谯郡人物 佟家: 佟德全(里正) 五子(仁义礼智信):佟宁仁;佟宁义;佟宁礼;佟宁智;佟宁信 两女 **** 赵家: 三兄弟:赵大庆;赵二庆;赵三庆 三妯娌:赵大嫂;赵二嫂;赵三嫂 **** 丁家: 丁大娘(寡居) 独子:丁举文 **** 周家: 周阿兴 妻周婶子 长女周灵巧 **** 江家: 江大娘(寡居) 四子(刚毅坚强,均已婚):江永刚;江永毅;江永坚;江永强(已故) 三女 001 重生 “齐子佑,你放开我!”纪初堇双眼满布猩红,不知道是哭出的血丝,还是太过愤怒。 纪家大宅在黄昏中愈发晦暗,凌乱不堪的大厅中,女子双手被缚于身后,绑在大理石柱上。她的发丝有些挣扎后的凌乱,娇美的脸庞挂着轻伤,眸光里是决然恨意。 齐子佑面色平静地走过来,俯视面前狼狈却倔强的女子:“初堇,你可知,这世上不会有人爱你。” “你就是个彻头彻尾的疯子!你害纪氏药业破产,我爸终身监禁,我爷爷伤心绝望去世……如今你又要怎么对付我!齐子佑,你这个骗子!狂徒!魔鬼!”纪初堇声嘶力竭地控诉眼前看似平静优雅的男子。 齐子佑盯着纪初堇的疯狂模样,突然低低地笑了,那笑声古怪诡异:“初堇,我说了,不会有人爱你。你是纪氏药业唯一继承人,聪明能干,又长了一张如此美丽的脸,”他说着抬手托起她的下巴,欣赏猎物一般看了看,微微摇头,“你认为,男人们应该爱你的脸,还是爱你的钱?”这句话,似疑问又像嘲讽,却并没有噎住纪初堇。 “那你是恨我的脸,还是恨我的钱?”纪初堇恨声质问。 齐子佑一个巴掌扇在纪初堇脸上,清脆的声响之后,是她的嗡嗡耳鸣,但那几句话,却听得异常清楚。 “我恨的,是你的姓氏!当年若不是你爸那个混蛋,如今整个医药业都会是我们齐家的,而不是姓纪!” 纪初堇呆愣半晌:寻仇? 只是未等她反应过来,齐子佑突然大笑出声:“是时候了结一切了!今日就让你们纪家灰飞烟灭!” 夕阳下,昔日豪华的纪家大宅冒出滚滚浓烟,纪初堇在一阵呛人浓烟的恶心气味,和皮肤烧焦的惨烈灼痛中,失去知觉。 …… 滴答。滴答。…… 听着耳边声响,纪初堇有些头昏脑涨。 水,水……有水就有救了…… 知觉渐渐回归,她轻轻呼吸湿冷的空气,只觉头痛欲裂,身上是刺骨冰寒。然而冰寒以外,还有一股高热煎熬着自己。这是怎么回事?大火就算被高压水枪浇灭,也不该是刺骨冰寒呀! “阿丑,阿丑……你怎么样呀,阿丑!” 强撑开沉重的眼皮,一位白发苍苍的老奶奶映入眼帘,只是老奶奶银丝杂乱,脸色脏兮兮的,似乎连皱纹都看不清楚了,身上也只有破旧褴褛的薄衣。 纪初堇的双眸聚焦微微调整,周围的环境只能用满目疮痍、家徒四壁来形容。莫非,昔日的纪家大宅,已经被烧成这副样子了? 可是,等一等,为什么这位老奶奶会叫她“阿丑”? 她伸出手,灰白发旧的衣袖脏兮兮的,还有些潮霉。看了看自己的五指,不是那双自己熟悉的纤纤玉手,这双手还小,而且又黑又脏。震惊中,她抬头望了望还在下雨的天空,看到天井外重重叠叠的飞檐瓦顶,一个破天荒的想法在脑中萌动—— 她已经葬身火海,并且穿越了! 可是,目测她穿到的这个环境,实在是…… “阿丑,你怎不说话?莫不是脑子烧坏哩,连话也讲不出,”老奶奶有些浑浊的双眸中是焦急和心疼,“苦命的孩子,本来就长得这模样,声音也,如今——” 老奶奶的腔调里带着吴侬软语的口音,只可惜这温软绵长的吴语,纪初堇听得懂却不会说。自己的前身讲话是什么样子,她也不知道,如今暂且就普通话糊弄过去吧。 “我,”纪初堇一开口,听见自己沙哑的声音,就知道这老奶奶所言非虚,可是,长得这模样又是什么意思,“我会说话,可是我忘记以前的事了。” 老奶奶闻言有些怔愣:“都记不得啦?” 纪初堇茫然摇摇头。 “哎,孩子……”老奶奶一声叹息。 雨水飘飞,溅到了还在发烧的纪初堇身上,令她不由得打了个冷战。低头扫一眼瘦骨嶙峋的身子,从骨架看大约也就十一二的样子。露在外面的手脚似乎冻僵一般,都有些麻木了。 老奶奶见她冻得发颤,连忙抱紧她,语气怜惜:“你叫阿丑,我是你徐奶奶,我们都是这关帝庙乞饭嘚。” 阿丑,阿丑……这个名字,再联系徐奶奶之前的话,用膝盖也能想明白,她定然长得十分难看了。 而关帝庙,乞饭——她的身份,就是蝼蚁般的乞丐。 相貌丑陋,声音沙哑,身无分文,地位低贱。 她不禁想起死之前齐子佑的话:你认为,男人们应该爱你的脸,还是爱你的钱? 如今的重生,她既没有脸,也没有钱…… 真是滑稽可笑,齐子佑,你以为,在失去这两样东西之后,我就会被打到吗? 你错了,我不会屈服的!如果你看得到,我就要让你看着,我如何不靠脸不靠身份,在这陌生的古代风生水起! 前世死得惨烈,今生无论如何她要倍加珍惜。从今日起,她要用阿丑这个身份,好好活下去! 然而如今的状况,只怕活下去都是奢望。乞丐生存全凭别人的善意施舍,饱一餐饿一顿,寒冬腊月路有冻死骨,更何况她还好巧不巧地病了。都说吃不穷穿不穷,一场大病一世穷。眼前情形,真是坏得不能再坏。 靠天吃饭等别人救济可不是她的性格,那如今,她该怎么办? 思索间,听得一个粗哑的男声向他们吼来:“今日的孝敬钱在哪!” 本来寂静得只有风声雨声的关帝庙,被这一吼炸开了锅,里里外外立即喧闹起来。 阿丑环顾,才发觉这关帝庙里住着不少衣衫褴褛的乞丐,他们一个个排着队腆着脸,凑到方才说话的彪形大汉面前,把什么东西交给了大汉。 这阵仗,莫非那大汉是丐帮几袋长老?可是“孝敬钱”这三个字,怎么听起来像是黑社会的保护费? 没多久,彪形大汉掂着分量十足的钱袋,傲慢踱步到阿丑和徐奶奶面前:“你俩的孝敬钱,嗯?” 002 挨打 阿丑睁大眼睛,清澈的眸子仰望瞪着铜铃眼的彪形大汉,一副茫然不解的模样。 徐奶奶连忙放开搂着阿丑的臂弯,跪下磕了几个响头,语带慌乱:“秦爷,阿丑脑子烧迷糊了,以前的事记不得咧。今日老身一直照看她,所以,这孝敬钱的事情,秦爷再宽限一日,明天一定补上。” 秦爷轻蔑一笑:“烧迷糊了?哼,按摩几下就不迷糊了!”说着,粗壮的小腿如旋风一样踹向阿丑的脑袋。 靠!这是,“按摩”? 一旁的徐奶奶见状,毫不犹豫地挺身上前,用身子替阿丑挨了这一踹。 这一脚踹得极实在,令徐奶奶不由自主向后方倒去。 阿丑连忙伸出骨瘦如柴的手臂,勉强稳住了徐奶奶的身躯,只听得徐奶奶咳嗽几声,吐出一口鲜血。 阿丑的手颤抖着,眸光瞪向秦爷,里面极力隐忍着怒气:看徐奶奶的伤势便可想而知,这一脚下去有多重!如果真踹在她脑袋上,不死也要成瘫傻! 想到此,她不由得更加感激和心疼徐奶奶。听称呼,她们是没有血缘关系的,可是徐奶奶却为她挺身而出受了伤。这份恩亲,她定要报答! 阿丑藏在身后的拳头暗自握紧:看秦爷的样子,怕是有些拳脚功夫的,如今的她形容尚小,又营养不良手无缚鸡之力,来硬的根本斗不过。但是这并不代表,今日的仇她会淡忘。日后等她有了底气,定要让欺负她和徐奶奶的人付出百倍代价! “怎么,脑子清醒了,还会扶人,还能瞪眼,”秦爷铜铃般的眼珠盯着阿丑,一抬手臂猛地拽起她的衣领,“怎么就不会交孝敬钱!” 阿丑的身子悬在半空中,难受的窒息感袭来,她的小手本能想要扒开秦爷的手臂,却无能为力。 “阿丑!秦爷,你放了阿丑吧,她——”徐奶奶跪在地上,看着快要窒息的阿丑,急切想要上前求情,谁知秦爷又是一脚将她踹开。这次用的力气却不大,没有听见徐奶奶咳嗽。 “啧啧,这张脸真是丑得吓人,把你卖去勾栏院都要赔钱!不中用的东西!”秦爷满脸嫌弃,手臂一松,把阿丑扔在墙根。 硬邦邦凹凸不平的墙面撞击着她的骨头,一阵阵疼痛折磨得她紧咬牙关,阿丑却不服输地强忍着没有发出声音。 彼时家世显赫,从未受过冻挨过打;后来纪氏药业破产陷入困境,却也没有如同今日要被打落十八层地狱一般。这一切,犹如一场梦。 然而,近似于骨裂的疼痛告诉她,她在妄想。这一切不是梦,她必须勇敢面对。 冷静下来后,她迅速分析利害。她不知秦爷素日为人,如果排除性格因素,秦爷今日如此行事,无非两个目的:一是要钱;二是不能让她们破坏他在乞丐中的威信,毕竟附近这么多双眼睛在看。 阿丑忍着全身疼痛,立刻爬起来跪下磕头:“秦爷,我再不敢了……秦爷,您饶了我吧……我一时糊涂……您大人大量,蒙您大恩大德……” 秦爷一挥手:“行了行了,本来就丑,再磕下去愈发难看,今晚还让不让老子吃饭了!”一副不耐的样子。 阿丑轻舒一口气,面上还是唯唯诺诺的,却低着头暗自咬牙:能屈能伸,韩信还有胯下之辱,来日再找你这残暴无良的禽兽算账! “你们把孝敬钱交上来,其余的,老子就宽宏大量不管了。”秦爷把头转过去,似乎不愿多看阿丑一眼。 阿丑捏紧拳头:第二个问题解决了,第一个钱的问题,要怎么办? 思索一阵,阿丑语气诚恳地开口:“秦爷,今日实在情况特殊拿不出来,明日补上成吗?明日我们双倍补上!” 秦爷冷笑一声,一只脚踩上破败的栏杆,在屋檐下斜睨着伏地磕着响头的阿丑,语气是轻蔑的鄙夷:“都照你这个样子,今日讲明日双倍补上,明日讲后日四倍补上——” 鄙夷的语气突然转为暴怒,铜铃眼瞪得更大了:“这补多少日,银子都还是到不了老子手上!你当老子是驴脑子吗!啊?**的讲多少倍的钱,都不是老子的钱!” 阿丑听见他的怒喝,不由得发颤。刚才的痛意还未消散,要是再来几下,死也就罢了,最怕弄成高位截瘫、半身不遂,那真是老天和她有仇了! “秦爷,阿丑知道您是怕开了这个先例,日后大伙都效仿。可是如今也没有刚好的法子不是?您今日就算打死我们,我们也是两袖空空,您什么都得不到不说,还白费您力气。若是您答应,明日我们就奉上双倍的孝敬钱,您这不是赚了吗?”阿丑陈述利害,希望秦爷可以权衡利弊答应他们。 不过,一日的孝敬钱是多少数目,阿丑真不知道。如果的确很多,明天还要补上双倍,再加上明天本来要交的,那么明天就要拿出三倍的孝敬钱。这中间有多少困难,她如今无心去管,也无法去管,只能先这样答应着,保命再说,毕竟多活一日是一日。 秦爷眯起了他的铜铃眼,似乎思索着什么,半晌才转过头向着关帝庙里面喝道:“大头,二鬼,拿家伙出来!” 阿丑一听“家伙”二字,心里发虚:这两个字,不通常都是杀人越货的武器吗?拿家伙出来,岂不是要打杀她们? 思索至此,阿丑暗暗咬牙:这个极其诡异的关帝庙丐帮的人,到底是什么行事作风?一句话不顺耳就把人暴打一通,多说几个字就要偿命?草菅人命也不是这么个菅法,我们都死翘翘了,你靠什么赚银子?谁给你孝敬钱?这个秦爷,脾气如此暴躁,身手又好,还心狠手辣,实在是个可怕的人物。 阿丑紧张地抓住一旁的徐奶奶的手,手心直冒冷汗:怎么办,伏低示弱、陈述利弊,还是没能改变秦爷的主意……她重生才这么一会儿,就要再次魂归地府? 正当阿丑惊恐未定之时,秦爷的声音再次响起:“今后,就按阿丑和徐氏的例子,谁要是交不上孝敬钱,二十大板,第二日补上双份。第二日要是交不出,哼,老子的手段,大伙儿都是见识过的!” 闻言,阿丑悬着的心落下来些许。可是要打板子——她看一眼身旁白发苍苍、嘴角还带着血痕的徐奶奶,眉心蹙起:“秦爷,徐奶奶的板子,我替她挨。” “阿丑,你不要命了!四十大板,你怎么能呀!”徐奶奶抓着阿丑的手臂,不许她上前。 阿丑却只是拍了拍徐奶奶的手,小声说:“徐奶奶,若我们都受了伤,谁照顾我们,明天三倍的孝敬钱又如何是好?”言罢义无反顾地挣脱她,走上前去。 站在行刑的长椅前,阿丑看着所谓“家伙”,嘴角牵出一丝不易察觉的冷笑:果然是好“家伙”,那板子可是带着刺的! 淡淡扫视了一眼拿着“家伙”同是乞丐,却衣着稍好、脸庞稍整洁的大头和二鬼,阿丑俯身趴在长椅上,咬着牙闭上了双眼。 板子重重落下。 一双羸弱的手抓着长椅边缘,指甲也嵌进去半分。牙齿似乎要咬断了,阿丑再也忍不住,发出凄厉的惨叫,夹杂着雨声和“家伙”落下的声音,回荡在一片寂静的关帝庙。 火辣辣的疼伴随极剧的刺痛袭来,感到自己的双腿由难以忍受的皮开肉绽到沉重的麻木,阿丑脑海中涌出的只剩下对生的渴望。 活着,她要活着,要好好活着…… 体温又升高了,意识逐渐涣散,迷蒙中,似乎听见有谁在说:“秦爷走了,我们打轻点……”便再不省人事。 003 抢粥 耳边传来一阵清脆的鸟鸣,像极了春暖花开的温然气氛。只是,身上传来的寒意和双腿的痛在警告她:今日深秋初晨,寒霜里,风尽头,满地血红。 红的,不是枫叶,是她的双腿。一丈红,可不就是这样来的? 自嘲地笑了一下,都什么时候了,还在这里文艺。你是阿丑,不是纪初堇,你已经远离现代的繁华与秩序,你现在,是一个乞丐。 乞丐。轻轻念完这两个字,阿丑睁开沉重的双眼,四处望了望。天刚亮,徐奶奶已经不见踪影,大约是去为所谓的孝敬钱发愁了吧。至于自己,正趴在关帝庙的门边。 微微挪动了一下,嗯,还好,没有伤到骨头。自己把了一下脉,烧已退,不会有什么大危险,最好再吃几副药,不过如今饭都没得吃,哪来的药? 原本,纪初堇出自医药世家,她也从小跟着爷爷学中医,父亲则在她年幼时创办了纪氏药业,后来渐渐成为医药界翘楚。而她家出事之时,她刚读完药学硕士,准备接手纪氏药业的旁支业务。 不过,这些都已是过往云烟。如今她要操心的,是今天的孝敬钱和糊口问题。 至于秦爷和这个破旧的关帝庙,还有她所处的时代,她都需要尽快了解。因为,她现在最核心的想法是——逃跑。 既然这个丐帮这么黑暗,那她为什么不逃跑呢? 只是转念一想,这关帝庙人也不少,怎么会没人想着逃跑?那也就是说,逃跑这件事情,是存在很大阻力的,那阻力会在哪里? 思索间,门口走进来三个同伴。 “哟,昨儿我看阿丑昏过去,都要死不死了,怎么今天这么快就醒了。啧啧,这张脸看了就想吐。” “你还想吐,我从昨晚到今天就没吃过东西,都拿去当孝敬钱了。你说今天她的孝敬钱能交三倍出来?呵,我不信!” “我也不信,只有二鬼脑子灵会骗人,每天都活得滋润,还受秦爷看中。我要是有他那样灵光的脑袋——” “得了吧,看把你美的!你今天能交上孝敬钱就不错了!” 阿丑听到他们的对话,不由得皱起眉头:这么说,这孝敬钱不是小数目呀!那个二鬼靠骗人?这哪是丐帮,分明是诈骗组织呀!不对,应该是传销团伙! 想到这里,阿丑愈发烦躁:想逃出传销团伙,难呀! “阿丑,你怎么样了?”徐奶奶颤巍巍从门外走进来,有些浑浊的双眼溢满关切。 阿丑抬头微笑:“我没事。” “来,先把这半碗粥喝了!”徐奶奶拿着一个残破的碗说。 阿丑低头一望,冷粥凝稠,只有小半碗。天气寒冷,却还是闻到淡淡馊味。 她叹息一声:“徐奶奶,我不饿,没有胃口。”从没落魄到这种境地的她,还是不能适应这样的生活。看来,要尽快逃出去才行。 “嘿,没胃口给我呀,贱娘们还是这么矫情!”刚才走进门,说自己从昨晚就没吃过的乞丐说道,眼神带着贪婪。 阿丑转头问徐奶奶:“徐奶奶,您吃过了吗?” 徐奶奶举着碗:“你先吃。” 话音刚落,一双黢黑干枯的手抢过残破的碗,抱着那半碗粥猛啃一通。 “你!”阿丑气急,一激动就站起来冲到他面前,想说什么却看到他已经啃完,只能干瞪着毫无办法。 “阿丑,小心你的腿!”徐奶奶急忙扶住有些站立不稳的阿丑。 阿丑这才察觉,自己居然站起来了!本来看昨天的情形,自己的伤势应是很重才对,至少十天半个月站不起来,可是如今才第二日,居然站起来了? 愣了不过片刻,她指着那乞丐的脸,眼神里是狠厉:“你,赔粥!” “哈,真是好笑,要我赔钱?你也是和别人要的,难道粥本就是你自己的?当真是笑话!在我手上,就是我的!啧啧,果真是没过几天苦日子,还以为自己是大家小姐!”那乞丐嘲讽。 阿丑隐隐咬牙:他说的不是没有道理。当乞丐,谁抢到了就是谁的,还管这东西从哪来? 可是,刚才看徐奶奶的反应,分明就是她自己都还没吃…… 阿丑心中十分难过,盯着残破的空碗,愈发坚定了要逃走的信念。 “徐奶奶,你扶我去外面走走吧。”她叹息着,扶着斑驳的门框迈开脚步。 雨后初晴,天清气朗,空气里弥散着潮潮的寒意。 重生之后,第一次踏出这关帝庙的院子。街角桂花暗香飘来,可惜阿丑无心驻足—— 能不能活过今天黄昏的孝敬钱那一关,都是未知数,谁还有心思赏花。 “徐奶奶,我有些问题,还请你如实回答。”阿丑叹息一声,扶着街边湿漉漉的墙壁开口。 徐奶奶颤巍巍点头:“唉,什么问题?” “孝敬钱,一日多少?” “一铜板。” 阿丑望望天,这里这么潮湿,似乎是南方:“一斤米,多少钱?” 徐奶奶垂下眼睑回忆了一阵,眼皮松弛,阳光下,皱纹在干枯的脸上显现:“一铜板。” 一天一斤米,若有这一斤米,也能勉强度日了。这还真是个不折不扣的传销组织,哪里像什么丐帮? “为何不逃?”阿丑淡淡地问。 徐奶奶连忙捂住阿丑的嘴,四下望望没有人,才胆战心惊地开口:“这话叫人听了,又是一场罪受!” 叹息一番,徐奶奶压低声音:“逃,能逃去哪里?我们没有户头,军爷不给出城哩,在建业城,还不是被秦爷抓着,到时候好一顿毒打。没有户头的流民,官爷也不管,打死都没人收尸哟。” 阿丑微微蹙眉,徐奶奶的话,翻译成现代文,约莫是如下意思:他们这些乞丐都是流民黑户,没有护照,不给过关;没有护照,不是公民,不受法律保护。 “那,户头要怎样才会有?”阿丑眯起双眼。 “村里的户头,买一亩地就成,城里有宅子就行。可是我们哪来这么多钱?”徐奶奶语气十分辛酸。 004 丑颜 阿丑闻言,思路越发明晰:秦爷要收保护费,恐怕不只是为了搜刮钱财。保护费,还是控制他们的手段。没有余钱攒下来,不能拥有财产拿到户头,就无法脱离那个禽兽的魔爪。 看来,这个皇朝的投资移民制度,空子太大还真是害死人。 想到此,阿丑又问:“如今是什么国号?年份?” “国号大乾,永昌九年,这是京城建业。”徐奶奶虽年迈,脑子却不糊涂。 京城建业,历史上,建业是南京,可是大乾却是不存在的,看来是平行时空了。 “我是怎么来到关帝庙的?” 徐奶奶摇头:“你是被秦爷扔进来的,据说是路边捡的。你来这里也才不到三日。” 阿丑凝眸,新来的?也难怪秦爷拿她开刀:“那徐奶奶又为何在此?” 徐奶奶长叹一声:“儿子不争气,把家赌光了,最后还搭上一条命……”说着,有些浑浊的双眼染上泪意。 阿丑戚然:还是个失独母亲…… 她轻轻拍了拍徐奶奶的手:“徐奶奶,若您不嫌弃,我做您孙女可好?” 徐奶奶怔忪片刻:“阿丑,你说的可是真的?” “只要奶奶不嫌我。”阿丑轻轻微笑。她在谋划逃亡大计,大计中,怎么可能没有徐奶奶?要她把徐奶奶一人留在狼窝虎穴阿鼻地狱,她做不到。 “怎么会嫌弃!阿丑,我……自打儿子走后……”徐奶奶激动得泣不成声。 待到徐奶奶情绪稍微平静,阿丑才说:“奶奶,既把你当亲奶奶,阿丑也不瞒你,这鬼地方,我说什么也要逃出去的。” 看着瘦小的她坚定而清澈的双眸,徐奶奶知道,阿丑已经下了决心,即便付出极大的代价,也要逃离这里。只是…… “奶奶不是打击你,逃走,说起来轻巧,可做起来有多少困难?”徐奶奶语重心长地说。 阿丑摇头:“先把今日的孝敬钱解决了再说吧。”说着,阿丑扶着墙向前走去。 前方的墙根处是一滩积水,低头看路的阿丑来到那积水前时,不由得一阵心惊。 知道自己丑,却不知道,自己这么丑。 整张脸上,没一块儿好皮肤,从额头到下巴,布满了斑驳交错的血痕,凹凸不平。就连五官也不十分清晰了,只有那双睁得大大的眼睛,闪着清澈的光芒。 阿丑捂着心口,不知该哭还是该怕,许久才稍稍平复情绪。 幸好这是白天,若是夜晚看到,自己肯定要吓得尖叫,然后飞奔逃走。 这哪里是丑,分明就是毁容! 而且毁得极其丑陋难看…… 怪不得那个禽兽说,把她卖去勾栏院都要赔钱。可不就是吗,这副模样不把人吓死就算好了,还真的没有冤枉她! 阿丑后退一步,不敢再看,纤弱的手指有些颤抖,难以置信地抚上自己的脸颊。可怕的凹凸粗糙触感顺着指尖,寒透了她的心。 试问女子,谁不愿貌美如花?而她,却连一张可以入眼的脸都变成了奢华。 这辈子,真的是,没脸又没钱呀! 徐奶奶握住了她还想摸自己脸颊的颤抖的手:“阿丑,其实,看习惯了,也还好。” 只是这安慰,无论语气多么诚恳,都会伤人。 阿丑抬头,看了看日上三竿的阳光,合上眼。 心惊过后,是心凉。 许久,她再度睁开清澈的双眸,如今活命的机会都不知有没有,哀叹相貌似乎太早:“带我去医馆。” 重伤初愈的腿依旧站立不稳,如是走走停停,拐过两条街巷,来到一家医馆门前。 阿丑扫了一眼:彭氏医馆。她大学时曾去台湾交换半年,繁体字并不难认,写起来也不算为难,好好复习一阵,捡起来不是问题。 在门口等了个把时辰,就在阿丑快要失去耐性的时候,忽见几个小厮抬着轿子就匆匆忙过来了:“让开让开,赶紧的救命!” 一名小厮率先冲进医馆,随即彭郎中快步走出:“于何处晕厥?” 小厮掀开轿帘,抹一把额头上的汗水:“畅春阁听着曲子呢,就倒了!” 阿丑走近前,只见一个五六十岁锦衣华服的男子靠在轿中,不省人事。 不过片刻,彭郎中把完脉,直摇头:“节哀节哀!”于是头也不回地走回医馆。 “哎,郎中,您再试试,您……”小厮叫唤着。 阿丑微微蹙眉:畅春阁,听着就不是什么好地方。不过现在不是嫌弃别人私生活的时候,赚钱要紧。 “这位大哥,可否容草民看看?”阿丑极力摆出一个笑容,虽然她清楚,这张脸,怎么笑都是惊悚片,完全不可能达到医仙下凡优雅无双的效果。 小厮果真被吓得大退一步,随即眼中涌出厌恶:“哪来的丑八怪,救人十万火急,一边去!” 阿丑不以为忤,毕竟自己真的是丑八怪,人家没有冤枉她:“彭郎中都说没救了,大哥们打算如何?草民看看说不定还有几分希望。” 几个小厮相视一眼,领头的那个蹙了蹙眉:“你且试试罢,要是说不出子丑演卯,我们可要抓你去见官的!” 徐奶奶有些担忧地拽拽阿丑纤瘦的手臂,压低声音,忧心忡忡地问:“能行么?” 阿丑给徐奶奶一个自信的眼神,随即转头看着一帮小厮,清澈的双眸只含了淡淡笑意:“若救活了,大哥们和这位老爷,要给草民什么报酬?”说着,便扫了一眼附近围观的众人,意思是,他们都是见证人,你们到时别抵赖。 而附近的人群都在指指点点,十分好奇:这个丑陋的小丫头,真的能治病救命? 小斯不耐烦地挥挥手:“五文钱总够了吧,也不知是哪里跑出来的小乞丐!”看着她褴褛的衣衫,心中愈发厌恶。 “原来你家老爷的命就值五文钱,”阿丑嗤笑,声音含着沙哑,“那不救也罢!”说罢转身要走。 “你烦不烦人,到底救是不救!一两银子,赶紧!”小厮有些愠怒,焦急的汗水顺着额头留下。如今别无他法,也只能病急乱投医,且与她试上一试。 阿丑这才走上前,蹲下身,伸出手指搭在那老老子的脉搏之上,开始诊脉。 005 治病 片刻后,阿丑收了手退回来:“脉浮弦以滑,气瘀滞,中风火盛,拿纸笔来。”其实这病,放在现代就叫中风。 不多时,纸笔呈上,阿丑提笔写方子: 羚角磨冲二钱.陈胆星炖和服一钱五分.石菖蒲次入一钱.紫丹参四钱.白茯苓三钱.钩藤钩次入五钱.冬桑叶四钱.川贝母杵一两.赖橘红次入一钱五分.白蒺藜三钱.牡蛎八两杵。炭先煨六句钟,取汤代水煎药。[1] “此方息风降火为主,顺气蠲痰为辅,赶紧给他煎服!”阿丑把方子递给小厮。 也不怪彭郎中束手无策,这个方子,还是晚清时期才出现的,她不过拾人牙慧罢了。 半个时辰后,汤药端了上来,那老爷喝下药没过多久,便渐渐醒转。 阿丑十分有自知之明地向后大退几步:她如今的模样很是吓人,病中受不得惊吓,要是把好不容易救回来的人又吓昏过去,煮熟的一两银子就飞了。 老爷似乎很是虚弱,只微微在小厮耳边说了几句什么。 小厮还沉浸在“老爷居然真被这丑八怪救活了”的愕然中,愣愣走到阿丑面前:“我们老爷说了,给你,给你二两银子,你就,别过去吓唬我们老爷了!”说罢嫌弃地将二两银子扔给阿丑。 不用过去,正合阿丑心意,她行了一礼:“还请这位老爷日后不要一味温补,饮食清淡为佳。”他这个样子,明显是大补到上火的。估摸是纵欲过度,然后又拼命壮阳…… 彭郎中站在彭氏医馆门口,看着徐奶奶扶着阿丑渐行渐远,难以置信地揉揉眼睛:一个丑陋乞丐,居然治好了他都治不好的病人? 这真的是乞丐吗? 阿丑揣着那二两银子问:“奶奶,建业最小最便宜的院落,要多少银子?” 徐奶奶一时间答不上来:“这我还真不晓得,也许能帮你打听打听。但肯定是个大数目!” 阿丑点头思索:一两银子一千文,这里也就两千斤米,要买房子,肯定远远不够。 一阵“咕噜”声打破了两人的平静——阿丑两天粒米未沾,早就饿得前胸贴后背了。 她不由得有些尴尬:“奶奶,我,我去找东西吃……” 窝在墙角捧着红苕[2],阿丑啃得牙齿都疼,却还在狼吞虎咽——她真是饿疯了。 徐奶奶在一旁就显得平静许多,只是默默地吃。 一连吞了三个大红苕下肚,阿丑喝了些井水,才舒缓一口气。 她再也,再也不要体验饿肚子的感觉了! 疲累地靠着斑驳的墙壁,阿丑的心思却没有停歇。 吃饱喝足,孝敬钱也有了着落,现在要谋划的是,怎样逃出生天。 “奶奶,如果我们拿着银子贿赂军爷,要多少才成?”方才两人已经打听过,建业最便宜的屋子,也要五百两左右。京城物价太贵,地价太高,若是跑到其他地方买几亩田,要成为合法公民想必不难。 可是黑户身份要出城,除去贿赂守城士兵,手无缚鸡之力的她,真是想不出更高妙的绝招了。 徐奶奶似乎被她的跳跃性思维整晕了,茫然摇头。 阿丑叹息一声:“奶奶,您先回去吧,我四处转转。”奇哉怪也,不过是小半日功夫,她的腿竟然恢复这么快,如今走路都不成问题了。 莫非,这具身体不是个人,而是什么仙妖? 甩甩脑袋,自己太异想天开了吧,若是仙妖,仙术妖术也不会让自己落到这步田地呀!当务之急,不是纠结于她的特殊体质,而是寻摸门路和寻找商机。 走在大街上,建业熙熙攘攘的人群来来往往,阿丑不禁陷入沉思:坑蒙拐骗的事情,她是干不出来,自己所长,不过是懂医识药。如今条件所限,除了从医术上下功夫,似乎别无他法。 许是思考太入神,怔忪间,陡然发现一匹骏马已然近在眼前,正要直直撞向自己。 阿丑急忙低头,一个翻滚,从马蹄下滚到一侧,险险躲过了这场无妄之灾。 她拍拍喘息的胸口:还好这具身体虽然瘦弱,但也算灵活,否则真要被马蹄踩成肉泥了。 “何人惊了本公子的马?”一个年轻男声响起,语调中带着超然的高贵,和山雨欲来的怒气。 阿丑惊魂甫定,循声而去,只见骏马之上,一位波涛暗纹蓝色锦袍的公子正勒着缰绳,安抚自己的爱骑。这公子年纪不大,也就十五六的样子,长相自不必说,面如冠玉,眉清目秀,身姿俊朗。 古代大富大贵之人多娶美妻娇妾,生出来的子女也都遗传优质的外貌基因。如此循环往复,只会一代比一代好看。听这蓝色锦袍公子语调中超然的高贵,想必也是有积淀的世家大族熏陶出来的。 好汉不吃眼前亏,不对,是好女不吃眼前亏。阿丑当即跪地道歉,心中却恨死了古代动辄下跪的礼仪。你们不知道我们这些穷人,本身就营养不良膝盖没肉,跪下更是硌得慌吗:“对不起,这位公子,草民并非有意,还望公子大人有大量!”声音沙哑,语气诚恳却不卑不亢。 那公子也没有爆发他语调中隐隐含着的愠怒,只淡淡地说:“眼神不好,脑子倒是清楚。翌辰,你说如何?” 另一男声响起,语气十分散漫随和,带着一点玩世不恭:“则轩,不过是个小乞丐,你怎么就计较上了?” 方才没有注意,原来这公子还有同伴?阿丑微微抬头,一抹杏色袍角映入眼帘,金丝暗纹绣着三爪金龙。三爪金龙非等闲人可用,方才那蓝衣公子都只是波涛暗纹,如此说来,这个人,比蓝衣公子身份还要尊贵,三爪,不是郡王就是亲王世子了。 一番权衡利弊,那个蓝衣公子似乎不是好说话的,而这杏衣公子,听语气明显亲切随意许多,身份又更高贵,谁是救星,顷刻见分晓。 阿丑又是一个扣头,方向大半对着那杏衣公子而去:“草民并非有意冲撞,还请两位公子恕罪。” 关于草民这个自称,实在是阿丑想不到其他更合适的。若是说一句民女、奴家或者妾身之类如此柔化的自称,再看看那张骇人的脸,连她自己都觉得可怕。 不过,这个杏衣公子,会像他表面上看起来那样随和,劝蓝衣公子饶恕自己吗? **** 注: [1]出自《王孟英医案绎注》,清·王士雄著 [2]红苕:红薯 006 危险 夏翌辰看着伏在地上朝他扣头、衣衫褴褛的阿丑,带着笑意的眼神迷蒙悠远:“抬起头来!” 阿丑有些担忧,但还是微微抬头,却又不直视马上两人。 她仅仅是余光一瞥,便为那杏色衣袍的男子惊艳不已。皮肤白皙,轮廓深邃得要将人吸进去一般。桃花眼精致漂亮,眼神含着淡淡笑意,秋水迷蒙间叫你分辨不出真假。俊眉虽然好看,却隐隐带着威毅的神态。英挺的鼻梁是整张脸最完美的点缀,那一弯微含笑意的唇角勾起,令你因他的随和放下心防。 如此俊美无俦的男子,理应是叫人赏心悦目心生向往的,然而无端端勾起了阿丑心中的惧怕。 祸水,不对,是妖孽,还是不对。阿丑顿觉自己词穷,无法描绘出那一种更像是直觉的感觉,总之结论就是——这个人很危险。 夏翌辰看到血块伤疤纵横交错、连五官都不分明的那张脸时,没有如常人那般展现出惊骇和厌恶,就似看天空看云朵似的轻松随和:“你叫什么名字?” 阿丑有心留意夏翌辰的态度,自然察觉到了他非凡的心理承受能力,不由自主在心中给他打了一个高分。 只是…… “贱名恐污了公子耳朵,何况与惊马无关。”阿丑不卑不亢地婉拒了他的询问。 俞则轩似乎不满意这丑陋乞丐的态度:“翌辰,今儿街上乌龟真不少啊!”话里满满的讽刺和鄙夷,和拐着弯骂人是王八的意思,想必反应慢的真乌龟都能马上听出来。 夏翌辰似乎没有听见他的话,依旧是方才轻松随和的神情。 正当此时,一缕不同寻常的风声响起。阿丑对武功一无所知,因此直至看见两位贵公子的随从侍卫都闻声而动,才意识到——有人埋伏在附近,正等着刺杀这两人! 完了,方才还腹诽这个人很危险,还真乌鸦嘴给说中了!且不言自己会不会成为这场刺杀的炮灰,光荣被拿去饮剑或者当人肉靶子。刚才自己在这里和那个蓝衣公子纠结半天,也有了拖延时间帮助刺客的嫌疑呀!这两人要是把自己当成刺客同伙上刑逼供,老虎凳撬指甲甚至炮烙什么的,可是比死在秦爷手上还难看! 不过片刻时间,阿丑有了自己的盘算,暗暗退到一个不显眼的角落里,观察着双方交手。 只见刺客虽多,但那两位不怕死的贵公子却还在马上从容谈笑,任由侍卫和暗卫去解决麻烦,阿丑不禁瞪大了双眼:这是,没把刺杀放在眼里吗? 一炷香,胜负渐分,刺客明显落了败势。阿丑躲闪中被附近的剑气所伤,左手手腕血流不止。本是不小心受伤,此时她也有心借此验证她的体质问题,索性就由他痛去。 放下左手手腕,抬头时,猛然瞧见夏翌辰迷蒙的桃花眼正看着她。 夏翌辰松了松右手护腕,透过刀光剑影,察觉到那丑乞丐只是看了一眼自己受伤流血的手腕,便放下不理,心中不由有些好奇。 她,不痛吗?还是痛到不在意了呢? 探询地对上她清澈的眸光,夏翌辰微微有些吃惊。这个人,虽然其丑无比,声音沙哑难听,却有一双如此清澈的眼睛。倒是可惜了! 阿丑自然不会察觉到夏翌辰的真实想法,因为他眼中只有迷蒙的笑意。 酣战结束,暗卫消失不见,侍卫全部归位等候指令。 俞则轩神色认真:“翌辰,这乞丐不能留。” 夏翌辰摇摇头,策马走到阿丑面前:“你走吧。”话音未落便扔下一张银票,头也不回地走了。 阿丑看着飘飘而落的一百两银票,还停留在震惊的喜悦当中。她才不是什么穷酸人士,空谈傲骨视金钱如粪土。灵魂中深种商人思想的她,欣欣然收下银票:有钱为何不要? 于是乎,夏翌辰的分数顿时又拔高一节。 然而,下一刻,阿丑就直接把夏翌辰摔得粉身碎骨—— 这家伙,去的居然是,居然是旁边那个,那个一堆花枝招展的美女还在门口拉客的,畅春阁! 亏他长了一张颠倒众生、碎尽芳心的脸,居然是种ma一只! 生平最恨种ma的阿丑握拳发誓:再也别让她见到他,特别是在她有钱有势以后,否则见一回揍一顿! 顺了顺气息,低头看着手中银票,轻笑两声:不过,种ma的钱还是可以用的,最好用光,然后让他没钱逛青楼,被老鸨龟奴打出来! 如此臆想着,心情更好了。阿丑收好银票,抬步回关帝庙。她的逃跑大业,在得到这一百两银票之后,可是往前迈进了一大步,接下来,自己要好好和徐奶奶谋划才是。 畅春阁雅间内,俞则轩和夏翌辰美人环伺,佳肴仙酿琳琅满桌。 “你为何放了她?”俞则轩的语气更像是质问。 夏翌辰,父亲是大乾战功累累的异姓王昱王夏振远,带着母亲静宬长公主高贵的皇室血统,却成日不理世事只顾寻花问柳,有着大乾第一纨绔的“美名”。 此时的第一纨绔,嘴角还残留着一滴葡萄美酒,嫣红的颜色配上这张颠倒众生的脸,带着极致的诱惑。 这不,畅春阁的头牌、平日里只卖艺不卖身清高如仙的海棠姑娘,如今就化作三月春水,依偎在夏翌辰身侧,晶莹粉嫩的唇瓣就要凑上去,调情一般地想要帮他吸允那滴酒液。 不过还未凑近,夏翌辰平日里随和轻松的声音尽数化作冰寒:“海棠,你知道规矩。” 如同被他的冰寒打了霜的海棠,脸上如花绽放的笑容一凝,手中的冰丝帕子绞紧,讪讪退了回去。 夏翌辰不在意地用手背将嫣红的酒液拂去,语气又恢复往日的淡然随和:“则轩,你太过紧张了,她不是。” “如何得见?”俞则轩不解。 桃花眼的眸光变得悠远:“她不仅不是,还很聪明。我倒想知道,日后她会有何作为。”言罢,他手执夜光杯,只是轻轻摇晃着酒液,却迟迟不饮。 浓烈的酒色,仿佛给窗外的夕阳也带上了一抹瑰丽的色彩。 007 空间 鲜血滴落在石板路上,散开红梅一般的花瓣。 走过三条街,阿丑再度抬起手腕,原本约莫三寸长的伤口,如今只剩下两寸多,而且康复的地方一点疤痕也没有留下。 她微微蹙眉:这到底是什么体质! 只是下一刻,她惊愕地发现,受伤的左手手腕上出现了一个符号。 胭脂色的小小蝴蝶在玉腕上展翅飞舞,蝴蝶翅膀上铭刻着几个诡异的字符,是她从未见过的文字。 神了,莫非她还真是什么仙妖? 右手指尖摩挲着那只诡异的蝴蝶,蝴蝶发出淡淡的金色光芒,瞬时,空间变换。 阿丑睁开眼,只见一片一望无际的田园,田园湖光山色,鸟语花香。不远处,一汪清泉叮咚流淌,昭示着生机和活力。 阿丑望着眼前的一切,激动惊喜得几乎要哭出声来—— 老天和她没有仇——前世死得惨烈,今生穿越成这般模样,这种身份,却还是给了她一个空间;也许,是上苍感念她求生不易仍锲而不舍,所以才在此时奖赏一个空间;…… 不管是怎么回事,总之,有空间比没有好。 想罢,她向前走去,准备看看这个空间有何用处。 眼前景致逐次清晰,良田千倾,都被齐整整划分为四四方方的格子,每个格子种植着一种药材,而旁边则有关于此种药材的生长环境、种植方法和技术的资料。 种植方法和技术可真是令她如获至宝。她虽然懂医术、识药材,可是如何种田还真的一窍不通。有了这些资料,也就不用担心种不活的问题了。 走到那汪清泉时,只见一旁有整个空间的介绍。 原来这是一个药田空间,这泉水名叫“药泉”,凡是用药泉处理过的药材,生长都会快许多。而这里虽然药材品种很多,但是数量却有限,每次采摘之后,药材生长周期和现实中没有什么差别。除非用药泉灌溉,才会生长快一些。 阿丑又仔细研究了一番,顿觉心情大好。有了这个药田空间,逃出升天之后也不用担心温饱问题,她只要带着奶奶购置几亩地,靠着药田空间和药泉的便利种种药材,就能奔小康了! 想到此,阿丑充满了对未来生活的希望,也更加坚定了要早日逃出去的信念。 如今一百两银票在手,再加上那将近二两银子,好好谋划一番,应该可以离开这个鬼地方了吧? 从空间出来,平复一下心绪,回到关帝庙。 交上孝敬钱的时候,铜铃眼的秦爷倒是没有什么反应。那死禽兽,就像她和奶奶能得到这么多孝敬钱是理所当然的一样。 不过其余人等却十分诧异。 阿丑懒得理会那些人的诧异,银子和银票也早就被她藏进空间里,安全得不能再安全。 虽然其他乞丐也很可怜,也在遭受不平等对待。可她不是圣母,也没有足够的能力,只能先自救。 何况…… 当阿丑看着秦爷扔进来的少妇,被一群豺狼团团围住时,清澈的双眼染上了血红的杀意。 徐奶奶看出她的怒火,握住了她的手臂,摇摇头,神色带着悲戚和同情。 同是女子,将心比心,谁能无动于衷? 这也是为何关帝庙中,只有她们两个女子。徐奶奶已经年迈,阿丑又其丑无比。否则按照秦爷的规矩,黄花大闺女要是被他捡到,就能卖到青楼收一大笔银子。剩下的,姿色稍好的也逃脱不了沦落风尘的命运,稍差的,就…… 阿丑的手心已经被自己的指甲抓得血迹斑斑,她咬牙忍住在眼眶打转的泪水。 终究还是忍受不了——只得掩耳盗铃地双手捂住耳朵,不去听那些狂徒们暴虐的淫笑和粗鲁的叫喊,不去理会那少妇尖锐的哭声;只得自欺欺人地闭上双眼,不去看那些禽兽们粗暴的动作和可怕的方式,不去理会那少妇绝望的眼神;…… 尽管如是,一夜,梦魇…… 第二日清晨,阿丑是哭着醒来的。 她觉得,她再也不能在这样的地方忍下去了。也许看不到,她会好受很多。虽然不是不清楚,尽管看不到,事情仍在发生。可是,她痛恨自己的无能。让她无力地看着这一切而不能阻止,会生生将她逼疯过去。 “奶奶,我们明天就走吧。”阿丑蹲在墙角,眼睛发红,直直盯着自己面前已经凹凸不平的青石地板,声音沙哑。 少妇的尸体,昨天晚上就被扔出去了。院中还残留着带血的痕迹。 徐奶奶叹息一声,把阿丑搂进怀中:“孩子呀,都过去了,莫想,好,咱们明天就走。” 阿丑在徐奶奶怀中忍住泪意,指甲再次嵌入手心已经愈合的伤口。 两人走出关帝庙,徐奶奶告诉阿丑,如今他们可以选择的路,便是去找牙子。 牙子,在古代是个极其重要的角色,可以理解为中介,但也会做一些地下买卖。反正只要有钱赚的生意,他们都会接。而像徐奶奶和阿丑这种需要特殊途径通关的,也不算少。当然大部分是因为犯了事,如果光明正大出城,肯定会被抓起来。 于是乎,阿丑在一通疯狂砍价之后,终于以一人三十两加入了这支“偷渡”队伍。 “偷渡”一般在清晨进行,也就是城门刚开那一会儿。那时候,上司们都还在被窝里搂着美娇娘,哪有功夫管下属是否敬业?清晨也是小商贩进出城的高峰期,一般都在开城门前拥堵在城门处等待,此时最为混乱。 阿丑和徐奶奶已经梳洗干净,换上一身平民百姓的粗布衣裳,混在出城的人群中。 每个偷渡者的袖口都有一个牙子做的标记,方便守城的军爷认出,并对他们的劣质伪造路引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阿丑揣着手中通关文牒,心道,证件是做的不错,可就是印章伪造太差劲。要知道当初他们大学东门办证的钢印,比真证件的钢印还要深些许。看来古代的技术,还是官府垄断。 胡思乱想了些有的没的,又抬头欣赏了一下晨曦之前的星光夜色,便见城门次第打开。 阿丑和徐奶奶在过关之后,都不由得松一口气。 然而,没往前走几步,那熟悉得不能再熟悉的粗哑男声从身后吼来:“站住,你们两个臭娘们给老子站住!” 阿丑顿时冷汗淋漓——是秦爷! 008 逃亡 阿丑深吸一口气,拉着徐奶奶拔腿就跑。 此时她心中只有一个信念,那就是千万不能被抓回去。要是抓回去,除了被打死,她想不到别的下场。 阿丑拼了命地拖着徐奶奶往前冲,肾上腺素爆发的结果就是,虽然秦爷和他的三个小弟们越追越近,却始终没有追上她们。 然而她们一个是年迈老妇,一个是十一二岁的瘦弱女子,再怎样肾上腺素爆发也有个极限。 徐奶奶气喘吁吁:“阿丑,阿丑……我不行了,你,把我扔下吧……” 阿丑咬着牙,忍着双腿酸痛,死命拽着徐奶奶向前:“这怎么行!别乱想,我们一定要逃出去!” 风声在耳边呼啸而过,深秋的林间一片萧瑟。 阿丑有意绕着他们,挑一些七拐八拐的林子走。毕竟她们两个女子轻巧一些,那些个如秦爷般五大三粗的男人力气是有,但缺乏灵活。 粗糙的枝桠在阿丑身上划出一道道血痕,可她毫不顾忌。毕竟知道了自己伤愈迅速,不过是痛一些,咬咬牙就过去了。这和被抓住的下场相比,孰轻孰重她再明白不过。 火红的旭日从天际迸发,迎着晨曦的光芒,林间一辆马车吸引了阿丑的注意。 扭头飞快扫一眼将要赶上的秦爷,阿丑心一横:索性赌一把,死生有命,富贵在天! 阿丑爆发冲刺般离马车越来越近,只见一个随从模样的男子坐在车外,想来是赶路的人错过了进城时间,只得在郊外露宿一晚。 “请马车主人救我们!”阿丑边跑边喊。 随从警醒地睁开眼,右手握住怀中利剑的剑柄。目光疑惑地打量着阿丑和徐奶奶,随后又移向紧随其后的秦爷等人。 阿丑飞奔到马车前跪下,沙哑的声音带着乞求:“求您救救我们!” 马车中传来沉稳的男声:“初七。”却只有低低的两个字。 此时秦爷等人刚好赶到,那随从利剑出鞘,横在秦爷面前,挡住了他的去路。 秦爷呵呵一声干笑,粗哑的声音响起:“这位公子,您什么意思?”说着便试探性地用手指弹了弹剑身,却惊愕地发现,利剑纹丝未动。再望向随从,却被他冷硬直锐的眼神吓了一跳。 一时间,三方有着片刻僵持。 马车中的男子首先打破沉寂:“你二人,缘何被追?”声音沉稳而平淡,似乎什么都不能引起他的波澜。 未及阿丑开口,秦爷瞪着铜铃眼,怒声说:“这二人是老子家奴,私自逃跑,老子当然要追!” 阿丑愣了一下,她刚才还在纠结是要说实话还是怎么圆过去呢,谁知这秦爷就抢先一步撒下漫天大谎了。 不过,家奴都是要签卖身契的,可因为她穿越过来失忆了,有没有被逼签下什么不平等条约,她还真不确定。于是,询问的眼光转向一旁的徐奶奶。 徐奶奶毕竟活了这么大岁数,当然知道阿丑疑惑什么,于是摇摇头:“没有卖身契。” 话还没有说完,马车里的男子再度开口:“有卖身契吗?” 秦爷恨恨咬牙:这回遇见个精明的了!往常他自信这些乞丐没有能力逃出他手心,也真没有人能逃出去。这个阿丑,到底有几分本事,短短几日就翻天了! “既没有卖身契,无法证明,那么还请不要再追了。”声音一如既往的波澜不惊。 秦爷脸色一变,转了重点:“可这二人没有路引,是私出城门的。” 马车内平静了许久,突然一声淡笑:“你又不是官爷。” 阿丑愈发觉得,这男子神乎其神。听脚步声辨认出她们有两个人也就罢了,可是马车帘子也没有掀,窗户也没有开,又没有安装摄像头,他连秦爷人都没见着,就说他不是官爷? 然而更神奇的事情还在后头。 “你们四个壮汉,追着一个小丫头和一个老妇,”男子的声音依旧平淡,“上不尊老,下不爱幼,罔顾人情,动用私刑,恕我,不能坐视不理。” 阿丑睁着大大的清澈双眼,有些仰慕地盯着马车:真是神人呀!不会是,天上下凡的神仙来救我的吧? 不过随即又把自己狠掐一通:你YY过头了!还是先想怎么保命吧,万一这两主仆打不过那四个莽汉…… 未及细想,秦爷果然就要动手。 阿丑随即惊愕:这随从的剑法真是堪称绝妙,只一晃眼的功夫,秦爷他们都被打倒在地,爬不起来了,身上还挂了不少彩。 从未见识过高妙武功的阿丑看痴了。 这样厉害的武功,就是传说中的江湖高手了吧? 波澜不惊的男声,把沉浸在崇拜中的阿丑惊醒:“这位姑娘,不带着你奶奶上来么?” 这,是在邀请他们? 幸福来得太突然,阿丑行了一礼,道了声谢,和徐奶奶进入马车。 马车之上,男子一身黑衣,年纪大约双十年华,脸色和声音一般平静。但是阿丑不得不承认,这个男子是极好看的。一字眉虽平淡,长在他脸上却多了一丝超然的韵味。星眸深邃乌黑,看不出神色,也可以说是没有情绪。他的鼻子和嘴巴都很秀气,然而搭配起来却一点也不显女气。整个人带着一种平淡的韵味,黑衣云纹更显其沉静。 阿丑暗自抚了抚心口:重生古代没几日,苦吃了不少,痛挨了不少,帅哥也没少看,这是代价吗?可是她宁可不看帅哥,也不要过着提心吊胆、不知饱暖、如履薄冰的日子。前世经历太多,这辈子她只想好好生活。 还没感慨完,马车已经前行。 “老奶奶和姑娘要去哪里,墨某或许能捎带一程。”男子平淡开口。 阿丑眨眨眼,心道这个墨公子的心理承受能力也是一等一的好,看见她的真容,居然还能波澜不惊:“阿丑和奶奶谢过墨公子搭救之恩!阿丑和奶奶意欲前往谯郡。” 墨公子轻轻点头:“正好,我可以捎带你们到滁州。” 她此次计划的目的地是滁州以北的谯郡,也就是现代的安徽亳州。 亳州有中国药都之称,自古以来,气候、水土就适宜生长药材。在那里定居种药,无疑是最好的选择。而此时她们身上,除去偷渡费和买衣服的钱,还有四十两银子,足够他们到达目的地,再买几亩薄田了。 不过……“墨公子大恩,阿丑和奶奶无以为报,恳请一路上住宿和饮食由我们出。”阿丑诚恳地说。 墨公子闭上双眼:“不必,若你想报恩,日后会有机会。”似乎不愿再说。 一路无言。 009 行医 一日赶路,下午在乌衣停下。 进城门前,阿丑才想起她们是无法通关的黑户,于是只得硬着头皮和墨公子言明。 墨公子依旧是波澜不惊的神情,给了她们一人一块通商铁券。 阿丑接过黑漆漆的通商铁券,扫了眼上面金漆描绘的“墨”字。 翻到背面铭文,内容大致是:此铁券乃墨家通商所用,于大乾境内畅通无阻,若与商货同行,须另附辖区官府批文。 阿丑眨眨清澈的双眼,郑重道了谢,叹息有钱有势就是好。 对于阿丑身上已经极淡的伤口,墨公子和护卫初七没有多问,连一分好奇的神色都没有显露。不过依墨公子那冷淡的性子,本就不会多嘴,遑论迄今为止一句话也没说过的初七。 阿丑和徐奶奶很自觉地换下一身因逃亡弄得有些不堪的衣裳,打扮干净整洁。毕竟墨公子看着就气度不凡,衣着用度也暗含低调的奢华,还拿出那样厉害的通商铁券,定然是富贵之人。她们跟着人家,也不好太寒碜。 可是当第二日她们离去结账时,才察觉到墨公子拒绝她们出差旅费的原因—— 墨公子住店吃饭,压根就不用给钱! 这可是据传大乾全国连锁的开安客栈,不用给钱,那么只有如下几种可能:第一,这家店是墨公子开的;第二,这家店是墨公子的朋友开的;第三,这家店是墨公子常来的,早早存了大笔钱财在里面。 阿丑坐在晃动的马车上,脑子跟着车轱辘一起转着:这三种可能,无论哪一种,都能推测出一个结果:墨公子身份不凡,那他到底是什么身份呢? 罢了罢了,想不出来,还是算了。总之能认识一个身份不凡的人,有利无弊。 滁州附近,山路蜿蜒。环滁皆山也,欧阳修的《醉翁亭记》果然不错。正想着,阿丑偷瞄一眼闭目养神的富翁君:他要去滁州,莫非在醉翁亭那样山水秀丽的地方有个别墅?只是,看他这两日,在车上除了闭目养神,就是闭目养神,想来也是没什么情趣的人。就算有一个祖上传下来的好别墅,也是不会欣赏的。 想罢,阿丑又开始翻阅她在乌衣买的医书。倒不是要以此学医,而是起码要熟悉一下繁体字。 滁州是傍晚时分到的,阿丑和徐奶奶拜别墨公子,来到客栈下榻。 客栈内,两人酒足饭饱,徐奶奶着手缝制两人过冬的衣裳,阿丑则一边看书,一边思索未来生计。 这个时代的医药没有现代发达,许多有名的方剂,诸如安宫牛黄丸、桑菊饮等尚未出现。而且,如今人们只是用药治病,其实药材还可用于制造药皂、熏香、精油等等许多东西。因此,她的家族本行医药业,将会有很大发展空间。 自然,当务之急,是买几亩田地种药,先有了合法身份和稳定收入,凑够生意资本金,再议其他。 “阿丑呀,来帮奶奶穿线。”徐奶奶年事已高,眼花是难以避免的,故而穿针引线都是阿丑帮忙。 阿丑答应着,接过针线。女红她也不是一窍不通,缝扣子、补衣服她都会。但要做衣裳,遇上量身、裁剪什么的,她就傻眼了。 针线穿好,交给徐奶奶,阿丑提议:“奶奶,明日我们在滁州多呆几日吧,我想去行医赚点钱,毕竟滁州是大城。” 赚钱是一方面,了解市场是另一方面。这个时代的人,常见病有哪些,什么药最常用,都是很重要的事情。 徐奶奶咳嗽两声:“你自己小心着就好,要不我陪你去哩?” 阿丑摇头:“奶奶您就休息几日,这些天也苦了您,之前被秦爷打伤,现在虽吃了我的药,也要将养几日才好。” 徐奶奶只得点头。 第二日,阿丑蒙上面纱,前去滁州街头行医。 米色的面纱从额头一直遮到下巴,将一张丑颜完全遮盖。一身素衣的她在看不到面容之后,总算有了几分医仙下凡的味道。 只是,人们看着那娇小的身板,还是不禁怀疑,如此稚龄是否真能治病救人。 不过由于她的诊金便宜,只有寻常医馆的一半,因此还是有不少久病难愈的百姓,抱着试一试的心态,来到她的摊前。 正写着方子,忽的手中笔被人夺走,一个略微尖利的女声响起:“快给我们家姑娘诊脉!” 面纱下,阿丑眉心蹙起:谁这样没有礼貌,仗势欺人? 抬头只见一个丫鬟装扮的女子,相貌英气有余,清秀不足,眉眼间厉色几许。 旁边端坐着衣着鲜亮的年轻女子,丁香色面纱遮住眼部以下,一双妙目,眉间含愁,气质温婉如秋水,在这英气丫鬟衬托下,端的是楚楚动人,惹人怜惜。 阿丑无声微笑:若不是这姑娘太懦弱无能管不了自己的丫鬟,就是太过心机深沉,表面上圣洁柔弱如仙子,内心却骄横刁蛮。 阿丑若无其事地抢回丫鬟手中的笔,继续给上一个病人写方子:“这位姑娘若是着急,还请往人少的医馆去。我这里讲究先来后到。”语气淡然。 英气丫鬟双手叉腰,横眉怒目:“我们姑娘维护闺誉,要不是看你是个女的,才不在这受委屈呢!也不知道你的破烂医术——” “蜻蜓,”温柔似水的声音打断了英气丫鬟的话,“不得无礼。”言罢又咳嗽几声,好不凄楚。 蜻蜓急忙上前安抚她家小姐:“姑娘,您看咳嗽又严重了,奴婢都说,让姑娘少言,奴婢一定把事情办好。都怪奴婢没用,害得姑娘如今……”说着便声泪俱下。 阿丑挑眉,清澈的眸光看向蜻蜓丫鬟眼中虚假的泪意,暗自庆幸:没重生在大户人家,也算她的造化了,否则成天应付这些虚情假意的做戏就够她恶心的。 最后一笔落下,阿丑将药方递给上一个大妈:“陈妈,您慢点儿。” 陈妈付钱道谢离去。 阿丑这才伸手按上那位姑娘的脉门,许久恍然一笑:“我听闻,姑娘爱惜闺誉,那这连日奔波,天葵期还受寒,又怎么解释,不是偷跑出来的吧?” 脉相显示,这女子体质本就偏寒,素日有痛经之症,如今恰逢天葵之期,还有连日奔波操劳,至于受寒之象。 再看那姑娘微蹙的眉心,原来不是含愁,而是忍痛。 阿丑暗自摇头:你找我一个女郎中,不就是因为大姨妈痛经吗? 这女子羞赧低头,蜻蜓被这么一数落,也不知该作何回答。 阿丑把方子递给蜻蜓:“照看好你家姑娘,要是再这么胡来,我也没辙。” 蜻蜓没好气地接过药方给了钱,扶着那女子头也不回地走了。 **** 阿丑的田园生活即将开始啦,七七第一次写种田,但不想写千篇一律的种田。七七最喜欢别出心裁的说,所以种田部分会努力让大家眼前一亮,也希望大家能支持丑医给个收藏!谢谢大家~ 010 置田 一路行医,经过淮南等地,阿丑已大致了解大乾的医药卫生和市场情况,在十一月初四抵达谯郡。 站在谯郡城门口,仰望秋日湛蓝清澄的天空,鸿雁成群飞过。艳阳下,原本朴素的青砖灰瓦似乎染上淡淡的光辉,在街头巷尾的喧闹中溢出几丝安宁平和。 阿丑长舒一口气,多日的奔波劳累就此成为过往,如今,她要开始新的生活。 开集都是一、四、七,今日恰逢初四,正是赶集的日子,买卖的人来来往往。 “奶奶,我们先去衙门挑田地,把户头办下来,再考虑安置问题。”阿丑蒙着面纱的脸微微抬头,小大人似的说着行程规划。 虽则有了通商铁券,但在这个士农工商等级分明的年代,身为女子不能出仕,还是靠着田地混一个农民身份比较好。何况,她依旧想做回家族的医药本业,如今资本金有限,既有药田空间,那就从第一产业种药开始吧。 徐奶奶同阿丑经过数日相处,早就明白,这孩子虽小,可人小心思大,这几日差不多都是她在拿主意挑大梁,而且做事也稳妥,叫人放心:“好,你看着办就是。” 阿丑点点头,搀着徐奶奶向衙门方向走去。 同主簿翻查了一遍谯郡当前闲置的土地册子,阿丑和徐奶奶细细讨论起来。 “东屯的地最肥沃,价格也高。但我私心想着,用来种药,太肥沃的土地反倒不好,买了也是白搭,不如考虑些实惠的。”反正她有药泉,经过处理的药材,长势也能极好。药田空间的事情,阿丑没有告诉徐奶奶,毕竟对古人来说,这太匪夷所思,要是真被当成妖怪可就糟了。 “也是,我们银钱不多,还是算计着花罢。”徐奶奶十分赞成。 阿丑颔首:“谯郡西北的古井村我看不错,价钱适中,那一片水也好,靠山一带风景秀丽,奶奶您看怎么样?”她说着伸出手在地图上比划了一通。 徐奶奶一一赞成:“都好,靠山脚那片种些果树也好咧。” “好,就照奶奶说的办。不过,住哪的问题十分棘手。”阿丑有些发了愁,村里的屋子,一般都是自己盖出来的,可是叫徐奶奶和她自己盖屋子?怕是盖到猴年马月也只能盖个危房出来。 另一个方案就是花钱请工匠,可是如今他们的钱,买下这十来亩地和坡地,再买些生活必备品,就要身无长物了。 主簿见状开口:“古井村说不定还有些空置屋子,你们找里正[1]问问再拿主意也不迟。” 阿丑点头道谢:“多谢大人,只是里正我们也不认识……” 主簿挥挥手:“得,今儿个正好集市,里正想必在谯郡城中,我带你们找找。” 阿丑又道一声谢,庆幸主簿是个古道热肠的好人,牵着徐奶奶跟上主簿的脚步。 “玉竹嘞!” “上好麦冬!” 吆喝声在耳边回荡,阿丑边走边打量集市上的药材。秋冬季节是收获期,药材品种倒是不少,品质却良莠不齐。 “佟里正,”主簿打着招呼,“这是要在古井村安家的,我带来问问村里还有空屋子吗?” 佟德全年纪不大,五十许人,生得倒高大,一副庄稼汉子模样,从自家卖的玉竹中抬头,面带微笑地打量着阿丑和徐奶奶两人:“来俺们古井村安家?空屋子倒有几间,今年初,徐举人搬到淮南去,去岁李家睢阳投亲戚咧。都不是祖屋,你们可以借住着先,一会儿俺卖完了带你们去看看。” 阿丑笑着道谢:“谢谢佟里正,既如此,我带奶奶先回衙门办好户头,再去逛逛添置些东西,过会儿来找您成不?” “好嘞,你们先转!”佟德全点头。 户头办完,阿丑拿过来看了看,上面还标了纳税细则,都是按拥有田地质量、数量计算,每年秋季征纳一次。因为她们是女户,也就是没有男丁的户头,征纳减半。 同徐奶奶走出衙门,购置了些锅碗瓢盆、床褥被子,阿丑又装模作样买了些种子,其实主要是蔬菜种子。 佟家的黄牛拉着满当当的板车,阿丑和徐奶奶跟着佟德全以及他的第五子、十四岁的佟宁信坐在车上前往古井村。 到村里时,正当夕阳西下,阿丑把东西放在佟里正家,就和徐奶奶去看屋子。 “这里虽小些,位置怪好的,又挨着河。”佟里正介绍着。 阿丑打量一番,这房子原是睢阳投亲戚去的李家的,位置的确好,离河边也近,取水方便,不过离她们的田地远了些。 第二处屋子,是徐举人以前住的,靠近山脚下,离她们的田地近,但是离村里其他住户有些远。至于水源问题,阿丑发现附近的山溪十分干净清澈,倒也不输那边的小河。 权衡一番,阿丑还是选了山脚下的屋子,一来地方宽敞;二来离田地近,方便照料;第三个原因,就是这里屋子多,不必和徐奶奶挤在一间房,否则她进空间不方便。 选好屋子,把家当搬过来,徐奶奶去山坡上挖些红苕当晚饭,阿丑很自觉地选择了打扫卫生这个任务。要说挖红苕,她连红苕长什么样子都不知道,更别提挖出来了。 新家打扫干净,床褥铺好,锅碗瓢盆整理妥当,只见徐奶奶揣着红苕背着一小捆干柴回来了。 阿丑跑上前帮忙把东西放下,又给徐奶奶捶背揉肩。 “奶奶,这些活,我以前也不会,您从头教我成吗?”阿丑摇晃着徐奶奶的手臂撒娇。 徐奶奶坐在椅子上,有些浑浊的双眸宠溺地看着阿丑:“成,今后我们娘俩相依为命,可奶奶也有老去归西的一日,要是不教阿丑——” “奶奶不准胡说,奶奶万寿无疆,不会离开阿丑的!”阿丑伏在徐奶奶膝前,坚定地说。 徐奶奶摸摸阿丑的头:“好,我也希望这把老骨头,能多活几年。” 阿丑拉着徐奶奶的手臂站起来:“不说这些了,奶奶您先教我生火吧。” 注:[1]里正:村长 011 柴火 厨房里,火石摩擦,阿丑费了好大力气,才让蹦出的火星燃起一把枯叶。 她早已除去面纱,蹲着身子,将枯叶塞进灶中,把搭好留足空隙的干柴挪动些许。几番捣鼓,已是汗如雨下,可火就是没有生起来。 阿丑叹口气,懊恼地跌坐在地板上,也不管满地的黑灰,有些气馁地耷拉着脑袋。 四体不勤五谷不分,手不能提肩不能抗。如今从零开始,她要走的路太长了。 枯叶的灰烬微弹散开,天色渐晚。 在一旁指导的徐奶奶蹲下身,捋了捋她乌黑的头发,声音慈祥安抚人心:“莫急,慢慢来,哪有一下子学会的咧。我小时候呀,比你笨多了,烧一把枯叶还能烧着自己的手。”说着撸起袖子,指了指手上的印记。 阿丑偏头看去,只见徐奶奶左手手臂上一个小伤疤:“真的假的?”说着眨眨清澈的眸子,将信将疑地看着徐奶奶有些浑浊的双眼。 徐奶奶伸手点点阿丑的脑袋,脸上的皱纹随笑容晕开:“奶奶骗你作甚!傻丫头,这么快就放弃啦?这可不像你的性子!”语气带着激将的鼓励意味。 受到鼓舞的阿丑又有了斗志,扭头撇嘴,手一撑地蹿起来:“怎么可能?今日不学会,誓不罢休!我再试试,奶奶你看着我是不是哪里出错了。” 徐奶奶看着恢复斗志继续努力的阿丑,双眸欣喜:“好,记得一开始挑细柴,别放太多,留些空隙好烧旺,别急着加柴。” 半个时辰过去,疲累不堪的阿丑终于将红苕蒸熟,把野荠菜过水煮熟拌了盐。只是手上面上都蒙了一层乌压压的黑灰,活像煤堆里滚出来的炭人。裂开嘴一笑,纯白的牙齿格外璀璨,而那双永远不变的清澈双眸,此时闪烁着克服挑战的喜悦。 火石摩擦,枯叶引燃;先点细柴,再加粗柴;加柴送风,减火抽柴;……这样的技巧,她总算基本掌握。至少以后落单了,不至于狼狈到茹毛饮血的地步。 徐奶奶挑了个大红苕放进她碗里:“饿了吧,赶紧清干净开饭。” 阿丑点着头笑嘻嘻地去了。 清洗一番,吃饱喝足,收拾干净,沐浴更衣。回到自己的屋子,阿丑在空间中用药泉处理了一些明天要种下去的药材,才回床上休息。 早已累坏的她在床上伸了个懒腰,虽说这床硬邦邦并不舒适,但她还是很快迷蒙入睡——这一天的体力活实在太累! 一夜好梦。 第二日天刚亮,阿丑就扛着锄头去田间锄草。 田地十五亩,其中上田五亩,阿丑筹划用来种些蔬菜粮食;中田十亩用来种药。 锄头砸下再挖开,杂草清理出来不少。将土层再次平整出沟壑,便可以开始种植。 临近冬日,阿丑只挑了天麻、黄芪和忍冬种了三亩。这三种药材耐寒,其中天麻还是古代只能野生无法种植的药材。不过有药泉处理过,她相信天麻的长势会很好,等到明年立夏之前挖出来,就能收获第一批“春麻”。 忙完这些,已经快晌午了。阿丑坐在田间地头,一只手捧着水碗喝了个畅快,另一只手揉了揉酸痛的腰椎,心道这身体真是缺乏锻炼,就看见一位少妇从不远处走来。 “姑娘,瞧着眼生,是昨个才来的山脚下那户?”少妇五官虽不出众,长得倒白皙,笑容温暖可亲,一身简单干净的灰布短裳利落干练。 阿丑放下水碗站起来,理了理有些凌乱的发,蒙着面纱的脸微抬:“嫂子好,我昨儿才来,叫我阿丑就成。” “俺夫家姓赵,就住村头第二户,叫我赵三嫂,”赵三嫂挎着提篮介绍自己,双眼明亮真诚,“听佟里正说,你们家就一老一小两人,有什么困难,找里正找俺都成,别客气!” “谢谢赵三嫂,有困难我不客气的,你们有啥我帮的上忙,也别客气就是。”阿丑看着赵三嫂真挚的笑意,不由得放下心防。 “是哩,不多说,家里还等着俺回去,得闲聊!”赵三嫂说着,踩着稳健的脚步离开。 阿丑望望晴朗的天空,扛着锄头回家去。 院子里,徐奶奶刚把过冬的棉衣收了针脚,放在劳动归来洗完手的阿丑身上比划着:“嗯,特意做大了些,明年你长个子长肉了,也还能穿。” 深青色的棉衣只浅浅绣了几道纹路,其余了无装饰,拿在手中厚实暖和。比一比大小,虽说比如今阿丑的身量略大一点,但冬日里多添几件衣裳,明年再长些个子,也就正好合适了。 阿丑看着手中外观朴实却暖和的棉衣,笑容满满:“奶奶,您针线真好!我看看您那套呗!” 说着边让徐奶奶也比划一番,又是一阵说笑逗趣。 两人将棉衣过水晾晒在院子一角,阿丑便说,下午让徐奶奶带她上山捡柴,顺便学习辨认一些野菜野果。 秋光里,稀疏斑驳的树影投下。拨开一根枯枝,阿丑指着前方的植物:“这个看着好像蒜呀,是大蒜吗?” 细长微黄的叶片一根根紧挨着,阿丑只觉得它长得像大蒜。 徐奶奶偏头一看:“这菜我们叫小蒜,也可炒来吃,比寻常蒜小得多,味道也没差多少。” 阿丑点着头,挖出一点,放进身后背篓,打算回去研究。 徐奶奶又走了几步,拨过一丛松针,从上面摘下一颗松球。松球外形圆润对称,鳞片规则,颜色古朴清雅。阿丑接过捧在手心,只觉得就像一个小小的艺术品,应该摆放在卧室的书柜上。 不过徐奶奶却告诉她,这松球是烧火的好材料,要是生火用上它,能省事不少;还能烧来当油灯用。 阿丑闻言眨眨面纱下清澈的双眸,微微有些不舍。 “这么好看的松球,烧了我觉着可惜呢!”阿丑将松球收进背篓。 徐奶奶有些好笑地看着阿丑:“又不是仅此一件,烧了世上再没有了。这满山的松树,不缺这一个!” 言罢继续往前走,忽听得一声叫喊。 发生什么了?阿丑和徐奶奶对望一眼,急匆匆向着叫声发出的方向走去。 012 丁家 阿丑和徐奶奶快步穿过树林,只见一男子坐在石头上,左脚脚面鲜血流淌,疼得汗如雨下,咬着牙没有再吭声。在他身旁安抚他的,是昨日见过的佟德全第五子佟宁信。 “丁大哥,你忍着点,”佟宁信说着,把身上的竹筐卸下,“俺先下去找俺爹他们,让他们把你背下去。” 阿丑闻言,看了看那个丁大哥,大约十八九的样子,根本不是十四岁的佟宁信能背得起的。 “佟五哥,这是怎么了?”阿丑上前询问,看样子那个丁大哥伤得不轻。 佟宁信扭头见到阿丑,如同看见救星:“阿丑!你们也在这里,正好,俺去找俺爹,你帮俺看着丁大哥就成。” 阿丑点头,心知不是询问缘由的时候:“你快去,我在这等。” 佟宁信一溜烟去了,丁举文忍着痛,打量阿丑一眼,眼中露出些微好奇:“你是外地来的?” “嗯,”阿丑也没什么惊讶的,她口音太明显,很容易听出来,“你伤口被利器贯穿,幸好没有碎片残留,需要立刻止血。” 身上无药,只能就地取材。 接着她扫了一眼附近的植物,发现丁举文所背药筐里就有止血良药侧柏叶。于是拿了一些,找到两块石头将侧柏叶磨碎。 “奶奶,帮丁大哥把左脚的鞋子脱下来,慢点别弄疼他。”阿丑一边制药,一边和徐奶奶说。毕竟这个男女授受不亲的年代,她去帮丁举文脱鞋,甚是不妥。 徐奶奶小心翼翼把鞋子取下,却还是难以避免听到了丁举文的吸气声。 伤口还在溢出鲜血,阿丑将侧柏叶磨成的绿色浆液淋在丁举文伤口上,丁举文的眉头又皱得深了一些,就听见佟宁信带人回来的脚步声。 “爹,就在这里!”佟宁信带着佟德全和赵大庆跑过来。 几人二话不说,赵大庆背上丁举文,佟德全拿着药筐,急匆匆走下山去。 徐奶奶背着东西先回去生火煮饭,阿丑则跟着他们把丁举文送回家。 一路上,阿丑走在后面询问佟宁信事情的经过,原来是佟宁信和丁举文上山采药,丁举文误踩了狩猎者放的陷阱,被尖刺贯穿脚背才受的伤。陷阱估摸着是山那边的村里人设下的。 走进丁家院子,只见丁大娘被这场面吓得失魂落魄:“文呀,这,这是弄啥子!”手中还在做的针线一抛,便跑过来颤抖地扶着丁举文,眼中满是焦急担忧,泫然欲泣。 阿丑轻拍丁大娘的手臂,安慰道:“丁大娘别急,丁大哥没有危险,休养一阵子就好的。” “啥子没危险,”丁大娘甩开阿丑的手,瞪着阿丑疾言厉色,“路都走不得还没危险,丫头片子懂啥子!”说完便扭头,只顾拉着丁举文问长问短。 阿丑眨眨面纱下清澈的双眸:这是,被鄙视了? 未及反应,佟德全、赵大庆已经把丁举文抬进去了,丁大娘也急冲冲哭进去,一把鼻涕一把泪。 佟宁信见状走过来,有些愧疚地看着阿丑:“丁大娘就是这样,丁大叔去得早,大娘只有丁大哥一个儿子,书也念得好,所以……”说着挠挠头,一副既无奈又叹息的样子。 阿丑看见眼前大男孩的动作,扑哧一声笑了:“我没放在心上,咱们进去看丁大哥吧!” “唉,丁大哥可是实实在在的好人!”佟宁信跟着阿丑走进屋子。 佟德全仔细观察了丁举文的伤口,神色疑惑又含几许惊奇:“举文,你弄的啥子神药,血已经不流哩!” 躺在床上的丁举文目光看向蒙着面的阿丑,眼神里是同样的疑惑和惊讶。 一时间,大家的目光都望向门口的阿丑。 阿丑刚要开口解释,只见丁大娘已经冲到她面前摇着她的肩:“你这混账丫头片子,乱搞啥子祸害俺家文,要是举文有个长短,俺就不活哩啦!”说着又大哭大号,开始在地上耍泼。 佟宁信早就伸手格开丁大娘的手护着阿丑,阿丑则紧拧双眉:这是,更年期的神经质反应?也太奇葩了吧?想着又可怜起丁举文,他有一个这样不定时发作的娘,该怎么忍? 佟德全毕竟是里正,见过些许风浪,还算理智,没理会痛哭撒泼的丁大娘,只是认真地问阿丑:“阿丑,这是啥子药?” 阿丑有些无奈:“你们采摘侧柏叶,不知道它的药效吗?” 几人面面相觑。 “侧柏叶有凝血止血成分,还可镇咳、祛痰、平喘、镇静。”阿丑解释。 赵大庆恍然大悟:“你懂医?” 阿丑点头,略带沙哑的声音平和淡然:“略通,日后村里有什么需要,来找我就是。” 佟德全看着阿丑的目光立刻带了些敬意。要知道,古代正是缺医少药的年代,有个通医术的人住在村里,省去大伙多少麻烦,能挽救多少性命呀! 阿丑走到丁举文床边嘱咐:“你的伤口,用烈酒擦拭外表,石膏、韭菜研磨撒上,桑根白皮捣烂封之。另外你失血过多,如果口渴忍着别多喝,吃些肥腻食物止渴。忌水忌寒忌酒,饮食清淡少盐,静养即可。等伤口大好了,再食些补血的。”[1] 丁举文感激点头。 “若是发热得厉害,赶紧找我。”受伤最怕伤口发炎,还会引起发烧,若是体温没有大问题,也就脱离危险了。 阿丑正要离开,丁大娘却再次扑上来:“别走,你害的俺儿子下不得地,就想走!” 拿手拍拍脑袋,阿丑只觉得头痛:“丁大娘,你有什么证据证明,是我把你儿子害成这样的?” “不是你还有谁,”丁大娘伸手指着阿丑,眼神凌厉,“你昨个才来俺村,今天举文就出事,还是和你个扫帚星一起——” 佟德全上来拦住丁大娘:“丁嫂子,误会,举文出事那阵,阿丑不在。要是没阿丑,举文哪止得住血。阿丑是福星,不是扫帚星!” 丁大娘不依不饶:“她一个不知打哪来的丫头片子,能有啥子本事帮举文,没把举文害死就是天可见怜咧!” 阿丑无奈地翻了个白眼:敢情,自己遇上那种好心扶了老太太,还被勒索钱的事情了? 注: [1]出自《四科简效方乙集》,清·王士雄著 013 奇葩 阿丑微微蹙眉,有些反感地看着丁大娘:无凭无据,逮着谁就是谁,还讲不讲理了?再说,我也把你儿子治好了呀,你不出医药费,还要我赔钱不成。 然而阿丑明白,对这种人讲道理,属于对牛弹琴,搞不好越讲越糟糕,于是方才想的那些也没说出口。对付这种人,应该走为上策! “丁大娘,我的确是,不知打哪儿来的丫头片子。你不喜欢我的医治方法,可以叫你儿子别听呀!天色已晚,阿丑还要回家吃饭。”不卑不亢地说完,阿丑一副满不在乎的样子,转身离开丁家。 佟宁信见状,担忧地追上来:“阿丑,你是不是生气了?” 阿丑语气轻松,面纱下清澈的双眸带了几分笑意:“我为什么生气?”那个丁大娘,就是个奇葩,和她生气,还犯不着。 佟宁信听出了阿丑轻松的语气,这才放心不少:“没生气就好。其实,丁大哥是很好的人。” 阿丑停下脚步,望着比她高半个头的佟宁信:“你是不是怕我迁怒丁大哥?” 迁怒?佟宁信思索片刻,一副恍然大悟的样子:“哦,你是问俺,是不是怕你因为丁大娘生丁大哥气?” 阿丑撇撇嘴:看来不能和这个大男孩说太复杂的话。 “嗯,我就是问这个。”阿丑一边走一边说,顺手摘了根田边的狗尾巴草在手中缠绕。 佟宁信点头,有些羞赧:“是哩,俺一直想念书,可家里不许,只得跟着丁大哥识几个字,你要是真生气,不管丁大哥,俺——” 阿丑摆摆手:“行了,我明白你意思,对你而言丁大哥亦师亦友,呃,就是你们又像师徒又像朋友,你不希望我讨厌他不给他治伤。” “阿丑你真聪明,一会子就猜到俺的意思了。”佟宁信笑着挠头,心里想着,要是他也有阿丑那么聪明,说不定就能像徐七哥一样考举人。 “你会说我聪明,就该明白,谁对谁错我分得清。你放心,我不会迁怒丁大哥。”那个丁举文也没做什么惹她不高兴的事情,姑且先划在好人一列。 佟宁信展露笑容:“阿丑,谢谢你!” 这也用谢?“不客气。” 不多时走到岔路口,佟宁信拐弯回家,阿丑则踩在田垄上,穿过有些荒凉的田地。 时正秋冬,黄昏的景色俞显萧瑟,落叶飞舞飘摇,大地点缀金黄。 阿丑私心想着,这样秋风萧索的日子里,要是能种上几盆花,真是人生一大乐事。呼吸着秋日乡野清新的空气,方才的不快又散去些许。此生能过这般悠然惬意的日子,当真是幸福的。 第二日清晨,阿丑又去田间种了一些桔梗。忙完就看见赵三嫂挎着篮子走来。 “阿丑!”赵三嫂打着招呼。 阿丑一边收拾一边回应:“赵三嫂,这是去哪?” “去山上挖了一丝拉子野菜。”赵三嫂翻着篮子里的马齿笕和和荠菜。 “到你家还有些路程,要不去我那坐坐,歇会儿喝杯茶?”村里邻家就是要互相照应着,赵三嫂看着也和气爽快,阿丑自然有心交好。 赵三嫂没有过多推辞,一路和她拉着家常来到阿丑家。 刚进院子,赵三嫂看到墙角阴凉处的三色堇,眼前一亮。紫色、黄色、红色中带着白色的花朵鲜艳美丽。 “阿丑,你这花真鲜灵!”赵三嫂走上前细细看了一回。 徐奶奶站在屋子门口,笑容慈祥:“昨个阿丑野地里带回来的苗,才种下的!” 阿丑在暗处吐吐舌头:其实是昨天她从空间里移植的三株三色堇。三色堇可入药,花朵不大,颜色却多彩斑斓,十分美丽,而且耐寒性较好。 “赵三嫂要是喜欢这花,等结了种子我送些给你。外面冷,快进屋坐。”阿丑有点惭愧,本来她现在就可以给种子的,可是因为前面已经说了这是野花,后面只得这般圆场。 赵三嫂进屋坐下,阿丑给她捧上一杯薄荷热茶。薄荷叶还是昨天她和徐奶奶在山里摘的,再新鲜不过。 “这茶味道清爽特别,”赵三嫂又是惊喜,“阿丑你这里的东西果真不同,昨个听俺大哥说你会医,果真种的花鲜灵,泡的茶清爽!”她赞叹一番,心中对这个女孩子越发喜欢。 赵三嫂就是赵大庆的三弟媳。 阿丑谦虚几句,告诉赵三嫂这茶是放了薄荷叶。其实来到古代,她也就能在这种细枝末节小资一把,其余当真是什么都不会。 赵三嫂直说长见识,那种叶子他们顶多拿来煮粥。接着两人又说道昨天的事情。 “昨个的事情都听俺大哥说了,多亏你,要不然还真不知咋办才好。去到城里头找大夫,可又要费去许多时日。”赵三嫂拍拍阿丑的手,语气中带着淡淡的感激和欣慰。 “赵三嫂客气了,不过举手之劳。”阿丑微微摇头。 赵三嫂闻言又叹息几句:“不过丁大娘昨个确实过分些,委屈了你,只是……”一副欲言又止的样子。 阿丑眨眨面纱下清澈的双眸:“赵三嫂,有话不妨直说,我向来也不喜拐弯抹角,不必忌讳,有什么直说就成。” “阿丑,这古井村你刚来,三嫂有些话却要讲。”赵三嫂的语气突然变得郑重。 阿丑微微垂眸,语气恳切:“我们刚来,许多事不明白,还请三嫂指点。”心里却琢磨着她想说些什么。 赵三嫂摆摆手:“不是什么指点,俺和你说这些个,原也是俺看你招人疼,才多嘴几句。免得你日后吃亏,好心被当成驴肝肺。俺们古井村,村里人都好,不过丁大娘……” 阿丑微微垂眸,听她的后文。 “哎,也是可怜人,自她男人去了,”赵三嫂指指太阳穴,蹙眉摇摇头,“就不太对劲,说话做事,确实过分些,你也别往心里去。我见着她,都是躲得远远的。” 阿丑点头称谢:“我知道了,昨天的事,我也没放在心上。” “还有个人,你也当心着,少去招惹为妙!她可比丁大娘更不好应付。”赵三嫂继续嘱咐。 “什么人呀?”阿丑疑惑,莫非还有比丁大娘更奇葩的人? **** 有人问,你家阿丑是不是逃出来太容易了……表示,其实那是有原因的!不剧透了大家慢慢看~七七是个有伏笔强迫症的人,因此,咳咳…… 014 周婶 “村里河边第四户周婶子,原先李家那屋子就在她隔壁。幸好你挑了这,从前李家住那地吃了多少哑巴亏,”赵三嫂唏嘘不已,“她爱嚼舌根子,谁都捅上几刀。倒不是自个不清楚,就是太清楚过了头。” 阿丑意会:太清楚,也就是说,这个周婶子,是聪明反被聪明误,又是个小心眼的八卦性格。这种人,惹上最麻烦。 “我和奶奶会小心的,谢谢三嫂。”阿丑道谢。 又扯了些有的没的,赵三嫂就说要回去,还把自己摘的野菜拿出许多塞给阿丑。阿丑怎肯白要人家东西,塞回一些昨日摘的薄荷叶和秋葵给她。 “小小年纪就这么客气,”赵三嫂语气薄责,“下次来俺家坐。” “成,得闲一定去。”阿丑回答着,目送赵三嫂离去。 村里小河边,丁大娘正打衣裳,粗糙的双手被河水冻得红彤彤的。 水流声哗啦啦,鸟鸣阵阵清脆,如同一支清新的乡村小调,却被一个不和谐的女声打破。 “丁大娘,洗衣裳呐?”周婶子把木盆放在丁大娘附近。 “嗯。”丁大娘头也没抬,似乎不愿搭理周婶子。 周婶子笑意更深,碰了碰丁大娘的胳膊:“听说你儿子昨个受伤了?” 平静的丁大娘瞬间火冒三丈:“都是那个扫帚星!” 周婶子三角眼里得意满满:大家平日不爱搭理丁大娘,那是因为他们不知道丁大娘的价值。只有脑袋不正常的人,才能告诉你最有用最意想不到的东西。这不,村里来了个扫帚星,够她嚼上大半个月了。 要是阿丑知道她的想法,定会感慨:这样的人,不去当娱乐记者真是可惜了! 周婶子立刻兴趣高涨:“谁是扫帚星?” “还有谁,前个刚来村的阿丑!要不是她,俺家举文……”丁大娘说着,又嚎啕大哭起来,呜呜咽咽,再无人能听清她说了些啥。 不过,对于周婶子来说,这两句话足矣。三角眼眯成欢喜的弧度,她抱着木盆离去。 午后秋阳迷蒙而高华,金色的绚影从略显萧瑟的枝桠间透过,几许斑驳意境。墙角的三色堇,在阴凉处绽放斑斓的色彩。低头照料娇嫩花朵的阿丑,微微抬头,就看到院子门口一抹蓝色碎花衣角。 “哟,好鲜灵花朵,姑娘家真巧手!”陌生的女声闯进阿丑耳中。 周婶子扭着腰就进来了,走到三色堇前:“你是新来的阿丑姑娘吧?”说罢又有些奇怪地扫几眼阿丑的面纱,心中暗道:青天白日的戴什么面纱,难不成做了见不得光的事,怕人认出来?就算人如其名长得丑,有必要遮这么严实? 阿丑心下疑惑:“您是?”眨眨眼,打量一番面前中年妇女,三角眼闪烁,一看就是个精明的,其余不过泯然众人。 “瞧俺这脑子,糊涂的,叫俺周婶子,也是古井村嘚,今个路过顺道看看,”周婶子一行说,一行可惜那几株三色堇,要是种在花盆里的,给她抱回去搁家里多好,正想着,三角眼又瞄向一旁洗净晾晒的两件棉袄,“这袄子,做工真好,阿丑姑娘你做的?” 阿丑面纱下微微蹙眉:这语气,怎么听都不像恭维,而是眼馋,看来赵三艘所言不虚,传说中的周婶子,果真不是省油的灯! “我哪有这般好手艺,是我奶奶做的。”阿丑淡淡回答。 周婶子三角眼转了几下,又打量站起来正收拾院子的阿丑一番,干笑几声:“呵呵,阿丑姑娘,你看俺闺女和你一般大,平日还没你乖巧懂事,真是让俺和她爹操心哟!要是俺有个你这样能干的闺女,俺可就享清福了!” 阿丑听了这一堆别有用心的对比和夸奖,心中不悦,却也不好表露:“周婶子过奖,周姐姐定是乖巧能干的,周婶子谦虚。”语气不咸不淡。 “阿丑姑娘,你才是真谦虚,种的田,养得花,还会治病,俺那闺女哪能比!干活不利索也就算了,前日里还把俺辛辛苦苦备了大半年的过冬衣裳给烧坏哩,俺那不争气的闺女耶!”说罢竟抽抽嗒嗒哭起来。 阿丑有些无奈地撇撇嘴:原来打那两件棉袄的主意呀,奶奶正巧去山上拾柴,也罢,这种势利小人,我自己解决了就好。 “周婶子,孩子顽皮也是有的,下次嘱咐着多注意就是了。”谅你怎么旁敲侧击,我装傻还不行吗?反正你也说了我和你闺女一般大,半大的小孩不懂人情世故,再正常不过;像她这样有个比身体年龄大十几岁脑子的,才是稀奇。 周婶子没有气馁,继续循循善诱:“阿丑呀,话可不是这样说,小事也就罢,一丝拉子饭菜、几根青苗,心疼下子过去了。可那是过冬衣裳,没得穿可怎么好!”三角眼带着几分希冀的泪光看着阿丑,心里念叨:不过是个十来岁大的丫头,脸皮子薄的很,软磨硬泡还不是拉不下脸? 阿丑不自禁挑眉:嗯,这脸皮真够厚的,和你们这种无赖抗衡,那就是比谁更无赖! “是呀,比不得那些鸡毛蒜皮,舍出去送出去也罢了。过冬棉衣可是大事,哪能说有就有,”阿丑心道,你不是想贪这便宜吗,我就顺你的意思堵你的嘴,告诉你这是大事,“烧成啥样,缝补缝补还能穿,不然去年的也不会小到哪里去!”还给你提供解决方案,你看我多好! 周婶子愣了愣,看着阿丑的面纱,完全遮住看不出神色。可是听她的语气也不假。这阿丑,到底是真憨,还是假傻? “哎,要是有的救,俺就不在这里哭哩!就是没得补救,去年的又给了她妹子,俺才急呀!”说罢哭得愈发凄惨可怜。 阿丑嘴角抽搐:这合该去当演员,唱作俱佳呀! “现做不成就去集市上买一件来,总不能把人冻坏了!”看着周婶子不停飘向棉袄的眼风,阿丑暗自冷笑:我就装糊涂装到底呗,难不成你还能强抢? 周婶子已经开始急了,见此路不通便换了手法,抹抹眼泪凑到阿抽身边,眉间凄楚不已:“阿丑呀,婶子也不和你绕弯,都和你坦白了吧。今日俺来,是想和你借袄子的!” 015 寻衅 阿丑在心中嗤笑:今日若是碰上寻常豆蔻年华女子,指不定就因为她看似真挚的情态,和貌似坦诚的样子,上当了!借?借一个冬天?有借无还?还是到时候厚着脸皮抵死不认,硬说那是自己的? 自古以来,“借”这个字,就存在太多可能性。借者,假也。借了不还,也是借的一种。 “对不起,我不借。”阿丑直截了当拒绝,免得周婶子说借个两三天,到时拖上七八月。她又不傻,你要棉衣过冬,借两三天有什么用,借针线倒还像些。借成衣…… 周婶子僵在当场——这么直白就拒绝了? 三角眼转了几下:“阿丑姑娘,一个村里,你咋不通人情不给俺面子呢!眼看你周姐姐遭难,见死不救心肠忒狠了!才十来岁小姑娘这般没良心,日后岂不是谁也不放眼里,父母长辈都忘干净……" 阿丑见她越说越难听,不由得蹙眉,语气冰冷:“周婶子,说话注意讲凭据。”这就上升到人格问题了,真是荒谬至极。 周婶子却越发来了劲,戾气俞重,声音也愈大:“俺是你长辈,怎么说不得你了!只顾自个,不管俺们好歹,不过是新来的丫头片子就在这里横着走,眼皮子高的很!连长者都敢顶撞,还惹出一堆子祸,丁大娘儿子都是你害的,现在还躺床上下不了地,整一个扫帚星!” 阿丑早就停下手中的活,站在那里看她疾言厉色地手舞足蹈,最后忍不住笑了:“第一,周婶子,你合该去当编剧本的,嗯,你是写家庭剧出生的吧?” 语气变得严肃:“第二,你算我哪门子长辈,我怎么不记得有你这号亲戚,我亲戚尚健在的只有奶奶一人,排不出辈分你就自居长辈,难不成你是死人坟墓里爬出来的?” 讽刺意味不散:“第三,你比我年长个十几岁不错,可是这般撒泼耍赖斤斤计较贪心不足恶意诋毁,你自居年长,没有年长者的沉稳持重广阔胸襟知事明理,为人表率尚不够格,如何让人敬重,又有何资格教训他人?” 最后重磅甩下:“第四,凡事讲求真凭实据,你胡言乱语恶意诋毁,置他人清白于不顾,无事生非谩骂中伤,放到官爷那里是要判寻衅滋事罪的,周婶子,你想清楚了吗?” 寻衅滋事罪现代是的确有的,不过在大乾如何阿丑就不知道了。反正估量着周婶子也没那么多见识,姑且唬她一下。 周婶子开头只觉得阿丑是个念过书识字的,似懂非懂的四字词一出接一出,着实让她退缩了些许。待听到寻衅滋事罪,就被镇住了——这丫头片子看着小,却不是个好拿捏的! “怎么,周婶子,还想我亲自押你去吗?”阿丑轻笑一声,笑声却让人在秋阳中胆寒。 周婶子三角眼躲闪:“那个啥,天不早了俺先走。”一溜烟跑了。 阿丑撇撇嘴:“真费我口舌。”继续干活不提。 翌日晨光里,阿丑看着大男孩佟宁信手中的篮子有些为难:“丁大哥这是和我见外了,且不说这比城里普通郎中的诊金都多,何况我也真没做什么。” 篮子里二十个鸡蛋、三斤白面,对于寻常百姓而言,这些东西不是小数目。 “丁大哥嘱咐俺务必让阿丑姑娘收下,否则就再不许见他……”佟宁信蹙眉嘟囔着,模样十分可怜。 秋风扬起阿丑盛满天际霞光的长发,她侧头对徐奶奶说:“奶奶,要不我去趟丁家亲自辞了,省得让佟五哥里外不是人。” 不是阿丑矫情清高,实在是这谢礼本就太重,丁大娘又当她扫帚星不待见。丁家拿出这些来,定是丁举文一人的主意,丁大娘并不知晓,否则肯定闹将起来。若是此事被丁大娘后知后觉发现了,不仅她自己和丁大娘关系更僵,更影响丁家母子情分。细细思索,倒是多一事不如少一事。 不过如今想来,这个丁举文人还不错。 徐奶奶脸上挂着慈祥的笑意:“去吧去吧,你这丫头忒心善,人家也是好意呀。知道你心思多,也不拦你了,今日地里我照看。” “谢谢奶奶,把东数第一亩天麻浇些水就成,其余不用理会,”阿丑欣喜不已,虽然知道奶奶向来顺她的主意,又转向佟宁信,“你和我同去吧!” 来到丁家门口,阿丑停住脚步:“你先去看看丁大娘在不在家,什么时候回来!” 佟宁信一脸傻愣,不解其意:“这是为啥?” “我懒得和她打照面呗,这都不懂?碰上又是一场大闹天宫,”阿丑边说边撇嘴,最后一句声音渐渐消下去,“听她撒泼是要有佛祖级别定力的……”想罢又觉得好笑,说得丁大娘跟孙猴子似的。 佟宁信拍拍脑袋,恍然大悟一般:“哦,原来你是不想见丁大娘呀,别说你,俺也常躲她,嘿嘿!”说着一溜烟跑进去刺探军情了。 阿丑恨铁不成钢般摇头:傻傻的大男孩! 不一会儿,佟宁信蹦达出来:“阿丑,今个丁大娘赶集去了,太阳落山才回呢!”微黑透红的脸上掩不住喜悦。 阿丑大松一口气:不在就好!于是随佟宁信欣然进去。 走进丁举文的屋子,只见他半躺在床上,手中捧着一本书在看,较佟宁信白皙些许的脸上,五官端正明朗,神色沉静认真。 阿丑走到他附近,提着篮子开了口:“丁大哥,我——” 未及说完,丁举文便出声打断:“阿丑姑娘,你若不收就是看不起我丁举文,看不起又何必登门。”语气不容置喙,连头也没有从书中抬一下。 阿丑闻言一僵,心中却极不舒服:她承认,丁举文的手段和语言不可谓不高明,无论对佟宁信还是对她。这种人,很显然属于恩怨分明、有恩必报的人。可是,她就是觉得很不舒服,也许是因为,这个不比她实际年龄大的人居然拿出一种大哥哥的威严作派,来逼她就范! 阿丑扭头看看一旁怏怏的佟宁信眼中透出的无可奈何,就明白此人向来是这般行事手段,余光扫到不远处桌案上的笔迹,陡然起了兴致,走过去一观究竟。 016 扶摇 阿丑拿起桌案上的宣纸,是一首七言绝句。 “浩翰青云极野旷,萧萧几度慕春光。鸿鹄向远南归去,未若冲天振昊苍[1]。”阿丑看着端正的字迹,不自禁念出来。 佟宁信最先惊喜出言:“阿丑,你识字?” 丁举文微微挑眉,有些诧异地看着阿丑:女子之中,就算城里大家闺秀,识字的也是少数;遑论她只是个十一二岁的农家姑娘。不过随即释然:既懂医识药,想必几个字还是认得的。想罢没有在意,仍旧继续看书。 然而下一瞬,丁举文却发自内心地对阿丑高看一眼。 “浩翰青云极野旷,‘极’,用得很好,秋高气象,皆从此字来;萧萧几度慕春光,‘慕春光’三字,乃全诗最温暖所在,如久旱枯林中一抹绿芽;最后的转与合,诗言志,足见逆境高飞、搏击苍穹之志,只是,未若扶摇振昊苍,不是更好吗?” 阿丑略带沙哑的声音对丁举文来说犹如醍醐灌顶,他低声轻念:“扶摇,扶摇……”随即终于从书中抬头,犹如看天边指引方向的北极星一般看着阿丑,“不过两字而已,整诗又是另一重境界,阿丑姑娘两字之师,举文由衷钦佩。”语气极为诚恳。 佟宁信点头如捣蒜:“是呀是呀,扶摇听起来就好!” 阿丑微微叹息:“旁人只道扶摇好,却不知扶摇为何好。扶摇直上,乘风而起,无所凭借,安得凌云。好风凭借力,送我上青云。世间万物皆如此,离不了周遭人事。若是只懂冲天,不顾环境何如,终究过强则折。故而丁大哥,如此谢礼我不能收。有恩必报是常理,可是也要考虑当下实情,考虑其他人和事。” 佟宁信惊得目瞪口呆,不曾想,只看了一首诗,阿丑不但评出好坏优劣,还借此谢绝了丁大哥! 丁举文愣了,大约是没料到阿丑的这一番说辞,半晌倏地笑出声:“阿丑姑娘,在下对姑娘,佩服之至!” 阿丑略松一口气,心道:幸好前世看的诗词不少,才能和你掰这么多。都说对付人要投其所好,她看丁举文也就是个典型书生模样,和他掰诗词文章肯定没错,否则遇上这种性格的人,还真不好对付! “阿丑姑娘,”丁举文敛了神色,因着已经把阿丑当读书人看待,他的用词称谓也变化许多,“在下知你担心何事,家中虽未大富大贵,此等谢礼却不至砸锅卖铁。再者言,家母上次对姑娘…也是在下替家母赔罪的意思,何况家中钱粮向来是经在下之手,姑娘不必忧心。” 丁举文一番话,把阿丑几个担忧都点到了。 阿丑叹息:“就算如此,你康复期间不能下地,靠丁大娘一人打点内外,家里用度定然拘谨,还增加这部分支出;另外,城里普通郎中诊金也不值这么多。” “姑娘帮我解扶摇之惑,才是无价——”丁举文还想说,却被阿丑打断。 “你这个人,真是越说越倔强!按你的歪理再说下去,什么谢礼加赔礼,倾家荡产你都给不起。我收了就是,但不是现在收。你什么时候完全康复,我就什么时候收。还有,就是这个数目,只能少不许再多!”阿丑语带愠怒地妥协,暗暗咬牙切齿:迂腐书生就是难搞! 丁举文沉吟少许便应下了,总算没再多说什么。 佟宁信看着两边精彩交锋,也大开眼界,随即关心起丁举文的生活起居:“丁大哥,这几日你都躺在床上,多不方便,阿丑,丁大哥就不能下地走路吗?” 阿丑还在气头上,面纱下白了一眼佟宁信:“把你脚板捅穿再让你下地走路,你成吗?” 躺枪的佟宁信讪讪低头;丁举文因她不善的话语微微挑眉,不至不悦,而是诧异:她说话的风格,前前后后反差还不是一般的大。 许久阿丑才松了口:“你要想帮丁大哥,就弄个木拐来吧。” “阿丑,还是你聪明!俺们这就动手吧!”佟宁信跃跃欲试。 丁举文颇有些无奈:“阿丑姑娘,这小子就是如此,你别当真。” 阿丑明白丁举文是觉得佟宁信劳烦她不合适,不过,就当乐于助人罢,况且拿人家的手短,正好帮些忙还礼:“倒也没什么,左右我没正经事情做。” 佟宁信摆手:“当然不敢劳烦阿丑,你一旁看着就成,俺跟着俺爹学过两天木器,放心!” 阿丑清澈的双眸一亮:在古代农村地区,会木器手艺可是十分吃香的。毕竟,谁家没有木器需求?都要巴望着那一两个技术熟练工,也难怪佟德全年纪不大却能当里正。转念一想,这个佟宁信,笨是不笨,就是单纯得紧,若是读书做官,官场错综复杂,不把他吃了才怪,丁举文那种性格仿佛更合适;但如果学门手艺以此谋生…… “阿丑,发什么愣,和我上山找木头呀!”佟宁信伸手在她面前晃了晃。 “哦,那咱们走吧。”阿丑这才惊觉自己想多了——别人的人生,自己瞎操什么心?那都是他们自己的选择。 背着竹筐上山,阿丑捡起两根长木棍,对佟宁信说:“往后你们再上山,就拿个棍子探路,这样前方有陷阱,也能及早发现,免受无妄之灾。” 佟宁信恍然:“真是好办法,阿丑你太聪明了!其实平日里狩猎的人不多,快冬日了农闲,也要拿猎物换粮食过冬,才有人往山里来打猎。” 阿丑点着头,一边走路一边寻找野生药材:“原来如此,总之要小心些。”心里却在想:快过冬了,她和奶奶也要计划一下,今年她们没有收成,找些野生药材拿去换点粮食也好。再不成,她去谯郡行医,也能补贴些家用。 山路蜿蜒,阿丑爬上一个坡,就看到坡上有几株防风,迎着日头生长极好:“佟五哥,你等等我,我去挖一些防风来。” 佟宁信好奇:“防风?” 阿丑边挖边点头:“防风,根可入药。味辛甘;性微温。祛风解表、胜湿止痛、解痉止痒,还可治疗疮疡。” 注: [1]昊苍:苍穹。此诗原创。 **** 感谢y738155;沐沐格子;舒宁丶谢的平安符! (现在连两个y连在一起也会被审核……我对起点的系统无语了) 017 论官 听了阿丑的解释,佟宁信依旧懵懵懂懂:“啥意思?” 阿丑一撇嘴,有些无奈地翻译成简洁大白话:“就是治风湿,治痛痒,治毒疮。” “风湿?俺外公一下雨膝头就隐隐疼,这药可以治?”佟宁信拿着手中灰棕色略弯曲的防风根,闻言兴奋起来。 阿丑颔首:“防风有疏风解表作用,药力缓和,荆芥也有这个功效。不过,防风祛风解表,治全身疼痛的效果较好;荆芥发汗解表之功较强。两者经常同时用。你外公的具体情况我还不清楚,哪天我给把个脉开个方子,虽说这病不一定能痊愈,但稍稍缓解还是可以做到的。” 佟宁信大喜:“真的?阿丑谢谢你!改日俺外公来俺们村,俺来请你!”看着眼前专注认真的阿丑,他似乎感到平和淡然的安心? 是的,安心。 那是他说不清楚的感觉。 两人继续前行,期间阿丑又挖了一些药材,直至找到适合给丁举文做拐杖的木头。 晌午时分,回到丁家,佟宁信在院子里锯木头,阿丑搬了张椅子坐在丁举文房门口,借着熹微阳光翻阅丁举文批过的书,和他讨论仕途官道,时不时也和佟宁信聊上几句。 “这篇前朝大家汪赞的《与民论》,你仿佛很喜欢?”阿丑托腮看着膝上被丁举文写满批注的书页。 丁举文抬头应答:“洋洋洒洒,慷慨激愤,实乃大家之言!自平民百姓入笔,以国家兴亡收尾,发人深省。” 阿丑微微摇头,无奈地轻笑,这个丁举文还真心有些迂:“这篇文章,前几段都是赘述,人人明白的大道理,不过文采斐然与之增色罢了。我看,真正有趣的,在最后一段。” “哦?阿丑姑娘有何见解?”丁举文饶有兴味地问。 “搜民之砖瓦,筑一府雕梁;刮民之膏腴,成一桌珍肴;夺民之禾粟,豢一骑飞骏;截民之桑丝,美一衣锦袍。凡如是,则民不聊生,苦于饱暖;唯朱门高墙,酒肉笙箫。焉知明朝之砖瓦、膏腴、禾粟、桑丝何来?一夕烽烟,人疲马倦,一府、一桌、一骑、一衣何以安邦?是以民弱何谓国强,民生凋敝,国之焉存!”阿丑读出《与民论》最后一段。 她接着解释:“其实,汪赞想说的道理不过一句话——如果每个平民都富庶自足,官贵不搜刮百姓之财,不造成百姓贫苦积弱,国家就会兴旺发达。但是,你有没有思考过更有趣的事情?”阿丑面纱下清澈的双眸光芒闪耀。 丁举文不明所以,眉心微蹙,似在思索:“阿丑姑娘有何高见?” 阿丑捧着书,抬头看了看院子里刨木头的佟宁信,视线又转到远处的苍山:“不搜刮百姓就不会弱了吗?旱涝之时,战乱之日,照样民生凋敝,国之焉存。可是如果你换一种想法:搜民之砖瓦,筑千府广厦;刮民之膏腴,成万桌温饱;夺民之禾粟,豢千骑良马;截民之桑丝,美万衣布袍。这样的做法,可是比单纯的清正廉洁不夺财要好上许多呀!”这也是现代民主税收和宏观调控的道理。 丁举文被她听着有些荒谬的因果弄懵了:夺百姓之财,致民富国强?怎么听怎么有问题! 阿丑见他愣住,不由笑:“我只是把其中的原因、前提和结果的关系剖析给你听,”其实就是解释其中逻辑,只是古代没有逻辑这词,“而且,我只是说说我的见解。如果你能做一个我所说的官,从别的贪官或者富商手中拿到钱,帮助千万劳苦百姓,可比一个只知清高自洁的清官有用多了。一切都是度的问题,这世上没有绝对,要看你是否知道变通。” 丁举文沉吟片刻,微微叹息:“看来,我之前果真没有学会,何谓扶摇。”学会考虑现实环境,学会变通,而非一味冲天。 阿丑只是浅笑:入世为官,自然要看整个“世”呀!看懂了,还要学会用。幸而她只是女子,在古代不至于头疼这些。 又谈论了几篇文章,佟宁信已经按照阿丑的现代设计把拐杖做好了。 丁举文感激地道谢,拄着拐杖走到院子里。几日不曾下床,如今终于能出来透透气,抬头看了看阳光,再低头时就见到站在自家门口的佟家四子佟宁智。 十五岁的佟宁智,和佟宁信有些相似的眼中,闪烁着有灵气又微带事故的眸光。 “五弟,娘喊你回家呢,就知道你在丁大哥这儿,丁大哥可好些了?”佟宁智说着便和丁举文打招呼。 丁举文点头:“佟四弟,好些了。” “四哥,娘叫俺回去干啥子?”佟宁信收拾着院子问。 “这不入冬了,进城做短工的事儿,”佟宁智眼风撇到阿丑,“这位,莫不是阿丑姑娘?” 阿丑语调和气:“佟四哥好!” “阿丑姑娘好!”佟宁智微笑着打招呼。 佟宁信拧了眉抱怨:“做啥子工,往年你跟着爹去不也挺好么,干啥子又要俺去!” 阿丑听着他委屈的语气,掩唇笑了:“你呀,就是该去历练历练。”省的一天到晚一副傻傻大男孩的样子。 佟宁信可怜巴巴地望一眼阿丑,那意思就是:连你也不帮我!也没回答,就准备离去。 “既如此,我也不叨扰了,丁大哥自己保重。”阿丑说。 丁举文倒也没有挽留,目送三人离去。 阿丑返回家中,收了院子里晒的野菜干,同徐奶奶操持了晚餐。 再忙些有的没的,天已擦黑,阿丑回屋睡觉。 躺在床上,刚有些许睡意,村里便响起一声不同寻常的狗吠。 接着,窗外火光人声,一派紧张的气氛。 阿丑也起了警觉,掀被子下床来到窗边,却又不敢出门,只透过窗户缝观察外边情况。 佟德全手提灯笼走出来,还在整理衣裳:“这是咋了?”眸光有几分不悦地看着周家夫妇。 人家正暖和和搂着老婆睡觉呢,被你们这么一闹腾,大半夜出来吹冷风,如何悦得起来? 周阿兴神色紧张:“佟里正,俺们村进贼了!” **** 感谢胖半仙,打赏的香囊! 七七这回写架空,打算写个纯粹一点的架空,因而诗词文史全部自己动手,不打算“剽窃”古人;另外,有读者问,你的药方都是真的吗真的吗,七七颔首,当然是真的,就连病患症状也是医案里面翻出来的,大家可以当做了解一下中医文化呢~ 018 贼耶 “进贼?”佟德全眯起眼睛。 “可不,俺家的狗都叫了,定是有贼!”周婶子在一旁帮腔。 “就你们家一只狗叫,罢罢,宁可信其有,叫男人们拿上东西搜一搜!”佟德全下令。 过了小半会儿,村里的成年男子都带着狗握着镰刀集合了。 只是,搜了两三遍,也不见“贼”的影踪。 大伙儿有些恼怒,顿时议论纷纷起来。 “哪有什么贼呀!都你们周家瞎说,平日里就会惹事!” “就是,难不成你家的狗比俺们家的都厉害?” “八成是你家的狗出了什么毛病!” “回去睡觉,回去睡觉!” 一场闹剧就这样不欢而散,阿丑提起的气松懈下去,刚要转身睡觉,却感觉脚踝被人握住了。 妈呀!这“贼”是跑到自家来了! 可是,脚踝被握住,这到底是贼,还是鬼? 阿丑僵在原地,先自我安慰了一番:她是死过一回的人,还怕什么鬼!再说,她长得比鬼还难看,要是见了鬼,也能把鬼吓跑。淡定,淡定…… 阿Q完毕,果然胆肥些许,她缓缓低下头,去看那只握住她脚踝的手。 嗯,不是一只白骨爪,是个正常男子的手,应该,不可怕吧? 再缓缓看向那只手的来源,才见到地下躺着一个黑衣人。 “呼,呼……”阿丑只觉方才心脏都要被吓停了,如今看到这是个人,她大口喘着气。 俯身蹲下,便看清躺在地上的男子是个蒙面黑衣人,似乎受了伤,空气中有淡淡血腥味。除了抓着她脚踝的手握得死紧,其余皆一动不动,连呼吸也仿佛不存在一般。 阿丑疑惑地探手,摸上他握着自己脚踝的手的脉搏——还在跳动,可是很微弱,看样子伤势不轻。 “喂,你,你先松开我的脚,我会医术,我给你治伤……呃,我不会告诉他们你在这里……你……”阿丑低声开口,有些语无伦次。 阿丑感觉他的手松开了,没承望他回答,却听到他微带沙哑的微弱声音:“谢谢……” 治伤治伤,他现在急需止血,没有西药或者中成药,草药治疗有些慢,只能先压迫止血。 黑暗中,阿丑看不清他的伤势,又不敢点灯怕惊动邻里诸人,只得出声问:“你伤在哪里?” 黑衣人似乎没气再言语,一个猛力抓起她的手按在自己左胸,接着又瘫软下去。 阿丑的手触碰到他的伤口,也触摸到他还在流淌的粘腻鲜血——那个伤口,再偏一点点,就是心脏了。 当下阿丑翻出一些碎布准备给他清理伤口包扎,正思索着止血药的问题,一个瓷瓶递到自己手边。 阿丑疑惑地打开一闻:白芍、侧柏、黄芩、桑根…… 上好止血愈伤药,你不早说! 不过看他现在这个样子,几次伸手怕都是极限了,阿丑也没有立场怪人家。 清理、上药、包扎,阿丑偷偷出去浣手,去空间挖了一点黄芪,又拿厨房剩下的半温开水泡了,喂给他提气,再开一副防止伤口发炎、加速愈合的方子。不过眼下条件实在不适合生火煎药,姑且先塞在他身上。 昏暗中,阿丑摸索着清理干净地上的血迹,才在地上铺了一床被子:“你先在这躺一夜吧。” 黑衣人没有任何反应,阿丑也不管他,径自回床上睡了。反正他重伤垂死,想活着就别来招惹她,故而她不担心自己的安全。 躺在床上,她又对蒙面黑衣人的身份猜度一番:某个杀手组织的杀手?或者真是个作案未遂的贼?…… 可是,无论是哪一个身份,对阿丑而言只有一个含义两个字——危险。 于是她暗下决心,等这黑衣人稍稍康复,就要赶他走。 不是她薄情寡义,而是历经生死起落,如今的她只想好好生活。 微叹一声,她陷入梦乡。 “阿丑,阿丑……”徐奶奶敲门轻唤。 阿丑恍恍惚惚睁开眼,天已大亮。看来昨晚真是忙得太晚了。 微微侧身看向地上:咦?不见了? 一个翻身起床:“奶奶,我就起呢!” 穿好鞋披上外衣到柜子查看,昨晚她从柜子里拿出铺到地上的棉被如今好端端待在柜子里,这一切,就如同压根没有昨夜的事情一般。 莫非,这是一场梦? 疑惑地走出房门,阿丑没时间仔细思索探查,毕竟还有活要干。 谯郡郊外,萧瑟的枯枝掩映下,一辆不起眼的马车停在那里。 “属下参见主上!属下等来迟,请主上责罚!”蒙面黑衣人齐齐跪下。 男子看着手中依稀带血的剑出了会儿神,才缓缓开口:“此事恐怕十分棘手,回去再议。另外,阿泰,你看看这方子。” 阿泰起立接过方子,眼眸迸出不可思议的惊喜:“主上,此方从何而来?” 男子沉吟少许,顾左右而言他:“阿泰,你还是如此,看到好方子就爱不释手。启程。” 车轱辘声消失在林间。 干完地里的活回家,阿丑心中依然存着疑惑。回到房间进了一趟药田空间,细数黄芪的确少了,她这才肯定,那个不是梦。 也就是说,这个黑衣人十分有自知之明地不辞而别了?也好,省得她费力气赶人。 至于为何黑衣人会找上她,大约是她家处于古井村最偏僻的地方,不易被发现。 想罢便抛诸脑后不再理会,去和徐奶奶商议过冬存粮的事情。 十一月十一,正是赶集的日子,阿丑跟着佟家一同进城。 “佟五哥,那你今冬到底做是不做工?”阿丑坐在佟家的牛车上,面纱下的眼睛眨了眨。 “当然不做!我不喜欢城里……”佟宁信有些讪讪的。 不喜欢城里? 佟家四子佟宁智笑了:“阿丑,五弟小时候,有一次进城——” “四哥不许说!”佟宁信喝断他。 阿丑闻言已经了然:左不过佟宁信小时候进城出过丑或者受过欺负,于是得了城市恐惧症。 罢了罢了,她算医生可是并非心理医生,各人有各人的路。 “佟四哥,那你这次是去哪做工呀?”阿丑问。佟宁智这次跟进城,就是去做工的。 佟宁智微笑应答:“去药铺,其实也学不到啥子,跟的日子短,掌柜不舍得教啥的,不过谋几个钱罢了。” 一听“药店”二字,阿丑来了兴致:“那你现在能认出多少药材?” **** 1000推荐票的加更到!继续求推荐票求收藏~ 感谢赵崎慧的平安符! 019 搅场 佟宁智摆摆手:“认不出啥子,甘草、玉竹、红花、牛黄这些还行,其余的就不成了。” 阿丑微微点头,心下沉吟:这些都十分有特点,见多几次不难认;不过她如今心中有个长远的想法,只是真的很长远,短期内无法实现,故而暂时搁置着吧! 牛车一路摇晃,便到了谯郡。 阿丑下车,先向集会官交了十文钱的集税[1],把这两日上山采摘的药材卖了七八十文,再用这钱买些粮食,便摆起摊子与人行医,价钱还是滁州老规矩,只收寻常诊金一半。一来没有名气,二来没有店面,她只能打价格战。 开始人不多,没人求医的时候,阿丑就看看手中问丁举文借来的政论,一方面熟悉繁体字,一方面也是消遣。不过后来许是价钱便宜,人渐渐多了,阿丑也忙碌起来。 “大娘,您这病,光吃药不中用,日后要少走路……”阿丑低头开方子。 送走大娘,只见一个穿着普通、面容清秀的年轻人坐到对面的椅子上。 阿丑伸出手搭上脉搏,过了半晌又换左手,然后有些不解地说:“这位大哥,你没病。” 年轻人笑了:“姑娘,我不是来看病的。” “不来看病你来干嘛,没看我这挂着牌子行医吗?不来看病就一边去,没见着后面这么多人等着吗?”阿丑撇撇嘴,有些不耐。 年轻人连忙解释:“我叔父头风畏寒,不方便出门,我来替他要个方子,能缓解就好!” 阿丑这才写了方子递给他:“有事就早说,还让我把什么脉……”这人真奇怪! 年轻人接过方子看了几眼,付钱后欣然离去。 阿丑又喊了下一位大叔上前。 “这位大叔,您的疝厥是老毛病了,是不是每年冬季犯病?”阿丑放下搭着脉搏的手。 李叔点头:“确实如此,每年服些热药便好,可是第二年还犯!”语气带着无奈的叹息。 “大叔,您脾胃虽寒,肝阳内盛,仅是热药,治标不治本,我给您开个方子,服上些许日子定能根治。”阿丑讲解。 李叔笑呵呵地道谢离去。 不多时,远处三个衣着华贵的公子站在街角,向阿丑这边看来。 “三弟,你说这方子,是那个乳臭未干的小丫头开的?”男子拿着手中方子,探寻的眸光看向埋头写字的面纱。 潞党参三钱.炒白术三钱.甘枸杞三钱.肉苁蓉一钱五分.小茴香次入五分.箱归身一钱五分.菟丝饼三钱.鹿角霜一钱五分.肉桂心五分.白茯苓三钱.川楝实杵先四钱.川雅连八分.橘核杵六分.淡吴萸四分.[2] 这方子化肝阳补脾胃,治疗疝厥实在高妙。李叔的病拖了也有好些年,可算是能痊愈了。只是并非他们治好的…… “可不是吗?大哥,我说正当集日,怎么人不见多反而少了,原来是她搅的场子!我就派李叔去瞧瞧,这不,就有了这方子。”那个被称呼做三弟的人,眉宇间含着几许厉色。 “一个小丫头,我还没放在眼里,知会了集会官?”大哥微微侧头看向身边另一华服男子。 华服男子点头:“大哥放心,都安排好了。” “二弟办事就是妥帖,既如此,那还等什么?”大哥的语气带着轻蔑的挑衅。 二弟一挥手,街巷尽头冲出一队装扮统一的家丁,约莫几十人,向阿丑的摊子围过来。 附近赶集的人听见带着戾气的脚步声,扭头一看,纷纷闪避。阿丑摊子前等着看病的人,也都急忙退开。 阿丑面纱下蹙了眉,从座位上站起身,疑惑地看着围上来的家丁:“几位有何贵干?”忍下几许不满,语气还算和善。 领头家丁轻蔑地扫两眼形容尚小的阿丑,冷笑一声:“识相的,就把你今日诊金交出来,然后磕三个响头,发誓这辈子再不进谯郡,乖乖走人。” 阿丑面纱下清澈的双眸现出厌恶:看这阵仗,明显是不正当竞争了。 “不知贵东家姓甚名谁?”阿丑语气淡薄。 “我们东家的名姓,你一个小丫头片子,还没有权利知道!”领头的家丁傲慢地说。 此语一出,众人顿时议论纷纷。 喧哗间,阿丑再度开口:“没权利?我看是你们做贼心虚,不敢说出来吧?” 家丁似乎也是个不怕激将的:“哼,少废话,还不乖乖交钱磕头走人!” 阿丑环望四周,有片刻沉吟:这么一闹,集会官不会不知道,可是没出来,就代表这集会官是他们的人……官商勾结,如今她势单力薄,无处伸冤,该怎么办? 少几个钱倒没什么,日后不能再来谯郡才是大事。而磕头……呵,我早就不当乞丐了,你还真以为我是好欺负的! “若是我不答应呢?”阿丑淡淡开口。 “哼,真是个不知天高地厚的丫头片子,”家丁眼睛一瞪,“给我砸!” 几十家丁蜂拥而上就要动手,只见几名黑衣男子几乎是从天而降,连兵器似乎都不曾亮出,不过几个眨眼的功夫,家丁全被打趴在地。 阿丑也被这一幕惊呆了,疑惑的眸光追随黑衣人而去,只见一辆马车停在不远处,马车并不起眼,看上去再寻常不过,周围随侍着七八名黑衣人。 这闹的,又是哪一出? 远处,锦衣华服的三兄弟蹙了眉。 黑衣人的出手,是他们始料未及的。 不过二弟很快有了反应:“大哥莫急,我们的人没来得及出手,是他们的人动的手,衙门没有立场不帮我们。” 家丁们还在地上翻滚哀嚎,谯郡知府的捕头就带着捕快赶到了。 阿丑心下暗叫不好:黑衣人先动的手,虽则占了义气,却不占律令,这下惊动了官府,大事不妙呀! 捕头站在马车前,神色威严:“大胆刁民,光天化日之下伤人,还不束手就擒!” 洪亮的话音未落,马车边的黑衣人手中抛出一个东西,飞向捕快,力道和速度不是暗器,没有杀意,纯粹只是递东西。 捕头伸手一捞,接住一看,不禁神色一变,未及言语,只听抛东西的黑衣人开口:“你看到了什么?” 阿丑眨眨眼,这人声音似乎有些熟悉。 注: [1]集会官:管理市集的官员,收取集税即管理费。 [2]出自《王孟英医案绎注》,清·王士雄著。 **** 七七今天之内会在书评区开个龙套楼,欢迎各位亲去参加啊,只要符合古代背景的人物都可以(其实挺好玩的呢);另外七七发了一个人物表放在作品相关,让大家一目了然,并且随时更新。到时亲们饰演的人物出场也会在文尾和人物表注明滴。 020 荤腥 捕头威严的脸垮了,抽搐着坍塌成嬉皮笑脸的谄媚:“小的,什么都没看见,呵呵,什么都没看见。几位……爷,自便,自便……呵呵呵……”说着弯腰把手中物件恭恭敬敬递回给黑衣人。 阿丑见他这副模样,不禁想笑,却又不敢笑出声,着实忍得辛苦。 捕头点头哈腰地转身,向捕快们一挥手,神色变回威严:“没事了,回衙门!” 官府的人便离开了,围观诸人则十分纳闷地散去。 阿丑见状,也不由得猜度起黑衣人的身份:看样子,是个很厉害的身份;可是要捕头说什么都没看见,那就是很隐秘的身份。这样的身份,还真不好猜。 想着她就走上前行礼道谢:“多谢几位义士出手相救。” “姑娘多礼,路见不平罢了。只是这谯郡薛氏三兄弟来头不小,姑娘日后小心为上。”抛东西的黑衣人说。 阿丑点点头,依旧觉得这声音有些熟悉,但还是记不起来,也许是自己想多了。至于薛氏三兄弟,怕是幕后黑手的名号:“多谢义士,我日后定会小心。今日恩情——” “今日恩情不必言报,就此别过。”黑衣人说完,马车向前驶去,黑衣人也消失在大街尽头。 阿丑有些奇怪,但转念一想,这群人身份十分隐秘,停留过久反倒惹人非议,故而也就放下不提。不过日后再相遇,若有她能帮到的,她必定倾力相助。 “阿丑,你没啥子事吧?”佟宁信跑上前,看看安然无恙的阿丑,这才松口气。 阿丑摇摇头:“我没事,”说着又看向一旁眉头微蹙的佟德全,“让你们担心了。” 佟德全有些忧心地点头:“阿丑,薛氏三兄弟不好惹,他们父亲是薛太医。倒没承望你生意这么好,把他们都惊动了!” 阿丑轻笑:“我也没料到。不过这次一闹,想来他们短时间内也不敢轻易妄为了。”居然还和太医有关系,怪不得官府帮衬,看来谯郡水也挺深的。只是长期来看,她还得低调做人避一避才好。 佟宁信眼中含着关切:“阿丑你往后小心些,莫着了那些人的道了!” “嗯,谢谢佟五哥,我会小心的。”阿丑点头回答。 接下来,阿丑也并未再摆摊子,只就着手头的钱置办了些粮食;又买了三只母鸡打算回去养着,如此这般,也解了徐奶奶和她如今日日吃素的窘境;再就是花二十文买了一斤猪肉,送半斤给佟家答谢这些日子的照顾,佟德全推辞许久才收下,另外半斤拿回家给她和奶奶补些营养。 猪肉在古代属于最普通的平民肉类,因而价格不算太贵;条件较好的家庭一般食用羊肉;牛肉和鹿肉则属上品。 夕阳西下时分,阿丑坐上佟家的牛车。佟宁智留在城里的药店,年前才回村,故而没有跟着一起回去。阿丑望着天边绚丽的夕光,方才在谯郡被搅场的不快逐渐散去。不知不觉便到了古井村,远远望见村口一男一女不知在说些什么。 佟宁信知道阿丑还不大认识村子里的人,便介绍:“那是赵二哥和江四嫂。” 阿丑面纱下眨眨眼:赵二哥,应该是赵大庆的二弟、赵三嫂的二哥赵二庆。江四嫂……又是什么人? “江四嫂?”阿丑转头看着佟宁信。 佟宁信还不曾回答,赶车的佟德全微微偏头:“村那头江家的四媳妇,江家老四去得早,也没留下一儿半女。江家其他那几个也不争气,如今都靠着江老太太和几个媳妇撑门面。” 阿丑了然,望向江四嫂的眸光微带几分叹息的同情。 村口到了,阿丑下车,佟宁信帮着阿丑把东西搬回去,还帮她把鸡笼安置好。徐奶奶又塞了些阿丑做的红苕干给佟宁信当零嘴,这才放他回家。 阿丑摘下面纱,给三色堇浇了水,一边收院子里晒了整日的菜干,一边说今日谯郡发生的事。 尽管她已经努力说得平和,徐奶奶还是蹙眉念叨了几句吉祥话,心有余悸:“要不是有好心人拦下,你这丫头可就危险哩!” 阿丑嗤笑,清澈无比的双眸闪过一点复杂的情绪:“奶奶,秦爷手下都待过,还怕他们不成?” 徐奶奶拾掇着干柴:“话不是这么讲,还是要小心咧,行医的事暂且放一放,被大人物嫉恨上,可比当初建业危险得多!” “奶奶你放心,我拎得清,这段时间去谯郡,我就卖点药材,不会去触了霉头的。如今回来和您说一声,也是商量着日后小心的意思。”阿丑点着头,走进厨房弄晚饭。 好些日子没沾荤腥,上次吃肉还是跟着墨公子在开安客栈。阿丑把肥肉剃下榨油,瘦肉一部分用来炒前几日山上挖回来的山药,一部分用野山蕈煮汤。山药炒肉片今晚吃,汤煮开了不揭锅盖,可以留到明天。 米饭焖好,瘦肉切薄片,加盐、加少许面粉以充淀粉,放温油中划出。再将锅烧热,放入葱丁煸出香味,加入山药片煸炒,随加盐炒入味,加入木耳、肉片翻炒几下,一盘山药炒肉片出锅。 又炒了一盘素菜,将野山蕈肉汤上灶,煮开减柴变成文火,就可以开饭了。 看着面前不算丰盛却让人食指大动的美食,阿丑狼吞虎咽;徐奶奶有些无奈地看了几眼阿丑的吃相,略带浑浊的眼睛有点宠溺的无奈。她虽不像阿丑如饿鬼投胎,却也吃得津津有味。 这几日,阿丑每天起了大早,去田间除杂草,便上山采药。由于近期不打算在谯郡行医,年关就要到了,她总要多赚些银子攒钱过年,因而上山采药的时间便多了起来。 阿丑穿过一片林子,走下山坡,来到村西小河边。 素手将水边络石藤鲜绿的枝条掐下,阿丑听得沿河靠近的脚步声,节奏并不十分均匀,但是却清晰有力。 “阿丑姑娘!”声音中夹杂些微不易察觉的惊喜。 抬头望去,微斜的阳光下,他的五官算不得俊美,然而浅浅笑意中透着几分清朗儒雅,整个人神采奕奕,在满目萧瑟中格外明亮耀眼。 后来的阿丑忆起当日,只余轻叹:那当真是最好的时节。 **** 感谢不详不爱的平安符! 另外,推荐小伙伴的书《浮世谣》,欢乐向很精彩,堪比华胥引! 【誓要入世随俗的田初九拜别师父下山,以贩卖巫术为生。】 ========= 田初九(小人得志状):“拍卖咯!貌端体健,品种优良的男妖一只,扫的了厅堂,洗的了茅厕,钓的了富婆,暖的了被窝,没事拴着养眼,有难拿他挡刀!” 杨修夷(清高不屑):“你信不信我上去说两句她就能被我迷得神魂颠倒?……(悄声)姑娘,这里五十两银子,能演场戏么?” 花戏雪(深情款款):“你是我见过最迷人的水鬼,看那皎洁无瑕的月亮,我对你的爱比她还纯净……(抓狂)呕!不干了!野猴子!出来别躲了!老子说不下去了!” [bookid=2985264,bookname=《浮世谣》] 021 面纱 阿丑微微偏头,面纱下清澈的眸光移到丁举文脚面:“脚伤这么快好了?也不多休息几日,小心到时候落下病根,一辈子走不好路。”最后一句带着几许调侃的意味。 丁举文双眸明亮,不薄不厚的唇边勾起笑意:“已经无碍,阿丑姑娘不必担心。” 阿丑略含无奈地看他一眼,摇摇头并不赞同:“逞强!” 他没有理会阿丑的评价,只是走到一旁的侧柏处,摘下些许绿叶:“侧柏叶止血,其实你的医术和政论,师从何方高人?” “你在好奇什么?”阿丑蹲下身,从草堆里捡起一颗松球。 丁举文不笨,这一点阿丑非常清楚,不止不笨,而且相当聪明。因此,她可不信他的问句只有一个含义:仅仅想知道她师从何处。毕竟,她也就十一二岁的样子,懂这么多医药,还能谈论仕途官道,确实匪夷所思,并非一般乡野村姑可比。 思及此,阿丑不禁暗自后悔:那天要是不说什么扶摇也就罢了。偏偏想拿这个镇住丁举文,结果还以失败告终。现在好啦,人家疑心你啦!看你怎么圆这个场! “阿丑姑娘,好奇之心人皆有之,我只是随意问问。若是阿丑姑娘不愿说,那就当在下唐突了。”丁举文语气十分客气有礼。自从那日听阿丑评述了他的诗作,他就没有把阿丑作为普通人看待。特别是阿丑年纪虽小,打扮也朴素,但隐隐带着一种城里大家小姐也没有的气韵,却并不清高跋扈,而是和这一片山水相融的清新自然。 故而,若是由此揣测起阿丑的出身来历,也实属最正常不过的想法。 那么,才迁来古井村不久的阿丑,到底有过怎样的故事?而她又为何终日蒙面,她在逃避什么,掩饰什么?丁举文产生了一丝好奇。 阿丑的眼风瞥到不远处盛开的野菊花,鲜黄的颜色明丽灿烂,绽放在风霜如剑的深秋。 “有时候,糊涂一点未尝不是好事。”阿丑这句话语气极淡,没有正面回答什么,却也并非完全避而不谈。这几乎是万能打太极句式。 丁举文却没有回应。 看着眼前从容淡漠的阿丑,他思绪万千。从言行才学来说,他相信,阿丑极有可能是一位身份不凡的大家闺秀;只是来到谯郡过起最平凡普通的日子,不曾透露身份,不曾显露容颜,连姓氏都闭口不提。 一个模糊的猜想在他脑中浮现:官场的权力斗争他并非一无所知,而阿丑,极有可能曾是高官千金,受过极好的教育,却一朝家破人亡,为逃避父兄政敌的迫害,来此隐姓埋名,和奶奶相依为命。 若是如此……他突然间开始后悔冒然开启这个话题。 问及过往,焉知过往曾有多少血和泪;问及身份,焉知她是否深陷身份危机。如果她隐姓埋名、遮掩容颜是为了活命……自己这番试探,岂非会给她带来困扰和忧心? 丁举文有些愧疚地扶额,深吸一口气:“阿丑姑娘,是在下鲁莽。不过请姑娘放心,丁举文只是古井村的普通平民,并无半点恶意,从此也不会再谈及此事,定然守口如瓶。还请姑娘,原谅!” 阿丑微微蹙眉,面纱下清澈的双眸有些不解地看了丁举文一眼,随即思索起来:普通平民?并无恶意?守口如瓶?这个书呆子到底想了些神马? 考虑片刻,阿丑微微摇头:罢了,管他怎么想的,日后不问,守口如瓶,那就再好不过。否则,难道要她解释穿越?且就让他,误会去吧! “无妨,人非圣贤,孰能无过。”阿丑淡淡开口,又是一招模棱两可的太极推手。 闻言,丁举文方神色略松,想要再说些什么,换个轻松的话题打破尴尬,不曾想阿丑已经抢先一步。 “你的脚伤并未好全,还是先回去休养着吧,否则以后别怪我没提醒过。我还要去山上找些东西,失陪。”阿丑说完微微颔首,径自离去,走入山林之中。 丁举文没料到她这么快就走了,旋即蹙眉低头:道了歉,她也说了无妨。可惜,人还是得罪了…… 一声略感无奈的叹息。 “小米来两斤,那蒸笼上的好香,是什么呀?”又是一天赶集日,阿丑卖完手上的药材,正置办粮食。 一旁的佟宁信歪头看了看隔壁蒸笼上雪白的甜糕,还冒着腾腾热气,咧开嘴笑了:“那是甜糕呀,阿丑你没吃过?” 阿丑摇摇头,米色面纱在秋风中朦胧飘动。 佟宁信递上一个铜板:“来两块甜糕!” “好嘞,”卖甜糕的大叔接过钱,拿了两块甜糕,用纸托着交给佟宁信,笑容可亲,“拿好啊!” 佟宁信拿了一块甜糕递到阿丑面前:“来尝尝,可好吃了!” 看着眼前大男孩天真无邪的笑容,阿丑有些为难:她戴着面纱,要怎样啃这块甜糕?然而,又怎么和他解释?毕竟人家好心好意买了两块…… “那个,谢谢,我其实不是特别饿,你自己留着吃吧,我尝一口就好!”阿丑说着伸手轻轻撕下一小块,从面纱下放进嘴里。 松软微甜的口感带着温热,味道清新自然,没有任何添加剂。而且,在多日的艰苦生活之后,尝到这一点甜头,更为弥足珍贵。 “嗯,真的挺好吃,”阿丑由衷称赞,“你怎么不吃?”说罢望着并未开吃的佟宁信。 佟宁信似乎没发现面纱的问题,但是被她询问,微微低头:“这两块,一块买给你的,还有一块是给俺四哥的,他打小就爱吃甜食。你不饿,就先包起来收着,留着饿了吃也好。” 阿丑摆摆手:“凉了不好吃,我也尝过了,还是你拿着吃吧!”原来,他之前并未考虑自己,买了两块,都是想给别人的……想到此不由得有些动容。 “阿丑你拿着吧,不然带回去给奶奶尝尝也好!” 对上他单纯真挚的眸光,阿丑终究伸手接过了甜糕:“谢谢!” **** 感谢妖邪仙君打赏的香囊! 感谢妩媚的小石头打赏的2个平安符! 022 功德 揣着怀中暖暖的甜糕,阿丑思绪万千:佟宁信的单纯善良她一直都清楚,可人世间多少险恶?他的单纯善良,是会成为他的软肋被人欺凌?还是终究有一日,会随时光一同流逝? 良久,诸多感慨化作一声微不可查的叹息,她跟上佟宁信去药铺找佟宁智的脚步。 药铺就在街边拐角,离集市并不远。 阿丑抬头看了一眼招牌上的“百济”二字,那是十分端正的楷书,招牌却朴素。走进店里,环视一圈,面积不算大,药材种类倒挺多。伙计进进出出,很是忙碌——秋冬正是进药的好时节。 “这位大哥,佟四在吗?”佟宁信没发现自家哥哥的身影,便开口询问旁边的伙计。一般城里铺子的小伙计,都是称呼姓氏加排行,以方便大伙记住。日后混出头脸,成了东家身边得力的,才会被刨出原本的名姓,自然也就能跟着东家与有荣焉。 “佟四?在后院点药材呢,”小伙计下巴往后门方向一点,“你们找他?” 阿丑礼貌地回答:“是,能否劳烦大哥转告他一声?” 小伙计点头:“我去找找他。” “谢谢大哥!”佟宁信笑着道谢。 百济药铺门外,阿丑和佟宁信站在一旁闲聊,就看见打扮干练的佟宁智从招牌下走出,很是张望了一番。 阿丑喊住似乎没发现他们的佟宁智:“佟四哥!”他们也是不想打扰别人做生意,才挑了一个角落里站着。 佟宁智循声转头,讶然之色令他合不拢嘴:“五弟,阿丑,你们怎么来了?” “还不是你弟弟惦记着你,说要来给你送甜糕,”阿丑面纱下的眸光停留在佟宁智手中的夏枯草,“琢磨什么呢?” 佟宁智摊开手,把夏枯草递给阿丑,接过甜糕,啃了一口,嚼了半天才回答:“俺们师父要买这批夏枯草,正商议价钱呢,可俺看着这草似乎和以前见过的不大一样。” 阿丑转了转手中蓬松的夏枯草:“品质是不太好……” “咋说?”佟宁信来了兴致,捧着甜糕睁大双眼。 佟宁信也好奇地看着阿丑。 “夏枯草性寒,味甘辛微苦,清热解毒平肝火。花穗变成棕褐色时要及时采下。这一个,显然没有及时采下,药味都淡了不少。”阿丑说着轻嗅了嗅。 她可是几乎每晚都去药田空间转一圈,学习各类草药的生长习性。虽则医术已经足够精湛,可她一直相信学海无涯、学无止境。何况,在这个无依无靠、没脸没钱的古代,她除了让自己变强,没有其他任何出路。 “也就是说,这批夏枯草真的有问题?”佟宁智难以置信,自己居然误打误撞,发现了端倪! 阿丑摇头又点头:“也不是有问题,入药还是可以的,但药性会差一些。因此,拿这个砍砍价倒是不错。”语气狡黠轻快。 药材这样的东西,和粮食其实是一个道理。粮食维持生命,药材拯救性命。前提是没有毒,这样无论什么品质的东西,都可以发挥作用。穷人以粗粮为主食,富人消费细粮。在这个科技并不发达的年代,所有人都吃最精致的食物,用上好的药材,并不现实。第一要务,是救命。若能让老百姓少花钱,但是又能治病救命,才是最大的功德。 佟宁智闻言,就要跑去告诉师父,却被阿丑抓住:“别那么直接,旁敲侧击就好,注意给你师父留点台阶下。另外,这批药材再卖出去,最好便宜些,别坑了百姓的钱。至于怎么做到你自己想,这方面你比我有经验。还有,拿着甜糕就这么去了?”说罢掩唇忍俊不禁。 佟宁智赧然一笑,把甜糕交给弟弟,拿着夏枯草跑回药铺。 “阿丑,要是你来开铺子,那岂非厉害得很?”佟宁信看着哥哥离开,和她闲聊起来。 大乾礼教不算十分严苛,虽不如前世唐朝那般开明,但是已婚女子掺和生意的并非没有。只是多数隐于帷幕之后,抛头露面的活儿一般都交由男子。 “是吗?”阿丑语声淡然,不置可否。她的确有心创办自己的药业品牌。不过,还不是时候。 最终,百济药铺买进这批夏枯草的价钱要便宜许多,而佟宁智也得了师父和掌柜的称赞。不过佟宁智没有收下掌柜的赏钱,只请求让这批夏枯草卖得便宜些。 掌柜闻言似乎有所动容,将他由后院粗活调到前边跑堂。如此一来,佟宁智学习的机会也更多了。 夕阳西下,徐奶奶在院子里喂鸡,看着刚进家门的阿丑:“今个集日咋样咧?”笑容和蔼慈祥。 “还不错,我买了块豆腐回来,待会儿做豆腐蛋羹吃。”阿丑放下背篓,将置办的东西都拿出来收拾好。 “豆腐蛋羹?你这妮子就会搞新鲜东西!”徐奶奶状似无奈地摇头,有些浑浊的双眼中却是赞赏和自豪。 这孙女,贴心能干没得说! 阿丑一边洗豆腐一边解释:“豆腐切成小块放到碗里,鸡蛋打散加水加盐,一起放进去。盖盘子蒸熟,葱花切碎撒上,酱再来一些,可鲜了!”若是有肉,可以炒一些酱汁肉末淋上去,味道会更好。 这样想着,阿丑似乎闻到了晚餐的香味,开始期许这道简单朴素的菜肴。 “哦,今个进城,佟五哥买了块甜糕,我只吃了一点,他还说带回来给奶奶尝,我蒸一下热热。”阿丑说着把甜糕拿出来上锅。 徐奶奶笑了:“佟家老五这孩子,有良心!” “佟五哥心善。”阿丑中肯地评价。 “对了,早上江家四媳妇找你来着,略待了一会子,说是请你得闲去她家坐坐。”徐奶奶才想起来,和阿丑说着。 阿丑摘下面纱,微微蹙眉:“说了什么事吗?”江家和她没什么交情,突然请她去坐坐,这不科学。 徐奶奶摇头,也十分疑惑不解,眉头拧了川:“没说什么,这才奇怪着呢。” **** 推荐一本小伙伴的书《祸水蓝颜闪远点》 她是冷艳的冰山美女侦探,他是出生豪门的私家侦探 两人因一件件离奇的案子从相逢到相识到相知 他先是成了她的蓝颜知己 后又让她成了他的女人,嫁入豪门; 在一个难以解释的事件中,她在身怀有孕的情况下被他抛弃荒岛, 她深深恨上了他,但也使她遇到了人生当中的第二个男人 却因为法律上仍为另一个男人的老婆而尴尬不已 最后,她果断选择了离婚,她对他也对自己说: “从今以后,我不属于任何一个男人,只属于我自己!” 但她的痛苦和纠结也从此开始了…… 恩怨情仇中,她将作何选择…… [bookid=3041520,bookname=《祸水蓝颜闪远点》] 023 堕胎 阿丑微微低头,思索起来:这么突然地找她,实在匪夷所思。按理说,她和江家没有来往,就算要帮忙也不至于找上她。而且一点风声也没有透露,什么事情也没有说。江四嫂来找自己,到底什么目的呢? 