兢兢。 所以他希望这个孩子,能过得松弛。 放松、从容、自在、豁达、收放自如,这是他内心深处极度渴望却从未真正拥有的状态。 张吃? 陆弃娘面色有些复杂。 “怎么?”张鹤遥冷笑,“莫非还得姓萧?” “没有。”陆弃娘道,“我不是不知好歹,这事我真的感谢你。但是这个名字,像不像个——饭桶?” 孩子也有尊严的。 张鹤遥怒道:“是松弛的弛!你不是都能给皇上写信吗?跟我装什么痴傻!” “你看看,痴,还有痴傻。这个名字,我觉得不太好听。不对,你怎么知道我给皇上写信了?” “你怎么不问我,怎么进来了?”张鹤遥冷笑,“我若不是牵挂着你,我用这么大费周章!为了你,我甚至去求了太子。” 陆弃娘低头不语。 她心里想说,那也不是个好玩意儿。 但是她不能说。 说不定这话就传到太子耳朵里,成为压垮萧晏的最后一根稻草。 她要谨慎,一定要谨慎。 见她这般,张鹤遥又心生不忍,“放宽心,好好养着。你和你女儿们,有我在,都不会有事。但是你若是有个三长两短,我就没有那么多烂好心,再去管你的女儿,听到了吗?” “哥,你明明是帮忙,为什么要把话说得那么难听?”陆弃娘道,“我知道了,我便是为了孩子,也会保重自己的。你快走吧,还有就是,你别再来了。” “怎么,还没过河,就想着拆桥?” “我是怕你那个郡主娘子发疯。”陆弃娘道,“我怕牵连孩子。” “你放心,我不会让她有机会接触到小满的。” “小满?” “你儿子的小字。”张鹤遥道。 小满,麦粒初饱,生机正好。 陆弃娘觉得很好。 张鹤遥想,就像他和陆弃娘的曾经,差一点点就圆满了。 他们之间,已经没有完美无缺,他现在只求小满。 “我比你更了解宋明真,所以她不会有机会接触到小满。你不是和孙顺祖母走得近吗?她会看着人照顾小满,你放心。” 等萧晏死了,陆弃娘必然牵挂儿子,会时常来探望。 到时候,还怕见不到她吗? 那处宅院,将会是他们一家三口的地方,是宋明真的禁地。 听说孙婆子会帮忙看顾孩子,陆弃娘心里略宽心了些。 可是骨肉分离的滋味,始终让人难受。 “你若是不信我的话,回头可以找萧晏或者胡神医求证,你的大女儿,应该也知情。” “知道了。”陆弃娘垂眸。 她其实是相信了的。 这件事,张鹤遥没必要撒谎。 而且回头想想,萧晏那日,确实举动有些古怪,而且情绪也不对。 是她沉浸在喜悦和之后的震惊之中,没有细想。 家里人都心疼她,所以不忍心告诉她。 现在这个关头,救命都来不及,没必要去纠结这件事。 孩子在张鹤遥那里,不会有性命之忧。 与此同时,一直在密切关注事情进展的云庭,收到了一条消息。 第472章 病急乱投医 - 与前夫和离夜,将军在我榻上贪欢 - 么么愚 皇上召见了姜仪。 这很不合规矩。 而且姜仪从宫中出来之后,便闭门谢客,对外只称是生病了。 云庭得知这个消息后,十分焦急。 因为萧晏最大的希望,就是姜仪家中的免死金牌。 怕就怕,他们能想到,别人也能想到。 比如,皇上。 云庭十分怀疑,皇上是打算对萧晏甚至陆弃娘母女赶尽杀绝,所以提前要求姜仪,不能用免死金牌。 云庭一下子就慌了。 但是这时候,慌是没有用的,救人要紧。 他已经顾不上萧晏了。 ——如果萧晏必死无疑,那其他人,能救一个算一个。 大丫、二丫、三丫姐妹三人被关押在一处。 出乎意料,条件竟比想象中好上许多。 没有提审,没有苛待,一日两餐虽是粗粝寡淡,好歹能果腹充饥。 大丫最为沉静,仿佛将这方寸囚室当成了修身之所。 她盘膝坐在铺着薄薄一层麦秆的地上,指尖沾着灰尘,在冰冷的地面上专注地写写画画,神情平静无波。 二丫却像热锅上的蚂蚁,心浮气躁。 她在那狭窄的囚室里来回踱步,脚步声在寂静中显得格外清晰。 脑子里乱糟糟的,一会儿担忧爹娘,一会儿牵挂刚生产的娘亲和襁褓中的迟迟,每一个念头都让她焦虑倍增,忍不住就要拉着大姐絮叨:“大姐,你说娘自己带着迟迟,身子骨怎么受得了?这天眼见着冷了,她洗尿布……该知道用温水吧?可别冻着了落下病根……” 不放心,一千一万个不放心,几乎要把她逼疯。 三丫年纪最小,也最是无聊。 她扯下自己旧衣上的一段线头,袖口顿时开了一道口子,她也浑不在意。 将那根线在小小的手指间绕来绕去,自顾自地玩起了翻绳,嘴里还哼着不成调的儿歌,试图在这死寂中给自己找点乐子。 这牢狱之苦,不见得非要皮开肉绽。 不打不骂,单是这无边无际的 无聊,和那悬在头顶不知何时落下的利刃般的未知,就足以将人的精神一寸寸磨蚀殆尽。 就在二丫又一次踱到门口,焦灼地扒着木栅栏向外张望时,一阵急促的脚步声由远及近。 一个熟悉的身影出现在昏暗的甬道尽头,在狱卒的引领下快步走来。 “云庭,你怎么来了?”二丫惊喜道,“我娘和我四妹妹怎么样了?我爹呢?” 大丫和三丫闻言也都停下手中动作,起身走过来看着云庭。 云庭快步走到牢门前,他面容有些憔悴,眼底布满血丝,显然是连日奔波忧心如焚。 狱卒低声交代了几句便退到稍远处,留下他们说话的空间。 “灼灼,”云庭打断她,声音压得极低,“情况不是很好。” 他把自己掌握的情况说了。 “那五公子呢?”二丫心急如焚,“你没去找五公子吗?” “他也闭门谢客。昭昭,灼灼,免死金牌这条路,大概是被堵死了。” 云庭想见,但是没见到。 “那怎么办?那我爹怎么办?”三丫也急了。 “顾不上了。”云庭道,“我现在只能想着把你们救出去。好消息是,蒋玄没有被卷入,皇上对他不知道什么态度;但是我猜,他能够保住昭昭。” 弃娘和迟迟也没被抓,皇上应该也会网开一面。 现在最让人担心的就是二丫和三丫。 “皎皎年纪小,若是实在不行,我想办法,去求外祖母,看看能不能让她进宫伺候外祖母。” “我呢?我也可以伺候太后娘娘。”二丫道。 娘活着,她也得活着,用尽全部力气努力活下去。 活下去,日后才有机会陪着娘。 云庭深吸一口气,仿佛用尽了全身力气,才艰难地吐出接下来的话:“灼灼,我我要娶你!只有这个身份,才能最快、最名正言顺地把你从这里捞出去!” 祸不及出嫁女。 “什……什么?”二丫以为自己听错了,震惊得瞪大了眼睛。 大丫也眼神锐利如刀,直射云庭。 三丫茫然地看看这个,又看看那个。 “我知道你无法接受,我也觉得太委屈你。但是这条路,比我去求外祖母更稳妥。” 他其实没办法保证能把三丫一起救出来,但是如果二丫跟着他,那他就有充分的理由去闹去求。 “皇上给我赐婚了,所以我,我只能委屈你做妾,但是你别着急,假的,这是假的。”云庭道,“日后我若是解决不了赐婚的问题,那我们可以兄妹相称,几年后你遇到喜欢的人,我,我就放你走。” 对于喜欢的人,只是说出来让她做妾,云庭都心如刀绞。 他知道,二丫多么骄傲。 可是为了最大可能地保命,他只能出此下策。 他慌了。 “我说的这些,是一旦皇上要赐死你们的无奈之举。或许,我们还能祈求一点生机。”云庭颓然道。 他现在觉得,生机渺茫。 “可活着,才有以后!”云庭的声音带着一丝哽咽,几乎是低吼出来,“死了,就什么都没了!灼灼,我求你,信我这一次!活着,比什么都重要!如果事情真的到了不可挽回的那一步,你听我一次……” 二丫忽然笑了。 “云庭,你别激动,我知道你的好意,但是我不答应。我甚至也知道,你心里有我,那日你吃了毒蘑菇,说出来了,弄得我在卢姐姐面前很尴尬。” 她轻轻摇头,目光仿佛穿透了云庭:“你可真是……瞎了眼啊。卢姐姐那么好,你看上我什么了?别胡闹了。你不过在我家住了两年,就想把我拐跑?你知道什么是喜欢?从前你还满心满眼都是我爹呢!” “灼灼,我不是,我——”云庭急切地想辩解。 “如果真的到了你说的最坏的地步,”二丫打断他,语气斩钉截铁,“云庭,你明哲保身就好。国公府还有那么多麻烦等着你去处理。” 她挺直了脊背,那点笑意敛去,只剩下属于她的、不容折辱的骄傲。 活着固然重要,但要活得如此狼狈不堪,舍弃尊严,那也……算了。 她的命,本来也不值钱。 但她看重自己这张脸,看重自己的脊梁骨。 “若有可能,”她看着云庭,眼神清澈而坚定,“请你在太后娘娘面前,为我娘和我们姐妹求一求情。太后娘娘疼你,是你外祖母。即便不答应,也不会外传,更不会害你。至于旁人,就不必了。” 她们或许真的已至绝境,无路可走。 但云庭,他还有大好的前程。 二丫所求,不过是生死无愧于天地,不亏欠于人,更不累及他人。 第473章 峰回路转 - 与前夫和离夜,将军在我榻上贪欢 - 么么愚 陆弃娘对宫廷和朝廷的暗流涌动与云庭的奔走一无所知。 张鹤遥已连续三日为她送饭,却绝口不提外界情形,只偶尔“不经意”透露些对萧晏更为不利的消息。 比如,那枚免死金牌,恐怕已是镜花水月。 陆弃娘不愿在他面前露怯,强撑着不动声色,可内里焦灼如火,竟硬生生堵了奶。 胸口胀痛如巨石压迫,每一次呼吸都牵扯着撕裂般的痛楚,连抱迟迟都困难。 怎么办,怎么办? 她这事也不想和张鹤遥提,只能硬着头皮去找看守的锦衣卫,央求他们帮忙找胡神医来。 可是锦衣卫都怕得罪上峰,本着多一事不如少一事的原则,便拒绝了她。 ——陆弃娘哪里能说自己堵奶,只说不舒服,但是这些蠢男人,只觉得她看起来还可以,哪里知道她的痛苦? 陆弃娘心生绝望。 难道,真的要求张鹤遥吗? 不,她还想争取一下。 正僵持不下之间,忽然来了一群妇人。 陆弃娘定睛一看,这不正是铺子里干活的妇人吗? 付氏打头阵,随安紧跟在侧,后面还跟着好些熟悉的面孔,乌泱泱一群人,引得锦衣卫如临大敌,纷纷拔刀厉喝:“站住!退后!再靠近格杀勿论!” 付氏叉腰而立,毫不畏惧,嗓门又亮又冲:“吼什么吼!我们来看看东家怎么了?东家遭了难,我们姐妹来探望,犯了哪条王法?” “就是!就是!”妇人们七嘴八舌地附和,声音虽带着惧意,却异常坚定。 陆弃娘的视线瞬间模糊了。 看到这些朝夕相处的面孔,连日来的委屈、疼痛、恐惧仿佛找到了宣泄的出口,汹涌着要冲破堤防。 她死死咬住下唇。 她不能哭。 她不能把这些人都卷进来。 “你们来做什么?”陆弃娘着胸口剧痛和喉头的哽咽,做出若无其事的模样,“没事,都回去,好好过日子。你们牵挂我,我知道,都回去。” “东家,您还好吗?”付氏红着眼圈问,“有吃的吗?奶水够不够?要是有什么难处,您要开口。我们进不去,但是我们可以陪着您。我们都商量好了,两个人一起,轮流来。这样有事你喊一声,我们帮不上别的忙,陪着您说说话也好。” 她说不下去了,抬手用力抹了把脸。 随安更是哭出声来:“老天爷不开眼啊!祸害遗千年,好人偏遭难!夫人一家多好的人,凭什么遭这份罪!” 这一声哭诉,像针一样扎破了陆弃娘强撑的硬壳。 滚烫的泪水再也止不住,汹涌而下。 “会好的,会好的。”她喃喃自语地道。 她是付出了一点儿,但是却换来了这么多人的真心。 她陆弃娘便是立刻死了,也觉得这辈子没白活。 她曾付出的点滴善意,竟换来了如此滚烫的真心。 这一刻,陆弃娘觉得,即便下一刻就死,这辈子也值了。 她再次催促众人离开,只悄悄拉住付氏,压低声音,脸上带着难以启齿的窘迫:“付大姐,帮我……帮我找个大夫,开副通乳散瘀的药……” 她终究无法在男人面前明说“堵奶”。 陆弃娘没敢明面上提胡神医。 但是随安一会儿就把胡神医给带来了。 陆弃娘对着胡神医笑笑,“老胡,谢谢你。” 生产那日的事情,我都知道了。 知道你冒着多大的风险,救了小满。 如果只能和你说最后一句话,那就是谢谢,唯有感谢。 胡神医默默地把带来的药包打开给锦衣卫看,一一介绍药物,客气地道:“两位官爷奉命看守,知道这让你们为难。但是妇人涨奶这事,严重了真能要命。您二位若是不放心,可以找个别的大夫看看这药。” 付氏在一旁帮腔:“就是!药是胡神医亲自送来的,人也是他看的,真有事儿,你们直接找他便是!还怕他跑了不成?” 锦衣卫倒是很谨慎,还是找大夫查验过后,这才勉强让陆弃娘把药取了。 胡神医深深看了陆弃娘一眼,喉头滚动,只哑声道:“你……好好的。先顾好孩子。” “知道。”陆弃娘笑笑,故作轻松,“这些年,我过了多少坎儿,别人不知道,你还不知道吗?关关难过关关过,这次也没事儿。行了,都回去吧,不用你们守着,我好好的,你们也好好的,都好好的……” 然而,无论她如何劝说,妇人们早已按约定分组。 两人一组,每组值守两个时辰,在锦衣卫划定的界限之外,席地而坐。 她们拿出带来的针线笸箩,纳鞋底,缝补衣裳,低声交谈——用最日常的姿态,在森严的看守之外,构筑起一道温暖的堤岸。 陆弃娘每次抱着迟迟出来的时候,总有人能隔着锦衣卫陪她说几句话。 这份沉甸甸的情意,如同寒夜里的篝火,被陆弃娘小心翼翼地拢在心口,铭记不忘。 萧晏身陷囹圄半月有余,朝堂之上对此案讳莫如深,气氛一日沉过一日。 终于,这日在金銮殿压抑得几乎令人窒息的晨议将尽时,龙椅上的帝王缓缓开口,让滕文甫宣读圣旨。 “逆臣萧晏,乃反党余孽。朕,念其旧日微功,免其妻女连坐。然其本人,罪无可赦,当处极刑,以儆效尤!家产悉数抄没,充入国库!” 冰冷的判决如同巨石砸落,殿内死寂一片。 众人屏息垂首,无人敢为萧晏求情。 萧晏的结局,似乎就此盖棺定论。 就在这时,一个年轻却异常坚定的声音猛地响起:“陛下!臣有本奏!” 众人惊愕抬头,只见五公子周逍遥已毅然出列,手捧免死金牌跪倒在地,脊背挺直,眼神坚毅。 竟然是免死金牌! 可是之前皇上明明召见过姜仪…… 这周逍遥疯了! 他怎么敢如此不知死活。 周逍遥不顾四周骚动,慨然出声:“当年胡虏铁骑叩关,烽火连天,西北屏障岌岌可危,是萧晏领兵挽大厦之将倾,保住了西北半壁山河!出身不可选,萧晏或有其过,然其功勋卓著,血洒疆场,护佑黎民,亦是事实!若论其罪,或可罚,但论其功,论其当年为国为民、舍生忘死之举,臣斗胆直言——罪不至死!” “姜家世代簪缨,先祖为国捐躯者不知凡几,才换来免死金牌!然内子姜仪,深明大义,与姜家族人商量后,甘愿将免死金牌献出,不为别的,只为——英雄惜英雄!” “姜家敬重的是萧晏当年在西北浴血奋战、保家卫国的铮铮铁骨,不忍的是一代名将,最终落得身首异处的凄凉下场。” “臣周逍遥,恳请陛下,体察姜氏一门忠烈之心,体念萧晏昔日血战之功,恩准其用此金牌,全其性命!以彰陛下圣明,不负忠义!” 谁都不知道,当日皇上召见姜仪,并非让她袖手旁观。 是皇上,让姜仪拿出免死金牌的。 他不处置萧晏,确实无法对之前平乱之中死去的将士交代。 但是他也有恻隐之心,明白萧晏在这场风波之中多么无辜。 太子,大概是容不下萧晏的。 那就让他去天涯海角吧。 第474章 我要和萧晏在一起 - 与前夫和离夜,将军在我榻上贪欢 - 么么愚 萧晏最终被流放琼州。 家产充公,包括了陆弃娘现在住的房子以及房子里的一切。 苦心经营的铺子也悉数查封,繁华转眼成空。 无处可去之际,姜仪把陆弃娘母女接回了姜家。 “家里空着也是空着,弃娘你安心住下。”姜仪叹气道,眼中带着忧虑,“家逢巨变,我知道你心里不好受。事已至此……” “我不难过。”陆弃娘唇角扬起一抹真切的笑意,“萧晏也保住了性命,我们一家人都好好的,我有什么好难过的?这番真的不知道该如何感谢你。” 这份感激,甚至也投向深宫中的皇上。 虽是他降下雷霆,却也最终网开一面。 世事难料,人人都有自己的不得已。 最终的结果让人满意,陆弃娘对皇上就感激不尽。 “相公都同我说过,”姜仪爽朗一笑,拍了拍她的手,“没有你,就没有今日的他。咱们之间,不言谢字。相公这会儿亲自带人去接昭昭她们了,嘱咐我好好陪着你。” 这份雪中送炭的恩情,陆弃娘铭记肺腑。 姜仪夫妇,是过命的交情,一辈子的挚友。 “迟迟可真好看。”姜仪的目光被陆弃娘怀中的小四丫牢牢吸住,满是惊叹。 虽然此刻她正闭着酣睡,但那异常浓密纤长的睫毛,如同两把小扇子,在眼下投下浓密的阴影,带着天然的卷翘弧度,肌肤竟如最上等的凝脂,细腻光洁得不可思议,像白玉团子一般。 “老天爷真是把最好的都给了她,她比你和萧晏都好看。” 说话间,姜仪忍不住伸出手指,极轻极轻地碰了碰迟迟那吹弹可破的脸颊,触手温软滑腻,心都要化了。 “都夸她生得好,希望以后她也能过得好。”陆弃娘含笑看着女儿,眼中满是温柔。 虽然这不是她的亲生骨肉,但是四丫出身也让人怜惜,而且又救了她的亲骨肉。 所以陆弃娘暗暗下定决心,一定会妥善安排,好好将她抚育成人。 至于小满—— 陆弃娘心头一刺,强行按下翻涌的思绪。 今日是团圆的日子,不能在女儿们面前流露悲伤。 “那肯定能过得好。”姜仪道,“有你这个娘,迟迟也是幸福的。” 顿了顿,她又道,“弃娘,我说话直,你别见怪。以后你有什么打算?萧晏这一去,可能是三年五载,也可能是一辈子。” 其实在众人,包括姜仪心中,流放琼州,也就是死缓——不过是延缓了最终走向绝路的时间。 那地方,是活人的地狱,想要活下来,太难了。 传说中,那里瘴疠横行,毒虫猛兽肆虐,各种闻所未闻的恶疾,如同附骨之疽,在湿热的环境中疯狂滋生蔓延,收割着脆弱的人命。 琼州孤悬海外,在天涯海角,永世隔绝的囚笼。 永不得离开,更是在这绝境之上,加了一把永世无法打开的枷锁。那里没有王化,没有秩序,只有无边无际的绝望和遗忘。 土地是贫瘠而陌生的,想象中的琼州,只有瘴雨蛮烟,原始丛林覆盖着无法开垦的土地。 流放者需要像野人一样,在毒虫蛇蚁的包围中,披荆斩棘,刀耕火种,才能勉强获得一点点不足以果腹的食物。 居住环境更是不堪设想。 只能住在简陋的茅草棚里,四面透风漏雨,根本无法抵御毒虫和湿气的侵袭。 没有干净的饮水,没有像样的食物,更没有医者药物。生存本身,就是一场漫长而痛苦的酷刑。 没有亲友,没有慰藉,只有无边无际的孤独和对故土的刻骨思念,日夜啃噬着残存的心智,精神上的折磨,比肉体的痛苦更甚百倍。 陆弃娘却道:“自然他去哪里,我就去哪里。” 两口子哪有分开的道理? 姜仪大惊失色,一把抓住陆弃娘的手腕,力道不自觉地加重:“弃娘,不可冲动!你可知那琼州是何等地方?那不是人待的!” 她急得声音都变了调,将之前众人心中对琼州的恐怖想象一股脑儿倒了出来: “瘴气弥漫,毒蛇虫蝎遍地爬,防不胜防!瘟疫横行,缺医少药,一旦染病就是等死!孤悬海外,与世隔绝,永世不得归,只能住漏雨的茅棚,吃野果野菜,还要像野人一样在毒虫堆里开荒……那根本就不是活路!萧晏此去,是九死一生,你带着迟迟,怎能去那种地方?!” 姜仪越说越急:“弃娘,你留在京城,有我们照拂,你和四个女儿,都不会吃苦的。你的铺子,可以重新再开,我借钱给你。你若去了琼州……你忍心让迟迟那么小的孩子,也跟着去受那份活罪,甚至……夭折在那蛮荒之地吗?” “你说这些,我也听说过。”陆弃娘道,“可是,再可怕的地方,只要有人在,就有活路。再难的日子,只要两口子在一起,心就是安定的。” “至于四个丫头,”提到女儿们,陆弃娘脸上终于露出不舍之色,“京城繁华,女孩子要养在这样的地方。大丫已经出嫁,蒋玄可靠,二丫自己能折腾赚钱。我本不想拖累她们,但是事到如今——也只能把三丫四丫留下,让她们姐妹照顾了。” “弃娘,你糊涂!”姜仪道,“你为了萧晏,女儿们都不管了吗?” “她们都大了,我也相信大丫二丫,能照顾好两个妹妹。现在最需要我的是萧晏。我不能让他一个人,孤零零地去那种蛮荒之地。” 这世间,何来两全? 不过是,在万般艰难中,权衡轻重,择其最重者。 女儿重要,但是她可以预见到,留在京城,女儿虽然有见不到父母的遗憾,但是依然可以锦衣玉食地长大。 萧晏呢? 萧晏连存活下来,都要竭尽全力。 陆弃娘唇角又扬起那抹惯有的带着韧劲的笑意:“说实话,从前做那诰命夫人,我心中没底,幸好怀孕躲过应酬。如今去琼州,我倒不怕。靠着自己这双手,我就能活下来!” 这一身力气,终于有了用武之地。 不必再与人勾心斗角,只需与天地争生机,在蛮荒中,和萧晏一起,开垦出一片活命的沃土。 第475章 母女相见 - 与前夫和离夜,将军在我榻上贪欢 - 么么愚 正说着,院子里传来一阵急促的脚步声和压抑的抽泣声。 门帘猛地被掀开,五公子率先走了进来,身后跟着风尘仆仆、眼圈通红的大丫、二丫和三丫。 “娘!” “娘!” “娘!” 三声呼唤带着劫后余生的激动和委屈,几乎是同时响起。 三姐妹一起投向陆弃娘怀里。 陆弃娘瞬间泪如泉涌,把四丫递给姜仪,张开手臂将她们紧紧搂在怀里。 大丫素来沉静,此刻也只是紧紧抱着母亲,将脸埋在她肩头,肩膀微微耸动。 二丫则哭得最凶,泣不成声地控诉着牢里的担惊受怕和对母亲的牵挂。 三丫则在嘟囔,“我终于可以吃烧鸡,啃猪蹄了!” 里面荤腥太少,满足不了她的肠胃,这是最难受的。 “好了好了,没事了,都没事了……”陆弃娘强忍酸楚,拍抚着女儿们的背,一遍遍安慰,“娘在这儿,咱们一家都好好的……” 好不容易等女儿们情绪稍缓,陆弃娘擦干眼泪,看着眼前失而复得的骨肉,心中既欣慰又沉重。 她深吸一口气,拉着她们坐下。 姜仪见状道:“我抱着迟迟出去走走。相公,要是我现在怀孕,能生个儿子,高低要替儿子把迟迟定下来。怎么还能有这么好看的孩子……” 五公子面红耳赤,连忙护着她快步出去。 姜仪就是这点不好,大大咧咧,什么都敢说。 怀孕生孩子这事,哪里好在人前说? 姐姐听到了会笑他们的。 殊不知,姜仪就喜欢看他这小娇夫的模样。 屋里,陆弃娘强忍酸楚,拍抚着女儿们的背,一遍遍安慰,“好了好了,没事了,都没事了……娘在这儿,咱们一家都好好的……” 好不容易等女儿们情绪稍缓,陆弃娘擦干眼泪,看着眼前失而复得的骨肉,心中既欣慰又沉重。 她深吸一口气,拉着她们坐下,把自己的决定说了。 “大丫,二丫,以后要多辛苦你们了。娘想过了,你们爹不能离开琼州,但是娘可以。等我们在那边站稳脚跟,我就回来看你们。” 虽然往返一趟可能都要小半年时间,但是她可以两年回来一次,回来一次住个一年半载。 她哪边都割舍不下。 大丫沉默。 二丫情绪激动,“我既然长大了,那自己有主意。我之前不都跟您说好了吗?您去哪里,我就去哪里。” 三丫:“我也是。爹被流放了才好呢,那就有大把时间教我习武骑射,过几年,我何愁不成大将军!我也要像我爹那样领兵征战!” 她一定可以的。 大丫终于开口。 “娘,我听您的,我留下,四妹妹您也交给我,您放心地跟着爹去。咱们有别人比不了的条件,咱们有小神,每个月都可以通信。” 在各处,都要好好活着,不让彼此担心。 大丫不会放弃自己的事业,也不想放弃萧晏留在京城的影响力。 她必和蒋玄一起,重振京城家业。 她相信,爹娘总有回来那一日。 她总觉得,这天下,还有变数。 不能一家人,任人宰割,总要留些自保之力,虽然在皇权面前,也很可能是螳臂当车。 但是以后的事情,谁说得好呢? 最关键的那一刀,未必不是他们来砍下的。 “好好好。”陆弃娘连连点头,又说二丫,“你听话,你看大姐,你想想,还有常辉呢,常辉可真是个好孩子。” 陆弃娘被关在家里,妇人们会来陪着她,常辉也不顾风险,几次三番给陆弃娘送饭探望。 陆弃娘不让他来,可是常辉依然来。 锦上添花容易,雪中送炭太难。 所以陆弃娘很欣慰,觉得这是二丫的良配。 在这样的灾难面前都不离不弃,常辉是值得托付终生的。 提到常辉,二丫短暂沉默。 “而且你和大姐在京城,相互照顾。你那么聪明能干,帮帮大姐,自己也能再闯出一片天地来。等赚了钱,爹娘还等着享你的福呢!”陆弃娘又道。 二丫依旧一言不发,紧抿着唇。 三丫道:“娘说得对。娘带我去就行了!” 陆弃娘:“……胡闹,都好好在京城待着。三丫,你也不是小孩子了,爹娘不在的时候,不要那么贪玩,听大姐二姐的话——” “娘,我出去一趟。”二丫忽然道。 话说完,人就要走。 陆弃娘连忙拉住她:“你这孩子,风风火火的,去哪儿总得说一声。” “我去找常辉。”二丫语气干脆。 陆弃娘心头一紧,带着几分警惕:“找他做什么?别去跟人家胡说八道。常辉对你,够有情有义了。” “我知道。”二丫应了一声,掀开帘子就出去了。 刚出门,便撞见匆匆赶来的云庭。 他刚从诏狱探望完萧晏,告知他死里逃生的好消息,又打听到陆弃娘在姜家,便立刻赶来。 “灼灼,你去哪里?”云庭有些不敢看二丫。 他现在想想,觉得自己想让二丫做妾,实在是折辱了她。 虽然事出有因,他是真的慌了,可是还是觉得难受。 “你来了。”二丫对他笑笑,“我去找常辉。” “哦……”云庭面色讪讪,心里却像被针扎了一下,忍不住追问,“找他……有事?” “我刚出来,想去看看他,而且我娘说,我们被关押的时候,他经常去看我娘。” “那他,去看过你吗?”云庭问。 “他就是有心去看,也无能为力。”二丫道,“你想锦衣卫诏狱,他一个平头百姓,怎么可能进去?” “也是。”云庭心里生出了一种惊慌失措的感觉。 总觉得,这一次,他好像,是要彻底失去二丫了。 其实云庭没想到,常辉会不离不弃。 他低估了常辉,也低估了常辉对二丫的感情。 这一次历尽劫难,常辉表现如此让人满意,那他和二丫的婚事,也能彻底定下来了吧。 “你先进去,我得走了。”二丫笑着对他摆摆手,“咱们吃饭的时候再好好说话,我得好好谢谢你。” 二丫说的是真心话。 这些天,云庭为了他们一家,没有少奔走。 云庭目送她离开,心里只剩下无边无际的空落和苦涩的预感——这一次,他可能真的要彻底失去她了。 第476章 与君相决绝(一) - 与前夫和离夜,将军在我榻上贪欢 - 么么愚 云庭站在门外,望着二丫消失在回廊尽头的背影,胸口那股空落落的钝痛久久不散。 他深深吸了一口气,又缓缓吐出,强行将翻涌的情绪压回心底。 现在不是沉溺于失落的时候,他还有更重要的事情要做。 从前觉得自己的感情是最重要的。 但是经历了一些事情之后才发现,人活着,还有很多很多事情。 他敛起脸上的落寞,换上沉稳的神色,转身掀帘走进屋内。 陆弃娘见他进来,忙拭去眼角残留的湿意,强打起精神:“云庭来了,快坐。这些日子,真是辛苦你了。” “跟我还客气什么?”云庭在旁边的椅子上坐下,直奔主题,“我来是想告诉夫人,诏狱那边已经打点妥当,过几日,我可以安排你和萧晏见一面。我也没出多少力,主要是现在皇上已经这般定了,诏狱那边也没必要卡。” “多亏了你来回奔走。”陆弃娘道,“事情已经落定,要不你赶紧回永济县?你可是县太爷,为我们家的事情忙了这么久,那边估计攒了很多事情了。” “没事,卢欢和姜权两个在,井井有条。” 云庭确实放不下永济县。 但是卢欢确实是个能干的。 隔两日,姜权那边就有信送来。 姜权那样一个木讷的人,在信中夸起卢欢,根本停不下来。 陆弃娘还不知道云庭喜欢二丫,闻言替他欢喜,“卢姑娘不愧是太傅之女。日后你们俩成亲,夫唱妇随,多好啊。” 云庭尴尬笑笑。 卢欢是很好很好。 可是他心里已经有了二丫。 喜欢这件事,并非买东西,一定要买最贵的,而是要选择自己最想要的。 他也钦佩卢欢的见识,但是那是欣赏。 他们两个在一起,大概也能相敬如宾,日后或许也能慢慢生出感情。 但是现在不行,云庭心里对这桩婚事是抗拒的。 或许,等二丫成亲生子之后,他慢慢就能冷下来吧,云庭想。 “弃娘,萧晏应该很快就要启程去琼州。这几天,你看看需要给他置办什么,吩咐我和昭昭就行。路上你也不用担心,我会打点,不会让萧晏路上吃苦的。” 他顿了顿,给出具体建议:“衣物要准备厚实耐磨的棉麻料子,但也需备些轻薄透气的,琼州湿热。鞋子要结实耐穿。最重要的是药物,防治瘴疠、疟疾、痢疾、外伤的金疮药,还有驱蛇虫的雄黄粉等,能备多少备多少。另外,耐放的干粮、盐巴、火石、水囊这些生存必需品,也尽量准备齐全。银子……尽量换成便于携带的小额银票或碎银,打点沿途差役和到了地方安身,都少不了。” 这些天,他自己都能感觉到自己在成长。 虽然这个过程很痛苦。 但是也不得不面对。 该做的,能做的,他都尽力去做。 “我也去。”陆弃娘道。 云庭大惊失色,“那怎么行?弃娘,别胡闹。” 虽然感动于陆弃娘和萧晏同甘共苦,但是琼州那个地方,实在不适合去。 云庭站在男人的角度,觉得萧晏肯定也不会同意。 “这件事,我见了萧晏,会和他说。”陆弃娘道,“以后大丫她们姐妹四个留在京城,遇到事情的时候,还得麻烦你。” 大丫姐妹四个留下,那二丫是不是—— 要提前嫁给常辉了? 怪不得她那么着急,刚回来就去找常辉。 二丫是个有主见的,也不像别人那样,谈及婚事一味害羞。 她应该是主动去找常辉谈婚事的。 云庭想到这里,心里更加苦涩。 与此同时,二丫脚步匆匆,径直来到了常掌柜的铺子里。 因为临近中午吃饭的时候,铺面稍显清闲,常掌柜在柜台后拨着算盘,抬头看见二丫进来,脸上立刻堆起笑容,只是那笑容里带着几分不易察觉的尴尬和疏离:“哎哟,是灼灼姑娘啊!出来了?没事了就好,没事了就好!” “常叔。”二丫简单打了招呼,目光却越过他,投向铺子后面。 常辉正背对着门口整理货架,听到父亲的声音和二丫的称呼,猛地转过身。 当看到站在铺子中央、面色略显苍白的二丫时,他眼中瞬间迸发出巨大的惊喜和毫不掩饰的关切,快步迎了上来:“灼灼!你……你出来了,太好了!你怎么样?有没有受伤?在里面吃苦头没有?” 平时闷罐子一样的他,一叠声地问着,声音里都是关心。 二丫看着眼前这张熟悉的脸庞,看着他眼中真切的担忧,心头涌起一阵复杂难言的酸涩。 她努力扯出一个笑容:“我没事,都挺好的。常辉,我们……能进去说会儿话吗?” “当然!来,里面坐!” 常辉忙不迭地答应,引着二丫往铺子后面用作小憩和存放杂物的小隔间走。 走到门口,他脚步顿了顿,非常自然地伸手将原本半掩的门彻底推开,敞开到最大角度,让铺子前堂的人能隐约看到里面的情形,却又听不清具体谈话。 小隔间里有些杂乱,常辉有些局促地搬开两个箱子,清出一小块地方:“地方小,有点乱,你……你坐这儿。” 他拉过唯一一张看起来还算干净的凳子。 二丫依言坐下,看着常辉有些手足无措地站在对面,她深吸一口气,开口道:“我娘都跟我说了。这些日子,多亏你经常去看她,给她送吃的。这份情义,我和我娘都记在心里,谢谢你。” 常辉连忙摆手:“这都是我应该做的,你这样说就见外了。你坐,我去给你倒茶水去。” “不用。”二丫笑着摇摇头,“我今日来——” 她垂下眼帘,指尖无意识地绞着衣角,沉默了数息。 常辉心里顿时有种不好的感觉。 “常辉,”二丫的声音很轻,却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力量,话锋陡然一转,“我今天来,除了道谢,还有另一件事……我想,我们之间……还是算了吧。” 常辉脸上的笑容瞬间僵住了。他眼中的惊喜和关切如同潮水般褪去,只剩下难以置信的错愕和茫然,呆呆地看着二丫,仿佛没听懂她的话。 第477章 与君相决绝(二) - 与前夫和离夜,将军在我榻上贪欢 - 么么愚 “灼灼,为什么?”许久之后,常辉终于找回了自己的声音,“虽然铺子不在了,但是我可以养活你的,你相信我。我——” “我知道。”二丫抬头看着他,眼神澄澈而信赖,“常辉,我信,我一直都相信自己的眼光,知道你是顶顶好的儿郎。” 她唇角弯起,抬手将碎发拢至耳后,笑容里带着属于她的骄傲:“可我也觉得,我是顶顶好的姑娘啊。若我爹没出事,和你在一起,那便是我能想到的最好未来。” 一个月前,她何等意气风发? 父母恩爱,家和业兴,心仪之人近在咫尺……可惜,一切皆成泡影。 “灼灼——”常辉喉头剧烈滚动,哽住难言。 他感觉到有什么东西,正在不可挽回的从他指尖流逝。 他清晰地感觉到,某种珍贵的东西正从指缝中飞速流逝,他徒劳地想握紧,却深知无力挽回—— 因为他太了解二丫的性格了。 果断坚毅,说一不二。 她现在并不是和自己商量,而是告诉自己一个已经落定的结果。 “常辉,我和你说分开,其实心里也很难过。但是我有自己的骄傲,我想和你在一起,是因为我们都有别人看不起的出身,都都带着一身旁人轻视的傲骨,想要通过自己的努力证明自己。” 他们是同一类人。 所以会相互理解,抱团取暖。 “常辉,你比我想象中更好。”二丫垂眸,长睫长睫沾染湿意,“你踏实周到,细心体贴,勤奋向上……不像我,掐尖要强,性子又急又躁……” 常辉一直很包容她。 常辉的包容与欣赏,是她心底最深的暖意。 她从未宣之于口,却一直渴望一个能视她如珍宝的“恋爱脑”。 常辉,比她期待的更好。 别人说什么配得上配不上,可是有谁比自己更清楚,那个人是不是适合自己呢。 “灼灼,不要那样说自己。” “我就是这样的人。”二丫笑了,“是你肯包容我,所以才不挑剔。常辉,虽然我不想再和你继续下去,但是我要明明白白地告诉你,你没有做错任何事情,你很好很好。” “只是,”她自嘲地笑了,“是我没有那个福气。常辉,我决定跟着我爹娘去琼州了。” 千山万水,爱意难越。 与其日后爱意被怨怼消磨,不如结束在最爱的时候。 “灼灼,我跟你一起去。”常辉情绪激动,“我可以陪着你。” “我就知道,你会如此。倘若我们已经成亲,那我肯定会赖着你的。”二丫笑着笑着就落了泪,“可是常辉,你有父母。父母在,不远游;我割舍不下自己的父母,不能那么自私地要求你离开自己的父母。” 她吸了吸鼻子,“而且,你去琼州那种地方,做什么生意?等于你之前苦心钻研学习了十几年的东西,完全用不上。” 她再自私,也不能将喜欢的人拖入深渊,让他不孝不义,壮志难酬。 那她几乎可以预见,日后常辉会活在痛苦悔恨之中。 “常辉,我是真心想嫁你。”二丫的目光穿透他,仿佛望见了那破碎的幻影,“想和你相互搀扶,共闯一番事业。小时候嚷着要嫁有钱人,后来才明白,我想要的,不过是一个与我旗鼓相当、并肩同行的人。” 旁人或以为她年少懵懂,感情儿戏。 实则不然。 她很认真,认真到连未来的点滴都已描摹清晰。 只可惜,逃不过一句“命运弄人”。 二丫看着外面,常掌柜正假装打算盘,但是目光时不时地往这里看。 大概害怕自己拐走他的儿子吧。 二丫笑笑,对他摇摇头。 她不会的。 常掌柜有几分不好意思,低头假装忙碌。 常辉听着二丫清晰而平静地剖析着她的心迹、他们的过往、以及那被碾碎的憧憬,每一个字都像烧红的烙铁,狠狠烫在他的心上。 那句“我是真的想嫁给你”,更是让他五脏六腑都绞痛起来。 当二丫的目光转向外面,看向他父亲时,常辉也下意识地顺着她的视线望去。 看到父亲那小心翼翼、带着担忧和一丝不易察觉的防备的目光,常辉只觉得一股巨大的、冰冷的无力感瞬间攫住了他,将他所有的冲动和热血都冻结了。 “灼灼……”他再次开口,声音却像是被砂纸磨过,沙哑得不成样子,带着一种近乎绝望的干涩。 他猛地低下头,双手紧握成拳,指关节因为用力而泛出惨白,手背上青筋虬结,身体不受控制地微微颤抖。 他试图再说些什么,想反驳,想挽留,想不顾一切地喊出“我跟你走!”,可是喉咙却像被一只无形的手死死扼住,发不出任何像样的音节。 二丫的话,像一把精准的解剖刀,将他所有可能的挣扎都剖开了。 二丫用水洗过的眸子看着他,“常辉,我坦然和你说这些,是不想日后你想起我们的过往,会否定自己,也不想你否定我。” “是,很多人觉得,我们这种出身低微,汲汲以求,为了荣华富贵就会变脸。但是不是的,我们是想要钱,想要成为人上人,但是我们也要感情,我们也是好人。”二丫继续道。 “常辉,你很好,我也好。日后我们都会越来越好。”她故作轻松,“说不定,我随我爹娘去琼州之后,还会发现什么新的商机呢!我们两人,都要活出人样来,都要好好的!” 在一起开开心心,坦诚相待。 分开之后,也不要相互怨怼,依然保有对对方的祝福。 因为他们对彼此,都曾经真心付出过,谁也没有辜负谁。 “日后我们还要保持联络,我若是遇到不会的,还要请教你这个师父。”二丫嘴角梨涡浅浅。 可是她眸子中的眼泪,一直在打着转儿。 在二丫那含着泪、带着深切期盼的目光注视下,常辉感觉自己的灵魂仿佛被抽离,只剩下躯壳在艰难地、麻木地上下移动——他点了点头。 “以后娶个好妻子,生儿育女,把生意做得更大,成为京城最有名的大掌柜!” 常辉艰难开口:“灼灼,你要,平安顺遂。” “嗯。”二丫用力点头,目光中晶莹闪烁,“常辉,我们都要好好的。” 谢谢你,曾经爱过我一程。 很短暂,很平凡,却是我记忆深处的绚烂。 第478章 给弃娘的圣旨 - 与前夫和离夜,将军在我榻上贪欢 - 么么愚 二丫回到姜家,刚踏入院子,便遇上了似乎在等候什么的云庭。 云庭见她回来,立刻挤出一个笑容,试图用惯常的轻松语气掩饰眼底的失落,半开玩笑地试探道:“回来了?去和常辉说话了?看来是好事将近了?” 他心底其实已有了答案,却又忍不住想亲耳确认,或是想抓住最后一丝渺茫的希望。 二丫脚步微顿,随即扬起脸,:“是啊,好事将近!能和爹娘团聚,一家人齐齐整整的,这还不是天大的好事?” 她巧妙地避开了云庭话里的真正所指,绝口不提与常辉的分开。 那份决绝与苦涩,被她深深压在心底,只以对未来的期许示人。 她反而催促云庭,“现在都没事了,你快回永济县。卢姐姐原本是陪我去上香的,结果留了人家快一个月了,这样不好。” 云庭被她这滴水不漏的回应堵得胸口发闷,那强撑的笑容几乎要维持不住。 他张了张嘴,还想说什么,最终只是化作一声含糊的应和。 如今想想那些告白,真让他羞臊得无地自容。 “那,你们母女先忙,我是要回去看看。等,等萧晏要启程的时候,我再回来送他。”云庭道,“还有,劝劝你娘,别让她去琼州了。” “我劝不动,随她去吧。” 云庭后来才明白,这句“随她去”,并不是他所理解的那样,放任弃娘随萧晏去。 而是,二丫要跟着弃娘去。 云庭匆匆离去。 二丫目送他略显仓促的背影消失在院门处,脸上的笑容才缓缓敛去,化作一丝难以言喻的疲惫和寂寥。 她深吸一口气,努力挤出两分笑容,转身正欲进屋,忽听得门外传来一阵急促而整齐的马蹄声,紧接着是内侍特有的尖细嗓音高声宣道: “圣旨到——!陆氏弃娘接旨——!” 二丫心里一紧。 好容易盼来现在的局面,可不要再生出什么变数来。 传旨太监正是滕文甫。 陆弃娘带着几个女儿出来接旨。 “奉天承运,皇帝诏曰:兹有民妇陆氏弃娘,德行昭彰,邻里称颂。朕心甚慰,感念其仁德。特赏赐京郊良田二百亩,宅邸一处,以资嘉勉。望尔持守本心,善加经营,抚育幼女,莫负天恩。钦此——!” “皇上万岁万岁万万岁。” 陆弃娘声音带着激动和哽咽,深深叩首。 她就说,皇上是好人。 皇上没有忘记她。 皇上这是怕家产被充公之后,她过不下去,所以雪中送炭。 滕文甫把圣旨交给她,没有立刻离开。 他接受了陆弃娘的邀请,进屋喝茶说话。 “弃娘,皇上惦记着你。” “我知道,我知道。”陆弃娘激动地道,“皇上他老人家身体还好吧。疼叔,劳烦您回去帮我和皇上说一声,萧晏和我们一家,让他操心了。他老人家的为难,我都知道;他老人家的关心,我这辈子,下辈子都报答不完。” 滕文甫眼中有欣慰之色,“你能这么想,皇上若是知道,一定很高兴。” 皇上其实也担心陆弃娘怨他。 正常人,谁愿意被人怨恨呢。 尤其是自己喜欢和疼爱的晚辈。 “弃娘,以后你有什么打算?” 这才是滕文甫真正想问的。 因为这也是皇上想知道的。 “疼叔,我现在想让四个丫头留在京城,我跟着萧晏去看看。去看看,我心里有数,不慌。至于以后,慢慢再看。” “你要去琼州?”滕文甫也很震惊。 二丫忍不住插嘴道:“滕公公,你回去别说我留在京城,那就成了欺君之罪了。我是要跟着我爹娘去的。” “还有我。”三丫道,“您帮我告诉皇上,我去琼州之后,一定刻苦努力,日日操练,日后做个女将军,替皇上镇守边疆。” 滕文甫无奈摇头,“你们呀,都别那么冲动。等回头见了萧晏,慢慢商量。我呢,也不会和皇上把话说得太绝对。但是你们一定要好好考虑,事关重大。” “反正我娘留下,我就留下;我娘去琼州,我也去琼州,这不会变。”二丫斩钉截铁地道。 三丫挠了挠头,“哎,我想跟着爹,又想跟着娘,我真难啊。” 最好就是爹娘一起去琼州。 说话间,滕文甫还从袖中掏出一张银票放在桌上推给陆弃娘。 “这是我给孩子的满月礼,弃娘听话,收着。若是不收,就是把滕叔当成外人。” “这在呢么好,这怎么能收您的银子呢?”陆弃娘慌乱不已,求救地看向大丫。 快,快劝劝疼叔。 她怎么能花他老人家的银子呢? 大丫却道:“娘,滕公公是真的心疼我们。日后有机会,我们一定要报答滕公公。” 滕文甫点点头,问她,“大丫头,你留在京城?” “对,我留下。”大丫坚定地道,“我带着四妹妹留下。” 至于二丫三丫,让她们自己决定便是。 滕文甫眼神中有赞许之色。 一个家里,是该这样。 有清明睿智的,有至情至性的…… “弃娘,有这几个好女儿,你的福气在后头呢!” 陆弃娘把小四丫抱过来给滕文甫看。 小家伙醒了,一双葡萄粒儿般的大眼睛,正好奇地看着滕文甫,嘴角吐着泡泡。 “弃娘,我就从来没见过这么好看的孩子。”滕文甫都被惊艳了。 这孩子,怎么能那么好看。 现在还这么小,若是长大了,那会是何等的人间绝色? “凑合着看吧,”陆弃娘心里高兴,但是嘴上却道,“好看也不当饭吃。” 滕文甫心说,长大之后,定然一家有女百家求。 那时候,希望萧晏已经重回巅峰。 否则,谁能护得住? 滕文甫没有多留。 临走的时候,陆弃娘送他出去,再三请求,求他一定帮自己转达对皇上的感激之情。 “放心吧,我会跟皇上说的。”滕文甫笑道,“这段日子,你也没少折腾,好好将养身体。” “嗯,谢谢疼叔。”陆弃娘压低声音,“您的大恩大德,弃娘不会忘的。” 滕文甫笑笑,钻进了软轿里,回宫复命。 第479章 皇上的决定 - 与前夫和离夜,将军在我榻上贪欢 - 么么愚 滕文甫把陆弃娘的话,原封不动地告诉皇上。 皇上听罢,沉默良久,才低低叹了口气:“她没有埋怨朕就好。” “弃娘深明大义,理解您的苦心。”滕文甫躬身回道。 “那就好,她带着四个孩子,也不容易。”皇上语气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怜惜。 滕文甫斟酌片刻,小心翼翼地将陆弃娘决意随萧晏同赴琼州的打算说了出来。 “这不是胡闹吗?”皇上皱眉,一脸的不赞成,“原本朕还打算,看有合适的人,再给她找一个。” 毕竟萧晏此生,注定囚于琼州,不得归返。 “老奴也劝了她,但是她性子倔强,认准的事情,怕是九头牛都拉不回来。”滕文甫察言观色道,“老奴想着,或许等她去了之后,惦记在京城的孩子,也就回来了。” 他很担心皇上不许陆弃娘跟着萧晏去。 没想到,皇上沉默片刻后,有些伤感地道:“……如此说来,朕有生之年,怕是再见不到她了……” 滕文甫闻言跪倒在地:“皇上,您定然能长命百岁。” “起来吧,”皇上面色平淡,“朕现在多的这两年,也是多亏了弃娘。朕不亏了。朕只是担心……” 他没有再说下去。 但是滕文甫却明白,皇上说的是太子。 皇上对太子的感情自然不必说,但是他到底不是昏君。 他已经看出来太子的不妥。 不说别的事,就萧晏这件事,太子并没有表现出来应有的怜悯,甚至迫不及待地落井下石。 这并非是明君所为。 “张鹤遥,是不是和太子走得很近?”皇上忽然问。 “老奴不知。”滕文甫斟酌着道,“但是张大人对太子殿下有救命之恩,便是走得近一些,老奴觉得,也是情理之中。” “也不知道,”皇上喃喃道,“这件事,有没有张鹤遥在其中推波助澜。” 别人或许还不明白这话的意思,但是滕文甫跟随皇上多年,已经是皇上肚子里的蛔虫。 “估计是有的。”他说,“否则太子殿下,和萧晏,也没有什么过节。” 皇上就是想找人甩锅。 “张鹤遥也是。”皇上眉头紧皱,“都已经各自娶妻,还见不得弃娘过得好。倘若不是他确实有几分本事,朕早就——” “皇上,清官难断家务事。弃娘那么好,张大人现在,听说和郡主关系紧张,难免回忆过去,意难平。” “弃娘好,是他停妻再娶在前,还有脸去太子面前进谗言。” 皇上果然转移了怒火。 滕文甫心说,他就知道会这样。 别的事情上皇上英明神武,宽厚仁慈,但是在太子身上,在一国储君这件最大的事情上,却总是犯糊涂。 ——皇上和先皇后的感情实在太好,所以他想把亏欠先皇后的,都弥补在两个人的儿子身上。 不过皇上这个人,公私分明。 虽然不高兴张鹤遥这般做,但是也不至于因此将他罢官。 毕竟以后,张鹤遥还会是太子的左膀右臂,股肱之臣。 皇上在自我安慰,太子只是被张鹤遥蛊惑,且仅针对萧晏一人而已。 萧晏的出身,已注定其再无起复可能。 此事,怕也只能如此不了了之,只是皇上心中终究留了根刺。 “张鹤遥和镇北王那个丫头,现在关系不好吗?”皇上又问。 “应该是不太好。前几天,不是有御史弹劾张大人养外室吗?” 关系好的话,这种事情不会发生。 “那事张鹤遥不是否认了吗?难道他还敢欺君?” “那倒是不敢。但是,但是外室确实被送出去了,老奴却听说,留下个儿子。这大概是郡主所无法忍受的。” 皇上眉头蹙起,“乱了嫡庶长幼,确实荒唐。改日朕单独私下敲打敲打张鹤遥,不看僧面还得看佛面,他这般做,把镇北王置于何地?” “皇上所言甚是。” 滕文甫附和着,心中暗想,皇上日理万机,还得操心这么多事情。 估计也就是说说,回头很快就忘了。 “滕文甫。” “老奴在。” “过两天,你再去弃娘家里看看,别说是朕问的,就当你们私下走动,看看弃娘,有没有改变主意。”皇上面色复杂。 倘若陆弃娘真的要跟着萧晏去…… 那少不得,在她临走之前,再见一面。 皇上心里升腾起一种难言的悲伤。 为即将到来的离别,很可能就是余生最后一面。 他的时间,真的不太多了。 非但陆弃娘,还有很多很多人,可能余生都只能见一面,甚至见不到。 想到这里,皇上忽然道:“滕文甫,你说不朕今年,是不是该召燕王他们都进京一趟?” 便是再不喜欢,那也是他的亲生骨肉。 能见一面,就见一面。 也正好当面敲打,令其安分守己,尽心辅佐太子。 “皇上许久未见诸位王爷,骨肉团聚,亦是美事一桩。” 滕文甫现在什么都顺着皇上的话说。 因为皇上身边,不仅有他,也有其他人。 那些人,不乏太子的耳目。 所谓一朝天子一朝臣,皇上没了之后,滕文甫也得退了。 他只求一个全身而退。 “让朕再想想。”皇上站起身来,“走吧,去龙韬馆看看。” 萧晏这国子监祭酒的位置空了出来,急需一位正直坦荡、学识服众之人顶上。 皇上行至龙韬馆外,却听得里面传来清晰而温和的授课声,正是五公子周逍遥。 皇上抬手制止了欲通报的内侍,悄然立于门外静听。 第480章 胡神医要同行 - 与前夫和离夜,将军在我榻上贪欢 - 么么愚 “……故《尚书》有云:‘民惟邦本,本固邦宁’。此非虚言,诸位殿下请看。” 周逍遥的声音清朗而沉稳,透过门扉传来。 他显然不是在照本宣科,而是在引导思考。 “昔日暴君凿运河,通南北,功在千秋,其志不可谓不大。然何以二世而亡,天下皆反?” 他顿了顿,“非其志不大,乃其行失本。征百万民夫,不顾农时,累死沟渠者枕藉;为巡游江南,造龙舟楼船,耗尽民脂民膏……” “诸位殿下再看,”周逍遥话锋一转,语气变得更为平实,带着一种扎根土地的踏实感,“京城郊外,春日农忙。农夫犁田播种,汗滴禾下,所求不过秋日一仓粟米,一家温饱。若此时官府强征徭役,误了农时,便是夺其口粮,断其生路。一家如此,十家百家千家呢?民心何安?社稷何稳?” 他将宏大的历史叙事,落到了最细微、最关乎百姓生死的农事上,让尊贵的皇孙们也能触摸到“民本”二字沉甸甸的分量。 他的话语清晰有力,每一个字都敲在门外皇上的心坎上。 皇上原本紧蹙的眉头渐渐舒展开来,并没有打扰他授课,而是轻声道:“走吧。” 回去之后,皇上就立刻让人拟旨,擢升周逍遥为龙韬馆祭酒,之前的御史之职也还兼任。 陆弃娘并不知道这些,她正在挨骂。 “陆弃娘,你是不是下雨天没打伞,脑子进了水?”胡神医气得来回踱步。 他听说陆弃娘要去琼州,就开骂了。 “老胡,你喝口水。”陆弃娘笑着道。 萧晏得以保全性命,她这会儿觉得满天乌云都散开。 同女儿们分开是有千万般不舍,但是这已经是她能期盼的最好的结局了。 “我不喝。”胡神医没好气地道,“你知不知道琼州——” “我知道。哪儿哪儿都不好,但是萧晏必须去,那我也去。老胡,说真的,以后她们姐妹留在京城,也没什么亲人,就指着你帮忙照顾了……” “你怎么知道,我就得留在京城?”胡神医没好气地道。 “咋,京城还装不下你了?”陆弃娘同他开玩笑,和往日一样的语气,“你打算去哪里?” “还不是被你害的?” “我害的?”陆弃娘瞪了他一眼,“我怎么那么大本事?” 胡神医没有立刻回答,却看着她道,“真的决定要去琼州了?不改了?” “决定了,不改了。要是不去,要么就是守寡,要么就是改嫁,我都不想。” 她的男人那么好,天涯海角她也得跟着去。 萧晏多可怜呐。 简直就是泡在苦水里。 “那我也去。”胡神医道。 陆弃娘猝不及防,瞪大眼睛,“你疯了!你看上萧晏了啊!” 胡神医:“……” “那是我男人,我跟着去。你去凑什么热闹?” “我被你害死了。”胡神医气呼呼地指控她,“看我做什么?要不是你,我能认识皇上吗?皇上那身体,说不行就不行了,回头让我殉葬咋办?” “什么?”陆弃娘一脸震惊,“什么叫“说不行就不行了”?老胡,你之前可不是这么说的。你说好好将养,三五年也没事的。” “从我给皇上看病到现在,已经两年过去了。”胡神医道,“你算算吧,就算最乐观的情况,还能有多久。” 而且他也说了,皇上想要多活几年,就及早放下身上的担子。 可是皇上这也放不下,那也放不下。 太子爷是个棒槌,难担大任,心思都不在正事上。 陆弃娘沉默了。 是啊,时间过得太快了,她都生出个孩子了。 她也意识到,她或许,再也见不到皇上了。 想到这里,她忍不住低头擦拭眼泪。 对别人来说,那是皇上;对她来说,那是一个很关照她的长辈。 只可惜,就像很多人一样,永远无法偿还慈爱长辈的照拂。 她多想皇上能够长命百岁。 “皇上确实仁厚,但是日后皇上不在了,指不定就有人要报复我多管闲事,挡了人家的路。”胡神医叹气。 他说的,也是实话。 萧晏在的话,他还没有那么担心,毕竟也算朝中有人,有事可以帮忙转圜。 现在—— 真有点事儿,谁会帮他出头? 没有人的。 陆弃娘听到这里,心里酸涩。 她其实希望胡神医能一直留在京城,等皇上需要他的时候冲上去,尽可能地让皇上多活几年。 但是胡神医说得也对。 太子那般性情,阴晴不定,回头说不定就会迁怒给皇上看病的大夫。 人,总是要把自保放在第一位的。 “老胡,”陆弃娘闷声道,“这事确实是我对不住你。” “说那些干什么?我也不是没得到好处。皇上给我的封赏也不少。” “京城如果你不想待了的话,可以换个地方,没必要非跟我们去琼州那种地方。”陆弃娘道,“我知道,你嘴硬心软。嘴里骂我拖累你,心里却不放心我和萧晏在那里,怕我们受伤生病,身边没人。老胡,我都知道的——这么多年,咱们没白处。” 但是人人都有自己的日子要过。 她不能把胡神医卷进自己的因果。 胡神医道:“你少自作多情,我是担心我萧晏兄弟,和你有什么关系?我是这么打算的,我们一家三口,先跟着你们一起去看看。如果那里不行,我们再考虑其他地方定居。总之,离京城远点,没坏处。” “老胡——” “行了,和你没关系。”胡神医道,“你准备你的,我准备我的。” 说完他就摆摆手走了,不给陆弃娘再说话的机会。 “这可怎么办?”陆弃娘道,“不能让他去,咱不能拖累人家。” “没事,让胡睿去呗,我可以帮忙看着他。”三丫道。 她不怕艰难险阻,就怕手下没有“大头兵”啊。 自己一个人,还当什么“大将军”? 能拉一个算一个。 陆弃娘:“……” 第481章 是姐妹 - 与前夫和离夜,将军在我榻上贪欢 - 么么愚 二丫心头堵得难受,一股无名火在胸腔里灼烧。 她们一家人明明安分守己,勤勉度日,却突遭横祸。 现在对着流放数千里的结局,还得高呼“谢主隆恩”。 这憋屈让她恨声脱口而出:“爹当初为什么不反了?!” 这是她在狱中的时候就反复想的,到现在还觉得意难平。 出生入死,战功赫赫,最后换来了什么? 只因为出身就被否定所有? 二丫对出身这件事,比别人都敏感。 她代入自己,倘若她的亲生爹娘犯下诛九族的大罪,牵连她,那她真的要冤死。 她觉得这不公平。 那时候,她以为,她们全家都在劫难逃。 就会忍不住恨萧晏太老实。 ——就算死,也要拉几个垫背的才好。 现在见胡神医放心不下爹娘,也要举家南迁,二丫既感动又心疼,又觉得难过。 “胡咧咧什么?”陆弃娘瞪了她一眼,“要不是活不下去,造反的有好人?” “咱们不是活不下去了?非等到刀架到脖子上才想起反抗?”二丫不服气。 大丫温声道,“有空可以多看看史书。二妹,‘造反’两个字说起来简单,但是牵扯甚广。” 首先,要师出有名吧。 行,这个可以随意编造一个。 其次,要有自己的势力。 这个萧晏凭借过去打下的基础,勉强也算过关。 第三,要民心所向,这才是最重要的。 虽然底层百姓都有各自的苦,皇上仁慈也力有不及,但是总体上来说,皇上是个明君这件事,没有太大争议。 新换皇上,不会更好,那老百姓也没有追随造反的动机不是? 大丫一一分析。 二丫不服气,“那就只能任人宰割?” “是,皇权之下,累累白骨。远的不说,前朝有名的蒙西冤案,死了几千人。蒙将军还是天下兵马大元帅,他反了吗?前朝末期的明王,因为被储君忌惮,阖府上下几千口,一夜遭屠……” 例子不胜枚举。 造反,从来不是戏台上那样,换一幕就成功的。 尤其是,萧晏从前还根本没有动过心思。 “那下次,要是那个太子登基,若是发疯,那我们岂不是还能死一次?”二丫情绪激动。 “我想,不会了。”大丫目光坚毅。 这一次,他们有准备了。 正如二丫所说,或许这条路走不通,但是不会再坐以待毙。 陆弃娘道:“行了行了,别把这些大不敬的话挂在嘴边。万一出门不小心说出来,那就是杀身之祸。你们快帮我想想,怎么劝老胡别跟着去。” 她不怕吃苦,但是真的怕欠下还不起的人情。 山高路远,琼州那里又不知道什么情况,万一连累了胡神医怎么办? “大姐——”二丫看着大丫,眼里充满希冀。 大丫点点头。 她相信,这也是爹的想法。 正说着,姜仪脚步轻快地走了进来,脸上带着几分大快人心的笑意:“有个好消息!清平侯择日问斩,七公主也被贬为庶民了!不过嘛……” 她语气微顿,带着点讽刺,“贬不贬的,倒也无甚差别了,听说人已经疯了。” “好!真是活该!”二丫拍案叫好,眼中闪烁着痛快的恨意,“那一家子,从根上就烂透了,没一个好东西!” “那个白姨娘,对疯了的七公主倒是不离不弃。”姜仪道,“也算是忠仆了。” 陆弃娘点点头,“都过去了,咱们顾着自己就行。” 她明日就要去见萧晏,在盘算着给他带点什么,也担心他在狱里过得不好。 她告诉自己,无论好不好,见了萧晏都要争气,不能哭。 他们已经劫后余生,该往好处想。 “咱们今晚吃顿好的庆祝一下。”姜仪道,“叫一桌酒席来吧。” 陆弃娘闻言忙道:“不用不用,我们自己做饭就行。你还是赶紧回去,毕竟上面还有大夫人。” 姜仪现在已经出嫁,周府那么多双眼睛盯着,陆弃娘怕她不回去,留在娘家,惹人非议。 “回去?”姜仪笑了,“呵,弃娘,你多虑了。那周府上下,有一个算一个,在我眼里,连个能打的都没有!” 她微微扬起下巴:“我姜仪今日想留在这儿,就留在这儿。谁敢多嘴,就让他来!我正愁没人往枪口上撞呢!倒要看看,是谁活得不耐烦了,敢来管我的事?” 非但她要留下,她还要让周逍遥也来陪她呢。 二丫赞道:“姜姨好气魄。娘,您和姜姨多学着点,别天天就知道息事宁人,我看着都上火。” “就你能。”陆弃娘瞪了她一眼。 姜仪俯身趴在摇篮旁,看着睡得正香甜的小四丫,语气里充满了羡慕:“我要是能生个这么俊的女儿就好了。” “肯定会有的。”陆弃娘笑道。 大丫心思细腻,察觉到二丫眼底强压的情绪,悄悄拽了拽她的袖子:“走,去我屋里,帮我归置归置东西。”她们初来乍到,其实哪有什么东西需要收拾?大丫不过是寻个由头,想带妹妹离开这热闹,找个清静地方说说话。 进了屋,关上房门,姐妹俩的世界安静下来。大丫看着二丫,轻声问:“你和常辉……?” “分开了。”二丫抢先开口,声音刻意放得平稳,她低着头,手指无意识地缠绕着床幔上垂下的流苏穗子,仿佛这样就能掩饰什么,“大姐,别问了,我没事。”她顿了顿,抬起头,努力想挤出一个轻松的表情,“眼下不想那些了,我只想着到了琼州,能做些什么。” 她骨子里是个再现实不过的人。 深知一辈子不嫁人要承受多少非议和压力,所以当初替自己选了常辉。 常辉很好,样样都好,比她预想的还要好。 可现实是,并非两情相悦就一定能走到最后。 “大姐,别担心我,”二丫深吸一口气,语气坦然了许多,“难过是免不了的,我知道。但忙起来就好了。常辉是个好人,他以后一定能过得幸福美满,”她顿了顿,像是在说服自己,也像是在宣告,“我也是的!” 她用力挺直了脊背,像是要给自己注入力量: “我这么好的人,总不能一辈子都这么倒霉吧!” 大丫伸手抱住她,轻轻拍着她的后背,“想哭就哭出来,哭出来就好了。” 二丫眼中泪意汹涌,嘴上却道:“别这么肉麻,我哭什么啊!” “好灼灼,我知道你既做了决定,就不会再改。娘身子还虚弱,三妹妹又淘气,以后你要多费心了。” “你放心吧,都交给我。你只管做你要做的事情,也照顾好四妹妹。” 琼州那边条件太差,不能带四丫去。 “其实最好,三妹妹也不去。不过爹最喜欢她,她也恋着爹,估计也是非去不可。”二丫道,“那就一起去,多个人,相互照应。” 还有十天八天准备,该规划的规划,该准备的准备。 与此同时,云庭正在抱着姜权,痛哭流涕。 他失恋了啊! 但是姜权非但没有同情,还眉头紧锁,嘴唇紧抿,十分生气的模样。 第482章 姜权替卢欢出头 - 与前夫和离夜,将军在我榻上贪欢 - 么么愚 云庭回来之后就借酒浇愁、自怨自艾,满嘴都是对二丫的“情深”和对赐婚的抗拒。 他觉得,倘若不是皇上赐婚,他不至于如此一败涂地,说不定还有机会。 可姜权听在耳中,只觉得刺耳。 他想起了这段时间在县衙的经历——云庭这个正主不在,是那位被云庭百般嫌弃的卢欢,默默扛起了许多县衙的事务。 卢欢的冷静、干练、学识和那份不输男儿的担当,早已让姜权刮目相看,心生敬佩。 姜权自己,最多就是给她打个下手。 他觉得都是卢欢的功劳。 “云庭,你别说了。”姜权终于听不下去,忍不住道,“你这样说,让卢姑娘听到了,情何以堪?” “我自己都管不过来了,”云庭抱着他,“我管不了别人了。” 他难受。 他真的难受。 结果下一刻,他就被姜权大力推开,险些跌倒在地。 “姜权,你做什么?”云庭愠怒。 姜权也怒了,指着他的鼻子,“人家卢姑娘一个大家闺秀,被陛下赐婚于你,是她的错吗?你成日这般作态,嚷着要退婚,传出去你让她如何自处?她的名声还要不要了?你只顾着自己那点不如意,可曾想过你轻飘飘一句‘不要’,会把她置于何等难堪的境地?我告诉你,卢姑娘她……她比你强百倍,你不配这般糟践她。” 要是有人敢这样欺负他姐姐,他早就打上门去。 也就是欺负卢太傅一家都是斯文的读书人,讲道理,不屑与他这种浑人计较,才纵得他云庭如此放肆。 “我糟践她?”云庭被骂得酒醒了几分,也恼了,梗着脖子吼道,“我怎么糟践她了?赐婚又不是我求的,她再好我也不喜欢。我连不喜欢的权利都没有吗?” “你不喜欢,你去对着皇上发作啊。”姜权道,“你欺负人家姑娘,算什么男人。” “我怎么欺负卢欢了?我这不就是,和你说说吗?灼灼她不要我了——” “你少在那儿自作多情。”姜权毫不留情地打断他,这个平日里沉默寡言的闷罐子,一旦被点燃,言辞竟也如此犀利,“人家二姑娘从一开始,就从未说过要跟你! 是你自己剃头挑子一头热,在这儿演什么深情大戏。如今还迁怒他人,牵连无辜,你……” 简直想要再给他一拳。 姜权是个愣头青,这么想的,也就这么做了。 “你敢打我?!”云庭挨了一拳,酒劲和怒气也上了头,不管不顾地扑了上来。 两个平日里关系亲近,此刻竟像市井泼皮般扭打在一起,桌椅被撞得东倒西歪,两人滚在地上,你一拳我一脚,撕扯着对方的衣袍,场面混乱不堪。 “住手!都给我住手!” 一声清冷而带着威严的呵斥在门口响起。 卢欢不知何时闻讯赶来,站在门口,眉头紧蹙看着地上滚作一团的两人。 她快步上前,毫不犹豫地伸手,精准地抓住姜权再次挥起的拳头,同时厉声道:“够了。你们这样,让别人看到,成何体统!” 她的声音不大,却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力量。 姜权被她抓住手腕,那微凉柔软的触感让他动作猛地一滞,对上卢欢不赞同的目光,满腔的怒火奇迹般地瞬间熄了大半,只剩下尴尬和一丝心虚。 他讪讪地松开了揪着云庭衣领的手。 卢欢看姜权冷静下来,又转向地上还在挣扎的云庭,对随后赶来的仆役吩咐道:“世子醉了,扶他下去醒醒酒,好生伺候着。” 仆役连忙上前,七手八脚地将还在嘟囔“我不娶…不喜欢…”的云庭架了起来,扶了出去。 屋内只剩下卢欢和姜权。 姜权脸上还带着打架留下的淤青和抓痕,衣袍凌乱,他喘着粗气,看着卢欢,脸上满是歉意和替她不值的愤懑:“卢姑娘,对不住,让你看笑话了。云庭他刚才那些混账话,你别往心里去……他这般行事,实在太过分,太委屈你了!” 卢欢看着姜权那副为义愤填膺的模样,脸上非但没有丝毫委屈或怨怼,反而浮现出一抹淡淡的的笑意。 “姜大人不必动怒,更不必为我委屈。世子所言,并非全无道理。这赐婚,本非我所愿,亦非他所求。” “其实,”她顿了下,眼中闪烁着一种姜权很少在寻常闺阁女子眼中见过的、坚定而自由的光芒,“云庭比我难得多。因为嫁与不嫁,嫁与何人,于我而言,并非头等要紧之事。他确实更煎熬。” 姜权再次被惊到了。 卢欢的豁达,远超他的想象。 “卢姑娘胸怀,让人佩服。”姜权道,“以后你若是有什么需要的话,尽管开口。云庭犯浑,你也告诉我,我不怕他。” 卢欢闻言看向姜权。 这股赤诚和仗义执言的劲儿,让人感到踏实和可靠。 “不知道回京的桥修好了没有,”卢欢笑笑,“我出门太久,该回家了。” 萧晏能够全身而退,卢欢由衷地为陆弃娘一家高兴。 她想回去看看大丫怎么决定。 她觉得学堂就此解散,实在可惜。 在女子教育这条路上,这一步好容易艰难迈出,若是就此打水漂,让人心痛。 只可惜,她要考虑到父亲位高权重,不好出头。 “快修好了,我送你回去。”姜权闷声道,“你到底是个姑娘,自己回去不安全。我带几个人护送你,正好我也许久没回家看我姐姐了。” 卢欢并没有推辞,笑道:“如此便有劳了。” “应该的,你帮了我们这么大的忙。云庭没良心,我有。” 卢欢笑了,“别为难世子了,让他缓几日。我真的没关系,难得他情深意重。” 姜权闷不作声。 不行,他有机会,还得骂云庭。 这口气,他替卢欢咽不下。 第483章 夫妻重逢 - 与前夫和离夜,将军在我榻上贪欢 - 么么愚 第二天,陆弃娘提着食盒,在锦衣卫的带领下,行走在诏狱之中。 空气里弥漫着铁锈、血腥和经年不散的腐朽霉味,冰冷刺骨,渗入骨髓。 即使是白天,里面也很暗,昏暗的油灯在石壁上投下摇曳扭曲的影子,如同鬼魅。 陆弃娘心说,跟着萧晏,她真是又“开了眼界”。 以后也可以吹牛,她是见识过锦衣卫诏狱的人了。 就是,那挂在墙上,让人不敢直视的刑具,没有用到萧晏身上吧。 不能。 皇上护着呢,而且还有她“二哥”,那是自家人在,陆弃娘暗暗思忖,但是脚步却忍不住加快,几乎都要贴到前面带路的锦衣卫身上。 好在那锦衣卫并不怪罪,而且还加快了脚步。 陆弃娘连声感谢。 忽然,锦衣卫停下。 陆弃娘差点撞到他后背上。 然后她就听锦衣卫恭敬地道:“见过指挥使。” 指挥使? 那不是她二哥? 陆弃娘心头一喜,立刻抬头望去——果然,甬道前方那个挺拔冷峻的身影,不是陆瑾是谁? “二——大人。” 还好还好,险些就暴露了他们之间的“关系”,让二哥难做。 但是她脸上的欢喜,却是真的。 结果呢? 陆瑾看到她,目光似乎在她脸上停留了极短的一瞬,随即只冷淡地“嗯”了一声,便像避着什么似的,脚步匆匆,几乎是逃也似地走了。 陆弃娘一头问号。 她很想问,二哥,你咋了? 怎么感觉,不好意思见自己似的。 坏了。 该不会是他对萧晏用刑,看到自己心虚了吧。 这念头一起,陆弃娘的心立刻提到了嗓子眼,几乎要忍不住催促前面的锦衣卫再快些。 她迫不及待地想去看萧晏。 她被引到一间狭窄、坚固的石室前。 铁栅栏隔绝内外。 萧晏早已听到她的脚步声,此刻正双手握着栅栏,激动地看向陆弃娘。 那双眼睛,在昏暗的光线下亮得惊人。 “干啥那么激动?”陆弃娘还有些不好意思,“我怎么觉得——” “觉得什么?”萧晏看见她,眼睛都是亮的,“弃娘,你瘦了。” 陆弃娘仔细打量他,见他虽然清瘦憔悴,但精神尚可,身上也未见伤痕,悬着的心终于重重落下,心里默默给“二哥”道了个歉。 二哥,对不住了,是我小人之心了。 “生完孩子,都瘦,要一直那么胖,怎么办?” 锦衣卫在开锁,陆弃娘笑嘻嘻,“说起来,你刚才趴在栏杆上那劲儿,倒让我想起来从前养猪的时候,”她一边等着锦衣卫开锁,一边比划着,“我每次提着猪食桶,还没走到猪圈呢,那些猪就都扒在圈墙上,脑袋探得老长,哼哼唧唧地等着我喂呢!” 萧晏:“……” 好好好,果然是他的弃娘,如假包换。 陆弃娘眼里,世间万物似乎都能和她的养猪事业扯上点关系,自己也不能例外。 锦衣卫把门打开,低声道:“不着急,你们慢慢叙旧,这是陆指挥使特意吩咐过的。” “陆大人真是个好人啊!”陆弃娘由衷地道,“小哥,回头你帮我谢谢他。也谢谢你了。” 锦衣卫点点头,退到远处守着。 陆弃娘低头钻进去,环顾四周,“这连张桌子都没有,就放地上吧。看,我给你带了多少好吃的。” 说话间,她就想要席地而坐,却被萧晏拉住。 “不行,地上太凉,你等等。” 萧晏把他的被子铺在稻草上,拍了拍,“坐这里,软和点。” 陆弃娘碎碎念,“哪儿就那么金贵了?” 萧晏看着她坐下,还觉得不够,只恨这牢房太简陋,不能把她抱在腿上暖着。 陆弃娘把食盒打开,拿出来里面的饭菜—— 一碗五花肉,五花三层,肥瘦相间,炖得油亮酥烂;一大盘切得厚厚的卤鹿肉,筋肉分明,色泽深褐油润,纹理清晰;一整只油光发亮的烧鸡;一碟子切好的卤猪蹄,软烂脱骨…… “是不是很久没吃肉了?我给你准备的都是肉。” 这是亲相公,她舍得。 “快吃快吃。”陆弃娘撕下一条鸡腿塞到萧晏手里,“还热乎呢,快趁热吃,你都瘦了。” 她脸上只有久别重逢的欢喜和关心,并没有丝毫愁绪。 萧晏握着温热的鸡腿,看着她明媚的笑脸,心头却猛地一沉。 ——是不是大家都瞒着她? 难道她不知道自己被流放琼州的事情? 可是这件事,终究是瞒不住的啊。 “你快吃啊!发什么呆。”陆弃娘笑呵呵地道,又拿出一个暄软的白面馒头递给他。 萧晏依言咬了一大口鸡腿,满嘴肉香,却味同嚼蜡。 他正思忖着如何开口提那沉重的话题,就听她语气轻松地继续说道:“去琼州的东西,大丫在准备。她列了个单子,我带来了以,一会儿你看看。其实我觉得没什么,就是缺了什么,咱们带了银子,路上采买也行。” “咱们?”萧晏震惊,“弃娘,是我,不是咱们!” 他立刻意识到了,陆弃娘想要跟他去。 “弃娘,不行,你不能跟我去。” “你激动什么?”陆弃娘瞥了他一眼,语气平静得近乎随意,手上却利落地又撕下一块鸡肉放到他碗里,“腿长在我身上,我爱去哪里就去哪里。你不带我,我就不能自己去了?吃你的饭吧。” “不是,弃娘,你真的——” “闭嘴吃饭。”陆弃娘道,“现在听我说。” 她把自己的安排说了,叹了口气,“我看二丫三丫两个,怕是要跟着我们了。不过我想好了,先去看看,不行再托人把她们带回京城。有大丫和五公子,还有云庭在,我不担心。你现在也别跟我说那些有的没的,我不爱听,事情就这么定了,我不是和你商量的,我就是告诉你。” 萧晏喉头哽住。 他能说什么? 说愧疚,说感激,说不舍? 所有的语言,在她这份义无反顾、不容置喙的决绝面前在都是苍白无力的。 “对了,”陆弃娘又说起她的好二哥,“我刚才进来的时候,和我二哥撞了个正着。他来看你了?” 萧晏的面色顿时变得十分复杂,眼神闪烁,带着一种难以言喻的……一言难尽。 何止是看过? 简直是来给他……下套的。 第484章 被吓坏的陆瑾 - 与前夫和离夜,将军在我榻上贪欢 - 么么愚 “怎么了?”陆弃娘胎熟悉萧晏,所以一眼就看穿他的不对劲。 萧晏没说话。 他不知道该怎么说好。 陆弃娘却想多了,伸手就要脱他的衣服。 萧晏按住自己的衣领不让她动,“弃娘,有人在。” 陆弃娘瞪他,“又没有女人在,你怕什么?我看看,你身上是不是有伤?” 她怎么越想越不对劲呢。 是不是二哥到底欺负萧晏了? “不是,没有伤。”萧晏这才明白她的意思,哭笑不得,“来,我跟你说。” 他压低声音。 原来,陆瑾刚才来找他,是劝他带着陆弃娘一起去琼州。 陆弃娘听到这里,立刻想给陆瑾竖起大拇指。 她说什么来着? 这就是她亲二哥。 别人都不许她去琼州,就二哥懂她,还帮她劝萧晏。 五百年说,说不定真的是一家呢。 “你看看,”陆弃娘道,“人家也觉得,咱们两口子不能分开。分开那还叫两口子吗?” “不是,”萧晏都不好意思说,“我觉得有些奇怪,因为正常情况下,他不该这样劝的……” “那照你这么说,我二哥好心,你还当成驴肝肺了?你说我二哥不正常?” 陆弃娘表示,那她就不愿意听了。 二哥既照顾萧晏,又懂她心思,在她心里那是顶顶好。 “不是,他有私心。”萧晏道。 他也是觉得不对,反复追问才问出来的。 原来,皇上和陆瑾提了,大概意思就是你陆瑾这么大年纪了,还不娶亲,也不是个事儿。 来,朕体贴下属,想给你保个媒。 你看弃娘就不错吧。 陆瑾简直被吓得屁滚尿流。 虽然皇上只是提了一句,但是他已经慌得不行。 辗转反侧,一夜未睡,最后他一大早就来做萧晏的工作。 ——你的女人,你带走啊。 否则老子还得给你收拾烂摊子。 喜当爹这事,不是哪个男人都行的。 陆弃娘:“……” 皇上啊,您这是太惦记我了。 萧晏还没死呢,下家都给我找好了。 怪不得陆瑾看见她,像老鼠看见猫。 难道陆瑾以为,是自己找皇上提的? “你说这事闹的,我这以后见了二哥,多不好意思。”陆弃娘嘟囔道。 萧晏表示,你那个二哥,也不是什么好东西。 跟自己拐弯抹角,讲了一堆屁话,就是想让自己带陆弃娘离开。 如果不是他觉得不对,反复追问,还不知道真相呢。 皇上为什么不把陆弃娘指给别人,却指给他? 他自己,不反省反省吗? 是不是他心里其实喜欢弃娘? “幸亏我一开始就决定跟你去琼州,要不回头皇上还不知道要怎么乱点鸳鸯谱呢。吃饭吃饭——” 陆弃娘给萧晏夹肉。 算了,这一出实在太尴尬,以后再不提了。 陆弃娘又说起姜仪和五公子。 “这次也是咱们不要脸,用了人家的传家之宝,这人情,都不知道以后怎么还。”她碎碎念,“以后但凡有机会,他们家有事,咱们不能含糊的。” 那是救命之恩。 拯救了他们的家。 萧晏点头,“是。” “我没想到姜仪不管在姜家还是在周家,都能说一不二,她可真厉害,人还好。我跟你说——” 陆弃娘压低声音,“她还怕我过意不去,偷偷跟我说,这免死金牌,若是不用的话,说不定还是祸患。还说,还说——” 陆弃娘想了一会儿,“哦,对了,说剩下的两次,她也打算找机会用了。说,这东西,在现在的节骨眼,说不定就能来招来祸患。” 她觉得,姜仪完全是为了安慰她。 萧晏听到这里却道,“她说的,也是实话。” “啊?”陆弃娘不理解,“免死金牌都能免死,是多好的东西,怎么还能招来祸患。” “就是因为能免死,所以有些人就会多想。” 怀璧其罪。 在皇位更替的时候,要是作乱,可以用免死金牌保命。 而且姜家在军中的影响力一直都在。 皇上愿意给姜家体面,太子呢? 太子什么人,别人不知道,他们却清楚。 而且皇上还会担心,姜家再用免死金牌帮不该帮的人。 姜仪若是把免死金牌都用了,那表示姜家没有什么野心。 是有些可惜,但是也未尝不是在释放风险。 陆弃娘听了萧晏的分析,忍不住道:“你们这些人,心眼比筛子眼还多。对了,我跟你说件事。” “嗯,你说。”萧晏看着她。 “你吃你的。听还用嘴啊,吃肉吃肉,多吃点。”陆弃娘凑到他耳边,咬着他耳朵道,“孩子的事情,我知道了。” 萧晏一惊,哪里还有什么食欲,只剩下急于解释,却又满心苦涩的无奈。 陆弃娘却道:“我和你说这事,是怕你一直心里惦记着,怕我知道。我都知道了,那种情况下,也确实没办法。你也别胡思乱想,事情都走到这一步了。” 她只是忍不住想,如果姜仪真的愿意把免死金牌借出来两次,那其实小满可以回来的。 但是现在,却不敢再冒险了。 因为冷静下来想想,皇上对他们已经很不错了,不要再给皇上上哪怕一点点的眼药。 那毕竟是掌握生杀大权的皇上啊。 萧晏内心百感交集。 “我自己在家的时候,张鹤遥也来过几次。我知道,他对我不死心,心里盼着你没了,我能跟他好。” 陆弃娘心如明镜。 “不过,我当面就跟他说得清清楚楚,你要是没了,我就带着四个孩子过,没他什么事。” “我知道。”萧晏心头又酸又暖,手臂收拢,将她更紧地拥在怀里,下颌轻轻抵着她的发顶,声音低沉而充满怜惜,“弃娘,让你受委屈了。” 她并不愿意见张鹤遥。 但是那种情况下,也由不得她选。 “嗐,委屈啥呀?”陆弃娘在他怀里蹭了蹭,语气轻松中带着点不屑,“你又不是不知道我的性子,见了他,我就没好脸色,逮着机会就骂他几句,他也讨不着好儿。就是——” “咱们俩,可得好好过一辈子的。不能让别人那些闲言碎语,坏了咱们的情分。” “嗯,好好过一辈子。” 第485章 陆弃娘的安排 - 与前夫和离夜,将军在我榻上贪欢 - 么么愚 “行了,别搂搂抱抱的,让人家看着多难为情。”陆弃娘说着,又压低声音,“等咱们回家了的。” 等? 萧晏心领神会,哭笑不得。 他没有生出那种心思的。 虽然也很想,但是眼下,只想好好抚慰她。 这些日子,她担惊受怕,承受了太多太多。 “快吃快吃。”陆弃娘催促萧晏,心里说,这吃点东西,还不如她的猪省心呢。 “不吃了。”萧晏道,“不敢吃太多,怕突然吃太多油水,不好消化。咱们俩好好说会儿话。” “也是,我这个猪脑子,光想着给你改善生活。三丫回家,猛吃了一顿肉,拉了两天肚子。” “我原本在这里,吃的也还好。” 陆弃娘继续说儿子的事情。 “咱们这会儿只能将错就错,等过了这个风头,过两年我回京看大丫他们的时候,我去找他。” 到时候,她和张鹤遥要孩子。 好在孙顺祖母帮忙照看,算有点心理安慰。 萧晏却知道,张鹤遥是利用小满,保持和陆弃娘的联系,不会轻易放手。 他的儿子,被情敌抢走;甚至他的位置,也差点保不住。 人生就是这般荒谬。 “好。”萧晏点点头。 万般不舍,也只能自己咽下。 陆弃娘又碎碎念,说起了皇上给她的赏赐。 “……房子已经收拾出来了,明日我们就搬进去。两百亩地,回头大丫会管起来,养四丫也得花钱。这样说起来,蒋玄家里的人也说不出什么。” “嗯,你考虑得很周到。” “滕叔给的一千两银子,留五百两给大丫,我们带五百两,你看怎么样?” 萧晏想了想后道:“都留给昭昭吧,我们之后应该还会收到相熟人家送的程仪,约莫也有几百两。” “对,我怎么把这出给忘了,行行行。”陆弃娘道,“不过我想着,老胡担心琼州那里容易生病受伤,要跟着咱们去,这一路南下,路上的花销,咱们都出了。” “好,也够了。” “嗯。”陆弃娘道,“我也劝不动他,那就相互照应,都好好的。” 说完这个,她又说起铺子那边的安排。 “大丫说,要把铺子重新开起来。可是我想想,那得多少银子啊,咱们没有。我的意思是,先把码头的铺子重新开起来,那个要不了多少本钱,总要让大家都先吃上饭……” 可是陆弃娘听大丫的意思,连四海也想重新开起来。 那就不是一点半点的银子了。 “……你说进货什么的,还不得一两万两银子?” 萧晏点头。 那是保守估计了。 便是大丫再能干,估计也要徐徐图之。 这些事情,以后可以慢慢来。 萧晏问陆弃娘身体情况。 没能让陆弃娘好好坐月子,是萧晏这辈子的遗憾。 一辈子一次,却让她在月子里操碎了心。 这件事,永远难以弥补。 “好着呢,”陆弃娘大大咧咧地道,“这生孩子,就是生的时候疼。再就是——” 她小小声,“涨奶时候疼。那时候我怪想你的。” 萧晏耳垂都红了。 他不太敢想那种画面,否则容易失态。 看守的锦衣卫清了清嗓子,提醒这两人,时间差不多了。 可是萧晏却做贼心虚,觉得他听见了不该听见的,脸都要烧起来。 陆弃娘没想那么多。 “我得走了,你什么也别想,家里什么都好好的。只等过了这十天半个月,咱们一起去琼州。 “弃娘,我拖累你了。”这句话,萧晏终于没忍住。 陆弃娘瞪了他一眼,“什么拖累不拖累的?说不定还是我命不好呢——” 萧晏捂住了她的嘴,“弃娘,你若是再安慰我,我无地自容。” 陆弃娘掰开他的手,“那你少说那些屁话,我也不爱听。谁这辈子顺风顺水,难道现在遇到事情的是我,你就能不管我了?只不过你倒霉,你出事了。说不定以后——” 萧晏直接吻住了她。 陆弃娘:“……” 干啥啊,还有人呢,这不是自己家炕上啊。 真是的。 陆弃娘出去的时候,脸都是红的。 大丫几个等在外面,见她出来忙迎上前,“娘,爹怎么样了? “没事,好着呢,回家回家。”陆弃娘转过脸,心说那简直太好了,都还有心思想那些有的没的呢。 要不是她克制,还能整个五丫出来。 母女几人回家之后,远远就看到孙顺陪着祖母在门口等着。 “您怎么来了?”陆弃娘连忙上前扶住她。 “弃娘啊,出了这么大的事情,我都不知道。顺子这混账东西,一直瞒着我。”孙婆子看见陆弃娘就哭,“你说老天怎么那么不开眼——” “没事没事,都没事啊,您说让您老也跟着操心,我心里多过意不去。走,咱们进门说话。” 陆弃娘把她扶进去。 孙顺跟在身后,手里提着篮子。 篮子里是孙婆子给陆弃娘带来的鸡蛋,都是她自己攒下来的。 勤俭朴素了一辈子,就算现在家里好了,还是和从前一样。 陆弃娘抱着四丫过来。 孙婆子眼前只剩下点光,模模糊糊看不清什么。 但是这不影响她为陆弃娘打抱不平。 “弃娘,你那么好,已经有了三个女儿,怎么不让你生个儿子?倒是张鹤遥那个没良心的,一下就有了后。要我说,就该折磨他几年的。” 陆弃娘忙道:“各人有各人的福分,我们都挺好的。小满也挺好的?” “好着呢。”孙婆子道,“你知道,我本来不愿意揽这个活儿,但是毕竟顺子得跟着他。而且孩子我带着,不让他长歪,千万别学他爹那样。” “那我也得谢谢您。”陆弃娘道,“我爹娘在天有灵,都会谢您。说起来,也是我侄子,大丫姐妹的弟弟,回头大丫时常去看看。您说得对,不让他长歪了,让我爹娘也高兴高兴。” 孙婆子连连夸陆弃娘大度。 陆弃娘心里不是滋味,又不敢显露出来,把给小满做的衣裳鞋袜,让孙婆子带了回去。 好孩子,爹娘对不起你,但是娘总要把你找回来的。 你再等等娘。 第486章 报应 - 与前夫和离夜,将军在我榻上贪欢 - 么么愚 陆弃娘对宋明真有些阴影。 准确地说,是很大的阴影。 毕竟杀猪之仇,不共戴天。 所以她很担心,宋明真会对小满下手。 但是张鹤遥信誓旦旦,说不会给宋明真机会。 陆弃娘只能劝自己相信他。 她忍不住和大丫碎碎念,“你回头有机会还是要多看顾弟弟一点,不过也别总去,容易引人怀疑。我就是担心宋明真那个毒女人。” 大丫安慰她,“娘,您放心吧。张鹤遥权势今非昔比,郡主也拿他没办法的。” 其实说实话,能在张鹤遥面前吆喝两声的女人,大概也只有陆弃娘了。 她说得很对。 宋明真确实知道小满的存在,并且在家里摔碎了不知道多少手边的瓷器。 但是她也确实,不敢和张鹤遥硬碰硬。 因为现在形势已经逆转,是镇北王府需要看张鹤遥脸色了。 不是张鹤遥官职多高,而是手中实打实的权利,以及他在皇上和太子眼中的地位。 世子这个亲哥,给宋明真写信,都让她好好和张鹤遥相处,不要使性子。 宋明真全然没有从前颐指气使的模样,颓然地靠着榻上的迎枕。 霍嬷嬷替她揉着头,轻声劝道:“郡主,老奴知道您委屈。但是眼下不是发脾气的时候,最重要的是,尽快生个儿子出来。外面那个,虽说不是张大人亲生的,但是——” 时间久了,生出感情,也让人头疼。 “呵呵,不是他亲生的?”宋明真冷笑,“嬷嬷,您太不了解他了。” 张鹤遥这个人,没有什么善心。 他心硬如铁,才不会给别人养孩子。 宋明真觉得,一定是亲生儿子,才能让张鹤遥对自己严防死守。 “无利不起早的事,他绝不会做。”宋明真语气森然,“想来他早就和那胡姬暗通款曲,那日不过是做戏罢了。他怕我父兄发难,更怕坏了自己苦心经营的名声,才矢口否认!” 霍嬷嬷大惊,“郡主,这可不是小事。您不能乱说,伤了夫妻情分。” “我乱说?”宋明真笑了,“嬷嬷你想想,他张鹤遥会替别人养孩子?除非那个孩子是陆弃娘的。” 想到陆弃娘被萧晏连累倒了霉,宋明真心里一阵畅快。 只是想到萧晏最终没死成,陆弃娘并未如她所愿那般痛不欲生,又觉遗憾难平。 是的,宋明真现在恨上了陆弃娘。 其实最初,她对陆弃娘并没有多大的恶意。 毕竟那时候,她春风得意,看陆弃娘,就像看一只可以随手碾死的蚂蚁,看着她忙忙碌碌,艰难求生,自己带着一种居高临下的优越感。 但是后来就不一样了。 陆弃娘得到了萧晏的疼爱和尊重,萧晏官复原职后,她身价也水涨船高,成了诰命夫人。 反观自己,张鹤遥步步高升,她非但没沾光,地位反而江河日下。 人一旦跌落泥潭,便格外嫉恨那些曾在自己脚下、如今却过得风生水起的人。 宋明真绝不会承认自己眼瞎,只会将满腔怨毒倾泻在陆弃娘身上——恨她竟还在张鹤遥心中占有一席之地。 言者无意听者有心。 霍嬷嬷忽然道:“郡主,老奴怎么觉得,也不无可能呢!萧晏当初就是被人换进清平侯府的,那会不会——” 宋明真皱眉。 她认真思考了一下这种可能性,随后摇头:“不会。张鹤遥不会拿着自己的前途冒险,他这个人,最自私不过。嘴上说得比谁都好听,但是倘若触动他的利益,那他不会让半步。” “那是老奴想多了。”霍嬷嬷心事重重,“若真是如郡主所说,外面的是大人的亲骨肉,那您现在的情况,就更不乐观了。” 当下最好的办法,就是把孩子抱进府里来,宋明真自己养在膝下。 怕宋明真不同意,霍嬷嬷还拿陆弃娘来劝她。 “郡主您看,陆弃娘的那几个孩子,不也很孝顺吗?” 宋明真道:“何必那么麻烦?我若是想替别人养孩子,不如直接和张鹤遥说,和妾室通房生一个。外面的那个,想让我抱在身边养,我咽不下这口气!” 她虽然生不了了,但是想象中,那个孩子一定是在她允许和安排下才能出生的。 而不是现在这般,不得不接受一个胡姬所出的下贱坯子! 霍嬷嬷心说,您也不是没和大人提过,但是大人现在,根本就不碰您安排的人啊。 这怎么能生出孩子? 等生出来,那不知道多久之后,外面的孩子已经占了长子的名分了。 都是庶子,人家占了长,回头继承家业的时候,多麻烦。 宋明真嘴上强硬,反复思量后,终究还是被霍嬷嬷说动几分。 她寻机旁敲侧击试探张鹤遥。 本只想探探口风,岂料张鹤遥竟直接冷声警告:“收起你的心思,别把手伸到外面去。那孩子,我不会抱到你跟前。你只当他不存在便是。” “那个孩子,我也不会抱到你面前来。你只当他不存在。” 这话瞬间点燃了宋明真的怒火。 “张鹤遥!你如今翅膀硬了,敢如此跟我说话?别忘了你当初像条狗一样匍匐在我脚下的日子!”她厉声斥骂。 其实她很清楚张鹤遥今非昔比,但是想让她在张鹤遥面前做小伏低,宋明真始终无法接受。 张鹤遥冷笑,“你既然把我当成一条狗,那就要有被狗反咬一口的觉悟。” 说完他拂袖而去。 宋明真抓起手边的茶杯狠狠砸了过去! “砰!” 茶杯在门框上撞得粉碎,瓷片四溅。 “张鹤遥!你敢踏出这院子一步,我明日就上金殿告你豢养外室、宠妾灭妻!” 她歇斯底里地尖叫。 张鹤遥的脚步没有丝毫停顿,身影迅速没入夜色,只有一句冰冷刺骨的话语随风飘回: “你当初跟我苟合时,我停妻再娶,你是真不知,还是皇上真不知?” “宋明真,这是你的报应!” “我有报应?!”宋明真对着空荡荡的门口嘶吼,状若疯癫,“那你张鹤遥的报应呢?!你的报应在哪里?!” 夜色沉沉,再无回应。 张鹤遥想,他早已得到了报应。 宋明真歇斯底里:“你给我等着!” 第487章 姐妹相争 - 与前夫和离夜,将军在我榻上贪欢 - 么么愚 宋明真发狠,要去抄张鹤遥的私宅。 霍嬷嬷自然是极力劝阻。 “郡主,大人都已经将那胡姬打发出去,显然也是不愿意和您撕破脸的。各退一步,各退一步——” “我还能怎么骗自己?嬷嬷,他刚才的那些话,你让我怎么继续骗自己!” “可是郡主,真的要把事情闹到不可挽回的地步吗?要知道,闹大了,王爷和世子那边,恐怕也不会向着您的。” “他们早就不向着我了。”宋明真冷笑,“他们眼里只有王府,只有利益,什么时候有过我?” 霍嬷嬷无奈,却还只能继续劝。 “闹大了,对姑娘也不好。姑娘快说亲了啊,郡主!” 提到女儿,宋明真总算清醒了些。 是,她不得不顾及女儿。 这个让人发疯的世界,爹在外面养女人有恃无恐,妻女本来已经承受着巨大的压力,还要被外人嘲笑。 霍嬷嬷松了口气。 “不行。”宋明真咬牙切齿。 霍嬷嬷:“……郡主冷静啊。” “让人去查查。”宋明真道,“那个贱种现在谁在照顾。才那么小,能不能养活,也得看命。” 看到她目光之中的杀意,霍嬷嬷心领神会,赞道:“郡主,这才对。后院的事情,就得这样处理。” 不能和男人对上,而是要专心对付那些勾引男人的狐媚子,以及和自己儿女争抢家产的贱种。 “重赏之下,必有勇夫。”宋明真道,“不必吝啬银子,主要是要把事情做得干脆利落,不要引起张鹤遥怀疑。” “是,老奴知道,郡主放心。” 若是从前,宋明真不愿意手上染血。 她怎么也会叮嘱霍嬷嬷,做事不可赶尽杀绝,将人逼入绝路。 但是现在想想,还是她太心慈手软了。 然而这一次,霍嬷嬷却“出师不利”。 “郡主,老奴花了不少心思,但是——”霍嬷嬷在宋明真面前臊得老脸通红。 这件事,她没办好。 “但是什么?” 宋明真不愿意听这两个字。 她最近真的,一件顺心的事情都没有。 “但是大人严防死守,老奴实在没有办法安插人进去。甚至,好像有些打草惊蛇。” 她想买通的人,非但没有成功,还被人骂“丧尽天良,竟然想着对孩子动手”。 她想来硬的,但是对方也不吃。 很可能,张鹤遥现在已经得知了消息,随时会回来找她们算账。 所以霍嬷嬷这会儿是真的很慌。 “他倒是肯用心思。”宋明真冷笑,“嬷嬷下去吧,我等着他回来跟我算账。” 现在不用这种方式,她甚至都见不到张鹤遥。 她不明白,自己到底做错了什么,两个人会走到今日地步。 可是宋明真等啊等,没有等来张鹤遥的兴师问罪,却等来了一个预料之外的人。 她的庶妹,宋清意来了。 “姐姐,”宋清意身穿一身白色衣裙,鬓角还别着白花,笑意盈盈地给宋明真请安,“许久不见,甚是想念。” “你怎么来了?”宋明真毫不掩饰她的不喜。 在娘家时候,她作为嫡长女,万千宠爱于一身,目下无尘,根本不会把这些庶出的妹妹放在眼里。 宋清意便是想做她的跟班都没有机会,在她面前也是唯唯诺诺。 如果不是张鹤遥提起,镇北王府打算把宋清意送来,她都不会想起这个妹妹。 “谁准许你穿成这样的!你姨娘是下人,你是主子,你见过主子给下人披麻戴孝的?” 而且穿成这样去别人家里,极其失礼。 宋明真觉得,宋清意简直就是故意挑衅她。 宋清意表示,真不巧,她真的就是来挑衅的。 “姐姐说得对。”宋清意微微一笑,“姨娘确实是下人,我这般去别家,也确实不妥。” “你既然知道,还这样做,是故意给我上眼药?”宋明真斥责她。 真是晦气。 最近她诸事不顺,简直该去求神拜佛,求求转运了。 她以为宋清意会立刻道歉求饶。 但是宋清意却抬手扶了扶鬓角的白花,话锋一转:“只是姐夫说,一切随我。” “你说什么?你再说一遍!” 看着宋清意提起张鹤遥,眼波流转,一脸狐媚的样子,宋明真肺都要气炸了。 千防万防,甚至霍嬷嬷还处置了宋清意的姨娘,结果还是没拦住这个狐媚子。 她竟然,已经见了张鹤遥! “姐姐,我来是加入这个家的。”宋清意咯咯笑,“姐夫说,我怎么也是镇北王府的女儿,所以要做贵妾,姐姐还不知道吗?” “我还没死!”宋明真面色扭曲,手死死地握住椅子的扶手,手背上的青筋暴起,“后院就算进一只猫猫狗狗,也得我同意。” “哦,那等姐夫和姐姐说了就好了。”宋清意微笑,“来之前,父王说了,让我事事都听姐夫的,不要学姐姐,性子霸道不讨喜,我还帮姐姐说话了呢!” 宋明真气得胸膛起伏,“宋清意,我是不是对你太仁慈了?” 区区一个庶女,竟然敢在她面前如此张狂! “姐姐是很仁慈,”宋清意面色忽然转冷,“我是不是该感谢姐姐,让我姨娘和我苟活那么多年之后,才对姨娘下手呢?下一个,是不是我?” 宋明真脸色突变。 宋清意,竟然知道了? “胡说八道。”宋明真恼羞成怒,“你姨娘自己病死的,与我何干?宋清意,你若是以为可以借着张鹤遥,在我面前蹬鼻子上脸,那你尽管试试!” “姐姐怎么那么生气呢?”宋清意脸上笑意流转,“姐姐是正妻,我只是妾。要不是姐姐肚子不争气,也轮不到我来替姐夫绵延子嗣。我生下来的孩子,也得喊姐姐一声‘母亲’,姐姐就等着吧。” “哦,对了。”她看着宋明真,“姐夫说了,以后这就是我家,让我随意就好。不管是我替姨娘披麻戴孝,还是做其他什么,只要姐夫同意就行。” “出嫁从夫的道理,姐姐难道还不懂吗?” 宋清意用帕子掩嘴,吃吃地笑,“以后还要姐姐多多照顾了呢!” 第488章 相互辖制 - 与前夫和离夜,将军在我榻上贪欢 - 么么愚 “霍嬷嬷,掌嘴!”宋明真气得花枝乱颤,“不,把这个贱婢,拖下去打死!” 别以为她是好欺负的。 她要收拾这贱婢,什么时候,怎么收拾都行! “你倒是好大的威风。”张鹤遥走进来,“对于自己的妹妹,张口闭口贱婢;她是贱婢,那王爷是什么?” “姐夫。”宋清意立刻变脸,像一朵无辜的小白花,直往张鹤遥身后靠,“清意好害怕。” 张鹤遥顺手揽住她瘦削的肩头,“不用怕,这家里,我还能做主。既然她不喜欢你,那你就住得远些。去绣春楼住,需要什么直接找管家,也不必来晨昏定省,省得再起冲突。” “是,我听姐夫的。” “张鹤遥!”宋明真面色扭曲,“你别以为,我拿你没办法。” “你有的是办法,比如草菅人命。”张鹤遥冷笑,“若不是我替你遮掩,你以为你身边这些蠢货在你授意下做的事情,还能瞒得住?” 他让人把宋清意带下去安置。 “姐夫,我初来乍到,晚上害怕——”宋清意楚楚可怜。 “去吧,晚上我陪你。” “那好,我等姐夫。” 宋清意给了宋明真一个挑衅的目光后,还屈膝行礼,然后施施然离开。 “张鹤遥!” “管好家里的事情,不要把手伸得太长。”张鹤遥面色冰冷,语气带着警告。 “呵呵,”宋明真怒极反笑,“我这几日才让人打听你在外面的事情,但是宋清意,想从西北来,就算快马加鞭,路上也得走二十日!” 哪里是她动了张鹤遥的利益,才遭到警告? 分明是张鹤遥蓄谋已久。 不管她做或者不做,张鹤遥都打算让宋清意来和自己争宠。 见惯了这些事情,宋明真还有什么想不明白的? “你用她来牵制我,让你可以高枕无忧地在外面乱来。张鹤遥,我真是小看了你。” “我恰恰相反,”张鹤遥反唇相讥,“我实在太高看你了。没想到,你竟然如此拎不清,还得我亲自教导。” “宋明真,我的耐心也是有限的。我目前,并没有换个妻子的想法。但是如果你继续不知死活,那我也不介意那样做。你,好自为之。” 说完,他多一个眼神都懒得给宋明真,转身出去。 宋明真气得手都在抖。 她满腔怒火,无处发泄,被一种深深的无力感包围。 她现在,根本管不住张鹤遥。 甚至影响不了他一点。 当年她想的很好,觉得这个男人有能力有野心,日后定能平步青云。 可是她没想到,平步青云之后的张鹤遥,已经不是她能掌控的人了。 最可悲的是,现在除了听他的安排,和宋清意那个贱婢斗,她似乎并没有别的选择。 她甚至,不敢再去探究他在外面的私宅。 宋明真毫不怀疑,若是她继续和张鹤遥作对,那张鹤遥一定还有别的手段对付她,甚至对付她的女儿。 想明白这些,虽然很难接受,但是宋明真知道,除了咽下这口气,别无他法。 甚至,她还得低头。 因为她往后的富贵,包括女儿的婚事,还都得仰仗张鹤遥。 宋明真这种人,虽然暴怒时候控制不住自己,但是冷静下来,也是很能打碎牙往肚子里咽。 “嬷嬷,去把漱玉给我喊来。” 很快,漱玉就跪在宋明真面前。 “宋清意来了,以后是大人的妾室。”宋明真冷着一张脸道,“你跟了大人许久,我也给你一个妾室的名分。” 宋清意那种贱人,怎么配让她亲自出手? “多谢郡主。”漱玉一脸惊喜。 “这样你一个月能多二两银子,就能给你娘治病了。”宋明真道,“只要你有出息,也听话,好日子还在后面。” “是,奴婢一定听郡主的。” “你若是今晚,能让大人去你房里,我明日就赏你二十两银子。” 漱玉面上露出些为难之色。 “怎么,嫌少?”宋明真冷笑,“若是你不愿意,有大把的人排队等着。” “奴婢愿意,奴婢愿意,只是能力有限,怕是——” “你尽管去试,有什么事情,还有我兜着。” “是,郡主。” 漱玉乖乖地听话。 “下去准备吧。” 等漱玉离开后,霍嬷嬷道:“郡主这应对倒是很好,只是漱玉她,怕不行——” “行不行的,现在你让我去哪里找人?死马当活马医,怎么也不能让那个贱婢太舒服了。” 宋明真觉得被激起了斗志。 她这会儿已经不想张鹤遥那个“私生子”,一心要压倒宋清意。 即使她知道,这就是张鹤遥想要的结果。 可是她还能如何? 过了一会儿,有心腹丫鬟从外面进来,低声回禀道:“郡主,漱玉从您这里离开之后,直接去了外书房找大人。” “然后呢?” “然后现在还没出来。”丫鬟小心翼翼地道。 “呵呵,果然男人都喜欢那些贱胚子的手段。” 她是不会伺候男人的。 她要被男人伺候。 谁让她出身高贵,那些恶心的事情自有人替她去做呢。 “那看起来,”霍嬷嬷喜出望外,“或许漱玉真能留住大人。” “谁知道呢?” 宋明真确实不知道外书房里的事情。 漱玉恭敬地站在张鹤遥旁边伺候笔墨,一脸感激。 张鹤遥似不经意地问:“见到你娘了?” “见到了,见到了。”漱玉由衷地高兴,“多谢大人。大人恩德,奴婢此生不忘。” 张鹤遥让人把漱玉生病的娘带到了京城。 而且事先,他完全没有透露过。 漱玉见到母亲,惊喜无以复加。 “回头拿我的帖子,去找太医院的院正。”张鹤遥淡淡道,“需要什么药材,也只管找孙顺拿银子去买。” 漱玉“扑通”一声跪倒在地,激动难言:“大人,日后您若是有什么驱使,奴婢一定赴汤蹈火,在所不辞。” “做好你该做的事情就够了。”张鹤遥道,“看好她们两个。” “是。” 张鹤遥就是要让两姐妹相互辖制。 他现在满脑子都是事业,以及照顾好小满,不想被家里的蠢东西扯后腿。 第489章 能省则省 - 与前夫和离夜,将军在我榻上贪欢 - 么么愚 陆弃娘见了萧宴之后,就在家里安心等消息。 只是等来等去,也没有萧宴被流放的准确时间。 真让人着急。 胡神医骂陆弃娘,“怎么,你还不想在京城多待几日?让你晚点去还不好?” “这不是看不见萧宴,我心里不踏实吗?”陆弃娘叹气,转而又问他,“老虎,你真的要一起去琼州?” “房子都卖了,你问我真的假的?”胡神医没好气地道。 “那——”陆弃娘道,“我能不能把四丫带上?” 每天看着小丫头,她真的舍不得。 而且也觉得,四丫留下,给大丫增添负担。 “我是大夫,不是神仙。”胡神医骂骂咧咧,“她才多大。要是生病,怕是药都喂不进去。你怎么也等去了之后,弄清楚当地的情况,稳定下来,也等她大点之后,再考虑接过去。” “哦。”陆弃娘不敢吭声了。 是,胡神医说得对,是她想多了。 “给,”胡神医把手里提着的药放在桌上,“每天喝一次,喝七天就差不多了。” 这是回奶的药。 总不能在去琼州的路上,再忍受痛苦。 陆弃娘却舍不得,“我再喂几日,我舍不得四丫。” “不是有奶娘吗?”胡神医没好气地道,“怎么,喝别人的奶,还长不大?” “不是,”陆弃娘道,“该省省,该花花。萧宴这什么时候,还没个动静。” 一个奶娘,一个月得二两银子,还得管吃呢。 现在家里又不比从前境况,所以能省则省。 而且,陆弃娘也是想着,自己多给四丫喂几日。 好像这般,母女之间能多一些羁绊。 胡神医瞪了她一眼,“瘦死的骆驼比马大。你不用抠抠搜搜,回头把自己累坏了,你看萧宴找不找别人。” “你少看不起人,萧宴才不是那样的人呢!” 陆弃娘和他斗了一会儿嘴,把药收下。 临走之前,她还有好多事情要干。 比如,码头的铺子要重新开起来。 至于南北货铺子和二丫的胭脂铺子,因为耗费太多,恐怕要等以后再说了。 陆弃娘也和常辉说,让他再寻个活,别再干等着了。 他把四海打理得那么好,早已声名鹊起,现在很多东家都愿意花大价钱挖他走。 陆弃娘和他说,有好的去处尽管去。 要说谁对不起谁,也是她们对不起常辉,答应了让人家做几年大掌柜,结果一年光景都不到…… 常辉表面答应,但是实际上也一直没有找其他的活。 陆弃娘想起来也觉得感动。 只盼着以后他和二丫,都能找到像对方这么好的人。 贼老天! “我回来了!” 云庭的声音从院子里传来,还是从前那般跳脱。 “怎么,还得列队欢迎县太爷?”二丫白了他一眼,“你怎么又回来了?之前积压的事情,都处理完了?” “也没积压什么事。”云庭进门就过来看四丫,“给我抱抱。” “我妹妹睡着呢,你别手贱。”二丫拍开他的手。 陆弃娘笑骂道:“他要抱抱就抱抱呗,也是喜欢,看把你给厉害的。云庭,这次回来要住几日?” “住两三日就得回去。”云庭道,“这次主要是回来看看祖母和外祖母,也处理一点事情。然后等你们去琼州的时候,我再回来送你们。” “不用,你忙你的。” “要回来的。”云庭道,“我得了一头白鹿,你们要不要看看?” 白鹿被视为祥瑞。 云庭也是花了大价钱才买到的,特意带来给她们看。 陆弃娘笑道:“那咱们得跟着开开眼界。” 云庭让人把笼子抬进来,里面卧着一头通体雪白的鹿,皮毛光滑,在笼子阴影下,隐隐流转着温润如玉的光泽。 “真好看啊。”陆弃娘由衷赞道,“这不得一百两银子?” 不对。 之前一头野猪卖给云庭都能得二十两,那感觉这头鹿得二百两。 “二百两银子,我也不好意思献给外祖母。”云庭道,“花了一千两。” 陆弃娘:“……” 二丫伸手摸了摸白鹿,“咱们也沾沾祥瑞,希望以后都交好运。” 三丫则道:“也不知道白鹿的肉,是不是比其他的鹿肉更好吃。” 大丫出去采买东西,所以这会儿不在家里。 “既然是送给太后娘娘的,那赶紧送去。”陆弃娘催促云庭。 “就是。”二丫道,“你从前都是空手套白狼,这次是舍不得孩子套不着狼。说吧,你想和太后娘娘要什么?” “还是灼灼懂我。”云庭大笑,“也没什么。既然你们都看过了,那我先进宫去。灼灼和皎皎,你们俩明日别出门,我有安排。” “怎么还兜圈子?你有什么安排,现在不能说?”二丫道。 “不可说,不可说。我走了!” 云庭着急进宫,没有多留就走了。 陆弃娘看他和二丫相处,还和从前一般,似乎并没有受到影响,心里默默松了口气。 谈儿女亲事的时候,总是容易有这样那样的担心。 最担心的就是亲事不成,关系尴尬。 而且云庭性格幼稚冲动,格外让人担心。 现在看起来,还好还好。 再说云庭,带着白鹿进宫,太后果然十分高兴,还吩咐道:“准备准备,过几日让后宫都来看这祥瑞。” 这是外孙孝敬她的。 别一味说她偏心。 这不都是相互的吗? 太后又屏退周围的人,留下云庭单独说话。 赐婚自然是回避不了的话题。 “庭儿,其实这会儿外祖母有些庆幸,幸亏你没卷入萧宴这事情中。我也见了卢欢两次,觉得这姑娘不错。” “是挺不错的,聪慧大气。”云庭道,“外祖母,顺其自然吧,我不别扭了。” 有些事情,自己解决,不让老人跟着操心。 太后却第一次觉得,眼前看着长大的外孙,忽然就长大了,有些看不明白了。 “外祖母,我想动用我娘的嫁妆,来跟您说一声。”云庭也没有兜圈子。 第490章 再开铺子 - 与前夫和离夜,将军在我榻上贪欢 - 么么愚 “怎么,缺钱了?”太后连忙道,“外祖母有钱。你娘的嫁妆留着,你以后的日子还长着。” 不到关键时候,她不希望云庭动用。 “不用外祖母的体己,我只是借用三万两现银,以后会还回去的。要做点生意,也不能一味坐吃山空。” “你能这么想就好。”太后倍感欣慰。 虽然女儿的嫁妆当年就价值二十多万两,经年累月只会更丰厚。 但她还是自掏腰包给了云庭两万两,“剩下那一万两,你再想想旁的法子,尽量别动你娘的嫁妆。” 她语重心长,“外祖母有的是银子,只是一下子给你太多,怕惹眼。赔了也不打紧,做生意,赔钱买教训,不算真赔。” “好。”云庭笑着答应,“外祖母,您等着我赚钱了孝敬您。” “好好好。” 不过笑过之后,太后还是道:“在钱这件事情上,不必执着。外祖母更希望,您能更进一步。在我,在你皇舅舅有生之年,能把你扶起来,我才是彻底放心,见了你娘,也和她有交代。” “我知道的,外祖母。”云庭垂眸,“欲速则不达,我在永济县,学到了很多。再过两年,我就回来。” 他得能服众才行。 他还需要很多修炼。 现在就觉得,从前虚度的那些时光,何其可惜? “两年之后,又不知道是什么光景了。”太后叹了口气,“庭儿,别嫌外祖母唠叨,要好好和太子相处。” 她再不喜欢,那也是她孙子,也是未来要继承大统之人。 “嗯,我和您想到一起去了。太子喜欢书画,我娘的嫁妆里,有前朝书画大家的真迹,我想献给太子。” 这次,太后却没有反对,并且倍感欣慰。 “你能想到这些,以后外祖母,真的能少操心些了。” 难得这素来桀骜不驯的外孙,如今也学会了低头。 云庭没有骗太后。 他确实拿了书画去求见了太子,姿态放得很低。 太子虽然没表现出什么,但是还是高兴的。 云庭从东宫出来,又去找常辉。 常辉这些天,婉拒了所有的邀请,就在常掌柜铺子里帮忙。 见到云庭来找他,常辉还很惊讶,心里暗自思忖,难道云庭也要请他做大掌柜? 云庭把他请到了茶楼雅间,亲自给他倒茶。 常辉受宠若惊,连忙起身道:“世子,让小的来吧。” “不必拘礼。你坐,我来,今日我是有事来求你的。那我年龄相仿,也没有外人,平辈相称就行。” 不得不说,云庭虽然混不吝,但是当他真正愿意放下架子的时候,还是很容易让人如沐春风。 常辉则觉得,自己想的大概没错。 “关于四海南北货铺子和灼灼之前的胭脂铺,”云庭道,“我觉得被查封了十分可惜。名声好容易打出去了,应该继续开,你觉得呢?” 常辉谨慎地道:“确实有些可惜。” 他怀疑,云庭是自己想重新开这两个铺子。 那他,不太想接。 因为会触景生情,徒增遗憾。 其实常辉这些天,一直在考虑离开京城,去晋商在北面的铺子谋生。 只是还没有最终定下来。 “萧宴这次是受了无妄之灾。你说他出身不好,那也是他自己倒霉。但是弃娘和昭昭姐妹们,就真是太无辜了。” 云庭说着,还招呼常辉喝茶,“尝尝,这茶叶是我从太后宫中走的时候顺来的,还不错。” 常辉依言浅啜一口,茶香清雅。 他在商场上敢闯敢拼,面对这等贵人场合,却仍显局促生涩。 “你也知道,我在萧宴和弃娘家里住了很久,我和萧宴又是沾亲带故,很多年的交情,说一家人也不为过。”云庭道,“所以我也不忍心,看着他们辛辛苦苦,最后什么都没剩下。” “我呢,不缺银子,但是不懂经营,所以就想问问你。倘若我出银子,给你和从前一样的待遇,你愿不愿意,重新把这两个铺子开起来。” 常辉嘴唇动了动,却最终没出声,像是在顾虑什么。 云庭笑笑,“你有什么顾虑,只管说。” “我想问世子,这两个铺子,是放在谁的名下。”常辉到底斟酌着道。 这很重要。 若是打着萧宴的名义,实际上在云庭名下,那他是不愿意为他人做嫁衣裳的。 虽然这般说会得罪人,但是常辉还是说了。 “都放在灼灼名下,你意如何?”云庭道。 他到现在还以为,二丫会留下,嫁给常辉。 在私心里,这是他给二丫的嫁妆。 但是他知道,他不能说出口。 常辉是个男人,也有自尊心。 面对常辉的震惊,云庭还解释了一番。 ——这些话,他已经在肚子里来回过了不知道多少遍,所以才能面色如常,不费力地说出口。 “因为弃娘和萧宴是一家的,萧宴这个人吧,命不好,太倒霉,总有幺蛾子,所以放在他名下,我怕又是一场空。” “昭昭已经嫁给了蒋玄,也不合适。所以我想着,动用点关系,明日带着灼灼和皎皎,各自去立个女户。这两个铺子,放在灼灼名下;皎皎那边,我另有安排。” “原来如此。”常辉点点头,似乎在思考。 “这些钱呢,我也不白出,我当借给萧宴的。赔了就算了,赚了得把我投入的本钱还回来。否则你知道,萧宴那种不肯占人便宜的,肯定不答应。” 顿了顿,云庭又道:“我知道这件事,事关重大。你回去再考虑考虑,也和灼灼商量一下。” “世子,若是您能定下来,那我现在也能给您个准话,我答应。”常辉道。 是灼灼的。 一切产业,都还是灼灼的。 他愿意。 与此同时,一丝明悟悄然划过常辉心底——他隐约窥见了云庭深藏的情愫。 有些事情,是藏不住的。 因为他也爱。 因为他也小心翼翼地藏着爱。 因为他也没有得到。 因为他也将遗憾深埋心底。 第491章 启程 - 与前夫和离夜,将军在我榻上贪欢 - 么么愚 常辉忍不住想,有些时候,老天也公平。 不管身份地位,老天一视同仁,让人求而不得。 云庭愿意出银子,给二丫做嫁妆。 那他,只能出一份力。 他的爱,不比任何人低贱。 所以常辉很痛快地就答应了。 爱不是占有,而是希望无论她身处何时何地,所嫁何人,都能有底气。 而很荣幸,他能成为那底气的一部分。 那也是他们之间,曾经牵绊过的痕迹。 云庭很想和常辉说,好好待她。 但是他到底没说出口。 有些话,说多了,会给人带来麻烦。 这份爱,注定了压抑隐忍一辈子。 但是他不后悔。 他对自己说,有什么的? 人这辈子,注定了很多爱而不得。 他不算什么了不起的人物,也得学会接受现实。 虽然他自己没有经历过很多,但是看见过了,也明白了,这辈子的因缘际会,风云难测。 唯有提升自己,广交好友,日后遇到难处的时候,才能有和命运对抗几个来回的可能。 第二天,云庭就和陆弃娘说了给二丫三丫单独立女户的意思。 “也不是别的,就觉得,大家别都绑在一起。我恰好,从前认识的朋友,能在这件事情上帮忙。” 陆弃娘觉得非常好。 于是她催促二丫三丫跟着云庭一起去把这件事办了。 云庭把这件事做完后,就把三万两银子交给常辉,让他全权掌握。 ——灼灼,这是你选定的良人,那我也相信他。 云庭猜测,他们好事将近。 毕竟萧宴和陆弃娘很快就要出发。 此去经年,归期难定,所以在离开之前,应该会把二丫的事情办妥。 虽然没有看到办喜事的样子,但是云庭又想,家里出了这么大的事情,也难高兴起来,所以婚事多半从简。 云庭很想和二丫说句祝福的话。 但是他说不出口,怕自己会哽咽。 那就,心里默默祝福她。 回到永济县,云庭又醉了一场。 当然,陪醉的,还是姜权那个大冤种。 “灼灼要出嫁了,”他说,“我给她送了嫁妆,再没什么心事了。” 姜权闷声道:“那你就收收心,好好地把卢姑娘娶了,以后好好待人家,像个爷们,别像个坏种儿。” “娶谁都一样了。”云庭失魂落魄。 这话姜权可太不爱听了。 “什么叫娶谁都一样?”他怒拍桌子,“人家也是好好的姑娘,嫁给你本来就委屈。你还不把人当回事,你说你坑不坑人啊云庭!早知道你是这样的人,打死我也不能和你一起来这里。” “我知道我是个混蛋,但是总得让我缓缓吧。姜权,你不懂。”云庭借着酒意趴在桌上,“你懂什么是爱吗?大老粗。” 姜权面红耳赤。 他大概,是真的懂一点。 这些天,他脑海中总是控制不住地出现那个身影。 他不该那样的。 但是他控制不住自己。 所以听到云庭说“娶谁都一样”,他才会那么生气。 不行,那不行。 他得让云庭好好待卢欢,而不是自己天天惦记着人家。 他也不是什么好东西。 “其实如果可以选择的话,我谁都不想娶。”云庭道,“你说得对。人家也没做错什么,为什么要来将就我?我该等能彻底放下的时候再说。” 可是,谁又给他选择了? 姜权端起酒杯,把酒一饮而尽,眉头皱得几乎能夹死苍蝇。 这感觉,太难受了。 萧宴出发琼州的时间定在了九月底。 离别的日子,转眼就到了。 陆弃娘自然恋恋不舍。 她们要去城外的十里亭等着萧宴出城。 大丫提前给陆弃娘说了,萧宴这种是戴罪之身,恐怕是要戴着枷锁上路的。 不过押送的人,已经打点好,路上辛苦是辛苦,但是不至于刻意为难。 陆弃娘虽然心疼,但是反过来安慰大丫:“咱们往好处想。能保住命,已经很好了。而且路上还有我们照顾,吃不了太多苦头。京城那么重的担子都压在你一个人身上。你记着,你好,我们就好。千万别累坏了,别那么要强,有事要告诉娘。” 大丫含泪点头。 京城里的生意和人,都留给了大丫。 连桑姑姑,都选择跟在大丫身边。 那些曾经被她们善意对待过的人,没有人在这场劫难中选择退缩。 等出门的时候,陆弃娘看着门口的十辆马车,震惊不已。 “怎么这么多车?都谁要跟着去啊!” 不是就她带着二丫三丫,加上胡神医一家三口吗? 哦,还有阿黄和小神,但是也不用单独安排马车吗? 大丫跟她解释,其中有八辆马车,都是她准备的东西。 “怎么要带那么多东西?”陆弃娘忍不住掀开帘子往里看。 “除了衣服这些,还有种子、药材、农具工具那些,娘去了之后再看看就知道了,现在都已经装好了,娘就别打开了。” “不是,带那么多东西干啥?”陆弃娘主要是心疼银子,“你手里还有钱吗?” “有钱,娘,放心吧。您都带着,能用得上。” 耳听为虚,眼见为实。 蒋玄默默找了去过琼州的人,问了那里的情况。 怎么说呢? 确实不太乐观,但是也没有想象中的那般可怕,有去无回。 只是大概率,要过得艰难。 所以夫妻两人就商量着,置办了许多东西,希望他们能在那里过得舒服些。 二丫道:“行了,娘,大姐准备什么,咱们就带着什么去。快走吧,别回头爹都到了,咱们还没到。” 众人一起去了城外。 之前相熟的那些人家,大都来送。 包括之前铺子里帮忙的妇人,还有熊大他们。 陆弃娘想到已经妥善安置众人,心里也有些安慰。 “都别哭了,等我过去站稳了脚跟,还会回京城的。”陆弃娘抱着四丫舍不得松手,和众人道。 大家眼里,难免都有泪意,对陆弃娘也多有叮嘱。 姜仪和五公子、卢欢等也都来了,也都准备了程仪。 正说话间,萧宴被人押解了来。 可是陆弃娘看到眼前的情景,惊呆了。 她想象中,是几个衙役押送萧宴自己。 结果呢? 几十个衙役,押解着一百两百个人,一眼望过去,如果不是萧宴身量高,鹤立鸡群,都找不到他。 “咋这么多人啊!”陆弃娘震惊,“这都是,被萧宴连累的?” 第492章 南下 - 与前夫和离夜,将军在我榻上贪欢 - 么么愚 她的娘嘞,这管不过来啊。 卢欢道:“要是连累的话,都是被越王和清平侯府连累的,大家同病相怜。” 