不过重生以来,自己遇到的事情太多,以至于防人之心过重,想多了也未可知。没有来往,也就没有恩怨。再者言,人家也不会对她一个出身平凡的小丫头有什么特殊目的。 想罢,阿丑做了决定:“既如此,我且去坐坐吧。”毕竟邻里之间,人家都向你伸出橄榄枝了,不来往还是说不通的。 “明天挑个空去坐坐就行。”徐奶奶赞成地点头,说完便不再言语。 第二日,阿丑起了个大早,去地里浇水除草,接着便造访江家。 江家住在古井村比较中间的地方,一不靠山二不临水,位置却不远不近。门前一棵枣树只余枯枝黄叶,但依稀能让人想象出它曾经枝繁叶茂的风景。 阿丑站在江家院子前,将面纱下的眸光从枣树移到大门口,抬步走了过去。 敲敲敞开的院门,咚咚低沉的声响后,一位少妇从右边土屋走出,正是当初村头匆匆瞥过一眼的江四嫂。 “阿丑妹子来了?快进屋坐!”江四嫂年纪不大,看上去二十来的年纪,皮肤还比较白皙,五官长得也好些,称不上绝色美貌,却是个耐看的。 阿丑打量她一眼,便礼貌地收回目光,心下有些唏嘘:年轻守寡,夫家还不中用,又没有子女傍身,也是个可怜人。 走进屋子,看了看家中摆设,虽不至于穷困潦倒,但绝对称得上拮据。一张方桌,桌角都磕烂了,桌面烙印着岁月的斑驳痕迹。几把椅子已经蒙上一层灰暗,坐上去之后似乎有些摇晃。阿丑接过江四嫂递上的尚可称完整的杯子,杯子里晃悠着淡而无味的白开水。 “家里简陋,没啥子好东西,委屈阿丑妹子将就了!”江四嫂有些感慨说,秀眉微微蹙起,带着秋光迷蒙的愁绪。 阿丑面纱下展颜一笑,声音略带沙哑,却十分真诚:“哪来的委屈,江四嫂客气了。”她是经历过困苦潦倒的人,当初为了半碗粥都要难过许久,如今江家的处境,她又怎会不感同身受。 江四嫂低低垂眸,她的眼睛很好看,是那种漂亮的星眸,但其中的灵动神采似乎早就被现实湮灭,也可能从未来得及出现过:“阿丑妹子,不是俺客气,村里就属俺们家最……大哥在外头常年不回来,二哥身子又不利索干不得重活,三哥在外头也是游手好闲得很;大姐姐不得好命自个都顾不上;二姐姐嫁得远也伸手不到。这家里,就是娘和几个嫂嫂还有小姑撑着。” 说罢,是一声极其清浅的叹息,没有浓重的幽怨,却带着一缕淡淡清愁。 阿丑抬眼看了看她,伸出手轻拍拍她的手背,却不知该说什么话劝慰。 “用不着安慰,俺心里明白。其实俺请你来……也是为了三嫂……”江四嫂语气吞吐为难。 “江三嫂子?”阿丑陷入疑惑,她能帮到江三嫂什么忙? 江四嫂长叹一口气,摇了摇头:“这事情说来话长,都是家里等不得台面的事儿,本来不该和你嚼舌根子。只是俺想让阿丑妹子帮个忙,要是没头没尾,妹子也断不愿意的。所以……” “江四嫂,你先说说,是个什么事儿,只要不是伤天害理的,阿丑能做到的,也没有不帮忙的道理。”话虽然这么说了,不过阿丑心里也在打鼓,听江四嫂这语气,还可能真的是件大事。要是自己做不了,或者道义上不能做,拒绝了她,后果又是什么? 罢了,走一步看一步,先听听江四嫂怎么说。 江四嫂看了阿丑一眼,似乎很为难才下定决心开了口:“俺想要一副堕胎药!” 阿丑闻言一愣,半晌脑子没转明白:这个时代,村里乡间,谁会去要堕胎药?不都是生得越多越好吗?又不是城里大家族的宅斗!而且是和江三嫂有关,那到底是什么事儿?莫非江三嫂子怀孕了,可是孩子不是江三哥的?想罢,她有些风中凌乱。 只是没承望,江四嫂比她更加风中凌乱,拽着阿丑的手臂,差点就要跪下来了:“阿丑妹子,不是俺们故意要做坏事,实在是没办法!这些年老三拿了家里头多少东西出去,输掉的输掉,被骗的被骗,俺们家都快撑不下去了。不想如今又出了这事,要是不……再闹出去,俺们家真就,永不得安宁了!”说罢,再忍不住泪水,嘤嘤地啜泣起来。 阿丑一边安慰她,一边寻思着:这几句话,前言不搭后语,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所以这堕胎药,是要给谁吃?”阿丑一针见血地问出关键,再不给江四嫂扯东扯西的机会。她做事向来直接,最忍不了这种吞吞吐吐、拐弯抹角。 不过要一个土生土长的古代农村少妇,这么直接就说出这样的话,实在期许太高了些。 江四嫂拿衣袖胡乱抹着眼泪,咬咬牙:“是老三整出来的荒唐事,他外面有个相好,怀上了。”言罢又深吸几口气,一副恨铁不成钢的模样。 阿丑面纱下蹙了眉,顿觉此事着实荒唐可笑。这般一贫如洗的家庭,居然搞了一个婚外情,真不知是拿什么钱养的。不过此情此景实在不适合八卦,这不是揭人家伤疤么? “也就是说,江三哥的外室怀了身孕?”阿丑说完自己的猜测,有些烦躁。她其实不喜欢插手别人家的事情。俗话说,清官难断家务事,然而,人家都找上门指名道姓要你掺和了,她躲也躲不掉。 江四嫂吸一口气,平复了些许情绪:“不错,俺们是实在没办法了,才……” 阿丑又有了新的疑惑:“那为何来找我的不是江三嫂子,而是你?” **** 推荐翡翠C的《大清皇家弃妇》 清穿米虫弃妇,种田观虎斗,倘若亲看多了重口味的肉文,牛逼金光闪闪的玛丽苏文,或者心机深沉的宅斗文,可以看看此文,看这篇文绝对是治愈系滴! [bookid=3063638,bookname=《大清皇家弃妇》] 024 为难 江家四兄弟,江永刚、江永毅、江永坚、江永强,还有三个姐妹不提。江永强前些年就去了,也不曾留下子嗣。剩下的三兄弟又不争气,都是靠几个娘子军撑起门面。最荒唐当属江家老三江永坚,吃喝嫖赌一应俱全,狐朋狗友成堆,要不是老母亲尚健在,一力拦着,怕是家里头也要搞得乌烟瘴气了。 听了阿丑的疑问,江四嫂没有回答,只是微微偏头,不知在思索什么。 阿丑心中的疑惑更深了:按理说,就算江家老三真的整出这般羞于启齿的事情,要尽快掩盖,可那孩子是无辜的呀!生下来领回家养或者怎样,都比活生生扼杀一个生命要好。虽然对江三嫂来说,实在太不公——此事错全在江永坚,找小三弄出私生子,还要正牌妻子帮忙擦屁股,天怒人怨呀! 想到此,阿丑愈发为难。清官难断家务事,古人诚不欺我也! 那么,为什么江三嫂不直接来找她,而要自己的四弟妹出面呢? 江四嫂叹息一声:“阿丑妹子,你跟俺来看看,就晓得了!”说着起身,向屋外走去。 绕过厨房,来到一间屋子前,江四嫂推开门进去了,阿丑却站在门前有些犹豫。 从昨天找她开始,江家人就一直神神秘秘、拐弯抹角,葫芦里到底卖的什么药? 江四嫂回头看见一动不动的阿丑,低垂好看的星眸,无奈而又羞愧地叹息:“早知你是这般聪明剔透的性子,便一五一十说了。可谁不想留着一块遮羞布呢!” 阿丑微微感慨,心下寻思:谋害性命倒不至于,毕竟光天化日之下她来了江家的,出了事谁也脱不了干系。想罢,便大着胆子走进房门。 屋子里光线晦暗,一个披头散发的女子躺在床上,依稀能看出鼻青脸肿,很是狼狈。阿丑不由一惊,面纱下清澈的双眸转向江四嫂,语气讶然:“这是,怎么回事?” 江四嫂忍住泪意:“你说三嫂为啥子不来找你,躺床上都动不了了,咋来找你!” “谁干的?”阿丑语气忽地转为肃然,却硬生生压低音量,控制住了怒火。 “这事闹出来以后,三嫂要三哥和那女人做个决断,三哥不同意,出手就狠了……”江四嫂微微咬牙,那是一种恨不得怨不得却悲愤不已的情绪。 阿丑二话不说,先走上前给江三嫂查看伤情。只见她手臂上脖子上都有瘀痕,最严重的伤情是一处肋骨骨折。阿丑把脉的手微微颤抖:这是下了多重的手!结发妻子呀!这人的心该有多狠!当真是狼心狗肺也不足以形容这种人渣! “我先帮她处理伤情,肋骨骨折会伤到内脏,如此下去性命堪忧!江四嫂,能找几块木板来吗?实在不行把粗柴劈成片也好,再拿些布条来!”阿丑一边吩咐一边解开江三嫂草草包扎的伤口。 不久,东西都寻来了,阿丑帮江三嫂正骨、固定再包扎,其他的伤口因为手头器材、药品有限,只能处理一个大概。 忙完一切,阿丑坐下来,思绪万千。 江家不找郎中找上她,就是不想声张此事。一来为遮掩家丑,二来要隐秘行事,可谓将自己拉上了贼船。 如今这般状况,若自己不出手相帮,当真就是看着江三嫂被推入火坑,见死不救了。可若是帮了,那无辜的孩子该怎么办?况且…… “你们就没有想过,如果孩子没了,江三哥发现蛛丝马迹,或者什么也不查直接怪到你们头上,后果会是什么样子?”阿丑担忧地问。 屋里陷入沉寂,狭小的窗户透进一缕稀疏的阳光,照在墙角。 一直没有说话的江三嫂张了张嘴,声音低哑:“阿丑妹子,谢谢你。只是,俺没有别的法子。要真生下来,那杀千刀的,直接将俺乱棍打死迎娶新人了。俺就是死,也不能让他好过!”最后几个字,她说得发狠,说完便是一阵咳嗽,嘴角挂着殷虹的血丝。 江四嫂见状忙拿出手帕替她抹干净:“三嫂,别说了,先休息着啊!” 阿丑看着面前苍白决然的女子,唏嘘不已:那是多么强烈的怨念,才让她做出这般决定。 都说男怕入错行,女怕嫁错郎。当初一顶红盖头,如今一生怨与愁。 “红花可以堕胎,只是不易得。山野间就有的,迷迭香、马齿苋用足量也会滑胎,你们自己看着办。”犹豫再三,阿丑做出一个自己也不知对错的决定——说了这几句话。 实在是无道理可遵循,她索性由着自己的直觉和感性做出一个选择,却也不知道这选择日后会带来什么后果。但至少,说了这几句话,她总算松了一口气。 走出江家的院门时,阿丑回头,面纱下清澈的双眸盯着江四嫂,语气暗含警告:“今日我来,不过坐一阵子,说说山上常见的药都有哪些。其余的,什么也没看到,什么也没听见。” 江四嫂微一愣,很快反应过来,绽放甜美可亲的笑容:“是,阿丑妹子认得的药草多,俺们也长了见识。” 阿丑微微颔首,便头也不回地离开了,丝毫没有注意到,不远处一个年纪相仿的女孩子,犀利的目光。 周灵巧一身绯色碎花衣裳,乌黑油亮的长发梳成辫子垂在脑后,神韵带着少女的灵动,三角眼兴许遗传了她娘,有着与柔和五官不协调的精明。 “举文哥哥,举文哥哥!”她一路小跑,追上走在田垄间的丁举文。 丁举文听到熟悉的声音,微微蹙眉,想要快步离开。 然而周灵巧却没有给他这样的机会,绣花布鞋带起黄尘,一下子蹿到丁举文前面,语声激动难掩:“举文哥哥,听说你前些日子受了伤,如今可大好了,咋不在家多呆几天?” 丁举文微微侧目,清晰地看见周灵巧眼角眉梢掩都掩不住的希冀与热情,却不由想起那个他永远也看不到眼神的女子。 虽然看不到,可他就是觉得,她的眼神,应该是安宁平和的。 **** 感谢唔惜;平仄客;千语千叶;娘城的平安符! 推荐漫天花舞的《痞女仙缘》 老公和闺蜜出轨?尼玛!两个萧大小姐都不稀罕,滚吧! 额~穿越了!被看光了!还被看光两次!无所谓啦!萧大小姐神经大条够2B,看就看吧,看得着摸不着心如刀绞! 修仙?既然萧大小姐有灵根、有神器、反正闲着也是闲着,哪就修吧,! …… 下面请欣赏由都市2B女青年带着美男器灵与无良灵兽一同坑蒙拐骗扫荡修仙界的故事。 [bookid=3063334,bookname=《痞女仙缘》] 025 家丑 微微愣神后,丁举文收回思绪。走在乡间小路上,女子轻快的脚步一直跟随着。他虽然并不想搭理周灵巧,但是既然被她追上了,出于邻里间的礼貌,还是温和地回答:“已大好了,谢谢。”言简意赅,似乎不愿多说。 周灵巧不知是没有察觉还是并不在意,热情不减半分:“俺娘说了,受伤生病还是多休养的好。家里有啥子事,叫俺们帮忙也成呀!举文哥哥,你这又是去哪?”说罢浅笑着看了看丁举文身后的背篓。 “你又是去哪?虽是秋冬,正午日头大,你也少出来些。”丁举文扫一眼两手空空一身轻的周灵巧,没看出她的目的地,但又怕她知晓自己的去处便死赖着要跟随,于是不答反问。 “俺娘喊俺去村头,找俺弟弟回去。”周灵巧听见丁举文在关心自己,心头一喜,不假思索地说。 “俺上山,先走了。”简短地说完,丁举文头也不回地拐弯向山林方向走去。 周灵巧看着丁举文消失的背影,在有些寒冷的风中直跺脚,气恼地将柳眉一拧,不悦地撇嘴:才说上几句话呀,他就走了,每次都这样!不过,娘说了,举文哥哥是读书人,比不得她爹那般,活干完就清闲的。举文哥哥是个大忙人,以后会有大出息的!这样想着,便觉得他的态度也在情理之中了。何况,她可是和举文哥哥走得最近那一个! 周灵巧心情豁然开朗,又记起今日无意中的所见所闻:阿丑那扫帚星上次害了举文哥哥不说,还顶撞了娘,她才不会这么轻易放过阿丑呢!不过今天那些话自己实在不明白,还是先找到她弟弟,再回去和娘说说要紧。 想罢,周灵巧快步离去。 江家的事情,阿丑没有对徐奶奶言明。这事儿还是越少人知道越安全,何况若是说了,除了让徐奶奶悬着一颗心,没有任何好处。 生活又回归到日出而作、日落而息,墙角的三色堇开得鲜妍绚烂,一切犹如暴风雨前的平静。 直到…… “啪”,一声清脆的巴掌狠厉地打在江三嫂脸上,本就重伤未愈的她直直倒在地上,沾了院子里一身尘土,却仍不甘地爬起,嘴角挂着鲜血,表情倔强。 “贱人!你对怜香都做了啥子,你给老子一五一十地说!”江永坚面上青筋暴起,双眼圆睁,怒不可遏。 江三嫂全无惧色地看着他:“俺啥子都没做。”声音却绝望如寒风中萧索的山林,找不到一丝生机。 “还嘴硬!今个不捅穿了拧烂了你这狗嘴,你是不会认账了!”说罢又是一阵拳打脚踢。 无力反抗的江三嫂直瞪着眼,咬牙倔强地不喊疼,却已经放弃了挣扎。当初做了这样的选择,她就想好了,有朝一日,会是这样的结果…… 江永坚见她不喊不叫,愈发怒气冲天,一把拽起她的衣领往外拖:“走!今个就给你个公道死法,让里正做个见证,别说老子冤了你这贱人!” 一路上,村民纷纷惊愕躲闪:都知道江家那位不好惹,平日里关起房门打骂叫喊,他们听着虽然碜人,但不至于亲眼所见。如今这是咋回事,都闹到外边来了? 又看看江永坚大步走去的方向,怕是村头佟家。便知定然出了什么大事,于是纷纷跟去围观。 阿丑正坐在赵家的院子里,和赵三嫂学做鞋子,听到外边的喧哗,面纱下不禁蹙了眉。放下手中刚起好的底子,她站起身向外张望了几眼,只见好些人都向佟家围去:“这是怎么了?”心下升起不祥的预感。 赵三嫂也站起来,倚到门边,吃了一惊:“哟,好大阵仗,发生啥子了?” 正问着,赵大庆从外头跑进来,有些气喘:“江家闹出事了!江家老三抓着他媳妇都去找佟里正了!” 话音未落,阿丑攥紧拳头一阵心慌,步履飞快夺门而出:终究是出事了! 佟家外边的空地上,佟德全看着拳脚不停的江永坚,一副恨铁不成钢的样子:“江家老三,离你媳妇远点,再这样下去,事情没弄明白,人就被你打死了。” 江永坚一甩手,后退几步,而江三嫂就这般趴在地上,眼角是谁也看不懂的复杂情绪。然而你只消看一眼,就能感受到她决绝中的绝望。 “先说说是咋回事吧。”佟德全再度开口,周围都安静下来。好奇的人们一边暗自揣测事情的缘由,一边看向正主江永坚。 然而未等到江永坚开口,江老夫人在江二嫂的搀扶下,拄着拐杖小步走来:“老三!家丑不外扬,你今个偏把事情闹这么大,跟娘回去!” “娘,你也忒偏心了,怜香肚子里也是你孙儿,难不成要让你孙子白死,”江永坚说着,发狠地转向江三嫂,“这贱人做了坏事不偿命,被你们包庇着,才是家丑!” 此言一出,众人议论纷纷,一时间也有了一个大致的猜测。只是,怜香是谁?江三嫂又是怎么害了怜香肚子里的孩子的? 江老夫人气得直敲拐杖:“你,你这个不孝子!到底要闹多荒唐你才安心!俺们江家的脸面,全被你给丢尽了!”说着直直被气晕过去。 阿丑见状赶紧冲过去,又是掐人中又是顺经脉,好歹救醒了。诊脉片刻,阿丑摇摇头:“没什么要紧的,但就是别再动气了,江二嫂先扶她回去休息吧!” 众人都看着阿丑这边,听闻没什么大碍,才松了一口气。否则今日又是家丑又是谋害腹中子,再来一个气死老母亲,江家可算彻底完了。 不过人群中的周婶子似乎若有所思起来:阿丑施展医术,忽地令她想起前些日子女儿的所见所闻。医术,阿丑,江家,似乎有着某种牵连…… 还未等她想明白,佟德全已经发问了:“江家老三,你既要告状,也得把事情说个清楚明白。前因后果,到底是咋回事?” **** 感谢唔惜的2个平安符! 推荐平仄客的《嫡长女》,很精彩的重生复仇文爽文! 前世,她是吴越沈氏嫡长女。 享尽了人间富贵:家族繁茂,权倾朝野,乃是天下第一尊贵的女人; 却也尝遍了人间苦楚:全族俱灭,被废被囚,最后不得善终! 皆因这一切,在于沈氏倾全族之力助他登上九五至尊之位。 今生,她仍旧是吴越沈氏嫡长女。 且看她重生而来,挟复仇怒火,以不世聪慧,灭仇人,救家族,改变前一世的命运! 且看她以嫡长女之身,带领家族踏上莫测的权谋之路…… [bookid=3051357,bookname=《嫡长女》] 026 同谋 江永坚面色稍霁,便解释了怜香乃是他外室,有了身孕,江三嫂不肯迎回,还使手段害死了怜香腹中他的孩子。 此言一出,又是一阵喧哗。江家是村里的特困户,这谁都清楚。就连新搬来的阿丑家也比他们情况好得多。这样的家庭居然搞了一个外室出来,江永坚还真幻想自己当了官老爷不成?至于那个愿意跟着江永坚的女子,就更是奇葩了。哪有人愿意给这样一个人当外室的?不是正妻,不是妾,而是外室!还是这样的人的外室! “你有何证据?”佟德全压制住惊讶和疑惑,耐心地问。 “要个狗屁证据,好端端的,郎中都说胎安稳得很。除了这贱婆娘,还有谁会动坏脑子!”江永坚骂得唾沫横飞。 阿丑扶额:哪有这样告状的,这不是破坏司法程序,想当然胡来吗? 佟德全不禁蹙眉:“凭据还是要讲的,至少怜香该带过来当面对质,否则咋知道具体发生了啥子。”最后半句留在心里没说出来:你自己胡编乱造也是能的。 此时只见围观诸人让出一条道,一身素缟的女子出现在人们眼前。 阿丑望去,只见那女子眉目如烟,单论五官说不上倾国倾城,可是站在那里却让人觉得如梦一般悠远,一举一动小心翼翼中带着些许柔弱淡雅。那气韵,让阿丑看痴了。 旋即,强烈的疑惑在阿丑心底滋生:这样一个女子,怎么会委屈自己给江永坚做外室!除非,有什么不得已的原因? 甩甩头,她只觉得一片混乱。从江家找上她开始,什么都是一片混乱。所有的一切都不正常,她隐隐觉得,这一切都是有关联的,有缘由的。而操控那些关联和缘由,隐于帷幕之后的,并非普通人。 “小女子怜香见过各位父老,”怜香说着行了一礼,眼角还挂着点点泪痕,却刻意隐藏起自己的脆弱,语声坚决,“怜香本是风尘出生,今春得江三爷相助赎身,便发誓无论为奴为婢,此生不悔。可是……”说罢微微偏头咬牙,泪水却如同断了线的珠子滚落。 一时间,在场之人无不投去同情的眼光。 风尘女子,好不容易赎身。除非是花魁头牌,否则大户人家也进不去,还不是只能找个普通人过日子。然而普通人谁不愿意娶个好人家的姑娘,谁愿意要残花败柳呢?好不容易跟了个人,只可惜,腹中孩子又没了,这怜香真是个命苦的…… “阿丑,你给她看看。”佟德全将阿丑叫出来。 阿丑明白,村里也就她懂医,所以佟里正让自己看看怜香是否真的如她所言,滑胎了。 只是想到这件坏事自己也有份,她不由有些心虚,好在面纱遮掩了她的神情,没被人看出异常。 半晌,阿丑放下诊脉的手:“佟里正,却是刚刚滑胎,身子还有些虚弱。”说完又打量了这女子几眼,只见她满目哀伤,一副心如死灰的模样,不由得起了恻隐之心。 难道是自己想多了?也许江永坚对她一个孤苦风尘女子有恩,青楼女子最是讲义气,故而愿意用余生报恩也未可知……只是,给别人当小三,着实不对呀!只是古代女子根本没有这样的想法,她也不能过分指责人家…… 阿丑又陷入一片混乱的思绪,就听见周婶子不怀好意的声音:“按理说,江三媳妇就算有这份心,也没这能力呀,她哪有本事搞到堕胎药?” 江永坚立刻反应过来,踢了趴在地上的江三嫂一脚:“说!你同谋呢!” 江三嫂似乎毫无所觉,一言不发。 阿丑有些心虚地退下,离怜香远了几步,既感激又难过地看着被打得不成人样的江三嫂。 然而周婶子却并不放过:“前些日子俺家闺女可是看见阿丑出入江家的,还说了些俺们听不懂的话。”三角眼挑衅一般地看着阿丑,似乎抓住了她什么把柄,得意洋洋春风满面。 阿丑面纱下蹙了眉,这分明是要把矛头指向自己了。来不及思索她怎么知道自己去过江家讲了什么话,当务之急是要撇清关系:“周婶子可不要血口喷人,在场有谁是没去过江家的,一个村邻里串门都是罪过,那日后大家伙儿谁也别往来了!” “阿丑姑娘真是好伶俐口才,俺闺女可是听见你说了啥子的,”周婶子自信满满,一脸自得,“什么药有哪些,什么也没看见没听到……” 此语一出,大家都把怀疑的目光投向阿丑:的确,村里懂医识药的,也就她一个。江家三媳妇这些日子并未出门,这药是哪来的,除了阿丑,似乎没有更好的解释。 佟德全有些沉了脸:“阿丑,开堕胎药可是违了律令的,你有啥子解释吗?” 阿丑怔愣:在这个大乾王朝,开堕胎药居然是违法的!那她以前看的什么宫斗宅斗,动不动红花麝香……害人不浅害人不浅!她是真不知道,也难怪当初江家这事做得隐秘,原来是违法的呀! 调整了一下思绪,阿丑闷声叹息,她只是说了那一句话,却没想到后果这般严重。可她决不能因为这件事情栽了跟头。首先法理就说不清楚,她没有真的开出堕胎药;其次情理上…… “佟里正,我真的与此事无关。且不说周婶子所言是真是假,是她自己胡编乱造的还是如何,这几句话本来就含糊不清,怎么能凭此推断此事与我有关呢?再说,我如果真的是这件事的同谋,刚才给怜香把脉,我就该说,怜香并没有真的滑胎。”阿丑找回几分冷静,一一道来。 这下子所有人都犯了难,阿丑说的话,句句在理。可是,事情的真相到底是怎样? “佟里正,举文相信阿丑姑娘的人品,愿意为她作保。阿丑姑娘平日里待人如何,大家也是知道的,绝不会做出这般伤天害理、违背律令的事情。”丁举文突然坚定地站出来。 **** 推荐一本种田,大红石榴的《花香田园》~ 车震穿越?抓奸穿越?有比这更不好更悲惨的穿越么? 有,那就是车震抓奸被穿越! 纳尼?刚穿为小女婴就被嫌弃是丫头片子。 纳尼?白面馒头、白米饭竟是生活奢侈品。 小短指摸了摸短下巴,不行,这个坚决不行! 且看现代园艺种植研究生如何步步为营带领全家奔小康。 [bookid=3104174,bookname=《花香田园》] 027 钝刀 阿丑看着挺身而出的丁举文,心下感激,都说锦上添花易,雪中送炭难;而周灵巧站在周婶子身后,却被这一幕烧红了双眼—— 一个刚来村里没多久的丑丫头,居然能让举文哥哥帮她说话!周灵巧攥紧了衣袖,小跑上前,虽然极力显得善解人意,三角眼却还是抹不去妒火:“举文哥哥,知人知面不知心,万一真是她做的,你要咋交代?举文哥哥别冲动,不然最后吃亏的是自己呀!” 丁举文瞥了周灵巧一眼,不悦地蹙眉:“阿丑姑娘为人正直,俺心里头有数。” 佟德全毕竟年长见识多,没有妄下定论,只说:“眼下证据不足,而且事关重大,也不是俺一个里正说的算。今个就到此为止,把江家三媳妇和阿丑先关在佟家,明个一早,俺亲自送到谯郡衙门,由知府老爷做主。” 阿丑听见并未定罪,暗松一口气。只是,到了知府那里又会是怎样一番光景,她心里没谱。不过她会尽全力替自己辩驳,最怕动辄上刑拷打,痛一些也罢了,若是她奇怪的自愈体质被发现,又当如何自处?而且,如今陷入这场纠纷,倒是让奶奶担心了…… 未及想通透,趴在地上一直沉默不语的江三嫂忽地开口:“佟里正,俺有几句话要说,容俺说完,把俺咋样都没意见。”虚弱无力的声音飘渺暗淡,可所有人都听出了一丝坚决。 “有话直说。”佟德全催促她开口。 江三嫂慢慢从地上撑起身子,有些摇摇欲坠,张开苍白的唇,咬着牙发声:“那年梨花下,你说要对俺好一辈子……然后,俺侍奉公婆,友爱姑嫂……你爹去的时候,俺守孝三年……后来你拿着家里值钱的都当了卖了,家里空了,你索性不回了……素儿体弱,真儿还小,可一年到头连喊爹的机会都少……也罢,俺就当他们从不曾有爹,当俺从不认识你……下辈子下下辈子,永不相见!” 最后几个字一发狠劲,她单薄的身影冲向土墙,剧烈的冲击后,刺目的艳红在土色墙面上散开流淌,一片狰狞。 阿丑错愕捂唇,难以置信地看着滑落墙角的身影,茕茕哀戚,惨不忍睹—— 也是,若到衙门定了罪,恐怕日后还会牵连子女和娘家人。终究是决绝地,选择了死亡作解脱。半世操劳,一生心痛,生活的窘迫困苦,丈夫的绝情狠心,就这般随风逝去…… 一滴泪从她清澈的眼眸滑落…… 淮南城一处僻静的院落,翠竹掩映下,曲径通幽。 院落的尽头,一个极浅的蓝色身影翻飞舞动。那种蓝,浅到几乎没有,只在天光流影中透出一丝沁人心脾的水色。身法如风,剑光凛冽,招式并无美感可言。如若千金闺秀站在回廊上观剑,定要索然无味。 只是如今观剑的,并非千金闺秀。 剑光斜出,直指一杆翠竹,便迅速收回,再无动作。徐泰理了理护腕,看到对方收剑,才出声行礼:“参见主上,主上的剑法似乎又有进益!”赞叹之情溢于言表。 话音刚落,那一杆翠竹崩裂成两半,再无生机可言。 “遗腹子的事,有什么新进展?”浅蓝男子走向回廊尽头,一撩衣袍坐下,气定神闲地品茶。收去方才狠辣无情的杀意,他似乎与平常的贵公子无甚差别,于一举一动间只流露淡淡清雅。 徐泰跟上他的脚步:“主上这招借刀杀人用得着实高妙,只可惜,这刀……” “你坐,”他一挥手,示意徐泰坐下,“不过是个无知村妇,是刀也是把钝刀,用上一次已是她的荣幸了。倒是林浩渊,他眼光向来不差,他选的女人,又岂是等闲之辈!”语气由前边的不以为意转为慎重。 徐泰在他对面坐下:“林浩渊命归黄泉,已不足为惧,主上如今要操心的,是钱大人的病。” “所以才叫你去找她。那无知村妇是把钝刀;可她,却是把利刃!”他言罢垂眸,掩去所有神色,只专注地盯着手中香气氤氲的清澈茶汤,宁静从容。 阿丑坐在密闭的房间里,狭小的窗外,炫目的夕光照进来,给一切染上一抹不真实的亮色。 她轻叹一声,抬手遮去这般绚丽多姿的云霞,只因为,那颜色总让她想起今日盛开的血色之花,一般的殷红刺目。 门外,几声敲门声响起,并不沉重,反而有些轻快。 阿丑连忙起身小跑过去,虽然知道佟德全已经说了,任何人不得开门探视,但她还是惊喜迫切地问:“是谁?”毕竟被软禁的日子,并不好过。 “阿丑!”徐奶奶苍老的声音带着颤抖,有着不太明显的哭腔。 “奶奶,”阿丑趴在门边,隔着门和徐奶奶说话,“奶奶,我又让你担心了……”说罢鼻子一酸,眨眨眼,泪水湿润眼眶。 此去衙门,还真不知是个什么光景,若她真的……留徐奶奶一人在这里,她该怎样安度晚年?何况,又令她担惊受怕,阿丑心中愧疚无比。 “阿丑,奶奶信你,等你回来……你这性子,就是不认输,可该低头,还是要低头呀!”徐奶奶一声长叹,带着无可奈何。 阿丑安慰她:“奶奶的话我会记着,要照顾好自己,我不会有事的,要不了几天就回来,放心好了。” “他们有几句话和你说来着,记住,命是第一的!”徐奶奶有些哽咽地说完,退后了几步。 丁举文看着上了锁的房门,斟酌一番才开口:“阿丑姑娘,此事没有确凿证据,知府也不能胡乱定罪,把握还是很大的。你好好保全自己。” 阿丑面纱下微微一笑:“今天的事,还没来得及和你道谢,多谢了!”能在那样的情形下站出来为她说话,不是每个人都能做到的。 丁举文眼眸中情绪有些复杂:“不必言谢,我是真的相信你。你不是那样的人,也没必要做那样的事。你,是不同的……” **** 新的一周,求收藏求不要钱的推荐票呀! 感谢血天使黄星的财神钱罐和2张更新票!感谢w阳光妖妖w的平安符! 推荐小伙伴的新书,机甲时代的爱情故事《机情》,求个支持哦~ [bookid=3130920,bookname=《机情》] 028 徐泰 是不同的…… 阿丑微微怔愣,不曾来得及体会这句话的含义,就被佟宁信打断思绪:“阿丑,还有,俺爹他,他也不是有意的,毕竟——” “佟五哥,我明白,”阿丑其实很清楚,佟德全是个好里正,没有屈打成招,也没有胡乱定罪,“你爹有你爹的职责,你爹这样做,很公正。”语气带着十分的赞许。 佟宁信这才松了一口气:“阿丑,你真这样想?那俺就放心了,俺就怕,你生气不理俺了。” 看着佟宁信咧开嘴笑得开怀,丁举文微微眯起眼眸,似乎有一种难以言明的情绪堵在心口,未及细思,就听到阿丑略带沙哑的声音。 “你们都放心,我会照顾好自己,我不在的时候,也托你们照看一下奶奶,阿丑,感激不尽!”她言辞恳切。 “自然会的,你放心就是。”丁举文颔首回答。 第二日一早,阿丑被送往谯郡。一同前去的还有佟德全、江永坚和怜香、周婶子和周灵巧。 周灵巧三角眼微微吊起,伸手指着阿丑:“哼,等到了衙门,知府老爷知道真相,你就有的好看了!害人精,扫帚星!”说着又往前走了几步,想要再说什么,却见佟德全把她拦下。 “周丫头,一切有知府老爷做主,待会儿你按实说就成。”佟德全看着周灵巧这个激动得过分的证人,语气带着一丝警告。 周灵巧微微低头,冷哼一声,转身离去。 坐在牛车上,一路的景致唯能用“萧索”二字形容。晨曦寒风中,阿丑不自禁打了个寒颤,就看见一前一后两辆马车,向着自己的反方向擦肩而过,带起一阵有些呛人的尘土。 林间,徐泰坐在停下的马车上:“你可看清楚了?” “绝对看得清楚,”一个车夫打扮的人拿着马鞭说,“不只是我,阿羽也看得十分清楚,林浩渊的女人,气质着实特别,不会有错。” 徐泰低头沉思片刻,随即发问:“和她一起的还有什么人?” “除了怜香,还有两男三女,其中一个丫头带着米色面纱,还有一个是怜香找的那个冤大头,其余的不认识。”车夫回禀。 米色面纱?徐泰清亮的眼眸突然睁大:“走,去追他们,远远跟在后头就成。另外,阿羽,你去古井村查清楚发生过什么,再折回来告诉我。” 谯郡衙门,佟德全把怜香写的状纸递给主簿,阿丑则被押往刑堂候审。 不多时,知府乔知恩升堂,惊堂木“啪”的一声,就是他威严浑厚的问话:“怜香,你说江永坚的妻子给你下了堕胎药,而药是这位名唤阿丑的女子开的?” 怜香磕了一个头:“回乔知府的话,的确如此。只是阿丑小小年纪为何会知道堕胎药的药方,还有江永坚的妻子不过是个普通村妇,怎么能把手伸这么长,十分可疑。因此,民妇觉得此事蹊跷,他们幕后肯定还有主使!” 阿丑跪在另一个角落,有些愣神:怜香的话其实有几分道理,试想江三嫂如果没有同谋,又怎么能成功地让怜香服下堕胎药? “本官为辨真假,今日特请来了京城太医院徐院判之子徐泰,”乔知恩说着转头,看向一旁灰蓝色锦袍的男子,“有劳徐公子!” 阿丑惊愕地看着眼前清秀的男子:这不是,当初她在谯郡行医碰到的那个,为叔父要方子却来让她诊脉,耽误她时间的那个怪人吗? 太医院徐院判的儿子?徐泰?精通医术?那还要她开什么方子呀? 满满的疑问被她咽下,阿丑只是看着徐泰帮怜香把脉:“乔知府,她体内没有麝香,也没有用过红花的痕迹,只是吃多了马齿苋,才导致滑胎的。不过,堕胎药向来是红花、麝香,马齿苋只是普通菜蔬罢了。一来算不得开堕胎药,二来有可能是怜香自己不当心吃多了,诬赖到别人身上,毕竟她指责的凶手可是江永坚的正妻。” 这一席话看似简单,实则句句意有所指。 阿丑再次听这声音,才把三个人联系起来:找他看病的年轻人,帮她打跑薛家家丁的黑衣人,以及如今堂上这位贵公子。原来,这三个人都是同一个。只是,他为何屡次出手救我呢? 眼看形势这样变化,周灵巧着急出声:“可俺当初确实听到了——” “啪”,又是一声惊堂木,乔知恩眉间含怒:“公堂之上,没有问话别开口!” 周婶子惧怕地往后一退,捂住了周灵巧的嘴。 乔知恩又看了一遍状纸,最后宣判:“这个案子,证据不足,不能定罪,阿丑无罪释放。” 听到宣判的阿丑松了一口气,但她心里明白:这案子这么容易就结了,绝对有那个徐泰的功劳。然而,他三番四次出手相助,她才不信是无缘无故只想做好人。那么,他们又有什么目的呢? 走出衙门的时候,阿丑感受到怜香隐忍着怨毒的眼光,不禁加快了脚步,接着就看到站在衙门外马车前等候的徐泰。 徐泰看着抬步走来的阿丑,微微颔首算是打招呼。阿丑则行了一个万福礼:“多谢徐公子数度出手相救。” 他灰蓝云纹的衣袖一摆:“阿丑姑娘不必多礼。实不相瞒,两次都有些机缘巧合的成分。何况最初,在下也只是对姑娘的方子感兴趣罢了。” 阿丑微微一笑:“徐公子过奖了,公子家学渊源,这样说岂非折杀阿丑。”语气淡而有礼,不卑不亢,接着便思考起之前那群黑衣人的身份:有一个太医院院判之子,想来那群黑衣人并非等闲人。也难怪当初抛了个东西就吓走了捕快,如今也许就是一句话,就让知府定了她无罪。 想罢,她低首无声叹息:像她这种无依无靠的平民百姓,才真是要步步小心,稍有不慎就入了别人的局…… “阿丑姑娘,其实今日徐某来见姑娘,实则有事相求。”徐泰温文和善地开门见山。 **** 感谢糖水爱菠萝的和氏璧和5个平安符! 推荐小伙伴的一本新书《僵尸种田记》,非恐怖不灵异纯欢乐 一只从远古来的僵尸,一个以美食为乐的世界,木烟究竟会发生什么爆笑生活呢?! [bookid=3126196,bookname=《僵尸种田记》] 029 利刃 阿丑虽喜欢徐泰不绕圈子的直白,但也不免在心中嗤笑:人家可是做好准备来的,都救你两次了,要你帮忙,你还能拒绝吗? “不知阿丑有何事能帮到徐公子?”阿丑平和地问:就算不得不帮,也不能一下子答应,总得弄清楚什么事,也好讨价还价,让自己少吃些亏。 徐泰见阿丑没有一口拒绝,心头略松:“此处不是议事的好地方,前边是开怀茶楼,请阿丑姑娘赏脸。” 阿丑颔首答应:他们这群人,武功高强,连官府都可以左右,就算真要把她卖了,她也无处可逃。何况对他们来说,她根本不值多少钱,因此安全问题她可以暂不考虑。 谯郡开怀茶楼三楼的雅间内,徐泰坐下,理了理衣袖,神情平和,身板直挺。 阿丑端坐对面,面纱下清澈的双眸毫不避讳地打量对面男子——自然有面纱遮掩,目光可以肆无忌惮些。之前一直不曾细细观察,如今看来,此人相貌清秀,透着一种天然去雕饰的纯净,但又隐隐含着书香气息,和一种她也看不明白的气韵。 茶盏端上,小二退下,柔和熹微的阳光透过窗棂照进来,斜斜打在墙角的落地花瓶,拉出一道长长的影子。 阿丑将双手放在茶盏两侧,借着杯壁透出的温度暖手。这天,已经有些降温了。 “阿丑姑娘,虽则在下知道,这个请求有些不妥,但是,淮南有一人已经病入膏肓,在下才疏学浅,实在无力回天……因此,想请姑娘前去相帮。”徐泰斟酌着开口,毕竟姑娘家闺誉最是重要,贸然跟着他一介陌生男子前去,着实有些不妥。 原来是看中她的医术,想找她治病。只是,去淮南治病,治的到底是什么人,又会有怎样的危险?从这次江家的事件,她已经得到教训了。所有人都盯着她的医术她的方子,想要从中谋取自己的利益。处在这样的风口浪尖上,实在非她所愿。她只是想过平凡的生活,利用一技之长生存下去。 可是,躲,躲得掉吗?除非她就此成为山顶洞人,否则要在这个世俗生活下去,又如何躲得掉?她所掌握的超越这个时代的医术,是一把利刃,而且是双刃,能让她如鱼得水,也能让她溺死深潭。 “病入膏肓的人?”阿丑开口试探,言下之意,就是问病人的身份。 “不错,此人性命着实重要,关系整个淮南道安危,故而……若是阿丑姑娘愿意前往,报酬等一切好说,在下愿拿重金酬赏。”徐泰适时地提出报酬问题。 然而阿丑心底清楚,这件事最重要的,不是报酬多少,而是,后患。整个淮南道的安危?是真是假,是诓她还是真相?治好了又会给她带来什么后患? 徐泰见她偏头思索,没有言语,似乎洞悉了她的想法,有些无奈地开口:“阿丑姑娘放心,类似怜香这样的事不会再发生,你只是去治病。其实方才出手相助,也是在下相信阿丑姑娘为人,定案证据并不十分确凿。” 徐泰说完,端起茶盏轻啜一口,便不再言语。 阿丑虽然面上不动声色,心理却在为他的话拍手称赞:果然,方才公堂之上,这个人说话就极有深意,如今算是亲身体会到,他收放有度、曲直相宜、软硬兼施的话术了。这番话前半段是解释示好,后半段却是在威胁——定案证据并不十分确凿,如果他想,他完全可以翻案,定了阿丑私开堕胎药的罪名。 阿丑最终点了头:“好,我愿意和你们走,不过,今日我先要回一趟古井村,好让我奶奶安心。” 既然躲不掉,那她手中的双刃,只好出鞘;既然出鞘了,那就要替自己谋出富贵荣华。她如今是看清楚了,没有靠山没有实力,她越是医术精湛越危险。只有凭借自己闯出地位和财富,才能够保全自己、立足天下,不至于仰人鼻息、受制于人。 徐泰清秀的眉眼露出欣慰:“多谢阿丑姑娘!明日在下会前往古井村,送姑娘去淮南。” 阿丑颔首,面纱下清澈的双眸看着徐泰有些晃然:这到底是怎样一个人?时而笑容纯净无害,时而话里藏刀……想不明白,索性甩甩头抛开这些。还是先回古井村告诉奶奶,让她心安吧。 开怀茶楼门口,徐泰看着离去的阿丑有些单薄的背景,脸色忽地沉了下来:“阿羽,怜香不能留。你先去做,此事我到时亲自回禀主上。”也怪他不够周全,看来还是主上心细,算到那女人会生事。今日若非他赶巧,可就坏了大计! 坐着佟德全的牛车回到古井村,甫进家门,徐奶奶就跑上前把阿丑搂在了怀里。 “你这丫头,没事了就好,没事就好!”说着,语声带了哭腔,有些浑浊的双眼落下泪来。 “奶奶,让您担心了,我没事了!”阿丑也有些撑不住,鼻子一酸。 徐奶奶叹息:“哎,命苦的孩子,好容易逃出狼窝,又扯上冤屈。” 阿丑破涕为笑:“奶奶,哪有这般说自己孙女的,我是个有惊无险逢凶化吉的,俗话说,大难不死必有后福,日后我福气大着呢!” 徐奶奶唾弃了几句自己的乌鸦嘴,阿丑就把徐泰的事大致说了,又说明早徐泰就来古井村接她去淮南,估计要耽搁几日。 徐奶奶开始听着很不放心,但听到后面也知别无他法:“你千万小心着,这都腊月初五了,年前一定得回来!”有些浑浊的双眼中闪过担忧。 阿丑很是不舍地上前握住她布满皱纹的手,安慰道:“奶奶放心,我会注意的,京城太医院徐院判的公子,看着也不是什么坏人,想来不会有事。你千万照顾好自己,别担心,我年前一定回来,淮南是大城,到时候买些好的,带回来好好过年。” 徐奶奶轻轻点头,露出动容的笑意:“平安回来。” **** 感谢沐紫塵的平安符! 推荐一本小伙伴的书《锦毒》 红纱铺天盖地,鞭炮四起,一身珠光宝气风光出嫁,却不料引起一场血光之灾! [bookid=3031403,bookname=《锦毒》] 030 面对 翌日一早,阿丑来到村口。杨树下的两辆马车虽不算奢华,在普通村民眼里却已是难以企及的富贵。冬日的杨树叶落凋零,光秃秃的枝桠愈见萧索,衬得这马车更加鲜亮夺目。 阿丑看着一前一后两辆马车,心中有数:在这男女授受不清的年代,共乘一辆马车十分不妥,故而徐泰预备了两辆。 揣着换洗衣物的包裹,她走上第二辆马车,只见一个丫鬟装扮的十七八岁女子对她行礼:“姑娘,奴婢清梦,负责伺候姑娘。” 眨眨米色面纱下清澈的双眸,阿丑打量着面前谦恭的女子:只见她容貌虽不出挑,但看着十分舒心,神情真挚有礼。再看她的着装,粉色的衣衫用料并不下乘,裁剪合体,袖口的杏花刺绣也十分精致。 阿丑心下不禁感慨:如今方信,古代大户人家的丫鬟,穿着打扮不知比平民百姓好多少倍。转念一想,清梦在这种情况下还对穿着朴素的自己温和有礼,足见教养很好。于是,阿丑对她多了几分好感。 “有劳清梦了。”阿丑颔首。 车轱辘转了起来,周婶子在村口看着马车逐渐东去,三角眼中妒火难掩,挪揄道:“哼,麻雀就是麻雀,还以为能飞上枝头做凤凰了!” 昨天谯郡公堂之上,阿丑的无罪释放可是让她懊恼了许久。 之前她还在心中暗自好笑:当初威胁她要判什么寻什么滋什么罪,如今就跪在堂上,自己把自己绕进去了。然而,正等着“因果报应”的周婶子,却眼睁睁看着阿丑洗脱了罪名。 不仅如此,今个一大早,村里就传开了,有两辆显贵的马车停在村口。不料,马车正是来接阿丑的。 “哼,名不正言不顺,别是去啥子不干不净的地方!”周婶子谩骂不休。 围观诸人顿时议论纷纷。 “见不得别人好就在这胡说,阿丑丫头说了是替人瞧病的。”赵三嫂见周婶子说得难听,瞪了她一眼反驳道。 周婶子嫌弃地啐了一口:“啊呸,就她,会瞧病又咋了,还不是把江家老三那孩子瞧死了,江家三媳妇逼死了!扫帚星,自己还在那自在。” “昨个可是知府大人说了的,江家三媳妇冤了,阿丑是清白的。”赵三嫂站出来据理力争。 周婶子冷哼一声:“清白又咋了,整一个扫帚星。她一来俺们村,鸡飞狗跳的,如今连人命都闹两条了,不安生!再说,知府大人相信她清白,人家江老三可不信,连媳妇的尸首都不肯埋,还是娘家领回去的。这和休妻有啥子区别,真不知她娘家日后面子咋搁!” 昨日下午,江三嫂的娘家就来奔丧了。听闻当时江家虽关着门,可是里面争吵打骂声不断。最后,江三媳妇的尸首被娘家带走,连她的一女一儿也一同带走。可见两家是真闹决裂了。 “呵,江家老三这么对自己发妻,你还帮着他说话,哪天你家男人要闹出这些事,”赵三嫂有些好笑地掩唇,不以为然地摇摇头,“站着说话不腰疼。” 周婶子扬眉怒目而视,却在众人的一片哄笑声中硬是不知该回应什么,灰头土脸地回去了。 淮南道的政治中心淮南城,坐落在谯郡东南方。从谯郡去往淮南,乘坐马车,大约要四日路程。 黄昏时分,徐泰和阿丑一行来到涡阳县城。在清梦的搀扶下步出马车,阿丑就看到头顶上大大的开安客栈招牌。 还真是全国连锁无处不在呀!阿丑寻思着。 当初她和徐奶奶一路北上,走的是西边的阜阳大城,绕了些弯,是以并未来过这一路。 徐泰走过来:“阿丑姑娘,一切可还习惯?” “还好,多谢徐公子关心。”阿丑语气礼貌淡然。 “若有需要的,告诉清梦一声就行了。上房已经定好,还请姑娘早些休息。” 阿丑颔首道了谢,便随清梦走入客栈。 上房摆设虽不名贵,却十分清雅,看着极是赏心悦目。 “姑娘,晚膳已经端进来了,您先用膳吧。”清梦一边整理床铺一边说。 阿丑答应了一声,看着清梦退了出去。之前她提出条件,要独自用膳,徐泰也没有多言,二话不说答应了。 走到梳妆台的铜镜前,明亮的烛光已经点起来,照得铜镜锃锃发亮。阿丑深吸一口气,鼓起勇气,解开了和发髻缠绕在一起、捆绑方式繁复的米色面纱。 第二次,看着自己的容颜,而且,比第一次要清楚许多。指甲嵌入手心,她倏地合上清澈的双眸,一滴泪从眼角漫开,却并未落下。 人,总要学会面对现实,无论现实是多么严酷。 阿丑告诫着自己,沉思良久,终于再度睁开双眼,浮现出淡漠却坚定的神情:丑,又怎样,她就是丑,又不是靠脸吃饭的女星。从今往后,她要靠的是脑子,靠精湛的医术,还有手中的药田空间。要想出人头地,便是从政从商,女子唯有从商一路可选。那她就要建立自己的药业帝国,富甲天下! 至于这张脸——她接受了,不过,还是别出去吓人了! 自嘲地笑笑,她转身坐在桌前开始吃饭。 享用完精致美味的食物,阿丑重新蒙上面纱,开门叫清梦进来:“那个,你帮我问问徐公子,可不可以找一本《大乾律》给我,我闲着没事做。”其实是想了解律法,否则就如同堕胎药一事,她怎么死的都不知道,遑论日后的发家致富。 清梦一边收拾东西,一边点头:“好的,奴婢这就去回禀。” 第二日一早,清梦还真抱了一沓《大乾律》进来,并拿出一套秋香色的女子衣衫。 “公子说了,大乾律分类很多,这些应该齐全了,到时放在马车上,姑娘可以慢慢看。另外,这套衣衫是为姑娘准备的,不知姑娘可还喜欢?”清梦温和地微笑。 阿丑看了看两样东西,知道她的打扮着实太简素,也没说什么。秋香色最是低调平和的颜色,有新衣服穿,那就穿呗:“帮我谢谢徐公子。” 于是更衣出发,前往蒙城。 **** 推荐小伙伴的书《炼金师的科技文明生活》 废柴?你是在说我吗?说我这个前无古人后无来者的伟大的神级炼金师吗?很好,你这个虽然很垃圾的试验品我收下了。 当魔法文明的唯一的神级炼金师穿越到科技文明,与科技文明会撞出怎样的火花呢? [bookid=3059559,bookname=《炼金师的科技文明生活》] 031 蒙城 蒙城开怀茶楼,顶楼一个幽僻的雅间内,窗格微开,透过一缕淡金的阳光。 坐在桌边的男子双手十指相扣,撑在额头,几缕俏皮的发丝顺着他的姿势垂下,整个人带了一种慵懒的散漫。 然而在听到下属道出那个令人意想不到的消息时,他忽地回归端正的坐姿,一抬脸,就让淡金的阳光也失了色。桃花眼依旧迷蒙,却多了几分不易察觉的锐气:“怜香失踪了?” “是,从谯郡衙门出来之后,就失踪了。属下等办事不力——” 夏翌辰一抬手,止住了下属的请罪,端起桌上的茶盏。黄山毛峰清澄明亮的茶汤,映衬出他英俊的脸容,波光潋滟。 “怜香,真是个聪明反被聪明误的女人。林浩渊不就是官府抄家判刑的,她还想借官府的手查出真凶。到底是高估了自己。”夏翌辰的语调依旧轻松随和,可他威毅的眉宇间隐隐含着忧色。 “那么,这一条线索算是断了?”下属忐忑地问。 夏翌辰浮起温和的笑意,桃花眼染上戏谑:“谁说断了?那个绿油油的冤大头不是还在吗?我们这就去谯郡。” 说着,他起身拂了拂杏色的衣袍,却在走过窗前时,瞥到了街上熟悉的灰蓝色身影。迷蒙的笑意散去,桃花眼凝重:“谯郡可以放一放了,去查,徐泰为何在蒙城,同行的都有谁。” “是。”下属答应着离去。 夏翌辰一手扶着窗棂,桃花眼盯着斜对面开安客栈门口的两辆马车,眼风瞥到了秋香色衣衫的女子,和她米色的面纱,若有所思起来。 阿丑步下马车,打量了一番蒙城风貌。这里应是繁华的主街,贯通蒙城南北,商贩络绎不绝,热闹非凡。 一身灰蓝色衣袍的徐泰走上前,笑意温雅淡然:“阿丑姑娘可是想要逛一逛?今日天色尚早,让清梦跟去就行了。” 阿丑面纱下微微勾起唇角:被误会了?以为她还是女儿家心性,喜欢热闹爱逛街?其实她只是随意张望罢了。不过既然人家开口了,索性当免费旅游,透个气散散心罢。 “好,就让清梦陪我去吧,省得我迷路。” “清梦,到时候替姑娘付账。若是看中什么东西,别客气,也是一点心意。”徐泰慷慨地说。 阿丑有些无奈地笑笑:“多谢徐公子。”其实她也没什么要买的,应下了也用不着,用不着就不欠人情。故而,没什么不好意思的。 走在蒙城的街市上,阿丑脚步不快。看了些首饰发簪,虽然有的做工的确精巧,可是无论是色彩还是亮丽程度,都比不上现代出品。旋即她就反应过来,这比较不对——她是在拿古代民间的百姓日用和现代的高端奢侈品在比,想罢有些自嘲地摇摇头,便只随意看看了。 清梦发现阿丑虽看得多,却并没有十分中意的东西,心下不由得纳闷:连她自己都有好些动了心想买的,为何阿丑无动于衷呢? 对的,是无动于衷。以她多年来观察言行的经验,阿丑绝不是那种想买却担心价格太贵,而是,根本就不想买。 未等她想明白,阿丑已经开口:“这些小玩意儿看着腻了,附近有药铺吗?” “奴婢这就去打听。”清梦行了一礼,便走向旁边卖东西的一位婆婆。 不多时清梦回来,伸手一指街角:“这条街拐过去就是。” 两人向前走去,清梦始终跟在阿丑斜后方半步距离。 临近街角,阿丑抬眼看看天边的夕阳,再低头,就发现一个男子朝她冲了过来。 阿丑微微蹙眉:这是老伎俩了吧?撞你一下,再把钱袋顺手牵羊。 可是那男子速度着实很快,阿丑眼睁睁看着自己要狼狈地摔个大跟头,一只白皙的手伸出来挡在她前方,冲过来的男子立即反弹摔了出去。 阿丑顺了顺紧张的气息,眨眨眼,才发现把人推出去的,居然是一旁看似柔弱的清梦! 原来,还是个会武功的丫鬟? 不过也是,否则徐泰怎会放心两个柔弱女子上街? “阿丑姑娘,没事吧?”清梦转身看了看惊魂甫定的阿丑。 阿丑摇摇头,就看见摔在地上的男子赶忙爬起来,一溜烟跑了。 清梦还要追过去,却被阿丑抓住:“不用追了,穷寇莫追。”万一他有同谋,引君入瓮,到时候群起而攻之,你就无处可逃了。 清梦愣了愣:穷寇莫追这四个字,主子的确教过。便再不言语,跟着阿丑向前走去。 不远处的巷口,杏色袍角若隐若现:“那个女子叫阿丑?”语气轻快,似乎浑不在意,可是他的脑海中,却莫名地浮现出一双无比清澈的眼眸。 “是的,米色面纱,约莫十二三,看身形,就是怜香的案子中,被告的同谋,”撞人的男子笃定地说,“只是没想到,那个粉衣丫鬟身手很好,要是属下再出手,肯定会打起来惹人怀疑。可惜没能摘下她的面纱,看到真容。” 夏翌辰习惯性地松了松手上的护腕:“不必了,你盯着那个叫阿丑的一举一动就是了。有什么特殊情况,及时汇报。” 拐过街角,一家极大的店面矗立在阿丑眼前,金漆招牌上是端正的“永和堂”三个字。 见阿丑顿住脚步没有上前,清梦开口解释:“永和堂是大乾最大的药商,很多地方都有分店。” 阿丑微微一笑:“哦?最大的?”显然想要了解更多。 “不错,永和堂的药材品种最全,其中一些药的秘方千金难求。”清梦中肯地解释。 “行行都有领头羊,这并不稀奇。第一药商是永和堂,那其他的呢?饭馆茶楼布庄客栈,这些又有什么来头?”阿丑好奇地问,毕竟待在古井村,没有人谈论这样的话题。清梦的见识,可能比一个县里的小家碧玉还要多。 清梦耐心地回答:“开悦酒楼,开怀茶楼,开安客栈,其实都是第一富商墨家的产业。” 032 钱府 墨家? 阿丑有些愣神,想起那块黑漆漆带着金色“墨”字的通商铁券,想起那个平淡得毫无波澜近乎无趣的黑衣男子。 墨家。 难怪他吃饭住店不用给钱,原来是自家的产业呀! “至于布庄,最上乘的绸缎出自云岫庄,”清梦温和的声音打断了阿丑的思绪,“说起来,开悦酒楼,开怀茶楼,开安客栈,这三家本不叫这名字的,大约两三年前,才改成如今的名字,而且还是生意最红火的时候改的。” “哦?为何要改?”阿丑好奇,哪有人生意正红火的时候改名字的。 清梦摇摇头,有些歉意地笑了:“这奴婢就不知道了。” 阿丑没有再追问,轻叹一声,走进了永和堂。 每个人都有每个人的故事,为人知的,不为人知的,就如同她一样。有些,是喜;有些,是觞。 在永和堂走了一圈,阿丑心下寻思:这永和堂的确不凡,一切井井有条,日后,定会是她最大的竞争对手。 黄昏时分,阿丑回到开安客栈,独自用膳梳洗,看了几页《大乾律》,便熄灯休息不提。 只是夏翌辰这边,听着下属的汇报,觉得十分有趣。 “你说,那个阿丑从不曾摘下面纱,而且用膳也是独自一人在屋子里?”夏翌辰有些惊奇,微含笑意的唇角勾起,不知在想什么。 “的确如此。这女子性格如此怪异,徐泰要她有何用处?”下属不解地问。 夏翌辰摇摇头,桃花眼笑意更深了:“你先下去吧,继续盯着。” 如果刚才只有五成的猜测,那么现在就是十分的肯定。 懂医术的小丫头,我们又见面了。 淮南城地处淮河南岸,地势平坦,气候宜人,自古以来就是风水宝地。 阿丑坐在马车上,撩开车帘,打量着热闹繁华的景致。记忆中建业城的风貌似乎就这样重叠在一起,她只觉得,这淮南城,地位虽只是一省首府,却与京城建业不遑多让。 “一道首府,果然气象不同。”阿丑轻声赞叹。 已经习惯为阿丑解释大乾风物的清梦,在一旁含笑解释:“淮南城可不是首府那么简单,这里原本是前朝的都城。后来太祖皇帝打下江山,才定都建业。所以,除了京城建业,这里算得上是大乾最繁华的地方了。” 阿丑颔首不语:前朝古都,到底是不同的。 马车在钱府门口停下,阿丑站在马车旁,扫了一眼大门上方的“钱府”二字,再看这座府邸的规制,便知道这并非普通人家。然而再多的,她也不清楚了。 徐泰走过来解释:“阿丑姑娘,病人就在钱府内。” 阿丑点点头:“嗯,那就先去诊脉吧。” 钱府管家领着徐泰和阿丑跨进钱府大门。外院布局大方气派,松竹清香淡淡萦绕鼻尖。在庭院中穿行而过,训骂声由远及近,闯入耳中。 “你这蹄子,自从到了明竹苑,歪脑筋坏心思一套接一套的!”林四家的厉声训斥。 林宛儿低声啜泣着,不发一语。 “今日太太只是掌了你的嘴,没把你撵走,那是看在你爹和我这么多年来辛苦的份儿上。你是家生子,安安分分日后自有你的好去处!”林四家的看着自己的女儿,一副恨铁不成钢的样子。 林宛儿低声反驳:“靑儿她们不也是这样吗……” 林四家的打断女儿:“不入流的东西!好的不学尽看着坏的!你是二爷身边的人,正房嫡出,日后前程大着呢,得罪了太太有什么好处?那靑儿跟的又是谁?二爷就算再喜欢你,也要听亲娘的。你日后若是再这般糊涂,大罗金仙也救不了!” 这一番话,阿丑听在心里,却什么也没说,装作充耳不闻。大户人家,人多事多,见怪不怪。不过敢在外院训斥人的,还真是少数——想让女儿安分守己,自己就要先做好榜样才行呀。今日听见的人会有多少?她是不会说,那别人呢?想来那个婆子也是个身份地位不低的,听这番话,还是太太身边得力的,才敢这般嚣张。 不多时,便到了正房,门外的小厮通报后,管家这才领着他们进去。 里间榻上,一个年逾不惑的男子躺在那里,眉间疲态尽显,脸色极差,果真病得不轻。 阿丑行了一礼,便上前诊脉。 徐泰和阿丑皆是医中高手,也明白高手的底气——中医讲究望闻问切,但高手通常是先望先切,然后再通过问和闻来验证自己的诊断。是以来到钱府之前,徐泰没有向阿丑透露半点有关病情的信息。 片刻后,阿丑放下诊脉的手:“痰多,胸闷,伴有癫痫之症。此病由来已久,怕是已经试过许多药,但都不见成效吧?”她的语气淡然温和。 徐泰点头:“的确如此,之前在下所开的方子,对于痰症能缓解不少,但始终无法痊愈。这病,很折腾人。” 阿丑闻言点点头,一边写方子一边说:“气先虚而痰饮中之,如果一味治痰,则更加气虚。故而,以补气治本,豁痰治标,兼治癫痫。” 徐泰恍然大悟:“原来是气虚!”说着接过她端正的字迹,只见药方如下: 潞党参五钱.炒白术三钱.白茯苓三钱.炒黄三钱.制半夏八钱.蛀陈皮一钱五分.姜汁炒桑枝二钱.姜汁拌炒蒌仁一钱.九节蒲研次入三钱.西薤白打次入三钱.生白蒺去刺三钱次入.旋复花绢包一钱.[1] “此病由来已久,治起来要费些时日,先按这方子抓药吧,如果没有什么意外,十几帖下去就能好转。”阿丑解释道。 徐泰面露喜色:“多谢阿丑姑娘。” 管家这时候站出来说:“既然要费些时日,老爷已经嘱咐过下面,给徐公子和姑娘分别安排了客房。今日二位舟车劳顿,不如早些休息。” “也好,若有什么情况,来诊脉也方便许多。”徐泰点头应下。 阿丑也没什么想法,她本就是跟着徐泰来的,一切由徐泰安排。 注: [1]出自《王孟英医案绎注》,清·王士雄著。 033 走水 钱府外院靠西边的雅安居,位置有些偏僻,却也还算得上清幽。雅安居的东厢房分给了徐泰,阿丑则住在西厢房。院内松柏林立,为这满目萧索的寒冬腊月添了几分绿意。 夜幕低垂,用过晚膳的阿丑倚在榻上翻着手中《大乾律》,抬头瞥见对面黑漆漆的东厢房,她心下疑惑:“徐公子还没回来吗?” 清梦挑了挑烛芯,将灯罩重新盖好:“公子在淮南城有些朋友,大约是去相会了。” 阿丑点点头,语气平淡:“钱府,是什么来头呀?” “这个,”清梦浅笑着摇摇头,“奴婢也不清楚。” 阿丑微微蹙眉,有些许不快:来都来这地方了,徐泰却一直不曾告知那个钱某人的真实身份。其实若她想问,随便逮着一个婆子,便也能问个一清二楚,除非——她面纱下清澈的双眸扫了一眼清梦,除非清梦拦着。 月色西沉,阿丑合上手中书卷,眨眨已经颇有睡意的双眼,伸了个懒腰,就听见外面一阵喧闹。 “走水了,走水了!” “快救人!” 清梦反应最快:“姑娘先待在这,奴婢去看看怎么回事。”说着冲出房门。 阿丑也十分担忧,想走到窗前看看情况,突然间,屋内陷入一片漆黑。她站在原地,似乎被定了身,连手指也动弹不得。 莫非,这是传说中的点穴? 未及细思,黑暗中,一个熟悉的声音从她后方传来:“看来当初,我真不该心慈手软,留着你,始终是个祸害。”那语气轻松随和,却叫阿丑听出了半分杀意。 是他?是那个危险的种ma?他为何会出现在这里?又为何,想杀了她?祸害又是什么意思? 一连串的疑问在阿丑脑海中闪过,可她根本没有思考的时间。如今要用拖字诀,拖到清梦回来,她才会安全:“这位公子言重了,阿丑向来以治病救人为己任,何来祸害一说?” “治病救人,”夏翌辰散漫的语调微微上扬,带着讥诮,“连未出生的孩子都要残害,这叫,治病救人?”他似乎听见什么滑天下之大稽的趣事,低笑声十分愉悦。 阿丑闻言暗自恼恨,却心知此时辩驳,这人多半不会听。要说今日他的目的,难道,是为了那个怜香寻仇?可是,怜香一介谯郡的风尘女子,怎么会和京城官贵扯上关系?难不成他处处留情,每个风月场所都要光顾一遍? “公子,凡事讲求证据,别血口喷人。你不相信,我也没办法,清者自清,浊者自浊。”阿丑说得理直气壮:本来小三就是不对。 夏翌辰轻快地笑了:“你还真以为,你能拿得到银子吗?罪魁祸首江永坚的妻子死了,怜香跑得无影无踪,如今只剩下你,你觉得,徐泰会放过你吗?嗯?”他的声音逐渐靠近,凑近阿丑耳边。最后的一声疑问,似威胁又似挑衅,却带着一种特有的磁性魅力,要将人吸进去一般。 “我看你是被害妄想症吧?先说我害人,再说徐公子害人,下一句是不是天下人都要害人?”阿丑鄙夷地反驳。 他淡然的声音回响在她耳边:“你不相信?那你说说,今天你给谁治了病?” 阿丑一个语塞,不知该作何回应。的确,徐泰一直在防范她。而怜香,真的失踪了?对了,当初公堂之上,怜香提到,江永坚的妻子不过是个普通村妇,怎么能把手伸这么长,她怀疑有幕后主使。而自己当时确实也对此起了疑心。 “你凭什么说这件事和徐泰有关,我怎么相信你?”阿丑试探着问。 “你只要想想,为何一个普通村妇,能有这么大本事;再想想,为何徐泰会好巧不巧地出现在那里。”夏翌辰大步后退,似乎找了个地方坐下。 阿丑心知,这一切的确可疑,但也只是可疑:“那你又想利用我做什么?” “江永坚的妻子是怎么死的?”他散漫不羁的语气突然凝聚,变得郑重起来。 “自尽,因为对江永坚绝望,撞墙自尽,这点毋庸置疑,古井村都看见了,也听见了她的遗言。”对于怜香一案的案情,阿丑没有隐瞒的必要,不管谁问,她都会照实说。 “江永坚的妻子在动手前后都和哪些人接触过?” “这我就不知道了,你问江家其他人,兴许还更清楚,我只是古井村一个平民百姓。”阿丑明白,其实只要找出江三嫂是通过哪些人把堕胎药下给了怜香,就能找出幕后黑手。可惜江三嫂已死,也不知线索能不能接上。如果真有幕后黑手的存在,江三嫂也是个替罪羔羊,别人把动机和行为都给她安排好了,好一招请君入瓮! “我可是觉得十分有趣。两个月前,你还是建业的小乞丐,如今摇身一变成了古井村的平民百姓。”夏翌辰一副开始聊天聊地聊人生的模样。 阿丑嗤笑:“三十年河东,三十年河西,这有什么稀奇的?难不成我从良向善,公子还要拦着?” 夏翌辰知道,阿丑是有傲气的,旋即拍拍手,语调散漫:“这里是淮南道刺史钱展业的府邸,你若想活命,钱展业会是棵好大树。别助纣为虐,若我再看见第三次,后果自负!还有,刚才你有句话,我觉得很有意思。其实天下人,都会害人……”他的声音逐渐远去,似乎连脚步声都不曾听见。 眨眼的一瞬,烛光再度亮起,阿丑伸了伸手,能动了?她早已一身冷汗,此刻长呼一口气,瘫坐在旁边的椅子上:这个人,真是太奇怪了,忽冷忽热,忽远忽近,真应了她当初的评价——危险。方才若是稍有差池,或许她就命归黄泉了。此刻,她愈发坚定地想要逃离这一切,回归平静的生活。 外面传来脚步声,清梦走进房门:“姑娘,是东边马厩走水了,还好没人伤着,都救下来了。” 阿丑拍拍心口:“救下来就好,方才真是令人害怕。” “没事了,姑娘早些休息吧。”清梦安慰道。 **** 推荐票满2000啦,谢谢大家的支持!2000推荐票的加更会在今天晚一些时候,也就是今天还有第二更哦! 034 大树 淮南城开安客栈的顶檐,夏翌辰靠在暗处,隐去了自己的形迹。 远处钱府的火光逐渐熄灭,深夜的淮南城归于沉寂。更夫在街巷里穿行而过,低低的破锣嗓喊着从未变过的话语。 夏翌辰一手枕着头,一手拎着酒囊,微微仰头。酒液顺着他线条近乎于完美的下巴流下,沁入领口微开的衣衫。那散漫不羁的情态,在朦胧夜色下魅惑得令人遐思。 杀,还是不杀? 去之前,他早已做了决断,却在她第一句开口时,就改变了决定。 醉意中,他晃晃有些晕乎的脑袋:那略带沙哑却不卑不亢的声音,为何就让他的杀意,莫名地淡去了? 是了,两个月之前,也是这般。 已经不清不楚的思维瞬间跳跃:若今日杀之,那他两个月前的决定,就是错误的。他怎么能容许自己打了自己的脸? 呵,从良向善?真是个,十分之,有趣的游戏。 滑稽!且看你日后,怎样“从良向善”吧! 武将之后的他坚定地相信,保家卫国尚且必须手染血腥;哪有人不需要害人? 从良?向善? 当真是,有趣呀…… 冬日的阳光照进雕花窗格,阿丑收回诊脉的手,看着钱展业好转不少的气色,语气欣慰:“钱大人的病已经没什么大碍了,再吃个几帖药下去,定能痊愈。” 钱展业半卧在床,一声叹息,声音有些哑,精神却是好了许多:“老夫这病,拖了好些日子了,如今能治好,多亏了阿丑姑娘。” “钱大人谬赞,阿丑不过是尽力而为。治病救人,是医者本分。”阿丑语气平和淡然。 钱展业笑了,他很欣赏阿丑的不卑不亢、宠辱不惊:“你能有这样的想法,再加上这样的医术,日后,必成大材。可惜了是女儿身!”说着咳嗽了几声。 阿丑见状,连忙倒了一杯水,递给钱展业:“钱大人平日忙于政务,也别过分操劳了,还是多休息为好。其实女儿身,又有什么关系呢?济世安民有很多路可以走。” 她看得出来,钱展业官品绝对没问题。他的书桌公文井井有条,尽管在病中,却还是坚持审阅各类诏令文牒。因此,若能博得钱展业的赏识,让钱展业认为她日后会济世安民有所作为,那是再好不过。 那日,那个危险贵公子说的话,她后来细思,的确有几分道理:如果徐泰会动她,钱展业无疑是最好的大树。淮南道刺史,从二品封疆大吏,官位上就压过徐泰父亲一大截。而地处淮南道,强龙压不过地头蛇,何况徐泰还不是强龙。钱展业,当真是最好的靠山,也只有靠他,才能保证自己的平安。 “你倒是很有想法,”钱展业放下水杯,点点头,“日后,真决定了走什么路,就拿着名帖来钱府找老夫,老夫也好奇你们年轻人都是怎么想的!” 阿丑含笑行礼:“多谢钱大人,阿丑定会不负所望。” 正说着,一个小厮进来回报:“老爷,二爷来了。” 阿丑察言观色,自知该退下了:“阿丑先不打扰了,钱大人好生休息。”说着行礼退去。 走出门,便看见一个十六七的公子垂手而立。二爷?就是上次那个婆子教训女儿提到的正房嫡子钱二公子?长相倒是挺端正,不过天底下人模狗样的例子也不少,比如那个危险的贵公子,长了一副颠倒众生的姿容,行事还不是如此荒唐? 如此想着,阿丑微微摇头,转身离去。 钱家二公子钱之琦看着这女子从正房走出,似乎转头看了他一眼,就抬步离去,不禁蹙眉:她一派淡然从容,似乎并没有把他放在眼里——身为钱府嫡子,他自小无不受人尊敬,长辈们也将他捧在手心。可她区区一个平民女子,居然如此轻视他!不过是个上不得台面的民间庸医,还是女子,能进钱府就是抬举你了! “这是为父亲诊病的女医?”钱之琦问。 小厮点头:“正是。” 钱之琦轻哼一声,压下不悦,进入正房。 腊月二十一,阿丑启程回谯郡的日子。 这些天,徐泰神龙见首不见尾,阿丑也没有在意,只顾抓紧钱展业这棵大树。闲暇时,则在清梦的陪同下逛逛淮南城。而那个危险的人,也没有再出现。 如今,除了徐泰事先开出的价码二百两银票,阿丑还收到了钱展业让管家转交的一百两现银。 “老爷说了,姑娘拿着银票也不方便,叫老奴直接给现银。姑娘也别拒绝,拿这银子过个好年。”管家笑呵呵地说。 阿丑推辞一番,只得收下:“日后钱府有什么阿丑能帮上忙的,一定要来找阿丑。多劝劝钱大人注意保养,别太操劳了。” “姑娘心善,也好生保重!”管家挥手相送。 四日后,古井村的村口。 阿丑步出马车,正和清梦搬东西,就看到村口佟家熟悉的身影跑过来。 “阿丑,你回来了,”佟宁信一路飞奔,来到阿丑面前上下打量着,“没啥子事吧?” 阿丑扑哧一笑:“我能有什么事?这些日子,村里头还好?” 佟宁信上前帮阿丑拿东西:“没啥子特别的。对了,那个怜香,哎!”他挠挠头,一副叹息的样子。 “怎么了?”阿丑面纱下的笑容僵住了:怜香,真的失踪了? “俺娘说了,不许俺嚼舌根,你回家问你奶奶,兴许就清楚了。”佟宁信低声嘟囔着。 阿丑心知事有蹊跷,便也不为难他,和清梦作别,搬着东西回家去。 “奶奶!”阿丑进了自家院子,看见徐奶奶正在院子里趁着好阳光翻晒被子,便放下东西跑过去,扑进她怀中。 徐奶奶看见安然归来的阿丑,喜不自胜:“阿丑,回来就好,回来就好!” 佟宁信也把东西放下,打了声招呼:“徐奶奶。” “小五来了,进屋坐。”徐奶奶亲切地说。 佟宁信刚要拒绝,阿丑打断他:“佟五哥进来坐,我正好有些东西托你带回家,我这就收拾去。” **** 2000推荐票的加更到~ 推荐小伙伴的书:平仄客的《嫡长女》,重生嫡女的夺权复仇之路(堪称正剧中的战斗机) [bookid=3051357,bookname=《嫡长女》] C 035 糖心 “要不俺一起帮忙?”佟宁信在院子里看着阿丑进进出出。 阿丑摇头笑语:“不用了,我清楚东西都在什么地方。”说着便去拆各种包裹。 佟宁信则被徐奶奶拉进屋,倒了茶坐下说话。 不多时,阿丑捧着三个纸包进屋:“这三包,一包桂花糖,一包白切,一包黑切。都是淮南一带的特产,是我送给佟家的,你正好带回去。村里每家每户我都预备了,所以别推辞,收下就是。” 桂花糖,香甜馥郁,绵软可口。制作十分考究,选用油沾大米蚀糖煎制,以白糖桂花为糖心制作而成。糖心的桂花首要新鲜,在桂花盛开的时节采下,再加白糖密封腌制。 白切和黑切,则是白芝麻糖和黑芝麻糖。先将芝麻炒熟,要特别注意火候。再将饴糖融化放入,搅拌均匀,冷凝成块切成片。最是香脆可口。 佟宁信一听:既是每家每户都有的,他也不好拒绝。 “阿丑谢谢你,那俺拿回去和俺爹说一声,”佟宁信抱着三个纸包,“你也早些休息,俺走了。” “嗯,我知道了。”阿丑站在门口朝他挥挥手,看着人影远去,才转身回屋。 徐奶奶整理着阿丑的衣物:“这些好衣裳,还是按以前的做法,收起来压箱底吧。” “自然是要压箱底的,干活要方便,这些衣裳碍事,也穿不上。”阿丑点头称是,边说边换下了自己身上的华缎,仍旧穿上普通衣裳,外罩徐奶奶亲手缝制的深青色袄子,简素干练。 “到时候你出嫁,这些就是压箱嫁妆。”徐奶奶笑言,布满皱纹的眼角带了几分调侃的意味。 阿丑没有答话:且不论这辈子她是否能嫁出去,就算要嫁,嫁妆也不能是小数目。她会努力奋斗,靠自己挣出一份家业来的。 “那个江三哥的事情,后来怎样了?”阿丑转了话题。 徐奶奶一声叹息,摇摇头,苍老粗糙的双手停了下来:“江家也不知祖上犯了什么错,这江家老三,真是作孽呀!” 阿丑闻言心头一紧:“他又做什么伤天害理的事情了?” “哎,当初村里头就有人议论,怜香那样的姑娘,怎么会给江老三那个混账做外室。这不,如今怜香跑了,还捅出个大秘密:那孩子根本不是江家老三的!”徐奶奶有些浑浊的双眼,带着些许惆怅。 “这么说,”阿丑低头若有所思,“怜香从一开始就骗了江三哥?” “可不是吗,这么大一顶绿帽子,还害得妻离子散,家破人亡。”徐奶奶不免唏嘘。 阿丑眨眨眼,看着天边的殷红霞光,不由想起江三嫂,想起当初那个撞墙自尽的女子,想起她咬牙切齿的恨,和无可奈何的爱。 人生不如意事,十之八九。过往如云烟,人要向前看。 只是,怜香到底是真失踪假逃走,还是假失踪真逃走?怜香肚子里的孩子,爹又是谁?那些幕后主使为何要下这样的狠手? 她无解,也不想解。如今的她,依旧是谯郡古井村的一个平民百姓。再多的事情,她无力去管,也无法去管。她只要和奶奶一起好好生活,这辈子平淡从容,也就够了。 想罢,她长叹一声,终是露出笑容:“奶奶,这回我带了不少好东西回来,足够咱们过个好年了,来看看。” 祖孙俩开始收拾东西,清点数目,计划着新年。院子里不时笑语连连,直至金乌西坠。 淮南城一处僻静的院落,男子一身极浅的蓝,冬日的夕光将这颜色映衬得十分夺目。 “阿泰,你可知,你的弱点是什么?”男子面对着一片竹林,语调悠然。 徐泰单膝跪在男子身后,看着他在背后交叠的双手,语气有些懊恼,也有些郁郁:“主上……” “阿泰,医者仁心,你的弱点,就是心不够狠。”他说这话语气极淡,清雅蕴含着贵气。 “主上,属下以为,对阿丑并不需要下此狠手,毕竟她只是个十二三岁的小丫头。”徐泰微微叹息。 浅蓝男子轻笑:“当初对怜香也是如此,你最后还不是去补刀了吗?虽没闹出大动静,可是——淮南城,蒙城,谯郡,都出现了**的踪迹。”说到后面,他的语气变得慎重。 徐泰讶然中有些惊慌:“**已经有所觉察?” “你且放心,察觉有何用,线索全断了,他们查不出什么,”浅蓝男子朝后方轻轻抬手,“你先起来。怜香的事情,算是告一段落了,但是,那个阿丑——” “属下这就去补刀!”徐泰起身一咬牙。 浅蓝男子做了一个制止的手势:“唉,补刀就不用了。如今时机不对,但是,若不能杀之,我必用之。我说过,那是把利刃。既然不折断,那日后定要好好用起来。”说罢,他轻合双眸,似乎已有几分倦意了。 “属下明白,属下这就告退。”徐泰察觉到他的倦意,识趣地告辞。 “嗯,明早出发去滁州,捎上清澜回建业。快过年了,她这个尚书府嫡女,可不能不在呀……”最后一句,似乎是一声十分悠远的叹息。 年二九一早,阿丑和奶奶刚吃了早饭,赵三嫂便挎着篮子来了。 “阿丑,早呀,吃过没?”赵三嫂笑语盈然。 “赵三嫂早,我刚吃完,你呢?”阿丑连忙把她请进屋,倒了茶水让座。 赵三嫂坐下:“也是刚吃完。前日你送了好些桂花糖、芝麻糖,家里孩子都爱吃。俺拿了些自家做的腊肉,你若不收呀,就是嫌弃俺们自家做的,手艺不好。”她语气颇有调笑的意味,说着把篮子里的腊肉拎了出来。 阿丑闻言,也不好再说什么了:“赵三嫂,你看你这么客气,不过是些甜食零嘴。” “俺这也不过是些自家做的,随便吃吃就好。”赵三嫂爽快地说。 阿丑这才收下,趁着日头好,挂在院子里晾晒着。 徐奶奶插了一句嘴:“这天可真好,一直大日头,也没下雨下雪。” “可不是嘛,”赵三嫂抬眼望望天空,“晴了好些日子了。” “大晴天也暖和一些。”阿丑正说着,就听见大老远传来佟宁信的声音。 “阿丑阿丑,在吗?”佟宁信小跑过来,在阿丑家院门口停下,扒在门边张望着。 赵三嫂正好透过房门看见他,撑着脑袋快言快语:“佟家老五呀,整日里就看见你跟个猴子似的,上蹿下跳,冒冒失失,阿丑在呢,有啥子事?” 佟宁信挠挠头,有些不好意思地呵呵一笑:“赵三嫂也在呀!” 阿丑洗了手,这才走过来,语气戏谑:“赵三嫂,我早就见怪不怪了!佟五哥,找我什么事?” “丁大哥正在村口写春联呢,俺们去瞧瞧呗!”佟宁信一脸期盼的样子。 阿丑扑哧一声笑了:“明明是你自己想看,非要拉上我。” 佟宁信见她没有表示,苦了脸,小声嘟囔:“阿丑你,每次都不给俺面子!” “得了得了,我和你一同去,”阿丑每每能把佟宁信逗得哭笑不得,她转身看着徐奶奶和赵三嫂,“奶奶,您也和我去吧,在家多闷哪!赵三嫂也一起,看看热闹去?” 赵三嫂点头,利索地答应了:“好,都去凑凑热闹,回俺家也顺路。” 徐奶奶摆摆手,笑容慈祥和蔼:“你们年轻人凑凑热闹就成,我一大把年纪了,还是在家里悠闲自在,到时候,你这丫头记得拿副春联回来贴着我看看就成。” 阿丑细想一番:奶奶年事已高,的确不适合凑热闹,便也不再强求。 “那我去了,奶奶您在家歇着,活等我回来干,我去看看也拿副春联!”阿丑柔声说完,便拾掇拾掇出门去。 一路走来,虽然冬日的乡野田间都是一片枯黄,没什么看头。不过年关将至,有人的地方总是热闹非凡,正如此时此刻的村口。 “对了阿丑,你去了淮南那么多天,俺还以为贵人不打算让你回来了!”佟宁信边走边说。 阿丑摆摆手:“贵人是让我去治病,病好了,我自然就回来了呀。人呢,在需要你承担的时候站出来;等到成功了,问题解决了,你的专长和能力不再发挥作用了,你也要学会隐退。正所谓用舍行藏,讲的就是这个道理。” 而这,也是最安全的处世法则。自己学会用舍行藏,总比狡兔死走狗烹要来得好。其实道理谁都明白,但是真正面对,又有几人能如此豁达,能舍弃已经到手的富贵荣华? 想罢,阿丑无声叹息。 走到村口,大家见了阿丑,纷纷打招呼问好。由于阿丑给每家每户都捎带了桂花糖、白切黑切,大家伙对阿丑的态度可谓热络不少,一时谈笑正欢。 周婶子在旁边撇撇嘴,说出来的话酸溜溜的:“哼,刚回来就闹腾上了,尽拿些登不得台面的东西收买人心,还不知道是背地里干了啥子勾当得来的黑钱!” **** 推荐小伙伴的书,宅斗潜力神作,影留香的《闲妾》:闲妾重生,誓与阴谋诡计作斗争! [bookid=3063758,bookname=《闲妾》] C 036 反击 周婶子此话一出,谈笑声渐渐平息下来。 阿丑循声而去,看着一脸倨傲鄙夷的周婶子,声音温和无害:“周婶子,近来可好?” “哼,俺好得很。”周婶子三角眼吊起,神色不善地看着阿丑。 “哦,对了,前日我拿给你的那包桂花糖,似乎是坏的,”阿丑一副忧心忡忡的样子,语气十分自责,“都是我不好,太粗心大意了!” “你居然拿了一包坏的给俺,你这没良心的贱蹄子!俺家闺女吃了那么多,俺也吃了好些,出了啥子事,你要赔俺钱!”周婶子一听桂花糖是坏的,登时激动起来。 阿丑一个撑不住,笑出声来:“周婶子,你不是说,那些东西登不得台面,收买人心?那你吃了登不得台面的东西,心怎么没被我收买呀?还有,你说,我是拿黑钱买的,你怎么就敢吃了呢?嗯?”尾音轻声上翘,带了几分俏皮的意味。 “你,”周婶子指着阿丑,因为羞愤涨红了脸,“你给了俺家坏东西,还占理了!你要赔钱!” 阿丑双手一摊,很是无辜:“我刚才说的是似乎,我现在想起来了,那包桂花糖是好的。你看,你们家人这不没事吗?要是坏的,早吃出病来了。” 周婶子这才反应过来,自己被诓了——这死丫头说这么多,就是想让她承认自己吃了桂花糖,好打她的脸。她咬牙一甩手,愤愤离去。 此时,围观的明眼人自然看出来,那周婶子是故意找茬,阿丑则不甘示弱。这两家的梁子,也不知从什么时候起,就结上了。 不过他们也没必要站一个队,去反对另一方,两边都不得罪是最好。虽然心理上,他们还是比较偏向阿丑,毕竟阿丑背后兴许还有贵人撑腰,而周婶子平日里,得罪人不讨喜不说,还爱占小便宜。 站在石台前写春联的丁举文,从阿丑来了,便放下笔,看了一场绝妙的没有硝烟的反击。他看着聪明狡黠的阿丑,眼中不自觉流露笑意,轻轻摇头:这丫头,嘴还是这么厉害。上次扶摇一事争论谢礼,他可是差点就要败在她手上了。幸好最后还是扳回一局,他康复后按照约定上限送的谢礼,她也没多说什么便收下了。 等到周婶子离去,他才再度拿起笔,就听见佟宁信的声音。 “丁大哥,给俺也写一副呗!”佟宁信满怀希冀地看着石台上的笔墨纸砚。 “佟家的春联早就写好了,估计佟里正已经拿去贴了。”丁举文手握毛笔,沾了些墨汁,继续书写。 佟宁信摆摆手:“俺家是俺家,俺自己要一副!” 阿丑扑哧一声笑了:“佟五哥,你自己要一副,你放在什么地方?” “俺,”佟宁信揉揉脑袋,“俺就贴自己房门口。” 赵三嫂插话:“贴自己房门口算什么?俺听说城里的大户人家,才把每间房都整上对联。你这小子,志气倒是不小。”她半开着玩笑。 “俺就是觉着好看呗……”佟宁信讪讪低头,有些不好意思。 丁举文一直不曾抬头,此时才开口:“等下给你写一副,你喜欢挂在哪里就挂在哪里。” “还是丁大哥好!”佟宁信高兴得快要跳起来。 阿丑扯了扯他的衣袖:“高兴什么,你看得懂写了啥不,还是闻着墨香就睡得香了?” 佟宁信被阿丑这句话噎住了,正要去看春联的内容,一个有些稚嫩的女声带着不怀好意的怒气,搅散了这一片热闹祥和。 “阿丑,阿丑你这个害人精,你出来!”周灵巧穿着绯色的碎花袄子,怒气冲冲地叉着腰,三角眼直瞪石台边的阿丑。 阿丑闻声叹息:刚走了一个大的,又来一个小的。这都是什么和什么呀! “周姐姐,有事情吗?”阿丑尽力摆出一副和善的样子,暗暗告诫自己:息事宁人,息事宁人,和小孩子计较什么呀。 周灵巧年纪虽小,骨子里却有一股泼辣劲。纸包里的桂花糖已经所剩不多,她拿着纸包大步上前砸在阿丑身上。本来是要砸在脸上的,可惜力道和距离没把握好,不当心给砸偏了。 佟宁信伸手拦了一下,终究是没拦住。纸包打在阿丑手臂上,痛感立刻袭来。 周灵巧三角眼怒火凶凶,破口大骂:“阿丑,你给俺们家送的啥子破糖,俺不稀罕!前日不知道是你送的黑心糖,知道了是你送的,俺如今恨不得全吐出来!俺娘现在吃了你的东西,都生病了,你方才还出言顶撞。害人精,扫帚星——” “够了!”丁举文扔下笔,语气严肃,“砸人,骂人,诬陷,周家就是这样做人的吗?” “举文哥哥,”周灵巧听了他的话,似乎受了多大的委屈,“是她欺负俺娘欺负俺,你怎么反倒说俺!”说着,便抽抽搭搭哭起来。 阿丑扶着手臂,眨眨面纱下清澈的双眼:刚才还是母老虎呢,怎么一下变成受伤小羊羔了?难不成,周家的人都是川剧名角,练得一手变脸好绝活? 再看看周灵巧红红的眼角透露出的倾慕之意,想想周灵巧那一口一个甜到发腻的“举文哥哥”,阿丑顿悟,原来还是个乡村爱情剧。 赵三嫂听了这话不服气:“周丫头,你可听好了,方才大伙儿都看着呢,是你娘先挑的事。而且这桂花糖,你娘方才说了,你吃的最多,怎么你没事你娘有事?再说,这都几天了,之前没事,阿丑开个玩笑,说桂花糖可能有事,你娘回去就病了?哪有这么赶巧?” 周灵巧泣不成声,三角眼的锐利淡去,柔和的五官看上去愈发凄楚可怜:“举文哥哥,你说句公道话呀,自从阿丑来了俺们村,事情一桩接一桩的。如今又欺负到俺家头上来了……” 丁举文蹙起好看的眉角:“凡事讲证据,是你娘挑事在先。还有,这里不欢迎随便动手的人,请离开。” 此话一出,周灵巧如遭电击,大退一步:这话,明显就是嫌弃她的意思! “你没受伤吧?”丁举文转头看向一旁的阿丑,关心道。 阿丑摇摇头,语气淡淡的:“我没事。”这么一砸,最多就是青了肿了,按照她的自愈能力,过不了半天就会痊愈。只是还真有些疼。 周灵巧看见丁举文对阿丑的关心,妒火中烧,绣花鞋一跺脚:“阿丑你这个贱人狐狸精,害人扫帚星,你听着,俺以后和你没完!”说着,便哭着跑回了家。 阿丑面纱下不禁蹙了眉:怎么一下子又变回母老虎了?哦,刚才丁举文似乎关心了一下自己的伤势,莫非,周灵巧就误会了,把自己当了假想情敌? 可是,自己和丁举文,真心什么也没有呀!再说,把她一个丑得比鬼还可怕的人当情敌,这算什么,也太草木皆兵了吧?虽然,周灵巧也并不知道她是不是丑,有多丑。 阿丑一撇嘴,不满地想:都是你个丁举文,你到底知不知道周灵巧对你有好感呀?叫的这么亲热,眼神藏都藏不住,你该不会毫无察觉吧? 想着又抬眼看了看丁举文,只见他仍旧低头写春联,似乎刚才的一切都没发生过。 要是你心里明白周灵巧的好感,把我拿出来当挡箭牌,让我惹祸上身,又是什么意思?太不厚道了吧? 不行,她绝对不能做乡村爱情剧里面的炮灰。情敌?挡箭牌?这些乱七八糟的东西,统统滚一边去,她可不喜欢这样被别人利用。 春联一副接一副,围在村口的人也渐渐少了。大家都拿到了春联回去张贴,只有佟宁信和阿丑始终留在这里,直到最后一副。 丁举文把春联交给佟宁信:“想好拿回去放哪了?”他端正明朗的脸上挂着浅浅笑容。 “俺就贴俺门口。”佟宁信嘿嘿一笑。 阿丑拿着自家的对联,敲了敲佟宁信的脑袋:“佟五哥,是你拉着我来看热闹的,现在春联有了,你是不是该和我回去帮我贴上?”她的语气轻快俏皮。 佟宁信点点头:“成,贴春联,没问题。” 丁举文收拾好东西,看了一眼佟宁信:“你自己还有春联要贴,就去帮别人?阿丑那边,交给我。” 佟宁信傻傻地“哦”了一声,又嘱咐了几句,方作别离去。 阿丑拿着春联,思绪转了转:丁举文主动请缨?也好,那就趁这个机会,点拨点拨他,让他正确面对周灵巧的,别拿她当炮灰! 阿丑微微抬头,看了看午间的阳光,轻吸一口田间清新微冷的空气,淡然随和地开口:“你对周灵巧有什么看法?”直白,却不直接。 丁举文有些不解地转头看了她一眼:“什么看法?” “你这么聪明的一个人,难道看不出她对你的态度?”阿丑问得十分自然。 “所以,你这算是,试探,还是吃醋?”丁举文看着身边平和淡然的女子,他的笑意中有着自己也不曾察觉的,期许。 **** 感谢白狐仙仙;妖邪仙君的平安符! 推荐小伙伴的书:牛奶粥的《贵气凌人》,前世憋屈,死于未婚夫马下;重生归来,誓要贵气凌人! [bookid=3140621,bookname=《贵气凌人》] C 037 年饭 吃醋!? 阿丑忍住要喷人的冲动,狠狠瞪了一眼丁举文,虽然丁举文看不到。突然间,一个捉弄的想法冒出来,她语气似笑非笑:“是呀,我挺喜欢周灵巧这丫头的,可惜被你抢走了。长得真心不错,就是性子火辣了些。自然火辣也有火辣的好处,我就喜欢爽快人,总比背后阴人或者只会讲歪理要好。”最后一句似有所指。 阿丑在心中冷哼:歪楼帝!整天就知道歪楼,总把话题不着边际地扯,而且怎么敏感怎么扯! 丁举文一直看着前方,没有吭声。 阿丑看不到他的表情,索性不看,继续胡诌:“其实呀,火辣也要看和谁,有些人,在某些人的面前,就变成温软三月水了,只可惜呀,不是在我面前。”哼,叫你歪楼,我也会,不就是歪楼嘛! “你该不会说,你喜欢女子吧?”丁举文似乎被什么东西噎了一下,有点后知后觉地惊愕起来。 阿丑暗自得意地偷笑:把你吓到了吧?不过,歪楼归歪楼,还是要扯回正题。 “其实,你心里很清楚她在想什么。你怎么看她,怎么想,我不关心,这和我没关系。但是,别拿我当盾牌。你明知周家母女和我交恶,却把火苗往我身上引,”阿丑的语气变得严肃认真,不满的情绪虽在隐忍,可她还是火大,“我真是感谢你呀,给了我一个冲锋陷阵的好机会!”她咬牙含着十足的讥讽。 丁举文有些怔愣,急忙想要辩解什么,却不及阿丑嘴快。 “还有,我知道一般雄性动物在这种情况下都是什么想法。因为你不在乎,所以你不在意,做事不经思考,也不会考虑对周围的人有什么危害。另外,下次不要这么自恋。春联我不用你帮忙,天色不早了,回家吧。”阿丑平淡地说完,转身快步离去。 丁举文呆在那,好半天才理清思路:也就是说,阿丑觉得他把她当盾牌,所以生气了?可是,他真没想过这个问题。也许,就是不在乎,所以没在意,之后也没有仔细考虑。 然而,当初吃醋那两个字,他是怎么说出来的?他自己似乎也不知怎么,就说了出来,如今想起来,真是后悔不迭。如此一来,日后要多尴尬呀! 还有,雄性动物,自恋,这是什么稀奇话?最重要的是,难道她真的喜欢女子? 不,应该不是,她是在诓他。但他没有想明白的是,帮她说话、关心她,明明是善意,怎么就变成得罪她了? 丁举文低头叹息一声,拍了拍额头——今天真是写春联写晕了,说话做事都欠缺思量。先回家休息吧,只得慢慢再想如何补救。 特别是,他说过的,吃醋二字。 滁州城郊,无月之夜。 一群黑衣人举着火把,在漆黑的山林间一遍又一遍地搜寻。 “还是没找到吗?”黑色夜行衣男子静静站着,语气担忧。 “主上,”一把清灵的女声响起,声音柔婉好听,却隐隐带着锐利,“怜香不过一介弱女子,却让她屡屡逃脱,是属下无能。” 黑色夜行衣男子摇了摇头:“澜儿,不怪你,此事行差踏错,造成如今的局面,大家都尽力了。你在滁州本就有你的任务,还为此事牵绊无法按时回京……”说着,他的语气带了几分歉疚。 容清澜语气温婉地劝慰:“滁州到京城,快马不过半日,若是明早出发,足够了。主上也别过于忧心,怜香就算逃脱,也闹不出什么风浪的。何况眼下大家都在搜寻,她不可能逃脱。” 男子轻声一叹:“找到了总归安心。” 不远处,火光晃动,突然喧闹起来。 几人抬着一个担架过来,只见担架上赫然躺着一具女尸。 “主上,属下在那边悬崖下找到的,看样子死了有些时日了。”一个黑衣人汇报。 徐泰走过来辨认一番:“应是怜香无疑。” 男子接过下属手中的火把,仔细地看了看,语气终于轻松起来:“如此便可安心过年了。所有人撤退,阿泰,澜儿,和我回建业。” “是。” 另一个山头,另一群黑衣人也在搜寻。 “你说,对家那边已经找到了?”黑衣蒙面的人只露出一双光华流转的桃花眼。 “是的,他们已经全部撤退。”下属禀报。 夏翌辰倚在一块大石头旁,姿态随性,一手支着下巴,若有所思:“终究是可惜呀,还是晚了一步。”像是一句若有若无的叹息。 “那么,世子是否要回京?”下属询问。 “听说,昱王已经回去了?”夏翌辰不咸不淡地问。 “是的,昱王已经回京。”下属点头应答。 夏翌辰将双手枕在脑后:“他既然回去了,我就不回去了。咱们今年找个山清水秀的好地方,我看谯郡就不错,我也没去过,走吧!”说得惬意悠然。 看着闲步离去的昱王世子夏翌辰,那个下属实在没搞清楚状况:世子到底是为了追查怜香一案,还是要躲他父亲? 不过世子行事向来古怪,谁也弄不明白,他们只需服从命令就是。 大年三十,阿丑用过早饭,在院子里浇完花,去山溪边取了水,便开始准备年夜饭了。 说是说除夕年夜饭,不过在乡间村里,加上冬日天黑得早;古代一日两餐,晚餐也吃得早。因此,这顿一年一度的丰盛大餐,差不多下午就上桌了。 阿丑边和面,边对一旁剁猪肉馅的徐奶奶说:“昨天,江三哥是不是到江三嫂娘家接孩子去了?” “咚咚”的砧板和刀碰撞声响下,徐奶奶摇头叹息:“是有这回事,可我想着呀,结果怕是够呛。” “是呀,人还在的时候又打又骂,这会子人没了,才来后悔。”阿丑轻声叹息。 徐奶奶眼光老道:“要是怜香的事情不捅出来,江家老三哪知道后悔?人呀,就该拎得清,自己是什么情形,别肖想不应得的。” 阿丑擀饺子皮的手顿了一下,便不再言语。 饺子是猪肉荠菜馅;还剩一部分猪肉泥,掺进香菇丁和葱花,放盐和酱油拌匀,拿来做酿豆腐。 豆腐切成合适大小的块状,筷子轻轻挑开豆腐块的中心,五指按着豆腐的形状给予支撑,再将肉馅小心地用筷子塞进去。上炒锅热油,将豆腐表面煎至金黄色;出锅换成煮锅,放入煎好的豆腐块后,加入昨日熬好的香蕈鸡汤,炖上一刻钟,就能上桌了。 “你这丫头,每次连豆腐都能吃出新意。”徐奶奶脸上的皱纹笑开了,一边捏饺子,一边连声称赞。 阿丑将羊肉块连同姜片一起焯水:“本来吃的东西就不多,要是再不来些新意,那不腻死了?”语气带了点撒娇的意味。 焯好水的羊肉和萝卜块一起入锅,加入油盐酱油,再放点前些日子自家晒的菜干提味。小火慢炖,香味四散开来,令人食指大动。 “明日初一拜年,你都准备妥当了?”徐奶奶问着,开了一坛阿丑从淮南带回来的梅子酒。 阿丑切着大白菜点头:“咱们又没什么亲戚,不过邻里走动走动。只要自家拿得出糖果,奶奶出门拿得出压岁钱就行。” “这妮子,到最后全推我这来了,”徐奶奶笑语,“只要你拿得出好饭菜就行。” “不正做着嘛,大白菜小炒腊肉。最后饺子煮好,就大功告成,奶奶等着开饭!”阿丑继续忙活手上的美食。 一桌美食亮相,阿丑满意地端详了一番,又暗自可惜不能拍照。不能拍照,那就不能浪费,于是和徐奶奶碰了碰盛着琥珀色梅子酒的碗。 “新的一年里,愿我们平安喜乐,四季如意,财源滚滚!”阿丑说出自己的愿望。 也希望在新的一年,这些愿望都能实现。 年饭结束,清洗碗筷,把贴了大红门神年画的大门关上。祖孙俩按照习俗,在屋子里挑灯守岁。 在阿丑看《大乾律》看得快要打瞌睡的时候,新的一年终于到来。 “奶奶新年快乐!”阿丑顿时睡意全无,扑进徐奶奶怀中。 徐奶奶有些浑浊的双眼带着笑意,递给阿丑一串红绳串着的压岁钱:“长命百岁,看你困得不成样子,早些去睡吧。” 阿丑笑嘻嘻地接过:“谢谢奶奶!”当然困,自从来了古代,作息十分正常十分健康,从不熬夜,每天和太阳同步。如今守到子时,她都有些不习惯了。 于是,什么也不多说,洗漱睡觉去。 初一睡到自然醒,阿丑翻身下床,看看天色:还好不算太晚,赶紧梳洗吃早饭,然后拜年去。 一切准备妥当,刚打算出门,只见佟宁信跑来:“阿丑,徐奶奶,新年快乐!” “新年快乐,吉祥如意。”阿丑回应。 徐奶奶把一串压岁钱递给佟宁信:“怎么只有你一个,你爹你兄弟呢?” 佟宁信咧开嘴一笑:“我来叫阿丑的。睢阳投亲的李家回来了,去岁办了喜事,正派糖呢,咱们赶紧去!” **** 推荐小伙伴的种田文:大红石榴的《花香田园》,异能种花,智斗极品! [bookid=3104174,bookname=《花香田园》] C 038 毒蕈 走在乡间小路上,时不时碰见同村邻里,大家纷纷恭贺新年。对阿丑来说,最开心的事,莫过于她还能作为小孩子要压岁钱。 掂着沉甸甸鼓囊囊的荷包,阿丑笑问佟宁信:“你今年能收多少压岁钱?” 佟宁信数着红绳,有些拿不准:“少说也得有一百钱,俺当然希望越多越好。” 阿丑略含无奈地瞅了他一眼:“谁不希望越多越好呀,这世上难道有人嫌钱多?那,你拿这一百钱,打算做些什么?” “俺打算拿去买几本书,其他的,还没想好。”佟宁信一脸希冀。 “你还是想读书识字?”阿丑心中其实并不赞成佟宁信选的路。读书考科举,佟宁信根本不合适。除非,他读书后走另外的道路,比如账房、掌柜这些行当也是需要识字的。 佟宁信叹息一声,有些气馁地低头:“其实,俺爹说了,俺不适合读书考功名。俺也知道,俺这浆糊脑袋,成不了啥子事。俺就是想多学点,长大了不后悔。” “今天大年初一,丧气话不许说,”阿丑安慰,“人呀,贵在上进,你坚持不懈不放弃,就是很好的品质,日后一定能有所作为;人呢,也有很多路可以走,不考功名就不考嘛,你日后钻营其他,成了哪方面的大家也说不定。” 佟宁信有些不好意思地笑了,挠挠头:“初一不说丧气话,俺们都有好前程!” “就是!你要真想读书——这样,你把村里头想读书的孩子都召集起来,我每天教你们几个字。”阿丑感念佟宁信的坚定执着,决心帮他一把,就当帮他圆一个儿时的梦想吧。 而且,村里头基本是文盲,有机会读书的是少数,能自学成才的,更是凤毛麟角。做一回支教的乡村教师,给人们多一个机会,听起来似乎不错! 古井村西边的李家很快到了。因为和邻里久别重逢,又是办完喜事没多久的缘故,李家门口十分热闹,拜年的、祝福的,熙熙攘攘,络绎不绝。 阿丑和佟宁信走上前,也说了几句吉祥话,什么恭喜发财、白头偕老、早生贵子一类的。稍稍寒暄了一阵子,两人便拿着喜糖退到旁边,就看见周家的人来了。 周家和李家比邻而居,当初和李家没少闹过矛盾。 李家老大李成忠不到而立之年,穿着打扮还挺斯文,然而一看到周家的人,笑脸迎人的神色便凝住了,气氛变得压抑起来。 阿丑瞧见李成忠表情的变化,心中不由得有了揣度,再想起之前赵三嫂说过的话,随即出声询问:“佟五哥,李家和周家,之前是不是不合?” “不是不合,”佟宁信直摇头,“是简直就差杀起来了,今个周家居然还敢来。” 阿丑看着周婶子吊着的三角眼中一副斤斤计较的贪婪模样,心下寻思:周家今日敢来,怕是为了那一点喜糖和压岁钱吧?再不然,就是故意要来给李家添堵。 “哟,李家老大,啥子时候回来的?”周婶子皮笑肉不笑地问。 李成忠板着面孔:“昨个到的。”似乎不愿搭理。 周灵巧带领弟弟妹妹上前拜年恭祝,李成忠冷着一张脸,虽然不悦,却还是照规矩给了压岁钱发了喜糖。 周婶子一见压岁钱和喜糖到手,也不再假惺惺地笑,正准备讽刺几句就溜之大吉,却看见李家的人突然不好起来—— 晕厥的呕吐的,脚步虚浮不稳的,几乎都是这些个症状。 阿丑见此变故,先怔了一下,随即反应过来:“把李家的人先扶进屋子,怕是中毒了!” 中毒?大家闻毒色变,但此时也顾不上许多,纷纷上前帮忙。毕竟拿了人家的糖,还能见死不救吗? 屋子里,阿丑看了一圈症状,又诊了脉:大抵是呕吐、腹痛如刀绞、瞳孔涣散、脚步虚浮这些症状,再结合诊脉的结果,阿丑初步断定,这是食物中毒。 身为里正的佟德全早就闻讯赶到,如今神色十分焦急:“阿丑,情况咋样了?” “是食物中毒。佟里正,村里谁家有绿豆的,借一些来,磨成粉,拿清水调和给他们喝下。”生绿豆解百毒,如今手头条件有限,只能先应急。 佟德全应下:“好,还需要做什么?” “先用生绿豆粉,不能根治,但可以应急。我去看看他们早上到底吃了什么,确定毒源,就能对症下药。”阿丑回答。 佟德全风风火火就去了,阿丑则进了李家厨房,开始查看蛛丝马迹。 寻摸研究了半天,最终,她把目光停留在一道还没吃完的香蕈焖鸡上。用筷子拨开鸡块,便发现了几个毒蕈。 阿丑登时了然:李家食物中毒的罪魁祸首,就是这些毒蕈。 解野蕈毒,用生甘草二两、白芷三钱煎服。[1] 生甘草和白芷这两味药材,在城里极是普通,寻常药铺就能买到;然而在村里乡间,要怎么去找?甘草和白芷都是初秋收获的草药,如今正值寒冬正月,田间山林定然没有的了。 正踌躇着,左手手腕上振翅而飞的胭脂色蝴蝶映入眼帘——为今之计,也只有用空间了。如此想着,阿丑走出厨房,四下望望,瞥见正照顾李家人的赵大庆。 “赵大哥,你先带人看好李家的厨房,里面有重要物证。我回趟家,去拿些药材过来。毒源已经确定了,叫他们不用急,服了药就能好。”阿丑嘱咐。 赵大庆点头:“好嘞,阿丑你赶紧去吧,俺们看好这里就是。” 回到家,阿丑粗略和徐奶奶解释两句,就回自己屋子进入空间。 指尖轻按在蝴蝶的古老符咒上,光晕淡淡笼罩,阿丑现身在鸟语花香的世界里。 外边还是萧索寒冬,药田空间气候却温暖宜人,如同春日。只是现下她无心赏景,救人要紧。 寻觅到甘草和白芷的位置,阿丑动手挖了些许,并简单处理好,将茎叶剥去,泥土清干净。刚出空间,徐奶奶就来敲门:“阿丑,要帮忙找吗?” “不用了,已经找到了,”阿丑打开房门,一路小跑,“我先过去了,回来再说。” 佟德全拿来的生绿豆粉已经被李家的人兑水服下,情况渐渐稳定下来。 此刻,阿丑一边煎药,一边翻着那碗香蕈焖鸡,对佟德全解释:“李家的人中毒,是因为这些毒蕈。至于这些毒蕈从哪来,为何到了李家的餐桌上,还要等他们好转一些,问他们才知道。” 佟德全颔首:“先治好他们,再说其他。” 不多时,阿丑将煎好的药交给照顾病患的人,自己则端了一碗来到李成忠最小的妹妹李成秀身边。 不过是七八岁的女孩子,肤色惨白惨白的,因为过分难受,之前一直哭爹喊娘,眼角还带着泪痕。 阿丑微微叹息,有些心疼地柔声哄着:“秀儿,喝药了。乖,喝了药就不难受了。”小孩子最怕吃药,何况还是女孩子。这药虽算各类药方之中味道淡的,但也免不了受孩子抵触。 李成秀瑟缩在一角,纯净的眼神委屈得惹人怜惜:“不要,秀儿要爹娘,不喝药!”说着眼泪又吧嗒吧嗒地掉。 阿丑将药碗放在一旁,帮她理了理耳边散乱的发:“爹娘也在吃药呀,秀儿要乖,爹娘也生病了。秀儿喝了药才能快快好,才能照顾爹娘呀!” 说着,阿丑又从身上的纸包中拿出一块桂花糖:“来,这药不是很苦的,一口气喝下去,姐姐就给你吃桂花糖,好不好?” 李成秀看见桂花糖,不由得啧了啧嘴,眼神带着期许;可是身上的难受又让她蹙起了眉。最终还是点点头。 阿丑这才微松一口气,端起药碗吹到温度正好,递到李成秀面前。李成秀喝了几口,似乎有些喝不下去了,却还是咬咬牙,又喝了几口,接着便直摆手。 “秀儿真棒真勇敢!来,就剩最后几口了,做事要善始善终。秀儿乖,爹娘才开心呀!”阿丑声音虽带一些沙哑,语调却十分柔和。 李成秀眨眨还挂着泪珠的双睫,又看了看阿丑手中的桂花糖,才接过药碗,一饮而尽。 阿丑将两块桂花糖放在李成秀手心:“吃了糖好好睡一觉,醒来就没事了。”说着扶她躺下,给她掖好被角,才转身离去。 殊不知,附近熟悉的目光从一开始就在看着她。 丁举文知道阿丑要强不服输,知道她沉着有原则,却从未见过她这般耐心细致。如今回想起来,她似乎对每个人都是不同的。那天她说的话又浮现在记忆里:其实呀,火辣也要看和谁,有些人,在某些人的面前,就变成温软三月水了…… 怎么会突然想起这个? 他有些自嘲地摇摇头,继续帮忙不提。 阿丑和佟德全说了说病患康复的情况,又把毒蕈的事情告知已经康复大半的李成忠。 李成忠脸色灰白,精神倒是恢复了几分,语气发冷:“我怀疑是周家。” **** 感谢夕红袖的平安符! 推荐种田医文,张明暗的《嫡女毒医》:虐渣男,勾良配,顶尖医术斗极品! [bookid=3130828,bookname=《嫡女毒医》] C 039 演戏 此言一出,阿丑下意识地看了看四周,发现其余人离得较远,不曾听见李成忠的话,这才略微放心。 本来大年初一,极喜庆的日子,恰逢李家年前办了喜事,又是喜归故里,可谓三喜临门。陡然间人仰马翻,还差点危及性命,说起来真是令人唏嘘叹惋。 可是,你家做出来的香蕈焖鸡,怎么就和周家扯上关系了?虽说两家积怨已久,但正因为宿怨颇深,周家不会送东西,李家更不会要。逻辑、证据,一样也对不上。故而李成忠的一句猜测,私底下说出来也罢,若被有心人听见拿去嚼舌根,又是一场大风波。 佟德全倒没有阿丑那样的九曲心思,只问:“为啥子怀疑是周家?” 李成忠半躺半靠着,面带愁色:“我们离开古井村都快两年了,这次回来,日子赶,路上又耽搁了一些,昨天刚到的。很久没住,这屋子里东西也不齐全,今早急着烧饭,发现当初也不知怎的,还留下些许香蕈,就一并拿来煮了。你们要不信,可以去看看,还剩下一些。” 阿丑立刻有了疑问:“你们当初可是把锅碗瓢盆细软几乎全拿走了,怎么还会剩下吃食?” “是呀,这才是问题,”李成忠叹息一声,“早上没细想,现在回想着,这香蕈怕不是我们当初留下来的!” 佟德全蹙了眉,愈发犯难:“就是说,你们怀疑这毒蕈是周家拿来扔在这,故意要害你们的?” “这说不通呀,”阿丑摇摇头,“你们回古井村,周家怎么知道?周家都不知道你们要回来,何苦摆些毒蕈在这里?” 李成忠诚恳地点头:“所以,我也只是怀疑。可是,我们自家怎么会藏着毒蕈?若不是别家放的东西,还有什么可能?” 佟德全安抚他:“这事俺会查清,你就好生养着。” 走出屋子,阿丑低头想了想,开口问佟德全:“佟里正,往日和李家不合的,除了周家,还有谁?” 佟德全摆摆手:“你来俺们村晚,和李家不熟。李家最是和善大方的,你看这压岁钱和喜糖就清楚。所以往日也没啥子仇家。” 阿丑又细思了一回周家人的性格,突然有了主意:“佟里正,要查出谁是真凶,我有个办法,只要您陪我演一场戏!” “啥子戏?”刚跑过来的佟宁信恰巧听见只言片语。 “你这么急着过来,发生什么事了,”阿丑关切地问,“是不是有人情况不好?” 佟宁信连忙摆手:“不是不是,李二哥嚷着饿呢,俺来问你啥子能吃啥子不能吃。” “米汤蛋花汤都行,清淡一些。”食物中毒解毒之后的康复期,应该吃一些清淡易消化的流质食物。 “那俺这就告诉人去,不过,爹,你和阿丑要演啥子戏?”佟宁信这个直肠子,愣起来就是打破砂锅问到底。 阿丑面纱下无奈地撇嘴:“这计划要绝对保密,既然你都知道了,那就一起唱戏去吧!” 佟德全严厉地嘱咐:“去了不许说话,只许看,好好看!” 佟宁信被父亲耳提面命,忙不迭应声:“好,俺啥子都不说,就看。” 周家屋子里,阿丑他们坐在那,气氛有些诡异。 周婶子坐在阿丑对面,三角眼斜视着阿丑,别扭的神色透着鄙夷和不耐,一言不发。 屋子的另一边,周灵巧趴在桌沿上,对阿丑似乎看都懒得看一眼,只盯着手边的瓷杯发呆,就当家里没这个人。 阿丑如何看不出这母女俩的态度?她和周家,也算积怨颇深了,所以她心里明白得很,没奢望周家拿出什么好态度。她来的目的,不过是为了确定凶手,他们的态度如何,又有什么要紧? 就在气氛快要诡异僵持到极致的时候,周阿兴沉不住气了,有些忐忑地询问一脸威严的佟德全:“佟、佟里正,来俺们家啥子事?” “还不是为了李家的事,”佟德全叹息一声,“李家老二中毒太深,已经救不回了。眼见着就要出人命,俺还能不做些啥?这等人命关天的大事,明日得告诉知府衙门,查个水落石出,否则如何交代。” “李家老二……出人命了!”周阿兴惊讶不已。 阿丑看到他只是惊讶,不曾心慌心虚,便知道不是周阿兴做的。 佟德全继续说:“是呀,这下子闹大了!刚才都查过了,是有人故意要害李家。” “故意?”周阿兴似乎难以置信,“谁家这么大胆子?” 佟德全一副十分苦恼的样子:“俺也想知道,谁这么大胆子,把毒蕈放在李家等着他们吃下去,那是要杀头的罪。你们和周家住得近,可曾看到什么可疑的人进过李家?” 话音未落,只听“哐当”一声,周灵巧打翻了手边的茶水。 阿丑循声望去,只见周灵巧手忙脚乱地扶正茶杯,本来白里透红的脸蛋,煞白煞白的,神色慌乱紧张。她心中顿时有了计较。 周婶子转头瞥了周灵巧一眼,碎念着:“不中用的,赶紧清干净去。” “其实找到凶手很简单,凶手放毒蕈的时候,不当心留了一小块绯色碎花布,应该是衣服上带下来的东西。”阿丑一边说,一边看着一身绯色碎花袄子的周灵巧有何反应。 周灵巧还未曾来得及找抹布清理桌子,听到阿丑的话,放在桌面上的手在颤抖,脸色愈发慌张。 周婶子反应快,立马站起来暴喝:“你该不是怀疑俺们家人做的吧,别血口喷人呀!” “不是怀疑,”阿丑笑言,“真相是什么样子,可轮不到我说,明天物证交给知府大人,大人自然有判断。如今不过再找找人证而已,周婶子急啥,莫不是心虚了?” 佟德全自然也观察到,周灵巧的神情不正常,只是要她不打自招,还需要费些口舌:“知府大人自有判断,俺们别乱想瞎说。不过,到时候真来抓人,杀头的罪都是轻的了。要是自己去衙门认错,还能有条活路。就不知道这人能不能拎得清,去求一个从轻发落了。” 周灵巧忽地跌坐在地上,抽抽搭搭地哭起来:“娘,救俺呀!佟里正,俺不是有意的,你救救俺,俺不想死!” 阿丑看了看哭得心慌的周灵巧,心下叹息:毕竟还是个十来岁的孩子,禁不住吓,这才招了的。然而,事情的来龙去脉又是什么?一个十来岁的孩子,怎会有这般心肠去害人? 周婶子“噌”一下从椅子上蹿起来,大惊失色:“啥子?是你干的!” 周灵巧哭着爬过去,抱着周婶子的腿:“是俺,可俺不是故意的,娘,你救救俺!” 周婶子的脑子轰隆如晴天霹雳,呆愣愣怔住了:她虽然嫉恨李家,可从没有想过要置他们于死地,更何况还把自己栽进去了。最要命的是,周灵巧这蠢丫头,居然就认了!不过是块绯色碎花布,那就能说一定是她? “你这娃才多大,懂个啥子,尽胡说,赶紧做饭去,这里没你的事!”周婶子厉声呵斥,就要拎着周灵巧去做饭。 “慢着,”佟德全叫住周婶子,“周丫头自己都认了,就让她一五一十说清楚。” “佟里正,俺家大丫头虽顽皮些,可还是个半大的娃,咋可能做这种事,该不是误会了吧?”周阿兴似乎也十分惊愕,一时间难以接受:自己的女儿是杀人凶手?这怎么可能? 佟德全语气稍稍缓和:“是误会还是啥子,让她自己说清楚。” 周灵巧抽抽搭搭地哭着:“俺,俺真不是故意的……那会子,李家刚走,俺山上采香蕈……结果,俺娘说俺……采的都有毒,没法子吃,骂了俺一顿,又拿……又拿李家数落俺,说俺不争气。俺心里憋屈,冲到李家屋子去……把毒蕈扔在那,哭了一场。之后也,不记得这回事……”说着吸了吸鼻子。 佟德全见她哭得伤心,也不像是假话,毕竟小孩子赌气,啥都干得出,那会想这么多后果:“后来,你就不记得这回事了?” “要是李家,不回来……俺兴许再也想不起来,就是中毒那会子……俺也没想到……爹,娘,救救俺,俺不是有心的!”周灵巧趴在地上,痛哭流涕。 周婶子听了这一席话,心中百感交集,可谓是又惊又惧又怒又悔:惊的是害了人的居然是自家女儿;惧的是女儿会为此付出什么代价;怒的是自家女儿太不争气给她丢脸;悔的是当初自己不骂女儿兴许就没有今天的事了。 然而现在多想无益,关键是,现在应该咋办!不管怎么说,终归不能让自己女儿把责任全担下来! “这事不能全怪俺家灵巧!俺家灵巧不就是把东西搁那,又没叫李家吃下去,也没放进李家的锅里。李家自己不当心,揣着东西看也不看就下锅煮,咋能怪俺家灵巧!”周婶子理直气壮。 **** 感谢千语千叶打赏的平安符! 推荐小伙伴的书: [bookid=3063334,bookname=《痞女仙缘》][bookid=3046910,bookname=《笑傲云端》][bookid=3063431,bookname=《末世重生之圆满》][bookid=3044768,bookname=《盛世仙华》] C 040 化小 阿丑面纱下清澈的双眸扫了眼气势汹汹的周婶子:她说的话难得在理。的确,这事不是个蓄意谋害,而是各种不当心造成的巧合。周灵巧不当心,把毒蕈留在了李家;李家不当心,没分辨清楚就下了锅。两边都有疏忽,才造成了食物中毒。 所幸最后并没有闹出人命,否则周灵巧就算是不当心,也要担杀人的重责。 佟德全眼见周灵巧已经认罪,便不再瞒着:“你们先别急,李家上下现在平安无事,没闹出人命。刚才俺那样说,只是为了——” 还不曾说完,佟德全认真严肃的语气就被周婶子骂断:“为了诓俺闺女是吧!你说一声出人命,吓得俺们半死,原来是想吓俺闺女让她认罪,没良心的下作手段!”周婶子骂完,伸手抚了抚胸口,大舒一口气,略微放心地坐了下来,扭头冷哼。 阿丑见状摇摇头,不赞同地说:“周婶子,出没出事那是结果,至于中间做过的事情可都是一样的。庆幸的是,周姐姐和李家是有福泽的,最后没酿成什么大祸。只是,中间做过的事情,佟里正总得弄明白,给李家一个交代呀!” “你这扫帚星,”周婶子吊起三角眼,恼怒地瞪着阿丑,“村里啥子事要你一个小丫头片子管!还福泽深厚,俺瞧着,是你这扫帚星带霉运牵累了李家!” 阿丑闻言,面纱下不禁蹙了眉:这个周婶子,真心能扯呀!事事都能和她扯上关系,无论发生什么事,都说一句扫帚星了结定罪,完全不理事情的真相是什么。什么逻辑呀,事实呀,到她那里是白搭。她扯一句迷信,就能把你怄死。所谓秀才遇到兵,有理说不清。 一直在旁边观战的佟宁信此时忍不住了:“胡说!自家女儿做了啥子事一概不提,一句扫帚星就推脱的干干净净,还讲不讲理了?要俺说,你们周家才是扫帚星,遇见周家准没好事情!” 周婶子气得就要上前动手:一个晚辈也顶撞起她来了! “小兔崽子含血喷人!俺们周家咋招惹你了,说瞎话不要脸!”说着便冲过去要给佟宁信一个巴掌。 佟宁信何尝不是倔脾气,哪能站着挨打?伸手便打掉了周婶子的巴掌。 阿丑见势不妙,心道不是叫你别说话只管看吗,怎么连手也动起来了?刚想开口叫住两人劝和,却不及佟德全快。 “够了!你们还当俺这个里正在吗,啊!”佟德全一拍桌子,脸色不善。 周婶子第一个巴掌被拦下,想再出第二个的时候,就被这声暴喝定住了:糟糕,一时激动,竟忘了这佟宁信是佟里正的儿子。当着人家父母的面教训人,这不是找死吗? 当下周婶子有些心虚地急忙赔罪:“佟里正,俺、俺不是故意的……” “爹……”佟宁信低头讪讪。 佟德全恨铁不成钢地看看小儿子,然后目光转向周婶子,重重叹息一声:“没出人命,事情能不闹大就不闹大,大事化小小事化了,都是邻里和气过日子。你们倒好,越闹越凶!周丫头虽不是有意的,可毕竟害了李家。俺带她去认错赔个罪,再给些补偿,兴许这事就过去了。” 周婶子听了,眼泪吧嗒吧嗒就掉下来:“佟里正,俺家灵巧不懂事,但也没坏心肠。如今马上到议亲的岁数了,要是坏了名声,日后……” 跌坐在地上的周灵巧听了她娘的话,心里一个咯噔:她要是因为这事坏了名声,举文哥哥还会要她吗…… “佟里正,俺真不是有意的,您帮俺在李家跟前说几句吧,俺真不是故意的。”周灵巧的眼睛早哭得红肿,别说用核桃,用桃子来形容也不为过。 “谁不希望大事化小,你跟着俺去李家,一切还要看你的态度。”佟德全语重心长地说。 佟德全带着周灵巧来到李家找李成忠调停此事。阿丑和佟宁信不便直接插手,于是站在门外说话。 “你方才也太按不住性子了,不是说好叫你别出声,只看着吗?”阿丑抬头看着佟宁信,语气有些无奈。虽知道一早就他很可能沉不住气,不过阿丑还是开口薄责了。 佟宁信挠挠头,十分不好意思:“那个,俺就是一时没忍住,也没想后果,谁知道还打起来了。俺爹这下子也生俺气,方才都不理俺了……” “罢了,吃一堑长一智。你爹也是为你好,你去好好认个错,过会子就好了。”阿丑笑着鼓励。 李成忠最后没有再追究周灵巧的责任,也不知道是佟德全的劝解,是周灵巧的诚恳,还是李成忠的宽容。或许三者皆有,总之,这件事情告一段落,也没有出现嚼舌根的——自然,平日村里头,嚼舌根最厉害的就是周家。如今周家自己深陷泥潭,怎么可能拿自家的事情传得满村风雨? 大年初二回娘家。阿丑和徐奶奶没有亲戚可走访,于是就待在家里。阿丑看书打发时间,徐奶奶则做些针线。 到了正月初三,佟宁信跑来找阿丑。 “阿丑,俺来找你帮个忙。”佟宁信站在院子里,希冀地看着搬了椅子坐到院子里,拿着书本晒太阳的阿丑。 “我帮忙?什么事呀,”阿丑合上《大乾律》,站起身来,“你昨日和你娘回娘家,可还顺利?” 佟宁信点头如捣蒜:“顺利顺利,舅舅们都好,压岁钱——” “压岁钱又拿了不少,没说错吧?”阿丑语气狡黠。 佟宁信一撇嘴:“俺要说啥子你都猜得到,不过这个你肯定猜不到!”他忽然变得自信满满起来。 阿丑摇头:“的确猜不到,谁知道你葫芦里卖的什么药!” 佟宁信咧嘴一笑:“俺外公来古井村了,在这住几日便去阜阳找俺大舅。所以,俺想请你给俺外公瞧病。”他说着,有些不好意思地挠挠头。 “你跟我还客气啥,”阿丑放下手中的书,“我跟你去瞧瞧。” “阿丑谢谢你,不是客气,俺爹说了,是礼貌。”佟宁信喜笑颜开。 冬日淡淡的阳光流露出一丝暖意,拂散了寒风凛凛。 **** 感谢暴走的小白仙打赏的2个平安符! 推荐两本小伙伴的书: 月若辰兮的种田美食文《一品贵妇》[bookid=3144775,bookname=《一品贵妇》] 翡翠C的《大清皇家弃妇》:清穿米虫弃妇,种田观虎斗[bookid=3063638,bookname=《大清皇家弃妇》] C 041 信任 阿丑看了看眼前白发苍苍的老翁,坐在那儿背脊虽有些佝偻,黝黑的脸上双目却炯炯有神,她不自禁想起四个字:精神矍铄。 “外公,这是俺们古井村的阿丑,”佟宁信介绍,“俺请她来给外公瞧病的。” “老爷子。”阿丑行了一礼。 老爷子瞅了眼阿丑,不以为意,向着佟宁信蹙眉:“多大的小丫头,就能瞧病?你这不是胡闹吗?” 看着佟宁信被数落,阿丑忍住笑:“老爷子,佟五哥可不是胡闹的人,更不敢拿您的病开玩笑。要说我会不会瞧病,那也要给我瞧过您才知道。”对于老爷子的轻视,阿丑并没有放在心上。毕竟她年纪太小,在医生这个越老越吃香的行当里,的确让人起不了重视。 当初在城里摆摊,最开始不也遭了冷遇?人与人之间信任的建立,是有过程的。 佟宁信委屈地撇嘴:“外公,阿丑她真会瞧病,否则就算俺胡来,爹娘说啥子也要拉住俺的。您也让阿丑瞧过了再说信不信!” 老爷子将信将疑地伸出手,示意阿丑诊脉:“就看看你能说出啥子。” 片刻后,阿丑收回诊脉的手,声音有些沙哑,语气却十分温和:“老爷子这是老毛病了吧?少说也有二三十年。” “你这丫头倒猜得很准,不过你才多大年纪,就知道该开啥药?”佟宁信的外公伸手指了指阿丑,依旧没认为她有真才实学。 阿丑淡然一笑:“人不可貌相,海水不可斗量,我且说说老爷子的症状,还有这风湿的由来。老爷子一到阴雨潮湿天气,膝盖就刺痛酸楚,连站立都困难。从脉象上看,老爷子这是阴虚导致的气血问题。” 老爷子听了,不禁摇头:“前边的症状是对上的;后边的缘由,俺一个庄稼汉子,也不懂啥。” 阿丑有些叹息着笑了:“那我就帮老爷子开个方子,您再给您女婿看看。佟里正是见多识广的人,相信他必然知道,阿丑这方子,到底能用不能用。” 说着,她提笔写下: 大熟地一两.山萸肉二钱.淮山药四钱.云苓一钱五分.粉丹皮二钱.生泽泻一钱.西独活次入三钱.大豆卷麻黄水炒次入三钱. 此方以补阴治本,以轻扬风湿之药治标,虽不复杂,也没有风湿常用的防风、荆芥,但却是直达老爷子病根的药。 阿丑临走前看了一眼佟宁信,转身对老爷子说:“佟五哥最是孝顺,当初见我在山上采防风,知道药效是治风湿,便询问治这病的方法,还央了我来给您瞧病。他事事都记挂着您,这份孝心实在难得。” 走出佟家的院门,佟宁信有些不好意思地对阿丑道谢:“阿丑,谢谢你,帮俺外公瞧病,还帮俺说话。” “朋友之间谢什么?”阿丑语气自然轻松。 “只是对不住了,俺外公不信你……”佟宁信歉声说。 阿丑摆摆手:“没关系,他不信我也是情理之中,只希望他真能试一试这副药,否则发病的时候该多痛?” “俺去叫俺爹娘劝他,他准听!”佟宁信笑意满满,自信地拍拍胸脯。 “那你等下就和你爹娘好好劝劝。别送了,我自己回去就成。”阿丑挥手告别。 佟宁信点头:“你路上小心着。” 在乡间小路上走了一阵子,来到分岔口,阿丑突然想起李家的人如今也不知康复得怎样,于是脚下拐了个弯,决定去看看。 李成秀软软地靠在院子里的墙墩上,一双小手托腮,眼睛睁得大大的,神色却有些倦怠。她打了个哈欠,就看到深青色袄子的蒙面女子走进院子,顿时一喜:“蒙面姐姐,大哥二哥,蒙面姐姐来了!” 阿丑走过去,摸摸李成秀的头,柔声说:“秀儿有没有乖乖吃药吃饭?还难受吗?” “秀儿不难受了,”秀儿攒着手摇摇头,“爹娘大哥他们也没事了,可秀儿在家闷得慌,这里没有一起玩的人,也没有市集……” 此时李成忠走出来:“是阿丑姑娘来了!” 阿丑颔首:“李大哥,看气色还不错,应该没什么大碍了吧?” 李成忠摇摇头,笑容诚挚:“都没事了,还要感谢阿丑姑娘的妙手,改日我一定登门拜谢。” “李大哥客气了,治病救人是医者本分。只是我看秀儿情绪似乎有点低落?”阿丑低下头,看着秀儿。 七八岁大的李成秀一嘟小嘴:“我……” “她是回村里还没习惯,”李成忠看了一眼自己的小妹,眼神带着薄责,“城里头花样多,把她性子都惯野了。” 阿丑扑哧一笑:“都说村里头长的大孩子野,哪有人说城里头长大的孩子野?” 说着,阿丑蹲下身,看着李成秀:“村里头虽没有市集,可是有山有田,一点也不闷。” “真的吗?那蒙面姐姐带我去好不好?”李成秀歪着小脑袋,大大的双眼里是希冀的光芒。不知为什么,她就是觉得眼前的这个姐姐亲切无比,不自禁想要靠近她。 “是阿丑姐姐,”李成忠纠正,客气礼貌地说,“阿丑姑娘,秀儿不懂事……” “没事,名字不过是个称呼,”就连阿丑这两个字,本身也只是称呼,她根本不知道原主姓甚名谁归哪家,“秀儿,你真想和姐姐去玩?” 李成秀点点头:“我都不记得山里田里是什么样子了。”她跟随父兄离开古井村的时候,年岁还小,儿时的记忆,许多都模糊了。 阿丑看了眼满目期盼的秀儿,把询问的目光转向不远处的李成忠:“李大哥,我是很乐意带秀儿出去散散心,对康复也有好处。但不知李大哥是否放心?” 李成忠颔首答应:“自然没问题,阿丑姑娘是我们家救命恩人,哪有不放心的,就是给姑娘添麻烦了。” 阿丑拉起李成秀的小手:“秀儿这么乖,哪里会添麻烦?那我带秀儿去山上转转,日落前一定回来。” 山间火红的梅花已经盛开,远远望去灿若云霞。 站在山脚下,阿丑指着半山上的梅林:“你看那梅花,好看吗?就是可惜今年没下雪,否则白雪红梅,一定更好看。” 李成秀仰望着那一片梅林,赞叹地说:“真好看,阿丑姐姐,我们去那里看看好吗?” “要爬山,很累的,你愿意去?”阿丑牵着她边走边说。 “秀儿不怕累。”李成秀坚定地说。 阿丑轻笑:“这可是你自己说的,到时候别哭鼻子!” 两人走在半山的小道上,谈笑正欢。陡然间,“嗖”的利箭破空之声传来。阿丑惊愕扭头,就看到一支箭羽正飞速朝李成秀的方位而去。 C 042 中箭 利箭飞来,破空声中,阿丑未及思考,几乎是本能就做出反应,一把推开了身边的李成秀。 李成秀似乎还对发生的事情一无所知,整个人摔倒在地上,心中暗自埋怨全身像散架一般的疼痛,水汪汪的大眼睛委屈地染上泪意。然而下一刻,李成秀扭头看见阿丑的裤腿被鲜血染红,和她大腿上深深没入的箭身,捂嘴失声尖叫起来。 “阿丑姐姐!” “秀儿别看,转过头去!”阿丑咬牙忍着剧痛,伸手挡住李成秀的视线:小孩子搞不好会留下阴影的。 李成秀乖乖听话转头,可是语气十分担忧,声音害怕得发抖:“阿丑姐姐,你,你怎么样了?娘说,要是看见血,就是有危险……” “秀儿别担心,我没事。”阿丑疼得有些牙齿打颤,不过她知道,只要把箭拔出来,处理好伤口,以她的自愈能力,康复不过是一两天的事。 现在最重要的问题是——这支箭从哪来,是谁射出的,为什么要射这支箭。 如果有人蓄意谋害? 向着箭矢飞来的方向望去,阿丑看到了一个杏色衣袍的身影,不禁愕然怔住:他怎么会在这里,他是来干嘛的,那支箭,是他故意而为,还是误伤? 夏翌辰当时拉开弓弦,对准猎物,在箭矢飞出后却听见一声孩子的尖叫,便意识到自己大约误伤了人。急忙赶过去查看,对上那熟悉的米色面纱,他惊讶得愣住:怎么会是她? 阿丑瞥见来人桃花眼中的吃惊,便知道他没想取她性命,于是自顾自挪动了一下受伤的腿,想要处理伤口。 夏翌辰起初有些无措,因为阿丑和他恩恩怨怨太过复杂,一时不知该如何面对。后来看见她想要自己处理伤口,便愧疚地开口:“对不起,方才误伤了你,要不,我帮你?” 阿丑抬起头,看了看平日迷蒙的桃花眼透露出的几分真诚,又扫了眼他身后的数名随从,淡淡开口:“你帮我看顾好秀儿,别让她看见听到。其余的,我自己来。” 吩咐下属将李成秀带到稍远一些的地方,夏翌辰走近阿丑:“还是我来吧。” “我是医者,我清楚该怎么做,你站到那边去。”阿丑只见他的神色似乎又恢复轻松随和,毫无破绽,不由得在心中怜悯:这是去到哪里发生什么都要装,真累。 其实她明白他要帮忙是好心,可是,她从一开始就认定,这个人很危险,和他走太近没好处。故而如今,也不愿让他帮忙。他要赔偿,给银子什么她都会欣然收下,唯独人情不能有交集。 夏翌辰听着她坚定决然的声音,终究没有再上前。 咬了咬牙,阿丑一手按住腿,另一手紧握箭矢,一个狠心拔了出来,顿时鲜血直涌,疼得她几乎晕过去,混沌之际,就感到一双手立刻扶住了她。 “你是个很奇怪的人,很喜欢逞能,”夏翌辰语气轻松随和,“吃苦头了?”最后一句话,与其说是反问,不如说是讥讽。 他早就撕下自己的袍角,将阿丑的伤口裹起:“此处不便处理,你家住哪?我送你。” 阿丑心下暗道:其实根本不用处理。不过他一副极其不认真的态度,特别是那双微带轻佻的桃花眼,看着她很不舒服。 扶着落叶凋零的树干,阿丑勉强靠一条腿站起来:“我喜不喜欢逞能,和你有什么关系?今天的事,你不是有意的,我不想追究。不过——箭术要好好练习呀,否则他日真害了人性命该如何是好?”带着挪揄的意味。 夏翌辰的神情忽地冷锐起来:他生平最忌讳他人嘲笑他的箭术。是,他是大乾第一纨绔,是不务正业只知道喝花酒的昱王世子,多少人都说昱王府要败在他手上,说他抹黑了静宬长公主高贵的血统。 说这些,他都不在意,世人怎么看,他无所谓。 可是,不允许有人说他的箭术,不允许。因为,那都是因为那个人!这么多年了,凭他再如何努力,都无法…… 阿丑发现了他不善的神色,有些惊惧地踉跄了一步,差点摔倒。刚扶着树干站稳,下一刻天旋地转,居然被他强行背了起来! “喂,你干什么呀!你蛇精病呀!”阿丑因为腿伤,不敢大肆挣扎;又怕这个阴晴不定狼心狗肺的人一旦发起脾气,就把她扔到山下去。于是,“君子”动口不动手,至少先搞清楚这个“危险”的妖孽是怎么想的。 “不想被扔下去灭口,就闭嘴。”夏翌辰语气冰冷,心中却在琢磨,蛇精病?是什么病?和蛇有什么关系? 阿丑忍着满腔无厘头的疑问和怨气,乖乖闭嘴。 夏翌辰察觉到她抓着他肩膀的手那愤懑的力道,微含笑意的唇角勾起:任何人都有弱点,她的死穴,在于惜命。 阿丑伏在他背上,只见他似乎没用什么力气,走在山道上轻轻松松。虽然她如今瘦弱得很,不过能做到这般轻松,也是需要一定武功基础的。再加上之前在淮南钱府,他出入无声,诡异莫测,这充分说明他武功不差。那是为何,他箭术这般……不尽如人意呢? 想起他方才瞬间变天的神情,阿丑这才后知后觉:莫非,箭术一道,他有什么不为人知的往事,或者不可告人的秘密? 如此想着,她叹息地垂头丧气:误打误撞,踩到老虎尾巴了,这才把她拎起来的?可是拎起来,又没扔下去,他到底要怎么报复自己? 正想着,一个颠簸,阿丑差点没飞出去,摇头晃脑间,她的心提到嗓子眼,大脑却瞬间清明起来:这是,迟来的报复呀! “对不起,刚才被绊了一下。”夏翌辰微带歉然地开口。 只是阿丑却是摔死也不会相信:以他的武功,怎么可能会绊倒,绝对是报复!恶意报复! 然而被他警告要闭嘴,也知道即便说了什么也没有用,她咬咬牙冷哼一声,没有言语。 夏翌辰感受到脖间她冷冷的气息,心情开怀不少:这丫头,真是十分有趣! **** 感谢闻弦歌打赏的桃花扇和40张PK票! 感谢anna0626打赏的平安符! 从明天开始是晚上九点之前更新,谢谢大家的支持! 推荐小伙伴的书:豆豆发芽的《炼金师的科技文明生活》,很棒的星际文! [bookid=3059559,bookname=《炼金师的科技文明生活》] C 043 道歉 古井村很快就到了,阿丑暗自庆幸家住得偏僻。否则一旦有人发现,并把消息四散而开,怕是一大群人会慕貌前来,引起程度难以预计的公共慌乱事件。 徐奶奶看见夏翌辰,先是因他的穿着打扮愣了一下,接着看到他的容颜,有些浑浊的双眸露出惊色。再看见阿丑被他从背上放下,不由大惊,神色焦急:“阿丑,你这是怎么了?” 