那么大的事情,怎么可能就把萧宴一人卷入其中呢? 其实皇上砍了不少人脑袋,剩下这些也是让皇上觉得不爽的,一起发配天涯海角。 陆弃娘松了口气,“那行。可不能是因为咱们,要不这怎么还得起。” 萧宴虽然身上戴着枷锁,但是看见她们,还是眉眼带笑。 陆弃娘抱着四丫过去给他看。 “回头路上,要是渴了饿了累了,你都说话。”陆弃娘不放心地叮嘱。 “嗯。”萧宴道,“你去招呼人吧。” 那么多人前来相送,要好好告个别。 这时候,云庭和姜权,一人一马,姗姗来迟,马蹄卷起尘土,一直来到跟前才勒马停下。 “耽误了,耽误了。”云庭道,“本来出门早,结果县里出了点事,差点没赶上。” 姜权看见卢欢,脸莫名就红了。 卢欢也感觉到他的目光,大方点头,回以笑意。 姜权却一下转开头。 卢欢愣了下,随后看到他红透了的耳垂,心有所感,垂下了视线。 云庭想和二丫单独说话,但是不知道说什么,也怕被人盯上,所以强忍着没上前。 但是他在人群中,意外地没有看到常辉的身影。 他怎么没来呢? 二丫没有匆忙出嫁,他已经很惊讶了。 结果常辉今日还没来? 这是怎么回事? 云庭压下心中疑惑,过去和萧宴说话。 “京城中有什么事情,让人带信给我。”他说。 其他的,也不知道说什么好。 “嗯。你沉稳点,”萧宴不放心地叮嘱,“多干事,少冒头,让国公爷省点心。” “知道,”云庭难得开玩笑,“不能堕了破虏将军威名。” “走了走了。”押解的衙役在喊。 云庭回头,就看见陆弃娘已经在登车。 可是为什么,二丫也跟着钻进去了? 云庭大惊,“萧宴,灼灼,灼灼她怎么——” “她跟着我们一起去琼州。”萧宴道。 “一起去琼州?那,那常辉呢?” “常辉自然是留在京城。” “那亲事呢?” “以后再说。” 云庭震惊到无法用言语形容。 一直到目送萧宴等人彻底消失在视线中,云庭都没有反应过来。 心里更是说不出来的百感交集。 说高兴,那确实有。 但是除了高兴之外,还有很多难以言喻的复杂情绪。 他其实想去和二丫说几句话的。 但是一向伶牙俐齿的他,这会儿却完全不知道该说什么,只能眼睁睁地看着他离开。 “云庭,有人。”姜权用手肘碰了碰云庭,小声提醒道。 哪里还有人? 人都走了。 云庭心神恍惚地想。 “什么?” “那边亭子后,藏了人,你看。” 云庭顺着他手指的方向看过去,和常辉的目光不期而遇。 常辉来了? 但是没有现身。 一瞬间,云庭想明白了很多事情。 以二丫对陆弃娘的孝顺和依恋,是不可能不跟去琼州的。 陆弃娘这几个女儿里,最冲动,也最不计后果,能为她豁出性命的,就是二丫了。 而二丫又那么骄傲,不可能连累常辉。 常辉艰难走到今日,二丫只肯锦上添花,不会将他拉入泥潭。 可是常辉,在听到自己的提议之后,义无反顾地答应,没有任何的讨价还价。 他的心里,也是藏了遗憾吧。 云庭抿唇,看着常辉对他拱拱手,然后背影孤独寂寥地离开。 “走吧。”他对姜权道。 姜权却道:“卢姑娘还在呢,你去打个招呼去。” “不用了。”云庭勉强对卢欢和姜仪的方向拱拱手,翻身上马。 “哎,你等等啊!”姜权自己跑过去,红着脸和姐姐以及卢欢告辞,又解释道,“县衙确实有急事,今天发生了一桩命案,所以我们还得赶紧赶回去。” 希望卢欢没有因为云庭的怠慢而感到失落。 “有事快去忙吧。”姜仪道。 卢欢也点点头。 “哦,好。”姜权道,他看卢欢身后没有丫鬟,又道,“姐姐,卢姑娘没带人,你把她送回去。” 姜仪愣了下。 她的弟弟,什么时候长大了? 竟然还知道关心姑娘家了。 她这一愣神的功夫,姜权脸色更红,几乎是逃也似的走了。 姜仪若有所思。 陆弃娘正式启程南下。 因为萧宴等人是步行,所以陆弃娘的马车走得也很慢。 才坐了不到一个时辰,她就说坐得腰疼,要下去走走。 三丫则嚷嚷着要出去骑马。 坐车确实太无聊了。 而且无聊的时候,她就回想起刘俭那个哭包。 不是三丫对他有特别深厚的感情,而是临别这些日子,刘俭见了她就哭。 “姐姐,你走了,我在京城怎么办?” “姐姐,你带我去琼州吧。” “姐姐,你走了我会想你的。” 三丫表示,你怎么办?找你亲祖父啊。 我还带你去琼州呢,我自己还不知道能不能吃饱饭,到时候还得多养你一张嘴,不干。 至于走后想不想的,就随意了,反正她不知道。 而且她也不会想哭包的。 不过这会儿无聊了,三丫又觉得,自己对他是不是太冷酷了? 刘俭哭起来,就苦了他身边的人了,还得哄他。 三丫决定,等到了客栈休息的时候,给刘俭写封信,给他说说路上的见闻,让他身边那些下人能喘口气。 二丫却一语道破陆弃娘的目的,“娘,您想下去陪我爹一起走,就直说嘛。难道我们还能嘲笑您不成?” 陆弃娘老脸一红,“瞎咧咧什么,我就是下去透透气。” “娘,您吃了药再去。”三丫递给她一根竹筒,里面装着回奶的药。 陆弃娘早上已经吃过一顿了。 “回头再吃,苦哈哈的,得喝那么多水才能压下去苦味。”陆弃娘道,“晚点遇到取水的地方再说。” “水囊里那么多水呢!” “有备无患,万一之后很久都遇不到取水的地方呢?” 陆弃娘才不会承认,一会儿要见萧宴,她不想一嘴药味。 不过涨奶的滋味,确实难受。 好在现在不用抱孩子了。 哎,说起来,又想她的小四丫了。 结果刚下车,她就听到婴儿的哭声了。 当娘的,下意识就觉得是自己哭,心都揪起来,四处看着找声音来源。 “娘,我怎么听到了四妹妹的哭声?” 二丫也掀开马车侧面的帘子探出头来看。 “别吵,我找找。”陆弃娘竖起耳朵听着,“不知道哪个孩子哭了。” 刚才她隐约看到,流放琼州的这些人里,不乏有孩子。 似乎还有抱在怀中的婴儿。 第493章 捡个孩子 - 与前夫和离夜,将军在我榻上贪欢 - 么么愚 通过一上午的观察,陆弃娘已经发现了这些流放人员的组成。 有一部分,是和萧宴一样的,之前有权有势。 所以虽然是流放,但是也有家眷跟随。 最惨的,其实不是他们,也不是随行的家眷,而是家眷带着的下人。 他们没有马车乘坐,只能走路,而且还得随时伺候主子,跑前跑后。 陆弃娘在车上的时候就和二丫说,“其实咱们从前,不也是做下人的吗?只是我们没有卖身,所以主家有事连累不到咱们。” 但是难免还是有种兔死狐悲的感觉。 二丫点头,“这种事,就看主家有没有良心了。有良心,看在人家辛苦的份上,多给点工钱,也就算了。就怕那种既要马儿跑,又不给马吃草的。” 陆弃娘终于找到了哭声的源头。 不远处,一个年轻的妇人,看装束好像是下人,怀中抱着个啼哭不止的婴儿。 旁边,一个同样年轻的男子,看起来也是下人模样,相貌周正,面色微黑,也急得团团转。 看起来,像是一家三口。 陆弃娘快步走过去,“怎么了这是?” 那妇人惊了下,随后抱着孩子行礼道:“惊扰了夫人,实在是罪该万死。” “说那些做什么?孩子怎么了?是不是哪里不舒服?”陆弃娘问。 仔细看那孩子,比四丫大,但是看起来也就三四个月模样,瘦瘦小小,看着十分可怜。 “回夫人,不是不舒服,是,是饿了。” “饿了?你没奶?” 小妇人无奈地点头,“原本是有的,后来家里出事,在牢里急火攻心,奶水就不够了。” “那你给孩子弄点米糊糊吃也行啊。”陆弃娘道,“也没有?你们主家呢?” 她暗暗腹诽,也不知道是谁家,这么离谱。 连个奶孩子的妇人,都要跟着出门伺候。 妇人脸色微红,露出些许窘迫,“我们,我们没有主家。这件事,说来话长了。” “行了,那别说了。”陆弃娘伸手,“来,把孩子给我,我给你喂喂去。” 妇人甚至都没有迟疑一下,脸上立刻露出大喜过望的样子,把孩子递给陆弃娘,双膝一软就要跪下。 “行了,多大点事情,你们不怕我把你们孩子拐跑就行。” “夫人说笑了,您要是愿意收留,那是她的福气。” 陆弃娘把孩子抱到马车上喂奶。 孩子显然是饿极了,吃得不肯松口,鼻尖上都是汗。 “可怜的,”陆弃娘心都软了,伸手摸了摸她的额头,“跟着爹娘吃苦了。” 二丫则已经去找那两口子说话去了,一会儿就摸清楚了两人底细,回来和陆弃娘说。 “她叫石妞,她娘叫阿苔,她爹叫石头。”二丫说起来都觉得无语的程度,“一家三口,纯纯的倒霉蛋儿。” 这两人,原本是吏部一个官员家的下人。 阿苔是丫鬟,性情温柔,心灵手巧,所以很得当家夫人的喜欢,把她留在身边做些针线,是夫人面前很得脸的存在。 石头是家里伺候花草的园丁,老实巴交,和阿苔是老乡。 到了成婚的年纪,夫人问阿苔的想法。 阿苔鼓足了勇气,和夫人说,自己想配给石头。 夫人并不愿意,劝她再考虑考虑。 因为混得好的大丫鬟们,出路无非两种。 一种是脱籍嫁出去,主家还会给一份嫁妆,以后出去虽然条件差了些,但是好歹也是正头娘子。 还有一种,是配给管事,做个管事娘子。 石头真是不太行。 阿苔却只喜欢石头。 夫人实在舍不得她受委屈,就放了她和石头的奴籍,又认了阿苔当干女儿。 要说别人肯定不会有这么好的待遇。 但是阿苔不一样,她对夫人有过救命之恩。 夫人对她说,这样以后你们生个孩子,可以不做下人了。 主仆之间,多么好的双向奔赴。 但是偏偏,府里卷入了越王的这档子事情中。 “那还连累她了?”陆弃娘震惊。 “干女儿,被连累了。”二丫也很无语,“他们家的主子,都要流放琼州。但是——” “人呢?怎么也没见到照顾一下她?” “一起服毒自杀了,一家十四口。”二丫话语沉重。 陆弃娘眼睛睁得溜圆。 “为什么啊!都死了,然后流放的,就剩下这倒霉的一家三口?” 陆弃娘实在不理解。 萧宴从死刑变成了流放,她简直高兴得都想去拜一拜。 二丫点点头,“因为都说,琼州那个地方,‘一去一万里,千知千不还’。而且,就算死后,也很难魂归故土。” 所以很多人,不想成为荒岛之上的孤魂野鬼,就自行了断,好歹留个全尸。 二丫听了这些,心里也有些害怕。 是不是,她们对未来的困难,估计不足。 陆弃娘见她脸色苍白,就把她的想法猜出了几分,安慰她道:“不用胡思乱想,这是把自己吓死了。车到山前必有路,遇到什么困难,解决什么困难就是。” 二丫有些迷茫。 “娘,阿苔和石头,都很努力,运气也不错,遇到了好的主家。可是最后却——” “你爹之前不是说吗,老头丢马,不知道好事坏事,谁也没跑到前面去看看。你现在觉得,他们倒霉了,但是谁知道,去了琼州之后,有没有大造化呢。” “娘,是塞翁失马,焉知非福。” “管什么老头呢,”陆弃娘道,“日子只能往前看。” 给石妞喂完奶之后,小家伙就睡着了。 陆弃娘把她放在马车上休息,下去偷偷和阿苔说:“你也别声张,这一路上就让她跟着我。你想孩子就过来看,省得你还得自己抱着。” 阿苔两口子感动得泪流满面,跪下给陆弃娘磕头。 “不用,就是搭把手的事情。”陆弃娘道,“你们俩都是勤快人,勤快人到哪里都能吃上饭,放宽心,以后还有大把的好日子。” 就这样,陆弃娘半路上“捡”了个孩子。 没想到的是,这还没完。 过了几天,又有个孩子被送来。 这次情况却不一样。 第494章 意外的相逢 - 与前夫和离夜,将军在我榻上贪欢 - 么么愚 流放的这些人里,有一位当世有名的文豪,名叫尚临风。 这位尚老先生,今年已经年过六十。 他年少时便才华横溢,虽仕途坎坷,却情场得意,一生流连章台路,红颜知己无数。 一生没有娶妻,但是姬妾众多。 屡试不第,心中难免积郁怨怼。 年轻气盛时,谁不曾有过些意气用事? 倒霉的是,这次也牵连到他了。 他从前写的诗,被认为大不敬,而且被从清平侯府搜了出来,于是也喜提流放琼州。 不过文豪就是文豪,就算倒了霉,也有崇拜他的人来慷慨解囊。 尚临风散尽家财,让姬妾们各自嫁人。 但是今年他才添了个儿子,是一个十八岁的小妾给他生的,也是他唯一的子嗣。 老来得子,尚临风视若珍宝。 此番前往琼州,他特意高价雇了奶娘随行。 岂料刚启程,奶娘竟卷铺盖跑了! 仓促之间,哪里去寻新的奶娘? 所以尚临风就打听有没有可以给孩子喂奶的妇人,结果就听说陆弃娘给阿苔的女儿喂奶,就求了过来。 尚临风的儿子尚璞,已经七个月。 陆弃娘也没多想,就应承下来,只是告诉尚临风,尚璞大了,可以喝点米粥之类的。 尚临风把尚璞托付给陆弃娘。 陆弃娘心底其实不大喜欢这老头——太好色,脸皮也忒厚。 奈何尚临风名头实在响亮,连萧晏对他都礼敬三分。 陆弃娘转念一想,罢了,看在孩子的份上,何必跟个老头子较劲? 横竖一只羊是放,一群羊也是放,便应允了。 尚临风的下人,很快送来两幅字。 萧晏说,他的一幅字,能卖上百两银子。 陆弃娘顿时觉得自己赚了。 不过阿苔很紧张。 因为她发现,陆弃娘似乎对石妞更好,什么都先照顾石妞。 那怎么敢当? 人家尚璞,是大文豪的儿子。 石妞却—— 她委婉地和陆弃娘表达了自己的忐忑不安。 陆弃娘却摆摆手:“那有什么的?总是要照顾小的多点,尚璞大了。而且,女孩子本来也要更娇贵一些,你不用管。现在都是流放的,谁也不比谁高贵。” 文豪得活,普通人也得活。 阿苔对陆弃娘感激不已,提出可以帮她做针线。 “我也只会这些了——”她红着脸道。 陆弃娘笑道:“谁不遇到点难处?不过搭把手的事情,你不用放心上。说实话,我看着石妞,好像看见自己的女儿,你也让我不那么想孩子了。” 人啊,得忙点。 太闲了,容易胡思乱想。 “你跟着走一天,已经很累了。你若是实在过意不去,以后去了琼州,咱们还有很多相处的时间呢。” 阿苔心里默默发誓,一定要报答陆弃娘。 天气一天天冷起来,好在众人是一路南下,所以也并没有觉得难以承受。 陆弃娘还和二丫感叹,“这幸亏是流放琼州;这要是流放辽东,可不得冻死几个?” 至于三丫,在外头骑马,早把队伍里五六个半大孩子“收编麾下”,人影都难寻。 二丫对此表示,若是刘俭见到了,那简直要哭倒长城——他的姐姐,很快成了那么多人的姐姐,完全把他忘到了脑后。 二丫这一路,默默观察着各地的风土人情与特产,在心中盘算记录。 她发现许多货物,在原产地与京城最终售价之间,差价着实惊人。 即便算上运输的人力车马开销,利润空间依旧不小。 坦白说,这一路,因为很多人都打点过,押解的衙役没有刻意为难过,行程也不甚紧迫,所以众人相对来说,虽然辛苦,但是并非难以承受。 尚临风还以年老体衰的借口,坐上了马车。 陆弃娘见状,也心疼萧晏,总是偷偷让他到车上坐一会儿。 因为银子打点到了,好像也没什么事。 不过心里总是有点不安的。 她偷偷问萧晏:“这样该不会有人举报咱们吧。” “不会。”萧晏笑道,“那么多人都欠着你人情,看在你的面子上,也不能为难我。” 他并不是信口雌黄。 帮人带孩子,只是陆弃娘这一路上做的众多事情之一。 她真的是一刻也闲不住,什么闲事都管。 谁需要帮忙,她都去看看,自己能不能帮上。 有人吃不上饭,她把干粮分人家。 有人脚磨破了,她把新的鞋袜送出去。 这样的小事,简直不胜枚举。 若说整个流放队伍加上家眷几百人,谁是人人皆知的,那一定就是陆弃娘。 她总是笑呵呵的,那份热心肠,在这愁云惨淡的行程里,像一束微弱却无处不在的光,点亮了许多角落。 当然,也有人放不下从前架子,即使沦落到这种地步,也觉得陆弃娘这般,不够自持身份。 不过倒也没人好意思当面说什么。 当走了半个多月的时候,流放的队伍,意外遇到了北上的燕王。 说实话,萧晏见到燕王一行的时候,惊吓大于惊喜。 他的第一反应是,这厮又要做什么? 当听燕王说他要进京的时候,萧晏立刻问:“王爷又无诏进京?” 燕王:“……那可能可能?” 他已经吃过一次亏了。 就算他不长记性,割肉留下的伤,也时时提醒着他,不能冲动。 原来,皇上下旨,今年令藩王都进京。 萧晏的心总算放下来。 燕王和押解的差役打了招呼——毕竟是亲王,这点面子还是有的,然后他设宴招待萧晏一家。 在萧晏的再三要求下,燕王总算低调宴请,没有出幺蛾子。 燕王和萧晏说话,随行的燕王妃则招待陆弃娘和二丫三丫。 “这次正好进京去看看俭儿。”燕王提起儿子,不无担心。“原本你在京城,我还能放心些。现在你也不在了,我——” “王爷放心,我已经叮嘱过蒋玄和小女,也找了周逍遥帮忙看顾,世子不会有事的。” 就是现在他再哭,大概没有像三丫这般能镇住他的人了。 萧晏委婉地提醒,燕王进京一定要小心行事,夹紧尾巴做人。 燕王表示,自己吃一堑长一智,这次一定不会冒失。 然而,两人都未曾料到,这场看似寻常的相逢,本身便是一场精心策划的阴谋。 第495章 我不嫁人的 - 与前夫和离夜,将军在我榻上贪欢 - 么么愚 燕王妃正在和陆弃娘母女说话。 她平易近人,问陆弃娘这段时间来的情况,脸上写满了同情。 她是个看起来温柔似水的女子。 相貌柔美,一双水眸波光潋滟,走路弱柳扶风,陆弃娘心里暗想,别说男人了,就是她都忍不住多看几眼。 至于三丫说的她爱哭,大概是因为那双眸子太过水润。 反正陆弃娘对燕王妃感觉很好。 她还反过来安慰燕王妃,“虽然暂时骨肉分离,但是总有能在一起的机会。王爷和王妃娘娘总共就一个儿子,日后皇上总要让世子回去继承王府的。” 之前大丫给她分析过,说是皇上是担心太子登基的时候,其他亲王闹幺蛾子。 陆弃娘想得简单,那不闹不就好了? 这样等太子登基之后,皇孙们大概也会被各自放回父母身边。 燕王妃笑笑,伸手摸了摸小腹。 陆弃娘见她动作,暗想难道燕王妃又有身孕了? 不是说身体不好,还是怎么着来着,反正不生了吗? 不过这种事情,也不好直接问。 万一人家没怀,那就尴尬了。 这到底不是街头巷尾,妇人们随意聊天,没有忌讳。 陆弃娘觉得自己现在也很有一点眼色了。 燕王妃又夸起二丫和三丫。 “弃娘,你有福,有几个好女儿。我若是这一胎,也能生个女儿该多好。” 陆弃娘:“娘娘这是有了?” 燕王妃笑着点点头,“三个多月了。” “那您还跟着王爷进京?可千万要小心些。” “嗯。王爷顾及我身体,所以主要走水路,平稳。”燕王妃道,“之前王爷也不同意我去,但是俭儿在京城,我这个当娘的,不去看看,心里放不下。” “对,是这么回事,这就是当娘的心思。”陆弃娘点头。 燕王妃夸二丫的打扮好看,夸她小小年纪,就能经营生意。 二丫做生意过程之中,早就练出来了和这些贵妇人打交道的经验,所以应对十分得体。 陆弃娘看着倍感欣慰。 但是当她看到三丫的时候,气就不打一处来。 天地良心,真的不是她偏心。 看看三丫在干什么! 这小祖宗,百无聊赖,不知道从哪里摸出来她的小金弓——那是去年生辰萧晏送她的礼物,正玩得开心呢。 陆弃娘忍不住道:“快收起来!谁让你把这些东西带到王妃娘娘面前的。” 三丫用手弹了弹弓弦,又笑嘻嘻地拍拍自己后腰:“箭在这里呢,我又没拿出来,娘您怕什么。” 陆弃娘狠狠瞪了她一眼,“收起来!” 燕王妃却笑着替三丫解围,“皎皎是没把我当外人。之前她跟着萧晏来王府的时候,我就格外喜欢她。现在长大了,长成了大姑娘。” “假小子一样。”陆弃娘谦虚。 “俭儿最喜欢这个姐姐,”燕王妃掩唇笑道,“我看着俭儿天天跟着皎皎,还私下和王爷开玩笑说,要是你和萧晏舍得,就把皎皎定给俭儿。” 陆弃娘心里一紧,下意识就想拒绝。 她自己又不是没吃过从小定亲的亏,肯定不会提前那么久给三丫订婚的。 怎么也要过几年,等到三丫十二三岁,性情和喜好再稳定一些,再谈亲事。 不过陆弃娘想,她拒绝也得委婉一点。 这话该怎么说,才能不让燕王妃多想呢? 不等陆弃娘开口,三丫就脆生生地道:“那不行。我爹娘舍得,我也不行的。” 陆弃娘:“……” 燕王妃也不恼,反而还逗三丫,“怎么不行?我觉得挺好的。俭儿愿意听你的,日后王府就是你做主。便是你喜欢骑马射箭这些,也没人阻拦;想吃什么,就吃什么。” 陆弃娘听得老脸发热。 听听,听听。 人家燕王妃心里,三丫是什么形象! 未免也太贴切了。 好玩又好吃。 三丫却道:“那也不行。王妃娘娘,我是没打算嫁人的。” 燕王妃愣了下,“没打算嫁人?可是女子,都要嫁人的呀。” “我就不嫁。”三丫昂首道,“我已经跟我爹娘都说好了,以后是不会嫁人的。我伺候不了别人,也不想指望别人伺候我。做人太难啦——” 小小的姑娘,老气横秋地说出“做人太难”,让人忍俊不禁。 “我这辈子自己能过明白就不错了,”三丫道,“相夫教子,做不了一点。我将来要看大漠孤烟,长河落日,要像我爹那样,做一个令敌人闻风丧胆的女将军!” 燕王妃赞道:“皎皎小小年纪,志向远大。” “我不嫁人的话,我想去哪里就去哪里,没有人束缚我,也不用考虑这个那个;我自己活明白就行了。” 陆弃娘笑骂道:“你小小孩儿,想得倒多。” 她转而看向燕王妃,“还是小孩子脾气。我想着,等过几年,她再大些,再定下亲事。” “如此也好。”燕王妃笑着颔首。 “娘,”三丫看着陆弃娘,神色认真,“我不是小孩子气,我就是这么想的。今日是王妃娘娘当着我的面,我拒绝了亲事。以后我不在场,您也不要答应其他任何人。我说过,我不嫁,那就是不嫁。” 陆弃娘:“……” “王妃娘娘也不要着急,世子才几岁。”三丫竟然还劝燕王妃,“以后的事情,以后再说呗。” “咱们觉得自己年轻,但是还不如孩子看得通透,这就是老了啊。”燕王妃笑着和陆弃娘道。 陆弃娘心里有点放不下了。 主要是,三丫说起来小,但是也不算小了。 今日听她这口气,竟然是难得的认真。 她大概,是真的不想嫁人的。 陆弃娘倒不是觉得女儿不嫁人,会怎么丢人,而是担心她老了之后怎么办。 哎,算了,以后慢慢再想再说吧。 正说话间,燕王妃身边的婆子说酒席准备好了。 燕王妃便让人上酒席。 她喜欢三丫,便招三丫到自己身边,挨着自己坐。 菜很快上齐,每个人身后都站着一个丫鬟布菜。 “喜欢什么,说一声就行。”燕王妃笑着道。 她出身世家,对这样的生活习以为常。 三丫却回头看了一眼,对自己身后的丫鬟摆摆手道:“你下去吧,我自己吃得香。” 但是说话间,她的目光不经意从燕王妃身后的丫鬟身上掠过—— 又转回来。 “你袖子里藏了什么!”三丫厉声呵斥。 第496章 三丫立功 - 与前夫和离夜,将军在我榻上贪欢 - 么么愚 与此同时,三丫根本来不及思考,身体的本能快过大脑——她左手如闪电般探出,一把扣住燕王妃纤细的手臂,用尽全身力气猛地向后一拽! 燕王妃惊呼一声,猝不及防地被一股大力扯得离座,踉跄着向后跌去,正好被三丫挡在了身后。 就在燕王妃被拉开的同一刹那,那丫鬟脸上所有的恭顺瞬间褪去,只剩下狰狞的杀意。 她手腕一翻,一把匕首从袖中滑出,毫不犹豫地朝着燕王妃刺过来。 “噗嗤!”匕首刺了个空,深深扎进了燕王妃刚才所坐的紫檀木椅背里,入木三分。 一击不中,丫鬟眼中凶光更盛,猛地拔出匕首,竟不管不顾,直接绕过椅子,再次扑向被三丫护在身后、惊魂未定的燕王妃。 “娘娘小心!”陆弃娘抄起椅子,狠狠砸向丫鬟,却没有砸中。 而三丫面对凶狠扑来的丫鬟,脸上没有丝毫惧色,她甚至没有后退半步。 就在丫鬟匕首再次刺出的瞬间,三丫已经用小金弓的弓弦,弹到她的手腕上。 丫鬟吃痛,手中匕首落地。 三丫一脚把匕首踹到了远处。 “找死!”丫鬟又惊又怒,左手成爪,狠狠抓向三丫的面门! 那指风凌厉,显然也是练过的。 千钧一发之际,三丫身体极其灵活地向下一矮,险之又险地避开了, 就在她矮身的同时,空着的左手已经摸向自己后腰。 寒光乍现,一把同样闪烁着冷冽光芒的短匕被她反手拔出。 电光火石之间,三丫没有丝毫犹豫,身体如猎豹般弹起,手中的短匕带着一往无前的气势,精准无比地、狠狠地捅进了丫鬟的心窝。 “呃!”丫鬟所有的动作瞬间凝固,眼中充满了难以置信的惊愕。 她似乎完全无法理解,这个看起来不过十岁上下,野丫头般的小姑娘,下手竟如此快狠准。 温热的鲜血喷涌而出,溅了三丫半张脸和衣襟,也染红了地上精美的地毯。 几乎所有人都被这兔起鹘落、血腥暴烈的变故惊呆了。 丫鬟婆子们吓得面无人色,有的甚至腿软瘫倒在地。 随着丫鬟尸体轰然倒地,三丫自己也愣住了。 刚才那些,几乎都是身体的本能反应。 这会儿她才不敢相信地看着自己的手。 陆弃娘一把把她抱进怀里,把她的脸按在自己胸前,手捏着她的耳垂,“不怕不怕,三丫不怕,不看,咱们不看。” 二丫大喊,“爹,爹——” 燕王妃惊魂未定,看向三丫的眼中,却已经流露出了惊艳之色。 好快的反应速度,好绝的身手。 萧晏和燕王闻讯赶来。 侍卫也随着冲进来。 侍卫首领蹲下检查丫鬟的呼吸,摇摇头,“王爷,人死了。” 三丫在陆弃娘怀里闷声道:“我应该留活口的,忘了。” “你已经很好了。” 萧晏过来摸了摸她头顶,把陆弃娘和三丫一起拥在怀中,“不要怕,皎皎杀的是坏人。如果不是你当机立断,果断出手,那现在血流成河的,就是咱们自己人了。” 陆弃娘:“对对对,你爹说得对。三丫,咱不怕哈。你想想,那刽子手,砍了那么多坏人的脑袋呢。你爹在战场上,也杀了那么多敌人,对不对?” 二丫提醒道:“王爷,让人把所有人都带下去,再好好搜一搜,未必就这一个人有问题。” 燕王妃点头。 她真是太满意这里两个姑娘了。 燕王本来拉着燕王妃的手在低声安慰,闻言立刻下令,让人按二丫说得做。 “佩莹,是不是吓到了?有没有不舒服?”燕王对着燕王妃,说话声音都夹起来。 “我没事,多亏了皎皎。” 这一阵混乱,饭是吃不下了。 萧晏拱手道:“王爷,今日小女受了惊吓,我先带她们回去。” “好好好。”燕王充满了歉意,“明日,我和他们说,明日你们再留半日,我们再聚。” 回去之后,三丫还有些愣神。 萧晏看陆弃娘心急如焚,安慰她道:“第一次杀人,总是需要时间来消化。让老胡来,给她开一副安神药。今晚我不睡了,守着她。” 这种情况下,半夜很容易发烧。 “不用,你好好歇着,我陪着她就行。”陆弃娘道,“你去王爷那边看看,帮帮忙,别再有什么漏网之鱼。” 她觉得,燕王实在不算靠谱。 进京这么大的事情,不得带点心腹吗? 能在燕王妃身边布菜的,都是很亲近的人了。 这样的人还能被人收买—— 陆弃娘想起了之前他进京,身边的人是太子的人。 看起来,燕王也什么长进啊。 还是这么稀里糊涂。 萧晏想了想后道:“那好,你先看着三丫。我去去就来,用不了很长时间。” 他离开后,却没有去见燕王,而是找到了燕王的谋士诸葛先生。 没想到的是,在诸葛先生这里,萧晏遇到了一个没想到会在这里出现的人。 ——是燕王妃。 而且燕王妃,根本就没有刻意回避,甚至主动开口邀请萧晏坐下谈。 “另外还有两个丫鬟身上搜出来了凶器,”燕王妃不疾不徐地道,“说起来,真的要多谢皎皎。皎皎把她们吓到了。” 三丫争取到了一点儿时间,然后萧晏和燕王就带人进来了。 “王爷很生气,连夜提审那两个丫鬟,我就避了出来。”燕王妃道,“不是我对结果不感兴趣,而是我已经知道了结果。” 此刻的她,哪里还有一丝软弱模样? 目光果决坚毅,杀伐决断。 她甚至在萧晏面前,都丝毫没有掩饰自己的锋芒。 萧晏便知道了,即使自己不来,燕王妃应该也会请自己来。 算计人心,心思缜密,这位,才是燕王府真正的王者。 “说起来,”燕王妃声音温和了些,“不管是王爷还是我,即使偏居一隅,也从无抱怨,兢兢业业,管好封地。可是还有人觉得,我们活着,碍了他的眼。” 今日的幕后黑手,即使不是太子,也和太子有关联。 这是和尚头上的虱子,明摆着。 “我仔细想了想,若是我没了,王爷必然深受打击。”燕王妃继续道,“而且这个时间又很凑巧,恰好是和你们一家相遇的时间。” 第497章 杀伐决断燕王妃 - 与前夫和离夜,将军在我榻上贪欢 - 么么愚 “我出事的时候,王爷正在宴请你这个罪臣。”燕王妃冷笑一声,“事情闹出去,皇上势必还要呵斥王爷。” 燕王爱妻如命,本来就经受了打击,再加一层罪过,恐怕会一蹶不振。 “设计这件事情的人,真是唯恐王爷不倒下。”燕王妃看了萧晏一眼,“我说得可对?” 萧晏颔首。 不得不说,燕王妃比燕王头脑要清明多了。 而且,她也是个敢决断之人。 且听听她到底要说什么。 燕王妃把手放在平坦的小腹上,“我们一忍再忍,并没有换来别人的同情。将来真有一日,大难临头,王爷怕也是没有你这般的运气,能得免死金牌相救。” 免死金牌能不能用,主要还得看皇上是否愿意。 现在的皇上宽厚仁慈,以后的皇上,大概会把燕王当成眼中钉,肉中刺。 “不是每次,都有转危为安的运气的。”燕王妃似自言自语,“既然如此,那还不如——放手一搏。萧晏,你说呢?” 萧晏没有立刻回答,却看向了诸葛先生。 诸葛先生脸上,没有丝毫惊讶。 显然,他是站在燕王妃这边的。 燕王妃似乎也知道萧晏心中所想,淡淡道:“说起来,诸葛先生,是我引荐给王爷的。” 竟是毫不避讳地承认,燕王身边最倚重的谋士,是她的人。 “原来如此。”萧晏点点头,“不知王妃娘娘,有什么打算。” “我和王爷夫妻十载,”燕王妃道,“没有人比我更了解王爷的性情。即使刀架在脖子上,王爷还对皇上和太子心存幻想。” 甚至于,她遇刺,显然一尸两命,也不见得就足够。 “而且我若是没猜错的话,那两个丫鬟,也是审不出来什么的。” 太子既然敢派她们来,定然也做好了被生擒的这种准备。 她们应该都是死士。 “王妃娘娘,萧某想请教一下,为什么这几个人,能够得以跟着您?” 燕王妃这样的人,在用人方面,应该十分谨慎才对。 “因为这是我娘给我的人。”燕王妃道,“我也是没想到,我娘家,竟然投奔了太子。” 萧晏:“……这中间,是不是有什么误会?” “没有误会。我娘家的事情,我清楚。”燕王妃眼中闪过一抹厉色。 吃亏的事情,一次就行。 她不会再心存幻想。 萧晏闻言也就不再说什么。 “原本这次,大概也会像从前那样,不了了之。”燕王妃道,“但是我却不想再忍了。我不畏死,只怕余生,连带着自己的子孙,都活得那般窝囊!” 甚至,别人都不会给他们窝囊下去的机会。 “王妃娘娘请明示。” 燕王妃微微一笑,“说起来,你这次也是死里逃生,大概心里也有很多感触。与其蝼蚁一般,被人随时碾死,不如奋起一搏,是不是?” 萧晏颔首,“愿闻其详。” 他今日来找诸葛先生,目的和燕王妃所说,不谋而合。 萧晏知道,诸葛先生是燕王身边的“好战派”。 燕王手中有军队,而且骁勇善战,在军中也颇有威望。 而且他还是皇上的儿子,有皇位继承权。 他被分封金陵,远离京城,真想做点什么,也可以避人耳目。 燕王妃道:“既然太子不想落下把柄,那我们不妨,给他制造一点把柄出来。” 萧晏在诸葛先生这里待了足足一个时辰才回去。 三丫果然发烧了。 陆弃娘就在一旁陪着,心里焦急。 萧晏又请了胡神医。 “没什么大碍,熬过去就好了。” 胡神医的话,却没能让萧晏和陆弃娘放宽心。 两人守了三丫一夜。 直到天快亮的时候,三丫才退烧。 她吃力地睁开眼睛,看看父母,嘴角咧开,“爹,娘——” 声音嘶哑。 “醒了,三丫,饿不饿?”陆弃娘道,“哪里还难受不?” 她的声音温柔得完全不像她。 三丫看看她,又看看萧晏,“娘,我是不是要死了?” 陆弃娘:“胡说!你好着呢!小孩子家家的,怎么就生啊死啊的,要死也是娘在前头。” 萧晏:“……你没事了。” 他不希望这母女俩再把死挂在嘴边,他心惊肉跳。 “我没事了?”三丫有些不信,“我要是没事,我娘对我说话怎么那么温柔?” 陆弃娘气得嗷嗷叫,“老娘不发威,你就难受,是不是!” “这才对嘛。”三丫小声嘀咕道。 她又想起昨晚的情景,问萧晏:“爹,我真的杀人了?” 萧晏点点头,“做得很好。还怕吗?” “不怕了。”三丫摇摇头,但是忍不住伸手摸摸脸,想起了温热的血落在脸上的那种触感,“就是有点恶心和后怕。” 现在想想,那真是以命相搏的时候。 “不用后怕,日后爹有时间了,教你更多。皎皎不是要做大将军吗?这是你做大将军的必经之路。” 想起自己的雄心壮志,三丫顿时打起了精神。 没错,这才哪儿到哪儿啊。 她又行了! 见她没事,萧晏让陆弃娘去休息。 毕竟陆弃娘生孩子日子还短,萧晏总怕她太过操劳,以后落下病根。 萧晏自己则去了燕王处。 燕王让人上酒席。 他果然没有查出什么。 “我猜可能是反党。”燕王自言自语。 随后他想起来萧晏的身份,又道,“你自然和他们是没有关系的。你出事的时候,我还给父皇写了奏折求情。这件事对你来说,真的是无妄之灾。只可惜,没帮上你。” “多谢王爷。你我相识多年,情意深重,我都知道。” 正说话间,燕王身边的小厮送来一壶酒。 “来,斟酒斟酒。”燕王道,“好容易和你遇到,很快又要各奔东西,咱们俩好好喝一杯。” “不知道这是什么酒。”萧晏笑道,“上次去王府,喝王爷窖藏多年的好酒,回京之后还念念不忘。” “尝尝就知道了。”燕王笑道。 小厮给两人斟酒。 燕王举杯,“来,萧晏,我敬你。希望你去琼州,能平安而归。我在金陵等你!” 萧晏也举杯,“多谢王爷,祝王爷此次北上,一帆风顺。” 忽然,他伸手拦住了把酒杯凑到嘴边的燕王。 “王爷稍等——” 第498章 父子 - 与前夫和离夜,将军在我榻上贪欢 - 么么愚 酒里有毒。 萧晏察觉到异常之后,让人去把胡神医喊来。 胡神医一闻那酒,脸色就变了,“确实有剧毒,见血封喉。” 燕王脸色苍白。 “我之所以感觉到不对,也是和老胡素有交情,跟着他学了点皮毛。”萧晏解释道,“没想到,现在竟然用上了。” 小厮“扑通”一声跪倒在地,“小的不知,小的真不知情。” 这酒是他们从燕王府带出来的。 燕王脸色很难看。 因为这个小厮,是皇上给他的人。 萧晏没有再管后面的事情。 因为他知道,燕王妃会安排。 女人一旦狠起来,就没男人什么事了。 燕王妃知道,昨晚刺杀的力度不够,就又给燕王加了一剂猛药。 ——看吧,谁都想你的命,你自己想不想要了? 若是日后想沦落到屠刀降下时候都毫无抵抗能力,那就一直这样下去。 短暂相逢之后,萧晏帮燕王妃,在燕王心里埋下了一颗种子。 随后,各奔东西。 三丫小牛犊子一样,虽然发烧了一晚,但是很快就活蹦乱跳,能吃能喝。 不过陆弃娘还是很小心,不允许她立刻出去骑马,拘着她一起乘坐马车。 “三丫,娘不是说你,你说你多大点孩子,说话怎么那么不给自己留余地?” “您说哪句话?”三丫打着哈欠,无精打采地道。 她想要出去骑马啊。 “就是王妃娘娘问你亲事,你假装害羞,不就过去了吗?非说自己以后都不嫁人——” “我就是那样想的啊。”三丫理直气壮地道,“把话说清楚,省得您以后还给我说亲。” “你还小——” “我小也能想明白,别欺负小孩。”三丫道,“嫁人是别人对我的要求;自由是我的感受。我的感受重要,还是别人的要求重要,我还分得清。娘,我可跟您说好了,我是不嫁人的。别以后您给我张罗,我打了您的脸,您又来说我。” 陆弃娘:“……” 二丫则一旁附和道:“我觉得三妹妹这次说得很对。我以后,也是不想嫁人的。” “一个两个都不嫁,要是都这么想,那几十年后,人不就灭绝了?”陆弃娘忍不住道。 “哎呦,娘,您还惦记着那么大的事情呢!放心,灭绝不了,我们不嫁人,有的是人嫁人。” 二丫心里默默地又补充一句,不嫁人,又不是不生孩子。 说不定以后她自己生个孩子呢。 等她有钱了,可以做的事情多了呢。 孩子在她心里是未来的选项,但是男人,都不计入选项了。 常辉那么好,他们俩都走散了。 二丫还没有完全从那段失落中走出来,现在想起未来,觉得不可能遇到比常辉更好,更符合她预期的男人。 那也就算了,不必勉强。 陆弃娘:“……你们一个个的,翅膀都硬了,我管不了。” “儿孙自有儿孙福,您本来也不要想那么多。您要是有那工夫,想想咱们去琼州的事情呗。”二丫道。 昨日和燕王妃聊的时候,燕王妃提起过,说是去琼州,要走水路,过海峡。 横渡海峡,有些凶险,得找有经验的船夫。 另外提前还要拜一拜,千万不能不相信。 燕王妃还说,琼州那里,很多东西都没有,都只能依靠船运送过去,所以物价很贵。 主要是提醒她们,尽量想办法,找船只把东西都运送过去。 以后再采买就费时费钱了。 陆弃娘由衷感慨,“我就说,还得好好读书吧。你们看王妃娘娘,什么都懂。” “王妃娘娘懂多少,我不知道;”二丫笑道,“但是我敢肯定的是,王妃娘娘在御夫这件事情上,很有一套。” 燕王唯一的儿子,是燕王妃所出。 燕王贵为亲王,很早的时候身边就有启蒙他晓事的宫女。 所以不能说燕王妃是他唯一的女人,那不现实。 但是燕王的眼睛里,只有燕王妃。 连二丫都看得出来,燕王对燕王妃言听计从。 “娘,这才是您要跟王妃娘娘学的呢。”二丫打趣陆弃娘。 陆弃娘脸色一红,“瞎说什么。那狗要往外跑,你还拦得住?狗急跳墙听过没?根本拦不住。所以,最重要的是找不跳墙的,不是天天拴住它。” 三丫困惑,“狗急跳墙是这么用的吗?” “可不是吗?”陆弃娘瞪她一眼,“让你多读书,那是害你吗?你以后给我好好读书!” 二丫乐不可支。 而京城中,张鹤遥好容易到了休沐的时间。 他没有回府,而是直接就来到了私宅里。 京城的天高远澄澈,阳光带着恰到好处的暖意,透过私宅庭院里高大的银杏叶,洒下斑驳的光影。 院子里很安静,只有风吹过树叶的沙沙声,以及偶尔从内室传来的婴儿细微的咿呀声。 奶娘小心翼翼地将吃饱喝足、刚换好干净襁褓的小满抱出来,交到张鹤遥伸出的手臂里。 张鹤遥的动作略显生涩,小心翼翼。 他调整了一下姿势,让穿着柔软棉衣的小家伙能安稳地躺在他宽阔的臂弯里,然后抱着他,走向庭院中那张铺着厚厚软垫的躺椅。 张鹤遥半躺在椅中,让小满趴伏在他坚实的胸膛上。 小脑袋软软地抵着他的下颌,带着奶香的温热气息拂过他的皮肤。 张鹤遥垂眸看着怀里这个小生命,眼神是前所未有的柔和。 小满似乎也很享受这阳光和安稳的依靠,他睁着乌溜溜、尚未完全聚焦的大眼睛,好奇地“打量”着张鹤遥胸前那枚做工精致的盘扣。 阳光在扣子上跳跃,反射出细碎的光点,吸引了他的注意力。 他伸出肉乎乎的小手,努力地笨拙地去够。 张鹤遥含笑看着,没有阻止,只是用另一只大手稳稳地托住小满的后背和臀部。 小满终于成功地用几根小手指抓住了那枚光滑的盘扣,他似乎对自己的“成就”感到满意,咿咿呀呀地发出含混不清的声音,小手下意识地用力一拽—— “啪嗒”一声轻响,盘扣竟被他稚嫩的小手生生扯开了。 张鹤遥脸上顿时露出笑意,怕他乱吃,从他手里把盘扣抠出来。 “力气和你娘一样大。”张鹤遥手托着小满的臀部,脸上笑意更深。 小满咿咿呀呀,又伸手去摸另一个。 不过他还太小,想精准握住也费劲,所以这次并没有成功。 “你娘不知道这会儿到哪里了。”张鹤遥看着他,忽然有些长叹一口气,“小满,就剩下咱们爷俩了。咱们都乖乖的,等你娘回家,好不好?” 他固执地构建着一个虚幻的“家”:他是等待妻子归来的丈夫,怀里是他们的孩子。陆弃娘只是暂时离开了,她一定会回来,回到这个他为他们准备好的“家”。 小满咿咿呀呀,好像在答应。 或许是阳光太暖太舒服,他打了个小小的哈欠,乌溜溜的大眼睛慢慢合上,长长的睫毛在眼下投下一小片阴影,粉嫩的小嘴微微嘟着,竟在张鹤遥的怀里安然睡去。 张鹤遥小心翼翼地调整姿势,让小满睡得更安稳,自己也放松地靠在躺椅上,闭上了眼睛。 第499章 她是他活着的意义 - 与前夫和离夜,将军在我榻上贪欢 - 么么愚 和燕王一行告别之后,众人继续南下。 陆弃娘的目光总是不由自主地飘向窗外。 三丫正带着胡睿骑马,小小的身影在马上显得格外精神利落。 她看着看着,心里那点被压下的念头又悄悄冒了出来。 “娘,怎么了?”二丫看出她的异样,不由问道,“您看什么呢?” “我看三丫今日带着胡睿骑马呢。”陆弃娘有些不好意思地收回视线。 “骑马?您不用担心,她现在骑得很稳当了!”二丫以为她担心三丫的安危。 “我不担心,我是想着,你说我能不能学骑马?” “那有什么不能的?”二丫道,“您想学就去学啊,又不是没有马。” 除了马车之外,她们还额外带了几匹马,包括萧晏的望云。 ——这匹马,原本应该也被充公,但是大概是谁帮忙说话了,最后还是得以保全。 “我是觉得,那么多人呢。”陆弃娘难为情地道,“主要是,万一我学不好,那不是转圈丢人吗?” “这有什么学不好,怕丢人的?谁也不是生下来就会骑。”二丫道,“要不回头我也学,陪着您一起?” 赶路的时候确实不太好,但是等晚上的时候,每天学一会儿还是可以的。 就是太累了。 二丫坐马车坐得腰酸背痛,骨头架都要被颠散了,这会儿被陆弃娘说得有些意动。 说不定骑马没有那么累? 不不不,还是算了,骑马不累,但是会把人晒黑。 “那……行!”陆弃娘被女儿一说,终于下了决心,摩拳擦掌起来。 萧晏听说她要学骑马,没有犹豫就答应,但是还问了她,为什么忽然生出这样的念头。 “从前也想学,但是太胖了。”陆弃娘实话实说,“后来忙忙叨叨就忘了。说起来,从前想跟你读书、习武 骑马,一样都没学成。三丫才多大,学得有模有样的,我不是说读书,我说骑马习武。” 相比之下,她这个做娘的,似乎有些拿不出手。 萧晏笑道:“学任何东西,想要学好,都需要大量的时间和精力。皎皎在习武这件事情上,有天赋有毅力,还有时间投入。” 陆弃娘是个十分疼孩子的。 她能多做一点,就让孩子少做一点。 从前家境不好的时候,大丫二丫都帮忙干活。 后来家里条件渐好,几个女儿都很少干活,三丫更是众人都宠着。 她可以早上睁开眼睛就练射箭,吃口饭继续出去疯跑踢球或者去骑马,在书堂的半天学习就稀里糊涂,放学后继续习武。 天赋加上热爱和投入,任何人在专业上都会一日千里。 “你想你一天都做多少事情。”萧晏眉眼带着温和的笑意。 陆弃娘早起就干活,家里家外,人情往来,操不完的心,干不完的活儿。 “晚上还要陪我。” 陆弃娘脸红,“谁让你说那个了?” “不要对自己太苛刻,弃娘。”萧晏一针见血,直指问题症结,“你想学什么我都赞成,但是别为难自己,别给自己那么大的压力。允许自己放弃,也允许自己做不好。” “我其实早些时候就感受到了你身上的压力。”萧晏拉住陆弃娘的手,“你觉得自己不够好,恨不得自己像昭昭一样聪慧,像灼灼一样机灵,像皎皎一样刚勇,像其他人一样长袖善舞,滴水不漏……可是那还是你吗?” “我倒是没有压力,”陆弃娘不承认,“但是总觉得像那像啃天的蛤蟆,不知道从哪里下嘴。” 她只是想变得更好一些。 “家里的每个人,包括我,若是取得任何一点成绩,里面都有你的功勋。”萧晏道,“弃娘,你其实成长了很多很多。” “从前你敢想象,你能瘦七八十斤,你能带着那么多人发家致富,你能把女儿们养成现在这般出挑的模样,你能和燕王妃一起吃饭说话,毫不露怯?” 陆弃娘挠头,“咋被你夸得,我都要飘起来了?” “因为你就是很好。”萧晏毫不吝啬对陆弃娘的肯定,“我其实苦中作乐地自我安慰,我们去了琼州之后,不用铺那么大摊子,我要好好陪着你。” 他们真正属于彼此的、安宁相伴的时光,实在太少了。 “那不行。”陆弃娘道,“谁不分黑夜白天的,专干那事?那成什么了?” 萧晏:“……” 难道他就能纯洁地陪着她吗? 至少一天之中,有一半时间他还是可以纯洁的。 他怀疑陆弃娘现在看他,就像看一个只会“干活”的工具人。 萧晏从背后抱住陆弃娘,“咱们好好的。” 如果他没猜错的话,他们还有两三年的时间。 他可以教她读书,教她骑马,教她功夫,教她想学的一切,只要他会。 在琼州那方小小天地里,朝夕相伴,共同成长——那流放之路的尽头,似乎也不再那般灰暗可怖。 陆弃娘被他哄得找不到北,忍不住道:“萧晏,我从前不明白,为什么有女人,遇到渣男还舍不得离开。现在想想,要是你做了渣男,我离开,心里也是舍不得的。” 这张嘴,咋那么会说呢! 说得让人想把心掏出来给他。 “在你这里,靠嘴吃饭,也是极好的。”萧晏下巴抵在她肩头,忍不住笑出声来。 对他来说,何尝不是一样? 世间女子千千万,比她好看的,比她才学渊博的,方方面面可能都有人比她好。 但是她无可取代。 她是他活在这个世界上的意义。 “弃娘,”萧晏笑过之后道,“是我把你拖入泥泞。没能给你荣耀,是我的过失。你若是再生出配不上我的心思,让我成为你心里的负担,我更是无地自容了。” 陆弃娘从来都不是有野心的人。 她小富即安,若不是因为自己,她现在过得不知道多开心。 “你还不是个倒霉蛋儿?”陆弃娘叹气,“别说那些酸呼呼的了,咱们俩去琼州,也得把日子红红火火的过起来。你萧晏从前是条龙,在我手里,不能就变成一条虫。” 人家是皇室血脉呢! 她又不是吸人精气的妖怪,把龙吸成虫。 夫妻两个相互打气,日子就不会过不好! 第500章 避雨遇阻 - 与前夫和离夜,将军在我榻上贪欢 - 么么愚 走了将近一个月,众人来到了江西。 这日,天公不作美。 铅灰色的天幕仿佛被撕开了一道巨大的口子,雨水倾盆而下,打得官道泥泞不堪,视线一片模糊。 陆弃娘一行人的车马狼狈地停在路旁,无处可避,其他被流放走在外面的人,包括萧晏,就更狼狈了。 前方不远处,一座古朴的寺庙在雨幕中若隐若现,那飞檐翘角、紧闭的山门,此刻成了众人眼中唯一的希望。 “快去问问,能否让我们进去避避雨!”陆弃娘被雨声和寒意搅得心烦意乱,催促道。 她担心萧晏,也担心流放队伍里那些妇孺和老弱病残。 很快,派去的人便垂头丧气地回来了,身上早已湿透,脸色也不好看:“夫人,寺庙进不去。守门的说了,今日是江西都司指挥佥事韩大人的宠妾姚夫人正在里头进香祈福,闲杂人等,一律不得入内。” “什么玩意儿?小妾也成了夫人了?”陆弃娘忍不住骂道,“这寺庙是她家的啊!这么大的雨,染了风寒是会出人命的。她心这么坏,烧香拜佛,菩萨也不会保佑她的。” 二丫却道:“娘,江西都司指挥佥事是正三品。” “我知道。”陆弃娘道,“所以我也只能是偷偷骂她几句。” 江西都司,和全国其他十二个都司一样,掌管当地军事,设正二品都指挥使一名,从二品指挥同知两名,正三品指挥佥事四名。 江西都司指挥佥事,已经是很大的官了。 但是问题是,小妾如此嚣张跋扈,真的不怕御史参奏吗? 二丫已经说出来了。 “回头写信告诉五公子,让他奏一本。” 简直是欺人太甚。 陆弃娘连连点头,“这样吧,让人先把车上的东西,不怕淋雨的都卸下来,然后尽可能让老弱妇孺上车避雨。” 这事也得和押解的衙役们商量。 萧晏却不知道什么时候走过来了,沉稳的声音穿透雨声:“弃娘,稍安勿躁。” 他目光沉静地望向那紧闭的寺门,对回来报信的人道,“再去一次,提一提指挥同知顾承渊顾大人的名号,就说故人萧晏路过,求个方便。” 顾承渊?从二品的指挥同知?萧晏的故人? 他嘴可真紧啊,从前竟从来没提过。 不过这作风,也很萧晏了。 ——论功行赏时,从来不吝啬,肯提拔和托举手下之人。 自己倒霉时,撇清分割,不连累任何人。 就连蒋玄,也是为了给大丫择婿,才重新联系的。 她的萧晏,和那些喝点酒就把牛吹得满天飞的男人完全不一样。 他是真的立下过足以名垂千古的战功,却从来不提起。 陆弃娘心里美滋滋的。 完了,老了老了,开始长出恋爱脑了。 听说萧晏认识指挥同知,雨又确实很大,众人吃受不住,衙役就带着众人赶到了寺庙前。 不多时,寺门吱呀一声开了条缝,却不是迎客,只见一个身着华丽锦缎、身段妖娆窈窕的女子在丫鬟婆子的簇拥下走了出来。 那便是姚红儿了。 她果然生得倾国倾城,肌肤胜雪,眉目如画,尤其是一双媚眼,在雨气氤氲中更显波光流转。 只是那眼神里,盛满了毫不掩饰的倨傲与轻蔑。 她站在门廊下,居高临下地扫了一眼雨中狼狈的众人,红唇轻启,声音娇脆却带着刺骨的凉意: “哟,我当是谁呢,原来是萧晏?顾大人?呵呵……”她掩唇轻笑,笑声在雨声中格外刺耳,“您怕是还没认清自个儿如今的身份吧?落毛的凤凰不如鸡,这道理您不懂?顾大人是什么身份,您又是什么身份?这庙小,可容不下您这尊‘大佛’,还是另寻高处吧!别扰了我给韩大人祈福的诚心!” 说罢,纤手一挥,水蛇腰一扭,就要让人关门。 陆弃娘气得浑身发抖,正要和她理论,却听一阵急促的马蹄声由远及近,踏破雨幕而来。 只见一匹骏马如离弦之箭般冲到寺门前,马上之人一身戎装,雨水顺着他刚毅的脸颊和甲胄流下,正是江西都司指挥同知——顾承渊。 顾承渊勒住马缰,目光如电般扫过场中,瞬间定格在萧晏身上,眼神中的焦急瞬间化为狂喜。 “将军!”顾承渊几乎是滚鞍下马,几步冲到萧晏面前,无视满地的泥泞,单膝就要跪下,声音激动得有些发颤,“末将顾承渊,听说将军途经此地,一直苦苦等待,不想竟然守错了路口,这才来迟,请将军恕罪。” 姚红儿脸上的倨傲瞬间凝固,血色褪尽,惊惶地看着眼前的一幕。 指挥同知大人……竟然对那个流放犯行如此大礼?还口称“将军”? 萧晏伸手扶住了顾承渊下拜的势头,声音平静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力量:“承渊,不必多礼,我早已不是什么将军,你我平辈相称便是。雨大,先进去再说。” 众人这才得以进入温暖干燥的寺庙殿堂。 顾承渊立刻吩咐僧人准备热茶姜汤,安顿好众人。 二丫已经伶牙俐齿地把刚才的事情说了。 陆弃娘拉了她一把,却是象征性的。 倒不是她多享受凌驾于别人之上,而是那姚红儿,实在可恶。 人怎么能坏成那样! 顾承渊面色铁青,对身边亲兵厉声道:“去!立刻把韩当给我叫来,马上!” 韩当来得很快,显然也接到了消息,进来就告罪。 顾承渊指着面无人色、瑟瑟发抖躲在角落的姚红儿,冷冽出声:“韩佥事,你的爱妾,好大的威风!这么大的雨,自己占据寺庙,不许他人进来避雨。不知道的,还以为你韩佥事,是江西的土皇帝,妾室也敢如此招摇。” 韩当咬牙拱手道:“顾大人,属下今日一定给您一个交代。” 他猛地转身,几步冲到姚红儿面前,在所有人惊愕的目光中,一把抽出腰间的马鞭。 “贱人!瞎了你的狗眼!”韩当厉声咒骂,眼中没有丝毫怜惜,只有急于撇清的狠厉。 “啪!啪!啪!” 刺耳的鞭声在庄严的佛殿里响起,伴随着姚红儿凄厉的惨叫。 华丽的锦缎瞬间被抽裂,皮开肉绽,那张倾国倾城的脸因痛苦和难以置信而扭曲变形。 韩当下手极重,毫不留情,仿佛抽打的不是自己平日捧在手心的宠妾,而是生死仇敌。 殿内一片死寂,只有鞭打声、哭嚎声和窗外依旧滂沱的雨声。 陆弃娘别过脸去,不忍再看,心里发凉。 虽然姚红儿活该,但是这般做派,不是韩当惯出来的吗? 现在姚红儿得到了惩罚,韩当隐身了。 呵,呸! 萧晏面色沉静,眼神深处却掠过一丝冷意。 顾承渊面无表情地看着,直到韩当气喘吁吁地停下,姚红儿已蜷缩在地,奄奄一息,血痕浸透了破碎的衣衫。 第501章 二丫发现商机 - 与前夫和离夜,将军在我榻上贪欢 - 么么愚 韩当又来再三道歉。 顾承渊淡淡道:“以后约束好家眷,否则连累了指挥使,你能讨什么好?” 韩当连连称是,这才摆摆手,两个亲兵上前,拖着姚红儿出去。 韩当又说要设宴给萧晏道歉。 萧晏却道:“罪臣之身,不敢当。” 顾承渊也替他回绝,下了逐客令,“韩大人还是先回去清理一下门户比较好。” 韩当这才离开。 顾承渊邀请萧晏去自己家里。 “不用,你我今日相见,在庙里说说话就行。我们还急着赶路,你也公务缠身,不要误了大事。” 顾承渊跟随萧晏多年,自是知道他脾气了,只能在寺里找了个房间,和萧晏单独说话。 陆弃娘和二丫三丫,也被带去别的房间休息。 “将军!”顾承渊关上门,几乎是立刻就激动得眼圈含泪要跪下。 “承渊慎言。”萧晏托住他,眼中也有久别重逢的欣喜,“想来你已经知道我际遇,今日在那么多人面前,还称我‘将军’,只怕日后你会为人诟病。” 顾承渊却道:“我原本就是将军带出来的兵,谁若是不服,直接站出来。没有将军,就没有今日的顾承渊。” “是你自己出生入死换来的。” 两人许久未见,自然有很多话聊。 不过萧晏反复叮嘱顾承渊:“你一定记得,回去就写奏折,参奏韩当。” 这样,等于把他们两个人见面的事情,在皇上那里过个明路。 否则日后,恐怕有人拿这件事做文章,恶人先告状,告顾承渊厚待罪臣。 顾承渊只能点头。 他又问萧晏以后的打算。 “我带着妻女先去琼州落脚,等看看日后有没有大赦天下的机会。” 顾承渊却道:“只恐怕就算有这样的机会,您也会被排除在外。” “那就走一步看一步。” “将军,您不能任人宰割。倘若您——” “承渊慎言,小心隔墙有耳。” 他们两人在这边说着话,那边二丫也在和陆弃娘讨论今日的事情。 “那姚红儿固然可恶,但是韩当不可能不知道,今日又装什么大义灭亲,真是恶心。”二丫如是道。 三丫也道:“打女人,他自己回去打,打给我们看算什么?最该请罪的,不是他自己吗?” 听着两个女儿和自己的想法不谋而合,陆弃娘倍感欣慰。 这样以后不容易被男人骗。 “娘,我爹什么时候认识顾大人的?”二丫问,带着些许探究,又有些纠结,“我爹和他,关系很好吗?” “那肯定是很好。”三丫一边玩着她的小金弓一边道,“要不怎么能为了爹得罪人?那韩当,说不定心里怎么记恨顾大人让他丢了面子呢,以后肯定还会给顾大人使绊子。” “我也不知道啊,”陆弃娘道,“等你爹回来,问问你爹。” 萧晏这嘴,真是比蚌壳还紧。 “行了,都折腾一天了,你们俩去睡觉。我给石妞喂完奶,也送给阿苔,估计你爹也该回来了。” 她帮忙给尚璞喂了几天。 但是尚临风到底是大文豪,这一路行来,几乎每到一地,都有很多人前来看他。 新的奶娘,也很容易就找到了。 二丫就十分羡慕尚临风,觉得他混得开。 没想到,萧晏今日,竟然如此“扬眉吐气”。 三丫打着哈欠道:“那娘您也早点歇着,我去睡了。二姐,你不走?” “你先去,我还要和娘说几句话。” “什么话还得避着我?不会有什么好吃的吧。”三丫一边嘀咕一边往外走。 “吃吃吃,就知道吃。”二丫语气嫌弃,“赶紧走。” 等三丫出去后,陆弃娘就开口,“做什么神神秘秘的?还不能当着你妹妹说啊。” “娘,我等我爹回来。” “等你爹做什么?” “我想问问我爹,和顾承渊关系如何。” “你说实话,到底想干什么。” “一会儿您就知道了。” 她现在不敢说,怕陆弃娘跳起来反对。 萧晏下半夜才回来。 他进屋看见二丫还很惊讶,下意识地脱口而出,“这是出什么事了?” “你问她,”陆弃娘都靠在床头睡了一觉了,闻言看向二丫,“不跟我说,等着你回来呢!” 二丫笑嘻嘻地道:“爹,您和顾大人很熟吗?” 看着她一脸殷勤模样,萧晏顿时有种不好的感觉。 总觉得二丫在算计什么。 “很熟,他和你大姐夫一样,之前都是我麾下的。”萧晏道,“后来有机会来江西,我举荐他过来了。” 也是顾承渊自己能打,能抓住机会,加上运气确实好,遇到了一个和他同为山东老乡的都司指挥使,几年时间就青云直上。 “那这关系没得说。爹,我能留下来一段时间吗?”二丫兴奋地道。 萧晏并没有立刻拒绝,而是坐下来,耐心问她原因。 顾承渊比他大好几岁,今年都三十了,长子和二丫同龄。 二丫留下,萧晏的第一反应是,千万别被顾承渊的犬子叼走了。 没办法,养女儿的,想得多。 二丫眼睛亮晶晶的,带着一种发现宝藏般的兴奋:“爹,娘,你们还记得我们刚进江西地界,沿着赣江走的那段吗?我看到江边有好几处造船的坞场!” “嗯,看到了,怎么了?”陆弃娘不明所以。 “那些坞场旁边,堆着好多好多木头!特别是一种味道很特别的木头。”二丫比划着,“那味道,清清凉凉的,闻久了有点提神醒脑,跟咱们京城铺子里卖的樟脑丸一个味儿!” 萧晏立刻明白了:“樟木?造船常用樟木,取其耐水防蛀之效。” “对对对!就是樟木!”二丫激动,“爹您真懂!我看到坞场旁边堆了好多锯下来的樟木边角料,树根、粗枝丫、还有锯下来的碎块,堆得像小山一样,有的就那么扔着,有的听说当柴火烧了,简直是暴殄天物。” 陆弃娘也隐约明白了:“樟木……樟脑?你是说那些废料能做成樟脑?” “就是啊,娘!”二丫用力点头,“樟脑在京城多贵啊!尤其是上好的樟脑粉和樟脑块,大户人家用来熏衣防虫,药铺里入药,夏天驱蚊虫,哪一样不金贵?可在这江西,造船用剩下的樟木废料,竟然被当成柴火,这中间的差价,您想想!” 她越说越兴奋,语速都快了起来:“我打听过了,江西本地也有人做樟脑,但规模小,法子也土,做出来的东西杂质多,卖不上价。可我之前和云庭研究染发膏的时候,查过很多书,有一个提纯的法子,我想试试。我爹和顾大人关系这么好,顾大人又是这江西都司的二把手,说话管用。我想着,能不能请顾大人帮忙牵个线,跟那些造船的坞场说说,把那些樟木废料便宜点卖给我,或者干脆我出点钱包下来?” 第502章 二丫的打算 - 与前夫和离夜,将军在我榻上贪欢 - 么么愚 二丫看向萧晏,眼神充满了恳求和跃跃欲试:“爹,我不贪多,就想留下来一段时间。 找个地方,雇几个懂行的匠人,按之前看到的法子试试看,能不能把这些废料真的变成值钱的樟脑。 如果成了,这可是一条源源不断的财路。 咱们去了琼州,人生地不熟,处处要钱。 光靠带去的那些银子,坐吃山空怎么行? 要是能在这边把樟脑的生意做起来,哪怕规模小点,也能给家里添个进项,日后也好有个依靠。” 她顿了顿,补充道:“而且,我算过了。 这樟脑轻便,价值又高,做成之后运去各处也方便,或者直接在江南这边销掉换成银子都行。 爹,娘,你们觉得呢?” 萧晏看向陆弃娘。 他觉得可以试一下,但是做决定的人是陆弃娘。 二丫摇着陆弃娘的胳膊,“娘,您就答应吧。我爹眼巴巴看着呢!” 陆弃娘瞪她,“你自己留下,我不放心。” “有什么不放心的?这不是有我爹的生死之交照顾吗?” “二丫,你是个姑娘,在外行走很多不方便。万一要是遇到点危险,娘以后得多后悔。”陆弃娘内心纠结。 她想,如果二丫就是想试试,那她留下? 但是又放不下萧晏。 只恨不能把自己分八瓣儿。 “而且赚钱这件事,也得有本钱,也吃运气。” “娘,我有私房钱。”二丫道,“够了。” “私房钱?你哪儿来的私房钱?”陆弃娘震惊。 “也没什么,”二丫吐吐舌头,“狡兔三窟嘛。” 她从小就爱藏私房钱。 “藏了多少?”陆弃娘没好气地问。 “不告诉您,反正够了。”二丫偷笑,“娘,您就让我试试吧。我保证,不成功也不难受。” “你不难受,我难受啊,那是银子呢。”陆弃娘白了她一眼,嘴硬心软,“你等等,我和你爹再合计合计。” “行,那你们现在合计。”二丫托腮靠在桌上,竟是一副等不到结果不肯走的赖皮模样。 陆弃娘:“……萧晏,能行吗?” 萧晏感受到两个人的注视,倍感压力。 这道题,有点危险。 “我和顾承渊的关系,自不必说。只是把灼灼留下,我也有些不放心。要不,你们俩再商量商量?” 他不让留,二丫难受;他让留,陆弃娘牵挂。 做男人好难。 “那要是顾承渊那边没问题的话,”陆弃娘犹豫半天才开口,“那就试试?但是二丫,咱们有言在先,你可别学那眼皮子浅的,以为有了靠山就张狂。” “娘,您说什么呢!我是那么没数的人吗?” “我知道你有数,但是总是要提醒你。这一路上,不是没有人想招待你爹,都被你爹拒绝了。” “知道知道,咱们倒霉的时候,不去连累人家。”二丫道,“娘,您放心吧。我都想好了,学卢欢女扮男装,在外面不会泄露和顾大人的关系。还有什么,你只管说,我都听。” 陆弃娘看看萧晏。 “想法很好,”萧晏终于开口,目光锐利地看着二丫,“但你考虑过具体操作吗?找什么样的匠人?在哪里建作坊?本钱需要多少?如何收购原料?顾承渊能帮你到什么程度?” 二丫显然早有准备,立刻道:“匠人我打听过,赣州府就有几个老师傅,虽然手法旧,但懂行。 我可以请顾大人帮忙引荐,再把提纯的要点告诉他们,一起琢磨。 作坊不需要太大,找个靠江边、远离民居的空院子就行,主要是蒸煮和晾晒。 本钱我想着,先用我自己的私房钱就能启动起来。 原料收购,有顾大人面子,那些坞场巴不得有人处理废料,价钱好谈。至于时间……” 她咬了咬唇,眼神坚定:“爹,娘,给我三个月,最多三个月。 成与不成,我都立刻动身去琼州找你们。如果不成,就当花点钱买个教训,我认了。 如果成了,后续的买卖,我可以交给可靠的人打理,或者写信跟你们商量。” 萧晏却道:“不用那般客气。有难处就找顾承渊,你一个姑娘家,人生地不熟,遇到什么困难别自己扛。不要怕欠人情,那份人情,爹多年之前,已经帮你攒下了。” “嘻嘻,爹最好了。”二丫高兴了,“爹,娘,你们早点休息,我走啦。” 走晚点,就怕娘会反悔。 陆弃娘:“……你慢点,绊倒你!真是的,多大的人了,一点儿不沉稳。” 二丫转头,脸贴在门上,笑眯眯地道:“人不大,财却旺!娘,您就等着享我的福!” 陆弃娘坐在那里开始担心。 “要是大丫,我也就不用这么担心了。二丫的脾气太急,不饶人,这要是和人有个争执,我们都不在身边——” “遇到事情有顾承渊在,你放心。” “可是我看那顾承渊,脾气也挺急的。” “那确实有点,但是灼灼也没让我们操过心,不是吗?她长大了,有自己想做的事情,我们在能力所及范围内托举她,不能拖她后腿,便是做不成,日后她自己也没有遗憾。” “嗯。”陆弃娘点头,“早点歇着,这一天折腾的。” 可是等躺到床上,她也睡不着,用手指碰了碰萧晏的手,“睡了?” “没睡,在想从前的事情。” 他才二十多岁,但是回忆起十年前,却有一种世事沧桑的感触。 “萧晏,你到底还认识多少人?”陆弃娘忍不住问,“怎么跟我还藏着掖着呢!” 萧晏哑然失笑:“在军中,自然是很多人。没有藏着掖着,只是觉得,都是过去的事情了。” “那你跟我说说,你还认识什么厉害的人。” 萧晏想了想,“也没有多厉害的人。十三个都司之中,我认识的大概只有七个都司的指挥使或者同知。” 只有? 陆弃娘咋舌,“那以后咱们小满要是投军的话,这不到处都是叔伯?” 那可太好了啊。 “我们只有这一个儿子,日后从文。”萧晏搂住陆弃娘肩头,“让他安安稳稳的,陪着我们。” 第503章 孤身留下搞事业 - 与前夫和离夜,将军在我榻上贪欢 - 么么愚 “我怎么就嫁了个这么有本事的男人呢?” 陆弃娘表示,就算现在想起来,都有一种做梦的不真实感。 “我也是这么想的,我怎么娶了个这么厉害的女人。”萧晏侧头亲她的脸,“弃娘,我过去从未主动联系过他们,也是避嫌。” 不过现在,他已经变了想法。 燕王或许扶不起来,但是还有燕王妃。 这天下,于公于私,都不能落入太子之手。 “是别连累和麻烦人家。”陆弃娘道,“那二丫留下,真的没事吗?” “没事。这只是一桩小事,顾承渊会安排好的。” “嗯。” 就这样,二丫留在了江西。 陆弃娘叮嘱她再三,又给她塞了二百两银子。 二丫却拒绝,偷偷咬着她耳朵道,“娘,我藏了一千多两呢。” 陆弃娘:“你咋藏的?” “那您就别管了。” 顾承渊要把二丫带回家,毕竟这是位姑娘,他打算让妻子来招待。 二丫却婉拒,“顾大人,您只需拨两个熟悉本地船坞和匠人的可靠人手给我,便是帮了我大忙了。夫人那里,就不去打扰了。” 她留下是为了做生意,需要在外面行走,而不是在内宅之中。 顾承渊还以为她害羞,道:“我夫人是个和善的,你爹又是我尊敬的人,她会好好照顾你的。” “我知道,我爹和我说了,”二丫进退有度,“只是顾大人,若是给您带来麻烦,何尝不是我爹的损失? 您待我爹的真心,我爹和我们一家心里都知道,只是越是这样,咱们越没必要在这些事情上消耗,您说呢? 我尽快把事情做完,还要去找我爹娘。” 顾承渊见她态度坚决,思虑周全,且处处为他和萧晏的关系着想,心中更是赞许,便不再勉强,依言派了两个精明干练又口风紧的亲随给二丫差遣。 陆弃娘一行继续南下的时候,二丫在江西奔走。 她没有丝毫耽搁,立刻给远在京城的云庭写了封信,请他把之前的书,再帮忙寻找几本关于樟脑古法提纯和南方物产的书籍,尽快托人捎来。 她自己则换上了一身利落的男装,将长发束进幞头,摇身一变成了个清秀的小郎君,带着顾承渊给的人,一头扎进了赣江边林立的造船坞场。 船坞之中,别有洞天。 空气中弥漫着浓烈的桐油、松香和新鲜木料的味道。 巨大的龙骨躺在船台上,匠人们挥汗如雨,斧凿锯刨之声不绝于耳。 二丫的目标很明确——那些堆积如山的樟木废料。 在顾承渊亲随的引领下,她很快就与几个大船坞的管事搭上了线。 “小郎君要这些下脚料?”一个满脸络腮胡的管事,看着眼前这个细皮嫩肉却眼神精明的“少年”,有些诧异,“这东西除了当柴烧,还能干啥?你要多少,尽管拉走,价钱好说!” 他巴不得有人处理这些占地方的“垃圾”。 二丫心中暗喜,面上却不露声色,只说有点用处。 她仔细查看了那些樟木废料,树根虬结,枝丫粗壮,锯末碎块更是堆积如山,浓郁独特的樟木清香扑鼻而来。 这熟悉的味道,让她仿佛看到了京城药铺里那些价格不菲的樟脑块。 她和管事讨价还价一番,定好了价格,签了契书。 租仓库,找苦力,运输……二丫自己一趟一趟地跑。 谈好了一个坞场,继续下一个。 有时候她累得,回去蓬头垢面,倒头就睡。 她其实是最爱美最讲究的姑娘,但是她知道,自己孤身在外,父母不放心。 她需要尽快把这里的情况理顺。 她给常辉也写了一封信,说明这里的情况,让他帮忙看看,若是这边能成功的话,有没有合适的掌柜推荐,能在这里独当一面。 常辉收到信,很想自己亲自南下一趟。 但是不行,四海还需要他。 所以常辉终是压抑住自己的情绪,回信让她放心,放手去做,他来做后盾。 常辉随信给她带了五百两银票。 二丫知道,这应该是他手头的全部积蓄了。 她没要。 她知道常辉放不下之前的感情,可是他们终究是要往前看的。 合作生意可以,但是不要有更深的羁绊,否则是害了常辉。 二丫心里也有波澜,但是她不放纵自己沉浸在回不去的过去和抵达不了的未来。 她让人又把银票带了回去。 希望常辉能懂。 在坞场中进进出出,日复一日,二丫的目光渐渐不再局限于那些樟木废料。 巨大的船体、繁忙的码头、进进出出的货船,无不吸引着她的注意。 当樟木料的事务稍有空闲,她便不由自主地往那些经验丰富的老船工身边凑。 她机灵嘴甜,又舍得买些酒肉点心,老船工们倒也乐意跟她这个“好奇的小郎君”唠唠嗑。 “小郎君,瞧见没?那边那条大肚子的是漕船,专门运粮的,吃水深,走得稳当,就是慢。”一个头发花白、手上布满老茧的老船工指着江面说道。 “那艘尖头尖脑的呢?”二丫指着另一艘造型不同的船问。 “嘿,那是战船!快着呢,船头包铁皮,能撞!不过现在不打仗,这种船造得少了。”老船工咂咂嘴,“咱们这赣江上跑得最多的,还是这种平底的沙船,还有那种两头翘尖的福船,过海最稳当!” “过海?”二丫心头一动,立刻追问,“老丈,您是说福船能跑海?去琼州那种地方行吗?” “琼州?那地方可不好走,风浪大,暗礁多!”老船工摇摇头,“不过福船龙骨结实,船身宽,帆多,抗风浪是比沙船强。要是造得够大够坚固,配上老练的船把头,跑琼州也不是不行。就是这造价嘛……” 他伸出几个手指比划了一下,“海船要求高,木料、铁件、桐油、人工……样样都贵。一艘能过海峡、载货量大的好福船,没个五六千两银子下不来。” 五六千两! 这个数字让二丫倒吸一口凉气。 但震惊过后,一个前所未有的念头却如破土的春笋般,在她脑海中疯狂生长,变得无比清晰。 第504章 琼州生活的挑战(一) - 与前夫和离夜,将军在我榻上贪欢 - 么么愚 二丫想买一条船,可以在琼州那边运营的。 琼州是一个物资奇缺、一切依赖海运的地方。 娘说过,燕王妃也提过,琼州物价奇高,就是因为东西都要横穿海峡,风险大,运输难。 如果……如果她们家能拥有这样一艘属于自己的大船呢? 不必再受制于高昂的运费和有限的船期,可以自由地运送琼州急需的物资。 不仅能运自家需要的,还能承接其他商家的货运,甚至可以将琼州的特产,比如香料、槟榔甚至木材,运回大陆销售。 在人生地不熟的琼州,一艘能跑海运的船,无疑将是一份强大的产业保障和话语权。 不过短暂上头之后,她很快就冷静下来。 一来她没有那么多银子,二来也不知道琼州那边能否经营得利。 不过她心里还是很想要,因为她隐约觉得,萧晏在琼州那边,不会籍籍无名。 自家总要做一些事情,运输这种命脉,不该掐在别人手中。 这已经不单单是钱的问题了。 虽然五六千两对现在的她来说是天文数字,但是这个价格是公道的。 一艘大的战船,要上万两银子呢。 现在最重要的问题就是,努力搞钱了。 云庭的支援来得又快又准。 不仅寄来了几本珍贵的关于樟脑提纯的古籍抄本和南方物产志,更令人惊喜的是,他竟然真的在京城找到了一位姓陈的老师傅。 这位陈师傅祖上几代都曾在官府药料作坊里做事,对樟脑、冰片等物的古法炮制颇有心得,只是年事已高,技艺也因官营作坊的没落而无处施展。 云庭不知用了什么法子,竟说动了这位脾气有些古怪的老匠人,千里迢迢南下到了江西。 赣州本地,通过顾承渊亲随的介绍,也请到了两位经验丰富的本地老匠人。 他们虽未专精樟脑,但对本地樟木特性、土法蒸煮等工艺了如指掌。 在赣江畔租下的一处宽敞院落里,二丫几乎把全部精力都投入到了樟脑的研制中。 空气中弥漫着比船坞更浓烈也更纯粹的樟木香气,混合着水汽、柴火烟气和各种尝试性添加物的味道。 当萧晏一家历经艰辛抵达雷州,遥望琼州海峡之时,二丫在赣州的樟脑作坊正热火朝天的试验。 萧晏的故人,遍布天涯海角。 广东都司的都指挥使特意调了一艘官船给萧晏一家过海峡。 但是陆弃娘和萧晏商量,若是只自家坐,实在太惹眼。 不如让大家分批乘坐这艘船过海峡,这样日后便是有人为难,也可以说是为了公事。 只是这样的话,需要排队等,怎么也得十次八次才能把人和东西运过去。 萧晏自然赞同。 他们一家暂时留在雷州,让其他人先过。 在雷州暂住的宅院里,萧晏一家刚安顿下来不久,门房便来报,雷州总兵杜威杜大人前来拜访。 这位杜总兵并非萧晏旧部,却和云庭一样,是萧晏的狂热崇拜者。 他身材魁梧,声如洪钟,一进门便抱拳行礼,姿态放得极低:“末将杜威,久仰萧将军威名,如雷贯耳,今日得见,三生有幸,将军一路辛苦,末将略备薄礼,聊表心意,还望将军和夫人莫要嫌弃。” 他身后亲兵抬进来的,是水果布料药材这些,显然是打听了流放路途所需,礼物送得极为用心。 萧晏虽然意外,但是还是周到应对。 陆弃娘对这位杜总兵很有好感,觉得这是个实在人,取了银子让三丫出去叫酒席。 幸亏三丫骑马,转了半天才找到酒楼。 即使是雷州,也地广人稀,商铺很少。 屋里杜总兵和萧晏说话,屋外三丫一边挠着胳膊上被蚊子叮咬的大包一边新奇地道:“娘,这里怎么这么暖和。” “一年四季都这样。”陆弃娘笑道,“现在想想,倒是省衣裳。你说那些灾民,要是知道有这样的地方,受灾了就该一路南下。” 这里冻不死,饿不死。 不像北方饥荒的时候,路边的草都薅没了。 这里遮天蔽日的绿色,还靠着海边,怎么都饿不死人。 陆弃娘总是很乐观,容易看到这些好处。 “可是生病要命啊。”三丫道。 “可能还是缺医少药。我看这里也没有之前传的那么可怕。” “那得等到了琼州再看看,我听听杜总兵和我爹说什么呢!” 陆弃娘瞪了她一眼,但是自己也忍不住竖起了耳朵。 杜总兵确实在和萧晏说琼州的困难。 第一件便是,流放之人是没有住所的,需要自己解决住房问题。 “岛上湿热多雨,林木繁茂,毒虫蛇蚁极多。 寻常茅草屋难以久持,需得伐木取石,搭建坚固的木屋或竹楼,屋顶需厚实,以防台风和暴雨。 这伐木、采石、建房,皆是苦力活计,岛上人手也缺,恐怕都得亲力亲为,或是花费重金请人。 初到之时,寻一块地势稍高、远离沼泽瘴疠之地安营扎寨,便是头等大事。” 陆弃娘心说,这个不用请人,她和萧晏自己来就行了。 说不定还可以靠这个赚钱呢! 有一把子力气,走到哪里都吃得上饭。 “琼州深处,多为黎族聚居之地,称为‘生黎’,不服王化,自成峒寨。 沿海及汉人聚居处,也有部分‘熟黎’,与汉人往来较多,但也时有摩擦。 黎人性情剽悍,对汉人官府戒心极重。 为争水源、田地、山林,汉黎冲突时有发生。 将军身份敏感,更需谨慎行事。 若能寻得通晓黎语、熟悉当地习俗的中间人代为沟通,或能省去许多麻烦。 若处理不当,轻则物资被劫掠,重则……恐有性命之忧。 岛上卫所兵力有限,难以深入黎峒弹压,大多时候,只能靠流官和当地大户自行周旋。” 陆弃娘心说,这也没事,他们不惹事也不怕事。 要是萧晏和三丫在,还能被欺负,那其他人就没法过了。 不过到时候大家估计要抱团。 没关系,萧晏有这个能力。 三丫却摩拳擦掌,原来在琼州也有人练手啊! 她可太期待了。 第505章 琼州生活的挑战(二) - 与前夫和离夜,将军在我榻上贪欢 - 么么愚 “其三,也是末将最为忧心的一点——海防之患!”杜威的声音陡然带上了铁血肃杀之气。 “琼州孤悬海外,海岸线漫长,虽有水寨巡防,但兵力分散,难保周全。 近年来,虽无大规模倭寇入侵,但那些在闽浙粤沿海被官军击溃的倭寇残部,如同丧家之犬,时常会流窜至琼州、儋州一带。 这些溃兵最为凶残,毫无军纪可言,上岸后只为劫掠泄愤。” 他眼中闪过一丝痛恨和沉重:“末将驻守雷州时,曾数次接到琼州急报。 这些溃败的倭寇,三五成群,或数十人一股,往往选择偏僻渔村或防守薄弱处登岸。他们烧杀抢掠,无恶不作。 所过之处,往往鸡犬不留,老弱妇孺皆难幸免。 掳掠人口、抢夺粮食财物后,便乘小船遁入茫茫大海,追剿极为困难。 将军一家初到,落脚之处若离海岸太近,务必加强警戒。 最好能寻一处易守难攻之地,或靠近卫所、巡检司之处安顿,夜晚尤其要小心。” 陆弃娘听得脸色微微发白,下意识地握紧了身边三丫的手。 原来还有倭寇。 倭寇也就算了,要是有人想对付萧晏,假装倭寇呢? 她最近不仅长出了恋爱脑,也长出来了一点有用的脑子。 不行,一定要挨着卫所住。 笼络人心从可选项变成了必选项。 必须有人相互扶持,才能在这地方活下去。 当然,还有一个最最最重要的问题,那就是吃饭——得赚钱啊! 也不知道去了之后,能不能找到路子。 现在都不想着发家致富,只求温饱,不能坐吃山空。 他们手头是还有点银子,但是什么时候,动用老本都会让人心里不安。 手头那些银子,看着不少,但要在陌生的地方安家、建房、打点关系、应付可能的意外……谁知道能撑多久? 在雷州的几日,陆弃娘带着三丫到处逛了逛,对于当地的风土人情等等有了基本的了解。 她尝到了很多新奇的,从前没有吃过的水果和海鲜。 比如杨桃,木瓜,各种鱼虾贝螺。 陆弃娘看到那些好看的海螺壳都舍不得扔,和三丫道:“这个咱们在京城哪里见过?你说弄些回去卖行不行?” “我不知道,等二姐来了,您问二姐。”三丫啃螃蟹啃得不抬头。 虽然壳硬扎嘴,但是这海蟹,也是真的鲜甜啊! “还有鱼干、虾干这些,靠山吃山,靠海吃海。”陆弃娘盘算道,“不过这个就别去京城了,太远了。是不是可以往蜀地那边走走?” “蜀地在哪里?”三丫好奇。 陆弃娘跟着萧晏看过舆图,对每个地方的远近概念还是有的。 她用手指蘸了茶水在桌上画出大概的轮廓,给三丫讲解。 “那行啊,说不定我还能帮上忙呢。”三丫笑嘻嘻地道,“娘,需要押送货物的镖师吗?不要钱的。” 陆弃娘瞪了她一眼,“别学点三脚猫的功夫就到处招摇。踏踏实实的,把你爹的本事都学了去,日后真做个大将军。别咋咋呼呼,别人捧着你,你就真当自己多厉害。” “那当然,我要比我爹强。”三丫信誓旦旦,“您等着看。” “行,有工夫我也跟你学。”陆弃娘笑着鼓励她,“你教我。” 带孩子这件事就是这样,尺度非常难拿捏。 孩子膨胀了,要泼冷水。 但是还要时刻不忘鼓励。 “您哪儿有工夫啊!” 正说话间,阿苔抱着啼哭不止的石妞进来。 “来,给我,咱们石妞饿了。”陆弃娘笑呵呵地把孩子接过来。 阿苔十分不好意思,局促得手都不知道往哪里放。 陆弃娘笑道:“你看你,这一路上,你们两口子帮我干了多少活,我也没跟你客气。你跟我客气什么?” 阿苔眼圈红红,“您对石妞有再造之恩,对我们夫妻也多有照顾。我和相公都不知道该如何感谢您。” 她在心里暗暗发誓,以后有机会一定会报答陆弃娘。 “搭把手的事情,别放在心上。”陆弃娘道,“对了,你和石头吃饭了吗?” 阿苔忙道:“回夫人,吃过了。相公他闲不住,在周围看看。您知道,他也没什么别的大本事,就是喜欢种地,侍弄花花草草。来了这里之后,看到那么多从来没见过的草木,高兴坏了。” 到了雷州之后,衙役们对这些人的管束也松了很多。 毕竟都走到这里了,能逃到哪里去? “说起这个我想起来,”陆弃娘笑道,“来之前,我家大丫说准备了很多种子,不过我也没开箱看,回头到了琼州,都交给石头,让他种种看看,说不定以后咱们也能吃上自己种的粮食。” 阿苔欣喜不已,当即表示,一定让石头尽心尽力侍弄。 船每日能往返一次,陆弃娘记着燕王妃的叮嘱,前去雷州当地的先贤祠烧香。 祠内供奉的是百年前平定南疆的两位将军神像,香火缭绕。 据说渡海前诚心祭拜,可得风平浪静。 陆弃娘一边烧香一边唠叨:“说起来,我家萧晏跟两位将军也算半个同行,都是带兵打仗的。自家人得保佑自家人平平安安,顺顺利利过海啊。” 三丫在一旁好奇地打量着石碑上记载的模糊功绩,努力辨认着被岁月侵蚀的字迹,小脸上满是认真,倒也不嫌枯燥。 陆弃娘继续碎碎念,“燕王妃给我们指路,让我们来拜。所以两位也要保佑燕王一家平安顺遂。” 千里之外的京城,燕王府。 正月的喜庆尚未褪尽,王府内依旧张灯结彩,处处透着年节的余韵。 然而,在这片祥和之下,燕王却觉得自己快要窒息了。 抵达京城已一月有余,与儿子刘俭久别重逢的狂喜,如同绚烂却短暂的烟花,早已在日复一日的“折磨”中消散殆尽。 此刻,他正扶着书案边缘,胸膛剧烈起伏,大口喘着粗气,试图将那股直冲天灵盖的邪火压下去。 “亲生的!是老子亲生的种!” 他一遍遍在心里默念,仿佛这是唯一能阻止他立刻把眼前这个小混蛋吊起来抽的咒语。 这一个多月,他每一天都在暴走的边缘反复横跳。 而今天,刘俭蹬蹬蹬跑进书房,小脸上严肃的期盼,仰头看着自己高大威严的父王,脆生生地问:“父王,您什么时候能被流放到琼州去啊?” 燕王一时没反应过来,下意识反问:“……什么?” 刘俭以为父王没听清,立刻踮起脚,凑近了些,用更清晰、更充满希望的语气重复道:“父王!您什么时候能被流放去琼州,那我就能见到姐姐了。” 父王倒是再努力一点儿啊! 燕王猛地拍案而起,震得桌上的笔架砚台哐当作响,一张俊脸气得通红,额角青筋突突直跳,指着刘俭的手指都在哆嗦:“你个逆子!你盼着你老子被流放?!你……你……” 刘俭被看着他那副要吃人的模样,哪里还敢停留,转身撒腿就跑,一溜烟就没了影,只留下气急败坏的燕王在原地咆哮。 “小兔崽子!你给我站住!看我不打断你的腿!” 第506章 燕王世子的追求 - 与前夫和离夜,将军在我榻上贪欢 - 么么愚 燕王没追到自己亲儿子。 他和燕王妃道:“这小子,翅膀硬了。别说,他进京这一年,身体结实了很多。” 虽然是骂骂咧咧,但是老父亲的骄傲,也溢于言表。 从前那个吃饭困难户,终于解决了。 人黑了,也更壮实了。 这才像他的儿子。 燕王都不敢说,之前他一直怀疑,这个儿子能养大吗? 天天一口猫粮,风一吹就倒。 没想到进京之后,因祸得福。 “佩蓉,你说孩子是不是,不能自己管,就得别人管?” 燕王妃摸着隆起的腹部,淡淡道:“三岁看老。俭儿性情随王爷,仁善宽和,福泽深厚。” 燕王嘀咕道:“我怎么感觉你这话,不像好话呢。” 甚至感觉在暗戳戳地骂自己。 “我盼着这一胎是儿子。”燕王妃没有更多解释,心里却想着,从前一味韬光养晦,没有骗过别人,却把自己傻儿子骗了。 这样日后就算夺了江山,也很难守住江山。 做储君,做天子的,必须要杀伐决断。 她觉得大号已经半荒废了,可以从小号练起来了。 ——并不是不爱,而是每个孩子身上的特质,到了刘俭这么大,已经能看出来了。 “要是儿子,你可不能偏心小的。”燕王道,“俭儿的世子之位,不能动摇。” 第一个孩子,感情自然深厚。 而且枕边人的想法,燕王多少能猜出来。 他虽然不太聪明,但是恋爱脑,对自己时刻关注的对象,还是有些了解的。 燕王妃极轻地“嗯”了一声。 谁知道呢? 以后的事情,以后再说。 若是把不合适的人,赶鸭子上架,对谁来说都不见得是好事。 燕王又开始惆怅,“咱们出了正月就要回金陵了,你这大肚子,我真怕路上有差池。” 只可惜,不能赖到燕王妃生产再走,否则又得被怀疑别有用心。 他考虑过让燕王妃留下。 但是生产的时候,他不在身边,又实在放心不下,怕有人捣鬼。 所以这几天,燕王一直很纠结。 “王爷,我暂且留在京城,陪着俭儿,等着生产之后,孩子略大些,再回金陵。” “那怎么行?”燕王不同意,“你生孩子的时候,我怎么能不在你身边?” 而且,他也离不开媳妇。 燕王妃却很坚决。 甚至—— 甚至不惜给燕王安排女人。 燕王是恋爱脑,她不是。 或者说,曾经恋爱脑过,但是在一起十年了,孩子马上都两个,现实的风刀霜剑,早就让人更现实。 “王爷,您也不能帮我生。我身边有可靠的人,您放心吧。”燕王妃道,“还有就是,皇上的身体状况——” 说到这里,燕王脸色就黯淡下来。 皇上的状态,他已经很明显得感觉到大不如前。 “萧晏身边的胡神医不也说过吗?很可能,就是两三年的光景了。日后若是真到了那一日,王爷也是要进京奔丧的。” 燕王妃决定留下。 她在京城,才能做一些事情。 她和燕王分开,不在他眼皮子底下,才容易做手脚。 如果她不努力,燕王是想不到去争夺那个位置的。 而太子其人,燕王妃看得又太过清楚。 ——他若是上位,燕王一脉,怕是要被斩草除根。 现在是生死存亡的时候,所以儿女私情,都被燕王妃摒弃。 燕王虽然不情愿,但是长久以来,两人的相处模式就是——大事他做主,小事听王妃的。 只可惜,到目前为止,没发生过什么大事。 天没塌,地也没陷,所以燕王还没有做主的机会。 提起皇上的身体状况,燕王就沉重多了。 燕王妃觉得自己这话可能有些凉薄,便换了一种说法。 “王爷要守着封地,无法留在皇上身边尽孝。我带着俭儿留在京城,替王爷尽孝。” 燕王果然很感动,握着她的手都快哭了,“佩蓉,多亏有你,还是你最懂我。” 燕王妃不想说话。 有时候,她真的也有点受不了。 但是她会安慰自己。 毕竟人不能既要又要。 她无法要求一个男人,能够纵横捭阖,雄才伟略,同时还恋爱脑。 现状她已经很满意了。 只是要辛苦一些,想要什么,还要推他一把。 她不是死人,她也可以来。 男人要孤零零地回金陵,燕王妃自然要安抚。 所以临走之前的这几日,燕王妃尽量安排一家三口整整齐齐。 刘俭还不甘心,总提琼州,不过不敢提“流放”了。 燕王每次都瞪他。 燕王妃却道:“俭儿想要和姐姐在一起,那就努力。要么日后你大权在握,可以让姐姐回到京城;要么你就强健自己,可以追得上姐姐的步伐,懂吗?” 刘俭懵懵懂懂地点点头。 说实话,他懂这些道理。 但是,那不都是日后的事情吗? 他现在就想和姐姐在一起啊。 那,父王要是被流放,不是嗖的一下,现在就能去了吗? 刘俭不懂,但是刘俭不敢说。 哎,主要是大人不讲武德,一言不合就发火。 算了,他还小,说不过母妃,打不过父王。 再等等,让他的脑子和身体都长长再说。 第507章 出息的女孩子们 - 与前夫和离夜,将军在我榻上贪欢 - 么么愚 可是刘俭很快发现,他长身体和长脑子的速度,比不过挨打的速度。 过了两日,他回来的时候鼻青脸肿。 彼时燕王正陪着燕王妃在花园里散步。 见到亲儿子被打,燕王顿时怒了,撸起袖子道:“谁打的?” 这是不把他放在眼里。 他简直恨不能立刻去帮儿子打回来。 燕王妃却神情淡淡,看着刘俭道:“打输了?有没有办法赢回来?” 燕王就是瞎操心。 看刘俭的样子,只有不服气,并没有伤心难过。 “现在怕是,赢不回来。”刘俭垂头丧气地道。 不服气也没办法,大家实力确实有差距。 “到底怎么回事?你被谁打的?”燕王着急,“跟父王说,父王给你撑腰。” “算了,父王,您帮不上忙。” 刘俭越是这样说,燕王越上头。 开玩笑,他堂堂亲王,除了太子确实比不过,还怕谁? 总不能是太子打了自己儿子吧。 “你只管说!” “是个小姑娘。”刘俭脸都臊红了。 燕王:“……小姑娘?” 燕王妃皱眉,“哪里来的小姑娘?” “师母带来的。” 这个师母,原来说的是姜仪。 五公子接管龙韬馆之后,姜仪闲来无事,偶尔会去给他送饭。 因为太后颇喜欢她,所以她经常进宫,没有阻碍。 但是姜仪这个人,性子耿直。 要说读书的事情,她不能不懂装懂,指手画脚。 但是习武骑射这些,她算老祖宗了吧。 还皇孙呢,要是她手下一个个这样弯腰塌背,绵软无力,她都得骂“鳖孙”。 看不过去,实在看不过去。 要知道,这些人日后,都是要继承爵位的。 本朝亲王分封各地,很多手里都有兵权。 日后若是让这些人带兵,那姜仪实在是放心不下。 所以心直口快的姜仪,直接去找了太后。 ——她要让这些井底之蛙开开眼界。 锦衣玉食供养着,最好的夫子教着,最后教出这么些贻笑大方的玩意儿! 太后不仅答应了,还饶有兴趣地来“观战”。 ——姜仪把她在大丫学堂里教的那些女孩子,选了十几个出挑的带进宫里来。 为了避免“以大欺小”的嫌疑,她还特意根据那帮孙子的年龄,来选择同龄的女孩子。 女孩子们都很争气,把皇孙们打得落花流水,屁滚尿流。 别人其实还好,毕竟很快就认输了。 可刘俭,他又菜又犟啊。 偏偏运气不好,也遇到了一个犟种。 他敢反抗,对方就继续打。 而且姜仪还在旁边呐喊助威。 结果就是,刘俭顶着一头包,鼻青脸肿地回来了。 燕王听他说完事情始末,就算是泛滥的父爱,也掩盖不了他的鄙夷。 “没出息,让女孩子打成这样。” 燕王妃则道:“这世上,强者不分性别。罢了,俭儿,以后你遇到那女孩子,躲开点便是。” 刘俭小拳头捏得紧紧的,“母妃,我会把她打败的!” “用嘴吗?”燕王妃淡淡道。 刘俭:“……我这就去练。” 说完,他气呼呼地回自己院里。 燕王在背后喊:“哎,等等,俭儿,你的伤,要上药啊!” “离心脏远着呢,”燕王妃道,“不用那么紧张。就是平时娇生惯养,把他惯坏了。” 燕王不赞成,但是他不敢反驳。 他可怜的儿子。 也不知道是哪个姑娘那么厉害,好奇。 如果儿子和他一样,都慕强,那说不定以后两个人还可能有缘呢。 可是当这件事传出去的时候,别人来燕王妃面前挑拨离间。 燕王妃双目垂泪,我见犹怜,“外面的事情,我又怎么好置喙?可怜我俭儿。” 别人只能安慰她,又说姜仪的坏话。 燕王妃可怜楚楚,“那姜姑娘,背靠父兄的功勋,我又能如何?” 燕王妃在外人面前的日常:我说不得,做不得,只能哭。 太后因为这件事,和皇上发了好大一通火。 “哀家知道你偏爱太子,可是日后一个太子,就能撑起江山社稷吗?打虎亲兄弟,上阵父子兵,日后没有其他兄弟的扶持,他自己去守着天南地北的疆土?” 皇上连声告罪:“母后,都是我的子孙,我怎么会故意把他们养废?” “不管你怎么想,事实已然如此。他们连一群同龄的女子都打不过,依哀家看,干脆让那些姑娘以后披挂上阵,比他们来得还让人放心些。” “母后这般说,实在让儿子无地自容。” “皇帝,你是哀家的骨肉,人品敦厚,文韬武略,都是兄弟之中的佼佼者。”太后道,“你父皇又最疼爱你,所以你七岁被封储君,地位稳固。这些年,你也没有辜负你父皇的期待。但是——” “倘若你德不配位,心胸狭隘,即使你是哀家肚子里出来的,哀家也不会让你父皇立你为储!” “哀家儿子的前程重要,但是社稷安危更重要!” “你再想想你,偏爱乃人之常情,但是你的心都偏到咯吱窝里。为了他,你要养废其他子孙。若是他将来有个万一,那这江山社稷就不管不顾了?” 皇上见太后气得狠了,跪下告罪。 “哀家年事已高,又能活几年?皇帝好自为之。” 太后说完后,甚至没有让皇上起身就拂袖而去,可见气得狠了。 滕文甫连忙把皇上搀扶起来。 皇上许久许久都没有说话。 比试其实是一件再小不过的事情,便是输了也没什么。 太后其实多少有点“借题发挥”,表达的是她对太子的不满。 “滕文甫,你说,朕是不是做错了?” 第508章 姜权的心思 - 与前夫和离夜,将军在我榻上贪欢 - 么么愚 滕文甫心说,眼下便是错了,您想改吗? 改不了的。 皇上心中对先皇后,还有太深的感情。 所以滕文甫想了想后,小心翼翼,避重就轻:“回皇上,老奴觉得,这龙韬馆的武师父,可能不太好。” 教不严,师之惰。 不出成绩,当然是师父的锅了。 “不过也确实没办法,毕竟都是皇孙,打骂不得,也怕受伤。”滕文甫道。 毕竟不是人人都像姜仪那么虎,看不惯直接揍。 皇上思忖半晌后道:“既然他们教不好,那就让贤,能者居之。就让姜仪挑人,让他们夫妻,好好替朕管好龙韬馆。” 他需要的是听话的儿孙,但是不能是窝囊废。 于是,姜仪喜提新职。 这“夫妻店”,算是开起来了。 皇上还问了女子学堂的事情。 听说大丫留在京城,继续开学堂,之前跟着陆弃娘的人,也都得以妥善安置,继续在铺子里干活,皇上也感慨颇多。 “娶个好媳妇旺三代。这几个女儿,也是弃娘的功勋。对了,滕文甫,萧晏现在到琼州了吗?” “回皇上,算算日子,应该差不多了,不过消息应该要慢一个月。” 快马加鞭八百里加急,其实每日最多行五百里。 从京城到琼州,七千里路,也得半个月。 而且并非紧急军情,谁也不会跑那么快。 “朕原本是想让弃娘留下的。”皇上叹了口气,“不过事后想想,陆瑾未必能像萧晏那般,对她一心一意。若是成了怨偶,反倒是朕的不是了。” 替人赐婚这件事,真的得少做,容易吃力不讨好。 想到这里,皇上又问起云庭和卢欢的亲事。 “定了日子吗?” 滕文甫斟酌着回道:“老奴尚未听说。” “那你回头差人去问问。” 皇上想得多。 太后,云庭的祖母,以及皇上自己,不管谁没了,都得再耽误云庭一年。 现在二丫跟随父母去了琼州,云庭也没有闹,大概已经死心了吧。 那就好。 皇上想,只要云庭按照自己给他设计的路子走,这辈子荣华富贵应该都有了。 可是有些事情,根本不是能计划的。 云庭回家过年,但是因为惦记着县里,正月初三就回了永济县。 姜权因为是姜家唯一的主子,要主持祭祖这些事情,所以要等过了上元节再回去。 对他来说,这个年过得真的很不好。 因为几乎所有人,都在关心他的亲事。 有什么好问的,烦死了! 所有人都说,让他尽快成亲,为姜家开枝散叶。 他又不是种马! 姜权又不擅长伪装,因此满脸都写着不高兴。 姜仪看出来了,问他,可是他不说,气得姜仪把他打一顿。 那也没用。 姜权还是不说。 姜仪就和五公子吐槽,“简直像那锯嘴的葫芦,要活活把人急死,气死。” 五公子安慰她道:“不着急,你等我去试探一下他的口风。问问他是否有喜欢的女子,对婚事又有什么打算。总要根据他的想法来安排。” “他会有喜欢的女子?”姜仪翻了个白眼,“铁树会开花,他都不会。少不得,最后还是我得给他安排。” 她这个当姐姐的,真是操碎了心。 “那不一定。”五公子情绪稳定,笑着道,“阿权是内秀的人。你稍安勿躁,我去和他谈谈。” 有些事情,还是男人之间比较好开口。 姜仪这个姐姐,更像是母亲的角色。 儿大不由娘。 姜权多少也有叛逆心。 “那你去吧。”姜仪无奈摇头。 她并不觉得五公子说的是对的。 她觉得,多半是姜权,一心只想着冲锋陷阵的事情,加上他尊崇的萧晏最近倒了霉,连带着他心情也不好。 深夜,万籁俱寂。五公子端着一壶温好的酒,轻轻叩响了姜权的房门。 “阿权,睡了吗?陪我喝两杯?” 门内沉默片刻,才传来姜权闷闷的声音:“……没睡。进来吧。” 五公子推门而入,只见姜权并未休息,只穿着单衣,坐在窗边望着外面沉沉的夜色,背影透着一股化不开的郁结,清冷的月光勾勒出他紧绷的轮廓。 五公子也不多言,将酒壶和两个杯子放在桌上,倒了两杯,递给他一杯,自己则随意地在对面的椅子上坐下。 “这个年,过得不痛快?”五公子开门见山,语气平和,却带着洞悉人心的力量。 姜权接过酒杯,仰头一饮而尽,烈酒入喉,烧得他胸口灼痛,声音更哑了几分:“没什么痛不痛快的,都那样。” “都那样?”五公子却道,“我看不是。从前家里的琐事,你也嫌烦,但不像今年,整个人像火药,一点就炸。你姐姐急得不行,生怕你憋出病来。” 说起来,年前火药生意,大丫完全交给了姜仪。 姜家赚了不少银子,姜仪转手捐了一半给学堂。 可以说,陆弃娘他们离开了,但是之前的生意,一点儿没耽误。 码头最火的铺子还是她的,京城最热的南北货铺子还是四海。 姜权烦躁地抓了抓头发:“……她瞎操心。” “是不是瞎操心,你心里清楚。”五公子放下酒杯,目光在昏暗的光线下显得格外锐利,“阿权,这里没旁人。跟姐夫说说,是不是心里有人了?” 他是过来人了。 姜权浑身一僵,掩饰性地去拿酒壶:“姐夫你别瞎猜,我能有什么人!” “阿权,如果你心里有人的话,要早点说出来,争取一下。”五公子道,“否则日后她另嫁他人,你后悔也来不及了。” 从这个角度上来说,他其实没什么发言权,因为他也是失败者。 但是他的情况不一样。 姐姐是不会接受他的。 他们两个在一起,也是有吃不完的苦。 现在轻舟已过万重山,五公子回头再想,早已释然。 但是他还是鼓励姜权,去争取自己的幸福。 “我有什么好后悔的?她被赐婚在前,我喜欢她在后。”姜权终于忍不住说出口。 他在心里憋了太久,都怕自己走火入魔。 姐夫是他极信赖的人,所以这会儿终于有了宣泄的口子。 “姐夫。”姜权拉住五公子的袖子,“这件事,你千万别告诉姐姐,也不要告诉其他任何人。我若是害她名节受损,这辈子都过意不去。” 第509章 要不抗旨吧 - 与前夫和离夜,将军在我榻上贪欢 - 么么愚 被赐婚? 五公子略一想就明白过来,试探着道:“你说的是卢姑娘?” “姐夫,你不要和姐姐说,也不要和其他任何人说。” 若是别人的事情,五公子或许还一头雾水。 但是提起卢欢,联想到云庭,姐姐和她的女儿们,那五公子再熟悉不过。 云庭不喜欢卢欢,抗拒这门亲事。 虽然他没有和五公子说过他喜欢谁,但是五公子隐约猜测是二丫。 ——眼神在谁身上,真的很难藏住。 所以听说姜权喜欢的人是卢欢之后,五公子的第一反应是,原本就是一桩错配的婚事,或许还有转圜的空间呢? “阿权,你冷静一点,听姐夫说。你既然喜欢卢姑娘,那我们从长计议,看看是否有可能。”五公子温声道。 “姐夫,没可能的。别说她已经被皇上赐婚,就算没赐婚,她也看不上我。”姜权声音带着苦涩和自嘲。 卢欢是太傅的掌上明珠,读的是圣贤书,行的是万里路,胸襟见识,如海阔天空。 在县衙,路见不平敢拍案而起;女扮男装时那份磊落英气…… 他算什么东西?一个只懂得舞刀弄枪的粗人。 他凭什么,拿什么去配她? 他像是耗尽了力气,颓然地靠在窗边,声音低了下去:“起初我只是替卢姑娘不平,觉得她那样好的女子,应该得到一个全身心投在她身上,好好对待她的人,而不是云庭那种。但是姐夫,我不知道怎么,后来就变了——” 终于将积压在心底最深处的秘密和痛苦说出来,姜权觉得一阵虚脱,更多的却是深重的羞耻和恐惧。 他猛地转身抓住五公子的手臂:“姐夫,这件事,你千万不能让其他任何人知道一个字!若是因此损了卢姑娘一丝一毫的清誉名声,我百死莫赎!” “阿权,你放心。我和你姐姐,断不会做任何有损卢姑娘清誉之事。 此事,我们只会在暗中筹谋,寻找最稳妥的法子。 你独自一人扛着,除了苦了自己,于事无补。 多两个人想办法,总比你独自煎熬、束手无策强。 难道你不想为她做点什么?难道就甘心看着她困在这未必是她所愿的婚约里?” “姐夫,我想帮她,但是我有什么立场去帮她?万一再连累了她,我……” 他只愿她安好。 她值得这世上最好的一切。 五公子看着痛苦挣扎却情真意切的姜权,心中感慨,语气更加温和:“信我,也信你姐姐。此事,我们必会慎之又慎,谋定而后动。今晚的话,出你口,入我耳,天知地知,我和你姐姐知。” 他拿起酒壶,为姜权重新斟满酒杯,“好好睡一觉,别把自己逼得太紧。” 五公子走后,屋内重新陷入寂静。 姜权呆呆地握住酒杯,秘密被揭开后的短暂轻松,瞬间被忐忑和一丝渺茫的、不敢触碰的希望取代。 真的有可能吗? 不,那太冒昧了。 姜权忽然想起了什么,又冲了出去。 于是五公子在自己房间门口被他拉住,“不,姐夫,不好,那样不好。” “什么好不好的?”姜仪等得久了,有些不耐烦,掀开帘子走出来,“你们不嫌冷吗?有什么话,不能进屋再说?” 这俩人弄得缱绻难分的,真是难评。 等进屋坐下后,姜权急忙道:“姐夫,我想的是,能帮卢姑娘解除婚约就行。至于我——癞蛤蟆想吃天鹅肉,就别让她知道了。” 姜仪瞬时明白了,也乐了。 “哎哟,打脸了!我刚和你姐夫说,你这种傻小子,没有感情那根筋,结果看上了卢欢?好小子,你眼光很不错嘛!” 因为姜仪和卢欢,日常都在学堂帮忙,所以经常见面,彼此都很熟悉。 姜仪也喜欢卢欢啊! 是能吃到一锅的快意女子。 好好好。 这亲事,她同意了。 “姐,你不要乱说话。”姜权害怕极了,“你不要大嘴巴,让人都知道了。” 姜仪瞪了他一眼,“我现在想给你个大嘴巴子知道吗?” 混账东西,竟然还不相信自己了。 “你要是有本事,自己把人拐回来,我算你厉害。” “我没本事。”姜权闷声痛苦道。 哎,姐姐不懂。 姐姐是个粗人。 姜仪:“……” 都说女大不中留,可是家里的狗大了,也留不住啊! 啧啧,真是没用。 “那我问你,卢欢喜欢你吗?”姜仪又问自己没出息的弟弟。 “姐姐,你别乱说。她怎么可能喜欢我?你不要坏了人家姑娘的名声。” “那你现在到底想干什么。”姜仪无语。 姜权也不知道。 他就是无法把那个身影从脑海中去除。 他明明知道自己这样不对,却又无法自拔。 姜仪看见他这副样子就手痒,抬手就想抽他,却被五公子拦住。 五公子不动声色地对她摇摇头,温声安抚姜权,“你放心,这件事很麻烦,我们一点一点来捋顺。姐夫答应你,如果要让卢姑娘知道你的心意,一定让你自己去跟她说。” 姜权不放心地看了一眼自己姐姐。 姜仪又想抽他了。 “你姐姐听我的。”五公子坚定地道。 “不行,她太凶了。”姜权红着眼睛道。 姜仪忍无可忍,往他屁股上踹了一脚,“滚,不想看见你。” 五公子险些被她踹出门,扒着门像个委屈的小媳妇,“姐夫!” 五公子看得好笑又好气,搂住姜仪肩头,“别吓到阿权了。他这会儿是真的难受。” 姜仪转过头不看姜权。 姜权垂头丧气地回去,忍不住给了自己一个耳光。 ——怎么就这么藏不住话呢! 不该跟姐夫说的。 这要是万一传出去,对卢欢多不好,到时候他就得以死谢罪了。 而姜仪正在和五公子商量这件事。 “悔婚的话,咱们倒是有那个能力。”姜仪道,“免死金牌不是还能用两次吗?免云庭一次,免卢欢一次。” 那东西现在已经是烫手山芋,正愁不知道如何处置。 正好给皇上一个名正言顺地把免死金牌收回去的机会。 第510章 姜仪试探卢欢口风 - 与前夫和离夜,将军在我榻上贪欢 - 么么愚 “我们知道,云庭不愿意接受这门亲事,但是还得看看卢姑娘的意思。”五公子冷静地道。 卢欢的态度,才是最重要的。 姜仪犯愁,“我和卢欢相处这么久,却不敢说看透了她。” 这姑娘,太豁达坦荡,如明月清风,好像没什么事情能影响她。 “让我琢磨琢磨,”姜仪摸着下巴道,“怎么试探试探她口风。” “好。”五公子笑着点点头。 “怎么,不叮嘱我几句?”姜仪哼了一声,“那个臭小子不放心我,你放心?” “阿权不放心,因为他是你弟弟,也像你的孩子,做儿女的,永远完全无法体察父母的苦心。” “那你呢?” “我是你相公。我决定娶你的时候,就已经知道你是什么样的人。”五公子认真地道。 “那我是什么样的人?”姜仪歪头看他。 “大气,仗义,热烈,正直,勇敢,敢爱敢恨……还有细心、周到、体贴……” “打住打住,是不是夸到别人身上了?” 五公子也不反驳,看着她笑,一直看到姜仪脸都红了。 “算了算了,不逗你了,还得给阿权那个混账擦屁股。”姜仪掩饰性地摆摆手,把话题拉回正轨。 知道姜仪害羞了,五公子也没有“乘胜追击”,而是帮她出谋划策。 “我虽与卢姑娘接触不多,但听你平日描述,她应是个性情中人,心思通透。所以,有些话,或许不必过于迂回婉转,真诚相待反而更好。若太过遮掩试探,日后若被她察觉,反倒可能伤了你们姐妹情谊。” “知道啦,啰嗦。”姜仪嘴上嫌弃,心里却记下了他的话,“你就负责看好那个傻小子,别让他沉不住气,跑来给我添乱就行。” 五公子哭笑不得地点头,“阿权也长大了,给他点面子。” 姜仪哼了一声,不再纠结:“罢了罢了,让人送水来,梳洗睡觉。” 她忽然凑近五公子,眼神促狭,压低声音道:“相公,咱们是不是……该努努力了?” “嗯?”五公子一时没反应过来。 “生儿子啊!”姜仪道,“我觉得我没带好阿权。我自己生一个,再来一遍试试。” 五公子猝不及防,俊脸“腾”地一下红透,连脖子都染上了绯色。 姜仪见状,顿时笑得前仰后合,得意洋洋。 自家相公这纯情又容易害羞的模样,总让她有种自己是“强抢民男”的山大王般的成就感。 ——活儿好,赏! 夫妻间的亲昵温存自不必提。 第二天,姜仪就去找卢欢。 她特意挑了个卢欢在学堂后院看书的清静时候。 阳光透过窗棂洒在书案上,卢欢一身素雅衣裙,执卷而读,侧影沉静美好。 姜仪心说,傻小子,眼光还怪好的。 “看书呢。”姜仪端了两杯茶走上前来。 卢欢连忙放下书本起身,“姜姐姐,你来了。” “坐坐坐,我也没什么事情,所以来找你闲聊几句。” 姜仪问起了她和云庭的婚期。 卢欢浅笑:“这个两家还没开始商量。” “怎么到现在还没商量呢?虽然这样说有点冒昧,但是你不满意这桩亲事吗?” 姜仪仔细观察着卢欢的表情。 卢欢神色未变,依旧平静:“圣上赐婚,无所谓满意不满意。” “你要是不愿意的话,我可以给你想个办法。”姜仪尽量斟酌着词句。 卢欢面上有惊讶之色,随后浅笑,“多谢姜姐姐,我其实是无所谓的,不必麻烦。但是我有些好奇,圣旨已下,姐姐有什么办法?” 总不能让皇上出尔反尔。 “抗旨呗。”姜仪直截了当地道。 卢欢:“……” “你忘了,我有免死金牌。”姜仪狡黠一笑。 “那可太贵重了,我不敢当。” “也不是什么好东西。”姜仪漫不经心地道,“你肯定也明白,那东西,若是一直不用,没人想起就算了。但是既然用了,就被人惦记上了,所以你若是用了,也算帮我解决了大麻烦。” 卢欢何等聪明,自然知道她不会无的放矢。 所以她笑着道:“姜姐姐今日,为什么提起这件事了?” “就喜欢你快人快语。”姜仪道,“我说了,你当个乐子听听就行。我弟弟那个傻小子吧,之前不是和你一起守永济县衙半个多月吗?对你崇拜得是五体投地。” 卢欢心有所感,目光澄澈清明地看向姜仪。 姜仪见状,心里竟觉得有戏,又试探着道:“人家骂人,说癞蛤蟆想吃天鹅肉。他呢?癞蛤蟆只敢看着天鹅,吃的想法,想都不敢想。但是又盼着天鹅能摆脱束缚,直入云霄。他看着就很高兴了,你说傻不傻?” 卢欢听完姜仪这番关于“癞蛤蟆”和“天鹅”的比喻,非但没有丝毫被冒犯的不悦,反而眼中带笑。 姜仪心里七上八下,觉得自己这话说得既直白又有点傻气,正琢磨着要不要再找补两句,却见卢欢抬起了头。 她的目光清亮依旧,却比刚才多了几分明晰的暖意,唇角弯起一个真诚而坦然的弧度。 “姜姐姐,”卢欢的声音不高,却字字清晰,“多谢你今日坦诚相告。” 姜仪的心提到了嗓子眼。 第511章 我愿意 - 与前夫和离夜,将军在我榻上贪欢 - 么么愚 “我不能贸然给你答复,我想见见姜公子。”卢欢道。 “行啊。”姜仪越发觉得有戏,“我这就让人把他喊来。” 卢欢笑着点点头。 姜权来的时候还扭扭捏捏的,憋得满脸通红。 出于对亲姐姐的“了解”,他进门就结结巴巴地解释,“卢姑娘,你听我说,我姐姐说话一向夸大其词,你不要都听她的。” 姜仪真想拔剑。 倒是卢欢开了口,“姜姐姐很好,但是我确实,想听听你怎么说。” 姜仪心说,真是白瞎了这么好的姑娘。 要是跟着姜权,她觉得姜家祖坟那是浓烟滚滚。 姜仪很识趣,一边往外走一边道:“你们俩慢慢说,我替你们敞着门,在外面守着。” 要是不小心听到只言片语,那就当她是个聋子好了。 于是姜仪出去守在门口。 书房内,只剩下卢欢与局促不安的姜权。 他眼神飘忽,手脚不知往哪放,脸憋得通红,抢先开口:“卢姑娘我、我对你没有……” 他恨不能找个地缝钻进去。 卢欢看着他窘迫的样子,眼中闪过一丝温和的笑意,并未接话,而是直接切入主题,声音平静而清晰:“姜公子,今日请你来,是想问你一个问题。” 姜权立刻挺直腰板,紧张地咽了口唾沫:“姑娘请讲!” “若日后成亲,”卢欢目光坦然直视他,“你可会干涉你的妻子读书或者出门游历?” 姜权呆住了,半晌之后急切地摇头摆手:“不会!绝对不会!姑娘想做什么就做什么,我护着你!谁敢说闲话,我还有这双拳头!” 他激动得语无伦次,最后只剩下用力点头保证。 难道,卢姑娘这是愿意? 不,他不敢那么想。 怎么会有那种天上掉馅饼的好事呢? 他又不是不知道自己几斤几两,哪一点能配得上卢欢。 从出身来说,他父兄战功彪炳,但是都是过去。 他独木难撑,但是卢欢却是内阁大学士的独女,想要和她联姻的人,排队能排十几里。 要说相貌人品,能力脑子,他更是一样也比不过卢欢。 他还要脸,不能理直气壮地去占人便宜。 卢欢轻轻点头:“我知道姜公子是一言九鼎之人,我信你。” 顿了顿,她嘴角扬起,“承蒙公子不弃,若是我和云庭的婚事能解除,卢欢愿意携手公子,共度余生。” 这下轮到姜权呆住了,巨大的狂喜之后是更深的惶恐和难以置信:“姑、姑娘,你……你是说……?不!不行!这太委屈你了!我……我配不上你。你千万别冲动!” 他忽然想到,卢欢那么骄傲,被云庭明晃晃地嫌弃,她内心自然也是不愿意的。 大概她迫切地想要摆脱这门亲事,但是又觉得用了自家的免死金牌,所以感到不好意思,便想着以身相许? “你别担心赐婚的事情。免死金牌,反正也没什么用,给你用就用了……那什么,不用谢,你也别放在心上,我……” 姜仪在外面听着,手真痒啊! “多谢姜公子厚爱,”卢欢笑道,“我是愿意的。相配与否,如人饮水,冷暖自知。人各有志,别人求夫贵妻荣,我求赤子之心,求此生尽兴。” 姜权能够满足她对未来最好日子的想象。 在卢欢心中,真正强大的女人不必依附男人,更不用要求男人这样那样,来抬高自己的身价。 适合自己的,就是最好的。 “我卢欢行事,从不冲动。此事可能引风波,但若你心意不变,我定与你共担。” 她说的风波,是向皇上寻求解决赐婚的过程中,可能出现的风波。 这是她的事情,她要承担起来。 对姜权这个人,卢欢心里也是满意的。 “不,不是,卢姑娘,你别冲动。我,我……” “你烂泥扶不上墙啊!”姜仪冲进来骂他。 要不是想着狗子要面子,卢欢在面前,她早就拳打脚踢了。 人家姑娘都说了愿意,也说了愿意共担风险,这不是风雨同舟的意思吗? 他还往后缩什么啊! 姜仪真的要被气死了。 卢欢忍俊不禁。 姜权觉得自己像是在做梦。 这,怎么稀里糊涂的,就成了? 直到回家,姜权都不敢相信。 甚至,不敢睡觉。 他怕睡一觉醒来,发现是做梦。 姜仪看着他没出息的样子,又好气又好笑,一巴掌拍他脑门上,“你给我回神!现在说云庭那边呢,你出面去,行不行?” 自己的事情自己做。 “行,行,行。”姜权猛地站起身来,竟然是立刻往外走,“我这就去。他要是不同意,我就打到他同意!” 姜仪:“……” 真是二傻子。 可怜云庭,忙了一日,晚上终于躺到床上,完全不想动弹的时候,被姜权破门而入,压在床上。 他只想骂娘。 “老子还以为有人要劫色,对老子霸王硬上弓呢!”云庭骂骂咧咧,却被他按得动弹不得,“姜权,你疯了!滚一边去!找男人找到我头上了?我不吃那套,我喜欢女人!” 姜权咬牙切齿地道:“退婚!” 云庭大惊,“你什么时候对我动了那种心思?” 现在竟然都要逼他退婚了。 这事很严重了啊。 “不是,姜权,你家就剩下你一根独苗,你喜欢男人?好好好,你喜欢就喜欢,我替你保守秘密,但是你别吃窝边草啊!我不好龙阳。” “你少胡说八道,败坏我名声。”姜权气结,“我让你和卢姑娘退婚,我要娶她!” 云庭瞪大眼睛,反应了一会儿才不敢置信地问,“什么,你再说一遍?” 卢欢这烫手山芋,有人主动接了? 还有这等好事? 兄弟,你真是我亲兄弟。 云庭简直想抱着姜权亲两口了。 他宣布,从此以后,他最崇拜的人,不是萧晏,而是姜权了。 “你同意不?”姜权声音粗哑,呼吸急促。 那还能不同意? 简直不能同意更多。 而且,云庭表示,自己还领他一个天大的人情。 “什么时候去找皇上说?”云庭迫不及待地问。 第512章 公平竞争 - 与前夫和离夜,将军在我榻上贪欢 - 么么愚 姜权闷声道:“你同意就行,剩下的事情,不用你管了。” “不用我管了?” “我去找皇上,说我爱慕卢姑娘,用两次免死金牌,换皇上毁了你们婚事。” 云庭吸了一口凉气。 他没想到,姜权竟然愿意付出这么大的代价。 “要不,咱们再从长计议?”云庭道。 “咋,你还反悔了?” 云庭无语,“我喜欢的是灼灼,你又不是不知道。我是觉得,两次免死金牌的机会,一下子用掉了,多可惜啊!省点是点啊!” 没想到有一天,他这个纨绔,竟然也会觉得别人是败家孩子。 “这个不用你管,回头皇上问你愿不愿意的时候,你别打我脸就行。” 云庭坐起来,认真思索了片刻后道:“那这样,我只当不知道这件事。回头皇上问我,我就说一切凭他老人家安排。” “你不顺便求娶萧二姑娘了?”姜权靠在床尾,忍不住掐了自己一把——这已经是他不知道第几次这么做了。 还行,疼的,不是在做梦。 “不了。”云庭面色难得凝重起来,“皇上不希望我娶她。她这会儿已经不在京城,让皇上想起她来,不是好事。” 说不定,为了让自己死心,皇上又得乱点鸳鸯谱。 最好的应对,就是假装无事发生,让皇上以为,自己已经对二丫死心。 不被皇上惦记婚事,已经是福气。 虽然云庭确实很想那么做。 但是他要忍住。 而且,而且二丫还不见得愿意。 二丫是喜欢常辉的。 想到这里,云庭难受了。 姜权见他不反对,闷声道:“那这件事就这么定了。” “等等,要是有什么需要帮忙的地方,你开口,我找我外祖母,我爹都行。” 只要能帮上忙,他义不容辞。 因为只有得了“自由身”,他才能规划下一步。 姜权点头。 很快,姜仪姐弟就带着免死金牌去面圣。 皇上没有立刻答应,表示自己要考虑一番。 五公子设想周全,还请了卢太傅帮忙说项——当然,这是卢欢说动了老父亲。 皇上对卢太傅,一如既往地信任,特意赐座,和他商讨起这件事。 “你也跟了朕这么多年,”皇上道,“我觉得云庭是个好孩子,朕也相信令嫒是好孩子,本来想着天作之合,没想到,却是乱点了鸳鸯谱。” 卢太傅连忙起身告罪,“小女被微臣惯坏了,只道听途说,先入为主,以为世子名声不好,人品有瑕,实则都是以讹传讹,她印象却根深蒂固,难以扭转。” “那姜权又是怎么回事?”皇上问。 “回皇上,小女和姜权有数面之缘,发乎情止乎礼。然而缘分这事,大概上天注定。” “你也愿意,把女儿嫁给姜权?” “回皇上,微臣有自己的私心。”卢太傅道,“实在是老来得女,被微臣娇惯坏了,难以主持国公府的后院。倒是姜府,人口单薄,关系简单;微臣只盼着她,日后清闲一些。” 他又把女儿从小就女扮男装,四处游历的事情和盘托出。 “只把她当男儿养,所以她自己主意也大。太过任性,所以嫁去姜家,微臣还能略安心一些。” 