徐奶奶赶忙上前扶住阿丑,上下打量一番,眸光很快停在阿丑的腿上,十分忧心:“是怎么伤的?要不要紧?” “奶奶,还好,没伤到要害。至于原因……”阿丑冷哼一声,转头望着在院子里东瞧瞧西看看的夏翌辰,心中打起了自己的如意算盘:不用我开口,奶奶也会让你不好过。再不行,闹到佟里正那边,有身份的人最注重面子,你的坏名声一传十十传百,也够你受的! 徐奶奶扶着阿丑在院子里坐下,气冲冲想找夏翌辰理论,院门口突然跑进一个七八岁的女孩子:“阿丑姐姐,你没事吧?”水汪汪的眼睛里是焦急之色,似乎还挂了泪痕。 阿丑拂了拂李成秀的脑袋:“姐姐没事,你先回家,姐姐下次再带你看梅花。” “都是我不好,姐姐要不是为了救我,也不会……”李成秀抽抽搭搭地哭起来。 “不是你的错,你先回家去,乖,姐姐受伤要休息,你明天再来看我!”阿丑拍了拍她的小手。 李成秀只好点点头,既担忧又不舍地离去。 阿丑面纱下勾起唇角:一来小孩子看大人争执总归不好;二来秀儿平安回去也算是对李家有个交代;三来,放一个目击者回去,把消息传播开来,这个危险种ma要抵赖也会增加难度。 徐奶奶轻声安抚了阿丑一阵,便转身诘问夏翌辰:“这位公子,究竟是怎么回事?” 夏翌辰有些百无聊赖地叹息一声,整个人显得心不在焉:“我在山上狩猎,不小心伤了你孙女。” “看在你把人送回来的份上,老身也不好多说什么,可事情难不成就这么完了?”徐奶奶没好气地说。 阿丑托腮坐在一旁,心思翻转:奶奶心疼她,肯定不会轻易放过这家伙的。反正光天化日之下,他做的事无法抵赖,怎么着也要找回上次在钱府被他胁迫、这次在山上被他威胁的本。只是,终究让奶奶担心了。 看了一眼白发苍苍的徐奶奶,夏翌辰脸色不善,可顾忌人家是长辈,只得压下几分恼怒:“不知你和你孙女想要多少银子?” 阿丑挑眉:此言一出,就是要他们开价了。不过,知道你不缺钱,我们虽不富裕,但也不是冲着那钱去的。何况当初你可是给了我们跑路银子,钱现在不是首要的。否则,你还真当我们是碰瓷的? 徐奶奶有些不满,看着夏翌辰直摇头:“公子哥呀,看你衣冠楚楚,实则内里不清楚!不是我说你,你伤了我孙女,连句正经道歉还没说,就来提银子?我们家不是大富大贵,但也不是看见蝇头小利就怎样的。拿钱就想打发了,你这是瞧不起我们!” 夏翌辰有些愕然:他本以为,这老人家不过想要钱,穷人家不都是如此吗?反正他也给得起,只要不是狮子大开口。谁知,这老人家和阿丑一般古怪,一个喜欢逞强,一个不爱银子。 不过转念一想,自己还真缺个正正经经的道歉:“对不起,我并非有心伤人。当时的情况,我只顾弯弓搭箭,却没想到会有人走出来。也是我自己大意了,还请二位能够原谅。” 这一席话,虽然说得言辞恳切,语气里还是被阿丑听出了不甘——他那样身份的人,又是一副纨绔样子,完全低声下气怎么可能?因此,点到即止,让你不舒服就够了,做得太过火,把我记恨上,到时候以你翻云覆雨的身份地位,还是我吃亏! “奶奶,既然道歉了,我们也不为难人家了,”阿丑开口解围,态度平淡,“我的伤没有大碍,虽然这事他是全责,我们也别太小气不是。可以送客了。” “你这妮子心太善,就这么放过人家了?也罢,说不定他还不领情,”徐奶奶有些叹息地看着阿丑,接着挥挥手,对夏翌辰说,“你可以走了,下次别再伤到人。” 阿丑一撇嘴:哪是因为我心善?奶奶你不知道他的身份,三爪金龙,是等闲人用的吗?不过火揩一层油可以,要是过火了油太多变成火灾,死都没地方死!如今她是什么状况什么身份,敢出来叫板? 夏翌辰被数落,闷闷地憋着一口气,告辞离去。 坐在院子里,阿丑抬头仰天,闭上清澈的双眸:不是不报,时候未到。君子报仇,十年不晚。等她有了能力有了实力,她会让伤害她和奶奶的人付出代价的。包括——京城建业的秦爷。你以为,过上安逸的日子,我就会忘了你吗?你可以好好,等着! “咦,阿丑,这里有张银票,难道是他留下的?”徐奶奶捡起地上的一百两银票。 阿丑有些诧异,怎么总是一百两:“也许是,既然留下,那就收着吧。”还算你自觉,不过你以为给钱了就能一笔勾销?听过秋后算账吗? 寒风带着一点熹微的阳光,让人觉得,冷暖交加。 丁举文揣着书走在乡间小道上,不远处的前方便是阿丑的家。 自从年前闹了尴尬,他就再没和阿丑说过话。这几天想了很久,他还是决定主动去道歉,态度要诚恳,别让她继续误解下去。毕竟,当初是他唐突了;再说,难道还指望一个姑娘家来主动找他吗? 边走边想好了言辞,他再抬起头,就看见一个杏色衣袍的男子带着人从阿丑家里走出,迷蒙的桃花眼看不出情绪,但也可以说是情绪极度复杂。从他的着装气度长相,丁举文笃定,这人身份不一般,可是,这个人找阿丑干嘛?莫非是之前提到的贵人? 如此疑惑着,丁举文不由自主地加快了脚步,心中莫名烦躁起来。 **** 书荒可以换个类别看看,我以前也只看古言,后来发现星际很精彩~推荐豆豆发芽的星际文《炼金师的科技文明生活》 [bookid=3059559,bookname=《炼金师的科技文明生活》] C 044 痊愈 “咚咚”,轻敲柴扉的声响传入耳中,阿丑坐在院子里,腿上的伤口还隐隐作痛,就听见熟悉的声音:“阿丑姑娘在吗?” 睁开面纱下清澈的双眸,阿丑望向门口的丁举文,礼貌地问好:“丁大哥。”仅仅是礼貌,免得你又想歪了。 丁举文微笑着想把准备好的说辞拿出来,却看见阿丑打完招呼就把视线挪开,对着墙角的三色堇,似乎没有想要多搭理他的意思。 他有些懊恼,不过还是硬着头皮开口了:“阿丑姑娘,今日我看到一句话,觉得颇有深意,因此——” “哟,是举文,”徐奶奶听见声音,从里屋走出来,热情地招呼,“多久没来我们家,进来坐,我给你倒茶!” 丁举文好不容易开的头,被徐奶奶打断,又不好发作什么,只得先跟着徐奶奶进屋。 阿丑咬牙忍笑,忍得有些内伤:奶奶呀,你今日和我配合得真好,不管有意无意,总之都帮我出了口气! 天色渐渐阴沉下来,风似乎更冷了。野ju花氤氲的清香四溢,丁举文捧着茶杯暖了暖手,小心地问坐在对面的徐奶奶:“阿丑还好吗?我怎么觉得她今天不太对劲?” 徐奶奶微微垂眸:“她今日不太舒服。”并没有多说。 “身体不舒服应该回屋休息,怎么一个人坐外面吹冷风?”丁举文语气焦急。 阿丑显然听见屋内的谈话,眨眨眼:“我没事。”言简意赅,语气平淡。方才徐奶奶就让她进屋,只是她自己想在外面多呆一会儿。吹吹冷风,人更清醒。 丁举文点点头,走到屋外:“阿丑姑娘既然病了,便好生休息,在下也不叨扰了,就此告辞。” 阿丑语气淡淡:“多谢丁大哥,不送了。”固然还记着当初他的冒失,不愿多说什么,不过更重要的是,不想让他发现自己伤情的严重程度。否则依照她的自愈能力,过几天便能完全恢复,这不好交代。秀儿倒是无碍,毕竟是小孩子,分辨能力有限,圆过去也比较容易。 于是丁举文在万事俱备之后,因为只欠东风,不得不铩羽而归。 走出阿丑家的院门,他长嘘一口气:欲速则不达呀! 阿丑坐在院子里,看着天色愈发阴沉。伸出手,一片晶莹剔透的雪花轻轻飘落手心——这个冬天的第一场雪,终于下了。 因为受伤,阿丑这两天便没有出门。田里的天麻、黄芪、忍冬和桔梗,统统交给徐奶奶照料。那日只下了小雪,想堆雪人的孩子,希望都落了空——第二日阳光一照,雪都化得差不多了,只有一些少见阳光的地方,还有一丁点可怜的积雪。 秀儿第二日便来看她了,是和长嫂,也就是李成忠的妻子一同来的。一方面是道谢,谢她之前救了李家,又从箭下救了秀儿;另一方面是致歉,毕竟因为秀儿,阿丑才受的伤。 送来的东西,李大嫂直接抛下话:“不过是些寻常吃食,你别拒绝,不吃好喝好,怎么康复?你要还认我这个邻居,就收下。” 阿丑也不便矫情,颔首收下了,临走又给秀儿塞了几块桂花糖。 和之前受伤一样,这次,腿上的箭伤不过三日,便自愈了。这天,阿丑下地走动了两圈,就看见佟宁信来找她。 “阿丑,俺外公吃了你开的药,果然好了不少,这下他可信你啦!”佟宁信蹦跶进院子里,神色十分欢喜。 “有起色就好,你们怎么劝他的?他肯听?”阿丑有些好奇。 佟宁信笑逐颜开:“过程俺等下和你细说,外公现在嚷着要见你咧,先跟俺走!” 阿丑点点头,和徐奶奶说了一声,便跟着佟宁信出门:“你先说说,你是怎么劝的?” “那天你开了方子,四哥也和俺一起劝来着,还说了你帮他分辨夏枯草的事情,外公还是不信。后来不是下雪了?外公膝头疼得厉害,俺爹知道了始末,第二天做主去城里抓了几副药。”佟宁信边走边解释。 “看来还是你爹有魄力!”阿丑点着头总结道。 佟宁信咧嘴一笑:“那当然,俺爹最厉害!”语气带着对父亲的濡慕之情。 “那如今,你外公应该没事了吧?”阿丑关切地问。 佟宁信摇摇头:“连吃了两日,已经不疼了。” 走到佟家,进了屋子,佟宁智方才不知讲了什么趣闻,只见坐在旁边的老爷子笑得开怀。 阿丑上前行礼打招呼,便被老爷子叫到跟前。 “你这小丫头,没想到还真有两下子!”老爷子有些叹息,既有对阿丑的赞叹,又有对自己之前不信任阿丑吃了亏的哀叹。 阿丑笑着摇头:“老爷子过奖,如今身子骨舒坦了就好。” “你这丫头倒会说话,”老爷子开起了玩笑,“不会心里头还怪我这个老头子不信你吧?”说着朗声大笑。 “老爷子既然觉得阿丑是这般气量狭小的人,”阿丑顺着他的话接下去,“阿丑可就不客气了,要继续给灌老爷子苦汤药!” 众人被逗乐了。 佟宁智一手托腮,看着阿丑,机灵的双眸带了戏谑:“才几天不见,你的嘴真是越发厉害,城里的说书先生都比不上你!” “唉,说到城里,我怎么听奶奶说,佟四哥你谋到高就了,日后都待在百济药铺,成了正式伙计?”阿丑转头看向佟宁智,语气带着疑问。 佟宁智有些欣喜又有点不好意思:“是,以后都待在百济,等过了十五就动身进城!” “那我先恭喜佟四哥了!”阿丑诚恳地说。 老爷子摆摆手:“老四也是胡闹惯的,进城别惹出祸就是天大的福气了。” “老爷子真是谦虚,佟四哥前途无量,日后定能成就一番大事。”阿丑说这话,并非出于客套,而是发自真心。佟宁智没比佟宁信大几岁,然而论事故老道,他可甩出佟宁信好几条街。若是能有好机遇,日后成为一方富贾也未可知。 **** 感谢y738155打赏的平安符! 推荐小伙伴豆豆发芽的书: [bookid=3059559,bookname=《炼金师的科技文明生活》] C 045 听戏 翌日,佟宁信的外公便离开古井村,前往阜阳抱重孙子。阿丑在村口送别,拿了些老人家爱吃的绵软食物,又叮嘱一番养生之道。 没过几天,李家上下也动身回睢阳。阿丑折了几支开得正好的红梅,送给秀儿。 “阿丑姐姐,秀儿很喜欢红梅花。以后要是看见红梅花,说不定秀儿就在附近,到时候阿丑姐姐要来找我!”秀儿捧着手中花枝,不舍地说。 阿丑微笑:“好呀,以后看到红梅花,我就会去找秀儿。” 马车渐行渐远,阿丑站在村口无声叹息:孩子的天真烂漫总令人无法抗拒,留住那一份宝贵的纯净,是多么不易。希望日后再见红云婀娜,不要有人伤了这绚烂夺目的纯美。 正月的日子,不知不觉便匆匆流逝。热闹之后,惜别总在不断进行。十六这天,佟宁智要进城“入职”,正赶着上元节最后一日,佟宁信便拉着阿丑一同去谯郡凑热闹。 大乾上元节可谓是一年中最盛大的节日,从正月十四一直持续到正月十六。吃元宵、点花灯、踩高跷、看杂耍等等不一而足。 阿丑走在谯郡城中,看着满街耀眼的灯火,不由感慨:果真是大乾最重要的节日,谯郡尚且如此,遑论淮南、建业那样的大城了。 瞄了几眼街头杂耍,阿丑觉得意兴阑珊,正要离去,就听见似乎有若隐若现的飘渺歌声传来。说不上昆山玉碎,却也十分赏心悦耳,令人驻足流连。 阿丑循声望去,只见一座灯笼高挂的楼阁:“这是什么地方?” 佟宁智抬眼一望:“这是戏楼,阿丑你想去?” “戏楼?女子可以进去吗?”阿丑谨慎地问,她可不想于风俗一道吃亏,要是良家妇女不能去怎么办? “当然可以,虽然大户人家的千金不会来这,不过……俺们村里人,不讲究这些!”佟宁智解释。 阿丑闻言一喜,暗自庆幸自己穿成了一个好身份。要是附身大家闺秀,还不拘谨死了?村姑就村姑,起码自由:“那我们也进去看看吧,似乎比那些杂耍要有意思!” 坐在一楼大厅,阿丑拦着佟宁智和佟宁信,抢先付了茶钱:“是我自己要进来的,就当请你们了,不许多言。” 佟宁智摇摇头,半开玩笑地挪揄:“总是这么横,小心日后嫁不出去!” 阿丑轻哼一声,转头看戏。 戏台上灯火很足,虽然如今酉时,冬日天光早已暗淡,可台上角色的一举一动,都清清楚楚。他们的妆容不浓不淡,不像前世京剧胭脂水粉抹的大花脸,也不似普通歌舞那般妆容清淡,而是恰恰处于中间,即有了舞台效果,也令人觉得贴近现实。 台上男主角的唱腔十分特别,没有尖声利气,而是略带喑哑的柔和,听着十分舒心。细细听来,唱词也颇有意境: 恰似桃花十里胭脂碎 万般盛景,转瞬已是雁南飞 …… 忆昔初逢不省人自醉 临到别时,才解觞情付流水 …… 月下羞花闭尽相思泪 空惹浮尘,待到三春鸳梦回 …… 阿丑不由得把目光停在演唱的男主角身上——他给人的感觉十分复杂,唱腔神色都极富情感,她却从中隐隐察觉到冷漠。 是的,冷漠,抑或是物极必反。他表演中的强烈情感,正是因为太过强烈,反而让她觉得不那么真实起来。 如此寻思着,阿丑微微偏头,戏楼二层的一抹杏色袍角映入眼帘,却看不清楚长相。阿丑心里一个咯噔:不会又是那个人吧? 摇头甩开胡思乱想:没这么凑巧,天下喜欢这个颜色的人多了去。再说,他也不能总是这颜**? 于是乎继续放心地观戏。 这戏名叫《喜相逢》,讲的不过是寻常才子佳人故事,阿丑权当听来消遣。再者演员的唱腔着实是她喜欢的,也就一看到底。 曲终,那个感情丰富却冷漠的男主角行礼笑言:“小生花琉离,这厢有礼了,感谢各位捧场!”话音落下,他的笑容淡去,双眸冷得有些阴沉,令阿丑不寒而栗。 “阿丑,俺们走吧,”佟宁智伸手在她眼前挥了挥,这场戏他也听不太懂,只觉得声音好听,“那边猜灯谜快开始了,一起去瞧瞧?” 阿丑回过神,一个戏子罢了,她是否想多了? 自嘲地摇摇头:“走,我们去猜灯谜。” 上元灯火常常彻夜不熄,一直闹到天亮。此时正当戌时初,正是热闹的时候。阿丑穿过花灯,走过一排排灯谜,着实觉得,猜灯谜这种活动,她实在不合适。看着那些一个接一个猜对的人,她直纳闷他们的脑回路是如何进行的,并且表示高山仰止,望尘莫及。 只不过,没走多久,她就发现两个熟人是这项技术的熟练工种。 丁举文将他那一排的灯谜几乎一扫而空,速度也令人称奇,有时候不过一个眨眼的功夫,就猜到一个谜底;卸了妆的戏子花琉离一身朴素青衣,神色冷郁,也将面前的灯谜一网打尽。 此时场上猜灯谜的和看热闹的,纷纷将眸光聚集到两人身上——历来的规矩,官办的灯谜会,猜得最多的人便能拿到彩头。如今看来,优胜者便是这二人当中的一人,那么到底,谁能笑到最后呢? “阿丑,那真的是丁大哥吗?丁大哥好厉害!”佟宁信拍手称赞,双目灼灼地看着那一个个撤下来的灯谜。 忍不住敲了一下他的脑袋,阿丑撇嘴:“知道羡慕,自己就好好努力!” 佟宁信委屈地看了一眼阿丑,摸了摸被敲疼的地方。 佟宁智则忍不住开自家弟弟的玩笑:“阿丑说得没错,你羡慕起人来的样子,就像黄鼠狼抓到兔子似的。” “四哥,你就帮着阿丑欺负我!”佟宁信嘟囔。 不多时,所剩不多的灯谜尽数被猜完。一点数目,竟发现丁举文和花琉离猜的一样多。可历来优胜者只有一个,这下大家都犯了难。 **** 感谢空虚包子打赏的桃花扇! 书友羽士离,饰演花琉离。(书评区有龙套楼,欢迎大家来入戏!) 唱词最后两句,来自小伙伴平仄客的友情赞助,特此感谢!欢迎大家看看平仄客的《嫡长女》:重生嫡女的夺权复仇之路! [bookid=3051357,bookname=《嫡长女》] C 046 猜谜 “这可都是年轻才俊,看样子还不到弱冠之龄!”一位老人家指点称赞。 旁边的大嫂点头附和:“可不是嘛,这么厉害,要是我家小子能有他们一半,就知足了!” “但不分上下,彩头只有一个,该如何是好?”一位略年轻的公子蹙起双眉。 “是呀,该怎么办呢?” …… 一片议论声中,负责官办灯谜会的礼房经承[1]清了清嗓子:“既然不分上下,那就再比试一场!” 众人闻言纷纷赞成:就剩下两个佼佼者,他们当然想知道,到底谁更厉害! 阿丑眨眨眼,看了看花琉离:不曾料想,一个戏子也这么有本事。丁举文的实力倒在意料之中,他常年读书,而且十分刻苦努力。这一点毋庸置疑,看他书上的笔记批注就能知晓。只是这个戏子——居然也是深藏不漏之人?俗话说,大隐隐于市,古人诚不欺我也! 不过,最后到底谁会胜出呢? “佟四哥,你觉得谁的胜算大一些?”阿丑饶有兴致地问。 “俺当然支持丁大哥,丁大哥可是俺们村的骄傲,一定能赢!”佟宁智信心满满地说。 佟宁信挠挠头:“俺也支持丁大哥。对了,今年的彩头是啥子?”他说完便垫脚朝场地正中张望。 灯谜会正中的高台上,大红色绸缎衬托,一支水蓝宝金串珠钗在花灯照耀下,流露淡雅光辉。 佟宁信的话,惹得附近看客纷纷向珠钗瞧去,露出艳羡的神色,特别是一众女子。 上元节向来是男女相会的好时节,此刻这支别致淡雅的珠钗,虽说是嘉奖夺魁才俊,却让大家浮想联翩起来。 谁会赢得这支珠钗,赢了之后又会送给谁? 阿丑愈发觉得,这灯谜会太有意思了:丁举文算不上英俊潇洒风度翩翩,但也能称之为清正俊朗,又是未及弱冠,自然吸引了不少姑娘家的目光。至于衣着打扮,虽看出并非富贵人家,可才学在此,那是潜力股。 花琉离倒是生了一张精巧玉面,弱冠之龄,举止风雅,也吸引了不少目光。试想才貌双全的人,自古就是难得,此刻若能引得他注意,后面的事情,是否就顺理成章了呢? 揣度了一番姑娘家的心思,阿丑不禁掩唇,还没笑出来,就听见一把清灵的女声从侧面传来。 “举文哥哥,你真厉害!等下一定能拿到彩头的。”拿到彩头一定要送给俺。周灵巧憋了半句话在心里,没说出来,双眸热切地仰望丁举文。 丁举文站在她身边,只是淡淡一笑:“谢谢,尽人事以听天命。”接着,眼角的余光瞥见阿丑的米色面纱。 她也在这里? 定睛一看,才发现是佟宁智和佟宁信陪着她来的。想要过去打个招呼,谁知比试就要开始了,只得作罢。 周灵巧没发现不远处的阿丑,也没意会清楚“尽人事以听天命”的含义。她只知道,举文哥哥说的话肯定没错,于是微笑看着走到前方比试的丁举文,似乎对他的胜利以及他战利品的归属胸有成竹——那样亮色的珠钗,肯定不能给他娘用,还不是送给她? 阿丑瞅了瞅满面春风的周灵巧,就把视线放在了正中央的比赛场地:定胜负的最终一局会怎么比?而那个花琉离,到底有几分真本事? 正想着,最后比试的规则就给出来了:一个谜面,一炷香的时间,写出两个谜底。 一个谜面,两个谜底,这方式着实新颖,围观诸人纷纷拍手叫好。一般一个谜面,能想出一个谜底就不容易了;想出两个,特别是在已经想出一个的情况下,容易被思维定势禁锢,想出第二个会更难。 主考官礼房经承将灯谜挂出来,只见赫然一个大字:牲。旁边一行小字:药材。 阿丑愣了,谜面只有一个“牲”字,饶是对药材十分熟悉的她,一时间也思绪全无,更别说,还要猜两种药材出来。 又想了想,还是一头雾水。她发誓以后决不去猜谜,于是只得把希望“寄托”在场中的两人身上。只见二人均是提笔细思,良久,待到一炷香将要燃尽了,才下笔作答。交完卷的两人对望一眼,也不知交换了什么眼神,是什么情绪。 不多时,主考官便喜笑颜开地宣布:“丁公子猜对了一个谜底,花公子两个谜底都猜出来了,花公子获得今年的彩头!” “哎,就差一点,”佟宁信懊恼地跺脚,“那支钗这么好看,真可惜!” “可惜什么,丁大哥赢了,也不是你的。是你的,你也戴不了。”阿丑漫不经心地理了理简单清爽的发髻。 佟宁信一阵语塞,不再言语。 阿丑却有些叹息地低声呢喃,像是在自言自语:“丁大哥书读的是多,但也可能因为读的太多,思维被禁锢了。不过,猜谜本身就是个技术活,也要靠运气。自己都一窍不通,我在这里对他人指指点点,又算什么?”言罢自嘲地勾起唇角。 场内,花琉离浅浅一笑,冷漠的眼角染上一丝狡黠,对丁举文拱手:“承让了!” 丁举文回了一礼,虽则有些可惜,但他输得心服口服:“花兄好才学,丁某自愧不如。” “过奖!”花琉离说完,也不再寒暄,在经承的带领下,去拿那支水蓝宝金串珠钗。 此时,全场的气氛达到**,大家都对花琉离的选择有所期待:是拿着这么漂亮的珠钗当场找到心仪的女子送人,还是拿回去压箱底或者卖银子?如此臆测着,年轻姑娘们又理了一番自己的着装发饰。 周灵巧还在气恼丁举文的落败,可惜那支漂亮的钗终究和自己无缘——毕竟是寻常年轻女孩子,谁不喜欢漂亮衣裳首饰? 然而,三角眼愁色未曾散尽,周灵巧微微抬眸,就看见那个青色衣袍的玉面男子,眼角带笑,手捧珠钗向她走来。她揪紧了绯色碎花衣角,脸颊泛起红晕,心跳如雷压也压不住,可是内心却在苦苦纠结挣扎:他这是要把珠钗送给她?是收,还是不收?虽然这个公子……可是她一直喜欢的是举文哥哥,到底该怎么办呢? 注: [1]知府衙门,设吏、户、礼、兵、刑、工六房,与中央六部相对应。礼房,掌兴学、科举、教化、旌表、礼仪、祭祀、节庆等事。各房办事人员通称典吏,各房之头目称经承。 C 047 珠钗 一时间,众人都向周灵巧投去艳羡的目光。 “谁家的姑娘,这么有福气?” 阿丑瞥了一眼身边的大娘,只听她继续说道:“方才那个丁公子,好像是和这姑娘一起来的吧?” “是呀,这姑娘,长相也水灵。莫非,这两位公子都是为了博得佳人芳心,才来一较高下?”一位大叔揣测。 阿丑身边的年轻男子点头:“极有可能,你看,这姑娘之前和输了的那个公子一起来的。现在,赢了的这位公子,拿着珠钗要送给这姑娘,想要一举翻盘?” 八卦声滔滔不绝,阿丑掐着腰差点没笑趴下——千万别低估群众的想象力。不过,他们的揣测也颇有几分道理,若非如此,花琉离怎会向周灵巧走去?就看周灵巧是想要这支水蓝宝金串珠钗,还是想要她的举文哥哥了。 周灵巧的模样,在古井村虽也算数一数二,可从没在这么多人面前被表过心意。随着花琉离的脚步越来越近,她的心跳也越来越快:到底该怎么办呢? 一身青衣的花琉离走到周灵巧三尺远的前方,便不再前进,眼角带着礼貌的笑意,声音却十分冷淡:“这位姑娘,方才丁公子和你一同前来,想必若是赢了这支珠钗,是要送给姑娘的。” 此言一出,众人从八卦精神中恍然大悟:原来,这公子不是想博得佳人芳心,而是看出了那位丁公子对这姑娘有意,想要成人之美? 丁举文还站在场中央,眉头直跳:他什么时候说过,会把珠钗送给周灵巧了!这,这人赢了比赛就算了,干嘛乱点鸳鸯谱! 周灵巧此时大松一口气:终于不用挣扎了……不过,这位公子是想把珠钗转赠给她,那会不会是举文哥哥的请求呢? 要是花琉离知道了周灵巧现下的想法,肯定会摇头叹息:姑娘,你想多了! “如今丁公子惜败,所以这只珠钗到了花某手中。在下不才,有幸赢得珠钗,倒搅了丁公子和姑娘的花好月圆,因此特来致歉。一支珠钗其实也不值多少,但在下有想赠予的人。故而,对不住姑娘和丁公子了。”花琉离语气带了一丝难以觉察的狡诈,说罢一揖,转身便走。 众人被这突如其来的变故弄得一头雾水:敢情不是博得芳心,也并非成人之美,那到底,这花公子想要做什么? 阿丑垂眸,看着花琉离轻而稳的脚步徐徐向自己走来,心绪却十分平静:他到底知不知道,她和周家有宿怨?如果知道,他这是故意的吗? 花琉离走到阿丑面前一尺的距离,再开口,声音已经由之前的冷淡化成轻暖,可依旧给阿丑一种舞台上演戏的感觉,因为太过完美,毫无瑕疵:“这位姑娘,在下决定把珠钗赠予你。” 阿丑这才抬首,看着笑意清浅却不达眼底的花琉离,淡然开口:“公子说笑了,我与公子萍水相逢,从前并无半分交情,何来珠钗相赠一说?”她已感受到,全场的目光都在她身上,其中有周灵巧的嫉妒羞恼,也有丁举文的惊愕,以及自己身边佟家兄弟的不解。 花琉离摇摇头:“之前在戏楼,满堂看客,唯有姑娘从头到尾专心致志。虽然姑娘一直轻纱蒙面,看不清半分神色。可戏中人物离别时,姑娘叹息;戏中人物遇险时,姑娘握拳。可知,姑娘用心在看。” “所以?”阿丑语气轻扬,仍旧不认为,这是将珠钗送给她的理由。 “花某登台数年,都不曾邂逅如此认真的看客。所以,今日将珠钗相赠,当是答酬知音。”花琉离始终保持着似笑非笑的神情。 阿丑突然压低声音:“那么,我可以不收吗?”语气平淡,却暗藏锐利。 “姑娘,这么多人看着,至少给在下一个面子吧?这烫手山芋,你接下之后给谁都可以。而且,依在下看,姑娘似乎收下更好。”花琉离的声音低柔,眼风若有似无地向一脸妒恨的周灵巧飘去。 阿丑心思翻转,终是伸手接过珠钗:“公子,这游戏,一点也不好玩。” “这游戏很好玩,”花琉离极快地接话,“对了,那两个谜底,是牵牛和独活,有缘再会。”言罢抬步离去。 手握水蓝宝金串珠钗,阿丑心中着实不悦。直觉告诉她,这戏子是个极有心计极有目的的人物,怎么偏偏盯上了她?该不会是,徐泰的人吧? 罢了,兵来将挡水来土掩,且看日后何如。 佟宁信似乎还不曾从方才的变故中缓过神,只觉得,那青衣戏子和一身青袄的阿丑站在一起,绝妙的和谐。只可惜,他看不见和谐下暗藏的波澜涌动。 丁举文走过来,神色有些复杂:“恭喜阿丑姑娘得了彩头。” “有什么值得恭喜的……”阿丑的眸光很快看到小跑过来的周灵巧。 此时人群渐渐散去,戏子重义答酬蒙面女看客的故事,估计能在谯郡传扬好几日。阿丑寻思着:这花琉离到底是为自己谋了个好名声,而她因为蒙面,陌生人也不知道是谁。唯一要应付的,是周灵巧。 “阿丑你咋能这样,”周灵巧停在阿丑跟前,伸手指着她,三角眼怒气横飞,“使诈拿到彩头,你太卑鄙了!”还让自己在大庭广众面前出了丑。 双手一摊,阿丑状似无辜:“谁拿彩头,凭的是真本事,和使诈卑鄙有什么关系?”虽然花琉离今天这出戏对她来说是引火上身,不过,这巴掌“抛砖引玉”,打得确实妙哉!怎么说都算帮她狠狠出了一口气,只是出气的后果,还是要自己担。 “你和那人分明串通好的,你还有脸说!”周灵巧气不过,就要冲上来动手。 阿丑向后大退一步:“我和花公子不过萍水相逢,佟四哥佟五哥也一直和我同路,问问他们就知道是不是串通。而且,你问问丁大哥,最后那个灯谜,他猜了什么?” 丁举文此时已经走到他们附近,闻言垂首:“我猜了牵牛。” “谜底是牵牛和独活,花公子拿到彩头,当之无愧,”阿丑说着,走到周灵巧身侧,“花公子与我不过一面之缘,便引为知音。知遇之恩最是难解难分的缘分,故而我才勉为其难收下了。可惜相比之下,知遇之恩在两情相悦面前,似乎微不足道了。都说棒打鸳鸯是损德的事情,故而我也求了花公子,给丁大哥一个机会。” 说罢,阿丑越过周灵巧继续向前,将水蓝宝金串珠钗交到丁举文手上:“丁大哥,这份人情,不用谢我。”她的语气似笑非笑,说完便头也不回地走了。 阿丑心知,若一开始让丁举文拿到珠钗,丁举文势必不会送给周灵巧。到时候周灵巧可就要发作起来,说不定还怀疑丁举文把珠钗送给了她。 经过花琉离这么一闹,她再转手,丁举文就是拿去压箱底卖银子,也不会把珠钗送给周灵巧了,否则那不是承认了两人的关系吗?若论情,周灵巧不会怀疑阿丑,因为如今摆明了,阿丑和花琉离有说不清道不明的关系;若论财,珠钗也离了阿丑之手,交到丁举文手中。最多就是周灵巧恼恨阿丑和花琉离打了她的脸,可是恼恨比嫉恨,实在是好了太多。 男人的死穴是面子,女人的死穴是嫉妒。 虽然兜兜转转一圈,阿丑除了看一场戏之外,什么也没捞到,但却打了周灵巧一巴掌,也把烫手山芋扔出去了。这花琉离,到底是帮了她,还是害了她? 阿丑摇摇头:她自己似乎也分不清楚了。剩下的事情,就交给丁举文这书呆子应付吧! 摊开掌心流露淡雅光芒的珠钗,丁举文轻叹一声:烫手山芋呀! **** 推荐小伙伴的文[bookid=3031403,bookname=《锦毒》] C 048 干涸 灯谜会已经人烟稀落,花灯的光芒也在逐渐淡去。佟宁智和佟宁信,早随着阿丑的脚步离去。偌大的场子,只剩下丁举文和周灵巧。 周灵巧此时半点兴致全无,恼恨不已地咬牙切齿:要是举文哥哥赢了比试,就没这么多幺蛾子了!可她也不能明目张胆地责怪举文哥哥呀! 丁举文细思方才阿丑说出的两个谜底:牵牛,独活。他不得不承认,花琉离在猜谜上的实力,的确高出他一筹。这次败阵,他心服口服。不过就算赢了,他也没想过要把珠钗送给周灵巧,何况如今输了。 他拿着珠钗,看了周灵巧一眼,深吸一口气:“花公子重情重义,实在难得,日后若有机会再见,定要将此物归还原主,这本就是他应得的。”说罢抬步离开,不再理会周灵巧。 把一切过错推给花琉离,无疑是当下最好的选择。 心绪烦乱的周灵巧,也没心思琢磨丁举文话里的意思。她只知道,这个上元节,真是有生以来最憋屈的一个上元节了。 雨水节气已近尾声,天也暖和起来。阿丑趁着正月里最后几日,在赶忙预备各类种子,等惊蛰一到,就要播种了。家中田地十五亩:上田五亩还是空着的,阿丑和徐奶奶商议了,四亩种粮,一亩种菜;中田十亩,天麻、桔梗、黄芪和忍冬已经各占一亩地,剩下六亩,阿丑决定全部种天麻。 如今这个时代,天麻还是全野生,根本没有人工培育的可能性。在现代,人工天麻也是技术难题,直到20世纪六七十年代才培育成功。如此珍贵的天麻恰恰是一味常用药,因此,如果能成功种植天麻,会让她大赚一把。 不过,这东西就和奢侈品一个道理——多了,那就不值钱了。好在倚仗药田空间,她是独家。但如果十亩地全部用来种天麻,风险太大,万一出了什么差池,可就是全军覆没。因此,种些紫花烂漫的桔梗、金银两色交替的忍冬,看着也赏心悦目;再种些补气养身的黄芪,做点药膳很实用。 这计划她从置田开始就在酝酿,因此大半个正月,阿丑几乎都在空间处理天麻药种,如今都预备得差不多了。 “奶奶,我们现在颇有一些积蓄,您也别太累,”阿丑收着院子里晾晒的衣裳,转头和正要喂鸡的徐奶奶说,“麦子种起来费神,大不了咱们少赚一点多花一些。” 徐奶奶摇摇头:“你这丫头忒懂事了,不就花些功夫,连麦种你都在淮南买现成的,我又不用操心。” 阿丑将衣物收进屋子,接过徐奶奶手中的谷子:“奶奶您别忙了,坐一会儿。再怎么说,种起来都是辛苦的。” “四亩地也叫辛苦?你把菜地一亩、药地十亩都包了,奶奶这四亩地,怎么说都要种!”徐奶奶在院子里坐下,看着撒谷子喂鸡的阿丑。 “种药和种粮食,能一样吗?”阿丑暗地里吐吐舌头:那十亩地种药,可都是种了不用管的药材,空间里药泉处理过,怎么都能长好。 徐奶奶叹息一声:“我们家是女户,没有男丁,自然辛苦,奶奶也要帮你分担着。等过些日子,也该是议亲的时候喽。” 阿丑愣住,语气惊愕:“这么早?”原主年龄她不清楚,可看这副身板,顶多十三,在现代才初中呢!就要,嫁人了? “的确有些早,但我们家的情况,总不能叫你一个丫头撑下去。嫁了人到夫家,有人一起和你担着,我也就放心哩。”徐奶奶说得语重心长。 阿丑放下手中谷子。她明白徐奶奶的意思,无非是早点嫁人,早点有个依靠。然而,且不论她如今不想嫁人,就算真的愿意嫁,凭她这张丑颜,谁愿意要呢?况且,她不认为她需要一个夫家来帮她。不给她添乱限制她就不错了,帮她?想得太美好了吧? 可惜,奶奶怕是不明白她的想法了:“这事情太早,日后再议吧。”她淡淡地结束了这个话题。 惊蛰很快就到了,天气愈发暖和起来。山脚嫩黄的迎春已经开花,在熠熠阳光下明媚鲜妍。 种完一亩天麻,阿丑撑起腰,坐在田垄上,望着盛开的迎春花伸了个懒腰,心情舒畅。春日午后的微风袭来,带着一丝鲜草的清新芬芳,也带来两个女子交谈的声响。 “这天真是奇了,眼见着惊蛰都到了,愣是不见一滴雨水。” “可不是嘛,自打去年入秋,到如今也就下了那一场小雪。村西小河的水都不多了,又赶上开春种庄稼,过不了几日怕是都会干掉!” 阿丑心里咯噔一下:春旱?不会吧?这可是大事,开春正赶上种庄稼,要是缺水,一年的收成都会受影响。思忖着循声望去,只见赵大嫂和江二嫂边走边谈。 江二嫂附和道:“这不,就赶上用水呢,俺先回家,得多拿上几个水桶。” “你先去吧啊,”赵大嫂挥手,“俺也回去叫俺家男人提水。” 阿丑微一愣神,察觉到事情可能不那么简单,于是从垄上爬起来,跑到不远处种麦子的徐奶奶那里:“奶奶,我刚听说,村西小河都快没水了。我们家一直用的是山溪,倒也没注意那边的情况,要不我去看看?” 徐奶奶也愣了,寻思一番:“从我们搬来古井村,一直到现在,也就正月初下了一场小雪,还是没多久就化了的。如今都惊蛰哩,还不曾下雨,再这般下去,真要出大问题的。你去看看也好,我们家虽然不用村西小河的水,可这天都是一样咧。要是有什么情况,我们也得早做准备。” “行,那我去了,要不了多久便能回来。”阿丑说着,跑向村西小河。 记忆中的村西小河,虽然河面并不宽广,却总是水流潺潺、碧波粼粼;沿河两岸花草无数,郁郁葱葱,生机盎然。 然而如今,阿丑站在河边,不由得倒吸一口凉气—— 本就不宽广的河面只剩下浅滩,水流已经少得可怜,几乎见底;原本的河岸干枯得有些皲裂,本来茂密的草丛也稀疏枯黄。这场景,就和前世她坐高铁,列车跨过秋冬的黄河大桥时所见景致相仿,只不过是缩小版,而且没那么多泥沙。 一个多月没来而已,这里怎会变成这般模样? 没来得及细思,阿丑被人一个推搡,差点撞在旁边的树上。接着,她就眼见几人拎着水桶冲向仅剩的水源。 “这才几天,河水就剩这么点儿了,要是再不弄多点回家,怕是明早得全干!”周婶子“一马当先”,拉着周灵巧冲在最前边。 阿丑挪步靠边站,思路还没理清楚:她总觉得事有蹊跷,几天,旱情大爆发也不该这么快就干涸了…… 然而事态的发展没有时间让她理清楚,河边的取水几家就开始吵起来。 “统共就这么些水,凭什么你们周家全要了!”赵大嫂放下水桶叉着腰,极为不满。 周婶子吊起三角眼:“先到先得,难不成这条河是你们赵家的!哼!”说着挑水便走。 赵大嫂不依不饶地将她拦下:“话还没说明白,就想走?想走也先把水留下再走!别以为俺们不知道,周家水缸里都多少水了,要不是你们家藏着掖着,俺瞧着这村里还不至于这么缺水呢!” “你咋说话的,”周婶子把扁担一放,两桶水重重搁在地上,“俺家有没做亏心事,不用你说道!跑得慢还想喝水,以为这河是你自家的,痴心妄想!” 眼见着两人一副即将掐架的样子,阿丑急忙上前劝解:“赵大嫂,周婶子,有话好好说,都是邻里乡亲,和气生财。”自然,你们掐架了,遭殃的是周婶子脚边的两桶水,以及后边周灵巧的两桶水。到时候竹篮打水一场空,仅剩的河水也被你们拿去浇荒地了,多可惜! 周婶子一见是阿丑,三角眼吊得更高了,神情俞加不可一世:“你一个小丫头片子,管得着俺?滚一边去!俺今个就看看大家能说道啥子!” 这话着实难听,阿丑面纱下不禁蹙眉:“这河虽不是赵家的,却也不是你们周家的,而是咱们全村的。你这般强词夺理、强取豪夺,整个村的人都不会服气。” 周婶子想要辩解什么,只是还没来得及张口,就被自家女儿后来居上。 “阿丑你这个扫帚星,还好意思出来丢人现眼,”周灵巧放下水桶,上前一步,脸色不善,“自打你来了俺们村,糟心事一桩接一桩。前头是丁大哥受伤、江三嫂出事,接着是李家,如今又是干旱。俺们村就因为收留了你这扫帚星,害人精,老天爷都看不过眼不下雨!要没你这灾星,哪里用得着到处找水,俺们吃苦都因为你!” 阿丑闻言眉心一跳,背脊森冷:什么脏水都往我身上泼,周灵巧你这是要,转移仇恨围魏救赵呀! **** 推荐一本颇有大家风范的好书,平仄客的《嫡长女》:重生嫡女的夺权复仇之路! [bookid=3051357,bookname=《嫡长女》] C 049 掐架 阿丑面纱下清澈的双眸染上厌恶:哼,自己抢水也就罢了,居然开始乱咬人,拉我顶罪!围魏救赵,周灵巧,你心机真是越发好了! 众人果真被蛊惑,都把目光转向阿丑,有的疑惑,有的厌恶,有的摇头。 此时赵三嫂正好赶到,听了周灵巧一席话,又看到大家伙的反应,忍不住为自家大嫂和阿丑帮腔:“周丫头,有你这么说话的吗?俺还要说,村子里自打你出生,灾祸统统都因为你。十三年来,村里谁家白事了,田里庄稼遭殃了,都因为你。自己也不想想说不说得过去!分明是自己在这抢水,想不担责躲过俺们追究,就开始趁机乱咬人。逮着谁是谁,俺们才没那么傻!” 赵大嫂立马和她三弟妹站在一条阵线上:“就是,转移大伙注意,以为就能把水偷走了?休想!” “空口无凭乱咬人,疯狗似乎也没这么猖獗吧,”阿丑鄙夷地瞪着周家母女,说出的话毫不客气,自然,现在不狠,等下有的是人对你狠,“大旱当头,不和村里人团结一致共同抗旱,在这抢水骂架,污蔑乱咬人!大家可都看着了,今天是我,明天说不定就是你们之中不知道谁了。周家的德性,大家又不是不清楚,历来没教养!” 最后三个字,阿丑咬得极重:之前没拿你怎样,你就越发得意起来。蜜蜂吃高粱,顺着杆子往上爬!今日不给点教训,还真拿我当软柿子捏呀! 这一句周家家教何如,大大刺激到了周灵巧:“你一个扫帚星,有什么资格说俺家!你要这样说俺,你就更不是东西!没爹没娘没人教!” “一个未出阁姑娘家,说出来的话不三不四的,”赵三嫂侧目而视,“没爹娘也拿来骂,简直缺德。周丫头,俺瞧着你是嫁不出去了,谁家敢要!你们周家教出这样的女儿,真丢脸。不过,本来抢水也不是啥子光彩事,一般的没德行。” 周婶子不以为然,她倒觉得,自家女儿真是越来越聪明了,一下子找到了问题的关键。于是,她三角眼吊起,带着浓浓的讥讽:“好笑得很,你们不找大旱的原因,找俺们做啥子?要是没阿丑那扫帚星,哪有啥子大旱,哪用得着抢水?依俺的意思,先赶跑扫帚星,俺们村才能有水!” 话音未落,周婶子就撸起衣袖,拿着手中扁担,向阿丑的方向挥去。 阿丑见状,错愕得合不拢嘴:就这么,要打人了?我勒个去,真是太野蛮了,泼妇中的泼妇呀! 她急忙往旁边一闪,只见赵三嫂已经抓住周婶子的手臂,拦下挥舞的扁担,相互撕扯起来;那边也有个村民听信了周婶子的蛊惑,要冲上来,却被赵大嫂抱住,扭打成一团。 一时间,战局拉开,几方势力爆发恶战,村西小河边,场面一片混乱。 阿丑扫了几眼不远处还想跑上来打她的村民,深吸一口气,拔腿就跑:如今三十六计走为上,就她这小身板,还和人掐架?还是跑去搬救兵吧! 于是一溜烟向村头佟家跑去。 丁举文拎着水桶正赶去村西小河,就看见熟悉的身影如风一般,朝着反方向和他擦肩而过。 “阿丑!”他出声打招呼。 只是阿丑一面专注于方才的事情,一面急着搬救兵,并没注意附近的人和事,脚步不停速度不减,一路向东。 丁举文不解:她这么着急,是怎么了?还是跟去看一下,说不定能帮到她。 如此想着,他折回脚步,跟着阿丑向村头跑去。 “佟五哥,”阿丑扒着佟家大门,抚着心口直喘气,“你爹在吗?” 蹲在院子里刨木头的佟宁信抬起头,有些摸不着头脑,愣愣地看着阿丑:“咋了,头一回见你这么慌,发生啥子了?” 阿丑一咬牙,就差过去把佟宁信揪起来了:“说重点!你爹在哪?” “俺爹,下地去了——” 还不等佟宁信把话说完,阿丑一溜烟又跑了。 刚跑到佟家的丁举文见状,看了站起身张望阿丑背影的佟宁信一眼:“她刚才说了什么?” 佟宁信摇摇头:“问俺爹,到底发生啥子了?” 丁举文不再多言,追随阿丑背影而去。 “唉,一个两个都不理我,问一句话就跑了!”佟宁信一跺脚,自言自语,“不行,俺也要跟去看看,到底咋回事?” 村西小河边,几队人马正扭打着,就听见一声怒喝:“你们这是干什么,全都停手!” 佟德全正在地里忙活着,便看见阿丑跑来找他,说村西小河干涸,因为争水,周婶子大打出手,现在乱成一片。佟德全闻言,二话不说就赶过来了,发现场面果真够混乱,连忙出声阻止。 周婶子拿着扁担,已经把江二嫂儿子的额头拍出个大包;赵三嫂发髻早就乱了,掐着周婶子手臂,几乎把那碎花袄子都掐碎了;周灵巧不知怎地,摔进干涸的河床浅滩,弄了一身泥,好不狼狈;赵大嫂比较彪悍,已经把一个小媳妇压在地上了,此时被吓得突然停手,那进退两难的双手,看得阿丑只能拼命咬牙忍笑—— 怪不得吴王阖闾要孙子训练宫妃美女,敢情是因为女人打架,比男人有看头? 不过眼下不是胡思乱想的时候,她要趁此机会,一举翻盘! “呀,周婶子,你怎么拿着扁担就打人啦,太可怕了!你看江小弟的头上,肿这么大包,江二嫂不心疼死,待会儿过来我给看看。”阿丑站在佟德全附近,一副扼腕的样子。 周灵巧从泥地里爬起来:“阿丑你这个扫帚星,挑了祸端就跑,还去恶人先告状,俺和你拼了!”说着就冲过来,一副要和阿丑同归于尽的架势。 阿丑暗自叹息:周灵巧这是打上瘾了?佟里正在这儿坐镇呢,还想打? 她边想边往后大退一步,似乎受了极大惊吓:“你别过来!你整天说我是扫帚星欺负我,抢水还拿我垫背,周家自己做的事,和我有啥关系?” 佟德全看着飞奔冲锋的周灵巧,大半个身子都是泥,凌乱的头发也抹了泥土,脸颊还挂了一点青紫,不悦地蹙起粗犷的眉峰喝道:“停下!” 周灵巧被惊住,一个急刹车没站稳,直直扑到在地,摔了个狗啃泥。 丁举文和佟宁信此时方到,哪知一到就看到这么“惨烈”的场面——满身泥不说,还整个人扑倒在地,脸都会摔肿吧? 周灵巧这么一摔,也不知是摔疼了脚还是摔疼了脸,撑着地抬头就哭出声来。然而下一刻看到停在路口的丁举文,哭号生生被咽了回去。 阿丑正纳闷为何哭声戛然而止,顺着周灵巧的目光望去,就看到佟宁信怔怔站在那里,以及他身边的丁举文。她深吸一口气,把手覆在额头上遮住视线:这下周灵巧糗大了……在心上人面前,满身泥污头发凌乱鼻青脸肿不说,偏偏还摔了一大跤,看样子还是脸着地的。这不是,形象全毁了嘛! 有些同情地轻叹一声:安安分分待在河边,不就啥事都没有了吗?到时候丁举文一来,躲在人群中不出声,谁也不会发现你。硬要冲过来打我,这下遭报应了吧? 周灵巧此时的心情,可谓羞愤悲恨交加:羞的是自己最难看最狼狈的模样居然被举文哥哥全部看去了;愤的是自己气运不佳,老天不垂怜;悲的是如此一来,她平日娇俏可人的形象,全因为这一摔毁掉了;恨的是,罪魁祸首阿丑,如今却在一旁看好戏!越想越气越委屈,她心一抽痛,脑子嗡的一下,直直晕了过去。 “呀,闺女,你这是咋了!”周婶子扁担一扔,神色焦急,冲过去想要扶起周灵巧。 阿丑面纱下挑眉:周婶子,你不来这么一出,丁举文那书呆子说不定还没认出,地上趴的这位,是成日追在他身后喊“举文哥哥”的周灵巧呢!您这么“合时宜”的关心……您女儿是会感激你,还是会埋怨你呢? 其实,丁举文方才真没认出那是周灵巧,如今周婶子冲出来,他才反应过来这是谁。佟宁信也是如此,发觉这是周灵巧之后,一个撑不住开始捧腹大笑:真是报应呀! 佟德全严肃地瞪了自家小儿子一眼,佟宁信只得讪讪。 丁举文也忍着笑,不由好奇接下来事态的发展。 “是谁先动手的?”佟德全冷冷问。 赵三嫂立马回应:“周婶子先撩起扁担打人的!” 赵大嫂也出声附和;江二嫂儿子被周婶子打伤,江家的人自然也把矛头指向周婶子;其余人,眼见赵家和江家已经站队了,也的确是周婶子先出手,此时把过错全推给周家最是便宜,于是也纷纷指认周婶子。 周婶子正猛掐女儿人中,闻言扭头一看河边诸人,才发现已经势单力孤,急忙辩解:“佟里正,你可要为俺做主呀!分明是阿丑这个扫帚星,自打她来了俺们村,俺们村灾祸不断。现如今天不下雨河水干了不说,还挑起祸端惹得俺们大打出手!要不是阿丑这个扫帚星,哪会打起来!” 阿丑在心中冷笑:还真不赖!周婶子要想脱罪,最好的办法,就是把一切过错都推给她这个“扫帚星”! **** 感谢月若兮辰;念茶涩;紫金小镇打赏的平安符! 推荐种田美食文 [bookid=3144775,bookname=《一品贵妇》] C 《闲妾 [bookid=3063758,bookname=《闲妾》] 重生了! 痛定思痛, 踢开各种勾心斗角, 踹飞神马争风吃醋, 她只是想做个“闲妾”, 有这么难么么么么么么……?!!!! 一一一一 楔子 “快,快,别误了时辰!若是等到天黑,仔细让那阴间的冤鬼来收了你的魂儿!”一个精精瘦瘦的女人急急地说道,脸上有着一丝掩不住的惊惶。 在她的身后,两个身着青衣的家丁身上扛着一卷麻席,听了这话不由得身上抖了两抖,脸色微微一变,其中一个尖嘴猴腮的男人就强笑着说道:“何贵家的你就别吓唬我们了。就算是有那阴间的冤鬼,也跟我们无关啊!又不是我们要了她的性命,就算要索命也轮不到咱们不是?” 他这话倒更像是自我安慰。 另有一个身材略胖的女人也是变了脸色,不耐地催促道:“行了,别耍嘴皮子了,赶紧走吧!回头让那人看见了,说你们办事不利,有没有阴间的冤鬼我可不敢说,可你们定然是注定要倒霉的!” 那两个家丁像是猛然想起了什么,顿时比方才更加厉害地抖了几下,不再多说废话,扛着那麻席一溜烟儿就跑出了院子,消失在拱门之后。 这时,前头说话那精瘦的女人脸上神色有些摇曳,转过身看了看后面那座阴森森的房子,耳边似乎依旧传来那令人惊心动魄的惨叫声,心中顿时又是一阵发毛,忍不住就说道:“赖祥家的,你说,真的会有冤鬼来找我们吗?” 她身旁那略胖的女人撇了撇嘴,叹了口气说道:“所谓冤有头、债有主不是吗?咱们又没做什么,都是那人做的,她就算是要报仇也找不上咱们不是?再说了,若不是她吃了猪油蒙了心,仗着有老太爷撑腰就胆大包天敢跟那人对仗,如此不知好歹,又怎会落到如今这种田地?!那人的厉害,所有人都知道了,就只有她不知所谓地往上面撞,这下可知道厉害了,却也晚了!” “可不是么!”那精瘦的女人也叹息道,“就可怜了那没长大的娃儿,这般没了娘,今后也不知会有怎样的结局?你说她但凡多为自家女儿想想,也不该上赶着去跟那位争风吃醋,如今那孩子没了娘,将军又从不管这些后宅琐事,日后怕是日子难过了!” 正说着话,忽地就有一阵阴风吹过。两人本就心中有鬼,此时只觉得背脊一凉,顿时便汗毛一根根倒竖起来,恐惧地对视了一眼,再也不敢在这个地方停留,仓惶地匆匆跑了出去,一边跑还一边双手合十,喃喃地祷告着,不停地说道:“裴姨娘,您可千万别怪我们,我们也是听命行事,您就行行好,放过我们吧!回头我们一定给您烧香拜佛,求佛祖保佑您早日荣登极乐,转世投胎,下辈子一帆风顺、美满幸福……” 因为惊吓过度,这些话说得颠三倒四、毫无逻辑,可笑的是人在世的时候她们可从来没有这般恭敬过。 两人跑出去之后,这破落的院子便呈现出了一股死寂,没有半点儿人气。忽又一阵阴风吹过,拂起地上一片枯叶,萧索地在风中翻滚了几圈,随即颓然落地,一片凄凉…… 一一一一 第一章·彻悟 “娟儿,你去看看,姨奶奶醒了没?”一个清脆的声音说道。 “哎。”另一个脆生生的声音说起来,便有人卷起帘子走进了屋,来到床边。 光线一暗,似乎是来人弯下了腰,仔细确认着什么,随即又是一光,却是来人退了一步,恭敬地说道:“姨奶奶,时辰不早了,您该起了。” 她心中蓦地一动,早已停摆多时的心脏仿佛突然又一下子跳动起来。她立刻感受到一股生的悸动,猛然一惊,一下子坐起身来。 旁边的丫鬟吓了一跳,急忙问道:“姨奶奶,您怎么了?是不是哪儿不舒服?” 她愣愣地看向旁边,双眼似乎没有什么焦距。过了好一会儿,渐渐地终于对准了焦,却是惊讶地叫了一声:“娟儿?!” 娟儿被她这一惊一乍地叫得又是一愣,看见她那诡异的眼神,不知怎的就忍不住激灵灵打了个冷颤,怯怯地说道:“是……是奴婢,姨奶奶您……有何吩咐?” 她惊疑不定地看着眼前这个少女,熟悉的面容,青春少艾,一股鲜活的气息跃动在四周,就像真的一样…… 她不禁伸出手去,拉过娟儿的手,倒是将娟儿吓了一跳,差点下意识就甩开了她。还好及时醒觉过来,硬生生止住了自己的冲动,只是心里愈发地发毛,说话都带上了颤音:“姨……姨奶奶,您……” “娟儿……”她彷如未觉,只是感受着从手心里传来的温度,在在显示着这个人是真的,是真的活着的。她的心中不禁闪过一丝彷徨,心跳如雷。 这……究竟是怎么回事?她……不是已经死了吗? 娟儿被她摸得毛骨悚然,更是被她的眼神看得心惊胆颤,终于忍不住仓惶地大叫起来:“莺儿姐姐!莺儿姐姐!你快来啊!姨奶奶不好了!” 却是终究不敢甩开她的手。 一伙人顿时呼啦啦一下全涌了进来,一眼便看到自家主子愣愣地坐在床上,仿佛没有灵魂一样拉着娟儿的手,神态诡异之极。而娟儿浑身发着抖,颤颤地站在床边上,一脸的苍白,小脸上差点就哭出来了。 为首的大丫鬟急忙冲上前来,一把拉住了她的手,惊叫道:“姨奶奶,您这是怎么了?是不是哪里不舒服?奴婢知道老太爷去了您心里难过,可也不能这般糟践自己啊!若是有什么不痛快的,您只管发泄出来,别憋在心里呀!您并不是一个人,您还有将军、还有灵姐儿呢,您一定要挺住啊!” 她顿时一个激灵,一下子回过神来,反手抓住莺儿的手,颤抖着问道:“你……你说什么?老太爷去了?老太爷刚刚去?!” 莺儿也被她抓得一惊,却只能硬着头皮说道:“是……是啊,姨奶奶,您……您睡糊涂了?前儿个晚上老太爷就过去了,您昨儿个哭了一天,伤心过度,还是找大夫开了副药,昨儿晚上喝了以后才睡着了。” 她愣住了,手不自觉地松开来,莺儿和娟儿得了自由,赶紧退了一步,离她远点儿了,这才松了口气。然而两人对视了一眼,却又忍不住心中的担忧,忧心冲冲地看了她一眼,娟儿就问道:“莺儿姐姐,你看姨奶奶这样……要不要再去请个大夫来看看?” 莺儿想了想,摇了摇头道:“我瞅着这样子,八成倒像是姨奶奶伤心过度,所以精神有些恍惚。不要这么快就去找大夫,免得被大奶奶那边见了,又多生事端。如今老太爷不在了,咱们可要愈发小心才是,万一被那边儿拿住了什么把柄,可没人能救得了咱们了!” 娟儿心中一凛,急忙点了点头,站到一边不敢再说什么。 她虽然神智有些恍惚,这几句话却还是不知怎的飘进了她的耳中,不由又是一愣,心中一喜,又是一沉。 老太爷刚去的时候,岂不就是三年前?也就是从那个时候起,一切都变了,每况愈下,却只有自己一直固执地不肯改变,还梦想着如以前那样,随心所欲,自以为自己一切都强,结果最后落得个身败名裂、魂飞魄散的结局…… 等等,并不是魂飞魄散,自己这不是活过来了吗?而且是回到了三年前,也就是说,自己有机会重新来过了! 她的心脏剧烈跳动起来,强劲地跃动着几乎就要跳出心窝去。她忍不住紧紧抓住自己的胸口,呼吸急促,脸色泛起了潮红,眼神晶莹发亮。 是啊,回到了三年前啊!那是自己改变人生的起点。那么浅显的事实,就连丫鬟都明白,可惜以前的自己并不懂得,结果傻傻地落入了别人的圈套,香消玉殒。最最重要的,是她一直都没有看懂他,一直天真地做着一厢情愿的美梦,结果…… 这是老天爷的厚赐吗?让自己回到三年前,回到一切都还来得及的时候,让自己有机会改正致命的错误,让一切重头来过。 太……太好了啊! 她激动得浑身都颤抖起来,差点压抑不住心中的狂喜和庆幸。 过去的一切都过去了,那凄惨短暂的一生,姑且已经可以算是她的前世了吧?前世的她一直浑浑噩噩活着,自以为很明白,其实只有在临终时才真正成熟、长大,却为时已晚,早已无力回天。但现在,老天爷给她机会重来一遍,她便能够修正自己的错误,拯救自己的未来,保护女儿的幸福。 只要她不再犯前世那样的错误,弄清楚什么才是自己真正想要的,不要再存有任何不切实际的幻想,她就一定能够过出一个跟前世不同的、幸福美满的生活。上辈子临终时她的遗憾和怨恨,这一世绝对不要再次尝到! 为了女儿,为了自己,她——裴馨儿,一定会珍惜这一次机会,活出个不一样的人生! 她紧紧握住了拳头,咬着牙,在心中立下了誓言。 一一一一 很精彩的宅斗文,有兴趣的亲可以点下面的蓝色字哦~ [bookid=3063758,bookname=《闲妾》] C 050 缺水 日头渐高,阳光愈发耀眼。 “周婶子,你说这话我好不委屈!当时我初来乍到,拮据得很。你看上我家的东西,我顾及奶奶年纪大了,做点东西不容易,所以没舍得给你。本是一片孝心,不知怎地得罪了你。后来李家出事,关于周家做的那些事情……我看在佟里正的面子,也没记仇,守口如瓶。可如今你仗着有我这个垫背的,什么都敢做,做完就往我身上推。我知道自己新来的,说话没底气,但也不能……” 阿丑这一席话,语未尽声先咽,却又不曾真哭出来,令人觉得她似乎有天大的委屈,可又因害怕惊惧,不敢发泄情绪。 她微微偏头状似胆怯,面纱下却双眸沉郁:拉我当替罪羔羊,你想的也太美了!第一次扮猪吃老虎,用在你身上,也算看得起你! 众人听完,不管信与不信,都在心中埋了根刺:周婶子贪心人尽皆知,指不定阿丑就因为这和周婶子闹僵了,周婶子才处处针对她;而李家的事,周家又掺合了啥,莫非有不为人知的内幕? 周婶子语塞,不知该从何辩起:阿丑从来都是个冷硬角色,今日这般示弱,反叫她进退两难。若是阿丑咄咄逼人地还击,她倒可以顺水推舟把扫帚星之名坐实了;可如今一副惹人怜惜的模样,扯出周家以前的事,又是比天大的孝,还有佟里正。但她什么都不能说,要是多说了一句,指不定阿丑就把周灵巧毒蕈的事抖出来,到时女儿的名声就彻底完了。有个把柄在阿丑手中,害得她束手束脚,该如何是好? 不过转瞬,佟德全已经开口,没给周婶子再闹下去的机会:“荒唐!村里没水了就在这抢,带头打架,不知悔改还胡乱咬人。俺们村都这样,下游铁定更糟糕,你还要说下游村子有更厉害的扫帚星?” 暗自舒一口气,阿丑放心地勾唇:幸好佟里正不是迷信的人,也够聪明,想到下游——等等,下游? “佟里正,就算是天不下雨,也不至于才几天河就干了。会不会是上游村子一看水不多了,干脆截河不让水流到咱们村?”阿丑说着自己的猜测。 大伙儿一听,都觉得十分有理,会不会是上游的村子从中作梗?才几日,如何干成这般模样? “是有这可能,”佟德全赞许地点头,“周婶子,把你闺女背回去,好生休养,五天内再看见你俩出门,就该请衙门了。” 这意思,很明显要周婶子和周灵巧闭门思过关禁闭。 他接着下令:“其余打架的,下不为例,再看见你们动手,俺不客气。村里男丁及冠的,都跟俺去上游西甸村看看。其余的在这收拾场子,照顾伤者,等俺们回来。” 周婶子背起女儿灰溜溜地回家,阿丑则走向河边查看伤者状况。 赵大嫂揉了揉酸疼的胳膊,扶起赵三嫂:“阿丑姑娘,还好你腿脚快,把佟里正喊来了,再晚点俺们都撑不住了!” “没伤着哪吧?还好有你们帮我拦着,不过事关春耕,没水这事太严重了,”阿丑帮两人查看伤情,“不然大伙儿也不至于这么激动。” “哎,可不是嘛,就没想到,周婶子下手这么狠!都是同村邻里,这算啥子事呀!”江二嫂叹息一声,心疼地想要帮儿子揉一揉红肿的额头。 “江二嫂别揉,”阿丑赶忙制止,“刚伤着,千万别揉。初春水还凉,河里虽没水了,山上还是有山溪的。取一些冷敷,等到明天这时候,再拿热毛巾敷着,多休息几日,就能好的。” 江二嫂感激地点点头,搂着疼得快哭出来的儿子:“好,谢谢阿丑丫头,那俺先回去了,真是遭罪呀!”说着便急急回家,处理儿子的伤情了。 其余诸人,都是些轻伤,顶多哪儿青了一块紫了一片,阿丑嘱咐他们回去拿剥了壳的熟鸡蛋滚几圈,休养一阵便能痊愈。 佟宁信也没帮上多少忙,看见众人都回家了,这才靠在树干上,大笑起来。 阿丑白了他一眼:“有什么好笑的!”周婶子的惹事本领,她今天才完完全全见识到。而她早就和周婶子杠上了,只要周婶子还在古井村一天,她就不能掉以轻心。何况,如今最棘手的问题,是村子里的水源。 佟宁信被她冷冷的语气噎住了,开怀大笑变成愁眉苦脸:“阿丑,俺……” “水的问题还没解决,你爹还在外头奔波,就你在这看戏看得欢。”阿丑没好气地说。如今她很是头疼,上游西甸村会拦截河水,就说明他们也发觉水不多了。就算佟德全协商成功,令他们放闸,水也不会太多。山上虽有山溪,能解一时之需,然而天不下雨,饶是山溪再多,也难撑得长久。 在古代,天公不作美,就只能干等,或者做些不科学的“祈雨”无用功。人工降雨,那是需要干冰以及现代化装备的,在科技尚不发达的古代,她懂原理又怎样?还不是只能空手干着急? 丁举文抬眸安慰道:“阿丑,佟里正已经去调查了,别太过忧心。” 阿丑不禁苦笑:你个书呆子,还真以为调查清楚就能高枕无忧了?治标不治本呀! “大家该做什么先去吧,奶奶还在地里等我。”阿丑淡淡说完,转身离去。 缺水的事,她还需要好好想想。 临到黄昏,佟德全总算带着人回来了。 “西甸村的人真缺德,还是找了衙门的人,才解决的,”他坐在村口一块石头上,有些疲累地叹息,“衙门的人说,实在是太久没下雨,又赶上开春耕种,最要水的时候,好多村子都缺水。” “那可如何是好?” “一年都指望着这几日呀,要没水,今年就没收成了!” “别说浇地,怕是连人和牲口喝的水都成问题。” …… 村民们焦急地议论着。 阿丑愁眉不展:看来,这一带都是大旱了。否则,去邻近的地方运水过来也能解燃眉之急。 “这事,知府大人上报给淮南道了吗?”阿丑出声询问。如今只能靠国家救助,就算下来的政策被层层剥削,能免今年的税也好。以往看史料,不是经常某某地区大旱,减免税收一年吗?否则,种不出东西还要交税,那太严苛了。 佟德全点头:“乔知府已经报上去了,也不知啥时候能有人解决。” 阿丑有些无奈:的确,等事情逐级呈文上报,再等解决方案出来,成为诏令逐级下发,要花多少时间?在这以前,他们得自救。 “只能先用山溪,另外家里能省水的地方省着点。实在不行,最后只能留着人和牲口喝的水,”阿丑提议,“再不济就找柏树,凿穿树干会有汁液流出,柏树在这一片还算常见树种。”其实她并非担心自己没水喝,手上还有个空间,空间里有水有田。但会令所有人觉得匪夷所思的空间,她怎么敢拿来帮大家?要如何解释水的来历? “阿丑丫头说的不错,能撑一日是一日,能缓种的田就晚点种,种了也没水浇地。最要紧的,大家要团结!这几日,会安排大家轮流找新水源。要是俺们村自己先打起来,水源没找到,可不就大家一起等死?”佟德全劝诫道。 周阿兴闻言讪讪低头:今天闹得最凶的就是他周家,搞得妻女被关禁闭。女儿一醒来,又是哭又是喊,怎么都不肯消停。 当然,他怎会知道,周灵巧是因为在某人面前出了大丑,丢尽形象,才这般“生不如死”。 佟德全又对大家进行了一番思想教育。 散会后,阿丑搀着徐奶奶走在回家路上:“奶奶,麦子就先别种了罢。另外,家里头的水,也该谋划着用了。” 徐奶奶叹息一声:“只能先这样,不然种出来也不好。就希望水源能尽快找见,别闹的村里头人心惶惶的。” 翌日,按照佟德全的安排,佟德全领着赵大庆、丁举文、佟宁信前去找水源。 佟宁信央求了自家亲爹,以阿丑见多识广为由,把阿丑拉上了。阿丑受了邀请,有些摸不着头脑:和书呆子丁举文、二愣子佟宁信一起找水源?而且,她怎么就见多识广了?她完全对这些基本生存技能一无所知呀!只希望不要出什么让她头疼的事情。 走在山林间,阿丑依然乐衷于在看到草药的时候顺便采下,反正她对哪里有水这项技术难题一窍不通,最多就是认认路——因为她经常上山采药,对这一带还算熟悉。故而也就心安理得地当起了指南针。 佟宁信倏地“咦”了一声:“那里是一口井吗?” 佟德全只瞄了一眼:“那口井干了许多年了,去前边看看吧。”便继续前行。 阿丑有些好奇地盯着那口废井:干了许多年? 许是察觉到阿丑的不解,身后的丁举文走到她身边,语气唏嘘:“那口井,是有故事的。” **** 感谢书友140417061417098;刺猬、;德阳酱油打赏的平安符! 推荐两本种田文~ 竹苑青青的《渔妇》: [bookid=3000142,bookname=《渔妇》] 穿越了,寄人篱下,婶母不喜,叔父不爱,还要逼她替堂姐出嫁。 无奈,那就嫁吧! 嫁到偏僻渔村,从此婆婆妯娌小姑一箩筐,吵吵闹闹过日子。 无所谓,做个渔妇也不错。 抓个鱼,捉个虾,采采紫菜,捞上来,全是银子。 只是,只是相公,你身上的那块玉佩到底是谁家的传家之宝? 张明暗的《嫡女毒医》: [bookid=3130828,bookname=《嫡女毒医》] 重生在女户之家,一家三代没有男丁。家中有家资万贯,却被极品亲戚窥伺。 尽管困难重重,素问却丝毫不惧。有顶尖医术傍身,她必能斗垮极品。 状元就敢忘恩负义,你以为姐是好惹的? 侯门公子只是靠山,姐可没别的意思。 虐渣男,勾良配,收获幸福甜美爱情! C 051 善人 新芽初发,嫩绿的几瓣叶片在阳光下清新亮丽,落下斑斓稀疏的剪影。紫藤缠绕,衬着灰色古井愈发朴旧,透着安沉的气息。 阿丑脱口而问:“什么故事?”她拂开枝桠,朝前走去,眸光却还停留在那口古井之上。 “大乾开国之时,这一带本是最激烈的战场,”丁举文语气淡而沉,讲述着那些早已褪色的故事,“前朝大渊,都城在淮南,大乾太祖从西北起兵,一路凯歌,到了淮南门口的谯郡,却发现军中细作投毒。” “投毒?”阿丑虽在问,实则心中并不以为意,暗自挪揄:这书呆子,八成史书杂记看多了,如今掉起书袋。不过谁知道真假?毕竟大乾当政,开国时候的故事,各种歌功颂德,有多少水分,多少是当时的真实情况,大约也只有那些亲身经历已经作古的人知晓。后世往往会添油加醋,以讹传讹,她只拿来当消遣听罢了,反正走路找水用不上耳朵。 丁举文再开口,明显有了悲戚之意:“敌军在附近的江流湖泊都投了毒,甚至还毒害了许多无辜百姓,如此罔顾人命,也难怪大渊要亡。大乾军队陷入困境,太祖便下令寻找水源。” 阿丑挑眉:军临城下,大渊除了投毒,怕是也没有别的妙招了吧?存亡之际,哪里还会把百姓生死放在眼里?否则,自古那么多战争打杀,又是怎么来的? “于是,大乾的军队就寻到了这里?”阿丑说着自己的揣测,跨过一道沟。 丁举文语气赞许:“是,那口古井,救了大乾百万大军。后来天下大定,淮南道因为战事惨烈人烟稀少,太祖皇帝下令让四方来迁,我们的祖先便来到这古井所在之处定居,因而也有了古井村。” “大乾开国,离现在也有百年了。后来这古井又是怎么废的?”阿丑侧头问身边的丁举文。前世的那个世界,古井这一带,因古井贡酒而闻名。如今这个时空,倒是因为一场战争。百年的村子,实在算不得古老,都是各地迁来的,也难怪古井村姓氏庞杂,没有像样的祖屋祠堂。 “六十年前,一场大地动震断了水脉,从此这口井也废弃了。我是小时候听村子里的老人说的,如今他们也都不在了,年轻一辈很少提起陈年往事。”丁举文用木棍撩开前方的石块。 阿丑叹息:还以为他是掉书袋呢,原来是口口相传的民间故事。不过,没有刻骨的记忆,怎么会一直提起?大约在那场地动中,当时还年轻的老人们失去了重要的亲人,失去了家园。那些林林总总的过去,终究会随着生命一同逝去。渺小如我们,只能,珍惜当下…… 正想着,前方传来声音。 “这里兴许还能凿些水出来,俺们挖着试试看。”佟德全一挥手。 几人听到有希望,都兴致勃勃跑上前开始挖土。只要有水,能多一点是一点。阿丑也抛开方才的话题与思考,上前帮忙。如今,真是水比油还贵呀! 因为缺水,佟德全日日带人到附近寻找水源,但也收获不大,每次都只找到可怜巴巴的一点,勉强够维持村里的基本需求。这般僵持几天,古井村几乎撑不住了。 这天一大早,阿丑做了些琐碎家务,叹息地瞅了一眼家里见底的水缸,便打算再去附近走走,寻找新的水源。 准备妥当刚走出门,就看见佟宁信跑过来。 “阿丑,太好了,村子里来了送水的,俺爹叫俺通知各家,赶紧拿水桶去村口排队!”佟宁信喜笑颜开。 “送水的?是什么人?”阿丑有些摸不着头脑,哪来的水?这工程量一定相当巨大吧? “俺也不清楚,总之是好人,你去看看就知道。”佟宁信话音未落,一溜烟又跑了。 好人? 行到村口,才发觉已有不少人拎着水桶排起长队。 阿丑和徐奶奶一人拎着一个水桶,站在队尾。 “各位父老乡亲们,大伙儿都听好了,今天每人一桶水!不争不抢排好队,大家都有。明个我们还来,直到天下雨。所以大家不用担心!”一个家丁装扮的人站在队伍最前端,举着双手向大家宣布。 村民们一片欢呼:每天都来,直到下雨?这么好的事儿? 阿丑眨眨面纱下清澈的双眸,和徐奶奶对望一眼。两人的想法是一样的:谁这么大手笔,有这么多人力物力,还愿意拿来做好事?不会有什么阴谋吧? 毕竟两人都是建业关帝庙秦爷手下待过的人,俗话说一朝被蛇咬,十年怕井绳,她们总会多一点儿心眼。并且,阿丑可不相信天上会掉馅饼。除非,这件事的发起人真是钱多到没地放,又有一颗济世之心。 她很想问这么好的事,是谁做的,只是还没想好如何开口,已经有人帮她问了,虽然出发点不一样。 “天大的好事呀!保佑几位好人,好人留个名姓,以后俺们也好报答!” 有人起了头,便也有人附和。顿时,一片赞叹感慨之声不绝于耳。 那家丁回应:“大家不用多礼,我们家主子说了,不让留名。” “做这么大的好事不留名,真是大善人呀!”大家愈发感激。 家丁挥了挥手,截住大家的溢美之词:“好了,现在安静取水,每人都有!” 阿丑不解地蹙眉:这到底是谁呢?谁既有这样的能力,又有这样的意愿? 罢了,想是想不出来的,先拿了水再说。 队伍渐渐变短,阿丑站在近处好奇地观察,家丁们动作都很利索,也很有礼貌,不是大户人家,绝不可能有这样好素质的家丁。不过也是废话,能做这么大工程,怎么可能不是大户人家。 和徐奶奶拿到水,回了家,阿丑仔细鉴定了一番,水很干净安全,真是她想多了。 “奶奶,你说,那个幕后的人,难道真的是想做做善事而已?”阿丑托腮思索着。 徐奶奶放心地叹口气:“既然水没问题,那就是我们想多了。以往遇到水灾什么的,也会有富贵人家施粥哩,倒不是稀奇事。行善积德,能荫庇后人的,只要家里有钱,富贵人家都舍得。” “那倒也是,”阿丑点着头,“不过他们真的挺辛苦,也不知道从哪运来,走了多远的路。” “小时候就听有见识的人讲,商队载着东西走多远的路,想来是一个道理。”徐奶奶笑容满面,似乎在回忆从前。 阿丑在心中赞同:古代交通不便,却还是阻挡不了丝绸之路等赫赫有名的商路。后世谈起不过平常,然而在古代的条件下,商队往往十分艰苦,更何况是难度极高的运水。 徐奶奶话题一转,打断阿丑的胡思乱想:“你这丫头呀,心思多。不过多心是好事,像佟家小五那么单纯,我还担心你被人骗呢!” “扑哧”一笑,阿丑捧腹:“奶奶,你这般说佟五哥是非,到底是褒是贬呀?” “世上好坏,哪里分这么清楚!”徐奶奶这话虽有几分说教的意味,却在末尾,被阿丑听出了淡淡的感慨。 几天下来,古井村都靠着大善人的水过日子。佟德全并没有放弃水源的寻找,毕竟善人是做好事,哪天要不做了,村里照样会出问题。 阿丑从村口领了水回家,正巧遇见赵三嫂串门。 她刚要往茶杯里倒水,就被赵三嫂制止:“这都啥子时候了,还讲这些虚礼,倒了水也是浪费,俺不渴。” 阿丑笑了:“渴了就说,也不是缺那几杯水,就是这两日不曾见你,听赵大哥说,你回娘家了?” “可不是嘛,娘家那边也干得厉害,俺回去看看。幸好有这大善人每日送水。”赵三嫂啧啧称赞。她娘家同在谯郡一带,也是大旱重灾区。 “你娘家,似乎在东边吧?这么说来,大善人真辛苦得很,要管这么多地方?”阿丑有些惊叹。 赵三嫂颔首:“俺想着就辛苦。对了,听闻,谯郡城里头,有人发现了大善人的身份!” “哦?是什么身份?”阿丑兴致满满地问,都好几天了,谁都在好奇幕后策划者的身份。 “听说,姓墨,生意做的可大了,其余的,俺也不清楚。”赵三嫂神秘兮兮地说。 阿丑愣了一下:墨家?第一富商墨家? 家中钱财万贯,伙计家丁无数,商路广布天下。也似乎只有他,有这样的能力吧? 而且——阿丑回忆起那个沉稳平静的男子,他看起来冷漠无情,内心实则并不冷情。虽只是传言,但若真是他,阿丑不会有半分怀疑。因为他真的会是那个有能力,并且有意愿的人。 “阿丑?”赵三嫂看着已经入定、毫无反应的阿丑,不由出声喊道。 “哦,刚才想事情出了神。要真是墨家,日后要好好感谢才行。”是的,要好好感谢。从建业逃出,一路到滁州,还有墨家的通商铁券;如今,又是广惠于民、救济百姓的旱中送水。 等她混出个名堂来,要好好感谢! **** 感谢孤独的云朵打赏的2个平安符! 推荐2本种田文~ 大红石榴的《花香田园》:异能种花,智斗极品,且看现代园艺种植研究生如何步步为营带领全家奔小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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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bookid=3134316,bookname=《田园果香》] C 052 墨玄 大善人是墨家这个消息,很快传遍谯郡。送水的家丁被问起,依旧异口同声不愿透露。阿丑心知,八成就是墨家做的。墨家既然一开始选择缄默,就算被寻出蛛丝马迹,也还是会矢口否认。 二月初七,正是集日。阿丑这些天寻觅水源,也顺手采下不少草药,便打算去一趟谯郡,把手头零碎的药材卖了。 由于大旱的影响,谯郡集市上的人明显少很多。阿丑摆开背篓里的药材,四下张望一番,寻思着今日怕是生意冷清,便摊开一本《大乾律》,低头看起来。 集市有些嘈杂,却不算喧闹。不知过了多久,在阿丑已经习惯这样的环境之后,一声尖利的马嘶传入耳中,接着人声大动。 阿丑猛然抬头,只见不远处一辆马车似乎撞到行人,伤者躺在地上,家属还在哭喊什么。 “我儿啊,你怎么就被撞上了,千万不要有事呀,爹对不住你,”一个中年男子衣衫有些发旧,还打了不少补丁,跪在地上哭喊,“孩子他娘呀,我们家真是命苦啊!你拼了命生下孩子就撒手人寰,如今眼见着我连我们唯一的骨血也保不住……” 阿丑站起身,看到躺在地上的似乎是个小孩子,不由更加忧心,扭头对隔壁的佟宁信说:“佟五哥,你帮我看一下,我过去瞧瞧。” 看热闹的人立刻围了上来,好在人不算多,阿丑缩手缩脚磨蹭了一阵,就挤进去了。 地上的中年男子犹在涕泗纵横:“天灾当头,连水也喝不上几口,如今又出了这档子事,天不佑我儿呀……” “这位大叔,我帮您儿子看看吧,先别太难过,说不定还有救。”阿丑说着,在那个八九岁大躺在地上的男孩身边蹲下。 只是刚蹲下身还没站稳,就被中年男子伸手一推,向后仰倒。阿丑连忙用手撑地,才勉强稳住身子。 “几岁的小女娃有胆量讲大话,我儿子别没事给你看成有事了!”中年男子的语气突然从哀怨变怒冲,脸色不善地瞪了一眼摔倒在地的阿丑。 阿丑心下不快:喂,不相信我不信就是,也用不着动手吧! “你这人不领情也就罢了,怎么还推人!”阿丑爬起身,看了眼被擦破皮带着血痕的手掌,有些恼怒。 中年男子似乎懒得理她,转过头继续哭自己的儿子。 眨眨眼,阿丑心思转起来:这人行为怎么看着如此诡异? “大叔,那位姑娘看着不像说大话的,就让她看看又何妨?”马车里传来沉稳平淡的男声。 阿丑微微张嘴,惊愕地抬头仰望马车:这声音——墨公子!是墨公子!就算音色相似,语气也不可能这般相似! 下意识看向车夫,却并非她认识的初七,阿丑不禁疑惑起来:难道自己想错了? “你安的是什么心,仗着自己有钱,这女娃搞不好是你安排来的人,到时候硬说我儿子没事,想不负责!”中年大叔恼怒地指着马车。 围观诸人纷纷议论。 “大叔,我若是有钱人,拿着钱安排一个郎中,还不如直接赔给你。”马车里的声音仍旧如古井无澜。 阿丑为这句反驳拍手称好:“我不过是看你儿子受了伤,好心过来查看,既如此,你不信我,那我也只能袖手旁观。大家也都看见了,不是我见死不救,身为医者,谁没有几分仁心?可被你这样阻挠,污蔑我别有用心,甚至动手。依我看,也没有哪个郎中敢来给你儿子瞧病。哎,苦的还不是孩子。”略带沙哑的声音虽不大,却说得铿锵有声。 中年男子也不回应,只是继续哭喊苦命。 马车的帘子微微撩开,露出一只男子的手,初看煞是平常,但细细观察动作却能感觉到此人心性气度非同凡响。他递出一包银子,交给车夫,又把帘子放下,才开口:“这里是一百两纹银,我并非缺钱,本想拿来补偿这孩子的。只是出了事,还不让人靠近查看,可知居心叵测,指不定是装出来骗钱的。我也并非抠门,因此,既然这大叔不能拿出有力的证据,证明我的马车伤了人,那一百两就散给大家。” 众人闻言大喜过望:从来只听说看热闹会被殃及池鱼的,啥时候听说,看热闹还发银子? 车夫一边散银子,马车里的人一边说:“这银子是善银,希望拿到的人,能保持一颗善心,别像这位大叔一般,撺掇儿子故意假装受伤,骗取钱财。与其给德行有缺的骗子,不如发给百姓,也算善缘。日后大家见到不义之事,切莫包庇纵容,要伸张正义才是。” 接过银子的人点头称谢,行礼离去。那中年男子和儿子也装不下去了,恨恨咬牙,起身离去。 阿丑掂了掂手中一两银子,看着安然无恙离去的那一大一小,不由摇头嗤笑。接着她一面感慨马车里的人独特的处世方式,一面好奇,马车里,是墨公子吗? 她望着车辕出了神,正思绪乱飞,车内声音再度响起,依旧平淡无波,却让她百感交集:“阿丑姑娘,别来无恙。” 初春早晨的阳光,拉出马车和人长长的淡影,仿佛一切静止在这一片流光。 谯郡开悦酒楼雅间内,雕花窗格迎来微暖的东风。 墨玄伸手一指窗边的座位:“故人重逢,阿丑姑娘不必客气,何况今日你是帮了我的。” 阿丑站在一旁摆摆手:“那个,实在不值一哂。之前墨公子是救命之恩,如今阿丑不过举手之劳。况且就如同方才墨公子所言,见到不义之事,也切莫包庇纵容,要伸张正义才是。” 墨玄闻言,一字眉舒展开来,却也只是微微勾起唇角,浅笑不过片刻就淡了下去,犹如蜻蜓点水,几圈波纹过去,又恢复波澜不惊:“今日墨某所言,阿丑姑娘听到心坎里了。既如此说,当日我也只是路见不平,伸张正义,和阿丑姑娘一般。出发点一样,又何来大小高低之分?” 他语气极淡,却又不沉闷,属于一种平平淡淡就深入人心的感觉。阿丑不由总结:那完全是靠他沉稳的神韵气度和内敛的人格魅力达到的,一般人可没这样的功力。更令人惊叹的,是他总能发现问题的关键,把道理剖析出来,但又不让人觉得强势蛮横,反而——极有说服力? 阿丑叹息一声:“墨公子实在明白通透,那我也不讲这些虚礼了。”于是端坐在他对面。 “阿丑姑娘莫怪我唐突,墨玄并非高门绣户,江湖草莽向来不讲虚礼。今日邀请,一为故人相见。二来,阿丑姑娘既在谯郡安了家,想必也十分清楚这次大旱的情况,故而,我想了解一二。”墨玄说明来意。 阿丑眨眨面纱下清澈的双眸:“墨公子,送水一事,应是墨公子的手笔吧?” “阿丑姑娘听到什么流言?”他秀致的唇角微动,乌黑深邃的双眸看不出任何情绪。 “兴许不是流言,而是真相也未可知。之前我也只信了八分,如今却是信了十一分。”阿丑笑言。 “我很好奇,八分,十一分,是怎么来的。”墨玄平静地看向阿丑。 “之前的八分,是因为,有这般财力人力,又有这样的善心的,怕只有墨公子;后来墨公子说出那样一番发人深省的话,便多了一分;墨公子这个时候出现在谯郡,再多了一分。因此我方才问出那句话的时候,已经有了十分的肯定。”阿丑解释自己的想法。 墨玄微微垂眸:“阿丑姑娘心细如发,想必我关于流言的疑问,让你加了最后一分肯定吧?” 他总能把问句都说得那般平淡从容,但切切实实让人感受到那是问句,想要回答。 阿丑这般感慨着,把主题拉回正题,因为,他其实已经默认,没有必要再问了,该是回答他问题的时候:“这次大旱,情况很严重。影响人畜饮用水不必说,更严重的是,影响春耕。早几天就该播种的土地,如今因为缺水,都还空着。种了也没水让幼苗活下去,仅有的水还要供着人和牲口。” 墨玄并没有抬眸,视线似乎聚焦在眼前的茶杯,沉默不语。 阿丑继续说:“因此,天不下雨,是真的没有其他办法。墨公子虽然派人运水,也只是缓兵之计,先维持着百姓的基本生计,而并非长久之计。除非……” 他还是沉默着,如一尊雕像一动不动,只有窗外的微风吹进,拂起他额前的散发。 “除非调水。”阿丑有些叹息地说。 “调水?”墨玄终于抬起头,星眸不见波澜,唇角却不可自制地微动。 “是的,”就是南水北调的原理,“将谯郡河系和其他水源丰沛的河系凿穿联通,让水流到谯郡来。” 正说着,阿丑的眼角余光透过打开的窗格,看见对面开安客栈门口停下一辆马车,而马车里,走出一个令她有些怔愣的身影。 **** 推荐两本书~ [bookid=3112859,bookname=《侯门福妻》] 作者:总小悟 十分精彩的重生宅斗文哦(偷偷地说我也在看……) [bookid=2433174,bookname=《清朝的奋斗生活》] 作者:翡翠C 素完本的哦,书闲的亲,可以点之~~ C 053 恶霸 俞则轩步下马车,随手甩开折扇,四下打量一番谯郡最繁华的洪济大街:“的确不太热闹,但也看不出灾情如何严重。” 下属低声回道:“这几日能维持现状,全是墨家的功劳。” 俞则轩一扬手收起折扇,神色幽深。沉吟片刻,方走入开安客栈:“准备两封银子,一封四两,一封九两,送到他手上。” 阿丑看着紫色锦袍的俞则轩走入开安客栈,拐过转角消失不见,才缓缓收回视线:在建业,她从此人马蹄之下逃出,而且还令他起了杀心,她自然对此人印象深刻。他和那个诡异莫测的种ma是一伙,应该是朝廷的人。大旱已持续多日,朝廷也该有所动作了。这几日的勉强维系,都是靠墨玄的民间力量,要是朝廷依旧没有反应,那就真的太说不过去了。 总之,他能来谯郡,也算是一个好的迹象。 “阿丑姑娘所言调水,所需人力物力和时间,都难以计数,”墨玄平淡的声音把阿丑思绪拉回,“并非短时可奏效的。” 阿丑微微叹息:这个道理,她也明白。调水是一个系统工程,需要顾及很多方面,动工也要时间。可是,除此之外,她别无良策。 清浅一笑,她有些叹息:“因此不过说说而已,我一个小女子,会有什么好办法?要是真能解决问题,我早就向知府大人献策了。” “阿丑姑娘亦不需要妄自菲薄,调水虽然不是短期有效的方法,却是个好方法。假以时日,姑娘能大有所为也未可知,”顿了顿,墨玄侧头看向窗外清蓝的晴空,“至于大旱,且看天意何如。”没有希冀,也不曾埋怨,只是淡然。 马车在街口停下,阿丑走下来回身行礼:“多谢墨公子,我也不叨扰了。若想知道灾情如何,最好还是去亲眼看看。我一面之词,有不周到的地方,只希望能帮上墨公子。” 撩起帘子的墨玄点头:“多谢阿丑姑娘,我明白了。这段时间我会在谯郡,若有什么墨某可以帮得上忙的,来开安客栈便是。” 最后一句,阿丑只当是人情客套话应下。谁敢麻烦第一富商?她又不是什么大人物,墨玄客气有礼,她也不会拎不清自己几斤几两。 转身朝佟宁信那边走去,车轴辘辘的声响在身后渐行渐远。阿丑偏头瞅了眼一脸惊奇的佟宁信:“这样看着我干嘛?”语气稀疏平常。 “那是个什么贵人呀?”佟宁信好奇地问。 阿丑只给了他一个白眼,没有回答,顾左右而言他:“这小半天,有人买东西吗?”既然墨玄选择不声张不留名,她自然不会告诉别人,这些日子的好事就是墨玄所为,也不会透露墨玄的行踪。 佟宁信看着阿丑在隔壁坐下,摇头似拨浪鼓:“半个都没有,这都啥日子了,还有人买东西?阿丑你太会挑时候了!” “总不能让东西烂在家里吧?来城里看看情况,也是好的。”阿丑拿起书,不以为然。 “看看情况?所以那个公子,到底啥人?”佟宁信不死心地再度开口,笑得别有深意,八卦气息十足。 阿丑抬起下巴,语气带了一点恨铁不成钢的意味:“瞧你这模样,就和村里嚼舌根的大妈似的,有点气质行不?” 佟宁信讪讪低头:“老被你嫌弃……”也不敢再多问了。 街上行人越发少起来,也愈加安静,是以远处传来的脚步声很是清晰。 阿丑放下手中书卷,映入眼帘的首先是一双金黑宝相纹靴,接着就是一位暗青衣袍的男子。 “这些药,我都要了,赶紧包起来。”薛临海高高在上地俯视阿丑,眼眸中神色不善。 阿丑并没有注意他的神色,只是按习惯询问:“这位客官打算出多少价钱?” “怎么,你觉得我像出不起钱的人?”薛临海语气有些冲,似乎阿丑轻视了他。 阿丑自是看出他衣着华丽,只是,俗话说人不可貌相,海水不能斗量。更何况,做生意怎么能不长心眼:“并非如此,公子财大气粗不假。但生意是另一回事,谈好价钱,日后谁都方便和气。” 孰料她自以为在理的说辞,引得薛临海勃然大怒:“没眼色的轻贱东西,大少爷我肯买你的东西,是你的福气,还想讲价钱!” 阿丑抬头起身,对上他戾气横冲的双眸,微微眯起眼睛:“既如此,东西我不卖了。”此时她万分肯定来者不善,这人怕是想挑起什么事端,否则怎会蛮不讲理故意惹事。 可既然对方有备而来,目的不纯,拒绝交易就能息事宁人吗? “本少爷想买的东西,还没人敢说不卖!来人,”薛临海面目狰狞,高声厉喝,“把这些给我砸了!本少爷得不到的,其他人也别想要!” 他身后的小厮闻声而动,立刻围了上来,就要动手。 佟宁信见势不妙,赶紧跳出来想说和:“等等,各位大爷,等等,有话好好说,好好说。” 阿丑本来不为所动,只静静站在原地:东西砸了也就砸了,也不是缺这些银子。她想知道的,是这个人接下来会怎么做。把她暴打一顿?还是直接杀掉了事?他的目的又是什么?按理来说,她并不认识这个人,以前见没有见过,怎么就结下梁子了呢? 却不曾想,佟宁信跑出来想要说和。若能和平解决,这个人一开始就不会这么横。与一心想找茬的人谈和平共处,太天真了吧? 阿丑伸手一拉佟宁信,让他退后几步:“这位公子,阿丑向来是直接的人,公子目的何在,不妨明说。”等下若是开打,伤到佟宁信该怎么办。何况,事情针对她,她不想拉佟宁信下水。 薛临海玩味着阿丑坦然平静的语气,冷笑道:“有点意思!你这毛丫头,自视甚高,以为能逃过本少爷的手掌心吗?每次见你都是蒙着面纱,不知脸蛋如何。要是个小美人,就去给本少爷当通房得了。” 无耻贱男!阿丑咬牙切齿,在心中暗自咒骂。 只是表面上,却不能太过放肆,论力量人数,她可是处在下风的:“越说我越是一头雾水,不知道阿丑以前有哪里得罪了公子,可否明说,也好让阿丑死个明白。” “得罪?”薛临海讥讽地反问,“真是好大胆子,你不知道,在谯郡行医先要薛家点头的规矩?太医院都敢得罪,你既然胆子这么大,我们薛家的惩罚,肯定也扛得起!”最后几个字,他说得发狠。 阿丑怔了一瞬:薛家?就是上次她在谯郡行医,派家丁来打砸的,有京城太医院背景的薛家? “薛少爷,上次的事,是我不清楚规矩。后来知道了,也并没有再冒犯薛家。况且,此事都过去这么久了,薛少爷大人有大量,何苦再和我们这种小人物计较?”阿丑虽然心里极度不爽他——欺善怕恶、蛮横无理、罔顾法纪、卑鄙无耻,可是她能怎么办?硬碰硬?那是鸡蛋碰石头。于是她只能选择表面的暂时妥协,日后待她预备好刀子,可要好好替天行道、除暴安良。 不过薛临海只是小人,也没有大量,不耐烦地伸手一挥:“黄毛丫头废话真多,把这里砸掉!那多管闲事的小子好好教训一顿,这丫头带回去。” 阿丑险些忍不住大骂出口:打砸,牵连,还要抓人! 恶霸,绝对的一方恶霸! 几名小厮冲上来开始砸东西,众人就听见街口传来威严的声音:“什么人在那打架!” 阿丑闻声望去,只见谯郡的捕头带着几名捕快向这边赶来。 “哟,我当是谁呢,原来是薛大少爷!”捕头见到薛临海,连忙丢掉架子,一脸谄媚地哈腰点头。 再度见到这个见风使舵的墙头草捕头,阿丑可谓又想笑又想恨。瞧那没骨气的样子,着实好笑;可这捕快似乎对薛家大少爷,比对皇帝老儿还虔诚,好不容易等来一个有权力主持公道的,却是个不会伸张正义的,她除了恨得咬牙,别无他法。 被喝止了,薛临海自然没有好脾气:“你这家伙今日是没睡醒哈,连本少爷都瞧不清楚!”语气阴冷可怕。 捕头的腰弯得更低了:“不敢不敢,哎哟薛大少爷,小的真不是有心的。是谁得罪了您老人家?” 薛临海眉头一皱:“说是老人家,本少爷有这么老吗!” “哎呀小的口误,该打该打,最近真是晕乎了。谁得罪了咱们玉树临风的薛大少爷?小的给您抓到衙门杖毙!”前边的话说得极其谦恭,最后一句掷地有声,似乎薛临海的仇人就是国家公敌,或者害死他父母祖宗的世仇一般。 阿丑听到“杖毙”两字,倒吸一口凉气,不由自主向后微退:墙头草呀,你不来还好,一来,我就直接从徒刑变成杖毙了!包庇纵容恶霸,也就算了;助长鼓励恶霸,这算什么! **** 感谢书友140422224807604打赏的平安符! 推荐两本小伙伴的书~ [bookid=3057532,bookname=《妃子守则》] 妃子爬墙,王爷观望,皇上勾搭 [bookid=2985264,bookname=《浮世谣》] 堪比华胥引的仙侠文,精彩有新意,绝对吸引人 C 054 扳回 佟宁信闻言慌了,急忙理论:“你身为谯郡捕头,就这样定别人的生死。阿丑她犯了什么罪,凭啥子杖毙!” 佟宁信刚开口,捕头脑袋一扭,身子微偏,那情态简直和歪来倒去的墙头草一般无二。本来嬉笑讨好的表情先是严肃起来,想要教训佟宁信。可在听到“阿丑”以及看到佟宁信身边的人时,他似乎苦闷两难:“哎呀,原来是阿丑姑娘!” 阿丑一撇嘴,有些讶然:这捕头,通共她就见了两次。第一次是薛家搅场那次,不过远远一望;第二次是堕胎药那次,对簿公堂,捕快们自然候立一旁。可是,他怎么就记住自己了? 还没等她想明白,捕头已经开始道歉:“阿丑姑娘,刚才,小的不知道是姑娘,说话重了些,姑娘别放在心上!” 薛临海一听不干了,怒气冲冲:“你什么意思!这么一个无依无靠的黄毛小丫头,我薛家就动不得了?哼,你们不中用不敢,本少爷自有手段。上!” “使不得使不得,”捕头连忙拦下,叹息着劝说薛临海,听起来颇有几分语重心长,“薛大少爷,不是小的没胆量。阿丑姑娘,实在动不得。” 薛临海依旧趾高气昂,捕头则偷偷觑了一眼阿丑,低声和薛临海解释:“她的靠山,是太医院徐院判。” 同为太医院院判,薛临海的父亲和徐泰的父亲,关系甚是微妙。薛临海也明白,若是他穷追不舍,那薛家和徐家定会结下梁子了,这对父亲而言,没有半点好处。 攥紧拳头,薛临海吞下这口气,过了很长时间才开口:“要我不追究她,可以,要她答应日后不许在谯郡行医!” 阿丑只朦胧听到捕头说“徐院判”,再联想那两次都是徐泰相救,便明白捕头维护她的原因了。至于薛家……如今算是和自己势均力敌,靠山都是太医院判。故而,这个薛大少爷,只得作罢,可又不甘心,因此才提出这样的垄断性条约。不过…… “薛大少爷不觉得,提出这样的条件太过分了吗?除非你答应,薛家日后也不能在谯郡行医。”她不是唯唯诺诺任人宰割的羊羔,既然捕头不会偏袒薛家,那她也得讨些利息,扳回一局才是。 “你!你别得寸进尺!既往不咎了还不乐意,你是不是想敬酒不吃吃罚酒?”薛临海咬牙狠厉道。 “薛大少爷,我这个人向来直接。你们薛家不过是为了银子,怕我的招牌打出去,会抢你们生意。那你觉得,我会抢掉多少生意呢?”阿丑勾起的唇角带了一点狡诈:给你下个套,看你怎么说! 薛临海冷笑:“哼,倒挺聪明,你既然知道是这个原因,还敢和薛家讨价还价?” 阿丑语气愈发无害:“还请薛大少爷给个数,阿丑也好奇不是?” 薛临海似乎在犹豫思索,半晌才冷冷开口:“总之不会是小数目,你想说什么?” “既如此,薛大少爷也不好让我太亏不是?谯郡的饼,总不能薛家独吞了,有好大加分嘛。我也不要多,每个月一百两,我就答应不在谯郡开诊收钱。方才薛大少爷还说,阿丑所能抢去的生意,不会是小数目。在财大气粗的薛家眼里,一百两不过是个小数目。如何?”不付出点代价,你还想踩到我头上去?一百两对薛家而言不是割肉掉血的大钱,正因为不是,她才有机会成功让薛家点头。 再者言,什么都不干就能收一百两,这笔生意,怎么算都稳赚。 “你想得也太美了,凭什么让薛家分你一杯羹!”薛临海神情蔑视。 阿丑双手一摊,有些无奈地叹息:“我以为薛家财大气粗,一百两没放在眼里。既然我能抢去不少生意——还是别答应你好了,我照样摆摊行医,这损失,薛大少爷可以自行估量。” 薛临海此时就算不想承认,也得承认,阿丑是个狠角色:引他说数目不小,就是为了这一百两,拿来当理由;若他说是小数目,则没有阻止她行医的必要。只要他开口回答了这个问题,就是进了套!可如今,薛家不能像以往那般随心所欲地行事,要顾及她身后的徐家。 “好,我答应你,每月一百两,你不准行医,就地立字据!”薛临海眯起双眸。 “就地怎么行,”阿丑摆摆手,“正好捕头也在,我们去衙门。白契可是无效的。”她笑得别有深意,似乎是在嘲笑薛临海小看她。 《大乾律》规定:订立契约须交税,并由官府印押,白契无效。 这大约也是最早契税的由来。薛临海自以为阿丑年纪小,又是个丫头,什么都不懂,那就大错特错了。阿丑暗自庆幸,这些日子她的《大乾律》没白读,总算派上用场。 薛临海最后的防线被识破,只得恨恨咬牙,百般不情愿地和她去了衙门。 每月初七,薛家必须支付一百两给阿丑,而阿丑不准在谯郡收诊金,契约期限六十年。 签约画押交契税,用上官印,阿丑将契约书折起收好,面纱下自得地笑:不准收诊金罢了,哪天她想,还是可以来义诊的嘛。到时候不知薛家三兄弟会是什么脸色?想想她就觉得好笑。 拿到一百两银票,阿丑和佟宁信走出衙门。 “阿丑,真有你的!就这样有了这么多钱!”佟宁信佩服得五体投地。 “想吃什么玩什么,我今天请客。”阿丑拍拍佟宁信肩头,一副好哥们的样子。 “这般光景,谯郡城哪有好吃好玩的,也不知大旱啥时候是个头……”佟宁信垂头丧气地嘟囔。 阿丑的笑容淡去几分:“那我们先回家吧,吃喝玩乐的事日后再说。反正天色也不早,集市上又没有生意。” 佟宁信点头称是。 两人走到城门口,却见一张告示贴了出来,有些人正围观张望,议论纷纷。 阿丑和佟宁信对望一眼,便跑上前查看。 佟宁信识字有限,不少还是阿丑亲自教的,看了半天告示,硬是没看明白;阿丑扫了一眼告示,有些难以置信,直愣愣盯着告示,又看一遍,才确定自己并没看错。 “阿丑?”佟宁信在她面前挥挥手,把她从震惊中拉回现实,“到底说了啥子?” 阿丑深吸一口气,平复了一下心绪,可是难掩话中的欣喜:“大旱有望缓解了!” “咋说的?”佟宁信喜形于色,几乎要跳起来。 阿丑激动地说:“告示上写着,太子殿下已经派人将淮水和谯郡的水系打通,大约今明两日,谯郡一带就能有水了。” 今早和墨玄谈论调水,阿丑还觉得自己是异想天开。没想到,朝廷动作如此快,早就派人完成这工程,如今都已经大功告成了。看来自己还是冤枉了朝廷,朝廷并非坐视不理,而是不声不响已经解决了问题。 若能如此,大乾,有望。 众人看到告示,皆拍手称好,激动非常,恨不得马上看到水。阿丑则拉着佟宁信赶紧回古井村,要把这个好消息告诉村民。 此时谁也没有注意到,一位杏色衣袍的男子,策马进入谯郡城门。 开安客栈一楼大堂,雕栏精致,布置典雅大方。 一位伙计迎上来:“这位客官可要住店?”一边心中暗自赞叹:这男子生得实在俊俏,世间少有呀! “找人,天字三号房。”夏翌辰一撩衣袍,在一个不起眼的位置坐下,语气轻松随和,姿态恣意潇洒。 “这位客官稍等,小的这就去叫人。”伙计点头哈腰了一回:一看这人的装扮气度,肯定身份不凡,如何能得罪? 不多时,俞则轩走下楼梯,在大堂张望两眼,便坐到夏翌辰对面:“此行可还顺利?” “此行?”夏翌辰却只有带着疑问语气的两个字。此行,是从什么时候开始的? “你这个人说话,从来只说一半,多少年了都这样。去楼上吧,天字二号房我给你定下了。”俞则轩说的平静,似乎早不以为奇。 天字二号房内,窗棂微开,夕光淡淡。 “还好你碰巧在谯郡,否则这个先机,是无论如何也占不了的。”俞则轩感慨。 “太子想好说辞了吗?”夏翌辰懒散地问。 “早就想好了,”俞则轩颔首,“凿通水系一事,是回家丁忧的太子詹事韩经昌,带领乡亲们做的。” 夏翌辰的桃花眼笑意闪过:“差点把他忘了,这次真是天时地利人和,天助我也。否则等四王爷一来,就没太子什么事了。” “现下恰好相反,等四王爷一来,就没他什么事,太子全部处理好了,”俞则轩笑得开怀,“皇上也太偏袒四王爷,这等大事,居然也落到他头上。” “贵妃娘娘的枕边风……”夏翌辰百无聊赖地叹息。 俞则轩一蹙双眉:“好在如今扳回一局。” “可是,我有预感,”夏翌辰站起身,走到微开的窗格前,“四王爷已经来了。” **** 推荐两本小伙伴的书~ [bookid=3059559,bookname=《炼金师的科技文明生活》] 废柴?你是在说我吗?说我这个前无古人后无来者的伟大的神级炼金师吗?很好,你这个虽然很垃圾的试验品我收下了。 当魔法文明的唯一的神级炼金师穿越到科技文明,与科技文明会撞出怎样的火花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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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bookid=3046910,bookname=《笑傲云端》] 传言,得夏云端者得夏国。 夏云端,夏国长公主。从小倍受宠爱,更是夏国唯一的储君人选。有人说,长公主倾国倾城,身边美男无数;也有人说长公主凶狠残忍,杀人不眨眼;更有人说..........种种一切,究竟是怎样的呢? C 056 教书 “天以四时昼夜为道。”阿丑指着田边土地上自己用树枝写出的两行字念道。 “天以四时昼夜为道。”几个年龄参差的孩子跟着念。 阿丑把手中树枝指向第二行字:“地以河山草木为理。” “地以河山草木为理。”孩子们跟着朗读。 “念得很好,这两句话的意思就是,天的运行规律,是春夏秋冬这四个季节,还有白天和黑夜交替;大地则有高山河流,有花草树木。”阿丑解释。 孩子们纷纷点头,而一旁低头看这两句话的佟宁信的偏头问:“阿丑,这‘道’,还有‘理’,是啥子意思呀?” 阿丑手中的树枝在地上点着,思索着如何组织语言。这两句话,摘自大乾开国时期成书的《恒世论》,可以算作是一本科普书,因而也被阿丑拿来当教材,既可以识字,又能认识这个世界,可谓一举两得。不过,钻研文字,阿丑其实是个半吊子,没像丁举文一样系统学习过古文,很多句子读懂意思靠的是意会。若要精确到每个字的含义,她还需想一想。 “道,在这句话的意思,可以理解为法则规律,而且是不变的法则规律。至于理……” “理,和道有相似的意思,指事物本身的规律。”熟悉的声音由远及近,补上了阿丑因犹豫没有解释完的东西。 阿丑抬头看了一眼丁举文,自觉担起教书这件事,在他面前着实班门弄斧。虽然自己有着前世记忆,眼界高于他,但这书呆子,书读得不错,咬文嚼字是一把好手。故而…… “这两句话我读得没有丁大哥明白,让他给你们讲讲好不好?”她弯下腰,对几个孩子说。 “好!”孩子们拍手欢迎,谁不知道,古井村出了一个徐举人之后,最有可能考取功名的,便是丁举文了。 丁举文本是路过,老远就看见阿丑带着一群孩子不知在做什么,便过来瞧瞧。令他意想不到的是,她居然在教村里的孩子识字,听到佟宁信的问句和阿丑的回答,他下意识就接了那半句话,不曾想阿丑却让他来讲。 没揣摩出阿丑这是什么意思,但她的态度似乎十分笃定,于是丁举文接过了阿丑递来的树枝“戒尺”。 丁举文很快解释了每个字的含义,演示了写法,并且由此旁征博引,带出许多成语典故。阿丑坐在一旁的大树下,也不禁听入了神,暗自啧啧称赞:这水平,完全可以上百家讲坛忽悠个两下子! 课上完了,孩子们散去,佟宁信和丁举文又说了几句,便也回家了。 阿丑从树下站起身,向丁举文道谢:“今天要谢谢你,讲得很精彩。”她语气中肯。 丁举文笑意清朗:“不用谢,你怎么突然想要教他们识字?” “嗯,专注公益事业,大力发展教育,”阿丑按着现代口气,只是说着自己也笑了,“就是做做好事嘛!” 丁举文明白,阿丑真的是在做好事,方才他问了佟宁信,阿丑分文未收。不过,也没承诺教成什么样,只说让他们识字,因此每日酉时初,便在田边这棵大树下开讲,每天两句话。不过—— “你这样做好事,没想过,会抢教书先生的饭碗吗?”丁举文有些感慨地问。她行事聪明沉着,却总于一些小处留下隐患。比如上次在谯郡城行医,险些被薛家灭了。该说她聪明吗?可是能说她糊涂吗? 阿丑眨眨面纱下清澈的双眸:教书先生的饭碗?她完全没考虑这个问题呀!做好事而已,难不成教育界还有薛家那样的恶霸? “那,你有什么好的建议?”阿丑虚心求教。 丁举文摇摇头:“我只是一说,古井村并没有教书先生,我幼时还是在城里上的学堂。不过提醒一句,因为你做事总不按常理,哪有人教书不收银子的?” 阿丑闻言自哂:她的思维习惯,不太一样嘛,不过她会慢慢适应。 “其实若能有闲钱让子女上学堂,谁不愿意子孙考取功名出人头地。我如今也是想成人之美,但人小力微,只能做这么多,而且我也不靠教书谋生。但还是要多谢你提点,”阿丑解释自己的想法,“其实当初,你娘为了你,也付出很多吧?” 她心中不怎么待见丁大娘,是因为丁大娘这个奇葩行事全无道理可言。但一个寡妇,而且还有精神残疾,独立把丁举文拉扯大,供他上学堂,其中吃了多少苦,可怜天下父母心! 丁举文眼光有些飘忽,苍茫远山之上,落霞漫漫:“我娘,虽然有时候不对,但始终是我娘。” 阿丑能理解他的心情,因为这个话题有些沉重,也不再多说:“明早我和佟五哥约好了去赶集,所以要早点回家准备了,再见!” 女子浅黄的背影,在一片青翠的春景中赏心悦目,渐行渐远。 二月十四,谯郡一带因为引入淮水,解了旱情,城中市集热闹非凡。 阿丑的药材很快就卖完了,便商议着和佟宁信一起去找佟宁智,然后由阿丑做东请他们吃饭。薛家那每月一百两,空手套白狼,得来全不费工夫;加上大旱结束,自要好好庆祝一番。 阿丑和佟宁信一人举着一个糖人,转过街角,就看见正在买东西的丁举文。 “丁大哥!”还不等阿丑做出反应,佟宁信就一个箭步冲上去打招呼,简直比见了亲爹还激动。当然,他老爹佟德全是个严肃的,对傻愣愣的他更是严厉一些。如今这个结果,也还算是有因必有果。 “你怎么在这?”丁举文偏头问。 “阿丑的东西卖完了,说要和俺去找俺四哥,然后请俺们吃饭,丁大哥你要不一起?”佟宁信咧嘴笑着。 阿丑一手拿着糖人,一手扶额:这个佟宁信!整一个管不住嘴,什么都往外说的愣货!他都这样说了,难道她还好意思不叫上丁举文? 于是乎,声音带了随和的笑意:“丁大哥也和我们一起吧,好久不见佟四哥了。” 对于丁举文,自从年前的“自恋”事件,她就没有想要走近。于是这么些日子以来,一直是不冷不热顺其自然。不过,倒也没见他再有过分的举动。罢了罢了,反正还有佟家兄弟陪着,多请一个人吃饭嘛,这银子,她出得起。 丁举文开头推辞了一番,无奈还不曾征求阿丑的同意,佟宁信就强势猛攻地拉着丁举文不放。丁举文推辞不得,只好应下。于是乎,三人向百济药铺走去。 抬首看一眼朴素如初的“百济”招牌,再看看门口停着的一辆并不朴素的马车,阿丑有些疑惑:看样子,是来大客户了? 跨进药铺的门槛,果不其然,一个熟悉的杏色衣袍身影,和一个紫色锦袍身影,闯入她的视线。 “你这灵芝,品质实在太次,谯郡号称灵药之都,难不成只有这种品质的灵芝?”俞则轩手中的折扇指着锦盒中的灵芝数落道。 佟宁智捧着锦盒,有些忐忑:“这位客官,去年灵芝所获极少,因此品质有限,但这的确已经是极好的了。”今天这两位客人,眼光都十分挑剔,治病救命的药材要的不多,倒是在这些补药上大做文章。不仅要得多,品质要求也高,而且定是富贵人家出来的,平日里见得多,眼光很毒。 夏翌辰坐在一旁的太师椅上品茶,姿态恣意优雅。那椅子放在堂中很是突兀,大约是临时搬过来的。他散漫地开口:“则轩,没有好的,就不纠结了。去别地看看,赶紧买完,待会儿戏楼,还有一场好戏呢!” 俞则轩瞥一眼富贵闲人夏翌辰,无奈摇头:“谁有你那个闲散命,叫你等着就等着,我还有事情办。” 佟宁智斟酌着开口:“这位客官,请问——” “请问个什么,把你们掌柜的叫出来!”俞则轩已经失却耐心。 “掌柜的今天不在,家中喜添麟儿,所以告假一日。”佟宁智额角已经渗出汗珠,就怕这两位客人想要找什么茬。 “你们这——” 俞则轩还未说完,就被阿丑截下话头:“除了品质上好的灵芝,两位客官还要些什么?”语气有些冷淡。她实在忍不住了,这两个官二代,仗着有钱有势,就对平凡人呼来喝去吗? 俞则轩有些不解的看着阿丑,没弄明白她和这家店的关系。 夏翌辰听到这独特的带着些许沙哑的声音,桃花眼笑意迷蒙:“这位姑娘,便是这家店的掌柜吗?” 阿丑走到佟宁智身边,拍了拍他的手臂,示意他不要担忧,朗声向对面两人说:“不,这家店的掌柜我不认识,我是这位伙计佟四的朋友。” 夏翌辰觉得这事变得有趣起来,饶有兴致地抢过俞则轩手中的单子,扫了一眼:“把最好的灵芝拿出来,若是品质都好,我们全要了;另外,还有一种东西,就是不知道你们小店有没有。”他说完,桃花眼看向阿丑,似乎想透过那面纱看出什么东西来,只是眸中迷蒙笑意依旧。 **** 感谢月若兮辰打赏的3个平安符! 推荐两本小伙伴的书~ [bookid=3155071,bookname=《恶魔邪尊很妖娆》] 谁说本小姐不会魔法,本小姐一手丢一个,而且瞬时即发。 谁说本小姐不会斗技,“砰”一脚踹飞了一个。 还有谁有意见的,直接说……. 重生后的欧若夕玥谁都不怕,来一个打一个,来两个,打一双….. 那些曾经欺我辱我之人,定让你们百倍还之。 傲世苍茫,我命由我不由天,不管是谁,挡我路者,就算是神,杀之!!! [bookid=3021729,bookname=《重生之绝世女仙》] 凌清幽重生了,并且还是回到了一百多年前。 那前世的种种磨难,险死还生的状况,在今生的极品法宝面前,还能容它再次发生? 前世的阴险奸诈之人,在重生的女主面前,你还有脸越蹦越欢? 前世的亲朋好友,这一生又怎舍得你们一一离散! 前世的珍奇异兽,功法古宝曾与女主彻底绝缘,那今生,只能彻底斩断它们与别人的缘。 前世的苦逼女修仙,在重生后,竟在不知不觉间,将修真界搅了个底朝天。 C 057 后台 丁举文早在进店之初,便认出坐在那悠然品茶的男子,是过年时从阿丑家走出的神秘男子。那般姿容风华,任谁都不可能忘记。可他既然认识阿丑,那么如今,他又想做什么? 佟宁智感激阿丑帮自己出头,却担心阿丑应付不了这两人。品质上乘的灵芝,连百济药铺也寻不出让他们满意的,阿丑又能如何?更何况,那个杏色衣袍的男子神色似乎不善,他要的另一种东西,会是什么东西呢? “但说无妨。”阿丑语气平静从容。 夏翌辰把单子扔回给俞则轩,捧着茶盏悠然开口,几乎是一字一顿:“雪莲花。” 俞则轩拿着单子心下奇怪:他写的单子,他怎么不知道还有一味雪莲花?这家伙这会儿坐地要物,偏偏要他们拿出极其名贵的雪莲花,究竟想做什么? 雪莲花,生于雪域高原,十分稀有,是名贵的中药。 阿丑微微垂眸,面纱下清澈的双眸染上一丝狡黠:“我若拿得出,你们买得起吗?” “你先拿出来再说。”夏翌辰显然不相信阿丑真能拿出这么多名贵药材。 阿丑摇头:“那可不行,摆明了我现下处在弱势,轻易露财,可是不明智的做法。我们先谈价钱。” 夏翌辰桃花眼似笑非笑,微含笑意的嘴角勾起迷人的弧度,随性地伸手一指佟宁智捧着的盒子:“也罢,若你能拿得出十株比这个品质好的灵芝,再拿出四株雪莲花,我给你五百两银子。” 阿丑微微蹙眉:不愧是当初随手扔了一百两银票的神级败家子!她不可能拿出顶级品质的东西给他,因为那不划算,他只说要比百济药铺好的灵芝而已。这样算下来,这笔买卖,他亏大了! 不过转念一想,人家兴许压根没想到她一个小丫头能拿出这些东西。那是因为,他们算漏了她有药田空间。 “好,若我拿出来,这笔买卖必须成交,大家都是见证人。另外,二位在百济药铺买的其他药材,就结账了吧。耽误人家这么久,价钱可不能克扣哦。我去取货,一刻钟内回来。佟五哥,你们在这盯着他们结账。”阿丑说完,转身出门。 走了半条巷子,便发觉有人跟着。这也是常理,那两人肯定想知道她的动作,不过她可不答应!于是在谯郡城玩起捉迷藏,绕了好些圈子才甩掉跟着她的人。 在开怀茶楼找了雅间,付了茶钱,阿丑进入空间,取出品质中上的灵芝十株,雪莲花四株。可惜都是新鲜的,现场炮制是不可能了。罢了,就给新鲜的,让他们自己处理去。 一刻钟后,阿丑捧着两个锦盒在百济药铺出现,笑吟吟地将锦盒摆在柜台上:“请二位验货。” 佟宁信等人还在担心阿丑如何应付过去,万万没想到阿丑居然真拿出了他们要的东西! 锦盒依次打开,夏翌辰的桃花眼微微眯起:“为何还是新鲜货?”方才是他失策,只派了普通随从跟着,没承望这丫头这么精明,居然甩掉了。要是派血杀跟着,肯定万无一失。不过,她还真拿出来了,她的后台,到底是谁?莫非她去找了徐泰?可就算徐泰也不可能有这样的能力。若是在京城建业,徐泰办得到;但是在谯郡,徐泰没这么多助力。 因此,到底是谁在帮她? “临时取用,当然是新鲜货,”阿丑没有解释太多,想着他们不是行家,希望能糊弄过去,“两位客官,给银子吧。” 夏翌辰似乎还在揣摩阿丑的后台,也不关注新鲜货的问题了:“姑娘呼风唤雨,果然本事了得。君子一言驷马难追,则轩,把东西收走。”说着,夏翌辰拍了一张银票在桌面上,转身离去。 俞则轩似乎还在惊讶之中,兼且没闹明白夏翌辰为何要出这么大价钱。然而,似乎如今不是询问的时候。夏翌辰做事总不按常理出牌,他已经习惯了,但每次都还是要质问,因为实在难以想出夏翌辰行事的缘由。 阿丑拿起银票验货:嗯,的确是五百两银子。这个种ma,最好把他的钱都坑没! 看着那两人走出门外,几人纷纷围上来。 “阿丑,你太厉害了!”佟宁信拍手称赞。 “阿丑,你那些药材哪来的呀?”佟宁智好奇地问。 阿丑伸手示意他们停下,淡然一笑:“至于来处,是我的秘密,不告诉你们!”说完便抬步离开。 几人面面相觑,只听得门外传来一音飘渺:“今天我请客,你们还不跟上来?” 谯郡最繁华的洪济大街,沿街是各式各样小吃摊贩,而在大街的尽头,便是享誉大乾的开悦酒楼。 佟宁信捧着一块甜糕在啃:“阿丑,你咋不吃呢?” 阿丑有些无奈于自己的面纱:请客自己不能吃,世上还有比这更悲催的事情吗?能算是最慷慨的请客了吧? “还不饿。”阿丑敷衍。 佟宁智在药铺当伙计,许久不曾出来,如今在街上看什么都觉得新鲜:“哎,香椿叶都有卖了!” “拿回去炒鸡蛋最好,大哥给我来一些。”阿丑眼前一亮,便决定买些回去炒鸡蛋,给奶奶尝尝。 丁举文一直走在后面,有些沉默。看见佟家兄弟几乎和阿丑打成一片,他心底是羡慕的。然而似乎,那不是属于他的世界。于是他就这般看着,看着**明媚下,那些带着纯真的欢声笑语。也许,这是最后的青涩回忆。 “哎,那边有说书的,我们去听听。”佟宁信最爱凑热闹,拉着几人就围过去。 说书人端坐,一拍桌案:“要说谯郡近来最大的事,当属开春大旱!河水干涸,草木不发,连农耕都成了问题。” 听书的观众纷纷赞成,有些还回忆起当时的情形。 “不过皇恩浩荡,朝廷集思广益,解决了大家的缺水问题。太子殿下派人凿穿水系,立了一大功呀!从此谯郡水流潺潺,百姓生计有了着落。”说书人继续说。 阿丑一手托着下巴:这说书人,一开口就称赞太子,莫非是太子的人? “但是还有一大功臣,其功居至伟,看着是小事,却是让大家在太子殿下凿穿水系之前,能够喘息这么多天的大事呀!这功臣,就是这次派来谯郡解决旱情的四王爷!” 说书人说到这里,下边立即有人问:“四王爷有什么功绩?” “凿穿水系之前,旱情已经相当严重。那时在大街小巷、乡间田垄给大家送水的,就是咱们英明神武的四王爷!”说书人对天一揖。 阿丑不禁嗤笑出声:原先还以为是太子找来宣扬自己功绩的,谁知道说太子,那是抛砖引玉!而且,这个四王爷是什么东西她不清楚,她只知道,之前送水的功绩,是墨家的。这般抢功,人品只能呵呵了。 “你凭什么说就是四王爷,”阿丑朝前迈出一步,墨玄对她恩德非凡,她不可能坐视不理,让墨家为他人作嫁衣裳,“大家都知道,之前送水的,是第一富商墨家。什么时候突然跑出一个四王爷?” 丁举文见势不妙,伸手拉住阿丑,低声说:“你疯了吗,四王爷也敢得罪?”阿丑不清楚朝廷局势,他可是听过同窗谈论,知道一些。如今朝堂之上,四王爷呼声很高,而且生母贵妃娘娘十分得**。 阿丑没有理会丁举文,挣脱了他的手。如果今日不澄清事实,马上一传十十传百,四王爷就会白白得了这个功劳。她是知道真相的人,不可能眼睁睁看着墨玄吃亏。 “墨家家大业大,名扬天下,却从不嚣张跋扈,反而处处行善。这一点,相信大家平日也有了解,”阿丑继续说,墨家的名声很好,这一点肯定能得到大家的认同,“这次谯郡大旱,墨家倾尽全力,只为确保每个百姓有水喝,而且一开始还不留名。这么高的境界,只求施善,不求回报,和混淆视听、颠倒黑白的某些人相比——大家说能比吗?”她讽刺意味渐浓。 说书人涨紫了脸:“是谁混淆视听、颠倒黑白?这功劳,明明是四王爷所为,你是哪来的黄毛丫头,硬要说成什么墨家!” 围观的人越来越多,大家议论纷纷,似乎也不确定,这功德是谁做下的了。 “你既说是四王爷做的,那不如说说,你们运水的路线是什么,是什么人在送,标准又是什么?”阿丑一针见血地发问。 远处一辆马车内,夏翌辰微微挑起车窗,听完了手下的汇报,有些懒散地把双手枕在脑后:“这么说,四王爷还真是缺德,这样的办法都想得出来。” 俞则轩不以为然地摇头:“我看倒不一定是四王爷想的,你只消回忆一下,四王爷身边,有哪些人能想出这么卑鄙却好用的计谋。” 夏翌辰桃花眼笑意迷蒙:“你说容清澜?” 俞则轩不置可否,话题回到如今的关键之处:“那米色面纱的姑娘到底是谁,我总觉得熟悉。如今看来,她的后台,应该是墨玄。也是,只有墨玄有这样的财力短时间拿出那些药材。” “这么说,这一局,我们还真不能袖手旁观了。很好,”夏翌辰似笑非笑地点头,“一石二鸟,我可不想四王爷在赈灾上,扳回一局。” **** 推荐两本书~ [bookid=3152030,bookname=《大能重修记事》] 意外夺舍重生,宿主极品修仙废材一枚,修为弱小,体内真气无法留存。 修真界弱肉强食,生存压力巨大,不想卖肉找靠山,怎么破? 这是大能沦为**丝的奋斗史,废材逆袭渡劫大能的修仙记。 [bookid=3148574,bookname=《修真男配不好当》] 男主邪魅狂狷,男配温柔忠犬。 他存在的价值,就是为女主生,为女主死,为女主生不如死…… 但是他不喜欢清纯小百合,更喜欢火焰小辣椒喂! C 上架感言 号外号外,各位亲们,这本书5月1号就要上架啦~ 阿丑和大家一路走来一路成长,其实我私心希望大家都能继续和阿丑一起走下去,阿丑的故事还有很长,精彩才将将拉开序幕! 上架的时间其实我也和编编商量过,还是延迟了一些时间,自强推以来一直保持每天3000的节奏,也是为了能让大家多看一点免费章节。(虽然我每天不厌其烦地给小伙伴们推书,但是正文3000字是保底足量的,也希望大家能去看一看我的小伙伴们的书~) 丑医这个文我是很努力很认真滴在写的,这是阿丑的奋斗史,其实也是我的成长史。 在这里,我想感谢很多很多人—— 感谢各位读者的陪伴,其实这本书我对自己的期望不高,能够有这么多读者,这么多支持我的人,我已经很开心了。你们是我不断进步坚持不懈的原动力! 感谢自发文以来小伙伴们的支持。是小伙伴们用每天也许只有一张的推荐票,把我捧上新人榜,让这本书能有更多人看到。我只想说,友情长存! 最让我不得不说的感谢,是要感谢我的责编樱桃大大还有主编青青大大!樱桃大大一直以来的扶持和指点给了我莫大的帮助;青青大大每日一科普“寓教于乐”,每次欢乐又实用,成了我必追的“文”。 因此,5月1号的上架,我怀着忐忑与感恩的心,决定要拼死拼活上架当天弄个四更出来!(原谅七七一直没有存稿,作为一个实习考证学生党,我,我,我认错……但是我会一直坚持,坚持努力码字!)1号凌晨VIP系统一开,我就会第一更,首订很重要,希望大家能支持~ 另外,向大家厚着脸皮求粉红,看在七七如此勤奋的份上,能不能把5月的粉红票都投给七七?5月7号24:00之前投粉红都是算双倍的,七七希望能蹭上这个活动,好在粉红榜挂一挂也当是个推荐位。感谢大家! 最后说一说5月份的更新问题:5月每天保底一更,有好推荐肯定加更的(亲们快求樱桃大大给我好推吧……);1号四更爆发;粉红票每二十张加更一次(20,40,60,……以此类推),粉红赶紧砸过来! 更新时间:每天第一更在早上7点,第二更(若有)在下午5点,第三更(若有)在晚上8点,第四更(若有)在晚上11点。C 058 无常 说书人一拍桌案,站立起身,脸色愈发涨紫,对阿丑怒目而视,理直气壮:“我一个说书的,怎么会知道四王爷是如何送水的!” 阿丑一声冷笑:“这么说,你也是道听途说咯,既然道听途说,怎会那么肯定这就是四王爷做的?” 丁举文见双方一副剑拔弩张的模样,不由得为阿丑担心:“阿丑,算了吧。” 他不明白,阿丑为何要替墨家出头。但不论什么原因,这样真的很危险。如果被翻手为云覆手为雨的人盯上,也许这些人动动手指,就能碾死他们普通百姓。 只是如今,阿丑想算了,说书人也不愿善罢甘休:“你这般说,我倒要问你,你一个黄毛丫头,怎么就确定这是墨家所为,你能说出运水路线和人员?”他的语气含了鄙夷,并没把阿丑放在眼里。 阿丑左手握拳,面纱下瞪着说书人的双眸,恼怒却纠结:如果不辩驳,那么这件事,最好的结果也是两边都拿不到全功;可是如果辩驳,拿出自己身上那块墨家的通商铁券,是不是和墨玄本意背道而驰了? 她还没拿准主意应该怎么办,说书人就开始嘲笑:“不过是个无知小丫头,就敢胡言乱语!” 马车已经驶到附近,俞则轩见状就要出手相帮,却被夏翌辰拦下:“不急,再等等。这丫头,其实很有能耐。”他的桃花眼眯起,似乎在等待什么。 阿丑站在街心,感受着四面八方各式各样的目光,最终下了决心:就算违背墨玄初衷,形势所逼,她已别无选择。 “你问我为何知道,因为这个!”阿丑右手掏出墨家的通商铁券,高高举起。 黑漆漆的通商铁券,“墨”字金漆描绘,背后还有铭文。 众人看到这块铁券,纷纷信服:能拿出墨家的通商铁券,就连墨家的普通伙计,怕也做不到,看来这丫头并不简单。 夏翌辰若有所思地看着不远处她手中的通商铁券,飘渺一笑:“她果真每次都能给人惊喜。” 阿丑见震慑住说书人,自信地举着通商铁券,绕场一周,让所有人都看明白了:“墨家送水的本意,在于行善,救济苍生。只是被有心人利用,想拿这件事做文章,那么墨家也不会坐视不理。之前一直回避,可惜如今不能再回避低调,送水一事,是墨家所为,功过自有后人评说。” “好一个功过自有后人评说,”俞则轩拍着手从人群中走出,“墨家初心是好的,可惜被人利用,险些为他人作嫁衣裳。据我所知,四王爷似乎没有送水这方面筹谋吧?否则可是在京城就会上报朝廷的。这位说书的,我想你一定是不小心弄错了!”俞则轩甩开折扇,带起一阵微风。 衣着华丽、举止风雅的俞则轩,其实颇有几分说服力。俗话说人要衣装马要鞍,就是这个道理。 说书人怔住,什么也没有再说。但却没人看到方才有一双极快的手,点了他的穴。 “既然自有后人评说,我们这些今人在这评说什么?大家都散了吧!”俞则轩笑意温然。 众人眼见没戏看了,便一哄而散。 阿丑瞥一眼俞则轩,虽然不太喜欢这个人,可是方才他的确出手相帮,于是行礼道谢:“多谢这位公子。” “不必谢我,俗话说买卖不成情意在,更何况与姑娘算得上生意伙伴。替我向墨公子问好!”俞则轩一改之前在百济药铺的态度,变得温然有礼。 “这位公子说笑了,我尚不知公子身份,如何问好?”阿丑面纱下吐吐舌头:这是真把她当墨家的人了?可自己下次见墨玄,也不知是何年何月。 俞则轩一揖:“在下姓俞,名则轩。” “俞公子,见到墨公子,我定将问候带到,就此别过。”阿丑语气淡然。 走在洪济大街上,丁举文忧心忡忡:“阿丑,京城局势错综复杂,朝堂之上从来是你死我活。你平日不关注,可能不知道,四王爷势力非凡,你这样得罪四王爷,会不会——” “这件事最好别让我知道是四王爷做的。若他这般心胸德行,我不用担心,因为等着他的就是败北;若不是这般心胸德行,我想,他不会为此和我计较。”阿丑坚定地摇头。 丁举文想要反驳什么,却不知该如何反驳。明明知道她说的话不对,可指不出哪里不对。这算什么道理? 迎面走来一位老仆,突然对阿丑行了一礼:“阿丑姑娘,我家公子请姑娘到开悦酒楼一叙。”说着拿出墨家的通商铁券。 阿丑愣了一下:墨玄找她?也是,刚才那么大动静,墨家的产业就在同一条街上,不可能毫无知觉。只是,墨玄会责怪她吗?最初他给她通商铁券,可不是让她来冒充墨家人的。 罢了,再踌躇也无用,只能去和他道歉了:“多谢这位老伯,我这就和您前去,刚好我和几位朋友也正要去开悦酒楼。” “叫老仆青伯就好,姑娘请。”青伯笑容仁厚有礼。 到了开悦酒楼,丁举文、佟宁智和佟宁信被请到一间雅间享用美食,而阿丑则上到顶层,走进另一雅间。 “吱呀”一声门推开,黑衣云纹的男子站在窗前。东风拂来,带起桌案花瓶上斜插的桃花香气,淡淡的,却让整个雅间清透沉然。 “墨公子,”阿丑看着那黑色背影,有些忐忑地行礼,“方才是阿丑激动了,对不起。” 墨玄转身抬手:“阿丑姑娘,请坐。” 两人落座,阿丑继续解释:“方才在洪济大街,我是不希望墨公子所做的一切,为他人作嫁衣裳。这般抢人功绩不劳而获,实在不公。因此,阿丑罔顾后果……墨公子,对不起。” “不必道歉,这样的事,换了谁都会像你一样选择,”墨玄神色平淡,毫无责怪之意,“我找姑娘来,不是兴师问罪,姑娘且放心。” 阿丑有些疑惑:“那公子找我,是为了何事?” “阿丑姑娘心地善良,却要知道并非所有人都心地善良,”墨玄神色依旧平淡,语气却认真起来,“四王爷此次被朝廷派来赈灾,不想无功而返,因此早些日子就找到我了。” “他想找你合作?”阿丑说出自己的猜测。 墨玄微微颔首:“不错。可惜我无心参与朝堂之争,拒绝了。” “若你答应,怕是从此都离不了那浑水;然而不答应,却也是得罪四王爷。”阿丑分析道,果真是两难的境地。 “赈灾送水之功事小,但让墨家卷入时局斗争,实在不智。”墨玄捧起茶盏,翠色的黄山毛峰茶汤,氤氲起淡淡云雾,让他的神色愈发宁静平淡。 阿丑有些感慨:自古以来,官与商的关系就十分微妙。墨家家大业大,墨玄更不能轻举妄动。成王败寇,投向四王爷,若他败了,整个墨家多年苦心经营只得白费。可要想保持中立,是多么艰难的事,有多少人盯着墨家?包括那个俞则轩。 “对了,方才我与那个说书的争辩之际,有一位俞则轩俞公子出手相助,并且,向你问好。”阿丑在心中揣度:俞则轩帮我对抗四王爷,那肯定不是四王爷的人。 “俞则轩,”墨玄抬起双眸,唇角微动,“他是东宫户院掌事,父亲是户部尚书。其实,很多事你看似简单,背后都有玄机。就比如谯郡第一大家薛家,表面上倚仗的是太医院薛院判,可薛院判背后还有人。太医院的人,都不是代表自己,比如徐院判,代表的就是四王爷和贵妃娘娘。” 阿丑有些愕然:徐泰,是四王爷的人?这下子真是错综复杂剪不断理还乱了!俞则轩他们两次想要杀她,可是那个桃花眼给她扔银票,这次还帮了她;最开始徐泰救了她,还请她帮忙,这次她是在对抗四王爷。世事无常,敌人与盟友时刻都在变换,未来会发生什么,谁也不知道…… 阿丑抬眼,有些茫然和唏嘘。窗外明媚的**,似乎更加曚昽迷离。 黄昏时分,阿丑坐着佟家的牛车回谯郡。佟宁信见她一直沉默,有些担心:“阿丑,你咋了?” 阿丑愣了片刻,才转头:“我没事,就是有些累了。” “也是,你今天先是对付那两个贵公子,又是对付说书人,一定很累。后来你就把俺们三个扔在那大鱼大肉,自己走了。虽然好吃,可是,你去哪了?”佟宁信挠挠头。 “没什么,就是故人重逢,去见上一面罢了。”阿丑摇头。 “俺还担心你出事来着,不过话说,你咋会有什么墨家的东西?”佟宁信完全是孩子气好奇。 阿丑摇摇头:“机缘巧合罢了。”也不再多说。 古井村很快就到了,村口争执的两人渐渐闯入视线。 “你拿了俺们家的鸡蛋,你还不认!江家没一个好东西!”丁大娘伸手指着江四嫂,凶神恶煞。 “你血口喷人!俺连你家的门都没进去,就说俺拿了你家的东西,还骂到整个江家,你啥意思!”江四嫂不服气地反驳。 阿丑眨眨眼:她对江四嫂的印象算不上好,不过这丁大娘可是有前科的,这闹的又是哪一出? · 推荐好友百姓点灯新书[bookid=3065354,bookname=《我的狐族男友》]:现代普通女职员,被一只来自异界的敖娇狐魂,卷入了穿越之旅中。男主超仙超帅的说,本人觉得不错。 另外明天上架了,求首订和粉红,谢谢~! C 059 闹剧(求首订!求粉红!) 牛车在村口停下,两人的争执还在继续,阿丑跳下车,只听得佟德全将牛鞭交给佟宁信:“你先把车赶回去,跟你娘说晚点吃饭。” 村口已经围了一些旁观者,其中包括住在村口的赵家人。 阿丑走过去,向着争吵的两人一抬下巴,询问赵三嫂:“这是怎么了?” “不知咋就吵起来的,”赵三嫂摇头,“似乎是丁大娘先嚷起来,说是江四嫂拿了她家鸡蛋。