人家都把自己女儿贬低成这样了,姜家又拿出来仅剩下的免死金牌,皇上还能说什么? 皇上摆摆手道:“那就让钦天监找个理由,说云庭和令嫒八字不合,也就算了。你要和姜家做亲,朕也不好反对,只是你们缓些日子,也低调行事。” “是,微臣谢主隆恩。” 于是,皇上收回了免死金牌,又卖给了卢太傅一个面子,事情算是解决了。 皇上和滕文甫说,“你猜云庭,会不会来找朕,让朕再帮他赐婚?” 滕文甫斟酌着道:“想来不会吧,毕竟二姑娘她,应该不会离开琼州的。世子又要继承家业,不可能过去。” “那就等等看。”皇上意味深长地道。 结果,他并没有等到云庭来。 即使后来他知道,云庭回京了,可是云庭也没有主动求见他。 皇上还嘀咕,这小子,真的长大了? 不管他是真的对二丫死了心,还是现在已经长了心眼,皇上都觉得欣慰。 但是有人,却见到了云庭。 云庭来到四海找常辉。 常辉正在指挥伙计上货,见他来就要迎上前行礼。 云庭却摆摆手:“你先忙你的,我今日无事,就是来逛逛。” 常辉笑着点头,让人给他上茶水,然后继续去忙碌。 等了大约一刻钟,常辉过来,连连告罪。 云庭笑道:“是我来的不是时候。” 常辉把他带到后面说话。 云庭开门见山,把自己婚约已经解除的事情说了。 常辉沉寂片刻,拱手道:“恭喜世子。” “恭喜?”云庭挑眉,“你怎么知道,我不喜欢做这门亲事?” “回世子,是我自己揣测的。我看世子今日红光满面,面上没有愁色,所以才大胆这般猜测。”常辉不卑不亢。 “原来如此。我还以为,你知道我也中意灼灼呢。”云庭意味深长地道。 常辉面色未变,却沉默以对。 他确实,也没什么好说的。 可是袖子里的手,却不自觉地攥紧。 “我知道,你喜欢灼灼,一直没放下她;我也是。”云庭坦然道,“我这次来,是想告诉你,日后我也会追求灼灼。我们君子协定,各凭本事。” 追,他也要坦坦荡荡的。 常辉淡淡道:“二姑娘日后选择夫君,未必就要从我和世子之中选择,说不定会有更好的选择。” “是。但是她不定亲,我不会退出。”云庭道,“我虽然不是什么君子,但是也做不出挑拨离间,诋毁对手的事情来。我们就看看,谁能坚持到灼灼回来,让她坚定选择。” “好。” 等云庭走后,常辉自己一个人坐了许久。 他的小厮长顺进来,小心翼翼地问:“掌柜,您,还好吗?” “我之前吩咐你准备的东西,先不用了。”常辉道,“就是这铺子过户的事情。” 长顺闻言顿时愣住。 第513章 初到琼州 - 与前夫和离夜,将军在我榻上贪欢 - 么么愚 二丫离开京城之前,云庭特意帮她立了女户。 所以四海现在,在二丫的名下。 但是银子,都是云庭出的。 常辉自己觉得,云庭被圣上赐婚绑住了,所以他肯定和二丫无缘。 云庭出了那么多钱,单单还给他,怕是二丫还欠他人情。 所以常辉便想着,要把这个铺子,给云庭三成,二丫留下大头。 这样他好好经营,日后云庭得到的回报也丰厚,二丫就不用感觉亏欠他。 毕竟亏欠亲人以外的男人,总觉得不稳妥。 现在,听云庭这般说,常辉却改变了主意。 他打算把这个铺子全部留给二丫。 以防万一。 万一二丫嫁给云庭,那这些都是她嫁妆,一点儿也不能分给云庭。 常辉心里默默地想,灼灼,无论日后你嫁给谁,我都希望你能够高高兴兴,有底气过自己想要的生活。 与此同时,陆弃娘一家,终于抵达了琼州。 一靠岸,咸腥湿热的海风裹挟着陌生的气息扑面而来。 荒凉。 这是最直观的感受。 码头简陋得可怜,几根粗木桩支撑着摇晃的栈桥。 岸边稀稀拉拉地停泊着几艘破旧的小渔船,渔民黝黑的脸上刻满风霜,眼神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审视。 几间低矮的茅草屋散落在视线边缘,更远处似乎有炊烟升起,但显得格外孤寂。 与他们一同流放至此的其他人,脸上也都写满了茫然与不安。 衙役们交接完毕,便催促着他们离开码头。 当地县令姓周,是个中年男人,干瘦,面容看起来有些愁苦,身后带着两个懒洋洋的衙役,来码头办理交接手续。 交接完之后,周县令对众人道:“琼州地偏民贫,衙署简陋,实在无法安置这许多人。官舍只有几间空屋,勉强能容身,你们先凑合着挤挤吧。” 指了指不远处几排同样低矮破败、墙皮剥落的土坯房子,屋顶的茅草在咸湿的海风里显得摇摇欲坠。 陆弃娘一家来得最晚,所以那样的茅草屋也被人抢占光了。 还好胡神医一家三口第一批来,替陆弃娘占了一间。 也因为陆弃娘一路行来,做了很多好事,所以听说给她留下的房子,众人倒也没说什么。 可是石头一家三口,也没有落脚之处。 陆弃娘看着眼前景象,无声地叹了口气,随即打起精神:“先将就着挤一挤!打地铺也强过露宿荒野。这里……总归有片瓦遮头。” 她招呼石头一家先进屋。 所谓的“官舍”,也就是茅草屋,里面空空荡荡,布满灰尘蛛网,地上铺着些发霉的干草,连张像样的床铺都没有。 海风毫无遮挡地从破损的窗户和门缝灌入,带着湿冷的潮气。 三丫好奇地东张西望,倒没觉得多苦,只是被闷热和层出不穷的小飞虫搅扰得直皱眉:“娘,这里好热啊!虫子也太多了!” 陆弃娘一边麻利地拍开一只试图落在三丫身上的飞虫,一边利落道:“虫子怕什么?它更怕你手里的鞋底子!别慌,有地方避风雨就很好了。其他的,咱们一步一步来!” 她目光扫过屋外堆积如山的行李和焦躁不安的马匹——当务之急,是安顿好这些活物和家当。 环顾四周,陆弃娘的目光锁定了那些巨大的、不知名的阔叶植物。 她的动手能力在这一刻展露无遗。 “萧晏,老胡,石头,阿苔,来搭把手!三丫,你抱着石妞,”她招呼着,带着家人就地取材,用坚韧的树干做支架,摘下那些巨大的叶子层层叠叠铺盖,迅速在茅屋旁搭起了几个简易却实用的棚子,用来安置怕晒的行李和让马匹得以喘息遮阳。 人是铁饭是钢。 在这荒僻之地,酒楼饭馆是痴人说梦。 此刻,大丫临行前为他们精心准备的物资箱,成了真正的宝藏。 锅碗瓢盆、柴米油盐酱醋茶……一应俱全地被搬了出来。 陆弃娘撸起袖子,就在茅草屋外寻了块稍平整的地面,就地架锅生火。 袅袅炊烟在荒凉的背景中升起,伴随着锅铲的碰撞声和食物的香气,瞬间驱散了几分初来乍到的惶惑与凄凉,带来一种脚踏实地的、属于生活的热气腾腾。 没有桌子,就直接在地上铺上一层大叶子,然后饭菜摆在地上,众人席地而坐。 “娘,那边是海,好近啊!”三丫不知道什么时候,爬到了树上,正兴奋地远眺,“我可以去海里游,还可以去海边骑马!爹,我们在那边练射箭,地方宽敞,再也不用担心误伤他人了。” 陆弃娘笑骂道:“你这猴子,赶紧给我下来吃饭。” 众人围在一起,热热闹闹地吃了来琼州之后的第一顿饭。 吃完饭,天已经全黑了。 萧晏生起一堆火驱逐蚊虫和照明。 海浪拍打岸边的声音传来,海风习习,一扫白日的酷热,不过依旧潮湿。 陆弃娘盘算着建房子的事情。 “咱们得先定地方,地势要高一些,水源要便利,还得考虑安全。明日先去打听打听,这里其他人都聚在哪里,咱们也在附近找个合适的地方。” 胡神医道:“反正还得做邻居,要不我心里不安。” 抵达之后他见到了一些人,那些眼神让他觉得不安。 这里的荒凉,让他觉得好像是法制之外的蛮荒之地。 事实上,也确实差不多。 “那肯定的。”陆弃娘道,“三丫大了,得单独一间房,还得一间房子放置乱七八糟的杂物,还得有厨房,所以我想着,我家得至少四间房。老胡,石头,你们各自两间就差不多够用,然后厨房不用,咱们都一处做饭开火,怎么样?” 胡神医和石头都表示听她的。 “还得有马厩……”陆弃娘扒拉着手指盘算,“光靠咱们自己肯定不行,明日去打听一下帮工的价格。” 好在这里木材是不缺的,感觉盖房子成本应该可控。 萧晏道:“明日也问问别人家,有什么打算,取长补短,做好打算再动手。” “对。” 正说话间,小神扑棱着翅膀落在树上。 它带来了二丫的消息。 第514章 深夜惊变 - 与前夫和离夜,将军在我榻上贪欢 - 么么愚 “快看看,快看看。”陆弃娘催促萧晏,激动不已。 萧晏借着火光把那张卷成一条的纸张展开。 “说什么了?”陆弃娘问。 萧晏笑道:“说她一切都好,让我们别惦记,让我们在这里好好保重。她那里,已经有了些眉目,但是估计三个月时间不够,要多待些日子。” “一切顺利就好。”陆弃娘直念阿弥陀佛,“你一会儿给她回信,让她别那么要强。若是不行,就直接来琼州,一家人都等着她。” 胡神医白了她一眼,“你看你,拖二丫后腿。我相信二丫,那丫头,就算说要把天上的月亮摘下来,她也能办到。” 就是可惜了,不能配给胡睿。 儿子啊,你生得太晚了。 被他扼腕叹息的胡睿,正跟在三丫后面,拖着树枝当剑,比划得高兴着呢! 石头和阿苔两口子总是沉默的,就是默默地干活。 石妞吃过了奶,这会儿在阿苔怀里沉沉睡去。 只有她,并不知道现在是什么境遇。 晚上睡觉的时候,就很简单了,各家在屋里划拉出一块地方,铺上点叶子之类。 好在大丫准备了不少被褥,各家还能分到,铺在叶子上。 蚊虫叮咬什么的,那些都顾不上了。 来琼州后的第一宿,睡踏实的只有几个孩子,包括三丫这个没心没肺的。 陆弃娘睡不着,干脆起来拿着蒲扇给三丫赶蚊子,同时心里默默盘算着盖房子的事情。 萧晏见状也起身。 “也睡不着?”陆弃娘问。 “嗯。”萧晏道,“我看外面今日月光很好,不如我们俩出去走走?” 这小屋里,又闷又热,外面好歹还能有点海风。 陆弃娘点点头。 两人轻手轻脚地起身,避开地上睡的其他人影,小心翼翼地推开吱呀作响的破旧门扉,踏入了月色笼罩的天地。 果然,外面是另一番景象。 一轮皎洁的明月高悬于墨蓝色的天幕,洒下满地银辉。 白日里灼热刺眼的沙滩,此刻变得柔和而静谧。 海风带着特有的咸腥味,裹挟着湿润的凉意,迎面吹来,稍稍抚平了陆弃娘心头的焦躁。 两人并肩,深一脚浅一脚地踩在松软的沙滩上,留下两串长长的脚印。 脚下的沙粒温热未散,却又被海风吹得微凉,触感奇异。 “萧晏,你说咱们这房子,该怎么起?我看岛上多的是椰子树,那树干又高又直,或许能当梁柱?就是不知道好不好砍伐,怎么固定,我出力行,但是不会技术活儿。” “我也不行,要找人的。”萧晏道,“别想着我们就能自己盖起来。” “可是咱们这一下来了几百个人,都要起房子,那人手紧缺,得坐地起价吧。”陆弃娘有自己的担心。 “回头看看。”萧晏沉声道,“看看能不能请到黎民来帮忙。” “啊?不是说和咱们汉人关系紧张吗?盖房子这种大事,还是慎重些。” 陆弃娘总觉得当地原住民,是不是会些巫术之类的,摸不透就让人胡思乱想。 萧晏笑着要跟她解释,却忽然脚步猛地一顿,眼神锐利地投向海面与沙滩的交界处,月光恰好照亮那里。 “弃娘,你看那边!”他声音压得极低,带着警觉。 陆弃娘顺着他的目光望去。 只见离岸边不远,大约半人深的水里,似乎有两个模糊的人影正在费力地拖拽着一个鼓鼓囊囊的麻袋。 那麻袋异常沉重,两人在水中拖行得十分艰难,水花被搅得哗哗作响。 看那方向,他们正试图将这麻袋拖向更深的水域。 第515章 救人 - 与前夫和离夜,将军在我榻上贪欢 - 么么愚 “我怎么看着他们不像好人,像杀人抛尸呢。”陆弃娘看向萧晏,“要不要过去看看?” 要是从前,她肯定已经大喝一声。 但是现在,毕竟是琼州,初来乍到,她还是谨慎了许多。 萧晏的目光锁定在水中那两个身影身上,“鬼祟行事,绝非良善之徒。弃娘,你在这里别动,我过去看看。” 说完,他低喝一声,身形已如离弦之箭般射出。 萧晏对付两个人,陆弃娘倒是觉得没什么问题,所以她只紧张地环顾四周,以防那两个人还有同伙。 还好,似乎没有。 萧晏几个箭步冲入浅海,海水瞬间没至大腿。 他动作迅猛如猎豹,直扑离岸较近的那个拖拽者。 那人察觉动静,仓皇间想挥拳反抗,却被萧晏一个精准的擒拿手扣住手腕,紧接着一个利落的过肩摔。 “噗通!”那人被狠狠摔进水里,溅起大片水花,呛咳不止,瞬间失去反抗能力。 陆弃娘几乎要给他鼓掌,不愧是她的男人! 另一个同伙见状,竟毫不犹豫地松手,深吸一口气,猛地扎入水中,手脚并用地向深海潜去,水面上只留下一串迅速消散的气泡和涟漪,眨眼间便消失在黑暗的海水里。 陆弃娘看得目瞪口呆。 这丝滑的逃窜。 萧晏显然和她一样,初来这个地方,还不太容易转换思路,没有立刻意识到,这些海边的人,其实善水,会从水路逃跑。 “别管跑的那个!”陆弃娘对萧晏道,同时跑了过来。 萧晏同时将被制服的家伙一脚踹到沙滩上,又把麻袋拖了上来。 “萧晏,快看看麻袋。”陆弃娘已经过来,伸手要解。 萧晏却让她退到他身后。 解捆扎袋口的粗糙麻绳浸了水,变得很难解,萧晏费了些力气才解开。 袋口敞开,月光下,一张苍白但异常年轻的脸庞露了出来。 是个约莫十五六岁的少女。 她双目紧闭,湿漉漉的乌黑长发贴在脸颊上,身上穿着色彩鲜艳但此刻凌乱不堪的黎锦衣裙,胸口尚有微弱的起伏。 “是个姑娘!还活着!”陆弃娘惊喜交加,连忙伸手探她鼻息和颈脉,确认只是昏迷。 她立刻小心翼翼地将少女从湿冷的麻袋里拖抱出来,平放在干燥的沙滩上。 “醒醒,姑娘!醒醒!”陆弃娘轻轻拍打少女冰凉的脸颊,呼唤着。 好一会儿,少女的睫毛颤动了几下,终于悠悠转醒。 她茫然地睁开眼,眼神先是涣散,随即聚焦在眼前陌生的陆弃娘和萧晏脸上,瞳孔瞬间因惊恐而放大。 她猛地挣扎着想坐起,却因虚弱和眩晕又倒了回去,喉咙里发出含糊不清的呜咽,眼神充满了戒备和恐惧。 “别怕,姑娘,别怕,我们不是坏人。坏人已经被我们赶跑了,”陆弃娘用最温和的语气安抚,试图让她平静下来,“你能说话吗?是谁要害你?绑你来这里的人,跑了一个,还有一个在那里——” 她指着不远处被萧晏踹得到现在还跑不起来的男人道。 少女嘴唇哆嗦着,不知道是冷还是害怕,一言不发。 陆弃娘忽然想到了什么,问萧晏:“她是不是听不懂我说话?她是黎族姑娘?萧晏,你跟她说说试试。” 萧晏:“……我也不会说黎族话。” 陆弃娘“哦”了一声,“还有你不会的话啊。” 她下意识就觉得,萧晏什么都会。 萧晏心想,回头有机会一定要好好学,不能让弃娘失望。 “那这咋办?”陆弃娘嘀咕着,又看了看倒在地上那个人,“找藤条来把他绑了,天亮之后去县衙报官去吧。” 这里不是还有个一脸苦大仇深的周县令吗? 给他找点活干,让他找回点当官的威严,别再苦瓜脸。 “这个姑娘,我们先带回去吧。”陆弃娘和萧晏商量,“明天一起送她去县衙。” 外面的人,不敢乱捡,尤其还是黎族人。 萧晏点点头。 陆弃娘发挥聪明才智,努力和那姑娘比划着:指指嘴巴吃饭,摸摸肚子,又做出喝水的动作,最后指向他们临时落脚点的方向,示意带她回去。 得吃饭喝水休息吧。 少女看着陆弃娘笨拙却充满善意的比划,眼中的恐惧稍稍褪去一些,但仍带着深深的疑虑和戒备。 最终,或许是实在虚弱无力,也或许是陆弃娘的眼神让她感到些许安全,她极轻地点了点头。 萧晏将那个被制服的抛尸者捆了个结实,拖在身后。 陆弃娘打横把少女轻轻松松地抱起来。 少女惊呼一声。 “不怕,”陆弃娘安抚她道,“我不是坏人,我大女儿和你差不多大呢。哦,我说什么呢,忘了你听不懂……回家,先回家懂不懂?” 哦,肯定也不懂。 三人很快回到了简陋的栖身之处。 他们的归来惊醒了本就睡得不沉的人。 胡神医、石头、阿苔等都围了过来,看到湿漉漉的少女和被捆着的陌生男人,都是一脸错愕。 “陆弃娘,你又捡人回来了?”胡神医忍不住嘀咕,“你这毛病,什么时候能改?到处捡人,你也不看看这是哪里,咱们也摸不清底细。” “老胡,你别聒噪了。”陆弃娘小心翼翼地把少女放到铺着叶子的地面上,“在哪里,这也就是个差点被人扔进海里的姑娘,也不能见死不救吧。来,你们男的先出去,阿苔,你看着她,我找身衣裳,先让她把湿衣服换下来。” 萧晏等几人避了出去。 陆弃娘和阿苔一起帮少女换了衣裳。 “进来吧。” 萧晏已经把事情始末说了,所以胡神医没再说什么。 他为少女诊脉检查,确认除了受到惊吓和轻微呛水外,并无严重外伤,只是身体虚弱。 陆弃娘拿出了点心,又倒了一碗水递给少女。 少女摇摇头,眼中警惕放松了些,却还是不说话。 “不吃东西,也喝点水。”陆弃娘把碗塞到她手中。 少女犹豫了一下,最终端起碗,小口小口地喝了起来。 喝完水,她似乎放松了些许,眼泪却无声地滚落下来。 陆弃娘心疼地轻拍她的背,叹气道:“可怜的孩子,也不知道是谁家的女儿,父母现在发现她不见了,得多担心。” 就在这时,少女吸了吸鼻子,带着浓重的哭腔开口了—— 第516章 黎族少女 - 与前夫和离夜,将军在我榻上贪欢 - 么么愚 “多…多谢夫人救命之恩,还有这位…这位爷。” 京城口音。 字正腔圆。 所有人都瞪大了眼睛,难以置信地看着这个穿着黎族服饰的少女。 “你会说官话?还是京城口音?”陆弃娘惊愕地问道。 少女抬起泪眼,点了点头,声音依旧带着哽咽:“是我娘教的,我娘是汉人,京城人氏。” “那你爹是黎族的?还是你穿了黎族的衣裳?”陆弃娘又问。 该不会是被黎族掳走的姑娘吧。 “我爹是黎族的。” “哦,那你这是怎么回事?”陆弃娘问。 少女沉默了,抱着膝盖,微微发抖。 陆弃娘尤其见不得女孩子受委屈,见状立刻轻轻拍着她后背道:“好了好了,咱们先不说。你缓缓,歇歇,等天亮之后,我陪着你去报官。” 不用和他们这些外人说,和周知县说就行。 “不,”少女摇头,“我,我不想报官。夫人,求求您,把外面那个人,放了吧,我不追究。” 陆弃娘震惊,“他要害你,你不追究?” “我不追究。”少女坚定点头。 “你不追究,那也不能放啊。万一他以后再去害别人怎么办?傻姑娘,他害人性命,不是你一个人的事情了,国有国法,这事不能算完。”陆弃娘道。 少女愣住,半晌后摇摇头:“夫人,他们不会害别人的。他们其实是——是我爹派的人。” 众人更惊讶了。 或许是众人眼中的关切都不像作假,或许是陆弃娘那些温暖的絮絮叨叨让她放下心防,少女说了更多自己的来历。 “我的汉名叫江明月,因为我娘姓江。夫人可以叫我明月……” 江明月说,黎汉之前关系还好,但是近些年来,关系逐渐恶化,甚至到了见面兵戎相见的程度。 当然,这个“兵戎”只是比喻。 因为他们都没有武器。 民间的这种对立和仇视愈演愈烈,相互之间不通婚。 江明月的母亲是多年前流落到此地的京城女子,被父亲所救并娶为侧室。 可是到了她这时候,黎汉关系紧张,她和一个汉族的男人相恋,惹怒了身为族长的父亲。 那男人自称是几年前流放至此的官员后代,颇有才情,与她在山间偶遇后互生情愫。 “我爹觉得,我身为族长的女儿,却想要嫁给汉人,是在丢他的脸。若是让族人知道,都会对他这个族长生出不满。” 陆弃娘完全不理解。 不同意婚事,可以商量,可以劝退女儿。 实在劝不动,那最坏也就是萧晏那般,和家里划清界限。 为什么要杀人呢? 杀的可是自己的亲生骨肉! “所以夫人放心,就算把那人放回去,他也不会伤害别人。”明月央求道。 陆弃娘看看萧晏。 胡神医道:“这是家事,而且还涉及到黎汉两族,还是把人放了吧。” 萧晏也是这个意思。 于是就出门把人解开。 那人缓了很久,才起来踉踉跄跄地离开。 “那这姑娘怎么办?”胡神医都犯愁了。 赶走吧,于心不忍,很可能回去就是送命。 陆弃娘也头大。 不管肯定于心不忍,但是这事怎么管? 也管不了啊。 自家孩子的婚事,她都焦头烂额,更何况别人家孩子的亲事。 江明月起身跪下道:“多谢爷和夫人的救命之恩。我天亮就走,不会给你们添麻烦的。” “不是怕你添麻烦。你走不要紧,总要有个去处。”陆弃娘道,“回家再被你爹投海里?” 那样的事情,她做不出来。 江明月泪流满面,“我要去找他,我要嫁给他。” 陆弃娘又被吓了一大跳。 和中原姑娘说话,是有点不一样……比她还直接。 “行。”胡神医打了个哈欠,“都睡吧,天都快亮了。” 这俩人,睡不着,三更半夜捡个麻烦回来。 陆弃娘却细细地问,“他愿意吗?他家中长辈又怎么说?若是他家里那边有些什么……变故,你再去哪里?” 江明月哭着摇摇头。 她现在心里混乱到了极点,已是用尽力气在支撑,想维持仅剩的一点尊严。 “那怎么能行呢?”陆弃娘叹气,“这样,先歇歇,明早起来咱们再商量。你要去找谁,我先帮你打听打听,若是他愿意,让他来接你。若是他不愿意,那——那你先暂时留下,我们再商量。” 说实话,她不放心江明月自己上门。 但是她也不好把人送去。 所以让对方来接,是最好的办法。 “那实在太麻烦夫人了。我也担心我爹会闹——” “没事,”陆弃娘道,“家规大不过国法。实在不行,你也能去告官,官府总能安置你……吧。” 想到周县令,陆弃娘说这话,其实心里没什么底气。 想到将来,江明月也是觉得前途一片惨淡。 亲生父亲尚能对自己痛下杀手,她不确定,自己喜欢的人,会不会为了她奋不顾身。 毕竟一旦接受了她,那可能就得面对来自黎族的疯狂报复。 她喜欢的人文轩,是流放官员之后,家里只剩下他一个人,连个相互帮扶的兄弟都没有。 江明月知道,陆弃娘说的有道理。 所以犹豫再三之后,她含泪点点头,“夫人救命之恩,明月没齿难忘。便是此生报答不了,来世结草衔环,也定要相报。” 陆弃娘忙道:“你看你说的,那么客气做什么,歇着,先歇着。” 江明月的娘,应该也是个书香门第出身的女子。 哎。 人的命运,真的难说。 陆弃娘也没什么睡意,熬到了天亮。 萧晏出去打听江明月口中的文轩。 陆弃娘安慰心神不定的江明月,“吃点东西,等等,去打听了。有名有姓,也知道住在哪里,肯定很快就有消息了。” 只是不知道,是不是好消息。 江明月喃喃地道:“我之前给他写过几封信,让他来接我。可是都杳无音讯……” 所以她现在心里也没有底儿。 正说话间,萧晏的脚步声在外面响起。 “怎么这么快就回来了?”陆弃娘说着站起身来,“怎么样了?” 第517章 治病救人 - 与前夫和离夜,将军在我榻上贪欢 - 么么愚 陆弃娘话音未落,萧晏的身影已出现在门口。 他脸色凝重,步履匆匆,显然带回的不是什么好消息。 “怎么样?找到了吗?”陆弃娘心下一沉,急切地问。 萧晏点点头,目光扫过瞬间站起身、脸色煞白的江明月,沉声道:“找到了。就在聚居地西边一个废弃的草寮里。情况很不好。” 这些流放的人,有一个相对集中的聚居地。 “很不好?”别说江明月,陆弃娘的心揪紧了。 “病得很重,高烧不退,昏迷不醒,气息微弱。”萧晏言简意赅,“我去时,他独自一人躺在草堆上,身边连口水都没有。若非隔壁一个好心老妪偶尔丢些吃食进去,恐怕……” 恐怕人熬不到今天。 但是现在,也就剩下一口气了。 “文轩!”江明月发出一声撕心裂肺的悲鸣,身体晃了晃,几乎站立不住。 之前所有的忐忑、委屈、对未来的迷茫,在这一刻都被巨大的恐惧和心疼所淹没。 她猛地抓住陆弃娘的手臂,指甲几乎要嵌进去,眼泪如断线的珠子滚落:“夫人!救救他!求求您救救他!” 她语无伦次,泣不成声。 她心底藏着某种猜测,会不会是因为她的缘故,会不会是她爹动手的。 但是她极力不让自己那样想。 “别慌!”陆弃娘反手用力握住她冰冷颤抖的手,,“老胡!老胡!快!带上你吃饭的家伙。” 胡神医刚被外面的动静吵醒,打着哈欠出来,听到萧晏的描述和江明月的哭喊,神色立刻严肃起来。 他二话不说,转身就回屋抄起药箱,动作麻利:“人在哪儿?带路!病成什么样了?说说症状!” “高烧,昏迷,气息弱,脸色蜡黄。”萧晏迅速复述,同时引着众人,直奔西边的废弃草寮而去。 江明月心急如焚,几次踉跄,全靠陆弃娘搀扶才没摔倒。 草寮比想象的更加破败不堪,低矮、潮湿,散发着霉味和一丝若有若无的腐臭。 门板歪斜地挂着,萧晏一把推开。 昏暗的光线下,只见角落里一堆枯黄的茅草上,蜷缩着一个单薄的身影。 正是文轩。 他双目紧闭,脸颊深陷,嘴唇干裂起皮,泛着不正常的青紫色,呼吸微弱得几乎感觉不到。 身上盖着一件破烂的薄衫,露出的手臂瘦骨嶙峋,皮肤滚烫。 “文轩!”江明月挣脱陆弃娘的手,扑了过去,跪倒在他身边,颤抖着想去碰触他的脸,却又怕碰疼了他。 泪水大颗大颗地滴落在他滚烫的额头上。 胡神医眉头紧锁,快步上前,毫不客气地拨开江明月:“让开,挡着光了!” 他蹲下身,动作利落地执起文轩的手腕诊脉,又翻开他的眼皮查看瞳孔,再仔细检查他身上是否有外伤。 半晌,胡神医收回手,面色凝重依旧,但眼神却透出一丝把握:“热毒内陷,久拖成疴,再晚两日,神仙难救!”他一边说,一边迅速打开药箱,“丫头,别嚎了,去找盆凉水,弄湿布巾给他敷额头降温。弃娘,弄点干净的水来,要烧开晾温。萧晏,按住他,等会儿施针会有点疼。” 他指挥若定,众人立刻分头行动。 江明月像是抓住了救命稻草,慌忙爬起来去找水。 萧晏依言按住文轩瘦弱的肩膀,陆弃娘则去找柴生火烧水。 胡神医取出一套细长的银针,在火上燎过消毒,精准地刺入文轩的几处大穴。 昏迷中的文轩身体猛地一颤,发出一声痛苦的呻吟,眉头紧紧皱起。 几针下去,文轩急促微弱的呼吸似乎稍稍平稳了一些。 接着,胡神医又取出一个瓷瓶,倒出几粒黑乎乎的药丸,示意萧晏帮忙撬开文轩的嘴,硬是塞了进去,让江明月给他喂了点水把药送下去。 好在文轩虽然昏迷,但还有微弱的吞咽反射。 做完这一切,胡神医才松了口气,抹了把额头的汗,看着江明月道:“算这小子命不该绝,遇到了我。烧会慢慢退,人大概一两个时辰能醒。但元气大伤,得好好将养几个月,否则落下病根,这辈子就废了。药方我待会儿开给你,按方抓药,一天三顿,一顿都不能少。” 陆弃娘道:“这琼州,有药铺吗?” “没有。”江明月摇摇头,“但是我们黎族那边有自己的巫医,我去想办法弄药来。” “你想什么办法?”陆弃娘叹气,“你要是回去,都不见得能回得来。先等等,老胡,大丫不是给我们准备了两大箱子的药材吗?从里面挑挑,实在缺什么,再想想办法,看在琼州凑一凑,还是托人过海去买。” 胡神医“嗯”了一声,回去找药了。 文轩下午的时候果然醒了,一对苦命鸳鸯重逢,险些阴阳两隔,自然是抱头痛哭。 陆弃娘在外面架着锅帮忙熬粥,听着里面的声音,心里也是百感交集,既为他们感到心酸,又为此刻的重逢而欣慰。 就是不知道,这俩年轻人,以后的路怎么走。 不过她更担心的是眼下的安危。 “萧晏,”她转头问,“你说黎族的族长,会不会带着人来把明月抓回去?” “应该不至于。”萧晏正在用匕首削树枝,闻言想了想后才回答,“至少当下不至于。” 据他了解,黎人和汉人打了许久,双方其实现在都疲惫了,轻易不想惹出大乱子。 不过若是黎族族长冲动之下,那就不好说,会不会酝酿来一场大的。 “不是,萧晏,你跟我讲讲,大家都是人,不管黎族汉族的,琼州这么大,互相不喜欢,就离得远远的,井水不犯河水就行。为什么非要打得头破血流,你死我活?” 陆弃娘是真的不理解。 这矛盾,就不能化解吗? 要是从前不能的话,那现在他们这次来了这么多人,大文豪,萧晏这个破虏将军,还有其他各种厉害的人物,不能有新的改变吗? 日子总是要越过越好才是。 “我来告诉夫人。”江明月从屋里出来。 第518章 坏人竟是我自己? - 与前夫和离夜,将军在我榻上贪欢 - 么么愚 此刻的江明月,已经褪去了之前的慌乱,目光坚毅。 陆弃娘觉得自己或许是太想念大丫,竟然从她身上看到了几分大丫的影子。 “黎族和汉人之间关系的症结,其实几十年前就埋下了伏笔。”江明月从容道,“毕竟琼州虽大,但是绝大部分地方都不适合居住。” 很多地方都被繁茂的森林占据,其中有各种猛兽毒物,根本不适合人居住。 陆弃娘这才明白过来。 原来舆图上偌大的琼州,其实并不都是宜居之地。 那她就能理解了。 人为财死,鸟为食亡。 有限的空间,有限的资源,自然会你争我抢。 但是有没有可能,大家一起合作,往那些丛林方向推进,开拓出更多适合居住的空间? 虽然想想就觉得很辛苦,但是总比你死我亡来得好吧。 “刚开始的时候,汉人初来乍到,黎族人帮助了他们。但是他们从骨子里看不起黎族人,压榨、欺骗黎民土地和财物,甚至发生过冲突流血。” 陆弃娘看向萧晏,眼神里的疑问几乎藏不住。 ——咱们是坏人? 萧晏不动声色地点点头。 这些他之前也有所耳闻,但是并不知道已经到了这种程度。 陆弃娘顿时有些心虚。 咋就成了坏人呢? 抢人家地盘,霸占人家土地,这也太不厚道了。 难怪人家生气。 就是,“坏人竟是我自己”的这种感觉,让人心虚。 “后来汉人之中,有人弄了一个琼崖商行,垄断了几乎所有的商贸和交易。从前黎族和汉人之间以货易货,但是后来这个商行出现之后,纠集了中人,就是负责在汉人和黎人之间交易时候做翻译的那些人,收购山货、倾销货物、放高利贷、收集情报、挑拨离间……” “咋这么不干人事呢!”陆弃娘愤然道,“我就说嘛,怎么可能汉人都是坏人。原来是有这么一小撮坏人,这叫——害群之马!” “是,但是害群之马,随着时间推移,渐渐成了气候。”江明月垂眸,“对黎人的剥削也越来越重。” 他们控制所有进入琼州的主要港口和通往黎族聚居区的陆路要道,掌控了盐、铁、布匹和药品等核心物资。 只有商行指定的“中人”才有资格售卖这些必需品,价格高昂且质量低劣。 黎民的山货必须按商行定的极低价收购,而卖给黎民的盐、铁、布必须按商行定的天价出售,规定每笔交易必须向商行上缴高额“抽成”。 “所以黎族内部,对汉人的怨怼越来越深,终于到了不能共存的地步。”江明月说起来也面色痛苦,“我爹并非穷凶极恶之徒。甚至,因为我娘的缘故,他对汉人算很友好和接纳的。” 奈何现在汉人做得实在过分,所以黎族干脆完全不和汉人来往。 日子过得苦也咬牙扛着,不想被剥削的结果就是,伤敌一千,自损八百。 “黎族人生活在水深火热之中,对汉人的仇视就越来越严重。”江明月继续道,“就到了如今这种地步。” “其实,”她低下头,“昨日打晕我的,是我两位亲叔父,他们都是我爹带大的。” 陆弃娘能感受到她的难过,拉住她的手安慰她道:“明月,不想了,不想那些。以后就别回去了,和文轩好好过日子。” “我不是恨他们,而是恨自己。”江明月落了泪,“我知道自己不该那么任性,连累我爹。可是我控制不住自己……文轩许久没给我回信,我以为他已经放弃,我甚至想,我死了也好。” 对自己爱情的追求,和对父亲的愧疚,像拴在心上的两根绳子,向着相反方向用力,几乎要把她给活活撕裂。 “所以夫人,我不怨什么,那是我该得到的惩罚。只是我难受,我想做点什么,去帮助我的族人,但是我做不到。” 说话间,她已经泪流满面。 她的出身,就注定了她的割裂。 她的外祖曾经也是高官,死在了流放路上,母亲孤苦无依,万般无奈委身于父亲。 可是两个人,感情很好。 只是母亲始终郁结于心,前年撒手人寰。 江明月从小受到母亲的教育,对汉人的生活是向往的,否则也不会接近文轩。 交融的血脉,黎汉对立的现状,让这个受过很好教育的姑娘,倍感痛苦。 陆弃娘抽出帕子帮她擦拭眼泪,“好明月,不哭了。咱们中原有句俗话,一口吃不成胖子。你想啊,这么多年的积怨,也不是谁能一下子化解的,慢慢来,慢慢来——” “而且呀,你先把自己的事情想明白了,自己的日子过好了,再看看能不能为大家伙儿做点事情,你说对不对?” 江明月用力点头。 “那我问问你,商行压榨人,那私底下,黎族和汉人就没有买卖贸易了吗?怎么所有汉人都听商行的?” “私下有,但是很少。”江明月吸了吸鼻子,很快冷静下来。 陆弃娘心说,果然是个坚强的好孩子。 她真的想大丫,四丫,还有小满了。 “商行除了压榨黎人,对汉人也极尽打压,让他们敢怒不敢言。” 陆弃娘懂了。 “这不就是地头蛇吗?” “嗯。” “那这个行。”陆弃娘看向萧晏,“我觉得你行。” 程九万不都被萧晏收拾了吗? 萧晏实在喜欢她对自己的“盲目崇拜”。 男人还能说不行吗? 他点点头,“这件事,可以打听一下,然后从长计议。” 初来乍到,总要熟悉一下环境,了解一下情况。 比如,周县令对商行又是什么态度? 一旦和商行对上,有哪些风险,要如何应对? 单凭他们肯定不行,要拉拢自己的力量。 “你看,我就说嘛,明月你别哭。还是那句话,你先把文轩照顾好。缺什么,我一会儿给你们送过来,先把身子养好。我们这些天,要盖房子,初来乍到,你也知道,乱七八糟摸不着头脑。” “多谢夫人。”江明月行礼,“倘若有用到我的地方,您尽管开口。” 第518章 天价房子 - 与前夫和离夜,将军在我榻上贪欢 - 么么愚 苦命鸳鸯帮完了,接下来就是自己的正事了。 因为他们耽误了一天,其他人家很多都已经开始着手起房子的事情。 陆弃娘和萧晏出门打听,发现建房子的价格,比他们想象中要离谱得多。 因为建房子所需要的人工,价格很高。 陆弃娘以为建房子可以就地取材,结果并不是。 很多木材是要通过海峡运送过来的。 起一间房子,就要一百两银子。 这个价格,比京城的价格还离谱。 怪不得像文轩那样的底层汉人,甚至没有一处房子。 “这谁盖得起?”陆弃娘忍不住碎碎念。 她不是出不起这银子,而是觉得根本不值得。 人工价格也是被商行垄断的,商行会抽一大半。 而且商行是见他们这次来了不少人之后,又找到了肥羊宰,所以坐地起价。 你盖不盖吧。 不盖就等着沦落街头,破旧的官舍,也不是什么时候都能住的。 而且那条件,对于这些人来说,也难以忍受。 可很多人,有钱的,都已经接受了这个价格,没钱的,就只能自己想办法,搭草寮。 胡神医道:“咱们人手不少,但是不会盖。” 所以最后的结果,估计还是被迫接受高价房子。 陆弃娘想了想后看向萧晏,“能不能请黎族人帮忙?我想着,人家祖祖辈辈都生活在这里,肯定对这里更适应,也会盖房子。” “你和我想到了一起,正好有江明月帮忙。”萧晏点头。 “夫人,”阿苔弱弱地道,“这样会不会得罪商行?” 陆弃娘也有些不确定。 “得罪了,也就得罪了。”萧晏淡淡道。 “不怕他们报复咱们吗?大人倒还好,主要还有孩子。”陆弃娘问,“要不要,先摸一摸他们的底细?” “放心,我已经心里有数了。”萧晏道,“他们若是敢来,正好给他们一个下马威。” 陆弃娘没说什么。 只是过了一会儿,她偷偷把萧晏拉到无人处,“是不是太莽撞了?要不再看看吧。咱们双拳难敌四手的,我怕出事。” 做事情得用点脑子,不能蛮干。 琼州这个地方,真的太凶险。 “你忘了杜威了?” “雷州总兵?” “嗯。”萧晏道,“岛上卫所人少,但是如果真的有事,小神传信,杜威很快就能派人来。而且杜威,已经打过招呼了。” 别看商行的人,在琼州地界耀武扬威,到了对面的雷州,也得忌惮杜威几分。 “还是有人好办事啊,”陆弃娘笑了,“那还怕什么?” 干就是了。 “杜威只是我们的依仗,但是弃娘,以后总是还会遇到这样那样的事情。” 动人利益,如杀人父母。 他们以后的路,并不容易。 “那我自然知道,还得靠自己。”陆弃娘摆摆手,大大咧咧地道,“知道有靠山,自己甩开膀子干就行了。我这就去问问明月,这事行不行。” “不对,”她又顿下脚步,“咱们给钱,好像他们也买不到什么东西……先看看大丫给我们带来的东西,有哪些是他们用得上的。咱们用东西,抵工钱,每日一结,省得人家不放心。” “好。”萧晏对陆弃娘的建议,从来都是附和,只有觉得不妥当的时候才会提醒一二,“我带着三丫收拾,你先去问问江明月。” 从陆弃娘生孩子到现在已经过去了四个多月,但是萧晏总是觉得她身体还需要养,总是不动声色地让她少干活。 陆弃娘又去找江明月商量。 原本以为她还会有疑虑,没想到她听完后喜出望外。 “真的吗,夫人?”江明月道,“您愿意用黎人帮您起房子?” “对啊,”陆弃娘道,“这是黎人的地盘嘛,肯定更懂怎么盖才好。我正好带了不少东西过来,等回头清点出来,你帮我合计合计,大概每天给多少东西,能请得动人工,咱们一天一结。实在不行,我可以先预付一日。” 积怨很深,那就主动让一步,表示自己的诚心。 “好。”江明月激动点头,“我回去跟我爹说,帮忙找人。” “快别回去了,”陆弃娘道,“你找个人带信儿,把事情说清楚。你爹是族长,肯定不糊涂。只要说清楚了,他自己会权衡的。” 江明月说,黎族内很缺东西。 铁器那些,她也没办法弄到,但是布匹药材还有一些。 江明月感念陆弃娘设身处地为自己着想,连忙点头,“我听夫人的。夫人,您放心,我会好好跟族人说的。” 冰冻三尺,非一日之寒。 这一次来了几百个汉人,说不定能带来新的气象。 “行就行,不行也别勉强,我再想想别的办法。你照顾好文轩,也照顾好自己,遇到难处就来找我。” 陆弃娘留下话,又风风火火地回去了。 她不放心别人整理东西,得回去看看。 大丫给带来的东西,茅草屋都放不下。 一一打开后,陆弃娘看着那些东西,眼眶发热。 大丫怎么能那么细心周到呢? 这边很难买到的纯净的盐、糖有足足四大箱子,分开装在四辆马车上,和其他货物混装,都用油纸仔细地包了好多层,然后又用铁皮箱子装好。 怪不得搬动的时候那么重…… 布料也有很多,都是细棉布和葛布,颜色多是耐脏耐磨的靛青、藏蓝,既不显眼又实用。 还有一些贵重的绫罗绸缎,应该是考虑到送人或者偶尔年节时候做新衣。 除了这些重要的东西之外,零零碎碎更是数不过来。 崭新的铁锅、菜刀、大小不一的斧头、锯子、刨子,甚至还有几柄厚背的砍刀…… 药材也是,成捆的艾草、祛湿解暑的藿香佩兰、成罐的金创药粉、几大包治疗痢疾肠炎的黄连…… 针线剪刀,胭脂水粉,皂粉,头油,挖耳勺……这些东西都不缺。 萧晏轻轻揽住陆弃娘的肩头。 陆弃娘别过脸去擦了擦眼角的泪,很快面色如常,“来,都帮忙收拾。咱们建房子,还指着这些东西呢!” 第519章 在商言商 - 与前夫和离夜,将军在我榻上贪欢 - 么么愚 现在就等着江明月那边的消息了。 三丫无聊,带着胡睿去海边骑马。 陆弃娘叮嘱她不许走远,萧晏不放心,还是跟着去了。 胡神医嘀咕道:“你们可千万别再捡什么人回来了。” 陆弃娘大笑,“青天白日的,去哪里捡人?” “你什么时候都能捡到。”胡神医白了她一眼,又赞叹道,“江明月,是个厉害的姑娘。” 别的不说,就亲爹可能默许甚至直接下令,两个亲叔父要把她弄死,结果转头她就能为黎族争取,这胸襟,多少男人都没有。 这姑娘,以后能成大器。 就是眼下这个年龄,太容易恋爱脑。 没办法,好像这是很多女孩子要渡的劫。 胡神医不由地想到了杜鹃,心里有些黯然,面上却没有显露出来。 “是挺厉害的。”陆弃娘也赞道,“敢爱敢恨,也顾大局。” 像大丫和二丫的结合。 “二丫这几日,是不是没带信来?”陆弃娘问阿苔。 阿苔不知不觉已经成了陆弃娘身边的好帮手。 “嗯,没有。” 胡神医道,“你能不能让小神歇歇?天天翅膀都要飞断了。” “有吗?”陆弃娘表示疑惑。 好像大丫和二丫,也没来几次信啊。 胡神医撇撇嘴,没说话,心里却道,你不知道萧晏差点把鹰累死。 幸亏是神鹰,抗造。 陆弃娘想想,还是惦记孩子。 横竖没事做,她就找出纸笔来写信。 她的字写得不好看,狗爬一样,也有不少复杂的字不会写,但是写信嘛,主要就是能让对方明白自己说什么就行。 那别人代笔,能和自己写的一样吗? 女儿看到了之后,体会也是不一样的。 所以陆弃娘就坐在地上,面前放着马车上的小桌,蘸着墨,咬着笔杆开始想。 由着她写的话,她能写十几页的碎碎念。 但是不行,小神送信,还是要少写点。 不过陆弃娘聪明啊,她趴在桌上,用笔尖,不厌其烦地把字写得小小的,这样可以多说几句。 她给大丫二丫说了来琼州之后的见闻,吐槽房子贵,又说了找到解决办法,让她们都别担心。 这封信,二丫两日后就收到了。 彼时,二丫正沉浸在研究“突破”的喜悦之中。 这些天通宵达旦,差点把自己熬死,终于见到了成果。 她好多天不敢照镜子了,实在害怕见到镜子里憔悴的自己,直接羞死。 皇天不负有心人,她终于做成了! 虽然此后还得考虑生产、保密、运输、销售这一系列的事情,恐怕还得留下几个月甚至更久,但是二丫还是很骄傲。 因为她这些天有成果,可以和爹娘炫耀一下了。 她说过,会孝顺娘,让娘跟着她享福,可不是一句空话。 就算家里遭遇了变故又如何? 只要还活着,她就能翻身。 她身上,可带着娘那种百折不挠的精神。 收到信的时候,二丫十分激动,总觉得娘和自己心有灵犀一般。 这是知道了她有成果了? “小神,你乖乖的,我看完就给娘写回信。”二丫让人出去买几斤羊肉回来犒劳小神。 她自己则兴冲冲地打开陆弃娘的信。 越看,她脸色越凝重,眉头紧锁。 倒不是陆弃娘说了什么坏消息,即使有坏消息,她肯定也是避重就轻。 而是二丫从她的讲述中,嗅到了商机。 她原本打算,等樟脑生意做成之后,慢慢来,攒到一万两银子买船南下做运输的生意。 但是她现在觉得,好像留给她的时间,并不算多。 二丫先稳定住自己的情绪,给陆弃娘写好了回信,只说一切都好,让她放心。 等把小神喂饱送走,二丫自己待了半日,心里渐渐做了决定。 她去找顾承渊。 这是这么久以来,她第一次,主动去找顾承渊。 顾承渊对于上峰的女儿,自然是周到的。 “灼灼,是遇到了什么难事?” “没有。”二丫落落大方,“顾大人,我今日是想来问您,对做生意是否感兴趣。” “做生意?”顾承渊愣了下,随后笑道,“你想跟我做生意?” “对。”二丫点点头,眼神清明,口齿伶俐,“眼下有一桩极好的生意,我想找人合作。若是落到别人手中,一来我怕被骗,二来也不想肥水流了外人田。” 看着小姑娘灵动的模样,顾承渊就有些明白,为什么萧晏对她视若己出。 实在是聪明机灵,谁不喜欢呢? “说来听听。” 到这会儿,顾承渊其实都没有很认真,只当二丫缺钱,心里盘算着,若是几百两,那就直接给她了。 没想到,二丫开口就石破天惊。 她说:“好用的樟脑我已经研究出来了,打算扩产。这生意我推算过,如果做得好,不仅长久,而且利润很高。只是要尽量低调,不适合张扬,免得让人眼红。” 虽然不可能完全不透风,但是还是要低调行事。 “如此这般,凭借我自己的努力,怕是能力有限。而且,我手头银子有限,短期内怕是也无法大量投产。” 二丫条理分明,从容不迫。 “本来我想着,遇到困难慢慢来,有时间。但是现在,我不想等了。” “为什么?” “因为我需要银子。”二丫坦率地道。 “需要银子的话,我可以——” “我要一万两。” 顾承渊:“……” 这个,怕是不太行。 如果这笔银子,是萧晏想要,他砸锅卖铁也凑给他。 但是眼前的小姑娘,到底还是太年轻了。 “你要那么多银子做什么?” “您先别管我做什么。”二丫道,“在商言商,我来跟您说说,倘若我们合作樟脑生意,五五分成,值不值这一万两银子。” 她早就准备好说辞,这会儿巴啦啦一口气倒出来。 顾承渊眼神中有惊艳之色——并非因为容貌,而是因为二丫的头脑和口才,让他被深深惊艳。 他的女儿还小,家里也没有这么大的女眷,就觉得,现在的小姑娘,都这般厉害了? “顾大人,我还是那句话,咱们在商言商。我觉得您若是接下这笔生意,是不会后悔的。若是您实在不愿意或者有所顾忌,也直说。那只需要您帮我找个靠谱的中人,我打算去找这边的商人谈谈。” 她很有信心,总有人会接下这笔生意的。 第520章 中意二丫 - 与前夫和离夜,将军在我榻上贪欢 - 么么愚 “你让我考虑一下。”顾承渊道,“明日给你答复。” “好,不着急,您可以多考虑一下。” 二丫起身告辞。 顾承渊回去之后和自己夫人问账上还有多少银子。 顾夫人道:“前几日刚看了账册,账上有七千两,不过接下来花销也不小,明略快说亲了……” 顾承渊喜欢兵器,经常在这方面乱花钱,所以一听他问银子,顾夫人就开始紧张。 “那差不多。”顾承渊自顾自地道,“我手里还能有将近两千两,你看看再能从哪里挪出来点,凑个一万两给我。” 顾夫人大吃一惊,“相公你要做什么?” 他们家田产铺子并不多,一万两超过一半的家产了。 “做生意去。”顾承渊摸着下巴,想起二丫聪慧灵动的模样,忽然笑了,“让人把明略给我喊来。” 顾明略,是他的嫡长子。 顾夫人不同意,话却说得婉转,“相公,我们没有做过那么大的生意,要不还是慎重些?” “不用,我觉得可以。”顾承渊心情很好,“等明略来了,我一起给你们娘俩说说这件事。” 过了一会儿,顾明略进来。 他今年十五岁,尚有些稚嫩,不过平时跟在顾承渊身边历练,和同龄人比起来,健壮许多。 顾承渊把今日二丫找他的事情说了。 顾夫人明显有些兴趣。 从直觉来说,这生意感觉也是赔不了的。 不过金额太大,还是让她迟疑。 顾承渊不遗余力地夸赞二丫,“我也自诩阅人无数,但是这小姑娘的眼光、胆识和决断,都让人刮目相看。” “那倒是。”顾夫人附和,“虎父无犬女。” “不,”顾承渊摆摆手,“将军对做生意,可不擅长。” 而且萧晏内敛,二丫却热烈。 “这生意,我打算接了。赚钱不赚钱倒是其次,”顾承渊道,“我着实喜欢灼灼。” 顾夫人:“……” “明略,你明日跟我一起去。”顾承渊又吩咐道,“把自己好好收拾收拾。换身新衣裳,要不脸上敷点粉儿?” 儿子天天跟着他操练,风雨无阻,本来他觉得这才像男人。 但是现在再看看,是不是面皮有点黑了? 感觉年轻的小姑娘,好像不太喜欢这一挂的,都喜欢那些白面书生。 顾明略:“……” 顾夫人哭笑不得,但是总算明白了顾承渊的意思。 她说:“敷粉就不必了。明略,你下去吧,娘回头去你房里看看,帮你挑挑明日的装扮。” 顾明略似乎有些明白过来,脸色微红,闷声道:“爹,我还小。大丈夫先立业后成家……” 话还没说完,挨了他老子一巴掌。 “你懂什么?等你想成家的时候,黄花菜都凉了。好姑娘可遇不可求,”顾承渊干脆把话挑明,“你小子明日给我好好表现,争取给灼灼留下好印象,这是军令!” 顾明略无奈答应,摸着被打得生疼的后脑勺出去了。 顾夫人笑道:“这灼灼姑娘,真的那么好吗?被你说的,我都起了心思,想要去见见她。” “先等等。”顾承渊道,“她现在一心都扑在家人身上,未必想成亲的事情。” “那——” “没事,琼州有什么好选择?”顾承渊道,“估计能被耽误两三年,说不定明略就有福了呢。” 顾夫人笑笑,没说什么,心里却有些不服气。 为什么是她儿子的福气? 要是两人真能做亲,那姑娘也不亏啊。 “行了,你先想办法筹筹钱,”顾承渊摆摆手,“我想做亲这事,也别说出去,八字没一撇,对人家姑娘不好。” “嗯。那势必要处理一些田产。” 说起来,顾夫人还有些不舍。 “以后赚钱了,什么都能买回来。”顾承渊安慰她,“而且说不定给你赚个儿媳妇过来,不过——” 他坐在榻上一边脱鞋一边道,“也不用着急卖。灼灼的意思是买船,不会那么快用银子。” “也对。不过一万两银子,那么大的船,不得造三五年?” 顾夫人还是有些见识的。 “是。”顾承渊眉头紧锁,“所以我想着,明日也派人去帮她打听打听,有没有旧船卖。” 旧船能便宜些,虽然不能和新船比质量,但是毕竟快。 “嗯。” 第二天,二丫等来了顾承渊父子。 看到顾明略,她是有点意外的,不过还是落落大方地行礼。 倒是顾明略,见到姑娘有些紧张,虽然二丫还是女扮男装。 顾承渊说了自己的想法。 二丫爽朗笑道:“我和顾大人的想法不谋而合,我自己也已经托坞场的老师傅们也帮我打听有没有旧船要卖。” “那有消息了吗?” “还没有,再等等。这种大船,也不好碰。”二丫坦然道,“偏偏我又急用。所以实在不行的话,我愿意用新船的价格买旧船。” 那个曾经没有裤子穿的小姑娘,现在说起一万两银子,只当是寻常。 二丫每次想到这些的时候,都替自己骄傲。 也更感谢娘,养她长大,予她风骨,给了她最大的自由。 许多人说,娘对她太娇惯,说她长大以后不会是好东西。 她偏要让那些人看看,她是最孝顺的。 二丫意识到这艘船的紧要,所以宁愿加价买。 因为她清醒地知道,萧晏已经决定改变琼州格局,那不能被人掐脖子。 顾承渊点点头,眼神里满是赞许。 再看看自家狗子,还在忙着脸红,真想一脚踹过去。 ——怎么那么没出息! 这么好的姑娘,还不好好表现! “我这边,也让人打听。”顾承渊道。 “嗯。还请顾大人不要透露,我们着急的事情,怕是容易被人坐地起价。”二丫提醒。 “那是自然。” 顾承渊点头,越看二丫越觉得顺眼。 要是能得到这样的儿媳妇,他死的时候也能闭上双眼,不用担心儿孙之事了。 再说琼州那边,江明月不知道怎么和她的族人商量,反正结果是好的。 “夫人,我帮您找了十六个人来帮忙建房,按照您说的报酬来。” 第521章 爷俩的哑谜 - 与前夫和离夜,将军在我榻上贪欢 - 么么愚 首战告捷。 陆弃娘自然高兴。 “夫人,咱们先选址。”江明月又道,“他们也开始准备准备。” “已经选好了。” 陆弃娘和萧晏商量过了,他们要住在黎汉交界的地方。 旁人或许有所顾忌,但是他们态度明确。 他们要和所有友好的人来往,不分黎汉。 “不过也得请你们黎族有经验的人帮忙看看。” 陆弃娘表示自己不固执,听劝。 人家黎族住了几百年,不比他们更了解这里? “只要夫人不嫌弃就好。” 陆弃娘的开放态度,让江明月感到高兴。 她已经从别人口中知道了萧晏的身份。 她觉得萧晏的到来,会给琼州带来不一样的改变。 不过她的族人,很多不这么想。 他们觉得,萧晏能打胡人,也能打他们。 江明月苦口婆心,几乎是挨家挨户上门去劝说,磨破了嘴皮,才好容易凑出来十六个青壮年。 而且除了少数人是动用人情,其他人都是穷得吃不上饭。 属于抱着视死如归,火中取栗的态度答应下来的。 陆弃娘和萧晏在聚居点边缘选了一块地势略高、背靠小片防风林的坡地,既避免低洼潮湿,又能享受些许海风。 这块地也得到了黎族领队——一位名叫阿木的资深工匠的首肯。 阿木带着几个族人,拿着削尖的木棍和细绳,仔细丈量、定位,并在关键位置打下木桩标记。 他们没有立刻挖深坑,而是按照黎族传统,先清理地表植被,露出坚实的红土。 然后,在阿木的指挥下,十几个黎族汉子用鹤嘴锄,沿着标记线开挖出浅而宽的基槽。 基槽深度仅一尺左右,但宽度足有三尺。 阿木给陆弃娘和萧晏解释这样做的原因。 陆弃娘听不懂,但是萧晏显然是赞成的。 “行了,盖房子的事情全权交给你们,要买什么东西,喊我出钱就行。” 陆弃娘给了他们充分的信任。 “萧晏,你在这里看着点,我带着林姐姐,阿苔和石头去做饭了。三丫,三丫——” 陆弃娘打算也喊三丫来帮忙。 萧晏却道:“她骑马去了,别喊她了。一会儿我来帮忙。” “你就惯着她吧。”陆弃娘嗔怪,说话间已经去旁边挖土埋灶,准备做饭。 这十六个壮劳力,饭量可不小。 阿木指挥有度,分配人去取石、伐木、找藤蔓等等。 黎人好像在构建居所这件事情上颇有天赋,陆弃娘偶尔看一眼,就觉得他们干活利索,井井有条,像一群搬家的蚂蚁,齐心协力。 真不赖。 江明月照顾文轩之余,也跑过来帮忙。 第一天中午,陆弃娘做好了饭,招呼众人吃饭。 没人敢动。 陆弃娘端起碗来比划,还是没人动,都只看着她,面色迟疑。 陆弃娘被看得都怀疑自己了。 难道她这般抽象了吗? 她表达得不清楚吗? “萧晏,要不你带个头,吃给他们看看?” 萧晏:“……” 好在江明月及时赶来。 这才弄清楚,原来这些黎人,以为吃了饭,陆弃娘就不给“工钱”了,所以不敢吃。 陆弃娘爽朗大笑,“给给给,谁家盖房子不管饭啊!都敞开了吃,‘工钱’早就准备好了。” 为了让众人放心,在他们吃饭的时候,陆弃娘就打开带来的箱子。 里面有一包包的糖、盐,还有一块块的布料。 “你们今天忙完走的时候,自己选自己需要的。”陆弃娘让江明月帮忙翻译。 看得出来,黎人们见了这些东西,眼睛都发亮。 吃过饭之后,众人干活也更加卖力。 一直干到晚上,伸手不见五指,陆弃娘都不好意思了,一直喊停。 江明月帮忙把东西分给众人。 黎人们辛苦一天,显然都很疲惫,但是小心翼翼捧着那些对他们来说弥足珍贵的东西,每个人的眼睛,都在闪闪发亮。 陆弃娘回到住处之后还感慨,“哪里有那么多坏人,大家都是底层的老百姓,为了吃穿忙活。” 什么汉人黎人,大家都是人。 有好日子,一起过,相安无事,才是最好的。 打起来的话,还不是这些老百姓最倒霉? 陆弃娘又批评三丫,“家里那么忙,你总得帮忙干点活儿,别一天天的就知道去遛马。” 虽然说自己的孩子自己疼,但是也得有眼力劲。 惯孩子和管孩子的界限,陆弃娘好像天生就分得很清楚。 “皎皎是去办正事了。”萧晏笑着替三丫解围,“是帮我办事去了。” 三丫头也不抬地往嘴里扒饭,“就是嘛。娘,我忙着呢!爹,明日你跟我一起去?” “嗯,盖房子这边,应该我也帮不上什么忙。明日我带你一起去。” “不带胡睿了,他胆小累赘。” 陆弃娘气得骂她,“有这么说话的吗?” 胡睿却连连摆手,“我不去了,我不去了。” 他今天在马背上都要吐了,现在两条大腿根都磨得生疼。 “我实话实说嘛,他还是欠练。”三丫大大咧咧地道,“我现在有正事,等我闲下来的时候好好教教他。” 说着,她摇头晃脑,“胡睿,你这样可不行啊。本将军手下可没有弱兵。” 胡睿立刻狗腿地表示:“姐姐,我行的。你再给我点时间,我肯定行!” “嗯,你努力点。你不能觉得跟我认识得早,地位就高,我是按本事排名的。” 胡睿点头如捣蒜。 陆弃娘:“……” 这俩人,一个敢装,另一个就敢捧。 众人都笑得不行。 第二天,萧晏果然带着三丫出去了。 第三天,第四天…… 都是。 陆弃娘都忍不住问萧晏,“你们爷俩,瞒着我干啥呢?” 萧晏笑道:“你很快就知道了。” 陆弃娘白了他一眼,“你就惯着她。主要是我不放心,这琼州不是京城,你俩是不是还往林子里钻了?” “没事,我们找了个黎人带路。” “不是,那么大的地方,还跑不开你们爷俩了?去林子里找元宝去了?” 第522章 震慑 - 与前夫和离夜,将军在我榻上贪欢 - 么么愚 “你很快就知道了。” 陆弃娘撇嘴,“对了,和你说件正事,我发现几个人,总探头探脑的,看咱们盖房子。” “嗯。”萧晏好像习以为常。 “我本来以为,是一起流放的人,看咱们找黎人盖房子,也来看看。但是后来发现,好像不对。” 陆弃娘发现,那些都是生面孔,而且是汉人。 “萧晏,你说,该不会是那些商行的狗腿子,来盯着咱们,想要使坏吧。”陆弃娘有些担心。 “就是他们。” “啊?这么快就盯上咱们了?” “嗯,不怕,我来处理。”萧晏显然并没有放在心上。 这日,陆弃娘正好奇地看着黎人工匠铺设茅草。 他们用的是当地一种特有的长茎茅草,用灵巧的手编织到一起,然后铺设到屋架上。 那些屋架,也是他们用黎族的工艺做成的。 他们编织的动作又快又整齐划一,看得人目不暇接。 黎人们来干了有将近十天了,大概是他们带回去的东西,让黎人生出了好奇,放松了警惕。 现在不少黎族人也偷偷来看看,有些黎族孩子也过来玩。 陆弃娘经常让胡睿分点锅巴之类的给他们吃。 而一起流放的汉人,尤其那些也心疼银子,也还没排到盖房子的人,也来观摩。 加上那些暗中窥探的眼睛,陆弃娘的这个“工地”,真的挺热闹的。 这日早上,刚干了一会儿活,远处的丛林灌木丛忽然剧烈晃动。 伴随着一声狂躁的嘶吼,一头体型庞大,獠牙狰狞的成年野猪,如同发疯一样从丛林里冲了出来。 惊呼声四起,胆子小的妇人孩子吓得连连后退。 这野猪一看就不好惹,皮糙肉厚,獠牙锋利,被它撞上或挑中,非死即伤。 正当众人慌乱寻地方躲藏的时候,丛林里又出来两人两马。 不是萧晏和三丫,又是谁? 父女两人都身着劲装,一手握住缰绳,一手持弓,后背都背着箭囊,打扮如出一辙。 陆弃娘:“……” 她不敢说,但是心里已经有了猜测。 原来是这俩祖宗去打猎,惹了野猪? 祖宗,都是她祖宗。 这可千万别伤了人。 “爹,爹,你别来,让我来。”三丫兴奋的声音随风飘来,脸色激动得红扑扑的。 本来她在萧晏身后,这会儿却已经双腿一夹马腹,直接冲上前来。 “皎皎,上。”萧晏一声低喝。 三丫松开缰绳,伸手从后背箭囊掏箭。 陆弃娘看得都不敢呼吸了,紧张得不行,心里却发狠,回头非要好好骂三丫一顿。 这多危险啊! 可是接下来的情景,更让她心都提到了嗓子眼。 三丫双脚猛地一蹬马蹬,整个人竟然腾空而起。 她目光早已敏锐锁定前面横冲直撞的野猪,人在半空,动作却流畅丝滑。 搭箭,开弓,瞄准,所有动作一气呵成,几乎瞬间就完成,带着和年龄远远不相符的沉着冷静。 “咻——” 长箭离弦而出,带着破空之声,直取野猪后颈。 正当三丫要落下时候,萧晏猿臂一揽,猛地抓住她,把她捞到自己身前。 三丫稳稳地落在了望云背上,小脸满满的都是兴奋。 “爹,我做到了。”她抬起袖子擦了一把额头上亮晶晶的汗珠,眉飞色舞,一脸骄傲。 她可真是太厉害了。 路过的小孩们,你们看清楚了吗? 本将军开始招兵买马了。 快来加入! 野猪却没有立刻死去,而是被三丫那一箭彻底激怒,竟然掉头狂暴地冲着父女俩加速冲来。 萧晏手中一张黝黑沉重强弓瞬间被他举起,一支箭头泛着乌光的重箭已经搭在了弦上。 他目光冰冷如刀,把强弓拉成近乎满月。 弓弦炸响,重箭精准无比地从野猪大张的血口上方的咽喉处贯入。 箭矢直接从后颈透出半截箭杆,鲜血同时从前后两个创口喷薄而出。 野猪轰然倒地,四肢剧烈地抽搐片刻,然后便彻底不动了。 只有插入它身体的箭羽,还在微微颤动。 萧晏勒马,缓缓收弓,将弓重新挂回马鞍旁,面色平静,好像刚才的事情再平常不过。 三丫却兴奋得不行,等望云停下之后她就迫不及待地跳下马去看野猪。 这可是她和爹的“战绩”。 今日她算不算,一战成名? 仰天大笑哈哈哈。 而周围,死一般的寂静之后,不管黎人还是汉人,都发出了惊呼声。 “太神了太神了,不愧是破虏将军。” “那小姑娘才厉害,竟然敢从马背上飞起来,还能射中野猪。” “虎父无犬女,今日可算开了眼界了。” 而陆弃娘,已经疾步如飞地上前拧三丫耳朵去了。 “就你能是不是!你射箭就射箭,怎么还得飞起来!”陆弃娘骂骂咧咧。 天知道,她刚才心脏都要跳出来了。 吓死娘了! “娘,娘,疼,疼,爹,救命救命!”三丫龇牙咧嘴,“我力气小,我那样才更好用力。您看,野猪皮那么厚,我都射进去了,厉害吧!” 虽然被揪耳朵,她也不忘炫耀自己的“战绩”。 再次给自己竖起大拇指。 皎皎,你牛! 然而,在远处树影下,几个原本探头探脑、眼神不善的商行探子,此刻面色都不太好看。 虽然听说过萧晏之名,但是今日父女俩那种无与伦比的默契配合和震撼人心的强大武力,还是让他们开了眼。 那巨大的野猪尸体,好像无声的震慑。 这也正是萧晏的目的。 陆弃娘也看明白了,骂骂咧咧之后让三丫赶紧滚回去换衣裳。 大热天,穿成这样,一会儿就得捂出痱子。 也就是因为要进林子里,怕蚊虫叮咬,所以穿得厚。 她把萧晏拉到一边,“你是不是故意给那些人看的?” 萧晏舒展的眉眼已经给出了肯定的答案。 “弃娘,我有数。三丫和我,都有这个实力,你不用担心。” 萧晏对三丫的偏爱,大概也是因为她在习武这件事上超绝的天赋以及肯吃苦的精神。 他仿佛看到了自己的小时候。 天资卓绝,勤苦砺锋,锐不可当。 日后小满若是有三姐一半,萧晏觉得自己都满足了。 第523章 巾帼不让须眉 - 与前夫和离夜,将军在我榻上贪欢 - 么么愚 二丫通过老师傅的介绍,很快了解到了一家,还真的有旧船在卖。 说是旧船,其实也就刚下水一年半,成色应该不错。 至于为什么卖,说起来就让人听着心里发苦。 原来是当地的一个大户,当家人姓阮。 阮老爷年近五十,在当地也是白手起家的传奇人物。 但是他只有一个儿子,而且是个败家子。 眼看着儿子欠了一屁股赌债,要被抓去流放,阮老爷嘴再怎么硬,也得替他填窟窿。 所以眼下,就想卖掉这艘大船。 要知道,这艘大船,也是阮老爷大半辈子的心血。 原本指望着这艘船养老,结果一夜回到年少穷困时。 二丫亲自上门去询价。 下人倒是很客气,请她先在隔壁的茶室坐,让人上了茶水。 “您稍等,现在还有别的买家,老爷正在谈。” 二丫笑着点点头,气度从容,“不着急。” 片刻之后,隔壁传来了咆哮声。 “虽然我确实急需银子,但是你也不能这样趁火打劫。” “趁火打劫?”一个男人凉凉的声音响起,“买卖公道,我也没有强买强卖,我出价,你愿意卖,我就买;你不愿意卖,我就不买。阮老爷何必如此生气?” 顿了顿,那男人又拉长声音,阴阳怪气地道,“阮老爷,买卖不成仁义在呢。” “你,你——”阮老爷气得呼吸急促。 “再说,五千两银子这个价格,也是看在我们多年交情的份上。等过几日,说不定我就反悔了。所以阮老爷,您好好考虑。” 二丫皱眉。 五千两银子? 这还不是趁火打劫? 那艘船她已经去看过了,成色着实不错。 也找了相熟的老师傅帮她四处都验过,并没有什么问题。 所以二丫的心理价位,应该是七八千两银子。 没想到,这人竟然这般压榨人。 二丫不喜这般趁火打劫的行为。 “来人,送客!”隔壁阮老爷喘着粗气道。 二丫端起手边茶水,浅浅抿了一口,心里有数了。 隔壁的咆哮声和粗重的喘息声渐渐平息,取而代之的是沉重的脚步声。 二丫放下茶盏,指尖在微温的杯壁上轻轻一点,心中已有决断。 当阮老爷被下人搀扶着,带着一脸疲惫和尚未完全消散的怒意走进茶室时,二丫已从容起身,拱手为礼,姿态不卑不亢。 “阮老爷安好。”她的声音清朗,带着少年人的朝气,却又有着超越年龄的沉稳。 阮老爷勉强抬了抬眼皮,看到一个衣着利落、眉清目秀的“少年郎”,勉强点头回应:“小公子久等了。方才让公子见笑了。实不相瞒,今日老朽心烦意乱,恐无暇谈买卖之事,公子请回吧。” 他挥挥手,心力交瘁的模样。 他心里想着,二丫应该听到他刚才的咆哮,肯定也会压价。 “阮老爷,”二丫并未离开,反而上前一步,声音清晰而诚恳,“方才隔壁之事,晚辈无意中听闻一二。晚辈此来,正是为那艘船。” 阮老爷眉头紧锁:“哦?小公子也看上了?莫非也是来出个‘公道价’的?” 他特意加重了“公道”二字,显然意有所指。 二丫微微一笑,神色坦荡。 “不瞒阮老爷,晚辈已经托人去看过那艘船。虽然下水已经一年半,但是用料扎实,保养得宜。” “哦?”阮老爷有些不相信,还等着她的转折。 但是并没有。 二丫诚恳地道:“晚辈觉得这艘船,不止值五千两银子,所以愿意再加一些。” “加多少?”阮老爷眼里已经燃起希望,甚至有些迫切。 “七千两银子。”二丫道,“这就是我想开的价格,您觉得呢?” 阮老爷有些意外。 但是毕竟是经商多年,他把这种意外很好地隐藏起来。 “再加点。”他说,“才下水一年半,这船八千两银子是值得的。” “是值得,”二丫道,“只是晚辈想要买下这么大的船,也是抵上了所有身家性命,才能凑出来这些。说实话,原本也想给您六千两银子,再留个讨价还价的余地。” “但是,”她话锋一转,态度谦逊,“我初出茅庐,在您面前就不玩这些小伎俩了。” 阮老爷摸了摸胡子,显然在思考。 “我是诚心想买,您也确实有难处急于出手。”二丫道,“咱们痛痛快快做成这笔买卖,都不用再惦记,您不用被人恶意压价,我不用再四处奔走找其他的船,您说呢?” “再加点呢?”阮老爷又道,“你再加点,我卖给你。” “阮老爷,我敬佩您白手起家,也为您现在的境遇遗憾。但是我相信,日后您总能东山再起;我在这里也有生意,日后盼着和您再合作。” 二丫早就把这些话在心里琢磨了好多遍,所以这会儿从容不迫。 “以后我的货,运往各地,还和您合作。”她说,“不是可怜您,压榨您,而是真心希望您以后能够东山再起。” “买船卖船,只是咱们第一笔生意,来日方长。” “即使今日我确实占了些许便宜,但是日后总能在其他方面,让您满意。” 阮老爷被二丫的这番话打动。 他已经劝自己答应了。 但是答应之前,他还是问,“小郎君,不知道你是哪家的。如此人才,恕老朽眼拙,竟没认出来。” 二丫爽朗笑道:“阮老爷,我姓萧,是女儿身,京城人士。有个叔父在这里当官,所以我来这里做点生意。” “萧姑娘?”阮老爷震惊了。 怪不得,怪不得他觉得眼前的小郎君眉清目秀,原来竟然是女儿身。 不仅是位姑娘,还是一位自己顶立门头,独当一面的姑娘? 才多大,就能决定这么大一笔银子的交易? 阮老爷心里有些不敢相信了。 这会儿他不嫌弃七千两银子少,只怕二丫是逗他玩。 他的七千两银子,还能有吗? 二丫表示,那肯定有。 一口唾沫一个钉,她就能说了算。 “阮老爷若是现在方便的话,我们立刻就可以定下契约,七千两银子,我已经准备好。” 第524章 二丫启程 - 与前夫和离夜,将军在我榻上贪欢 - 么么愚 阮老爷捧着新鲜出炉、墨迹未干的船契文书,脚下还有些发飘。 这一切快得简直像一场梦。 顾明略陪在一旁,看着二丫利落地核对文书,盖章签字,行云流水般完成了所有交割手续,心中也是惊叹不已。 他爹还让他多陪着二丫跑一跑。 可是他哪里有机会啊。 小姑娘个头不高,心眼多,手脚快,也太能干了,干脆利落地就把事情给办好了。 “阮老爷,”从衙门出来,二丫笑眯眯地道,“我之前和您说过的事情,不是骗您的。日后盼着,您重振旗鼓,我能有机会和您再合作。” 竟然真的还能有合作? 阮老爷连连点头,“好好,萧姑娘,老朽盼着您来合作。” “我要跟着船一起南下了。”二丫笑道,“我没骗您。我给您公道的价格,就是以后合作的诚意。以后有什么事情,可能要顾公子来回联络您。” 既然是合作生意,她用起顾明略来,也就没有什么心理负担。 这会儿,她的心都已经快飞到琼州了。 她好想家里人啊。 阮老爷连连点头称是。 接下来的日子,二丫如同上紧了发条,忙得脚不沾地。 赣州地处要冲,水陆便利,物产丰饶,正是采购物资的绝佳之地。 她的目标极其明确,行动更是雷厉风行。 盐糖布料干菜生活用品,还有大量的药材。 虽然琼州也有很多药材,但是毕竟不全,还需要大量补充。 二丫的采购清单十分清晰,议价干脆,付账爽快,效率之高,让顾明略都咋舌。 “二姑娘,”他忍不住问,“你不用再好好地货比三家吗?” 二丫却道,“我之前已经比过价格了。而且基本上选的都是当地有名的商号,即使价格能略贵些,总买个安心;日后说不定,还有再合作的机会。” 她没有那么多时间去纠结细节。 能把事情尽快办好,对她来说同样是价值。 货物源源不断地被运往码头,在顾家仆役和雇佣的力工协助下,有条不紊地装到船上。 二丫亲自在码头督阵,清点数目,检查包装,确保万无一失。 半个月后,二丫在顾承渊一家的目送下,登上她满载物资的大船,离开赣州。 爹,娘,我来了! 与此同时,陆弃娘和萧晏在琼州的房子也盖好了。 融合了汉族和黎族传统的智慧,坚固实用,带着粗犷的美感,在聚居点的边缘拔地而起。 金黄色的茅草屋顶在阳光下闪耀,厚实的竹编草墙透着质朴,宽大的屋檐为下方的廊道提供了阴凉。 比之前预计的,还多了两间。 远远望去,颇为气派。 最高兴的当属陆弃娘了。 对于自己房子的执着,是刻在她骨子里的。 落成当日,阿木带领族人,在屋前进行了一个简短的黎族仪式,洒下米酒,祈求新居安宁。 陆弃娘和萧晏郑重地回礼,并额外赠送了阿木等人几匹上好的细麻布,感谢他和族人的辛勤付出。 “娘,我们的新房子真好啊。” 三丫随遇而安,觉得哪里都很好。 她还有自己的房间呢! 虽然她也懒得布置什么,但是好奇地在屋里走来走去,比划着道:“以后我可以带人在这里商讨大事。” 陆弃娘:“……你有什么大事要商讨,先说给我听听?” “娘,军中机密,不能透露。”三丫哈哈大笑。 她现在已经认识了十几个年龄相仿的小伙伴,其中以黎人居多。 她觉得很快乐。 虽然这里确实气候炎热潮湿,但是这里可以随时跑马骑射啊。 爹娘也有更多的时间陪着她,她觉得比起京城的日子,这里一点儿也不差。 陆弃娘的房子,还迎来了很多一同流放的汉人参观。 陆弃娘本就是热忱的性格,所以别人问起盖房子的事情,她也知无不言,言无不尽。 “这总共是八间房子,都是用东西抵工钱。”陆弃娘道,“最后盘算下来,虽然这里东西比京城还贵,但是换成银子的话,也就是二百多两。” 比起商行漫天开价,一间房子一百两,那可是省太多了。 “哦,对了,我还管饭了。”陆弃娘最为公道,也不想黎人吃亏,“饭菜还花了些钱,这些没算进去。” 众人都觉得很划算,有些跃跃欲试,但是也都心有顾虑。 毕竟势单力薄,也不敢轻易得罪商行。 不是每家,不,准确地说,除了陆弃娘家里,谁家也没有那般强悍的男人和女儿啊。 为了房子,到底值不值得冒险一试呢? 陆弃娘也不劝谁。 房子放在谁家都是大事,没必要劝,否则将来有个风吹草动,容易受埋怨。 但是没想到的是,第一个主动站出来,要找黎人建房子的,竟然是尚临风。 尚临风这个老头,虽然年纪大,但是玩心重,很多时候还像个小孩子心性。 他看上了陆弃娘家的房子,觉得黎人盖的房子,很有意思。 所以即使他已经花高价,找商行盖了两间之后,他还是愿意出钱,请黎族人来再盖两间。 陆弃娘想,那放在一处,能搭吗? 但是人家大文豪觉得,就那样盖。 那就盖吧。 尚临风在钱财上颇为大方,所以陆弃娘不担心他赖账。 陆弃娘私下和江明月道:“明月,你也别傻乎乎地白干活。你是中人,在哪里都得收钱。而且你和文轩现在自己过日子,处处都得花钱。” 盖房子,又不差江明月那一份中人钱。 毕竟她是实打实地帮忙联系、翻译,人家也付出了。 陆弃娘反正自己是给了东西的。 江明月对她十分感激。 或许是在给陆弃娘盖房子的过程中尝到了甜头,所以这次,没用江明月怎么磨嘴皮子,就有不少黎人愿意来帮忙。 黎汉两族的重新接触,这是一个很好的开端。 而且对于江明月来说,更是意义重大。 因为黎族人,现在因为这件事,已经默许了她和文轩在一起。 所有的“原则”,都抵不过吃饭穿衣的诱惑。 第525章 尝试种地 - 与前夫和离夜,将军在我榻上贪欢 - 么么愚 而且没想到的是,黎人对于和汉族重启贸易这件事的热情很高。 比陆弃娘想象中更高。 他们为了感谢江明月打开了这扇窗户,主动帮她和文轩建了两间房子。 没要任何酬劳。 虽然其中应该有江明月父亲出于愧疚的支持,但是这件事在黎人之中没有被反对,他们的态度就可见一斑。 不过事情也并非一帆风顺。 尚临风的房子建好了之后,当黎人眼巴巴地期待更多的活计时,却没有了。 阿苔有些不理解。 “夫人,为什么会这样?其他人都很有钱吗?” 好像并不是的。 到目前为止,还有好多同来的人没有盖房子。 更别说,之前还有更多的底层汉人,也没有住处。 就算不是所有的人都能拿出盖房子的钱物,但是也不至于盖了两家之后,就再没有人有需要了吧。 陆弃娘对此倒是看得很清楚。 “初来乍到,谁不得观望一番?”她说,“房子是想要,但是也不想一来就得罪地头蛇。” 萧晏敢掀桌子,是因为他有备而来。 他们还有靠山。 包括尚临风也是。 别看周县令对他们这些人爱搭不理,但是对尚临风,那是奉为上宾。 大概在这贫瘠落后的地方,周县令觉得苦闷,也无处施展才华,就一头扎进了诗词的世界。 所以他狂热地崇拜尚临风。 这会儿几乎天天都来找尚临风探讨,自称“学生”。 有他在,尚临风也算有所依仗。 其他人不行。 “那,那该怎么办?”阿苔有些着急。 好容易打开了局面,就这样僵住了? 她为江明月和文轩的处境担心。 “咱们也不能去要求别人,和商行对着干。”陆弃娘道,“饭要一口一口地吃,等等。” 因为人在做重大决定的时候,很少会有人一拍脑袋就去干。 不得让人考虑些日子? 人和人之间,想法有差异的。 但是总有人,会权衡利弊。 比如说,那些找商行的人就盖不起房子的人,再熬些日子,估计就熬不住了。 如果他们手头的银子足够让黎族的人帮忙起房子,那他们会来的。 “沉住气。”陆弃娘笑道,“再说了,咱们也不能一来,就弄得惊天动地,好像要把商行挑了似的,那不好。” 一步一步来,他们又不是短时间能离开。 “这就好比养猪,从把猪崽子带回家就盼着出圈,但是急不得,得一顿一顿地喂,慢慢地就养肥了。” 陆弃娘有自己的打算。 她打算开荒种地。 虽然种地对她来说,是非常陌生的领域。 她是“城里人”。 最多就是在乡下丰收的时候,去帮忙割过麦子赚工钱。 对于种地,她懂得不算多。 但是没关系,她不行,她身边就有行的。 陆弃娘和石头说了自己的想法。 石头的话,却给她泼了一盆冷水。 “夫人,开荒的地,需要几年时间来养肥的。” “啊?” 不过这难不倒陆弃娘。 “没关系,那开荒的事情,就晚点再研究。咱们先看看,岛上肯定有现成的地,咱们去租一块去。” 陆弃娘已经把周边逛了个遍儿,从江明月口中也问到了很多岛上的情况。 比如,黎人养家糊口,主要靠采摘现成的果实、自己种木薯等。 部分靠近海边的黎人,也会去打渔,不过不是所有的黎人都这样。 只有靠近汉人这些才会。 离他们远一些的地方,还有一些和丛林联系更紧密,和汉人没有往来的黎人,那些就不属于江明月父亲的部落。 江明月属于熟黎,那些人则是生黎。 汉人这边,会有人种粮种菜,但是似乎都不善生产,勉强糊口。 而且这里种子也被商行垄断,价格高昂。 陆弃娘就没有这个苦恼,种子都是现成的。 她现在就需要一块地。 她不仅自己想种地,还想带着周围人一起。 琼州这里,不管粮食还是蔬菜,种类都太少。 让她来正经试试。 反正有石头在,不怕。 陆弃娘还是想在汉人这里租块地,但是最后没做成。 正如她说的那样,很多汉人已经意识到了他们要和商行撕破脸,所以明哲保身,不想卷入其中。 不过陆弃娘也不气馁。 她找江明月帮忙,从黎人手里租了三亩地,年租金是两匹布加十斤糖。 石头把地分成几块,用来种蔬菜和粮食。 “不是,石头,”陆弃娘见他把各种种子都直接种了下去,不由问道,“这个,不用管时令吗?” 她没吃过猪肉,总见过猪跑啊。 不是得跟着节气来吗? 石头憨厚笑道:“夫人,现在这个时间,在京城,还是冬去春来,乍暖还寒时候。但是咱们热得,只能穿短打了。” 如果他没猜错的话,这里的植物,因为温度湿度都适宜,生长迅速,和中原种植的节气要求不同,不能生搬硬套。 “也是。”陆弃娘点点头,“这里的草长得疯快。” 房前的草,几日不拔就茂盛起来。 “行,大胆尝试。”陆弃娘道,“种什么样算什么样,咱们慢慢试。” 建屋种地,才能给人带来安全感。 于是,石头就种下了从中原带来的种子。 白菜萝卜豆角,葱姜蒜芫荽,各种小麦、高粱、玉米也是一锅乱炖。 第一次种,只为了涨经验,摸清楚作物在这里生长的情况,不指望丰收。 小苗苗很快就出来,引得黎族的不少人都来好奇围观。 有少数他们在汉人那里见过,但是绝大部分对他们来说都是新奇的。 陆弃娘和他们已经混熟了,爽朗笑道:“回头要是能种出来,我把种子分一些给你们,都回去试试。” 天天吃木薯,谁受得了? 陆弃娘刚开始还尝个新鲜,觉得味道尚可。 但是等她知道黎族人几乎每顿都以木薯为食的时候,觉得这日子,怎么熬啊。 地里的作物在琼州的阳光雨露下茁壮成长。 而正如陆弃娘所料,一起流放来的部分人,因为被官舍撵了出来,又盖不起房子,开始尝试来找她帮忙了。 第526章 和商行抢人 - 与前夫和离夜,将军在我榻上贪欢 - 么么愚 第一个来找陆弃娘的,是流放路上关系还不错的妇人范氏。 范氏也是有点倒霉。 她的丈夫只是个小官,又上有老下有小,本来就在京城过得捉襟见肘,积蓄微薄。 后来被越王乱党这事连累后,一家五口被流放琼州。 虽然手里还捏着二三百两银子,但哪里敢都投进房子里? 在琼州,目前也没有找到养家糊口的营生,坐吃山空,还得留点银子以防万一。 范氏哭道:“本来想着,先在官舍将就些日子,却没想到,那里也不让住了。” “不让住了?”陆弃娘递给范氏一根芭蕉,“尝尝,黎人送我的,可甜了。” 范氏犹豫了下,把芭蕉握在手中,没吃。 都是有孩子的人,陆弃娘一看就明白过来,笑道:“给了我好几把,我也吃不完,走的时候给你带一把回去给孩子。” 范氏连忙摆手:“不用不用。” “跟我客气什么?我也是从孩子小时候过来的,那一张张嘴,好像填不满似的。”陆弃娘爽朗笑道。 “对了,怎么不让你们住官舍了?”她又回到刚才的话题。 范氏脸色微红,“因为岛上又来了一批人,要把官舍给他们住。” “哦哦,我想起来了,是来了一批,我听我相公说了。”陆弃娘恍然。 “本来还想赖几日,但是那些人,凶神恶煞,不是善茬,所以……”范氏都快哭了。 琼州这个地方,是流放犯人的。 犯人虽然身份不同,但是有一个共同点——“罪大恶极”。 比如反党同伙,在皇上眼中不可饶恕。 还有一种就是杀人放火,差点够到砍头罪名的,也可能被流放到天涯海角。 这一次来的,就是这种介于该死和该活之间的重犯。 其实商行里的很多人,也是这种好勇斗狠的人组成。 所以他们在岛上横行无忌。 陆弃娘心想,这不是给商行的人添狗腿子吗? 哎,感觉以后日子更不好过了。 范氏说明来意,想找黎人帮忙盖房子。 “那是好事啊。”陆弃娘道,“想盖就盖,我这房子你看,是不是挺好的?” 不得不说,黎人在盖房子上,是很有一套的。 前几天风雨那么大,她这房子不漏雨,也稳稳的。 倒是她想得多,总担心房子塌了。 所以陆弃娘现在疯狂为黎人盖的房子“代言”。 范氏点点头,“是很好。不怕您笑话,其实我一直这么想,但是不敢,因为我们两口子,还有三个年幼的孩子,实在不敢得罪谁……” 只是上一场风雨,她的两个孩子都染了风寒。 如果不是胡神医帮忙医治,恐怕已经—— 既然都是死,那为什么不舒舒服服死在自己房子里? 所以范氏才终于下定决心。 陆弃娘道:“我懂,都是当娘的。我当初在别人家当下人,也不敢出头,忍气吞声的……” 不是每个人,都能够杀伐决断,带着主角光环一往无前。 那是萧晏。 她们这些底层的人,若是再不相互理解,那日子就太艰难了。 “盖在我家周边吧。”陆弃娘道,“要是有什么事情,咱们相互之间,也有个照应。” 范氏连连点头,“那样就太好了。” 原本她就是这样想的,只是没好意思说出口。 没想到陆弃娘这般善解人意,让她格外感动。 陆弃娘又细细跟她讲盖房子的各种事情。 范氏一直到很晚才回去。 晚上,萧晏从外面回来,陆弃娘兴奋地告诉他这件事。 “你看,我说什么来着?”陆弃娘道,“总有人会慢慢靠拢过来的。” 其实想抱团的,不只是范氏。 她也这么想啊。 人多力量大。 多一份力量,就多一份和商行对抗的底气。 触动利益,早晚会撕破脸皮。 陆弃娘已经在等着那日。 “而且我觉得,黎族那边的人,现在也着急。先来个活儿,哪怕是小活儿,稳一稳他们的心,以后才能更多合作。” “你说得对。”萧晏给她夹了一条鸡腿,又把另一条夹到三丫碗里。 这是三丫今日打来的野鸡。 丛林里,其实不缺猎物,但是也着实凶险。 “弃娘,盘算一下我们剩下的物资,还能起多少房子。”萧晏又道。 “你也吃。”陆弃娘撕了一大块鸡胸肉塞到萧晏嘴里。 要是放到碗里,这人还得夹给自己,烦人。 “要是不动用银子的话,”陆弃娘扒拉手指盘算一下,“按照上次的价格,再起二三十间,问题不大。怎么忽然想起问这个了?” “我打算请黎人,再帮忙起一些房子。”萧晏和陆弃娘商量,“新来的那些人,我想收一下。” 这次没有女人,都是男人,不乏年轻力壮的。 “你要和商行抢人?”陆弃娘立刻明白过来。 他们现在最缺的就是帮手。 “对,做什么都需要人,需要自己人。”萧晏道,“好在我从前还有点声名,若是能安顿他们,不少人愿意来。” “你这是什么话?”陆弃娘一本正经地道,“你那是有点声名吗?你是——嗯,神仙放屁,不同凡响。” 三丫啃着鸡腿嘲笑她,“娘,您不能说威名赫赫吗?” “呵呵什么,吃你的饭。”陆弃娘瞪了她一眼。 这才来了一个月,三丫晒得越发像炭块了。 陆弃娘都不忍直视。 萧晏忍俊不禁。 “盖房子倒是可以。”陆弃娘道,“但是以后呢?怎么养活那么多张嘴啊。” 不管招揽谁,归根结底,得让人吃上饭。 他们这一家,还不知道以后的出路在哪里呢。 “商行能养活那么多人,我们就能养活。”萧晏笃定地道。 他要在这里,建立新的秩序,和琼崖商行分庭抗礼,再逐步地瓦解掉他们。 当地的这些汉人不太行,已经被商行压迫太久,没了血性。 萧晏自己是汉人,可以和黎人和平共处,相互合作,但是不能依仗他们成事。 所以这次来的这批人,他志在必得。 “行。”陆弃娘没有再犹豫。 他们夫妻俩一直都是如此。 一方打定主意要做的事情,另一方都无条件地支持。 做不成又如何? 不留遗憾。 从头再来罢了。 第527章 商行反击 - 与前夫和离夜,将军在我榻上贪欢 - 么么愚 正好通过建房,也可以和黎人有更多的来往。 萧晏希望能和他们合作。 黎人对于当地的适应,还是比汉人好很多,有许多独到的生存智慧,可以和汉人互通有无。 江明月本来听说帮范氏盖房子,已经喜出望外。 等听到陆弃娘说,还要再盖三十间的时候,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她几乎是迫不及待地回族里把这件事说了。 文轩身体已经大好。 他识文断字,跟着萧晏跑个腿儿,记个账,虽然话少,但是沉稳可靠。 盖房子这边的事情,萧晏全权交给陆弃娘盯着,没有任何不放心。 他则带着三丫日常骑射,打猎,时不时“凑巧”出现在官舍那边,引起那些汉子们的注意。 陆弃娘知道后,嘲笑他“孔雀开屏”。 萧晏可不放过她了。 他们已经很久没好好干活了。 萧晏对怀孕,是有些阴影的。 但是现在随着时间推移,加上又有了独立的房间,那从前的“活计”,也就捡了起来。 两个人又开始了没羞没臊的夜生活。 这次黎族出动了上百壮丁帮忙盖房子,所以虽然工程量不小,但是进展非常快。 范氏只要两间房子,先帮她盖好了,然后才去继续“大工程”。 或许是因为商行那边对于他们请黎人盖房子,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也是因为范氏盖了房子后也没什么事情,一同流放来的汉人,也纷纷找黎人盖房子。 情况也是好起来了。 虽然语言不通,但是大家因为盖房子时常在一起,对彼此了解加深,隔阂渐退。 小孩子就更不用说了。 三丫屁股后面缀着几十个小孩子,不分黎汉,天天混在一起,跟着她“冲锋陷阵”,别提多热闹。 小孩子学语言特别快,尤其是三丫在这个方面又有异于常人的天赋。 来了几个月之后,她已经能听懂绝大部分黎语,也能简单交流。 大人们热火朝天的起房子,孩子们就在一起,毫无隔阂地玩闹。 也不一味就是玩。 黎族的孩子会带着他们去摘果子。 高大的椰子树,那些孩子蹭蹭蹭就上去了,砍一堆椰子下来。 野果到处都是。 三丫还能打猎,哪怕只能猎到一只野鸡,用瓦罐煮了,一人分两口汤。 黎族的孩子会赶海,烤鱼的香味似乎就没有断过。 三丫从家里“偷”盐和调料,让原本寡淡无味的烤鱼变得鲜香起来。 孩子们聚在一处,吃吃喝喝,打打闹闹,高高兴兴。 用了不到两个月的时间,房子盖好了,萧晏拉了五六十号人来。 陆弃娘的地里也开始有产出了。 他们周围,陆陆续续也住上了七八家邻居。 一切看起来都不错。 不过商行那边,一直按兵不动,让陆弃娘悬着心。 这日晚上睡觉的时候,陆弃娘还和萧晏说,“我怎么感觉,那些人安静得不像话呢?你说,他们会不会憋着坏招儿?” “那自然会。”萧晏把毛巾绞干。 陆弃娘伸手拿过来,“我自己来,不用你,又不是小孩。” 萧晏总是想伺候她。 陆弃娘却觉得自己又不是襁褓里的孩子,臊死人。 “那你说他们什么时候会有动作?” 陆弃娘摆烂地想,要是想的话,那就早点放马过来,省得时时揪心。 “快了。”萧晏似乎对一切都了如指掌,“他们已经在吵着这件事。不过不用管,他们掐不住咱们脖子。” 本来确实事情棘手,萧晏已经做好了自己找船来回琼州采购。 但是奈何二丫太给力。 她从赣州辗转水路南下,速度很慢,但是算算日子,也快到了。 “我倒是不怕对上他们,就怕其他人退缩。”陆弃娘道,“小老百姓,谁都想安安稳稳过日子。” 面对威胁的时候,不能要求所有人,都立场坚定。 “萧晏,我一直想跟你说,咱们老百姓,可不是你手下的那些兵。” “怎么说?”萧晏接过她用完的毛巾,洗干净后晾在架子上。 “你们行军打仗时候,不让人往后退,后退了那是逃兵,要砍头。” “是。” “但是咱们得允许这些现在跟咱们走得近的人,顾自己,你说呢?” 如果商行就是强势对付他们,那很多人可能会做墙头草。 陆弃娘对这些想得很透彻,怕萧晏钻牛角尖。 “我知道。”萧晏挨着她躺下,“不会走到那一步的——二丫快来了。” 他手里有人,有物资,有运输渠道,那商行的人就卡不住他们。 果然,没过几日,就有人惊慌失措地来找陆弃娘。 “弃娘,不好了,商行的人,现在不肯卖东西给我们了。” 盖房子的人,现在基本上还是用东西换黎人的帮忙。 东西都是从商行买的。 买不到东西,意味着房子不能继续盖下去,也意味着以后生活艰难。 陆弃娘安抚道:“没事,不要慌。要是需要什么东西,我先借给你,我这里还有一些。” “不是,那以后怎么办?” “再等几日,会解决的。” 陆弃娘没办法说,二丫已经带着一大船的物资要到了。 若是这个消息泄露出去,怕是有人会从中作梗。 希望二丫快点来,才能安抚人心。 原本萧晏是想自己联系物资,但是有了二丫这神来之笔,现在他们就等着。 来人忐忑不安地回去了。 结果没有等几日,当天下午,三丫兴冲冲地骑马从外面赶回来。 “娘,娘,我看到大船了,我看到一艘好大好大的船在靠岸,我爹让我回来喊人帮忙!” 三丫的声音瞬时传到了这一片聚居点的每个角落。 “大船?”陆弃娘正在院中晾晒衣物,闻声猛地抬头。 手中的木盆“哐当”一声掉在地上,她也顾不上了。 二丫!是二丫来了! 不管她有没有带东西来,她的女儿总算来到了身边,不再孤零零一个人远在异乡了。 第528章 二丫来了(一) - 与前夫和离夜,将军在我榻上贪欢 - 么么愚 “快!石头!阿苔!快叫上能动的都去码头!”陆弃娘的声音因为激动而微微发颤。 她自己说完就提着裙子小跑着出去。 “娘,您等等,我骑马带您去。”三丫追上来,伸手拉她。 陆弃娘自己也会,不过还不敢骑很快。 有三丫带着就没有任何问题,母女俩共乘一骑,风驰电掣往码头方向而去。 那些原本因商行断供而愁云惨淡的流放者,那些正在帮工或观望的黎族汉子,都得到了这消息。 众人纷纷放下手中的活计,从简陋的屋舍、新起的房基、开垦的田地中涌出,自发地跟随着陆弃娘母女,朝着海边码头奔去。 大船,是萧晏让人送来的物资? 尚临风年事已高,都摇着扇子跟在后面去看热闹。 这里,还挺有趣的。 萧晏早已在码头等候。 他身姿挺拔如松,目光如炬,紧紧盯着海面上那艘正在缓缓靠岸的巨船。 那船比寻常商船大了不止一圈,吃水极深。 船头,一个熟悉的身影正用力挥舞着手臂,隔着老远都能感受到那份雀跃。 ——不是二丫又是谁! “是二丫!真的是二丫!”陆弃娘从马上下来,冲到萧晏身边,眼泪瞬间涌了出来。 这些天,她甚至都不敢多想一点。 只要一想,脑海里就控制不住地生出各种不好的念头。 二丫一个小姑娘,可能会遇到这样那样的危险,在船上可有人照顾,遇到风浪怎么办…… 还好还好,平安无事,她的二丫来了。 陆弃娘迫不及待地往前走。 盼望着,盼望着,船终于稳稳地靠岸了。 跳板放下,二丫是第一个冲下来的。 半年不见,她长高了些,也晒黑了些,但那双眼睛依旧璀璨明亮,神采飞扬。 “娘!”她一头扎进陆弃娘张开的怀抱里。 “总算来了,”陆弃娘在她后背轻轻拍打了一下,“你要把娘吓死了。下次再不让你单独离开这么久了。” 再来一次,她焦虑得头发都得掉光。 “二姐,二姐!”三丫也过来兴奋地和她们抱在一起,“我也想你了。你看,我现在有这么多兵,厉害吧!” 她拿着马鞭的手往身后一扬,指着身后那群小萝卜头,别提多得意。 久别重逢,能有一刻钟的消停。 二丫也不和她掐了,难得附和一句:“皎皎厉害了。” 陆弃娘却知道,好不过一刻钟,这俩又得针锋相对。 算了算了,不想那些。 “爹!”二丫松开陆弃娘,笑嘻嘻地喊萧晏。 萧晏点点头,“做得很好。” 二丫眼神熠熠,“那是,也得看看我是谁的女儿!” 她看看后面那些翘首以盼的人,微微颔首,自信明媚。 “爹,”她和萧晏商量,“东西很多,若是没有地方放的话,暂时先放在船上。不过需要安排船只,送我雇这些船工回去。” “我先跟着你登船看看,都有什么东西,尽量都卸下来。”萧晏沉声道。 “不着急。这是咱们自己的船,而且我暂时也没想让这船远航。” 二丫有自己的道理。 虽然现在往返海峡,可能用不到这么大的船。 但是问题是,她们目前也没有其他可靠的船只掌握在自己手中。 既然如此,那先解眼下的燃眉之急。 而且最重要的是,这艘船放在这里,所有人,只要眼睛不瞎,都能看到。 对于自己人来说,这是一颗定心丸。 对于琼崖商行的人来说,这是一种“威慑”。 ——他们垄断的时代,已经结束了。 这琼州,该有新的格局了。 “爹,先去卸一部分吧。”二丫道,“大家急需什么,先搬什么。” “好。”萧晏笑着点点头,“你跟你娘说话,我带着人登船卸货。” “我一起去。”二丫道,“我亲自看着人装船的,东西在哪里我都清楚。娘,您给我做顿好吃的去。我这半年,就馋您做的饭。” “好,等着,娘回去给你擀面条去。” 这一口,是二丫最喜欢的。 “还要荷包蛋,两个!”二丫在娘的面前,才是长不大的小姑娘。 “行。” 陆弃娘摆摆手,“去忙吧。” 二丫点点头,目送她离开。 片刻之后,她恋恋不舍地转过头,眼眶却已经湿了。 她闷声开口,和萧晏道:“我娘憔悴了。” “产后没有好好休养,琼州又风吹日晒——”萧晏提起来也心疼愧疚得无以复加。 不过二丫很快调整好情绪,笑着道:“没事,我娘就是太惦记我了,我来了就好了。爹,走!您可没少张罗人啊,不愧是破虏将军。” 娘要疼,爹要哄,她滴水不漏。 “尚可。”萧晏忍笑道,一边和她往船上的方向走一边不动声色地问,“听说你在江西,和顾明略来往比较多?” 顾承渊已经写信探他口风了。 萧晏表示很不高兴。 自家女儿还小,谈什么婚轮什么嫁。 不嫁! 但是真怕女儿被外面的狗骗。 所以他这会儿就有点按捺不住。 “还行,他帮了我一些忙。”二丫道,“怎么了爹,他有什么问题吗?” “没有。” 老父亲努力从二丫的神情里,卑微而小心翼翼地探究。 还好。 似乎并没有什么。 但是这口气没松多久,他又想起了常辉。 “京城那边,还写信了吗?”萧晏有些不自然,但是努力做出若无其事的闲聊模样。 “写了啊,跟我大姐写过两次信。大姐还……挺好的。” 二丫本来想说,大丫还见过张鹤遥带着小满出门踏青,但是想想,终究是把这话咽下去了。 小满,是他们全家人的痛。 最痛的,应该是爹娘。 其实二丫心里觉得,萧晏可能比陆弃娘,在这件事上更难受。 因为陆弃娘对张鹤遥情感复杂,总有些兄妹之情。 但是对萧晏来说,完全是把儿子交到了死敌手上。 不能提,不要提,二丫暗暗对自己说。 萧晏却没想到她心思如此细腻。 “云庭和常辉呢?”他问。 “和常辉倒是写过几次信,要问他一些经商的事情。云庭来过一次信,好像他在酝酿回京了,但是具体我也没问。” 第529章 二丫来了(二) - 与前夫和离夜,将军在我榻上贪欢 - 么么愚 萧晏心里有些拿捏不住二丫对常辉的态度。 哎,养女儿,在亲事上操碎了心。 不过萧晏也没有纠结很久,反正以后都在身边看着。 众人跟在他们父女身后,心里都想着,陆弃娘和萧晏真有福气。 这两个女儿,一个比一个能干。 萧晏若是知道他们心中所想,一定会很骄傲地告诉他们。 在京城中的大女儿,那也是让他引以为傲的明珠。 希望四丫和小满日后,也能像三个姐姐一样省心。 众人上船,看着满满一船的货物,都惊呆了。 二丫指挥若定,让人一样一样往下搬。 厚实簇新的棉布、麻布,成包的药材,还有成筐的干菜、白糖、红糖……全都是琼州的“硬通货”,让众人激动不已。 这还怕什么琼崖商行? 压抑了许久的担忧、恐慌,在这一刻被眼前实实在在的物资洪流冲刷得无影无踪。 甚至让人生出一往无前的豪迈。 干的就是琼崖商行! 黎人满眼羡慕地看着。 萧晏对他们道:“日后可以以物易物。黎族也有自己的好东西,稍安勿躁,待我和族长商量过后,拟一个兑换的章程出来。” 如果都是私下交易,又没有一个计价标准,难免会生出这样那样的矛盾。 在双方关系紧张的当下,小矛盾也容易上升为两个民族之间的对立。 刚刚修复了一点的脆弱关系,经不起风吹草动。 所以萧晏觉得,要有一个规则来约束两族之间的交易行为。 但是没想到,黎人听到他的话后,你看看我,我看看你,目光之中都有些担忧之色。 萧晏何等聪明,立刻明白了他们的顾虑。 ——他们担心,重蹈覆辙,又像琼崖商行那般两头剥削。 “我们不抽成。”萧晏道,“只是让大家知道,按照什么价格去交易。” 众人这才放心起来,眼神重新亢奋起来。 众人一直忙到晚上才散去。 所有参与其中的人,即使回去一身疲惫,提起来的时候也是眼睛发亮。 最高兴的,应该是黎族人。 之前江明月虽然搭建合作桥梁,但是相对于黎族的人口来说,能沾光的终究是少数。 现在不一样了。 那满满一大船的货物,让所有人都看到了希望。 而陆弃娘,正在给二丫剥虾。 久别重逢,现在二丫就是她最金贵的宝儿。 “我做的时候,这些虾都是活的呢。咱们从前可没吃过这么新鲜的——” 陆弃娘给二丫剥,萧晏就给三丫和陆弃娘剥。 二丫也忘了她要细腰的事情了,埋头吸溜着面条,含混不清地道:“好吃,好吃!” 她想这一口太久了。 这是娘才能做出来的味道。 “你看这个螺,”陆弃娘忙着给二丫介绍琼州这里的各种海鲜,“好看吧!” “好看。”二丫道,“回头看看能不能用海螺贝壳做成那种小玩意儿,运到京城去卖。” “我也这么想的。”陆弃娘兴奋地盘点,“这里好多水果,京城根本就没有见过。新鲜的不行,但是晒成果干总行吧。” 什么芭蕉、荔枝、龙眼、杨桃、黄皮、木瓜、波萝蜜……还有很多叫不出名字的,她都打听清楚了。 她跟着二丫,现在也学到了一些,满眼都是钱。 “我都来了,慢慢看。”二丫胸有成竹,现在说起来也是满满的生意经,“不能着急。” 萧晏问她以后的经商打算。 “大船暂时留下,往返海峡之间。”二丫早就想好了,“我们需要的东西,着急的就用马车从各处送到雷州;不着急的就走水路,能节省不少运输费用。” “这么大船留下,就在海峡两边往返,亏不亏啊。”陆弃娘忍不住问。 “算钱的话,肯定亏。” 二丫把自己的那套想法说了。 萧晏深以为然。 陆弃娘就没反对。 “我已经托赣州的老师傅帮我看着些,再有小点的船,一千两左右的,帮我买两艘。”二丫道,“等那两艘船到了之后,可以替代大船往返海峡,再考虑大船的用处。” “那你现在心里有什么想法?”萧晏又问。 “暂时我想,能不能用大船运送琼州的木材之类笨重货物出去;再长远地想——”二丫说话的时候,眼神在发亮,“我想试试,下南洋看看!” 她从萧晏的舆图上看到了更远的世界。 “看把你能的。”陆弃娘笑骂道,“我可不许你去,除非带着我。” 她可不放心。 “带着你,就得带着我爹。”二丫笑嘻嘻,“我爹可走不开。那都是很久以后的事情了。” 她在船上的时候,也听老船工讲起了关于海外的传说。 其实没有几个船工真正去过,那只是他们之间口口相传的传说罢了。 但是却像火种,点燃了二丫心里的渴望。 世界那么大,生意铺得远,交换的利润才更厚! 第530章 鸿门宴 - 与前夫和离夜,将军在我榻上贪欢 - 么么愚 二丫来了之后,萧晏带着她和黎族族长见面。 双方商讨了以物换物的标准。 因为确实很公道,所以黎族族长都没有回去再和长老们商量,直接就答应了。 但是不管是黎人,还是站在萧晏这边的汉人,心里都有隐忧。 琼崖商行的人,是要发难的。 萧晏却非常淡定。 陆弃娘心里忐忑,时不时就问他,“商行那边,还没有动作?” 问的遍数多了,她自己都觉得好像是着急被人对付似的。 “已经在动作了,咱们该干什么干什么。” “要是打起来,咱们人手不够怎么办?”这是陆弃娘最担心的事情。 别被人团灭了啊。 萧晏笑道:“琼州虽远,但是也是王土,也有律法。你忘了,这里还有县令和卫所呢!” 陆弃娘想想周县令,再想想那些懒洋洋,一个个豆芽菜似的士兵,表示不放心。 “不能靠着他们吧。” “不能。但是他们在,代表着朝廷的制约。商行的人,不会选择明面上的火拼。” “那暗戳戳的也要命啊。”陆弃娘道,“只有千日做贼的,没有千日防贼的。” “我在等他们按捺不住出手。” 看着萧晏胸有成竹的样子,陆弃娘也安心了几分。 行吧。 打仗这事,萧晏是祖宗。 于是陆弃娘就放心地带着人去忙活开荒种地的事情。 之前的开荒方式,效率过低,现在黎人汉人都聚在一处,大家集思广益,看看怎么开荒更快。 大家都吃上了陆弃娘种的蔬菜,小麦高粱那些也都茁壮成长,长势喜人。 所以现在,大家都盼望着能有更多的土地,能够让种植进一步推广开。 而二丫则负责那些货物的买卖和交换,也是忙得脚不沾地。 三丫带着她的“兵”,也去帮忙跑腿。 工钱呢,则是饴糖。 一家人都各自忙碌。 没过几天,萧晏收到了一张请帖。 来自琼崖商行的老大——海爷。 “别去了,没好事。”陆弃娘劝萧晏,“他们要是有事,就来咱们这里找你商量。” 这些人,肯定没安好心。 “没事,总要见一见的。”萧晏意味深长地道,“总要去认一认脸。” “那我陪你去。” “这边偌大的一摊子,哪哪儿都需要你。放心,杜威是雷州总兵,手里有兵,他投鼠忌器,也不敢要我性命。” 无非是威逼利诱。 能吓唬就吓唬。 吓唬不住就拉拢。 都不行的话,大概就到了“制造意外”的阶段。 萧晏觉得,他们会按照流程来的。 事实证明,他猜得很对。 琼崖商行海爷的宅邸,坐落在琼州相对繁华的一角。 这块,不是萧晏这些后来的流放者能摸得到的。 朱门高墙,气派非凡,与流放地的简陋形成鲜明的对比。 萧晏只身赴宴,步履沉稳,神情淡漠,仿佛只是去赴一场寻常茶叙。 厅堂内灯火通明,紫檀木的大圆桌上摆满了山珍海味,琼州难得一见的珍馐琳琅满目。 主位上坐着海爷,约莫五十出头,身材发福,看着笑呵呵的很和气,实则眼神精明狠厉。 宴会厅两侧,站满了手持武器的彪形大汉。 萧晏眼皮都没掀一下,淡定从容。 “久仰破虏将军威名,”海爷倒是很热情地起身相迎,“今日得您拨冗前来,蓬荜生辉。” 萧晏微微颔首,不卑不亢地在客位坐下。 “海爷客气。”声音平静无波。 海爷亲自执壶为萧晏斟了一杯酒,琥珀色的酒液在夜光杯中荡漾。 “萧爷初来琼州,便搅动风云,不愧是破虏将军!来,老朽敬你一杯,为萧爷接风洗尘!” 萧晏没有动,只是淡淡道:“萧某流放之身,当不得海爷如此盛情。有何指教,不妨直言。” 海爷脸上的笑容僵了一下,随即又绽开:“哈哈,萧爷爽快!那海某就开门见山了。琼州这地方,蛮荒之地,生意难做。萧爷一来,又是盖房,又是开荒,还搞什么以物易物,弄出这么大动静,我这商行的买卖,可不好做了啊。” 他语气带着几分抱怨,几分试探,眼神紧紧锁着萧晏。 “琼州地广人稀,百废待兴。”萧晏目光平静地与海爷对视,“萧某所做,不过是带着亲朋邻里,求个安身立命,混口饭吃罢了。海爷生意遍布琼州,家大业大,何须在意这点?” 海爷指着两侧的手下,“别人都以为海某日子多好过,殊不知养活这么多张嘴就不容易。” “那海爷可以把他们解散了,我那里正缺人。” 海爷:“……萧爷,明人不说暗话。你那一船船的货进来,断了多少人的财路?你弄那套‘公平’章程,拉拢黎人,又让多少人心寒?琼州这碗饭,不是这么吃的!大家都有规矩!” “你的规矩,约束你的人。我的规矩,约束我的人。” 萧晏不为所动,没有丝毫让步的意思。 海爷显然已经在发怒的边缘,但是他还是忍住了。 “我一向仰慕破虏将军,听说你流放琼州,也颇为关切。我们可以做兄弟,没必要对立。” 萧晏没说话。 海爷还以为他被自己说动了,继续道:“你那摊子,我琼崖商行可以接手,保证给你一个满意的价钱。或者,咱们合作。你有船有货,我有门路有人脉,强强联手,一起发财。” “我对此毫无兴趣。”萧晏道,“我们各走各的路,井水不犯河水。” “萧爷的意思是,想要和我琼崖商行,分庭抗礼?”海爷一拍桌子站了起来,已是图穷匕首见。 “正有此意。”萧晏唇角微微勾起,目下无尘。 海爷脸上的假笑彻底消失,“萧晏!你别给脸不要脸!” “你以为你是什么东西?一个流放犯!带着几条破船,拉拢几个泥腿子和野人,就想在琼州翻天了?” 他急了。 第531章 擒贼先擒王 - 与前夫和离夜,将军在我榻上贪欢 - 么么愚 “你可以,拭目以待。”萧晏站起身来,拍了拍身上并不存在的尘土,气度从容。 “萧晏,你别以为你自己神勇,就能横行无忌。你别忘了,你还有家人!” 赤裸裸的威逼,再无半分掩饰。 “是吗?”萧晏微微一笑,锐利的目光扫过屋里所有人,“你,还有你们都记着一句话——伤我妻女,我萧晏,必百倍奉还,不死不休。” 说完,萧晏不再看脸色铁青的海爷一眼,转身,步履沉稳地朝厅外走去。 背影挺拔如崖边孤松,带着睥睨一切的孤绝与强大。 “不识抬举的东西!”海爷咆哮。 但是终究没有敢动手。 他们到底畏惧萧晏声名在外。 回去之后,陆弃娘还惊讶:“怎么这么快就回来了?” 萧晏笑道:“饿了,还有剩饭吗?” “不是赴宴去了吗?怎么,还不管饭?” 她一边问一边起身,要去厨房给他做吃的。 “宴无好宴,我没有动那里入口的任何东西。” “你这个宴就是好宴。”陆弃娘笑着握住他的手,“走,一起去厨房,看看给你做什么吃的。” 萧晏的心好像都雀跃起来。 他用力回握住她的手。 晚上“干完活”,陆弃娘迷迷糊糊地闭上眼睛,听见萧晏窸窸窣窣翻东西的声音。 “你的中衣我白日洗了,还没干。”陆弃娘没睁眼,“在墙根那里最东边那个藤箱里有新的。” “好,你睡吧。” 陆弃娘翻个身就去见周公了。 萧晏却拿着他的剑,悄然出门。 第二天早上,陆弃娘起床的时候,就见萧晏带着三丫骑马出门的背影。 “你们俩早点回来,别日上三竿才回家,还得给你们留饭!”陆弃娘大声喊道。 “知道啦!”三丫脆生生的声音从马背上传来,“等着我和爹带猎物回来!” 二丫从自己房间出来,一边用手梳拢着头发一边打哈欠道:“我看她越发野得没边了。” “从前在京城都不拘着她,更何况现在,让她玩吧。”陆弃娘道。 二丫几下就把头发挽起来,边往外走边道:“我先去船上看看。” “哎,回来。”陆弃娘拉住她,替她整理衣裳,“你现在怎么这么毛糙了?头发都不好好梳。” “没事。”二丫摆摆手,“正事要紧,娘,要是回来晚了,不用给我留饭,我随便吃口什么。” 说完她就急匆匆地走了。 是,从前她很在意自己的形象。 现在其实也爱美,但是更执着于自己的事业。 人的心境追求,随着成长其实是不断变化的。 那些特别敏感在意的东西,其实就是缺着了。 得到了,也不过如此。 而且,她的人生,现在更重要的是自我获得感和成就感。 别人的眼光,变得无足轻重。 阿苔抱着石妞出来。 已经八个多月的石妞,看见陆弃娘就伸手,急得咿咿呀呀。 陆弃娘笑道:“小可怜。” 最近她太忙了,奶水也不多,阿苔说石妞大了,就给她戒了奶。 小东西馋奶的样子,可怜巴巴。 “一会儿给你蒸蛋羹吃。”陆弃娘笑道,又问阿苔,“石头呢?大清早又去看他的庄稼了?” “嗯。”阿苔笑道。 石头话少,但是干活认真踏实。 正说话间,石头慌慌张张从外面跑回来。 “怎么了?”陆弃娘见状心里一沉。 难道,是商行的人发难了? 萧晏昨日才和海爷闹翻脸,估计海爷想了一晚上,忍无可忍了? 萧晏和三丫! “我,我怎么听说,”石头一脸的不敢置信,“我怎么听说海爷死了?” “啊?” 陆弃娘愣住。 想了一晚上,忍无可忍,气死了? 不能吧。 “咋死了?” “说是被人杀了。” “内讧啊!”陆弃娘道,“那咱们的运气不错啊。” 趁着他们内讧,赶紧发展壮大自己。 因为琼州到处都流传着琼崖商行欺行霸市的传说,所以陆弃娘下意识觉得他们很厉害。 从内部生乱,死在自己人手里是比较合理的推测。 “不是,说,说是被外人刺杀的。”石头结结巴巴地道,看着陆弃娘,眼神探究。 陆弃娘:“你看我干什么?我还有那等杀人的本事啊!” 话说完了她才反应过来,摆手道:“和萧晏也没关系,和咱没关系。” 她昨晚和萧晏干了大半个晚上的活呢。 总不能是萧晏后半夜偷偷摸出去把人宰了啊。 啊! 怎么不可能? 陆弃娘捂住嘴。 这种可能性可太大了。 她狗肚子盛不了二两香油,有点事就想和萧晏巴拉巴拉。 但是萧晏他——肚子里能装下一条狗。 有事,他是真能憋得住啊! 于是,陆弃娘做饭的心思都没了,站在门口等萧晏回来。 她一会儿踮脚往路口张望,一会儿又烦躁地踱两步。 盼着盼着,爷俩的身影总算出现了。 萧晏骑着望云,三丫骑着白马,高高扬起手臂,上面缠着一条足有她手臂粗,色彩斑斓的大蛇! 那大蛇显然是死了,头软塌塌地垂下。 可是这般也很吓人啊! 陆弃娘嘴角抽了抽。 这丫头,胆儿是越来越肥了。 马匹刚在院门口停下,三丫就迫不及待地滑下马背,拎着那条还在晃悠的大蛇冲到陆弃娘面前,小脸兴奋得通红:“娘,快看快看。爹一箭射死的,中午咱们炖蛇羹吃吧,我听说蛇羹可鲜了!” 陆弃娘看着那狰狞的蛇头,气结:“你等着,看我一会儿把你炖了!” 三丫大笑着道:“我去收拾好,不用您动手。” “你给我放下别动,万一有毒呢!” 说话间,萧晏也下马笑着走过来。 陆弃娘迫不及待地拉他进了房间,压低声音问道:“海爷死了,你知道吗?” 萧晏浅浅地“嗯”了一声。 他还以为是什么大事呢! “谁干的?和你没关系吧。” “我干的。”他语气平淡地回答。 陆弃娘:“……你胆儿怎么那么大!你就不怕他们知道后,来报复咱们啊!” 直接把人家老大干掉了,这仇恨是不是一下拉大了? “擒贼先擒王。”萧晏道,“放心吧,都在我掌控之中。” 第532章 谁冒头就杀谁 - 与前夫和离夜,将军在我榻上贪欢 - 么么愚 陆弃娘表示,你这让我怎么放心啊! 你上来直接把人家老大干没了啊! 这人家不得闹得翻天覆地? “我没留下痕迹。”萧晏又笑道,“吃饭吧,饿了。蛇羹我也想尝尝——” “还没留下痕迹,”陆弃娘一脸嫌弃,“就算我这么笨的人,都得怀疑你。” 昨天人家不就和他闹崩了吗? 再说,就这样悄无声息把人弄死,干脆利落的本事,这岛上难道还有其他人有吗? 萧晏却道:“怀疑不要紧,凡事要讲证据。” 没有人证物证,谁也别想赖上他。 “我怕他们来寻仇。”陆弃娘是真的愁。 “那就来。”萧晏并不担心。 “有准备了?” “有。” “那行,吃饭吃饭。”陆弃娘道,“吃完饭还忙着呢。” 过了几天,好像风平浪静。 琼崖商行那边,海爷的丧事办得很隆重,惊动了几乎所有人。 但是好像似乎,并没有来寻仇的意思。 难道是他们没怀疑? 那不可能。 陆弃娘觉得,还是憋着坏招的可能性更大。 还是得防着点。 海爷死了之后,据说商行那边,有几个人都想争这个老大的位置。 具体内情,陆弃娘不知道,只知道,似乎是乱了。 但是她人缘太好,所以就不断地有人来跟她聊天,提起商行那边的事情。 有一条消息,引起了她的注意。 ——商行那边,对谁继承老大的位置争执不下,最后大家坐下来,在商行元老们的调停下,立下了规矩。 谁若是能把杀害海爷的凶手抓出来,帮海爷报了仇,那就是下一任的当家人。 这件事让陆弃娘紧张。 因为男人都爱争权夺势。 他们为了自己的权势,很可能就会对萧晏下手。 毕竟海爷是萧晏所杀这件事,大部分人心里都有这种猜测。 实在是,太炫技了,别人拍马不及。 “萧晏,怎么办?”陆弃娘道,“不知道是不是我疑心病犯了,我怎么最近总觉得,自己身后多了好几双眼睛?” “安心。”萧晏拍拍她的手背,“那是我派的人保护你。” 他早就用绝对不容置疑的实力,把那些流放来的壮汉收服。 现在他们都是他的手下。 “那,咱们要和商行直接打一架?”陆弃娘扒拉着手指盘算着,“我听说商行的打手有二三百人……” 而萧晏手下,能动用的人,黎人汉人加起来,也就是六七十人。 人数相差有点悬殊。 “萧晏,你得多准备点箭。”陆弃娘忽然道,“一打一,那剩下一两百个都得靠你了!” 萧晏:“……” 他在弃娘心里,竟然是这般伟岸的存在吗? “好。”萧晏忍笑点头。 可能在陆弃娘心里,来一百个人和来一千个人,可能对他来说就是一百支箭和一千支箭的关系。 真让人,心花怒放。 然后过了两天,琼崖商行那边又传来新的大消息。 四个主事的长老,一夜暴毙。 要知道,这已经是出事之后,加强了戒备。 而且这次,是四个。 陆弃娘问萧晏,“你这又是干啥啊!是不是看他们人多,提前一点一点下手?” 蚕食这计划,也挺不错的。 萧晏却道:“谁冒头,就杀谁。” 他不想用底层的命去填。 他直接对主事的人下手。 “你觉得,这样就没有主事的了?”陆弃娘觉得这样想,是低估了男人对权势的贪婪。 “不。下一个能主事的人,为了自保,一定会带人率先下手反击。” 看着萧晏一副尽在掌握的样子,小声问他,“你又憋着坏水了?” “对你来说,就是好水。”萧晏忍不住亲了亲她的脸,伸手抱住她,蹭蹭蹭。 真的很喜欢和她拥抱,肌肤相亲的感觉。 好像是一种戒不掉的瘾。 “你少来,天还没黑呢。”陆弃娘笑骂。 “今晚早点吃饭休息。” 陆弃娘瞪他一眼,“你怎么满脑子都是那档子事。你咋不把太阳射下来,那天就黑了。” “这主意真不错,那就没日没夜……”萧晏调笑,“只恨我不是后羿,否则当真要试试。” 陆弃娘骂骂咧咧去做饭。 吃过饭,萧晏让众人都不要再出门,早点歇下。 陆弃娘这才后知后觉地察觉到异样。 等萧晏让二丫三丫晚上都到他们房间之后,陆弃娘更觉得不对了。 “不用担心。”萧晏还是那句话。 三丫嗅到了紧张的气氛,亢奋道:“爹,今晚是不是有硬仗要打了?” “没有。”萧晏否认,“今晚都待在屋里,谁也不许出门。” “那你呢?”陆弃娘拉了拉他衣角。 “我也不出去。” 陆弃娘:“……” 那坏人来了怎么办? 一直等到后半夜,外面忽然响起了一阵喧哗声。 陆弃娘一把抓住萧晏的手臂,“我跟你一起出去!我拿双刀!” 她现在还算有点功夫在身上,最重要的是天生神力加持,等闲男人都不是她对手。 比起高手来不行,但是商行那些狗腿子们,她还是能打几个的。 “不用。”萧晏道,“我也不出去。” “你不出去,那外面谁主持?”陆弃娘是真的不懂了。 “有人半夜意图围困我们,行不轨之事。”萧晏道,“这等无法无天之徒,自然有官府应对。” 陆弃娘瞬时明白过来,眼神惊喜,“杜总兵派人来了?” 萧晏笑着点点头,不吝赞赏,“弃娘你现在是智多星。” 外面的事情,是官府抓犯人,他们小老百姓,就不参与了。 三丫打了个哈欠,十分失望,无聊地道:“既然没有我们什么事,我回去睡觉了。” “等等。让你们留在这里,是怕有漏网之鱼趁乱进来伤人。”萧晏解释。 总归是要留在他身边,他才能放心。 一家人聚在一起,度过了一个无眠夜。 第二天陆弃娘才知道,昨晚杜威亲自带了几百个人,摸黑上岛。 当商行的那些人悄无声息接近萧家,想要图谋不轨的时候,并不知道,螳螂捕蝉,黄雀在后。 杜威抓走了六十多号打手。 而这些人,是最狠辣最不要命的那些。 他们被抓之后,整个琼崖商行,元气大伤,而且好像一下子失去了锐气。 短期之内,再也没有出头鸟。 