不过按江四嫂的说法,她连丁家的门都没摸进去过。” 阿丑眨眨眼,低声问:“其实平日常听人说丁大娘的事,我也就遇到那一回,其他时候还真没见她怎样,不说话谁也看不出来。” “可不是嘛,听俺男人说,最厉害是俺男人小时候,那几年,天天惹事呀!村里头闹得鸡犬不宁。近年还好些,没往年那么频繁。举文这孩子,也是可怜,好在懂事。不然这丁家,不会比如今的江家好!”赵三嫂咋舌。 “且看吧,佟里正会主持公道的。”阿丑毫无头绪,只得静观。 佟德全走来询问状况,只可惜丁大娘说话有些颠三倒四,讲了半天愣是没重点,还带出一堆乱七八糟不相干的事。不过佟德全还是抓到一些问题。 “你说,看见江四媳妇揣着一个包袱?”佟德全问。 “对,包袱!有个包袱!走到俺家前还没有的,从俺家门前走过就有了!难不成天上掉的?天上掉馅饼也不会砸中她!还敢说不是偷了俺家东西,你个不要脸的!”丁大娘情绪激动,说着就要冲上去,还好被佟德全拦下。 “那她在你家附近待了多久?有其他人看到?”应付这个胡抓一气的丁大娘,佟德全真有点吃力,好在这些年不那么严重了,以往真是焦头烂额呀! “俺出门的时候一探头,就看见她在俺家前边那三亩地站着。等俺去村西小河提了水回来,她还在那。手上多了个大包袱,不是偷了俺家东西是啥?”丁大娘厉声指责。 赵三嫂忽地掩唇惊道:“丁家门前三亩地,不是俺们家的地吗?” 阿丑一愣:这下子更复杂了,怎么又扯上赵家? “就是就是,”丁大娘对着赵家的人苦口婆心一番,“指不定还偷了赵家的东西!缺德的黄鼠狼,就会顺手牵羊!” 江四嫂出言争辩:“你也忒能扯了,你问问赵家可丢了啥子!你家里丢鸡蛋,还不知是不是你编排出来诬陷俺的!”她双眼有些发红,却没有泪痕。纤腰挺得笔直。看上去很有几分骨气。 赵三嫂摆摆手:“今个一整下午。俺家二哥都在地里,才回来的,少了东西他咋会不知道?俺们家应该没丢东西。” 阿丑闻言寻思起来:既然赵家没事,会不会是丁大娘发病犯糊涂编排出来的呢?要解释这个问题。似乎只能找丁举文求助。想着阿丑便环顾四周,却不见丁举文。奇怪,他家发生这样的事也不见他出来挑大梁,莫非还没从谯郡城回来? “怎么不见丁大哥?亲娘在这哭天喊地,儿子也不出来帮腔?”阿丑好奇。 赵三嫂接过话茬:“在你回来前他就来了,也刚从城里头回来,说是回家看看丢了啥子!” 阿丑应了一声,遂不再多言。 然而佟德全却发话了:“赵家老二今个下午一直在地里?” 赵三嫂点头:“可不是吗?今个种最后一波油菜。” “这般说来,江家四媳妇进没进丁家。赵家老二看得一清二楚啰?”佟德全找出一个关键证人。 丁大娘跳着嚷嚷:“那还不把赵家老二找出来,定是这贱妇偷了俺家东西!” 赵二庆很快出来了。赵家老二赵二庆,人称二庆子,因着有些拳脚,经常给人跑腿押货。也就是跟着商贩到处运货,赚些辛苦钱,故而在村里的时日也不算多。闲时就帮着家里头干些农活。 赵二庆回话:“她如何俺也没细看,但铁定是没进丁家屋子的。不然俺还不问几声?” 阿丑见赵二庆低着头,一副唯诺的样子,看上去似乎是个老实人,没什么问题,可是她直觉上就是不对劲。怎么会不对劲呢? 佟德全点头追问:“那包袱一事,是咋回事?江四媳妇手上的包袱哪来的?” 江四嫂一跺脚,指着丁大娘:“哎呀,先头丁大娘怀疑俺的时候,俺就说拿包袱给她看,哪有啥子鸡蛋呀,鸡蛋放包袱里,还不碎了才怪。她偏说俺已经拿回家了,要偷了东西早藏起来,哪会搁在包袱里!” “难道不是吗?你一走,俺回家一看东西,就是丢了,不是你是谁?俺再找回去,你肯定早把东西给藏了。”丁大娘说完插腰冷哼一声。 “江四媳妇,那你说清楚这包袱来历。赵家老二,你也做个证,包袱是咋来的。”佟德全插话给出了方向。 赵二庆还在沉默不曾开口,江四嫂已经抢在前头:“说到底不就是那么个事,偏被遇上丁家丢了东西,怪到俺头上。赵二哥常出去给人跑腿,这次去了淮南,俺有个亲戚在那,就托他给俺带了些东西,俺亲戚写的单子还在这呢!俺跑去丁家前边的地,就是找赵二哥要东西来着!”说着掏出怀中的单子,递给佟德全。 “是,江四嫂在淮南的亲戚,托俺带过来的。”赵二庆点头称是。 丁大娘似乎受了大惊,大退一步:“啥子包袱,还扯上亲戚了,你们是一家人不是,真会闹呀!别是你们俩串通好了来偷俺家东西吧?扯了东边扯西边,俺也会扯,俺儿子还是状元呢……” “行了打住,”佟德全喝止,丁大娘的东拉西扯能力虽不是第一次见识,可还是让人头疼不已,“俺看看这单子再说。举文不在,而且也要避嫌。阿丑,你过来看看,这上边写着啥子,笔迹如何。” 阿丑答应着过去,接过单子,念出声来:“布两匹,红糖一斤,绿豆饼半斤。” “那笔迹如何?”佟德全追问。 “我记得,赵二哥不识字的吧,”阿丑抬头看了一眼赵二庆,又转向江四嫂,“江四嫂是不是识字,我就不清楚了。不过这几行字,笔力浑厚苍劲,应非女子所为。” 佟德全点点头,拿回单子:“这不像是两人串通的。出个远门不容易,托交个物件,也是常理。接下来只消看看江家是否有这些物件就成,毕竟也不是寻常东西,想作假不容易。”的确,布匹、红糖、绿豆饼,都不是寻常农家会有的东西,更何况是一贫如洗的江家。 阿丑看着依旧唯诺的赵二庆,似乎想起什么:是了,第一次去集市回来,就在村口看见两人在交谈,许是经常带东西的吧?不过江四嫂这个亲戚也真好,江家都这模样了,还能雪中送炭。 “那俺家的鸡蛋呢?鸡飞蛋打了?不行,就算有这单子,这包袱是真的,咋不许江四媳妇拿了包袱再去俺家偷东西?还有赵家老二,一整下午都在俺家门口。就他俩嫌疑最大!佟里正,俺不服呀,你要为俺们家主持公道呀!苍天开眼呀!看着呐!”丁大娘先是盛气凌人,说着说着就开始跪在地上哭号,一副窦娥冤六月雪的架势,看得阿丑在初春凉爽的黄昏捏一把汗。 赵三嫂看不过眼了,站出来指着丁大娘:“你这算啥子,自己东西丢了,先扯上江四嫂,再扯上俺家二哥,是不是再说两通话,就要扯上全村了?”自家兄弟啥性子,她还不清楚?二哥就是个老实人,跑腿押货都好几年了,值钱的东西见得不多也见过些,哪会在乎几个鸡蛋? 阿丑一手扶额:就是这个理!丁大娘发起并来果真不依不饶得很,上次她差点就被折腾疯了,如今再一次见识了她的非凡功力。谁要是被她咬上,那才叫憋屈呢!咬回去是一嘴狗毛,不咬回去吧,你就被她一直追着,难受! “凡事讲求证据,如今无凭无据,难道要屈打成招吗?”佟德全叹一口气,双手一摊。 正说着,只见远处丁举文跑来,跑近了才有些气喘地开口:“娘,你弄错了!” 阿丑面纱下白眼一翻:果然是搞错了…… “娘,你啥时候放了两个鸡蛋在柴堆里,自己就找不着了?”丁举文有些无奈。 “有这回事?俺回去瞧瞧!”丁大娘话音未落,便一溜烟跑了。 丁举文抹一把额头的汗,摇摇头,跟了上去。 一场闹剧就此落下帷幕,可阿丑总有怪怪的感觉:一切都在那个包袱,那为何赵二哥一开始出来作证的时候,只说没看见江四嫂进丁家,不澄清包袱的事情?还是说,只是忽略了?不止赵二哥,江四嫂也是,佟德全最开始提到的关键点,就是包袱,可是江四嫂为何避而不谈?还是说,只因为被丁大娘误导了? 摇摇头,阿丑叹息:兴许就是她想多了,不过是一场闹剧。 ps: 求首订!今天一共四更,还有三更,七七拼了! 希望大家都把粉红砸过来,5月7号24:00前粉红算双倍的~ 粉红票每20张加更一次!RP 060 毒杀(二更求粉红!) 回到家的阿丑一行收拾东西,一行将关于墨玄的事告诉徐奶奶。 “原本墨公子想做好事,谁知被人利用,反倒陷入两难的境地。还好他倒是看得开,也不像十分担心的样子,”阿丑拿出香椿叶,“奶奶,我们今天吃香椿炒鸡蛋!” “墨公子需要你担心什么,家大业大,谁敢动他?倒是你这丫头,胆子也太大了,墨公子见你,就是嘱咐你要小心的意思。”徐奶奶拍拍心口,有些浑浊的双眼带着忧色。 阿丑吐吐舌头:“我也没其他办法呀,说到底,还是咱们如今人小力微。不过,这么阴损的招数,是谁想出来的?要是被我抓到把柄,我可不会放过。” 徐奶奶有些不悦:“就你如今这状况,还想为别人出头。” 阿丑走过去拉拉徐奶奶的衣袖,带了几分撒娇的意味:“奶奶,我知道自己胆子太大,头脑发热,不计后果。我下次不会了!”她知道徐奶奶担心她的安危,所以有些生气了。 “好在你拿着墨家的通商铁券,明眼人不会轻举妄动,动了你就是和墨家作对。”徐奶奶叹息。 阿丑将香椿叶洗净切碎,心中千头万绪:“这么说来,还是墨公子保护了我。”包括后来叫她去开悦酒楼,如果四王爷的人有心跟着打探,也会发现蛛丝马迹,势必更不敢动她。 因而,墨公子种种举措,还是在保护她。 “是不是我不知道,反正你日后自己要小心!”徐奶奶嘱咐道。 阿丑答应着,却也认识到,如今自己的首要任务,不是帮谁出头,也不是保护谁。因为她尚且需要人保护,如何有能力帮助别人?首要任务,是要自己好好立足。扎稳根基。 不过,还是先填饱肚子为妙。 切碎的香椿叶放入打散的鸡蛋,加少许盐调匀。油锅烧热,放入一滑,蛋熟即出锅,外焦内嫩,香气四溢。 再炒了盘鲜嫩的红苕尖,便开饭了。 “奶奶,初春时节,山里边也没什么药材。我正想着最近做什么呢。”阿丑边吃边说。 徐奶奶也踌躇了一会儿。夹了一筷子红苕尖:“怎么。那十一亩地,还不够你忙活的?” 阿丑在心中纠正:只有一亩地!其他十亩,都是药材,用空间药泉处理过。怎么都会长的。不过只是想想,也不能说出来。 于是她讪讪笑言:“不过是寻多几个生计罢了。我们现在,手里银子不少,要说经商开店,虽然还差点火候,可也该准备起来了。”徐泰和钱大人各给了一百两,过年的时候花了一些,加上春耕的菜种,也还剩一百五六十两的样子。接着是她被那个桃花眼误伤的一百两。以及今天百济药铺的五百两。另外还有一个固定收益投资,薛家的每月一百两。 按理说,靠着每月一百两的收益,她的日子能过得很好。不过如今,也不知从哪一件事开始。她似乎卷入了理不清的纠葛中。一开始的她,逃出秦爷掌控,只想好好过日子,可总被一些莫名其妙的事情牵扯。她知道再这样下去,总有一天谁也护不了她。 靠墨玄?墨玄是什么人,不可能总保护她。至于俞则轩和徐泰,不过是相互利用的关系,所以才会在盟友和敌人这两极之间不停变换。 因此,只有靠自己。要想摆脱这些不利因素,想安心地过下去,只能靠自己。 徐奶奶对于阿丑市场调查的意见没什么异议,点点头:“找些事做也好,准备充足才不容易亏。首要的是把你那几亩地种好。” “嗯,这个我晓得,平日我照看好那些田里,集日就去城里逛逛。下个月初,我种的半亩油菜花就要收了,到时候还有的忙。”阿丑制定近期计划。 二月十七,谯郡的集市依旧热闹非凡。不过此时街上的人们都在仰头望天,因为天空难得的乌云隐去所有阳光,正午时分的天有些阴沉,却看得人们无比喜悦。 这么多天,终于要下雨了! 阿丑走在洪济大街上,有些雀跃地期待即将到来的雨天。 “阿丑,你说这雨啥时候下?”佟宁信抬头张望着,就差没跳到天上去把云朵抖一抖,抖下几滴雨点来。 “好好走你的路,等真下雨了,你又要叫嚷着淋雨。”阿丑面纱下一撇嘴,从背篓里拿出一把伞。 今天早上出门,看见天边的朝霞,奶奶就说这天不对劲,于是阿丑果断带上一把伞。 “就知道你早有准备,下雨就靠你了!”佟宁信喜笑颜开。 “这叫未雨绸缪。”阿丑淡淡地说。 佟宁信点点头:“未雨绸缪,俺记住了,以后俺也要未雨绸缪。” “你能记住最好。”阿丑说着一转头,只见洪济大街上有间铺子在拆,旁边还围了些人指指点点。 “这铺子之前是做啥的?”一个大娘问。 “我也记不得了,似乎是卖糖的?”一个大嫂回答。 “现下怎么说拆就拆了?” “听说是被盘下来了,东家是谁我不清楚,但听说不一般。这不拆了门面重新做吗?估计下个月就能开张了。”大嫂说。 “神神秘秘的,罢了,下个月就知道了。” 正说着,天边电光闪过,一声雷鸣,瓢泼大雨倾盆而下。 阿丑急忙撑开伞退后,躲进街边的檐下,眼见路上行人也纷纷跑散:“下雨了!下雨了!” 不是惊慌,而是喜悦。大旱多日,终于有雨了! 佟宁信躲在屋檐下,弹了弹身上的水珠,长舒一口气:“终于下雨了!看这雨这么大,有伞也不是办法,俺们还是躲一躲吧?” 阿丑点头:“躲着吧,估计也不会下很久。” 接着,她目光转向对面正在拆门面的店铺:“你说,那家店会拿来做什么呢?背景不一般?” 佟宁信挠挠头:“俺咋知道,这些事俺不清楚。” “也是,我们这些升斗小民,消息不灵,也只能,静观其变了。”阿丑叹息。 雨帘落地,带起一片水花飞溅,微寒的潮气染湿了行人的鬓角,带着青草的鲜活气息。雨势渐小,天空中的乌色散去,眼前楼台,似乎刷洗过一般,在雨帘撩开后愈发清晰鲜明。 阿丑走在雨后的街上,商贩们刚才躲雨,如今还不曾出来。不过她此行目的地,是前方的官办盐坊。 古代盐乃官办,私盐属于违法行为,大乾亦如是。只是官府垄断,经常出现官盐价格越来越高,百姓无力承担的状况,导致私盐泛滥。大乾的私盐问题,阿丑其实不太了解。官盐的价格不算便宜,不过在阿丑看来尚可承担,因而也没必要去找私盐。 “来三两。”阿丑站在盐坊前,报出数量。 盐坊伙计转身拿盐,用纸包好,递给阿丑。阿丑想要伸手接过,谁知却被另一只手截下。 花琉离身着青衣,打扮齐整,一手放在背后,一手捧纸包,看着阿丑面带微笑:“姑娘别来无恙。” 阿丑收回伸出去的手,看着他过分完美的微笑,有些恼怒,但还是沉住气:“花公子,许久不见,有何贵干?”说着一指他手中盐包。 花琉离把盐包往盐坊台上一放:“今日雨后,空气清新,特此出来走一走。在这巧遇姑娘,实乃缘分。” “你扯这么多有的没的,”阿丑不以为然地叹息一声,伸手去拿台上的盐包,“到底想说什么?” 谁知花琉离眼疾手快,也不知是不是戏台子功夫,伸手一绕一转,后发先至,阿丑硬是没拿到盐包。 她有些恼怒了:这戏子的手段,怎么看怎么像现代那种不务正业社会青年的手法,他到底想做什么! 卖盐的伙计也有些看不过眼:“哎,这位公子,别打搅我们做生意。” 花琉离却似充耳未闻,盐包在他手上转悠,倏地一个没拿稳,整个掉在附近的积水中,四散而开。 “你这!”阿丑下意识想去接住盐包,无奈速度跟不上,只得眼睁睁看着一包盐撒进泥水中。 花琉离惊诧了一下,急忙道歉:“姑娘对不住,花某失手,这钱,我赔。” 盐坊伙计不料有此惊变,神色极其不悦:“哪来的小痞子,官办的盐坊都敢捣乱,活得不耐烦了?” 阿丑转身看着伙计,只见他眉眼含着厉色,眉头皱得有些狰狞。 “这位爷,我不说了我赔吗?”花琉离含笑赔罪,神情低顺,看上去诚意十足。说完便掏出铜板,放在台上。 阿丑深吸一口气,语气严肃:“花公子,你这一惊一乍的,到底想做什么,不如明说来的痛快!” “我呀……”花琉离一手撑着台面,一手拉开折扇,尾音拖得极长,还没来得及出台词下文,只听的佟宁信一声大叫。 “阿丑,死了,死了!”佟宁信捂着嘴往后一跳,惊愕地指着方才撒入盐的积水。 阿丑面纱下清澈的双眸,瞪着死在积水中的麻雀——是谁想要害她! ps: 二更求粉红呀求粉红!七七泪奔打滚加更无所不用其极:亲们把粉红票砸过来吧!RP 061 儆猴(三更求粉红!) 一时间,盐坊前的场面可谓极其混乱。 佟宁信的惊叫引得附近诸人纷纷转头围观,以撒了盐的积水为中心,方圆十数尺围成一个圈。再靠近,人们不敢;再远离,人们不舍。那可是投毒呀,自大旱以来,谯郡人疲马累,啥时候出了这样大的新闻?而且还是官办的盐坊,一不小心就吃死人了,这叫他们日后如何相信官盐? 因此,今日非要弄个清楚不可,回去也得好好查查,自家的官盐是不是也有毒,官盐有毒,吃死人不偿命哟! 于是人们相互推搡着围观,既不敢靠近,怕毒药毒了自己;又不敢走远,免得看不到这毒杀案的元凶。 阿丑首先推了推魂都被吓出窍的佟宁信:“你赶紧去衙门报官。” 佟宁信一身冷汗,打了个颤,急忙应下:“好,俺这就去,阿丑你小心着些。” “放心,这么多邻里街坊看着,我不会有事。”阿丑冷静下来,语调平静,在心中仔细分析刚才的每一幕。 花琉离没有害她的本意,反而有救她的嫌疑。此事花琉离的角色,无非两种可能:第一,识破他人要毒杀她,于是用这样的方法拆穿。若是直接说,不会有这么大的群众效果;这样用事实证明,吸引住所有人的目光,也让她暴露在众目睽睽之下,这样的话,有人再想下黑手,就难了。 第二种可能,就是花琉离利用自己,栽赃官盐。毕竟那包盐,在他手上转了好几个圈呢! 另一个嫌疑人,就是盐坊伙计。 将将收回思绪,只见盐坊的盐官急忙跑出来:“这是怎么了?裘三,你说清楚,我在后院听到盐里有毒,这怎么可能!” 那盐官长脸八字胡,眉毛飞得老高。说话有些微咬字不清,许是牙齿不齐整的缘故。 阿丑不以为然地摇头:“大家刚才可都是看见的,这盐,的确有问题。” “胡说!官盐怎么可能有问题,咱们的盐,上至皇亲国戚,下到黎民百姓,吃的都是一样的。在官盐做手脚,我还要命不!”盐官义正言辞。 阿丑撇嘴:她才不相信,皇亲国戚和黎明百姓吃的盐是一样的。她平日买的这种盐。不能算粗盐。可是也不精细。皇亲国戚会和他们吃一样的盐? 伙计裘三也发话了:“就是。我又不是只卖你一家,毒这么多人,我哪有这胆量!”他的眉头皱起来,眼中含着怒气。显得有些狰狞。 阿丑双手一摊:“既然你们一口咬定,盐没有问题,那这麻雀是怎么死的?”那一滩积水不小,三两盐倒下去,也不会是很浓的盐水。何况那只麻雀踩在水中的脚,似乎也有些不正常。 “肯定是这个人,”裘三指着一旁的花琉离,“这个人一直拿着盐包倒腾来倒腾去,肯定那时候在盐里做了手脚!” 花琉离叫冤:“污蔑呀。谁看见我下毒了,我哪有机会下毒?拿着盐包的时候,我一举一动都在你们眼皮底下,怎会有机会?” 阿丑看着花琉离,只见他动作表情还是如此到位。可是却在不经意间,对她使了个眼色。她微微蹙眉:自认并非察言观色的大家,也不会什么读心术,更没和这个花琉离心意相通。这眼色,什么意思? 正僵持着,墙头草捕头就来了:“肃静肃静,大家都退开!”他手中捕刀一横,声音威严,将围观的人群劈开一道大口子。 “大人,就是这。”佟宁信走在捕头身边,指了指那一滩积水。 捕头扫了两眼,头朝后方手下一甩:“你把这东西取了,研究下啥结果。”接着便走到盐坊前。 “阿丑姑娘,姑娘没事吧?”墙头草的脸立刻谄媚起来,低头哈腰地向阿丑行礼。 阿丑后退一步,急忙摆手:“我没事,大人折煞我了,这礼不敢当。”先头自己还担心:捕头之所以高看自己一眼,是因为徐泰的原因,可如今她得罪了四王爷,后果会是什么?不过现下她稍稍放心,似乎没什么大影响。这捕头,欺善怕恶,恃强凌弱,应该不是会虚与委蛇的人。 捕头直起身板对着裘三说:“官办盐坊怎么会有毒?你们都不许动,退出来站到那边去,我要亲自查一查。” 这盐官也只是个小官,品级不高,权力不大。捕头可不一样,身上佩刀的,看你不顺眼就把你抓进去了,开罪不起。于是全都点头应下,退到一旁垂手而立。 花琉离站在墙边,沾了点立柱上的水滴,在灰墙上似乎在画什么。阿丑看了他的眼色,还没揣摩明白,因此现在肯定要来看看,他都画了些啥—— 一只鸡,和一只猴子。 阿丑站在不远处扫了一眼,就看到这两只东西。 鸡,猴。杀鸡儆猴? 她有些糊涂:是下毒之人对她杀鸡儆猴,还是花琉离要她杀鸡儆猴? 墙头草带着手下检查一番,结果就是,那积水中的确有毒,可是盐坊中的盐却一点事也没有,都是安全的。 “包盐的纸有没问题?”阿丑提出另一个方向。 墙头草拿出盐坊中包盐的纸,查看一番,有些不解地摇摇头:“无毒。” 几人陷入谜团,一时思绪全无:既然这样,毒是哪来的? 而围观的百姓也纷纷松一口气:盐坊里的东西无毒,还好,否则大家吃官盐,可不是要遭殃了! “咦,”阿丑盯着那沓纸,疑惑道,“我怎么觉着,这沓纸的颜色和方才那包盐的纸不一样?” 捕快们急忙拿了积水边摊着的纸出来查看:“的确如此,这张纸经过特殊处理,浸过剧毒的!” 众人不免倒吸一口凉气,疑惑的目光都转向伙计裘三——方才是裘三包的盐,他嫌疑最大。 裘三感受着四周各式各样的目光,有些急切地为自己辩解,眉头狰狞而惊惶:“不是我,不是我,我什么也没做!刚才那个公子拿着盐包,拿了很久。一定是他在纸上下了毒!” 众人此时不约而同地把目光再转向花琉离,愈发疑惑起来:这两人,到底是谁? 在仔细研究了那张纸后,一个捕快摇头:“不会是那位公子,这张纸经过特殊处理,毒药必须慢慢渗透进去,那位公子没有这样的时间。” 墙头草一听,凶狠的目光即刻锁定在裘三身上:“给我搜他的身!” 裘三一咬牙,阿丑见势不妙,急喊道:“他要自尽!” 捕快一拥而上。却还是晚了一步。裘三吞毒自尽。在他身上。搜出了数张浸了毒药的纸张。 “官办盐坊的伙计,都这么险恶!” “是呀,太歹毒了,还好发现得早。否则不是要出人命吗?” “这么说,我日后都不敢来这买盐了,一个伙计就这般居心叵测,我还敢相信谁?” 百姓们有些后怕地议论。 墙头草清了清嗓子:“肃静肃静!这案子,知府大人自有定夺。盐坊会彻查一遍,防止再有这类事情发生。你们家里的盐,要是吃出什么问题,也要尽快报到衙门来。好了散了吧散了啊!” 街上行人唏嘘而去,阿丑轻叹口气。打量一眼若无其事的花琉离,抬步走过去:“花公子,我很怀疑,你怎么知道,裘三会下毒?”她的声音有些沙哑。压得很低,却想带着刺,一阵见血扎进人心。 “花某自然有花某的本事。我是戏子,也是跑江湖的人。跑江湖的,怎么可能没这份眼色。用的纸不一样,他包盐的时候我就看出来了。”花琉离声音淡然。 阿丑别有意味地看了他一眼,显然没有全信:“是吗?花公子真是好眼力,阿丑,佩服!”那“佩服”二字,咬字极有深意,令人揣摩不透。 花琉离仿佛没听出来:“不过,我还是要道歉,抢了你的盐。但若是不抢,你一旦碰上纸包,你也会是嫌疑人。” “花公子真是好算计。杀鸡儆猴,那么,是我被杀鸡儆猴,还是……”阿丑追问。 “自然都是。”花琉离很坦白地说。 阿丑轻笑:“多谢花公子今日救了阿丑性命。不过阿丑怀疑的很,我这条贱命,是谁想要呢?有这么值钱?” “说你聪明,你的确聪明;说你笨,你也真笨。你若死了,你的命自然不值钱了。你这条命,只有在活着的时候值钱。还有,你是猴。”花琉离说完,拉开折扇,径自离去。 “阿丑姑娘,盐坊免费送姑娘两斤盐,这盐保证安全。”盐官一边赔笑,一边拎着两包捆好的盐递上来,本就长的脸愈发下拉,都能钓鱼了。 阿丑的目光从渐行渐远的花琉离身上收回来,淡淡转头扫了眼两大包盐,不禁嗤笑:“我要这么多盐做什么?”想来墙头草已经和盐官讲明白自己的来历,于是盐官便知道要讨好她。毕竟,如今他的盐坊出了事,会担怎样的责任,谁也不确定。还不审时度势,上赶着讨好重要的人,大罗金仙也救不了他。 “有备无患,有备无患!”盐官讨好地笑。 阿丑叹息一声,接过两包盐,看着天边溢出雨后初晴的阳光,若有所思:杀鸡儆猴。鸡,是谁杀的? ps: 三更求粉红! 推荐一本小伙伴的书《皇家小地主》(书号:3155988) 一朝穿成九岁农家女,家穷屋破五亩地。 咱的任务是,带领全村人民发家致富奔小康!RP 062 教训(四更求粉红!) 谯郡城西一处僻静的院落里,翠竹幽绿。雨后初晴,风还带着潮意,湿凉的青草气息扑面而来,沁人心脾。 容清澜捧着放置炖盅的托盘,绕过回廊曲折,来到一处院门前。月形拱门是那种淡淡的浅灰,上刻“若水”二字,雕工不算精细,却十分古朴雅致,看得出这是座有年头的院子。 “王爷说了,不见。”徐泰有些为难地伸手拦下她。 容清澜秀丽的黛眉微微拧起,贝齿咬唇:“王爷还在生气?” 徐泰转身对着院中池塘:“抢功一事,你不经王爷同意,私下行动也就罢了。最多气几天便没事了。可你居然还派人毒杀!”他语气里是满满的不赞成,却生生忍住了呵斥。 再如何,他也不可能教训容清澜。礼部尚书容家,容老夫人是太后的亲妹妹,就算她再不对,她的身份摆在那,不是他徐泰能够苛责的。 容清澜低垂螓首,目露忧色:“是我沉不住气,一切后果由我担当。可王爷这般不见人,便是连改过自新的机会都不给澜儿了?”说到后面,她提高声调,带着内力传入若水院。 话音刚落,一阵剑声嗡嗡响起,带起破空之声,势如破竹。 容清澜抓着托盘的手微紧,向院中张望。只可惜见不到半个人影,也没有第二种声音,只有剑声。剑如天音,时而徐如落huā流水,时而疾如江流奔腾,却于突兀处戛然而止。 徐泰本在聆听之中,突如其来的静谧,使他愕然同容清澜对望一眼。容清澜和他反应相似,有些不解地再度探头张望,就听得他清雅的声音飘来。 “你可知错在何处?”声音并不温然,也不严苛,却于沉稳中带了一丝肃然。 “手段低劣,沉不住气。”容清澜咬着牙带了几分委屈,却也听得出骨子里的倔强。 又是一片沉默。 许久,院内男声再度响起:“都不是。你只错了一样:不会审时度势。” 这下不仅是容清澜,就连徐泰也意想不到:审时度势? 他一直以为,王爷怪容清澜,是因为她沉不住气,一错再错。可如今——审时度势? “赈灾一事,我们晚了一步,就是晚了一步。大势已去,你再做什么都是无用。联合墨玄,是一条妙计,只是,欠了东风。”他的声音夹杂着剑招而出,两相配合间,可谓奇异妙哉。 徐泰和容清澜皆陷入沉思,若有所悟。 “阿丑一事,你更是错得无以复加。她既亮出墨家通商铁券,表明身份,你就不能再动她。无论她之前做过什么,你都不能再动。这和剑术是一个道理,什么时候出招,什么时候躲闪,出招用哪一招……你还欠修炼!”剑声和语声同时收尾,却气势不减。片刻的安静后,便是一声清脆的青竹爆裂声。 容清澜深吸一口气:“属下明白了。审时度势,属下还需修炼。”她说得很认真,并非敷衍。 “那就把池塘前的回廊扫三遍。”一语肃然,再无声音。 徐泰明白他的用意。自一开始,他便是这般,总能语出惊人,然而叫人去完成一些奇怪的任务,比如,扫地。之前还有练字、沏茶诸如此类。初听时觉得荒唐,做完才会明白那些不起眼的小事蕴含的道理。 容清澜放下手中托盘,找到扫帚,开始扫地。 虽是尚书府千金,但娇生惯养这个词从不是她的属性。还记得幼时同奶奶一起进宫,初见他的时候,她只觉得他是那样好看。在雪地里迎着阳光,浅到不能再浅的蓝,晕出天空一般清雅的气韵。她跟着他,一直跟着,直到贵妃娘娘的宫殿门口。 他转过身,温然浅笑,只说了一句话:“跟着我的人,必须很优秀。” 从此,她义无反顾地走上这条路。 微风吹起,雨打落huā的痕迹留在长廊上。她低头细看,片片杏huā陷于泥淖。抬眼望去,此时桃huā正盛,泛起一片迷蒙的云霞。 杏huā开尽桃huā飞。 时移世易,审时度势。 洪济大街上,佟宁信有些后怕地拍拍心口:“阿丑,刚才真是吓死俺了!” “好了没事了,想点别的。”阿丑安慰道。 “也是,大难不死必有后福,你看你还得了这么多盐——呸呸,什么死不死,俺这张嘴真晦气!”佟宁信拍打着自己的腮帮。 “行了,来帮我看看这个怎样。”阿丑一挥手,另一手拿起一支簪子。 佟宁信跟上她的脚步,看了半天直挠头:“俺又不会看这些,就是,瞧着好。其他的,俺也不清楚。” “哎,拉着你逛街,除了当苦力,一点好处也没”阿丑小声抱怨,接着又解释“这只簪子,我看挺合适赵三嫂的,下个月她生辰。” “所以,你要把这个当生辰礼物送给赵三嫂?哎,你们女人家的东西,俺啥都不懂。”佟宁信摆摆手。 阿丑耸肩:“我自己看就好啦。”话音未落,突然有人将她手中的簪子抢过。 “大娘,这簪子多少钱?”周灵巧握着簪子,三角眼笑得灵动。 阿丑瞥一眼半路杀出的周灵巧,面纱下清澈的双眸染上不悦:这般没礼貌没教养…… 卖簪子的大娘伸出两指:“二十文钱。” 周灵巧听到这价钱,似乎怔了一下。 阿丑敏感地捕捉到她这个表情,一副不曾看到她的模样,继续挑东西。 “你怎么不和俺抢?”周灵巧见阿丑若无其事,甚觉无趣。便放下簪子,双手叉腰,斜眼看着她。 “你不过是听了价格才决定才放下的,不是吗?话说回来,有什么好抢的?那是蓝田玉,还是昆山石,抑或东海明珠?”阿丑语气不屑,从摊子上抬头,淡淡睨着她“你觉得宝贝的东西,我不一定喜欢。”她意有所指地含沙射影。 “你!”周灵巧食指伸出对着她,手腕向下点了点:“好,你这般说,日后别后悔。” 阿丑嗤笑:“我有什么好后悔的?” “哼,像你这种拜高踩低的东西,日后举文哥哥考了状元,你别悔青了肠子!”周灵巧嘲讽道。 “我拜高踩低?你才是拜高踩低的东西吧”阿丑走离了那摊子,毕竟让人听他们吵架,还挡了人家做生意,不是什么光彩的事“我问你,要是丁大哥连举人都考不上,你还会喜欢他吗?” 周灵巧好看的眉角蹙起,咬牙说道:“你别诅咒举文哥哥,他怎么可能考不上。” 佟宁信正纳闷周灵巧是咋跑出来的,还一来就和阿丑杠上了。可是又不敢插嘴,只得在旁边规规矩矩站着。 阿丑飘渺一笑:“你的期望是你的事,和我无关。”说着转身要走。 孰料周灵巧不肯善罢甘休,伸手拦住她:“你既然这么看不上他,敢不敢到他面前发誓,对他没有任何想法,不会嫁给他!” 佟宁信一惊:这,这!这样的话,怎么能说?就算周灵巧说出来,也太害臊了吧! “可笑!就你整天满脑子想嫁给他,我如何是我的事,我到他面前说这样的话?别说我,任何人到他面前说这种乱七八糟的话,估计都会被当做疯了,然后叉出去。你敢不敢到他面前发誓,这辈子一定要嫁给他?”阿丑着实觉得好笑,这个周灵巧,怎一个幼稚了得? 就算是真心相爱的两个人,也不能保证相依相伴到最后。世事无常,谁也不清楚命运在下一个拐点会和你开怎样的玩笑。她相信真爱,却不相信上天会成全所有真爱。因为,我们总在现实面前退缩。 不过,要周灵巧明白这样的道理,难! 周灵巧语塞:她的确不敢在举文哥哥面前这样发誓,太难为情了! “那,你对天发誓,这辈子都不会嫁给他。”周灵巧换了个法子。 阿丑微微蹙眉,想出言教训她,却还是没有。看了她很久,阿丑倏地一声长叹:“得了人,得不到心,婚姻关系不过是一种协议,有什么用?”说着便转身离开。 周灵巧似懂非懂:得了人,得不到心? 不远处的马车前,薛家二少爷薛临梓摇着折扇,目光朝着阿丑和周灵巧,许久未曾挪开:“那家伙有徐家撑腰,罢了,一百两,也不算是最坏的结果。不过,她身边那个丫头,长得还不错。只是本少爷什么漂亮女人没见过,我稀罕的,是她那性格!”他说着一挑眉,饶有兴味。 一旁的小厮急忙附和:“少爷有眼光!” “呵,宅子里那些女人,也就那个样子。这丫头,够泼辣,有意思!”薛临梓说着回味地看了一眼,收起折扇,走上马车。 佟宁信见阿丑转身离去,连忙跟上:“那个,那个周灵巧,听着她说话就骇人!” “你也觉得吧?”阿丑偏头笑问。 “可不是嘛,就算我选,我也绝对不娶她,丁大哥更不可能,太可怕了,一身鸡皮疙瘩。”佟宁信说着摸摸手臂,似乎真起了一身鸡皮疙瘩。 阿丑见状大笑不止:“佟五哥,英雄所见略同呀!”(未完待续 063 紧张 清晨的阳光透过窗缝渗进屋子,阿丑嗅了嗅空气中的潮意。 昨夜一直在下雨,静夜之中,雨打落花的声音轻巧淡愁。幸而今早出太阳了,否则这雨再这般下,东西可都要发霉了,这两日连衣物都不好晾晒。 推开门,清新的空气迎面而来,带着凉爽的东风,吹起她的发丝。 今天是个好天气。 不过这样好的天气,人欢腾,杂草长得也欢腾。 阿丑来到地里,用锄头把草芽挖出来,正劳作着,便看见地上投下一个影子。抬头望去,只见天空中似乎有什么在飞。仔细看了看,才发现是一只纸鸢迎风而起,飞得不高,却还算平稳。 放下锄头,拂了拂被风吹乱的发,阿丑伸了个懒腰,有些散漫地自言自语:“这季节,真是放风筝的好日子!”人言春困,她居然也犯懒了。 “阿丑姐姐,阿丑姐姐!”身后传来奔跑的脚步声。 阿丑转身一看,只见是江二嫂的儿子,平日里也跟着她一起认字的:“慢点别摔着,什么事呀?”她语气柔和。 “俺们在那边空地上放纸鸢呢,阿丑姐姐一起来嘛!”他笑容有些腼腆地邀请。 “我看见你们的纸鸢了,”阿丑伸手一指空中,“真漂亮,我也想去,不过要先干活。等我干完活再去找你们?” 他拍手点头:“好,阿丑姐姐不许耍赖,一定要来!” “我怎么会耍赖,来拉钩。”阿丑伸出手轻笑。 两人勾起小指:“拉钩上吊,一百年不许变!” “你先去玩,我干完活就过来,注意安全。”阿丑嘱咐。 过了约莫个把时辰,菜地的杂草都除完了。阿丑收拾一番,这才来到孩子们放纸鸢的地方。 纸鸢的图案是最寻常的燕子,深色在蔚蓝的天空中愈发显眼。 “阿丑姐姐。你也来放!”孩子们向她招手。 阿丑摇头:“我不会呀,看你们放就好了!”放风筝的记忆还停留在很小的时候,那时还是爷爷带着她,她自己几乎没怎么动手,都是爷爷一双巧手,把风筝送上天空。 她轻轻叹息一声:如今回想起来,已经隔世。 突来的喧哗将阿丑的思绪拉回,只听得几个孩子喊道:“丁大哥,给俺们画纸鸢吧!” 丁举文刚去见过同窗回来,路过此地就看到纸鸢飞在空中。接着就被几个半大的孩子逮住了:“丁大哥。你画的纸鸢最好看了。快给俺们画一个吧!”他们拉着丁举文的衣袖说。 丁举文有些怔愣,刚想回答,却被一只手拉开。 “你们这些小兔崽子,就晓得教坏俺家举文!”丁大娘不知从哪冒出来的。一手拉开丁举文,一手指着那群孩子骂道。 孩子们被丁大娘的暴喝吓到了,不由自主后退一步。 “小兔崽子整天玩,俺家举文要念书,要念书!全部滚远了,不许拦着他,没得教坏人!”丁大娘继续厉声咒骂。 “这是怎么了?”阿丑走过来,拍拍被吓坏的鸦雀无声的孩子们。 丁大娘一见阿丑,愈发来了劲:“就你这扫帚星带的头!扫帚星离俺家举文远一点。没得教坏了。” 丁举文这才知道阿丑也在这里,本就对母亲摸不着头脑的乱打一气有些伤神,如今更是为难。 阿丑看着发疯撒泼的丁大娘,语气淡然:“丁大哥,还不赶紧跟你娘回去念书?”如今这模样。对丁大娘只能顺毛摸,要是逆着来,保准死。 “扫帚星,别再让我看见你,看你一回打一回!”丁大娘说着捡起地上的石子扔过去。 阿丑连忙躲闪,忍着一口闷气,却只能自我安慰:别和她计较,精残人员,别和她计较…… 丁举文连忙抓住亲娘的手:“娘,俺回去念书,您不气了啊,俺还要参加今年秋闱的,走,俺和你回去念书。” 丁大娘被丁举文拉着,虽然走了,也是三步一回头,一边走一边转过来骂:“滚远点!教坏俺家举文的,都滚!”怒骂声不绝于耳。 阿丑见她走了,这才长舒一口气,不悦道:“日后你们玩,叫上我,叫上佟五哥都成,别叫丁大哥。懂了吗?” 江二嫂的儿子呆呆地追问:“为什么不能叫丁大哥?” “哎,你没听见他说,他今年秋天要去考试吗?念书很忙的!”阿丑只得找这个理由。真实原因就是,他那个可怕的娘! 江二嫂的儿子这才恍然大悟:“哦,我明白了,丁大哥很忙,不要打扰丁大哥念书。” “嗯,”阿丑点头,“就是这个道理,来,我们接着放纸鸢!” 不过,他那句今年要参加秋闱,是安慰他娘的,还是真话? 转眼间,清明快到了。这日阿丑和徐奶奶上山采青艾做青团子,顺便寻些春笋回去烧菜。 摘下新鲜青艾,奶奶开始讲青团子的故事。 “那还是前朝的时候,有一年江北闹山贼。那伙山贼呀,打砸抢烧,无恶不作,江北一带,民不聊生呀!”徐奶奶感慨着。 阿丑理着手中青艾:“这么厉害,那官府也不管?” 徐奶奶凛然道:“官府当然要管,所以派了军队去征讨。” “那征讨结果是什么?”阿丑好奇。 徐奶奶叹息:“那场战事,听闻很是激烈,死了好多的人。山贼利用地势,将朝廷的军队打败了。主将只好带着剩余的人马,逃到一个小村子。” “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阿丑总结。 “哪这么简单,”徐奶奶刨出一小节笋,放进竹篮,“山贼想找出官军头目,把周边村子都包围了,连粮食都要没收,防止百姓私藏官军!” 阿丑猜测:“那他们怎么办?于是就有了青团子,做青团子养活官军?” “那时候是清明,雨水多,草长得茂盛。村民急中生智,用青艾捣碎混了糯米做青团子,混在草堆里,”徐奶奶摆摆手,“所以,山贼来查,就没发现那些青团子。后来官军靠这些青团子,加上主将向村民了解情况,组织村民一同反击,剿灭了山贼。大渊江北一带,才重新获得安宁。” 阿丑站起身,点着手中青艾:“从此以后,为了纪念这场胜利,大家开始在清明吃青团子,是这样吧奶奶?”她有些顽皮地凑近徐奶奶。 徐奶奶点了点她的头侧,有些好笑地说:“你这妮子鬼机灵。” 祖孙正说笑着,只见不远处赵家似乎也在采青艾。阿丑挥挥手,打着招呼:“赵三嫂!” 赵三嫂转头一笑,走了过来:“是阿丑呀,还有徐奶奶。你们也来采青艾?”说着瞅了眼阿丑篮子里的东西。 阿丑点点头:“嗯,还有挖些笋回去尝尝,就不知道这里的竹子品种怎样,搞不好还是酸酸涩涩的,试一试罢了。” “这竹笋也能吃?”赵三嫂惊道。 “吃是能吃,好不好吃我不保证。”阿丑连忙摆摆手。 赵三嫂来了兴致:“在俺们谯郡这一块,可从不知道这东西能吃。” 徐奶奶解释:“我家乡那边,都兴吃这个。不过那里的竹子和谯郡的,应该不是一个种类。” “那倒没关系,左不过试一下。”赵三嫂找准几棵竹子,就要下手。 “我教你挖。”阿丑拿着铲子蹲下来。 赵三嫂一行学一行拉家常:“那个丁大娘,最近似乎又不太好了!” “怎么回事,没伤着你吧?”阿丑关切地问。自上次放纸鸢,她就再没见过丁家的人。 赵三嫂叹口气:“昨天,俺家男人去找举文帮个忙,直接被打回来的!” 阿丑龇牙:“这么凶!” “可不是嘛,都因为举文决定参加今年秋闱了,丁大娘越发紧张儿子,谁也不让见!”赵三嫂咋舌道。 阿丑扑哧一笑:“这也不是办法呀,是不是有些紧张过头了?”高考也不至于这样吧? 赵三嫂摇摇头:“谁知道呢,之前周家大丫头,也说是被打出来的。” 阿丑面纱下偷笑:周灵巧遇上丁大娘,那会是什么场面?她还真想看看呢,可惜没遇到! “唉,不过,他真要参加秋闱?这消息准确吗?”阿丑问。 “应该错不了,佟里正都点头说是了。”赵三嫂语气笃定。 “这么说来,该有好一阵子不能随便去丁家了,否则丁大娘还不把我们吃得骨头都不剩?”阿丑打趣着。 拉扯了些有的没的,笋也挖的差不多了,阿丑和徐奶奶回家做青团子。 将艾草洗净切碎,然后再盅烂,滤出青色的汁液,混入糯米粉。揉好切丁,包入豆沙滚圆。在盘子里垫上新鲜竹叶,放上青团子,大火蒸熟。打开锅盖,青鲜的味道便钻入鼻尖。 “好香呀!”阿丑感慨。 徐奶奶将盘子端出:“等放凉就可以吃了。” “嗯,那我去拿笋,拿东西剥起来麻烦,我们先弄好,等下晚饭就快了!”阿丑转身出门。 走出厨房,多云的天,凉爽宜人。正想弯腰拎起篮子,阿丑看见大门外不远处的田垄上,一队家丁模样的人向西边走去。领头的三个锦袍男子,其中一个居然是熟人—— 薛临海!他来干什么? ps: 这一更是今天的正常更新。昨天写太多,有点写伤了,20票粉红的加更会稍微晚一点,请大家见谅!RP 064 野妾 薛临海走在最前头,白色宝相纹深衣,靛蓝宽边腰带上别着一块白玉,外罩掺金丝蓝色外袍,显得华贵富丽。 “二弟,真不知你那日在街上撞了什么邪祟,”薛临海毫不掩饰地嘲笑,“居然看上一个乡野村姑!” 薛临梓一身玉色长袍,折扇在手,显得风流倜傥,眼角眉梢微含笑意,看着却有些轻佻:“唉,大哥,乡野村姑,也有乡野村姑的风味!”说着,似乎开始遐想野味不同一般的感觉。 薛临海摇着头,衣袖拂开迎面而来的飞絮,似乎不耐烦:“瞧你那模样,就跟没见过世面似的!玉华楼的姑娘还不够你忙活?”他家二弟好色,也不是一两天的事了。不过难就难在,薛临梓喜欢“新鲜”二字,这两个字可是最难办的。这不,跑到穷乡僻壤来了? 三弟薛临诲,平日里少言寡语,此时一身黑衣走在后面,眸色有些暗沉,不过仔细一看,还是能看出他在笑的,然而那笑的意思,就难说了:“大哥,不过是个村姑,二哥喜欢怎么着,难道还有我们薛家办不成的事?” “就是,不过一个村姑,大哥何必呢?”薛临梓摇着折扇,眉眼似笑非笑,一副惬意的模样。 “罢了罢了,你们以为村姑那么好对付?”薛临海眉头一皱,虽然不屑,可还是有一种被箝制住的无可奈何。 薛临梓捧腹大笑:“大哥,你这才说了真心话,你是被阿丑那个村姑,惹毛了!俗话说,一朝被蛇咬,十年怕井绳呀!” “一边去!”平日里嚣张跋扈的薛临海难得有吃瘪的一回,有些羞恼地摆手。 周家在三兄弟的说笑中很快到了。 由于薛父远在建业京城,因而如今薛家是大哥薛临海当家。娶妻是大事,也并非薛临海能做主的;可纳妾不过小事一桩,弹弹手指也就定下来了。 周婶子看见三人。还有身后跟着的一群家丁,有点被吓着了:什么时候村里出过这么大的场面? “几位爷,有啥子事?”周婶子小心地问,带了一点讨好的味道。 薛临海看也不看周婶子,径自走进周家:“把你当家的叫来!” 周婶子一看,有些慌神:别是她家男人在外头得罪了什么人,找上门来了吧? “三位爷,当家的不在,怕是要黄昏才回来。有啥子事吗?”周婶子一边倒茶,一边哈腰赔笑。 薛临梓拉开折扇。笑意浅浅:“不打紧。到时候知会一声就成了。反正你家大丫头这门亲事。对你们来说,有利无害。” 周婶子怔住——亲事?周灵巧的亲事?随即便谄媚起来:“不知,是咋样的亲事?” “谯郡薛家,知道吧?”薛临海问。 “知道知道。薛家大名,咋会不知道?”周婶子有些犯糊涂:自家大丫头,啥时候和薛家扯上关系了? 薛临梓把帖子递过去:“薛家二公子。” 周婶子接过,也没有看,因为不识字,看不懂。可是听了薛临梓的话,心中一紧:薛家二公子,那是多大的身份!可是,听说他是娶了妻的。莫非是过去当妾? 怔愣间,周婶子还没来得及表态,周灵巧已经冲出来掀了周婶子手中的帖子,语气暴烈:“我不嫁!” 薛临梓抬眼瞧了瞧火爆小辣椒挺得直直的纤腰,又转到她怒火中烧的三角眼。顿觉太有意思了。这场亲事若一帆风顺,他还觉得无趣的很。虽则小辣椒的反应也在意料之中,但可以想象,征服这样一个火爆小辣椒,那种过程会是何等有趣。 “娘,这门亲事俺不答应,让他们走!”周灵巧瞪了一眼三人。 “你家的丫头,”薛临诲目光沉了沉,把尾音拖长,白眼瞥着周灵巧,“长得的确可以入眼,不过家世嘛……胆子也忒大了,敢和薛家叫板?”他打量一圈周家朴素的屋子,语气有点发狠。 薛临海向来嚣张,此时站起身,气势凌人:“怎么,连薛家都看不上?”虽是问句,可语调极其危险。 周婶子后怕地退了一步:“呃,几位,有话好商量,好商量!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日子定在四月初二,到时候自有人来接周姑娘。聘礼已经抬过来了,虽不是正妻,不过数目也不少,比周姑娘嫁个普通人家,可要好得多。嫁妆什么的我们也不稀罕,人过来就成。”薛临海语气不容置喙,说完也不管周婶子什么反应,径自离去。 周婶子此时进也不是,退也不是,可看到那一箱箱聘礼,全是一辈子怕也见不着的东西,更别说用了。于是,也不敢再多说什么。 “别放在这,全部给俺扔出去!俺不嫁,全都扔出去!”周灵巧拦住那些往院子里抬东西的家丁,三角眼发红,语气决然。 忽地手腕被抓住,周灵巧转头,一张俊秀的脸庞映入眼帘,可表情是那样令人厌恶的轻挑:“我说我的小娘子,你这性子我着实喜欢的紧,等嫁给我,薛府的东西你爱怎么折腾都成。这些聘礼,毁了不吉利。” 周灵巧想挣脱他的手,无奈力量不及,只得回到嘴上逞强:“俺不会嫁给你的,你死心吧!”然而未及说完,耳边传来轻语。 语声低沉柔和,说出的话却叫人毛骨悚然:“别不识抬举,让你做妾,是高看了你。还是说,你想我把你卖去窑子?看那些五大山粗的男人糟践你,想来也十分有趣。” 周灵巧有些胆寒地打了个颤,像是被噎住一般,想哭却又哭不出来,想骂又骂不出去,呆在那不知所措。 三人消失在村道的拐角处,周家院子外已经围了不少人指指点点。方才薛家的人进村,阵仗之大,几乎所有村民都瞧见了。加上薛家刻意的宣扬,如今大家也都明白,薛二少爷要纳周灵巧为妾。 只是此事是福是祸,大家着实断定不清。听说薛二少爷风流成性,府里头已经有八位妾了。如今周灵巧年方十四,嫁过去会是什么光景,真不好说。 周灵巧背靠装聘礼的大箱子,双腿有些瘫软,神色怔忪,直愣愣的:不,她不要去薛家,她要嫁给举文哥哥的。她不要做妾,不要去薛家,不要! 阿丑当时看见薛临海。好奇地跟过来。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站在围观的人群中。阿丑有些忧心:薛家老二怎么会盯上周灵巧?薛家三兄弟,那么可怕的人,周灵巧过去做妾,会是什么状况?而且。周灵巧是有心上人的,她会如何选择? 阿丑微微抬头,有些唏嘘地看着六神无主的周灵巧。虽说她平日里讨厌周灵巧,可是如今,也生出几许不忍来。这样的事,换做是谁都会备受打击。 然而下一刻,那几许不忍也被消磨殆尽。 “阿丑你这个贱人!贱人!肯定是你,是你!”周灵巧许是看到阿丑,冲了上来。一巴掌就要过去。 阿丑往旁边一躲,周灵巧没刹住车,撞在人群之中,摔倒在地。 “肯定是你这个贱人,如果不是你挑唆。薛家咋会知道俺?”周灵巧呜咽出声。她不甘心,不甘心!不甘心离开举文哥哥,不甘心一辈子困在薛家,就算吃好喝好,到头来也就是个妾,还能如何? 阿丑面纱下厌恶地蹙眉,退开几步,防止她继续扑上来:“疯狗乱咬人!我和薛家素无交情,干我何事?薛家纳你,对我又有什么好处?” 阿丑并不知道,当日正是因为和周灵巧当街争执,才让薛临梓注意到她。可追根究底,那天是周灵巧先来找茬的,若是没有她的无事生非,没有她蛮横火辣的表现,也许不会有今日困局。 “你!当然对你有好处,若是俺去了薛家,就没人和你抢,你就可以光明正大——”话没说完,一个清脆的巴掌声打在周灵巧脸颊上,火辣辣生疼,也使得周灵巧愣住。 周婶子有些气恼地收回手掌,三角眼瞪着趴在地上的女儿:“瞧你这模样,长进点行不!还嫌丢人不够,趴在地上撒哪门子泼,你是未来薛家的姨奶奶,也拿出点魄力来!不争气的东西,跟俺回去!” 阿丑第一次觉得周婶子其实也挺“可爱”,至少那一巴掌打得很及时,阻止了周灵巧说出不相宜的话。不过后面几句——周婶子的意思,是欣然应允了这门亲事? 再瞅瞅周家院门里一箱又一箱的聘礼,阿丑了然:周婶子怕是看上薛家的财势,因此想把女儿卖了。 “娘,俺说了俺不嫁,啥子薛家姨奶奶,俺不稀罕!”周灵巧捂着脸哭喊,三角眼也不只是哭红的,还是因为绝望愤怒。 周婶子看着自己闺女,恨铁不成钢:“哪轮得到你说稀不稀罕,等你爹回来告诉他,这亲事就定了!” “不,俺不答应,爹肯定也不答应的,俺不去,不去!”周灵巧越哭越凶。 “不长进的东西,跟俺回去!”周婶子说着就揪起闺女的耳朵,半拽半拉着回家。只听“砰”一声,周家院门重重关上。 ps: 感谢璃草的评价票! 求粉红票呀,快掉榜了!感谢这几天投粉红票的童鞋,欢迎大家继续支持(以下排名不分先后): 平仄客(2票); 糖水爱菠萝(2票); 糊涂虫虫儿; 娘城; 薄禾紫烟; 孤独的云朵; 妩媚的小石头; doudouyaya; 脚滑的狐狸。 另外,这三天的打赏名单我明天会整理出来,再次感谢大家的支持!RO 065 欲动 看完一场大戏,围观村民议论纷纷。 “看来,周家是真答应了?” “可不是嘛,就算不答应,也得答应呀。薛家是什么身份,谁敢不答应?” “也不知道周丫头嫁过去,会是个啥子光景……” “哼,就看造化了!若是好,哄得住薛二少爷,倒也能呼风唤雨;若是遇上个厉害的正房,再加上不得宠,啧啧,该哭死!” “可不是嘛。” 阿丑听着众说纷纭,有些担心。她担心的倒不是人们谈论的这个。很明显,周灵巧嫁过去,无非是这两种结果:要么和薛家狼狈为奸;要么抑郁而终。这一点不消多言。 她思索的是,周灵巧并非那么容易服软的人,怕是又要闹出什么风波。若真能逃过去,没事了,自然是皆大欢喜,她也不想让那个看着就不正经的薛家二公子得逞,都八个妾了,还想做什么!可就怕周灵巧又扯上她,殃及池鱼。周灵巧虽不讨喜,可性子着实烈,选择玉石俱焚也不是没有可能。 哎,多想无益,只得走一步看一步了。 周家正屋内,周婶子一拍桌子,语气肃然:“不嫁也得嫁!你以为薛家你惹的起吗,要怪就怪你自己,也不知啥时候和薛二公子搭上了!”说着有些鄙夷地看了自家闺女一眼。 周灵巧哽咽道:“惹不起,就嫁的起吗?到时候嫁过去,还不知怎么死呢……俺啥子都没做,定是那个阿丑想着害俺,俺都不知咋就被薛二少爷盯上了……” “那你说说,你不嫁,谁能护着你,谁给你撑腰?”周婶子厉声问。她清楚闺女向来是个倔强的,可如今倔下去,那是死路一条!她亲生的闺女,虽然她爱财。可她也心疼自己的亲生骨肉呀,但凡还有行得通的办法,她也不会如此选择。 “娘,”周灵巧抹了抹眼泪,坐到周婶子身边分析,“娘,想想这就不划算。薛二公子家世虽好,可他自己是白身,过去还是做妾。举文哥哥今个秋闱定能拿好成绩的,俺要是嫁给他。那是正妻。等他做了官。那才发达了,到时候带着娘一同享福。” 周婶子点了点她的太阳穴:“白日做梦!你不想想,秋闱最早也是八月,还等放榜。你这日子定在四月初二。谁先谁后,你咋就拎不清呢?还有,丁举文那小子,万一考不上咋办,啊?你想过没有?” 周灵巧一咬牙:“考不上,那就再考。” “再考,你有时间吗?薛家的事,拖个半年都是极限了,拖个三年多?还不等今年过完。你小命就没了,”周婶子数落着,“还有,万一他一辈子都考不上,你又如何说?” “俺。”周灵巧恨声说,“娘,你真忍心俺嫁到薛家去?” 周婶子叹息一声,没有言语。 “行了娘,俺明白了,这事不用你操心,俺不会牵累俺们家的!”周灵巧一甩手,哭着跑出去。 清明后的大晴天,阿丑把半亩油菜花收了,又种下些瓜果。 筛出乌黑发亮的油菜籽,便拿去集市上卖了,这个时节收油菜籽的不少。 “上次周家的事,闹过之后也没啥子动静了。”佟宁信挠着头,走在洪济大街上。 “难不成,还能闹出什么动静?”阿丑感慨着,“薛家为恶一方,百姓又能如何?大族势力,最忌讳便是一方独大,若有两方平衡,甚至三足鼎立,也不会有人如此肆无忌惮。” 微微偏头,就瞧见洪济大街上回拆掉的那个铺子,已是焕然一新。灰砖青瓦,精致中带一点清新。抬头一望,金漆招牌上是端正的“永和堂”三个字。 永和堂,永和堂是大乾最大的药商,如今,开来谯郡了? “佟五哥,和我进去看看吧。”阿丑似乎已经嗅到谯郡药业格局蠢蠢欲动的气息。 永和堂的到来,会改变什么? 走进永和堂,阿丑转了一圈,此处布置格局和蒙城永和堂相差无几。而售卖药材也很齐全,只是价钱上…… “这位伙计,你们的当归,每斤比谯郡其他店贵两文钱。”阿丑掂了掂手中当归,后面的话也不消说,他们定能明白她的潜台词。 伙计不卑不亢:“这位姑娘,我们店的当归,质量上乘,自然价格也要稍高,但是品质绝对保证。” 阿丑将手上的当归放下,转身便走:根本就是一样的货! 佟宁信不明白阿丑此举意义何在,跟上她的脚步:“阿丑,到底咋样?” 阿丑站在永和堂前,看一眼闪耀的金漆招牌,叹息一声:“店大欺客。谯郡是产药材的地方,很多东西都会便宜些许。可永和堂居然不按这的价,我揣摩不透永和堂是想做什么。难不成,它不怕卖不出去?等下我们卖完东西,去百济药铺找你四哥。” “嗯,俺也不懂,俺听你的。”佟宁信点头。 百济药铺门前人来人往,和略显冷清的永和堂,形成鲜明的对比。 卖完东西的佟宁信站在门前眨眨眼:“莫不是因为永和堂东西贵,所以大家不愿去?” 阿丑摇头:“不清楚,进去问问情况再说。” 兄弟见面,先问爹娘。佟宁信和佟宁智说了些家中安好的话,阿丑才开始切入正题。 “佟四哥,洪济大街上新开了一家永和堂,你们去看过吗?”阿丑问。 佟宁智神色变得有些凝重起来,微微颔首:“去看过了,价钱比俺们贵。可是……俺们客人没减少,货却不多了。” “缺货?”阿丑面纱下挑眉,“怎么会缺货呢?” 佟宁智摆摆手,似乎忧心忡忡:“之前最大的几家上家都缺货,掌柜的试过从药农小贩那里收,可如今春天,他们手中的药草秋冬时候就转手出去了,谁家有能力存这么多药材?” 阿丑缓缓点头:“这倒也是,如今这个时节,药材都不在药农小贩手上。那你们掌柜的有联系过其余卖家吗?” “这不正联系着,最紧缺的就是通草。可能撑不过三日了。”佟宁智透露。 “通草不耐寒,对生长环境要求有些高,而且要长三年才能收获,寻起来的确不易……”阿丑似在自言自语地踟蹰。 寻思片刻,她再度开口:“三日后我再来看看,如果还是没寻着卖家,我可以卖一批通草给你,不过数量不多,也只能应急。” 她隐隐觉得,此事和永和堂有关。为何永和堂一来。百济药铺就缺货?那些上家。到底是真没货。还是故意不卖给百济?她想要查清楚这件事。 自上次见过阿丑拿出灵芝和雪莲花,佟宁智就明白,阿丑身后可能有高人。因此,阿丑这般说。他也不会怀疑什么,只是欣然道谢。 阿丑摆手叫停了行礼的佟宁智:“佟四哥你这么客气干嘛,我也只是想弄清楚情况。”毕竟,永和堂,应该会是她未来最强劲的对手。 出了百济药铺,阿丑和佟宁信又转了谯郡城其余的药店,和百济药铺一般的人满为患。而当阿丑提出要买一百斤通草的时候,伙计们纷纷面露难色。 阿丑心中了然:怕是大家都缺货。 逛完所有店铺,阿丑让佟宁信先去西城门等她:“佟五哥。我还有些事情,你不方便去,去西城门等我就好。” 佟宁信有些摸不着头脑,但还是没多问:“那,阿丑你小心。俺去西城门等你。” 阿丑面纱下露出满意的微笑:佟宁信这家伙就这点好,听话,不用多费口舌解释什么。 走过半条街,阿丑绕到永和堂的后巷,想去后门看看情况。此时日渐西斜,阿丑利用方向,巧妙地把自己隐藏在墙角中,就听见永和堂后门有人说话。 “那边还是老样子?”语气显得有些心不在焉。 一个沉着的声音响起:“老样子,你别急,这事急不得。” “那几家的货,还能维持多少日子?” “快了,通草的话,最多三日。” “好,那就再等三日。” “今天似乎有个大主顾,想要买大批通草。”这人语调突然一转。 “他们肯定不卖吧,这时候谁还想要大主顾,紧着配药的还差不多。” “那是!” …… 阿丑听着两人的对话,拍拍心口:看来自己的行为已经被盯上了,下次要注意才是,起码换个造型什么的再去打探消息。正想着,突然间,阿丑头顶飞下一个纸团。开始她出于本能反应往侧面躲闪,纸团滚落地面,她才看清来者真面目——一个纸团。她有些好奇地捡起来,展开一看: 永和堂背景复杂,两方势力撑腰,非你一人可扭转乾坤,尽早收手。 阿丑愣了一下,急忙四处张望寻找纸团来源,不过也在意料之中——连个人影都找不见。 她又看了一遍字条,笔迹不像女子,其余皆无所获,不由得又陷入思索:这个人会是谁呢?谁在提醒她?抑或是,永和堂的人,纯粹想阻止她继续调查?而永和堂背后的两方势力,又是谁? ps: 感谢好多白菜1985的粉红票! 感谢以下亲们的打赏! 糖水爱菠萝(10400) 平仄客(10000) 云华月清(1988) doudouyaya(1176) 喜欢看建造类的(588) 月若兮辰(588) 德阳酱油(588) 大红石榴(588) 念茶涩(300) 总小悟(100) 脚滑的狐狸~(100) 玲儿80628(100) 婼澜(100) w阳光妖妖w(100) 瘦猫铜鱼(100) 人已归来(100) 薄禾紫烟(100) 小宝爱吃西瓜(100) 妖邪仙君(100)RP 066 买神 回到谯郡,阿丑细思一番,决定暂不轻举妄动。如果给纸团的是好人,背景复杂就是真话,她需要谨慎行事;如果给纸团的是坏人,如此神出鬼没的坏人,说明背后势力不简单。因此,且看三日后会如何,她再相机行事。 这几日天气晴好,气温也逐渐回暖,田里的秧苗长得飞快,几乎一天一个样。阿丑浇了两亩地,就坐在田垄上休息。 阳光正好,清脆的鸟鸣时不时传来,唤起田间的悠然惬意。 此时一道绯红色碎花身影在不远处闪过,行踪有些诡异。 阿丑眨眨清澈的双眸,目光追随那熟悉的颜色而去,只见周灵巧低着头,脚步有些快,每每到一户人家附近,总要在墙根边停一下,看看四周的动静。见她要转头看向自己,阿丑连忙一个翻滚,藏身在田中青麦之间。 周灵巧向身后瞅了瞅,风拂青麦,似乎没什么动静,于是才放心地继续朝前走去。 蹲在田里的阿丑微微直起身子,见周灵巧走远,这才舒一口气:看她的模样,就是要做什么亏心事。要被自己中途发现,急眼了不就杀人灭口?不过,是做什么亏心事?该不会牵连到自己吧? 阿丑如此担心着,寻思一番,还是决定跟上去看看。万一是对自己不利,也好提早防范,毕竟那天薛家来提亲的时候,周灵巧对她放了不少狠话,难保不会做什么坏事! 周灵巧一路向北,此处已是人烟稀少的荒地。阿丑也一路跟随,就看见她在一颗大树旁停下。一位老妇站在树下,穿了一身黑裙,发饰有些奇特,耳坠是很大的两个环,整个人透着古怪的感觉。 周灵巧走到她面前,四处张望见附近没人,才有些紧张地开口:“等酉时初。你就来说俺昨天教你的话。” 老妇严肃地点头:“阿丑是扫帚星,把她嫁出去才能免除灾祸。你是受灾星影响才做出这些事。” “对,就是这些话。今天说完,明天去薛府说,阿丑是财星,娶了就能大富大贵。说周家丫头撞了晦气,今年不宜婚嫁。”周灵巧塞了一个钱袋在她手里。 老妇掂了掂钱袋的分量,露出满意的笑容。 阿丑躲在岩石后面,对这一幕看得清清楚楚,也听得明明白白——敢情。周灵巧找神婆来胡言乱语。借机害她。把亲事推到她头上去? 小姑奶奶呀,就我这副“尊荣”,只要薛临梓没瞎,都不会想要我的呀! “那俺先去办事了。你确定这药没问题?”周灵巧从神婆手中接过一个纸包,有些紧张地咬唇。 神婆露出奸邪的笑:“保证没问题,都用过这么多次了。我和你说呀,城里不少大户人家,都用我的药呢!” 周灵巧脸色有些发红,攥紧手中的纸包:“记住了,酉时初。”说着便离去。 阿丑盯着周灵巧手中的纸包,有些纳闷:药?毒药?要害谁? 想着她又看两眼神婆,心中有了计较:神婆一直呆在这。酉时才出来编排人,如今还有两个多时辰,不着急。倒是周灵巧,不知要毒害谁,还是先跟过去看看吧! 于是阿丑从岩石后面小心地绕出来。跟上周灵巧的脚步。 丁家大门前,周灵巧拍了拍门:“丁大娘,丁大娘!” “哐啷”一声,上锁的院门打开,丁大娘探出个头,打量一眼周灵巧:“干啥子呢,吵吵嚷嚷的,俺家举文要念书,你不知道吗,滚一边去!”说着就要重新关上院门。 “哎,丁大娘,俺给您和举文哥哥送了些点心。”周灵巧急忙伸手拦住门,从身上拿出一包东西,递给丁大娘。 丁大娘厌恶地看一眼周灵巧手中包好的点心,忽地大喝一声:“俺打死你这个黄鼠狼,打你死你这个黄鼠狼!”一边大喊,一边拿着扫帚往周灵巧身上打。 周灵巧吓得拔腿就跑:“救命呀,救命呀!” “你这个妖魔邪祟,俺打死你!” “丁大娘,俺啥子都没做呀,丁大娘!”周灵巧在前头狂奔。 丁大娘继续紧追不舍:“有事没事就来惹事,还啥都没做,俺打死你,打死你!” 阿丑看着这一老一少绕着丁家的院子就这么跑着,后边那个就像饿极了的老鹰,紧追不舍,前一个像逃命的小鸡,一边跑一边喊救命,着实太热闹了! 因为动静太大,四周的人纷纷探头观看,有些还捧腹不止——这两个娘们,绕来绕去都是丁家院子,也太有趣了些,这周丫头,咋不知道跑回家呢? 阿丑想法可就不一样了:她如今确定,周灵巧那药的对象,是丁家,自然打死也不愿离开,目标就在哪里呀!莫非丁大娘不同意周灵巧过门,所以周灵巧想铲清一切障碍?不过这场你追我赶,看来还能闹上些时候,她先去把那个神婆处理了。反正周灵巧的目标已经确定是丁家,而且暂时动不了手。 回到村北荒地,阿丑潜藏进灌木丛,找到一根棍子,慢慢向神婆的背后靠去。极轻的脚步虽然还是会带出一点踩到脚下枝叶的声音,可已经相当低微,能够被大自然的鸟鸣声和风声掩盖。 走了几步,神婆突然一转头,阿丑慌忙停下。神婆的视线没有聚焦,只是随便看看,便再转回身去。阿丑这才拂了拂心口,继续前行。 第一次干这样的事,真是胆战心惊呀!不过这个神婆,千万不能让她跑出去,否则按照古代人的迷信程度,怕是神婆说什么,大家就听什么,她可就被骂死不偿命了。虽然,薛临梓是不敢要她,可被古井村的人误会,凭什么?她又没做坏事! 所以,即便要用非常手段,她也必须做下去,难道眼睁睁被人污蔑? 阿丑离神婆越来越近,手中的木棍也握得越来越紧。 三步,两步,一步…… 就在只差一步的地方,神婆突然转身,愕然看着阿丑:“你是谁——” 话音未落,阿丑就卯足劲一棒打在她头上:“哪有你这么迟钝的!” 神婆倒地,昏迷不醒,阿丑这才松一口气,将她拖到方才自己藏身的岩石后面,想把她绑起来。可是,自己是出来浇地的,身上什么工具也没有,连绳子都找不出半条。怎么办呢? 低头瞥了眼打扮古怪的神婆,阿丑蹲下来把神婆身上的装备都翻出来:照妖镜(铜镜),铜铎(铜铃),黄符……还有——缚妖索! 拿着缚妖索,其实也就是麻绳,阿丑笑得有些狡黠:把你这只知道拿钱,祸害人间的大妖给绑起来! 将神婆绑起来,拿黄符堵上嘴,阿丑拍拍手:先去处理周灵巧,等下再来收拾你! 丁家围墙外上演的“老鹰捉小鸡”似乎已经结束。阿丑四下看了看,附近没人。没人,那周灵巧哪去了?该不会,得手了吧? 想着心头一紧,急忙跑到丁家门口,只见大门紧闭,看不出任何异样。阿丑一边思索,一边绕着丁家外围走圈:周灵巧拿着毒药,到底想要做什么呢? 正走着,眼前一架梯子引起了她的注意。梯子架在墙上,很显然是有人从这里翻进去的。莫非,周灵巧被丁大娘赶跑之后,靠这个梯子进了丁家? 阿丑一手扶额:这是不是太,荒谬了些?周灵巧,你到底要做什么! 轻舒一口气,阿丑咬牙:不行,难不成看着周灵巧害人? 撸起衣袖,阿丑顺着梯子向上爬,翻过围墙,跳了下去。好在围墙不高,约莫只有六尺的样子。 然而一落进丁家的院子,阿丑就被吓到了。 院子里各种东西一地零落,竹篮、枯柴、柴刀……阿丑双手叉腰,咬了咬牙:看来,这里经过一场十分激烈的打斗。难道说,周灵巧在被丁大娘追击的过程中,趁乱跑进丁家的院子,然后又展开一场激烈的厮杀?还是说,那场厮杀之后,周灵巧偷偷潜近丁家,被丁大娘发现了,然后才展开一场激烈的打斗? 不管哪一种,反正,一个精神失常的奇葩,对上一个狗急跳墙的极品,只能出演滑稽剧。且无论哪一种,都让人猜不到接下来的发展方向。 不想那么多了,先找人,人平安才是最重要的。 刚走进主屋,就看见丁大娘趴在桌子上,有气无力地指着门口:“你,这个贱人!”语气十分不甘。 阿丑吓了一跳,走上去按住她脉搏,没有觉察到中毒迹象。阿丑才略松一口气,下一刻却发现丁大娘的肩上有大片鲜血渗出。 “是外伤!怪不得丁大娘这么虚弱,怕是失血过多了。”阿丑赶紧给她检查伤口,包扎处理,还好并没有伤到要害。 丁大娘也没有反抗,只是依旧念叨着:“贱人!贱人!” 阿丑扶着丁大娘在旁边的榻上靠着,又疑惑起来:既然没有下毒,那药用在了哪里?周灵巧去哪了?还有,发生这么大的事情,怎么不见丁举文? 电光火石之间,一个揣测在阿丑脑海中闪过,她急忙冲向东边丁举文的屋子。 ps: 感谢doudouyaya的粉红票! 感谢流星々永恒打赏的平安符!RP 067 媚香 “你出去,出去!”一声男子的怒吼几乎把屋顶的灰瓦都快震下来了。 “只有你能救……”女子的声音含着娇娆的柔媚,却在那不依不饶的缠绕中,叫人听出一丝悲意。 “叫你出去!”门开始响动摇晃,却在下一刻似乎被冲上来阻止了。 “举文哥哥,为什么……”女子像是在哭泣,可喘息的声音似乎有些诡异的急促。 “滚!”男子掀翻了什么东西,碎裂的响声尖锐刺耳。 阿丑跑到丁举文房前,挨着窗缝闻到了一种奇异的香,是什么成分她不清楚,但里面有依兰依兰,蛇床子—— 果然如她所料,催情! 阿丑没有丝毫犹豫,冲上来一脚踢开房门。房门的锁早就被方才屋子里的行动弄松了,此时踢开并没费多大气力,一声“哐啷”打破屋内摄人的气氛。 捂住眼的阿丑从指缝间瞧了瞧屋内的状况,不禁倒吸一口凉气。 屋子里面,乱,碎,杂,只能用这三个字形容。至于地上的人——靠在墙根的,和趴在床脚的,中间隔了个碎裂得一塌糊涂的桌子以及茶壶茶杯碎片。衣衫有些不整,但似乎还没到那种程度。那么,现在当务之急是把这两人弄清醒! 阿丑从丁家水缸里抄起一桶水,屏住呼吸冲进房门泼向丁举文。接着又抄起一桶水泼向周灵巧。 “哗啦”的声音之后,屋内温度渐渐降下来。 周灵巧上衣已经松了,艳红色的肚兜带子衬得锁骨肌肤雪白刺眼,一头湿漉漉的散发滴着水,神情有些迷离。 丁举文衣衫稍整,但依稀可见凌乱,他咬着的下唇已经溢出鲜血。 阿丑有些疲累地坐在院子里的地上,对屋子里喊道:“不想死就赶紧出来,那屋子里还有媚香!” 周灵巧呀,你到底知不知道。你这样做,要是得逞了,可能真的不用嫁去薛家了。但是薛家一定会把丁举文千刀万剐。敢睡薛家未进门的妾?作死!而你,下场估计也差不多,敢在成亲前背叛自己未婚夫,啧啧,周灵巧,你是驴脑子呀! 丁举文喘一口气,几乎是爬出了自己的房间。 阿丑见他双手沾满鲜血,但面色还有些不正常的潮红。也不敢过去帮他包扎。直接又是一桶冷水浇在他头上。 周灵巧跌跌撞撞走出房间。对阿丑怒目而视,声音悲愤:“阿丑,又是你这个贱人!坏俺的好事!”就差一点,就差一点就可以了。你偏偏冲出来阻止了一切!精心准备这么久,全都是你毁了! 未等说完,阿丑走上去甩了她一巴掌,声音清脆响亮:“好事!呵,你知不知道你这好事的后果是什么!薛临梓能容忍给他戴绿帽子的人?薛家暴戾,千刀万剐都算仁慈了!”她伸手指着一旁的丁举文。 周灵巧捂着脸呜呜咽咽,看着阿丑的三角眼依旧充满恨意,却什么也没有说出来。 阿丑一反手,又是一个巴掌:“至于你。你敢这么做,是,不用嫁进薛家,可也是死路一条!不只是你,整个周家。甚至整个古井村都会为你陪葬,你满意吗?” “你胡说!你胡说!”周灵巧想要站起来扭打阿丑,却提不起气力。 丁举文在两桶水的作用下,此时已清醒得无以复加,他打了个寒颤,微微发抖,声音却毫不动摇:“她没有胡说。你做的事情,就是害人害己。” “本来,你的事我不想管,我自有我的护身符,这件事无论如何,也不会牵连到我头上。不过,你既然找来神婆想污蔑我,就恕我不能坐视不理了!”阿丑逼近周灵巧,声音有些发狠。 周灵巧惊慌地后退:“你咋知道,你,你偷听俺说话?” “这么快就招,太没意思了!”阿丑瞪了一眼周灵巧,转身不再理会。 丁举文蹙眉:“神婆?这是怎么回事?” 阿丑并没有回答,叹息地望了望丁举文的手:“你的伤口要尽快处理,你娘受了伤,目前已无大碍。” “你说什么?我娘受伤了!”丁举文大惊,想爬起身,却欠了几分力气。 “丁大娘已经没事了。”阿丑急忙解释。 丁举文这才松了一口气,低垂脑袋有些倦怠:“多谢阿丑姑娘相救!” 阿丑只是把下巴一抬:“这人你打算如何处置?”说着看向周灵巧。 丁举文厌恶地瞪了一眼周灵巧,却没有立即说出如何处理,反而分析起利害:“此事若声张,才叫玉石俱焚。我只说,你下药害我,还伤了我娘,丁家与你从此势不两立,你好自为之!” 呜咽的哭声从周灵巧掩住的双唇中溢出,她的三角眼早已红肿,里面是绝望和痛苦:“举文哥哥对不起,方才被你娘发现,俺也是情急之下不小心伤了丁大娘。举文哥哥你看在俺们自小的情分上......” “闭嘴!”丁举文怒不可遏:谁和你有哪门子自小的情分? 阿丑也被周灵巧死缠烂打的哭腔激出一身鸡皮疙瘩。她心知在媚香一事上,丁举文只能哑巴吃黄连,有苦言不出。否则他名誉有损不说,还会被薛家记恨。然而另一件事,她就有大做文章的机会了! “其实嘛,你请神婆说你流年不利,不宜婚嫁,也就罢了,偏偏画蛇添足拉我下水。本来你纯粹借神婆逃婚,说不定我会帮你一把。不过如今,我手上可有了你的把柄。你说我要告诉薛家,会怎样?嗯?”阿丑的话带了几分恐吓意味,却笑语戏谑,愈发令听者毛骨悚然。 周灵巧打了个寒颤,也不知是惧怕惊恐,还是冷水浇成落汤鸡的作用:“阿丑,不要,阿丑千万不要!俺错了,俺再不敢了,你饶了俺!” “不作死,就不会死,”阿丑鄙夷地斜觑周灵巧,“你从前那些等不得台面的伎俩,你以为我真拿你没办法吗?我不屑当你的对手罢了。可你得寸进尺变本加厉,这一次我不会饶了你!”说罢她就要离开,去处理那个神婆。 “阿丑!”周灵巧忽地叫住阿丑。 阿丑停住脚步,却没有转头。 “俺这一去,怕是再不见天日了。你终于如愿了,你可以嫁给举文哥哥,没人会拦你的路了!”周灵巧神色悲怆而嫉妒。 阿丑深吸一口气:“若你不想嫁入薛家,劝你爹娘举家逃走吧,越远越好,再别回来。至于我嫁给谁,呵,本朝律令规定,女子二十不婚,每月罚一万钱,有重疾者或守孝者除外。我宁可交这每月一万钱到死。”她的潜台词十分明确,一来撇清自己;二来,断绝所有可能性。 她此生最好的归宿,不过是找个不嫌弃她容貌的本分人嫁了,若是寻不到,只得每月一万钱。而丁举文,根本不在这样的选择之内,那么趁早说明也好。 周灵巧呆了许久,倏地大笑起来:“逃走,逃走又有啥子用?不管走还是不走,俺都不能和举文哥哥在一起,那还走啥子,留在薛家俺才有机会报复你!阿丑,你且看着,俺不会让你好过的,不会!” 阿丑没有回应,只是径自走出丁家的院子。若可以,她想把薛临梓碎尸万段,然而她太渺小。她让周灵巧逃走,是唯一能实现的法子,只可惜,周灵巧已经把自己绕进了不归路。把她当敌人是吗?好,那她也不会心慈手软! 就从神婆一事开始吧! 翌日,三月十四。阿丑和佟宁信押着神婆来到谯郡,目的地就是薛家。 买通神婆中伤他人,在大乾律里还真不是个事。因此,押到官衙去,不如直接找薛家。 神婆看见“薛府”两个金字,如同见了鬼似的,脚步再不愿往前,嘴虽被黄符塞住,可依旧支支吾吾,看着阿丑直摇头。 通报之后,立即有小厮前来迎接。 阿丑把手中绳子收紧,挪揄道:“怎么样,是你平日里见的妖魔鬼怪可怕一点,还是这里可怕一点?”说着指了指头顶的牌匾。 神婆摇头又点头,也不知想说些什么。 佟宁信倒有些惧怕:“阿丑,你说这话小心得罪鬼神!” “本来就没什么鬼神,怕什么?我告诉你答案呀,这神婆绝对更怕薛家,因为她没见过鬼神。她就是收人银子替人办事的狗腿,你还真以为她能通灵?”阿丑说着将她拽进薛府。 薛府面积很大,园林建筑也富丽堂皇。和淮南钱府相比,多了几分雍容华贵,少了一些精巧雅致。在阿丑看来,还是淮南钱府有赏心悦目的底蕴,更加耐看。 薛临梓和薛临海坐在主位,神色都有种说不出的严酷。阿丑报给他们的话是:这神婆污蔑薛临梓未进门的妾侍。 阿丑把神婆押上去,拿掉她口中的黄符:“老实交代,谁指使你的,给了你什么好处?” 神婆嘴巴一得自由便开始哭天抢地:“大人饶了我吧,我再不敢了,我也是一时鬼迷心窍,我再不敢了!” ps: 感谢失色年华打赏的平安符!RP 068 试探 瞧见神婆的反应,薛临海和薛临梓对望一眼,开口询问:“谁指使你的,有何目的?”态度有些心不在焉,可细细听来,却是不可违逆的肃然。 “我什么都说,什么都说,只要你们饶了我。我也是靠卖弄神灵混口饭吃,真没别的目的,收人钱财,替人消灾!”神婆跪在地上磕头。 阿丑状似不耐烦地把她拉起来:“别耽搁时间,赶紧交代!”实则方才低头时在神婆耳边细语道:“周灵巧是薛家二少爷心尖上的人,该说什么,说多少,我之前已经交代过了。你要是一个不小心说多了,那罪责只会更重!” 神婆停止了磕头,跪在地上神色惶恐:“三日前,集日,周灵巧在集市上找我,让我在古井村和谯郡城散布神谕,就说周灵巧流年不利惹了晦气,今年不宜婚嫁;还让我说阿丑姑娘是扫帚星,要让古井村的人赶跑。等到了约定的日子,也就是昨日,我去古井村,周灵巧给了我一笔钱,便要我在古井村说这事。”虽有些语无伦次,但也透露什么不该说的。 阿丑听完,面纱下勾起唇角:威胁这种东西,向来由内而外比较好用。若是她自己都怕,那旁人也用不着多操心了。正所谓,上策攻心是也! 薛临梓显然怒意大起,只是并未发作,眯起眼眸笑得有些邪气,语调阴恻恻的:“周灵巧让你这么做的?给了你多少钱?你觉得,薛府出不起这个价?” “不是不是,”神婆连忙摆手否认,低着头神色躲闪,“我也是一时糊涂,才答应的。求大人放过我吧!” 薛临海没有追问神婆,因为他清楚,此事关键点在周灵巧。所以,没这么简单。至于阿丑是怎么掺和进来的,可能更加复杂。然而。他却越看这神婆越眼熟,似乎...... “你干这行当多少年了?”薛临海捧起茶盏拨着清澄的茶汤,仿佛随意问问一般,但已经在记忆中开始搜寻这个有些熟悉的神婆。 神婆的脑袋越发低下去,瑟缩着答道:“也就,几年,我接的生意其实不多,请大人们饶了我……” 薛临海皱起双眉,气氛陡然严肃起来:“去年方家医馆开张的时候,请的神婆就是你吧?”说着冷哼一声。手中茶盏飞出。直接砸在神婆的脑门上。 阿丑离神婆较近。见茶盏飞来,惊得退了一步。待看到神婆鲜血直流的额角,她捂着心口有些后怕:幸而薛临海看着嚣张跋扈荒唐不羁,但还是有几分本事。不是个吃素的。否则手一歪茶盏一斜,头破血流的就是她了。 至于什么方家医馆,听起来像谯郡医圈的陈年旧事,周灵巧买通神婆,扯出薛家的宿敌,着实令人意想不到。说来也是意料之外情理之中,做这等收人钱财假充鬼神的买卖,都在歪曲事实颠倒黑白。俗话说,常在河边走。哪能不湿鞋?亏心事做多了,是要遭报应的。 也难怪神婆在看见“薛府”两个金字的时候,就像见了鬼似的还怕,敢情是知道自己的罪过薛府的呀! 思绪翻转只在电光火石间,薛临梓已经发话了:“方家医馆……大哥。我想起来了,就是这个神婆!”他捏着八仙椅扶手,神情狠辣非常。 阿丑见事情有变,便决定顺水推舟,立刻表态:“既然歪打正着扯出贵府旧事,阿丑也不好再指手画脚了。这神婆,阿丑全权交给薛家处置!”看这两人前后的态度,就能明白,周灵巧躲避婚嫁,和商战旧事,根本不是一个数量级的。显然后者更加重要,故而她也识趣放手,卖薛家一个人情。 这件事再一次说明,在男人眼里,事业可远比女人重要不止万倍呀! 薛临海自然明白,阿丑初衷是想借此事给周灵巧一个下马威,也让薛家警惕周灵巧的用心。然而局势陡然转变,阿丑顺水推舟卖给薛府一个人情。这个人情,他不收白不收。 “多谢阿丑姑娘。若非阿丑姑娘,恐怕薛家要查清此事不容易。阿丑姑娘请放心,这神婆,薛家会妥善处理,一定让阿丑姑娘满意。”薛临海盯着神婆的目光,似乎把她的心都要挖出来。 阿丑行了一礼:“薛大公子言重,有劳薛公子。那我也就不叨扰了,告辞。” 走出薛府,一直未曾开口的佟宁信有些支支吾吾:“阿丑,得罪薛家,真的,这么可怕吗?” 阿丑叹息一声,点头又摇头:“得罪比你得势的人,都是很可怕的。除非,你能不让他找到你,或者,让他有不敢得罪你的理由。”而她,只能从后一种途径努力。 佟宁信似懂非懂地点头。 “我现在去百济药铺找你四哥,你呢?”阿丑转头问。 “俺,”佟宁信伸手抓抓后脑,“俺爹叫俺去买些东西,等买完了俺去百济药铺找你们。” “好。”阿丑点头和他作别。 百济药铺内,阿丑把一批通草交到佟宁智手中。 “这通草晒得不是很干,你们注意再多晒几日,否则就这样存起来,当心霉坏了。”她嘱咐。通草采摘炮制,要割取地上茎,切段,捅出贿心,理直,晒干。工序其实并不简单。她从药田空间收获通草,只靠着空间中的阳光晒了两日,因而还不太干爽。 佟宁智和掌柜的都十分感激,掌柜的想要多给阿丑一些报酬,毕竟如今通草紧缺,若是拿到市场上卖,价格肯定涨。但阿丑推辞掉了:她卖通草给百济药铺,可不是为了赚钱的。她帮百济药铺,一是为了帮佟宁智,二是为了知道永和堂接下来会怎么出招。 “这几日情况怎么样了?”阿丑一边交割一边问。 “城内几乎所有药铺都是如此,货源紧急得很。俺们掌柜的,已经和好几家联合起来一同想法子了。”佟宁智叹息。 阿丑按着弹性十足的洁白通草,微微点头:“联合起来是好事,就怕联合起来也无用。永和堂什么动静?” 佟宁智微带事故的眼眸垂下,十分无奈:“永和堂底子厚,分店遍布全国,就算谯郡进不到货,从别地运来也就成了,压根不用担心啥子。” 这个道理阿丑明白,连锁店的规模经济效应就从此处来。统一进货的前提下,因为购买数量庞大,能够压低供应商价格;在区域性资源不均衡的情况下,能够统一调配,取长补短。只是做大并非一朝一夕,谁不想做大?但那需要时间、资本、技术、管理和机会。 通草收好,掌柜的吩咐伙计们拿到后院去晾晒,阿丑和佟宁智正在前店聊着,就看见一位中年大叔火急火燎地跑进来:“赶紧地抓药方!” 佟宁智接过药方扫了一眼,刚要应下,却被阿丑按住了:“方子里有通草,这味药现在急缺,我们需要先问问掌柜的。”她礼貌地对中年大叔说。 “赶紧的赶紧的,救命药呀!”大叔抹一把额上的汗水。 佟宁智虽纳闷:这通草不是刚有了吗,怎么还要问掌柜的?但他沉住了气,知道阿丑所作所为皆有原因道理可循,便随阿丑来到一个偏僻角落。 “阿丑,你为啥不让俺把药拿给那位大叔?俺看他都快急死了。”佟宁智问出心中疑惑。 “就因为急,才不对劲。”阿丑说着把手中方子抖开: 升麻三两.芍药三两.羚羊角三两.通草四两.射干二两.生芦根切一升.[1] “这方子主治伤寒,伤寒病慢,他没理由这么急不可耐。而且,伤寒多发于秋冬;如今春日,正是温病高发的时节,哪来的伤寒?再加上近来谯郡严峻的通草缺货形势,这大叔实在有些蹊跷。”阿丑冷静分析。非常时期,想问题自然要敏感许多。 佟宁智听了阿丑的提醒,心里“咯噔”一下,恍然大悟:“阿丑,还是你心细。那如今,俺就说通草没了,让他找下家?” 阿丑点头:“嗯,不仅是你,若我没猜错,这样的人今天怕是要来好几拨,让所有人都说,通草没货,否则就打草惊蛇了。我认为,幕后黑手,在试探你们。” “试探?有啥子好试探的?”佟宁智不解。 “我也吃不准,总之如果没猜错,这批人今天要来好几拨,而且每家店都去,应该都是含有通草的方子。如今我们先按兵不动,隐藏实力,到时候等着扮猪吃老虎就成!”阿丑面纱下笑意满满:她就等着,看永和堂到底会玩什么花招! “这位大叔,实在抱歉,本店通草没货了。方才掌柜的亲自去看,连库房里都没有了,要不您到下家看看?”佟宁智行礼道歉,态度毕恭毕敬。 大叔眉心蹙起:“没了?好吧好吧,我去找下家!”话音未落,抢回方子又一溜烟跑了。 阿丑清澈的眸光抬起,只见此人不过一晃便了无踪迹,心中的揣测又肯定几分。 注: [1]出自《备急千金要方》卷十,唐?孙思邈著。 ps: 感谢清蒸鳜鱼的粉红票! 感谢烟雨初妆打赏的两个平安符!RP 069 反季 阿丑的猜测果然不错,接连一天,有六个人拿着带通草的方子来抓药。而后两天,又陆续有不少人来买通草。为此,如今在整个谯郡城,通草都是一两难求,就连唯一有通草售卖的永和堂,价格也翻了几倍。 而这几日阿丑也没有闲着,自家地里的忍冬已经可以采摘了。 忍冬,花初开白色,后变金黄,金银相间,故又称金银花。忍冬清热解毒、消炎退肿,一般采收期要比如今晚一两个月;只是阿丑地里的忍冬,经过药泉处理,要早熟一些,花蕾膨大呈青白色,已经可以采收了。 在清晨露水刚干时将金银花摘下,阿丑利用这两日晴好却不热烈的阳光晒到九成干。忍冬忌讳烈日暴晒,也忌讳晒花时翻动,这些都是空间说明里提到的。阿丑小心地一一照做,准备迎来地里的第一笔收成。 三月十七又是集日,阿丑来到谯郡卖金银花。 一亩地500斤的收成,阿丑打算先卖200斤。尽管如此,她一人也难以搬运,都是徐奶奶和佟宁信一起帮着她搬上佟家的牛车。到了谯郡,也是佟宁信和她一起卸货的。 春日收药,多为花类药材。阿丑抓出一把金银花,铺在面前的草席上,又放了些山里采摘的木兰、榆花,便开始等生意。 大约是这时节金银花太稀有,少顷便有人寻上门问价钱:“你这金银花,虽然采得早,可品质着实不错。价格是多少?” 阿丑抬起头,打量一番眼前的开门第一客:穿着打扮倒是不错,看起来并非普通小贩。也是,早季节成熟的金银花,普通小贩是不敢碰的。他们都是小本生意,只做寻常买卖,按时令来。只有大商户才敢碰这种大成本的东西——既然不是季节,价钱定不会便宜。这和反季节蔬菜是一个道理。 而阿丑。就是想靠空间便利,做点反季节生意,从而获取高利润。 “五十文一斤,不讲价。”阿丑答得爽快。像这种公子哥模样出来收货的,大多都是经验不足被长辈扔出来历练,好将来接手家业。这种情况,身边定会跟一两个经验老道的伙计,帮忙讲价看货 何思峻蹲在草席前,翻看金银花的成色:五十文一斤,委实不便宜。不过看在品质的确上乘的份上。又是这样的季节:“四十文一斤。你有多少。我全收了。” 阿丑面纱下一挑眉:居然亲自讲价,看来不是菜鸟。既如此,她也不好再死扛那高价:“我有两百斤,四十五文一斤。” 何思峻抬眼看了下阿丑。爽快地颔首:“成交。” 何思峻身后跟着的伙计上前点货,阿丑便开始向他兜售其余品种:“木兰和榆花公子不看看吗?” 何思峻淡淡一笑:“我只对稀奇的东西感兴趣,木兰、榆花满大街都是,不需要我操心。” 阿丑也不再多言,这人很明显就是做大生意的,怎会对小商贩着眼的东西过多关注?想着便自嘲地摇摇头。 “姑娘摇头,可是不赞同我的看法?”何思峻显然注意到了阿丑的动作。 “不,我只是感慨自己眼界太低。成大事者,必然会站在与旁人不同的角度看问题。”阿丑解释。 何思峻微微眯起双眸。半晌才吐出几个字:“你很有意思。” 金银花清点完毕,何思峻交给阿丑九两银子:“有缘再会。” 阿丑手握银子,看着何思峻离去的方向,难免揣测起来:这人行事说话挺特别的,到底会是什么背景? 可惜揣测归揣测。她一个小人物,没有任何信息来源,天马行空也想不出什么,于是抛开不提。 榆花和木兰正是收获的时节,买的人多,卖的人自然也多。好在阿丑手中这两种东西数量有限,卖掉倒也没花太长时间。手中的货尽数换成银子,阿丑就来到百济药铺找佟宁信。 了解这几日的情况后,阿丑有些疑惑:“我以为,一天就试探完了,没想到拖了这么久,还真是沉得住气。” “俺们掌柜的也是这般说,看通草的价蹭蹭地涨,着急!”佟宁智说。 阿丑余光瞥见掌柜的走进前堂,便直奔阿丑而来:“阿丑姑娘你也在,正好,我新得了个消息,要和大家说。” “什么消息?到后边说罢。”阿丑心头一跳:莫非,对家终于动手了? 掌柜的答应着走到后院,将事情原委道出:“通草不是紧缺吗,如今找到一家有货的了,只是价格不便宜!” “不便宜?是不便宜,还是很贵?”阿丑虽是问句,语气却万分肯定。 “是很贵!所以我如今也不敢行动……”掌柜的叹息一声。 阿丑转了转面纱下清澈的双眸:“那其他店呢?” 掌柜的摇头:“其他店已经沉不住气,都打算出手进一些了。毕竟再拖下去,可能也没更好的法子。而且那价格,比永和堂还是要低的。” 自然得比永和堂低,否则还不如直接去永和堂买。 阿丑陷入疑惑:“供货的是什么人?” “那人以前也贩药,但一直都是小本生意。”掌柜的解释。 通草是秋季收获,小本生意,怎么会做反季节药材买卖? 阿丑沉吟许久,才叹息一声:“从药商缺货,到通草售罄,到通草涨价,再到有人高价卖通草,怕都是永和堂搞的鬼。看清这条路径,我才知道永和堂到底想做什么。” 掌柜的已经心里有数,神色严肃:“我这就去找东家,商议对策。” 佟宁智依然蒙在鼓里,看着掌柜的远去,转头问阿丑:“永和堂到底想做啥子?” “下一步,是等大家都高价买了通草,突然拿出一大批通草甩卖,压低通草价格,这样大家进了高价通草却只能低价卖出,全部要赔钱!”阿丑把答案告诉佟宁智。 佟宁智倒吸一口凉气:“真是阴毒连环计!” “这条计策,关键不在阴毒,而是实施下来,必须有相当强大的市场控制能力,这一点,怕只有永和堂能够做到吧?”阿丑感慨着,心中反复寻思她还没说出口的话:看这个势头,永和堂怕是要挤垮整个谯郡的药材零售业,然后重新洗牌划分市场,甚至,垄断市场。这样的态势下,百济药铺想存活,就靠见招拆招,一招之后还有一招,怎么拆得完! 而永和堂背后,又是谁在撑腰?谁会从中获利? 阿丑长叹一声:也许真如那张纸条所说,永和堂势力太大,要想掺和这件事,她还没有能力……可就眼睁睁看着一切发生吗? 实在太矛盾了! 第二日,不出阿丑所料,通草果然开始大甩卖,谯郡的通草价格暴跌,甚至还没有原来的价格高。各家药铺在这笔买卖上,纷纷栽了跟头。 嗅觉敏锐的人已经觉察到,谯郡的零售药商界,怕是要变天了。 阿丑这几日在古井村,倒是风平浪静。一来周灵巧自上次的事后就闭门不出,也不知做了什么打算,完全没了声音。 说起来,阿丑是同情她的,被薛临梓盯上,是她的不幸。可惜的是,可怜之人必有可恨之处,她行事太过极端,思想已经扭曲,就算自己想帮她逃离不幸,也无从帮起——上次给她的逃跑意见,她完全不采纳。也许自己说什么都是没用的,在她心中,自己早已完完全全是她的敌人了。 阿丑一边掐豆尖一边唏嘘不已,就听到门口传来响动。 丁举文站在敞开的大门前敲了敲门,见阿丑扭头才微笑打招呼:“阿丑姑娘!” “丁大哥,坐吧。”阿丑伸手,指着不远处一张板凳,语气礼貌却略微冷淡。 丁举文并未介怀,将手中东西放在阿丑旁边,坐在板凳上:“一斤猪肉,谢礼微薄,若你拒绝,那定是嫌少。” 阿丑面纱下蹙了眉:这人咋又这样!也不回应:“还有其他事吗?” “我今天找你,是想问你对一句话的看法。”丁举文开门见山。 “但说无妨。” “先贤旦公《启明》中有一句话:仁宗问:‘若勤于政而不得民心,何如?’旦公对曰:‘陛下所勤非民心所向!’”丁举文摆出问题。 阿丑沉吟:这道题,是个好题目,要铺开来说,能写一篇申论。只是她没有那么多想法,也没有那么多这个世界的视野,只能点到罢了。 “仁宗困惑勤政爱民却为何不得民心,那是因为他勤的地方,不是百姓所需要的。论点要在百姓需要什么,朝廷为了这些需求又该做什么。我只说一点,‘饱暖’二字才是民心所向,若是勤于大兴土木建造宫殿,关百姓什么事!”阿丑言简意赅。 丁举文静默,许久才再度张口,似乎是考虑很久才问出的话:“每月一万钱,你是认真的吗?” 阿丑还没来得及理会丁举文这没由来的话题转移,只见江四嫂跑进自家院子,十万火急的样子:“阿丑姑娘,俺家三哥不行了,求你给去看看吧!” ps: 感谢紫金小镇打赏的平安符!RP 070 心结 阿丑收回诊脉的手,瞅了眼躺在榻上形容枯槁双目涣散的江永坚,叹息一声:“还有得救。” 江老夫人拄着拐杖,布满皱纹的脸从阴郁哀伤中显出一丝希望:“还有得救?阿丑姑娘,你要是能救活他,俺们,俺们 ......” 阿丑挥手打断江老夫人说了很久也不曾说完整的话:“我尽力医治自然要紧,但他若继续酗酒,内心郁结,神仙也救不了!” 江永坚的脉象,左脉浮弦数重按有力,加上左腹绞痛的症状,很显然是阴虚木燥的春日温症。酒乃温热之物,酗酒对他的病可谓火上浇油,兼有郁结烦闷,如此数症并发,才导致今日病入膏肓之态。 “我开个方子给他,这药本身是有用,但他不戒酒不振作,灌几海缸下去也是石沉大海。你们,多劝劝他吧!不为自己想,也得为孩子想。若有个好爹,谁愿意一辈子待在母家遭人白眼呢?”阿丑转向江永坚,斟酌道。 阿丑是清楚江永坚心结的:怜香的背叛;江三嫂的自戕;两个孩子至今还在江三嫂娘家。他的荒唐和错信,导致整个家庭支离破碎,贫困的生活和孤独的境况,一切都让他心灰意冷,于是沉浸在酒精的幻想之中,打发早已没了期盼的光阴罢了。可早知今日,何必当初呢! “现下说什么都为时已晚,有遗憾,那就去尽力补救,成日躺在这,除了生出更多的遗憾,又能为活着的人带来什么?你的家人还得花时间照顾你,为你担心。”阿丑有些感慨地说完,准备开方子。 江家并无纸笔,还是丁举文拿来笔墨,让阿丑写方子。 白头翁三钱.黑栀皮三钱.酒炒川连一钱.酒炒枯芩二钱.金银花一两五钱.草决明三钱.绿豆皮五钱.更方去连芩栀皮.加泡淡陈海四两先煎.枳子杵先八钱.[1] 这方子以苦寒泻热治标,以咸寒育阴治本。只是真正的根,还在于心。 吹干纸上的墨迹。阿丑拿起方子,递到江老夫人面前:“这药煎起来颇为麻烦,若不嫌弃,阿丑愿意代劳,我亲自把药煎好再送来。” 江老夫人此时悲喜交加:悲的是,儿子不争气也就罢了,现如今,命尚且不知还有多少时日;喜的是阿丑开了方子还帮着煎药,这样的好意怕是打着灯笼也再找不到,欠这么多恩情该咋还?这般想着。又悲从中来。她上前握住阿丑的手。掉着眼泪语声哽咽:“阿丑姑娘。只要老三有救,咋都成!老四当年也去得早,只留下老四家的一人。现如今老三要再有个三长两短,俺们家。可就垮了!” 说到伤心处,门口的江四嫂难免忆起往事,别过头去,掩唇硬生生忍住泪。 听闻先头的江家老四江永强,虽算不上出类拔萃,但却是江家最踏实勤奋的。可惜早早去了,也叫人唏嘘不已。如今的江家,老大常年在外,老二身子骨弱撑不起家。再小的那一辈还没长起来,可谓一片颓败。正因为清楚江家的境况,阿丑又动了恻隐之心,才主动提出为他们煎药,实则也免去他们买药的钱。 “阿丑姑娘。您的大恩大德,俺们这辈子说啥子也要还,就怕还不清!”江老夫人倒不是个糊涂的,明白大恩不言谢,紧攥着阿丑的手,语气恳切怅惘。就怕,还不清呀! 阿丑摇摇头:“行了别多说了,病人要静养,我先回去煎药。你们也别太担心,记着多开导他。” 行到门口,阿丑扭头看着榻上的江永坚:“生者当努力,死者长已矣。”言罢也不管他是否听懂,径自离去。 江永坚躺在那里,四肢僵直,涣散的双目总算有了一闪而过的聚焦,眼角缓缓滑落一滴泪。 走在乡间小路上,丁举文语气温和:“你总在我意想不到的地方,挺身而出善心大发。” 阿丑面纱下挑眉:“为何这么说?” “比如这次,江三哥之前还抓你去衙门。”丁举文带了一点探究,说得颇有意味。 “丁大哥,世间并非只有黑白两色,善恶恩仇很多时候并没有那么分明。黑白之间,不是还有灰色吗?灰色,也分了无数种灰色。没有永远的敌人,也不会有永远的盟友。何况当初堕胎药的事,他受怜香欺骗,也是受害者,”阿丑顿了一下,“其实我帮他的出发点,是江三嫂留下的两个孩子。” 丁举文还在思索黑白善恶、敌人盟友,就被阿丑帮孩子的说辞打乱了思绪:“孩子?”他显然处于一头雾水的状态。 阿丑停了下来,深吸一口气:“你以为江三嫂当初为何选择撞墙自尽?若她真的获罪,日后牵累子女,这不是她想看到的。”以及,她自尽死无对证,要想定自己同盟的罪,会更加难。说到底,她当初半点没有吐出自己,也算是义气了。 拂开眼前最后一波飞絮,阿丑继续解释:“可怜一双儿女,年纪还小便没了娘,要是再失了爹……当然,要是爹仍旧像以前那样糊涂荒唐,也不顶用。自然翻天覆地的大变化我不奢求,希望一切,能稍微有所改善吧!”才不负江三嫂当日苦心。 丁举文看着眼前女子,面纱遮掩看不出面容神色,然而他却能觉察到一种她神情中希望的力量。不曾畏惧,也不过分期盼,但从不言放弃。 她所走的路,是那样与众不同,却永远在吸引中规中矩的他。 其实她不知道,每当看见佟宁信陪她经历或惊天动地,或别具一格的事情,他心中有多么羡慕,甚至还有一点嫉妒。可同时他在惋惜,惋惜佟宁信很多时候不明白她的深意,也不能很好地帮她。那时候他会想,如果她身边的人是他,他会不会做得比佟宁信好? 是的,他一直想做站在她身边的人。 电光火石间,他突然领悟了什么,也解开了自己由来已久的心结:也许那句没由来的“吃醋”并非没由来,而自己一直纠结于她是否真的宁可每月花一万钱——他不是心疼她的钱,而是不希望发生令她花钱的那件事。 他终于有些忐忑地确定了自己的想法,潜藏在内心深处的想法;同时,也理解了她。 他来问她《启明》中的勤政与民心的矛盾,醉翁之意不在酒,一万钱才是他真正想问的。被江家的事打断,他没有得到答案。本想再问一次,可如今,看似已没必要—— 一万钱的事情,根本不是她关注的,她有更大的志向和抱负。和仁宗所议论的民心相似,她的心根本无意于此,他又何必于此处勤政,徒劳无功? 她的志向抱负,在这更加广阔的世间。那么,他愿意为此努力,为她铲除荆棘,为她提供庇护。他不要再只是看着,他想做能帮助她的人。 阿丑见旁边的人沉默了,不由转头去看,只见丁举文早已走了神,眸光悠远明亮,唇角带了笑容,不禁伸手在他眼前挥了挥:“想什么好东西入定了?” 丁举文回过神,含着清朗笑意,神采带了几分飞扬:“没什么,你是要去煎药吗?要不要我帮忙?”他看着她,神色有了自己也不曾察觉的变化。 阿丑只觉得,这人真是奇哉怪也,不过说了几句话,怎么就连眼神都不对劲了,也没敢让他帮忙——就你娘那模样,知道我让你煎药打扰你读书,还不把我一起煎了? “不用了,我自己来就行,时候不早了,你先回去吧。”她说着转身离去。 丁举文与之告别,看着她远去的背影,有了新的斗志:读书考科举,除了报答娘亲含辛茹苦的养育之恩,又多了一重意义。不做官不出人头地,怎可能真的帮到她? 夕阳西下,天边金光流散。 三月二十四,阿丑前往谯郡赶集。 五百斤金银花,之前卖了两百斤,剩下的三百斤她暂不打算卖。金银花清热解毒、消炎退肿,正是治疗江永坚温病主用的一味药材。江永坚的药,金银花是从今春她的收成里出,其余都是空间里的药材。因此在江永坚病愈之前,金银花她先储藏不动。 而生意方面她也有自己的考量。如今金银花就快上市了,少则几日,多则十来日,商贩不会为这几天多花什么价钱,那她还不如存着,相机而动。 在集市逛了一圈,买些柴米油盐琐碎之物。站在米摊前,就听人议论。 “唉,老郭家那儿子怎样了?”买米的年轻人问。 “别提了,一病不起!”一个老伯摆摆手。 “叫薛家的大夫瞧了吗?”年轻人关切道。 “瞧过了,说是什么,温疟,好像是这两字。可几副药下去,也没见多好转!”老伯叹息。 年轻人惊疑:“这么重?薛家的大夫可是谯郡城最好的。不过听说,今春气候不好,病的人特别多!” “可不是嘛,我儿媳也病了,都好几日了。”老伯摇头。 阿丑抓在手中的一把米缓缓散下:温疟? 注: [1]出自《王孟英医案绎注》,清?王士雄著。RP 071 温疟 阿丑寻思起来:温疟,是一种热多寒少的病症,多发于春夏。先有恶寒,即发高热,汗出不畅,骨节酸痛,口渴喜饮,时有呕恶。 如今看来,因为近来气候异常的缘故,初春不雨,清明前又大雨连连,最近气温骤升,连走几段路都能生出一层薄汗。故此病于温疟的人不在少数,只是治疗之法上......薛家到底是如何对待这个病症的? 正出神,就听见身后似乎隐约有人叫自己:“阿丑姑娘,阿丑姑娘!” 声音由远及近,阿丑扭头看去,是一个小厮模样的人,瞧着有些脸熟,可一时也想不起是谁。她愣了片刻才问:“你是?” 小厮点头哈腰,裂开嘴笑容有些讨好:“阿丑姑娘,小的田胜,是薛二少爷身边的人。” 阿丑恍然:“哦,我就说看着眼熟,找我有什么事吗?” “最近谯郡出了个症候,许多大夫都束手无策,因此三位少爷想请姑娘去薛氏医馆看看,能不能给些建议。”田胜说得诚恳。 阿丑微微垂眸,沉吟了会儿:想来就是这温疟了。薛氏医治无果,因而想让她帮忙。她若不帮,因为之前签订的不行医条约,在谯郡城帮助这些患者也不好施展拳脚。因此何不做个顺水人情,借助薛氏帮患者治病?如此一来,那每月一百两银子,也不算薛家白付了。 “好,你带路吧,我去看看究竟。”阿丑颔首应下。 薛氏医馆坐落在谯郡城东北,加上东南的薛府,几乎就占了谯郡城三分之一的地盘。 阿丑走到恢弘气派的薛氏医馆门口,只见来请医或是求医的人络绎不绝。 “最近医馆忙碌的很,本来十里八乡的都来这瞧病或是请医,甚至还有蒙城、睢阳那边过来的,”见她目光停留,脚步有些凝滞。田胜边走边解释,“这几日患病的人多,医馆就更忙了!” 阿丑只轻轻“嗯”了一声,表示她在听。 走进医馆,阿丑提出先要看看温疟病人的状况。于是田胜带她来到一处屋子内,为一位病人诊脉。 脉相轻按浮数重,且如平无力。阿丑收回手,让患者伸出舌头,只见舌苔发红。 “口渴、发热、骨节疼,是这些症状吧?”阿丑放缓语速。对眼前的老奶奶说。 老奶奶点头。似乎有些昏沉:“是。是,还有呕吐。” 阿丑颔首:“您先在这等一会儿,有人会来给您再看看开方子。” 言罢她转向田胜:“我清楚了,就是温疟无疑。你带我去找三位少爷吧。” 田胜应下,伸手指方向:“好嘞,姑娘这边请。” 穿过中堂,阿丑来到后厅,只见薛家三兄弟和一位白胡子老者正在讨论方子。 “若说这方子的主心,在生石膏和桂枝两味。生石膏清解肺胃之热;桂枝乃辛温之品以解表寒。剂量上也没有大问题,为何不奏效呢?”白胡子老者一手拿着方子,一手捏着胡须,兀自思索。 薛临海在厅中走动:“生石膏清热。药效绵长,但是否少了几分猛劲?” 阿丑跨入厅中,正好接过话头:“生石膏药效绵长缺少猛劲;知母亦是清解肺胃之热的佳品,药效迅猛却不得持久。两相配合,方能取长补短。” 薛临海似醍醐灌顶:“原来是知母。少了知母!”惊喜之情溢于言表。 “不妥不妥,若是再加知母,岂非寒凉过了头?”白胡子老者摇头。 “只要量控制得当,不会寒凉过头,”阿丑解释着,扭头问田胜,“这里有笔墨吗?” 田胜伸手指向厅堂的正东:“那边就有笔墨,阿丑姑娘请。”他引着阿丑过去,便开始研墨。 阿丑提笔写下白虎桂枝汤的药方,这是《金匮要略》中治疗温疟的经典药方: 知母六两.甘草二两(炙).石膏一斤.粳米二合.桂(去皮)三两.右锉,每五钱,水一盏半,煎至八分,去滓,温服,汗出愈。[1] 薛临海走上前细观药方,又对比了原本的药方:“减少生石膏的用量,再加入知母,便不会寒凉过头?” “正是这个道理。”阿丑淡淡回答。 白胡子老者摇摇头,看不出是褒是贬:“姑娘的方子,老朽闻所未闻。” 薛临梓一声轻笑:“阿丑姑娘的方子,向来有新意。” 阿丑眨眨面纱下清澈的双眸:有新意?前世中医方论,是东汉张仲景的《伤寒杂病论》打底,后世皆在此基础上衍生变化。这个世界,似乎有些不同,但到底是怎么发展的,她也没有深究。如今看来,显然与自己这一脉有不小的区别。故而这个世界的传统学者,怕是不那么容易接受自己的方子。 果不其然,白胡子老者一副语重心长的说教模样:“生石膏,知母。两味寒凉之药同用,实在太危险。小姑娘,人命关天呀!” 阿丑微微挑眉:人命关天?这话换个不客气的说法,就是——小姑娘,不懂别出来乱搞,搞出人命你就知死了! “方子我也写了,药理我也解释了。用与不用,信与不信,在于各位。阿丑言尽于此,告辞。”她头也不回地走出厅堂:不信我,叫我来做什么?没听过用人不疑疑人不用吗?真是好笑! “阿丑姑娘请留步,”一直一言未发的老三薛临诲叫住阿丑,“这方子,我们用。”语气沉郁却坚定。 白胡子老者不以为然:“老三,你怎么就冲动了?这房子来路不明,又不遵常理,怎能说用就用?” 薛临诲向老者行了一礼,平心静气地解释:“师爷,阿丑姑娘所用方子虽然不遵常理,但却自成一家,药理上似乎比我们自幼所学更加完善。况且在此之前,阿丑姑娘的确治好了不少人,可见其医学造诣非同一般,所以孙儿认为,可以一试。” 阿丑听见称呼,偏头看了看这白胡子老者,又看了看薛临诲:原来,这白胡子老者是薛家三兄弟父亲的师父。太医薛院判之师,可谓德高望重了。怪不得他们对他如此毕恭毕敬,他还有一言定乾坤的权利。 白胡子老者捋了捋自己的胡须,像是在思考,良久才开口对薛临诲说:“你愿意一试?” 薛临诲阴沉的脸忽地浮起微笑:“孙儿有信心。” 白胡子老者才最终点了头,伸出一根手指:“一剂药。”就是只允许他试一剂药,若不好,这方子就直接毙了。 薛临诲其实有他自己的考量:不管这方子是否奏效,如果薛家不接受,阿丑肯定会出门向前走立刻摆摊给人看病,用的就是这方子。到时候若是奏效,治好了人,全都算在阿丑头上;虽然治不好也算在她头上。但对薛家来说,用了这方子,治得好,算薛家的功劳;治不好,薛家又不是没能力处理一个小小的特例。 因而,这生意,只有把方子握在手里才好,不一定赚,但绝不会亏。 阿丑见状,不过无声一哂,转头离去。她对这方子有十足十的信心,因为她相信经过两千年检验的古方。 所以,如今要做的事,就是多多地备下白虎桂枝汤中的药材。 打定主意,阿丑出了薛氏医馆的门,就直接前往百济药铺。 “上次通草一事,你们虽没吃亏,但始终处于被动地位,落了下乘,”阿丑对佟宁智说,“这次,我给你个机会先发制人。” “先发制人?”佟宁智眼前一亮。 “不错,我写几味药材给你。最近这段时间,这几味药会有很多人买。”阿丑铺开柜台上的纸,提笔写下知母、生石膏、桂枝等药名。 佟宁智吹干墨迹收起来:“消息可靠吗?” 阿丑食指敲敲柜台:“你只消看最近这些日子以来,来抓药抓的都是什么药,就明白可不可靠了。” 佟宁智回忆:“记得好像是拿了不少生石膏和桂枝,还有甘草。不过甘草卖得一直很多,做不得数。” “甘草是常用药,清热解毒,用来与其他药配伍,也就是辅佐主治药材的居多。但生石膏和桂枝,便足以说明问题了。这几日两味药销量大增,大家应该都有所准备,存足了量。关键在知母,大家还未觉察,这回可别让永和堂占了上风!”阿丑分析提醒。 “晓得,阿丑你放心就成。”佟宁智斗志满满。 走出百济药铺,阿丑又在集市上买了些东西。天色渐晚,她正要出城回家,只见上午见过的小厮田胜又闪到自己面前。 “阿丑姑娘,那方子有结果了,请姑娘到薛氏医馆去一趟。”田胜依旧点头哈腰。 “有结果不就成了,能用则用,不能则弃,平白又让我跑一趟,是个什么意思?”阿丑不明所以,心下有些不悦。 “姑娘,小的也是得了主子指示,来请姑娘的,大约有什么事找姑娘商量,”田胜毕恭毕敬,笑容讨好,“姑娘就再随小的去一趟可好?” 注: [1]出自《金匮要略》,东汉?张仲景著。 ps: 感谢人已归来打赏的平安符!RP 072 知母 阿丑面纱下不耐烦地撇嘴:“叫我去了,还一阵数落。既然不想用我的方子,还叫我去做什么!” 田胜面露尴尬,一个趔趄差点摔在地上:“哎,白日的事,小的也觉着姑娘是对的。不过在薛府,咱们大少爷说的算;在医馆,就是老先生说的算了。如今也是老先生要见姑娘,兴许想道歉?咱们下边人,也不好揣度上边人的意思,就是听吩咐行事,姑娘能不能,别为难小的呀?”他龇牙咧嘴行礼,一副可怜兮兮的模样。 阿丑心知他所言不虚,再者,他们还能杀了她不成,就是嫌麻烦。只不过人家专门来请,不去也说不过去,于是一挥手:“你这家伙,嘴倒机灵。带路吧!” 薛氏医馆很快到了,临近黄昏,求医的人比白日少了许多。阿丑穿过中堂,来到后院,却并非白日的厅堂,而是一处院落。 走进院中,只见海棠盛开,一片旖丽红云。树下,白胡子老者坐于石凳上,面前一壶香茗茶意悠然。 阿丑挑眉:这架势,是要喝茶谈心? “小姑娘,”白胡子老者伸手指了指对面座位,“坐!” 阿丑也不多言,沉默地坐于对面。 白胡子老者呵呵一笑:“今日你的方子,确实是好方子。”没有激赏赞扬,也不再轻视蔑然,完全中规中矩的叙事罢了。 阿丑不做应答,只问:“老先生找阿丑何事?” “你这丫头也算宠辱不惊,真是老朽除了老朽的徒儿以外,见过的禀赋最佳之人。可惜了!”白胡子老者感慨。 可惜?这倒有趣了:“阿丑糊涂,不知有何可惜之处。” “可惜,就可惜在你是女儿身,否则若再好生雕琢一番,定能成医之大材!”白胡子老者捋着胡子,看向天边夕光。 阿丑不以为然:“女儿身又何如,于我而言无甚分别。不过。老先生说这么多,到底是想说什么呢?阿丑直视他双眸,欲要从中看出些什么。 白胡子老者笑容慈祥中带了几分沉稳睿智:“小姑娘,你这年纪能有这般成就,不简单呀,敢问令师是何高人?” 阿丑勾起唇角:又一个查户口的,不过也是人之常情。 她一边摇头一边说:“我自能说话时便学医,医术皆是家中口口相传。然而稍年长,父母俱亡,唯剩奶奶相依为命。”这说辞她早先便已想好。遇人询问方不至于前后不一。 白胡子老者似乎有些惊诧。他问过薛家的人。知道阿丑的情况,但她来谯郡之前的过往却无人知晓。 “姑娘是何方人士?”白胡子老者追问。“我之前受过伤,许多事都记不得了,只知道自小便少见人。”阿丑语气平淡却不平静。冷淡中有些怅然。 白胡子老者思忖:少见人,用药与世人不同,大约是隐世高人之后。可惜惨遭罹难,宗族不复存焉! 这样想来,他不免怜惜起阿丑,一个豆蔻年华的姑娘,失去依靠独自谋生...... “阿丑姑娘,若非我们所学不是一脉,老朽有意收你为徒。只是从你用药来看。若再跟着我学些别门医理,反倒庞杂了,对你日后没有益处,所以我也不再多此一举。”白胡子老者神色认真。 收徒弟?阿丑有几分愕然,不过正如老者所言。庞杂了对她没有益处,她也打算把中国几千年的医道走到黑。但是,既然人家这样说了,还是要客气几句。 “多谢老先生好意,阿丑亦明白,庞杂了反而不好。我所得家学不多,却是这辈子唯一的念想了,故而说什么也不会放弃。”阿丑说到此,清澈的双眸染上些许潮意。唯有她的思想和知识,来自于原本的那个世界。父亲、爷爷、纪氏药业,她所学的望闻问切,已经成了唯一的念想...... 白胡子老者见她微露戚戚之意,不免叹息:“白天我话有些重,也是不了解你的缘故。后来看你一直以来的用药,才明白只是宗派不同,而看你的方子也给我很大启发。若有空,常来薛氏医馆坐坐,老朽一定备上茗茶静候!” “老先生谬赞,”阿丑心知,人家年纪摆在这,还是得谦虚一点,“有机会向老先生讨教,是阿丑的荣幸。” “日后叫我阳老即可,医道中人都这么称呼我。”阳老捋着胡子笑眯眯地说。 阿丑点头:“多谢阳老!” 只是此时的她并不知晓,阳老在医界的名望。 天色渐晚,阿丑告辞离去,走到中堂,忽听得有人细语:“清单都送过去了?是那几味药吧?” 阿丑连忙往旁边一闪,躲进花丛中。 “放心,知母已经截下了,就等过两日告缺。”另一个声音说。 “好,再多来几回,他们也该消停了。”阿丑兀自惊疑:知母?有谁也在囤货?而且还截货?莫非是永和堂?而薛家......难道薛家是永和堂身后的一大势力? 心思翻转过后,阿丑决定静观其变:要确定他们背后错综的关系,只需要看这次永和堂的反应。知母一事,只有她和薛家知道,如果永和堂未雨绸缪了,那就是薛家在通风报信! 倘若薛家真的参与其中,这一局就实在剪不断理还乱了...... 翌日,赵三嫂生辰,阿丑送了对银镯子,其余几个平素来往得勤的也送了礼,不过是娘们之间交情。 赵三嫂倒是喜欢那对银镯子,当即带上了,还十分夸赞了一番。 两日后,三月二十七,阿丑和佟宁信来到谯郡城赶集,就发现药材生意的局势,变化翻天覆地。 金银花开始上市,但如今最缺的是知母。知母价格飞涨不说,拿着大把银子还不定能买到。永和堂每日限量,而唯二有知母售卖的另一家店,百济药铺也有样学样,每日限量。 此时阿丑已经肯定,永和堂的事,薛家百分百在掺和。不过说来薛家掌控半个谯郡,永和堂想占领谯郡市场,医药不分家,怎可能不分薛家一杯羹? “阿丑,你说好端端一个产药的地儿,咋今个没知母,明个少通草,后日又不知缺啥子了。”佟宁信挠头,半是无奈半是疑。 “是呀,好端端一个药都,”阿丑叹息,“都是人祸!有人在背后操纵,产再多药也到不了百姓手上。你看,提价,缺药,几家药商的斗争,最后吃亏的还是百姓。” 自古便是如此,行业间争斗,被夹在中间利益受损的都是消费者。自然价格战例外,价格战一开始的确会有利于消费者,用更便宜的价格购买东西。但长此以往,商家会以降低产品质量降低成本,以获取更低的价格,这样吃亏的还是消费者。 “我们先去百济药铺看看情况吧!”阿丑提议。 佟宁信欢喜地点头:“好,俺去给四哥买甜糕!” 百济药铺门外角落里,佟宁智捧着甜糕边啃边说:“本来不限量的,掌柜的看到永和堂限量,才有样学样。” “你们掌柜的反应很快,永和堂限量你们不限,你们的知母肯定很快售罄。到时候永和堂肯定更加肆无忌惮,知母的价格只会更高,”阿丑先是赞许,后是冷笑,“每次都用这种伎俩,他不腻我都腻了!” 佟宁信不明所以,只知道永和堂在做坏事:“那现在俺们咋办?” “继续耗着呗!人小力微,除了耗着还有别的法子?”阿丑摇摇头。 正说着,只见街边卖簪子的摊上出现一对熟悉的母女。 “你看这簪子咋样?”周婶子拿起一只凤钗,想在周灵巧头上比划。 周灵巧面无表情地拂下她娘的手:“嫁衣头饰薛家都送来了,还折腾这些劳什子做啥子!” 周婶子放下凤钗一插腰:“薛家是薛家的,嫁人的东西,又不是平日戴的。这一路上说啥子你都摇头摆手,这么素净嫁过去,嫁妆都装不满箱子,他们不轻视你才怪呢!”说着要自作主张付钱。 周灵巧一声冷笑:“你买的这些东西,怕是连薛家一个丫鬟的头面都不如,没得丢人现眼!” “你!你这丫头咋说话的呀?啊?你过去是做姨奶奶的,瞧你这几日没精打彩的模样,还拿个丫鬟也当回事了!”周婶子趾高气昂地数落自己闺女。 “不过是做妾,还是做第九房妾。做妾很值得你骄傲吗?你是个什么身份,人家早就掂量清楚了,买几根破簪子就能抬头做人了?瞎忙活!”周灵巧转身就走。 “你还反了你!没嫁过去就这德行,嫁过去还记不记爹娘了!”周婶子火气直往上窜。 周灵巧停住脚步一偏头:“爹娘?那时你和爹咋说的?你说俺嫁过去是好事,就当闺女卖了,那聘礼的钱也值当了!聘礼值多少你当俺不知道,如今你也好意思买这种成色的东西给俺充数?” 阿丑有些怔愣地看着在街上毫无顾忌吵起来的母女:这是,为了钱要窝里反了? ps: 火车上的信号果然差,临到北京才把章节发出去......RP 073 灾祸 听完闺女的话,周婶子的脸腾一下子红了,指着周灵巧的手指微微颤动:“你咋听到俺和你爹说的话,你啥时候听来的!” 周灵巧面露嘲讽:“你自己敢说,倒还怕人听了去。左右一家子人,隔壁屋的话有的是机会听。你自己要买啥子便买给自己吧,俺没心思陪你闹腾!”她说完扭头径自离去。 街上早围了不少人指指点点,议论纷纷,此时看这长得还算标致的姑娘说走就走,都以为再没戏可看了。谁知突然间一声怒喝,令全场惊住。 “站住!”周婶子带着满腔怒气大喝。 周灵巧停下脚步,却并未回头。 周婶子气极,三步并两步跑来,抓着周灵巧胳膊向自己方向猛转,一个清脆的巴掌就这般打下去:“不知好歹的东西!就想着你自己,想过俺和你爹,想过你弟弟没!” 周灵巧捂着脸呜咽出声:“想着你们,想着你们就该把自个卖了不成?那你想过俺没?”她越说哭得越凶,一张俏脸煞白煞白,眼睛和鼻子却哭得通红。这一红一白的对比,看着瘆人,也令人惋惜。 这番话于周婶子而言更似火上浇油,她再度伸手,眼见着又是一掌要打下去,却被人拑制住手臂。 阿丑强行按下周婶子的手,淡淡一笑,在她耳边低语:“周婶子,周姐姐已经是薛家的人了,你这般当街教训,置薛家颜面何在?” 周婶子把手重重一甩:“再如何她也是俺闺女,俺咋不得教训了,你又插哪门子的手?给俺让开!”她说得毫不客气,吊高的三角眼圆瞪,凶得发狠。 阿丑心中颇有些感慨:古代就是这规矩,家暴这种概念历来没有,父母打骂子女乃天经地义,官府都管不得。就算如今把那墙头草捕快请来也无用。 说实在话,这对母女她厌恶的很,如今看他们窝里斗,除了拍手称好,她还多了一丝隐忧:这般堂而皇之地吵起来,双方似乎把颜面隐私都抛下不顾了。也是,周婶子这脸皮堪比城墙的物种,哪会在乎隐私颜面?关键在于,争吵过程中,要是扯出周灵巧的心上人丁举文。然后再扯出她这个炮灰。那可完了!周家人不要脸。她要呀! 故而如今她也不再袖手旁观,否则到时殃及池鱼,那就是她幸灾乐祸的报应了。 “我管不着,薛家难道管不着吗?还是说。让我请薛二公子过来,看看他心尖上的人被打成什么模样?”阿丑继续低声细语,像威胁又像忠告,叫人难以辩清。 周婶子冷哼一声,扭头正要离去,却听得阿丑再度低语:“周婶子,其实呀,说你聪明,你就是小聪明。大智慧远远不及。你说你现在不好好待你女儿,到时候过门了,她记了仇,在薛府得了好的也不会给你不是?可惜呀可惜,你闺女早把你记恨上了。到时候你就是穷死,她也不会管了,自做她的人上人去!” 阿丑这番话可不是白说,她就是在挑拨这两母女的关系。怀疑的种子一旦在这种小心眼的人心里埋下,日后生根发芽,就能长成劈山裂石的参天大树了!这两母女互相掐得凶,才不会把关注点总放在她身上。 周婶子疑惑地瞪一眼阿丑,也不做应答,气恼地拍手走人。 “散了吧,都散了啊!”阿丑将看戏的人吆喝散了。 周灵巧还站在原地,眼泪已经风干,红得像核桃的双眸早就看不出形状。她直直看着阿丑,许久才蹦出一句话:“你以为你今日帮俺解围,俺就会感激你不成。阿丑,俺会恨你一辈子!”最后几个字,她说得发狠,指甲已经嵌入皮肉,映出斑斑血痕。 阿丑叹息一声,双手一摊:“我解围,可不是帮你,所以没承望你感激。至于你的恨,哎,何苦呢,放手也是一辈子,掐紧也是一辈子。我倒是劝你,先好好想想往后的日子怎么过吧!”说来说去,都是周灵巧有个周婶子这样的娘,把孩子教成这样,最后还要卖了,可怜可叹呀! “哼,俺的事,用不着你操心,”周灵巧攥紧拳头,从阿丑身边走过,“今日痛苦,来日俺会百倍报复在你身上,你等着瞧!” 微风从阿丑身边拂过,淡香之中带了一丝血腥气味,弱得几乎让人忽略,却于回神时敲打在心弦上,久久难以平静。 “阿丑,你没事吧?”佟宁信走到她身边,关切地问。 “我没事,哎……”她摇摇头,一声长叹。 四月初二,正是周灵巧出阁的日子。 随着温疟得到控制,知母价格也渐渐回落,人们似乎不再热衷于疾病和药价的话题,反而关注起薛家纳妾的谈资。 自然,周灵巧目不识丁的农家出身是人们热议的话题之一。谁都清楚薛临梓是谯郡第一青楼玉华楼常客,莫非见惯了香软柔弱的女子,也开始换口味了? 一时间,诸如这第九房小妾能否长期得宠,是新鲜劲过后就放在一旁不理睬了,还是一路披荆斩棘笑到最后;薛临梓虽有一方正妻却多年无子,周灵巧能否为薛家添丁;周灵巧日后若是发达了,能否一人得道鸡犬升天,提携娘家;…… 种种议论话题不绝于耳,八卦精神自古不缺! 此时阿丑站在乡间小道上,看着花轿离去,不免也感慨几句:“这般嫁过去,一切看她造化了!” 徐奶奶摇头:“这种情况,就跟送儿子上战场是一样的。若是活下来了,靠着军功能混一官半职,也就连带着祖宗有光。这样嫁过去,若能生个男丁,倒也算后半辈子无忧了。” 阿丑轻笑:“哪那么容易,怀得上不定生的下来,生下来不定养的大。反倒一些不能生的,要是把别人的儿子认到自己名下,也算是本事。” “你这丫头年纪虽小,倒想得清楚!”徐奶奶点了点阿丑的太阳穴。 阿丑一吐舌头:“想得清楚有什么用,要我选,我宁可上战场,也比这种仰人鼻息来得实在!” “说起来,周婶子也舍得,看她那模样,”徐奶奶一指周家门口打扮得喜庆就跟喜娘似的周婶子,摇头咋舌,“比自己嫁了还高兴!” “哭嫁哭嫁,新娘是要哭的,哪里高兴得起来!周婶子收了那么些聘礼,能不高兴吗?她哪里是嫁女儿,分明是卖女儿,还卖了个好价钱!”阿丑挪揄。 徐奶奶摇头叹息:“这么大个人,还看钱这么重,我都替周丫头可惜。” “可不是嘛,最可惜摊上个这样的娘,”阿丑附和,随即话锋一转,“日后,怕是有得闹了!” 吹吹打打的喜乐渐行渐远。 阿丑的生活似乎又归于平静,每日不过下田浇水除草,黄昏时教孩子们认几个字。春日的时光便这样流走,初夏在一片蛙声中到来。 这日清晨,阿丑来到村西小河边采荷叶煮粥。荷叶粥清暑利湿,升发清阳,降血压,降血脂,给奶奶吃再好不过。采下几片新鲜荷叶,只见丁大娘端了一盆衣服来洗,嘴里还念念有词。 “灾祸……灾祸,灾祸……”丁大娘一边念叨,双目直直看向前方,连脚步也走得七拐八弯的。 阿丑打量一番她的神棍模样,暗自拍拍心口:该不会又要发病,整些没头尾的事情出来吧?三十六计走为上,还是尽快闪人为妙! 谁曾想刚挪动脚步,就被这不知是人是鬼的吓了半死! “别动!”丁大娘一声厉喝,放了木盆就蹿到阿丑面前,双眼圆瞪着,绕着阿丑慢慢走了一圈。 阿丑实在摸不着头脑,只求快点脱身:“丁大娘,奶奶还等着我回去,我先走了。”客气礼貌地说完,她就想绕过丁大娘离开。 谁知丁大娘倒缠上她了,硬是拦在她身前:“灾祸,灾祸……”念叨个没完。 阿丑面纱下微微蹙眉:为何她一直念叨“灾祸”二字?难不成非要我解了她的灾祸,她才肯放我走? “什么,什么灾祸呀?”阿丑疑惑地问。 丁大娘陡然激动起来:“灾祸,到处都是灾祸!” 阿丑咬着牙摇头:真是不能用常理揣度丁大娘,还当自己是预言家吗? 于是她趁着丁大娘激动的时候,赶紧绕开就要走。 还没走到一半,又听见丁大娘在后面叫喊:“一定有灾祸!” 被这无厘头闹得烦躁,阿丑加快脚步离去——你要是有这本事,干嘛不预言前阵子的大旱,叫大家多多储水?真是荒谬至极! 四月十一,阿丑去谯郡城赶集买些米面。甫进城,便发现今日城门口热闹得很,人们都围在这不知看什么热闹。再转头,便瞥见墙头草捕头在城门口贴什么告示。 阿丑望一眼身边的佟宁信:“瞧这阵仗,怕是又发生什么大事了!” 佟宁信挠挠头:“看样子是,希望是好事!” 正说着,墙头草已经贴好告示,鸣锣朗声道:“百济药铺假药害人,已经查封,大家周知!” ps: 感谢33不是小妖打赏的平安符!RP 074 真假 什么?百济药铺假药害人? 阿丑深吸一口气,有些站立不稳地向后仰,还好靠住旁边的木栅栏,没有摔下去。 她一手扶额,只觉头痛难当。这一变故来得太快太蹊跷,她隐隐觉得背后一定有什么阴谋,而且和永和堂脱不了干系。 不成,她不能坐视不理,让百济药铺坐以待毙。当务之急,是弄清楚事情来龙去脉。 “阿丑,百济药铺被查封,俺四哥不会有事吧?”佟宁信焦急地问。 阿丑渐渐冷静下来,理清楚思路:“佟五哥你先别急,我们现在去打听具体情况。佟四哥吉人自有天相,定会没事的。”她劝慰佟宁信。 墙头草正要收锣回衙门,老远便看见阿丑招牌性的米色面纱,打阿丑面前走过谄媚了几句:“阿丑姑娘别来无恙呀!” 阿丑淡笑:“我倒是无恙,谯郡城里似乎事情不少,捕头大人辛苦呀!” “哎,最近时气不好,病的人多。这不又牵扯到药铺了?”墙头草摇摇头,撸着袖子叹口气。 “百济药铺到底出了什么事?怎么就害人了?”阿丑追问。 墙头草一挥手:“前两日有个病患抓了副药,结果给吃死了!” 阿丑状似惊讶地掩唇:“这么严重!是什么药出了问题?” “这不正查着,我还要回衙门办这个案子,就不和姑娘絮叨了!”墙头草点头哈腰。 “大人正事要紧!不过我有个小老乡在百济药铺当伙计,不知道有没受牵连,能让我去看看吗?”阿丑说着塞了一小块碎银在墙头草手里。 墙头草讨好的笑容更深了:“当然可以,当然可以!百济药铺的伙计都在提押候审,即是阿丑姑娘的老乡,我立刻带姑娘去看。若是个普通伙计,排除罪责就能放出来了!” “如此甚好!多谢大人!”阿丑跟上墙头草的步伐。她此举有两个目的:一来为救佟宁智;二来这样才有机会了解案情。 进了谯郡衙门,穿过边门来到关押疑犯的地方,阿丑便看到关在牢中的佟宁智。 佟宁信早扑了上去,隔着栅栏关切自家哥哥:“四哥。你没事吧?” “没事,你们咋来了?”佟宁智站起来,看着栅栏外的来人有些惊喜。 阿丑瞥了眼手脚健全衣衫完好的佟宁智,知晓他没有受伤,也并没受到拷问,于是转身询问墙头草:“大人,这就是我那位老乡,您看?” 墙头草拿出名册一翻:“佟宁智,男,年十六。谯郡古井村人氏。父里正佟德全......这伙计家世清白。和假药害人一案没有直接关系。阿丑姑娘就把他领回去吧。”说完他把名册合上,吩咐狱卒开牢门。 “多谢大人!”阿丑行了一礼,语气温和有礼。 见佟宁智被放出来,她这才把吊起的心思放下:不得不说。佟宁智能这么快这么容易就出来,一是和案情没有直接关系;二是她出面;三来,他古井村里正儿子的身份也多了一重保障。 那么下一步,就得了解案情了。 “五弟,阿丑”佟宁智走出牢门,有些急切“你们想法子救救他们吧?百济药铺是冤枉的,他们都是无辜的!” 墙头草声音威严:“案情真相。官府自会查清定夺!” 阿丑握住佟宁智手臂,示意他冷静:“捕头大人和知府大人明察秋毫,定能查清此事。佟四哥,清者自清,我们先回去。”说着阿丑拉着他就走。 佟宁智还没反应过来。就被拉出了衙门。“阿丑,俺们就这么走了,其他人咋办?”佟宁智眼见自己已经身处衙门外,不由得焦急起来。 阿丑四下一望:“此处不是说话的地方,先跟我走。” 开怀茶楼雅间,阿丑看着佟宁智一杯接一杯地斟茶:“当时那个客人,你还有印象吗?” 佟宁智海饮一杯碧螺春:“本来这客人就不是俺招待的,俺自然什么印象也没有。不过后来事发被关进去,听招待他的沈二说,那就是个小厮来抓药的,长相平平,没啥特点!” 阿丑一行咋舌这壶碧螺春的怀才不遇对牛弹琴,一行换了思路询问:“沈二还记得药方是什么吗?” “具体的也记不得,但出事的药是满山香。沈二说,当时抓的药里,的确有这味药。满山香不多见,都是从南越一带运来的,很是稀有,因此他不会记错。”佟宁智边说边喝,好一阵功夫,总算停止了饮驴行为。 佟宁信眨眨眼:“那,百济药铺剩下的满山香呢?” “你这家伙,终于有一次说到点子上了!”阿丑一手托腮,语气似笑非笑。 佟宁信挠头撇嘴:“总被你数落!” 