陆弃娘事后仔细复盘了整个过程,忍不住夸萧晏。 “萧晏,你行啊!” 先是杀了当家的和长老,激起那些人的仇恨。 等那些人忍无可忍的时候,再引来官府,来个瓮中捉鳖。 萧晏自己,摘得干干净净。 反正他杀人,没人拿住他把柄;但是对方报复,却被抓个现行。 行,萧晏真行。 萧晏表示,这么多年了,总算混上了一个“行”,倍感欣慰。 第533章 小满生病 - 与前夫和离夜,将军在我榻上贪欢 - 么么愚 琼崖商行被打压得萎靡不振,萧晏这边却蒸蒸日上。 来到琼州半年时间,萧晏俨然已经成为琼州这片土地上新的话事人。 而时间也来到了八月十三。 这日,是小满的生日。 陆弃娘之前一直盼望着,他能拖到十五再生,和萧晏一日生辰。 但是小家伙迫不及待地早出来两天。 这一日,家里所有人都很沉默。 连一向叽叽喳喳的三丫,都老老实实地闭嘴。 小满,是这个家里,不能提起的痛,所有人都一样。 而京城那边,小满却遭遇了出生以来最大的挑战。 他生病了,而且病得很重。 张鹤遥已经告假三日,在私宅里陪着他。 生病的小满,除了他,谁也不跟,奶娘也不行。 夜色如墨,宅院白日的喧嚣早已沉入死寂,唯有廊下几盏素纱灯笼在穿堂而过的夜风里挣扎。 小满躺在张鹤遥怀中,双手抓住他衣襟,脸烧得通红,声息微弱地咳嗽,嗓子里似乎有咳不出来的痰在呼噜着。 “太医呢?太医为什么还没请来!”张鹤遥额头鼻尖都是汗,一边在屋里踱步一边怒喝。 孙顺忙道:“回大人,差人去请,差人去请了。” 就是不知道,能不能把人请来。 倒不是说,张鹤遥现在声望下降,连太医都请不来,而是—— 而是能请的太医,基本上都请过一遍了。 人家都表示束手无策,再去请,怕是也不愿意来。 “去催,立刻去催!”张鹤遥失控地喊道。 在外摸爬滚打十数年,他早已练就喜怒不形于色的本事。 可是现在,他却方寸大乱。 他在害怕。 他感受到了一条脆弱的小生命,似乎正不可挽回地离开他。 不,不能,小满,你不能出事。 爹舍不得你,你娘还远在千万里之外,对你牵肠挂肚。 你若是有个三长两短,让我怎么跟你娘交代! 过了半个时辰,孙顺亲自去,把能请到的,太医院最后一个没来过的太医请来了。 这位郑太医,几乎是被孙顺拖着进来的。 “郑太医!”张鹤遥双目赤红,眼里满满都是泪。 郑太医被他这副模样吓到。 要说从前也是见过的。 这位刚刚上任的户部尚书,是本朝有史以来,最年轻的尚书大人,意气风发,器宇轩昂。 所到之处,谁人不侧目? 可是现在,却变成了这般。 “张大人稍安勿躁,待老朽来看看。请您先把孩子放下。” “不,犬子他,一离开我怀里就哭。麻烦郑太医,就这样给他看看。” “也行——” 郑太医行医多年,也是见惯了生死。 虽说父母爱子,乃人之天性。 但是父亲对孩子这般炽烈又外露的爱意,他真是第一次见到。 其他基本都是妇人才会如此近乎歇斯底里。 这位尚书大人,原来是这样的人。 小满的情况显然很不好。 郑太医也不敢耽误,立刻给他检查。 只是很快,郑太医就眉头紧锁。 “太医,犬子怎么样?无论需要什么药,您尽管说,求求您;就算,就算有风险,我也愿意尝试。” 事到如今,就算再自欺欺人,张鹤遥也明白,小满危在旦夕。 “稍等片刻。” 郑太医从药箱里面取出一支约莫小指粗细,打磨得极其光滑的竹管。 “用这个!把他的头固定住,嘴捏开,让下人用这个,把秽物吸出来。” “来人,帮忙!”张鹤遥从郑太医手中接过竹管。 孙顺和屋里的仆妇都上前。 “来,帮忙按住小满。”张鹤遥指挥众人的声音都在发颤。 下一刻,郑太医就震惊地看到,张鹤遥竟然亲自动手,把竹管小心翼翼插入小满口中,自己替他吸出秽物。 这—— 郑太医万万没想到,身为朝廷现在风头无双的权臣,张鹤遥竟然肯做这种事情。 一片赤诚的爱子之心啊,实在让人感动。 外面还说,张鹤遥是喜当爹,收养家妓的儿子。 郑太医真想让说这种话的人来看看。 哪个身居高位的男人,能为孩子做到这个份上! 别说不是亲生的,就说亲生的,都没有几个能做到。 是亲生的,肯定是亲生的,郑太医坚定不移地想。 张鹤遥替小满吸出了不少痰液,漱了口甚至来不及擦嘴角的水珠,就急冲冲地问,“接下来要如何?” “令郎实在太小,用药困难。”郑太医道,“我替他针灸和刮痧试试。不过之后,还是一刻也离不开人,用冷水擦拭,然后如果再有痰液堵住喉咙,还是要这般做……” 其实他有些明白,同僚为什么不肯搭救。 因为实在太过凶险。 可以直接说治不了,但是治半天之后没有效果,这就很容易为人诟病。 倘若不是被张鹤遥的爱子之心打动,郑太医今天大概也是不能免俗,他也会拒绝的。 “好,有劳郑太医。” 小满这一场,病了七天。 而朝中人人瞩目的新晋尚书大人,告假十日。 因为小满病好之后,张鹤遥也病倒了。 不过即使躺在床上,看着小满虽然虚弱,但是已经渡过凶险的一劫,张鹤遥还是觉得庆幸。 “孙顺,让人去白马寺添一百两银子的香油。”他用沙哑的声音吩咐道。 有了软肋,也就有了敬畏。 宁可信其有。 “是。” 张鹤瑶又怕自己过了病气给小满,就不让奶娘把他往自己屋里带。 可是小满不行,总要找他。 不让就在外面哭。 张鹤遥哪里舍得他哭? 大病初愈,再哭得犯病怎么办? 他想了想,对孙老婆子道:“你带着奶娘和丫鬟,带着小满去串串门。” “串门?”孙老婆子不明白。 “弃娘不是还有个领养的大女儿留在京城吗?”张鹤遥淡淡道,“你可以带小满去串串门。” 让小满去别人家,张鹤瑶不放心。 但是那个大丫,做事周到妥帖,而且极其聪明,善于周旋。 她对陆弃娘也情深义重,对自己的弟弟,自然只有维护。 张鹤遥对小满,没有多少独占之心。 他希望,他的儿子,能被很多人呵护和关怀。 孙老婆子也想大丫了,听他这般说,就带着小满去见大丫。 过了一岁生辰的小满,第一次走出了家门,也第一次见到了自己的大姐姐。 第534章 姐弟 - 与前夫和离夜,将军在我榻上贪欢 - 么么愚 奶娘仔细将大病初愈、还有些恹恹的小满裹得严严实实,只露出一双乌溜溜的大眼睛,抱着他乘上暖轿,一路小心地跟着孙婆子,来到了大丫的住处。 大丫和蒋玄,带着四丫在学堂后院住。 蒋家那边,倒是有意让他们回去。 但是话都只到蒋玄这里就被打了回去。 自从成婚之后,蒋玄从来没有让大丫单独对上过他的家人。 所以婆媳妯娌关系都还不错。 毕竟偶尔见面,大家都很客气。 最为难得的是,大丫和蒋玄都对彼此很满意,对婚事感到满足。 他们不能想象,换一个另一半的生活。 对大丫来说,蒋玄包容了她所有,是她最温柔敦厚,沉默无声的支撑。 对蒋玄来说,他得到了世间最耀眼的那颗明珠,护她一生,是他此生荣幸。 听说孙婆子带着小满来了,一向沉稳的大丫,几乎是跑着迎了出来。 “孙太婆婆,您来了。”大丫声音微颤,上前扶住孙婆子。 “来了,还带着小少爷来了。”孙婆子摸着二丫的手臂,“怎么这么瘦?要好好吃饭……” “嗯,好好吃饭。外面凉,咱们屋里坐去。”大丫把人都迎了进去。 大病初愈的小满还有些恹恹的。 大丫问奶娘,“我能,抱抱……小少爷吗?” 奶娘看向孙婆子。 孙婆子道:“这有什么不行的?你是不是成婚这么久,身子一直没什么动静?快抱抱,让你也早日生个大胖儿子,在婆家就能站稳脚跟了。” 大丫没把她的那些话放在心上,小心翼翼地从奶娘手中接过朝思暮想,心心念念的弟弟。 她低下头,细细地端详着怀中的小满。 小满的脸蛋因为大病一场还显得有些苍白瘦削,但眉眼间那股子灵秀劲儿,尤其是那双酷似陆弃娘的眼睛,让大丫的鼻子猛地一酸,眼泪差点掉下来。 这是娘拼了命生下的孩子,这是她的弟弟啊! 小满刚离开熟悉的怀抱,小嘴一瘪就要哭,大眼睛里瞬间蓄满了水汽。 “小满不哭,姐姐给你拿果子吃。” 小满还是要哭。 这时候,一个穿着小红袄、扎着两个小揪揪的身影,被奶娘牵着,摇摇晃晃地走进来。 正是小小的四丫。 一岁多点的她,皮肤雪白,睫毛长而卷翘,眼睛是漂亮的琥珀色,如同最上等的琉璃,鼻梁秀挺,小嘴红润,精致到让所有人挑不出瑕疵。 她好奇地看着屋里的人,目光最终落在了大丫怀里的小满身上,随后小嘴一瘪,大眼睛里都是眼泪。 姐姐,是她的姐姐! 为什么姐姐要抱别人。 坏蛋,还我姐姐! 而本来要哭的小满,看到小四丫,都忘了认生,含着自己的小手指盯着四丫看,眼中闪着好奇的光芒。 咦,这里有个和他一样小的。 而孙婆子带来的奶娘丫鬟都惊讶地看着雪团子一般的四丫,忍不住发出惊叹。 怎么会有这么好看的孩子! 小满本身就很好看了,她们出去看见其他孩子,都觉得不如小满。 但是小满在四丫面前,也得“黯然失色”。 大丫把小满放到大炕上,然后弯腰把小妹妹也抱起来,替她脱了鞋子,也送她到炕上。 “去玩吧,和小满一起玩。” 四丫见小满手里握着她的拨浪鼓,生气了,摇摇晃晃走过去,伸手就抢,抢了转身就跑。 小满愣了下,随后低头看着自己空空如也的手,就要过来“追讨”。 可是他还不会走,在炕上爬着追四丫。 大丫见状便问,“还不会走?” 奶娘笑道:“刚能扶着墙站一会儿。平时奴婢等抱着,老爷回来之后,就长在老爷身上,所以没怎么学走路。” 顿了顿,她又道,“但是我们小少爷,是极聪明的。” 看着奶娘眼中的骄傲之色,大丫心中酸涩略退。 看起来,这个奶娘也是真用心了,所以才会以小满为骄傲,受不了他比别人差。 再看小满着急要拨浪鼓,大丫让人取一个给他。 两个小家伙一人一个,这下才安静了。 过了一会儿,四丫开始拍手咿咿呀呀哼着什么——大丫知道,那是她学奶娘唱小曲。 而小满则有些好奇地歪头看着她。 看着看着,忽然伸手摸了摸四丫柔软的头发。 然后,拽了一把。 四丫吃疼,“哇哇”大哭起来。 小满看着手里的几根头发,往自己脑门上按——妹妹的头发好看。 奶娘忙上来抱他,“小少爷,可不能动手啊。你力气大……” 大丫抱着四丫在怀里哄,仔细查看,也并没有留下什么伤,才放心下来。 听到奶娘的话,她心里又是激动又是酸涩。 激动的是,娘的天生神力,似乎传给了弟弟。 酸涩的是,骨肉分离,不知何日才能一家团聚。 四丫记仇,大眼睛满满都是泪,恨恨地看着小满。 小满想了想,把自己亮晶晶的宝石扣子,拽下来一颗递给她。 是的,小满的扣子,用的是五色宝石。 虽然成色都不算极好的,但是用来做扣子,还是极为奢侈的。 四丫傲娇,但是实在抵挡不了这种亮晶晶的诱惑,在大丫怀里伸手,把宝石拿了过去。 两小只,算是和好了,又一起在炕上玩。 大丫提醒小满的奶娘,“这种扣子,若是一时不查,让他拽下来吃到肚子里就不好了,回头换了吧。” 奶娘连忙称是。 其实她们也觉得。 但是在张鹤遥面前,没人敢说。 张鹤遥每次给小满带那些名贵的东西回来,自己都是极高兴的。 谁敢扫他的兴呢? 张鹤遥掌管户部,自己手里最不缺的就是银子。 而他唯一花钱的爱好,就是给小满买各种东西。 衣食用度,都是最好的。 时间过得飞快。 小满毕竟刚刚病愈,玩闹了一阵就显出疲态,开始揉眼睛,要找大人抱。 大丫心中万分不舍,但还是强忍着,亲自抱着小满,仔细地给他整理好小斗篷,又忍不住亲了亲他微凉的脸蛋,轻声哄道:“小满乖,下次再来姐姐这里玩,和四丫一起玩,好不好?” 第535章 小满认娘 - 与前夫和离夜,将军在我榻上贪欢 - 么么愚 大丫知道,小满日后能不能来,主要取决于张鹤遥的态度。 她既盼望着常常见到弟弟,又怕双方走太近被人怀疑。 蒋玄劝她不用过于担心,“孙太婆婆是从前的老街坊,走得近的,也不止她一个。” 而且张鹤遥应该更紧张。 他会拿捏分寸的。 大丫点点头,“我猜他应该不会让小满接触外人。” 天生神力者这点,太容易引人怀疑。 “只怕世上没有不透风的墙。”大丫依然忧心。 毕竟是自己的亲人,一丝一毫的风险也不想有。 “就算最坏的情况下,皇上知道了,他对岳父尚网开一面,更何况还有岳母骨血的弟弟呢?” 蒋玄拉住大丫的手,“若是太子登基,以张鹤遥在太子面前的地位,又有什么可以担心的?” 张鹤遥是太子面前的红人。 这几年,随着皇上身体渐渐不行,许多人也想和太子拉近关系。 但是太子生性多疑,脾气阴晴不定。 所以真正能走到他身边的人,屈指可数。 而张鹤遥,又是其中翘楚。 蒋玄之前很讨厌张鹤遥,但是随着时间推移,他不得不重新审视这个人。 张鹤遥的个人能力,体现在方方面面。 政治见解,待人接物,对上对下,甚至包括家里。 之前大丫和他一直担心,小满会被宋明真针对。 但是这一年下来,宋明真什么动静都没有。 安静得,好像不存在。 所以小满在张鹤遥的庇护下是安全的。 只是骨肉分离的滋味,实在让人难以释怀。 但是他们还是要感谢张鹤遥。 大丫晚上几乎没睡觉。 她画了一晚上的画,把小满今日来的情形,从进门到和四丫玩闹,到离开都一一画了下来。 蒋玄起身要上朝的时候,见她还趴在桌前,拿了披风披在她瘦削的肩头。 他不敢劝什么,但是心疼。 偌大的一摊子,沉甸甸地压在这个十七岁的姑娘身上。 大丫瘦了好多好多。 她从来不对任何人诉苦,什么时候都进退有度,清醒理智。 蒋玄宁愿她不这般要强。 “该上朝了?”大丫放下笔,揉了揉熬得通红的眼睛,就要起身。 蒋玄按住她肩膀,“继续忙你的,画完之后,吃点东西好好睡一觉。学堂还有卢夫人在。” 卢夫人,就是卢欢。 她上个月,已经低调地嫁给了姜权。 不过她嫁人和不嫁人,其实没有什么区别。 上没有公婆管束,下没有孩子拖累,只是换了个落脚的地方。 这桩婚事,让几乎所有人都满意。 卢太傅喜欢姜权的淳朴,夸他大智若愚,比他三个亲儿子都好。 姜权渐渐迷失在岳父大人的一声声“贤婿”之中,一有空就往卢府跑。 ——六月的时候,他已经和云庭一起,从永济县回来,在京营谋了个缺儿。 而追随姜家的那些将士们,都觉得卢欢出身高贵,又没有什么架子,对于光耀姜家门楣来说,是最好不过的选择。 姜仪终于解决了弟弟的终身大事,高兴。 卢欢婚前婚后一样自由,畅快。 卢欢现在已经是女子学堂里的第二号人物。 大丫不在,她自己也能撑起来。 她的见识和胸襟,让女孩子们看到了人生的另一种可能。 所以蒋玄让大丫好好休息,交给卢欢也能放心。 大丫到底起来,送蒋玄出门,然后回来继续画。 ——她不知道,之后还能不能有机会见小满,要趁着记忆深刻的时候一一画下来。 娘一定很想很想弟弟了。 可是事情比她想象得好很多。 接下来的日子,孙婆子经常带着小满来家里和四丫玩。 天气太冷,不太能在户外。 在家里,小崽儿就不想总待着了。 尤其小满破坏力还大,出来见识了外面,更关不住。 大丫自然高兴。 她会提前准备好小满可能喜欢的软糯点心,亲手缝制柔软舒适的贴身小衣,在小满来时,寸步不离地守在旁边。 陪他玩那些幼稚却充满童趣的游戏,教他叫“姐姐”,看他和四丫一起在铺着厚毯的地上爬来爬去,看他左右乱晃的学步。 小满学说话进步也很快。 大丫虽然对张鹤遥的态度拿捏不准,但是她还是没忍住。 她当着小满的面,拿出了陆弃娘的画像。 这画像,她经常给四丫看,指着画像告诉她,这是娘。 所以四丫是认识的。 但是当大丫把画像展开的时候,小满竟然看着画像咧开了嘴,直接就冲过来,“娘——” 大丫瞬时泪如雨下。 原来,他是知道的。 弟弟知道娘! 不过这种感动只持续了很短的时间,随之而来的便是紧张。 因为屋里,还有小满的奶娘。 大丫看过去。 奶娘心领神会,屈膝行礼道:“蒋夫人,奴婢知道有些话不能乱说的。” 大丫点点头,心中却掀起巨浪。 难道这么大的事情,张鹤遥也敢让别人知道? 怎么感觉,这件事好像不太对。 她并不知道,张鹤遥对下人说的是,这个孩子是他和陆弃娘的骨血,所以不能为外人道。 不过大丫后来,也慢慢想明白了。 虽然恨张鹤遥造谣,但是确实也没有更好的办法解释。 张鹤遥一直让弟弟记着娘…… 无论他的出发点是不是自私的,大丫都感谢他。 而小满因为常出门,接触了更多的人,也给了张鹤遥一个惊喜。 第536章 姐妹大战 - 与前夫和离夜,将军在我榻上贪欢 - 么么愚 这日,小满刚从大丫那里回来,玩得小脸红扑扑的。 张鹤遥难得早归,刚脱下官服换上常服,就见奶娘抱着小满进了书房。 “大人,小少爷回来了。” 奶娘笑着把小满放到铺着厚厚地毯的地上。 小满跌跌撞撞却目标明确地直奔张鹤遥而去。 张鹤遥习惯性地蹲下身,张开双臂迎接他。 小家伙一头撞进他怀里,小手紧紧抓住他胸前的衣襟,仰起小脸,那双酷似陆弃娘的清澈眼眸亮晶晶地望着他。 张鹤遥心头一软,习惯性地伸手去擦他额角的细汗,温声道:“回来了?在姐姐那里玩得开心吗?” 小满似乎听懂了“姐姐”,小嘴咧开,露出几颗小米牙,用力地点点头。 他依恋地把小脑袋在张鹤遥颈窝蹭了蹭。 张鹤遥抱着他,只觉连日来在朝堂上紧绷的心弦不自觉地放松下来,心被柔软填满。 好像,小满出去之后,更恋着他,也更会表达亲昵了。 果然还是要经常出去走走。 学会爱人。 弥补自己错过的那一课,张鹤遥想。 他把小满抱起来放在腿上,他拿起桌案上一个小巧的玉镇纸,递到小满手里逗他玩。 小满接过去,突然蹦出两个字,“谢谢。” 张鹤遥惊喜。 这是小满从前不会说的字眼。 “小满,”他激动地晃了晃他,“你刚才说什么,再给爹说一遍。” 小满却握着那玉狮子镇纸舍不得把视线挪开,没理他。 张鹤遥却摇着他追问。 这两个字没什么,但是自己的孩子,点点滴滴进步,都在父母眼中无限放大。 小满被他摇得,一不小心,镇纸掉地上了。 小满生气了。 “爹,坏!”他愤怒控诉。 张鹤遥整个人瞬间僵住了。 他抱着小满的手臂下意识地收紧,却又立刻控制着力道,生怕弄疼了他。 时间在这一刻仿佛被无限拉长、凝固。 他只能感觉到怀里那小小身体散发出的温热,和自己胸腔里那颗骤然失序、疯狂跳动的心脏。 而小满没有得到回应,又奶声奶气地说了一遍,“爹,坏!” 这一次,声音更加清晰响亮。 “轰”的一声,张鹤遥只觉得一股滚烫的热流从心底最深处猛地冲上头顶,眼眶瞬间酸胀难忍。 所有的理智、所有的城府、所有的喜怒不形于色,在这一声稚嫩的呼唤面前,轰然倒塌,溃不成军。 “小满……”张鹤遥的声音沙哑得厉害,带着无法抑制的颤抖。 这一刻,他好像明白了人类执迷于传宗接代的意义。 他抬起头,看着那双懵懂又清澈的眼睛应道:“爹在!爹在这儿!” “好孩子,”他努力平复着激荡的心绪,声音温柔,带着诱哄,“再叫一声,叫‘爹’……” “爹!”小满很给面子,响亮地回应。 张鹤遥激动难抑,站起身来把他高高举起,“小满,小满,我的儿子!” 小满还以为他在举高高逗自己玩,咯咯笑出声来。 张鹤遥心中欢喜,难以用言语形容。 晚上,他自己抱着小满,哄他入睡。 等小满睡着之后,他把他放在小床上,也不肯走,就坐在床边看着。 今日对他来说,是值得纪念的日子。 小满喊他“爹”了。 不知道坐了多久,外面传来了心腹小厮的脚步声。 好像在廊下,有些踟蹰。 张鹤遥瞬时皱眉,眼神不耐烦。 这么好的一天,又要被添堵。 “怎么了?”他起身往外走,脸色阴沉地问道。 “回大人,”小厮低垂着头,“府里来了消息,宋姨娘她,小产了,要您回去看看。” 小产了? 张鹤遥“嗯”了一声,面无表情地吩咐奶娘照顾好小满,提步出去。 小厮不由抬手擦了擦额角的汗。 他跟着张鹤遥也算挺久,但是始终摸不透这位尚书大人的喜怒。 一般来说,子嗣没了,不该着急伤心吗? 他眼拙,没看出来。 张鹤遥回到能有将近十日没回的家,直奔宋清意的院子而去。 张鹤遥一踏入宋清意的院子,药味便扑面而来。 院子里下人噤若寒蝉,连大气都不敢喘。 张鹤遥面无表情地穿过回廊,径直走进了内室。 宋清意正半躺在拔步床上,脸色惨白如纸,嘴唇毫无血色,整个人像是被抽干了精气神,虚弱地陷在锦被里。 而宋明真坐在旁边的椅子上,眼神复杂。 看见张鹤遥,宋清意眼泪汹涌而出,瞬间打湿了枕畔,声嘶力竭地喊:“老爷,我们的孩子,我们的孩子为人所害……可怜我还不知道他的存在,他就离我而去了。” 张鹤遥道:“我听说了。你还年轻,以后还会有孩子,好好养身体。” 宋清意见他如此,心中更是悲凉绝望,她挣扎着撑起一点身子,指着宋明真道:“老爷,是她,是她害了我们的孩子。我今日不过是去她院里请安,喝了她一盏茶,回来就腹痛如绞。大人,你要为我们的孩儿做主啊!” 宋明真被她的指控气得浑身发抖。 “宋清意,你血口喷人!你算什么东西,值得我脏了自己的手?你自己不争气,保不住孩子,还想栽赃陷害我?” 说话间,宋明真又看向张鹤遥。 眼神中有慌乱一闪而过。 “相公,你不要信她。你知道的,我一直愧疚,不能给你生下一儿半女。外面的那个我都忍了,更何况家里的?不管谁生下的孩子,都要喊我一声‘母亲’的!” 她越说越气,胸口剧烈起伏,眼中带着被冤枉的委屈和愤怒:“相公!你我夫妻多年,难道你还不了解我的为人?这种低级的挑拨离间,你难道也要信吗?” “够了。”张鹤遥冷冷地打断她,声音不高,却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寒意,瞬间压下了宋明真的控诉。 第537章 独爱风骨 - 与前夫和离夜,将军在我榻上贪欢 - 么么愚 “你说什么?你让我闭嘴?” 宋明真疯了。 她其实现在已经很能劝说自己认清现实,学会低头。 但是她不能接受在宋清意面前低头。 “我再说一遍,我没有害她,更没有害她肚子里的孩子,你爱信不信!” 说完,宋明真就愤怒地拂袖而去。 宋清意还在哀哀啼哭,“老爷,老爷——” “你好好养身体,这件事,我会查个水落石出。我还有公务没处理完;你若是不舒服,就让人请大夫。若是想吃什么用什么,直接让人找管家开库房取。” “好。”宋清意咬唇,十分可怜。 “歇着吧,别胡思乱想。” 张鹤遥安慰她几句之后,又匆匆离开。 宋清意抬手擦了擦眼泪,眼中露出一抹厉色。 “这下,我看她怎么办!” 今日,就是她设计的。 她和宋明真,不死不休。 身边的丫鬟小心翼翼地扶着她,“姨娘,躺下歇着吧。” “我不累,我现在很高兴。”宋清意双眸盈泪,“姨娘,您在天有灵,要保佑我,顺利为您报仇!” 这才是第一步而已。 “姨娘,还是小心些。”丫鬟是宋清意的心腹,行事谨慎小心,“您说,那个漱玉,会不会反水?” 这次,因为漱玉的帮忙,宋明真才轻易相信了宋清意怀孕,然后一步步踏入这个陷阱。 “她不会。她和我一样,恨透了宋明真。” 宋清意选择相信漱玉。 她十分相信自己的判断力。 “那郡主会不会,针对漱玉?” “那就不关我们的事了。”宋清意面色冰冷,“那是她自己的选择。” 丫鬟不由觉得心里发寒。 宋清意,什么时候变成这样的? 毕竟是同盟啊。 哎。 宋明真回去之后确实又摔了一地的东西。 “漱玉呢!把那个下贱坯子给我带上来!” 她今日,非要好好审审。 会叫的狗,不咬人。 她一直觉得,漱玉老实听话。 所以当漱玉告诉她,宋清意在用小人诅咒她的时候,她真的相信了。 所以她实在太生气,所以才让宋清意罚跪。 那茶水里,是真的没有东西。 没想到,宋清意那个没用的,竟然小产了。 现在仔细想想,这件事情透露着很多蹊跷。 要知道,宋明真是在镇北王府长大的,虽然她脾气不好,但是这些阴谋算计见得太多。 所以她现在冷静下来,就知道肯定中间有蹊跷。 那就从漱玉这里下手。 不管是谁,只要背叛她,陷害她,就不会有好下场! 宋明真在自己的院子里等得几乎要炸开。 派去抓漱玉的心腹婆子却空手而回,脸色煞白地禀报:“夫人,漱玉……漱玉她被老爷身边的长随带走了!说是,说是老爷有吩咐,要问话……” “带走了?!”宋明真猛地从椅子上站起来,眼前一黑,几乎站立不稳。 她扶住桌角,指甲深深抠进坚硬的木头里,指节泛白。 “张鹤遥……你好!你真是好得很!”她浑身都在颤抖,声音是从牙缝里挤出来的,“你带走她?你护着她?!你也掺和进来了是不是?你们是一伙的!你们合起伙来算计我!设下这个毒局,就是要害死我,害我在父王面前身败名裂!是不是?!” 瓷器碎裂声、桌椅倾倒声、她歇斯底里的哭骂声交织在一起,整个院子混乱一片。 下人们吓得跪了一地,瑟瑟发抖,谁也不敢上前劝阻。 而另一边,张鹤遥的私宅里,气氛却截然不同。 漱玉被孙顺亲自带到了书房外的小厅。 她低垂着头,身体微微发抖,不敢看坐在上首的张鹤遥。 张鹤遥连眼皮都没抬,声音平淡无波:“你帮宋清意做局,陷害宋明真,事已至此,府里你是回不去了。” 漱玉猛地抬头看向他,“老爷,奴婢,奴婢都是听您的吩咐……” 张鹤遥面色平静,继续道:“这里有一千两银票和两份新的路引、户籍文书。天一亮,会有人送你和你娘出城。找个没人认识你的地方,重新开始吧。”】 漱玉的娘,身体已经大好。 张鹤遥不是不知道漱玉有反骨。 那这次,帮他做事,他就成全她。 这对他而言,不过是处理掉一个麻烦的小物件,像掸掉衣襟上的灰尘一样随意。 然而,漱玉的反应却出乎他的意料。 她没有去接那锦囊,反而“扑通”一声重重跪倒在地,膝行几步到张鹤遥面前,带着哭腔急声道:“老爷!老爷开恩!奴婢不走!求老爷别赶奴婢走!” 张鹤遥蹙眉,几乎以为她有什么阴谋诡计。 但是想下一刻,漱玉却继续道:“奴婢愿意留在您身边伺候,为奴为婢,做牛做马,只求老爷给奴婢一个容身之处!奴婢不记名分,什么都不要,只求能远远地看着老爷……” 她语无伦次,卑微到了尘埃里。 张鹤遥眉头皱得更深。 他看着跪在脚下,形容卑微、苦苦哀求的女人,心中没有半分怜惜,反而升起一股难以言喻的厌恶和鄙夷。 毫无自尊。 为了活命,或者说为了依附于他,竟能如此摇尾乞怜,放弃所有底线。 明明她已经有了新生的机会。 他脑海中瞬间闪过陆弃娘那双即使在最困苦时也绝不低垂的眼眸。 那才是一个值得尊重的人应有的风骨。 “来人,”张鹤遥的声音冷了下来,“先把她待下去,找个稳妥的地方安置,不必回禀了。” 他特意加重了“安置”二字,意思很明确:找个地方养着,别让她再出现在自己视线里。 “是,老爷。”下人应声上前。 漱玉还在问,“老爷,奴婢什么时候能见到您?奴婢等着您来!” 在长久的被压制之中,她生出了怨怼,甚至想要报复,想要同归于尽。 可是当张鹤遥开始对她好,帮她救了母亲,给了她一点甜头,她又控制不住地沉沦。 这是本朝最年轻的尚书,是她见过的最厉害的男人。 她喜欢他。 她想留在他身边。 因为日子太苦,尝过一点甜,就生出了割舍不掉的依恋。 漱玉也唾弃过自己。 可是她又把自己说服了。 因为谁能比张鹤遥更好? 甚至张鹤遥心里放着一个不能放下的女人,在她看来,都成了加分项。 而且漱玉从这件事情之中,清楚地看到,张鹤遥根本不爱宋明真,也不爱宋清意。 那两个女人,都被他玩弄于股掌之间。 漱玉内心深处觉得,她比她们单纯乖巧,她是真心想陪着张鹤遥的。 殊不知,张鹤遥最不喜欢的,就是这般没有骨气之人。 张鹤遥揉了揉眉心,方才处理府里那摊污糟事带来的烦躁感并未完全散去。 他站起身,没有回卧房,而是脚步不由自主地走向小满的屋子。 很多时候,他们两个都同睡一屋。 昏暗的灯光下,小满睡得正香,小脸在睡梦中显得格外恬静安详,长长的睫毛像小扇子一样覆在眼睑上,粉嫩的小嘴微微嘟着,发出均匀细小的呼吸声。 张鹤遥的嘴角,终于勾起了一抹真切的弧度。 他坐在床边喃喃地道:“你娘,绝不会像她们那般。” 无论那些女人出身高贵还是低贱,她们都没有陆弃娘身上的风骨。 第538章 云庭的变化 - 与前夫和离夜,将军在我榻上贪欢 - 么么愚 不知过了多久,随从轻手轻脚地走了进来,低声道:“老爷,漱玉已经安置好了。府里那边,夫人闹腾得厉害,砸了不少东西。” 张鹤遥的目光依旧停留在小满脸上,语气淡漠:“随她去。砸完了,把账记下来,从她的份例里扣。” 他顿了顿,补充道,“再闹,就让她闹到她爹面前去,省得我再写信。” 随从心中暗叹,老爷对夫人,是真的半点情分都不剩了。 不过虽然夫人确实闹腾得太厉害,但是老爷之前对她的态度,也确实不是这样的。 “是。”他应下,犹豫了一下,还是忍不住道,“老爷,宋姨娘小产这事,您真信是夫人做的?” 张鹤遥终于抬眼,昏黄的灯光在他眼中跳跃,带着洞悉一切的冰冷和嘲弄。 “宋清意,根本不可能怀孕。” 他怎么可能会让镇北王府的女人替他诞下子嗣? 镇北王府欠他的,还没有还呢! 他之所以一直没有真正对宋明真发难——宋明真以为的那些冷落,其实什么都不算,是因为他另有打算。 他一直让镇北王觉得,他和宋明真之间的矛盾,是夫妻之间的矛盾,是宋明真太过骄纵。 为了表示对王府没有意见,他主动提出要宋清意,让镇北王府放松警惕。 毕竟,这是他主动的,愿意在自己身边安插眼线。 张鹤遥这个人,从来不会吃一点亏。 吃了他的,都要给他吐出来。 他不屑于对宋明真如何,除非宋明真自己作死。 他的目标,从来都是镇北王府。 当今圣上,优柔寡断,仁德有余,决断不足。 萧晏那般,都能逃脱一死。 那自己手中握着的那些,准备扳倒镇北王府的证据,最后估计也会功亏一篑。 所以张鹤遥隐忍不发。 他可以等。 他可以等太子登基。 随从听完张鹤遥的话,不敢置信地睁大眼睛。 “老爷,您是说……” “我给她喝的‘补药’,就是最好的避子药。”张鹤遥的声音平静无波,“她所谓的‘怀孕’,不过是布下的一个局罢了。她想利用这个‘孩子’来扳倒宋明真,或者,至少让她惹上一身腥。” 随从闻言,只觉得一股寒气从脚底直冲头顶。 他看着张鹤遥在灯光下半明半暗的侧脸,第一次如此清晰地感受到这位的冷酷。 他冷眼旁观两个女人斗得你死我活,让这场争斗注定以宋清意的“惨败”和宋明真的“蒙冤”收场。 无论结果如何,对他而言,都只是清理了两个麻烦。 “她们想斗,就由她们斗去。只要不把手伸到这里,”张鹤遥轻轻碰了碰小满的脸颊,声音低柔得如同叹息,“……不伸到我的小满身上。” 随从看着他脸上冷酷和温情之间的近乎自然的切换,不敢再说什么,悄然退了下去。 没想到,过了几日,京城里竟然传出了张鹤遥宠妾灭妻的传言,而且甚嚣尘上。 张鹤遥对此无动于衷。 宋明真自己作死,那就去死好了。 太子都听说了,还开玩笑一般地提点他,不要把事情闹得太难看。 没想到,云庭笑嘻嘻地道:“殿下,这事放在别人身上是大事,但是在张大人这里就没事。” 张鹤遥眉头微皱。 他非常厌恶云庭。 但是又拿云庭没有办法。 云庭从永济县回京之后,也不显山露水,就随意在礼部谋了个缺儿,闲得要命。 张鹤遥本来也没把他放在眼里。 但是渐渐地,他察觉到了事情有些不对劲。 云庭在礼部,负责太子大婚的相关事宜。 今年端午前后,皇上征询过太子的意见之后,把谢太傅的长孙女谢筠指婚给了太子。 礼部就要为太子大婚忙碌。 从永济县回来的云庭,就正巧去了礼部。 这也未免太凑巧了。 那只能说明,他是故意为之。 云庭后面的举动,更是证实了这一点。 他太不要脸了。 他不要脸地去奉承太子。 这种奉承,并不是简单的溜须拍马,而是表面假装大大咧咧,实则不动声色,投其所好。 要是别人这么做,怕是很显眼。 但是云庭做起来,却那般自然。 因为他是真纨绔。 他是真知道怎么吃喝玩乐。 太子性情阴鸷多疑,对朝中那些板正端方、满口仁义道德的臣子,天然带着几分不耐和审视。 反倒是云庭这种“真小人”的姿态,让他觉得新鲜,甚至有趣。 云庭深谙此道。 他会趁着汇报大婚仪程细节的间隙,神神秘秘地从袖子里摸出一副民间新流行的“马吊”牌,教太子打马吊。 他还能寻摸来各种“奇珍”,比如太子现在爱不释手的那只通体雪白,唯独额心一撮金毛的“哮天犬”,就是云庭送的。 他擅长察言观色,插科打诨。 看着太子对内务府送来的喜服皱眉,他就主动冲出来发难。 “你们能不能干了!不能干了,让我去管内务府,看看都弄了些什么玩意儿来给殿下添堵!滚滚滚!” 张鹤遥冷眼看着云庭在东宫如鱼得水。 太子看云庭的眼神,从最初的戒备、新奇、审视,渐渐变成了习惯甚至依赖。 所以太子提点张鹤遥的时候,云庭也在身边,而且敢插话。 “张大人停妻再娶,周逍遥周大人一天恨不能参你八百次,皇上不也没跟你计较?”云庭笑嘻嘻,“后宅女人之间的那点事算什么?根本不算事儿!” 张鹤遥怎么听不出他语气中的嘲讽? 可是对上这种纨绔,输了一身骚,赢了也没什么值得骄傲的。 所以张鹤遥置之不理。 太子却道:“总归是别闹得太难看,孤也不好维护你。” “是,让殿下为臣操心了。”张鹤遥低头。 说了一会儿话,太子要进宫侍疾——这个冬天,皇上因为一场风寒就卧床了。 张鹤遥和云庭一起出门。 出门后,云庭脸上一丝笑意也没有,多一个眼神也懒得给张鹤遥。 两人分道扬镳。 道不同,不相为谋。 云庭回了自己在外面的宅子里。 只有一个人的时候,他才能彻底卸下脸上的这副压得他几乎喘不过来气的假面具。 东宫的喧嚣和奉承,张鹤遥之流的审视和勾心斗角,终于都被隔绝在门外。 云庭坐在书桌前,深深地吸入一口气,又缓缓吐出。 他熟练地打开书桌下的一个暗格。 第539章 忍辱负重 - 与前夫和离夜,将军在我榻上贪欢 - 么么愚 暗格里面没有金银珠宝,没有机密文件,只有四五张薄薄的纸张。 是二丫给他写的信。 即使可能每次她都潦草写就,即使云庭已经翻来覆去看过无数次,甚至能够倒背如流,他还是会一遍一遍的看。 看着看着,他闭上眼睛,靠在椅背上,想着两人这几年来相处的点滴。 二丫那张嘴,真是从来没有饶过他啊。 但是有事,她也是真上。 当自己被冤枉的时候,她是真的心疼自己。 一晃,已经一年没见了。 灼灼。 所有的信里,她从来没有提一个苦字。 但是,能不苦吗? 是数千里流放南下奔波不苦,还是自己留在江西为生意奔走不苦? 但是二丫从来不说。 她来信,要么告诉他一切都好,要么就说遇到什么问题,需要怎样解决。 干脆利落,一如从前。 而去了琼州之后,她的心情明显变得雀跃起来。 她说她在努力学黎语,说那些好看的贝壳,奇怪的水果海鲜,说他们如何在琼州不断促进黎汉融合…… 她还有一个远大的梦想,想要远航,去看看世界的尽头到底是什么。 云庭嘴角不自觉就带上了温柔笑意。 灼灼,你真的太厉害了。 你活成了自己想要的样子。 为了自己目标,你百折不挠,你也终将做到。 亲爱的灼灼,已经在万里之外的琼州,在惊涛骇浪的商海中,已经成长为一株能独当一面的木棉树,坚韧、热烈,绽放着自己的光芒。 我也在努力。 我不能被你落下太多。 我在龙潭虎穴里,也会站稳脚跟。 他当然知道自己在做什么。 在太子身边扮演一个谄媚逢迎、毫无底线的弄臣。 他厌恶那样的自己。 但是他必须坚持。 因为现实如此,想要活下去,想要活得好,就必须妥协。 因为只有攀上太子这棵大树,成为他身边不可或缺的“红人”,才能在最关键的时刻,拥有撬动时局的力量。 他要的,从来不是太子的宠信,而是这份宠信带来的话语权和影响力。 他最终的目标,是为萧晏铺平回京的路,也为天下百姓—— 换一个明君! 他忍受着张鹤遥的厌恶,忍受着朝臣的鄙夷,忍受着在太子面前扮演小丑的痛苦,就是为了将来能达成目标。 “我们都在努力,灼灼。” 云庭将信纸珍而重之地折好,重新放回暗格,动作轻柔。 他走到窗边,推开窗户,任由带着寒意的夜风吹拂在脸上。 他的目光重新变得锐利而坚定,望向那象征着权力中心的皇城方向。 她们都在奔赴,同一个未来。 为了那个能光明正大并肩而立的未来,此刻的污泥与黑暗,他能忍。 云庭没有在这里过夜。 因为他还得回国公府,免得祖母和父亲担心。 国公府老夫人见了他,就提他的婚事。 对于姜家抢亲的不厚道,老夫人怨念颇深,一直说要给云庭找一个,比卢欢更好的。 但是云庭却笑着道:“祖母,您忘了,我爹不是找钦天监那边问过了吗,说我二十岁之前,不宜娶妻。” “我看那是银子给少了,”老夫人道,“你再送一封银子去,他就改口了。” “祖母,”云庭笑嘻嘻,“先立业,后成家。国公府百年基业,还等着孙儿去支撑呢。是不是,大哥?” 他意有所指地看向身旁的云睿。 云睿这几年,仕途不得意,但是在奉承祖母这件事上,越发得心应手。 老人家年纪大了,难免糊涂。 但是云庭就不会给云睿可乘之机。 亏又不是什么好东西,吃一次也就算了。 “你呀你,”老夫人无奈摇头,“成亲能耽误你什么时间?这些人都操持了。” “那不行。您看多少后院家宅不宁的,比如那张鹤遥,啧啧。”云庭黑起张鹤遥不遗余力,“慢慢寻摸合适的,不着急。” 从前的时候,他会觉得有些愧疚。 毕竟祖母年事已高,早点让她老人家抱上自己的孩子,也是孝顺。 但是现在云庭想法就变了。 他的人生还很长。 不能因为愚孝,而毁了自己余生。 他过得好,才是祖母愿意看到的。 强颜欢笑,那是自欺欺人。 他只喜欢二丫。 他若是连喜欢的人都不能为之争取,那怎么算得上男人? 而此刻的二丫,还没有歇下,正在把算盘拨得哗哗作响,盘算这个月的进出。 等她动作停下,陆弃娘就问她:“二丫,这个月赔了多少?” “还行,没赔,赚了二十两,基本等于白干。” “赚了?”陆弃娘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怎么可能赚了呢? 要知道,现阶段是“收买人心”的阶段,所以不管是汉人还是黎人,在商品买卖交换上,他们给出的条件都很厚道。 陆弃娘以为是“赔钱赚吆喝”,结果还赚了? “娘,无利不起早。”二丫笑道,“您说,要是做生意利润不大,那为什么重农轻商,还有那么多人愿意去经商?” 是为了钱啊! 虽然眼下几乎琼州所有底层的人,无论汉人还是黎人,都觉得迎来了从来没有过的好日子。 但是她也不能亏钱啊。 烧钱,她们那点家底,也烧不起。 这是一场旷日持久的战争。 唯有收支平衡,才能长久支撑。 “厉害厉害。”陆弃娘一脸骄傲。 “那是自然。”二丫得意,伸了个懒腰,“我爹和三妹呢?怎么还没回来?” “又去海边了。”陆弃娘道,“好像你爹在盘算着,要在哪里盖几个哨楼,盯着点倭寇的动向。” “倭寇?”二丫道,“这里还有倭寇吗?咱们来了这么久,也没遇到。” “那玩意儿,就跟洪水似的。”陆弃娘打比方,“可能几年遇不到一次,但是遇到了,就是伤筋动骨。” 所以她觉得萧晏做得对。 做人呐,就是得有打算。 “就算有倭寇,不是说也是不成气候的吗?”二丫不以为然,“我爹一个人就能打退一片。” “不能靠你爹一个人,而且你爹说,咱们也不能一辈子都待在琼州。不能等咱们走了,琼州又成了烂摊子。” 第540章 二丫的计划 - 与前夫和离夜,将军在我榻上贪欢 - 么么愚 “要是我爹能把所有的倭寇都灭了就好了,我们出海也就顺利很多。”二丫盘算着道。 “还出海呢!眼下琼州这一亩三分地的事情,都没弄明白呢。”陆弃娘没好气地道。 所有的事情,说起来容易,做起来难。 之前可能所有的问题,都被黎汉矛盾所掩盖。 但是当两个民族的人不再对立,剩下的问题也随之浮出水面。 一样米养百样人。 不管是汉人和黎人,当细化到具体的人时,各种矛盾和利益冲突,五花八门。 比如,眼下虽然黎汉都开始互通有无,但是总有人,还是拿从前的眼光看人。 黎人有,汉人也有,对彼此那种深深的戒备,刻在骨子里。 陆弃娘现在要做的,就是去争取更多的人,理解和加入黎汉合作中。 “那有什么难的?”二丫笑嘻嘻,“娘,这是您最擅长的了。” “我最擅长的?我怎么不知道?” “那从前街坊邻居,谁家两口子吵架,婆媳姑嫂别扭,不都找您?” 陆弃娘扎根底层,深明大义,让人信服。 “那不一样。” “没什么不一样的。”二丫道,“您去劝和,从来不是讲大道理压人,也不是偏帮谁。您是坐下来,听他们倒苦水,把那些憋在心里的委屈、猜忌都倒出来。其实都一样的。” 陆弃娘之前常说,要允许各人为自己打算。 能想明白这点的人,真的太少。 “娘,您可厉害了。”二丫不遗余力地夸陆弃娘,“您看我爹天天出门冷着个脸,加上——” “加上什么?咋不说了?” “他杀了商行那几个之后,别人更怕了。”二丫吐了吐舌头。 陆弃娘嘟囔:“那杀的,也不是好人啊。更何况,咱也没承认呢!” 但是说到底,还是有点心虚。 萧晏这个人吧,真的很会体谅人。 就是杀人上不含糊。 皇上派来的监军? 杀! 皇上赐婚的未婚妻? 杀! 宵小之徒? 杀! 主打一个人狠话不多。 “您看,我爹能做的,就那么一点儿。剩下的这些,都得靠您。”二丫笑着道,“您难道没发现,那些人来找您的时候,都得看着我爹不在的时候?多亏了您,要不咱们出门,估计都没人敢理了。” “哪有你说的那么夸张?你爹挺好的,那是外人都不了解。”陆弃娘护短。 “好,我爹好着呢!”二丫笑着应和,随即话锋一转,“对了,娘,咱们得让大家都帮忙,集思广益,看看咱们琼州,有什么东西能运出去,换钱!” 只靠琼州内部这些人,以物易物也好,发展商贸也好,都很难。 最重要的是,大家合力,赚到外面的钱。 其实琼州物产丰富,想要做什么,大有可为。 陆弃娘对女儿这股闯劲是支持的。 “娘可不懂这些弯弯绕绕。你想怎么办,咱们就怎么办,娘给你打下手。” 她的女儿,小小年纪就能赚回一条大船,她可不敢瞎指点,免得误了事。 二丫有自己的计划。 她拿起桌上一个黎人送来的、用椰子壳精心雕刻的小玩意儿,“像这些黎族的手工艺品,在琼州本地可能不值什么钱,但如果运到广州府、泉州府那些大码头,卖给那些喜欢新奇玩意儿的富商大户,价格能翻上好几番。咱们可以先试试水,打通几条短途的、相对安全的商路……” “换到钱,咱们才能做更多的事,才能有本钱去造更大更坚固的船,去招募更厉害的水手和护卫,才能出海。” 陆弃娘笑道:“那回头,带娘也出去开开眼界。娘就等着跟你享福了。” “那是,您等着就行。” “就是,”陆弃娘逗她,“以后你是不是得找个船上的相公了?” “嗐,要那玩意儿做什么?”二丫摆摆手,表示自己现在都不考虑儿女情长了。 她说得陆弃娘又担心起来。 “你是不是,还惦记着常辉?” “没有。” 二丫是真的不想了。 断的时候真的难过。 但是过去了,也就不想了。 “我谁都不惦记,因为我想明白了,各人身上都有束缚。两个人在一起,束缚就更多。” 二丫觉得她自私,她只能考虑到自己的父母家人。 而对方,也得考虑父母家人,权衡利弊。 两个人在一起,要考虑的事情就太多。 不管嫁给谁,都逃不开相夫教子的规矩,倒不如现在这般逍遥自在,有父母疼爱宠溺,给她一片自由的天地。 陆弃娘也不劝她,“怎么都行,你还小,以后再说。” 人的想法是会变的。 她说的是自己。 出来之后,见了更广阔的天地,也见识了更多的人间疾苦,觉得人这辈子,可真不容易。 所以管怎么活,高兴就好。 说着话,陆弃娘忽然道:“不对啊,这都什么时候了,怎么你爹和三丫还不回来?” 琼崖商行现在虽然不敢和他们正面对上,但是总归还是存在。 所以陆弃娘总觉得他们会搞事情。 “没事。”二丫道,“阿黄和小神都跟着出去了,有事早就回来报信了。” “不行,我得去门口瞧瞧。” 陆弃娘坐不住,刚站起身来,外面就传来了熟悉的马蹄声由远及近。 “回来了!听这声儿准是!”陆弃娘心头一松,脸上露出笑容。 可是等父女俩进来的时候,她才发现,这口气还是松得太早。 第541章 噩耗 - 与前夫和离夜,将军在我榻上贪欢 - 么么愚 萧晏抱着三丫大步走进来,他身上的玄色劲装沾着尘土,下摆处有几道明显的口子。 怀里的三丫小脸煞白,头发有些散乱,衣襟上沾着几点刺目的暗红,眼神却异常明亮,紧紧抿着嘴唇,手里还死死攥着她那张心爱的小弓。 “这是怎么了啊!伤着哪儿了?”陆弃娘惊呼一声。 “娘,我没事,我没受伤,是坏人的血。”三丫挣扎着要下地。 萧晏却把她放到藤床上,“弃娘,没事。三丫是脚抽筋了,缓一下就好。” 虽然他说得轻描淡写,但是陆弃娘显然不信。 肯定是有不小的事情发生,否则爷俩不会这么狼狈。 “被人算计了?”陆弃娘问,同时不放心地蹲下,上下摸着三丫,唯恐她受伤还嘴硬。 “不算。”萧晏竟还笑了笑,“现在都是鬼了。” 陆弃娘:“……” 原来,琼崖商行,还有人不甘心,在父女俩回家的路上设了埋伏。 十几个人,藏身乱石之后,想用绊马索和暗箭。 陆弃娘光是想想,都觉得凶险。 刀剑无言。 黑灯瞎火的,那么多冷箭齐射,要是运气不好,很容易就会受伤。 “娘,我爹可厉害了。”三丫这会儿缓过来了,满眼兴奋,“我爹用棍子就能把他们的冷箭打下来。” “那你怎么回事?小英雄。”二丫撇撇嘴。 三丫:“……我是见有人钻进了乱石里,舍不得我糖糖,就自己下马去追。” 结果追猛了,腿抽筋了。 真是丢脸。 这以后,肯定会是她的黑历史。 “你怎么胆子那么大!”陆弃娘气得骂她,“把坏人打跑了,你不赶紧回家,你追什么?” 萧晏沉声道:“皎皎,你娘说得对。穷寇莫追,我不是教过你吗?” 三丫噘着嘴,“等我明日就开始练武。光学骑射不行!” 还得学会近身攻守。 “跟你说什么,你是一点儿也没往脑子里进。”陆弃娘拧着三丫耳朵教训。 “进了,进了,娘,疼,耳朵要掉了。” 萧晏到底最疼三丫,谎称自己手疼。 陆弃娘果然松开三丫过去帮他查看了。 结果什么事儿也没有,却被萧晏偷偷握住了手。 陆弃娘老脸一红,狠狠瞪了他一眼。 两个女儿都在,他就浪上了! 萧晏这才松开手,握拳虚虚抵在唇上假装咳嗽两声,“那个,他们功夫稀松,只是仗着人多地势。三丫的箭很准,射倒了三个想偷袭她的。剩下的,被我解决了。” “几个一共?”陆弃娘问。 “十四个。” 陆弃娘:“……” 她割韭菜都不能像萧晏收割人命这么轻松。 “那明日官府问起来,怎么交代?”这才是她犯愁的事情。 没想到萧晏张口就来:“琼崖商行的人,意图勾引倭寇,被我察觉;他们想杀人灭口,我出于自卫目的,不得不反击。” 这样,既打压了琼崖商行,又有理由建哨楼了。 一箭双雕。 这件事之后,琼崖商行又受到了严重打击,自此一蹶不振,再也难成气候。 三丫受了刺激,开始发狠练武。 奈何她人缘太好,许多孩子见她练,也跟着练起来。 萧晏就成了这些孩子的“武师傅”。 到后来,很多年轻人,出于对萧晏的仰慕,也加了进来。 慢慢的,习武已经在岛上蔚然成风。 尚临风表示痛心疾首。 年轻人,怎么不得追求点阳春白雪? 争着去做武夫,是什么风气! 于是,尚临风开始收徒,立志要让琼州出历史上第一个举人。 陆弃娘带着三丫、江明月一起,在黎人和汉人之间游走,组织大家开荒、生产,同时解决岛上之前存在的 各种问题。 比如,没有干净的水源,喝了岛上的水之后容易闹病,那就想办法去找干净的水源。 比如,黎人生病,重巫不重医;汉人这边倒是重医,却缺医少药,胡神医也开始收徒。 什么概不外传之类的祖训,在这里不好用。 毕竟都是流放之地了,祖宗估计想算账都找不到他。 二丫出海的目标,短期之内,并没有什么进展。 但是三载光阴过去,琼州湾的潮汐在这片曾经贫瘠而充满隔阂的土地上,冲刷出令人惊叹的新颜。 曾经荒草丛生、人迹罕至的滩涂与坡地,如今被整齐的田垄覆盖。 曾经壁垒分明的黎寨与汉人村落,界限已不再森严。 集市成了最热闹的去处,不再是偷偷摸摸的交易,而是敞亮的吆喝与讨价还价。 孩童们更是没了隔阂,一群孩子嬉笑着跑过,里面既有汉家小子,也有黎家丫头,他们共同的语言是萧晏教的那套拳脚功夫的呼喝声,或是尚临风教的三字经、百家姓。 二丫的商栈,成了岛上最具活力的地方,门前车马络绎不绝。 虽然远航的梦想尚未实现,但二丫已成功打通了通往雷州、廉州乃至广州府的几条相对安全的短途商路。 琼州的特产正源源不断地运出去,换回岛上急需的东西,也换回来大量的银两。 琼州不再是地图边缘模糊的瘴疠之所,而是一块正努力挣脱枷锁、欣欣向荣的新土。 旧貌换新颜,一切都在变好。 这日,陆弃娘正在和妇人们在椰树下说笑做针线,三丫骑着马来找她。 “娘,回家,我爹让我喊你回家。” 妇人们纷纷调侃陆弃娘。 “这是多想你。” “快走快走,我们不敢留你。” 陆弃娘闹了个脸红,骂骂咧咧地道:“又不知道找不到什么东西了,一天天的……等我回去找找。” 等她回到家的时候,萧晏迎了上来,握住她的手,面色凝重。 “怎么了?”陆弃娘觉得不太对劲。 “弃娘,”萧晏抿了抿唇,发声有些艰难,“皇上——驾崩了。” 第542章 伤心欲绝 - 与前夫和离夜,将军在我榻上贪欢 - 么么愚 陆弃娘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看着她呆滞的模样,萧宴又道:“弃娘,皇上没了。” 陆弃娘大哭。 “怎么说没就没了?来琼州之前,我应该再去看看他老人家的。” 陆弃娘非常后悔。 因为当时她确实生出过这样的念头。 但是后来临走时候匆忙,加上她知道,自己想进宫也很难,就没去。 原本以为她之后会回京,原本以为之后总有见面的机会,可是没有了。 萧晏抱住她,让她靠在肩头,轻抚她后背,让她尽情哭出来。 萧晏的眼中,也有泪水盈眶。 对陆弃娘来说,皇上像是一个爱护她的长辈,事事为她考虑。 对萧晏来说,皇上除了是长辈,更是赏识他,提拔他,包容他的明君。 无论是年少轻狂时候屡次犯错,还是后来出身带来的原罪,皇上都给了他生路。 换了人,他都不知道死了多少次了。 到后来,皇上对陆弃娘的关爱,萧晏更是领情。 “娘,”二丫劝道,“您尽力了。皇上心里,是感激您的。若是没有您,没有胡姨丈,皇上怕是早就——” 这五六年,还不是赚到的时光吗? 说实话,二丫对皇上,没有太深刻的感情。 她这个人,从来都小心眼。 她知道皇上对他们家好,可是也是皇上,乱点鸳鸯谱,险些让大姐去给那个阴鸷的太子做妾。 也是同一个皇上,只因为他自己对先皇后的感情,就无底线地偏爱太子。 日后他们一家,还不知道要面临怎样的暴风骤雨。 难道不也是皇上的决定带来的吗? 二丫只心疼自己的娘在伤心。 三丫站在一旁,手里握着弓,面色难得的凝重。 她觉得,她们在这里有些碍眼。 但是二姐不动,她也不动。 “萧晏,我后悔,我后悔啊!”陆弃娘泣不成声,“我怎么就没有去见他老人家最后一面。” 人生的很多时候,以为只是寻常的告别,还有无数次重逢。 却不知,已经见过了最后的一面。 “弃娘,皇上知道你惦记他的。”萧晏声音嘶哑着安慰她。 陆弃娘这几年,只要往京城带东西,肯定有皇上和滕文甫的那份,从来都不曾忘记。 去年过年的时候,皇上也让人给陆弃娘带了东西。 不是明面上的赏赐,而是像寻常家人那般,给她带来了些补品。 陆弃娘很难接受现实,哭了许久许久,眼睛都哭肿了。 她已经很久没有这么难受过了。 她上次这般难受的时候,还是娘死了的时候。 一晃十几年过去,亲人离世的痛,再次袭来。 好多长辈,就这样慢慢离开,她自己的人生路,也不可避免地走向终点。 太难受了。 晚上,陆弃娘和萧晏商量祭拜的事情。 “弃娘,这个消息,是云庭让信鸽送来的,所以比其他途径至少要早五六日。”萧晏面色为难,“而且我们在琼州,得到消息就更晚。” 没有官方消息,他们祭拜也是要悄悄的。 否则,那就是诅咒皇上。 云庭现在过于靠谱,给萧晏帮了很多忙。 “我知道。”陆弃娘道,“我们就说,是亲戚去世。萧晏,我想烧点纸钱,跟他老人家唠叨唠叨,再好好给他磕几个头。” 说话间,她的眼泪又下来了。 她这二十几年,没有得到过多么深刻真诚的来自长辈的关怀。 所以皇上对她的好,陆弃娘铭刻于心。 那是皇上啊! 那是天底下所有人都仰视的皇上,他对自己,却丝毫没有架子。 便是萧晏出事,他非但没有想着要迁怒自己,还为自己谋划以后的日子。 ——虽然确实是乱点鸳鸯谱,但是谁能否定拳拳之心呢? 陆弃娘几乎都不敢想下去。 因为她控制不住自己的眼泪。 “是,我知道皇上身体不好,老胡也说了,这是命数到了。”陆弃娘说着就泣不成声,“可是萧晏,他便是一百岁去世,我也舍不得他啊!” 那是自家的长辈啊。 萧晏轻轻抚摸着她后背,无声安慰。 “皎皎,你陪我出去一趟。”二丫对三丫道。 “出去干啥?”三丫不想动弹,她今日跑累了,都梳洗躺下了,“三更半夜的,外面多危险。” 她哼了一声,“你是看娘心情不好,没人管你是吧。” 二丫白了她一眼,懒得废话,直接道:“十两银子,跟我做个伴。太黑了,我自己不敢出门,怕不安全。” “好嘞!”三丫一听说十两银子,立刻从被窝里坐起来,掀起被子就穿衣下地,“二姑娘您尽管开口,上刀山下油锅,我萧行行绝不含糊!” 她更多的时候,喜欢用“萧行行”自称。 “伺候上。”二丫倨傲地昂着头,把手递给她。 三丫立刻托住,“好嘞,您慢点,小心脚下。” 赚钱太难,花钱太容易。 但是赚她二姐的钱,那就不难。 要抓住每次机会。 哎,没办法,谁让她是那么多人的老大。 一群毛孩子,手里也没什么钱,平时买个零嘴什么的,少不得就得三丫掏银子。 她养活了偌大一帮人呢! 不容易,她可真不容易,三丫暗暗自言自语。 赚钱这件事,还得看二姐。 幸亏她有个出手阔绰的二姐。 这还不得好好伺候? “不是,二姐,你要去哪里?”三丫一边走一边问。 “去一趟柴掌柜那里。” 柴掌柜,是二丫现在商行的掌柜,也是她的左膀右臂。 一般来说,二丫只动口吩咐,剩下的事情都交给柴掌柜去落实。 这位四十多岁的老掌柜,是常辉推荐来的。 也是有故事的人,但是现在为二丫所用,非常能干,二丫就很满意,不去追问过去。 常辉推荐的,那肯定靠谱。 三丫扶着二丫,深一脚浅一脚地往柴掌柜家走去。 海岛的夜晚,月光被浓密的树冠切割得支离破碎,四周虫鸣唧唧,更显得寂静。 “二姐,你这会儿找柴掌柜做什么?天都黑了,他怕是歇下了吧?” 三丫实在好奇,十两银子也堵不住她的嘴。 第543章 嗅得商机 - 与前夫和离夜,将军在我榻上贪欢 - 么么愚 “二姐,你这会儿找柴掌柜做什么?天都黑了,他怕是歇下了吧?” 三丫实在好奇,十两银子也堵不住她的嘴。 二丫脚步不停,声音在夜色里显得格外冷静,带着不易察觉的紧迫:“正因为天黑了,才要现在去。晚了,怕就来不及了。” “什么来不及了?”三丫更迷糊了。 二丫没有立刻回答,直到走到柴掌柜那间靠着商栈、同样亮着油灯的小屋前,才停下脚步。 她深吸一口气,敲响了门。 门很快开了,柴掌柜显然也没睡,披着外衣,手里还拿着一本账册。 见到是二丫姐妹,他有些惊讶:“二姑娘?三姑娘?这么晚了,可是有急事?” “柴叔,进去说。”二丫拉着三丫闪身进屋,反手关上了门。 屋内油灯昏暗,柴掌柜看着二丫凝重的脸色,心里也咯噔一下:“二姑娘,出什么事了?” 他以为是商栈或者船队出了问题。 二丫没有绕弯子,压低声音,开门见山:“柴叔,刚得的消息,皇上驾崩了。” “什么?!”柴掌柜浑身一震,手里的账册“啪嗒”一声掉在地上。 皇上没了? 这消息太过突然,也太大了! “消息来源可靠,会比官文早五六日传到琼州。”二丫补充道,声音依旧平稳。 柴掌柜毕竟是经过风浪的,最初的震惊过后,他很快就冷静下来。 他看着二丫,瞬间明白了她深夜前来的目的——绝不是仅仅为了告诉他这个噩耗。 二姑娘的敏锐,他是知道的。 “二姑娘,您的意思是……” “柴叔,国丧,举国哀悼。琼州虽远,但礼不可废,官府会下令,民间也会自发。” 除了琼州之外,雷州以及周边的地方都是。 普天之下莫非王土,国丧是所有人的事情。 “现在,在雷州和周边,囤积白布,香烛纸钱。”二丫沉着冷静地吩咐,“还有,我们做的生意,那些颜色鲜艳的,全部都暂停。” 顿了顿,她又道,“还有,可以做一些素色的成衣。不过这个来不及可以拖后。” “粮食!”二丫道,“国丧期间,人心浮动,加上各地官府可能征调物资进京,粮价很可能波动。