没理会两人的歪楼行为,佟宁智把谈话拉回正题:“捕快们查过了,都有问题。” “这下罪名怕是洗不脱了,除非能查到谁动的手脚。按理说,你们进货的时候,应该都查过药材是否有问题才对,所以问题肯定出在保管储藏。”阿丑分析。 “你的意思是,有内鬼?”佟宁智惊疑。 阿丑摆手,提出另一种可能:“也不一定是内鬼,你想,如果有个神偷级别的高手潜入你们店铺,神不知鬼不觉地动了手脚,又没少东西,谁能发现?” 佟宁信哈哈大笑,毫不掩饰他的嘲讽:“阿丑你是白日梦做多了!咋会有啥子神偷?” “井底之蛙,你没见过不代表不存在”像之前她想查永和堂被人扔纸团阻拦,还有那个无声无息潜入她家重伤垂死的贼,不都是这样的高手么?“总之现在两条线,一条是内鬼,一条是高手。佟四哥,你们店最近两个月有没有新来的?” 佟宁智凝神细思了一阵方答:“没有,这两个月先是开春大旱,又是永和堂闹的事,咋有时间找新伙计?” 阿丑心知有理,又问:“那有没有哪个伙计不太正常?比如说,性情大变,或者自己和家人生活条件突然变好了?” 佟宁智细思一阵,依然摇头:“似乎也没有......” “哎”阿丑叹息一声,撑着脑袋“那真是无从查起,只能从出事的那家人入手。不过想来人家早把有用的证据抹掉了,罢了,还是去看看吧,兴许能发现什么!” 佟宁信向来没什么主意,只愣愣点头。佟宁智刚要起身,猛然环顾四周:“刚才俺们说这么多,不会被人听去啥子吧?” 阿丑轻笑:“说都说完了,你才来担心这个!这里是墨家的产业,又是最好的雅间,进来起步都是碧螺春这样的高端茶,安全问题不用担心!” “啥子?高端茶?俺得多喝几杯!”佟宁信说着猛灌几杯。 阿丑以手附额:又多了一只饮驴...... 佟宁智这才恍然大悟:“俺就说这茶好喝,方才喝了好多,现如今都有些想如厕了。” “喝茶的如厕的,快去快回!”阿丑无奈地窝在椅子上:这两兄弟,一对活宝! 从开怀茶楼出来,三人来到受害者家门口,却瞧见一个熟人。 huā琉离一袭青衣,长身玉立站在门前,双手置于背后,神色有些怅然,衬着门前飘飞的白绫素缟,令周遭气氛也有些哀凄。 阿丑从心底里生出一丝钦佩:作为戏子,huā琉离显然是十分成功的。要是有奥斯卡,他定能拿大奖。明明只是站在那里,什么也没说什么也没做,偏偏和背景融合得那样完美,影响了所有人的情绪。 然而正因为过于完美,她总觉得虚假。 “huā公子。”阿丑淡淡打招呼。 huā琉离转头看见阿丑,有些讶然:“阿丑姑娘怎会在此?” 阿丑摇头:“听说此处因为假药,累极性命。身为医者,我来看看。”事情缘由亦真亦假,且虚且实,也并未说得清楚明白。她知道,最高明的谎话是七分真三分假。不过对huā琉离,她不想掩饰自己在说假话,因为huā琉离本身就是个大骗子,何苦来呢?大家都心知肚明,那就互相虚与委蛇呗! huā琉离也果真没有在意,后面话锋一转,别有深意:“阿丑姑娘医者仁心,只是,有时候仁心救不了命。” 阿丑面纱下勾起唇角:“仁心向来救不了命,救命要靠本事。huā公子又是为何在此?”她说的随意,心中却开始琢磨huā琉离的潜台词:仁心救不了命,他是想说,百济药铺的事吗? “哦,身故的,是我戏楼一位老主顾,惊闻噩耗,特来吊唁。”他说得颇为感慨。 阿丑眯起清澈的双眸试探道:“想不到huā公子竟是个念旧的,义气可嘉。” huā琉离叹息摇头:“什么义气,这世道,都是人为财死,鸟为食亡,哪来的义气?他也不过如是。”说着一抬下巴点了下门内。 人为财死,真是有趣的线索!“如此说来,也算死得其所死而无憾了?”她的语气带了点讥讽。 “非也非也”huā琉离摇头摆手,暗含警告“遗憾就是,牵一发动全身,累及多少人,甚至包括姑娘你。” ps:发烧头疼,所以今天这章写了很久,更得有点晚,大家抱歉. 推荐一本小伙伴的书:书号:3152030 《大能重修记事》 大能沦为屌丝的奋斗史,废材逆袭大能的修仙记。 075 虎威 此刻的阿丑已经十二分肯定,huā琉离说的就是百济药铺假药害人一案。而且,huā琉离是知道一些事情的,还在刻意提醒她。 提醒她不要不自量力插手,免得把自己性命也搭进去。 只是...... 阿丑笑意清浅:“huā公子登台多少年了?” “五年。”huā琉离不意她有此一问,疑惑地等待下文。 “五年来,huā公子可曾戏逢敌手?”阿丑直言不讳。 huā琉离自明白阿丑的意思,不过淡然一笑:“自然是有的,可惜哪能每次都技压对家。” “技不如人自然输得心服口服,可有时候,拼的不是技艺。”阿丑语气渐渐严肃。 “不是技艺,但也是一种实力”huā琉离说得极其认真“往往这种实力,会让你输得一败涂地。” 阿丑不置可否,却明白他所言非虚。前世亦是如此,并非技不如人,偏偏输在了旁门左道的陷害。 huā琉离继续侃侃而谈:“应付这样的实力,除非你拥有与之相当的实力,才有胜算。否则你查清真相又何如,别人弹指一挥,你便如蝼蚁般任其碾轧。真相还有机会公诸于世吗?” 阿丑眨眨面纱下清澈的双眸:“所以,你想让我放弃?” huā琉离摆手:“你如何行事是你自己的事,我无权干涉,所做只能是陈述利害。” “好一个陈述利害,竟要我袖手旁观无辜的人枉受刑罚吗?”阿丑愤愤“大乾律法,误医致死,流刑是起步;售卖假药者同。”永和堂此举,整垮百济药铺也就罢了,狠心之处就在于陷无辜清白的人遭受罪责。 她选择替他们出头,不只是因为和佟宁智的交情,也不只是因为不想永和堂做大。埋在她灵魂深处最发自内心的原因,是兔死狐悲。前世纪氏药业被齐子佑陷害。新药出了问题,导致父亲入狱,纪氏药业破产。如今的百济药铺,不也如出一辙吗?要她坐视不理? 阿丑的指甲深深嵌入手心。 huā琉离长叹一声:“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便转身离去。 阿丑陡然反应过来,扭头追问:“你到底是谁的人?” 阳光下,他青色的衣袍染上一丝清亮,声音飘渺着散去:“不重要” 人影消失在巷子深处,阿丑才回过神来,细细咀嚼那句话: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 她前世便是急于报仇。在齐子佑眼皮子底下便去搜寻证据。最终被活活烧死。这辈子,她不能再犯重复的错误。越王勾践尚且卧薪尝胆,她又急躁什么? 想罢,阿丑有了决断:“转方向。我们去衙门,以墨家的名义,请知府大人,喝茶!” 佟宁智听到方才huā琉离和阿丑的谈话,虽明白有理,可还是不甘心:“阿丑,你难道真的放弃了?” “自然不是放弃”阿丑拍拍佟宁智的肩,示意他放心。“我们暂时没有能力还他们清白,但至少能保住他们性命。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说来也惭愧,又要狐假虎威一回。” 利用墨玄的身份和官府周旋,也是阿丑不得已而为之的下策。她不是墨家什么人。却拿墨家出来唬人,怎么想怎么羞愧。只是除此之外,再没别的办法了。而且自上次驳斥说书人,为墨家出头以后,怕是谁都把她当墨家的人了吧? 她在心中暗叹:墨公子,对不起,我迫不得已,要借你名望一用。这一善举积的福德,求老天爷都算在你头上,保佑你诸事顺遂,大吉大利,财源广进! 佟宁智似懂非懂,只隐隐觉得这件事牵扯极广,实在复杂,他也没有更好的法子。故而,唯有听阿丑拿主意了。况且方才的确冲动了,要是背后黑手把它们灭口之类的——后果不堪设想! “好,那,俺们这就去衙门?”佟宁智点头附和。 阿丑回应:“也不着急,毕竟他们是官我们是商,自古都是商求官,我空手前去,也太难看了吧?你们在衙门前等我,我置办些东西就回。”有求于人自然要给人好处,何况还是这样的身份。 佟宁智明白其中道理,有些惭愧:“阿丑,又让你破费了” 阿丑摆手:“好钢用在刀刃上,怎么叫破费?我们赶紧走吧!” 佟宁信一窍不通云里雾里,见阿丑和四哥达成一致了,便也没有其他说道,跟着一同去了。 不多时,谯郡衙门外,阿丑左手捧着一支千年山参,右手递上墨家的通商铁券,说要拜谒知府乔知恩大人。 自然,如今她最能拿出手的便是名贵药材。若是古玩字画,她不懂,也没有渠道,拿着银子买说不定还被人骗;金银绫罗太直接也太俗气,送的人不好送,收的人也不好收;名贵药材,一来空间里有,取材方便,二来总有用武之地,家中长辈补身用也是好的。看来日后空间里要多种什么灵芝、人参之流,以备不时之需了。 墨家的名头十分好用,第一富商,普通地方官都会卖几分薄面。再者言,上次谯郡大旱,若没有墨家,整个谯郡可就要尸殍遍野,他知府乔知恩有没有命活到现在还是未知数。 因此不过片刻,衙役就带着阿丑一行人进去了。 佟宁智和佟宁信站在会客厅门外候着,透过敞开的门,只见阿丑在客位递上千年山参。 “千年山参,一点薄礼,也不知乔知府平素喜好,还望大人笑纳。”阿丑说着场面话。 乔知恩笑呵呵地收下,开始客套:“如此大礼,太看得起老夫了!墨家行事果然有风范。” 阿丑却懒得继续和他打太极,直入正题:“墨家小门小户,远不及永和堂有风范。” 乔知恩一愣:“阿丑姑娘何出此言呐?” 阿丑语气温和,说出的话却暗藏锋芒:“永和堂风范,真是一言难尽呀!只是墨家担忧,若是日后商贾都像永和堂这么有风范,哎,墨家怕是,连粥都没得喝!哦不不,还是有得喝的,只是要劳烦乔知府,给一碗大牢里的粥了!” 她知道,永和堂搞一个这样的案子出来,不可能没和谯郡知府打招呼。若是永和堂身后势力果真这么大,和官府知会一声,还不是易如反掌? 这番话虽然说得有些凶,但也算表明了态度。至于乔知恩会怎么做,那就看他自己的选择了。而且阿丑今日明目张胆用墨家的身份拜访乔知恩,也是为了让永和堂能看到,让永和堂有所顾忌。 对不起了墨公子,借了你的招牌来唬人 乔知恩不曾想阿丑这么快切入正题,也着实被阿丑的说法吓得一愣:“呃,阿丑姑娘言重了,言重了” 阿丑有些歉意地说:“我这个人,说话向来没遮拦,吓到乔知府,实在对不住!当阿丑没说过这话。” 弄明白了阿丑的来意,又得了个台阶下,乔知恩自然也不会为难她,继续打太极:“没有的事,阿丑姑娘爽快利索,最好不过。我经常见着那些支支吾吾的,听他们说话我都急!” “没想到大人还是个急性子!大人公务繁忙,阿丑也不叨扰了,告辞!”阿丑说完行礼离去。该表达的意思都说完了,还在这耗着干什么? 出了谯郡衙门,走了一大段路,佟宁智才笑出声来:“阿丑,你没见着当时乔知府惊讶的样子,脸都青了!” 佟宁信也捧腹:“可不是嘛,活像见了鬼!” “他那是心虚”阿丑伸手制止了两人“好了你们两个,也别太夸张了,小心街上有耳目。” 两人这才收敛不少,佟宁智正色道:“阿丑,你说了一番话,又送了一支山参,能顶用吗?” 阿丑摇头:“顶用肯定是顶用,只是有多少效果不好说。永和堂之前肯定也和他打过招呼,现在两相为难,他要是聪明,就不会做闷葫芦自己吞苦水,到时候两边不是人。想来,他应该会告诉永和堂,墨家的人站出来阻挠了,这样他自己就能脱身,再折中定个罪,两边都不得罪。因此,最坏的结果,死罪可免,活罪难逃。” 佟宁信听了阿丑说不会定死罪,稍稍放心:“那最好的结果呢?” “最好的结果,可能会是徒刑,几年说不好。怎么定罪,端看乔知府会查到什么程度。”阿丑叹息。 “查到什么程度?”佟宁信不解。 “是的,如果能证明保管药材的伙计只是保管不善,没有主动投毒,那么就是最好的结果。只是这样的证据,查起来颇费力气,不知道乔知府,会不会选择这条路。”阿丑忧心。 一直沉默的佟宁智神色有些低落地开口:“俺明白了。阿丑,你说这些父母官,一个念头一句话,就定了俺们百姓的一辈子” 阿丑转头看进他的双眸:,语气中是坚定的鼓励:“可我们不能放弃。我们不是父母官,但经过努力,我们可以改变他们的一个念头一句话,这是我们可以做到的!” 076 丢镯 因为百济药铺的查封,佟宁智结束了他的伙计生涯,回到古井村的家中。 佟家家主佟德全是个明事理的,也没说什么,就让佟宁智先待在家里帮忙农活。等过阵子,他想继续出去找生计,还是想留在家里,端看他自己的选择。 然而佟宁智虽不曾多言,却一直闷闷不乐。阿丑劝了多次,成效也不大。她清楚,佟宁智在事业初期,又是稚龄,便遭受这样大的打击,再度振作确实不易。 “你昨天去看佟四哥了?”走在乡间小道上,阿丑和上山砍柴的丁举文碰面,正巧说起这话题。 丁举文点头:“嗯,是小五叫我去看看他。” “昨天衙门的定罪出来了,大约是佟五哥担心他想不开。”阿丑轻叹一声。 “我听闻保管药材的两个伙计,还有掌柜的,都是失职罪判了徒刑。还好乔知府说缺少动机,没有证据表明他们主动害人,也就判了几年。”丁举文是事后听佟宁信说起,才知晓当日事情的经过。佟宁信心思单纯,又历来信任丁举文,因此也没忌讳什么,都如实相告。 阿丑用膝盖想也知道,佟宁信这个大嘴巴会把详情告诉丁举文。好在丁举文不是坏人,也不是爱嚼舌根的人。 “佟四哥心里其实很难过,都是平日里一起相处的人,他们无辜获罪,他除了眼睁睁看着别无他法。哎,早知当初就不该让他知道那么多,否则也不至于对世道失去信心,一蹶不振。”阿丑感慨万千。 丁举文见她含忧,不由得有些担心地劝解:“不是你的错。你若不让他知道事情原委,一来他埋怨你不救人救到底;二来,难道就一直让他蒙在鼓里?知道了会痛,可是没有知道,怎么有历练,怎么有成长?” 阿丑面纱下无奈一笑:“你倒看得通透。”成长总伴随阵痛。蜜罐子里哪能真正成材? “拙见不值一哂,”丁举文露出清朗的笑容,“你不要自责,这件事你已经尽力了。说实在的,听小五描述你和乔知府对峙的精彩场面——阿丑,我佩服你的勇气!”她总是最勇敢的那一个,上次驳斥说书人,这次对峙乔知府。虽然精彩绝伦惊心动魄,可他总会为她捏一把汗。 阿丑自知此番行为过于跋扈,不够谨慎。也没什么好骄傲的。何况。她也没做到还无辜的人一个清白。更没什么值得沾沾自喜:“勇气,有什么用!我已是冒险,还狐假虎威借了墨家的名头,更没一举翻盘。实在不值一提!” 丁举文将柴刀从左手换到右手,语气带了怜惜:“你这样的冒险行为,以后还是少做吧,毕竟一个姑娘家,让人担心。”最初他揣度阿丑是个落魄闺秀,现如今看来,她言行又有几分仗义的侠气,真叫人捉摸不透。却在这捉摸不透中,不断地吸引他。让他关心、担心、动心…… “我明白了,也希望日后别再有这样的机会让我冒险,”两次都是百般思量后别无选择,又不可能袖手旁观,才做出无可奈何的抉择。直觉丁举文语气别扭。阿丑连忙转了话题,“现在事情都过去了,我只担心佟四哥。” 丁举文从些微的走神中把自己拉回来:“他到底是年纪轻些,虽比小五精明懂事,到底没经过大事。若我平日没听同窗议论官商、局势,只怕换了我,比他现在更糟!阿丑你放心,人总有从不知到通透的过程,让他自己静一静,我们再给点开导,过些日子就好了。” “嗯。”阿丑缓缓点头。 正说着,两人就看见不远处赵三嫂一路埋头,边走边在草丛、田地里张望。 阿丑眨眨面纱下清澈的双眸:“是赵三嫂,似乎丢了什么东西在找?” 丁举文也有些疑惑:“似乎是这样,要不我们去问问,看能不能帮上忙?” “好,”阿丑答应着就快步走过去,“赵三嫂,找什么东西呢?” 赵三嫂这才抬头瞧见阿丑,一跺脚:“是阿丑呀,还有举文?俺都不好意思和你说,就前些日子你送的一对银镯子,今个出门还带着呢,谁知下了地回家,右手那只就不见了!”神色焦急中夹着几许愧疚,毕竟那是阿丑送她的生辰礼物,她弄丢了一只,多过意不去呀! 阿丑拍拍她的手,笑着安慰:“多大点事,怎么就不好意思了!许是下地干活的时候不当心落在地里了,我陪你找。” 丁举文见状,也站出来笑言:“赵三嫂,我也帮你找,人多找得快。” “得了,你要一起来,到时候你娘看见又要说我们不是了,我看你还是该干嘛干嘛去!”阿丑一副嫌弃的模样。 赵三嫂掩唇忍着笑,方才的焦急似乎都被这挪揄吹散了。 丁举文俊朗的脸泛起微红,不好意思地开口:“我娘她,之前是过分了,我代她向你道歉,阿丑你别记仇。这次,不会了。”他不曾想阿丑还记着上次放纸鸢的事情,她怎么这样记仇…… “得得,”阿丑连忙制止了道歉的丁举文,“我可不是记仇,我这叫吃一堑长一智,谁想在同一个坑里摔两次!”她嘟囔着,状似满不在乎,实则心里咬牙切齿:记仇都不许吗? 赵三嫂在一旁打趣:“俺看你这叫一朝被蛇咬,十年怕井绳,吓怕咯!” 阿丑也不理会,只是摆手:“喏,你要跟来,可别说是我撺掇的啊,到时候真出事,自己把罪名扛下来!”说着便去帮赵三嫂找镯子不提。 丁举文有些无奈地摇摇头:他本就是想帮阿丑,如今虽被她一阵数落,但也没有临阵逃脱的理,否则岂非会被认为是怕扛罪名才跑掉的?那是不是显得,太蛇行鼠步了? 故而,不肯给阿丑留下坏印象的丁举文,也加入了找镯子的行列。 镯子是阿丑亲自挑亲自送的,阿丑自然知道长什么样子,便立刻开始找起来。丁举文可就压根没见过这银镯子什么模样,好在是一对,赵三嫂左手那只还在。赵三嫂便立刻拿给丁举文看,叫他按这个模样寻。 从赵家开始找,一直找到赵家的田里,那只银镯子愣是半点踪迹全无。 阿丑坐在田垄边一手托腮:“真奇了怪了,我们也没漏掉什么地方呀,按理说,地毯式搜寻,总能找出来的,怎么就不翼而飞了呢?” 丁举文询问:“赵三嫂,你确定,你今早出门的时候,镯子还在手上?” “确定,”赵三嫂肯定地点头,“今早出门没多久,就碰上佟大娘,她见了俺手上这对镯子,还直夸好看,又问下地咋舍得带。俺还说了,阿丑送的时候说,这银镯子寻常干活不怕的。” “既如此,肯定是有人捡去了。”丁举文说着自己的推测。 “掉在村里还好,既都是一个村的,问问谁家捡到了还回来就成了。”阿丑提议。 赵三嫂摆手:“阿丑你这丫头想忒简单了。别人家捡着,那就拿回家藏着了,那还会让你知道?” 阿丑眉心一皱:“总不能藏着掖着一辈子吧,总要拿出来卖或者拿出来带,那不就穿帮了?我送的镯子,样式虽不算特别,可内圈是刻了字的。你们看——” 她说着把赵三嫂左手那只镯子摘下来,至于阳光下让两人细看。只见内圈极不显眼的地方,刻了一个“赵”和一个“陶”,陶是赵三嫂自己的姓氏。 “这镯子内圈我让人刻了字。无论捡到的人拿出来带,还是拿出去卖,都抹不掉手中是赃物这个事实。”阿丑自信地说。起初她只是觉得,以前看那么多“古代家庭财产纠纷案件”(其实就是宅斗中的一部分),银镯子在普通人家也不是随便就拿得出的东西,故而刻了字以保护赵三嫂的私人产权,没想到如今倒派上这个用场了。 丁举文讶然:“阿丑,没想到你在这地方还留了一手!” “你真是打好的鱼网,心眼几多!”赵三嫂也没想到阿丑会有这招,半是称赞半是无奈。 “那天人多,我就没好意思说,本想着以后再告诉你,结果后来事情多,就给混忘了……”阿丑暗自吐吐舌头,有些讪然。 “既然有这个证据,倒不怕有人捡了瞒着,不若告诉佟里正,让他和村里各家说?”丁举文提议。 阿丑点头:“嗯,但是关于内侧刻字,不能说太清楚,否则有心人知道了把字铲掉,就大大不妙了!” 三人商议定,便去向佟德全报案。 佟德全听了事情缘由,也赞成他们的想法。对外只说是一对一模样的镯子,另一只还在赵三嫂手上,镯子的样式是定做。定做的独一无二,自然就断绝了藏着掖着的想法。 村口听了佟德全的宣告,周婶子摸了摸怀中的镯子,暗自冷笑:赵家那穷鬼模样,能买得起定做镯子,谁信呀!就这银镯子,还指不定是偷来抢来的呢!她才不上当!RP 077 争财 阿丑站在一旁,环视大家的反应。只见开始的时候,大家议论了一阵,后来竟没声了,不由有些懊恼。 都暗示镯子的独特性了,怎么愣是没人动作呢?莫非,这镯子不在古井村了?不可能呀,又没有外人进村,地毯式搜索也找遍了,怎么会不在! 那就是说,很可能有人听了佟里正的话不以为意,仍旧决定私藏镯子。 天下熙熙,皆为利来;天下攘攘,皆为利往。花琉离那句人为财死果真说的不假。 其实一只银镯子,在她看来也并非大事,丢了就丢了。不过,找不回来会让赵三嫂内疚;而且,这捡到独吞的风气太不好了。 佟德全说完这事,大家都散去。丁举文走到阿丑面前,半是开玩笑的戏谑:“你这计策,好像作用不大呀!” 阿丑面纱下一撇嘴:“都是侥幸,不过拾金而昧的都是侥幸,是我算漏了!” 赵三嫂劝道:“既这样,俺看,要不算了,否则怎么找呢。” 摇摇头,不服输的阿丑将计就计:“哪能这么容易算,赵三嫂,你就说,镯子找到了。” 丁举文恍然:“阿丑,你想引蛇出洞?”她总是这么多稀奇古怪的主意。 “正是这个道理,我们说找到了,然后赵三嫂光明正大地把镯子拿出来给大家看,这样大家都相信镯子找到了。于是,捡到镯子的人,就会放松警惕露出马脚。”这古井村,应该不会有人聪明到,揣测出这是一个引蛇出洞的计策吧? “可是,俺这只有一只镯子,咋拿出来给大伙看,说找到了?”赵三嫂疑惑。 阿丑伸手一指:“左右手两只不是一样的吗,那就拿左手那只给大家看,让大家以为左手这只就是丢了找回来那只。” 丁举文笑着摇头:“你就是鬼主意层出不穷。到时候还是没结果,看你怎么哭鼻子。” “不成功再说。”阿丑不理会他,只顾和赵三嫂说话。你就是报复我挪揄你的一箭之仇,以为我不知道吗? 镯子找到的消息第二天便放出去了,赵三嫂的右腕上,又出现了熠熠光辉的银镯子。 墙边的周婶子,把探出去的头缩回来,掏出怀中踹着的银镯子,兀自思量:镯子,找到了?那这么说。这只镯子。不是赵三嫂的?不能呀。这样式明明就一模一样,咋可能呢?唉,不过之前自己就怀疑赵家那穷鬼模样,咋能买得起定做镯子! 因此。那镯子不过就是个普通货色? 想着周婶子又用牙轻轻咬了咬——的确是银子,和薛家送来那些质地一样。也就是说,用材是真的,只不过式样普通,说不定是谯郡满大街都找得到的东西,才这么便宜看见两个。 这样想来,周婶子便确信,自己拾到的不是赵三嫂的东西。不过这镯子,也就是银子值点钱。看上去还没薛家送的那些东西好呢!这般一想,就要把镯子扔了,却又舍不得——多早晚好容易捡到一个值点钱的,扔了便宜旁人多可惜!薛家那些东西,看着是好。可要真戴出来,也太招摇了,她还怕别人惦记呢! 试想她活这么大岁数,都快人老珠黄了,还没试过穿金戴银呢!这镯子,拿出来戴戴也无妨! 周婶子满心期盼地一笑,便把镯子套在了手腕上,又在阳光下欣赏了一番,才欢欣回家去。 要说周婶子败,便败在人的劣根性上。瞧不起赵家,便觉着赵家没本事有好东西,认定镯子是个烂大街的货色;贪钱不嫌多,所以即便有了薛家送的东西,还是贪心不足,舍不得扔这样的“便宜货色”;爱慕虚荣,才想着拿出镯子招摇过市地戴上。 这三重想法一集合,便让周婶子露出了马脚。 没多久,阿丑便瞧见周婶子手上多了个闪闪发光的东西,直叹息周婶子贪小便宜吃大亏,聪明反被聪明误。 “周婶子,”阿丑凑过去,瞄了两眼她手上的镯子,确定了是她送给赵三嫂的样式,“你这手上是啥,这么好看,闪亮亮的。” 周婶子斜觑阿丑一眼,心中鄙夷:哼,平日里多清高模样,如今看着俺手上有好东西,也一副想的不得了的模样。 阿丑若是知道她现在的想法,肯定要唾弃一口:呸!心里想着龌龊,看什么都觉得龌龊!你这样喜欢占小便宜、欺负别人,当我也贪心、喜欢占小便宜? “呵,俺手上这些,不值多少!俺姑爷家送的才是好东西!”周婶子摆出高高在上的姿态:哼,俺家姑爷是谯郡一霸,就你这穷酸模样,还好意思说! 薛家送的好东西,怎么不见你带出来呢?虚荣!“我瞧着呀,好东西不是光看价钱的,也要看眼缘。有些东西,那是缘分!”阿丑笑嘻嘻地说完,转身凑到身边的佟宁信附近。 “佟五哥,你去叫你爹和赵三嫂来。”阿丑压低声音。 佟宁信不明所以,却还是照做。他只知道,阿丑的话不会错。 周婶子越发自得:“可不是嘛,好东西,也要看缘分的。俺和这镯子,就有缘分得很!”她越说越趾高气昂,似乎看不起阿丑。 阿丑也不放在心上:吹吧吹吧,开心吹吧,你现在越开心、越不可一世,待会儿就哭得越惨! “哦,不知道周婶子和这镯子,有什么缘分?”阿丑故作八卦。 “自然是好缘分,”周婶子说着,用手拨了拨阳光下流光溢彩的镯子,“阿丑你问太多了吧,这缘分,自己知道就行,告诉不相干的人,那就不灵了!”说着冷哼一声。 “那是那是,是我唐突了。对了,我怎么看,这镯子和赵三嫂手上的很像呀!”阿丑把话题引向敏感处。 周婶子三角眼转了转:“俺也发现像,她那只款式和俺虽然像,可其他方面确是不能比的!”她说着,不屑地一撇嘴。 “哦?有什么说道?”阿丑似乎十分好奇。 “哎,你这丫头,年纪轻轻记性咋这般差,刚才不说过了,缘分,不能比的!”周婶子说着就要离去。 “慢着!”匆匆赶来的赵三嫂叫住了她。 周婶子转头一看,赵三嫂正直直盯着她的手腕,眼神不善。 “哎,赵三媳妇,你可看清楚了,这镯子是俺的,不是你手上那一只!”周婶子理直气壮地说完,就要转身离开。 赵三嫂一甩手:“周婶子,你现在说这话太早,还是等佟里正查清楚缘由,再来说这话吧!”她眯起眼睛,肃然看向周婶子。 “哎唷,你这人说话咋这么冲,好像古井村你最大似的,”周婶子向前迈了一步,得理不饶人的模样,“随便光天化日下指着啥东西就说是你的,无法无天!” 阿丑掩唇轻笑:这说的哪里是赵三嫂,分明是周婶子自己。佛印对苏东坡说的那句话还真不假,佛由心生,心中有佛,所见万物皆是佛。周婶子这是,心中是贪念,所见皆化为贪念。 “到底如何,证据说话,”赵三嫂不慌不忙,“你敢不敢把镯子拿下来,交给佟里正细查!” 周婶子冷哼一声:“你安的什么心,无端端就要查俺,俺倒不知自己犯了啥子错!” 佟德全正好赶到,他是清楚银镯子事件原委的:“周婶子,你就把镯子拿下来给俺瞧瞧,免了嫌疑也好。否则抗拒不从,只好论官了。” 阿丑在旁边煽风点火。她拂了拂头发,一副很为难的模样:“大乾律规定,拾到财物者,五日不交官府,以赃物论。拾到者,笞刑。” 一听“笞刑”,周婶子吓得后退一大步,有些发抖。随即强自镇定:没事没事,这镯子样式这么普通,给他们看看又怎样,也不能确定就是赵三嫂的呀,没事,别慌! 周婶子吸一口气,褪下镯子,递给佟德全,没好气地扭头:“喏,镯子!” 佟德全接过镯子看了一下,抬眼对周婶子开口:“你能说出,这镯子的来历吗?” “这镯子,”周婶子三角眼转了几圈,开始胡编乱造,“俺闺女送给俺的!咋了,不行吗?她现在是薛家的姨奶奶,送个镯子又咋样!” 佟德全叹息一声,亮出镯子内侧一个不起眼的地方刻的“赵”“陶”二字,语气严厉:“周婶子,你可看见了?这镯子确信无疑是赵家三媳妇的。你最好如实交代,这镯子到底是咋来的!” 周婶子吓了一跳,指着镯子的手颤抖不已:“不可能,不可能,咋会这样……”不可能,镯子里面咋还刻了字!笞刑,是笞刑呀! 赵三嫂咬牙切齿:“咋就不可能了,你分明捡了俺的东西,就据为己有了。还想赖账蒙混过关,不知廉耻!” 阿丑状似无奈地双手一摊,叹息道:“周婶子呀,我丑话都说在前头了:以赃物论,笞刑。你自个还强词夺理,我也没法子了!” “你,你们,”周婶子气得上下牙打颤,她如今算是看出来,这些人合计着要置她于死地了!可是,难道就这么等死?不成!她拿出几分底气,“薛家是俺姑爷,捡到镯子又咋了,你们有啥证据俺没打算还!”RP 078 笞刑 见周婶子强自镇定的模样,阿丑摇头,语气严肃认真:“如何判定,我刚才都说了,大乾律以五日为限,从丢镯子到如今,五日早就过了。你有上交官府吗?” 周婶子理亏,既慌乱又愤恨:“你们,你们合计着陷害俺!要不说找到了,俺也不会以为这镯子没主,也不会自己拿在手里!” “我方才不是说了吗,捡到财物就要交,不管是不是知道主人,”阿丑鄙夷地看了周婶子一眼,义正严辞,“就你这贪小便宜的侥幸想法,我们今日不追究,日后你也会惹上大麻烦。薛临梓是你家姑爷不错,可你觉着,他会护着第九房小妾的娘?还有,据我所知,你闺女似乎和你反目了呀!”她看上去有些惋惜地摇头。 赵三嫂愤然讥讽:“周灵巧嫁过去都大半个月了,愣是不见一点消息,你还指望着她为你做主?” “你——”周婶子想张口争辩,却不知该说什么,最终把满腔怨气又咽了下去。 佟德全握着证物银镯子,做了最终宣判:“周婶子,你触犯律令,还执迷不悟、颠倒是非,和俺去衙门走一趟吧!” 周婶子呜咽地哭着:“俺不去,俺把东西还给你们,俺不去......” 阿丑冷笑:“青天白日的,哪容你说怎样就怎样?做了就该敢作敢当,被抓到还强词夺理,摆出刑罚吓唬你才说还东西,我就没见过这么好笑的!” “阿丑,俺求你!”周婶子就差没下跪,上来拽着阿丑的衣袖,惊惶失措。 阿丑甩开她的手,后退一步:“求我不顶用,有本事你求知府大人去。” 阿丑心知和周婶子宿怨颇深,不在乎又多一桩梁子。何况,难道这次饶了周婶子,以后她就能改过自新、好好做人吗?怕是会得寸进尺吧? 佟德全押着抽抽嗒嗒的周婶子。和证人阿丑、赵三嫂,一同前往谯郡衙门。 这等小案子也用不着升堂,捕快们询问了证词按了手印,互相稽核无误便处了笞刑。 周婶子回家趴着养伤,也没精神出来蹦跶闹腾,阿丑倒是过了几日清静日子。这日四月二十四,阿丑进城赶集,顺道去薛氏医馆找阳老问些大乾的用药习惯。 初夏的清晨,骤雨初歇,空气中弥散着一股微热的潮意。甫进城。来到集市中。便瞧见在商贩面前讲价的何思峻。 何思峻一掀藕荷色衣袍。蹲下来查看萍蓬草的成色:“你这萍蓬草,是从哪运过来的?” 萍蓬草,又名黄金莲,有健脾胃、补虚止血、治疗神经衰弱之功效。可治刀伤。 “都是江北产的,”跑买卖的小贩笑呵呵,“客官放心,都是好货!” 何思峻淡然一笑:“杂质太多了。”便站起身不再理会。 小贩有些失望:看这主顾就是会出大价钱的,谁曾料到这般挑剔。 阿丑扫了眼小贩摆出来的萍蓬草,走近细看了会儿:的确有杂质,但尚在可接受的范围。这家伙这么挑剔,怕不是置办普通货。 据她所知,萍蓬草并非方子里常出现的药材。他买这么高档的货,是用来做什么? “姑娘,要看看我卖的药不?”小贩见她在不远处驻足,不由开口问道。 阿丑回过神摆手:“不了,我只是看看。”说完又有些唏嘘:这小贩应该挺懊恼的吧。连着两个客人都拒绝了他。可她的确不是买药的人,也没办法帮上这小贩什么忙。 罢了,不费脑子了,先去找阳老。 自上次和阳老就温疟的方子有了争执,随后阳老查户口并主动示好,阿丑虽对这白胡子老人家没什么好感,却也不反感。太医院薛院判的师尊,小厮田胜又说,薛氏医馆是他做主。这般推敲下来,阳老也算得上医界泰斗。故而他肯给阿丑面子,阿丑没有不买账的道理。 何况,阿丑也自知不能仗着自己掌握前世那个现代的几千年中医学问,就固步自封。毕竟是要在这里好好活下去的,那便要了解大乾的用药习惯,说不定还能给自己一些启发,让自己进步。 薛氏医馆后院,丁香花紫白的颜色柔婉如梦。花丛深处,阳老坐在亭子里,不知在写什么。 “阳老。”阿丑在伙计的带领下走到亭子前行礼。 阳老从笔墨中抬头,露出慈祥却精明的微笑:“阿丑丫头来了?过来坐。” 跨步走入亭中,阿丑在阳老对面坐下,余光瞥见桌面上摆的各色方子:“阳老这是在做什么?”她不由好奇。 “这是最近医馆开出去的方子,我看看做个整理。”阳老笑眯眯回答。 “医馆开出去的方子,您都会亲自看吗?”阿丑有些惊奇,薛氏医馆这么大,每天开出去这么多方子,阳老都要过目?那该多辛苦? “小丫头,虽然我一把年纪见识多,可若是闭门造车,用不了多久,医界就没我什么事了!了解时下常见病症,才能对症下药。”阳老解释。 阿丑会意微笑:与时俱进,这白胡子老者倒勤奋得很。“阿丑受教了!”她诚恳地说。 阳老似乎对阿丑的反应很满意,点点头转了话题:“你最近有什么新想法?” “并没有什么新想法,阿丑自知年纪轻,还有许多尚要学习。最近粗略观摩了一番用药问题,因此想请教您关于益母草的用法问题。”阿丑摆明来意。 “益母草我们用的不少,活血、祛淤、调经、消水均有涉及。你要是想知道得详细,我那有一本《益母草方录》,你可以拿回去看看。那书是开国之时的名医瞿右安写的,都是抄本,市面上也难见到。”阳老解释。 “既如此,多谢阳老,”阿丑欣喜相谢,“益母草在我家学中用处也极广,我就是相对照比较一番,奈何找不齐全。还有一味药材,黄金莲,不知一般用在什么方子里?” 阳老摇头:“黄金莲用的地方不多,也就是止血一途,外伤药常拿它配制,其余的……还真的很少见!” 外伤药?阿丑疑惑:普通黎民百姓是用不上什么止血外伤药的,平日里劳作就算不当心受伤,也是小伤,谁会去专门买这样配制好的药放在家里?外伤药,用得多的无非两类人,一是军中所需,士兵们的金刃外伤最多。第二种便是刀光剑影的江湖人,不过这种似乎只存在于前世看的各类武侠小说中。 “怎么,你们还会把黄金莲用在什么地方?”阳老捋着胡子,将阿丑的思绪拉回来。 阿丑摆手:“没有,我们也用的少,故此才问。”最开始她不过顺道问问阳老,现在看来,上次买她金银花的那个人,是个军医身份?或者至少相关,不然做什么外伤药? 是与不是,也和她没有关系了,还是好好研究益母草吧! 拿着书穿过中堂时,阿丑只见迎面跑来一个人影,就要和她撞上了。情急之下,她急忙往旁边一闪,险险避开来人。谁知来人也想要避开她,转身之际反而重心不稳摔倒在地。 阿丑定睛一看屁股着地的人,有些闹不明白:“田胜?你这么慌张,发生什么事了?” 小厮田胜慌忙从地上爬起来:“阿丑姑娘对不住,是家事,我赶紧去找二少爷。”说着一溜烟跑进后院。 家事?薛临梓能有什么家事,不就是几房妾争来斗去吗? 原本这主题是不会引起阿丑什么兴趣的,只是如今不同,周灵巧也是薛临梓后院中的一人,说不定那所谓家事还是她自个闹出来的。这样的热闹,她怎可能不凑? 于是,阿丑除了中堂,退到一旁,没多久便瞧见薛临梓大步走出,离开了薛氏医馆。阿丑好奇地跟了过去。 云岫庄,大乾最好的绸缎皆出于此。其招牌乃是开国的太祖皇帝亲笔所提,来自太祖皇帝曾经对其锦缎的形容:如云霞出于远岫之上,瑰丽磅礴!因而才赐名“云岫庄”。所以后来云岫庄也分了御用贡缎和民用绸缎,一直以其高超的技艺屹立大乾高端衣饰的顶峰。 谯郡的云岫庄分店,坐落在城南街巷的尽头。宽敞的大门外,一辆华贵的马车停在那里,一切都显得富丽而祥和,却在此时从门内传来略显尖锐的争吵声。 “就算你说,这东西是你家主子预定的,你这契约上不是写明日取货吗,怎么今天就来了?”座位上,一个衣着华丽的女子一手捧着茶盏,一手理着茜色银丝海棠裙摆,语带讥讽。 一个丫鬟模样的女子虽然只是站在一旁,可气势不输:“是又如何,只是我今个再不来,恐怕明日只能白来了!你们云岫庄,就是这么做生意的?我们定的东西,你们也敢随随便便卖给一个乡野村姑!”丫鬟冷哼着,毫不示弱。 云岫庄的人似乎有些无所适从,进退两难:这两边都不是好得罪的,他们夹在中间,该如何是好?RP 079 入瓮 捧着茶盏的衣着华丽女子脸色现出不悦,微蹙的黛眉含怒冷对丫鬟:“乡野村姑?”那语气颇为危险,也带了几分飞扬跋扈的泼辣,叫人听上去着实不舒服。 丫鬟毫无惧色:“怎么,戳到你痛处,就要恼羞成怒了?我家主子好歹也是官家出身,岂容你一个白身之家越过去!” 言罢,丫鬟又转向掌柜的:“今天要是闹得我家主子不愉快——那只好公堂上见了,白纸黑字写得清楚明白,我们不理亏。何况我们主子娘家,怎么说都是正七品知县,朝廷命官,我也不信知府大人会偏袒这样一个乡野村姑!” 周灵巧手中茶盏直接飞出去,满腔怨气和茶水都砸在丫鬟头上。瓷器碎裂,丫鬟额角鲜血直流。幸而时间久,茶已温凉,否则这丫鬟更是有好一通罪受,搞不好还要烫伤毁容。 刚走进云岫庄的薛临梓被这幕唬了一跳,接着便听见丫鬟抽抽搭搭的低泣。但薛临梓似乎不买账:平日见多了女人哭,他最烦便是女人哭了。周灵巧的好处,便在于不哭。 “这是怎么了,掌柜的,你来说。”薛临梓一掀衣袍,在周灵巧对面坐下。 掌柜的是个中年妇人,此时抹一把汗,有些战战兢兢:“薛二少爷,是这样的,岑姨奶奶前些日子在云岫庄要了一匹云缎,因着是岑姨奶奶自己绘的样式,因此都是云岫庄现做,需要时日,便付了定金,明日交货。我们云岫庄紧赶慢赶,总算昨日赶出来了,谁知今个周姨奶奶来了,愣是看上这匹云缎,一定要买回去。恰好岑姨奶奶的丫鬟来催我们进度,便遇上吵了起来。” 薛临梓“唰”一声收了手中折扇:“那,掌柜的。依你的意思,这该怎么处理?” 掌柜的暗吸一口凉气:这薛二少爷实在狡猾得跟狐狸似的,把这烫手山芋直接扔给云岫庄!还不是听闻你对这第九房妾周姨娘宠爱得紧,我们才不好擅自得罪。否则依着岑姨娘是太和知县的女儿,虽是个庶女,可也是女儿,我们哪敢怠慢呀! “呃,薛二少爷,这,按理来说。这匹云缎。应该是岑姨奶奶的。毕竟先来后到。又是岑姨奶奶特意定制的。不过……”掌柜的吞吐为难。 薛临梓挑眉:“不过什么?” “不过,周姨奶奶看上的东西,我们云岫庄却没法子让周姨奶奶满意,实在是我们云岫庄无能。还请薛二少爷责罚!”掌柜的言辞恳切。 如今这情形,难道还能把自己置身事外,让这两房姨娘打起来,云岫庄坐山观虎斗?薛临梓又不是傻子,他抛绣球把麻烦抛给你,不就是对你不满吗?因此,还是主动认错,揽下罪责比较好。都说他宠爱新人,那就讨个好吧! 可惜薛临梓的反应出乎掌柜的预料:“你们云岫庄。是有错,可错不在此。强要别人预订的东西,本就不对,你们不拦着,反而助纣为虐是什么意思?另外。在云岫庄纵容别人打伤人,似乎,也不是什么好事吧?我也是做生意的人,做生意要守的基本规矩,我还是知道的。” 掌柜的一身冷汗,慌忙跪下:“薛二少爷,云岫庄知错,请薛二少爷责罚。” 薛临梓摇头叹息:“责罚就不必了,你们也知道,我向来性子好。本来这事,只要你们坚持原则,哪用得着我跑一趟!行了,该怎么做怎么做,我先走了!”他语气慵懒,摇着折扇就出门扬长而去。 看薛临梓离去,丫鬟扶着受伤的额角,冷哼一声:“野麻雀得势,还以为飞上枝头就能变凤凰了,妄想!今天的账,改日加倍还在你身上。哼,周村姑,你等着瞧!”说完她拎起云岫庄包好的云缎,趾高气昂地离去。 周灵巧一咬牙,捏着椅子扶手恨恨难平:哼,不就是忌惮她爹是个知县,而她爹什么都不是吗?否则如今,怎么还会让一个丫鬟给她脸色看!薛临梓表面上宠她,可遇到利害,那是半点都不会手软。没有娘家,身后没有撑腰的,嫁过来又怎样,受宠又怎样!小事薛临梓可以很慷慨,可以睁只眼闭只眼,可大事呢? 周灵巧闭上双眸,有些疲累地叹息。 阿丑一直站在云岫庄外面,里边的动静听得一清二楚。她可不认为,薛临梓是不想得罪岑知县,偏袒岑姨娘。太医院院判正五品,还是京官,人脉错综复杂,会怕一个小小知县?她才不信! 这一局,分明就是周灵巧理亏,而且是件件理亏。薛临梓没有惩罚周灵巧,只是责怪云岫庄糊涂,就是给周灵巧面子了。 而且,怎么好巧不巧,偏偏周灵巧看上了那匹云缎?云岫庄那么多好东西,为和周灵巧只看上那一匹?看上便罢,怎么岑姨娘的丫鬟好巧不巧这时候来了,发现了?要说这都是巧合,阿丑还真不太相信,八成是岑姨娘嫉妒她得宠,设计这一出,给她下了套,请君入瓮。偏生周灵巧还仗着自己得薛临梓喜欢,躲都不躲,直冲冲撞上来。不打她,打谁? 今日落了下乘,周灵巧真是,活该呀! 不过此间种种,阿丑是不会去提点周灵巧的,端看,她自己的造化吧! 周灵巧越想越气,在云岫庄内一拍桌子:“走!”便风风火火出门了。 阿丑闪身转过街角,不想和她打照面。周灵巧如今正在气头上,自己这个宿敌再凑过去,那不是定在风口浪尖上,找骂吗? 何况,上次让她娘挨了打,虽说母女关系不好了,但毕竟是十几年的亲母女,碰上一致对外的时候,还是毫不含糊的,因此她可不敢出来当靶子。 只见周灵巧步上马车,催促车夫赶紧回府,怕是回去要谋划着找某人晦气了吧? 从谯郡城回到古井村,阿丑开始潜心研究《益母草方录》,也不再理会旁的事情。 这日赵三嫂来串门,拿了些东西来。 “俺家二哥前阵子押货去了淮南,这不,带了些东西回来。”赵三嫂进了阿丑院门,便放下一个篮子。 因着平日交情好,阿丑也不和她客气什么,略翻了翻,火腿还有六安茶:“赵二哥这回得了什么好差事呀?” 火腿产自江东道婺州,价钱不菲;六安茶是淮南道庐州名茶,也不是普通茶叶。这两样东西拿出来,可不是小数目。 赵三嫂坐下,接过阿丑递来的荷叶茶:“你这的东西,每每讲不上多名贵,但总是最难得,俺就没在其他地方见过这么清新别致的茶。” “喜欢就多喝点!”阿丑也在她对面坐下。 赵三嫂饮了一口方解释:“这回也不是什么好差事,主要你猜他遇上了谁!” 阿丑一摆手:“我怎么猜得出来,这世上人那么多,他是遇到哪个散财童子了?” “也不是什么善财童子,这人呀,你虽不认得,却也有些关联。”赵三嫂笑言。 “什么关联?”阿丑疑惑。 赵三嫂指着屋顶:“就是你这屋子的主人。” “当日我来古井村,这屋子,佟里正说,本是卢举人住的。因为中了举人,在淮南谋了份差事,便搬走了。莫非,赵二哥遇到了卢举人?”阿丑道出自己的揣测。 大乾科举,比起明清要简单许多。第一步是乡试,由各道,相当于省级行政单位主办。考中了便是举人,不能直接做官,但一般都能谋得一份官府没有品级的差事。放在现代来说,姑且算做事业单位。等差事做久了,朝廷有了空缺,就能由长官推荐,朝廷考核,去做个七品芝麻官,也就是知县。 “卢举人之前去了淮南谋差事,如今总算熬出头,要去寿阳做知县!正是庆贺的时候,碰上老乡,倒十分慷慨。”赵三嫂解释。 阿丑面纱下挑眉:“也难怪他升得快,是个会做人的。” 赵三嫂闻言有些神秘:“唉,俺听说,可不止这原因呢!” 难道还有什么八卦?“莫非,是卢举人背后有人撑腰?” “俺听俺们家二哥说,卢举人的娘子,是个什么官的女儿,具体什么官,俺也记不得了,反正肯定比知县大。”赵三嫂透露。 一般黎民百姓,最多知道知府、知县、捕快,其余的肯定一头雾水。 阿丑恍然:岳父大人是官,怎会不提携女婿,这么快就有缺位去当知县了,倒也说得通。 “那卢举人这就上任去咯,还会回谯郡吗?”阿丑自然要关心,人家屋子在这,要是回来,肯定要给人家腾出地方,没有让主人露宿荒郊野外的道理吧? 赵三嫂摆手:“卢举人当初去淮南,就是不打算回来的,除了已经嫁出去的姐姐,连父母妹妹都跟着的。所以你也别担心,尽管住着就成!” 尽管住着,那也不成呀,这借住人家的屋子,不管怎么说,总要交租金吧?罢了罢了,改日要是有缘相见,再好生酬谢一番。RP 080 闹翻 “佟五哥,”阿丑跨进佟家的院子,便见着佟宁信坐在一旁刨木头,“奶奶做的桃花酿,我拿来给你们尝尝!” 佟宁信抬头:“阿丑,谢谢!你们家有啥子好的就留着自己呗,总想着送出去!” 阿丑把坛子放下:“独乐乐不如众乐乐,就是,一个人开心比不上大家一起开心好。对了,佟四哥怎样了?” “你说的那个乐乐的,听着有些道理。四哥,还是老样子,要不你去和他说说话?”佟宁信有些叹息。 “嗯。”阿丑答应着进了屋。 佟宁智坐在窗前,明亮的阳光照进来,给房间里古朴的陈设染上几分鲜亮。他手中书卷翻开,可眼神却不在书卷上,抬头不知在想什么,连阿丑走进来,在他身边坐下,都不曾发觉。 “佟四哥,在想什么呢?”阿丑在他眼前挥挥手,打断他的思绪。 佟宁智回过神,见是阿丑,露出浅薄的笑意:“你来得正好,我有些想法和你说。” 阿丑略松一口气:这些日子他萎靡不振,最怕就是没想法。如今有了想法,振作便不是难事了。 “好,你说,我听听。”阿丑托腮,一副极其认真的模样。 “我打算去薛氏医馆当伙计。”佟宁智郑重地说出自己的想法。 阿丑面纱下勾起的唇角回复平静:“去薛氏医馆,为什么呢?” “谯郡药商如今都是永和堂独大,这些日子又相继垮了好几家药铺。若想报复永和堂,去其他店里,肯定不可能。他们和永和堂相比,实在太弱了。唯有薛家有能力和他们对抗,况且医和药相差不大。”佟宁智坚定地说。 阿丑蹙起的双眉愈发紧锁:佟宁智并不知晓薛家也是永和堂背后的助力之一,才有了这样的想法;可若她说出来,对他又是一重打击。然而,不说出来,难道眼睁睁看他…… 对于薛家。她自己也十分矛盾。薛家是谯郡地头蛇无疑,一开始剑拔弩张,她当时还刚逃出建业,手无寸铁,因而选择退让。后来订立契约,是仗着自己逐渐积累起来的靠山。本来和地头蛇相处,剑拔弩张是不明智的,如今薛家一方面忌惮她的身后,一方面也有用得到她的地方,因而薛家也能算她手上的人脉。 只是。偏偏薛家帮了永和堂。 她清楚自己不能意气用事。因为在谯郡。薛家的用处实在太大了。故此,永和堂的事情之后,她并没有向薛家捅破、声讨,只是维持着现有的关系。和地头蛇叫嚣。那不是找死吗?至于对付永和堂,不仅是为了百济药铺,还是她的长期目标。既然自己决定日后进军医药界,最大的敌人便是永和堂。 可是,永和堂家大业大,实力雄厚,哪里是说对付就能对付的? 所以,她现在按兵不动。 再回过头来思索佟宁智的选择,她只能无奈叹息:佟宁智如果真去了薛家。改日他知道真相,又会怎样呢?应该比自己还要矛盾还要复杂吧? “佟四哥,在你做决定之前,有件事情我一定要告诉你,你也要想清楚。”阿丑再三思索。还是决定开口。 佟宁智不明所以:“啥事情?” 阿丑深吸一口气:“薛家,在帮永和堂。知母的消息,就是薛家透露给永和堂的。” 佟宁智闻言脸色变了,眯起双眸看向阿丑,声音有些颤抖:“你说的,都是真的?” “都是真的。”阿丑点头,却发现他神色着实不对。 佟宁智愣了半晌,突然笑起来一拍桌子:“阿丑!俺这么信你,你却!” 阿丑讶然地起身,下意识退了一步:“佟四哥,什么意思?” “你救人不救到底,起初以为你真办不到,已经尽力了!现在,你告诉俺是薛家,你根本就是不想救!你明知道薛家做了什么,却还和薛家来往的勤,你贪图薛家给你的富贵!俺知道,每月一百两,俺听五弟说了,你根本就是和薛家一路和永和堂一路的人,”佟宁智咬牙切齿痛心疾首,滔天怒火冲出,“亏俺还一直相信你!” 屋外的佟宁信听见动静冲了进来:“阿丑,四哥,这是干啥子?有话好好说。” 阿丑拼命摇头:“佟四哥,你听我说,我并没有贪图什么富贵,我和你一样想要对付永和堂,可是如今势单力孤——”话未说完就被佟宁智的怒吼打断。 “什么鬼话!你有墨家撑腰,还说势单力孤。明明可以找到证据还他们一个清白,你偏偏不找!俺再不会信你,也不想再见你!你滚!”说着便把阿丑和佟宁信轰出屋子,把门重重关上。 “佟四哥,佟四哥!”阿丑担忧地拍门,却得不到任何回应。 佟宁信早被这一幕弄懵了:“阿丑,到底怎么回事,你和四哥说着话,怎么就吵起来了?” 阿丑懊恼叹息,停止了拍门:“他知道薛家是永和堂的靠山之后,就认为我和他们蛇鼠一窝,是一伙的。还责怪我当初百济药铺出事那时候,没有尽力救人。” 听了阿丑的话,佟宁信更加一头雾水:“四哥怀疑你和他们是一伙的?这咋可能?阿丑,俺信你!” 看着眼前傻傻的却无比坚定的大男孩,阿丑感慨万千:佟宁信秉性至纯至善,才会一直选择相信别人,特别是他平日里相处的人。佟宁智,比他聪明,却因为聪明,也多疑许多。百济药铺的事造成了他的偏执,这两边加起来……误会她事小,她担心的是日后他会不会误入歧途。 “佟五哥,谢谢你的信任,”阿丑面纱下清澈的双眸饱含真诚,有一个人相信你,不论发生什么都相信你,是很幸福的事情,“我担心你四哥想不开,你多看着点。哎!” 佟宁信点点头:“阿丑你放心,四哥方才的确激动了,俺再劝劝他。” 午后炽烈的阳光,烤着人却似烤着心,燥热得难耐。 卢举人做官的事在古井村传遍了,大家一副与有荣焉的模样。毕竟村子里出个举人就不容易了,再出个官,那是十几年都没有的事。 只是阿丑因为佟宁智的事情,却高兴不起来。那日以后,她多次想去佟家找佟宁智,却总吃闭门羹。甚至连佟宁信只要一提到阿丑,就会被佟宁智赶出去。阿丑明白,佟宁智这是较真了。恐怕,也只能等到她拿出“成绩”来,才能令他明白吧? 五月十一正是集日,阿丑这些日子收获去年年末种下的一亩天麻,亩产差不多5000斤左右,因此她可没能力把这么多天麻运出去卖,只能带着样品找买家谈价。另外六亩是今年开春种下的,收获要等深秋时节。 来到谯郡,如今正是天麻出产的季节,只不过卖的都是野生货,量少,质量也良莠不齐。她手上唯一的种植品,好就好在能按野生的价格来卖。在现代,野生天麻和种植天麻价格差了四五倍。只是这个时代还没出现种植天麻,她才能捡这个大便宜。 在街上不过游走了一刻钟,便见到墨玄身边的青伯。 青伯笑呵呵走过来,对阿丑行了一礼:“阿丑姑娘。公子刚到谯郡,正找姑娘。老仆还去了古井村,令祖母说姑娘来了谯郡城赶集,这才又找了过来。” 阿丑含笑:“阿丑惭愧,倒是让青伯白跑一趟,墨公子有事找我?” “正是,还请姑娘虽老仆去开安客栈。”青伯伸手带路。 “好,有劳青伯。”阿丑颔首:正好,也该去向墨玄道歉狐假虎威一事。 开安客栈天字号房内,男子一身黑衣,在书桌前翻看账册。房间内装饰雅致,却因半掩的窗少了几许亮堂,但却不觉得昏暗,是一种恰到好处的柔和。 阿丑跨入门槛,对着书桌前眼眸垂下的墨玄行礼:“墨公子。” 墨玄抬起头,平淡的一字眉微微带了温和礼貌的笑意:“阿丑姑娘,坐。” “我还是先不坐了,”阿丑诚恳道歉,“前些日子,阿丑因着急百济药铺被诬蔑,无辜之人获罪,借公子的名头,做了一件事,还请公子原谅。” 合上手中账册,墨玄秀致的唇角微微勾起:“拿着千年山参去乔知府那里说,喝粥的问题是吗?” “阿丑惭愧,实在对不起。要不,公子还是把通商铁券收回去吧。”阿丑并不惊讶他已经知晓此事,墨家行商天下,消息不可能不灵通,何况这事还是她大大方方做的。 墨玄一抬手,神色平淡如初:“阿丑姑娘不必自责,你做的事,未必不是我想做的事。何况,此举并无伤到墨家分毫。至于收回通商铁券,就更说不通。墨家送出去的东西,没有收回来的道理。而且我如今请你来,是想让你帮一个忙。” 阿丑有些愧疚:“公子宽宏大量,气度非凡。公子有何事让我相帮?只要是我能做到的,必定在所不辞。” 别说墨玄之前救她于危难,狐假虎威一事,墨玄不追究,是墨玄的气量,不代表她没有错。因此,这个忙,只要不是害人,说什么她都要帮的。 ps:感谢堕落胖丸打赏的平安符! 081 治心 墨玄有片刻的沉默,站起身理了理衣袍:“请姑娘随我来。” 阿丑没有犹疑便跟上去:墨玄的身份,犯不着害她,何况就算要害,当初逃出建业就害了,哪用等到今日。 出了房门,不过走几步,就站到隔壁另一间天字号客房门口。 墨玄伸手轻敲房门,两声之后,一个丫鬟开了门。见来者是墨玄,什么也没说,只是行礼将房门打开并退后。 阿丑跟随墨玄的脚步,走进屋子,唯见轻纱罗幔,鼻尖是淡香袅袅。浅色窗幔之中,躺着一年轻女子,双目紧合,五官秀美,面色青黄略带黑气,肌肤消瘦。 “这姑娘,病了有多久?”阿丑意会到墨玄想请她治病,直奔主题。 墨玄轻叹一口气:“今冬开始,饮食如常,却渐渐消瘦下去。请来的大夫,说是虚寒,吃了许多药,也不见效——” 阿丑伸手打断墨玄的话:“我诊脉便知。”说着走到床边坐下。 丫鬟拿出薄被中女子的玉腕,轻轻放好,让阿丑诊脉。 脉似虚细,而沉分略形弦滑。 “你家姑娘,汛期可准?”收回诊脉的手,阿丑抬头询问丫鬟。 “准,”丫鬟点头,“但是颜色紫淡,看着不太正常。” “还有其他不适吗?”阿丑追问。 丫鬟回应:“小腿后面总是发热,别的倒没有了。” “行,我知道了,”阿丑言罢转向墨玄,“墨公子,可以开方子了。” 墨玄将她带回原本的客房,笔墨都是现成的。 阿丑一边书写一边说:“这姑娘不是虚寒,是阴虚热病。饮食如常则气分无病;肌肤消瘦,血为热伤则血不充肌华色;汛事如期,气能生血可知;气亦失常,气不充血则色淡,血中伏热,紫则郁热之象;小腿后面为足阳明部位,是胃热;面隐黑气,热郁甚则不能以自达;切脉以沉分为主,热邪阻滞气机,脉情反不能宣达于浮分。” 墨玄静静听着,深邃的双眸看不出情绪,也不知是否听明白。不过阿丑知道,古代凡是有些身份地位的人,都会读一点医理,知道一些药材,这是有文化的象征。 写完方子,阿丑递给墨玄,墨玄接过,只见药方如下:生石膏先煎八钱.西洋参三钱.酒炒知母二钱.黑栀皮三钱.赤苓皮三钱.南花粉三钱.花麦冬四钱.细木通一钱.[1] “此病由来已久,也不是一帖药能治好的,好在饮食如常,先按这方子服用,”阿丑嘱咐完,便担心起后续治疗的问题,“就不知这位姑娘何时离开谯郡?” “不妨事,我虽待不了多长时日,但她可以长住。阿丑姑娘尽管诊治便可。”墨玄示意她放心。 阿丑颔首:“也不需要长住,我每逢集日便来为她诊脉,这方子服用一段时间需要调整,此后只需一直用药,月余便可痊愈。” “如此甚好,”墨玄由衷感谢,“墨某替表妹先谢过阿丑姑娘了。” 表妹?她方才只顾着看病,也没想过那姑娘的身份,年纪上看不过十四五岁,既是血亲,也难怪墨玄远道而来为她求医。 “墨公子客气。”阿丑淡笑回应。 “诊金我已封好,阿丑姑娘不要推辞。”墨玄亲自递上一封。 阿丑摆手拒绝:“公子之前帮了我这么多,我还不曾有机会答谢,今日不过举手之劳,何须让公子破费?而且,阿丑不才,和薛家订立过协议,不能在谯郡收诊金。” 墨玄神色依旧平淡,嘴角却微动,语气讶然:“不能在谯郡收诊金?” “是,不过我也不亏,为这个条件,薛家要支付赔偿金。因此,墨公子就不必客气了。”阿丑心知寻常拒绝墨玄定会不答应,如今也算是拿这个当做挡箭牌,谢绝墨玄的诊金吧。 墨玄沉默片刻,还是把诊金放在一旁,不作理会了:“既如此,我也不为难阿丑姑娘。只是说到薛家,方才又说到永和堂,我有些话,想要提醒姑娘。” 阿丑面纱下清澈的双眸微微低垂:有话提醒她?这是什么意思?“墨公子但说无妨,阿丑洗耳恭听。” 墨玄坐在圆桌边,为自己倒了一杯茶,喝了一口才放下:“阿丑姑娘为人良善耿直,才智过人,怕是以后志向,不只是做一个药农这么简单吧?” “人的本心,和日后走的路,很多时候真是千差万别,”阿丑有些感慨,“初到谯郡之时,我不过想讨个生活,只是后面的事情,再非我所能控制。” “这个世间,对大多数人而言,都不是他们所能控制。说句不太恰当的话,即便最高那个位子上的人,也有许多身不由己的时候。”墨玄阖上双眸,语气依旧平淡,只是嘴角似乎有些难以抑制的轻颤。 阿丑双眸流露一丝怅然:“那么,我再接一句不恰当的话,有时候,站得越高,身不由己的时候,失去会越多。” “这便是姑娘一直蛰伏的原因吗?”墨玄倏地睁开乌黑深邃的星眸,在一刹那间,平淡中浮现半分锐利,却在接触到明亮的日光之时,都黯淡平静下去。 阿丑并未回答,因为她自己也在纠结。这些日子以来,她遇事无数,除了被动缓解问题,她何曾有过别的选择?她清楚地知道,若是想要自在一些,只能让自己崛起,崛起到没有人敢恣意挑衅的境地。只是到了那一重境地,一旦有人找麻烦,那会是多大的麻烦? 墨玄没有等待她的回答:“墨某人不才,只想谈谈自己的见解。依我所见,阿丑姑娘并非怕事,只是害怕失去最本真的生活。然而,这般蛰伏下去,就能保证不会失去?如果没有办法保全自己保全自己身边的人,最终还是会失去一切。更何况,姑娘是否想过,让更多的人保全最本真的生活?” 有些怔愣地抬头,阿丑被他的话打动:是呀,这样就能不失去吗?百济药铺还是没了,佟宁智的误会……而最后一句话,让更多的人保全最本真的生活…… “每个人都一样,若不曾尽力做到最好,失却自己的追求,隐于市,负的不仅是天下人,更是自己。站出来承担一切,是为自己,也是为他人铸造一座屏障。先贤旦公《启明》中有言如是:‘治者不任智者,乃天下第一过。智治天下,方得大安。可若智者不襄治者,天下之憾,百姓之苦也。’” 墨玄的语声虽然平淡,却敲击着她的心弦。治者不任智者,乃天下第一过。智治天下,方得大安。治理国家的人不任用有才干的人,是天下第一过错。用才智治理天下,才能得到太平盛世。可若智者不襄治者,天下之憾,百姓之苦也。但是如果有才能的人不襄助治理国家的人,那就是天下的遗憾,百姓的困苦了。 这句话用在她身上,立意的确过分大了。然道理却是不错的,隐于市,负的不仅是天下人,也是自己。 再世为人,她也只有这一辈子的机会。这一辈子,如果不实现自己的价值,重活一世又有什么意义?钱,她如今已经不缺,就算游手好闲,这辈子也能过小康生活。可是,她的志向仅止于此吗?进军医药业,为的又是什么?她清楚,不是为了钱而已。 “有些事,还是要自己决定,我不过说说自己的想法。别人如何相帮,都不如自己争取。”墨玄的语调再次回复平淡无波,波澜不惊,就如同从未开口说过这样一番话。 别人如何相帮,都不如自己争取。 自己争取,而不是坐以待毙。也许,她真的是时候出手了。 数月来,她早已看得万分清楚。看似寻常的一举一动,背后都有微妙的支撑或是缘由。从一开始,她就不可能置身事外,早已经深陷其中的她,也该利用手中的牌,好好打一场! “墨公子,可知永和堂?”既决定出手,就必须利用手中所有线索人脉知己知彼,才能百战不殆。 “永和堂,何家的生意做得不小,却和贵妃娘娘有些渊源。” 困扰她数月的永和堂身后势力的答案,今日总算在墨玄这得到了。贵妃,四王爷,徐泰,永和堂,何家。如此说来,四王爷的势力果真不小。而且,怕是因为谯郡大旱一事失利,才想借永和堂把手伸过来。从时间上看,这个解释倒是恰好。 墨玄补充道:“铁盐自不必说,从来都是朝廷把控。至于我所经营食宿一流,算是最不需要和官府打交道的。医药不分家,只因太医院的存在,向来少不了达官贵人为靠。薛家在谯郡虽是大族,但也是新晋贵族,根基不稳,便也只能以医行事,”墨玄解释罢,又添一句,“阿丑姑娘需要想清楚,这条路,并不好走。” 阿丑不禁笑了:“墨公子,你起初劝我自己争取,而今又让我三思后行,倒让我有些不明白。” 082 好人 墨玄微微摇头,神色平淡中多了几分怅然:“此事于我本就矛盾,因见姑娘困于自己内心,才出言想把姑娘拉出来。可又不知道,把你拉出来,是对是错。我这个人,本就不是当机立断果决之人,遇事总要思索再三,自己也纠结,还请你见谅。”他言罢轻声一叹,平淡的一字眉,染上烟雨迷蒙的似愁非愁。 阿丑望向窗外的眸光渐次悠远:“世间种种,本就是复杂纠结的。但我既决定了,便不会回头。”她语气掷地有声,和墨玄不同,她并非犹豫自苦之人,却有一条路走到黑的潜质。也许墨玄这般劝一劝,对她是有好处的。 “今日多谢墨公子提点,我自不会贸然,但也不会再坐以待毙!”阿丑坚定地捏拳。 墨玄沉吟片刻,方淡淡开口:“姑娘给人的感觉很特别,并非惊才绝艳的亮烈华丽,但总有坚韧和勇敢,令人……” “令人如何?”阿丑饶有兴致地问。 墨玄微微勾起唇角:“令人不忍旁观。” “倒不如说无法直视来得好,”阿丑半开玩笑,随即认真道,“墨公子会这般说,也是人之常情。除了行尸走肉,没人会忍心旁观最努力最坚持的人。”她一直这样相信。 墨玄眸光深邃,似在思索什么,却再不言语。 被墨玄送出开安客栈,阿丑正要离去,继续寻找天麻买家,却见前方不远处围着一群人。 阿丑和墨玄对望一眼,眸中皆是疑问,便一同上前。 初七早就出现在墨玄身侧,阿丑也不知他什么时候冒出来的,察觉到的时候,初七已经不动声色分开人群,让阿丑和墨玄走进去。 一位大叔模样的人躺在中心,打扮朴素,甚至有些破旧。衣肘膝盖处的衣衫尤其褴褛。而这位大叔躺在地上,眼睛微微睁开,却没有聚焦,似乎就快不行了。 阿丑连忙上前,一手探气,一手把脉。 墨玄也来到阿丑附近,一掀黑色衣袍蹲下:“怎样?”依旧平淡从容,只是一字眉有所缓和,微带关切。 “水!”阿丑急喊。 立即有人递了一瓢附近的井水,阿丑伸手接过时才发现是丁举文。不过显然如今不是打招呼寒暄的时候。 给大叔喂了水。阿丑见他有所醒转。才长舒一口气:“应该没事了,这位大叔是缺水饥饿,加上长途跋涉疲劳,最好再用些粥汤。好好休息。” “长途跋涉?”墨玄说的虽是问句,但疑问的语气淡得可以忽略。 阿丑摇摇头一耸肩:“脉象只是过于疲劳,但我看他装束打扮,鞋底都快磨穿了,手里还紧拽着包裹,猜的!” 丁举文在一旁不由得笑了:“阿丑,你实在精灵古怪!” 听了丁举文这般有点大哥哥对小妹妹的语气,阿丑偷偷起一身鸡皮疙瘩,也不愿搭理他。只顾与墨玄交谈:“墨公子,他躺在大街上,我有些担心他的安全。” 丁举文这才注意到一身黑衣气质淡得毫无存在感的墨玄,微微讶异他沉静平淡却如天人的气韵:这便是,墨公子? 墨玄颔首:“你的担忧不无道理。我会将他先安置在开安客栈,待他恢复。” “多谢墨公子!”阿丑含笑道谢。 开安客栈的人就要将大叔背进去,却在想拿他包袱的时候,遭遇到反抗。 “别拿走!怎样都行,别拿走我的东西,不值钱的……这是,证据,要交到衙门,冤情……”声音虚弱却无比坚定,似乎将性命都豁出去了。 阿丑面纱下眉心蹙起:证据?衙门?冤情?再结合这人衣着打扮言行举止,这人,是来谯郡伸冤的? 自古伸冤之人,成者少败者多,而且多数没什么好下场。想到此,阿丑不免有些隐忧。 丁举文也不免诧异担忧:伸冤…… 墨玄依旧一脸平静淡然,吩咐开安客栈的伙计:“将此人好生安置。” 围观诸人这才恍然大悟:敢情这位就是大名鼎鼎的谯郡恩人墨公子?开安客栈幕后老板? “墨公子,是为谯郡送水的墨公子?” “大善人墨公子?” “果真是大善人呀!感谢大善人!” …… 一时间议论声感谢声不绝于耳,阿丑见机退开,从人群中钻出来。有初七在,那么好的武功,她完全不担心墨玄的安全问题。这等安保方面的事,本就不是她所能操心的。 丁举文一直关注阿丑,发觉她消失不见,也从人群中退出,看见米色面纱的她,快步跟上去。 “那位便是墨公子?”丁举文问。 阿丑颔首:“是,怎么,你不看热闹了?” “本就不是为看热闹而去,你又怎么出来了?”丁举文反问。 “我也不是为了看热闹呀,我为救人而去,人救完了。如今围观是为瞧一眼素未谋面的大善人,我又不是第一天认识墨公子。”阿丑说得不以为意。 丁举文斟酌了一阵才接话:“阿丑,你和墨公子,很熟?” 阿丑有些犹豫:“我和墨公子,也算是奇遇。他给我的感觉,很认真,有善心,但其实不太会和人相处。所以,算不上很熟。你问这个干嘛?”她不解地看向丁举文。 “没什么,”丁举文摇头,“阿丑,有时候我看不懂你,所以,不知道你想要什么。但我希望,你能告诉我。” 阿丑停下脚步,没有言语。他这番话言辞恳切,却令她不安。 对于丁举文的心思,她不是毫无知觉。以往不曾考虑,所以一直在忽略。如今她既决定勇往直前,那么这样的心思,她没有理由忽略。 丁举文的路,早早便定下了。阿丑清楚他的才学,他写满批注的书也昭示了他的勤奋。就算这次秋闱不中,下次也会中,他这辈子最低的官职,就是正七品知县。更遑论日后的发展,若是机遇对上,三品以上也有可能。单从人品才华来看,他无疑是上佳潜力股,也难怪周灵巧一直属意于他。 然而阿丑想的不是这些,她一直没有忘记,她面纱下惨不忍睹的容颜。 见阿丑停下沉默,丁举文有些忐忑地补充:“我知你过往出身显贵,我不敢保证自己日后一定能出人头地,但我会尽力,不让你受委屈!” 阿丑清澈的双眸染上复杂的神色:“我想,你是不是误会了什么?我过去不是什么显贵,而且我想要什么,会自己争取,不需要别人帮我拿到。” 她在内心轻叹一声:丁举文怕是把她当落魄女神了,然而她不是。前世她看似什么都有,最后却全部化为黄粱一梦。如今,她只是一个容颜尽毁的普通百姓,谈什么身份,又谈什么富贵?只怕哪一天他看见自己容颜,觉得幻灭,会避之不及吧? 至于她的路,她要什么,她会自己奋斗,她从不是喜欢依赖别人的人。 更何况,丁举文的路,不适合有她。官员妻子,于仕途是何等重要的角色?笼络同僚家属,人情往来,若是三品以上还要面圣。以她这模样,如何能胜任? 她深知,就这一点,他们就是百般的不合适,还别提他母亲丁大娘会给未来婆媳关系带来多少麻烦。 因此,她想得很清楚,她和丁举文,压根就不合适。 “你,”丁举文深吸一口气,“不管你是不是显贵——”只是还未有下文,便遭阿丑打断。 “丁大哥,你是个好人,但是,我们不合适。这样的话,我希望你以后不要再提,我们仍旧是朋友。”阿丑严肃认真说完,转身就走。 “你是看不上我如今一无所有吗?”丁举文急问:否则,为何你与墨公子走得这么近,方才只顾搭理他,几乎是无视了我…… 阿丑有些烦怒,但还是强压下来:“我说了,你是好人,我并没有瞧不起你的意思。但我们真的不合适,我有我的苦衷。”难道真要和你说得清楚明白,揭下面纱吗? 丁举文看着消失在街角的身影,怅然若失。 你的苦衷,你的苦衷又是什么?自相识以来,你从未言明你的来处,和你以后的去向。我总觉得,你在刻意压制什么,可每次不经意流露出的奇思妙想,却令我忍不住向往。然而你越是吸引我,我就越害怕我抓不住你,而事实就是,我真的抓不住! 你的苦衷,也许我真的还需要再努力,才能有资格知道,你的苦衷…… 天边淡薄的阳光,渐渐被云层折散,天有些阴下来,可风,还是那般燥热难耐。 穿过街巷,阿丑调整了一下心情。 丁举文的心意,只能说是对美好与高贵的一种向往吧!爱美之心人皆有之,可若在知道那不是美以后呢? 她停下脚步,长叹一声。 罢了,眼下不是感慨这些的时候。第一批天麻必须尽早卖个好价钱,那是她接下来的资本金! 只是,这么大的买家,真的不好找。“永和堂”三个字,闪现在脑海中。不过永和堂向来财大气粗,怕是会仗着店大欺负自己,怎么解决这个问题呢? ps: 感谢人已归来打赏的平安符!RP 083 上善 阿丑思索片刻,有了决断,掉头改了路线,走向谯郡上善阁。 当初随徐泰去淮南,阿丑在清梦处了解到不少世道人情,几乎每到一处稍有不明便开口问,也不管人家清梦是否觉得她没见识。 如今想来,倒是辛苦人家清梦了。 上善阁做的生意,却令阿丑有些意外。从前听过卖情报的、卖凶杀人的,却没听过上善阁这般做生意的。 简单来说,就是规矩多。 “上善”二字,证明阁主有原则,不是什么事都做。但只要有利于苍生百姓,除恶扬善的,上善阁都不会拒绝,也不管是什么性质的事。如果有损于苍生,在正义一道站不住脚,来委托的人,怕就别想活着出去了。 另外,想要上善阁办事,银子是远远不够的,还必须答应阁主完成要求的事情。至于这件事是什么,因人而异,也因将要委托不同而有所不同,总之不会让你坐享其成。上善阁挂在正堂中心的一句话就是:事事有代价。 有代价,而不只是价。有时候提出的事,合了阁主心意,连银子都不用收,但是代价却从不能少。 譬如传闻曾有一人,要求杀了一个贪官。此事合了阁主心意,半个铜钱没收,然而上善阁提出的代价,是要委托人签下契约承担杀人罪责,并且赡养该贪官家中老少。理由很简单:私刑本就不对,罪责一定要有人来担;其次,他的家人是无辜的,却会因此失了主心骨和主要生活来源,这也要人负责。 这事后来怎样,阿丑也不得而知。 如今她想要上善阁完成的事,并非杀人放火,故而不用担心代价过大。何况,若是代价太大、买卖不成,她直接走人就成。只要她没做伤天害理的事,上善阁的规矩不会强留她。既来这个世间走一遭,便也要见识一番神秘莫测的上善阁。 谯郡上善阁,坐落在一个极不起眼的巷子里,店面很小,也就一间 [1]的模样。门上没有招牌,只在侧旁有一面黑色旗子,画了一个白色符号,有点类似甲骨文的“水”字。 阿丑走近,只见两扇木门紧闭。便试探地上前敲了敲。 “吱呀”。木门打开。一位老奶奶探出头,笑眯眯地看着阿丑:“姑娘,有什么事呀?” 那一瞬间,阿丑产生一种错觉:这根本不是什么神秘莫测神通广大的上善阁。而是一座普通民宅。 可侧面的旗子骗不了她,而且,不起眼,才是最好的保护不是吗?否则如此诡异而强大的上善阁,不就成了色彩斑斓的靶子,任人打? 想罢阿丑恢复了几分从容:“我来找上善阁。” “姑娘稍等片刻。”老奶奶和善地说完,把门重新关上。 阿丑不明所以,只觉得规矩太过,不过既然到了人家的地盘。哪有不按人家规矩行事的理?于是便等在原地。 不多时,门再度打开,却换了一个蒙面男子:“姑娘随我进来。”声音低哑沉郁,若是听岔了,还以为是拐卖人口的坏人。 阿丑眨眨面纱下清澈的双眸:来都来了。总不能过而不入吧?索性豁出胆子,跟上男子脚步。 屋内光线很暗,陈设看上去十分古旧,似乎还有薄尘。正中挂着一幅书法,写的正是“事事有代价”,笔力雄浑磅礴,和这样简陋发旧的装饰格格不入。走上嘎吱嘎吱作响的木制阶梯,阿丑看着那似乎不能承受重量的台阶上下弹动,是真有些担心会突然爆裂坍塌。 提心吊胆着终于走完最后一级台阶,映入眼帘的是一张古旧的木桌,和两把同样成色的椅子,一点也看不出这便是神通广大的上善阁。 在椅子上坐下,蒙面男子递上一张纸:“这是我们的规矩。” 阿丑接过看了起来,和之前清梦所言无二,但有几条是清梦不曾提到的: 不得询问目标如何达成;接与不接,最快答复时间为即刻,最晚答复时间三日;任务完成时间依难易程度协商;只签白契。 阿丑暗自寻思:看来权限管理也做得不错,有些任务不是底下人能决定的。有任务完成期限,也是好制度。不过,白契…… “只签白契?”阿丑疑惑。 “是,上善阁只签白契,不交官府备案,也是为客人保密的意思。但姑娘尽管放心,上善阁答应做到的事,从未食言。”蒙面男子回答。 阿丑挑眉:“那如果客人做不到呢?”上善阁的信誉,大约不会有问题,至于客人的信誉,就很难说了。 蒙面男子有些好笑:“姑娘,上善阁会坐以待毙吗?” “是我杞人忧天了!”阿丑摇头自嘲。 “姑娘所为何事?”蒙面男子收起单子,开始谈正事。 阿丑淡然一笑:“我这一单,不难,我只要你们给出大乾最大几家药商的情况。” “要什么样的情况?”蒙面男子问。 “谁开的,实力如何,靠山是谁,家族内部情况,主要货源。”阿丑列出关键词。 蒙面男子沉吟片刻:“这一单,三日后给答复。” 阿丑不禁讶然:三日后?竞争对手调查不是最普通的事情吗?在现代就是个征信调查,最多捎带个私家侦探调查,自然许多公司是在对手那里有线人的,这一种另当别论。只是接不接这样的调查,不是难以决断的事。 “为何要三日后?”阿丑直言自己的疑惑。 “正如姑娘所言,这一单,不难。但是定价,不是在下说的算。”蒙面男子有些生硬地回答,语气如同读教科书。 阿丑这才稍稍理解,这个理由倒也不假。三天,还是等得起的:“好,我三日后再来。” 黄昏时分,阿丑回到家中,甫进门,徐奶奶便关切地上前帮阿丑拿东西:“今个没什么事吧?” “奶奶,没事,就是见着墨公子,帮他表妹治病。”阿丑一边收拾一边回答。 “墨公子的表妹?什么病?”徐奶奶有些浑浊的双眸溢满了关切之情。 “算不上大症候,”阿丑拍拍徐奶奶的手,“我开了药,不过月余就能好。奶奶这么关心,阿丑要吃醋的!”她撇嘴撒娇。 徐奶奶一笑:“墨公子是大好人,奶奶当然希望他好人有好报,家人平安无事!对了,方才丁举文找你,我问他什么事他也不说,只留下这个。”徐奶奶说着递上一个盒子。 阿丑听见“丁举文”三个字,面纱下眉心蹙起,那盒子已经不想接了。只是叫奶奶看出古怪,愈发不好。 伸手接过,打开盒子,却让阿丑哭笑不得——盒子上盖雕了一只蟾蜍,盒子里静静躺着一支桂花样式的木钗。 他什么意思?蟾宫折桂? 他蟾宫折桂,关她什么事?干嘛送给她? 还是说,蟾宫折桂,折下来的桂要送给她? 阿丑险些四十五度无语望天:童鞋,你还能再文艺一点吗? 只是无论什么意思,都不会是阿丑喜闻乐见的意思,还是要找个时间还给他。 徐奶奶像是已经看出阿丑的不对劲:“怎么了?”说着侧头瞧见阿丑手中的东西。 阿丑把盒子往桌上一放:“奶奶,没什么,丁大哥脑子太复杂,我比较笨,搞不明白他的想法。” 徐奶奶笑得有些暧昧:“你这妮子,还有难倒你的时候?” 阿丑心知奶奶是过来人,怎么可能瞧不出端倪,就算看不明白这盒子的含义,也会猜测出什么。 “阿丑呀,”徐奶奶语气突然变得语重心长,有些斟酌犹豫,“举文这孩子,我看着,其实不错,你……” “奶奶,我希望,这方面的事情,你能让我自己决定,”阿丑说得认真严肃,“他是错是不错,都不重要,重要的是不合适。”她说着,散开自己的发,解下面纱。 手指触碰到交错纵横的伤疤,她早已接受并习惯,不再心惊。只是她接受并习惯,不代表别人接受并习惯。就算丁举文接受并习惯,其他人呢?丁大娘会怎样,他的朋友乃至日后同僚会怎样? 嫌弃,嘲笑,讥讽……她不在乎,他就能不在乎?何况她不想挡他的路。 “奶奶,我希望,日后您不要再提起这个话题。如果哪一天,我有了想法,我会和您说的。” 徐奶奶微微叹息:“好,我不会再说。” 三天很快过去,阿丑再次来到谯郡上善阁。 依旧是那样的程序,但来到阁楼在椅子上坐下后,蒙面男子递给阿丑的,不是那张规矩单子,而是一份契约。 阿丑细细读了起来。 前面的调查事项什么写得都很合她意,交货时间却大大出乎她意料:即刻! 也就是说,这三天,上善阁早早将她想知道的东西查好了,只要她一签契约,就会立刻给她。 这是算准了她会答应吗?万一她不答应,那上善阁做的事情,岂非竹篮打水一场空? 还真是实力非凡,所以自信得很呀! 而价钱,一百两,这个价格倒还好,不算讹诈,毕竟劳务费什么的,加上这速度,也算值了。 可是代价,却让阿丑惊得目瞪口呆! 注: [1]间:古代建筑风格,四个柱子围起来的称为一间,而非以墙来算。柱子之间不能相差太远,因此一间的大小较为固定。RP 084 代价 这就是,所谓代价? 上善阁到底是个卖情报、卖凶杀人的,还是一个,用现在的话来说——投资公司? “如果我不打算开店,你待何如?”阿丑把契约往桌上重重一按。 “姑娘既来查这个,就一定会开。”蒙面男子波澜不惊。 “那我如果看了你们查出来的情况,发现这个行业无利可图,决定不做了?”阿丑一摊手。 蒙面男子生硬摇头:“上善阁也不是吃素的,无利可图,就不会要这样的代价。” 阿丑冷笑:“你们打得好算盘!” 蒙面男子伸手指着契约:“姑娘先别着急,接着往下看。” 上善阁要求的代价,就是日后阿丑所经营药铺盈利,必须分给上善阁三成。 百分之三十,这个比例和现代的风险投资持有股份比例相差无几。不过再往下看,上善阁居然就这个条约给出更细的规定,果真是个规矩多的地方。 日后药业方面的情报或者经营需要达成的任务,阿丑可以从上善阁免代价获取。免代价,但是不免价,还是要给钱。 另外,不得透露上善阁在药铺的分红权利。 “就这么多?”阿丑语气淡漠。 “就这么多。”蒙面男子僵硬点头。 阿丑细细思索起来:送给上善阁百分之三十的股份,换来上善阁的庇佑,怎么说呢,代价有点大了。 何况,免了代价,又不是免价。想让他们做什么,自己还要再出钱。出多少钱,还是他们说了算。如果要付大价钱,你不用吧,又觉得可惜;用了,又觉得心疼。其实按照人的心理,多半还是会用的。 所以—— “百分之十,或者,免价。”阿丑开始讨价还价,难不成任你宰割?况且,你要是把我杀了。别说这笔买卖做不成,日后的分红也就泡汤了。因此,她没什么后顾之忧。 蒙面男子显然没料到阿丑胆敢讨价还价,诧异地向后微仰。他在谯郡上善阁这么些年,是真没见过讨价还价的! “此事在下无法决断。恳请——” 蒙面男子还未说完,就被阿丑打断:“不会又是三日吧。我等得黄花菜都凉了。算了算了。不找你们做了!”她不耐烦地摆手,就要离去。 “那倒不会,请姑娘今日申时再来。上善阁的规矩,第二次协商必须当日解决。”蒙面男子说得一板一眼。 阿丑心下微喜:那还不错!只面上仍旧装作十分不耐:“也罢,我申时再来要你们的答复。” 从上善阁出来,今日正是集日。街上热闹非凡。向集会官交了集税,阿丑摆出天麻,继续寻找买家。 若是这样卖出去了,就用不着上善阁了。若是没卖出去。再去看看上善阁开出什么条件。 夏日天热,坐在阴凉地里依旧烘热,直烤得人快要睡过去。就在阿丑昏昏欲睡之际,一个声音把阿丑的魂从周公那里唤了回来。 “这天麻怎么卖?”语气有些不以为意。 阿丑睁眼抬头,见是一个管事模样的人,年纪稍大,该有三四十,便回答:“看你要多少。” “你有多少?”管事把手中天麻扔回阿丑摊上。 “五千斤。”阿丑报出数目。 管事不由大笑:“你和谁玩笑呢,一个小姑娘,有五千斤天麻?呵,便是这城里最大的药贩子,都不知道有没一千斤。”说着便要摇头离去。 阿丑也不拦他:“人不可貌相,海水不能斗量,你不信,吃了亏是你的事,等你东家责骂吧!”说着坐下继续看书。 何思峻在不远处看到这一幕,不由得眯起双眼:这小姑娘,是上次卖忍冬的小姑娘,形容打扮错不了。上次的忍冬,品质的确好,而且还是早季。这次她居然说手上有五千斤天麻,听着实在不可思议。天麻长得并不密集,挖五千斤,要跑多少个山头才行?不过,一个卖药的小姑娘居然看书,也是不可思议。果然,这人很有意思! “五千斤天麻?”何思峻走过来接话。刚才那位是易安堂出来采买的领头管事,他怎会不认得? 阿丑抬头看去,便瞧见熟悉的人:这人之前买金银花手笔挺大的,足见并非普通商贾;后来买黄金莲配刀刃伤药,也说明来头不小。 或许,能成为潜在买家? “五千斤天麻,客官先看看品质如何?”阿丑摆出礼貌友好的谈生意态度。 何思峻并非抱着来买的态度,他只是好奇,是否真的有五千斤:“这么多天麻,交货你打算怎么办?” “自然是先行签订契约,交货就需要买家出人了。”阿丑中肯回答。 签订契约,那应该就不假了。何思峻试探:“五千斤天麻,花了不少时间搜罗吧?” 碰上技术性问题,阿丑顾左右而言他:“自然不是轻松活,这位客官觉得怎样,要不拿一些?” 何思峻站起身摇头:“我考虑一下。” 阿丑点头相送,也不着急。她清楚,自己手上数量多,若是一次几十斤的小买卖,她做到猴年马月也做不完,何况还累死累活。所以她希望能有大单,最好是一千斤起卖。不过这样的买卖,不好寻。实在不行,她自己屯着,等到天麻紧缺之时再出手! 离开摊子的何思峻一路向前,吩咐身边的伙计:“盯着那姑娘。” 伙计答应着去了,一旁的管事没闹明白何思峻的心思:“为何不买却要盯着那姑娘?” “我们做药的,都知道天麻一年收两季,冬麻品质最佳,春麻品质次。可是那姑娘手中的货,春麻竟比一半冬麻都好,况且是五千斤,”何思峻分析解释,又有些感慨,“每年收天麻,小店小铺还好,我们最是头疼。一般人家,能挖出几斤就不错了,一个个收过去,费时费力。我揣测,这姑娘的天麻,并非寻常办法得来,我有心查一查,对我们许是个机会。” 管事颔首称赞:“二爷所言有理,何况每年宫中对天麻的需求量很大,若能开了这条路,对我们很有好处。” “宫中那部分一直是我在负责,我自然要操心。何况不止宫中,民间天麻也十分紧俏。易安堂那家伙,呵,就不知道会不会吃回头草。”何思峻语带讥诮。 阿丑看何思峻离去,不过摇摇头继续看书。 只是没过多久,之前那个管事再度出现。 “若我把五千斤都买下来,姑娘开什么价?”易安堂管事询问。 阿丑不由在面纱下蹙眉:今个怎么回事,想来就来想走就走?我也有脾气的! 随即她清澈的双眸一转:“五千斤?不好意思,现在只剩两千斤,你要是不要?”哼,看不起我就别来买我的东西呀,吃什么回头草!我还不稀罕卖给你呢! 管事面色突然变得古怪:“只剩两千斤?方才永和堂的人买走了三千斤?” 这回轮到阿丑目瞪口呆了——永和堂的人?之前那个?那个买了她金银花的公子,是永和堂的人? 然而不过转瞬,她已经拿了一个新主意:“是,永和堂已经预订了三千斤,如今只剩两千。”既然这个管事这么说,证明永和堂是他的竞争对手。竞争对手买走一大半,他不着急才怪。这样,兴许能让他下手也买! 管事沉默片刻,眯起双眸开口:“姑娘,你这天麻品质确实不错,倒让我没想到,居然能有五千斤,都是相同的品质吗?” “如假包换。”药田空间药泉处理过的药种,怎么会差! “既如此,你应该还没和永和堂签契约吧?你把五千斤都卖给我,我出六百文每斤。”管事的声音带了几分志在必得。 阿丑笑得歉意:“做生意,最讲究诚信。我既答应了永和堂,也不好反悔不是?所以抱歉,最多卖你两千斤。”既然开了这个头,怎么也得把事情圆下去。而且,这样也好讨价还价呀! 果然易安堂的管事就开始说价格问题了:“永和堂出了多少价,我给的价钱,一定不会少于他!” 阿丑寻思:六百文,已经是个很高的价格了,比起天麻零售价,只便宜了一百文。这样的价格,再往上加,也只能加到六百五。 “他们的价格,是六百五十文。” 管事的面色又变了一下:这么高的价格,不是易安堂能承受得起的。永和堂敢买这么高的价,怕是宫中所用。寻常民间,这个价格只能亏本。 于是他遗憾地摇头,颇有些惋惜的意思:“这个价格实在太高,也罢,就按六百文拿两千斤如何?” 阿丑没想到讨价还价居然失败了,暗自有些叹息。看来,拿永和堂讨价还价的计策,行不通呀!不过能卖出去两千斤,还是六百文的高价,算值了。要是她直接拿着天麻去找永和堂谈,就算永和堂要了,也不知道每斤四百文的价格能不能保住。 一步一个脚印,慢慢来就是。 “好,那便商讨一些交货细节,去官府签订契约。”阿丑爽快地应下。(未完待续。。)RT 085 买卖 从谯郡衙门出来,阿丑心情大好。 虽然最后有些弄巧成拙,不过总算搞定两千斤。人要知足,不能太贪心,这是个教训,否则她也不会弄巧成拙了。 还没做好下一步打算,便有个伙计模样的人出现。 “这位姑娘,永和堂想和姑娘谈谈天麻的买卖,不知姑娘可否去一趟?”伙计笑容无害。 阿丑暗叹永和堂这么快就得了消息,却不辨真假,有冒名顶替的也并非不可能,于是打量伙计一圈:“地点?” “开怀茶楼。”伙计回答。 她闻言点头答应:墨玄的地盘,可以一去,就算是骗人的,也无大碍。况且她今日还没去为墨玄的表妹诊脉,开安客栈就在那附近,顺路。 开怀茶楼二楼的雅间不像三楼四楼一般全封闭,而是有一面敞开,对着一楼大厅中心的舞台。 舞台在黄金时段总有演出,歌舞、说书、杂耍等不定。如今正是午时,出来消遣歇脚的人不少,舞台上唱的是类似民歌的曲目。 阿丑垂眸拨了拨茶盖,只见是六安瓜片,便盖上没有动作。 何思峻似乎没注意到她的动作,自顾自说:“姑娘是否觉得这里有些嘈杂?” “没有,赏赏曲子,也是一种风情”笑话,我和你又不熟,你叫我和你跑到全封闭的地方我还不敢呢“数次相见都不知公子是永和堂的人,这回,想买天麻?” “如今知道也不晚,听说姑娘已经和易安堂的人谈过了?”何思峻斜目看向阿丑。 阿丑目光一直朝着一楼舞台,目不斜视,却也没表示出浓厚的兴趣:“是,易安堂找过我。那永和堂找我,打算出多少价?” 何思峻也不回答:“永和堂希望能有一个长期的合作。” “长期?”阿丑挑眉:这家伙不错嘛,都知道她有本事长期稳定供应天麻了,不管是猜到。还是查到她在种天麻,都是他的能耐。 而事实上,何思峻是猜到的:“姑娘这么大的数目,不会是偶然,既如此,何不定个长期的,一劳永逸?” 阿丑轻笑:“我可不相信这世间会有一劳永逸的好事,你打算要几年?” 他伸出五根手指:“五年,世事变迁,也不束缚太久。五年后我们还可以看情况继续合作。” “价格呢?”她不过问问。因为五年的合作是不可能的。以后等她的规模做起来了,天麻她要留着自己卖。 “五百文,五年内只要是姑娘手上的天麻,永和堂都按这个价收。”何思峻摆出价格。 阿丑摇头:“五年。正如公子所言,世事变迁,瞬息就万变,何况是五年。长期的契约我不签,不过公子如果想买现货,可以商量。” 何思峻眯起双眸,有些难以置信她这么快就拒绝了合作:“姑娘,你手上天麻数量不小,如果烂在手里。怕是不妙呀!” “你就确定我会烂在手里吗?易安堂已经买走一部分了。”阿丑拿出永和堂的对家,暗示天麻并非只有你永和堂一家收。 “这么说,姑娘是打定主意,卖给易安堂了?”何思峻试探。 “做生意,最要紧的是诚信。”她言下之意便是易安堂已经买了一部分“如今我手上还有三千斤,公子若是想买,可以谈谈价格。” 何思峻看着楼下的舞台,视线聚焦却不在上面,半晌没有说话。 当阿丑以为他不会再说话的时候,只听得他倏地开口,带了半分咬牙:“三千斤,五百五十文!” 阿丑略微诧异:这个人倒是精打细算的很,每次都有意压价。 “凑个整,六百文,难不成你们出的价还比不过易安堂?”这个价,她一定要拉上去,否则就亏大了。 何思峻又是一阵沉吟,然后忍俊不禁:“姑娘,你果真很有意思!”话里褒贬不明。 阿丑也不置可否:有没有意思又如何,关我能拿多少银子什么事! “公子不急,可以考虑一下。我还有些事,先告辞了!”阿丑镇定自若地说完,起身离去。她明白,现在她越是淡定,越沉得住气,对方就越坐不住。 “六百文,三千斤。”何思峻终于敲定这笔买卖。 “既如此,请公子在谯郡衙门略等我一刻钟,我有事去一趟附近的开安客栈。”自然要先顺路去给人看病。 何思峻也没多问,便答应在谯郡衙门等她。 开安客栈天字号客房,窗棂微开,外面虽阳光猛烈,屋内却是明光淡淡,凉爽宜人。阿丑跨进门槛,只见女子靠在床边,乌黑的秀发披散,已恢复了几分气色,睁开的双眸明亮娇俏,视线落在手中书卷上。 女子听见脚步声,抬眼望去,不由笑了:“我还以为医治我的是个白胡子老头,没想到也是个女子。”声音带了几分千金闺秀的顽皮。 一旁的丫鬟倒成熟稳重许多:“姑娘,还是先让郎中诊脉吧?” 女子也不言语,伸出皓腕,搭在床边。 阿丑清澈的双眸在面纱下打量她的动作,只觉得此人定是父母兄长捧着护着,娇生惯养的,就连一个抬手的动作,都显露傲慢。 收回手,阿丑开口:“姑娘的病,的确好了不少,但这服药,还要继续吃。三日后我再来看看情况,是不是可以换方子了。” 女子仍旧不言语,似乎病人不是她一样。 丫鬟接话:“如此甚好,有劳郎中了。” 阿丑正要离开,那女子却发问:“你多大了?” 这个问句让阿丑犯了难,从穿过来,没有原主的记忆,也没有旁边熟知她过往底细的人告诉她以前的事,她压根不知道自己年龄几许,更别说什么生辰之类了。如今要回答这位墨家表小姐的话,真是为难了! “请姑娘见谅,阿丑之前受伤忘记许多事,甚至连年岁也不清楚了。”阿丑决定这般回答,免得日后首尾不一。 “阿丑?”女子的声音带了疑问,娇俏的眼眸中多了几分兴味。 阿丑只行了一礼。 “那你一定长得很丑咯?”女子眨了眨眼睛,看上去就像因为无知才问出这样的话来。 阿丑险些仰天扶额:她穿过来这么久,还真没人这般直白无礼。这女子是第一个! “阿丑陋颜,还是不要吓到姑娘了。”她淡笑回答。 女子点了点头,也没再多言。 走出房门,丫鬟连忙表示歉意:“郎中,我们姑娘就是这般,口无遮拦的,您不要放在心上。” 阿丑半晌不语,再开口时,已经到了门口:“口无遮拦,还是好的,这样的性子,我反倒喜欢。”总比暗箭伤人好不是吗? 与何思峻签好契约,五千斤天麻尽数有了着落。当然还有几十斤零头,阿丑自己留着以备不时之需。 因此这上善阁,她也就没必要再去了。 又不是离了你们就活不下去!垄断,绝对是垄断带来的暴利!哪天要是出了一个对手,你们就哭去吧! 将将要出城门,只见一个老奶奶拦住她:“姑娘。” 阿丑顿住,转头一看,才发现竟是上善阁看门的那位老奶奶。 难不成,他们已经得了消息,自己把想做的事做完了,怕自己不回头找他们,来这拦人? “老奶奶有何事?”阿丑故作糊涂问道。她不想做的买卖,还能把刀架在她脖子上逼迫?反正附近就是城门,人多热闹之处,守城卫戍离她不远,上善阁再神通广大,敢在官兵面前动手?若是这般,怕早就被朝廷灭了,哪能留到今日? “今早姑娘提出的条件,我们有了答复。”老奶奶笑容慈祥和蔼。 “那么,答复是什么?”阿丑问。 “姑娘好能耐”老奶奶有些感慨地称赞“我们阁主说了,免价。” 免价?阿丑寻思起来:免价,百分之三十。就等于,用百分之三十的股份,换了上善阁的护身符。只是听起来还是觉着不划算。 “免价,也可以,只是现在我不求着你们。想要百分之三十的盈利分红,就要出百分之三十的股份。”这样的条件,上善阁应该不会答应了吧?把他们赶走也好。 “股份?”显然现代名词让老奶奶困惑了。 阿丑连忙解释:“哦,就是开店的时候,最初的本金,你们要出三成。”不再是原先的空手套白狼,稳赚不赔。 谁知老奶奶毫无犹豫地点头:“这个条件我们可以答应。” 阿丑不得不惊讶,这都答应:“这么说来,无论付出什么代价,我这里的股份,你们是要定了?” “阁主说了,姑娘这里有最好的买卖,今日两面做人、一边一套的计策就足以说明——和姑娘合作,不会亏。”老奶奶一直保持慈祥的微笑。 “呵,那我是该称赞你们阁主,精明有眼光,还是该”阿丑说着拍拍手,带了些许不屑“该说你们阁主是个好老板?” “姑娘才是个好老板”老奶奶恭维“这笔买卖,到如今这个地步,姑娘真的不会亏。” 086 凤麟 阿丑心里有数,的确,到这个地步,她不会亏。不过就是找了个人搭伙,而且还是个有实力的,又没有控股。看他们追得这么紧,加上这些好处,的确是她得了便宜。 “既如此,你找人拟定了契约直接送到我这来。”反正她是再不去那阴森森的上善阁了,去了能不能出来还是个问题。 本以为老奶奶会开口劝说,谁知又是二话不说答应了:“请姑娘随意歇息,待会儿拟好了,我们便送来。” 看着老奶奶离去的背影,阿丑有些犯糊涂了:上善阁为何这么追着她,就为了那百分之三十的分红?的确,她今天小施计策,两边糊弄,正好利用永和堂和易安堂鹬蚌相争,她渔翁得利。就因为最开始她和易安堂虚与委蛇的一句话,搞定了自己的买卖,也搞定了上善阁? 但是细细想来,在她这里,上善阁除了能拿到钱,也不会有其余好处了。喜欢钱的人,还是很好搞定的,她也不用担心什么。只是,上善阁上善阁,真的是行善除恶?她看是上钱阁金钱至上还差不多!也对,上善若水,水不就是财吗? 想罢摇头唏嘘。 和上善阁签订的契约,从不平等条约变成平等条约。阿丑顺利签完,便回到古井村,准备明日向永和堂和易安堂交货。 翌日,这笔大买卖的交货可谓惊动了整个古井村。 两家药商的人相继到来,围观的村民看着以麻袋计数的天麻搬上车,议论纷纷。 “这么多天麻,能卖多少价钱呀?” “哇,阿丑家要发达了!” “全是天麻,看上去就和银子似的!” …… 刚养好伤的周婶子在一旁插腰,越看越气:凭啥子你就能有这么多银子。俺捡个镯子还被你弄到衙门打一顿!不行,这口气一定不能忍!俺要想个办法,让你好看! 三千两银票到手。阿丑已经攒够了原始资本金,现在要筹谋的。是挑一个适当的时间,和适当的地点。 五月十七,刚解决完买卖的阿丑来到谯郡薛氏医馆找阳老。 “之前的《益母草方录》我都看过了,其余还好,有一味药,我从前并没见过,看完后去永和堂问了。也说没有。”阿丑提出疑问。 “你说的,是凤麟?”阳老有着十分的肯定,一边饮茶一边说。 阿丑颔首:“阳老料事如神,凤麟。到底是什么药?” “这个凤麟呀,”阳老叹一口气,“还要从很久远的时候说起。上古混战之后,四海统一,经历兴、誉、复三朝。便是中古混战。中古混战之后是大渊,然后有了大乾。三朝的最后一朝复,有一位王,一路向西,发现了西海。” “西海?”阿丑疑惑。这个西海,到底是咸海,还是地中海,抑或都不是? 阳老继续解释:“西海在西域以西,广袤无垠,人迹罕至。西域之人曾在海中拾获凤麟,又有人在天清气朗之际见到过西海中有一座岛屿,所以命名为凤麟洲[1]。为此,西域人数次想要越过西海去见识凤麟洲的真面目,可惜终不得果。” 阿丑面纱下撇嘴:有这么神叨吗?“那凤麟,长什么样,又有什么功效?” “据记载,凤麟曾作为贡品进献给复国皇室,其色透明,有圆盘大小,置于阳光下能发出七彩光芒,”阳老一脸神往,“可惜中古之战时,皇宫的凤麟毁于战火。凤麟熬煮,能制成断续膏。” 透明,七彩光芒,不过就是个三棱镜折射原理;至于断续膏,真有这么神奇的东西存在?可能就是海中大鱼的骨头,熬煮后留下胶状物质,人们把它当胶水用吧? “所以,中古之战后,便再没有人见过凤麟?”阿丑托腮。 阳老点头:“《益母草方录》是大乾开国时瞿右安所著,他也不曾见过凤麟,只读过相关记载。” “既是可望而不可即的传说之物,又何必纠结于此,从触手可及的便宜药材中寻找治病之方,才是造福百姓。”一味追求这些传说,最后就变成术士,而非医士了。 阳老一笑,带了几分赞许:“你拿捏得很清楚。” 开安客栈天字号房内,阿丑写下新的方子: 赤苓皮三钱.花麦冬四钱.大生地八钱.明天冬切六钱.粉丹皮四钱.炒川黄柏一钱.生白芍三钱.川楝实杵先三钱.[2] “按这个方子调养着,很快就能痊愈。”阿丑解释。 丫鬟行礼道谢:“我们姑娘的气色好多了,都是郎中的功劳。” “客气了,”阿丑回礼,“若没有其他事,在下先告辞。” 正要离去,一直不吭声的正主又发话了:“几天也见不着个人,你既来了,又是女子不用避嫌,陪我说说话也好。” 阿丑面纱下侧目:这女子脾气当真诡异,瞧病的时候不吭声,专挑人家要走的时候出来拦着。不过,看在墨玄的面子上,也不好公然拒绝。“姑娘相邀,盛情难却。只是阿丑见识短浅,怕让姑娘失望了。” 女子摆摆手:“不妨事,来帮我看看这两匹缎子哪个好。”说着摆出两块料子,都是漆黑如墨的颜色,一匹是纯色提纹织就的黑色云锦,另一匹是银丝拉线的黑色云锦。 阿丑扫了一眼两匹锦缎,再看一眼这女子的用度,皆是寻常年轻女子的鲜艳颜色,便了然于心:这缎子,怕是为墨玄挑的。 “我觉得,提纹的这匹耐看。”阿丑知道墨玄个性低调不喜张扬,故而,银丝这匹亮闪闪,好看是好看,恐怕不合墨玄心意。 “我也觉得这样,”女子笑容欣喜,“初看时,觉得银丝这匹好看,可看久了,还是提纹这匹耐看。你还说什么自己见识短浅,分明是自谦!” “误打误撞罢了,姑娘病中还想着拈针拿线,我可不许哦!毕竟是我的病人,治不好就是我的罪过了。”阿丑半开玩笑。 女子笑靥如花:“放心,我不过挑缎子,拈针拿线的事,还轮不到我去做。” 阿丑寻思起来:轮不到她去做?也是,墨家的表姑娘,可不需要做针线上的活。 “唉,你是怎么认识我表哥的?”女子好奇地眨眨眼,“让我来猜猜,大约是他救了你,要不就是你救了他,毕竟你也是个郎中。” “是墨公子救了我,”阿丑回答,旋即思索起女子话中的意思,“你会这么猜,说明墨公子平日里救了不少人吧?” “用八个字形容我表哥,最是恰当:路见不平,拔刀相助。不对,是叫初七拔剑相助。其实表哥他平日里很少说话,他的那些朋友,都是这么来的。”女子解释。 阿丑赞同地点头:“墨公子的确是寡言之人。”但他那样的身份地位,也许从小就被各种教育培养,就算有时间玩,能和他一同玩耍的人也十分有限,自然朋友不多。想罢又有些同情他。 “其实,我见表哥的机会也不多,我常年住彭城,每年也只有一两个月住在滁州。就算见着他,只要无事,他也很少说话。但如果他真的决定要说,会说很多很多。”女子说着叹息一声,似乎染上些许愁绪。 从开安客栈出来,阿丑已经知道了这位墨家表姑娘的身份。她叫柳如玉,是江北道刺史柳成靖的女儿。至于柳如玉和墨玄的表亲关系怎么来的,柳如玉没有说,阿丑也没有问,毕竟探听人家隐私是不好的行为。这个柳如玉,个性的确有些与众不同,但本质上还是传统大家闺秀,琴棋书画都懂一些,女红貌似也不错,就是有些——口无遮拦的直接,也不知是怎么养出来的。 其实阿丑并不反感这样的直接,虽然说出的话会让人膈应,却总比那些勾心斗角要好得多。 阿丑坐在牛车上,一路想,一路看着两旁的树林渐渐远去。临近村口,却听见嘈杂之声。她转头看去,只见村口围了一群人,正对什么事议论纷纷。阿丑疑惑地看了看,回头看向赶车的佟德全:“佟里正,似乎发生了什么事?” “嗯,我待会儿就去看看。”佟德全回应。 下了车的阿丑走近人群,便看见交头接耳的佟宁信,从后面轻捶了他一拳:“嚼什么舌根子呢!” 佟宁信回过神,裂开嘴笑:“是大财主阿丑呀!” “什么大财主,嘴巴没把门!”阿丑嗔道。她这个初夏天麻买卖的规模之大,都是全村有目共睹的。 佟宁信不过干笑两声:“好啦,俺以后不乱说哩!” “赶紧说正事!”阿丑催促。 “是这样的,卢举人,哦不对,现如今是寿阳知县卢大人,他姐姐今个来了,”佟宁信解释,“他姐姐先头就嫁到谯郡城里头去了,如今是来给卢知县提亲的。” “提亲?”阿丑有些难以置信,“不是说,卢知县已经娶了亲吗?”而且娶的还是官二代,这回又要娶哪门子的亲? 注: [1]出自《海内十洲记》,汉?东方朔著。 [2]出自《王孟英医案绎注》,清?王士雄著。 ps: 感谢牛奶粥的粉红票! 感谢doudouyaya的粉红票! 感谢孤独的云朵打赏的和氏璧以及粉红票!RP 087 放弃 看着惊讶的阿丑,佟宁信连忙摆手解释:“是纳妾。” 阿丑在面纱下翻了一个白眼:“叫我说你什么好,讲件事情都稀里糊涂,绕了不知多少弯才到正经目的地,害我这心七上八下!” “俺也是没咋听过这些事,现在还没闹明白。”佟宁信挠头。 阿丑却疑惑地寻思:纳妾本身不算稀奇。在古代,飞黄腾达之后不换老婆不纳妾的人,怕是比熊猫还稀有。可卢知县这个老婆,是金榜题名之后才娶的,还是个官二代,刚谋上一官半职,就想着纳妾,不怕他岳丈反目? 可惜这是她的想法,别人家要娶要纳,她管不着。不过—— “纳妾便纳妾,围这么多人在这做什么?”阿丑一边张望一边问。 佟宁信一叹气:“还不是因为要纳的那人。” 不远处赵三嫂瞧见阿丑回来,便凑过来:“小五说话还是吞吞吐吐的,半天蹦不出名堂!正因为卢知县要纳的,是江家四媳妇!” “啊?”阿丑大惊失色“什么?江四嫂?” 为了保障人口增长,大乾律规定:女子二十不婚,男子二十二不娶,每月罚一万钱,有重疾者或守孝者除外;寡妇丧夫一年后可改嫁,三年不嫁者,每月罚一万钱,重疾、守孝、七品及以上官妻或年四十以上者除外。 按理说,江四嫂已经到了改嫁的时间,而且,江家穷苦,不可能为了她每月交一万钱,就是想交也心有余力不足,哪来那么多钱? 所以,江四嫂势必面临着改嫁的问题。 “那。江四嫂自己,是怎么个意思?”阿丑问赵三嫂。 现实如此,生在这样的大环境。江四嫂没有选择。大乾风俗,寡妇只有鳏夫会娶。与人为妾也是一种出路。从现实上判断,给卢知县做妾,不算一个坏选择。江四嫂一年多前就守了寡,可也从没听说,她和卢知县有什么过往。不过卢知县既主动来说,想来不会对江四嫂太差,除非那个主母是个厉害的。这也只能是造化了! 何况如今卢知县身份不比往常,他的意愿,江四嫂要说不也很难。因此,应下来。算是没有办法的办法了吧。 然而赵三嫂却蹙了眉,似乎有些忧心:“江家那边自没得说,他们巴不得少养一张嘴。江四媳妇娘家就是俺们村的,也都应下了。可她自己——死活不愿呀!” “死活不愿?”看来理想和现实,往往有些遥远。“为何呢?” 赵三嫂一甩手:“俺也不知道为啥,只听说,江四媳妇,态度可坚决了!” 见阿丑不言语,赵三嫂旋即压低了声音。在阿丑耳边说:“俺们家二哥,和卢知县也算是一同长大的,倒出来帮卢知县说了几句话,都被她打跑了。” 一同长大,发小?阿丑问出心中疑问:“那个卢知县,他夫人不是个什么官的女儿吗?一上任,就纳妾,不怕老丈人发威呀?” “哎,还不是正房夫人嫁过去一年,肚子里半点消息都没有,才点了头的!”赵三嫂嘀咕道。 不孝有三无后为大,这可是纳妾最好的理由了。 “这么说,那边的情况倒也不算很坏,能生个一儿半女,地位就巩固了。江四嫂终归是要改嫁的,这又怎么坚决反抗了?”阿丑越发闹不明白。 赵三嫂摇头:“搞不清楚。这不,为这事,她和娘家都闹翻了,那一边说要她去,她自己百般不乐意,她娘家的人,都等着佟里正裁决呢!” “这种事情,怎么好让佟里正裁决”阿丑不以为然“又没到三年期限,还能拿刀子逼她上huā轿不成?” 正说着,只听不远处传来呼喊:“江四媳妇自尽,快去救!” 阿丑闻声,一边赶过去,心中一边叹息:真是一片混乱! 夏季的建业城燥热难耐,蝉鸣更令人烦心。此时的东宫早已用上冰块,微微凉风稍稍抚平心绪。 面向庭院大开的鎏金镂huā窗前,夏翌辰斜靠在椅背之中,桃huā眼眯起,似睡非睡地盯着院中莲池里盛开的huā朵,神情慵懒无聊:“这几个月来,四王爷在谯郡大兴土木,当我们瞎了吗?” 俞则轩坐在一旁的椅子上,正襟危坐目不斜视,和夏翌辰的懒散放松形成鲜明对比。他闻言不由轻笑:“四王爷可不会蠢到以为我们瞎了,他怕是专让我们看着,干着急!” “还是以前一样霸道”夏翌辰打了个哈欠,睡容愈发迷离,却丝毫不减风流韵致“殿下,我们再不动,就只能等着吃残羹冷炙了!” 书桌前的男子一身金色盘龙服,比起夏翌辰雕琢般的精致、俞则轩的风清俊秀,他的五官更加阳刚,神情中是内敛的霸气:“放弃谯郡。” 俞则轩似乎被太子慕天弘简短且不带感情的四个字噎住了,半晌才出声:“放弃?就这么,放弃了?” “数月来,你们不是不知道老四的动作,可你们有对策吗?如果有对策,你们早就去做了,何必等到今日来纠结。”慕天弘语气平和,可细细听来,似乎有一种坚毅。 夏翌辰此时的桃huā眼已经完全闭上,微微上翘的嘴角勾起迷人的弧度:“殿下,您说的太对了!” 谯郡发生的事,手下线人几乎是即刻汇报,若有对策,早就动了,哪里等到今日?只是太子这个放弃的决定,下得有些狠。 俞则轩露出可惜的表情:“本来治水一事在谯郡树起的声名,全都要放弃了?” 慕天弘伸手否认:“不,不是放弃。树起的声名丢不掉,可大乾不是只有一座城池。” “夏天真容易犯困”夏翌辰倏地睁眼坐正“殿下的意思,是着眼大局。” “好吧”俞则轩叹息“除此之外也没有别的法子,翌辰,你之前huā在那个小乞丐身上的心思,怕是白费咯!” 夏翌辰笑意迷蒙:“谁说白费,依照目前的情况,她怕是也要和殿下做出同样的决定了。” “什么?”俞则轩不明所以。 “自然是放弃谯郡。”夏翌辰肯定地说。 俞则轩半是提醒,半是开玩笑:“瞎自信,当心到时候偷鸡不成蚀把米。当初是你说把她留下来,虽然如今看来,她的确不是四王爷的人,我们当初错怪了她。后来以为能利用她接近墨家,发现是异想天开。如今你还留着,又想派什么用场?” 久未发话的太子慕天弘开口:“既然翌辰说留着,便留着吧,我们不能奢望每箭都正中红心。” 夏翌辰不语,慕天弘意识到自己说了什么,难免叹息一声:“今年西域的贡品就快到了,若有凤麟——” “凤麟只是一个传说,数百年来谁也没见过。”夏翌辰敛去他平日轻松随和的神情,突然变得无比认真冷淡。 慕天弘微微蹙了眉:“只要有一丝希望,你不为自己想,也要为姑妈想想。” “好与不好,都改变不了什么。”夏翌辰淡淡说完,转身离去。 蝉鸣依旧。 古井村江家屋内,床上的人渐渐醒转。 前来医治的阿丑见状就要叫人,却被江四嫂死死拉住:“别去!”她的声音带了隐忍的泪意,可悲却不可怜。 阿丑只得坐下,叹息一声:“依我的意思,若是你真的一心爱重亡夫,爱到可以不顾爹娘,就这么跟去了也未尝不可。只是身为医者,我总不能见死不救。” 江四嫂把头偏向墙内,沉默许久,忽然笑得凄凉:“不顾爹娘?他们自有兄弟照顾,俺是嫁出去的女儿泼出去的水,能管到什么?自打俺进了江家,他们可没再当做认识俺。如今听闻俺要又上赶着来,是个啥子意思?” 阿丑叹息一声:贫苦人家,女儿能给大户人家做妾,无疑是捷径。 “你终归要改嫁的,难道还希望江家养你一辈子?若不喜欢卢家,不选便是了,另觅一个自己满意的,何必搭上性命?”阿丑劝解。 “满意?”江四嫂空洞地闭上双眼“你说得对,俺就该跟过去,早先他去的时候,俺就该跟过去” “我可不是来劝你死的!你还有大好年华!”阿丑矫正她的想法。 江四嫂睁开眼,神情淡漠:“你是局外人,压根不清楚俺的事,有啥子资格说三道四。你救了俺,俺感谢你,来生再报吧。” “真是个倔的!你这么倔,也就是说,你和江四哥感情很好咯?”阿丑转移话题,希望从另一个角度劝解她。 江四嫂没有说话,只是长叹一声,盯着墙陷入沉思。 阿丑当她默认:“既然江四哥生前这么爱重你,定不希望自己死后你过得不幸福,更不希望你为此寻了短见。你如今这个样子,真辜负了他一片心意。” “你说得对,俺辜负了他一片心意”江四嫂低低哭泣“俺对他不住。可是都晚了,一切都晚了” 眨眨面纱下清澈的双眸,阿丑不明所以:这话,听着不像是在说寻死的事呀! “怎么就,晚了呢?”阿丑试探。 088 惊变 江四嫂没有回答,只愣愣盯着墙。 阿丑面纱下一撇嘴:她是医生,但没兴趣当心理医生,不说便算,她对别人的隐私没什么兴趣。 “是死是活,自己决定,不要后悔。” 困难重重,别无选择,不能由心可无论如何不能用死来终结一切,只要活着,就有希望。她内心里是反感为爱要死要活这种行为的,当自己是琼瑶剧里的苦情主吗? 不过,逼人改嫁,实在不〖道〗德,但也是时代大背景导致的,她可以骂,可以抨击,却无力改变。 只能看自己造化了。 阿丑站起身离去,不再理会江四嫂的反应。 大乾民风好戏,城中有戏楼,乡间也有乡戏。像huā琉离那样的戏子不在少数,但想来也十分合理,科技不发达的年代,看戏无疑是最大的娱乐。特别对于底层人民而言,看戏算是通俗项目,歌舞比之更加高雅许多。 因而,每到夏季农闲时,乡间的乡戏最是兴旺发达。 阿丑坐在离戏台较远的大石头上,砸着核桃:“拉我过来,就看这么大闹天宫?”她一努嘴,抬头点了点戏台上的“群雄混战”。 佟宁信看得津津有味:“这不挺好看的嘛!” “你除了看猴子打架,还看出什么名堂了?知道是什么时代,讲的什么故事?”阿丑一针见血。 “俺”佟宁信挠头语塞。 阿丑砸开一个核桃,拍干净细灰,分了一半给佟宁信,另一半自己从面纱下塞进嘴里:“得了,我知道等下戏完了是祭祀,大家都要来。” 正说着,佟宁智从不远处走来。停在弟弟面前:“爹叫你过去。”目不斜视,似乎把阿丑当成透明人一般。 阿丑摇头叹息:终究还是小孩子,不懂事! 佟宁信得了哥哥的传话。屁颠屁颠去了。佟宁智突然斜视阿丑:“听说前阵子卖天麻,永和堂给了你不少好处。你这种人。不配和俺弟弟在一起。” 阿丑面纱下一挑眉,不回答也不解释。其实她心里头是有疑问的,佟宁智先前好好一个人,怎么说翻脸就翻脸了?是他误会了什么其他的事,还是怎样? 未及细想,佟宁智也不等阿丑开口,便抬步离去。 阿丑无奈地摇摇头:做人就是这样。她不可能让所有人都满意。少一个佟宁智,可惜了,不过也没到伤心的地步。 没有人能一辈子陪着你。 就这般吃着核桃,周婶子不知从哪扭了过来。 “俺们的阿丑大财主。咋一个人孤零零坐在这呀!”与其说是个打招呼的话,不如说是风凉话。 然而阿丑可不觉着有什么好风凉的,淡然一笑:“周婶子,您呀是不知道,清静才是最难得!” 周婶子冷哼一声。别过头去:“要清静,你咋还住在俺们村子里,这么闹腾,还说哪门子清静。” 阿丑懒得搭理她,自顾自砸核桃吃。 周婶子瞄一眼阿丑。秀眉微微蹙起:吃核桃也不摘面纱,这个阿丑,莫非真丑得见不了人啦? 先前阿丑刚到古井村,周婶子听了名字,以为不过是个寻常丫头,起个丑名好养活。乡间人家经常有这般做的,起名用什么狗儿猫儿,图个好养活。 可见了阿丑,才发现这丫头日日蒙面,起先觉得碍眼,但也因为不熟悉不敢问。后来渐渐习惯,竟想不起这事!如今看来—— 周婶子心里有了计较:哼,叫你害我,叫你专和我作对,我就要让你身败名裂! 周婶子退到一旁,不再言语。 阿丑也没理会她:狗咬你一口,难道你还咬回去?这种小人无须理会。 戏渐渐到了精彩之处,来看戏的人也越来越多,几乎就到齐了。阿丑已经吃完了所有的核桃,坐在石头上看戏,突然间身边传来一声尖叫。她循声正要望去,倏地面上一凉,发丝被生生扯散,潜意识里,所有安全感瞬间失去。 黄昏时分,天光依然明亮,戏台上的奏乐已经停了,所有人都转头朝尖叫声方向而去,没有例外。 时光有瞬间的停息,这一瞬间里,所有声音戛然而止,世界似乎静止了。然而阿丑却想了很多。 在疼痛由头皮传来的时候,她已经意识到发生了什么。她的面纱,是用繁复的方式和头发缠绕绑在一起的,寻常的风或者拉扯,都不会掉落。除非——有人故意将头发一起扯乱拉下。 而刚才的尖叫声,除了让她转头放松警惕,还吸引了所有人的目光。 下一刻,几个小孩的尖叫声传来,接着纷纷扑进他们爹娘的怀抱,有的甚至嘤嘤哭了起来。人们的声音,如狂风暴雨。 “这这这,是鬼吗?” “鬼,白天出来的鬼?妈呀!” “那就是妖怪,妖怪!” “救命呀!有妖怪呀!” “什么鬼呀妖呀,这是人!” “怎么可能有人长这副样子,太可怕了,太可怕了” “俺们村啥时候有这么鬼怪模样的人了?这是打哪来的,救命呀!” “唉,那那,那不是,阿丑吗?” “看衣服是阿丑,可” 周婶子站在原地,自己已经惊呆了。她从未见过如此可怖的脸,伤疤血痕交错,比戏里面最恐怖的鬼怪还要狰狞难看! 这,这这是,阿丑? 她强忍住快要蹦出嗓子眼的心跳,又看了一眼,忽地尖叫跑开:“鬼呀!” 阿丑的指甲嵌入手心,咬牙站起身,伸脚在跑开的周婶子身前一绊,让周婶子摔了个狗啃泥。 她冷冷发话:“闯了祸就想跑,你当我是吃素的吗!” 好,很好,你敢这样欺负到我头上。那就别怪我不客气! 她看向目光各异的众人,有惊吓,有恐慌。也有同情,但显然前两者居多。她就是阿丑。众人的目光如何,又有什么关系?既然都被你们看到了,那多看几眼看习惯了也无妨。只是—— 远处的佟宁智,神情依然淡漠,冷眼瞧着她这边,不言不语,也似乎没有受到太多惊吓。佟宁信站在自家哥哥身边。掩住双唇,难以置信地盯着阿丑,情绪十分复杂。另一边的赵三嫂,显然已经呆愣住。处于不知所措的状态。至于刚刚来看戏的丁举文 丁举文愣在当场,嘴巴难以置信地微张,看着阿丑所在的地方,双目却没有聚焦。 你有你的苦衷,因此。你的苦衷,是 我以为,你该是个有深仇大恨的大家千金,为防止仇家认出,隐姓埋名。遮掩容颜。我本想着能够成为你可以依靠的苍天大树,让你光复家族,能够重新光明正大地站出来。然而,我是不是错了?你的苦衷,是因为,你的容颜? 他双目空洞,脑中一片混乱。真相,是这样的吗,还是怎样的 阿丑扫一眼几近幻灭的丁举文,唇角勾起一抹不在意的笑:如今知道真相,你该罢手了吧!后悔了吗? 众人的议论声越来越高,其中有不少说阿丑是鬼怪,要求佟德全处置。 阿丑低头看一眼趴在地上摔得动弹不得的周婶子,冷笑低语:“待会儿再教训你。”于是抬步走到佟德全面前。 她每走一步,附近的人都惧怕地退开,就跟见了瘟神似的,直到她挺直腰板堂堂正正站在佟德全面前。自穿越以来,她行得端坐得正,没做过伤天害理的事情。如今要论罪处置?笑话,凭什么! “阿丑自知容颜丑陋,不过大乾律可没有这一条,说长得丑就要判罪。况且我处事向来问心无愧,并未做过任何伤天害理之事。我想,佟里正是明辨是非黑白之人,会给大家一个准话的。”她这句话说得铿锵有力,毫无畏惧,一方面为自己加筹码,另一方面也在向佟德全施压。 佟德全从惊讶中恢复过来,目光落在众人身上:“大家休要胡言乱语,青天白日,哪来的妖怪。” 可惜这一句话并未压制住众人的纷纷议论,反而愈加嘈杂。 正喧闹着,徐奶奶突然从人群中挤进来,应是刚到这里,才发觉状况:“阿丑,阿丑你怎么了?”声音关切焦急。 阿丑握住徐奶奶的手:“奶奶我没事。”她有些愧疚,终究还是让奶奶担心了,虽然,罪魁祸首是趴在地上的周婶子。 “阿丑,大家也是害怕,你说出自己来古井村之前的经历,让大家放个心也好。”佟德全没有看阿丑,大约是不太敢直视。 说出经历?是说穿越,还是说建业的秦爷?“经历?说与不说又怎样?我说出来,大伙儿兴许还怀疑真假。可我手上的墨家通商铁券做不得假,难道大家怀疑大善人墨公子?”阿丑含了几分冷笑。 人不可貌相,海水不能斗量,可世间大部分人,都是以貌取人的吧? 说完,阿丑也不理会众人反应,拉着徐奶奶就走。 既然你们不待见我,难道我就待见你们了? 至于那个罪魁祸首—— 周婶子趴在地上,拼命求饶:“阿丑姑娘,阿丑姑娘俺不是故意的,阿丑姑娘” 阿丑也不理会,只是路过周婶子的时候,对地上畏畏缩缩的人诡异一笑。那笑容配上她古怪丑陋的容颜,生生把周婶子下的又是一声尖叫,直直昏了过去。 只有被她牵着的徐奶奶听到了那微不可闻的狠厉:“你的下半生,会过得很‘美好’!” 089 打算 那天黄昏之后,村里的议论并未平息。虽然阿丑站出来说了那样一番话,可大家依旧放不下恐惧和排斥的心,特别是在听到周婶子被吓疯了这件事之后。 当日阿丑的位置比较偏远,所以大部分人并非看得十分清楚。而始作俑者周婶子,是离她最近的一个人。那天被“吓倒在地”后,周婶子是被自家男人背回去的,可背回去之后不久,就发现她似乎真的被吓着了,行为举止怪异疯癫,比之丁大娘有过之而无不及。 村里开始风传,阿丑这个名副其实的扫帚星,把周婶子吓疯了。 阿丑坐在院子里,手中拿着一块麻黄把玩着。 麻黄,辛、微苦,温,兴奋神经中枢,其含有的麻黄碱成分可导致中毒,主要抑制中枢神经系统,初期可兴奋,表现为烦躁不安、呕吐、谵妄,后期昏迷、呼吸缓慢、不规则、瞳孔缩小、血压下降、体温下降、肌肉松弛、光反射减退或消失。 简而言之,就是使人发疯,然后让人慢性死亡。 徐奶奶在一旁看着阿丑,有些忧心忡忡。自那天她回到家,已经两天了,没多说一句话,也没出过家门半步。 那天的事,终究是周婶子害了阿丑,可阿丑这丫头心思太重,往后会怎么应对,有些什么打算,她是真的担心呀! “阿丑,明个是集日,你要进城吗?”徐奶奶试探着问。 “不了。”阿丑淡淡拒绝。 “墨公子的表妹……”徐奶奶提醒道。 “她的病已经无碍,前几日启程回彭城了。”阿丑的语气不带感情。 徐奶奶担忧地蹙眉:本想借着这个名头让她出去散散心,如今倒好,这个名头也没了。 “那你接下来,有什么打算?”徐奶奶坐在她面前,似乎要促膝长谈。 阿丑没有面纱遮盖的双眸微微抬起,看向天空中云朵半遮的骄阳,忽而一笑:“奶奶,我们该挪个地方了!” 徐奶奶不明所以,这个“挪地方”实在来得太突然:“这是从何说起?” “奶奶。在古井村住了大半年,你有些什么感触?”阿丑直视徐奶奶,清澈的双眸无比认真。 徐奶奶微微低头,轻叹一口气:“是个闲适的好地方,却始终找不到自在的感觉。” “奶奶您也有这样的感觉是吗?古井村的人,有几个很好,我很喜欢,譬如佟五哥赵三嫂他们。然而大部分人与我皆为陌路,这不是谁的错,这是避免不了的事。你总不能与谁都和睦。除非你自己已经德高望重。因此就算换了新井村。也不会有什么变化。可我最在意的不是这个。”阿丑闭上双眼,有些唏嘘。 “你最在意的是什么?”徐奶奶问。 “我最在意,既没有一个接纳我的环境,我也没有能抬头说话的资本。我身边也没有靠山,”阿丑说完又解释,“总之,就是过得不自在。” 徐奶奶似懂非懂,但终归明白了阿丑没有靠山这层意思:“那要不,我们去投奔墨公子?” “我们麻烦墨公子的地方已经够多,关于接下来的路,我有不同的想法。奶奶,我们去淮南。”阿丑说出了这两日思考之后的决定。 “淮南?”徐奶奶惊讶非常。 “强龙压不过地头蛇。谯郡薛家最大,那在淮南,还有谁能压得过淮南道刺史?而且,如今的谯郡,永和堂垄断整个药业。我再进去,已经没剩东西给我吃了。淮南市场大,我才有更多机会。”阿丑没忘记钱展业那棵大树,也清楚如今谯郡的形势。诚然,当初逃出建业,根据地理环境选择的谯郡,因为各种各样的原因,包括周婶子面纱事件这个导火索,她不得不放弃了! 不过,她只是换个路线,从城市包围农村,有朝一日,她再回来,定然要收复河山! 徐奶奶本就不懂经商的事情,她只是担心阿丑:“你有决定就好,不管怎样,我都是跟着你支持你的,只要你不放弃自己,做什么都是好的!”她说着,有些浑浊的双眸染上泪意。阿丑这孩子,从建业相识开始,就叫人心疼…… 阿丑淡淡一笑,握住徐奶奶的手:“奶奶你放心,无论如何,我都不会放弃自己。在秦爷手下,那么艰难的日子,我们都熬过来了,如今正是大展宏图的时候,我怎么会退缩?奶奶,让你担心了!” 徐奶奶点点头,勉强忍住了盈眶的泪水。 祖孙俩正说着,院子的门突然被敲响了。 两天以来,没有任何人登门,阿丑家的院子,也是这般紧闭的,因为徐奶奶怕村民们过来闹,伤害到阿丑。事实上她也多虑了,自打大家知道阿丑把周婶子吓疯了之后,谁还敢跑到这来找死? 而如今,敢跑来“找死”的,又是谁? “这个来客,除非不认识我不知道我的真容,否则定是个不寻常的人。”阿丑小声嘀咕,浮起饶有兴味的笑。 徐奶奶叹息一声,就要去开门,谁知阿丑在她身后说:“我们来打个赌吧,若是熟人,我愿意满足他一个愿望,只要我能做到。” 门吱呀一声打开,站在门外的人,定定看着阿丑豪无遮拦的脸,没有半分惧怕。 阿丑看着熟悉的来人,一挑双眉:“原来是你。”便伸手请她坐在了不远处的位置。 江四嫂镇定地坐下,徐奶奶再次把院门关上,给她倒上一杯清茶。 “两天来,你是第一个来看我的人,倒让我有些意外了。”阿丑说出心里话。 “你大约不会想到是我吧?”江四嫂微笑。 “没想到。我以为你还在挣扎于情感之中,怎么会来找我。”阿丑清澈的双眸盯着江四嫂的眼睛,似乎想要看穿她的情绪。特别是,对她突然说了不带谯郡口音的官话这件事,她有些意想不到。 在大乾,读书人是要学官话的,除此之外,做生意的人也要会官话。至于其余人,都是各说乡音,特别是农村地区。她还以为,在古井村,只有丁举文一人会说官话。不曾想,平日里一直操本地口音的江四嫂,突然间说起官话。 江四嫂摇摇头,不再是前些日子那种不振作的模样:“我来找你,是有求于你。” “怎么说?”阿丑有些惊讶,自己方才打赌,说满足来者一个愿望,不想如今竟然应验了。 “我先讲个故事吧,”江四嫂浅浅微笑,“我是土生土长古井村人,你一定对我会说官话这件事想不到吧。我和卢知县,是青梅竹马。” 阿丑恍然大悟:这句话,一下子解释了很多问题。为什么卢知县点名要纳江四嫂为妾;为什么江四嫂会说官话,那定是卢知县教的,毕竟卢知县也是读书人。 江四嫂继续说:“我不仅会说官话,我还会识文断字。只是这一切,在嫁到江家之后,就没有用了。” “那你是如何嫁到江家的?你既然和卢知县青梅竹马,不是应该嫁给他吗?”阿丑一针见血地问。 “因为他娘嫌弃我的出身,认为她儿子将来一定能考取功名,做人上人,不该娶小门小户的女子为妻。所以他娘不许我进卢家的门。”江四嫂平静地解释。 阿丑冷笑:“倒是打了个好算盘,因此,等到她儿子飞黄腾达了,直接就高攀上大户人家的女儿了?” “可以这么说吧,”江四嫂笑得有些委婉,“而我又到了年纪,于是在娘家的安排下,嫁进了江家。” 阿丑可以料想当时这一切是多么不如人意,也可以说,是毁了三个人的幸福:“那江四哥?” 江四嫂直截了当:“我对不起他。我虽然嫁给他,可心却不在他身上。他却没有为此责怪我,反而觉得我嫁到一穷二白的江家,是委屈了我,所以对我很好。有什么重活,都不让我做,什么好的都留给我。其实,没过多久他就得不治之症而死,我压根没尽到一个妻子的责任。”她说着哽咽起来。 “那卢知县……”阿丑插话。 “卢知县和他,不能比。卢大娘说不能娶我,他便和我断了联系,再没理会过我。直到他中了举人娶了亲,居然常常托他的发小赵二哥递东西给我!”江四嫂冷笑。 阿丑叹息:这是怎样纠葛的关系,又是怎样糟糕的时机,以及怎样可惜的缘分。 “所以上次丁大娘说你偷东西,赵二哥站出来有些吞吐,就因为那个包袱是卢知县托他转交你的?”阿丑才发现,上次的闹剧,居然真的有些不同寻常。 “是。开始,我觉得他在侮辱我。既然不能娶我,这般私相授受,又是什么意思?可是后来,江家真的已经撑不下去……”江四嫂愧疚地闭上流泪的双眼。 “于是你就接受了他的财物,只是你没想到他如今想纳你为妾?”阿丑说出自己的揣测。其实,人在最穷苦、走投无路的时候,哪里会管什么这是谁的东西,道理上能不能接受?就像她当初在建业,还不是理所当然地拿了那个种ma的一百两银票?RP 090 离开 江四嫂羞愧:“你大约觉得我很不知廉耻吧?” “不,命是最重要的,你又没有做什么杀人放火天理不容的事。接受别人或许不怀好意的帮助,我也是做过的。虽然不提倡,却也是没有办法的办法。那么,卢家现在拿这件事要挟你,要你嫁过去?”阿丑自知不是圣人,这里也没有国家大义的问题,自己做不到的事,她不会要求别人做到。 江四嫂颔首:“的确如此。” 暖风吹过发梢,阿丑微微低头,沉吟半晌:“你来求我救你?” “我愿意卖身为奴,报答姑娘的恩情。”江四嫂言辞恳切。 “这又奇怪了,你这样做,不啻于才出虎穴,又入狼窝吗?”阿丑觉得好笑。 “不一样。那人在我看来,不过是个负心小人,朝秦暮楚,不值得我托付终生。而他娘,怕是会百般刁难于我吧?再加上身份地位非比寻常的正室”江四嫂摇头叹息。 阿丑勾起唇角:“你倒不是那种糊涂人,只是我要你为奴,又有什么用呢!” “姑娘不会还想留在古井村吧?我所求不过离开古井村。而姑娘是能做大事的人,此去若要一展抱负,我愿效犬马之劳。”江四嫂表态。 江四嫂能识文断字,这是她的一大长处,不过对于阿丑而言,她喜欢用人不疑疑人不用:“打一开始,我就知你不是什么好人,帮江三嫂糊弄我,拉我下水” “从前之事都是我的错”江四嫂急忙跪下“只是当时情势所逼,况且我没有故意要害你。我也不想让事情败露!” “你这个人呢,聪明自没得说,可没什么远见。另外也,不够正直。”阿丑给出评价“要我用你,太难了!” “我,我愿意努力,只要姑娘肯收留我,我愿意”江四嫂急了。 “我且问你,若是卢知县娶你做正妻。他娘也已经不在了,你作何选择?”阿丑看向地上跪着的江四嫂。 江四嫂冷笑一声:“不嫁,我说了,他不过是个负心小人。不是我可以依仗的良人。” 阿丑垂眸:“那将来有个值得你托付终生的人——” “不会再有了!我这辈子,不会再嫁。都是我对不起他,或许我当初只要对他好一点,他也不会染上不治之症,早早离去。这是我的罪孽。我要用一生来赎!”两行清泪滴落泥土。 阿丑叹息一声站起来:“签死契吧,之后卢家即便要你,除非我开恩,也没有办法。再过两年,每月一万钱。我替你交。用你的亡夫对我发誓,誓死忠于我。另外,不日我将启程前往淮南,你准备着就好。” 江四嫂涕泗横流地磕头:“谢姑娘大恩大德——” 阿丑伸手制止:“日后别动辄跪地磕头,否则我当你喜欢这姿势,让你跪长久一点。既跟了我,也给你换个名字。念心,但愿你永远不忘初心。” 卢家的人第二日便找上门,和阿丑商量卖身契的问题。 阿丑打量一番来者,是个老伯,而且似乎对她还存了几分惧怕,不禁在心中暗自好笑:“你说,卢家想要买?” 老伯点头,始终不敢正视阿丑,只微低着头:“是的,价钱好商量。” “可我没说要卖呀!律令说了,死契只要主子不同意,是没有商量余地的。”阿丑说得有些倨傲。 “这位姑娘,不过是一个仆妇,和卢知县对着干——” 老伯还没说完,便被阿丑打断:“你也真是好笑,和卢知县对着干又怎么了?你去打听打听,谯郡城,我连薛家都不怕——”还怕区区一个正七品知县? 最后一句话阿丑并未说出来,算是给卢家一个面子。 老伯犯了难,明明是一个年轻姑娘,怎么就油盐不进软硬不吃呢! 阿丑转头,语气含了礼貌的笑意:“我的话就这么多,总之您说什么,我都不会答应的。言尽于此,送客。”便客气地把人送走了。 卢知县如今羽翼未丰,也不敢怎么样。来日等他羽翼丰满了,她早就爬上了更高的位置,还是不用怕他。 五月二十五,是个晴朗的好天气。丑颜风波之后五天,蒙着面纱的阿丑突然向佟德全递了一份声明,说自己和徐奶奶将要去淮南长住,田产还留在谯郡。借住卢知县的房子,写好委托书和清单,让佟德全做了见证,并留下一百两银票作为房租,让佟德全来日转交卢知县。 给这么多银两,多半是因为卢知县问她要念心,而她已然和卢家闹翻。此时也算各不相欠的意思。 佟德全有些惊讶:阿丑这几日不声不响,突然就说要走,实在始料未及。 念心早两日就去城中预定了马车,此时阿丑正和徐奶奶搬动行装,念心也在一旁帮忙。佟宁信从远处跑过来,神色焦急:“阿丑,阿丑!” 阿丑转头,便见着少年郎已经站在自己面前:“佟五哥。”她淡淡打招呼。既然要走了,兴许再也见不着,疏远一些少些牵挂,也许更好。何况,那天的自己,可能已经把他吓着了。 “阿丑,你咋说走就走,那件事那件事没这么严重,你”佟宁信有些语无伦次。 “佟五哥,关于严不严重,你自己也说服不了自己不是吗”阿丑说得云淡风轻“你本性至纯,其实不适合外面的尔虞我诈。我只希望,你以后能过得好好的,也许简单,可是快乐罢了,我自己也不知自己在说什么,保重吧!”哎,说好的疏远,说好的少些牵挂,最后还是感情流露,舍不得了 佟宁信摆手:“俺知道劝你可能是不对的,毕竟村里人如今都避着你,可能你走了换个地方,会忘记。可是,俺,哎!俺担心你想同你一起去!”他跺着脚兀自懊恼自己的吞吐。 阿丑不由得掩唇而笑:“说得轻巧,你跟我走了,你爹娘呢,你哥哥们呢?嗯?” 佟宁信听了,又是一跺脚,愣是说不出话反驳什么。 “你若还拿我当朋友,就好好待在古井村,好好保重。”阿丑变得语重心长。 “俺自然拿你当朋友,阿丑你永远都是好朋友”佟宁信说得眼眶都红了“啥子美呀丑呀,你都是阿丑,是俺朋友!” 阿丑清澈的双眸渐渐湿润,却还是强行忍住不曾落泪:“好,佟五哥,你也永远是我的朋友。若有缘再见——” “一定能再见,阿丑,你不是要去淮南吗,你家的田咋办,你要不嫌弃俺笨,俺帮你看着,你放心。等你回来看时,定还是好好的!”佟宁信信誓旦旦地说。 阿丑盯着他热切的双眸,拒绝的话还是没有说出口。就当是,这个好朋友,最后的一点联系吧:“好,佟五哥,谢谢你!再会!” 刚要转身上马车,远处另一个声音喊过来:“阿丑!” 赵三嫂挎着篮子小跑过来:“咋说走就走呢,阿丑”她看着阿丑的目光不似佟宁信那般纯真,而是带了同情。谁曾想这样一个兰心蕙质的丫头,竟然有这样的缺陷,日后怕是连夫家都不好找了。若非如此,她将来一定能嫁个好人家,哪用得着这般辛苦,哪用得着离开谯郡 “赵三嫂,我很好,只是要做生意,势必不能待在古井村了。你能来送我,我很开心。”阿丑由衷点头。 握住阿丑的手,赵三嫂叹息一声:“俺们娘俩好了一场,你去的这么急,俺也没啥子准备,就带些自家做的酱菜和饼子,你们路上当干粮吧。”说着便红了眼眶。 “好,谢谢你赵三嫂。日后赵二哥再去淮南跑,让赵二哥来淮南找我。”阿丑有些不舍地说。 赵三嫂点完头就别过脸去,用衣袖抹了抹眼泪。 马车在晨光中渐行渐远,佟宁信和赵三嫂在村口挥手作别,阿丑一直掀起马车后帘,看着那逐渐变小的人影,有些唏嘘。 “姑娘,送君千里终须一别,日后常来往着便是。”念心安慰道。 阿丑终于将帘子放下:“这世间呀,便是如此,道理谁都明白,可真正做起来,什么都难。否则,这世上成功的人就比比皆是了。” 念心颔首:“我如今才明白,姑娘为何无官无爵却能和薛家抗衡。” “为何?”这回轮到阿丑好奇了。 “因为姑娘有一双看得透彻的眼睛。”念心中肯地回答。 阿丑淡笑一声,也不置可否,只说:“心比眼睛更重要。” 一段新的征程即将展开。 这次去淮南,选择的路线和上次与徐泰前去时相同,走的是涡阳蒙城一路。 在涡阳开安客栈门口停下,阿丑扶着徐奶奶走下马车:“奶奶您慢点。” “我们走了多少路程咧?”徐奶奶侧首问。 “约莫四分之一五分之一的样子,再走几日,便能到淮南了。”阿丑解释。 “马车真是快呀,那时候我们走到谯郡,huā了多少时日呀!”徐奶奶感慨。 阿丑颇有些撒娇:“奶奶您就安心坐马车,等到了谯郡,药店的事我打理,您享享清福就成!” 正说着,忽听闻不远处有打骂声传来,还有女子的哭泣声,令阿丑不禁蹙了眉。 091 惩恶 阿丑偏头瞧了瞧街口,只见一个大汉模样的人双手叉腰,面目有些狰狞地瞪着地上少女:“老子叫你给我去买酒,你买的什么东西回来!我他妈打死你!” 手中棍棒应声而下,少女蓬头垢面地求饶:“爹,爹我错了” 阿丑不悦地蹙眉:家暴? 一旁小二见阿丑停住脚步踟蹰不前,便解释道:“那是个人贩子,就住这街上,喊打喊骂是时常有的事。” 阿丑这才恍然大悟:亲生女儿哪舍得下这般重的手,虎毒不食子,除非那人比畜生都不如。人贩子都是选几岁的女童开始养,养到十一岁上就可卖人,期间都管人贩子喊爹。不过—— “即是拿来卖,他下这么重的手,也不怕把人打坏了卖不出价?”阿丑冷哼一声。 “都是一条街的,我们起先也常劝他,不过这家伙,喝了酒就爱发疯,没喝酒更要发疯,哪里会听!”小二叹息一声。 正说着,那大汉有脚下不稳地踱步过来,指着阿丑气冲冲出声:“你他妈一个娘们,管老子的事?”已然半醉模样。 阿丑冷笑:“娘们?娘们又怎么了?娘们你就打得?娘们你就不放在眼里?你喝的酒还不是娘们给你买?你讨生活还不是靠卖娘们?怎么,娘们面前你就敢嚣张了?” 围观诸人都为阿丑这一番颇有气势话拍手叫好。小二心道:这回来了个巾帼不让什么眉毛的姑娘,可把这家伙压住了。不然天天听着,多瘆人呀! 那少女缩在一边抱头,只顾保护自己,此时听见阿丑的讽刺,不由微微抬头,天真的大眼睛从双手缝隙中打量为自己出头的女子。又开始担忧害怕。爹的脾气她再清楚不过,若你服了软,打了出了气也就罢。可你若硬顶撞 果不其然。大汉横眉怒目,唾沫飞溅:“你这臭娘们不要命了!今个叫你瞧瞧老子的厉害!” 阿丑面纱下一挑眉:这里不是谯郡。可没有墙头草帮她,所以,这回还得靠自己。不过议论你几句,敢做还怕人议论?这样的软蛋,教训教训也好。 眼见着大汉要动手,小二吓得大退一步:“客官小心!” 只是大汉的拳头还未出去,一锭白银便晃得他眼睛睁不开。 “听说对生意人而言。有金就是主?”阿丑故作疑问。 大汉愣了半晌,才反应过来要接银子:“是是是,这位客官——”刚点头想拿过银子,银子已经被阿丑收回。 “唉。想要银子?”她的语气颇有几分蛊惑。 大汉面露贪婪之色:“想,想,客官要不把这女娃买下来?这丫头很听话,您看——” “不急不急”阿丑摇头摆手。“想要这锭银子,就给我跪下磕三个头,叫三声姑奶奶。”贪财就好,人最怕没弱点。 大汉咽了咽口水,表情十分不情愿。但还是一狠心跪下了:“姑奶奶,姑奶奶,姑奶奶。”不过每下与其说在磕头,不如说只是略拜了拜。 阿丑对念心吩咐:“先扶奶奶回房休息吧,我处理完就上去。” 念心点头应下,扶着徐奶奶离开了。 接着阿丑抛给店小二一块碎银:“拿一坛最好的酒来。” 小二欢腾地去了,有钱赚还不好吗? 阿丑轻轻一笑,看向大汉,掂了掂手中银子:“看来,比起银子,你可能更喜欢酒。刚才的磕头,大家都看见了,作数吗?”她环视围观诸人,说得颇为轻松愉快。 围观群众们一来有热闹看,二来也是看惩治恶人,那有不乐意的,怎会扫阿丑的兴?再加上那磕头的确作不得数,于是纷纷回答不作数。 阿丑笑得更欢快了:“即如此,银子可就没有了。看在你没酒喝可怜的份上,再给你一次机会,给你女儿,跪下道歉!做完了大家满意了,我刚才叫的酒,都归你了!” 一听有酒,这大汉反应立马不一样了,这下再不含糊,看得众人哄堂大笑。而这大汉本就是半醉,意识不甚清楚,也不在意周围人的反应。 阿丑把那坛酒给了大汉,又说:“来来喝几口,看看是不是好酒!” 大汉见了好酒,也不管三七二十一,张嘴就喝:“好酒,果真好酒!”于是大口海饮。 阿丑不禁笑了:“真是酒鬼投胎呀!” 待他喝饱饮足,已是酩酊大醉,阿丑一把抓住他手臂:“你这女儿,我瞧着乖巧懂事,我买了!” 大汉哈哈大笑:“卖,卖!只要有酒,卖!” 阿丑拉着他走到街心:“好,这便去衙门签契约!” 大汉稀里糊涂,只知道跟着阿丑,摇头晃脑地走。众人闻见熏天酒气,纷纷退让,也搞不懂阿丑葫芦里卖的什么药。 然而第二日,涡阳便传出那大汉认了自己殴打他人的罪,甚至还招认出曾打死两个女童,被官府判了死刑。 而那位神秘的蒙面姑娘,早已离开涡阳,不知踪迹。 马车上,阿丑对那少女问话:“你叫什么名字?” “田秋妹。”田秋妹有些胆怯地回答。昨个爹去了衙门,便再没回来,今早传出他被抓了的消息,紧接着她就被阿丑带离涡阳。莫非是这位姑娘 阿丑看出她的恐惧,柔声安慰:“你别怕,我虽买了你,但你要是想走,我随时放人。你家在什么地方,家中可还有人?我可以送你回去。 田秋妹摇头似波浪鼓,眼睛有些泛红:“家里发大水,都没了,所以跟了爹。” “既如此,你日后有什么打算?”阿丑颇为叹息:也是苦命的孩子。 “我爹他,真不会再出来?”田秋妹后怕地问。 阿丑笃定点头:“不会了,我保证。” 田秋妹似乎不十分相信的样子,毕竟在她意识中,她爹本事了得,这样一个年轻姑娘,如何应付得来? “我知你疑惑,同你讲清楚也好”阿丑解释“我利用你爹喝醉,让他说出他曾做过的坏事,衙门捕快便查清此事,让你爹受到了应有的惩罚。” 徐奶奶有些担忧:“你这妮子,就是爱出头,什么时候真惹了麻烦,大罗金仙也救不了你!” 阿丑拍拍奶奶的手:“奶奶,我知晓分寸。” 田秋妹点着头,有点不敢相信的惊喜:“所以,爹因为做了坏事,所以被官差抓走,再不会回来了?” “嗯,再不会回来了,你尽可放心。”阿丑肯定地说。 “姑娘真厉害!那〖我〗日后”田秋妹高兴之后,开始担忧自己。 念心微笑:“你要是还没打算好,不如先跟着姑娘,等日后有了其它去处,姑娘也说了不会强留。” 田秋妹点头如捣蒜,水汪的大眼睛十分真诚:“要不是姑娘,我现在怕是又要被那个爹打一顿。我愿意跟着姑娘,姑娘本事大人又好,只希望不要嫌弃我。” “一个个都那么会说话!”阿丑半开玩笑“哪天跟着我喝西北风了,让你们悔青肠子去!” 念心掩唇摇头:“先不说不会有那一天,即便有了,也是我们自己的选择,有什么可懊悔呢!”这番话她倒说得有些决然。 阿丑知她或许想起往事,也不接话,把话题岔开了。 田秋妹自离了那个可怕的爹,跟着阿丑赶路,见了许多新奇事物,渐渐开朗活泼起来,把过往那些不快统统抛诸脑后。阿丑知她年纪不过十一二,也不拘着她。这个年纪的孩子,多看多跑长见识,绝对是有好处的。 念心倒是个稳重的,有些事阿丑也打算渐渐放手让她去做。 六月初二,这日阳光极好,但对于在外跑腿的人来说,却是个炎热难耐的日子。 淮南城外不远的一个茶摊上,阿丑为车夫买了一碗绿豆汤。 “这都今天第三碗了,跑这么久的路,没见过姑娘这么好的人。”车夫感慨。 阿丑摆手解释:“不用客气,我是医者,自然关心身体康健,见你脸色,暑气实在不小。跑了这一趟,也好好歇歇,这天中暑可就不好了。” 车夫端起碗含笑点头答应。 阿丑转头和徐奶奶说话,便看见一辆马车在茶摊前停下,马车富丽程度不亚于上次徐泰的马车,于是留意起来。 车帘挑起,俞则轩摇着折扇走出马车,无奈地叹息一声:“这天真是太热了,这么热的天,那家伙还去剿什么匪!” “世子也是为民除害”身边的随从陪笑。 “除什么害,他行事就是这般乖张!定是又有自己的谋划,不告诉我。罢了,本来我与他分工不同。”俞则轩主要关注朝中动向,和贵公子哥们打成一片,简而言之就是搞公关。 而夏翌辰 阿丑见到俞则轩,面纱下一挑眉:这家伙出现在这里,莫非也要去淮南? 正思索着,一阵马蹄声由远及近,呼啸而来。 众人纷纷望去,但见马蹄带起扬尘,那势头不像小队人马。 人马渐渐近了,为首一人身着杏色衣袍,眉目如画却不失威毅,不是夏翌辰又是谁? 092 乘凉 夏翌辰早早看见马车前摇着折扇、气定神闲的俞则轩,此刻来到茶摊前,累了马缰,唇角勾起似有若无的笑:“本以为你早进淮南了,不曾想居然差点落在我后面!”调侃意味十足。 俞则轩不慌不忙,折扇依旧轻摇:“你骑马和我这坐车的人比,是否胜之不武了?” 微垂迷蒙的桃花眼,夏翌辰几乎是跳下马来,声音突然从之前的轻松随和变为不可违抗:“迅速休息整顿,半刻钟内向淮南进发!” 阿丑看着夏翌辰带领的众人迅速占领茶摊,以及茶摊周围的有利地形,又瞄了眼队伍靠后处类似囚犯的几人,心中有了几分揣测。 “姑娘,这些人是做什么的?”田秋妹有些忐忑地靠近阿丑。 “没什么,他们不是坏人,你也别管他们就是。”阿丑嘱咐道。 这样好的纪律和速度,除了军队,没有别的解释。可他们之中,只有一小部分人是穿了统一制服的。因此那些便装男子的身份,她也不得而知。至于那些囚犯模样的人,她就更不清楚了。 故而,闲事少管为妙,这可不是一两个恶霸的事,这么一大群人,是她能管的?见他们并没有清场的意思,也没想杀人灭口,那就自个端碗喝茶便是。 至于那两个贵公子哥,就更没必要理会。一来和他们不熟,连名字都叫不出;二来,无事不登三宝殿,何必惹他们? 不多时,这伙人便集合离去。上路后,马车里的夏翌辰才跟俞则轩互通情况。 “怎么,剿匪,剿完了?”俞则轩挑眉。 “若半日能搞定,就不叫剿匪了!”夏翌辰低头有些叹息。 俞则轩嘲笑:“我以为你有什么奇袭绝招呢!” “这回,或许要撒个大网了。”夏翌辰语气诡秘。 “莫非,”俞则轩突然想到什么似的。“和我们此行的目的有关?” 夏翌辰觉得好笑:“你以为我真像对外宣称的那样,没见过山贼,跑来看看长什么模样?此事怕没这么简单,而且得禀报太子,我们先进了淮南再说。” 马车绝尘而去。 阿丑一行不过寻常赶路,没过多久便到了淮南。 “淮南果真是大城,这城楼都气派许多!”念心挑起帘子张望一番,颇为感慨。 “我也没见过世面,这就是,大城?”田秋妹凑在念心身边。左看右看。 “妄自菲薄。”阿丑嗔怪道。“这不就见着了!” 田秋妹笑嘻嘻点头:“是。” 徐奶奶笑容慈祥:“阿丑,你打算接下来如何安置?” “我们先去开安客栈住下,我去拜访钱大人,然后再依次寻住处、店面。不急慢慢来。一步步走就是了。”阿丑握着奶奶布满皱纹的双手。 午后,阿丑拿了名帖投到钱府去,不过钱展业正在衙门办事,因此也没得到回音。阿丑问了钱展业大约什么时候能回来,守门的说要等到将近酉时。于是乎阿丑打道回府,决定晚些时候再来。 申时末,阿丑再一次站到钱府门口,所幸守门的告诉她钱大人刚回来,阿丑又烦请人家把名帖再递一回。 不多时。就有人带阿丑进了钱府。钱府外院依旧大方气派,盛夏时节多了几缕荷花香气,沁人心脾。 正房外,阿丑停了下来。房内隐隐传来说话声,但听不清是何内容。钱展业的小厮自认得阿丑。上前问了安:“姑娘好久不见,我们大人正和下面的人商量事,还请姑娘略等片刻。” 阿丑露出善意理解的微笑:“无妨,钱大人事务繁忙,阿丑怎敢打扰。”便在一旁静候着。 钱展业在屋内书桌边斜倚着椅背,有些难以置信:“昱王世子说,想看山贼什么模样?” “的确如此,”正四品按察副使刘晖禀报,“此事虽荒唐,但也不算意料之外。昱王世子向来如此,不过昱王府那些亲兵,的确能征善战,可见昱王爷沙场风范呀!” “昱王府亲卫,岂是寿阳县的衙役可比的?既如此,”钱展业想了想才说,“这事该怎么办就怎么办,你们按察司要和冷都督通力合作,把这伙山贼端了。昱王世子带回来的人,你们好好审问。” “是。”刘晖急忙应下。 “这昱王世子,果真如传说一般性情乖张。方才在衙门邀请他,竟然推脱不去,还说什么去游淮河。但愿不是个难搞定的角色!”钱展业捋着胡须叹息。 刘晖劝道:“大人放心,他多半就是一时兴起,可能就此再不过问也说不定。” 钱展业点头:“但愿如此。你先去办这件事吧,我还有客。” 刘晖退出房门,便瞥见一旁的面纱女子,不禁有些怔忪:这个蒙面女子,倒是眼生得很,莫非她就是客?可钱大人似乎不太和女子往来…… 阿丑看见一身官服的刘晖走出,便同小厮们一齐行了礼。见官不拜胆子就太大了,她还不想死。 刘晖未曾想明白,阿丑已经走进房门。 “阿丑见过钱大人,钱大人如今气色,可比之前好了不止百倍呀!”阿丑行礼笑言。 钱展业一挥手:“免礼,坐。” “不如阿丑先为大人请平安脉,看看大人如今恢复得如何?”阿丑提议。 “也好!”钱展业爽快应下。 不多时,阿丑已经有了结果:“大人病根早除,很是康健,就是平日辛劳太过,还要多注意身子才好。阿丑备了些天麻、黄芪,都是对大人体质的药材,一番心意还望大人收下。” 因着不是什么极其名贵的东西,钱展业也没有过多推辞。收下后便开口询问:“你这次来淮南,怕不是为了送我几味药吧?” 阿丑不由笑了:“大人心如明镜,阿丑这次来,是打算在淮南待上一阵子的。” “哦?可是有了什么新的打算?”钱展业挑眉。当初自己让她想清楚以后的路,莫非,她有了什么新想法? “算不上什么新打算,阿丑生平唯通医药,因此,也不过悬壶济世、制售良药这一条路。”阿丑坦言。 “制售良药?那就是,来卖药咯?”钱展业问。 “简单地说,是这么回事。不过,也不是这么回事。”阿丑故意卖了个关子。 钱展业有些兴趣了:“不是卖药,那又是什么?” “阿丑以为,对大家贵族而言,生病不过是请郎中上门,诊脉开方子,抓药熬药服药;对稍有富余的百姓而言,不过是上医馆求方子,抓药熬药服药;可对最普通的百姓而言,也许就不是这条路了。他们兴许刚解决温饱,哪来的钱请郎中,甚至抓药都成了困难。阿丑所想,就是想帮助这一部分人,毕竟他们数量不在少数。” 钱展业微微颔首:“那你想怎么帮助他们?” “对他们而言,药到病除就是好的,可惜他们常因为一些常见的伤寒、暑热就饱受病痛。这些常见病,若是按寻常路子,到了郎中那里,动辄一个方子十几甚至几十种药材,病人难以负担。”阿丑摆出现实。 “你所言的确不虚。”钱展业一边思索一边说。 “我的想法,就是用最基本最简单的药,配成丸剂或者其他,还可方便贮藏使用。到时候他们染病,只需花很少的钱,就可得到救治。也许配方太简单不适合他们的体质,可是能治病,是他们如今最迫切需要的。” 听了阿丑的言论,钱展业沉思不语,良久才发出一声感慨:“为官者,乃百姓之父母。子女衣食住行样样都是我们的责任,可我们也常有顾及不到之处呀!” “钱大人为民之心,令阿丑动容,也让阿丑受教。至于顾及不到,那便只能一步一个脚印,一个问题一个问题地解决。终有一日,能够再无疏忽。”阿丑提出自己的想法。 钱大人露出称赞的微笑:“你很有想法,也很执着。既然有想法了,那放手去干便是。年轻人,有的是大好天地!” “阿丑一定不负钱大人厚望,唯有努力二字!”阿丑暗自欣喜:钱展业赞同了,那么日后在淮南,只要不涉及违法案件,不卷进权力斗争,她就大树底下好乘凉了! 从钱府出来回到开安客栈,已是黄昏时分。阿丑告诉徐奶奶一切顺利,让她放心,又商量了明日找住处安家的问题,便用了晚膳安寝不提。 第二日一大早,阿丑先去找淮南上善阁,要他们履行契约。 有个免费万事通,不用白不用,又不是她求着去的,是人家自己上赶着来的。上赶着来,就别怪她不客气了。 “去查两件事:第一,淮南城各药商的情况;第二,帮我在城里找个合适的店面。”阿丑打量了眼桌子对面的蒙面人,那声音颇为中性,分不出阴阳,搞得她也不好称呼人家。淮南城的上善阁,还真是比谯郡更加怪里怪气! “这两件事姑娘放心,我们已经准备好了。”阴阳人递给阿丑一沓东西。 阿丑面纱下蹙眉:“因此,你们一直在监视我?”否则如何得知她的需求?RP 093 贼船 阿丑可谓既愤恼又不解,上善阁这是想做什么?炫耀他们的情报搜集能力?抑或在向她示威:你做什么我们都一清二楚,别耍huā样! 据她所知,上善阁绝非一个行事鲁莽、不顾后果的组织,否则又何以存续多年。如果真的只是为了监视她,完全可以隐瞒此事,虚与委蛇。比如,此时此刻只说三日后给结果,虽则结果是早就准备好的。 但如今上善阁居然明目张胆地告诉她,他们在监视她是想报上次在谯郡被她挟制的一箭之仇? 应该也不至于,这都要报仇,就不像个制度完善的组织,反而像个刁蛮小姑娘所为了。 那么上善阁这般做,用意何在呢? 阴阳人一声怪笑:“姑娘,我们上善阁做事,从不需要解释原因。”显然不想多说。 “不需要解释原因?那我们的合作,似乎就不太好办了呀”阿丑冷笑”“你不说你做某件事情是为什么,万一我也为这个目标而去,却打乱了你们原先的计划…,最后不是两败俱伤又是什么?” “那只消姑娘把自己的计划…告诉我们,便就万事俱备了。”阴阳人阴测测地说。 阿丑面纱下表情严肃,沉吟许久,突然一拍桌子厉喝道:“你们到底是想赚钱,还是想控制我!”好一个上善阁,在世人面前是惩恶扬善,背地里行事如此霸道狠厉!她真是上了贼船后悔不迭呀,如此下去,不啻于虎谋皮。 阴阳人显然被阿丑突如其来的暴怒吓蔫了,缩在一旁支支吾吾。 然而没过多久,便有人来救场了。 一个老翁模样的人出现在屋子里,阿丑甚至没看清他是如何出现的,背光之中也看不清他的五官长相。只这老翁的气质,倒让人舒服许多,不似这阴阳人阴气古怪,而是给人一种宽厚包容的感觉。 尽管如此,阿丑还是不敢放松警惕:“这位是?” “下面的人不知就里不懂轻重,唐突了阿丑姑娘,还请见谅”老翁歉意地抱拳行了一礼,又转身看向阴阳人,声音威严“还不即刻下去领罚!” 阴阳人“咯咯”一声怪笑,便消失不见。 阿丑并未承情,看着老翁淡然一笑:“既然管事的人来了,是否要给我一个交代呢?” 老翁摇头叹息:“上善阁本意并非监视姑娘。一来是为保护姑娘,二来也是为了尽早成事。” 阿丑轻蔑地笑:“你这鬼话,还是说给方才那位听吧。你们先派个人来给我一个下马威,再派你来唱红脸打圆场,就能蒙混过关?”“姑娘抱歉,老朽绝无此意”老翁声音诚恳“然而上善阁并未做出不利于姑娘之事,姑娘这样揪着不放,又有什么意义呢?” 阿丑盯着老翁沉默不语,半晌才开口挪揄:“本是你们不在理, 如今倒成了我的不是,好个伶牙冉齿!” 老翁愧疚地行礼:“姑娘,老朽手下的人不懂事”“这是不懂事,才叫我发现了”阿丑自然看出,那阴阳人绝对是个不拘礼法喜欢捣乱的“要是懂事,恐怕到我进棺材,也不知道你们做过些什么。” “姑娘……”老翁这下也不知作何应答。 “你们阁训是什么?”阿丑突然问。 “事事有代价。”老翁回答。 “嗯,那你决定为此付出什么代价?”听了阿丑的话,老翁几乎以为是阁主驾临了,猛然惊一跳,许久才平复心绪。这姑娘居然因地制宜起来,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 他斟酌道:“此事并非老朽能做主,还要问阁主。而且,姑娘何必咄咄逼人,我们也并没有要害姑娘的意思……”阿丑抬手打断老翁的话:“代价就是代价,无需多言,你们慢慢请示阁主去。我还有我的事情要做,先走一步。” 待阿丑离开上善阁,老翁叹息一声:“这个人,果真不是好惹的!”“既然不好惹,上面为啥还吩咐要我惹她,真是找晦气!”阴阳人有些郁闷。 “上面自有上面的意思,你又何必多问!”老翁严厉地说。 阴阳人“咯咯”地笑:“晓得晓得!”出了上善阁,阿丑便开始先找住处。 淮南城北临淮水,城北码头货船繁忙,吆喝声络绎不绝。大乾水运发达,是以临水之城多为富庶的商业中心。城北热闹,城南相对安静,因此达官贵人一般住在城南。而船工、买卖人这些都住在城北, 也是方便上工的缘故。 阿丑则把关注点放在了城中。 她不是达官贵人,也不是船工,充其量是个中产阶级,那么挑一个适中热闹的地方就成,况且市中心才是生活最方便的地区嘛! 阿丑找到牙子,说了自己的需求。牙子一听要三进的院子,知道不是个吝啬huā钱的穷主,没有怠慢,拿出好几座宅子,供阿丑挑选。 一般市井百姓,便是住一进的小院子:稍微宽裕些的人家或是小 吏,便是二进:至于小官以及商贾,一般选三进:四进及以上,品级较高的官员方才负担得起。 阿丑挑了三个出来,带着徐奶奶实地看了一遍。 徐奶奶倒是没什么意见,都说很好。阿丑便开始考虑价位问题。 “第一个宅子,只卖不租,卖家说要二千两纹银。”牙子解释。 “那第二个呢?”阿丑心知,两千两银子,她不可能负担得起。 虽则手头有这么多钱,不过,那可不是用来买房的。 牙子继续推销:“第二个说是租卖都可,毕竟三进的院子,想要的人不多,这家的宅子,都空了大半年了,卖主有些着急。”阿丑微微领首:古代房产交易并不活跃,店铺还好,卖宅子的很少,出租的就更少了。第一个怕是急等着钱用,才只卖不租:第二个应该是想周转,却周转不出去,于是乎妥协了。 “租价多少钱?”阿丑问。 “一年一百两。”尊子回答。 “第三家呢?”一百两,这个价格,还是贵了点。 “第三个宅子也说只卖,院子更大,价钱更高一些。起码两千五百两才拿得下来。”牙子伸出五根手指,似乎自己都觉得不划算。 阿丑沉吟不语,略思索了片刻才说:“你便问问第二家,一年八十两如何。”好不容易碰上一个肯租的,虽然价钱贵了些,但也只能试着讲价,看是否能省下些银子。 “行,我这就给您问去!明日一定有答复!”牙子答应道。 念心早被阿丑遣去陪徐奶奶回开安客栈了,此刻田秋妹跟着阿丑走出牙行,因着正是初四集日,街上甚是热闹,摆卖东西的小贩也很多,故而田秋妹东瞧瞧西望望,看得有些眼huā缭乱,但兴致依旧很好。 “姑娘,这簪子看起来雅致的很,姑娘戴一定好看!”田秋妹拿起一支碧色琉璃银簪。 “我平日又不摆弄这些东西,你为自己挑一些吧,小姑娘嘛,就要趁年轻好好打扮。”阿丑语气温然。 “可是”田秋妹眨眨纯真的大眼睛,有些不解“姑娘也年轻呀,难道不打扮么?”阿丑笑着摇摇头,只说得模棱两可:“兴许算不得年轻吧!”田秋妹还未曾来得及细思话里的意思,就闻得锣鼓声、吆喝声渐渐飘入耳中,紧接着捕快、官兵们分出一条大道,将人群分在两边。 “朝廷重犯,闲人避让!”阿丑疑惑地站在官兵身后张望:朝廷重犯?她还是第一次见押解犯人呢,不知道是犯了什么罪…… 田秋妹也好奇地踮起脚尖,伸长脖子想看看来者的模样。 不多时,两辆囚牢车缓缓行来,每辆都困着一个男子,穿着囚衣,鬓发凌乱,身上还带着血迹,显然是受过拷问的。阿丑扫了这两人一眼,只觉得有些眼熟,却一时想不起来在哪见过他们。 “这两人,犯了什么罪呀?”田秋妹好奇地问阿丑。 “我也不清楚,看这模样,怕不是要去问斩的,而是要转手。” 阿丑一手支着下巴分析。 “转手?”田献妹疑惑。 “就是把他们运到别的地方,交由更大的官处置,比如,送去京城。”阿丑解释。 田秋妹这才如醒瑚灌顶:“姑娘是怎么知道的?”“嗯,大乾律令说了,要问斩的人,官差必须事先把姓名籍贯、所犯罪行告诉大家,也就是,在城门这些地方贴告示。可是这两日,淮南城并没有贴类似告示。因此,不是定了罪要去问斩的。”阿丑将一般的司法程序告诉她。 “原来是这样,姑娘好厉害,什么都知道。不过,姑娘有没有觉得他们眼熟?”田秋妹开始回忆思索。 阿丑闻言一惊,急忙捂住田秋妹的嘴,又看看喧闹的四周,似乎没有人听到她的话,这才放了心,在她耳边低声告诫:“这话不能随便说,轻则让你去指认这两人犯过什么罪,重则当你是共犯!” 田秋妹被捂住嘴,有些后怕的点点头。 不过,田秋妹也觉得眼熟,那很可能是她加入自己一行之后见过的人。想罢,阿丑仔细看了看囚车中的两人,才想起来这两人来历。 094 筹备 夏翌辰坐在开怀茶楼顶层的雅间内,透过半开的窗户,看着楼下经过的囚车,神情散漫:“血杀我都布置好了,一路都有,绝无死角。” “你这招引蛇出洞,我怕没什么效果。”俞则轩中肯地说。 “呵,”夏翌辰不羁淡笑,“长他人志气,灭自己威风。” “你能想到这招,难道他们想不到?牺牲两个棋子又算得了什么?”俞则轩反问。 “则轩,我知道他们不会救,却不代表他们不会杀。我要的,是他们来杀。”夏翌辰的桃花眼,含着悠远的迷蒙笑意。 “你是说,对方要杀他们灭口?”俞则轩眯起双眸,已经想到了什么。 夏翌辰把手中的茶盏放在桌上,瓷器与檀木相碰,发出清脆而细微的声响。他一边看着底下的动静,一边慵懒地叹息:“这一局,我也没把握。倘若直接将那窝山贼端了,怕是什么也查不到,故而才行此险招。” 俞则轩颔首赞成:“此言不虚,对方要是这么不谨慎,也就用不着我们跑这一趟了。钱展业,殚精竭虑,爱民如子。可他站得太高,有很多事看不清楚。只是翌辰,我们在暗处,不能露真身。比起你单打独斗,也许你该更多地借助他的手。” 夏翌辰听了此言,仿佛陷入沉思,扶额不语。许久,他轻笑出声,笑声随和状似毫不在意,然而了解他的俞则轩清楚,这表明,他十分在意:“则轩,你这个醒,提得很好!” 俞则轩也不回应,走到窗前。望了望街上情景,突然“咦”了一下:“那个蒙面女子——” 还未说完,一直扶额看起来像在闭目养神的夏翌辰截断他的话:“是她。”言简意赅。 “她怎么在淮南?”俞则轩有些惊讶。 “我不是早说了。她也放弃谯郡了吗?还有,那日在茶摊。她就在旁边喝茶。则轩,你的观察力,一如既往的差!”夏翌辰摆出不留情面的样子。 俞则轩这回更加惊诧非常:“什么!那天茶摊,她在?就是淮南城外那个?” 夏翌辰淡淡“嗯”了一声,便继续沉默。对于老搭档的观察力,他已经不是第一次领略,早就习以为常。 “我这令人扼腕的观察力!”俞则轩摇着折扇。叹息不已。 见夏翌辰没有回应,俞则轩又说:“她来淮南做什么?” “不知道。”夏翌辰回答。 “怎么会不知道!”俞则轩显然对这个答案很不满意。 “我只知道,她去见了钱展业。搞不好,我们以后还要她帮忙呢!”夏翌辰眯起桃花眼。神情悠闲自在。 俞则轩追问:“那她到底要做什么?” “不知道,不过,她应该要干一票大的了。”夏翌辰勾起精致的唇角,兴致盎然。 俞则轩指着他,捧腹大笑:“你以为她是女匪吗?干一票……” 夏翌辰也不置可否。桃花眼看不出情绪,只露出迷蒙笑意。 大街上,阿丑看着囚车缓缓行过,开始了自己的思考:这两人之所以眼熟,就是那日淮南城外茶摊。队伍后方的类似囚犯的人。那日隐约听到剿匪、山贼之类的话。所以,这是山贼? 罢了,刑狱之事,不是她应该插手的,又何必多想。 囚车渐行渐远,阿丑拉了拉田秋妹:“走吧,也该回去了,别让奶奶等急了。这淮南城这么大,日后有的是时间让你逛!” 田秋妹欢喜地答应,跟上阿丑的脚步。 许是宅子的主人真等急了,对八十两银子点了头。 签完约,徐奶奶的意思是先去打扫布置着,过几日再搬进去。阿丑觉得这主意甚好,就和念心、秋妹先去布置。 这日刚出开安客栈,便收到了上善阁的消息。 “你们先过去,我待会儿就来。”阿丑嘱咐完便来到上善阁。 有些昏暗的阁楼里,阴阳人不见踪影,出来交涉的只有那个老翁。 “姑娘,阁主说了,淮南城租铺子的钱,他来出。若是姑娘不嫌弃,日后的铺子——”老翁还未说完,就被阿丑打断。 “日后的事,日后再说。我不是神,怎知日后会发生什么。既然店面的事你们上善阁搞定,那我也就不追究什么了。”阿丑其实有自己的算盘。这几日找住处,她已经了解到淮南城房价不低,店面肯定更贵。如今她在发展初期,资金紧缺,少一个让她大出血的事由,对她有利无弊。但如果发展到后期,地盘这样重要的资源被别人拽在手里,可谓大大不妙。 因此,这一次她欣然接受,但下一次,就没这么容易了。 “姑娘说的有道理,日后的事,可以日后商量。”老翁还是一副宽仁模样。 从老翁手里接过地契,阿丑浏览一遍没有问题,才再度开口:“你们也不是什么鸡鸣狗盗的小混混团体,做事也该拿出些样子来。一次不当心,两次,我就会瞧不起你们了。之所以跟你们合作,不过是看重你们有约束有纪律,别让我,失望!”算是在威慑警告。 老翁没想到阿丑居然说了这样一番话,完完全全的反客为主,有些尴尬地“呵呵”笑了几声,没再言语。 出了上善阁,阿丑先去看铺子。 上善阁搞定的这家店面,在城东的五十铺街上。最初,这条街是五十家形形色色的铺子组成的,云集衣食住行。不过发展到现在,早就超越了这个数目,成为淮南城的商业中心地带。 店面坐落在五十铺街的南端,并非十分喧闹。不过本来做药店,就不太需要过分的喧闹,这可不是卖衣食。三间的门面不算小,两间纵深,是三乘二的格局。两层楼,后边还带一个后院。这家店盘下来,可不是小数目。 阿丑叹息一声:这个上善阁呀! 回到客栈,阿丑列出计划。如今硬件已经差不多了,只需请工匠装修翻新,搞一个招牌。现在要解决的,是软件问题,人,和货。 “念心,明日你跟我去找工匠,监督他们按照我给出的图纸完工。先整理出后院,作为伙计们安置的地方,再整前边。”阿丑提出顺序。 念心颔首答应:“好。” “你也是第一次做这样的事,有什么不明白的,问我就好。”阿丑语气温和。 “那我做什么呢?”田秋妹急忙问。 “你呀,”阿丑浅笑,“急什么,你先把咱们的宅子拾掇好,过两日我们就搬进去。” 田秋妹拍拍嘴:“我差点都忘了这茬事!” “如今都布置得差不多了,我们也不学那起富贵人家,动辄檀木、花瓶、盆景的。”她现在可不是享福的时候,正是奋斗时期,哪来的闲钱搞这些虚的? 徐奶奶点头赞成:“咱们就是过日子,一切够用就成。你呀,还是把银子都花在生意上,否则我用着看着也不安心!” 阿丑握住徐奶奶的手:“奶奶,您放心。这次这座宅子的布置,我们几乎都是用主人原有的家俬,再加上我们从谯郡带来的东西,没置办什么。等我以后生意做成了,再给您修个好宅子!” “你有这份孝心就成,”徐奶奶笑容慈祥而满足,“我一把年纪了,什么没见过?还在乎那些虚的?” “在不在乎都是孝心,奶奶不准不收!”阿丑坚定地说。 第二日,阿丑把图纸交到刚请来的工头手中:“先修整后院,北边的正房有三间,正中这间修成会客厅的样式,和东西两间隔开,东西两间另开门。”中间的会客厅,她打算当做会议室,东边这间是自己的办公室,西边则是账房。 “东厢房按照正房的东西两间来布置。”这里是员工办公室,也是与本土企业不同之处。 “西厢房,是伙计的卧房。我不要普通样式那种死气沉沉的,这部分的想法我也画成了图,弄得明快一点。”对于有需要的伙计,她提供住宿。这可是员工福利,也是不容忽视的。 阿丑继续吩咐:“这样的工程你们以前也许没见过,有不清楚的就来问,否则到时候返工,两边都辛苦。你们要是做得好,我到时还会再加钱。” 工头的确没见过这么古怪的方案,但听说还有加钱的可能,便没多说什么:“行,有不明白的我再问。” 阿丑又和念心说了几句,便离开去找牙子。 “哟,姑娘别来无恙?这回姑娘又要什么生意?”牙子看见是熟客,喜笑颜开地招呼。 阿丑坐下接过茶盏,也没有喝,直接开门见山:“这回,来找伙计。” “姑娘,是要做生意?”牙子问? “嗯。”阿丑颔首。 “好办好办,就是不知,姑娘要多少人,有什么特殊的要求?”牙子询问详细需求。 “大约两三个就成,懂医识药者佳。”建店初期,她并不想要太多人。念心和秋妹都是可以帮忙的,只她们毕竟是女子,干不了重活,因此她才打算找两个伙计,做些搬货、守店之类的事。 牙子翻了翻自家的明细本,挑了六个出来:“懂医识药,这条件并不好找,我把这些人都挑出来,又加了几个年轻好调教的,给姑娘看看。” ps: 补更RP 095 面试 阿丑接过牙子手中的资料,浏览一遍,又思忖了会:“第一个虽然懂医识药,可年纪太大,若是店里有什么体力活,还不如我亲自上阵,我也不好差遣前辈呀!” “那第一个,本是个店里的掌柜,后来店没了,才到我这来想谋份差事。”牙子解释。 阿丑摇头:“把第一个去掉,另外五个,我看看吧。”发展初期,她可用不了这样的人。这种技术管理型人才,来做基层人员实在大材小用。她现在也不需要这么专业的人才。 不多时,五个人站到了阿丑面前。 阿丑粗略打量一番,把一个低头胆怯的淘汰了,又把一个贼眉鼠眼的去掉。 “这三个人,我问问话。”于是阿丑便一个个单独面试。 “你先介绍一下自己。”阿丑一边打量他一边问。 那人行了一礼:“我叫杜一升,今年十七,家住城北,以前在医馆做过学徒。” 杜一升?阿丑低头看一眼资料,轻吸一口气,忍住喷笑的冲动,杜医生?还在医馆做过学徒,这是要当医生的节奏吗? “你这名字,很特别”阿丑面纱下挑了挑双眉“在医馆当学徒,为何后来没做下去了呢?” 杜一升摇摇头:“因为切脉学不好,郎中认为我不能成为大材,便让我走了。”他说得有些惋惜。 “切脉学不好?”切脉,的确不是一门好学的技术,但他到底是没有天赋,还是不努力呢? 杜一升有些着急:“我虽然学不好切脉,可我会背药方!” “你识字?”阿丑问。 杜一升点点头:“认得,写起来会有错字,不过能写。” 阿丑递给他纸笔:“你把你所知治疗暑热的药方写出来。” 有些忐忑地写了两个,杜一升把纸交给阿丑。 扫了眼两个方子,阿丑继续问:“你当学徒的医馆,叫什么名字?” “是城北的小医馆,季隆康医馆。” “说说你最大的愿望吧!”小医馆,就能解释了,这两个方子,的确是治疗暑热,可是效果实在一般,而且有些药用得不好。 兴许这是个好苗子,却没遇到好老师。 “我就想一家子平安,能讨份生计。”杜一升眼中透露出真诚。 阿丑盯着他看了半晌,忽而一笑:“愿望简单,活得简单,未必不是一种快乐。好了,你等消息吧。” 第二个人块头还挺大,看上去就是个能干活的,名叫金大成。 “你不是淮南人?” “不是,远着呢,山西道的,先前遇上天灾,和娘一起来投亲戚。不过那亲戚也不是特亲,也不好老让他们养着我们娘俩,就自个去码头上工了。”金大成叽里咕噜说了一堆。 阿丑颔首:这倒是个健谈的,不用她多问,呱啦呱啦全说出来了。 “除了码头,你还去什么地方干过活?” “城里永和堂,帮他们运过货,其实也就跟车走,当跑腿的押货。要说是什么医呀药呀,一窍不通!”金大成一副爽快模样。 阿丑面纱下勾起唇角:这家伙倒实诚得很,性格是好的。 “你年纪也不大,才二十出头,要学起来,也快得很。你想学吗?”阿丑问。 金大成挠挠头:“有得学我自然高兴,就怕我笨学不成!” “肯努力,没有学不成的,也不是什么难事。好了,等消息吧。” 第三个是个三十来的男子,有过药商伙计的经验,可是阿丑觉得他太过滑头,说话也油腔滑调,总之就是让她觉得不那么舒服。兴许那些财大气粗的老爷,会喜欢这种手下吧,反正她是不喜欢的。 于是,最后阿丑点了杜一升和金大成。世上没有免费的午餐,要想有好人才,得靠自己培养。而且,就经营方式来说,她的理念和管理模式,和本土的永和堂、易安堂那些完全不一样,就算从那些地方挖到一个人才,也不适合在她的企业生存。 因此,从头培养,一开始就给他们灌输自己的经营理念,也不失为一种好事。 “你们先跟我去店面,从装修学起。”阿丑带着两人来到五十铺街的店中。 五十铺街的后院,几人正在为如何正厅的修整争论。 “图纸上画的格局,我可是从未见过,而且也不符合风水,该不是你们老板画错了?”工头拿着图纸。 念心语气十分肯定:“这格局,我们老板昨天和我详细说过,不会有错。整个房间地板都是平的,门是正开,而且要能全部卸下。” “我从没见过这样的格局,还是叫你们老板来问问,免得做错了返工。”工头十分谨慎。 “怎么了?”阿丑走进后院,就看见南边阴凉处在争论的念心和工头。 “哦,关于正厅的布置,工头怀疑图纸弄错了。”念心解释。 阿丑走过去细看了一遍:“图纸没有错,工头,我这工程,事先就和你说过,与别不同,所以我出的价也不低。不过你有疑问就该问出来,这是对的,大家一起商量确认,免得弄错了。” “我也是从没见过姑娘这样的要求,倒长见识了!”工头笑言。 “过奖,你们先忙。”阿丑礼貌颔首。 工匠们归回各岗,阿丑才对双方介绍:“这是杜一升,这是金大成。这位是念心。你们大家以后可都记住了,在我的店里,叫人就叫名字。我知道其他店都给你们换称呼、用排行。我这里,就叫名字。” 杜一升和金大成皆是一愣:他们从未听过有这样的规矩,直接叫名字? “总之呢,在我这里,有很多新规矩,你们别拿之前你们见过的为例,在我这,怕是要学新东西了。”阿丑给他们摊牌。 金大成最是爽快:“姑娘说咋就咋地,我又不老,现学就是。” 杜一升也表态:“一升愿意跟着姑娘长见识。” 阿丑点头:“好,你们能这样想就好。这几日店里百废待兴,还有些混乱。过几日差不多都安顿好了,我会把详细的事情和你们交代好。看你们的资料,你们在淮南城应该都是有住处的吧?” 两人纷纷点头。 “如此我也不用多操心,你们暂且先住在家中,日后的事,怕是要等到这边修整好再商量。”阿丑边说边理思绪,白手起家并不简单,既要有宏观战略头脑,又必须注重细节面面俱到。 过了两日,田秋妹已经把宅子整理好,阿丑便带着徐奶奶搬离客栈,来到新宅。 “姑娘,这宅子门口的匾额,该放什么字呀?我服侍你这些日子,都不知你姓什么,我是不是太没用了?”田秋妹懊恼叹息。 阿丑不禁笑了:“我有告诉过你,我姓什么吗?” “好像,没有……”田秋妹理着自己的头发。 “就是呀,我都没有告诉你,你怎么可能知道?所以,不是你的错。”阿丑无奈地宽解她。 “那,姑娘到底姓什么?”田秋妹这才开心些许,好奇地问。 阿丑站在新宅门前,微微摇头:“我没有姓。” “没有姓!怎么会”田秋妹大惊“除非像我爹以前养的那些孤儿一样,不知道自己的父母……”她突然捂住嘴,才意识到自己说了不该说的。 阿丑却很平淡:“秋妹,我遇到一些变故,之后就忘了自己以前的事了,所以,并不知道自己父母是谁。” “忘了以前的事?姑娘,对不起,秋妹不该说这些伤心事。”田秋妹十分自责。 “无碍,真正的勇士,敢于直面惨淡的人生。罢了,说这些你还不明白”阿丑看了田秋妹一眼,目光转向大门“既然一定要写个门牌,那就用奶奶的姓氏吧,徐。” 走进宅子东南角的大门,正对大门是砖雕影壁。向西走,南边是倒座房,北边中轴线上是一殿一卷式的垂huā门,通往北边的第二进正院。 穿过垂huā门,通过抄手游廊走到北侧正房,阿丑对身旁的徐奶奶说:“奶奶,您以后住在正房,我让念心和秋妹分别住在两侧耳房,也好照顾您。” “你这丫头,不跟我一起住?”徐奶奶问。 “我住旁边的东厢房呀,难道还要和奶奶挤一间?如今我们屋子多,奶奶尽管宽敞住着”阿丑将徐奶奶扶进正房“这里是正厅,东边是卧房,西边奶奶想好做什么用就告诉我们,我们去布置。如今就是个喝茶的地方。” “好好好,我年纪也不小了,还能做什么,喝喝茶也好!”徐奶奶笑得惬意慈祥。 “东耳房尽端的门过去是后院,有一排罩房,我们拿来做储物的地方。正院huā草虽不算多,但也有一些。我想着叫秋妹渐渐种起来,闲暇时您也能乘个凉。”阿丑继续说自己的规划。 徐奶奶叹息一声,拍拍阿丑的手:“知道我宝贝孙女能干得很,但也别太过操心哩,既要种huā草,那我是要你陪着一起乘凉赏huā的!” “奶奶我知道了,到时候一定陪您乘凉赏huā。”阿丑笃定地说。树欲静而风不止,子欲养而亲不在。她明白这个道理,自不会留下遗憾。奋斗,是为了让亲人朋友都能好好过日子,但也要珍惜和他们在一起的日子。(未完待续 096 演戏 从客栈搬出安顿下来后,阿丑便把工作重心放在进货上,每日轮流带杜一升和金大成出去看货,另外一人则留在店里监工。 “甘草、龟甲、石菖蒲,这些都搞定了,”阿丑一边说一边勾着手中自制表格,“今天的任务,还剩下五味子、牛黄、陈皮。”一些药田空间中有的名贵药材,她打算暂时不置办。一来找那些药材费时费力,二来那要花大价钱,三来用到的人也少。 杜一升跟在旁边清点数目:“手头甘草挺多的,再买下去,怕是拿不回去了,不如先运一些回店里?” “嗯,也好,我们先把这些运回去。”阿丑扫了眼手头东西,颔首赞成。 后院已经修葺好,因此药材暂时安放在东西厢房。 再出门时,已近正午,阿丑走在大街上,看了眼天空中高悬的太阳:“连着好多日都没下雨。” “要是现在来场雨,那叫一个凉快!”杜一升抹一把额头的汗水。 “现在下雨呢,他们修铺子的不好动工;不下雨,我们在外跑货的就热。这下不下雨,我还真不知该如何好,顺其自然罢!”阿丑笑言。 正说着,不远处戏曲的声音传来,接着是极富感情的唱腔,让阿丑不由得愣了一下—— 这般柔和中微带喑哑的嗓音,只会令她想起一个人。 未及细想,阿丑循声望去,但见一个小戏台附近,人影晃动,台上的人倒不甚清楚。突然间,几个彪形大汉冲上戏台,一幅气势汹汹的模样。 看客们一时没反应过来,还以为是戏里安排好的大转折。人声鼎沸,等待好戏。阿丑却突然叫一声:“不好!” 话音刚落,砸场声、人们的尖叫声一下子压过所有的乐器和人声。场面混乱一片,大家四散而逃。 阿丑被人群推搡了几下子。也没看清楚戏台上到底发生了什么,只再看时,附近已经人烟稀落,而台上—— 花琉离倚在一个歪斜柱子上,似乎在喘气。 阿丑倒吸一口凉气:真的是他!对于花琉离,她只觉得十分微妙。首先这人不简单,其次他救过她的性命。邪门就邪门在。这人太会演戏,难辨本意。 跑上戏台,阿丑打量一眼花琉离:“你没事吧?有没哪里受伤?”毕竟当初是他识破毒盐,是他拉住了冲动的自己。否则自己恐怕连怎么死的都不知道。如今他被人欺负,没理由当做陌路,什么也不管。 花琉离站直身子,摇摇头,深吸一口气:“并无大碍。那些人以为我这里没人有还手之力……阿丑姑娘。你怎么在这里?” 阿丑却瞥到花琉离的手指还在滴血:“别逞强了,我去帮你包扎一下。” 戏台后面临时搭起的棚子里,阿丑找出一些布条:“我身上并无金疮药,只能先简单处理一下。”身为医者,她孰知药理。配药并不难。因此她身上有毒药、有解毒药,可唯独没有金疮药,因为她的伤口自愈能力,用不上这种药。 看来,她回去得配一瓶金疮药了,以免下次救人不能救到家。 谁知花琉离摇头:“金疮药在那边盒子里第三层。” 阿丑一挑眉,显然没想到这家伙还有自备药,便从他所说之处拿出一个瓷瓶。 伤口在手心,并不算深,因此只要养好便无大碍。阿丑拔出瓶塞,轻嗅了下药的味道,便沉默不语,也不再有动作。 花琉离不解地蹙眉:“怎么?” “这瓶金疮药,”阿丑把瓷瓶拿到自己眼前,仔细观看瓶身,却并未看出什么来,“是从哪里来的?”语气里是满满的疑问。 白芍、侧柏、黄芩、桑根、金钱莲…… 上好的止血愈伤金疮药,和当初那个被他当做贼的黑衣人所拿的药,如出一辙,但又不甚相同,应该是有细微的差别。然而这细微的差别,倒像是改良版一样,至少配方上一脉相承。 难道花琉离,和上次那个贼,是一伙的? 花琉离自若一笑:“我朋友送的。他是衙役,又在淮南道的大牢当差,总能从犯人身上搜刮到好东西。” 阿丑打量几眼花琉离,对这个回答不辨真假,毕竟此人太能演戏。又寻思了会儿,只觉得思绪混乱。罢了,先给他包扎好再说。 包扎完伤口,阿丑理了理线索:“这瓶金疮药,是他什么时候送给你的?” “前几日我初到淮南,便去见他,他就送了我一瓶金疮药。” 听了花琉离有条不紊的回答,阿丑依旧不敢相信:“他可有说,是从什么犯人身上搜来的?” 花琉离摇头:“这就没有说清楚了,但他送给我时,我推脱一番,他只说那两山贼没有活命的机会,叫我不用担心。” 山贼?那两个山贼?就是城外茶摊她见过,后来又游街的那两人?山贼怎么可能有这样好的金疮药,如果有,就不是普通匪类那么简单了…… “阿丑姑娘,这其中,有什么问题吗?”花琉离带了半分疑惑。 “你这瓶药,可不是普通金疮药,因此,我希望你没有骗我。”阿丑语气危险。花琉离是个演戏高手,她怎会全然相信。 “这瓶药不简单?如何不简单?”花琉离眯起双眼。 阿丑盯着药瓶看了半晌才说:“且不说制成这瓶金疮药的,都是上好药材,单这配方,简直是烧钱组合。” 花琉离似乎不太明白这个词的含义:“烧钱组合?” “就是,这个方子,配起来很贵很花钱。可惜,它一味着重于止血、消炎,已经不像个方子了,效果不能达到最佳,当然这是行内话,我说这么多你未必明白。总之,这药,不是一般人能有。”阿丑直视花琉离双目,想从中看出些什么。 然而花琉离依旧是极其到位的自得微笑,让阿丑看出了近似无情的神态:“这么说,我还捡了个大便宜?” “哼,但愿你真是捡了个大便宜!”阿丑说着站起身离去,行到门前又微微偏头,却并未看着花琉离,反正这厮怎么看都是很到位的表情,多看也是无用,“花公子,你到底是谁的人呢……” 看着女子身影渐渐消失,花琉离轻轻挑眉,闭上双眸:“你还真让我演了一场最难的戏!她是最聪明的看戏人,早晚有一天,要看穿的!” 阿丑走在街上,面纱下神色复杂:那包毒盐,为什么他能识破?百济药铺出事,他为什么如此快得到消息来阻止她?为什么她刚到淮南不久,花琉离也来了淮南?而又为什么,这样一瓶金疮药,出现在他手中? 街口,阿丑停下脚步,望着熙熙攘攘的人群,深吸一口气。她如今有八成的把握,花琉离背后的靠山,绝对比她大。他接近她,压根就是有目的的,包括这次砸戏台事件。 首先,他是会武功的,否则那句“还手之力”无从得来。有靠山还会被找茬,有还手之力还要受伤。这一切只能说明,他故意制造这些混乱,引她出来,然后,最终目的是,金疮药。 那么金疮药的目的,又是什么呢? 阿丑已经理清楚思绪,可惜的是,线索太少。因此,这件事,还是等时间让一切浮出水面吧! 深吸一口气,她向身后的杜一升吩咐:“我们先去找牛黄。” 牛黄,气清香,味微苦而后甜,性凉。可用于解热、解毒、定惊。牛黄十分珍贵,在现代,天然牛黄比黄金还贵,因而后来人们研究出人工合成牛黄的方法。至于古代,牛黄也是十分名贵的药材。 所以,阿丑只能去找大药商。 上善阁给出的资料显示,大乾牛黄生意做得最大的,无疑是永和堂。而永和堂的货源,是一个宋姓商人,常年从事牛黄收购。 阿丑找到宋老板的时候,宋老板正在淮南城郊的别院听戏。唱戏的,不是外面请的戏班子,而是私人戏班,也就是宋老板自己买下来的戏班子。 站在庭院外等待通报的阿丑,听着湖对岸飘渺的天籁之音,不禁暗自摇摇头:这宋老板,怕是从牛黄中赚取了一堆暴利,否则如何过这么奢靡的生活? 既然赚取暴利,那便是垄断,怕会不太好说话。 还没想好对策,就有小厮把阿丑叫了进去。 “宋老板。”阿丑行完礼,面纱下微微抬头,眸光就落在厅堂里的两缸冰块上,又瞅了瞅扇风的小厮,不禁蹙起眉头:从来只见美女扇风伺候,怎么这屋子里,清一色的小厮? 宋老板慢条斯理地睁开眼,打量阿丑几下,似乎对那米色面纱很感兴趣:“这面纱什么料子做的?带着不热吗?” 阿丑暗自腹诽,就您这身材,啤酒肚大粗腰肥头大耳,不热才怪!都这身材了,还整天懒洋洋坐在这。不过面上仍旧礼貌温和:“阿丑陋颜,还是别吓人了。我今天来,是想和宋老板谈点生意。” 宋老板不耐烦地扯扯衣衫:“大热天谈什么生意!” 说完,他又直起身子张望两眼,指着阿丑身后的杜一升:“唉,你身后那个倒斯文些,留下谈谈这戏倒是好的!” ps: 二更RP 097 南风 阿丑偏头瞅了眼杜一升,又看了看宋老板别扭的眼神,再联系自打进了这别院看到的一切,总算明白了什么。 南风无限好,只是惹上她。 “既然宋老板今个不想谈生意,我们来谈谈戏如何?”她可不会把自己人送上去牺牲,否则这个雇主也当得太差劲了。可是,她也不好公然得罪宋老板,那便,采取迂回战术吧! 宋老板一摆手:“你一个小姑娘,懂哪门子戏!” 阿丑腹诽:那杜一升没比我大几岁,怎么就懂戏了呢?看来她得先发制人了。 “宋老板的戏班子,里面可都是不足弱冠的清俊佳人,”阿丑转向湖心的戏台,胸有成竹,就看这家伙的喜好,肯定都是不到二十的斯文男子,“这样的戏班子,市面上通行的话本,不适合他们演。” 宋老板突然直起身:“怎么说?” “市面上的话本,大多为鬼怪神志,或是群雄故事,再就是才子佳人,却无法表现宋老板戏班子里这些人独特的美!”阿丑边说边看宋老板的反应。 “独特的美,”宋老板似乎对这四个字十分满意,饶有兴致地追问,“那要怎样的话本,才能展现他们独特的美?” “我也不是什么话本大家,只偶然在市井之间听了几个故事,觉得甚好。今日宋老板既然不想谈生意,便也罢了……”阿丑的潜台词再清楚不过。 宋老板倏地站起来:“谈,怎么不谈!来来,你即刻把这些故事告诉于我,我们好好谈生意!” 阿丑面纱下一挑眉:做生意容易吗,遇上谁都要投其所好。幸而在现代,大学没白读,至少还记得上过的中国古代小说选修课。记得几部经典南风名著,否则如今还不知要怎么投其所好呢! 阿丑遂和宋老板讲了《弁而钗》[1]中的情烈记。宋老板从未听过这样新奇的故事,大开眼界之余又恨不能多知道几个这样的故事。阿丑却提醒他。该谈生意了! “好,姑娘真是个有趣之人。这笔生意,我谈定了!要多少牛黄,姑娘尽管说!”宋老板豪气地一拍桌子。 “唉,我们先来谈谈价格。”要多少牛黄尽管说?这话一听就不谨慎,可知这宋老板真头脑发热了。 宋老板呵呵一笑:“谈价便谈价,姑娘想要什么价位?” 阿丑面纱下笑得有些奸邪:“我就要你给永和堂的价位。”永和堂这么精明,肯定不会高价从宋老板那里拿货。说不定,还定期送几个戏子或者小厮给宋老板,讨他喜欢呢。 宋老板的笑容有点僵:“永和堂的价,可不是这么好拿的。” “我如今数量虽不多。但日后有的是大单。况且,听我说书,可没收宋老板钱呀。还有许多好故事……”阿丑颇有些蛊惑意味。 “不妥不妥,”宋老板考虑许久才说,“永和堂的价位。岂是别人想有就有的,我给你按他的价位往上加五分,这是最低了。” “加五分?”阿丑摇头站起身,一副要走的模样,“这个价位。我不能接受。既然如此,不能和宋老板合作,我还是觉得很有遗憾。您看,我这里有这么多好故事,有些别人不知道的您感兴趣的东西。哎!人生在世,不就是要享乐嘛!宋老板如今,金山银山都有了,少了那些乐子,要金山银山,又有什么用……” 宋老板一咬牙:“好,我就给你按永和堂的价位!” 钱货两讫之后,阿丑走出别院,心中打起了自己的算盘。 这般一试探,阿丑已经笃定宋老板算不上精明了,大约靠着祖宗基业,还在这里作威作福、坐吃山空。其实,他大可以说一个比给永和堂高的价格,谎称那是永和堂的价。不过最后给出来的价,阿丑根据利润率算了一下,九成就是永和堂的进货价。事实上,这样的价格,可真让她捡了个便宜。 也好,宋老板糊涂一点,对她是有好处的。人嘛,最怕没有喜好,有喜好,什么都好解决。 杜一升到今日才见识到阿丑的手腕,从前他还疑惑一个小姑娘怎能开店,会不会亏得很惨,如今他可心悦诚服了。说实话,那宋老板盯着他的眼神,惹得他头皮直发麻。 “一升,今天给你上一课,四个字,”阿丑摆出四根手指,“投其所好。” 杜一升点头:“老板英明!” 阿丑扑哧一笑:“什么英明,我还英明神武呢。关键在于,有时候你知道他好什么,却不知怎样投才是最好的投法,甚至于无法可投。”如果永和堂送人,她送的是故事,故事总有送完的一天,人却还有很多,只要有钱。所以,这条路并不长久。 日后,她需要牛黄的地方可不少,看来,得尽早想一条别的出路才行。 这几日,阿丑除了进货,便是在店里监督工匠们修葺店面。这队工匠,算得上是淮南城中档价位里面数一数二的了,因此,除了最初有些难以接受阿丑的理念,他们完成工作算是很好。 六月十二,验收的日子。 阿丑站在店门口,看着翻修一新的漆柱灰瓦,颇有些感慨。就差一个招牌,便是一家欣欣向荣的新店。等了许久,她终于快等到那一日了。 附近早有人议论纷纷。 “敲敲打打好多天了,也不知啥这么大工程!” “这店面,我叔叔早说好,可惜没钱盘下来。如今不知要做什么生意。” “我也猜不透,没看过里面模样。” “虽不是大店,却也不是小店。看这样子,过几日就开张了,到时候不就知道卖什么了吗?” …… 阿丑听了众人议论,淡然一笑,对身边还在打量店面的田秋妹说:“秋妹,我们进去吧。” 一楼是店,和寻常药铺倒没什么本质区别,只格局开阔明朗些,这也是她吸取永和堂店面设计的特点。二楼为库,药材最怕受潮,因此阿丑只好舍弃方便,将他们储藏在二楼,屋顶还做了多层防水。 仓库里,重要的药材基本齐全了。后院的布置,阿丑后来又让工匠们小修了一下,如今也十分合意了。 阿丑眼神示意念心,念心便把一包银子递给了工头。 “这工程虽然不大,可是难度也不小,辛苦你们了。我在议价上加了一成,日后有什么要修葺的,我还会来请你们。”阿丑礼节十足。 工头已经相当满意,接过银子道谢:“老板爽快,日后还有什么要修要建,尽管找我们。” 送走工头,阿丑接下来和两位伙计谈薪资以及岗位职责的事情。 “我知道你们以往的规矩,不过如今我这里不同。要你们当伙计,我会和你们签个契约,不是为奴为婢的卖身,而是规定工钱。”阿丑拿出两份契约,分别交给两人。 杜一升是识字的,却还是看得有些云里雾里,更别提不识字的金大成。 阿丑解释:“我不签白契,你们若是看不明白,尽可拿到官衙去问。我如今就把大致意思告诉你们。保底工钱每月是一两银子,若店里生意好,我会给你们再加。因着人手不足,你们还要承担守店的职责,轮流住在店里,五天一换,这样你们也能有和家人团聚的机会。守店期间食宿由我提供。” “另外,请假和迟到的问题。我喜欢有纪律的人,当然,你们这几日都做得很好。病假不能强人所难,你们身体不好也别强撑,我这里最大的福利,便是医药免费。事假一个月两天,但一定要提前说。多于两天就要适当减工钱了,迟到也是要扣工钱的。”她知道古代条件限制,不可能做到什么双休,甚至连单休都很难做到,因而也不会违反社会条件,只尽量改善一下工作环境。 听完阿丑的描述,两人皆愣住,这样的规矩从未听过,但工钱的确不是小数目,特别在店里生意好的情况下。 “这只是第一年的数目,你们的工钱会逐年增加,也就是说,在我这做的时间越长,工钱越高,基本就是这样。”阿丑此举也是为了留人。 两人依旧不敢相信,直到在官衙得了准信,才相信这是真的,签字画押。 晚间,阿丑用完晚膳,来到自己的书房,将账目理了一遍。如今已花去千余两银子,尚在预算内。等到招牌做好,独门方剂制成,便能开业了。那时再加上一些零碎,怕是要花掉将近两千两。 做生意,这钱花的就像流水一样。又仔细核算了一会儿,她便进入空间继续制作中成药产品。 开业前夕,阿丑将请柬递到钱府。 钱展业的身份非同寻常,因此阿丑也没指望他能去。可他去不去是一回事,你有没有告诉他就是另一回事了。因而无论如何,请柬一定要亲自送过去。 注: [1]《弁而钗》,成书于明朝,题“醉西湖心月主人著,奈何天呵呵道人评”,作者与评者均不可考。 ps: 一更RP 098 军器 时当午后,阿丑走入钱府正房,便看见钱展业站在桌前,似乎在摆弄一个反光的东西,有很大的疑惑。 “钱大人。”阿丑行礼,轻声打断钱展业的思绪。 “阿丑你来了!”钱展业的目光,从桌上的东西上抬起,扫了眼阿丑,又继续看着那件东西。 阿丑走近,才发现是一个头盔:“钱大人,这个头盔,有什么问题吗?” 钱展业摇头:“正因为看不出什么问题,我才疑惑。” “有何蹊跷,让大人怀疑这个头盔有问题?”阿丑细看桌上的头盔,并未发现什么可疑之处。 钱展业沉吟片刻才说:“我几个同僚都百思不得其解,罢了,多一个人多一种想法。我们用了这个头盔之后,发现受伤的士兵比以往要多。不仅头盔,铠甲也是一套的。可我们都不敢确定是否是这个原因,尝试找别的原因,却找不出来。” 阿丑心下了然:碰上军需品质量不过关问题了。 “这个嘛,光看是看不出来的,关键是制成头盔和铠甲的材料。”金属材料的坚固程度和硬度,才是决定质量的关键。 “都是一般颜色质地,如何辨别出来?”钱展业问。 “测密度”也就是阿基米德定理“看看正常的铠甲,在同样体积下的重量是多少。” 钱展业似懂非懂。 阿丑换了一种方式解释:“举个例子,棉huā和铁,一斗棉huā很轻,一斗铁很重。同样都是一斗,可重量却不一样。” 钱展业恍然:“我懂了,可盔甲有固定的形态,如何让他们变成一斗?” “用水,满满一桶水,将盔甲放进去,溢出来那部分水,就和盔甲的大小是一样的。” “好主意”钱展业闻言大喜“如此一来,就能确定是不是这批盔甲有问题了。这么聪明的办法,阿丑,你日后大有可为呀!” 阿丑谦虚道:“以前在一本书上看过,借huā献佛了。” 不多时,钱展业将几位同僚都请到了钱府正院,而这个实验,就在钱府正院的huā园里进行。一同前来的,还有夏翌辰和俞则轩。 huā园的抄手游廊上,依次排开座椅高几,作为观者的座位。院中空地上,放着一个盛满水的中型木桶,木桶下面是一个大空盆,盆口比木桶大上一圈。另一边的桌子上,摆了称和斗。 不多时,几人落座。夏翌辰因身份不同,坐在最靠近钱展业的位置。他端起茶盏,遮住表情,微微张口向斜后方的俞则轩低声说:“怎么看怎么像小孩子过家家的游戏。” 俞则轩勾起唇角,边摇折扇边说:“我也不知钱展业葫芦里卖什么药,大热天的,突然把我们叫来。也就你身份不同,那群人老顾忌着不敢怠慢。” “我倒不想他们老惦记着,搞得我不敢尽兴……”散漫的语调还没拉完,就被俞则轩打断。 “行了吧你,还真当纨绔当上瘾了。现在整个大乾,谁不知你乖张不羁,喜怒无常,都怕了你了!”俞则轩数落。 夏翌辰淡淡一笑,桃huā眼白了一下俞则轩:“你莫不是以为,乖张不羁、喜怒无常,不是我本来的性子?” 俞则轩还没回答,就因为所谓“表演”开始,见到阿丑,而惊得没说出话来。 不是说“过家家”吗?怎么扯上阿丑了? 而夏翌辰一直保持轻松随和的神情,桃huā眼看不出情绪。 阿丑一边和众小厮进行实验,钱展业一边和众宾客解释。 夏翌辰很快听懂了钱展业的意思,唇角微微勾起,神色有些迷蒙:“这方法,有趣得紧!” 有趣?众人面面相觑:怎么会是有趣呢?昱王世子到底是听明白了,还是没听明白?若听明白了,怎会把这等军器掺假的重大案件,说成是有趣?若没听明白,又是哪里来的,有趣? 俞则轩自然知道夏翌辰在搞什么鬼,连忙出来打圆场:“世子的意思是,这方法很新颖聪明。” 众人这才明了,又开始议论这个方法。 “有了这个方法,日后不管什么,掺假都不容易了。” “不过这方法实行起来还要费些功夫。” “那总比被蒙在鼓里好!” …… 不多时,实验结果出来了,那个头盔,用的材料的确有问题。 “如此一来,这批军器就能定案了。”钱展业略松一口气。 “可这些质量有问题的东西,是怎么做出来的?”俞则轩追问。 正四品按察副使刘晖回答:“自然是军器所的人偷工减料,将朝廷的银子自己贪了。” “自己贪了?这成何体统?还不把他们贪墨的银子搜出来,将他们绳之以法?如果整个大乾的盔甲都出了问题,如何了得?”夏翌辰忽然说。 阿丑在一旁掩唇无声地笑:这家伙,整一个捣乱。这么愤青的话,才不会是他真想要说的。她见识过他的手腕,知道他并不简单。如今,怕又有什么目的吧? 钱展业怅然摇头:“军器所的人,并非单单做淮南道的东西,但只有淮南道的东西出了问题。” 此言一出,大家有些静默。若是如此,那么表示淮南道有人动了手脚。 从四品军器局参议岳进贤立刻表态:“刺史大人,下官一定查清此事,绝不放过危害朝廷之人。” “此事我会遣人继续追查”钱展业又伸手一指阿丑“今日这个奇妙的方法,正是这位阿丑姑娘想出来的。” 阿丑听闻提到自己,便向众人行了一礼。 “阿丑姑娘才智过人。”从三品布政司参政淳于政含笑称赞。 “大人过奖,阿丑只于这些旁门左道多看了几本杂书而已。” 接下来的场合就不那么正式了,有些人来观察阿丑所使用的工具,阿丑便告诉他们都是最简单易得的工具;另一些人倒是聚在一起说起官场上的事。 阿丑借着闲聊,也算是搞搞社交活动。这些都是淮南道的主要官员,搞好关系准没错。从三品布政司参政淳于政年轻时学过些医术,因而听闻阿丑懂医,很感兴趣。 “当年也是年轻,什么书都读,便多看了几本医书,如今早就忘光了!”淳于政哈哈大笑。 “淳于大人谦虚,茯苓、枳实这些都还记得,怎么叫忘光?”阿丑笑言。 “姑娘近日可有闲暇?”淳于政问。 “淳于大人有何事?近日阿丑的店即将开张,算不上十分清闲。”阿丑回答。 “如此我也不强人所难了,家母有些病痛,本想请姑娘去看看——” 阿丑连忙打断他:“救人之事,阿丑当然不让,总不至于连瞧病的时间都没有。” “阿丑姑娘医者仁心,明日淳于府就恭候姑娘了!”淳于政喜形于色。 又交谈几句,阿丑知晓了各人身份名姓。也知道了那两个富家公子状的人物,到底是何来历。 俞则轩,户部尚书俞贺扬长子,现任东宫户院掌事。 瞧这条件,日后太子登基,前途大大的。 夏翌辰,昱王世子,母静宬长公主。 身份尊贵,却被冠了个大乾第一纨绔的名号,游手好闲不理世事?世子大人,你是故意的呢故意的呢还是故意的呢? 不过,怎么说呢,这两人总给她一种怪怪的感觉,说不清楚的怪。特别是想到最初在建业,她是马蹄下死里逃生的乞丐,他们两个高高在上;如今这格局,已经成这模样了;等到日后,是不是还能变得更滑稽一些? 阿丑自嘲地摇摇头,随众人告辞。 然而在众人告辞之后,俞则轩上前对钱展业低声说:“钱大人,则轩有件事,想向大人请教。” 钱展业自明白俞则轩在众人散去之后才说的用意,不漏声色地领着俞则轩和夏翌辰前往自己的书房。 “钱大人,上次世子去寿阳剿匪,抓获的山贼身上,搜到了这个东西。”俞则轩摆出一个瓷瓶。 “这是何物?”钱展业拿起瓶子,打开塞子看了一下,并未看出所以然。 俞则轩解释:“这瓶是上好的金疮药,如若大人不信,可以请郎中来鉴别。” 钱展业沉思片刻,突然喊人:“去把阿丑姑娘叫回来。” 俞则轩看了一眼夏翌辰,眼神里的意思是:你真不后悔? 夏翌辰舒展俊眉,满不在乎的样子,桃huā眼转向那个瓷瓶:“这般金疮药,便是宫里的,也不过如此,怎会出现在山贼手上?” 俞则轩补充道:“的确,若是一瓶,可能是偷的抢的,可那些匪类人手一瓶。近日又遇上军器事件,我隐隐觉得,这两者有某种联系。” 钱展业微垂眼眸,神色严肃。思索了半晌,又叫人去问淮南道的冷都督拿一瓶金疮药。 刚吩咐完,阿丑便到了:“钱大人,叫阿丑去而复返,有什么要事?” 钱展业把瓷瓶递给阿丑,阿丑疑惑地接过。探查过后,面纱下清澈的双眸,有些震惊地扫一眼悠然品茶的夏翌辰,只见他桃huā眼依旧迷蒙,似乎什么也没发生一般。 阿丑冷冷勾起嘴角:原来,是你!(未完待续 099 金疮 “冷都督拿来的药,实在算不上治愈外伤的药,随意寻找树皮草根捣烂制成罢了”阿丑摇头放下将才送到钱府的药瓶,又指着另一个瓷瓶“至于这一瓶药,是货真价实的好药。” 钱展业眉头紧锁,不发一言。 阿丑轻吸一口气,察觉到了事态严重性。若只有盔甲,便也罢了,如今连药都出了问题,只怕是个牵连官员甚广的大案子。 “原先我打算让按察使司和照磨司[1]调查清楚便是,如今”水面上的东西已经非同寻常了,水底下的东西必然错综复杂,这一点钱展业明白。因此,在决定查案人选上,钱展业必须慎之又慎“我会亲自查。” 阿丑万万没想到钱展业会选择亲自查,他身为淮南道的封疆大吏,行事其实诸多不便。亲自查,实在是下下策,也说明了他十分谨慎,不敢相信任何人。 俞则轩站出来主动请缨:“钱大人,您公务繁忙,亲自查也有诸多不便。若果钱大人不嫌弃,则轩愿为钱大人分忧。” 钱展业没有回答,自然此时也最难决断。道理上来说,俞则轩的身份,最是合适:无官无爵的白身不好干预朝廷之事,俞则轩头顶的虚职官帽,可谓给了他一个响亮的名头。另外,就淮南道而言,俞则轩作为局外人,正好不偏不倚,能够保持中立。 只是,他该不该相信这个年轻人呢?不只是他,此刻这个消息,阿丑和昱王世子也知道了,他们两个,是否又值得信任呢? 阿丑在一边缄默不语,她自知不过是个专业人士的身份,充其量当个顾问,具体的事情和她无关。正当她走神的时候,钱展业开口了:“阿丑姑娘。你原本是徐公子请来的人。按理说,我本不应该多说这几句,只是事关重大,我不得不说。此事轻重,你想必心中有数,今日之事,我不希望有旁人知道。” “大人,阿丑明白,一定守口如瓶。”把她当徐泰的人了?也罢,她的阵营。如今的确够乱的。 “昱王世子。我对世子也是同样的意思。”钱展业又转向夏翌辰。 然而夏翌辰只是微微颔首。仍旧满不在乎的轻松模样,看得阿丑暗自咬牙:真能装呀,扮猪吃老虎的家伙,等下再找你算账! 嘱咐完。钱展业才对俞则轩郑重地说:“俞公子,此事,就拜托你了。” “大人,则轩一定查出真相,不辜负大人信赖!”俞则轩接下这个任务。 走出钱展业的书房,阿丑忽然停下脚步,回头看向后面两人:“阿丑有个疑问,埋在心里很久了。” 夏翌辰摊手,桃huā眼散漫不凝:“姑娘有何疑问?” “也不是什么大疑问。就想问问,我以前的事情。”阿丑面纱下清澈的双眸,直视夏翌辰。 “以前的事?”夏翌辰的语气依旧慵懒,丝毫听不出想要回答的意向,也听不出拒绝回答的意思。 “永昌九年十一月之前。关于我,你们所知道的事情。”他监视她,肯定有所图谋。自穿越以来,她不过是个寻常姑娘家,她所作为并没有让他监视的理由,唯一能解释的,就是她穿越之前,这具身体发生的事。 俞则轩颇感遗憾地看了看夏翌辰,那眼神里的意思就是:叫你为所欲为,这回遇上个凶猛的,看你怎么应付! 夏翌辰恍若未见,瞥了阿丑一眼,唇角勾起:“既然想知道,姑娘随我来喝茶便是。” 盛夏时节白天长,此时已近酉时末,还没有半分天黑的痕迹。 开怀茶楼里,今日最后一场说书正讲到惊心动魄处,在场之人无不聚精会神。而此时走上二楼的三人却似乎充耳未闻。 “所以,你并不知道你自己以前是什么人?”俞则轩十分惊讶。 阿丑摇头:“关于我自己的过往,我一无所知。这一点,我奶奶也可以作证,可惜,当初她也才认识我没几日,对我知之甚少。” “关于你的过往,我也很感兴趣,可惜,我也不知道。”夏翌辰摊开双手。 阿丑看了他许久,忽而一笑:“我如今算是相信,huā琉离是你的人了。不过我好奇,到底是他教你演戏的,还是你教他?” 夏翌辰转头看了眼一楼的说书人:“不要以为有这么多人看着,我就动不了你。”可是语气里没有半分威胁之意。 “你既然监视我,就代表我还有用,你不会动我。”阿丑说得平淡。 夏翌辰轻叹一口气,没有言语。俞则轩偏头忍笑:这个阿丑姑娘,可压根不把夏翌辰放在眼里呀! “你既然让我来,便是有话对我说,想说什么就说吧。”阿丑略带沙哑的声音淡漠如水。 “你可知,我当初为何要留你?”夏翌辰挑眉,似乎对阿丑的〖答〗案很是期待。 “那我倒想问俞公子,我当初为何留不得?”阿丑针锋相对。对于这两个人,自己的疑问太多太多,多得扑朔迷离。 俞则轩愕然,显然没想到自己会被拉出来质问,不由叹息一声:“阿丑姑娘,当初的事情,全因为你救了一个人。” 阿丑回想当日情形:“因为我在彭氏医馆门前,救了一个人?” 俞则轩点头:“你的表现实在太不符合一个乞丐应有的技能。因此,我们怀疑你的身份。” 的确,当日她所展现的技艺,高出乞丐这个身份太多太多,惹人怀疑也是难免的,可是—— “当初我救的那个人,你们想杀?”阿丑一针见血。否则,怎么会关注那个人的情况,又怎么会注意到她?只有两种可能,一个是想救,一个是想杀。若想救,怕不会轮到她出手了。说来也是阴差阳错,当日她只想着如何应付秦爷的孝敬钱。 “你很聪明,不过切莫聪明反被聪明误。”夏翌辰微垂双眸。 “我觉得,这句话还是世子留着自省比较好。”阿丑不留情面地说。对于这个深藏不漏的种ma,她可一点好印象也没有。 夏翌辰也不计较她的伶牙俐齿:“你还没猜我为什么要留你。” 阿丑觉得好笑:“猜来猜去,很有意思吗?你到底想让我做什么,请明说。” 夏翌辰眯起桃huā眼,看了阿丑半晌:“你知道吗,你是个很无趣的人。” “要找乐子,去畅春阁,我只卖药。”阿丑语气冷淡。 俞则轩喝进嘴里的茶差点喷出来——这话,真是直接呀! “我正是要找你买药。”夏翌辰神态依旧轻松随和,就像没听过这些话一样,可桃huā眼中还是带了一片暗色。 阿丑面纱下挑眉:这样讽刺都不动如山,且不管心里怎么想,好定力呀好定力!“你想要什么药?”有生意送上门,那就按谈生意的规矩。有得赚她自然接,管你是玉皇大帝还是阎王爷。 “我知道你想超越永和堂,不过,你知道那瓶金疮药的来处吗?”夏翌辰问。 “是永和堂的?”阿丑已经猜到几分。 “军中用的金疮药都是来自永和堂,而永和堂的金疮药,也只供军中。”俞则轩解释。 “你们想要金疮药?”阿丑一边琢磨他们的意思,一边寻思起来:若是如此,上次那个“贼”就不是他们一伙的了。那么,是个军中人物?还是说,永和堂把药偷偷卖给了他? 俞则轩点头。 阿丑勾起唇角:“永和堂的药,算不上顶好。我能做出更好的药,就不知你们要不要。”她暗自欣喜:这下有大单了,说不定还能长期合作。 雄土鳖四钱,胆南星五钱,血竭五钱,没药八钱,马钱子(微炒)九个,龙骨(涩舌者真)三钱,南红huā五钱,川羌活三钱,螃蟹骨三钱,当归三钱,净乳香一两,口防风五钱,白芷五钱,升麻五钱,菖蒲三钱,川芎四钱, 这方子才是最好的金疮药,清末北京某王府护卫,夜间将一飞贼由屋顶打落。抓获后从飞贼那里得到的药,并发现这方子十分有效,能治一切跌打损伤,敷后五分钟即可止血、止痛,照常行动。日后人们都称此方为“贼方”。 若能做成这笔生意,想来利润也十分可观。 夏翌辰早就慵懒地靠在一旁,品茶听书,把谈生意这样琐碎的事情交给俞则轩。 “我想和姑娘先买一些看看效果,若真如姑娘所说,日后定不会少了生意。”俞则轩态度客气礼貌。 “也好”阿丑理解地点头“都了解清楚才好谈买卖。明日便能给几瓶你们看,试用过以后,你们再决定要多少吧。” 俞则轩又说:“另外,还有个条件想和姑娘商量。” “请说。” “我们的这个交易,请姑娘保密,也请姑娘不要将这种药卖给其他人。”俞则轩提出条件。 “你想做独家,也可以,那价钱上,我就不会让太多了。”既然有要求,那就要付出代价。何况这种神速特效药,她可不会卖到满大街都是。寻常人跌打伤,用寻常药便是。贼方好是好,可大材小用,价钱也不低,不适合大众化推广。 注:[1]照磨司,负责审计、监察官员。 ps:一更 100 淳于 阿丑离开后,俞则轩往后一仰,靠在椅背上大笑:“总算遇上个厉害的,让你碰钉子了!” 夏翌辰白了他一眼,桃huā眼依旧笑意迷蒙:“很好笑吗?” 俞则轩在这样一片迷蒙光晕中却感觉到了危险的气息,连忙坐正,把话题扯到正事上:“你不是说,暂且不想让她知道吗?怎么今日突然改变主意了?” “因为盔甲事件。 夏翌辰言简意赅。 “呵,盔甲和这个有什么关系?”俞则轩一副不大相信的模样。 夏翌辰敛了神色:“很简单,让钱展业明白事态严重性,远比让不让她知不知道重要。” “钱展业就那么相信她?”俞则轩疑惑。 夏翌辰摇头:“算不上相信,但却不会怀疑。因为当初,是徐泰引荐她的。徐家和钱家交情不浅,也算她捡了个便宜。”何况他当日说过,让她抱紧这棵大树。如今,倒为自己铺了路。 俞则轩点头:“所以,你两害相遇取其轻,还是让她知道了,再来个顺蔓摸瓜,提出金疮药的交易?” “正是。这个人,表面上看起来厉害,其实也不难搞定。”夏翌辰勾起唇角,似乎有了好主意一般。 “你是说,钱?”俞则轩了然:一有钱赚,便既往不咎了,真是一个好弱点! 夏翌辰颔首不语。 其实,阿丑并非一有钱赚便既往不咎。一来,她追究不起,对方身份往往太显赫,怎么追究?第二,把敌人变成朋友,是消灭敌人最简单的方法,又不是什么深仇大恨,多一个盟友有何不好?第三,两利相遇取其重,两害相遇取其轻。这个她也会衡量。 “我看她倒像是得了便宜还卖乖的人,以后你还是躲着她为妙,省得被数落的一无是处。”俞则轩半开玩笑警告。 “本来就被她伤面子,如今你还要挪揄我?”夏翌辰含了半分不满,桃huā眼斜睨俞则轩。 “我看你啊,是被宠坏了”俞则轩甩开折扇,悠闲自在地轻摇“以往的人给你面子,要不顾及你身份。要不因为你这张妖精脸。她可是两样都没放在眼里。才敢给你下马威。” “你不照样两者都没放在眼里。真不怕我治你罪?”夏翌辰还击。 “等我告诉长公主去,长公主才不会看你胡做非为呢!”俞则轩说完便一溜烟跑了,端的是半分畏惧全无。 夏翌辰一手扶额,轻叹一声:他这个昱王世子。当得真够失败的! 第二日,阿丑应约前往淳于府为淳于老夫人看病。 淳于府的规制自然没有钱府那么大,走入内院。进了内院正房的门,便看见回廊上候着几个小辈,还有几个丫鬟婆子。走到房门前,一应丫鬟打起帘子,将阿丑让了进去。 淳于老夫人半倚在床上,穿戴齐整。对于世家大族这种即使得了重病,看郎中也得梳妆打扮得像见客人一样的礼仪。阿丑很是无奈。这么折腾病人,也不知病会重几分。 因着阿丑是女郎中,垂纱便没有放下。阿丑伸手诊脉,再看了看老夫人气色,便有了诊断:“热邪不去。大约先前的郎中开了许多温补之药,导致病情愈发严重。” 一直在阿丑身旁的淳于政点头:“姑娘妙手,先前的郎中,的确开了许多诸如柴胡之类的药,却久治不愈。” 阿丑颔首解释:“大人,老夫人的病是时节引起的,如今暑热,正当清热。先前的郎中,大约以为令堂体虚,想要进补。虚也分种类,不是温补就能解决的。我开个方子,先让老夫人服用着,等到饮食恢复,便换个调理的方子,调养些许日子就能痊愈了。” 淳于政子打听清楚了,钱展业的病就是阿丑治好的,便也多了几分信任:“姑娘尽管用药,若能让老母亲好过些许,我自感激不尽。” “大人放心”阿丑浅笑“我一定尽力将老夫人治好。” 来到外室,阿丑写下方子:蜜炙枇叶刷包三钱,生甘草三钱,蜜炙桑白皮四钱,南huā粉三钱,鲜地骨皮四钱,甜杏仁三钱,海浮石先煎四钱,干桑葚杵先三钱,连皮青蔗劈先一两,[1] “过两日我再来为老夫人诊脉,看看情况如何。”阿丑把方子交给淳于政。 “有劳阿丑姑娘。”淳于政封了银子,将阿丑送走。 出了淳于府,阿丑按约定前往开悦酒楼,给俞则轩和夏翌辰送金疮药的样品。 雅间内,夏翌辰看了看桌上的两瓶药,拿了一瓶递给自己身边的下属:“去试试这药效果如何。” “是。”下属立刻就下去了。 阿丑也不着急,只望着窗外出神。 盛夏日光灼灼,街上的人也少了些许。尽管如此,淮南城依旧热闹繁华。 “姑娘此药真能药效非凡?”俞则轩有些难以置信的样子。 “敷后五分钟即可止血、止痛,照常行动。试过药,俞公子便知真假。”阿丑自信十足。 不多时,去试药的属下回来,面上显露惊喜之色:“世子,真乃神药!” 夏翌辰点点头,什么也没说,谈生意这样的琐碎活,他向来懒得掺和。 阿丑却开口了:“俞公子,不知道,你们想要多少?” “第一批五百瓶,十天之内可以吗?”俞则轩问。 阿丑估算了一下才回答:“好,今日是六月十五,六月二十五,还是在相同的地点。另外,两位说过交易保密。因此,也不好签契约,所以都是现货交易,一手交钱一手交货。” 付定金这种事实在没必要。首先这两人都不是缺钱的主,其次他们若是爽约,她大可以把东西卖给别家,总之她包赚不赔。 俞则轩又说:“价格” “价格,一瓶一两银子,这个不讲价。”阿丑十分认真。 俞则轩点了头。这样的药效,配上价格,也算值了。 “好,就此谈定。”一两银子一瓶,她赚得也不少了。虽然这样卖药辛苦,毕竟都是她自己做,独家秘方不能假手于人,但是赚的也多。看来,还是知识产权值钱呀! 从开悦酒楼出来,阿丑回到家中。院子里,徐奶奶正在浇huā,阿丑走上去接过水瓢:“奶奶,我来吧。” “今天事情办得还顺利?”徐奶奶脸上的皱纹随笑容晕开。 “都顺利,奶奶,我听念心说,十八开业你一定要去帮忙?”阿丑本意是不想奶奶去的,开业那天一定忙,如果奶奶去了,一定会帮忙,又辛苦她老人家。 “我知道你们不想我操心,可我总觉得,如今在淮南这日子,过太不自在哩!”徐奶奶叹息一声。 阿丑眨眨眼,放下手中水瓢,关切地问:“奶奶,那里过的不好吗,还是不习惯?” 徐奶奶摆手:“都不是。先前在谯郡,我还能帮上忙干些活。如今到了淮南,你尽让我歇着,歇得我都不自在咧!” 阿丑掩唇而笑:“奶奶,哪有这个道理,不是歇着才自在吗?” “可我一个人歇着,看你们忙东忙西、跑上跑下,哪里自在得起来?所以呀,开业那天,我是一定要去!这些日子都不让我去,开业还不让我去,你要真当我是奶奶,就别拦着。”徐奶奶带了几分命令的口吻。 阿丑却因这口吻笑了:“奶奶,过一阵子做起来,就没这么忙了。” “就当我看看孙女如今的本事,也开心一回”徐奶奶语重心长“我又不做什么重活,医呀药呀我都不晓得,最多帮你们做点吃的,端几杯茶。” “既如此”阿丑思索片刻,看着奶奶有些浑浊却殷切期盼的双眸,最终点了头“好,奶奶,那说好了,那天不准干重活。” 这样喜悦的日子,也该要有亲人的陪伴。 六月十七,阿丑再次来到淳于府,给淳于老夫人诊脉。 “老夫人病情已经好多了,如今能吃多少饭?”阿丑收回手,问老夫人身边的大丫鬟。 “已经比之前好多了,饭量大约有以前的七成。”丫鬟回答。 “还口渴吗?”阿丑又问。 丫鬟点头:“口渴还有,不过喝水次数不像以前多。” “青黄不接的时候,秋梨难寻,如果有梨,就让老夫人吃梨。如果嚼不烂咽不下去,就打成梨汁。若是没有,也不打紧。”梨平燥生津,拿来养生最好不过。 丫鬟答应着,便吩咐下去。 阿丑又转向淳于政:“我再给老夫人换个方子,这方子以调养为主。” 潞党参三钱,生黄三钱,生粉草三钱,箱归身二钱,huā麦冬三钱,云茯神人乳拌蒸三钱,大生地八钱,乌梅肉三钱, 淳于政接过方子,看了一回,赞叹道:“阿丑姑娘真乃神医,药到病除,所开方子,都是见所未见的奇方!” “淳于大人过讲了!”阿丑淡笑。 “此次治好家母的病,我实在感激,除了金银俗物,也没什么好答谢的。日后姑娘有什么我说得上话帮得上忙的,我一定相助。”淳于政言辞恳切。 “淳于大人谦虚,阿丑先谢过大人好意!”多一个靠山,自然是好的。 注:[1]出自《王孟英医案绎注》,清?王士雄著。 ps:二更 101 开业 六月十八,一大早,五十铺街的店面陆续开工。 古玩店的伙计推开门,朝隔壁点心铺的伙计寒暄:“昨夜那场大雨下来,今早凉快多了!” 点心铺伙计把门板一块块卸下来:“是呀,晚上下雨最好,白天凉快,还不影响生意。” “唉,对面那家店放招牌的地方怎么多了块红布?”古玩店伙计指着前方惊奇道。 点心铺伙计抬头看了几眼:“昨天还没招牌的,不会今日要开张了吧?” “有可能,不知是卖什么。总之不卖古玩就成!”古玩店伙计嘟哝。 “总之不卖点心就成!”点心店伙计接话。 阿丑来到店铺后门,进去后检查一番准备工作:“免费发放的凉茶虽然我们已经煮好不少了,不过等下要是人多,还得再煮,千万别供应不上了。” 徐奶奶站出来:“煮凉茶的事,我和秋妹看着就好。” “秋妹,你时刻注意着存量并告诉奶奶。煮多了也不打紧。”阿丑嘱咐田秋妹。 田秋妹笑着点头:“姑娘放心,我两边多跑跑就成。” 阿丑又说:“这天气热,煮出来的凉茶你们自己也别忘了喝几杯,给柜台的一升和大成也送几杯,身体是我们的本钱!” “姑娘放心,我也记着。”念心颔首。 吉时一到,锣鼓震天,舞狮表演在门前拉开序幕,一下子聚集了大量观众。事先制作好的红纸海报已经贴出来,写着今日开张的促销活动。 不多时,人潮涌动,阿丑从店里面走出,亲自拉下遮住招牌的红布。 红布飞落,招牌上清晰地写着两个金字:堇堂。二楼的窗户打开,念心和田秋妹用竹竿把写着“堇堂”和“药”的火红灯笼挂出来。 舞狮达到高潮,便暂时停下。阿丑示意自己有话说,举手让大家安静:“今日。堇堂药业开张,欢迎各位街坊邻里光顾!盛夏酷暑,堇堂药业也体恤大家,进店便有免费的清热凉茶赠送。买药全场打九折,店外我还会亲自开义诊,直到下午申时末!” “原来是药店!”众人议论。 “方才看见他们贴的东西,我还以为写错了呢!” “免费凉茶,免费瞧病,这势头很猛呀!”有人评价。 “永和堂就从没这么阔绰过!” “人家那是新开张,永和堂财大气粗。能比吗?” 又有人摆手:“唉。可不是这么说。我还从没见过药店开什么义诊的。你们看那上面写着,以后每逢初一、十一、二十一,都有义诊呢!” “嘿,这法子新鲜!看了病。不正好去他们家买药吗?” 阿丑扫了眼一片哗然的众人,面纱下嘴角微微勾起——她要的就是这样的效果。举手示意舞狮继续,她走到已经摆好的桌子前,开始义诊。 永和堂后院,何思峻喝了一口伙计带回来的凉茶,抿唇沉吟了许久才开口:“你猜,这茶方的最多的料是什么?” 淮南店的掌柜摇头:“实在惭愧,喝不出都有些什么药。这,清热凉茶。老朽活了一把岁数,从没听过!” 何思峻笑的有些狡黠,摆摆手道:“不是什么药,是冰糖。” 掌柜的一口老血差点没喷出来:“少爷的意思,这就是一杯糖水?” “也不全是。”何思峻摇头,“这凉茶,放冰糖是为了口感,自然还有其他的东西。” 掌柜的这才舒一口气——要是那个新对手,靠一杯糖水,把药业大哥永和堂弄得今日门可罗雀,也就太丢这药业一哥的面子了。 “本来是送药回京城复命,路过淮南却遇上个新鲜劲敌,”何思峻叹息,“我是想要管一管,奈何,京城还等着我手上的药。先把这事和我爹禀报吧,看看我爹有什么说道。”他压下心中的不甘,依旧表现得像往常一样谦和有礼、服从命令。 谯郡是他做起来的,如今刚有起色就把他召回去。回到京城,说不定又要派给他什么吃力不讨好的活,做出一点起色,又把他调离。这几年来,不都是如此? 何思峻长叹一声。 “少爷可是有什么想说?”掌柜的问。 “哦,”何思峻恢复平日的模样,“我年纪轻,见识浅薄,对此事也一筹莫展,没什么想要说的,大约是一路赶过来,有些累了。”年少时,他总以为只要自己有才干,就能得到家族的倚重,于是总是很努力,总喜欢出头。可惜家族的确倚靠他的能力,却从不重视他,这算不算一种悲哀呢? 于是时至今日,他早已韬光养晦,很多事情选择埋在心里。 那凉茶,有三味药——夏枯草、桑叶、菊花。[1] 这三味药虽然都是清热良药,但他们一起煮是否真的能清热解表,他不敢肯定,毕竟他没有系统学过医理。不过他敢肯定的是,这家堇堂的老板,不是个简单的人。时正盛夏,免费发放清热凉茶,绝对能吸引不少人,而且这个什么清热凉茶,绝对是独家。 但是这一切,他不会说。如果父亲派了其他人来处理此事,他说出来,不是白白便宜别人,为他人作嫁衣裳吗? 堇堂药业门口,阿丑左手扇了扇风,右手继续写方子。虽然头顶上早就支起了临时的棚子遮阳,而且昨夜还下了雨,但这天只要太阳出来了,气温回升就很快。刚过午时,已经热得要把人蒸干了。 望了眼排得老长的队伍,刚走出门的田秋妹感慨:“这么热的天,怎么瞧病的人还排这么长的队,受得了吗?” “就是天热,病的人更多。”阿丑叹一口气,送走一位带着孩子的母亲。 田秋妹端上一碗凉茶:“姑娘也喝一些吧,这外头更热。” “谢谢,你先放着吧,我等下有空就喝,”阿丑似乎又想起什么。“凉茶还够吗?” 田秋妹点头:“我和老夫人煮了好多了,目前还能应付。” 阿丑颔首:“再去煮些,下午兴许人更多。” 果不其然,到了下午,一来上午堇堂药业开张免费发凉茶的事情已经传开;二来属热难耐,大家听闻有解暑的东西,都来讨一碗喝。于是堇堂药业门口更是人潮涌动。 直到酉时初,阿丑结束义诊,并对还没看到病的人说过几天六月二十一再来,人们才纷纷离去。阿丑在心中叹息:这些人看打扮,都是些穷苦人家;大家大户的人,这么大热天,那里会来排队挨罪受,又不缺那几个钱;稍微富足些的人家,也不会来受罪。只可惜僧多粥少,病人多义诊少,她这样做也只能杯水车薪,姑且帮助他们一点罢了。 走进堇堂药业敞开的大门,阿丑绕过人群来到柜台后面,询问已经闲下来的杜一升今日生意如何。 “老板,别看凉茶那边那么多人,真正来买药的还是少数。中午的时候那边忙不过来,大成还过去帮忙了一阵子。”杜一升回话。 “这也在意料之中,”阿丑点头拿起今日的销售记录,“免费的东西,谁不愿意要。但我们也不能指望谁都来买药,毕竟,生病的人不是大多数人。要是真的有一天,半个淮南城都来买药了,那才是可怕的事情。所以我前几天就和你们说了,我们要宣扬的是,疾病有良药,无病可保健。不急,慢慢来。” 店打烊之后,阿丑在后院正房的会议室总结今日情况:“今日大家都辛苦了,我粗略看了看销售记录,这个成绩,合格肯定有的,具体的我也要回去算过才知道。今天大家回去也早点休息,明天早上我再来说详细的。另外,今天还剩一些凉茶,当是福利,大家拿回去喝吧。” 回到家用完晚膳,阿丑在书房里整理账目,统计今日的销售情况。 不多时,念心已经拿着自己整理好的仓库记录来敲门了:“姑娘。” 阿丑放下笔,走到外间开了东厢房的门:“坐吧,仓库记录都整理好了?” 念心点头在东厢房外间的椅子上坐下:“凉茶那部分,我们之前置办的存货总共花掉了七成多,其余的都还好,这是详细的数目。”她递上记录册。 阿丑看了一回:“嗯,你也辛苦了,早些睡吧。” “姑娘别太操劳,做不完明天做也成。”念心关切之情溢于言表。跟了阿丑这许多日,她除了敬佩,就是心疼。这样一个年轻姑娘,却连半分享福的机会都没有…… “谢谢,我自己有分寸,”阿丑又指了指北边还亮着的灯,“去叫奶奶早些睡吧,她今日也累了。” 念心答应着离开。 第二日卯时正,会议室里,阿丑详细地说了说昨日的情况:“昨天义诊开的方子我都有标记,也事先叫你们在抓药时记录下来。昨日八成的生意,都来自义诊。这个消息,既是好消息,也是坏消息。好消息,因为义诊极大地带动了堇堂的销售;坏消息,因为我们堇堂本身的销售能力并不乐观。” 注: [1]此方为夏桑菊凉茶。 ps: 补更一RP 102 解暑 金大成有些困惑:“为何靠义诊,就算不得好?” “靠义诊带动,实际销售额还必须减去诊金,才是你真正卖出去的价钱。因为你免费提供了诊脉,但实际上,诊脉也是要收钱的。”阿丑解释。 “所以,我们现在靠少赚了诊脉这部分钱,才有了这么多生意?”杜一升已经明白了。 阿丑颔首:“可以这么理解。” “那这情况,有什么解决办法没有?”金大成皱着眉头问。 阿丑沉吟了片刻:“销售分析,首先要做客户群的细分,也就是说,不同的客官要买不同的东西。富贵人家,用什么都要用最好的,大约都习惯去永和堂这样的地方,短期内我们很难改变他们的习惯。不过这一点,我们可以从别的方向努力,比如,和达官贵人打好交道,他们之间也有来往,一传十十传百,慢慢的让富贵人家都知道,我们才是最好的。当然,你们现在可能还做不到这些,因此也不是你们努力的方向。” 这一条路,要靠她来走。 “那我们的努力方向是什么?”杜一升问。 “让平民百姓来我们这里买药。能做到这个,只有两条路。一是我们这里的东西更加便宜,二是他们想买的东西其他地方买不到,”阿丑解释完便拿出方案,“如今我们的定价略低于永和堂,但仅此还不足以形成优势。我们需要告诉客人,我们有别的地方买不到,而他们恰好需要的东西,也就是我们推出的方剂。” 堇堂方剂类产品,分为祛湿除邪、清热解暑、平燥润物、防风驱寒这四大品种,分别对应春夏秋冬四个节气,除了保健产品。还有急救类、治疗类等等,但现今品类还不太齐全。 阿丑将今日的目标说出来:“昨天的凉茶,想必已经收到好效果了。今天大家在清热解暑系列上要加把劲。” 只是卖药,和别人没有不同。没有自己的独到之处,卖到死也卖不出名堂。唯有利用自己的优势,才能取胜。 开张那日的凉茶收效很好,一连几日,堇堂继续以清热解暑为卖点,有病治病,无病保健。吸引了不少人。而六月二十一的义诊,依旧人满为患,让阿丑忙了整整一天。 “我看再这样下去,我们干脆别卖药。开茶馆也好呀!”田秋妹一边装龟苓膏,一边和念心嘀咕。 念心顿了一下:“先做好手头的事,姑娘自有打算。” 阿丑站在柜台前,看着如今的状况,也有了类似的想法。药食同源。药膳也是一个发展方向,不过她可不想单一经营。 其实不拘卖什么,只要能盈利,能长久,什么生意都成。不过她如今依靠的。是这酷热难耐的天气。等过阵子秋天凉快了,也许平燥润物系列就没这么好势头了。因此,利用好现在的优势,以及转化成其他的优势,很重要。 “大成,你今个下午和我去木匠那里看看,买些桌椅回来。明日起,在我们外边支个临时的摊子,摆上桌椅。”阿丑决定先用临时摊位处理,等过些日子证明这是一个长久途径,再进行店面扩容。 金大成答应道:“好嘞老板!” 第二日,有了桌椅,来买凉茶和龟苓膏的人更多了。晚间阿丑清点好账目,喜色在面纱下蔓延——开张那日白送出去的夏桑菊凉茶,如今全部靠清热解暑系列赚回来了。再加上药材方面的销售,也就是说,第一个月,她能盈利了! 这是个好兆头,但也让她有些担心。堇堂的迅猛发展,绝对已经被永和堂、易安堂他们盯上了。他们又会给自己什么新挑战呢? 坐以待毙不是她的风格,她得想些法子才行。如今结交的都是淮南道上层的官员,下面无人是个问题。一个计策在她脑海中成形。 这日她前去谒见钱展业,顺道带去了一盅龟苓膏。 “听说这几日,你搞的义诊,广受欢迎呀!”钱展业放下手中的公文,笑容亲切。 自然,身为父母官,更关心什么义诊什么赈济。这个道理,阿丑明白:“钱大人过誉,我当初也没想到会这么受欢迎,看来需要帮助的人,还是很多的。” 钱展业哈哈一笑,指着桌上的龟苓膏:“我那个小儿子,前两天一直喊热,也不知道是哪个下人给他买了一碗,如今就喜欢上了。我是想问一句,这玩意儿能天天吃吗?” 阿丑赔笑:“阿丑拙技,能得钱小公子赏识,是阿丑的荣幸。大约堇堂售卖的龟苓膏、凉茶是甜的,所以钱小公子才更为偏好。这些东西虽然算不得药,但毕竟不是五谷,天天吃肯定不行。劳烦大人劝一劝钱小公子,切莫吃多了。” 钱展业点头:“我还听说,府里有个老妈子,头昏眼花,双目都是血红的,吃了几晚龟苓膏便好了。所以这到底是药,还是什么?” “药食同源,能治病的不单是药,有些食物也有一定的功效,”阿丑解答道,“我之前读过一本书,是一个郎中把自己看过的病人记录下来。其中有个孕妇难产,情况十分危急。那位郎中要孕妇的家人去买两大块上好猪肉,煮成浓汤让孕妇喝下,孩子便顺利生了下来。”[1] “只拿了猪肉煮汤,就治好了?”钱展业惊奇。 “是的,没有用别的药,就拿猪肉煮汤。肉汤提气,也能补充营养,让产妇有气力。”阿丑解释。 钱展业捋了捋胡须:“奇哉!这么说,我们平日吃的东西,许多都能治病?” “的确如此,所以,药和食是一样的,不能长期吃一种,要多吃那些品类,换着吃,这样才不容易生病。生病,就是因为身体却少了某一种东西,吃药治疗,就是补那种东西。”阿丑尽量简单明白地讲述。 “是个道理。”钱展业颔首。 “另外不只是饮食,外部环境的变化比如天气,也会影响人的健康。如今盛夏,就算平日里饮食再均衡,太阳底下站久了都会生病。”阿丑转移话题。 “我也时常感慨那些守在外面的差吏,隆冬腊月,三伏酷暑,都要当值!”钱展业面带忧色。 阿丑突然道:“我有一个想法,就是不知大人是否准许?” “但说无妨。”钱展业伸手示意。 “寻常人遇上天热,少出门或者挑早晚凉快的时候出门,便能防止中暑。可衙役们不比他们,有职责在身,因此堇堂想免费提供一些凉茶给他们,就不知大人觉得此法是否可行。”阿丑仔细观察钱展业的神色。 钱展业沉思起来,没有回应。 阿丑有些忐忑,此举的确有点突然,不过,淮南道也设有医官,她想做坏事绝不可能一路凯歌。应该不至于被怀疑别有用心吧? 许久等得阿丑都有些心焦了,钱展业才开口:“这件事我会和下面的人商量,若真有必要,会再找你。” “谢大人。”阿丑行礼道谢,却还是没琢磨出钱展业到底在考虑什么,也没琢磨出这个回答算是个什么意思。会不会就此石沉大海,再不提起?那也是她无法改变的命,反正已经尽力了,等结果就是。 六月二十五,金疮药交货的日子。 开怀茶楼顶层的雅间里,瓷质花瓶里升腾起缕缕凉意,冰块在里面一点点消融。 阿丑坐在椅子上,也不碰开怀茶楼夏日才有的昂贵冰花茶,只看着俞则轩在那点货,余光瞄到坐在那也不喝茶也不看俞则轩点货,只是出神的夏翌辰,语气带着鄙视:“两个人一起点,难道不是更快吗?还有你那些什么手下什么的?” 夏翌辰一挑桃花眼:“你又怎么知道,我需要更快?” “脾气古怪的种ma……”阿丑小声嘀咕。 夏翌辰自然是听见了的,只不过他装作没听见,却暗自思索起这句话的含义——zhongma?这是什么玩意儿? 俞则轩清点完毕数量,将五百两银票递给阿丑:“下次要货,我会派人告诉你数量以及新的交接地点。” 阿丑接过银票看了看:“那我怎么确定,来找我的人,一定是你的人?” “暗号是:千金不卖,万金难求。”俞则轩规定了接头方式。 “好,”阿丑颔首,“合作愉快。”言罢便告辞离去。 雅间的门吱呀被关上,夏翌辰双手枕在脑后,有些慵懒地向后靠:“你说,徐泰会怎处置她?” “你是想问,徐泰会怎么在她和永和堂之间做出选择?”俞则轩挑眉。 “不,我是想问,四王爷会怎么在她和永和堂之间做出选择。”夏翌辰笑得散漫。 “那自然不用多说,舍她而取永和堂也!”俞则轩显然认为此事毫无悬念。 夏翌辰轻轻摇头:“若真如此,你随时要做好伸出援手的准备了。” “为何不是你伸手?”俞则轩蹙眉,“这种事,一向是你出面!” “因为我认为,我还没有机会出面。”夏翌辰闭上桃花眼。 注:[1]出自《王孟英医案绎注》,清?王士雄著。 ps:补更二 103 眉目 一辆马车在淮南城郊的一处院落停下。 “他已经到了?”丁香色面纱的女子唯露出一双不带感情的美眸,轻轻挑起车帘问。 “是的。”一位蒙面男子站在院门口回答。 “罢了,我且看看他这些日子都拿到什么结果,”容清澜微微仰头,又转向一旁的蜻蜓,“蜻蜓,你先进城,把下榻的地方布置好,我等下和你会合。” “是,姑娘。”蜻蜓点头应答。 院内,徐泰摆弄着几株花草,听到细微的脚步声,才转头打招呼:“容姑娘。” 容清澜不以为然地扫了眼院子里的花草:“可有所获?”她向来觉得徐泰喜欢摆弄花草的习惯小家子气。 徐泰也不因她的眼神而愠怒,依旧温文尔雅,说出的话却反而让容清澜生气了:“太子比我们快一步,俞则轩已经有些眉目了。” “岂有此理!”容清澜伸手一拍回廊的柱子,春葱玉手打在坚硬的柱子上,直叫人有些心惊担忧——这双手不会打坏了吧? “容姑娘稍安勿躁,有些眉目,不等于水落石出。他们选择明着来,早就见过那些官员了。如今他们在明我们在暗,显然我们能更加方便行事。”徐泰状似早习惯了容清澜这样“残害”自己玉手的行为,依旧从容温雅。 “那么,这些眉目到底是什么?”容清澜深吸一口气,冷静下来。 “寿阳县八公山上的山贼。”徐泰回答。 容清澜蹙起柔美的青黛:“山贼和贪墨有什么关系?” 徐泰解释:“主上和太子都得到了淮南可能存在贪墨的消息,却都想查出真相再一举向皇上揭发。于是太子派了俞则轩和夏翌辰。夏翌辰还没到淮南城,就绕道带着昱王府亲兵跑去寿阳捉山贼……” “所以你怀疑,他们一早知道那山贼不寻常,便去了?”容清澜侧头说出徐泰未说完的话。 徐泰点头称是:“的确如此,还有一点。让我不得不怀疑这路山贼的确非同一般。” “是什么?”容清澜疑惑。 “虽然夏翌辰在用兵打仗上是个草包,但是昱王府的亲兵,不是吃干饭的。”徐泰摆出自己的推理分析,“那些亲兵。接受过昱王府特别训练。还有一些,甚至是跟着龙钰公主上过战场的。普通山贼,随便打打就能剿灭。可这次出击,只带回了几个俘虏。更可笑的是,俘虏交给淮南道之后,押解去往京城的途中,居然被劫走了!” 容清澜眉心愈发皱紧。显然意识到了事态严重性:“既然是个大案子,我也不着急了。我先进城了解情况。你那边,可别让那两个家伙有什么大进展。” “放心,我会看着那两个人的。”徐泰胸有成竹。 送走容清澜。徐泰在院子里坐下:“来人。” “属下在。” 徐泰叹息一声:“盯着容姑娘,如果她要下杀令,无论如何拦下来。” “是。” 入夜时分,钱府的大门刚要闭上,却突然有一个斗篷男子来访。 钱展业在书房与之相见。斗篷男子进门后并未就坐,只将风帽摘下行了一礼:“徐泰见过世伯。” “徐世侄不必多礼,”钱展业笑容亲切,“这次来淮南,怎么如此神秘?” “请世伯见谅。这回不宜张扬,也请世伯不要透露我的行踪。”徐泰恳求道。 钱展业颔首:“你的事,也不会有旁人问起,我自不会多说。你既然不愿让人知道行踪,来找我想必是有要事吧?” 徐泰笑了:“世伯料事如神,前些日子听闻有山贼要押往建业,这几日突然又听说,贼人被劫走了,此事颇为蹊跷。” “这件事,本是昱王世子闹出来的。可是后来,隐隐和许多事都扯上了关系。贼人被劫走,我们也在追查,但一无所获。”钱展业摇头叹息。 “隐隐和许多事扯上关系?”徐泰追问。 钱展业遂把盔甲一事和药品一事告诉徐泰。 徐泰闻言陷入深思,钱展业继续说:“这件事情,户部尚书俞贺扬的大公子主动请缨,说想要查明,我就允了,不知如今结果怎样。盔甲一事,还要感谢阿丑姑娘想出的办法。” 俞则轩想要有所作为,这一点徐泰知道,但是阿丑在淮南,还想出了那个办法,实在出乎他的意料。果然,当初主上就说她是一把利刃,果真用处极大! “阿丑也在淮南城?”徐泰问。 钱展业点头:“她来淮南城不到一个月,是来做生意的,那药店做得不错。当初人是你找来的,她可靠吗?” 徐泰心下暗道:来淮南城做生意?做的还是药,这下淮南城的事就复杂了。 “阿丑姑娘的背景、人品,世伯都可放心,她和第一富商墨家,有些渊源。”徐泰明白,钱展业这样问,一定是想要用阿丑。如果阿丑能为钱展业所用,也不失为一个好途径。毕竟那次抢功事件后,四王爷和墨家的关系有些微妙,直接帮四王爷,阿丑想必不会答应。 “原来如此,可靠就好。”钱展业这才放心。 徐泰把话扯回正题:“山贼一事,颇为蹊跷,此中诸多关联,我也有心查一查,还希望世伯不嫌弃我愚笨。” “你查一查也好,你的人品能力,我都是信得过的。”钱展业当然希望多一个人帮他。 开安客栈天字号房间里,夏翌辰拿到最新的密报,看完之后递给俞则轩。 俞则轩浏览一遍,倒吸一口凉气:“这个斗篷人,一定是徐泰!” “还好你之前决定,在真相大白之前,都不告诉钱展业,”夏翌辰端起酒杯,饮得极其缓慢,“否则你现在就该哭死了,我们打赌,钱展业肯定全盘相告!” “你醉了。”俞则轩瞟一眼桃花眼染上几分醉意的夏翌辰。 “我没醉,”夏翌辰又给自己倒了一杯酒,“这么说,他们可能要开始行动了。” 俞则轩已经习惯了这个成日半醉不醉的人:“反正如今我们也没什么有价值的线索,劫杀山贼的人,最后都回到了八公山。” “这只能说明两件事,第一,那伙山贼技艺高超,不简单。第二,这伙人很谨慎呀!”夏翌辰破有些叹息。 “此路不通,我们该换一条路了,”俞则轩拿掉夏翌辰手中的酒杯,“我知道今日边关又传捷报来了,可是你再喝下去,我们这边没进展,又让四王爷得了头筹,你怕是一辈子也掌不了昱王府的兵权了!” 夏翌辰的嘴角勾起,看着却像苦笑:“你以为我真为了那什么兵权?” 俞则轩恨不得扇他一个耳光,手拿起来,脑海中却浮现出幼时刚认识他的情形,戾气尽数化成一声叹息:“那就想想你真正想要做的事吧!”言罢便要走出房门。 走出门的那一刻,夏翌辰突然开口:“去查军器从军器所出来,一直到淮南使用的整个过程,的经手人……” 六月二十七,正是集日,阿丑想着这些日子都快忙疯了,也没怎么陪奶奶,于是决定和奶奶一起逛街。 “这个东西做得针脚细密,买回去给奶奶当坐垫吧!”阿丑拿起一个软垫,付了钱。 徐奶奶笑得开怀:“你这妮子挑的东西,自然是好的,越发精明了!” 阿丑挽着奶奶的手,笑语连珠:“做了这些天生意,不精明一点怎么行!那边有耳坠,去哦们去看看吧!” “好,你如今比不得从前,总要和那些个官家、富商打交道,打扮可不能同以往那样简素了,也得置办些好的首饰衣裳。”徐奶奶嘱咐。 阿丑伸手拉了拉裙摆:“这道理我懂,自来了淮南城,我的衣裳也没见差的,人靠衣装马靠鞍,穿得不好,出去谈生意也没底气。” 徐奶奶笑着打量一番阿丑今日的碧色衣裙,满意地点点头:“愈发出落得像大姑娘了!” “奶奶又乱说话!”阿丑面纱下一撇嘴。 逛了一圈回到家,隔壁家的一个小丫鬟就来敲门:“方才有个人来找,说是自己姓赵,见姑娘家没人,又来拍我们家的门,问问是不是有人住这。” 姓赵?莫不是赵二哥? “那人还说了什么不?”阿丑急忙问。 小丫鬟摇头:“没有别的,就说让姑娘回来后去城北的一家会馆找他。”又说了那会馆大致的位置。 “谢谢,难为你记住了,”阿丑点头称谢,“我方才正好买了些桂花糖,你也拿几块去吃吧!” 小丫鬟接过桂花糖,欢喜地跑了。阿丑则进去和奶奶说明此事。 “当初我们搬进来,我就写了信给赵三嫂,叫驿站递到古井村去了。没想到这么快赵二哥就来了。”阿丑边说边拾掇出一些东西,打算叫赵二庆带回去。 “赵三嫂是难得的好人,还有佟家小五,多带点罢,跑一趟不容易!”徐奶奶热情地说, “那也不是越多越好,大热天,赵二哥也要花力气的!”阿丑提醒。 徐奶奶拍拍手:“你看我这记性咧,这都给忘了!” 阿丑掩唇而笑:“奶奶那里是记性不好,就是高兴坏了,我晓得分寸。” ps: 一更RO 104 嫡庶 阿丑按照小丫鬟所说,找到了城北的那家会馆。 赵二庆是刚到淮南城的,此时商贩已经拿着货去找卖家了,押货的都在会馆休息。 阿丑和赵二庆打了招呼,又寒暄几句,递上两个包袱:“这个红色的,是给赵三嫂的;那个蓝色的,拿去给佟五哥。另外我买了些肘huā酱肉,赵二哥你路上也辛苦了,就拿着吃罢!” 赵二庆还是那样木讷,也不多话,接过包袱道了谢,又对肘huā酱肉推辞了一番。 “害你辛苦传递一趟,又不是白得的,你要再见外,下次我可就不见你了!”阿丑把纸包塞给赵二庆,语气不容置喙。 赵二庆只好收下:“那个,卢知县要我来问一句——” 还未说完,就被阿丑打断:“他所说的那个人,早就不存在了,是他自己害死的,所以让他死了那条心。” 未曾料到阿丑说得这般决绝,赵二庆愣了半晌,也不敢再多问。 回到家,阿丑解开赵三嫂给的包袱,里面有一封佟宁信亲笔写的信,打开一看,笔迹有些难看,还有不少错别字:阿丑,俺们都好,你走以后,总觉得没劲。四哥前几日走了,是去做伙计,等他过些日子,定能理解你明白你,不会再怪你。丁大哥已经闭门不出,等八月就要乡试,他一定很忙。赵三嫂有了身孕。薛家的银子,俺会一直帮你要,反正不能便宜他们。这个月的银票就在信封里。 读完信,阿丑眨眨面纱下的双眼,怀念的感觉涌上心头,然而她知道自己不能停在原地。拿出纸笔,又写了一封信。是叮嘱赵三嫂孕妇的注意事项的,又拿了些安胎的药包起来,再去了会馆一趟。 七月初二下午。阿丑在店里的库房清点药材,就有钱府的小厮来到堇堂找她。 “钱大人说了。让姑娘酉时初去一趟钱府。”小厮礼节十足。 阿丑点头:“劳烦这位小哥了!”会是什么事?上次她的提议,莫非准了? 来到钱府钱展业的屋外,门前的小厮朝她摆了摆手,低声说:“姑娘还是待会儿再进去的好。” 话音未落,屋内传来骂声:“下个月就是乡试,你却给我一天比一天顽劣!师傅叫你写的文章,你写的都是什么鬼东西!成日和丫鬟鬼混。能做什么大事!孽障,你真是气死我了!” 话音未落,棍棒声从屋内传出,听得阿丑有些心惊——这是。教训儿子吗? “我不求你如何出人头地,如何功名列侯,你起码给我正正经经做人,别搞得师傅也说你不是,底下人也说你不好。我体恤你母亲早早去了。平日里总想多补偿一些,你偏生做出许多不成器的样子!”钱展业气不打一处来。 “父亲息怒,息怒,孩儿知错了!”屋子里的钱家长子钱之璋看到钱展业站立不稳,一边喘气一边扶着桌子颤抖。急喊道。 外边的人听见不好,都急忙冲进去。阿丑是医者,自然当仁不让地跟进去:“先把钱大人扶到里面去。” 不多时,阿丑为钱展业施完针灸,才松一口气,对旁边的管家道:“没有大碍了,是钱大人动气牵动旧病。如今已经没事,休养几天便好。”钱展业本就有癫痫的病根,如今因为外因触发旧疾,但病根不在,因此并不严重。 管家闻言,这才把悬着的心放下来:“阿丑姑娘数次救老爷于危急时刻,老仆替老爷谢过阿丑!” 阿丑摇头:“管家过奖,治病救人,是阿丑的本分。” 不多时钱展业醒转,看到阿丑便已明了,有些虚弱地开口:“叫你过来,本想说上次你提议的,凉茶一事,倒让你看笑话了。也幸好有你在,否则怕是要被那孽障气死!”钱展业说着又咳嗽起来。 阿丑叹息一声:“钱大人还是吃几帖药稳定一下病情吧,虽然不严重,还是小心为上。等下我去写个方子。” 钱展业缓过来才说:“吃再多药,也迟早被这逆子怄死!” “儿孙自有儿孙福,钱大人也别过分忧心了”阿丑劝解,言罢又看看门口一直跪着请罪的钱之璋“钱大公子许是年纪还小,顽劣了一些,但本性不坏,也并未做什么伤天害理之事。钱大人别太着急,过两年钱大公子明白您的苦心,就都好了。” 钱展业叹息一声:“但愿如此” 钱之璋在门外听见阿丑的求情,又听见自家爹缓和的态度,急忙踩准机会磕头认错:“孩儿知错了,爹,孩儿再不气您了” “罢了罢了,先回去吧,那篇文章重写,三日内给我看。另外,我会让管家亲自把你院里的人清理一遍,没得教坏你!”钱展业没好气地说。 钱之璋想说什么,最终还是没有说,只答应着下去了。 钱展业一声长叹:“哎,都是我这些年一直忙于公务,没时间管教他。他娘亲去的又早。我如今的夫人因着是续弦,也不太敢管他,就成了今天这个样子。” 阿丑听了钱展业的描述,在心中描绘出钱府的人际关系图景。钱之璋应该是嫡长子,是钱展业和原配所生。后来原配死了,钱展业又娶了填房。至于这个填房是真的不敢管还是故意不管,那就不得而知了。毕竟,嫡长子不成器,她生的嫡次子不就顺理成章得到重视了吗? “大人,钱大公子本性不坏,好生引导,日后定能学好。”阿丑劝道。 “希望真能这样罢!我如今也不好和你说细节,凉茶的事,已经准了,你去找淳于政,他是布政司参政,这件事他主责。”钱展业解释。 “好,那阿丑就去找淳于大人。钱大人好好休息,宽心为上。”阿丑言毕写下方子便告辞。 由于阿丑治好了淳于老夫人的病,淳于政对她态度极好,给衙役配发凉茶的事情,各方面合作都很融洽,进展也很顺利。因此,在淮南城官吏之中,堇堂的名声逐渐树立起来。况且,下面的人心里明白得很——要不是堇堂和上边的头有不同寻常的关系,哪会轮得到堇堂给他们配发凉茶? 正当堇堂药业的生意一天好过一天的时候,永和堂的人已经坐不住了。 何思峻坐在永和堂后院的正厅,品着堇堂最近热卖的所谓凉茶——不是开张那日的配方,他确信不是,这里面,有甘草、夏枯草、金银huā、菊huā、仙草,当然还有糖,其余的,他也喝不出来。这个方子,比之前的夏枯草、桑叶、菊huā复杂。 堇堂到底有多少方子?就连一个清热凉茶也能换这么多品种? 正思索着,一旁的何思岱咯咯笑出声:“好甜,好喝!还要!” 厅中的人面面相觑,又不敢多言。下任永和堂掌门人是个痴儿,这事永和堂内部无人不知。听说这个痴儿已经三十来岁,却还要用尿布,如今一见,果然“名不虚传”。 负责照顾何思岱的老仆轻声安抚:“等下再喝,等下买很多给你喝” 何思峻眼中闪过轻蔑:即便这样,你依旧想把他培养成接班人。连话都说不全,怎么可能执掌偌大一个永和堂? 话说何思岱与何思峻的父亲已近huā甲之年。何老爷与发妻是青梅竹马的表兄妹,感情笃深。奈何两人只生出了何思岱这个痴儿,其余皆为死胎。到了四十岁上,何夫人一直愧疚自己不能为何家延续血脉,可每每劝夫君纳妾,夫君都严词拒绝。于是,何夫人买了个小门小户的女子,灌醉了何老爷,让他们有了肌肤之亲。 何老爷醒来之后悔恨不已,奈何大错已经铸成,总不能将人家始乱终弃,毕竟何家也是大族,于是就有了何思峻。然而因为这个原因,何老爷始终觉得自己对不起发妻,让她受了莫大的委屈,下意识地苛待何思峻母子,而且坚持让何思岱继承永和堂的产业。 这些年,何老爷一直在找机会让何思岱历练,却总是像现在这般,事与愿违。 何思峻缄默不语。有那个痴儿哥哥在,根本没他这个庶子什么事。出丑,那便让大家看他出丑吧。父亲喜欢让大家看他出丑,否则怎么会把他推到风口浪尖上来? 淮南城分店的掌柜开口:“大家不要小看堇堂,虽然被堇堂抢走的生意,现在看来并不多,可这个数,每天都在变多。” “变多变多”何思岱有些肥胖的身体晃动着。 掌柜的偷偷抹一把汗:“是的,变多,长此以往,我们的生意就要被瓜分了。” 大家顿时议论起来。 被何老爷指派,跟着何思岱一起来的永和堂管事说:“堇堂再厉害,也不过是刚刚起步,小本生意,怎么比得过我们。你们说她普通药材的价格比我们低一点,那我们就在淮南城和它比价格,把它挤垮不就成了!”价格战,往往是实力雄厚的卖家最钟爱的选择。 何思峻摇头:比低价最简单,可是并不合适他们。 ps:二更 105 罂粟 “不妥,我们的优势不在价格。小店人少成本低,又是从头开始,杀价肯定比我们狠。而且如今他们的价格本就比我们低了,我们去拼价格,是舍近求远的行为。另一方面,这些年来,我们的价格只升不降,如今突然降价,再涨起来就难了。”何思峻出声反驳。 管事不以为然:“只要把堇堂踢出去,淮南城的价格如何,还不是我们说了算?难道二少爷在谯郡不是这样的手法吗?” “谯郡和淮南不同,谯郡是小城,淮南是大城。踢走堇堂,还有易安堂;踢走奉草庵,还有九味香。”何思峻深知两个地方有太多不同,故而策略也不可同日而语。 何思岱抱着布老虎叫嚣起来:“踢走,都踢走!” 另一位管事似乎受了启发:“大少爷机警过人!只对付一个堇堂,杀鸡焉用牛刀。趁此机会把淮南城其他对手都肃清一遍,才是上上策!” 大家闻言纷纷附和。 “此言有理!” “就是,杀鸡焉用牛刀,一网打尽才好。” “淮南城这么多卖药的,早该肃清一遍了!” “最好像谯郡一样,永和堂一家独大。” 何思峻握紧椅子的扶手:这些人是被谯郡的胜利冲昏头脑了!淮南城一家独大,这日子还远着!不过这几人向来都不是能做实事的,父亲之所以让他们跟着何思岱,还不是因为他们会恭维逢迎何思岱? “掌柜的,你且算算,如果拼低价,两个月,我们要损失多少银子?”正当众人赞成之际,何思峻突然问一旁没有发话的淮南城掌柜。 掌柜拿过算盘,敲打许久才说:“二少爷,两个月。如果是现在价格的八成,我们少进账千两白银,而且,肯定是亏的。” 此言一出,那几个管事也不敢多说什么了。毕竟亏损两个月。还要损失掉千两银子,万一还踢不走堇堂,可就是他们的罪过了。 掌柜算出这个数。伸出五指说了自己的意见:“我倒有个想法,就是不知二位少爷和各位管事觉得怎样。” “掌柜的请说。”何思峻伸手示意他继续说,毕竟掌柜执掌淮南城的永和堂多年,经验丰富不说,还对淮南城的情况了如指掌,他的意见,也许值得一听。 “依我看,这个堇堂,如今就靠那几个奇怪的秘方。如鱼得水。与其费尽心思琢磨怎么挤垮它,不如谈合作。”掌柜的提出自己的想法。 一个管事冷笑:“谈合作?谈合作不是向区区一个堇堂低头了?我们永和堂什么大风浪没见过,需要讨好它吗?” 何思峻腹诽:井底之蛙,鼠目寸光!如果能搞到堇堂的配方,想必会如虎添翼。 堇堂后院的办公室里,阿丑在列进货清单。就听见敲门声“笃笃”响起。 “请进。”阿丑放下笔。 念心走进来:“姑娘,外边有个人,说是要见堇堂的老板。” “我出去看看。”要见堇堂老板?是想谈生意,还是想找茬呢? 何思峻坐在门外的摊子上吃龟苓膏,只觉得味道奇特。可是品尝了半天都没尝出个中奥妙,不由得有些懊恼。抬头又打量几眼店面布置,突然一抹熟悉的米色面纱映入眼帘。 女子一身秋香色衣裙,算不上富丽,却十分轻巧飘逸。看身量也就豆蔻年华的少女,米色面纱完全遮掩面容,但举动间却有超越年龄的泠然。 说熟悉,又不熟悉。熟悉的是面纱,不熟悉的是装扮;熟悉的是气质,不熟悉的是身份。 若真是她…… 还未思索,阿丑已经在他对面坐下:“公子此次前来,是卖药,还是买药,抑或其他?” 何思峻听到这微带沙哑的声音,已经确信无疑:“姑娘多变的身份,真是令我啼笑皆非。” “呵,公子说笑了,”阿丑语气清疏,然而并不冷淡,“不过我的身份多变,就连我自己都啼笑皆非,何况是公子?” 何思峻微微点头,却不见有什么想说,仍旧环视热闹的五十铺街,许久才言:“姑娘,是为了钱?” 阿丑一摊双手:“这话我就不明白了,人生在世,谁离得开钱?我若说我不为钱,怕是连公子都觉得我虚伪吧!” “是在下不好,应该换一个问法,姑娘,只是为了钱?”何思峻的目光忽然变得严肃冷锐。 阿丑没有回答,只叹了口气:“公子,也只是为了钱吗?” 让上善阁查过永和堂的家底,阿丑自然清楚,永和堂执掌人内部复杂的血缘纠葛。若她没有猜错,眼前这个人,就是那个极有才干却不受重视的何家二公子何思峻。 见何思峻不回答,阿丑突然笑了:“公子,你不如说说,你想在我这里买什么吧?”问她喜不喜欢钱,那肯定是想买什么。 “见到堇堂老板之前,我是想买些什么的。不过见了之后,我也知道你不会卖,自然不会再多嘴。永和堂遇上你,算是倒了八辈子的霉。”何思峻言语虽然狠,可语气一点怨气也没有,反倒显得轻松自然。 阿丑听了他这句极不协调的话,不由说出了自己的感想:“你说这句话的语气,就像,你和永和堂无关一样。” 何思峻深深看了她一眼,也不做回应,径自站起身:“永和堂不会手软,姑娘好自为之。” “多谢公子提醒,堇堂也不是好欺负的,”阿丑淡然回答,“我等着接招。” 天边一声惊雷划过。 屋檐的雨滴答落下,阿丑将堇堂后院正厅的后窗关上,隔绝了外面淅沥的雨声:“这么大的雨,找我有什么事吗?” “有一种药,不知姑娘是否见过。”花琉离拿出一个细小的纸包,神色淡漠平静。 因着俞则轩说过以后会不定期找阿丑买金疮药,阿丑又知道了花琉离是夏翌辰的人,因此花琉离来找她,她直接就见了,却不曾想是为了旁的事。罢了,看个药而已,若非花琉离,也许她如今早就身首异处了。 打开纸包,阿丑轻轻嗅了嗅里面的粉末,面纱下神情凝重。 “有何不寻常之处?”花琉离见阿丑只是沉默,便开口催促。 “我是没想到,”阿丑叹息一声,“此时此地,居然已经有了这种东西。” “什么东西?”花琉离显然看出阿丑的震惊,也不再催促。 阿丑放下纸包,站起身来:“这个药具体的成分是什么我不清楚,不过它的确能缓解疼痛,疏通经脉。但是,这药有个副作用,会使人上瘾。” “使人上瘾?”花琉离不解地微蹙双眉。 “举个例子,你今天吃了这个药,明天必须继续吃,否则就会痛苦不堪。这样的副作用,来自其中一个特殊成分,阿芙蓉,也叫罂粟,它可以止痛,但会让人上瘾、产生幻觉。这种害人的药一旦扩散开,后果不堪设想。”近代鸦片战争,不就是因为这个吗? 花琉离敛了神色:“这种药从哪里来?” “是一种植物,大乾,目前应该还没有出现。也许是西域或者西南一带传入大乾的,具体我就不清楚了。但是请转告你上家,这种东西,一定要消灭殆尽,不能留一丝一毫。他不仅会使人上瘾,还会损害人的健康。如果军队用了,会丧失战斗力;百姓用了,会失去劳动力。这是一个,比百万大军还要厉害得多的武器。”阿丑郑重地说。 淮南城一座戏楼内,夏翌辰坐在二楼的雅座托腮:“会让人上瘾,第一天吃了,第二天还想要,否则就痛苦不堪……” “你想说,这是个控制人的手段?”