我们要确保自己商行和岛上这些人的粮食储备充足,必要时,平价放粮,稳住人心。” 涉及粮食,她不主动出手,只求自保。 在素衣这件事上,可以适当地捞一点钱。 柴掌柜听着二丫条理分明的吩咐,心中敬佩不已。 原来常辉找他,和他说,让他背井离乡,来做一个掌柜,东家还只有十五六岁时,他是抗拒的。 但是他在京城中出了点事,没人再用他。 万般无奈,只能南下赌一把。 看着眼前指挥若定的二丫,柴掌柜想起了她平时喜欢挂在嘴边的一句话。 “近我者富,跟着我干,不会让你们吃亏!” 她不是口出狂言,她是真有这个能力。 这份在剧变中迅速抓住关键、布局未来的冷静和魄力,让他这个老江湖都自愧不如。 “二姑娘高见!”柴掌柜由衷地赞叹,随即神色一肃,“我明白了,您放心,我这就去办!连夜安排人手,动用所有关系渠道,务必在消息扩散、物价飞涨之前,把能囤的都囤进来!” 他立刻弯腰捡起账册,眼中再无睡意,只剩下雷厉风行的精光。 “辛苦柴叔了。动作要快,更要隐秘。”二丫再次叮嘱,“银子不够,去我屋里拿钥匙,开我的私库。” “是!”柴掌柜重重点头,立刻就要转身去叫人。 “等等,柴叔。”二丫叫住他,声音低沉了些,“也备一份最好的素布、香烛纸钱,我们自己也要用。” 让娘安心,她才能放心。 三丫全程目瞪口呆,直到柴掌柜走了,她才找回自己的声音:“二……二姐?你这是不是在发国难财?” 二丫沉默了一下,没有立刻反驳。 她走到窗边,看着外面沉沉的夜色,声音很轻,却又坚定:“皎皎,这不是发国难财。这是生存之战,是抓住机会让我们以后更好。” 留给他们的时间,不多了。 “皇上驾崩,举国同悲,这是事实,娘很难过,我也很难过。 但日子总要过下去。 琼州需要钱,需要物资,需要变得更强大,才能应对未来的风浪。 国丧带来的需求是实实在在的,我们不做,别人也会做,甚至可能哄抬物价,让真正需要服丧的百姓买不起。 我们提前准备,在低价时囤积,在需求爆发时,我们可以平价或者略高于市场价出售,既赚到了钱,也能帮自己人度过这段特殊时期,稳住粮价,避免恐慌。” 三丫听得懵懵懂懂。 半晌后,她忽然道:“二姐你撒谎。” “我哪里撒谎了?” “娘是真的难受,但是你没难受。”三丫哼了一声,“我也没怎么难受。不过你别告诉娘。” “那个你心里知道就行,不用说出来。” 顿了顿,二丫又道:“不过你得答应我,今晚听到的,一个字都不能泄露出去,包括爹娘!否则,不仅十两银子收回,以后你的零花钱也没了。” 她知道,娘听说这件事之后,心里多少会不舒服。 那就不告诉娘。 她需要这笔钱。 他们的未来也需要。 “我都陪你出来了,你还克扣我十两银子,奸商。” “不过,二姐,你怎么知道囤这些就能赚钱?国丧真的会有那么多人买素布吗?” 三丫真的怕她砸手里,自己的零花钱就没了。 二丫没有直接回答,只是望着北方京城的方向,眼神深邃:“因为,那是天子啊。” 天子之丧,牵动的是整个王朝的神经。 从庙堂到江湖,无人能置身事外。 她不过是,提前嗅到了这即将席卷天下的巨浪中,那一根可以抓住的浮木罢了。 第544章 赦免名单之外的倒霉蛋儿 - 与前夫和离夜,将军在我榻上贪欢 - 么么愚 官方的消息,到达的时间比预计还晚。 琼州这边接到消息的时候,已经是半个月之后。 二丫在雷州,甚至广州府那边,都已经几乎卖空了所有的囤货,大赚一笔。 她并没有和任何人提起这件事。 只是默默地,在消息来到之后,把留下的东西拿出来,平价销售。 陆弃娘着实难受了一阵。 不过好在她不把伤心藏在肚子里,总是和萧晏絮絮叨叨,所以这样不至于郁结于心。 萧晏安慰她,“日后有机会,我带你去皇陵,给皇上磕头。滕文甫跟我说过,早几年皇上以为大限将至的时候,就对你有所安排。若是你再去见他,他会很高兴的。” 陆弃娘被他说得又忍不住落泪。 在另一个世界等她的亲人,又多了一个。 不过她也不是只知道悲伤。 “萧晏,是不是太子当皇上了?” “嗯。”萧晏点点头,“他名正言顺,继承大统。” “那以后,他会不会,脑子发热,做些乱七八糟的事情?” 陆弃娘问出口后,甚至不等萧晏回答,自己就道:“那估计会。萧晏,天下会不会乱?” 她很怕天下大乱。 她一个平头百姓,只知道,不管谁打仗,都是他们这些底层百姓最倒霉。 尚临风教孩子们读书,说“兴,百姓苦;亡,百姓苦”,陆弃娘觉得,怎么能有人把道理说得这么简明深刻。 就是这么回事啊! “弃娘,以后的事情,谁也说不好。”萧晏面色凝重。 同时他心里默默地道,总要做好最坏的打算。 在这个基础上,主动出击,避免被动挨打。 “希望能好好的。” 萧晏沉默地抱住她。 过了些日子,岛上忽然很多汉人都变得亢奋浮躁起来。 因为有人传了一条消息,说是新皇登基,可能要大赦天下。 他们这些被流放的人,有可能在大赦之列。 虽然现在黎汉两族之间,偶尔有摩擦,但是已经谈不上对立,总体氛围不错,但是所有人骨子里,都摆脱不了四个字—— 故土难离。 谁不想回家呢? 所以岛上的人都开始焦急盼望。 陆弃娘每天都要被问起无数次,这个消息的真假,事情有没有最新的进展。 陆弃娘怕他们失望,每次都说,“别听风就是雨的,没有的事情。” 但是总被人问起,她自己都有些心浮气躁了。 毕竟,她心里,也是极盼望萧晏能够被赦免,一家人回京团聚的。 萧晏可能知道她心存幻想,便和她说了,自己应该不在赦免之列。 因为其他人是被乱党给牵连的。 而他,就是乱党的“核心人物”,罪大恶极。 虽然他其实,一个乱党都不认识,更没有做过对不起朝廷的事情。 陆弃娘做出没事的样子,反过来安慰萧晏,“咱们在哪里不是过日子?在琼州不也挺好的吗?” 又过了大约一个月的时间,果然传来了新皇大赦天下的消息。 众人沸腾,都盼望着得到进一步的好消息。 最激动的当属尚临风。 他摸着胡子激动地道:“没想到啊没想到!皇上宅心仁厚!我离开京城的时候,从来没有想过有朝一日,还能回去。” 陆弃娘心说,您老人家确定吗? 名单还没出来,别空欢喜一场。 不知道是不是猜测到了她心中所想,尚临风又道,“便是回不了京城,皇上给我指派个其他地方,也是皇恩浩荡。” 他和许多汉人一样,始终觉得琼州这个地方蛮荒之地,蛮夷非我族类。 要回故土,回不到故土,也要回中原。 陆弃娘点点头,“对,您说得对。” 她希望尚临风能够得偿所愿。 她希望所有人,都能够得到自由。 可是几个月后,圣旨来了。 绝大部分人真的都在赦免之列。 没有被赦免的一小部分倒霉蛋,包括但是不限于萧晏和尚临风。 萧晏早有准备,对这个结果还算能接受。 但是尚临风大失所望。 他喝得醉醺醺的,又念着陆弃娘完全听不懂的诗句。 看样子,也挺可怜。 这顿酒,是在陆弃娘家里喝的。 陆弃娘也同情他,怕他出事,便喊石头给他送回去。 阿苔和石头夫妇,也在被赦免之列,但是他们两个人已经打定主意留在琼州,暂时不打算离开。 这几年,他们在琼州置办下了家业,日子过得比从前好很多。 夫妻俩也都是踏踏实实的性格,所以就打算扎根这里。 毕竟对于底层的老百姓而言,哪里过得好,哪里就是家。 送走尚临风,陆弃娘就和萧晏说:“你说咱们留下就算了,尚老爷子,他这把年纪了,除了那张嘴之外,其他也没什么能碍着谁的了,怎么就偏偏为难他呢?” 这事是这样的。 倘若大家都不离开,那也就算了。 问题是现在只留下这么一小撮人,心态就容易崩溃。 而且别看尚临风天天自诩豪迈,但是陆弃娘却知道,他心眼最小,最爱钻牛角尖了。 而且他年龄大,说句难听的,也没什么用,为什么要针对他呢? 萧晏道:“他就坏在那张嘴上了。” “啊?” 陆弃娘这一听,萧晏这是知道点什么啊。 “咋回事?你知道?你怎么没提醒他两句?” 萧晏摇摇头。 原来,尚临风在京城有个死对头。 那个人吧,和尚临风其实是同科进士,排在尚临风前面。 但是尚临风虽然科举没有他得意,但是诗词写的好,有一种狂热的“脑残粉”,然后就被嫉妒了。 死对头呢,落井下石,让他被发配到琼州。 本来这事也就算过去了。 但是尚临风闲着没事,就爱写诗。 陆弃娘不是说了吗? 他心眼小,心思重,但是偏偏嘴硬,诗词里都说自己在琼州过得怎么好。 这下被死对头抓住了话柄。 ——皇上啊,别人都可以回来,但是尚临风就算了。 他在琼州,已经乐不思蜀了。 不信您看他做的那些诗词。 就这样,倒霉蛋儿尚临风,就被留下了。 陆弃娘听萧晏说完,不由无语。 祸从口出。 而且其实也不太能怪尚临风,就是他死对头,太不做人了。 “这事我没法告诉他。”萧晏道,“我怕他郁郁而终。” “还真是,别说了,别说了。”陆弃娘连忙道。 萧晏还是考虑周全。 “弃娘,我有一件事情,和你商量。”萧晏面色凝重。 第545章 各奔东西 - 与前夫和离夜,将军在我榻上贪欢 - 么么愚 萧晏其实知道,这个消息,对陆弃娘打击很大。 消息刚刚传来那日,陆弃娘以为家里所有人都不在,自己在屋里看着小满和四丫的画册抹眼泪。 ——她在琼州也能活得很好,但是她想孩子。 其实,萧晏当时就站在门口。 门帘低垂,隔开了内外两个世界。 陆弃娘的手指颤抖着,一遍遍抚过画中小满肉乎乎的脸颊,她死死咬住下唇,不让一丝呜咽泄出。 琼州的日子再好,再安稳,也填不满心里那个巨大的空洞。 那是她的骨肉,是她十月怀胎、拼死生下的孩子。 小满第一次叫娘,她不在;小满生病差点夭折,她不在;小满蹒跚学步、咿呀学语的所有点滴,她都只能从画册里贪婪地汲取…… 还有四丫,虽然不是她亲生的,但是她在最难的时候来到自己身边,自己却没有尽到母亲的义务。 大丫信里说她懂事乖巧,可没有娘在身边的孩子,再懂事也让人心疼得揪起来…… 屋外,萧晏高大的身影如同石像,沉默地伫立在门帘投下的阴影里。 隔着一层薄薄的布帘,里面那压抑到极致的、无声的悲恸,像细密的针,狠狠扎进他的心里。 他听到了她极力克制的抽气声,看到了门帘缝隙里透出的、她微微颤抖的肩膀。 他知道她在看什么,知道那画册承载着怎样的思念。 他的心,何尝不是在油锅里煎熬? 天涯共此时,思念却如海,深不见底,隔绝千里。 他多想掀开帘子,走进去,将弃娘紧紧拥入怀中,告诉她:“弃娘,我也想他们,想得心都疼了。” 可他不能。 他太了解她了。 她此刻的脆弱,是卸下所有坚强伪装后,只敢在无人处流露的。 她怕他看见,怕他因为她的痛苦而更加自责,更加煎熬。 她宁愿自己默默承受,也不愿再给他添一丝负担。 她的坚强,从来都是为了守护身边的人,包括他。 可是现在,萧晏却要告诉她更残酷的事情。 “怎么了?”陆弃娘丝毫不知内情,还笑着催促他,“有事你倒是说啊,发什么呆!跟我还卖关子?” “你陪我留在琼州。”萧晏艰难开口。 “那还用说?”陆弃娘瞪他,“你要是撵我走,那我走了之后就不回来了。” “不是,我的意思是,我们俩留在琼州。” “废话。我们不留在琼州,还能去哪里?我……萧晏,你什么意思?我们两个?那二丫三丫呢?” 陆弃娘后知后觉地找到了重点。 但是她不敢相信。 所以她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萧晏。 看到萧晏目光中的不忍,她几乎立刻就确定了。 “萧晏,你要把二丫三丫送回京城?”她顿了下,“其实,也行。” 她好像对在哪里,并不是很敏感。 但是两个女儿,大好年华,还是要去繁华富庶的地方。 京城有大丫在,陆弃娘就不担心。 “不是送回京城。” “那送去哪里?你认识的人?靠谱吗?” “我慢慢和你说。”萧晏确实感觉难以启齿,他拉着陆弃娘坐下。 “二丫想去广州府。” 这是她自己提出来的。 二丫要去广州府做生意。 琼州这里的局面,在她手里已经基本理顺,商路也打通了几条。 她说,琼州太小,就像个浅水湾,养不出能远航的大鱼。 她想去广州府,那里是南海最大的码头,商贾云集,消息灵通,货通南北甚至远及番邦。 她要在那里扎根,把琼州的货物卖得更远,也要把外面的好东西、新消息带回来。 “她说她打听清楚了,广州府那边,已经有人组织船队下南洋,去安南、占城、甚至更远的苏禄、爪哇。那边的香料、宝石、珍稀木材,利润极高。她想去闯闯。” 还有一个原因,萧晏没有提。 那就是,万一新皇真的不肯给他们容身之处,那出海,就是他们全家的退路。 这也是二丫和他说的。 萧晏没有养育儿子的经验。 但是这些年,他一点点看着几个女儿成长起来,觉得养育女儿的过程,一边操心一边骄傲。 几个女儿,真是他和陆弃娘这几年来最大的成就。 “下南洋?” 陆弃娘沉默良久,脑海中已经浮现出来种种危险。 惊涛骇浪,海盗横行,言语不通,风俗迥异…… 她几乎控制不住地想要反对。 但是看到萧晏眼中的挣扎纠结,她就把话咽了下去。 萧晏肯定是已经劝过了。 但是自己养的孩子,自己心里有数。 二丫若是定了主意,那九头牛都拉不回来。 更何况,这些年,虽然经历了一些波折,但是她最终都能证明自己的选择是正确的。 二丫的天地,比她想象的还要广阔,野心也比她理解的大得多。 良久,陆弃娘艰难开口,“那就,让她去试试吧。咱们能给她多少钱?” 除了必须留下的,她想把所有的银子都给二丫带上。 穷家富路,希望孩子孤身在外的时候,不要因为钱而为难。 陆弃娘深吸一口气,努力平复翻涌的心绪,又道:“那三丫呢?让她跟着二丫去广州府?姐妹俩也好有个照应。三丫功夫好,能护着她二姐。” 这是她此刻能想到的最好的安排。姐妹俩在一起,总还有个依靠。 “不是。”萧晏摇头,“三丫不去广州府。” 陆弃娘震惊地看向他。 “也不回京。” 第546章 三丫投军 - 与前夫和离夜,将军在我榻上贪欢 - 么么愚 “弃娘,我想送皎皎去投军。” “投军?!”陆弃娘猛地站起身,声音都变了调,“送三丫去投军?这不是胡闹吗?” 倘若萧晏在军中,那让三丫跟着他,陆弃娘是放心的。 但是要让三丫自己去投军,陆弃娘不放心。 三丫太勇猛了。 这孩子冲起来,都吓人。 她控制不住她自己,也就容易受伤。 刀剑无眼,那不是开玩笑的。 “不是胡闹。这是她一直以来的想法。弃娘,我像她这么大的时候,已经去了军营。” 陆弃娘咬唇。 那个她从襁褓中就捡回家,一点点养大的女儿,现在已经出落得勇敢坚韧,武艺高强,勇敢坚韧。 可是她舍不得她去投军啊。 “是,我没娘疼,皎皎有你疼。”萧晏道,“你舍不得,我知道。但是弃娘,她一身功夫,真的不能浪费。” 谁说女子不如男? 假以时日,三丫定然能成为最亮的那颗将星。 她的心,从来就不在闺阁之中。 她渴望的是纵马驰骋,是弯弓射雕,是像男儿一样建功立业。 把她困在琼州,或者让她去广州府跟着二丫做护卫,那才是埋没了她,对她太残忍。 “身份呢?”陆弃娘问,“朝廷也不让女子投军,你都安排好了?” 她了解萧晏。 萧晏若不是做了万全的准备,是不会跟她开口的。 “安排好了。”萧晏道,“她叫萧行行,是我在养在外面的儿子。至于其他的,燕王会安排。” 那身份,是对燕王说的。 燕王重情义,听说是他的儿子,一定会妥善照顾好。 “为什么不直接说,她是咱们的女儿?” “因为燕王太啰嗦。”萧晏道,“怕他好心办坏事。” 若是燕王知道,他把女儿送到军营里,那一定会唠唠叨叨,还会经常去看去嘘寒问暖。 不出三日,三丫就被人盯上了。 “可是儿子的话,也不见得他不帮忙。” 陆弃娘可还记得,他对刘俭的溺爱。 说起来,也好久没见到刘俭了。 三年前,燕王妃在京城诞下次子刘毓之后,一直没有回金陵,而是带着两个儿子留在京城。 原本只要儿子留下做人质,结果“押一送二”。 这般举动,让皇上放松了对燕王的戒备。 “能好一点,而且我也想堵他的嘴。” 萧晏提起燕王就心烦。 这几年,两人也多有通信。 但是燕王总惦记着他没儿子,催他生儿子。 萧晏多次表示,自己也没什么好继承的。 他能给儿子的,除了乱党的血脉,还有什么? 小满的事情,也断然不敢和燕王提,说不定这家伙脑子一抽,就去帮他和皇上坦白了。 燕王就一直关心他子嗣问题。 这下正好,趁着这个机会,让燕王知道,他“儿子”已经这么大了。 别哔哔了。 “那也没什么不行的。”陆弃娘不纠结这些细枝末节,“燕王之前见过三丫的吧。” “没关系,他看人不记脸。”萧晏道,“而且三丫这几年,也变化很大。” 陆弃娘:“……” 最大的变化,就是黑了。 虽然她出于母亲的滤镜,觉得她黑得也好看,健康,但是还是黑啊。 而且三丫能吃,小牛犊子一般,所以身量长得高。 在女扮男装这件事情上,她确实有得天独厚的条件。 要说陆弃娘现在放心不下的,就是刀剑无眼,怕三丫有危险。 萧晏似乎猜出她心中所想,主动和她说,“现在并没有战事,日常都是操练而已。让皎皎去军营里,也没有太大危险,只是让她收服更多人,为她所用。” 陆弃娘沉默许久。 她能说什么? 小鸟长大了会离巢,孩子长大了也会离开娘。 孩子各自有出息,各奔东西,她应该骄傲的。 只是她太没出息了,一时半会儿还想不开。 “没事,我一会儿就好了。”陆弃娘叹了口气,“大了,都大了。” 萧晏挨着她坐下,默默搂住了她的腰,让她靠在自己身上。 “弃娘,我知道你心里不好受——” “不用,萧晏,不用劝我。”陆弃娘喃喃地道,“我自己能想通。孩子大了,不能一直留在我身边。而且他们都有出息,我该高兴的。我就是,就是——” “担心。”萧晏接口道,“我知道,我也担心。” “没事,我没事。”陆弃娘道,“高兴点。得让她们两个,高高兴兴地去奔自己的前程。” 陆弃娘啊陆弃娘,你可不能拖两个孩子的后腿。 可是她控制不住地眼角湿润。 舍不得,真的舍不得。 陆弃娘靠在萧晏肩头,默默垂泪。 可是第二天见到两个女儿时,她脸上没有露出任何的不舍,甚至还和她们开玩笑。 “都长大了,都比娘出息!你们两个以后,一个给我大把银子花,让我做个富贵老太太;另一个给我赚个诰命,让我风风光光。” 二丫眼眶通红。 三丫却还小,并不是很理解这种离别给母亲带来的伤痛和不舍。 她拍着自己前胸道:“您放心!我肯定给您赚个诰命回来!” 她萧行行,真的行! 二丫瞪她一眼,眼中却又流露出不舍。 第547章 偷偷离开 - 与前夫和离夜,将军在我榻上贪欢 - 么么愚 二丫知道,这一分别,以后一家人想聚在一起,不知道是什么时候了。 但是爹娘养了她们这么多年,她们不可能一辈子依附爹娘。 她们长大了,该成为爹娘的依靠了。 一个家族,一代有一代的任务。 父母把她们托举得很高,她们自己也要努力站到更高的地方,才能回报父母。 陆弃娘对二丫是放心的。 二丫人情练达,又挑大梁,经历了很多事情,有阅历也有经验。 但是对三丫,真的不放心。 她再怎么厉害,也就是个十三岁的小姑娘。 甚至她今年才刚来了癸水。 萧晏一直纵着三丫,给她的从来只有正面的鼓励。 她没有受过什么挫败。 可是无论放心还是不放心,都是要分开。 海风带着咸腥的凉意,拂过寂静的琼州岛。 天边刚泛起一丝鱼肚白,夜色尚未完全褪去,一切都还沉浸在酣眠之中。 一道纤细敏捷的身影,悄无声息地推开院门,又轻轻合上。 二丫站在门外,肩上背着一个结实耐用的粗布行囊。 她想回头看了一眼身后熟悉的院落,但是终究忍住了。 心头像被什么东西狠狠攥住,酸涩难言。 她舍不得。 二丫用力吸了吸鼻子,硬生生将泪意逼了回去。 不能哭,更不能回头。 她怕看到娘的眼睛,怕自己好不容易筑起的决心会动摇。 今日的离别,是为了将来更好的在一起。 娘,我只离开您很短时间。 等我赚到了足够多的钱,就回来陪着您。 她不再犹豫,脚步沉稳地向着海边码头走去。 晨风撩起她束起的长发,拂过她年轻而充满朝气的脸庞。 码头上,柴掌柜和几个精干伙计早已等候在一艘中等大小的海船旁。 船帆尚未升起,在微熹的晨光中安静地停泊着。 “二姑娘。”柴掌柜迎上来,声音压得很低。 二丫点点头:“都准备好了?” “是,一应俱全。” “好,上船。”二丫没有多余的话,率先踏上跳板。 就在她踏上甲板,船工们正忙碌着准备起航时,一阵强劲的海风吹来,带着湿冷的咸腥。 二丫下意识地拢了拢被风吹乱的鬓发,目光习惯性地扫过岸边熟悉的山崖和礁石。 然后,她愣住了。 在那块最高,能俯瞰整个码头的黑色礁石上,一个高大挺拔的身影静静地伫立着,不仔细看,几乎融入了黎明前最后的暗影里。 是萧晏,是爹! 他不知何时站在了那里,也不知站了多久。 没有呼喊,没有挥手,只是那样沉默地、远远地望着她,望着即将远航的船,望着即将远行的女儿。 海风卷起他玄色的衣袂,猎猎作响,却撼不动他如山岳般的身影。 晨光吝啬地勾勒出他模糊的轮廓,看不清表情,二丫却仿佛能感受到那目光穿透了距离,沉甸甸地落在自己身上。 二丫瞬时泪如雨下。 她以为悄无声息的告别,原来早已落入了爹沉默的注视里。 他什么都知道,却选择用这种方式送别。 没有阻拦,没有絮叨的叮嘱,只有这无声的,如山般厚重的凝望。 滚烫的泪水再也无法抑制,汹涌而出,瞬间模糊了视线。 二丫她死死咬住下唇,不让自己哭出声。 船帆被水手们奋力升起,巨大的布面在风中发出沉闷有力的鼓动声。 船身开始摇晃,缆绳被解开。 “起锚!”柴掌柜的声音传来。 二丫扶着船舷,手指用力到骨节发白。 她没有移开目光,泪水依旧汹涌,却倔强地睁大眼睛,死死盯着礁石上那个越来越小的黑色身影。 直到琼州岛的轮廓在视野中变得模糊,直到那礁石化作海天相接处一个几乎看不见的黑点。 一轮挣脱海平面的朝阳正将万丈金光泼洒向海面,照亮了通往未知的航路。 二丫抬起手,用袖子狠狠抹去脸上的泪水,目光重新变得坚定,投向那金光粼粼的蔚蓝深处。 披荆斩棘,迎风破浪。 她的征途,才刚刚开始。 萧晏回去的时候,陆弃娘正坐在门口编藤筐。 晨曦微光勾勒着她沉静的侧影,只有比平日更用力的指尖,泄露了她内心的波澜。 她抬头看向萧晏,“把她送走了?” 如果说萧晏是靠着自己远超过普通人的听力,察觉到了二丫一早的响动。 那陆弃娘凭借的,就是母亲的敏锐。 她更早的时候,就察觉到了二丫的意图。 但是她假装不知道。 如果那样能让二丫心里少一分牵挂,那就让她自己离开。 她不想自己的眼泪,打湿了女儿前进的路。 夫妻俩一时沉默无言,同样的心绪难平。 就在这时,三丫揉着眼睛,打着哈欠从屋里蹦跶出来,手里还拎着她那柄心爱的雪影剑。 ——这是萧晏送她的,是她的“新宠”。 她头发睡得乱蓬蓬,脸上还带着枕头的印子。 “爹,娘,早啊!二姐呢?她不会又赖床吧?昨晚我都要睡了,她非要跟我睡,絮絮叨叨,半夜也不让我睡……”三丫声音清脆,带着抱怨。 她平时起得很早的,今天起晚了,可不是偷懒。 陆弃娘和萧晏对视一眼,一时沉默。 三丫没察觉异样,自顾自地走到院子中间的空地上,像模像样地摆了个起手式,嘴里还念念有词:“萧行行来也!看剑!” 她挥了几下雪影,才后知后觉地发现气氛不对。 “怎么了?”三丫收起架势,疑惑地眨眨眼,目光在爹娘脸上扫过,又探头往屋里瞧,“二姐?快起床,太阳晒屁股了!你还欠我二十两银子呢,说好今天给的,赶紧给钱。” 她昨晚真的完全是被这二十两银子吊着,否则根本坚持不住。 她喊了几声,屋里毫无回应。 “别喊了,你二姐走了,去广州府了。”陆弃娘叹了口气道。 “走了?!”三丫像被踩了尾巴的猫,“她怎么能走?!她什么时候走的?她答应今天给我二十两银子的!说话不算话!骗子!二姐是个大骗子!” 第548章 送别三丫 - 与前夫和离夜,将军在我榻上贪欢 - 么么愚 陆弃娘轻声道:“怕你舍不得她,所以才要偷偷走。” “我舍得她,但是我舍不得我的二十两银子。”三丫郁闷地道,“她什么时候走的?我现在能追上吗?” 骗子! 她的二十两! 被她这般一闹,气氛顿时轻松了许多。 陆弃娘直摇头。 这傻丫头,还不懂得什么是离别。 不过这样也好,离开家之后,不要想家。 她笑骂道:“你现在和小神借它的翅膀,就追上了。” 三丫气得直哼哼。 她手里已经攒了几十两银子,准备临走时候给她的“兵”买点东西。 本来想着多二十两更好,结果二姐说话不算数。 哼,坏人,等下次见她,一定和她讨债。 虽然三丫气哼哼,但是她情绪来得快,去得更快就像龙卷风。 所以她很快就和萧晏切磋起来。 这俩人都用剑,一时间剑花缭乱。 陆弃娘早就习以为常,低头继续忙自己的。 练完剑之后,三丫回屋梳洗换衣裳。 结果进屋之后片刻,她在屋里大喊起来:“爹,娘你们快来看啊!” 陆弃娘和萧晏连忙起身进去。 只见三丫站在梳妆台前,手里捧着一叠厚厚的银票,小嘴张得能塞进一个鸡蛋,眼睛瞪得溜圆,脸上是巨大的惊喜和不敢置信。 梳妆台上,还放着一件折叠整齐、闪烁着暗沉金属光泽的软甲。 “娘,我发大财了!” 三丫刚才数了,有二十两五十两的银票,加起来一共一千两。 一千两银子啊! 这是她这辈子拥有过的最大一笔财富了。 她小心翼翼地摸了摸那件软甲,触手冰凉柔韧,“这是软甲吧?爹,是好东西对不对?这些是爹娘给我带着去金陵的?” 她爹娘,果然有好东西! “这是你二姐留给你的。”陆弃娘道。 她百感交集。 二丫刀子嘴,豆腐心,对家人是最好的。 她是最懂这个妹妹的。 用这种方式,既给了妹妹安身立命的保障,又用巨大的惊喜冲淡了离别的愁绪。 三丫这个傻丫头,现在满脑子都是银子和宝贝,哪里还想得起伤心? “二姐?她赖我二十两银子,是为了给我一千两?不行,爹!” 陆弃娘:“……咋不行了?你嫌钱多烧得慌?那给我。” “不给。”三丫紧紧攥着银票,“爹,爹,我二姐是往哪个方向走的?我要给她磕几个头!” 陆弃娘骂骂咧咧。 三丫的离别,终究也到来了。 这一次,也是早上。 三丫已经换上了那身特意改小的男式粗布劲装,头发紧紧束在头顶,用布巾包住,看起来像个英姿飒爽的小儿郎。 那件二丫送的软甲,被她贴身穿着。 武器和行囊都被挂在马背上,三丫的目光已经是迫不及待。 “娘,您放心!”她拍了拍胸脯,发出轻微的软甲摩擦声,“我会照顾好自己的!您看,爹给了我这么好的武器,二姐给我留了这么好的软甲。等我立了功,当了将军,给您把诰命再讨回来。” 少年不识愁滋味。 她的心里,只有光明的未来。 陆弃娘见状也笑笑,“去吧,什么都没有命要紧。给娘全须全尾地回来,比什么都强。” “知道啦!” 三丫用力点头,翻身上马,动作干净利落。 她坐在马背上,身姿挺拔,脸上扬起灿烂笑容,大声道:“爹,娘!你们等着!等我萧行行建功立业,名扬天下!驾——” 她一夹马腹,望云的女儿追风,发出一声长嘶,撒开四蹄,踏起一片烟尘,渐渐融入道路的尽头,只留下一个奔向梦想的背影。 “这下就剩下咱们俩了。”陆弃娘叹了口气,“萧晏,你说咱们就老了吗?” 她还年轻,孩子们就已经各奔东西。 “还没老,不过时光催人老。”萧晏道,“你要想,从我们在一起到现在,难得有两个人的好时光。” 陆弃娘瞪了他一眼,“天刚亮,就盼着天黑了?我告诉你,白天干白天的活,晚上干晚上的活,那可不能乱。” 萧晏:“……” 真的不是他不纯洁。 而是弃娘好像每次,都会想歪。 萧晏并没有开玩笑。 琼州的各种事情,都已经走向正轨。 这些天,虽然有不少人都因为大赦陆续离开琼州,但是也有很多人,选择了留下。 离开的,大都是近几年来的。 那些已经扎根下来的人,再回去,恐怕也已经物是人非。 大赦之后能谋个一官半职的就算了,否则白丁,在哪里,活着都很艰难。 琼州这里,物产丰富,已经生活习惯了,很多人也并没有重新挑战新地方的勇气。 萧晏带着陆弃娘骑射,带着她去赶海。 他们骑马驰骋,他们在海边撬开牡蛎,在退潮后湿滑的礁石间寻找隐藏的海螺。 陆弃娘像个孩子一样,提着竹篮,在沙滩上深一脚浅一脚地跑着。 本来她不好意思脱鞋袜,但是萧晏会鼓励她。 夕阳西下时,他们会并肩坐在高高的礁石上,看着落日熔金,将海面染成一片绚烂的橘红。 阿黄就在旁边跑来跑去,时不时地用爪子去“调戏”小螃蟹。 习武的汗水,策马的畅快,赶海的乐趣,海边的依偎……这些简单却充满活力的日常,一点点驱散了陆弃娘心头的离愁和空寂。 “萧晏,你说咱们俩这样好吗?”陆弃娘都有些心虚了。 她都快三十岁了,玩得像个孩子,像话吗? “人生苦短,若是有可能,我希望和你的每一日都是这样的,弃娘。” 萧晏把手中石头投出,看着它在海面上跳跃。 如果将来有一日,他为自己的选择付出了代价。 那他希望,还能有这样美好的记忆,让陆弃娘在余生回味。 这是暴风雨之前的宁静。 正在说话间,陆弃娘忽然伸手指着远处天空中的黑点:“我怎么觉得像咱们的小神呢?” 萧晏眯起眼睛看过去。 片刻后,他语气笃定地道:“不是像,那就是小神。” 小神这次,是从京城回来的。 它带来了京城最新的消息。 第549章 择婿标准 - 与前夫和离夜,将军在我榻上贪欢 - 么么愚 “写的什么呢?我也看看。” 陆弃娘凑上去,一起看萧晏打开信。 “是云庭。” 陆弃娘现在也能认出云庭的笔迹了。 “嗯。” 不过这封信,语焉不详,看得陆弃娘一头雾水。 “萧晏,这是什么意思?”她不解地问。 她现在每个字都认识,但是连起来,不明白云庭到底想说什么。 说起来,还是“破虏门下走狗”更为直观。 陆弃娘变了。 要是从前,她会怀疑自己水平有问题。 但是最近,她比较膨胀了。 不是因为萧晏专心教她,而是尚临风做了什么诗词,都先来读给她听听,问她能不能听懂。 看吧,她都成了大文豪的标准了。 那再看云庭,还不跟看狗似的? 所以她觉得,云庭这几年,可能也没什么长进,还是纨绔,信都写不明白。 再这样下去,她都能超过云庭了。 但是萧晏却看明白了。 云庭不让他回京。 关于是否赦免萧晏,朝廷中其实是有两种声音的。 周逍遥自然是替萧晏说话,认为他也应当在赦免之列,才能显示出新皇的仁厚,皇恩浩荡。 但是谢太傅、张鹤遥这些人,则认为萧晏身上流着越王的血,无论如何都不能回京。 在这场争辩之中,云庭站在了谢太傅这边。 他没有和萧晏多解释,只是说让他先安心留在琼州。 萧晏心里却很明白。 因为他远在数千里之外,碍不着新皇的眼。 但是若是在眼皮子底下,那恐怕连呼吸都容易出错。 陆弃娘听了萧晏的解释,点了点头。 没毛病。 新皇才刚登基几个月,还不知道他做皇帝到底怎么回事呢。 所以得观望一下,再想办法。 “添丁又是什么意思?”陆弃娘问,“添丁不是生孩子吗?” 她觉得云庭肯定写错了。 云庭说他自己要“添丁”。 他都没成亲,添什么啊! 不靠谱,一点儿也不靠谱。 萧晏却接上了前面一封信的内容,短暂闭上眼睛。 ——云庭真的,变了很多很多。 这种变化,让萧晏觉得欣慰,又有些隐隐的心惊肉跳。 他们太久没有见过了。 和他书信来往的云庭,成熟得有些陌生。 云庭在外面有了个女人,这个女人还怀孕了。 他说,算算怀上的日子,是皇上驾崩前两日。 多余的,他没有说。 没有任何情绪的波动,好像就平铺直叙交代一件再正常不过的事情。 但是萧晏知道,事情不会那么简单的。 真那么平静,其实根本就不必交代。 这个孩子,甚至这个女人,透露着一种古怪。 按照萧晏对云庭的了解和理解,他应该迫不及待地撇清和这个女子的关系,表达对二丫的感情坚定不移。 正如他前两年做的那般。 可是现在,云庭没有提起二丫,没有解释。 他现在,自己心里也能装下事情了。 “萧晏,问你呢。”陆弃娘碰了碰萧晏的胳膊,“谁要生孩子了?” “云庭。”萧晏淡淡道。 “啊?” 陆弃娘震惊之余,又有些闷闷的,半晌之后道:“这小子,成亲了也不说一声。” 罢了罢了。 二丫也不想成亲,云庭另外找了,也挺好。 就是她心里,有些莫名的不是滋味。 “他没有成亲,只是通房怀孕而已。” “通房?”陆弃娘皱眉,“怎么这么离谱。这样回头谁还愿意嫁给他,好好跟他过日子?” 还没成亲,就有了庶子。 太膈应人了。 “我看你不在身边敲打,云庭也犯毛病了。”陆弃娘小声嘟囔道。 但是事已至此,孩子都有了,能怎么办? 糊涂,真是糊涂。 陆弃娘心里又有些庆幸,还好,二丫没跟云庭。 少年心性,实在是太不稳定了。 “这个孩子,还不知道是谁的。” “啊?” 陆弃娘懵了。 云庭这是被人戴了绿帽子? “不能吧。”陆弃娘道,“就算云庭没经验,好糊弄,那国公府上下,也不是吃素的。” 人家国公府,是真的有爵位要继承的,哪里能容得下混淆血脉? 萧晏也没有瞒着陆弃娘,一点点给她剖析。 “云庭这两年,做了很多事情。他是新皇面前得力的人,也帮忙处理了很多,见不得人的事情。” 想取得一个疯批的信任,是极难极难的。 云庭一定是花费了很多功夫,替新皇做事,替他……背锅。 “你看,信上云庭反复提国丧期间,不能‘闹出人命’,他大概是在暗示,这个孩子,真正怀上,应该是在国丧期间。” 陆弃娘:“……真荒唐。不过其实,差一个月半个月的,不能遮掩过去吗?谁那么较真啊!” 再说了,云庭现在不是皇上面前的红人吗? 那就算有人参奏他,皇上网开一面,轻轻放下就算了。 “是,如果是他,那不会有事。” 毕竟云庭的外祖母是太皇太后,盼着他的子嗣已经很久了。 谁敢置喙? “可是,如果这个孩子,是皇上的呢?”萧晏问。 陆弃娘瞬时睁大眼睛。 不能……吧。 新皇那么离谱吗? 之前的皇上多疼爱他,把他护得严严实实,知道了他做了大逆不道的事情,都忍住了。 他却沉迷女色,无法自拔,还搞出了人命? “如果我没猜错的话,云庭这次,是想一箭双雕。” “其中一条我知道,”陆弃娘道,“想讨好皇上。那另一条好处是什么?” “证据。”萧晏面色平静,“云庭想留下证据。” 日后他们若是真的忍无可忍,那总要师出有名。 国丧期间让女子怀孕,新皇什么成色,大家都知道了。 不孝,这是洗不白的罪过。 陆弃娘想了想,和萧晏把信要过去,又翻来覆去地看了几遍。 她似乎,也能隐隐感觉出来一点不对劲。 但是萧晏说的绝大部分,她还是没看出来。 “因为我更了解云庭。”萧晏道。 曾经他期待云庭能够长大。 可是现在看着云庭变得沉稳,萧晏心里却有些说不出的担忧。 这是他为二丫看好的另一半。 现在,他却不确定了。 尤其云庭,甚至没有明确解释这个女人和孩子。 他是确定了自己能想明白,还是他现在,已经不在意二丫的想法了? 这份稚嫩青涩的爱意,对二丫来说没有造成任何影响和波动,但是皇帝不急,急死太监,萧晏开始担心了。 ——他不会允许女儿嫁给一个心里没有她的男人。 如果是那样的话,又何必嫁人? 所有女儿的亲事,对于她们的人生来说,必须是锦上添花,否则宁缺毋滥。 蒋玄是大丫最沉默最坚实的支撑,像沃土一般,无声无息给大丫提供更多的养分。 萧晏希望,二丫三丫,包括小四丫,日后也要按照同样的标准找另一半。 不需要多么出类拔萃,但是要拿得出手。 而且他们的爱,一定要纯粹,一定要—— 恋爱脑,满心满眼里,都只有一个女人。 希望云庭,在这一点上,并没有改变,只是悄悄将爱意深藏。 第550章 小满长大了 - 与前夫和离夜,将军在我榻上贪欢 - 么么愚 京城,春寒料峭。 厚重的宫门缓缓打开,身着朝服的官员鱼贯而出。 张鹤遥走在其中,一身深紫官袍衬得他面容愈发清俊冷冽,眉宇间凝着一层未散的薄怒。 云庭也在其列,正侧头和身边人笑语晏晏。 他朝服外随意罩着价值连城的紫貂裘,手里漫不经心地把玩着羊脂玉佩,脸上是那副惯常的、玩世不恭的笑容。 方才朝堂上的针锋相对,没有留下什么痕迹。 第551章 云庭的成熟 - 与前夫和离夜,将军在我榻上贪欢 - 么么愚 张鹤遥抱着小满,走到那匹温顺的枣红马旁。 他一手稳稳托住小满,另一手抓住马鞍,长腿一迈,身姿利落地翻身上马,动作流畅而矫健。 坐稳后,他调整了一下姿势,让小满侧坐在他身前,用自己宽大的朝服袍袖和坚实的胸膛,将小小的儿子严严实实地护在怀里,挡住了寒风。 他一手紧握缰绳,一手牢牢圈住小满的腰身,低头温声道:“抱紧爹爹,坐稳了。” 侍卫牵动缰绳,枣红 不得不说,这个节目的安排真的不错。主持人的控场能力和剧情发展的节奏恰到好处,所以录完节目,林清清并不觉得有多累。 带着这份愤怒,石天的灵体便波动一下,随之,在常人难以感受的领域,石天缓缓的伸出手来。 “你这死孩子!看我不揍你死你!”说着就直奔何木子去,扬手要去教训她。 而在这剑心殿大殿之前的空地上,一口大鼎正静静的在剑心殿的门口停放着。 “妹妹,你也不要质疑他的医术,如果这个世界还有人能治好你的眼疾,那肯定只有龙尊了。”田超说道。 第二天的戏拍摄的很顺利,四个场景拍到下午两点就收工了。陈素心最怕冷,婉拒了张清雅几人要去逛街的邀请,自己钻进了酒店里洗了个热水澡泡了一杯茶靠在床上看杂志。 不过上不上节目显然不是许嫣然关注的重点。“亲,你平时撒狗粮就算了,现在竟然当着全国观众撒狗粮,这种行为应该被浸猪笼!”这种言辞犀利的批评职业直叫林清清抬不起头来。 第二天醒来,叶一凌已经不在房间了。陈素心打开手机斟酌了一下,给他发了条消息过去。 这银甲修士一向都是沉默寡言的性格,可是今天他完全不顾自身以往的形象,当着所有人的面哈哈大笑起来。 刚还怀疑石天拿不出仙果的众人,现在见到石天不仅仅交出了一万颗仙果,甚至还上供了一百顆极品仙果,一个个都傻了。 虽说外联部是个油水比较多的部门,但是经过他手的资金也就是那么一点,其中可以暗中操作的部分就更少了。 纪琰臣拒绝不了,只能应下。叶梨和他们班上的人也挺熟的,索性一起跑过来了。 “妈,你们现在在哪里?是回老家了吗?”穿越到异界,李慕一直都担心那个姜子牙的恶尸和火德星君等人对自己家人动手。 腊梅花对尚在襁褓之中的婴儿有着最诚挚的祝福,可以护佑平安。 后来他们在镜中看到了杨戬的过去,看到了是三圣母幼时淘气,杨戬为了救妹妹才显露法力,导致玉帝派人令其家破人亡,可瑶姬只怪罪杨戬。 情报人员不仅找到了逃离东岳大酒店的蒋权,还从对方口中获知,其下属只是跟余三元隔空对视一眼,就被余三元盯上,并追踪到酒店。 看着走近后面带微笑的大甜甜,李慕直接呆愣住了,因为他的手机屏保就是她的照片。 夜间的海面漆黑一片,深不见底,姜颂紧紧抓着木筏,拿着烈焰枪对着海面警惕。 此刻,萧景玄已经看了一大半了,新奇的故事使得他想要下意识的点击下一章观看接下来的剧情,但此刻他的心情却无比的沉重,手臂像是中风了一般,想要点击却点不下去。 这些并不是学生或者附近商家过来卖东西的地摊,而是新学期各个社团纳新的门面。 就在那些破灭强者得意大笑的时候,漫天的烟尘中,一道身影如同闪电般向前掠出,在那些破灭强者还没来得及作出反应的时候,冲入了他们的队伍当中。 第552章 为二丫骄傲 - 与前夫和离夜,将军在我榻上贪欢 - 么么愚 太皇太后听云庭说完,倍感欣慰。 她伸出干枯的手摸了摸云庭的头顶,“庭儿真的长大了,外祖母以后不用那般操心了。” “外祖母,您等着享福。”云庭笑得眉眼弯弯。 太皇太后也笑了。 顿了顿,她声音极轻地道:“庭儿,外祖母想求你一件事。” 云庭心有所感。 但是他没有盲目答应。 “您说什么求,我娘若是在天有灵,知道您对我 一步一步走过去,杨航瑜觉得自己踩在刀尖上,刀刀凌迟,鲜血淋漓。他听见自己破碎的声音:“她……还活着……吗?”眼前突然一黑,他沒有力气的突然跌坐在地上,看着近在咫尺的妻子无声嚎啕。 这也是齐鸣修为尚低的缘故,若是齐鸣的修为到了和鳞鳗妖相对等的化圣境巅峰的程度,估计就能够和鳞鳗妖对抗了。 沈君蹲下,取下令牌,仔细看着,跟在洞里杀的闪电族人脖子上的闪电形印记一模一样。 叶蓁便道了谢,故作放松的进了房,那丫鬟抬眼,一脸得意,匆匆离去。 “让你见识一下什么叫做刀法!”王锋取出一柄长刀,猛地往前一跃,带着猛虎下山的气势对着齐单猛砍而去。 梁嫣驾驶着R8在宽阔的大路上飞驰,车子里面一片寂静,可能是李子孝刚才的问题使梁嫣不知道该怎么回答,所以只能沉默。 不提还好这一提梁嫣就气不打一处来但是又无可奈何,世界上有太多的如果,就算成了那样那也都只是属于如果的并不会变成你的。 “嘿嘿,他怎么可能和阿休斯师兄比!妄自尊大!”所有的声音都是质疑轩辕慕夏,他们不相信三生花有这个分界药龄而没人知道。 阮潋迷迷糊糊中听得两人的声音,她扯着干裂的唇角,绽出一抹苦涩的笑来。原来如此,难怪她的病一直不见好,原来每日端来的滋补汤药里是加了料的。每日都服用搀了毒药的补汤,自己又怎会见好呢? 等所有人都看完工资表,大家不得不相信眼前的事实,工资表上校长签字一栏,赫然写着夏语嫣三个大字。 要不是因为双煞城有很多事情要忙,他们恐怕早就第一时间去冰雪城了。 巨大的圆形嘴里是无数轮状的利齿,无数的利齿能让密集恐惧症直接晕倒了。 “算了,不去了。依子,你向木叶白牙送个祝福,带上我的一份。”忍界之中,能够得到称号的忍者可不多,朔茂成为了木叶白牙,值得他送信祝福。 胖子并沒有说谎,那个老酒鬼卢塞顿的确常年泡在酒吧里,很多在勇者酒吧的人都认识这个要酒不要命的老家伙。 迷迷糊糊地靠在沙发上,思绪可劲儿地往远处飘,等到开门的声音把人吵醒的时候,这才发现外面天色也暗了下来。 这样平静的日子一直持续了几日,一直到围猎结束,整个队伍开始返航。 这老头是算命的?叶寒心中顿时好奇了起来,这个大陆上竟然也有算命先生?这老头双眼深陷眼帘,只露出半边浑浊的眼珠,似乎是个盲人。 乔莹娜也笑,可只笑几声就捂了自己的嘴,眼圈立刻红了,好像又看见那个为了讨好麦姐在咖啡馆表演这舞蹈的不靠谱男人,那时候只觉得他懒散庸俗还可笑,现在才知道珍贵。 叶寒累的满头大汗并不是因为灵念不够强,相反他的灵念已经到达了培灵境初期的层次,根本不能以常理度之,主要是因为叶寒第一次提炼二品灵草,就提纯到只剩最后一丝药力,这可是连三品丹师都不可能做到的事。 第553章 常辉退出 - 与前夫和离夜,将军在我榻上贪欢 - 么么愚 太皇太后闻言赞道:“是个极有主意的孩子。庭儿你眼光很好;只是日后,她能甘心留在后宅吗?” 让二丫留在后宅,是一种悲哀。 同为女子,见识过外面的广阔天空,也在宫里这一亩三分地数十年,太后知道光鲜背后的寂寥。 她为什么每年都得出宫? 不是真的为了避暑,而是想出去透透气。 “我没有想过把她拘于后宅。”云庭道,“她可以去做她喜欢的事情。我可 柳浅眼中闪过一丝不解,她也不清楚为什么最近楼主下达的命令越来越匪夷所思,就像上一次,若是楼主想要报仇,直接将那人杀了不是更省事? “为什么你一定要今天就走?这么晚了不是很容易出事吗?”剑泉又问。 最后被子和床单父子两都没折腾明白,也是只能将就着先睡了,因为实在是太辛苦。 实际上,岳毅他们并没有邀请什么人过来,也就是请了赵方成一家。 “学校弄错了,已经没事了,”云茉雨立刻安抚,好言相劝,甚至打包票。 “呵,我就知道你们藏在这里!”为首出声的男人是刀疤男,林成双在没有看见他的样子的时候就听见了他的声音,她可是有过目不忘的本领,自然这过耳不忘的本领顺便也参杂进来了。 “你还要继续送命吗?”剑泉冷冷看着这仅剩的一人,眼神充满了挑衅。 萧依蓉这样毫不客气的一连窜问题,直接就把秦砚彤给问得不知道该怎么回答。 “不行,这么冷的天,你躺着,我去问问他,倒是天塌下来了么?”将宓姝按回被子里。 然而,众人都静止在那,杀人魔没有动,上千士兵也不敢动,而那肥肥的斐阳王双腿早就软了根本就动不了。 杜子腾一脸无语,厉鬼看了看地上,又看了看自己黑洞洞的胸,怒火直烧,战斗力瞬间升高一个档次。 另外就是她行走的路线了,帝昊作为一名炼药师,精神力感知十分强大,刚才她走得不急不缓,相信帝昊早就感知到她的位置,所以他也不担心帝昊会找不到她。 宫本吴京因为一直都在好好的整理着自己的课本,以前因为今天是他哥哥的生日,所以就觉得,一定要,找到一个可以作为他哥哥生日的独一无二的生日礼物。 等朴翠送走了这个病人,平复好心情的时候,顾梓鑫已经把王主任堵在了办公室门口。 柴进听闻后勃然大怒,马上喝令下去,让所有手下都紧急集合,各执棍棒直奔柴万春居处而去。 毕竟华夏的政治什么情况,他这个穿越者最清楚,那就是:只要有好处,那么所有‘有关部门’都会过来管管;出现问题,那么所有部门都会要求百姓去找‘有关部门’解决。 “说的也是。”林鱼想了想就不再纠结,出来玩,最重要的就是开心咯。 谁知道,还没有等到那一天,他爹一个错手,打在他娘脑袋上的穴位上,他娘当场就去了。 她还记得,以前程旭进入家族企业之前,也是一个外科医生吧,会有这么巧吗? 这个时候自然就不需要老奸在场来分功了,几个老狐狸都是一个念头。 对于他的这种思想,你们不用全部接收,最好是有批判的看待,选择你们认为比较好的一部分,填充到你们的思想体系中。 他一直这么想,但随着他到达的地方越多,经历的事情越多,遇到的人越多,就越发的觉得事情的真相,也许并不是他想的这么简单。 第554章 削藩开始 - 与前夫和离夜,将军在我榻上贪欢 - 么么愚 云庭同情常辉,何尝不是同情自己? 在二丫那里,她和常辉已经断了,并不知道常辉的坚守。 自己好像更惨一些。 二丫知道他在外面有女人,恐怕都觉得他本就是这样的人,大概会写信骂他个狗血淋头,然后催促他负责。 想到这里,云庭不由苦笑。 但是既然这是自己的选择,那无论如何都得坚持下去。 常辉的事情,他也不打算和二丫提,让常辉自己说 “一个手抓饼,不要蛋不要葱不要辣椒油……”陆浅浅清楚记得每一个点,不过辣椒油是从吃过她的辣椒酱之后开始的,说是外面吃到的都不好吃。 陆浅浅有点尴尬,她跟王子熙取的那个昵称实在不适合在人前叫。 周晓丽与余雅几人见工作室的大门开着,倒是没有犹豫,立即走进了哈罗工作室,一个个脸上露出期待之色。 余诗洋很享受姐姐余诗音准备的午餐,虽然无法那些高级餐厅的菜肴相媲美,但是它却是独有的温馨味道,有一种味道叫做家的味道,姐姐余诗音的菜肴无疑让他满足对家的感觉。 林御风本来就已经趴在地上了,在这众目睽睽之下摔了这么一个狗吃屎,怎么可能面子上挂得住,刚想要起来报仇呢,可是身子再次一沉,啪的一下又重新拍在了地面上,而且这次更厉害,有一半都陷在了地里。 在家里陆浅浅做什么他就吃什么,要不就是他点什么陆浅浅做什么。 “我想,你应该有什么事忘记说了,对吗?”我皮笑肉不笑的看着他。 华艺音乐发布官方消息,公司已于昨夜正式出售于金牌大风,未来将以金牌大风分部的身份活动。 力量很不错,还懂得吸收灵气补充能量,堪比远古的大型毁灭武器了。 他暗自打量,想要看看是什么厉害人物,轻易就把自己给劫持了。 淮阳王扑通跪下了,“万谦对你是忠诚的,根本算不上拥兵自重,不,他……哎,我怎么说二哥才能明白?您为我一句话就罚万谦,您连我王位一起褫夺去吧。 夏康有些奇怪,他印象中可没见过这头食铁兽,武者的记忆力不弱,哪怕一,二千年过去,不可能一点印象都没有了吧。 只是他心底很疑惑,为什么他的衣裳突然间会全部跑到字画上去了呢? 端午节过后,天气越来越炎热了,但是家里面连个风扇都没有,平日里也只能坐在屋檐下乘凉,实在是热的受不了了,就把大箱子搬了出来,拼在了一起,几个孩子躺在箱子上睡。 看着一条十字架带有一颗价值不菲的宝石镶嵌,褐色眼眸的男子笑了笑。 杨皇后抹去唇边的血渍,强行压下去翻涌的血气,内息紊乱,想要压制住皇上已经越来越难了。 难怪写三少谭晔的话本子格外多,剧情设计格外大胆,举世皆知的皇上私生子那也是姓谭,不姓穆。 水晶般剔透的碟子里码着来自台湾的莲雾、泰国的金芒果和从中国南方空运的名种荔枝“挂绿”,屋里弥漫着优雅的白檀香气。 后院传来奶胖与剪纸人拳脚你来我去轰隆声,这声音却无法打扰秦诚,叶青萝两人,你打量着我,我观赏着你。 但当初都说她家宝贝不是乔修寒的儿子,而是段夜肆的,这件事传的满城风雨。 雷声伏在办公桌上,放声大哭。他的哭声传到门外,保安们和工友们面面相觑,谁也不知道办公室里发生了什么,竟然让一个大男人放声痛哭。 起源大陆的时间流速很慢,空间也很稳定。罗峰追杀血云神君之时,燃烧神力施展刀法撕裂空间,那还只是空间最浅层。 混沌层,位于空间极深的一层。 想要靠自己遁入混沌层,大多混沌主宰都做不到。 最简单的方式,就是通过'混沌之墟'逆流而上,便可直达混沌层。 轰隆隆~~~ 无穷无尽混沌之力,一眼看不到尽头。 罗峰从虚空窟窿逆流而上时,初时,周围还很狭窄,可越是逆流飞行,越是宽 敞,直至彻底无边无际!罗峰也明白:这应该就是混沌层了。 如此浓郁的混沌之力,蔓延处处。罗峰环顾左右,只觉得混沌层仿佛是无边海洋,混沌之力则是海水!自己就是初入大海探索的打渔人。 虚衍母树树叶的确神奇。罗峰看了眼怀里携带的那一片树叶,对叶时刻散发着无形能力虚空波动,波动自然覆盖了罗峰。 这范围之内,混沌层丝毫不排斥罗峰。 这树叶随身携带,一纪左右时间便会彻底枯萎,时间够长了。罗峰还是很满足的,他仿佛好奇宝宝般,仔细观察着混沌层。 只见无穷无尽混沌之力荡漾,混沌层各处更有一段段混沌法则实质化显现,令混沌层越加绚烂。 这些随机显现的混沌法则,都不尽相同。罗峰看着,耀眼璀璨散发金光的混沌法则,犹如冰霜般的青白色混沌法则,甚至如银白色的混沌法则......混沌法则显现稍有变化,外在模样便有区别。 混沌,具有无限可能。 稍有转化可能呈现'混沌之金'、'混沌之火'、'混沌之雷霆'等各种表象。 一旦掌握混沌法则,是可以向任何一条本源大道前进的。 本质唯一,表象各异。罗峰想道,无数修行者,不管是修炼什么体系,悟出什么招数,最终都是通往混沌法则。 罗峰在周围缓慢飞行,观看周边随机显现的混沌法则实质化,细细参悟领会。 不同的显化,带给罗峰不一样的领悟。 就在罗峰细心领悟之时,忽然-- 一道火红流光从混沌气流中突然浮现,瞬间直奔罗峰。 嗯?罗峰一惊,瞬间燃烧神力,伸手一抓,已然抓住了那一道火红流光。 这火红流光在罗峰掌心扭曲挣扎着。 然而罗峰燃烧神力下,完美神体爆发的力道足以超越那些新晋的血脉修行体系的混沌境。当然那些混沌境若是修炼漫长岁月,各方面提升后,威势便不是罗峰所能比了。 此刻,仅仅抓个小家伙,罗峰还是很轻松的。 这是?罗峰观看着掌心,手中抓住的是一只火红虫子,表面甲壳如火红琉璃,看似非常小可挣扎力道却很强,足以媲美血蟒会的来魔副会长。 是混沌层生物?罗峰了解的情报中早就知道这一点,混沌层药盒无穷无尽混沌之力,自然也孕育出一些特殊生物。 这些生物智慧极低,纯粹凭本能行动,都无法进行交流。 师父在情报中记载,混沌层的生物,以混沌之力为食,纯粹依靠本能行动。它 们的身体,便蕴含或多或少的混沌法则。因为智慧太低,它们的的实力普遍在永恒境层次。能达到'混沌境'的无比罕见,都是身体结构非常特殊的,早就被起源大陆一些大势力给活捉了。罗峰看着掌心的这个火红色虫子,听说它一旦没法吞噬混沌之力,便会饿死,乃至身体彻底溃散回归天地。 饿死? 起源大陆即便是再弱小的修行者,都可以吞吸天地能量,都不可可能饿死。 但这些实力在'永恒境到混沌境'的混沌层生物,却必须以混沌之力为食,没吃 的,就会饿死,身体溃散回归天地。 整个混沌层根本找不到'混沌境实力'的混沌层生物,因为太珍贵,早被活捉 了。罗峰看着周围。 对他而言,混沌层很神奇。 可对于起源大陆最顶尖的一些存在们,扫一遍混沌层怕是轻轻松松的事,所以他们才会放任后辈弟子们来此修行,不担心遇到危险。 能够来混沌层的永恒真神,都是大势力培养的精英,各方面积累都很深厚,悟出几招混沌境招数都是最基本情况,实力普遍要达到雍将军、血云层次。 对他们而言,'混沌境实力'的混沌层生物被抓走后,剩下的即便比他们强些,可光凭本能行动的混沌层生物,也威胁不到他们安危。 啪。这個一直在掌心挣扎的虫子,罗峰略微一用力,便捏碎了它的身体。 身体碎裂成数十份,每一份依旧在挣扎要融合为一体。 生命力真顽强。罗峰观察着,神力渗透着破碎的部分,也能察觉到混沌法则的痕迹。 在混沌层内,混沌法则随时随地都可能实质化显现,每次显现名有不同。或许某一刻,便形成了一个小生物。这些混沌层生物,算是固态的混沌法则显化。罗峰想道。 扈阳城,城主府。 五大家族诸多永恒真神们汇聚,一同恭送王女'虞水天裕'。 殿下,罗河沿着混沌之墟,去了混沌层,还没回来。扈阳城主低声说道。 之前虞水天裕说第二天白天就出发离开,其实就是给罗峰机会!在她出发前,罗峰都可以找王女殿下。 可一旦她回到王都,禀报了父王!罗峰想要再吃回头草,想要再拜师就晚了!毕 竟虞国国主何等身份?给一次机会被拒绝了,岂会再给第二次机会? 虞水天裕轻轻摇头:看来,他是真的无心拜师了。他有如此实力,想必早有厉 害传承,可能就是某方大势力培养的弟子。 扈阳城主点头赞同。 在起源大陆上,拜多个师父是很正常的。弱小时可能拜永恒真神为师,强大后,拜混沌境乃至神王为师!这都是非常正常的。 罗峰不拜虞国国主为师,自然令他们有诸多猜测。 走了,你们不必再送。虞水天裕一挥手,一艘庞大舟船出现在高空,她当即率领着一众手下飞向那舟船。这些手下当中也包括黑屠夫以及弟子们。 黑屠夫这次一共带了九名弟子以及一些家眷仆从,毕竟将来跟随王女殿下,不可能每一餐都自己亲自做。一些普通客人,让弟子们做菜即可。 九名弟子,都是黑屠夫信任喜欢的,其中就包括索眦。 没想到,我要去王都了。索眦直到此刻都心潮起伏难以平静,之前夜里师父突然归来,立即召集了最看重的九大弟子问他们是否愿意一同去王都,还说是跟随王女殿下。 九大弟子都有些发蒙,但毫不犹豫,都选择愿意。 去王都!跟随王女殿下?他们岂会愿意错过? 索眦兄弟。 在远处来送行的,也有索云。 自从黑屠夫成为永恒真神,索云对待索眦便热情许多,此刻更是满含热泪送别兄弟。 索眦飞向飞舟,也看到下方送行的索云,微微点头。 不管彼此有什么隔阂,终究是部落中一起长大的兄弟,今后要彻底分别,怕是今生都很难相见。 索眦,我们要去王都了。 真没想到,我一个扈阳城底层的真神,跟随师父学厨艺后,先成成虚空真神,如今更是去王都。黑屠夫的其他弟子们也都激动无比。 这些弟子们有两位带了家眷,王女殿下已赐予黑屠夫一座洞府,住一些家眷仆从是很轻松的。 呼。 伴随着庞大飞舟穿梭时空,彻底消失在扈阳城上空,送别的群体才开始散去。 送行的索云默默看着这幕。 我想尽办法,甚至不惜性命抓住一切机会,依旧只是扈阳城一方黑暗势力'千山楼'的中层。而索眦只是一直跟着黑屠夫学厨艺一道,他就这么去王都了,还能跟随王女殿下。索云怎么都想不通彼此命运,差距为何会如此大? 真的,就是命吗? 混沌层内。 一天天过去,罗峰一心参悟着种种混沌法则显化,也碰到了不少混沌层生物的袭击,这些混沌层生物虽仅存本能,可个个攻击性十足。 罗峰也抓了不少混沌层生物,甚至分裂它们的身体仔细查看看,只是放手后,这些生物身体融合后便会吓得逃之夭夭。显然它们的本能,也知道惧怕。 这一天,罗峰一如既往细心观看混沌法则显化,参悟琢磨。 忽然- 一道银光从混沌气流中浮现,一闪犹如银色刀光掠过罗峰。 罗峰一如既往燃烧神力,伸手一抓!他看似简单一伸手,却也蕴含玄妙意境,那 蠢笨的一道银光根本躲避不了,被罗峰直接抓住。 嗯?罗峰只感觉右手掌心一疼,这一道银光已然窜出掌心到了远处停下。 罗峰惊讶看着掌心,自己的掌心竟然出现了一道血淋淋伤口,皮肤层肌肉层都被切开部分,鲜血淋漓。 竟然能伤我?这实力不亚于血云了吧。罗峰有些咋舌。(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