俞则轩接话。 夏翌辰点头:“的确是卑劣的手段,所以我们现在要查药的来源。” 俞则轩把双手放在脑后:“要是这样的药到处都是——” “阿丑警告我,这种害人的药一旦扩散,后果不堪设想,叫我务必消灭殆尽。”夏翌辰打断他的话。 “后果不堪设想?”俞则轩不解。 “她说,一旦军队用了,会丧失战斗力。药理我虽然不明白,但是道理我还是懂的。如果敌人用这个控制了你的军队……总之,一定不能把这样的药放在别有用心的人手中。”夏翌辰一改往日轻松随和的语气,十分严肃慎重。 “如今,我们的先查来源。”俞则轩敲了敲手中折扇,谋划起来。 夜晚,雨水停歇,天空乌云散去,现出一弯新月。 阿丑趴在回廊上,看了看天空莹然的光芒,转头对徐奶奶说:“奶奶,听说明日是缇兰盛会?” 徐奶奶笑容慈祥:“很久以前大地没有花朵,到处一片灰暗。直到有一天,天上来了一位缇兰仙子。缇兰仙子为了让每个时节都能有花朵绽放,便从秋季开始,菊花、海棠、腊梅……可惜她花掉的精力太多,自知时日无多,于是用尽自己剩下的力量,点化出桃花杏花等等一大片,最终力竭而亡,化作水中莲。” “所以,春天开的花最多,”阿丑点着脑袋,“那和如今题诗献艺的习俗有什么关系?” ps: 一更RP 106 白清 “写的是huā,画的也是huā。”徐奶奶笑吟吟解释。 阿丑面纱下勾起唇角:如今写的画的,是huā却也不是huā吧? 缇兰节诗会,早就成了拉拢士子的政治手段,特别是三年一次的乡试前夕的缇兰节,更是如此。 翌日一早,诗会在淮水边拉开帷幕。 天气炎热,参赛观赛的人不少,阿丑以临时医官的身份也受邀来到诗会现场。 “我虽识得几个字,对这些文绉绉的东西却不甚了解,更别提什么丹青之技”阿丑站在一旁摆手“我只管看就是了。” 挑起话题的正四品按察副使刘晖笑了几声:“阿丑姑娘谦虚。” “各人有专精,阿丑姑娘医术如此高明已是不易。”淳于政出声。 “几位大人先聊着,那边好像有人不大舒服,我先去看看。”阿丑行礼告辞。 临时搭起的帐篷内,阿丑拿出人丹给一位老伯服下:“这药解暑很有效,休息一阵子就能好了。” 人丹的主要成分是薄荷冰、滑石、儿茶、丁香、木香、小茴香、砂仁、陈皮等,专治中暑,也是堇堂售卖的方剂之一。 田秋妹拍拍心口:“还好姑娘有先见之明,今日带了不少人丹。” 今日阿丑只带了田秋妹来,其余人都在堇堂帮忙。 “这算什么先见之明”阿丑一撇嘴“天气这么热,肯定中暑的最多。” 不过一阵子的功夫,就有四五个中暑的,阿丑一一救治。 此时,最先来的那位老伯几乎痊愈了,在家人的搀扶下起身道谢:“姑娘这是神药呀!才这么一会儿就好了” “老伯过奖”阿丑含笑说“还是小心点。站到阴凉处,多喝水。实在撑不住,就回家休息。” “你这要是什么,我得个方子日后也好再用?”老伯问。 “这药堇堂有卖,叫做人丹。”阿丑回答。同时暗自庆幸:还好和那几个官搞好了关系。这样一来,也是为堇堂打广告了。 如此半日过去,阿丑一直在诊治病人。田秋妹时不时跑出帐篷观看,带回一些最新进展。 “姑娘,今日诗会的第一名出来了!”田秋妹跑进帐篷拍手道。 “嘘”阿丑把食指放在嘴边“别那么激动,病人休息呢!第一名,还不是两个眼睛一个鼻子?还能长出三头六臂来?” 田秋妹嘟囔:“姑娘,你怎么,哎。每次都这么平静。” “行啦,给我说说,第一名,是个什么样的人?”阿丑坐到帐篷旁边问。 “是个俊俏公子!”田秋妹水汪的大眼睛发出闪亮的光芒。 阿丑起了打趣的心思:“我就说嘛,你这么激动干什么,原来是动了凡心!” “姑娘你好坏。我哪有!”田秋妹嗔道。 阿丑笑着点头:“好好,是我乱说,你继续。” “这个公子,长得真的好看,而且又年轻。我看模样,说不定未到十五呢!”田秋妹惊奇道。 “哦?”阿丑寻思起来“那真不一般,说不定是个天才,这么小年纪就如此出类拔萃。” 田秋妹点头似捣蒜:“所以,姑娘一定要去看看。” “被你说的那么神乎其神”阿丑伸手给自己扇了扇风,有点无奈“我能不去看吗?” 走出帐篷,阿丑先适应了外面的亮光,又扫视一眼,便看见一个年轻的白衣公子正在钱展业面前不远的地方,似乎在回话。 “姑娘,就是那个白衣公子!”田秋妹凑到阿丑身边。 阿丑看了几眼,因为离得并不远,所以视线也还算清楚。那个白衣公子,的确年轻得很,眉目如画,皮肤白皙,端的是相貌清秀。要不是那一双浓黑的剑眉,阿丑定要以为这只是女扮男装。 “确实生得俊俏,自古才貌双全之人最是难得,如此,也算天见垂怜了!”阿丑客观地评价。 田秋妹听得有些云里雾里,但也没有多问。 阿丑言罢又看几眼那白衣公子,却隐隐觉得他的眼睛有些熟悉,但只是有些,并不十分确定,而且完全想不起来是在哪里见过。 罢了,只是有些熟悉,何况她似乎也没认识什么会危害国家危害社会的人。 这边看的人或崇拜或好奇或赞叹,那边钱展业和白衣公子相谈甚欢。 “你说你不打算参加今年的乡试?”钱展业有些惊讶。 “家父说了,我虽有些文才,可年纪太小,还不懂做人的道理,说要多历练几年,再让我考取功名。”白衣公子拱手回答。 钱展业含笑:“令尊见识过人,就是有些可惜。闲暇时,来钱府和我说说话,也算个历练机会了!” 白衣公子急忙道谢:“谢钱大人赏识!” 阿丑见了此情此景,便知钱展业绝对是个好客广交的,而且应该很喜欢点拨年轻人。当初她也是靠钱展业几句话,才这么走过来的。夏翌辰那次在钱府虽然对她动了杀心,不过说的话,却真不假——钱展业,是棵好大树! 白衣公子的才名立刻传遍淮南,阿丑也知道了一些他的详细消息:此人姓白名清,父亲是淮南城郊的一位乡绅,可谓家境富足,从小得到了良好教育。自然,方仲永那样无师自通的天才,只能成为传说。天才,都是教育出来的。 同时阿丑也听闻,这个白清,渐渐和淮南的官员熟络起来,时常谈论诗词官道。 戏楼里的大戏刚刚落幕,阿丑依旧在雅座内端坐着。 见到换下戏服的huā琉离,她叹息着开口:“上次那个药的事情,又有什么问题?”huā琉离请她来看戏,绝对不是看戏这么简单。 “不,这次是买药。千金不卖。”huā琉离淡笑着说出暗号。 阿丑面纱下一挑眉,对上暗号:“万金难求。看来,我两次都错了,第一次以为你想买药,第二次你的确想买药了,我却猜了旁的事。” “你若聪明,就用不着我救你了”huā琉离轻轻敲着桌面“一千瓶。” 唉,还被这家伙说笨了!“你若聪明,自己去配那药就罢。”你有戏台子功夫你手疾眼快,你有消息途径你是江湖百晓生,可你不是郎中。术业有专攻,还不是要来求我! huā琉离有些自嘲地摇头,笑意却不达眼底:“我是没本事赚这银子。若不是只能卖这一家,你靠一种药,都能赚发了!” “那你是羡慕还是怎么着?”阿丑斜睨他一眼“独家才会发。二十天。”这次这么大工程,再加上堇堂的事要忙,她可不想再熬夜了,因此,得叫上念心和秋妹帮忙了。 huā琉离也不回答,只说:“二十天后这里有场好戏,欢迎捧场。” 从戏楼出来,阿丑来到上善阁。 “上次宣战以后,永和堂就没声音了,你们且查一查,到底是怎么个回事,他们想怎么对付堇堂。”阿丑提出要求。 老翁应下之后,又拿出上次阿丑送来的股权协议:“姑娘这东西,实在有些复杂,老朽看了许久都不曾看明白。” 阿丑一声冷哼:“你自个看不明白就给你们阁主看。” “这个”老翁欲言又止。 “你该不会说,你们阁主也看不明白吧?”阿丑有些鄙夷,关于股份制的权利和义务,她自认为已经说得够明白了“你有哪个地方不明白,你说说看。” 老翁翻开那一页:“从堇堂拿钱的规矩” “股东开会投票决定,上一个年度的盈利,有多少留在堇堂作为持续经营的资金,有多少分给股东,也就是股东拿走。”阿丑解释。 “你们堇堂的规矩,也不算少”老翁提出质疑“但如今堇堂是你说的算,你要是一辈子不准分,我们又怎么办?” 阿丑扑哧一笑:“我一辈子不分,我喝西北风去?不想着给你们,我也得想着给我自己呀。” 老翁遂不再言语。 第二日,永和堂突然传出消息,全场八折。 阿丑站在堇堂的柜台前,扫了眼门可罗雀的前门,面纱下的唇角勾起冷笑:价格战?永和堂呀永和堂,你真是出了一个妙招呀! 何思峻,这就是你所谓的不会手软? 金大成走过来,语气有些焦急:“老板,今天都过去大半天了,可这生意” 阿丑伸手打断他的话:“不着急。你们相信我吗?” “自然是相信的。”几人同时回答。 “那么,就听我的吩咐行事。”阿丑胸有成竹地说。 第二日的晨会上,阿丑拿出价格战第一天的销售战绩:“昨天,我们总共卖出去了五贴药。” 此言一出,会议室里鸦雀无声。 “可是,我们卖出了将近五百盅龟苓膏,一千三百多杯凉茶,一百多包人丹”阿丑说完数据环视了众人一眼“这说明什么?” 听了后面的数据,众人仿佛松了一口气,心里的大石头也落下来些许。 “说明,我们的独家产品,没受什么太大影响?”杜一升惊喜地问。 阿丑颔首:“正是,那些东西,别人就是想要低价卖也没用,因为他们压根就没有。我们就要靠这个翻盘。” ps:二更 107 价战 淮南上善阁。 “永和堂的举动,阁主早就听闻了,就不知,阿丑姑娘接下来会有什么举动。”老翁语气带了试探。 “我此番前来,正为此事,”阿丑拿出自己写好的东西,递给老翁,“要求我都写在上面了,我需要上善阁给我办这件事情。” 老翁浏览一遍:“你要我们假扮他人去买药?” “正是如此,”阿丑颔首,“你们分别扮作几个大户人家的采买管事,去永和堂买药。分六个批次,每次买什么买多少,我写的都很详细。” “你葫芦里卖的又是什么药?”老翁甚为不解,从来只有让竞争对手的东西卖不出去的,哪里有人故意上赶着去对手那里大肆买东西的道理? 阿丑淡然一笑:“我自有我的打算,难道经营药,你还比我在行吗?而且,你们上善阁不是说,只问是什么,不问为什么的吗?” 老翁无语噎住。 “要让永和堂不察觉,你们需要多少时日完成这个任务?”阿丑又问。 “十来天足矣。”老翁回答。 阿丑颔首:“好,我给你们充足的时间,二十天后你们把货运过去。对了,这次降价,是永和堂谁的主意?” “上次姑娘叫我们去查,查到的东西其实不多,永和堂对此事很是密谋。不过,听说何家的大公子和几个管事来了淮南,想必是他们的主意。”老翁说出自己的调查结果。 “何家大公子。就是那个痴儿?”阿丑回忆着当初看到的何家资料。 老翁点头:“正是那个痴儿何思岱。我们还查到,何家二公子似乎不赞成这个计谋,已经回建业了。” “原来他们内斗这么凶猛呀!”阿丑面纱下挑眉:当初何思峻来宣战,怕是还没和他们闹僵。如今竟然跑回建业了,可知这矛盾,啧啧,不是一般的大呀! 也好,永和堂内部矛盾越大。她日后越好打击他们。选一个痴儿做继承人,你当你的竞争对手都是傻子不成?你家的那些管事自然是要赞成的,痴儿好控制好蒙骗,到时候也许不用她亲自动手,只要现如今的掌门人一死,那些个大管事就会把永和堂瓜分得一干二净了! 如今这个价格战的计谋,当真是永和堂的一个败笔。永和堂千算万算,算漏了堇堂和它并非单纯的同类产品竞争。堇堂也是永和堂的下游企业,药材并非产业链的最终产品。这样一来。永和堂降价,对堇堂而言,不就等于原材料价格下降吗? 阿丑算了一笔账。她所需要的这些原材料。有的进货价会比永和堂如今的价格还低,但她还是决定在永和堂买。一来省事,二来是为了让永和堂亏更多的钱。到时候她拿着这些药材做成方剂,依旧能卖个好价钱!哼,价格战,让永和堂后悔不迭去! 堇堂办公室里。阿丑询问念心:“隔壁那家竹器店怎么说?” “那个老板倒是答应谈了,明天约在开怀茶楼,”念心顿了顿,似乎有些欲言又止,但还是开了口。“姑娘,您真打算把那地盘拿下来吗?如今我们生意萧条……” 阿丑伸手打断了念心:“正因为生意萧条。我们才不能坐以待毙。生意萧条,你缩小规模砍断财路,才真真称了对手心意。不过这件事一定要暗地里来,不能走漏一点风声。” 念心一向觉得阿丑行事自有一套,而且不按常理出牌,但这番话讲得也确实有道理,虽则她不十分明白,上头的决定,下面照做就是:“对了,他们几个估计到齐了,是现在开会吗?” “现在开会,我要说一说接下来的战略和战术。”阿丑站起身,走向会议室。 金大成、杜一升、田秋妹已经坐在会议室里,神色各异。 阿丑走到主位坐下:“如今生意不好,我知道大家心中颇多疑问,比如,易安堂都跟着降价了,我们为什么不降价,为什么没有行动。不过,我先给大家打个比方。” “如果我是开酒楼的,”阿丑提出一个假设,“我每天要买很多鸡鸭鱼肉,然后做成美味佳肴,送到客人的餐桌上去。那么,如果有一个卖肉的屠夫降价了,说,日后肉都打八折,我会怎么做?” 杜一升回答:“自然是以后都去他那里买肉,而且肉降价了,酒楼的菜价也可以降低,吸引更多食客。” “正是这个道理。现如今,我们就是酒楼,而永和堂是屠夫。一个屠夫降价了,其他屠夫不降价,谁还去他那里买肉?所以易安堂也必须降价。可是我们不是单纯的屠夫,我们卖生肉,也卖熟肉。既然那个屠夫降价了,那我们就不卖生肉只卖熟肉,而且他那里的生肉便宜,我们可以从他那里买生肉,在自己做成熟肉卖出去,”阿丑解释道,“生肉,就是药材;熟肉,是我们的方剂,比如龟苓膏、人丹。” 众人如醍醐灌顶——原来阿丑打的是这个主意! 阿丑的话掷地有声:“借这个机会,我们还可以推出更多品种的方剂,不仅是方剂,还有其他产品。所以下面我会分配你们下个阶段的详细任务,让你们学习如何制药。” 开怀茶楼的雅间内,白清落座:“这里说话安全吗?” 听到清婉悦耳的女声,徐泰摇头:“我已经排查过,没有异常。” 白清接着扫了几眼屋内站着的黑衣人,都是自己人,才开口:“这几日我和淮南官员颇多接触,觉得有几人,有些古怪。” “古怪?怎么说?”徐泰疑惑。 “譬如,从四品军器局参议岳进贤,无论是曲水流觞,抑或是饮酒射覆,只要时间长,席间他总要离开很久,”白清盯着桌上茶盏,眸中是深深的不解,“另外,他有时候说话吞吞吐吐,有时候再正常不过,阴晴不定。” “莫非,他是有隐疾?”徐泰语气带着不确定。 白清摇头:“我不通医术,不甚清楚,所以才想叫你去看看。” 徐泰思索了一阵才应下:“我的身份不方便,不过我可以派人去看……” “你该不会说,那个阿丑吧?”白清眯起秀气的眼睛。 徐泰蹙眉:“你对她似乎偏见不小?” “徐泰,她不是我们这边的人,我为何要对她有好感?”白清不以为然地说。 “现在不是,我们可以把她变成我们的人,况且主上说过要收服此人。”徐泰语重心长。 “那你就慢慢收复去吧,出身低下的贱坯子,我看不出她真能对主上忠心。”白清冷哼一声,语气藐然。 “说到底,你还是嫌弃她出身乡野,”徐泰叹息一声,“罢了,此事我来负责就是,不勉强你,但也请你不要阻拦。” 白清神色倨傲:“我没这闲工夫拦着,你查出什么再告诉我罢!” 看着她离去的背影,徐泰一阵唏嘘:容清澜的能力毋庸置疑,可是主见太多太有想法,而且她自恃出身名门,十分看不起门楣低的人。如此下去,实在算不得好事,只盼她别捅出大篓子。幸而主上的话,她还听。 开怀茶楼二楼,阿丑和竹器店老板商议盘店的事情。 原先的店面是上善阁搞定的,那时候她资金紧张,百废待兴,有人帮她出头,她也乐得轻松。但这次阿丑不希望上善阁再掺和进来。毕竟,堇堂是她的店,一个风险投资占了百分之三十的股份,还是个底气硬的,她也不敢不谨慎一些。 “听说姑娘相盘下我这店面?”竹器店老板是个中年男子,不知是眼睛长的有问题,还是看人的习惯不好,眼神总略微斜向上。 “是,我知道,你们的生意也算不得好。如今都兴漆器,你们早日改行做别的,也能多赚钱不是?”阿丑伸手拨着茶碗的上盖,却只是拨着。 竹器店老板呵呵一笑:“姑娘,想盘我的店,可以,这个数!”说着他伸出五根手指。 “五百两?”阿丑问。 竹器店老板摇头。 “五千两?”阿丑有些纳闷了,一个一开的小店面,你要那么高价格,是闹哪样,纯粹玩我? 可竹器店老板依旧摇头。 “五万两?”阿丑觉得有些好笑了,五万两,你痴人说梦吧! 竹器店老板再次舒展一下他的五根手指头:“五十万两。” 阿丑面纱下勾起唇角,语气带了冷笑:“老板,你玩我呀?” 竹器店老板也不答话。 阿丑再度开口:“卖与不卖直说就是,你这般漫天要价……我虽然是个姑娘家,却也不是没见过世面。既然你这么没诚意,我也不叨扰了。”言罢便走。 “姑娘,我又没说不卖!”竹器店老板连忙叫住阿丑。 “你坐地起价,就算要买,我也不会做冤大头花那些个冤枉钱,”阿丑停下脚步,却没有回头,“你觉得你这店是金砖铺的,我还消受不起呢!五十铺街又不是只有你一家店面,我要找合适的,多着呢!” ps: 补更一RO 108 盘店 竹器店老板斜着眼跺脚:“哎哟喂,姑娘咱们好好谈,好好谈,五万两怎么样?五万两!”语气斩钉截铁的样子。 阿丑挑眉:这人也太不识趣了吧?知道对方不好糊弄,还想着最后敲一杠,看来这人是不见棺材不流泪呀!缺教训! 她面纱下浮起一丝饶有兴味的笑,走到那竹器店老板附近:“这位老板,我看你最近筋骨不太舒展,我帮你舒展舒展!”话音未落,阿丑已经出手把他的左胳膊极快地卸脱臼了。 雅间里顿时传出杀猪般的叫声。 阿丑退后拍拍手掌,暗自吁了一口气:碰上不会武功的可以这样,会武功的,可就没辙了。接骨穴位她再清楚不过,这回就让他痛一痛。 “叫什么叫,脱臼而已,又不是骨折,你这狗嘴里要再吐不出象牙,那就是打断腿了!”阿丑的语气十分危险,又带着些许好笑,听得人毛骨悚然。 “女侠饶命,女侠饶命!”斜眼老板杀猪般哭了起来,瘫在椅子上既害怕又痛苦。 “我才不是什么女侠,你开个价吧!”阿丑冷哼一声。 “两千两,两千两!”斜眼老板呜咽道。 阿丑摆摆手,很不耐烦的模样:“罢了罢了,不和你玩了,两千两还算公道价,先和我去官府把契约签了,我再给你把胳膊装回去!”她也不想做恶霸,只是有些人欺人太甚,不给点教训不死心。 从衙门签了契约出来。阿丑抬眼看了看晴空万里,心情大好,却突然听得一把熟悉的女声:“阿丑姑娘!” 阿丑转头循声而去,眨眨面纱下清澈的双眸:“是清梦?” “正是婢子。”清梦欣喜地行礼:阿丑姑娘这么快就认出她来了。 清梦是徐泰的人,如此说来,怕是徐泰找她有什么事吧?“怎么,找我有事吗?” “阿丑姑娘料事如神,具体的。可以换个地方细说吗?”清梦问。 阿丑答应后,带着清梦刚离开那条街,走进一个巷口,便看见一群混混模样的人盯着她。 “唉,你,给我站住!”一个无赖指着阿丑。 “竹器店老板也是你欺负得了的?”另一个混混扛着棍子,神色不善。 阿丑恍然:“原来是那个斜眼的开口大青蛙呀!” “呵,嘴巴挺会说”一个流气模样的痞子捏着拳头。“就不知本事有多少!” 阿丑微微摇头:要放在平日里,见这场面,她这般没有武艺傍身的。还是走为上策。赶紧跑了,那容得他们说这么多。今日她肆无忌惮,还不是身旁有一个清梦?清梦的本事她见识过,所以才这么有恃无恐。 果不其然,这群人刚围上来想要开打,清梦便斜蹿出来极快地出手。将这群混混尽数打趴:“不识好歹的东西剽窃天下!” 混混们躺在地上痛苦地呻吟,阿丑摆了摆手:“我生平最讨厌打女人的男人,第二讨厌连女人都打不过的男人!” 清梦闻言,在一旁掩嘴而笑。 阿丑继续说:“所以呢,今个给你们点教训哈。免得日后又打女人。”笑话,她可没这好心肠就这样算了。今天是有清梦在,她平安无事。改天清梦不在,那她可不就遭殃了?因此,绝对不能留后患! 如此想着,她掏出一瓶药,每人喂一颗:“放心,你们吃的这药,能带你们去西方长生界!” “你给我们吃的是,什么毒药!你要害死我们,你要偿命的!”一个无赖捂着喉咙嘶叫。 阿丑一摊双手,语气十分无辜:“所以我不会害死你们呀,我才没这么笨,杀人偿命,难道我不清楚?这药可是止痛的,我是在帮你们呀!” 这毒是用洋金huā制成,洋金huā本是一味止咳平喘,止痛镇静的药材,但过量服食就会中毒,表现为颜面及皮肤潮红,躁动不安,脉率增快,步态不稳,头晕,幻觉,幻听,口干,口渴,口发麻,呕吐,言语不灵,瞳孔放大,对光反射消失,甚至高烧,昏迷,大小便失禁,阵发性抽搐等。 这个时代查毒,除了银针没什么别的办法,可银针也只能查出〖砒〗霜来,所以用毒她才不怕官府能查出来呢! “你们好生休养吧,失陪!”阿丑言罢就走。 堇堂会议室,阿丑在主位坐下,伸手示意清梦:“你坐吧,不用客气。今日多亏你,否则我还不知怎么收场。”对于清梦,阿丑颇有好感,当初服侍她十分尽心,而且也为她解了不少疑惑。今日帮她出手,虽然很可能是有求于她才这样做,但至少帮她解了围。 清梦摆手推辞:“举手之劳罢了,婢子还是尽快说完正事吧。公子有件事情想请姑娘帮忙,是去给淮南的从四品军器局参议岳进贤看病。” “岳大人”阿丑想起之前在钱府搞阿基米德实验的时候,是见过岳进贤的“岳大人身体不适?” 清梦有些为难:“具体的,公子也说不清楚,因此还是请姑娘去看过才知道。只不过……” “只不过什么?”阿丑不解,看病就看病,有什么可吞吐? “只不过,公子怕岳大人不肯就医,因此……” “因此,你该不会要我偷偷去给岳进贤看病吧?”阿丑有点无奈,曾几何时,医生还变成一个需要偷偷摸摸的职业了? 清梦摇头:“也算不得偷偷,就是如何诊到脉,还需要姑娘配合。” 阿丑挑眉:“怎么说?” “过两日,岳大人会去参加一个宴饮,阿丑姑娘到时候也去参加,等到岳大人醉了,再相机行事。”清梦说出具体事项。 “那么我所负责,便是去参加一个宴饮,然后在你指引下去看病就成?”阿丑敲着桌子问。 “正是如此”清梦颔首“到时候姑娘看我指引,然后再告知我结果就成。” 阿丑寻思了一阵:左右不是害人,看病就看病罢,徐泰也不是她好得罪的。 “成,那我等你通知就是。”阿丑应下此事。 第二日,阿丑便接到请帖,说是正四品按察副使刘晖的儿子成亲,请她去喝喜酒。阿丑略一思索,到时候去给岳进贤看病,她一个人恐怕不方便行事,带多一个人接应才好。于是备了些名贵药材做贺礼,叫了念心跟着。 “恭喜刘大人!” “刘大人大喜呀!” 鞭炮声里,刘府门前车水马龙。 阿丑站在不远处,打量一番热闹得不得了的刘府大门:“这排场还真不小!” “可不就是,我这辈子见过最大排场的亲事,怕就是这个了!”念心在一旁感慨。 “虽只是第三子,但毕竟是嫡子,刘府的面子总丢不得,我们也进去吧。”阿丑边说边走。 进了刘府大门,和一些认识的官员寒暄几句,阿丑便来到自己的座位。她无官无职没有身份,自然被安排在不起眼的位置。不过她也不在意,反正来赴宴,只是为了给岳进贤看病。况且,不起眼,才好行动不是? “姑娘,您的茶凉了。”熟悉的声音在耳边响起,接着阿丑的茶盏就换了新的。 阿丑知道是清梦,面上装作不甚在意。然而端起新茶盏,拨了拨盖子,她便发现茶中漂浮着一小块绢帛,上面应是用千年墨写了几行字:他醉倒后去倒座房第二间门口。 此时,新郎已经把新娘的轿子接回来了,一应仪式正式开始。等到拜完堂,清梦又上来把阿丑的茶盏换了新的。 “念心,帮我倒杯酒来”阿丑吩咐完,却迟迟不见念心有动作“念心?” “哦,姑娘什么事?”念心这才反应过来,望向阿丑。 “帮我倒杯酒,我去给刘大人敬酒。”阿丑平和地说,面纱下清澈的双眸早已瞥向方才念心所望的方向:那里是刘晖家眷坐的地方,念心盯着那里看,为什么? 念心很快斟满了酒,阿丑举起酒杯站起来:“你在这等着就是了。” 绕过豪饮不休的各位宾客,阿丑来到刘晖面前。 “刘大人,恭喜呀!”阿丑举杯示意。 “多谢阿丑姑娘!”刘晖回应。 阿丑在面纱下饮尽此酒,一旁的岳进贤竖起大拇指:“好爽快的姑娘!”醉意已经不小了,也不知是谁灌的。 “岳大人过奖!早听闻岳大人海量,不知今日是否有幸一见。”阿丑一副十分钦佩的模样。 刘晖摆手打趣:“他今日和白公子打赌,已经喝了几坛子酒下肚了,再喝怕是连人都认不得了!” 众人哈哈大笑。 “谁说的,我还能喝,来来来,再上个几缸酒!”岳进贤豪迈地一挥手。 阿丑这才明白,原来是前几日那个诗会第一的白清把他灌成这样的。白清,难道是徐泰那边的人?想罢又瞄几眼不远处的白清,面纱就这点好处,想看谁就看谁,一点也不用避及眼神。 等等,面纱? 阿丑又看了几眼白清,忽然想到了什么——原来,如此呀! 发型、眉形都可以改变,可是眼睛的模样,是改变不了的。何况在蒙了面纱的情况下,因为看不到其他地方,会对唯一露出的眼睛,特别关注。 109 官系 阿丑怀着了然的心情,离开刘晖的座位。 灌醉岳进贤的事情,压根就不用她操心,她只管听清梦的吩咐,去诊脉就好。至于那个白清,她为什么男扮女装,结交这些官场中人又有什么目的,不是她能操心的,她也不想操心。 然而,阿丑却在路过刘晖家眷席位的时候,特别留意了一下——念心到底在看什么。 只是,自从她把念心从失神中唤回来,念心就一直低着头,似乎又恢复了正常。 罢了,待会儿再问吧! 不多时,岳进贤就喝得酩酊大醉,被人扶下去休息了。刘晖摇头叹笑:“从没见过比新郎官先醉的宾客。” “都是在下不好,和岳大人打什么赌,害得岳大人……”白清拱手道歉,颇为愧疚。 “唉”刘晖伸手打断“今〖日〗本来就是欢喜的日子,多喝点也没什么不好,哈哈,大家尽兴,尽兴!” 阿丑见状,不动声色地离开座位,来到南边倒座房第二间门口。 清梦已经等在那里,见她走来,行了一礼:“姑娘,都准备好了。” “行,你带我去吧。”阿丑跟上她的脚步。 绕过几重门,便来到岳进贤休息之处。 门口的守卫已经被放倒,清梦低声解释:“岳大人是武将出身,身边守卫很严,我只能出此下策。” 阿丑不置可否,只跟着清梦闪身进屋。 岳进贤躺在榻上一醉不起。阿丑快步走到他身边,开始诊脉。 没多久,清梦便闻得有人靠近:“姑娘,有人来了,可以撤了吗?” 阿丑收回手:“先撤吧。” 回到四下无人的南边倒座房,阿丑叹息一声才开口:“虽然时间不够,但是该看出来的都看出来了。你告诉你们家公子,此人中了一种奇毒。每日都要服食这种毒药,否则痛苦难当。” 清梦惊诧:“每天都要吃毒药,那岂非命不久矣?” “可以这么说,不吃会痛苦死,吃了能拖上些许时日,慢慢死。”这下她算明白了,上次huā琉离拿来的罂粟,应该就是从岳进贤处得来。 清梦神色凝重:“我知道了,我会将此事禀告公子。多谢姑娘相助。” 晚间回到家,阿丑把念心叫到东厢房的正厅:“堇堂左边一开的新铺子,我还是叫了上次那队工匠。图纸都画好了。到时候你看着点就是。另外……”阿丑欲言又止。 “姑娘怎么了?”念心不解地问。 “今日在刘府,你怎么走神了?”阿丑语气温和。 念心赔笑:“许是有点不舒服,就出了神,姑娘对不起。” “说什么对不起”阿丑摇头“不舒服就别强撑着。早点去休息吧。” “多谢姑娘!”念心答应着关门下去了。 阿丑轻敲了敲桌面,沉思不语:不舒服绝对是借口,然而念心不愿意说——罢了,她也没必要对人家的隐私穷追不舍。可她担心的是,念心憋在心里不说。会不会成为隐患。也许,她可以让上善阁查一查。刘晖的家眷都有些什么人。按理说,念心是土生土长的古井村人,那样,排查的范围也就缩小许多。 第二日,阿丑把工匠请到隔壁的竹器店讲解装修事宜。 “一楼就做成茶馆样式,这里还剩下些竹料,我有些新想法,按照我的图纸打造成新式桌椅。”阿丑拿出她画的图纸。 工头咋舌称赞:“这样新奇的款式,我还真没见识过!” “那也是竹子这种材料好,烤过火容易弯曲,就可以做成这些样式。二楼辟出雅座,后院那个唯一的一排瓦房,修成作坊样式,然后再把围墙拆了。”阿丑继续指点。 工头全都应下,又和阿丑讨论了一番细节。 从工匠这边回来,阿丑来到二楼看了看第一批安宫牛黄丸的制作:“学得不错,你们虽然只是每人负责一个部分,但是每个环节都很重要。这一批药我要打头阵作为礼品拿去送给各位官员,所以大家一定要谨慎。” 几人纷纷点头。 阿丑又说:“另外,我要你们研磨的那个药粉如何?” 杜一升指着一旁带盖子的盒子:“回老板,已经完成一半了,成品在里面。” 阿丑检查了一下品质,点头称赞道:“这个做得很好,千万别受潮就是。十天内一定要完成。”这是俞则轩的金疮药订单,因为事先答应了保密,阿丑也不敢告诉众人这是什么药,只是把配好的药材让他们研磨成细粉。 上善阁,阿丑翻开刘晖家眷的资料。 “正四品按察副使刘晖,和谯郡有关的便是他老丈人早年在谯郡当过知府”老翁在阿丑翻阅之时同时给她解释“另外,他的二女婿是谯郡人。” “二女婿?是谁?”阿丑合上资料,直接问老翁。这么一本和流水账似的,自己翻要翻到什么时候。 “他的二女婿,如今是寿阳知县卢照廷。” 阿丑恍然:原来那个她从未谋面的卢知县,娶的是刘晖的女儿呀!这也能解释为何念心那日举动怪异了。 “刘晖的二女儿,是嫡女?”阿丑追问。 老翁点头:“嫡女。” “那我心中有数了。”阿丑微微颔首。 这件事,她不打算和念心捅破,毕竟当初离开谯郡,念心就是为了忘却前尘往事,重新开始生活。因此,她调查这件事,就是为了心里有个谱,免得日后发生什么,杀她一个措手不及。 既然刘晖是卢照廷的老丈人,她日后也该记着这层关系了。她和卢照廷,关系一点也不好! 这日,阿丑带着新制好的安宫牛黄丸前去拜访钱展业。 安宫牛黄丸[1],属于中医方剂的开窍剂,主要功用为清热开窍、豁痰解毒,是用以治疗温热病热陷心包,中风昏迷,小儿惊厥的方剂,症状为神昏谵语、烦躁不安等。 简单来说,温热病引起的中风,都可以用安宫牛黄丸当作急救药。 钱展业听了阿丑的解释,十分好奇:“世上竟有这样神奇的药?中风昏迷,用这样一丸药就能治好?” 阿丑摇头:“不能算是治好,而是将人救回来。如果要完全治好,还需要时日好好调理。” 钱展业捋了捋胡子:“说的也是,若是这么严重的病,一剂药就能治好,我反而要不信了!” 正说着,底下小厮来报:“老爷,白公子和二爷在翠逸轩煮茶论文,请老爷过去呢!” 钱展业哈哈一笑:“琦儿还是这么有雅兴,白清才学非凡,多和他相交也是好的,我且去看看吧。阿丑,你也一同去?” 阿丑行礼道歉:“阿丑于诗文一窍不通,怎么敢搅了钱大人和公子的雅兴。”她也不是真的一窍不通,而是那几个迂腐文人说什么诗呀文呀,她觉得既浪费时间又浪费精力,还不如她回去多赚几个钱实在。之前在谯郡,和丁举文说那些仕途经济,就够她受了,如今再来三个,可不要郁闷死她? 另一方面,丁举文那里蒙混过关,不代表在为官多年的钱展业面前,她还能蒙混过关。你一个乡野村姑,怎么会这些东西,从哪学来的?会医术还好些,赤脚郎中不是没有,也有些云游郎中是自学成才的。至于这些,可不是哪里都有得学。她才懒得又引起别人注意,然后被盘问一通了。 钱展业也不勉强,让管家送阿丑离开。 出了外院正厅的门,阿丑跟着管家在抄手游廊里转圈圈,突然柱子后一个人影闯了出来。 “钱大公子?”阿丑拍拍心口,这家伙怎么冒冒失失的“公子有何事?” 钱之璋行了一礼:“阿丑姑娘。” 阿丑连忙摆手:“我不是官,也不是长辈,你冲我行礼做什么。” “上次父亲危急,是阿丑姑娘施救,还帮我说话,因此在下谢过姑娘。”钱之璋解释。 阿丑打量他一番,不由叹息:虽然听闻钱家二公子钱之琦才高八斗,为人端正;钱之璋不过是个庸庸碌碌的角色,而且顽劣。不过,是怎样都是培养出来的,又怎么怪得他们?何况这钱之璋还不到弱冠,也只是个孩子而已。 “我是医者,治病救人是本分,何况当时情形,难不成我要火上浇油让你父亲更生气?”阿丑有些好笑地瞥一眼钱之璋。 钱之璋被阿丑这番话噎住,也不知怎么开口,半晌才说:“家父时常称赞姑娘年纪虽小,可行事稳重,有才干,还教导我们要多向姑娘学习。” 这话是真是假,是恭维是真心,阿丑也无心追究,只提点提点他如何做人罢了:“令尊过奖,其实人这辈子,只有一句话,在合适的时间做合适的事。如今该做什么,公子尽力去做,日后才不会有遗憾。”言罢也不管钱之璋是否听懂,径自告辞。 有时候,点是点不通的,很多事,要自己悟。 110 解毒 晚间,阿丑在书房里盘算着新产品推出的方案。这次转型,必须怀着“语不惊人死不休”的态度,气势上一举把那个只知道搞价格战的永和堂压下去。然而如今她还没想到很好的方式,看来要集思广益才行。 正出神,屋内蜡烛倏地尽数熄灭,阿丑还没来得及反应,整个人陡然悬空而起,耳边传来配合这熟悉招数的熟悉声音:“事态紧急,见谅!” 阿丑想要出声喊叫,只是无一例外——果然已经被点了哑穴! 夏翌辰,你到底玩什么花样! 被拎着飞过重重屋宇,阿丑也不知怎地就被甩进一个窗户,重重落在地上。 她她她,她就没见过下手这么重的种ma!虽然她是长得丑,可他也没必要这么暴力吧?偏生还被封住哑穴,否则她定要把屋顶骂翻! 爬起来揉揉筋骨,阿丑咬咬牙:还好她有自愈能力,明天兴许就不疼了。 “他中毒了,赶紧给他解毒!”阿丑还在乱七八糟地神游,就听见夏翌辰焦急的声音。 中毒?解毒?还没反应过来,阿丑就被他拉到床边,借着有点昏暗的灯光,看到了俞则轩的脸。 俞则轩中毒了? “快呀!”夏翌辰催促。 阿丑也不管三七二十一,先抗议地指了指自己的嘴巴,意思自己要开口说话。 夏翌辰迅速解了她哑穴,桃花眼中的焦急已经爆发成愠怒:“你再浪费时间,小心我砍了你的脚!” 阿丑面纱下一撇嘴,已经开始诊脉:“我被你这么抓过来,连情况都没搞清楚。还有你很暴力呀,要是寻常姑娘家。早就被你整哭了,你还这么理直气壮。另外,我也不想他死,他是我一个大主顾,他死了我就没银子了!” 夏翌辰听了她这一番虽是抱怨可没有半分抱怨语气,反而平和得不能再平和的话,也懒得回答:“总之你快点治!” 阿丑遂不理他,专心诊脉。 半晌,她放下手,又查看了一遍俞则轩身上的箭伤。语气凝重:“脉相弦数,箭头抹的是白花蛇毒,他已经失去意识,呼吸也开始衰竭了,需要急救。”说着她掏出身上一个盒子。拿出一丸药给俞则轩服下。 “你给他吃的是什么?”夏翌辰问。 “你运气好,不。是他运气好。这安宫牛黄丸,是我今日刚做好的,只送了三枚给钱大人,堇堂还没得买呢!”阿丑说着起身找纸笔。 夏翌辰微微蹙眉,一改往日轻松随和的神情:“这是什么药,能有用吗?” 阿丑不在意地说:“你放心就好。难不成等我开方子煎了药,再来救他?他没时间等。安宫牛黄丸是急救药。” 夏翌辰心知她所言不虚,很多时候煎完药,黄花菜都凉了。也罢。除了相信她,他没有别的办法:“如果他活不了,我一定杀了你陪葬。”他的桃花眼迷蒙笑意全数散去,只有鲜为人知的狠绝。 “我当然会尽力,医者父母心,先救了人再来算你的态度问题。”阿丑写好方子递给夏翌辰。 菊花三钱.白芷两钱.蜈蚣一钱.钩藤三钱.夏枯草三钱.半边莲三钱.蝉蜕三钱.全蝎一钱.[1] 不多时,药煎好,夏翌辰端进来时,将俞则轩已经有些醒转的迹象,因此这药喂下去也不太难。 此时已经深夜,阿丑早就趴在桌子上睡着了,直到俞则轩喝完药才醒过来,打量几眼屋子里的情况:“俞公子醒了吗?” “还没,不过比方才清醒一点。”夏翌辰语气冷淡地放下已经空掉的药碗。 “哦。”阿丑应了一声,继续趴下。困都困死了,俞则轩不醒来你还不让人走,真是非人哉! 夏翌辰桃花眼染上些许疑惑:“你就不担心你治不好他,会身首异处?”还有心情睡觉! “担心?一点也不担心,”阿丑把有点酸疼的脖子换了个方向,“我又没说我没把握,有把握的事,担心什么。” “世上没有完全有把握的事。”夏翌辰转了转左手,语气淡漠。 “杞人忧天!当然,我唯一不确定的,就是会不会有人突然跑出来再捅他一刀,或者突然这里着火了地动了,我们都要死。其余的,既然确定了就是确定了。”阿丑不以为然。 夏翌辰眯起桃花眼:“你哪来这么多自信?” “算不得自信,而是既然选择了,就从从容容走下去,”阿丑被他吵得已经没有睡意了,索性抬起头和他算账,“你这样把我抓来给他治病,打算付多少诊金?” “我不在意给你多少钱,但我很想听听,你就诊金一事,又能说出多少长篇大论。”夏翌辰讽刺道。 阿丑一摊双手,我才不上你当,因为被你讽刺了就不敢说了。反正都讽刺了,不说白不说:“数是数,路是路嘛。那个,半夜出诊,诊金起码是平日的三倍。你把我抓过来,要陪精神损失费,那就起码是平日十倍的诊金。另外我出了一枚安宫牛黄丸,这药很贵的,一丸一两银子。接下来,就看世子是不是小气鬼了。” 夏翌辰也不回答她,轻哼一声别过头去。 又过了个把时辰,俞则轩终于醒过来。 “翌辰,那群人……”俞则轩想要说什么,却因为咳嗽没说出来。 “先不谈这个,你感觉如何?”夏翌辰制止他说下去,毕竟还有阿丑在场,说正事着实不妥。 俞则轩又咳嗽几声:“我没事。” 阿丑闻言看了看都快亮了的天,摇摇头甩掉倦意,语气恢复平淡从容:“这下我可以走了?” 夏翌辰瞥了眼阿丑,拿出一张银票拍在桌子上:“多谢。” 阿丑面纱下一撇嘴,拿起银票直接走人:这人态度真差,要不是因为算个金主,她才懒得给好脸色他看呢! 俞则轩看着阿丑离开,不由得叹息一句:“你这人对姑娘家向来体贴,怎么对阿丑这副鬼脸,我看得都咋舌!” “我向来以牙还牙,”夏翌辰在椅子上坐下,桃花眼有些迷蒙,“别的姑娘家对我献殷勤,难道我不该回礼吗?那个母老虎从来都是这种死样子,难道我堂堂昱王世子还要对她笑?” 俞则轩撑不住笑得咳嗽了:“你这斤斤计较的性子呀!” 走出房门的阿丑看了看银票,又是一百两,不由腹诽,这个种ma是不是随身带了一把一百两的银票在身上?想来人家身份高贵,花钱都是大票子,哪有备零钱的道理,所以都是一百两一百两的出? 啧啧,纨绔呀,不愧是挥金如土的大乾第一纨绔! 堇堂的后院,阿丑听被他派出去打探消息刚回来的金大成汇报情况。 “我方才去几家店都转了一圈,除了易安堂、九味香和两家小店跟着永和堂降价以外,以奉草庵为首的几家店都没降价。不过……”金大成感慨一声。 阿丑站在会议室中央来回走动,见他停顿,不由转头看过去:“大成,你向来直爽,不是个喜欢吞吐的,怎么今日看你这神情,还没到秋日,就伤春悲秋起来了?” “我这不是那什么死什么悲的!”金大成一甩手。 “兔死狐悲,”阿丑继续来回走动,“我知道你的心情,我也理解,你是想说,有几家店没了是吧?” “是,”金大成点头,“有三家店已经不做了,其中有一家店,听闻那掌柜的临走前还说,这世道,卖草根树皮都没活路云云……” 阿丑勾起唇角:的确,他们卖的不就是草根树皮吗?不过她卖的可不是只是草根树皮,任何东西,人要赋予它新的意义,才会卖个好价钱。 “三家,都记上了,看看到了永和堂价格战结束的时候,一共要死多少家。”永和堂呀永和堂,你搅乱了淮南城的药业市场,你以为就能坐上头把交椅了?我要你看看,什么叫螳螂捕蝉黄雀在后。 金大成应下:“是,老板。” “另外,等下打烊之后,你把他们都叫来,大家聚在一起想一想,下个月,我们的新产品,要怎么推出。”阿丑吩咐道。 不多时,几人齐聚一堂。 “今天是七月二十,我说过每个月二十发工钱,”阿丑说着把几个信封分别交给四人,“这是你们第一个月的工钱。” 念心拿着信封有点闹不明白:“姑娘,我是卖倒的死契,已经有了月钱,为何还要……” “我一早说过,我堇堂,规矩不一样,”阿丑笑言,“秋妹你也是,既然你们白天都在堇堂做事,我自然要付工钱的。” 两人都十分感念:“姑娘的大恩大德……” 阿丑摆手制止他们:“别说了,等回家好好看看自己的工钱,每个人的工钱是多少,怎么算出来的,我都写详细了,放在信封里。如今我们要讨论的,是下个月,我们的新产品,要以什么样的方式推出,才能吸引眼球。” 大家闻言面面相觑——吸引眼球? 注: [1]熄风解毒汤。(未完待续。。) ps:二更RT 111 佩瑜 阿丑扫了眼众人,继续解释:“开业的时候,我们用的是义诊和免费凉茶聚集乡亲百姓。可是这次,我们主要想宣传我们的新药,因此,要比上次更加花心思。” “那就告诉大家我们的新药有什么用处不就成了?”金大成提议。 “既要别开生面,又要告诉用处……”念心似乎在自言自语。 田秋妹转了转水汪的眼睛,突然发问:“姑娘,我们搭个戏台子唱戏怎样?” “戏台子唱戏?”阿丑寻思起来,“是个不错的主意,民风爱戏,有免费戏看,大家肯定会被吸引过来,如果我们把药的内容也融入进去……”那就和现代拍广告无二分别了。 阿丑又理了理思路:“这戏,我们编我们演,内容就是我们新药的作用,大家今日回去可以构思一下情节、台词,不要文绉绉,我们只要简单,朗朗上口就成。必要的话,我会请个人来指点一二。”花琉离是个戏场老油条了,请他来看看,也是一个方法。 这个方案,是个稳妥的广告营销,因此只要准备的好,不会出很大岔子。 关键就看后续的工作了。 “另外还有一件事,杜一升之前向我提出,给官衙免费发放的凉茶,会不会成本太高,得不偿失。我回去算了算,再过一个多月天气转凉,凉茶就可以结束了,因此成本是可以控制的。我们开业初期,有些投资很必要。特别是和官府打好交道。故而,只要整体盈利,没有亏钱,这部分投资就应该做下去。”阿丑和大家解释。 这是一个长期投资,不可能短时间就看到成效。等到她的大肆买入让永和堂产生巨额亏损,逼得永和堂停止价格战,那就是堇堂的机会来了。 建业何府,何老爷把账册摔到地板上:“叫你过去帮你大哥。你抗拒不从跑回来!如今你看看,淮南城亏到什么样子!” 何思峻站在厅堂正中,垂首不语。 每每出了差错,父亲责怪的都会是他,不管真相如何。而他也早已习惯用沉默回应不公,因为他没有别的选择。 吵闹?为自己辩驳?他尝试过所有,但除了让事情变得更糟,不会有其他效果。所以,他索性左耳进右耳出。依旧走自己的路,这样还省事许多。 “这个堇堂,”何老爷一拍桌子。震得茶盏咯咯作响。茶水飞溅而出,“还真有两下子,你给我滚回淮南去,不把堇堂搞定,就永远别回来!” 何思峻一脸平静地行礼告退,就像没听见这句话一样。可是心中早已起了波澜。 滚回淮南?就算滚回去,那些管事又怎么可能听他的话,就算他回去,也不可能做出什么成绩。 可是父亲已经下了命令,他不回去。又能怎样? 只能先去淮南,最好能把那群碍手碍脚的人逼回来。如果不能。再想其他法子就是。 正寻思着,熟悉的声音将他拉回现实。 “温姑娘来了?”何老爷门口的小厮行礼。 温佩瑜柔婉一笑,指了指身旁丫鬟提的食盒:“青玉斋新做的荷叶糕,拿来给义父尝尝。” 温家的青玉斋,享誉建业第一点心的名号多年。只十年前,温老爷,也就是温佩瑜的爹早逝,温家只剩寡母和温佩瑜,以及年幼的弟弟温佩明。温家与何家是世交,何老爷不忍看温家就此没落下去,认了温佩瑜温佩明姐弟为义子女,时常关照。有何家撑腰,再无人小看温家,青玉斋也保住了往日的兴盛。 姐姐温佩瑜自小于手艺上天赋异禀,又因幼年失怙,颇有危机之感,于是总想着创一些新式点心,吸引客户。因此这几年,青玉斋推陈出新,拿出不少新颖的款式,倒也博了不少赞美。 小厮连连点头称赞:“温姑娘好手艺,又是新东西?可惜来得不巧,我家老爷刚发完脾气……” “义父又和谁生气了,”温佩瑜关切地问,“那我也算来得巧了,荷叶糕清新下火,正好平一平义父的肝火,别气坏了身子。” 小厮想了一阵,觉得有理,于是把温佩瑜让了进去:“那温姑娘小心着些说话,小的在这替老爷谢过温姑娘了!” “不打紧。”温佩瑜一笑,走进院子。 小厮们互相交头接耳:“唉,这温家姑娘如今出落得越发好了!” “出落得再好关你什么事,你能肖想吗!” “这不就说说吗,再过两年嫁了人,肯定更有韵味……” “得得,越说越离谱,好好当你的差!” 不多时,温佩瑜便从正院出来了,依旧是笑容和婉。 走过一处回廊,她看了看回廊上的窗格,伸手对身后的丫鬟挥了挥:“你们先去门口等我,我忘了件事。” 丫鬟答应着下去,温佩瑜扫了眼四处无人,便斜身一转,进了一处偏僻院落。 “瑜儿,”何思峻难掩喜色,“你来怎么也不事先知会我一声?” “你还说你,我方才一听义父生气,就知道肯定因为你。”温佩瑜的杏眸充溢着担忧。 何思峻敛了神色:“他哪次生气不因为我?” “可总这般下去,也不是个办法,你总得想想其他出路呀!”温佩瑜劝道。 “其他出路?”何思峻有些疑惑地看着她。 温佩瑜点点头:“你总不能困在何府这样一辈子吧!这些年,你该做的都做了,就连我一个外人都对义父看不过眼,更何况……大不了你就出去自己做,也比天天受气挨骂强。” 何思峻一脸平静,半晌倏地叹息一声:“出去自己做?永和堂一家独大,想要打击我,那是易如反掌。” 温佩瑜又何尝不知,他所言非虚,只是眼下,再没别的好出路:“先看着吧,总之,无论怎样,我都支持你。” 何思峻上前握住她的手:“瑜儿,也许我此生注定不可能扬名立万,但只要有你相伴……我愿足矣。” 淮南城开安客栈,阿丑将俞则轩手臂上的箭伤检查一番,又包扎起来。 “毒已经完全解了,现在只剩下外伤,好好休养就是。”她站起身收拾包扎用的药品工具。 夏翌辰坐在一旁,双手环抱在胸前,桃花眼微微眯起,似乎是困了,可又不像是困了,叫人难以琢磨他到底精神何如:“你确定他没事了?” 阿丑也不看他,径自整理东西:“你若不信,多叫几个郎中来看看不就成,反正你不缺银子,又何必问我!” 夏翌辰也不回答,依旧那副要睡不睡要死不死的神情。 “对了,我想问世子借个人。”阿丑说的话,内容虽然是在求人,可语气不卑不亢,没有半点低声下气的意思,反而有一种不容置喙的感觉。 “谁?”夏翌辰满不在意地问。 “花琉离,我借他,教我演戏。”阿丑说明白用意。 夏翌辰忽地一笑,唇角上扬,桃花眼染上似有若无的难以置信:“你要学唱戏?” “怎么,很意外?”阿丑已经收拾好东西,走到夏翌辰对面坐下。 “不是意外,”夏翌辰环抱着双手摇头,“是搞不清楚你葫芦里又有什么新药。” 阿丑颔首:“我卖什么药,和世子有何关系?只要我卖的不是你们要的独家金疮药。” “好一个牙尖嘴利,还用得着和花琉离学么,不过你既然想学……”夏翌辰状似在斟酌,“问我不作数,我不拦着,就看他愿不愿意教。”实则把难题抛绣球抛回给了阿丑。 阿丑面纱下一撇嘴——真不爽快! “你是个很奇怪的人。”夏翌辰突然说。 打量一眼夏翌辰,阿丑发现他已经换了个舒服的姿势,靠在座椅上,桃花眼几乎是紧闭的:“世子想说什么?” “想说你是个奇怪的人,总做一些出人意表的举动。你不知道花琉离的来历,就敢让花琉离教你唱戏;你不清楚俞则轩的箭伤是怎么来的,却二话不说帮他解毒了。”夏翌辰语气轻松,可似乎想表达的意思并不轻松。 阿丑一摊双手:“如果我问了,你会告诉我吗?如果我问了,你会让我解毒吗?知道太多死得早。” “你倒很有自知之明。”夏翌辰拎起酒杯喝了一口。 “那世子说了这么多,又想说什么呢?”阿丑歪着头问。 夏翌辰放下酒杯:“我想说,虽然你不想知道,可你已经知道了很多;我想说,你既然明白知道太多死得早,就该守口如瓶。” 原来是在警告她不要乱说话,阿丑点头:“多谢世子提醒,我什么都不会多问。自然,更不会多说。” 出了俞则轩的天字号房,阿丑走下楼梯,却在还没下到一楼的时候,顿住了。 他来淮南城,虽然也算是在意料之中,可如此照面,她该和他打招呼,还是装作没认出来? 自从离开谯郡,不,是自从那日他挑明,她就再没和他说过话。那天,也只是远远看见,不过就算只是远远看见,也足够他明白一切了。 ps: 补更一RO 112 剖心 因此,再看到他,阿丑只余一声怅然叹息。 罢了,还是不打招呼了,否则,也不知该说什么,不知该从何说起。而且,他应该也放下了吧? 年少无知时,谁不曾错以为那些虚妄的美好就是自己的真心。 可惜的是,她早已不是年少无知时,也不会再错以为,更不能体味到什么是虚妄的美好。 算不算一种遗憾呢? 阿丑叹息声罢,平静地从丁举文身后走过。 陌路。 晚间回到家,饭桌上,阿丑连声称赞田秋妹的手艺。 “秋妹这丫头,倒是很有天赋,我不过看她有意学,就给了她几个菜谱,倒给我做了十足十!”阿丑对徐奶奶说。 徐奶奶笑容和蔼:“先前秋妹那个爹,对她很是挑剔,又没什么好东西能做,倒练就她一门好手艺,就是茄子也能做得比肉香!” “这可不就是本事吗?”阿丑颔首赞叹。 徐奶奶转了转有些浑浊的眼眸,似乎考虑了一会儿才开口:“今日,有人送信来了。” “咦,奶奶不早说,是谁的信?”阿丑疑惑。 “是佟家小五写的,在里屋桌子上,吃完饭你看看。”徐奶奶神色有些古怪。 阿丑愈发不解,放下碗筷,径自走到里屋拿出那封信,字迹还是歪歪扭扭,可内容…… 读完以后,阿丑放下信。坐回桌子上,却并未拿起碗筷:“信,是丁举文送来的吧?” 徐奶奶有些惊讶,阿丑如何猜到的,但还是点了头:“是。” “丁举文说了什么?”阿丑问。 “哎,这孩子也真,”徐奶奶也放下碗筷,攥紧了双手。“他和我说,他来淮南城参加秋闱,小五信中叫阿丑照拂他,可他觉得实在不必麻烦阿丑,所以不叨扰了。我强留他住在我们家,家里房间多的是,又不是没有空地,住在家里也有人照拂,可他……可他硬是不肯。就连进来坐也不答应,说完放下信就跑了!” 阿丑低垂眼眸,没有言语。 丁举文家中并不富贵。可以说他走到今天这一步。全是丁大娘含辛茹苦,和他一起省吃俭用走过来的。而且,他本身也不是一个挥霍之人,不投亲靠友而选择开安客栈——大约他真的是怕了自己吧? “我们也邀请过,既然不来,我们也没别的法子。但总归是一个村子出来的。不表示点心意,我们自己也过不去。奶奶,你明天给他送十两银子,祝他高中。无论如何不能让他推辞,就说。不收下就是陷我们于不仁不之地。”阿丑言罢又叹息一声,十两银子。不是钱本身,而是礼仪。 杜一升、金大成第一个月的工钱也才每人四两多银子,那在整个谯郡城都算是伙计里最高的薪水了。 但对于出门在外的人来说,十两银子,并不是个阔绰的数字,但也不算得抠门,是个适中的数目。 十两银子,是为了扶助同乡这个礼仪本身,也算是了却恩怨罢。 翌日,徐奶奶来到开安客栈找丁举文。 丁举文打开房门,看见来者,眼神有些恍惚:“徐奶奶,有事吗?” “没什么,”徐奶奶语气温和,“你昨日硬是不肯来家里住,我不放心,今天来看看你。听阿丑说呀,下个月初九就是秋闱,这都月底,没几天哩,要不还是家里住?家里也有人照顾!” “多谢徐奶奶好意,举文始终觉得,客栈清静些,也好温习,”丁举文行礼答谢,“我在这里没什么事,奶奶请回吧。” 徐奶奶见劝说未果,也不再勉强,拿出一包银子塞到丁举文手上:“既然不往家里来,这个绝对要收下,否则就是我们失了礼数。” “这怎么敢,我无功无劳,如何能收下这些!”丁举文急忙推辞。 “自然要的,”徐奶奶推回他的手,“我们毕竟是同乡,你这样推辞,人家还以为我们做了什么不好的事情,让你这般厌恶;或者更有不知情的,数落我们竟然连同乡也不照拂,无情无义……” 丁举文摇头否认:“徐奶奶,你知道我不是这个意思……” “我知道,我当然知道,”徐奶奶缓缓点头,“可旁人不知道呀,这点礼仪,还是要有的。你就拿着吧。” “多谢徐奶奶。”丁举文知道自己再推辞,就说不过去了,于是只得行礼道谢。 徐奶奶又瞅了眼他住的房间:“都快考试的人了,也拿这银子换个好点的房间,别省吃俭用咧,有什么事,不够银子,或者有什么关节,都去徐府找我,或者白日在堇堂找阿丑丫头,她也有些交际,兴许能帮上忙!” 见丁举文面上答应着,可综合这两日的情状,徐奶奶深知丁举文是不会再去找他们的了,不由在心里叹息一声:哎,这孩子! 送走徐奶奶,丁举文关上房门,把那包银子放在桌子上,在床边坐下,沉默良久。 那天,真相随面纱落下,在他眼前展露无遗。 后来回到家,他把自己一个人关在屋子里,想了很多很多天。 那时候,娘一直以为自己在发奋读书而已,可实际上,他一个字都没有读进去。 丁举文有些回过神,伸手拂过放在床上的一本书。那是她借过的书,似乎还残留了一丁点她的神识,让他有些恍惚。 是的,他想了很多很多天。 一直以来,他的执念便是发奋读书,考取功名,不负娘亲多年辛苦。还记得小时候,那是似乎刚刚记事,娘在爹坟头几乎哭瞎了眼,被人抬回去后就不大清醒了。可即便在娘最不清醒的日子里,她依旧在劳作,在干活,在告诉他,好好读书。 这么多年下来,娘早已失去昔日光彩的容颜,白发似乎成了她头上最理所当然的装饰。每当娘哭喊发狂的时候,他总是既无奈又痛心,他无力改变这一切,他也没法保护生他养他的亲娘。他所能做的,只有发奋读书,而已。 他向往书中描绘的那个世界,向往考取功名出人头地,特别是在卢照廷考上举人之后,衣锦还乡,举家迁往淮南。他们光鲜亮丽的衣着,还有前簇后拥的出行,让他有了一种新的渴望。那时候,他站在门后边,兀自思量,如果有一日他也能这般,就能让娘亲过上这样的生活,便能得偿所愿。 后来,他遇到了阿丑。 出身乡野间,虽不算得没见过世面,可他真的没有接触过知书识礼的女子。然而阿丑,又不是知书识礼的木头,她的沉郁超越了她的年龄,令人望之便觉怅然,可却从她骨子里透出一股韧劲。 她不泼辣,却也不是文静,她似乎集聚了一切特质,又似乎超然于他们之外,与世人相异。 是的,她是那样特别,那样与众不同的存在。 她似乎什么都没放在眼里,却又不是无知的倨傲,她对待这个世间的态度,也相当殊异。 可他,就是被吸引了。 他不曾见过她面纱下的容颜,却总怀揣着一种对美好的热切期盼,觉得,即便不是绝色,也会是个清秀端庄的女子。 少时读书,书中自有颜如玉,他摇头不信,却也畅想过自己日后的妻子,定该是惠美贤淑,琴瑟和鸣。 而今,出现了一个他愿意期盼的人,他理所当然地就把这样的期盼加诸于她,并且深信不疑。 起初,他以为她只是个落魄千金,家道中落,兴许还背负血海深仇。 于是,他知道自己要努力,要很努力,才能配得起她的身份,才能,给她兴许只是微薄的帮助。 可是她拒绝了他。 他以为,她是觉得他的平民身份和她不相宜。 然而后来,当真相落幕—— 他回到家呆坐了很久,将自相见相识以来的种种,都想了一遍,他才发现自己多么可笑! 不是被她骗了,而是被自己骗了! 欺骗他的,一直都是他自己! 他所以为的美好,他所以为的期盼,都是他自己想象出来的谎言! 是,她从未对他表现出一丝一毫的情谊,也对他的情谊义正言辞地拒绝,她更加从未提到自己的容颜。是他,骗了自己。 当幻想破灭,他嘲笑自己的愚蠢,嘲笑自己的无知,嘲笑自己的一切。于是他开始发奋读书,想用读书来麻痹自己。 他不知日夜地苦读,甚至一个月也没有出过门,直到他满脑子装的都是那些文道政论,快要将他逼疯了,他才有些憔悴地走出家门,他才知道,山脚下那间屋子,早已人去楼空。 听小五说,她在淮南城过得很好,大约,是再也不会回来了。 但他,是要去淮南城参加秋闱的,这是冥冥中自有注定,还是别的什么? 他不愿去想,他一直在逃避,逃避到了今时今日。 昨日在开安客栈一楼的大堂,他看见了她。 秋香色的衣裙,算不上华贵富丽,却雅韵非凡,与古井村时的装扮截然不同。看来,她真的过得很好。依旧不变的,是米色面纱。 她从自己身后很远的地方走过,无声,无息,可他却嗅到了一丝悲凉的气息,不知是她发出的,还是自己的心。 ps: 补更二RO 113 广告 他没有上前打招呼,确切的说,是不敢。 因为他早已不知如何面对她。 说客套话,装作之前的告白和一切都没有发生过? 不,那样,他不是孬种又是什么? 那么,他需要解释些什么? 可是,他自己都没想明白的事情,他从何解释? 于是,他也一般,无声,无息。 今日徐奶奶前来,定然是她授意,否则徐奶奶又怎么会来。而她的态度,一如既往地客气礼貌,就像什么都没有发生过。 可是他知道,她也在回避,否则昨天,她不会无声,无息。 那么如今,他又该如何面对? 堇堂药业门口,花琉离走出来,语气带了几分调笑:“阿丑姑娘,你这群手下,还是挺有天赋的。” “呵,花公子说笑了,”,阿丑瞄了眼花琉离那不达眼底的笑意,语气和他十分相似,“我们再如何,都是业余水平。我对底下人的要求,向来活泼,他们只是不拘着。有一句话叫做,戏剧解放人的天性,似乎是这样说的,我也记不清了,反正就是这个道理。” 花琉离大笑,这次眼底是真的有了笑意:“姑娘见解果真不一般,花某倒不是这个想法。” “哦?花公子的想法,愿闻其详。”阿丑面纱下挑眉。 “戏,创造人的天性。”花琉离神色变得认真。 阿丑思索了阵,并不甚明白。但也没有勉强:“这句话的意思,许是我年纪还小,倒不能体会的很深刻,也许过几年,我就能有所感悟了罢!” 花琉离一本正经点头:“那么就祝姑娘早日修成正果!” 修成正果?阿丑掩唇扑哧一笑:“承花公子吉言!”只不知修成正果要经历多少劫难,兴许,还是不修来得好,不过这也由不得她。 送走花琉离。阿丑正要回店,金大成跑过来:“布庄的老板说愿意和我们谈谈看。” “愿意谈就好,你直接跟我去吧。”阿丑转身便走,戏场的布置可耽误不得。 阿丑离开后,一直站在不远处的丁举文也转身离去。 她一切依旧。没有因为容貌,有过半分的自怨自艾,从前没有,现在也没有。她只是一个姑娘家,尚且如此豁达。他堂堂男子汉,在这里愁苦郁郁,又算什么? 想罢。他有些自嘲地笑了。 是呀。他一个堂堂男子汉,心胸尚抵不过她一介女流。那么,丁举文,是你配不上她呀! 从一开始,他也不是因为容貌对她上心的,不是吗? 那如今又何必如此在意? 她的才华胆识。就算一千个美貌女子加在一起,也不能相比,那么,他又何必执着? 噫!还是自己见识短浅,心胸狭窄呀! 丁举文停下脚步。回头又看了眼堇堂的招牌。 阿丑,你等我。我不会辱没你,等我考中,便来向你求亲。 七月底,堇堂因为八月初一的新产品推出忙得不可开交。那天佟宁信在信中说,阿丑家田里的四亩麦子都熟了,阿丑当即让佟宁信雇人割下来,其中两亩的收成运到淮南,她也想尝尝自己种的粮食是什么滋味。另外两亩收成交给佟宁信,当做雇人割麦子和运来淮南的运费,剩下的就给佟宁信当做看田的工资了。 于是,这部分事情都交给了徐奶奶,让她帮忙看着一点。 淮南上善阁,阿丑把药材交接全部处理好,对老翁说:“怎么样,永和堂没有察觉吧?” “上善阁办事,姑娘放心。姑娘这个计策,真是打了永和堂一个巴掌!”老翁笑容满面。 “就看这个永和堂,什么时候会察觉,有人在故意趁低价买进,让它巨亏了。”阿丑微微摇头,似乎在等着好戏上场。 “最新的消息,那个何家二公子,又来淮南了。”老翁透露。 阿丑面纱下一挑眉:“哦?何家来来往往,是要闹哪样?” “哎,还不是何思峻和他爹矛盾深重!”老翁叹息。 “这个何思峻,不是一般角色,既如此,”阿丑顿了一下,“也许我要提前准备了。他看出我们的行动,是迟早的事情。”知己知彼,果然百战不殆。 八月初一,堇堂门口人满为患。新盘下的隔壁竹器店装修已经竣工,今日正式投入使用。而阿丑前两日又招募了一批新伙计,统共三人,如今也正式上岗了。 由于提前好几日就让杜一升和金大成到各个大街小巷通知乡亲父老,宣传工作做得十足十,今日人气可谓万分高涨。 戏台上的表演很快开始,众人集思广益写出的剧本,通俗易懂,加了一些幽默元素,引得观众笑声不止,而主线内容,都是宣传堇堂的方剂的,什么样的药什么情况下用,有什么效果,不一而足。 阿丑在一旁延续每月初一开义诊的传统,时不时关注一下现场的情况。 堇堂斜对面的一处酒楼,二楼雅间的窗户半开,里面的白衣男子看着堇堂门口的人山人海,语气不善:“这个阿丑,当初我要杀了她,硬是被你们拦下来了,如今可好,都欺负到我们头上来了。” 徐泰微微挑眉:“这话似乎,有失偏颇。一来,阿丑并不知道永和堂和我们的关系。二来,永和堂自己也是不争气,何思岱怎么可能接班,管好偌大一个永和堂?如果事实证明,永和堂必须被其他药商挤垮,那么我们留了一个堇堂,也算后路不是?” 容清澜冷笑:“我看你是对那个阿丑存了什么特别的心思吧?每次都护着她。” “我有什么心思可存,看上一个丑女?”徐泰摇摇头,似乎对容清澜的胡编乱造不太满意。 “没有最好,”容清澜恢复平静的神色,“不过,我还是觉得,阿丑碍事。” “世间总有你看不顺眼的人,那就不要去看。而且,你敢得罪墨家,还是敢得罪主上?”徐泰提醒道。 “墨家我不在意,不过主上……罢了,留着就留着吧,那如果永和堂再找我们求助,我们该如何是好?”容清澜提出了新的问题。 徐泰沉默半晌,眸光看向堇堂门口:“那就看,永和堂想让我们帮什么了,总之,这人不能死。” 一整日下来,堇堂的各类新产品卖出了十分可观的数量,不过人也累得够呛。 田秋妹在会议室的桌子上趴着,一副没精打采的样子:“姑娘,原来,搞一个什么,促销,这么累呀!” 阿丑揉了揉太阳穴:“好了好了,等他们清点完数目,咱们就回家,今天新麦应该到了,回家有烙饼吃。”她也累得慌,又是义诊又要看着全场。 念心坐下叹口气:“好在今日卖了不少,没白辛苦!” 不多时,杜一升走进来把今日的销售明细交给阿丑:“老板,都清点好了。” “行,那大家都回去吧,回去好好休息啊!”阿丑让众人散了。 晚间吃了新麦做的鸡蛋烙饼,阿丑回到屋里就趴在床上不想动弹。思想斗争了一会儿,还是决定洗洗睡了,账目神马的,明天再说吧…… 第二日,正好是金疮药交货的日子。 阿丑来到花琉离的戏楼,把叫人运来的一大箱子药交给花琉离。 “这箱子外围都是胭脂水粉,里面还有一个箱子,装的才是药。”阿丑对花琉离低声说。 花琉离点头收下:“请姑娘随我进去拿银子,顺便买花某一个面子,看场戏何如?” 阿丑点头答应:“花公子如此好客,阿丑恭敬不如从命了。”然而却在想,这家伙葫芦里卖的什么药,反正不至于杀了她,那么,暂且先看着吧。 被花琉离请入二楼一个雅间,阿丑四处打量一番,便看到楼下的白衣身影。 白清?她在这里?可是,她和花琉璃是什么关系? 不曾思考明白,雅间的门被推开了。 俞则轩走进来,先对阿丑行了一礼:“多谢阿丑姑娘救命之恩。” 阿丑偏头看了看俞则轩:“俞公子气色还行,恢复挺快嘛。至于救命之恩,你要谢还是谢世子吧,我是被他抓去的,不得不治。” 跟在俞则轩身后进来的夏翌辰闻言,也不理她。显然,他已经找到了应对阿丑的冷嘲热讽的窍门——保持沉默,不动声色。 否则他只要一开口,不管说什么都能被她在此抓到把柄。 夏翌辰十分“理智”地认为,这压根不是因为他做错了什么,而是因为,阿丑对他这个人有执着的偏见。可惜他一向不怕人对他有偏见,因而也没放在眼里。至于为什么有偏见,他更是没兴趣探究。反正全天下大多数人都对他有偏见,他还不是活得好好的。 俞则轩瞅了眼老搭档的反应,淡淡一笑,便招呼两人落座了。 “这次两位,又想谈什么买卖?”阿丑开门见山。 “阿丑姑娘怎知我们想要谈买卖,而不是其他?”俞则轩饶有兴味地问。 “在我看来,我和二位除了买卖,并没有其他交集。”阿丑摊开双手,语气很坦白。 俞则轩伸手指了指楼下:“那么就请姑娘看戏,兴许能看出,我们想谈什么买卖。” ps: 一更RO 114 派别 阿丑面纱下露出疑惑的神情,却没有继续问。 这两个人,包括那个花琉离,行事都十分古怪,总看不出葫芦里卖的什么药。 看戏?难不成,戏和医药,除了她搞出来的堇堂广告戏,还有什么别的组合? 罢了,昨天累了一日,虽然账目到现在还积压着,可既然已经来了,那就当放松放松吧。 弦绷得太紧,那是要生病的。 戏台上,并没有多余的或是不寻常的东西,而戏的内容也是花琉离最擅长演的最多的才子佳人,也并无不同寻常之处。 那么,问题只能出现在观众身上了。 难道是白清? 不多时,只见白清走到二楼雅座,进了其中一间。 “想听听他们的谈话吗?”俞则轩摇着折扇问。 “为何要听?”阿丑不以为意。 俞则轩轻笑一声:“你就不想知道,在谯郡的时候,是谁要毒害你吗?” 阿丑忽地转头,面纱下清澈的双眸眨了眨:“投桃报李?” 俞则轩微微点头,面色却十分平静,也不言语。 不多时,阿丑便来到一处潜藏的暗室,清晰地听到了雅间内的对话。 大乾官民皆好戏,夏翌辰他们选择戏楼作为情报获取地点,果真不是个坏主意。 “这些人,全都要活的?”一个暗沉的男声带了疑问。 “活的,而且能开口说话。否则我要来何用。”白清的声音飘渺传来。 “不像你的风格。”似乎带了几分好笑的意味。 “怎么?”声音孤傲。 “每次都要杀人,这次怎么要活的了?”男声颇有些意外。 “你只需听我命令,其余的,不要多问。”白清严肃地说。 “上次你要杀的那个人没得手,如今就在淮南城,开了个堇堂,混得风生水起,”男声顿了一下。咳嗽一声,“怎么,需不需要补一刀?” 白清冷笑一声:“哼,你上次没有得手,还好意思拿出来说。” “当时的情形,只有谯郡捕快知道,听闻是有人救了,难不成是你泄露了信息?”话里有浓浓的质疑。 “我泄露?你怎么不说,是你办事不小心泄露了?” “我做事向来谨慎。罢了,兴许是她命大,还害死我一个手下……”听起来颇为愤愤。 白清打断他:“够了。这次。别再出差错!” 阿丑走出那间暗室,回到雅间,只看下边戏台的戏,就如同什么都没听到一般。 俞则轩暗自称赞她的好定力,但也难不准她现在什么想法。 只是阿丑一直缄默,直到整场戏唱完。 看着戏楼的听众如潮水般散去。阿丑才转头问俞则轩:“二十天前,花琉离就告诉我,今天来看戏。怎么,你们如何得知,今时今日在这里。会有好戏?” 俞则轩一抬折扇:“那个神秘人,是个老主顾。每月初二一定会在这里听戏。白清在淮南,肯定会这个时候来找他。” “那姑娘到底什么来头?”阿丑又问。 “那你要去问徐泰。”一直事不关己的夏翌辰突然说。 阿丑明白,他的潜台词就是,和徐泰是一伙儿人。也罢,他们说她也不一定信,还是交给上善阁查比较靠谱。 “还有,你们告诉我,又是什么用意?”肯定不会是投桃报李这么简单,这两个人做事,从来都有大目的。 夏翌辰突然从仰头变为附身,桃花眼似笑非笑:“永和堂有四王爷撑腰,堇堂有什么?墨家再厉害,却也不是朝中人物,否则你何须巴结钱展业?” 阿丑轻哼一声,也俯下身:“那我倒是不明白了,堇堂再厉害,不过是个淮南的小药店,你们何须拉拢?” 俞则轩甩开折扇:“很简单,帮我们击垮永和堂。” “嗯哼,利用我击垮永和堂,以打击四王爷,是个不错的主意。可是,我又能得到什么好处?”阿丑寻思着:这两人行为向来诡异的很,不按常理出牌,如今这一步棋,下得实在出人意表。兴许,不单是为了打击四王爷,还想拉拢墨家? “有太子撑腰,你还怕坐不稳第一药商?”俞则轩的眼神带了点蛊惑。 可惜阿丑不为所动:“你们的情况,我一点也不了解,我得考虑考虑。何况,我只是个小商人,随随便便卷入政治斗争,不太明智。” 俞则轩颔首表示理解:“我也明白,姑娘可以考虑清楚。” 阿丑闻言起身告辞。 戏楼里,只剩下俞则轩和夏翌辰。 “这个阿丑,可不是那么容易驯服的野马。”俞则轩总结。 “我知道,可起码今日这一局后,她永远不会站在四王爷那边了,不是吗?这就够了,我的目的就达到了。”夏翌辰说得云淡风轻。 俞则轩挑眉:“四王爷已经有永和堂了,哪里会……等等,你是说,四王爷有可能想弃永和堂,转向堇堂?”他突然反应过来。 夏翌辰一边拍自己的袖子,一边散漫地说:“要是我,我才不会选一个痴儿呢。” “也是,”俞则轩点头,“况且堇堂如今的势头,真不错,昨天热闹成那个样子,永和堂降价不但没把它压垮,反而绝处逢生了。” “这才是阿丑的厉害之处,接下来就看她如何同何思峻斗法,也没我们什么事了。”夏翌辰语气慵懒。 “我们也该把重心放在容清澜的行动上了,”俞则轩又想起了些什么,“你说,阿丑怎么知道白清是个姑娘?” 夏翌辰瞄他一眼:“她不是傻子,兴许从蛛丝马迹看出来了。我现在在想墨家。” “听说墨玄已经到淮南城了?”俞则轩问。 “是有消息这么说,不过墨玄向来行踪不定……淮南城要是多了墨家,恐怕会更热闹!”夏翌辰的话里,带了些别有深意的期许。 堇堂后院的办公室,阿丑坐在桌边,拿着毛笔,却无心算账。 大乾的局势,远比她想象中复杂。 今天从戏楼出来,她直接去了上善阁。 容清澜,礼部尚书嫡女,如此不一般的身份,她本以为会是个成日待在闺阁绣花的女子,谁曾想,倒也巾帼不让须眉。 四王爷生母昭贵妃圣眷颇隆,因而四王爷很受皇上抬举,甚至压过了皇后所出太子。 上面有了这样的意思,下面人自然会不安,会拉帮结派,会为自己的利益斗争。 这样复杂的局势,让她选,她要怎么选! 怪不得墨玄当初说,他无意掺和进去,因为把整个墨家搭上去做赌注,太危险。 如今看来,果真是太危险呀! 可她涉足的不是别的,而是医药业。医药不分家,医药业没有靠山,可能吗? 阿丑把笔重重放下,长叹一口气。 罢了,船到桥头自然直,拖字诀,先静观其变吧。 正思索着,田秋妹突然跑进办公室:“姑娘,姑娘,来了位公子,说是想见你。” “想见我?什么模样?”阿丑站起身,有些疑惑。 田秋妹摇头:“一身黑衣,其余的我也不好说,总之很特别。” 黑衣,墨玄? 阿丑走出去,便看见墨玄坐在竹器店改造成的茶楼样式地方,正在吃龟苓膏,平淡的一字眉,似乎有了几分微动。 “墨公子!”阿丑走上前行礼。 墨玄抬起头,也不多寒暄:“龟苓膏,我是头一次吃,风味的确特别。我今日就是来看看,阿丑姑娘不必多礼。” “那看的结果何如?”阿丑笑问。 “医药之事我并不懂,单就生意来说,”墨玄颔首,“你做的很好。” “能得墨公子赞誉,是我的荣幸。”人家是天下第一富商,说一句很好,已经够给面子了。 墨玄转了话题:“此番我来淮南,一是为几桩生意,二来淮南城的中秋佳节,向来热闹非凡。我经营客栈酒楼茶楼,这些都是节庆生意最忙的产业,又恰逢秋闱,更是不可开交。所以,这次我大约会在淮南长住。你若有事,到淮南城西郊找我,我在那里有一处别院。” “多谢墨公子照拂。”阿丑有些叹息地感激,每每相见,墨玄都不忘说这样一番话。 “你每次谢了我,便是辞谢了我,从不见你有一事相求。”墨玄道出真言,有点啼笑皆非。 阿丑不由一笑:“墨公子客气,我也没什么大不了的事,我也是无事不登三宝殿的人,你还是盼着我别来比较好。” “也罢,你不来,才是一切安好,”墨玄摇头,表情依旧平淡如水,“你生意甚好,我不便叨扰,就此告辞,再会。” “墨公子慢走,再会!”阿丑亲自相送。 回到后院,阿丑吩咐念心:“去把我们店里的方剂,每样酌情包一些,记得附上说明书,打包成一个大锦盒,叫杜一升送到淮南城西郊的墨家别院去。” 念心应下:“这是什么大人物,这么重的礼!” “我还嫌不够重,”阿丑颇为感慨,“墨公子为人光风霁月,胸怀非一般人物可比拟。他救了我的命在前,后来也是他让我下定了决心,算得上亦师亦友罢!常言道,君子之交淡如水,我也是在他那里才得到这句话的答案。” ps: 二更RO 115 被抓 何思峻把手中的账目一丢,兀自思索起来。 淮南城的亏损如此严重,远超当初淮南掌柜的估算。按理说,淮南掌柜是对淮南城情况最了解的人,而且据他看来,这个淮南掌柜,并非无能的角色。那么,这么大的估算误差,从何而来? “易安堂和九味香跟着我们一起降价,他们现如今情况怎样?”何思峻问。 “表面上看和我们无甚分别,只不过,他们财力其实没我们雄厚,若也是亏成这样,哪里还撑得下去?”一个伙计回答。 何思峻又想了想:“我先去看看着两家店,你们把降价以来各种品类的药材售卖情况统计一下,给我一个数,前二十是哪几种药,分别卖了多少。” 在易安堂和九味香看了一圈,何思峻只觉得同永和堂没什么大差别。表面上看不出的东西,只能从细节上下功夫了。 降价以来卖得最多的药,有甘草、夏枯草、净、菊花、金银花、牛黄、郁金、犀角、黄芩、黄连、雄黄、栀子、朱砂、土茯苓、川芎、当归…… 何思峻察觉到一丝不寻常,甘草也就罢了,净、牛黄、郁金、犀角这些根本不是常用药,而且这些药销售量远超后面的药,这不正常。 “你们平时卖得最多的,也是这些药吗?”何思峻问。 管进货的伙计摇头:“我们平日里虽然没注意这些细枝末节,但我是管进货的。哪些东西卖的好,就容易缺货。那些犀角什么的,平日都是满仓。可最近,着实很紧俏!” “有人在故意买这些药,”何思峻得出结论,“不过,就算是为了打压我们,想让我们亏钱。也总不能买了药之后放着,总会有用途的……” “买了药,不就是抓来煎药吗,除此之外,还能有什么别的用途?”另一个伙计不甚明白的样子。 何思峻摇摇头:“我也没有思路,先放一放。听闻堇堂前两日又大张旗鼓?” “这是他们最新推出的产品,我们一样买了一点回来。”一个伙计端上托盘,里面摆放着各式中成药。 何思峻眯起眼眸,突然灵光一现——原来。如此! 秋老虎余威不减,此时的淮南城,大早上的就十分闷热。开怀茶楼内。阿丑在二楼雅间落座。拿袖子扇了扇风纳凉,低头环视一圈下边,果然多了不少士子书生,快要秋闱了。 不多时,何思峻便走进来:“阿丑姑娘,别来无恙!” 阿丑微微偏头。一伸手:“何公子坐,不知今日相约,是为何事?” “我难得来一趟淮南,”何思峻在旁边落座,叹息地摇头。“只不曾料到,一来便是烂头焦额。” “能让何公子头疼的问题。想必十分棘手了?”阿丑淡笑回应,全然一副不知道何思峻潜台词的模样。 何思峻也不给她机会扮猪吃老虎,直接开门见山:“堇堂这招一箭双雕,用得真好。” “何公子过奖了。”还不是你永和堂做了个脑残的价格战决策?不过也怪不得他们,他们是定式思维,习惯了药材就是终极产品。如今堇堂蹿出来,给整个医药业来了一次技术。而他们,还没这么快反应过来。 “你从永和堂低价买进原料,再制成成品高价卖出,好算计呀!”何思峻一语道破阿丑这些日子的行动。 阿丑早有心理准备,何思峻是个硬角色,看出来也并非意料之外,故而她也没觉得如何惊讶:“何公子果然是聪明人,那你这次约我来,又意欲何为呢,兴师问罪?” “我不过确定一下自己的猜测,而且,”何思峻话锋一转,“姑娘是想吃掉永和堂?” 阿丑双手一摊:“这话说得我好像不自量力一般,吃掉永和堂?永和堂多大,我吃得掉?我不过是想做好堇堂,你以为你们不搞什么价格战,我就会趁虚而入?事到如今,也不是我狂妄,只能说你们自作孽不可活。难不成你们全打八折了,我还要坐以待毙?” 这番话并不是什么外交辞令,阿丑说的是真心话。若是永和堂没把她逼急了,她也不会出此计谋。 何思峻听了阿丑的话,有些动摇。所谓狗急跳墙,正是这个道理,倘若永和堂没有动作,想必堇堂也不敢妄自以卵击石。 阿丑继续说:“何公子,你们永和堂想要坐稳医药界的老大,不是什么难事,可你若想整个大乾只有你一家卖药,是不是有些异想天开呢?特别是,在你们内部本身就有问题的情况下。好了,我言尽于此,何公子,告辞。” 看着阿丑走出开怀茶楼,何思峻眯起双眸:果然是个狠角色,不过她说的话……只有一家卖药? 他已经有点乱了,堇堂一出,他觉得整个药商界似乎都和以往不一样了。是的,这个熟悉的行业,好像变成他从未涉足的一样。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也许,他该好好看看这个似乎是未知的药商界了。 八月初八,晴空高照。 阿丑站在柜台前,翻看今日的销售明细。 “今日生意似乎冷清了些,怎么回事呢?”田秋妹支着下巴疑惑道。 “今天乡试进场,明日就是开考,大家都去贡院门口送人了。”阿丑回应。 “明日开考,今天就进场?”田秋妹不解。 “乡试一共三场,每场三天,就是连考九日,当然要提前一日入场。这些书生们还算好的,考官初六就要进去,直到放榜才能出来。”阿丑解释。 田秋妹掩唇惊呼:“初六就进去,放榜才能出来!” 阿丑点头:“是呀,就是为了防止阅卷的考官和考生有交流,严格着呢!” 金大成在旁边听了,有些惋惜:“那他们岂不是中秋都过不了?” 阿丑不由一笑:“要是高中了,名声大噪,想过一百个中秋都能过得起。” 她想了想,又说:“出来那天是八月十七,想必会有一部分考生病倒,那贡院的号房哪里是人呆得的?我十八加开一场义诊,专为学子,要知道这些人日后都是朝廷栋梁。到时候出场,你们再去帮我宣传。” “姑娘事事细心,面面俱到,”念心称赞,“我们是不是也该相应配合着,提前准备些什么药?” 阿丑摇头会意:“你才是事事细心,面面俱到,准备些调理脾胃的罢,明天我开个单子。” 中秋佳节,明月高悬,刚下过的第一场秋雨降去些许燥热。晚风凉爽宜人,吹起淮南城满目灯火,繁景如斯,引人向往。 阿丑带着徐奶奶,以及念心和田秋妹出来赏月。 “听闻淮南城的风俗,是要挑着灯笼占高台。”念心指了指街边的亭台楼阁。 阿丑摆摆手:“我们就不凑那个热闹了,一不小心被挤下来多没面子!” 几人哈哈大笑,徐奶奶点了点阿丑的发:“你这丫头,就知道满口胡话哄我们,什么被挤下来没面子!” “我是担心那边人多杂乱,难不成我们几个娘们还去和那些五大三粗的家伙挤?”阿丑面纱下一撇嘴,嘟囔道。 念心颔首:“这话在理,街上也有的是赏月的地方,何苦来去挤。” “我是没什么关系,你们年轻人高兴就好!”徐奶奶笑呵呵地说。 田秋妹抱着一块月饼边走边吃,闻言啄米粒般点头:“反正有月饼吃我就高兴了!” 几人又是笑,阿丑的语气带了几分无奈:“秋妹就是爱吃甜食,小心吃胖了嫁不出去!” “姑娘你真坏!”田秋妹跺脚,看着手中月饼吃也不是,不吃也不是。 阿丑掩唇而笑:“行了,买都买了,吃吧,也不会多吃一块就变胖了,我也是叫你以后注意着!” “行了,”徐奶奶笑着指了指斜前方,“那条街上的灯好,我们去看看。” 几人又逛了一会儿,突然前方一阵骚动,人们蜂拥向后。好在大家都去高台赏月了,这条路上人并不多。阿丑见状便知前方一定出了什么事,可是一味向后跑,并非明智的选择。人群向后,就说明危险也在向后。 阿丑当机立断,拉着徐奶奶向后跑了一阵,就冲进横着的一条街巷:“朝这个方向走,今夜可能会出事,我们先回家待着,紧闭大门。” 然而话音刚落,阿丑只觉得四周风声大起,接着她似乎被人提了起来,在念心等人的呼喊声中脑袋一晕,再不省人事。 徐奶奶、念心和田秋妹眼睁睁看着一个黑影掠过,极其迅速地将阿丑带走,都奔上前呼喊,本能地想要将阿丑从黑影手上救下。 然而他们怎可能敌得过这些人的速度,阿丑转瞬不见。 田秋妹急哭了:“怎么办,这该怎么办,姑娘被谁抓走的我们都不知道!” “别慌,”念心一边安抚两人,一边冷静下来,“姑娘在淮南城无亲无故,唯有钱大人,我们先去报官,然后求助钱大人。姑娘也没什么死敌,兴许他们只是认错人了。”但其实她说这话,自己心里也没谱。 ps: 一更RO 116 肉盾 “有人追过来了。”一名黑衣人飞掠过屋檐重瓦,赶上领头那人。 领头那人手中提着一个碧色衣衫的少女,脚步并未停歇,语气不容置喙,却带了一丝狠辣的无情:“拦着。” 这群黑衣人继续向前,却在经过一个街角时,不得不停了下来。 夏翌辰倚在屋檐边,拿着酒囊仰天望月,透明的酒液早就濡湿了他的杏色衣袍,可他似乎浑不在意,桃huā眼微眯,一副醉生梦死的模样。 “醉酒明月笑三生,三生梦醒余几杯!”他有气无力地念叨完,继续举着酒囊海饮。 黑衣人看着这个拦路的酒醉公子哥,有些面面相觑。 “这位公子”领头黑衣人把手中碧色衣衫的少女扔向旁边手下,抬步向前“有何指教?” 夏翌辰似乎没听见一般,并未理他。 领头黑衣人一挥手:“行,我们绕路。走——” “你以为你们还有退路?”夏翌辰伸了个懒腰。 领头黑衣人转头,才发现自己已经被包围了。方才他虽见夏翌辰独自一人,可是谨慎起见害怕有诈,所以选择不过去。可如今,却被这稀奇古怪的人使计策包围了,实在是 “咦?还抓了个女人?这是什么意思,拐卖妇女?”夏翌辰直起身子,伸头张望了几眼,十分疑惑不解的模样。 “多说无益”领头黑衣人手中剑出。“挡我者死!” 两方人马立刻拼杀起来。 带着阿丑的黑衣人因为阿丑的缘故颇有不便,因而渐渐不支。夏翌辰的人一剑斜出,眼看要刺中那个黑衣人,救下阿丑,谁知黑衣人因为闪避不及,下意识地拿了阿丑挡剑。 剑锋刺入阿丑左肩,剧痛之下,阿丑咬牙醒转。 入目是一片漆黑。唯有人影闪动,剑光纷飞,而她 怎么会,那么痛 然而未及反应过来,她似乎被什么东西一拉,似乎换了个位置,又是一阵眩晕。 “你们目的何在!”领头黑衣人拽着阿丑,边打边说。 只是夏翌辰和他带领的血杀都没有说话。 领头黑衣人冷哼一声,杀招尽出。 夏翌辰见状。抛下酒囊,右手轻鸿剑出鞘,迎上领头黑衣人。 领头黑衣人对夏翌辰古怪至极的招式十分愠怒。他既非正面攻击。又非暗中偷袭,倒像是在玩耍的小孩子,打两下就跑,跑了以后自有他的手下补上。然后再来打两下,而且毫无招式规律可言,几乎可以算是乱打! 纨绔就是纨绔。大乾第一纨绔,名不虚传! 可渐渐的,领头黑衣人开始不敌,语气不忿:“你这般变向车轮战,和我一个抓着人的打。算什么英雄好汉!” 阿丑被点了穴,也动弹不得。只能随黑衣人摆布。左肩受伤血流不止,又被这个领头黑衣人扔来扯去,伤口在不断撕裂,可她除了咬牙忍痛,毫无其他办法。每每看见刀光剑影险些划过自己,惊险万分,吓得她心脏都快跳出来了。 夏翌辰一边玩一边说,很是满不在意:“当然算不得,我什么时候说过自己是英雄好汉了?倒是你,抓个女人打架,真不够爽快!” 领头黑衣人气恼,右手剑招不变,左手抓起阿丑就当盾牌,毫无半分怜悯之意。 夏翌辰的人见状,不由得忌惮许多,出招都小心翼翼起来,生怕伤到阿丑。可尽管如此,领头黑衣人依旧不停地把阿丑往刀剑上撞。连夏翌辰都开始纳闷,这人到底是和阿丑有仇还是怎样?但如果有仇,直接杀了不就了事,何苦来拎着费事? 如此僵持了一段时日,领头黑衣人眼看再拖下去,自己人怕就要损失许多了,手上一个发狠,把阿丑扔出去,正好对着夏翌辰刺出的轻鸿剑。 夏翌辰急忙收招,只想着如何避开,却不曾顾及逃跑的黑衣人。一番缠斗下,黑衣人已经远去。而收剑的夏翌辰,却还是伤到阿丑右腹,幸而伤口不深,夏翌辰急忙拔出轻鸿剑,迅速点穴止血。 阿丑身上两处大伤,加上方才精神紧张过度,此时就像崩断的弦一般直直垂下,声音虚弱:“怎么老是被你误伤”说完就再不省人事。 夏翌辰接住昏过去的她,威毅的双眉蹙起:怎么老是误伤她? 深夜,开安客栈天字号房,俞则轩一边摇着折扇,一边来回走,神情愁而不解:“真是奇怪了,明明刚被你带回来的时候,血流了这么多,等我找到那个接生婆要给她上药,却又只是小伤,奇哉怪也!” 夏翌辰松了松左手的护腕,没有言语。当初在建业,她左手受伤,也只是看了几眼就放下,丝毫不在意,难道—— 不可能,怪力乱神之说纯属无稽之谈,他不相信世上有这么神奇的事。 “明天一早,你再看看她的伤口,说不定只是因为她体质特殊,容易失血过多。”夏翌辰平静地推测。 俞则轩歪着头,像在自言自语:“那么,那些人抓她,又是做什么呢?” “我起初派人堵截,只因为发现那伙人似乎要有行动,估算了时间赶过去的。碰上阿丑,实在不在我意料之中。可他们为什么要抓阿丑?”夏翌辰瞥了眼床上已经让请来的接生婆换上一身干净的白衣的阿丑。 他们都是男子,可不敢给一个未出阁的姑娘家换衣服上药。只是深更半夜,能找到并且愿意出来的女人只有接生婆,接生婆,有钱就办事,管你是不是接生。何况,他不认为接生一次要比这个难。 “她的事一直是你在调查,她可有什么仇家?”俞则轩坐下来问。 夏翌辰摇头:“薛家早与她和解,唯一有可能的就是容清澜。” “可容清澜要杀她,杀了便是,为何要将她带走,她有什么用处?”俞则轩满脑子都是疑问。 “不清楚。”夏翌辰语气依旧轻松。 “罢了,兴许等她醒来,所有问题都有〖答〗案了。”俞则轩长叹一声。 清晨的阳光从窗缝中照进来,熹微的光亮刺得阿丑渐渐苏醒。 睁开双眸,入眼不是面纱遮挡的世界,而是切切实实的轻罗纱帐。转头打量一眼身处的屋子,有点眼熟,却又一时想不起来。屋内空无一人,只是摆设却是一等一的好。 闭上清澈的双眸,她略微思索了片刻——开安客栈。 阿丑晃了晃脑袋,有些艰难地撑起身子,左肩的痛隐隐传来。对了,伤口,自己的伤口恢复那么快,该不会被那两个家伙发现了吧? 算了,就说她自己也不知道怎么回事,反正的确她也不知道自己是怎么回事。 扶着床沿站起身,她只觉得有些眩晕,应该是失血过多的后遗症。在桌子上找到自己的面纱,她拿起来系上,缓缓走到门前,推开房门。 昨夜赏月,大家都睡得比较晚,因此清晨的开安客栈,一片寂静。 扫了眼楼里的情况,阿丑刚要回房,只听见隔壁的门打开。 夏翌辰走出,桃huā眼迷蒙地看着阿丑,让人分辨不出情绪。 阿丑深吸一口气,行了一礼:“多谢世子搭救。” “有些事,可以和姑娘单独谈谈吗?”夏翌辰问得直接。 阿丑颔首:“世子请。”该来的总会来。 房内,阿丑推开窗户,在窗边坐下。 夏翌辰也不客气,径自坐到她对面:“你是怎么被那群人抓到的?” “当时,我和奶奶在街上逛着,突然前面有骚乱,我们逃开的时候,我就被抓了”阿丑回忆当时的情况“我以为,他们很大可能是冲着我来的,否则当时街上那么多人,为什么只抓我?可是我又想不出他们为何要冲着我来。” “抓你的那群人,和之前的军器、〖药〗品贪墨有些关系”夏翌辰推测“会不会是因为你测出了军器造假,他们想要报复?” 阿丑缓缓点头:“有这种可能,但是如果纯粹想报复,杀我易如反掌,为何不杀?还有一种可能,那就是容清澜。” “容清澜有理由杀你,因为她有前科。但是,她没理由抓你,抓你有什么用?”夏翌辰提出疑问。 阿丑有了片刻沉默:“如此说来,问题的关键就在,抓我有什么用。” 夏翌辰颔首。 “我唯一的用处,大约就是能治病。但是那黑衣人后来索性拿我挡刀,显然是没把我的性命放在眼里。如果抓我真是为了看病,我死了对他有什么好处?”阿丑疑惑重重。 “总之这件事疑点重重,我也是百思不得其解,你日后,要小心了。”夏翌辰把双手放到脑后,说的话是在提醒阿丑警惕,可那语气一点也不警惕,反而十分散漫。 一阵沉默后,夏翌辰再度开口,桃huā眼已经闭起来养神:“你昨天伤那么重,怎么今日路都能走了?” 阿丑摇头:“我亦不知,似乎自己伤愈就是要快一些,个中缘由,兴许是人各有异吧。” 夏翌辰疑惑地蹙紧双眉,感到十分不解。他向来不信怪力乱神之说,难道真的存在这种情形? ps:二更推荐小伙伴的书《大能重修记事》 书号:3152030 大能沦为*丝的奋斗史,废材逆袭大能的修仙记! 117 策反 阿丑继续解释:“听闻有的勇士一顿饭能吃下十个人的份量,力能扛鼎;有的人能徒手爬上百米高的悬崖。能人异士自古就有,我虽然算不得这个行列,不过来龙去脉我自己也不明白。” 夏翌辰听她语气诚恳,而且她的解释也有几分道理,遂没有追究,毕竟这不是重点:“大约,真的是人各有异吧!” 不再纠结这个话题,阿丑又回到重点上:“你确定抓我的人和军器、药品贪墨有关系?” “肯定。”夏翌辰言简意赅。 “兴许不一定只是为了报复,还想从我这得到什么方法之类的。罢了,想也想不出来,反正贪墨一事肯定要解决,只要铲除贪墨,那批人就不复存在了。”那样,她的危险,也就解决了。 在开安客栈略坐了会儿,洗漱完毕,阿丑就回家了。毕竟奶奶、念心和秋妹他们如今怕是急疯了,都在找她呢。她早些回去报平安,才早些让他们放心。 一进大门,徐奶奶就上前拉住她的手,有些浑浊的双眼泛着泪光:“我的小祖宗哟!你没事吧?” 阿丑笑着摇头,安抚大家:“我没事,被那群人抓走之后不久,就有人拦下那群人,把我救了出来。现在都没事了。” “平安回来就好,”念心拍着心口,似乎还心有余悸,“我去告诉官府,说姑娘回来了。” 田秋妹抹着眼泪:“姑娘,吓死我了……” 阿丑抱了抱大家:“好了。都没事了。我今日休息一日,店里的事应该不多,毕竟刚过完中秋,有什么情况你们向我汇报就是了。” 徐奶奶点头:“是该休息一日压压惊!哎,怎么好端端的,就抓起人来了!” “具体的我也不清楚,”阿丑垂眸,“总之日后要小心一些。” 当晚。念心向阿丑汇报今日的情况:“永和堂今天突然全部把价格调回正常了。” “何思峻不是个动作慢的,却也只得这种结果,看来永和堂内部问题不小。多一日打折,就意味着多一天打击。也好,他们的问题,就是我们的机会。好在这些日子,我们早把货屯够了。不过日后也需要寻找新的货源了,特别是牛黄。”阿丑分析。 “姑娘想自己收牛黄?”念心有些惊讶。 阿丑站起身,走了两步:“宋老板那边。并非长久之计。何况安宫牛黄丸,日后牛黄用量着实不小。如果能自己收,最好不过。” “可我们如今实在顾不得那么多首尾……”念心微蹙双眉。 “所以也不着急。胖子不是一口吃出来的。慢慢来。至少要等淮南的堇堂站稳了,才能走这一步。”阿丑轻轻叹息。 “那永和堂恢复原价,我们该怎么应对?”念心问。 阿丑摇头:“压根不用应对,他们只是在止损。止损动作这么慢,难怪要亏死!” 八月十七,秋闱乡试结束的日子。黄昏时分。贡院涌出大批考生。金大成和杜一升到处派发宣传单。 这些书生都是识字的,因此宣传单派上了极大用场。不用多说,也不用扯破嗓子,宣传单一发,方便快捷。 翌日。果然就有一部分家境较贫寒的来到堇堂参加义诊。 永和堂内,何思峻得到消息。和淮南城掌柜谈论起此事。 “我观察了多日,”何思峻提出自己的想法,“堇堂之所以这么成功,就是因为办出了特色。堇堂独一无二,义诊独一无二,那些方剂独一无二。我们比价格,争的是一时的优势。等价格上去了,大家就会忘了我们。可堇堂,只要它不是贵得吓人,大家永远都记得它。因为那些东西,只有堇堂才有。” 淮南掌柜摇头又点头:“你所言有几分道理。堇堂和我们压根不是一个路子,所以比价格,他们也不怕。可是,我们走这条路走了这么多年,如今要走到新路上去,谈何容易?就拿那些方剂来说,我们怎么比!” 何思峻也十分为难,他眯起双眸:“实在不行,只能出下策了。” “下策是什么?”淮南掌柜问。 “把堇堂的配方偷过来。”何思峻眼中满满都是算计。 淮南掌柜还想说什么,何思岱就被人牵进厅中。 后面跟着的几个马屁精管事满面笑容:“恭喜大少爷呀!” 道贺声络绎不绝。 何思峻有些纳闷地看着何思岱肥胖的身体塞满了整张椅子:恭喜?何喜之有? “大哥有什么喜事,怎么也不告诉小弟一声?”何思峻笑容无害。 何思岱双手放在嘴前,咯咯地笑:“喜事……” 瞅了瞅何思岱那异于常人的眼距,何思峻知道问他怕是要问一百年才能问出结果,便转向几位管事:“咱们永和堂有什么喜事?” “二少爷这就不知道了吧!咱们大少爷就要成亲了!”一位管事兴高采烈地回答。 何思峻有些讶然:成亲?谁家姑娘愿意嫁给何思岱这样一个痴儿?怕也是可怜人吧…… 另一个管事又说:“大少爷年纪也不小了,也该娶妻生子,绵延香火了!” 如果阿丑看到此时的情形,只会给永和堂泼一盆冷水——你家那大少爷,很明显是二十一三体综合征。染色体数目都不正常了,哪里还绵延得出香火? 只可惜古人不知道这病,他们最多担心,大少爷的儿子,会不会也是痴儿。 “要说这温姑娘,也是咱们老爷的义女,嫁过来肯定不会亏待的!”一位管事又开始八卦。 然而这句话,却如同打了何思峻一个耳光—— 瑜儿?他们居然逼瑜儿嫁给…… 一声暴烈的排桌声让所有的议论戛然而止。何思峻站起来,咬着牙有些颤抖,也不管不顾红肿的手掌,冲了出去。 “二少爷这是怎么了?” “不知道呀,突然就……” 何思岱突然哇一声哭出来,众人又开始手忙脚乱,再无人理会何思峻的去向。 官道上,一骑快马飞驰而过。 温家自温老爷去世,一直依附于何家,此次让她嫁给何思岱,定然是父亲用什么事威胁了温家,否则,依他对温家的了解,温夫人不可能看着自己唯一的女儿葬送一生。 而他,无论如何,不可能眼睁睁看着这一切发生。他必须阻止,无论付出什么代价! 上善阁,阿丑接过老翁递来的资料。 “何思峻怎么突然又回建业了?感觉他最近很不寻常,难道要有什么大动作?”阿丑一边翻阅资料一边问。 “看完你就知道了。”老翁但笑不语。 阿丑细细看了一遍,不由一笑:“没想到,何思峻还是个情种!” 老翁摇头叹息:“这世间谁不是情种,端看有没有遇到那个人。” “那既然何思峻遇到了,有了喜好,肯定就有了弱点。有弱点的人,我喜欢,”阿丑面纱下挑眉,一个计策在脑海中酝酿成型,“何思峻被何家压迫了这么多年,终于有导火索让他奋起反抗了。如果他选择和温佩瑜私奔,你们可得好好帮他们一把,最好带他们来淮南城。何思峻这个人,的确有才干,如果能让他反出何家,倒是个不错的结局!” 老翁哈哈大笑:“姑娘好算计,只是谋事在人成事在天,我们也只能尽力而为。毕竟,她还是姓何不是?” “尽力而为就好,我也不是喜欢勉强的人。”自然勉强不得。投诚投诚,关键就在一个“诚”字。 没过几日,墨玄便着人送了一张帖子来,说是淮南城墨家别院的金桂银桂都开花了,请她去赴桂花宴,同时来的还有不少淮南城的名商。 阿丑看了,便知是个商贾之间的交际活动,大约都是奔着谈生意去的。不过她去凑凑热闹也不错,多认识几个同道中人没有坏处。 墨家别院的亭子里,秋日的阳光从繁盛枝叶的缝隙中投在地上,离疏而美好。阿丑站在亭子的边缘,看向不远处喝酒赏曲的众人。 酒是去年酿下的桂花酒,如今正好藏了一年,淡香四溢,风味颇好。 宋老板由一群清秀的小厮伺候着,也在席上摇头晃脑。 “阿丑姑娘怎么独自在此?”墨玄一身黑衣,双手放在背后,神色平淡地走进亭子。 “这酒喝得有些醉了,来醒醒酒。”阿丑一边揉着太阳穴一边说。 “我向来不喜这些交际,若非家族责任在此,我身后有这么多人要吃饭,我也不来趟这浑水了!”墨玄语气依旧平淡无波。 阿丑有些疑惑:“墨公子没有叔伯兄弟吗?若是实在不喜,有些事也可交予他们打理。” 墨玄摇头:“墨家人丁向来单薄,几代都是单传,没有旁支。” 阿丑闻言叹息一声:“如此说来,你肩上的担子不轻。” “是,我倒希望有个兄弟能分去些我的重担,”墨玄微微偏头,“此处醒酒甚是无趣,那边桂花林花香不错,不如去那边赏景?” “多谢墨公子相邀。”阿丑颔首答应,跟上墨玄的脚步。 ps: 一更RO 118 之秋 桂huā新开,满目金银,暗香袅袅,雅致非凡。 “我最喜欢桂huā的香气。桂香淡雅不浓烈,最是舒心。”阿丑感慨。 墨玄恍惚了片刻,才反应过来阿丑在说话:“阿丑姑娘的喜好,十分特别。”语气依旧平淡如初。 “似乎的确鲜少有女子喜欢桂huā香”阿丑微微点头“不过世间百huā,每种huā都有喜欢它的人。” “的确也是。”墨玄微微垂眸,刚想说什么,便听到琴声传来。 “桂香配雅音,着实不错,不知是谁在抚琴?”阿丑好奇。 墨玄目光有些悠远:“大约,是如玉。”言罢便穿过桂huā林。 树荫下,女子纤纤玉手,眉目秀丽,罗裙锦带,宛若画中人。不是曾让阿丑治病的柳如玉,又是谁? 柳如玉看见墨玄,立刻停手站起来:“表哥!” “不是说了今日有不少客人,叫你回屋里待着,怎么又跑出来了?”墨玄平淡的话语带了半分苛责。 “我”柳如玉眨眨眼,刚想找什么说辞搪塞过去,就看见一旁站着的阿丑“唉,你是那个治好我病的郎中?” 阿丑颔首行礼:“柳姑娘看来康复得不错。” “我好了很久了”柳如玉走到阿丑面前“你也是表哥的客人?” “阿丑姑娘是堇堂的老板。”墨玄解释。 “堇堂”柳如玉的语气十分惊奇。她上下打量阿丑一圈“那个什么秋梨膏,真的很好吃,你是怎么想出来的?” 墨玄一挥衣袖:“看来,你们倒是很有话题。” “我看我还是待在这陪柳姑娘吧,我和柳姑娘要投缘许多,只要柳姑娘不嫌弃阿丑。”比起外面那些虚与委蛇的商贾,还是找个同龄人说点闺房话来的轻松。 柳如玉拉起阿丑的衣袖:“怎么会嫌弃。我也好容易找个说话的人。” “既如此,我先到前面去,不打扰二位了。”墨玄言罢告辞。 柳如玉拉着阿丑走到琴边:“阿丑姑娘会弹琴吗?” 阿丑摆手:“我一个乡野长大的人,怎么懂这些风雅!让我听听还差不多。” “表哥喜欢听琴,可是不常听,大约是我弹得不能入耳罢!”柳如玉理了理秀发,有点懊恼。 “柳姑娘说笑了,方才我虽然只听了一点,可无论意境技巧。都是极好的,柳姑娘怎可妄自菲薄?”阿丑此话不是恭维,而是真心。柳如玉的琴技。的确很好。 柳如玉笑着摇摇头,叹息一声:“你可知道,其实表哥,不是我的表哥。” 表哥不是表哥?这是从何谈起? 柳如玉继续解释:“我大约把你绕懵了。我爹先头娶了表哥的姑姑,可惜后来他姑姑难产去世,才娶了我娘。” 阿丑了然:这么说来。墨玄和柳如玉并没有血缘关系,墨玄的姑姑是柳如玉的爹柳成靖的原配,后来续弦才生下了柳如玉。 古代医疗条件不好,生孩子如同鬼门关走一遭。何况又有大户人家的勾心斗角,能平安活下来。着实不容易。 “表哥的姑姑留下一个女儿,就是我的姐姐。只可惜,还未嫁人就病逝了。表哥一直很愧疚自己没能保住他姑姑唯一的骨肉。”柳如玉低垂双目,情绪是说不出的感觉,低落、无奈、纠结,似乎都含在里面。 “节哀顺变。”阿丑看着从刚才的单纯变得极其复杂的柳如玉,已经明了。 很显然,墨玄大约是中意柳如玉的姐姐,而柳如玉很不幸地看上了自己的姐夫。而如今,姐姐亡故,柳如玉就更加纠结。她姐姐的身故令她有了机会,可是也令墨玄不快乐。 世间多少痴男女,感情之事,她可以利用,譬如像何思峻;但她无法改变,因为她也只是凡人。因此这些事,只能当做听故事罢。当局者迷旁观者清,别人的故事,走出来容易;自己的故事,走出来就难了。也要看,自己的造化。 所以她也不劝柳如玉什么,只一点点绕开话题,引到别的地方去。 说了一会儿话,柳如玉突然捂住头。 “柳姑娘,你怎么了,哪里不舒服吗?”阿丑关切地问。 “我突然间,头很痛”柳如玉扶着太阳穴,情况十分不好。 “我先扶你进去休息?”阿丑说着扶起她,将她送到闺房。 诊完脉,阿丑疑惑地走出房门,见到刚刚赶过来的墨玄:“她的脉相很正常,没什么问题,可刚才情况确实很糟糕。不过如今进了屋子,她又没什么感觉了,我实在不解。” 墨玄也百思不得其解:“许是她累了?” “大概吧”阿丑叹息一声“那就让她好好休息吧,我也不打扰了。” 奇怪,怎么突然就头痛,突然又不痛了 建业何府,何思峻在父亲面前跪下:“若父亲答应我的条件,我愿意让堇堂永远消失。” “胡闹”何老爷一拍桌子“让堇堂永远消失,是你身为何家人该做的事,你如今拿来和我谈条件,真是翅膀硬了!” “父亲,父亲”何思峻硬着头皮说“那如果是我从族谱永远除名,从此以后与何家再无任何关联呢?”父亲这些年所想,不就是这样吗?想让他永远消失,甚至从未出现过。 何老爷一声冷笑:“你胆子,当真是越来越大了!你也不看看你的身份,你配得上温姑娘吗?还有,你以为你拿这个威胁我,我就会答应你?若不是顾忌族中长辈和天下名声,我压根就不会认你这个儿子!” 何思峻还想说什么,却被何老爷一声怒喝:“滚!” 何思峻一咬牙,转身离去。 温府正厅,温夫人看了眼何思峻,叹息一声:“你还是回去吧,佩瑜她不会见你。” “那么,请温夫人转告她,我不会看她跳入火坑。”何思峻行礼告辞。 刚走出房门不久,温佩瑜的弟弟温佩明跑过来拉住何思峻的衣袖:“思峻哥哥,你好久没来陪我玩了,你去陪我玩好不好?” 如此多事之秋,何思峻很想拒绝,可看到温佩明充满希冀的双眼,他没忍心拒绝。 “好,那我陪你玩一会儿。”何思峻牵着他走向后院。 刚走过一道门,温佩明就拉着他跑到huā丛里,又四处张望了几下,低声说:“不是我娘不给你见姐姐,就连我们如今也不能随意见到姐姐。他们把姐姐关起来了。” 何思峻听见这个消息,又喜又忧,喜的是温夫人的态度并非刚才那样铁面无情,忧的是他们把温佩瑜关起来,自己该怎么救她 “那天姐姐偷偷塞了一封信给我,要我交给思俊哥哥”温佩明说着拿出那封已经皱巴的信“思俊哥哥,我也不想姐姐嫁给你大哥,万一你大哥欺负我姐姐怎么办,你一定要带姐姐走,一定!” “好,哥哥答应你。”何思峻坚定地说。 回到何府,何思峻拆开信封。信中的意思很明确,也可以说几乎是逼何思峻一定要把她带走。如果到时候温佩瑜真的被逼入洞房,她唯一的选择就是自杀。 因此何思峻决定,今晚就趁夜行动。 在何府的这些年,虽然一直被打压,可他也还是有一些自己的人。从今夜起,他将彻底与何家决裂,带走温佩瑜,也带走这些人。 “等到寅时,你们几个先护送我娘到城门口,我到时候带剩下的人与你们会合”何思峻说完转向其他人“剩下的人,今天夜里要跟我去温府。” 寅时,何府的偏门走出几个人。 “姨奶奶,哦不,以后改口叫夫人了”一个小厮拍了两下自己的嘴“您先到城门口等着,少爷等会儿就到!” “少爷真的想好了?”何夫人朱氏轻轻叹息。 “夫人放心,凭着少爷的本事,一定没问题。”小厮赶着马车离去。 暗处,上善阁的人见状,飞到温府外汇报情况。 “那边已经走了。” 温府外的人顿了一会儿:“看来就是今天了,你先去城门口保护。其他人,和我进温府。” 温府的一处院落,大门紧闭。 几个守卫模样的人靠门坐着,打了个哈欠继续聊天:“要我说呀,这整天没日没夜看着,也不是个事!” “那还能怎样,我要是这个温姑娘,没人看着早跑了。” “就是,谁愿意嫁给” “你说话也注意着点,虽说这里是温府,保不准还有咱们老爷的爪牙。” “哎,总之,摊上这个差事,算我们倒霉!” 正说着,前方传来些许声响。 “什么人?” “我过去看看,你们在这守着。”一个守卫站起身,向前走去。 守卫走了大约几丈远,并非发现什么,刚想回头,就被人拍晕在地。 这一晕,其余的守卫都紧张起来,注意力都集中在那个被拍晕的地方:“到底是什么人,有种就光明正大站出来!” 而此时,没有人注意到院落侧墙,有一个人影翻了进去。 “架好梯子在这等我。”何思峻跳落地面。 ps:二更 119 私奔 静夜无月,树影也有些朦胧不清。 屋内唯一亮着的一盏守夜灯,透过窗缝散出淡淡光芒,微弱却坚强。 何思峻走到门口,轻敲两下。 “谁?”房间里传来婆子泼洒的声音。 何思峻想了想,稍微变了下声音:“外面抓了个贼人,来问问姑娘这边可还好。”如今这院子里,是敌是友分不清,谨慎为上。 婆子也不是个大意的,没有就此开门。不多时,屋里传来温佩瑜的声音:“一切安好,没什么事。” 上善阁的人看不过眼了,私奔就私奔,把外面的人打趴,带走里面的人就完事了,还在这磨叽什么! 何思峻刚想思索别的计策,只见一群黑影蹿出,直接砸门打趴那群婆子,动作快得令人发指。 “哥们,你太婆妈了,帮你一把,不用谢啊!”上善阁的人说完再次消失。 何思峻顿了一下,有些摸不着头脑,不过显然如今不是纠结的时候,于是迅速进屋。 温佩瑜拿着镇纸躲在门后,只知道外面似乎发生了什么大事,因而拿个东西保护自己,虽然也许没什么作用,但总比空手要强。 何思峻推开门:“瑜儿,是我!” 温佩瑜刚想砸向来者,就听见何思峻的声音,大松一口气,放下镇纸跑过去,扑进他怀中:“思峻,我知道你会来,我就知道你会来!”说着忍不住啜泣起来。 何思峻轻拍她安抚道:“好了,没事了。外面还有守卫,我们先出去再说。” “嗯!包袱我早就收拾好了,我们这就走。”温佩瑜抹干眼泪点点头。 从屋子里出来,就看见院门已经大开,而那些守卫都被放倒了。 何思峻疑惑:“不是叫你们拖住那些守卫就成,怎么都——” “少爷,我们快拖不住的时候。一群黑衣人出来……还说什么不用谢。”一个手下愁着苦瓜脸。 何思峻了然:大约是同一伙人。 “我们赶紧撤退再议!”如今不是抠细枝末节的时候。 城门口,几人会合。不多时,东方渐渐亮起,城门打开,验过何家的通商铁券后。马车驶出城外。 “思峻,我们现在要去哪里?”马车里,温佩瑜神色担忧,永和堂势力不小,万一找到他们抓回去…… 何思峻有些踟躇,若他一人也就罢了。偏生带着娘亲和瑜儿,总不能带着他们吃苦。而且,何家的通商铁券不能再用。否则很容易暴露行踪。没有身份,也没有足够的银子,该如何是好? 正苦苦思索,一阵怪笑飘渺而来。 阴阳人扒着路上的树枝。直直悬空吊在路中间,这姿态着实有些毛骨悚然。 马车停下,何思峻掀起帘子,蹙眉盯着阴阳人,神情严肃:“你是何人,有什么目的?” 阴阳人哈哈大笑:“不用谢我!”笑着扔了一块通商铁券给他。 何思峻疑惑地拿起来,看到了上面金漆描绘的“堇”字。 “你是堇堂的人?”何思峻陷入深思:堇堂如何得知我的计划我的私事?如果这也能打探到。那么那个阿丑,绝不简单! 阴阳人摊开双手,不置可否:“总之,你们要是去淮南,碰上那个何家大少爷,我看就好玩咯!”言罢便消失不见。 何思峻手握堇字通商铁券,陷入两难。何思岱他并不担心,他担心的是,如果去淮南,那个阿丑真的愿意保护他们,并且有能力保护他们?可是不去淮南,天下之大又该何处容身? 姑且先去淮南一看究竟,弄明白那个阿丑是何居心,至少不能稀里糊涂欠人情。如果情况不好,那就继续一路向西,到西南或者出玉门关去西域都好。 “去淮南。”何思峻坚定咬字。 堇堂后院,阿丑对夏翌辰行了一礼,有些摸不着头脑:“世子有何贵干?”平日里如那两个家伙如果想找她,肯定都是通过花琉离,或者按照他的手法,直接抓过去。可今日明目张胆来了堇堂,倒让她有些不适应。 “今日来堇堂,我想询问姑娘一些药理问题。”夏翌辰态度依旧散漫。 阿丑早就习惯此人处事,也不以为意:“药理问题我还能解答一二,世子里面请。”她伸手指向会议室。 夏翌辰落座后开门见山:“补药长期吃,会如何?” 阿丑摇头:“这就不好说了。第一要看那人体质如何;第二要看吃的是什么。有些人生来阴虚,却补阳不补阴,那就危险了。不知世子可否说详细些。” “我之前问过一些郎中,他们不曾提到阴阳一说,所言有时候和我所见相同,有时候又相去甚远,”夏翌辰的语气带了些许可笑的无奈,“我所问之人,体质我亦不清楚,但他药中颇多当归人参。” “是什么病?”阿丑追问。 “算不得重疾,却小病小痛不断。”夏翌辰回答。 阿丑想了想:“治标不治本,所以才小病痛不断。如今秋季,吃些生梨试试,若觉得乏味,堇堂的秋梨膏[1]也好。不过若说根治,还得我见着人对症下药。” “好,多谢。”夏翌辰颔首离去。 开安客栈内,夏翌辰将一盒秋梨膏交给俞则轩:“你回去提醒太子小心宫里的事情,我怕贵妃动什么手脚。” “也是,皇上一病,那些人就以为有机可乘了。昭贵妃自然要防,朝廷也要防,太子监国,难保四王爷不刁难。”俞则轩叹息一声。 “你记得让去昱王府和我母亲说一声,让她帮衬着皇后娘娘。另外我这边还有些日子才能回去,让她莫担心。”夏翌辰闭起桃花眼。掩盖掉所有神色。 接到上善阁的消息,阿丑便知道何思峻一行快到淮南了,于是决定在城外拦下他们。城外拦截,一来表明自己实力不弱,否则怎会知道他们快到了。二来,荒郊野岭,向来是神不知鬼不觉的好地方! “少爷。前面有辆马车横在路中间!”赶车小厮紧张地回禀。 何思峻也紧张起来:“停车绕道!” “何公子怎么说走就走。”阿丑走出横着的马车,笑意盈盈。 何思峻听到这十分特别有些沙哑的声音,轻舒一口气,下一刻又紧张起来:“我还没谢过阿丑姑娘相助之恩。”说着走出马车。 两人在两辆马车拦出的空地上遥见。 “昨日听闻何老爷雷霆大怒,已经把你逐出门墙。还以持质罪[2]告到官府,恐怕你就是到了淮南城,也进不去吧?”阿丑摊开双手,语气惋惜。 何思峻微眯眼眸:“阿丑姑娘莫非另有高见?” “此处不是久待之地,附近的村里,我们可以详谈。”阿丑见他疑虑重重,不由叹息,“我若想对你不利。早就下手了,还用等到现在?而且,你现在有更好的去处?”说完就上车,也不管何思峻如何反应。 因为何思峻除了跟着。没有更好的选择。 一处朴素的院落前,两辆马车停下。 阿丑走进院子,熟悉的农家摆设令她有那一瞬间的恍惚,似乎又回到了谯郡的日子。那段时光也许最纯,却无法伴她永恒。 清醒过后,她才发现,她这辈子。怕是都离不开争斗了。 或许,这就是所谓的命? “何公子,你对何家还抱有希望。”阿丑锋芒直指何思峻。 何思峻冷笑:“我怎么可能还对何家抱有期望?” “你该不会没想过,如果你哥哥死了……”阿丑故意不说出后面那几句话。 何思峻没有言语。 阿丑继续推论:“可是你并没有动过手,想必是知道,你从中捞不到一点好处。” “你怎知我捞不到一点好处?”何思峻不太服气。 “你大哥死,不管是不是你做的,都是你做的。”何思峻的父亲肯定会认为是何思峻害死了何思岱,无论如何也要送他上断头台给何思岱陪葬,还能留他继承家业?想得美! 何思峻沉默。无疑,这句话说到了他的痛处,无论事实是怎样,那个人始终认为是他的错:“阿丑姑娘,那你又想给我指一条什么样的路?” 阿丑似有犹疑:“你如今心不平静,我也不好多说。先解决人头朝不保夕的问题吧,持质罪可是要斩首的。” “怎么解决?”何思峻也暂时把注意力放在这件事上。 “我倒想听听你有什么想法?”阿丑突然兴起,想看看他能说出什么来。 何思峻低头盘算片刻:“让她出现,表明我并没有挟持她。” “但如果一出现就被何家抓回去逼婚,你待何如?”阿丑提点。 何思峻神色十分为难,像面临什么重大选择一样。 阿丑站起来拍拍手,冷笑道:“我最烦男人说什么自己还没奋斗出来,不忍心让她跟着吃苦。要是真不忍心,就让她嫁别人好了,何必在这浪费人家青春!抛弃名节、离别家人跑出来,为了什么?为了看你奋斗看你成功而已?” 阿丑一席话,噎得何思峻哑口无言。 “懒得和你说,”阿丑一甩衣袖,抬步离去,“我的人把一切都准备好了,怎么做,在你自己!” 注: [1]秋梨膏也叫雪梨膏,是以精选之秋梨(或鸭梨、雪花梨)为主要原料,配以其它止咳、祛痰、生津、润肺药物,如生地、葛根、萝卜、麦冬、藕节、姜汁、贝母、蜂蜜等药食同源之原材料精心熬制而成的药膳。 [2]持质罪,即绑架罪。 ps: 一更RO 120 提亲 九月初,秋闱放榜的日子。 白清这段时间一直都没出现,就像人间蒸发一般。有人听说,她行万里路,开阔视野去了。 阿丑则不以为然,容清澜拿这个身份出现,本就是为了查事情,案情没有大白于天下,她怎会真的离开。不过这样一个女子,在整个淮南道官员里都玩得顺溜,的确不简单。只是容清澜现在又躲回暗处,反而令阿丑不安。这个人曾经要对自己痛下杀手,不管她如今怎么想,留着一天,就是留了一个隐患。 可惜除掉这个隐患,对她来说实在太难。 “姑娘,姑娘!”田秋妹飞奔进阿丑在堇堂的办公室。 “怎么了,秋闱的名次让你兴奋成这样?”阿丑从思索中从容抬头。 “第一名可是姑娘的同乡,谯郡的!”田秋妹满面喜色。 阿丑有那么一瞬间的怔愣。对于丁举文考上举人,她有九成的把握。可是一举拿下解元,却不十分肯定。 “是什么人呀?”阿丑平淡地问。 “姑娘你真是,连点好奇都没有,漠不关心一样,”田秋妹嘟着小嘴咕哝,“好了好了,我不卖关子了,解元是谯郡丁举文,亚元是钱大人的二公子钱之琦。” 丁举文是解元?也是,他出人头地只是时间的问题。钱之琦第二,也算给钱展业挣了些脸面,就不知日后何如了。 阿丑沉默一阵,便再无言语。 秋闱中举的人还要参加官府举办的鹿鸣宴,从此也要开始和各位官员打交道了。而此刻阿丑所关心的,是何思峻的问题。 那日自己扔下何思峻的烂摊子,全部甩给了上善阁。上善阁倒不负所托,不过几日。从温府讨到了将温佩瑜逐出门墙的文书,自此两方全不受父母干涉。然后又请了媒人,把何思峻和温佩瑜的亲事都给办了。 温佩瑜再出来时,是以何思峻妻子的身份,轻而易举打破了何思峻绑架的罪名。同时何家只能放弃温佩瑜,因为她已经嫁人了。 可之后,阿丑这边就再无动作。 “我这是让他好好享受安逸生活,新婚燕尔嘛,就赶人家去做苦差事?”阿丑在上善阁对老翁笑言。 “我看阿丑姑娘醉翁之意不在酒,”老翁摇头。“阿丑姑娘是想磨一磨他的锐气吧?” 阿丑理了理裙摆:“不愧是上善阁的人,安逸和女色,最能消磨人的意志。何思峻锋芒太盛,怎可能这么容易就屈居我下,听我支使?总要。有个过程。” “何思岱因为温佩瑜的事情,如今颜面尽扫。已经回建业去了。”老翁汇报。 “也在意料之中。”阿丑颔首,“温佩瑜另嫁他人,倒是让温家难做了。” “温家那边在温佩瑜失踪后就退了文定之礼,说是女儿被劫持已经失了名节,况且能不能找回来还是问题,所以不敢再嫁何家。后来又断绝关系。如今也算撇干净了。”老翁解释。 阿丑了然:“温夫人不简单,是个会做人的。何思岱走了,永和堂是打算放弃淮南吗?” 老翁摇头:“何老爷亲自来。” 阿丑合上面纱下清澈的双眸,沉吟了片刻:“也好。若我压过他父亲,他的锐气也就不复存在。先让他过一阵逍遥生活吧,适当的时候,说一些战况给他听。” 在淮南城的日子,阿丑依旧过得忙碌而琐碎,百姓们对秋闱放榜的关注随着鹿鸣宴的结束渐渐消散,却因为今日这一件事再次高涨起来。 淮南城的五十铺街向来热闹繁华,即使是堇堂所在的五十铺街最南端也不例外。今日更是熙熙攘攘,人声鼎沸。 “这么大的场面,是我见过最隆重的提亲!”一位行人边张望边感慨。 “这可是全套的聘礼,得花多少银子!”一位老妇目瞪口呆。 “银子倒是其次的,关键谁在提亲,哪家姑娘这么好福气!”一位少妇投出艳羡的目光。 八卦之声不绝于耳,人们好奇地跟着送聘礼的队伍,前去观看。 队伍停在堇堂门口,杜一升、金大成等人面面相觑:这是闹哪样? 丁举文走向堇堂大门,刚闻讯跑出来的念心认出来者,不由惊呼:“丁举文?” 观看的群众里,也有不少人认出,这就是新科解元丁举文。也难怪这么大排场,新科解元,前途无量呀!看这模样,提亲对象是堇堂的人,堇堂谁这么好福气? 丁举文向念心行了一礼,他当初知道江四嫂跟着阿丑一起走了:“江四嫂。” 念心摇摇头:“如今叫我念心就好,你这么大排场,别告诉我……”她欲言又止,偏头点了点堇堂里面,神色有些担忧。 丁举文看向堇堂的金字招牌,没有言语。 “哎,你们年轻人的事,我也不好多说。只是,姑娘她,怕是不能用常理揣度。”念心在心中叹息:你以为你当上解元,姑娘就会想寻常女子一般点头答应了吗?她压根就没把这些功名什么的放在眼里呀! “我自有打算,多谢!”言罢,丁举文走进堇堂。 院子里,阿丑对惊得合不拢嘴说得有些语无伦次的田秋妹伸出手,示意她不用说了:“你先下去吧,这事我会处理。”话音未落,便看到丁举文走进来。 田秋妹也看见丁举文,只得讪讪退下。 阿丑轻叹一声,打量面前的人几眼。天青色衣袍显然不是低档面料,整个人的穿着打扮都不知提升了多少档次,显然已经富贵发达了。可他的举动…… “丁公子找阿丑何事?” 丁举文听到称呼,眼眸微动,里面含的情绪复杂不已:“为何要疏远我?” “如果以礼相待就是疏远,”阿丑淡然摇头,“那么也不必读书了。” “所以,你没有在疏远我?”丁举文浮现喜色。 “哎,”阿丑微微低头,语气悲悯,“你这又是何苦,何苦为了一个执念,葬送自己的一生?” 丁举文蹙起双眉,十分不解:“这又从何说起?” 阿丑思量了片刻说辞:“世上好姑娘千千万,为何你偏要执着于我?” “你,你是不同的,你和她们不能相提并论……”丁举文看着阿丑的眸光愈发复杂。 “就因为我不像周灵巧那样不择手段蛮不讲理,不像你所以为的大家闺秀那样沉闷无趣保守不前?”阿丑摇头,“你所认知的东西还不够多,你如今的路走得很好,何必再来我一个会让你后悔终生的插曲?好好准备明年建业的春闱吧,男女之情,不过是一夕荒诞。” “你是不愿意打扰我继续读书,所以才拒绝我?”丁举文语气里多了一丝希冀。 阿丑笑得无可奈何:“你当真是够自作多情的!丁举文,你觉得,你有了功名,甚至以后有了高官爵位,你想娶我我就会理所当然地答应你?” “难道你们女子不看重这些吗?”丁举文有些迷糊。 “我看你是看才子佳人小说看多了!是呀,男才女貌,如果女子看中的是这些,男子看中的又是什么,貌,”阿丑冷笑着扯下面纱,“我有貌吗?你为什么还要执着?” 丁举文显然被她这一举动吓到了,再次盯着她斑驳的脸,他没有第一次那么震惊,却还是有一种说不出的难受,为何她会变成这样,她到底经历过什么,以及,这是不是横在他们之间最大的阻碍? 阿丑深吸一口气:“是,也许我是个很特别的存在,与其他人都不同,可是丁举文,你所走的路,不是一条特别的路。你选择了和所有人一样的道路,那么就只能一直走下去。我们没有交集,我也不会是你的选择,我不在你的路上。” “为什么?”丁举文无法接受,“为什么你不能在我的路上?阿丑,我向你保证,我日后会努力,让你不用再如此辛劳,让你能过轻松的生活……” “可如果这样的生活就是我的选择?我选择了我的这条路,我选择了辛苦,我选择了堇堂因为这是我的理想!”上辈子幻灭,这辈子她要重塑辉煌,无关金钱,也无关其他,这是属于她的执念,“而嫁给你,是我最不想要的结果。” 丁举文攥紧拳头:“那如果,我可以让你继续经营堇堂,我不束缚你。” “丁举文,你还不明白吗,如果那样,我们还是没有交集呀!你所需要的妻子,不会是我。你所需要的妻子,是一个能帮你打理好后宅,能处理好和其余同僚夫人们的人情来往,受过良好闺阁教育的女子。于我而言,闺阁教育是狗屁,和同僚夫人们的人情来往是无聊,至于打理后宅,我根本不想要一个后宅。”阿丑长叹一声。 未等丁举文回应,阿丑继续说:“至于你所谓的男才女貌,也许你现在不在乎,你可以忍受,可是过几年,你见多了青春貌美的女子,你会后悔的。不,也许你不会后悔,正因为我有这个缺陷,你才可以理直气壮地纳妾。可是我不想要这样的生活。什么娶妻娶贤、纳妾纳色,在我看来都是狗屁。” “我的人生,大概就会在堇堂度过,那些,离我太遥远了……”阿丑怅然转身,走回自己的办公室,关上门。 一片树叶零落而下,飘摇回旋。(未完待续。。) ps:二更RT 121 拒绝 “听说,新科解元向你提亲,你拒绝了?”夏翌辰桃花眼有些狡黠,与其说是好奇,不如说是在玩笑。 开怀茶楼二楼的雅间,阿丑摇晃着茶杯,面纱下清澈的双眸没有半分聚焦:“难不成我应该答应?” “我才不信你会答应,”夏翌辰散漫地伸了个懒腰,“他和你在谯郡就认识,你要答应也不会等现在。” “那你又怎知,我不会因为他当了新科解元才答应?”阿丑有些好奇夏翌辰的想法。 夏翌辰摆了摆手:“你志不在此,嫁给他反而受了束缚。要我看,你们要真成亲,对谁都不好!不过我还真没想到,你这样的母老虎还能有人提亲!”嘲笑之情溢于言表。 阿丑也不在意他的嘲笑,反倒对他前面的见解比较感兴趣:“你倒是个明白人,自那日后,不知多少人都说我应该答应,我还真么看出来,我怎么就应该答应了!”她摇头无奈叹息。 那日丁举文吃了闭门羹离开,念心就跑来劝。 “姑娘这样对丁公子,是否有些心肠太硬了?” “我若不想耽误他,就该对他狠一点。”阿丑不以为然。 念心叹息:“你们两个,都是古井村出来的,哎,其实姑娘到底是怎么个打算,虽然现在年纪轻,还没及笄,但也该打算起来了,否则再过两年是不是就晚了?丁公子才学品貌都不错,姑娘当心错过这个村……” “那如果我压根不想住店呢?”阿丑偏头反问,“我压根就不想住店。我只想赶路。而他相反,那么。我们怎可同路而行?” 念心讪然:“那我也不多说了,姑娘自己要想好。” 自然,念心之后,从奶奶到秋妹,劝她的人一个接一个。如今好不容易来了个赞同她的,她自然想听听他的见解。 “世俗皆以为,功名显赫、才高八斗就是如意郎君,其实不然,”夏翌辰懒散地靠在椅背上,姿态不羁,“要看的因素太多了!” “哦?世子有何高见?”阿丑一手托腮:似乎,遇见个非理想派非现实派的实用主义者了! “家世不相对。父母不欢喜;两情不相悦,琴瑟不和鸣;才名不相配,心态不平衡;志向不相同,夫妻不齐心。”夏翌辰随口说。 阿丑拍手鼓掌:“说得好!可惜这道理,不是谁都明白。” 夏翌辰摇头:“不是明不明白的问题,有时候即便明白,也无可奈何,因为还有很多其他因素。况且。很多人终其一生,恐怕也找不到完全合适的人。”这些男痴女怨,他在昱王府看得就已经够多了。那是他们别无选择的结果。 阿丑沉思不语:终其一生,恐怕也找不到完全合适的人…… “所以有时候,退而求其次,也未尝不可。只不过你和丁举文,如果退而求其次,牺牲太大不值得。你们必有一方。要放弃自己的路。”夏翌辰事不关己地分析。 “世子,你是一个很奇怪的人,”阿丑说得诚恳,“你看似什么都不在乎,正因为你很在乎;你看似什么都不明白,其实你很明白。” 夏翌辰瞥了阿丑一眼,语气依旧毫不在意:“那你呢,你什么都认真,其实什么都不在乎?每个人都有自己的面纱,不要轻易揭开它。” 阿丑闻言若有所思,良久,雅间内只有一楼台子上说书人的声音在回荡。 “你今天要我来,该不会就是为了说亲事吧?”阿丑打破沉默。 “我是问你要秋梨膏的方子。”夏翌辰接口答道。 “你说得轻松,却有没有想过,哪个酒楼会将招牌菜教给别人?”阿丑以反问的方式一口回绝。 “你觉得我会去卖药吗?”夏翌辰挑眉。 “世事无常,”阿丑笑言,“也并非没有可能,况且我还不知你要秋梨膏的方子,具体做什么,我怎可能答应你?” 夏翌辰桃花眼带着迷蒙笑意:“若我说,是给当今圣上,你又如何?” “那这事就更不能答应了!若是治好了,功劳在你;若是治不好或是出了什么问题,错就是我。毕竟我也没看过当今圣上病情如何,我怎么就能确保秋梨膏治得好?这笔买卖,稳赔不赚。”阿丑断然拒绝。 夏翌辰知道自己没法说服她,因为根本不在理。但请她直接去建业给皇上看病?这行为置太医院于何地?要一个淮南的黄毛丫头远道而来给皇上看病,无论怎样都是在打太医院的脸。 见夏翌辰没有言语,阿丑叹息一声:“秋梨膏的方子变化极多,教你个最简单的法子,方便快捷,就拿秋梨和蜂蜜一同煮。说不定,这还能成为宫闱中争宠的好手段呢!” “多谢阿丑姑娘!”夏翌辰桃花眼中闪过转瞬即逝的精光。 宫斗什么的,当然还是女人比较在行。 淮南城郊的墨家别院,秋菊盛开,姹紫嫣红,然而阿丑却以为,终究是最本色的金黄菊花最美。 “如玉就喜欢那些紫白色的菊花,”阿丑说道,“墨公子以为呢?” 墨玄摇摇头:“在我看来,什么颜色都没什么分别。如此说来,比起亮烈鲜艳,阿丑姑娘更喜欢清淡的颜色?” “也不尽如此,”阿丑边走边摇头,“大体上说,我喜欢清淡的颜色,但是我最喜欢的颜色,是金色。” 墨玄似乎稍稍意外:“听起来有些矛盾。” 阿丑叹息:“人本来就是矛盾的,至于我的喜好,我自己也不甚明白,大约是,要么轰轰烈烈,要么平淡从容。夹在中间庸碌一生,非我所欲也!” “所以,你觉得嫁到官家,是庸碌一生?”墨玄旁敲侧击。 “我就知道你请我来要问这个,这段时间,每个认识我的人都问。怕是淮南城只要敢和我说话的,都会问一遍才罢休。”阿丑的语气没有不耐烦,而是无奈。为何每个人都觉得,她拒绝丁举文是不可理解的呢?也不是,夏翌辰意见就不一样,可是夏翌辰也问了。大约她如今被这件事推到了风口浪尖,谁见了都要问一问吧? “烦扰到阿丑姑娘,是墨玄多言了。”墨玄的话微带歉意。 阿丑否认:“说烦扰谈不上,若是什么都不问我才要奇怪。也许我还该感谢这场风波,为堇堂做了宣传,现在大家都知道堇堂了,也有人是冲着我来的,来看看,什么样的女子眼界这么高,连淮南道的解元都看不上!”她的语气颇有自嘲。 墨玄微垂眼眸,神色依旧平淡无波:“大约每个人心中都有解不开的疑问,寻常女子怕是早就应了的事,你偏偏……虽则我知道你不是寻常女子。” “你既知道,又何来奇怪?”阿丑问。 “我倒没有太多奇怪,而是怕阿丑姑娘想岔了,是否再考虑一下?”墨玄斟酌着言辞。 “这件事从一开始就没有什么可考虑的。先不为我自己想,墨公子觉得,丁举文日后前途怎样?”阿丑剖析道。 “自然前途无量,等到春闱高中,日后三品有望。”墨玄如实回答。 “那这样一个人,他的妻子应该是什么样的,”阿丑继续延伸,“相夫教子,打理后宅,打点人情,交好同僚眷属,甚至和宫里的人打交道。我说的可有偏差?” 墨玄已经了然:“你所言并无偏差,你担心的,是你……”他欲言又止。 阿丑却没有回避:“是,以我陋颜,怎可能去做那些事,他的同僚会耻笑他有一个这样的妻子,至于宫里的人,又会怎么看?” 墨玄没有言语。 “从一开始便是错误,那么早些结束这个错误吧。这只是冰山一角,更别提诰命还抛头露面在外做生意种种。他和我选了不一样的路,我们注定走不到一起。”阿丑说的很平淡,就像不是在说自己的事一般。 “但若不论这些种种,你对他,就没有动过一丝一毫的情意吗?”墨玄直问,“如若没有,你又何须为他考虑这些?” 阿丑摇头:“墨公子,情意也分很多种,朋友之谊罢了。” 墨玄顿了很久,才缓缓开口:“我还是希望,你能好好考虑,错过,就是错过了。” “谢谢。”也唯有这两个字了。 秋菊依旧灿烂。 “老板,今天早上永和堂的价目又调整了。”杜一升拿着抄回来的数据,递给阿丑。 阿丑接过来看了看:“永和堂把一些常用药的价格调低了少许,很多其他药其实有不同程度的升高。对不懂行的人来说,他们会以为是便宜了。看来这个何家掌门人,比何思岱那群乌合之众要高明多了。” 也是,若是他不高明,永和堂在只有一个痴儿继承人的情况下,如何维系到现在? “那我们如今该怎么应对?”杜一升问。 “我们?”阿丑的语气充满玩味,“自然也要跟着变呀,我先核对一下我们的成本价,大约今天下午,就能调整了。”照葫芦画瓢,谁不会,先前我不画,因为你那是个烂葫芦! 就看他接下来,怎么出招。 ps: 一更RO 122 擒纵 “听说他想和我谈谈?”阿丑走下马车,看向一旁的阴阳人。 阴阳人咯咯一笑:“何公子在这荒郊野外闷得慌了,连美人也拴不住他的心!” “是吗,”阿丑只是应答,并非真的想问,“那就看看,他打算靠什么出去吧。” 农家院落里,阿丑在一个藤椅上坐下:“怎么说你也是大家出身,不像我是乡野里出来的,”其实是乞丐窝出来的,“什么没见过?” “难不成姑娘把我放在这,就是为了让我见一见?”何思峻嘲讽之情溢于言表。 “你上山采过药吗?”阿丑偏头,语带锋芒。 何思峻摇头。 “你种过药吗?你知道黄芪要种几年?”阿丑穷追不舍。 何思峻摇头。 “你会诊脉吗?”阿丑换了个方向。 何思峻摇头。 “你会开方子吗?” 何思峻依旧摇头。 阿丑不禁冷笑:“看,这就是永和堂出来的人。你们以为自己凭着势力大,能操纵价格、制造命案,就可以称霸药商界?可你们连最基础的东西都不懂!”她说这么多,就是为了磨掉何思峻的锐气。 “你们以为,卖药就是卖药而已?从药农手中收购,再卖给城里的百姓。这样低技术含量的过程,你们也好意思说自己是第一!哪天布庄直接卖从蚕农手中收的丝,你看你会不会买?”阿丑毫不掩饰轻蔑之意。 “你!”何思峻气极,却无从辩驳。 “好在你爹如今总算开了点窍。仿造堇堂的秋梨膏,搞了一个川贝露。我就是担心。会不会吃死人。”吃死人倒是不至于,只是那方子不全,怎么说都是效果不好副作用大的。 何思峻有些不忿:“永和堂即便万般不好,也不是你一个小小堇堂可以诋毁的!” 阿丑状似不屑:“是吗,那我拭目以待咯!只可惜你也回不去了。” “我回不回得去。也不是你说的算!”何思峻攥紧拳头。 “好,那何公子尽可以尝试。”阿丑朝门外伸手,一副“请”的姿态。 何思峻掀袍离去。 马车上,阴阳人十分不解:“姑娘,你何苦说那些话激何思峻回去?” “他心不在此,我不让他回去看看现实,他醒不过来。”阿丑淡淡回答。 诸葛亮对孟获七擒七纵,就是这个道理。孟获并没有心悦诚服。就算抓过来,日后必成隐患。她所说诋毁永和堂的话,也并非出自真心。对永和堂,战略上要藐视,战术上要重视。永和堂屹立多年不倒,自有它的道理,她尊重她的对手。 淮南城永和堂,何老爷打断伙计的通报:“不见。他不是何家的人,谁知道是来干什么的,闲杂人等一律不许进来。” “可是他说。您不见,就一直在门外……”伙计十分为难。 “行了你下去吧,别拿这事来烦我!”何老爷挥退那名伙计。 阳光渐渐西斜,凉爽的秋风吹来,天空渐渐昏暗。 何老爷走出刚要打烊的淮南永和堂,看见何思峻的身影。置于不顾。 “父亲,”何思峻追上去,“父亲!” 何老爷看了眼何思峻拦下自己的手,冷淡无比:“我只有一个儿子,你是从哪冒出来的?” 你是从哪冒出来的? 何思峻吸一口气:“父亲,我私自带走温姑娘,我知错了。” “知错?”何老爷鄙夷地瞄了他一眼,“怎么,自己在外面银子花光了没有活路,想到要回永和堂来?我告诉你,今生今世,你都休想再进永和堂半步!” “父亲!”何思峻叫住要离开的父亲,“我不是为了银子回来的!”他也有它的气节。 “我说了,我这辈子只有一个儿子,以前是,现在是,将来也是。你是哪来的野种,再纠缠不清,我叫人乱棍打死!”何老爷抛下狠话,径自离去。 哪来的野种,乱棍打死? 何思峻握紧双拳,闭上眼眶已经湿润的双眼。 淮南城外的一处农家院落,何思峻在与阿丑谈话。 “这几天,我仔细思考过你说的话,”何思峻表情认真严肃,“的确,永和堂所做的事情就是买和卖,并没有任何技术上的难度。可若没有永和堂,人们到何处去买药?” 阿丑十分赞赏何思峻的思考分析能力:“你说的很好,其实我所擅长的,不是卖药,而是制药。一般而言他们也是分开的,在某些特殊环境下,才会成为一个链条。”在现代,药店也只是卖药而已,但古代压根就没有制药这个行业,所以她只能集合经营,否则怎么会有药店愿意卖她的药。 “那么对永和堂,你何必强人所难?”何思峻一副占了理的样子。 “问题是,永和堂现在遇到了堇堂,你觉得,接下来会怎样?”阿丑提出新的问题。 何思峻若有所悟。 “何公子,你难道真的不想有底气地反驳那个人一句:你不依靠永和堂,也能过得很好?你难道真的没有盼望过,有一天永和堂成为你的手下败将,让那些人被你踩在脚下?还是说,你就愿意这样庸碌一生,浪费掉自己的生意才华?”阿丑试探地问。 “我……”何思峻叹息一声,“阿丑姑娘,我到底姓何……” “你说你姓何,可没有人认你这个姓何的人,”阿丑摇头,“人姓什么不重要,我连我自己姓什么都不知道,还不是照样!” “可我,始终无法接受……”何思峻十分为难。 阿丑打断他:“你听过于启荣的故事吗?” “大渊开国名将?”何思峻有些怔愣。 “于启荣本是玉国王子,被兄长追杀逃出玉国,投奔大渊开国皇帝。后来他再回玉国,是以攻下玉国的主将身份。”幸而她当初在谯郡还是恶补了一些“名著”的,否则连典故也拿不出手。 何思峻没有回应。 “你可以跟我去看看堇堂,反正闲着也是无事,随意逛逛不好吗?”阿丑邀请道。 何思峻带着疑惑的目光,还是答应了。 五十铺街上的堇堂,依旧生意兴隆。 阿丑把何思峻带进制药作坊:“我不信你之前没想过打我方子的主意。” 何思峻站在门口,大方承认:“阿丑姑娘料事如神,的确想过,只可惜没来得及实施。” “那我如今给你机会看,”阿丑伸手划了一圈,看似毫不在意,“也省得你想方设法安插人进来。” “你就不担心我会知道些什么吗?”何思峻不解地蹙眉。 “因为你什么都不会知道,里面的每一个人,都不知道方子,”阿丑心平气和地回答,“每种药都被我分为很多个部分,分别由不同的人负责,而且都有一部分是我亲自动手。因此,就算集合了他们所有人,也无法知道齐全的方子和精确的分量。” 何思峻未曾料想阿丑的制度如此严密,只是下一个冲击更加强烈。 阿丑带着何思峻来到员工办公室:“你知道我第一个月开出的工钱是多少吗?” 何思峻摇头。 “猜个数吧,就猜最低的伙计拿了多少。”阿丑给出谜题。 “一两银子?”何思峻迷惑不解,为何要猜这样的问题。 阿丑伸出一个六的手势:“六两银子。” 何思峻愕然:这么大的数目,别说永和堂,就连整个大乾也没出现过。更何况这还是最低工资…… 阿丑发这个数目自有她的道理,八小时工作制她无法实现,在这里,每个人都是十二小时甚至更多,而且没有周末。可惜古人的衡量标准不是这么回事。 “也许你还在惊讶我做事方法的格格不入,但我只想告诉你,堇堂如今能站在这里,也自有堇堂的道理。我做的不是买卖,而是事业。我要做的不只是赚银子,每个跟着我的人我会保证他们的福利,我会不断推出新产品保持堇堂自身的活力,还有就是,医者济世。”阿丑认真地说。 许久,何思峻似乎下了极大决心:“你想我帮你做什么?” 阿丑面纱下露出微笑:“先从永和堂正在做的事开始,买入,卖出,我相信你会比永和堂做得更好。只是,对象是牛黄。” “你是想,”何思峻猜测到了什么,“跳过宋老板?” “宋老板就是个啃家底的二世祖,我想跳过他很久了,一直没有好机会,”阿丑解释,“如今是时候了。你带了一些人,先跟着你一起去收牛黄。有了新成员的加入,堇堂也要调整人事了。你带的人,我需要一个花名册,否则怎么开工钱?” 何思峻凝起眼眸:“你果真是个行事与众不同的人。” 钱府花园今日十分热闹,钱展业寿宴,大小官员都来捧场,阿丑自然也没有缺席,拿出的贺礼依旧是标配——名贵药材。 阿丑和各位官员一一寒暄,便来到一处较为偏僻的凉亭。 “世子找阿丑何事?”她走进凉亭行礼。 夏翌辰坐在凉亭中心的石凳上,一手支着下巴,桃花眼焦距不明显地望着远方,若有所思,语气却带了隐隐约约的嘲讽:“你没发现有人跟踪你吗?” ps: 二更RO 123 寿宴 阿丑闻言讶然,随即摇头似有自嘲:“是我太不小心了,不过阿丑一介手无缚鸡之力的女子,还请世子帮忙。” 夏翌辰伸出手,一副满不在乎的模样:“不必,这个人,不是为我而来,是为你而来。怎么处置,你自己做好就罢!” 阿丑有些迷茫:冲着我来的?到底什么意思? 还未及考虑清楚,夏翌辰已经扯到正题:“此次寿阳知县卢照廷也来了钱展业寿宴,他想请冷都督派兵,清剿寿阳山贼。” “有什么问题吗?”阿丑不解。 “这件事没有问题,”夏翌辰转着手中茶杯,“冷都督派出的人有问题。” 阿丑很快猜到他的来意:“你想我怎么阻止?” “征讨匪贼的潘志琼将军,是被你所谓罂粟控制的人,所以他决计不能去。我需要你用药让他大病,令冷都督换将。”夏翌辰提出要求。 “用药大病,自然不能用巴豆之类如此明显的药,”阿丑思索片刻,“用千金子,这个药中毒就是上吐下泻,用量不要太大,它很毒。解药是板蓝根一两,绿豆一两,黄豆五钱。” 夏翌辰微微挑眉,似乎难以置信:“解药这么简单?” “世上大多解药的方子,都很简单。就连治病,也有许多方子几味药就可治愈。”阿丑解释。 “这就是所谓万化归一吗,”夏翌辰像在自言自语,“多谢阿丑姑娘。” 阿丑道了声客气。正要转身离去,突然脚下一滑。被夏翌辰扶住。夏翌辰趁机在她耳边低声说:“跟踪你的人,真是痴心一片呀,被你拒绝了还不死心,我看你得下一剂猛药了!”那语气颇有兴味,令阿丑觉得。男人要么不八卦,一旦八卦起来,果真不容小觑! “我自会写好方子,不劳世子费心。”阿丑依旧从容,心下却腹诽道:这家伙,你有事情告诉我就告诉我,何苦又绊我一下,害的我差点狗啃泥! 夏翌辰轻笑着离去。阿丑则转身看了看四周,面纱下清澈的双眸锁定在了杏花林中的一片衣角,若无其事地走过去。 快到杏花林时,丁举文居然主动走出来,站在阿丑身前。 阿丑暗叹:也好,那就直接开门见山,省得她还费心思制造一次偶然。 丁举文盯着她的面纱:“阿丑。” “丁公子。”阿丑礼貌客气。 打完招呼之后,两人都陷入沉默。正当阿丑想要说话。孰料丁举文先开口了。 “昱王世子,不是什么好人,你怎么会和这样的人在一起?” 这句话听得阿丑哭笑不得:什么意思?我和什么人说话居然还要你管? 丁举文没有停歇:“整个大乾都知道他荒诞。不务正业,你小心被他骗了。” 阿丑微微摇头:是你们所有人都被他骗了。他若真的只是一个纨绔——当初在钱府,怎么可能潜得进来,还对她咄咄相逼?而后,也不可能指使花琉离,更不可能有如今所作所为。不过。姑且不提夏翌辰是不是真的纨绔,你也没权利管我呀! 阿丑淡然一笑:“丁公子,常言道,莫管闲事!”言罢就走。 丁举文听了“常言道”三个字,还等着她说出什么醍醐灌顶的话,却只有“莫管闲事”,嘴角已经抑制不住开始抽搐了。 “阿丑,”丁举文叫住她,“你之所以拒绝我,就是因为他?” “你!”阿丑简直要被他逼疯了,这个人,在她前世以及这辈子见过的人里,都能跻身超级神经质行列了,“我说过,我是生意人,我所做任何事,都是生意。丁公子是想和我做生意吗?如果是,请速谈;如果不是,恕不奉陪!” 丁举文一咬牙:“如果我要的是你,请开价。” 阿丑走到他面前,极其严肃:“人,越是得不到的东西,越想要,即使那样东西一文不值,他们也要等到得到之后才幡然醒悟。如果有一样东西,只值一文钱,可是你买它要花一万两银子,你会如何做?” 丁举文沉默。 “你会说,谁想买谁是笨蛋,”阿丑摇头,“可你自己也是这样的笨蛋!放手吧,我们不是一路人。” “那你和昱王世子又是一路人吗!”语气颇酸,显然把夏翌辰列为假想情敌了。 阿丑看了他很久,心中叹息:这人脑回路怎么长的,长成科举模样就看不懂世故人情了?她和太子党的人就是个相互利用关系,他不清楚,拜托也别妄加揣测呀!还有,我和谁一路人,关你什么事? “丁公子,你没有权力干涉我的生活我的选择,这一点我相信你明白。相识一场,我也不希望搞得太僵。你太年轻,太意气用事,这样下去,你以后的日子不会好过。另外,不要相信你的眼睛,很多时候,我们根本用不上自己的双眼。这个世界,每个人都有自己的目的,彼此能够达成各方的意愿就好,知道得太多,就是把自己送上黄泉路。”阿丑说完便走,也不想听丁举文接下来的说辞。 糊涂人说糊涂话,有什么可听的? 回到人多熙攘的地方,阿丑刚和那群贵妇人们聊了几句养生之道,只见男席那边似乎出了什么事。 钱夫人年纪不大,也许是保养得宜,望之如三十许人,倒是看得出眼角的精明干练。她看见那边的异动,立刻就着婆子过去打探了。 阿丑思索一阵,方才夏翌辰提到的那个潘志琼,理论上也应该在席间。不过夏翌辰应该不至于这么快动手吧? 未几,打探消息的婆子回来了。 “夫人,没什么大事,”婆子回禀,“方才赋诗的时候,大少爷不当心打翻了酒壶,有个小厮伤到脚了。” 钱夫人这才松口气:“没有大事就好,璋儿年轻,有些毛手毛脚也是难免的,人没事就好。那小厮送下去包扎了吗?” 阿丑主动请缨:“钱夫人,若不嫌弃,阿丑去瞧瞧罢。” “也好,劳烦阿丑姑娘了。”钱夫人点头答应。 阿丑走出席间,跟着一个婆子来到倒座房附近。 门外,钱之璋垂头丧气,不言不语,似乎受了什么委屈。 阿丑不动声色地走进去,查看了小厮的伤情:“还好,只是皮外伤,能帮我拿些纱布绷带之类的吗?” 婆子答应着下去了。 阿丑将小厮的伤口处理好,便走到门外询问钱之璋。 钱之璋见阿丑出来,有些惊疑:“姑娘还是先给……” “我都处理好了,”笑话,她让那婆子去拿什么纱布,压根就是调虎离山,那婆子十有**是钱夫人的人,在这多碍事,“方才席间,到底发生了什么?” “那酒壶,装的是西域的玫瑰醉,”钱之璋叹息一声,“毁了刘大人写的一副寿字。” “正四品按察副使刘晖?” “是,阿丑姑娘,父亲当场怪罪的时候,刘大人出来拦住了,我才这么出来的。可是等下寿宴结束……”钱之璋十分不安。 阿丑心中有了揣测:“好端端你怎么会打翻酒壶,谁推了你,还是怎么着?” 钱之璋愈发惊讶:“阿丑姑娘如何得知有人嫁祸于我?当时我离酒壶有些距离,压根就没想到会打翻。可后来走到一边时,有人拦住我,我刚想绕道,就被推了过去。” “如今这事你只能烂在肚子里,没有证据,贸然说出来会更糟糕。”阿丑寻思着钱府的复杂关系。钱之璋自幼丧母,钱夫人表面上对他好,暗地也使了不少绊子吧?如今她是恻隐之心作祟,想要帮一帮,可也帮不了多少。 钱之璋有些懊恼:“我自然知道只能烂在肚子里,之前发生的事,我也不是没长过教训。可我相信阿丑姑娘不是会害我的人,故此……” 阿丑伸手打断她的话,迎上那个拿来纱布的婆子:“就等这些东西了,都拿齐了?” 婆子点头呈上东西:“拿齐了拿齐了,姑娘请。” 给那位小厮的伤口又包扎一遍,阿丑跟着婆子离开,却在临走时对钱之璋使了个眼色,指向墙角。 钱之璋会意,不动声色,等他们走后,才走到墙角捡起一块纱布,上面用药写着:刘大人墨宝必用千年墨,白醋加水可洗掉酒渍,之后风干即可。 阿丑回到席上,继续和那些贵妇人们谈论些吃食养生之类的和谐话题。 不多时,那边席上就说要变戏法,请大家前去观看。 钱之璋按照阿丑的方法,将一幅脏了的寿字变回本色,众人纷纷拍手称奇,钱展业面色稍霁,可嘴上仍旧不饶人:“犬子就喜欢这些旁门左道,不务正业!” 钱夫人依旧是笑意盈盈,看不出丝毫破绽,连阿丑也不得不称赞她能装会演,在外一副慈母模样,实则藏了不为人知的私心。方才席间为钱之璋开脱那番话,“璋儿年轻,有些毛手毛脚也是难免的”,这到底是开脱呢,还是骂人呢! 只可惜钱府后宅的事,她只能帮到这里,何况这个世界说来有仁义,其实残酷。弱肉强食的环境,也只能看自己的造化了。 ps: 一更RL 124 被困 没过几日,便传来潘志琼大病的消息。 阿丑自然被钱展业叫去给潘志琼看病了,不过看不看得好,怎么才能好,还不是阿丑说的算? “这病来势凶猛,怕也是平日不慎注意,而且潘将军底子虚,只能慢慢调理,我不敢妄用虎狼之药。”阿丑语气十分为难。 钱展业来回走动,愁眉不展,过了片刻才问:“我看潘将军人高马大虎背熊腰,怎么会底子虚?” 潘志琼底子虚这件事,并非阿丑胡诌。他罂粟上瘾,早把底子掏空了。 “所谓外强中干,就是这种情况,医理很难解释,但他动辄盗汗,睡眠也不安稳,”阿丑叹息一声,“底子虚的人我不敢擅用虎狼之药,否则会伤了根本,因此只能慢慢调理。” 钱展业对医理也并非一无所知,作为读书人,这点常识他还是有的。他踌躇一阵,叹息道:“既如此,你开个方子,给他慢慢调理罢!” 阿丑答应着下去了。 钱展业转向一旁的刘晖:“寿阳知县的,怕是要换人或者推迟。换人的话,目前还真没有好的人选……” 刘晖也十分为难:“自从林浩渊出事以来,淮南道的将领就一直没补上。朝廷这些年新提拔的将领都在北边,南方顾忌不上呀!” “北方这些年虽没有大战,但诛邪国一直很活跃,”钱展业解释,“所以北方兵力也一直没有富余。先推迟几日。如果实在不行,怕是只能请冷都督出马了。” 堇堂后院。清梦来找阿丑。 “姑娘,我家公子想请你去给一个人瞧病。”清梦语气有点焦急。 阿丑不禁问:“这么棘手?”徐泰家学渊源,连他也治不好的病人,譬如当初诸症并发的钱展业,还是十分罕见的。 清梦点点头:“姑娘如果方便。跟我去看看吧,就在城外。” 阿丑思索了一阵,徐泰这个人,说恶人倒谈不上,何况她也没什么特别价值。想罢便吩咐念心:“堇堂你先替我看着,我日落前肯定回来。”于是跟着清梦离去。 马车驶出城门,在一处院落停下。 “姑娘请。”清梦掀开帘子,将阿丑扶下马车。 走进院落。只见花草繁盛,其中还有一些名贵品种,然而最关键的是,他们可以入药。阿丑暗自感慨,徐泰果真是个敬业的医者,就连种花草也想着入药。 “徐公子,不知是什么棘手的病症?”阿丑行礼后直接问。 “阿丑姑娘,多日不见。”徐泰示意她坐下,“其实这位病人,姑娘早先已经看过了。” 徐泰此言一出。阿丑在面纱下不由蹙眉:看来这件事,不太简单。别又节外生枝出什么问题才好。十有**,就是关于潘志琼。 “徐公子想要问什么呢?”阿丑整理了一下思绪,平和地问。 “潘将军刚被委派前去寿阳清剿山贼,就生了大病,实在让我不得不怀疑。是不是有人动了手脚。”徐泰盯着阿丑,想要看出什么来。 阿丑叹息一声:“这些朝廷之事,我也插不上嘴,可潘将军的底子……”她十分感慨地欲言又止。 “姑娘但说无妨。”徐泰示意她继续说下去。 “公子可还记得,曾叫清梦让我去给从四品军器局参议岳进贤诊脉?”阿丑问句带有忧心。 徐泰似有所悟:“莫非,潘将军也染上了那样的……” 阿丑点头:“是,我诊脉之后才发现,潘将军也……所以他如今身体实则已经垮了,就算治好了如今的病症,我也没法治好他的亏空,更别说用虎狼之药了!可惜我虽发现,却不敢和钱大人明说,毕竟此事事关重大,我也不知该如何处理。” “我能理解。”徐泰面色稍稍缓和,轻轻颔首,“可笑整个淮南道竟然到了无将可用的地步!” “徐公子也莫要过度忧心,总会有办法的。不知除了潘将军的事,公子是否还有其他事?”没有她可就溜之大吉了,和四王爷的争斗,偏偏她在最中间,两面为难,更别提还有一个强大的山贼,居然能操控淮南道的官员,别是搞谋反的吧! 徐泰顿了一下,摇摇头:“我既已问清楚,便没有旁的事了,多谢姑娘,姑娘请回吧。” 阿丑刚想起身,不知是从哪里飞出一个白衣女子,将她点穴定住:“慢着!” “容姑娘,你这是——”徐泰蹙起双眉,很是不满。 容清澜一身白衣,丁香色的面纱只露出一双美目,可惜的是美目中杀意凛然。她盯着阿丑:“徐泰,你又动了恻隐之心。此人知道太多,你居然就放心她怎么走了,不怕她泄露秘密,坏我们的事吗?” “阿丑姑娘口风很紧,我绝对放心!”徐泰隐忍着怒气。 “你放心?”容清澜瞥了眼徐泰,很是轻蔑,“我不知你哪来的放心!她给潘志琼诊过脉,如果敌方怕她察觉什么,来逼问她;或者干脆这就是敌方派来的细作,你要怎么收场?” 徐泰深吸一口气:“你想怎么做!” “怎么做嘴巴最紧,就怎么做。”容清澜毫不留情。 “你忘了主上曾说必须留着她!”徐泰出言阻止。 容清澜有些不忿,厌恶地扫了眼阿丑,可又无从反驳,因为四王爷确实说过这样的话:“好,那就听主上的,暂且留她一命!可是不能放她走,若她真是敌方的人,我们拿着她还能有些用。” 阿丑如今算是信了,这个容清澜,完全不像表面上看起来那样温婉,简直就是个烦人的女魔头!可如今她完全处于劣势,该怎么办呢? 徐泰一甩衣袖,显然是快忍不住濒临爆发:“我说过,阿丑姑娘背景可靠,不可能和那些贼人一伙!” “不管是不是,总之她不能就这样走了,”容清澜毫不退让,“你知道潘志琼这边一病,我们就不得不自己动手去寿阳查个清楚。可这里面有多大危险,我不容许有一丝一毫差错!” 徐泰咬牙沉默良久:“那你必须答应我两件事。第一,不能伤到阿丑姑娘;第二,事情办完之后,必须立刻放了阿丑姑娘。” 容清澜颔首:“好,那我也有要求。” “请说。”徐泰略松一口气。 “我不伤她可以,但必须封住她穴道,此人狡猾得很,保不定还会用毒。”容清澜瞪了阿丑一眼。 “行,总之不能伤到她。”徐泰重申。 阿丑暗自咬牙:容清澜,你够狠!把我困在你手上,你居心何在!她该怎么办呢,看样子,徐泰虽然有护着她的意思,可很明显徐泰争不过容清澜。虽然她不清楚这两人到底是什么奇异的关系,但可以肯定的是,现下靠徐泰几乎是无用。那么,她该怎么自救? 还没理出头绪,容清澜已经不给她机会了,径直上前劈她一掌,令阿丑昏了过去。 车轱辘的声音渐次传来,马车的上下颠簸将阿丑摇醒几分。 行路? 是了,昏迷之前,他们好像说要自己去寿阳调查什么……于是把她也拎过去了? 头痛欲裂的阿丑倏地睁开双眼,马车里除了她,便只有清梦。想动一动双手,却是动弹不得。她低下头看了看自己——被五花大绑了,似乎还点了穴,真是人有旦夕祸福,她今日倒了霉运了! “清梦?”阿丑试探性出声,发现自己能说话,并没有被点哑穴。这一点尚可称欣慰,否则饿死渴死都没人知道。 清梦愣了一下:“姑娘醒了?” “我在哪里,要到哪去?”阿丑直言快语。 清梦似有为难,吞吐不言。 阿丑无奈叹息:“罢了,离寿阳还有多远?” “不远了。”清梦回答。 “你是徐泰的人,还是容清澜的人,抑或都不是?”阿丑直视她双眸。 等了很久,就在阿丑以为清梦不会回答的时候,她才开口:“我本是四王爷的人,后来容姑娘提议四王爷把我指派给了徐公子。” 阿丑面纱下翻了个白眼:这关系真够复杂的! “那你更愿意跟着谁?”反正如今动弹不得,八卦一下当做打发时间也是个不错的主意。 清梦摇了摇头:“我们这样的人,没什么愿不愿意的,跟着谁不是跟。” “那让你跟着容姑娘你愿意吗?”阿丑一阵见血,那有什么跟着谁不是跟,跟谁可是很大差别的好吧! “我……”请梦想回答,谎话最终还是说不出口。 “你们来寿阳,该不会想孤军深入敌营吧?”阿丑一边揣测一边说。 清梦没有正面回答:“主子们自有主子们的意思。” 黄昏渐渐临近,车马行到一处终于停下,看来今夜是要露宿了。 不多时,有人猎来一些野味,大家混着干粮就地开吃。清梦也捧了一些食物和水来到马车上。 “姑娘……”清梦刚想说什么就被阿丑打断。 “若不想我吓着你,就让我自己吃。”阿丑语气生硬。 清梦叹口气:“可是姑娘,我,实在不能给你松绑……” “我一介弱女子,手无缚鸡之力,你们这么多武功高强的人,还怕拦不住我吗?”阿丑难掩怒气。 “什么事情吵吵嚷嚷的?”马车外响起容清澜冷若冰霜的声音。 ps: 二更RO 125 潜入 容清澜冷哼一声,走进阿丑的马车,扫了眼情形:“当初就该把你扔进辎重堆拖着走,徐泰硬是要给你安排什么马车。我看就是糟蹋了,包括这食物也糟蹋了。清梦,她爱吃就吃,不吃我还省粮食。”言罢便要走。 “等等,”阿丑出声拦下她,“容姑娘,我有件很重要的事和你交代,事关重大。”她故意说得严肃认真,那语气就像此事和你正要做的这件大事有关一样。 容清澜果然重视起来,在一旁坐下:“说!” 阿丑偏头吩咐清梦:“清梦,把我的面纱解开来,有点复杂,不过相信难不倒你。” 清梦不明所以,但也只是找吩咐做事,站起来解面纱。 容清澜不明白阿丑葫芦里卖的什么药,微蹙了双眉等着。毕竟宁可错等一百,不可放过一丝线索。 徐泰正在和下属商议部署问题,正讨论着,却发现容清澜不知所踪。 “你们看到容姑娘去哪了吗?”徐泰突然问。 众人面面相觑,正要去寻,只听得不远处一声尖叫传来。 容清澜飞出马车,跑了很远才停下。 马车内,阿丑叹息着摇摇头:“我还以为这种杀人不眨眼的女魔头胆子多大,原来也不过尔尔。” 清梦手中紧拽面纱,退在一旁,盯着阿丑,有点不知所措,好半天才平复情绪,试探地开了口:“姑,姑娘?” “松绑解穴。”阿丑语气几近命令。 清梦有些手足无措。但却没有拒绝,直接上来给阿丑松绑。 得了自由的阿丑长舒一口气。拿起烤熟的兔肉边吃边想:长得丑还是有优势的,至少没有傍身武艺的时候可以用来吓人。其实若是大白天,效果倒没这么好,如今正是夕阳西下的时候,半黑不黑还带点夕光。不至于暗到看不清楚,可昏昏沉沉的天色又给人带来一些恐惧,当真是好灯光。 一整夜,清梦不敢再吱声,而容清澜更是不敢再过来了。 阿丑摇头叹息:那么张扬跋扈天地不畏的样子,说到底还是个娇滴滴的千金闺秀。 第二日,一行人继续赶路。反正也不用自己走,在马车里倒是安逸得很。但阿丑的思绪却一点安逸不下来。 照目前的情况。很显然徐泰他们想要私自潜进山贼老窝,这是一项高风险运动。可是,潜进去就潜进去,干嘛带着她这个不会武功的累赘?外面的情况阿丑一无所知,然而据她揣测,一定都是些武艺高强的,起码也是清梦这个水平的,那么。带着她,做什么? 阿丑自己的用处,她自己当然心里有数。要不就是给人看病,要不就和药有关。前者显然不合时宜,后者大约就是答案了。 刚理清楚思路,马车突然停下。 清梦犹疑地问:“姑娘,要不还是……” “带上面纱。”阿丑自然知道她想说什么,也明白。怕是到了目的地,要带她出去了。 下了马车,周围一片荒芜,衰草连天。 徐泰走过来:“我带着阿丑姑娘,其余人按照昨日的部署行事。” “不成,”容清澜站出来反对,“徐泰,你带着她,实属不妥,万一你私自把她放了怎么办?” 阿丑在心里暗自盘算:贱人,哪天有机会,我要连扇你一百个耳光,让你的脸比我还难看! 徐泰和容清澜僵持片刻,不由轻笑:“容姑娘,若我未能拿回证据,你大可取我项上人头。”这番话说得温文尔雅,却让阿丑不自禁打了个寒颤。 容清澜继续和他僵持,半晌才说:“我和你一起押着她!” 不多时,一行人尽数出发。 阿丑双手被反绑在背后,前面是开路的徐泰,后面是容清澜。三人渐渐穿过荒芜之地,走上一处山坡。 “看你还算老实,也没不安分地动。”容清澜清高冰冷的话语从身后传来。 阿丑暗自腹诽:你当我是猪脑子么,你在后面看着我还敢乱动,我这不是抱着老虎喊救命,找死吗? 翻过一座山坡,阿丑有些疲累地喘息。她不必那些练家子,体力超凡,走这么远的路,着实不易。可目测还有老远呢,走到现在她都不曾看过一息人烟。 徐泰不时转头,似乎发现了阿丑的疲累:“我们歇息片刻再走。” “你不怕天黑前赶不到?”容清澜提出质疑。 “到了还没天黑,你又该做什么?”徐泰反问,“况且歇息片刻,不影响吧?” 容清澜这才不再多说。 他们争吵时,阿丑也不多嘴,就在一旁看着。虽然徐泰明面上是和容清澜吵架,但实际上也是为了她。如果这时候她再出来搅局,容清澜就更不愿善罢甘休了。 走到山寨大营后方之时,天已擦黑。阿丑翻越了无数山头,腿依然酸软,有些站立不住地靠在一颗大树上,看向灯火通明的山寨大营。 估量人数这种事,她压根就不在行,只是看灯火的数量,少则千人,多则数万。想罢她又瞄一眼身边的两人:这两人要怎么带着她混入戒备森严的山寨呢? 不多时,天空飞来一只鸽子,停在徐泰身旁。他看了看信的内容,点点头:“已经得手。” “事不宜迟,我们现在就进去。”容清澜也不等徐泰再说什么,抓起阿丑轻功飞走,明显的先发制人。 两人来到一座哨塔顶端,容清澜暗器飞出,将哨塔中的哨兵解决,这才飞到屋宇处。 徐泰见容清澜已经出手,有些懊恼地急忙跟上,与她一同降落在一处屋顶。 容清澜在屋顶四周观察,没多久便确定了主屋的位置。 等待了片刻,突然有山贼奔走相告:“粮草起火了,快去救火呀!” 趁乱,容清澜进入主屋,停在一个灯光昏暗的角落里。 “最近形势不妙,如果上面再不给出行动指令,我们只能撤退了。”一个粗犷的男声含着隐忧。 “我们好不容易才走到如今这一步,难道真的要放弃?”另一个斯文些的男声不甘地说。 “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说来,还是光明剑没办法祭出来。”粗犷男声叹一口气。 斯文男声疑惑:“不是已经找到方法了吗?” “之前是说找到方法,”粗犷男声回答,“但后来证明方法不行。” “本来就是个传说而已,上面何必执着于此?”斯文男声不解。 粗犷男声解释:“关键是兵力不够,否则还不是所向披靡。” 正说着,突然有人来报:“报,纵火的细作抓到了。” “押到前厅去,我要亲自审问!”粗犷男声威严地说。 “是。”一行人离开主屋。 徐泰从暗处出来,对着容清澜打了个手势,便开始守门。 容清澜抓着被点了哑穴的阿丑,给她松开双手的束缚,命令道:“赶紧找出你所说的罂粟!不想死就动作快点,否则他们回来,我就把你送给他们当明天的早餐!” 阿丑面纱下愤愤看了容清澜一眼,揉了揉酸麻的手腕,开始找药。 主屋内陈设很多,阿丑粗略翻看了一阵子,都是些俗物而已。按理说,这么重要的药,如果有,也应该是摆在十分隐秘之处的。 于是阿丑便开始寻找机关,琢磨了一圈,也没有发现端倪。 正摸索着,桌上一个铁环掉在地上,发出的声响却令阿丑蹙了眉—— 这块地板是空的? 阿丑当即研究起这块地板来,容清澜见状也上前查看。阿丑终究江湖阅历浅薄,没能发现其中机窍,容清澜倒是研究了片刻就打开了地下暗室的通道。 举着油灯走下阶梯,阿丑扫了眼黑漆漆的暗室,油灯在四周晃了一圈,随即便惊呆了。 暗室很大,有许多木架,架子上赫然陈列一排排兵器。 容清澜也不无惊讶地走过去,拿起兵器仔细端详。 阿丑走到一旁的大箱子附近,双手拉开箱盖,里面满满装载着盔甲。 莫非,淮南道被掉包的真盔甲,全部都在这里? 继续往前走,阿丑找到了存放药物的地方。 被掉包的金疮药自然少不了,和先前夏翌辰、俞则轩他们拿出的证物完全一样,但是其他药物却不见踪迹。阿丑不甘心,又查看一遍,依旧毫无所获。 难道?电光火石间,一个想法在阿丑脑海中划过。她走回放置金疮药的地方,打开箱子,往深处探寻。 伸入箱子中翻找一阵,手指渐渐触碰到一个硬物。阿丑将表层的瓶子全部刨出来,一个木盒赫然出现在眼前。 打开木盒,里面放了一个瓷瓶。拔出瓶塞,阿丑仔细分辨其中药物,找到了罂粟的成分。 阿丑将木盒递给容清澜,容清澜接过后,又探查一番其他物事。 突然间,徐泰的声音从顶上传来:“赶紧撤,他们回来了!” 容清澜和阿丑急忙跑出地下密室,容清澜刚刚将密室门关好,山寨的人就冲了进来。 “什么人擅闯我寨,好大的胆子,今日就让你们有来无回!”粗犷的男声咆哮而来,惊起阿丑一身冷汗。 ps: 一更RL 126 遭弃 徐泰和容清澜二话不说,拔剑迎战。 现在当务之急就是逃出去,命才是最重要的。 话说山寨的头目审问那个纵火细作时,陡然间发现不对,才反应过来这是调虎离山的计策,于是马上折返主屋,将徐泰等人逮个现形。 阿丑眼见双方交战,自然没有站着当靶子挨打的道理,赶忙退到旁边,一行小心躲闪,一行思索着怎样想办法溜出去。 屋内交战日益激烈,门口依然不断有人涌进来厮杀,这种情况下想从大门逃跑,无异于痴人说梦。 阿丑抬眼看了看窗户,都是建在二楼高的高窗。主屋设计独特,除了面积很大之外,穹顶也很高,一圈圆形排列的柱子撑起巨大的空间。这种设计,对会轻功的人来说是便捷,对她可就未必了。 徐泰猛然说了一声:“莫要恋战,弓箭手已经来了!” 容清澜边出招边说:“现在就撤!” “阿丑姑娘……”徐泰刚想说什么,就被容清澜打断。 “什么时候了你还管阿丑,带着她就是累赘,还不快撤!”容清澜冲到徐泰附近,几乎是把他踢出高窗的。 墙边的阿丑深吸一口气:好你个容清澜!居然就把她一个人扔在狼窝!你够狠!若她还能活着,此仇不报誓不为人! 然而阿丑现下没有机会想怎么报仇,下一刻,屋内大部分人都追了出去,剩下的人则抓住阿丑。 阿丑被按倒在地。跪在头目座下。她微微抬头,便看到那个粗犷男声的主人盯着她。 “你叫什么名字?”粗犷男声的主人人如其声。十分彪形魁梧,他坐在主位上,整个座椅都被他挤满了,一丝缝隙全无。 阿丑没有吭声,倒不是因为她不想吭声。而是因为被点了哑穴。 半晌,一个山贼语气怀疑:“老大,她好像被点了哑穴。” 随即阿丑的哑穴被解开:“我叫阿丑。”简短而且没有感情。反正她要钱没有要色更没有,贱命一条你想拿去也不是她能阻止的。 一阵短暂的沉默后,正当阿丑以为自己要被上刑拷问之类,粗犷大汉一挥手:“把她关进地牢,听候发落。” 阿丑被人拉下去,脑子还没转明白:就这么。结束了? 这个山贼大营的地牢,还真不是她以往看电视剧所见的几间破屋子。这里的地牢货真价实,铁栅栏一排又一排,十分官方而且正式。 别丢进一个牢房,铁门哐啷锁上。阿丑坐在稻草堆上,打量了目之所及之处。昏暗的牢房,烛光也不甚明亮,牢房大多是空的。似乎有几间有人,但隔得太远看不真切,也不知道那些山贼关的究竟是什么人。 为什么没有审问。就问了个名字,就把她丢进来?听候发落?听后什么发落?等到何年何月才发落? 如果那个粗犷大汉是想杀她的,肯定当场一剑砍死,不会把她关几日突然心血来潮再杀了。因此,关在这里,就说明她还有用。可是是什么用呢?难不成那些山贼以为。容清澜还会派人回来救她? 呵,就算有人来救,也绝不会是容清澜。徐泰还有几分可能,但很明显在四王爷手下,容清澜要压他一筹,他说话没有那么大的底气。 因此,她该怎么办呢?在这里老死? 不成,一定会有办法的。 那天她离开堇堂,和念心说日落前一定回来,但是两天过去了,念心应该早就报官了。官府知道她失踪,却不知道她如今在这寿阳八公山的山贼手上。而且,徐泰他们肯定早将所有线索处理干净,念心他们还有官府,肯定找不到这里来的。 所以如今只有两个可能的活路,一是徐泰还留了点良心,去淮南告诉官府她的下落。二就是干等,等淮南道派人来清剿这帮山贼,才有机会重见天日。 可第一个可能看上去很不靠谱,第二个可能又遥遥无期,自己该怎么办呢? 外面天似乎已经亮了,至少狱卒送来了一顿饭食,阿丑肯定这不是晚饭,那就是早饭无疑,代表天已经亮了。饭菜十分不好,但比起建业乞丐窝秦爷手下,还是要好太多,她也没什么怨言——都成阶下囚了,哪来什么怨言? 本来还想着能不能和狱卒套套近乎,可是除了送饭的,这里就没个人影出现,而那送饭的看起来跟个哑巴似的。 反正这里没人,而且灯光昏暗,她索性解掉面纱。看了眼自己身上的装备,除了毒药,也没什么能用的。至于空间……阿丑心生一计。 盘算着差不多到晚膳的饭点了,阿丑按上左手手腕处的胭脂色蝴蝶,躲进空间。 等下狱卒来送饭,见到牢房里没人,肯定会打开门查看。到时候她再出现,偷袭狱卒将他打晕,和他互换衣服,倒是个不错的妙计! 空间里,阿丑耐心等待。 不多时,一成不变的“嗒”“嗒”脚步声传来,接着是饭食放下的声音,然后又是一成不变的“嗒”“嗒”脚步声—— 送饭的狱卒走了。 阿丑蹙起双眉,从空间中出来:这到底是个哑巴还是瞎子?居然像什么都没看到过一样,径自走了! 她啼笑皆非,并且终于相信,这个山贼老窝,不是个普通的山贼窝。这里的一切,简直诡异之极。 那就只有,等着了! 入夜,阿丑盘膝坐着,一手支腮,也不敢睡得太沉。 迷迷糊糊间,外面一阵喧闹。 阿丑惊醒之后爬起身,跑到铁栅栏前想要一看究竟,奈何什么都看不见。 外面究竟发生了什么? 主屋内,粗犷大汉惊疑不已:“什么,居然有人能攻过黑山关!” “是的老大,他们几乎是从天而降,而且人数不多,不知怎么就杀上来了!”底下人惊恐万分。 粗犷大汉来回走了两步:“我出去看看!”说着便拔剑走出。 黑山关附近,双方混战。血杀突出重围,将关卡大门打开,大队人马涌进山寨。 粗犷大汉远远便看见半山腰处黑山关的战局,提着剑的手重重一挥,似乎下了极大决心:“带领所有人马,从后山向西撤退!走!” 一时间,山寨中人荒马乱,山贼纷纷逃窜。 夏翌辰同血杀一起,直奔主屋而去,右手轻鸿剑挥舞自如,恰似行云流水,一路胜绩毫无悬念。 主屋内,夏翌辰对手下血杀下令:“搜,务必在大队人马赶到前,寻出蛛丝马迹。” 血杀们也不多言,因为他们知道,这里的夏翌辰,是个秘密。所有人都以为养尊处优什么都不懂的夏翌辰还待在大军后方的营帐中,只有他们才知道,真正的夏翌辰,来了这里。所以他们时间不多,必须要在大军杀到,清理完那些余孽之前,解读这里的秘密。 “抓到一个贼匪!”一个血杀十分利索地拎起一个山贼,扔到夏翌辰面前。 “你们头目去哪了?”桃花眼盯着前方,看也不看那个贼匪一眼,语气不带一丝感情。 贼匪吓得直打哆嗦。 夏翌辰一挥轻鸿剑,剑尖插入贼匪的手背,贼匪一声大叫:“我说,我说!” “说!”血杀厉声喝道。 “带着人,逃,逃了……”贼匪呜咽出声。 “你们放东西的地方在哪?”夏翌辰追问。 “不,不知道……呜呜,前日就有群人杀进来,今天……”贼类哽咽得十分凄惨。 夏翌辰桃花眼多了一丝惊色:“前日有人杀进来过?” “小的不敢骗……还抓了个没逃跑的在地牢里……求大人放过我,我没杀过人……”贼匪显然十分胆怯,吓得全身哆嗦。 夏翌辰只思量了一瞬:“两个跟我去地牢,其他人继续搜。你,带路!”他说着踹起地上的贼匪,大步离去。 地牢里,灯火依旧昏暗。阿丑此时倒是淡定从容许多,反正总会知道的,她不急于一时。只是这几日真是过得太差,身体已经不太受得了,低烧在慢慢煎熬着她。她想着,实在不行就去空间里拿点药,虽然没法煮,但至少嚼一嚼鱼腥草也是好的。 有些急切的脚步声越来越近,阿丑站起身,走上前抓住地牢的铁栅栏,在黑暗中看到几个人影渐渐靠近。 “是你?”夏翌辰看着那双清澈无比的双眸,情绪很是复杂。他知道阿丑失踪,可却没想到阿丑会出现在这里。 阿丑听出声音,又仔细看了看那双看不出情绪的桃花眼:“世子!” 夏翌辰一偏头,示意手下把铁门打开。 未及夏翌辰询问,阿丑已经全盘托出实情:“前些日子我被容清澜抓走,他们绑我秘密来到这里,要我找罂粟。后来……一言难尽,世子为何会在这里?” 夏翌辰略分析了一下:“罂粟可曾找到?” 阿丑点头:“在主屋的一个地下暗室,里面还有武器盔甲药品。” “带我去看!”夏翌辰说完扭头就走,也不管阿丑是否同意。不过显然,阿丑除了同意,没有别的选择。 ps: 二更RO 127 为敌 来到主屋,阿丑指出暗室开关所在地方,血杀的人果真很快就打开了。 夏翌辰亲自走下去,看到了满屋子的武器,但却只是略打量几眼,就走回去:“我们先出去,回大营。” 走出主屋,夜色正浓,月光洒下淡淡光辉,照亮的却是一地血迹斑斑、尸首累累。秋风吹过,阿丑不禁打了个寒颤,似乎温度又高了些。 夏翌辰发现了阿丑的异状,不由问:“你怎样?”言简意赅。 阿丑摆手:“没有大碍,尽快回大营,我急需药。”说着便继续向前。 有些感慨阿丑的倔强,夏翌辰摇摇头跟上去。不过对于倔强的人,他向来不轻易阻拦,按他那不羁的性子,坚持自己的就好,何必束缚他人。 走出主屋,来到马厩,夏翌辰拿起马鞭问阿丑:“你能骑马?” 阿丑坦然接过,也不回答,径自上了一匹马。骑马而已,她虽不擅长,却不至于不会。在现代也学过些皮毛,谁让她曾经是纪氏药业唯一继承人。 群马奔出大营,朝隐秘的路而去。一直跑了很久,才停在一座大营外。 阿丑下马,有些站立不稳地靠着马身,一手摸着额头:真是病来如山倒,怎么这么快就这么烫了? 夏翌辰瞥见阿丑的反应,迅速伸手探向阿丑额头。斑驳的触感自他带着薄茧的手心传来,他有一刹那间恍惚。那不是一种恐惧,也不是一种厌恶。而是,痛。是的,那样的斑驳陆离,刺得他痛。在那一瞬。他似乎想了很多,又似乎什么都没想,最后只剩一声叹息,连感知她温度的本意都被他遗忘。 他放下自己的手,却伸出双手将她抱起:“你需要医治。”便再无话语,走向官军大营。 这几天。阿丑烧得迷糊,时而清醒时而昏迷,双眼有时都是漆黑一片。 来诊脉的军医说,阿丑底子不好,大约从前吃了太多苦,如今又受过心理和生理的双重考验,必须好生将养着。 夏翌辰听得不耐烦,一挥手打发掉他:“你只需要让她醒来,自己给自己开方子,就是你的功劳了。下去吧!” 那军医刚走下去,一位血杀上来回禀:“世子,四王爷已经抢先一步,把淮南道贪墨官员的证据挖出来,交给皇上了。” “那失踪军器下落呢?”夏翌辰问的轻松,像是早知道答案一般。 “自然是太子发现上报皇上的。并且全数原物归还淮南道。”血杀回应。 “这次我们勉强打了个平局,可惜的是罂粟线索被容清澜抢先一步。这次大清洗过后,淮南道会空出很多位子,你去告诉太子,淮南道空缺官员的安排,请太子务必努力且要小心。”夏翌辰打了个哈欠,姿态却十分慵懒优雅。 “是,那这次容清澜那边究竟是……”血杀还想问个清楚。 夏翌辰抬手制止:“我先睡个觉,其余的睡醒再说。该知道的,总会知道。不急!” 血杀只好一言不发地退下去——世子就是这脾气,稀奇古怪难以捉摸,但每次都恰在刚好的位置。也罢,只要事情不办砸,那就够了! 阿丑睁开双眼。周遭的一切有些模糊。穹顶似乎是帐篷样式,而其余…… 她侧身偏头,打量一圈室内布置。之前烧得迷迷糊糊的,她都有些忘记身处何方了。 “你,”军医走进来,神色古怪地看着阿丑,“你……”却愣是半天没出处什么有用的话来。 阿丑撇撇嘴,不太满意:“你是?” “呃,淮南道,军医……”军医唯唯诺诺。 用膝盖想也明白,这家伙是被她容貌吓到了:“你下去吧。”她自己就是医生,现在苏醒了,还要军医何用? 不多时,刚睡醒的夏翌辰走进来,大约是得了军医的通报,来询问阿丑一些事宜。 “你病好了吗?”夏翌辰随意坐下,随口问道。 阿丑点点头,忍不住咳嗽几声:“已无大碍,多谢。” “那日你离开堇堂,堇堂的人说你是去了看病。你给谁看病?”夏翌辰从头问起。 “那日叫我去的人,是徐泰,并不是真要给人看病,而是怀疑潘志琼的真实情况,”阿丑叹息一声,“徐泰医术不凡,我自然无法百分百瞒着他。不过也没有透露千金子。”她清澈的双眸微微低垂,神情淡漠。 “你透露了什么?”夏翌辰自然听懂了阿丑的潜台词。何况,徐泰又不糊涂,不透露什么,他哪能相信? “之前徐泰曾经请我去给岳进贤诊脉,”阿丑和盘托出,“所以,他知道岳进贤中了毒。我告诉他,潘志琼中了一样的毒。” 夏翌辰凝神不语:若非阿丑告诉徐泰,容清澜便不会知道罂粟的事,也不会先发制人…… 阿丑深吸一口气:“我清楚我之前所做,怕是令世子处于不利地位了。而我也为此付出代价。” “你是怎么落到山贼手上的?”夏翌辰提出另一个疑问。 “他们潜入主屋寻找罂粟之际,被山贼识破。双方发生打斗,随后他们自己逃出,没有理会我。”阿丑攥紧拳头,容清澜,你大约不曾料到我还会生还,以为借山贼的手杀了我,便永无后患了?我会让你好好吃些苦头的! 夏翌辰听罢,理了理思绪,似乎已经没了兴致:“你且休养,我会派人送你回淮南城。”他刚起身走出营帐,却在听了阿丑的话后,生生停住了脚步。 “世子并未乘胜追击,清剿余孽,可是为了追查线索?”阿丑声音沙哑却淡然从容,似乎一切洞若观火。 夏翌辰转身,定定看着一旁坐姿端正的阿丑,嘴角似有若无地勾起弧度:“所以呢?” “世子做事从来都有自有道理,阿丑不敢妄加揣测什么,但那群山贼有一番对话,却让我疑惑不解。”阿丑眯起清澈的双眸,认真思索起来。 “愿闻其详。”夏翌辰复又坐下,姿态依旧懒散不羁。 阿丑遂把刚随容清澜潜入主屋时听到的光明剑那段,说了出来。 夏翌辰闭目不语:光明剑是什么东西,他竟然闻所未闻。他自小出入宫廷,什么稀罕的东西没见过,可是光明剑…… “此事我会查个清楚,不知阿丑姑娘还有什么想说?” “世子这次带了多少兵力?”阿丑又转了话题,令夏翌辰一时间也捉摸不透她意欲何为。 “一千。”夏翌辰坦然相告。 阿丑颔首:“一千兵力,从何而来?” “淮南道冷都督借兵。”夏翌辰如实回答。是真是假,只要阿丑走出去,看一看问一问,就全部知道了。他没必要瞒着。 “世子前些日子让潘志琼卧病,就是为了亲自来?”阿丑说出自己的揣测。 夏翌辰却提起另一件事:“你可还记得,怜香?” “当初的堕胎案件?”阿丑忆起当初她刚到谯郡时,被牵连进的这桩命案。而徐泰,也是那时候出现的…… “怜香怀的,是前淮南道将军林浩渊的孩子。林浩渊,是被徐泰他们拉下马的。倘若今日林浩渊还在,也就不需要我亲自出马,只拿着一千的兵力和山上几万人斗。”夏翌辰语气淡然,没有责怪,也没有叹息,似乎在说久远之前的陈年旧事,不带一丝情感。 阿丑这才恍悟。当初她就觉得这案子蹊跷,后来夏翌辰在钱府虽有提示,却模糊不清。如今知道真相,她才恍然大悟,当初,无论是她,还是江永坚江三嫂,都是徐泰他们利用的棋子。 “世子,”阿丑突然站起来,“过往种种,我深知弥天大错已经铸成,无可挽回。但今时今日,我希望能有机会改变局面。” “你倒说说,局面应当如何改变?”夏翌辰一手支着下巴。 “此前世子希望我击垮永和堂,”阿丑顿了一下,“这件事,想必世子也明白,即便你们不说,这也是我一贯而来的目标。如果你们肯给予助力,阿丑何乐而不为?” 凭她一己之力,打倒永和堂尚且勉强,更何况要打倒容清澜。当下的局面,固然她曾坏了太子党的事,可她也坏过四王爷的事。罂粟的问题,她已经拿光明剑抵过,俞则轩又有话在前,夏翌辰,未必不欣然接受她的投诚。 夏翌辰桃花眼没有焦距地迷蒙,面无表情看着前方。 阿丑见状继续说:“一千兵力,想必是借,故而世子没有拿他们做主力,因为从数量和质量来看,都不可能攻进去。因此你领着自己的人,只求破了山寨,至于山贼去向——一来你没有兵力追击,二来也算是看他们是否有同谋,毕竟这么大的案子牵扯甚广,万一有漏网之鱼,难保日后不会东山再起。” 她要告诉夏翌辰,她的作用远不止医药这么简单。 站起身,夏翌辰松了松左手护腕,语气轻松:“容清澜与你为敌,当真是她的遗憾。” 看着夏翌辰离去,阿丑勾起嘴角:自然是她的遗憾! ps: 一更RL 128 求援 大营待了几日,夏翌辰也没再说要遣人送阿丑回淮南。阿丑虽不清楚夏翌辰的具体意思,但可以肯定的是,她还有用,因此她也没有多问缘由。 阿丑只知道山寨中搜出的东西,他们要全数运回淮南城,至于具体事宜,不需要她操心,她就当在这里休假。 至于堇堂的生意,若缺了她几天就会死,那她也够失败了,一个企业不是靠一个人撑起来的,集体成功靠的是制度。何况,这也是历练念心他们的机会。反正她平安无事的消息已经传回去了,他们应能放心。 “阿丑姑娘,世子请你去主帐见客。”一位士兵在帐外禀报。 蒙上面纱的阿丑略一思索:“我知道了,马上就去。” 客?什么客要她见? 走进主帐,夏翌辰招牌姿势招牌表情在主位上懒散不动,而一旁的人…… 阿丑转头时稍稍惊讶:卢照廷? “一应药品军器,阿丑姑娘已经鉴别过。”夏翌辰一副懒得应答卢照廷的模样。 卢照廷看见阿丑,也颇有些不自然:“阿丑姑娘鉴别结果如何?” 其实阿丑压根就没仔细瞧过山寨暗室里那些东西,特别是盔甲,她当时哪有机会做什么阿基米德实验?药品倒是没有错。 “我曾为刺史钱大人鉴别过同类东西,山寨里的军器药品等,均是淮南道遗失掉包的。”这一点没什么值得怀疑,故而,夏翌辰说验过了。那就验过了吧。 卢照廷颔首:“那么世子打算什么时候启程?” 夏翌辰一副一问三不知的模样,转头看着手下。 那位手下是昱王府一个亲兵,他行了一礼:“卢大人,山寨善后已经差不多了。近日就可启程,运送缴获的东西回淮南。” “一千兵力,会不会不够?万一贼人中途偷袭……”卢照廷十分担忧。 “一千人还不够?”夏翌辰语气十分好笑,“那些家伙不堪一击,卢大人你太谨小慎微了!” 阿丑瞥了眼冤大头模样的夏翌辰,微微摇头:扮猪吃老虎。你也扮得太狠了!都不腻吗? “世子,此事大意不得,下官认为,还是去请求支援,比较稳妥。”卢照廷提出自己的意见。 夏翌辰不耐烦地挥挥手,语气散漫:“你们爱去就去,自己打点好就别找我了!” 阿丑在一旁,面纱下勾起唇角:卢照廷新官上任没多久,自然愿意做出些政绩。夏翌辰利用他的心理,把麻烦事、和上面沟通的事都交给他。让他跑腿去,真是好算盘呀! 卢照廷已经被这个稀奇古怪的世子搞得晕头转向:这么懒散无能,居然能打胜仗?不过也是,他把事情都扔给底下人,底下人帮他做好了,那打胜仗和他的能力。也就没有什么关联了。 走出主帐,阿丑刚要回到自己的地盘,却被卢照廷叫住:“阿丑姑娘。” 阿丑转身打量一眼一身官服的卢照廷,略微猜到他来意:“卢大人有何指教?” “阿丑姑娘,听闻姑娘聪慧机敏,不仅懂医识药……”还未说完,就被阿丑打断。 “客套话不必说了,卢大人有什么事?”其实越让你直接说,你反而说不出口。 果不其然,卢照廷没想到阿丑如此直接。直直愣住,半晌说不出话来。 “若无其他事,阿丑先告退,不打扰卢大人忙公务了。”意思就是,你不是还要去搬救兵吗?怎么还在这里瞎扯? 卢照廷有些懊恼。他第一次和阿丑打交道,就被她弄得进退两难,看来传闻不虚。她虽然只是个小丫头,但一点也不好糊弄。也难怪之前派去和她交涉的人,无功而返。 “念心,可还安好?”卢照廷似乎下了极大决心,才问出口。 阿丑面纱下挑眉:“卢大人就为此事?” “我之前曾去过堇堂,”卢照廷叹息一声,“我只觉得她如今甚是辛苦。” “辛不辛苦,是自己选的路,没什么可后悔的,旁人也无从议论。安,自是安的;好,自己觉得好才是好。莫非你觉得,困于朱墙内,低首主母下,便是好?”阿丑说完淡然一笑,转身离去。 这个卢照廷,太自私了! 回到自己的营帐,阿丑掀帘子进去,只见夏翌辰坐在那里转茶杯。 “何事?”相比那种九曲回肠,阿丑更喜欢快准狠。不过夏翌辰似乎要和她唱反调。 “卢照廷,”夏翌辰摇摇头,“你可知我为什么要他求援?” “他新官上任,自然积极主动许多。莫非,你还有别的算盘?”阿丑知他总有深意。 “他老丈人是刘晖,刘晖官阶虽然算不得高,可人情做的十足,面子不小。卢照廷那个吃软饭的,不捏他捏谁?”夏翌辰轻松地解释。 这句话倒是合了阿丑心意:“所以你利用刘晖的面子,可是,你不是昱王世子吗?就算你不行,还有太子,为何你偏偏利用刘晖?” “四王爷反对出兵清剿余孽。”夏翌辰语气突然变得严肃认真。 阿丑惊讶不已:“为何会反对?如果他提议出兵,然后大获全胜,他不是立了大功一件,为什么要反对?而且,最开始,这件事不是徐泰和容清澜在查吗?怎么查到这里,他们突然就变卦了?” 夏翌辰道出原委:“潘志琼是四王爷的人,当初林浩渊被拉下马,就是潘志琼做的手脚。如今淮南道将位空缺,如果此时出兵追击,朝廷势必会委派一位将领来统领淮南道的军队。四王爷他们当初做了不少密谋部署,此时新将领来到,很有可能会发现他们曾经做过的事。他们需要时间将一切处理好。所以,四王爷一力阻止,就是为了拖延时间。” “为了一己之死,居然延误军机朝廷大事!”阿丑咬牙。 “皇上宠信昭贵妃,因此偏爱四王爷。太子如今要求出兵,四王爷要求不出兵,皇上多半会听四王爷的,所以我们只能由下至上想办法。”夏翌辰叹息。 闻言,阿丑也不由得叹息一声:这么说来,太子如今在朝廷的处境十分艰难,皇上偏信四王爷,朝臣们自然也会看风向,太子党完全是在绞尽脑汁竭尽全力,才保下了如今地位。 “因此,你今日就回去,劝钱展业上奏朝廷要求出兵。”夏翌辰这才交代清楚来意。 就算不论容清澜所作所为,四王爷为一己之私延误朝廷国家,就不是为人君该有的样子。日后若真坐上龙椅——她虽算不得有什么兼济天下的情怀,但匹夫有责,她不可能坐视不理。至少,这件事,山寨里的情形她亲眼所见亲耳所闻,这样庞大严密的组织,晚一日清剿,就多一分危险。 所以,她势必要完成。 “我虽有心,可是一介没有家底的弱女子,要钱大人如何信服?”阿丑不免担忧。 这也正是夏翌辰所担心的。徐家和钱家是世交,徐泰怕是早有准备。 “你只消将山寨中所见所闻告知于钱展业,他自会有决断,”顿了顿,夏翌辰又嘱咐,“徐泰定不会将把你留在山寨自己跑了的事告诉钱展业。我之前写文书给钱展业,也只说你是在城外被山贼抓走,因他们见你会治病,才没有谋害你性命。” 是了,当初被抓,那群山贼连问话都省了,直接把她关进地牢,他们究竟为何没有动她?不过显然现下不是深究这些问题的时候,还是先解决出兵问题。 “好,我自当尽力劝说,至于成与不成……”阿丑很没信心。 “谋事在人,成事在天。”夏翌辰十分平和,并未有半分强求。 阿丑立即收拾东西上路,启程前往淮南。 尽管附近的寿阳山贼之事沸沸扬扬,淮南城依旧热闹繁华。自开国皇帝攻下大渊都城淮南之后,百年来,淮南就再没出过事。自然,前朝遗都的城防不可小觑,就连护城河也是同京城建业一样的宽度,城墙似乎还高上些许。故而,淮南城的百姓大约坚信淮南城的安全程度,一点也没有受山贼之事的影响。 阿丑放下车帘,心中了然:在这样安居乐业的地方,难怪钱展业不清楚八公山山寨上的威胁。 “去刺史大人钱府。”阿丑吩咐车夫。 钱展业听闻阿丑来访,即遣人带到书房。 阿丑行礼,愁意浓重:“钱大人!” “看你风尘仆仆回来,又听世子说你险些遭毒手,”钱展业叹息一声,“难为你了!” “钱大人,阿丑遭毒手倒是其次,只是……”阿丑欲言又止。 钱展业察觉出些什么,一伸手:“你坐,慢慢说。” 阿丑遂把营中所见所闻同钱展业一一细讲,包括那也许比淮南城的监狱还要高规格的地牢,以及庞大的暗室,井井有条排列的军器。而她数次想要逃走,却岿然不动的守卫,以及还有许多在逃山贼。 “这件事远远没完,”钱展业意识到问题的严重性,“你受惊了,先回去吧,我自会处理。” 阿丑答应着下去,接下来的事,就不是她能左右的了。 ps: 二更RP 129 刺杀 回到淮南,日子又平静下来。 徐奶奶见到安然无恙的阿丑,哭得稀里哗啦,阿丑好生安抚了一阵,道清楚缘由,徐奶奶才冷静许多。 这段时日,永和堂一直都在小打小闹,堇堂也不难应付。至于朝廷,那日见了钱展业之后,倒是许久没有消息传出。 而之后许久,朝廷才派兵处置逃亡的山贼一事。阿丑听闻消息,便可以肯定,钱展业还是上书了的,但由此看来,大乾朝廷办事的效率委实有些低下,这么久才派兵,黄花菜都凉了。果不其然,刚刚发兵,就传出消息那伙贼人向西进发躲进蜀中深山。这下局面又回到了两方僵持,再无进展。 而四王爷和太子的博弈,终究还是不赢不输。 秋雨淅沥沥地下,念心收伞走进屋内:“姑娘,找我有什么事吗?” “这张单子你去库房对一下,另外,今天下班我有事请说,让大家都留下。”阿丑递上单子。 “今天秋天天气一直不好,阴雨连绵,就连各种药材的收成也受了影响。”阿丑摆出现实情况。 大家闻言纷纷忧心忡忡。 阿丑继续说:“为了天气原因,收购价格势必提高。为了应对这个情况,永和堂已经有动作了。”何家掌家人果真不凡,出手这么快。 “可是,收购价上涨,要如何应对?”杜一升疑惑不解。 “永和堂提高了一部分药材的价格,另外,他们派人北上,去北方收药了。”阿丑叹息一声。永和堂分布极广,因而这部分优势明显。淮南一带多阴雨,北方却是大好晴天。 金大成提出意见:“那我们也去北方收药?” “如果北方有了永和堂。我们那里还能插得进手?只会越买价越高而已。我们去南方,这件事我会交给何思峻负责的采购部,他如今还在外边,回来我自会交代。另外,我们也要调价了。”阿丑深吸一口气。 “我们要怎么调价,是和永和堂一样,还是比永和堂便宜?”田秋妹问道。 “这个没有定论,只要总体价格水平相当即可。但是在何思峻从南方回来之前,势必会货源紧张。我告诉你们这个情况,就是要你们积极应对起来。你们销售部从明日开始。要在原来的存货告罄预警量的一半,就及时通知仓储。仓储由一日一汇总改为半日。这样出了什么情况,我们也好及时应对。”阿丑部署计划调整。 晚间,阿丑陪徐奶奶用膳。 “最近怎么不见墨公子找你?”徐奶奶问。 “墨公子,”阿丑顿了一下筷子。“从我回到淮南,就没见过他。也没有他的消息了。不过。墨公子一直很忙,不辞而别也很正常。” 徐奶奶点点头,没有言语。 片刻后,阿丑又说:“就不知道他那个表妹柳姑娘怎么样了。”上次柳如玉突然不舒服,后来又觉察不出有什么疾病,着实令人放心不下。 “你回来之后。好像也没见过钱大人了?”徐奶奶夹了一筷子菜问道。 阿丑端着碗摇头:“淮南道捅出这么大的事,钱大人他们肯定忙得不可开交,什么宴席的都取消不提。” 说完,她又看了看外面淫雨霏霏的天:“况且这些日子天气不好。也没人愿意办赏菊宴。” “听说,”徐奶奶有些浑浊的双眸带了关切,“钱大人的二公子明年春天要去京城参加春闱?” “他是今年的乙科,也就是第二名,肯定要参加春闱的。钱大人混迹官场多年,肯定能给自家儿子安排个好去处。”这些官二代,随便就认识一把贵人,康庄大道铺得好好的,丁举文这种普通农家出身的,则要艰苦许多。 丁举文倒是在她离开淮南之前就起程回乡了,此后便杳无音讯。也好,等他过些时日想明白了,兴许就该庆幸她没有答应了。 “我虽然不去堇堂,但堇堂的事情,我多少知道一些,”徐奶奶叹息,“最近这么艰苦,连何思峻都被派去南方了,你当真不后悔?” 何思峻早就从淮南城郊搬到了城里,阿丑亲自出资给他以及他的手下置办的住所,就在阿丑家附近。而这些日子他去南方收药,温佩瑜就时常来阿丑家和徐奶奶作伴说话。故而,即便念心和秋妹不说,温佩瑜也会透露一二。 阿丑摇摇头:“谈不上什么艰苦,做生意哪有不操心的,何况,要后悔个什么?” 徐奶奶有些哀怜地看着阿丑:“你当初要是应下了丁举文……” “我不会应下丁举文,”阿丑无奈地解释,“且不说这人死脑筋书呆子脑洞大,我和他压根就不合适。奶奶我说过,不必再提这话题。” 徐奶奶也会察言观色,阿丑都这么说了,她还能说什么?“你这丫头……”那尾音带着感慨,又含了几分悲戚。 十月底,初冬的季节。空气中弥散着略微潮湿的冷意,有些晦暗的阳光淡淡笼罩,给淮南城平添了几分萧瑟之意。 阿丑刚从谈生意的地方回来,走在街上,周遭来往行人络绎不绝。 突然间,前方一阵骚动,似乎有人出了什么事故。 出于职业习惯,阿丑走上去探查。身为医者,哪有见死不救的道理? 一位年轻人躺在地上抱着身子,似乎在打冷战,面色青白很是痛苦。 阿丑蹙眉蹲下:“你还能说话吗,是有旧疾还是突然发作?”她着急地说着,就伸手去抓他的脉搏。这病看上去来势汹汹,若不及时治疗,恐怕有生命危险…… 然而,谁也没有料到,阿丑刚凑近想要抓住地上年轻人的手,一把泛着寒光的尖利匕首突现,刺向阿丑胸腹。 毫无防备的她瞬间痛意贯穿,下意识地往后拼命挣扎。 匕首从她腹部拔出,鲜血直流,而阿丑也跌倒在地,再也爬不起来。 地上的年轻人见状,急忙上前想要再补几刀,可惜围观人群中已经有路见不平的人冲上来抓住他。 “太缺德了,装病博同情,居然要杀好心人……” “姑娘,你怎么样?” “快叫郎中来,快!” 阿丑右手捂住涌出的鲜血,左手微微抬起,虚弱得气若游丝。 谁要杀她? 谁要杀她…… 这是她昏过去前,记得的最后一句话。 阿丑所居宅院内,淮南城的知府有些烦闷地来回走动。 今日早上倒挺太平,没什么难以决断的案子。他还以为今天是轻松的一天,大家相安无事。可快到中午时,突然说街上发生了一起行凶杀人案!他赶过去,才发现受害人居然是堇堂的阿丑姑娘!而那个杀人凶手,居然服毒自尽了! 如今查了半日,一点线索都没有。那个凶手身上也没找到可用的证据。而阿丑,似乎伤到了要害,如果能救回来,倒还好办一些,毕竟没有闹出人命;可如果救不回来,阿丑又和淮南道的官员有几分交情。凶手自杀毫无线索,查不出个所以然,他要怎么向上面交代? 念心从阿丑所居东厢房走出来关上门,来到知府面前行礼:“大人。” 知府看见念心愁眉不展,便知还没有脱离危险,不由叹息一声:“此桩命案,实在蹊跷。” “大人,”念心担忧不已,“当时情形到底是怎样?” “据当时看见的人说,路上有个人生病,在地上打滚打寒战。阿丑姑娘平日里就乐于助人,免费为他人治病。于是阿丑姑娘上前查看,那装病的人趁机捅了她一刀。若非民众愤怨一拥而上将凶手制服,怕是……”知府连连摇头。 念心低头细思:“大人,如此说来,那个凶手肯定是蓄意谋杀。我们家姑娘在堇堂义诊的名头淮南城谁人不知?凶手大约就是利用我家姑娘的善心,才制造这起事端,然后趁机下手。不过那个人,我家姑娘并不认识,怕是幕后真凶指使的。” “你家姑娘可得罪过什么人,或是和什么人有宿怨?”知府细问。 “做生意哪能没有几个对手,要说得罪,也都是生意上的事。不过因为生意而下杀手,也不是没有可能。”念心说出自己的揣测。 知府叹息:“也不早了,我先回去了。要是你们家姑娘脱离危险,就来衙门知会一声。” 念心言辞恳切:“求知府大人一定为我们家姑娘做主,还她一个公道!” “本官一定尽力而为,这件事对民风影响太坏,如果凶手的不到惩治,怕是日后没人敢再行善助人!所以我肯定会尽力而为。”知府承诺道。 的确,这件事是当街发生的,百姓们都看得一清二楚。如果搞不清事情因果,纠不出幕后真凶,淮南城怕真是要世风日下了!因而,不管是因为阿丑和淮南道官员的特殊关系,还是为长远政绩着想,淮南知府势必要给出一个交代。 “多谢大人费心,”念心行礼道谢,“大人慢走,一有消息定会通知衙门,也好叫大人前来询问当时的状况。”可惜的是,对于姑娘是否能醒过来,她也忐忑无比。(未完待续。。) ps:三更RT 130 审判 夜半,更夫才打过三更的鸣锣,声音渐行渐远。 东厢房南侧的雕花床上,听见些微动静的阿丑倏地睁开双眸,清澈却含着利芒:“谁!” 刚进屋的夏翌辰在远处的八仙桌旁边坐下,语气依旧散漫:“你什么时候醒的?” 听到来者声音,阿丑微松一口气:“大约半刻钟前,你来得很是时候。”经历过一次出其不意的刺杀,她还未从过度紧张中脱离。敢利用她的善心行凶,好,很好! “见识过你与众不同的体质,早在听闻你受伤的时候,我就知道,”夏翌辰伸手一点,“你没那么容易死。” “你倒是自信的很,”阿丑嗤笑,“你来我这,又是为了什么?” 夏翌辰打了个哈欠:“这大半夜,可真够困的。我没想到你的命这么多人想要,倒是疏忽了。不过,那个人已经服毒自尽,你觉得是谁?” 服毒自尽?阿丑思量片刻,冷笑出声:“服毒自尽,这手法真像……我猜是容清澜,我敢肯定,天底下最想要我命的人,是她。真不知她对我哪来的敌意!” 无关利益,无关争斗,容清澜似乎就是对她敌意颇大,从种种蛛丝马迹中都可以看出来。而且,是没由来的,或者是她所不知道的缘由。 “你这么肯定?” 夏翌辰的语气不置可否,却生生让阿丑听出了一丝怀疑。 “所以你来,所为何事?”阿丑不喜欢和他打哑谜。每次都是圈圈绕绕,这人不累呀! “且看我能查出什么来吧。你好好休养,日后……”夏翌辰本想说日后小心,可是,命运无常。哪里是小心就能小心得了的,“日后的事,谁也说不清。” 阿丑再度转头,人已经不见了。她轻轻勾起唇角:日后的事,的确谁也说不清,但有一点可以肯定——谁要害她。要害她身边的人,她绝不放过! 休养了几日,阿丑其实早已恢复如常,可是对外仍旧要在屋里装虚弱,实在有些闷得慌。好在堇堂那边,大家各就其位,做得都很好。而且因为这件凶案,堇堂老板阿丑行善举却遭人凶杀,着实令人愤怒扼腕,堇堂的名声莫名其妙就高涨起来。连带着生意又往上迈了一个台阶。 “那个凶手家境贫困,父亲年事已高,常年卧病,母亲也身体不好……”阿丑念叨着夏翌辰调查出的信息,仔细分析起来,“那如今。他们家少了他这个顶梁柱,是个什么状况?” 夏翌辰摇头:“没有状况。” “什么是没有状况?”阿丑摸不着头脑。 “他家一切像以前一样,”夏翌辰意识到问题所在了,“你的意思是,顶梁柱死了,家里应该更贫困,父母都多病,肯定无法维系生活。如今这样反常,只要查清楚是谁在帮他们,就能知道始作俑者?” 阿丑颔首:“正是。”那凶手的父母还活着。倒说明幕后真凶的心不算太坏。否则最安全的法子就是杀人灭口,那样所有消息都断了,查无可查。 夏翌辰按照这个逻辑,又仔细调查了一遍,将结果反馈给阿丑。 “那二老到自己儿子死都不知是被人收买。只知道儿子留下了一笔钱。”夏翌辰陈述情况。 阿丑叹息一声:“这也纯属正常,可怜天下父母心,谁愿意自家儿子去送死?那凶手肯定是瞒着自己父母去的。这样的话,这条线就断了?”看来并不是幕后真凶手下留情,而是保密工作做得太好,活着的人都不知道。她有些不甘心。这次一定要查出个蛛丝马迹,好好惩治容清澜,否则次次被她逃脱,岂非太便宜她了? “断没断我不清楚,我将他所有的遗物带来了,你仔细看看有什么可疑。”夏翌辰扔上一个包袱,自己则在旁边翘脚等结果。 阿丑不满地瞥了他一眼,打开包袱查看:“怎么还有药?数量似乎不少……” “大约他临终前为父母抓得药,那药方,是平日里他父母吃的。”夏翌辰解释。 阿丑打开药包,又看了看方子,便发现端倪:“这副药是永和堂抓的,可是,如果在堇堂抓,会便宜一些。” 夏翌辰桃花眼瞧着远方:“此人家境贫穷,父母还是药罐子,肯定会精打细算,挑最便宜的店卖药。而药方一直没变,也不是新开的药,至少说明——这些药不是他买的。不过,你又如何知道这是永和堂卖出来的,而不是易安堂、九味香?” “很简单,里面有一味药,黄连。常言道,哑巴吃黄连,有苦说不出。黄连的炮制方法有三五种,但只有永和堂用的是较为复杂的萸黄连。先取吴茱萸加适量水煎煮,煎液与净黄连拌匀,待液吸尽,炒干。黄连和吴茱萸的比例是十比一。这里的黄连,就是萸黄连。”有医药的地方,还难得到她? “药来自永和堂,”夏翌辰顿了一下,“永和堂嫌疑很大,因为他本就和你是竞争对手,但也存在别人买了永和堂的药,再交给他的可能。” “哎!”阿丑叹息,“所以这里的推测,还没有足够的证据。”永和堂,容清澜,本就是蛇鼠一窝,他们联手想要除掉她,也在情理之中。 “我会换个角度继续查。”夏翌辰言罢离去。 阿丑在“正式康复”以后,便来到上善阁求助。两方人马一起查案,一加一大于二。果不其然,各种证据渐渐浮出水面,而这起恶性凶杀案的审理,也如期而至。 因为这起案件的特殊性,当日围观的看众数目,创了今年最高。 由于阿丑“伤愈体虚”,她被安排坐在公堂之上。有得坐,这么好的福利干嘛要拒绝?装弱博同情,扮猪吃老虎,也是个不错的选择。 而淮南道刺史钱展业,也前来旁听,充分表现了对这起案件的高度重视。 证物、证人分为两部分,一部分是那个凶手家里搜出来的遗物,还有他的父母。另外一部分,则是上善阁和夏翌辰的血盟通力合作查出的结果。 “大人,大人,小的知错了,”永和堂淮南分店的一个伙计伏跪在地上,囚衣血迹斑斑,显然已经上过刑,“大人……” 淮南知府一拍惊堂木,声音威严:“速速从实招来,否则定不轻饶!” “大人,小的……小的那天去找被告,说,说要他杀了堇堂老板……”此言一出,栅栏外的围观民众骂声一片,丢咸菜扔鸡蛋的都上来了。 “肃静肃静,”惊堂木压制住秩序,“你和堇堂老板阿丑姑娘有什么仇,为何想置她于死地?” 伙计瑟瑟发抖,沉默不语。 “来人,上刑!”知府怒喝。 话音未落,那伙计已经哭天抢地:“我招我招,那都是上边的头吩咐的,他们是主子,我哪敢……” “闭嘴!这等信口雌黄口若悬河的伙计说的话,你们也信?”永和堂掌门人何老爷站在一旁,一副正义凛然的模样。 总之阿丑看不惯他这副面孔,表面上道貌岸然,背地里包藏祸心,哼!还大愚若智到真的抛弃何思峻,一门心思坚定何思岱为继承人。这样脑残的家伙,偏偏生意手段还有那么两下子,真不知他什么构造。 不过话说回来,人有所长,亦有所短,自己有能力,不代表选得好接班人,毕竟感情因素,能控制好实在太难。 “让他说下去!”淮南知府示意何老爷噤声。 “是上头的意思,”那伙计哭道,“要是我不做,可不就丢了差事……都是我命不好……” “那你为何找到原告?”知府继续盘问。 伙计磕头痛哭:“这原告,原先在永和堂霸王药,被打过一回,我便记得他了。知道他没钱却想买药,所以……” “你给了原告什么好处,又让他做什么?”知府开始盘问细枝末节。 “他父母,都病着……我答应他给他免费抓药,还给足了银子,让他父母可以继续用药……我,我……”说到让那人做什么,伙计又开始吞吐。 见状,拿着供词的淮南知府念道:“他说,只要能杀掉阿丑,无论什么办法都行。” 此言一出,四下又是一阵激动,咸菜鸡蛋各种扔,唾骂诅咒满天飞。 “不要脸的东西!” “真没良心!” “谁不是父母生的,一下子连累两条命!” …… “肃静肃静!”淮南知府有些头疼这起案件的人气,搞得公堂满地菜叶子蛋壳不说,还让审问都难以进行下去。要知道,公堂的卫生,都是他衙门里的人在搞,可破坏环境的却是外面的百姓,真让他哭笑不得。 淮南知府等群众安静下来,才盯着地上伏跪的伙计,问出这起案件的关键:“你既然说有人指使,你说说看,命令你去做这件事情的,是谁?” 阿丑按下心思看了这么半天热闹,等的就是这一句话。她攥紧拳头,内心隐隐含了一分期待。 ps: 四更RP 131 伤誉 伙计依旧是低头伏跪,却没了声音。 一直旁观的钱展业见状开口了:“你尽管说,坦白从宽。” 那伙计又哆嗦了一阵,刚想抬头,只见旁边站出一个人,跪倒在地:“大人,此事,是草民一手谋划……” 阿丑靠在椅背上,瞥了眼站出来的人,眼生得很,完全不认识。 “你是何人?”淮南知府问。 “草民是,永和堂的管事,”那位管事垂头丧气,神色哀郁,“是草民谋划了这起杀人凶案。” 此言一出,外边的百姓又是一片哗然。 阿丑面纱下蹙了眉,望了几眼低垂双眸神色平淡的何老爷,再看了看情绪激动的民众。她敢肯定,那位管事绝非真正的幕后,不过也是替人办事而已。如今上来承认自己策划了这起案件,八成是怕那伙计供出什么。 何家找的替罪羔羊,还真是听话的很,这起案子这般严重,依据大乾律,谋杀未遂是绞刑。难道这家伙就不怕,还是得了什么能比活着值得的好处? “你既说是你主谋,”一直不曾言语的阿丑发话了,“我压根不认识你,我和你有什么过节?你为何要置我于死地?” 那管事痛哭流涕:“是草民一时鬼迷心窍……自从,自从堇堂开业以来,永和堂在淮南的生意受到打击。草民无能,市场因为生意上的事,被上面,责骂怪罪……后来有一日……有一日。有一日一位客官指责永和堂没有向堇堂那样义诊,草民就,愤恨堇堂搞义诊,生意红火……” 那管事流下了“悔恨的泪水”。却情绪激动,再说不下去。 阿丑眯起双眸:一个个都是演戏的好手!若他真完完整整逻辑清楚地说完,反倒惹人怀疑,觉得是事先编好的供词。如今这样断续残缺,反而多了几分说服力。 而那个伙计,多半怕是不会说出真相了。本就踌躇犹豫。不敢吐露,现在有人主动出来承担罪责,他哪里还敢再多说半句? “你说,是因为堇堂和永和堂抢了生意,你才动了杀心。既然你是永和堂的人,那永和堂是不是要对这个案子负责?”阿丑清楚,眼下要证据确凿地指向何家,怕是不太可能,但她绝不可能轻饶永和堂。何况,永和堂和容清澜都是四王党。焉知他们在这件事上面,有多少关联? 暗示永和堂在这个案子中作用,就算不能真的降罪,也能重创永和堂的名誉——为干掉对手,出这样卑鄙无耻、沦丧道德的阴招,日后谁还敢去永和堂买东西? 何老爷一声冷笑:“莫不是凡永和堂的人做错事。都和其余人有关联?这未必也太过牵强。难道淮南城有一人犯错,整个淮南城都难辞其咎?” 阿丑面纱下微微挑眉:如果她是何老爷,那肯定不是这样应答。承认自己管束不力,道歉认错,才是最好的选择,这样起码还能博取同情。现在他选择了针锋相对,葫芦里卖的什么药? 淮南知府拍了拍惊堂木:“肃静肃静!你即为永和堂的老板,我且问你,你是否知道此事?” 何老爷摇头:“我从不知道此事,否则也不会任由其发生。” “阿丑姑娘如果身故。对你永和堂可是大大的好处,你为何不会任其发生?”淮南知府问。 “呵,为商之道,不是行凶,我何家百年。怎么会做出这等不耻之事?”何老爷一副大义凛然的模样。 那位管事此刻又发话了:“这都是草民一人主谋,无关,无关其他人……” 淮南知府犹疑片刻,喊了退堂。怕是也为如今的状况头疼不已,自去考虑如何判案了。 钱展业走到阿丑面前,问候了几句:“你伤势恢复可还好?” “多谢钱大人关心,已无大碍。”阿丑道谢。 “哎,”钱展业叹息一声,“这些日子,淮南道不太平。先是匪寇贪墨,处理这件事情以及后续,都让我难以分身。如今又出了这样恶性的伤人事件,多事之秋!” 阿丑也不知该劝什么好:“钱大人,问题总会解决,我亦相信,邪不胜正。” 不多时,淮南知府再次出来,判了结果。 伙计是从犯,念在招供还算坦白的份上,判了流刑;而那管事,因为情节严重,而且造成的伤害严重,判处斩首。 至于永和堂,虽不涉及本案,但因为不止一人牵扯进这个案子,管束不力,罚白银一百两。 阿丑听了宣判,面无表情。何家与四王爷有关联,知府也不敢贸然得罪再查下去。如今的结果,算是很给她面子了。也好在钱展业是地头蛇,并不太怕京城势力。否则没他撑腰,那还真不知结果如何。 不过可以肯定的是,这下永和堂在淮南城的名声可就全毁了。做生意,最重要的是名誉,何老爷出此下策来杀她,竟然糊涂到这种地步了吗,还是容清澜挑唆了? 永和堂,何老爷砸烂手中花瓶,瓷器碎裂的声音爆破传来,惊得底下的人动都不敢动:“滚出去,统统滚出去!” 一时间,房间里只剩下他一人独立。 那日容清澜来找他,说出计划,他碍于四王爷的情面,也因为她死了永和堂有好处,也就甘愿当枪使了。可是当枪使,还没能命中目标!当枪使,还偷鸡不成蚀把米!这个阿丑,这个堇堂,当真是邪门了! “老爷……”门外有小厮怯懦地出声。谁不知道他们家老爷正在气头上,可这情况,必须报进去呀…… 何老爷喘息几声,方平复了些许心绪:“什么事?” “陈老板来了,找您有事。”小厮回答。 一连几天,永和堂都面临着这样的窘境,不少之前合作的商贾纷纷都来中断了还没谈妥的生意,有些甚至就不出现了。而淮南城永和堂的客流量,也在急剧下降。 阿丑坐在自己庭院里,看着徐奶奶摆弄花草:“永和堂偷鸡不成蚀把米,这次算是亏大了。” “哎,幸亏你没事,你要是有事,他们就赚大了!”徐奶奶摇头叹息。 “奶奶,风险和收益是成正比的,这件事,不成功则成仁,赢了赚大,输了赔死。可惜在他们赌输了。”她阿丑是这么容易死的吗?当初在秦爷手下都好端端活过来了,她命硬着呢,哪那么容易死? “总之,做生意就是危险!”徐奶奶颇有些埋怨。 阿丑淡然一笑,也不理会奶奶的埋怨。毕竟不是一个世界长大的,价值观不一样很正常,她又何必强人所难。 “佟五哥来信了,他的字,似乎写的好了些许。”阿丑拨了拨身上大氅的风帽。 “说了些什么咧?”徐奶奶笑问。 “我们家地里的天麻都收了,”阿丑伸出六的手势,“六亩地,好多好多的天麻呀!” 徐奶奶有的浑浊的双眼带着笑意:“六亩,这么多,你该操心卖不出去了!” 阿丑摆手:“咋会卖不出去,堇堂不就是卖药的。”说是这样说,但她知道,三万斤天麻,真是个天文数字呀,自然,换成钱也是天文数字,就看她能不能换成钱了。 戏楼里,花琉离的嗓音依旧让阿丑听得舒心。 “今年阴雨天气,药材的收成都不大好,药价都涨了不少了。”阿丑跟着曲子的旋律,手指轻敲桌面。 “永和堂被这个案子都快拖累死了,哪有心情管药价问题。”夏翌辰不以为意。 “药价事小,没药卖事大,”她已经派何思峻打探过了,今年的天麻尤其少,而她手中,正好相反,今年天麻尤其多,“听说大内用药一直是永和堂碗里的肉?” “你该不会,”夏翌辰顿了一下,却没有惊讶,“连永和堂碗里的肉都要抢吧?” 阿丑淡然一笑:“女人很记仇。” “所以你今日来,是想我帮你抢肉?”夏翌辰似乎兴趣不大。 “不,”阿丑摇头,语气狡黠,“我抢肉,自然要自己抢,我来问你借筷子的。” 夏翌辰似乎对她的比方很感兴趣:“借筷子?怎么借?” “宫中天麻用度应该不是小数目,可现如今只有我一人手上有天麻,相信负责采买的公公,会感兴趣的。”阿丑颔首,胸有成竹。 夏翌辰感慨:“哎,要我说,你的发迹速度,比三元及第还快呀!” 阿丑摇头轻笑:“我如何能与三元及第相比?我充其量就是个生意人。” “有时候生意人的身份,可能比三元及第还要好用。”夏翌辰桃花眼依旧迷蒙,语气却中肯起来。 “那,世子到底是借不借这双筷子呢?”阿丑把话题引回正题。 “借,当然借,一双筷子,我还是给得起的,”夏翌辰轻松应下,双手放在脑后,“淮南道的事我基本处理完了,不日将回京,到时候,自有人送上筷子。” 阿丑面纱下露出笑容:“那阿丑,就先谢过世子了!” 好戏散场,夏翌辰看似随和地叹息一声:“以前是我麻烦你,现在怎么完全反过来了?” ps: 一更RL 132 官购 开怀茶楼雅间,阿丑面纱下打量一番面前端坐人。此人是夏翌辰介绍来的,宫中负责采买的苏公公。只见他穿着用度皆是上乘,而那一方捏在手中的绢帕,别的她不认得,上面熏的是中原并无出产的苏合香。就这一点,可知这家伙绝对是个有钱的主。 没办法,自古以来,采购就是个肥缺。他们这些人,因为生理原因,已经失却生平一大追求,自然会在银钱、打扮上下功夫。 所以,阿丑务必要投其所好。 就拿今日喝的茶来说,那些什么大红袍之类的她可没这么多钱,就算有,也买不到,都是贡品呀!所以她所能下手的好茶,也唯有药田空间里有的东西了。 “苏公公,这是金huā茶,你尝尝看味道何如。”阿丑微笑地端上茶盏。 “金huā茶?”苏公公有些迷惑,他知道的好东西可不少,却从未见过什么金huā茶,该不是这丫头随便拿了什么诓他吧? 阿丑随即往旁边一指:“这种茶huā开金黄色,十分稀罕,我也只见到过一株,如今就奉送给苏公公,作为见面礼了。”这些人,什么好东西没见过,可她要送的,绝对是这个时代还不存在或者不曾发现的东西。物以稀为贵,不怕不动心。 苏公公起身,走到那株从药田空间移种的金huā茶面前,看着金黄的huā朵目露喜色:“哎哟,咱家还是第一次见金黄色茶huā,阿丑姑娘果然不俗!” 阿丑面纱下露出微笑:果然就搞定了。“这金huā茶。不但观赏价值高,还有一定保健功效,里面有些成分能强身健体。所以,苏公公赶紧来尝尝这金huā茶泡出的味道。” 苏公公走回座位。品了品茶,顿了很久才说:“果真与其他的茶很不相同,阿丑姑娘真是会享受呀!” 阿丑笑着谦虚几句,又谈了些有的没的,才来到正题。 “听闻苏公公这次出来,是为了采买天麻?”阿丑问。 “可不是嘛。咱家管大内的药,可是,今年天公不作美,这差事也难的很”苏公公长吁短叹“就是听闻姑娘手上有不少天麻,不知道姑娘愿不愿意做这个买卖?” “苏公公”阿丑也不急着回答“今年收成的确不好,连我都头疼呢。还好运数不错,手上天麻倒有许多,就不知,苏公公想要多少?” “这个数”苏公公伸出五根手指“五千斤。不知姑娘可有?” 阿丑对这个数字不太满意,她手上三万斤,这个数是太小瞧她了:“苏公公,敢问,大内一年要用掉多少天麻?” “宫中倒是不多,可加上皇亲、有爵位的,以及一些高官,还有军中用度,这数目可就多了!”苏公公一脸愁苦,似乎十分为难。 “用得了三万斤吗?”阿丑直接问。 “倒也没有那么多数。”苏公公摆摆手“姑娘手上,有多少?”他试探着阿丑的底牌。 然而阿丑也不多说了,却开始讨论价格:“苏公公若是想买,会给阿丑什么价?”和官方做生意。最怕的就是被压价压得太低。毕竟他们权力大,要高我们一等。 “每斤五百文。”毕竟今年所有药价都在涨,又是天麻紧缺,苏公公也不能把价格压得太低。 “今年开春的时候,我卖给易安堂和永和堂的数目加起来也是五千斤,而且,价格都是六百文。如今药价还在涨,既如此,我干嘛要卖给苏公公呢,苏公公你说呢?”阿丑语气温然,可说出的话却无形中给人以压迫。 苏公公又唏嘘一阵:“五百文,已经不算低了” 阿丑不理会,自顾自从容淡定地说:“今年只有我一家有天麻,大约过两日那些药商就要来排队求卖了,我且不着急。” 这一番话,说得苏公公却是着急了:“阿丑姑娘,这不还在商量吗!” “是还在商量,不着急,苏公公喝茶!”她是不急,急的不是她。到底实力说了算,否则再怎样huā言巧语、买通送礼,也是无用功。这苏公公一看就是眼界高的,哪里这么点子好处就能收买?归根究底,还是只有她一家,别无他法。 “这个,六百五十文,一万斤,姑娘意下如何?”苏公公给出最新报价。 阿丑爽快一笑:“苏公公,你还揪着那点零头不放,未免也太较真了!七百文,一万斤。一万斤,苏公公确定够用吗?”这最后一句也就是问问,如今市场不好,哪有多买的道理,眼下也就买个能熬过这半年救急的数,便罢了。 苏公公果然摆手笑呵呵道:“够用,够用,七百文”便没了下文。 阿丑察言观色,猜测到他怕是要些好处才肯答应:“看在苏公公买了这么多的份上,阿丑再奉送一批老山参,都是上好的品种。这部分苏公公自己处理便可,自用、送人、买卖,可都是好的。”宫中人参、燕窝用得最多,她此举也算合适。 苏公公接过阿丑手中的清单,这才展露笑容,又品尝了几口金huā茶:“阿丑姑娘果真是爽快人,那咱家,也就不客气了!” “客气什么呀,苏公公也是爽快人,我生平最喜欢和爽快人打交道!”阿丑恭维几句,就和苏公公议定具体事由。 等送走他,一旁一直不曾开口的田秋妹嘟囔道:“姑娘,那人一看就是贪心的,收了你那么多好东西,眼睛也不眨一下,你对他那么好干嘛!” “呵”阿丑一声淡笑“秋妹,你以为七百文的价格怎样?这价,我卖亏了。可如今才刚开始,日后,我有的是和他打交道的时候,现在我们没底气,只能巴结讨好他,否则,又哪有堇堂的立足之地?”她微微叹息。 没过多久,其余药商也找上阿丑,缘由自然是天麻。 这回永和堂派了个管事来谈,态度有些别扭,毕竟那官司刚打完,两家还有些隔阂。而后堇堂又抢了大内天麻的生意,更是剑拔弩张的局势。此刻永和堂为了天麻不得不来求阿丑,当真是十分为难。 阿丑态度淡淡的,看上去也没有想做成这笔生意的意向,不过打太极而已。 “听闻九味香从姑娘这里买走一千斤”那管事态度诚恳“我们买三千,价格和他们一样,姑娘意下如何?” 阿丑沉默许久,没有回话,把人撂在那干着急。好半天,她才淡淡开口,似乎没什么兴致:“我对永和堂的生意,不太感兴趣。” 一句不太感兴趣,直接把人摔到谷底,管事斟酌着开口:“那不如,阿丑姑娘说个价,我们也听听看?” 阿丑极为放松,压根不着急。打算,她是早就打算好了。压着永和堂一斤也不卖,她倒不会这么死板。借机坑永和堂一笔钱,倒是个好主意。 “五千斤,一千文,意下如何?”阿丑提出一个高要求,这个价格刚好卡在零售那条线上,如果再高一点,便是天麻现在的零售价了。所以,这管事不答应,也只能去买零售天麻,但零售天麻的价格更高。怎么算,都是亏本。 管事踌躇很久:“我再去考虑考虑。” 阿丑颔首:“慢慢考虑,不送了!” 他不过是永和堂一个普通管事,能有多大权利?永和堂派他来,是为了了解情况,而不是最后下决定。他回去肯定还要请示上面,毕竟,这价格算得上天价了,他做不得主。 何老爷听了管事汇报情况,重重叹息一声:“自堇堂开业以来,我们处处被她压制,如今就连买个天麻也是如此!连天都要帮她,我怎能不心烦?如今她倒好,仗着自己的优势,坐地起价,想狠敲我们一笔!” “但如果不走堇堂这条路,我们实在没有别的法子”那管事愁眉不展。 “五千斤,九百文,如果她不卖,我们再另想法子。堇堂”何老爷戾气外露“哪天你要是有把柄落在我手上,我会让你死得难看!” 阿丑听了永和堂的最新报价,沉默不语。九百文,想从仇家手里买东西,你是太小看自己的罪责了,还是太小看她? 从穿越至今,她不曾用过现代商战中的阴谋诡计。一来,那些方法太缺德,她不喜欢;二来这对其他商家太不公平。 可如今,永和堂实在欠教训。 “九百文”阿丑似乎为难了许久“也罢,这是我写的契约,你看看有没有问题。” 管事浏览一遍,虽则有些说法绕的弯子太多,看得他不舒服,不过数量价格和期限都没有问题:“并无不妥。” “那就去官府签了。”阿丑面纱下露出得逞的微笑:永和堂,当初你在谯郡,也算阴招出尽,后来对付堇堂,也没点〖道〗德底线。如今我就让你看看,要比阴招,你到底比不比得过我,你又会付出什么代价。 坏事做多了,那是自掘坟墓。不做死,就不会死! ps:二更 133 阴谋 “听说,你要用九百文的价格卖给永和堂五千斤的天麻?”何思峻站在阿丑办公桌前,语气十分复杂。 “怎么?你有什么疑惑?”阿丑从办公桌上抬起头,看了眼何思峻。 因为何思峻的特殊情况,自他加入堇堂以来,他就很自觉地不曾过问任何关于永和堂的事情,而阿丑也没有和他说过这方面的问题。可如今一反常态…… “九百文,五千斤,不是你的风格。”何思峻盯着阿丑,想要看出些什么。 阿丑一伸手,指着旁边的椅子:“坐。其实之前谯郡的事情,我一直没有过问。我不问,不代表我不清楚。” 何思峻坐下,有些不解其意。 “你在谯郡,可不是去买药那么简单,谯郡药商界是你一手肃清的吧?而我在百济药铺的几次主意,也牵制了你许久。只是没想到最后用了那样的方式结束战局。而你所用的那些手段,绝对算不得光鲜。”阿丑直言不讳。 何思峻不知该如何回应。那时他只当百济药铺自有高人,想一网打尽,没想到却是阿丑…… 阿丑继续说:“我也没有怪你的意思,过去的事情已经过去,那时候各自为政,你这么做,出发点没有问题,可是所用方法,”阿丑摇头表示不认同,“三观不正!” “老板,我……”何思峻想要解释什么。 不过阿丑并不想听:“你对阴谋有什么看法?” “用得其所。”何思峻直言。 “用得其所,”阿丑点点头,“好一个用得其所。能解释一下吗?” “用在需要的地方。能达成自己的目的,就是用得其所。”何思峻不假思索道。 阿丑叹息着摇头:“你们家的教育方式真的很有问题,怪不得永和堂这个样子,上行下效呀!”永和堂独大的时间太久。因此他们高高在上的日子过惯了,觉得什么都是理所当然,觉得没有人能拦得住他们,养成了骄纵跋扈的行为习惯。 何思峻不以为然:“那么老板,你觉得阴谋应该是怎样?” “你所言用在需要的地方,这一点我赞成。不到万不得已,不要滥用阴谋。如果真的必要,就应该好好用。可是,阴谋真的能达成自己的目的吗?”阿丑反问。 何思峻有些愕然:“用阴谋,不就是为了达成目的,达不成为何要用?” “天下权谋,十之**都是失败的。就算一个成功的人,他所谋划的事,能成功一半都算好的。你又哪来这么多自信,觉得只要自己出手。就一定能成功?”阿丑双手撑着办公桌,气势宏然。 “失败是因为谋划失误,是他们自己的原因。”何思峻一直相信事在人为,有志者事竟成。 阿丑一摊双手:“有很多情况你预料不到,甚至不合常理,你根本就不会知道。譬如。永和堂降价的时候,我大肆买入永和堂的药材,你能预料到吗?你现在中肯地说一句,你当初就算绞尽脑汁,能预料到吗?” 何思峻讪然摇头。 “永和堂买凶杀我,我受那么重的伤到底会不会死,谁能预料得到?”阿丑又问。 何思峻诚恳地摇头。 “诚然,不努力不聪明,谋划再多也是无用。但你觉得,这真的是只要努力只要聪明就能解决的吗?”阿丑否定。“不是,有太多事情我们不知道,我们穷尽一生都不可能知道。更何况还有人的因素,别人的计划别人的想法,你能料事如神?你会读心术?就算能探查到蛛丝马迹。又怎么可能面面俱到皆在掌握?所以,用阴谋,你首先要准备好失败。”而她这笔买卖,如果失败了,就是九百文每斤让永和堂买走五千斤天麻。不亏,但是绝对没有重创永和堂的作用。 这几句话给何思峻的冲击很大,用阴谋,你首先要准备好失败,以前他在永和堂,从来都是想用就用,压根不考虑失败,他以为没有失败。然而…… “那么,你这笔买卖,和阴谋有什么关系?”何思峻转回正题。 阿丑颇含了几分语重心长:“正因为阴谋有失败的风险,所以我们用的时候要慎重。还有,你真的觉得,用阴招打败别人,你赢的光荣吗?如果永和堂真的将我杀了,从而打败堇堂,他们是真的赢了吗?不,他们输给自己。在别人进步的时候,不想着提高自己,而是铲除别人,终有一天会被这个世间抛弃。” 何思峻若有所思,而阿丑继续说:“这笔买卖,我在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 “你也会用阴招?”何思峻不可思议,“我还以为,你就是个——” “我就是个善心过分泛滥的小姑娘家?”阿丑撑不住笑了,“我不狠,是因为没到时机。这个天麻的套,我会让永和堂知道教训——不是只有你会阴人。”我的招数不比你差。 “你不怕我告诉永和堂?”何思峻确定了自己心中的猜测,又产生了怀疑。 阿丑摇头:“疑人不用用人不疑。思峻,我招你入堇堂,很多人都不理解。但是我希望,你在堇堂做了这些时日后,能够明白我的用意。”她把何思峻引到堇堂,似乎也唯有上善阁从头到尾全力支持,其他人都很不解。 何思峻蹙起双眉,更加疑惑:“你的用意?” “在不久的将来,淮南堇堂你来管,我总要去建业,那里不能没有堇堂。”阿丑说出自己最开始就做好的打算。 何思峻惊讶不已:“你,你不怕……” 阿丑伸手打断他:“我说了疑人不用用人不疑,从能力上说,你完全没问题,就是你的三观,有点让我头疼。我希望你能多看看你身边的人如何处事。事到如今,你还没和其他人融洽相处,这一点我不希望再看到。放下你的架子,他们都不是难相处的人。管理,需要威严,也需要亲和。” 何思峻心情复杂地点头:“我会努力,谢谢!”真的是,百感交集。 十一月二十,天麻买卖契约违约案事发,阿丑利用合同漏洞,给永和堂一记当头棒喝。 官衙内,官差们看着争执的两方,头疼不已——这已经是一个月内第二次了,堇堂和永和堂的第二次了……这两家,能不能消停一些? “契约上附加条款写的很清楚,若购买数目大于等于五千斤,买方需在正式付款日之前三日,将价款的一半作为定金,交给卖方。否则算作违约处理。违约责任在最后一条,买方违约,则交易取消,并赔偿卖方所有价款。”阿丑将契约放在官差桌上。 “你,这……”永和堂的管事翻看着手中契约,无比惊讶。他以为只要看了数目、价格、期限都对,便没有问题了,哪知道还有什么,什么附加条款!绝对是堇堂故意的,绝对! 官差语气平板:“永和堂支付给堇堂的银票,的确是正式付款日那天才给的,字据清楚。” 所以如今的情况,便是永和堂支付给堇堂的四千五百两不能退回,而永和堂也无法拿到天麻了。 阿丑微微摇头:和我斗合同,除非你也是穿越。不是我不会用阴招,而是,用了你们输太惨,可就不好玩了。 “大人,这不可能,大人,堇堂绝对是蓄意的,堇堂敲诈我们!”管事急怒。 官差不耐烦地挥手:“行了行了,证据确凿,已经定案,你还有什么好说的?赶紧的回去吧!别再让我看到你们两方互相争斗,看得我都怕了!” “大人,大人……”还想争辩,已经开始手舞足蹈的管事被直接拖了下去。 阿丑面纱下勾起唇角,清澈的双眸里毫无感情:永和堂,这就是你惹我的下场! 堇堂会议室里,报了一箭之仇的阿丑心情大好,开始部署最新一轮促销:“年关将至,我们下个月做的活动,就是新春促销。我们要宣传的理念:堇堂佳品,新年好礼。” “堇堂佳品,新年好礼?似乎有点意思。”金大成点头称赞。 虽然她无意于脑白金那种恶俗广告,不过新年大家纷纷送礼的时候,的确是个好商机:“这次我们的新产品,除了药食类,还有安神香枕和药妆类产品。”这两个领域,对于她来说也是个新领域。前世父亲的纪氏药业,就是规规矩矩做药。她这辈子开的堇堂,她也想做出一些新意来。 “安神香枕,在枕芯中加入安神凝气的药材,可以改善睡眠质量;至于药妆,那些脂粉能够改善自身肌肤,在使用中让女子获得素颜的自然美。”阿丑一一解释。 “这两个创意很好,”念心继续拓展,“安神香枕,送给长辈最好不过;药妆,怕是整个淮南城的女子都会蜂拥而至了!” 阿丑点头:“对这两类新产品,我还是很有信心的,不过打击也别舍本逐末,医药是我们的本。开发这类新产品,大家闻所未闻,正因为我们在医药的名气和信誉,百姓们才会愿意来尝试。”否则在白手起家的时候,不是做传统药材生意,而是经营这些新东西,怕是会无人问津亏到吐血。 ps: 三更RL 134 称霸 腊八佳节,堇堂的新春产品今日开始售卖。 阿丑站在开悦酒楼顶楼雅间的窗边,望向五十铺街南方向涌动的人潮:“今日生意,是不会差了。” “你提前那么多日做宣传,又有堇堂的名声在前面打头阵,哪些东西噱头十足,效果肯定不会差。”上善阁老翁肯定地说。 “永和堂有什么动静?”阿丑从窗口探回身子,坐在桌边。 “他们要打道回府了,”老翁透露这个好消息,“永和堂已经放弃淮南,大约是被你那次天麻,坑得狠了。” 阿丑淡然一笑:“坑得狠,我还嫌不够狠。” “那你也忒狠了点,要知道那次天麻,何老爷被你气吐血了。”老翁看向阿丑,神情看不出褒贬。 阿丑吐了吐舌头:“这么严重?也是,他年事已高,经不得吓。这么说,我还有点不太厚道了。” 老翁只觉得好笑:“你到底是真心觉得自己不厚道,还是幸灾乐祸?” “灾是我创,祸是我降。我有何幸?我有何乐?但我担心永和堂下一步举动。”阿丑收起玩笑的语气,渐渐严肃起来。 “失掉一个淮南,永和堂还有整个大乾。”老翁提醒道。 阿丑点点头:“所以我才不敢大意。年后我要去建业。” “这么快?”老翁不无惊讶。他生平见过的生意人不少,但只有阿丑的速度,是最快的。三个月在淮南站稳脚跟。半年在淮南称霸,然后就开始进军最为复杂的京城。 “快吗?我还嫌不够快。客观条件上,当然稳扎稳打是最好,可是主观。”阿丑凝了神色,“不容许我慢,我要是慢了,怕是连活命的机会都没有。”她说得极其严肃,如临大敌。 而老翁知道,她所言非虚:“罢了。阁主都搞不明白,你怎么无端端就得罪一堆人。” “他搞不明白,我又哪里搞的明白?你们上善阁都不知道的事,我怎么可能知道?”阿丑偏过头去,却并未有半分愁色。 “你去建业之后,淮南堇堂交给谁?”老翁问。 “何思峻,淮南和建业并不远,并且,何思峻的能力足矣胜任。你们上善阁在建业会派谁和我接头?”阿丑询问具体事宜。 “还是我。”老翁回答。 阿丑微微讶然:“你不是淮南的……” “阁主说了,今后让我专门负责堇堂的事宜。”老翁回应。 也好。有专门的业务代表,打起交道来也方便许多:“好,年后我就会在建业,这次的店面,我想自己先去看,不定在哪个地方。所以上善阁不必操心。” 老翁也识趣:“那姑娘先看,到时候看中了,再让我们出面交涉,会方便许多。” 阿丑也不回应:天时地利人和,地盘这种大事,还是掌控在自己手里比较放心。 堇堂大门口,临近打烊的时间。忙碌了一日的各位伙计们稍稍喘了口气,阿丑还在翻阅今日的销售记录。 “唉,那个什么药妆,看起来不错的样子。穿云,让他们包一些回去,我拿回江北送给柳家的人。”柳如玉刚走进店门,就对药妆产生了浓厚的兴趣。 阿丑听到熟悉的声音,抬起双眸。便看见柳如玉刚从药妆柜台跑到安神香枕前。 “这个送给爹娘最好,穿云,也帮我买一些!”柳如玉向身旁的丫鬟穿云吩咐。 穿云一一应下,和店里的伙计交涉起来。 阿丑则走到柳如玉面前行礼:“柳姑娘,多日不见,什么时候来的淮南?” “阿丑!”柳如玉绽开笑颜,“没想到在这里看见你,我前两日到的,身子不太舒服就没出来,今天刚出门,就听说堇堂又有了新东西,便过来看看,还以为你不会在呢!” “老板也是人,也得辛苦,你什么时候看你表哥做甩手掌柜了?”阿丑半开玩笑。 柳如玉颔首:“也是,做生意的人最辛苦。你们是快要打烊了吧?平时你也没时间,走,去墨家别院和我说个话做个伴也好!” 阿丑闻言推辞道:“这都快天黑了,去叨扰不大好吧?改日我再去……” “哎,你不知道,这次我来淮南,就我一个人,”柳如玉懊恼地叹息,“表哥去了很远的地方,年前回不来了,墨家别院也没有旁人……”一副可怜兮兮的模样。 见了柳如玉这副样子,阿丑也不好再推脱了:“行,我去陪你说说话,但是这边生意忙,我也脱不开身,所以……” 柳如玉闻言喜笑颜开:“没关系没关系,只要能陪我就好,有生意你就忙,我不打扰。反正年前我肯定是要回江北的,到这里不过四处采买些有意思的礼物。话说,堇堂今日卖的新东西,就有意思得很!” 阿丑遂解释了一下这些新产品,两人聊着天上了马车。 房间里,阿丑和柳如玉刚讨论完药膳的做法。 “对了,听说你前些日子受了伤,得多吃点补的东西。受了伤还这么东忙西忙,要小心身子呀!”柳如玉关切地说。 “你真是,”阿丑顿了一下,“也太婆妈了些,我的伤早好了,你又是听谁说的?” “听说的呀,他们议论堇堂,就说起之前好像有个什么命案。一听命案两个字,我心里咯噔一下,就让穿云赶紧去打听。然后就听说,居然有人蓄意谋害你!”柳如玉的表情十分惊恐,“天下怎么有这么坏的人,你好心给别人看病,结果他还……” 阿丑拍拍她的手,以示安慰:“好啦,都过去了,我如今不是没事了吗。不过,我们也总不能因为一次行善,被人伤害了,就放弃善良和正义。但是,对于坏人,绝不心软!” 柳如玉大大点头:“嗯,说得真好,还好害你的人被揪出来了,都得到了惩罚。” 阿丑面纱下眨眨双眸:实则,根本没有揪完,不过这样的内情,又岂是柳如玉一个千金大小姐能知道的? “好了,不提这些打打杀杀的事情了,”阿丑转移话题,“年后我会去建业,你日后来淮南,大约找不见我了。” “你要去建业?”柳如玉嘟起小嘴,“那真是,见不到你了。不过我除了去淮南,还会去滁州。表哥的家其实在滁州。滁州离建业近,你要有空也可以常来!我好不容易找个说话的人,可不想就这么没了。” “墨家在滁州?”阿丑问道,是了,那时候她从建业逃出来,墨玄就是去滁州。敢情她当时的揣测,还真歪打正着了? 柳如玉点头:“墨家的正宅在滁州,那里可大了,不过表哥很少住在那里,大约也只有逢年过节才回去几次。” 阿丑颔首:“日后我到了建业,你也可以给我写信。闺阁之中,最是难打发时间。”像她这样终日忙碌,反倒还好些,虽然是忙,但起码不会无聊。过惯了现代那种丰富多彩的生活,要她成日待在闺阁中,肯定要闷坏。还好上天给了她一个自由的身份,不必受教条约束。 “我还好,娘亲说,最晚后年,我也要议亲了,”说到这里时,柳如玉不由忐忑,“到时候跟着娘学习管理中馈,也脱不开身了。对了,你之前说你没有娘亲,那谁帮你议亲呢?” 阿丑不意她居然问起这些小儿女事情,半开玩笑:“大姑娘家的,说这些不害臊?” “我……”柳如玉绯红了脸。 “好啦,我不是那么刻板的人,本来嫁人是自己的事,嫁给谁总不能自己漠不关心。至于我的亲事……”阿丑停住,没有继续往下说。 柳如玉不解:“怎么了呀,你是怕嫁了人,你夫君不给你继续做生意?” 阿丑摇头:“我没有想过嫁人,我容貌丑陋,也难有什么好归宿,所以倒是自由许多。” 柳如玉歉疚地低头:“我,对不起……” “没有,”阿丑语气淡然,这些事情她早已看开,她现在的想法,只想肃清那些对她不利的人,这不是一条简单的道路,“其实我更喜欢自己现在的生活,何况我还有很多事要做。” 柳如玉似懂非懂地点头。 “对了,那日赏桂花的时候,你突然头疼,后面还有过这样不舒服的情况吗?”阿丑想起此事。 柳如玉摇头:“那天我在树下抚琴,突然间就很不舒服,非常难受。可是进了屋子,便渐渐好了。后来,再也没出现这样的情况。我也奇怪得很,以前也没有过这种情况。” 阿丑思索片刻,像在自言自语:“许是你对什么过敏,当时恰好有这种东西,你才觉得不舒服吧?否则也没有其他解释的理由。”若说装病,她实在想不到柳如玉有什么理由要装病,这对她没有好处呀。 “我从小身子就不大好,可能是那天太累了,才撑不住不舒服起来。”柳如玉也说出自己的揣测。 “那你更加要注意保养,别过度操劳,时间不早了,也该睡了!”阿丑劝道。 一夜无话。 ps: 四更RO 135 京畿 新年如期而至,阿丑去往钱府拜年。 钱展业刚从淮南道的大案中走出,解决了一堆烂摊子,便开始忙年关事宜,根本无暇分身。而次子钱之琦开春便要赶赴建业,参加春闱会试。对钱府而言,又是一桩不能怠慢的大事。 了解如今的情况,阿丑也识趣,并不敢打扰钱府太多,拜了年送了礼,礼节到了就走。 正是纷飞大雪的时节。转过回廊,阿丑拢了拢身上的羽缎,只见钱之璋从对面走来。 钱之琦高中乙科,而他这个做哥哥的却名落孙山,想着也令人唏嘘。 “阿丑姑娘。”钱之璋行礼。 “钱大公子。”阿丑还礼。 “方才在父亲那里,听闻姑娘年后便要离开淮南?”钱之璋似乎有不解。 阿丑颔首:“正是,钱大公子也多加保重。” “堇堂在淮南正是好光景,姑娘为何要离开?” “就因为做到了好光景,我再做下去,锦上添花而已。但是淮南以外,还有更广阔的世界。”阿丑语气淡淡。 钱之璋叹息一声:“不管怎样,祝姑娘一帆风顺。多谢姑娘多次照拂,若有机会,我一定报答。” 阿丑面纱下挑眉,也不接话。钱之璋,他能过好自己的生活也就罢了。毕竟仕宦之家,名门望族,别让自己太狼狈。什么报不报答,她从没指望。 年后,阿丑和徐奶奶启程前往建业。淮南的居所,在她的计划下准备改造成第一家制药基地。在不久的将来。堇堂的中成药,都会从这里销往各地。 而建业,是一个崭新的开始。 回到明明应该熟悉,却依旧十分陌生的建业。阿丑掀开马车帘,吩咐车夫:“先去开安客栈,把他们放下后,送我到上善阁。” 建业上善阁,老翁有些诧异:“你要见昱王世子?” “怎么,很奇怪?”阿丑似乎已经料到他的意外。 “你刚到建业。什么都不做,为何要先找他?何况他虽有身份,却给不了你什么实质上的帮助。”老翁说出自己的想法。 阿丑淡然一笑:“我找他可不是为了实质上的帮助,总之你帮我传消息就是,我现在只是没有途径找他。” 老翁依旧带着疑惑,却还是答应了。 开怀茶楼,夏翌辰却没有对阿丑的拜访有任何疑问。因为他知道,阿丑是想说政局问题。初来建业,不先搞清楚队伍,那死得很快! “告诉你个不太好的消息。”夏翌辰开口就是坏消息。倒改了平日拐弯抹角的习惯。 阿丑腹诽:这人完全的喜欢各种过不去,平日里说正经事就各种九曲回肠,现在到了坏消息,反而这么直接,也不给人点心理准备,真真让人哭笑不得。 “愿闻其详。”阿丑平静应对。 “容清澜现在是四王妃。”夏翌辰直来直去。 “那又怎样?”此事对阿丑而言。意料之外情理之中。容清澜既然帮四王爷——女人嘛,也是想要步步高升的。而最高的位置,不就是母仪天下吗?因此,一个姑娘家掺和到朝争中,不是因为复仇,就是要冲着那个位子去的。 “你不想知道容清澜为什么能当上这个位子?”夏翌辰桃花眼饶有兴味地看着阿丑。 阿丑一摊双手:“知道又怎样,不知道又如何?反正局势并没有改变,容清澜还是四王爷那边的人,这桩婚事,没有任何影响。” 夏翌辰笑得别有深意:“她可是因为淮南贪墨事件的功劳。才稳坐这个位置的!” “那我就奇怪了,妇言妇德,她这样抛头露面,就算立了大功,又怎样让皇家知道。并且不看轻她?”阿丑颇为疑惑,古人不是最注重所谓名节的吗? “对外,自然要名声,要妇言妇德;可是私底下,你以为皇家完全不知道容清澜所作所为?依照如今昭贵妃的打算,一个有用的儿媳,比一个贤惠的,更重要。”夏翌辰道出原委。 阿丑摇头:“真不知那些贵人怎么想的。” 夏翌辰冷笑一声:“若没有你,她的功劳怎么得来!” “按你的说法,她竟是要分我点好处才应该?分什么呢?给个妾打发我?”阿丑讽刺道,“我说了,嫁不嫁都一样,局势没有改变。我来找你可不是为了听这些八卦的,我想知道点有用的事情。” 夏翌辰从怀中掏出一张纸:“重要的名单,我都准备好了,你自己回去看就是。听说你最近和那个负责采买的苏公公走得很近?” “是又怎样?我的手早就伸到永和堂碗里了,不怕更过分。”阿丑似乎有肆无忌惮的架势。 “之前淮南你的教训还不够?这么嚣张跋扈,下一刻脑袋就换地方了!”夏翌辰品着茶,言辞虽然残酷,语气却极为轻松。 淮南的教训,阿丑自然明白是那次刺杀:“世子,我是真奇怪,我这般嚣张跋扈,你应该乐见其成呀!否则我收敛锋芒,回到深山老林隐居,谁来对付永和堂?另外,你说容清澜的事,还不是为了刺激我?放心,容清澜我不会放过,可惜,心有余而力不足,怕是要等上些时日才下手了!” “没人教过你,在你下不了手的时候,要先自保吗?”夏翌辰叹口气,恨铁不成钢的样子。 阿丑沉默:夏翌辰所言,很有道理,可是她如何能自保?再不能自保的情况下,以攻为守? “罢了,不劝你,”夏翌辰一摆手,无所谓至极,“下次若要找我,去畅春阁。” “畅春阁?”阿丑险些喷出一口老血。 这男人,三观比何思峻不正多了!畅春阁是什么地方,她怎可能不知道?当初方来异世的种种事由,都和畅春阁脱不了干系。可是这家伙居然把畅春阁…… 罢了,他人的私生活,她管不着。何况真要管的话,怕是大把人等着她管,如何能管得过来? “去畅春阁,怎么找你?”阿丑不纠结那些价值观问题了,只把关注点放在正事上。 “你去了,自会知道。”夏翌辰饮完杯中清茶,径自离去。 阿丑叹息一声摇摇头。 出了开怀茶楼,阿丑却在门口看见有人争执。 “这位小哥,我真的是来找人的,方才我去开安客栈问过,我……”钱之璋衣衫颇有些褴褛,模样也不整洁。 “你穿成这副模样,我怎么可能让你进去,就在外面等着吧!”小二将他拒之门外。 “小哥我……”钱之璋还想争辩什么,眼风瞥见一旁戴着面纱的阿丑,“阿丑姑娘!” 阿丑有些闹不明白,险些以为自己穿越了,怔愣片刻:“你,怎么来了建业?”言罢有打量一番他的穿着,一点也不像出远门的样子,而且,怕是路上经历了一番坎坷。 “阿丑姑娘,我……”钱之璋想说什么,却最终没有说出来。 阿丑叹息一声:真是有点闹心。不过钱之璋再怎么不争气,也是钱展业的嫡长子。钱展业待她不薄,她没有理由晾着钱之璋不管。“你先和我去开安客栈,我找个地方给你住下。不过发生了什么事,你得好好说。” 让人头疼的纨绔官二代们! 开安客栈的房间内,阿丑问话:“吃饱了,也住下来了,你总得交代到底发生什么了吧?待会儿我去给你父亲送个信,告诉他你在我这,然后差人送你回去。”钱之璋虽不受待见,但好歹也是个富家公子哥,娇生惯养,哪吃过这么多苦?早送回去,他也早轻松。 钱之璋慌了:“不,别,阿丑姑娘,别告诉我爹我在这!” 单纯算年龄,阿丑可比钱之璋小好几岁。但几次出手相助,又比顽劣的钱之璋稳重许多,在他眼里,阿丑不是小女孩,更像是可以信赖的长辈。 阿丑闻言,便猜到缘由了:“你在家里闯了什么祸,自己跑出来的?” 钱之璋哑然。 “别问我怎么知道的,你没带行装,又不愿回家,谁都万分肯定你是跑出来的。”阿丑淡淡解释,却有逼人的威严。 正月里,气候寒冷,钱之璋额角沁出细微的汗珠:“我,阿丑姑娘,你要救我!” “我救不了你,能救你的,只有你自己,”阿丑说得语重心长,“不管你是真的犯了错,还是被陷害,总之你逃了出来,只会让事情变得更糟。” 钱之璋愣住,似乎完全不明白其中道理。 “如果是被陷害,你逃跑,那是畏罪,不等于你自己承认了吗?还有,留着那些陷害你的人在你父亲身边,每日添油加醋,说你坏话,三人成虎你总听过。”阿丑解释利害。 钱之璋显然没有想到这一层。他自小没有母亲教导,根本不明白深宅大院的道理:“是我不好,那这么说,我该回去?可是父亲他,他不会相信我。这次祸事闯大了!”他抱着脑袋,显然十分苦恼。 阿丑叹息一声:“你且说说到底什么事,我给你出个主意。”这个不消停的闯祸精,得让她收拾烂摊子了。 ps: 一更RL 136 璋琦 开安客栈的窗缝中透出一丝寒气,阿丑看着手中拿来暖手的,热气腾腾的茶杯,听完了钱之璋的讲述。 事情真假,她也不敢断定。 钱夫人虽是个野心大的,但平日行事稳重,就算有所图谋,也是神不知鬼不觉,做得滴水不漏,不急不躁。 但如今这一出,转变太大。 到底是想在自己儿子考中功名之前,肃清家门,还是钱之璋在撒谎? “你先在这住下吧,我会想想法子。”是非黑白,她会叫上善阁查清楚。 这些日子,阿丑一直在盘算找店面、招人的事情,而上善阁,在她委托查清钱府内情之后不久,就给出结果。 “那个钱之璋,平素虽然顽皮,大事上却有些怯懦,不敢随意撒谎,”老翁解释分析,“他所言属实,钱夫人的确给他下了个大套。如今既然已经逃出来,贸然回去更加不好,不如将错就错。” 阿丑瞥了老翁一眼:“你怎么给我拿起主意来了?”上善阁不是只提供信息吗?怎么这次开始指手画脚? “姑娘,老朽也是不想姑娘难做,据你看,钱家如何?”老翁摊出根本性的问题。 “钱家也是大族,可是比起京中这些王侯将相,还是差了一个档次。”阿丑实话实说。钱家虽然出了不少进士,根系盘根错节,可惜并无声名显赫之人,出将入相。在淮南,靠上钱家,就是爬到了最高层。可是在建业,钱家的关系,作用不大。 “那姑娘看。钱之琦如何?”老翁又问。 “钱之琦,少时负盛名,又出生名门,才华是有的,但就是倨傲过分。”阿丑中肯地说。钱之琦似乎很瞧不上许多人,包括她,在钱府的时候,就每每对她视若无睹。就算阿丑主动和他交谈,也是爱理不理。 老翁继续点拨:“那你觉得,钱之琦日后前途何如?” “不会出于其父之上。”阿丑摇头,“你这样说来,钱之璋……” “钱之璋,依姑娘喜好就成。他们两兄弟之争势必不可免,既然钱之琦不能成就大业。姑娘又何必顾忌太多?若喜欢,把钱之璋留在身边。他感念姑娘知遇之恩。日后说不定能成为一大助力;若不喜欢,随便处置就是。”老翁给她出主意。 阿丑无奈一笑:“你也知道我如今正是缺人的时候,钱之璋,我留在堇堂试试吧。” 东宫坐落在建业城西面,背靠群山。冬日的湿冷令人难受,不过东宫地龙一直烧得很旺。此刻房中温暖如春。 “她已经到了?”太子慕天弘问。 夏翌辰只是点头,也不言语。 “你再这么懒下去,怕是开春换下大氅,就要令京城一干姑娘伤透心了!”俞则轩不假思索地讽刺。 夏翌辰这张脸。出现在哪都是焦点,加上那身份,尽管是纨绔,还是爱慕者无数。用龙钰公主的话来说,虽然品行不佳,看一看也是好的。 但是这些姑娘们如果知道她们心中的第一人,发胖变丑了,可不知要多伤心…… “则轩,你是不是手痒,想和我切磋一下?”夏翌辰桃花眼笑意不明。 “别别,我还不想死。”俞则轩连忙摆手。这家伙算不上武艺全才,可是右手的轻鸿剑,大多数人只见识过他的韬光养晦,只有少数几个熟人明白,能从他剑下逃出来——妄想! 慕天弘制止了他们的调侃:“你们两个,平日都不是多话的人,一碰在一起,就不用谈正事了。翌辰,她目前有什么打算?” “打算?”夏翌辰摸了摸棱角分明的下巴,“堇堂,却又不是堇堂。” “怎么说?”慕天弘有些好奇,他知道夏翌辰这家伙说话从来稀奇古怪,可是每当古怪,才是有价值的苗头。 “她自己或许都没明白她想做什么。”夏翌辰点着头,说出自己的揣测。 慕天弘合上手中的公文:“很多时候,人们都不明白自己想做什么,翌辰,你又何尝明白?” 夏翌辰不理会他的问题,也可以说,是在继续逃避:“阿丑在做堇堂,可是手已经伸到朝堂了。其实她可以比容清澜做得更好,就看殿下怎么引导。” 慕天弘有些好笑:“引导一个你,本王已经够累了,再引导一个她?”他摇摇头,似乎十分无奈。 “引导不引导,可以慢慢谈,关键是,她现在能起什么作用。”俞则轩发问。 夏翌辰摆手:“你信不信,你把朝堂问题扔到她面前,她也不会后退。大约是淮南做得太顺,她现在有点肆无忌惮,我怕他锋芒太露会出事。” 俞则轩似乎听到了什么新鲜的见闻:“唉,翌辰,你什么时候,开始担心一个棋子的安危了?”说着拼命使眼色,意思是让慕天弘逼问。 慕天弘看着这对活宝,有些啼笑皆非。但他从来都不是爱玩笑的人,直接跳过了俞则轩的打趣:“你派人盯着她,别出事。且看她能不能斗倒永和堂,跋扈不是关键,有些很跋扈的人,也很有本事。只要她别出事就好。” “我自会派人盯着。”夏翌辰有气无力地答应。 堇堂在淮南的路子已经走成熟,因此除了最初找店面、招人花了心思,其余的经营模式等等,阿丑都没有多操心。 何思峻、金大成、杜一升留守淮南,只有念心和田秋妹跟来了建业,至于那个钱之璋,阿丑在询问了他的意思后,决定把他留在堇堂。 “你是钱家嫡长子,我自不好让你做什么粗活,不过你既然决定不回去,我总不能让你闲在那里,就算跟着,长些见识吧!” 阿丑解释完,钱之璋却沉默了。 “阿丑姑娘,我……待在建业,我总不好白吃白住,我,既然来了,我也想学些东西,姑娘不要把我当成什么钱府公子,”钱之璋落寞地叹口气,“我既然从钱府出来了,也就不再是什么公子了。姑娘帮了我许多,我不好再麻烦姑娘。” “我只当你是为了学东西,身份摆在那里,你不能忽视,也不能放弃。有时候我们需要忘记过去,以便日后愉快轻松地生活;有时候我们需要铭记过去,因为你要从失败的地方站起来。你在堇堂,从伙计做起吧。”既然你愿意学,我就看看,孺子是不是可教也。 钱之璋似乎找到了短暂的人生目标,变得神采熠熠起来。 堇堂的生意步上正轨,阿丑也逐渐从账册、进销中解放出来,想要寻摸机会了解朝堂。 “永和堂给苏公公送了一笔大礼?”阿丑听着夏翌辰说的消息,不由思考起来。 “我来告诉你此事,怕是永和堂已经谋划着反击了,你有何打算?”夏翌辰问。 “没有打算。”阿丑直言不讳。 夏翌辰不由轻笑:她每次说没有打算,都是最好的打算。 “世子,容我说一句大逆不道的话。”阿丑偏头道。 夏翌辰微微颔首。大逆不道,他平日就不是拘小节的人,说什么没关系。 阿丑敲了敲桌面:“大乾,内忧外患,不解决,怕是日子不长了。” “如何说?”夏翌辰不以为意。 “内忧,你们的内部制度弊病太多。一个采买太监,我看用度比钱展业还好。长此以往,朝廷亏空,不知要损失多少,而且还连累百姓。淮南道的连锁贪墨,还不足以说明问题吗?”阿丑颇有些感慨。 “那外患呢?”夏翌辰语气依旧轻松。 “你久在京城建业,目之所及就是太子和四王爷,太子和四王爷。可是在四王爷之外,大乾还有很多威胁。淮南道的山贼,可就不是四王爷,也不是你们的人。你们内斗良久,反而让外人寻了空子。虽然这内斗,并非你们所愿。” 夏翌辰看了阿丑许久,飘渺一笑:“你果真是个有意思的人。” 诚如太子慕天弘所言,跋扈的人未必就是自傲糊涂的井底之蛙。跋扈,只是一种行事方式。他今日方深信不疑。 “我有没有意思不重要,”阿丑摊开双手,“我虽不赞成如今的体制,却也无力改变,只能先生存下去再说。永和堂反扑,我可是随时做好准备的。代价总会有,鲜血还是什么,我都拭目以待。” 夏翌辰桃花眼疑惑地看着无所畏惧的阿丑,有些不明白她在想什么。 罢了,他能操心的,都操心完了。也许最初,太子表哥就是这样无奈地点拨自己,引导自己,他突然有了些愧疚。 “对了,”阿丑突然说,“春闱近在眼前,怕是四王爷要和你们抢新科进士。我打算故技重施,用医药笼络士子举人,到时候只说是太子的主意,太子出的钱财。” 夏翌辰不意她这么主动帮太子,桃花眼笑意迷蒙:“多谢阿丑姑娘费心。”不过也是,帮助太子,就是对付四王爷,对付四王爷,就是对付容清澜。 “不必多谢,堇堂自有堇堂的好处。”阿丑淡笑着摇晃手中茶杯。(未完待续。。) ps:二更,今天抱歉只有两更,毕业照神马的事情很多,最近毕业季俗事特别多,请大家见谅!RT 137 璃雪 二月初,会试前夕,各地举子纷纷来到京城建业,赶赴春闱。 郑守凡带着丁举文走近建业城一处二进的院子:“这是我一个远房亲戚的屋子,那亲戚后来举家去了西北上任,所以就空下了。我们在这住着,安静好温书,可比客栈强!” “多谢郑兄,实在叨扰了。”丁举文行礼道谢。 “丁兄哪里的话,”郑守凡摆摆手,“我们有过两年同窗之谊,又是同科,客气什么。”他是去岁淮南的举人第十名。 丁举文是知道郑守凡性子的,最是热情外向,便也不再客套了:“总之多谢郑兄好意。” “待会儿我们安顿下来,先去买些膏烛、木炭等物,这里久不住人,东西没那么齐全。”郑守凡将话题回归人间烟火。 丁举文自是应下无话。 建业堇堂,坐落在花市大街上。五开的门面还算气派,最主要是纵深极大,走进大门后,宽敞大气的布置,总会看得令人有几分雀跃。 而此时门外,丁举文停下脚步,看了看不远处的“堇堂”金字招牌,有些压抑的怅然。 听佟宁信说,她搬来了建业。他似乎总在追随她的脚步,却永远也赶不上。 郑守凡如何能不知当初淮南轰动一时的,堇堂主人拒绝新科解元事件,此时再见堇堂…… “丁兄,过去的事情就过去吧,男子汉大丈夫,拿得起放得下。她瞧不上你。是她的损失,日后有得她后悔!”郑守凡当然不让地站在丁举文这边,按理说,丁举文的条件已经够好了。这样摆出去,许多千金闺秀都是愿意嫁的。你一个抛头露面做生意的女子,丁举文不嫌弃你愿意收你做妾你就该惜福了,还是娶你为妻。可你居然还瞧不上? “郑兄,我……”丁举文想要说什么,却不知从何说起。 “我知道你还想为那女人辩解。”郑守凡忿忿,“女人就该安分知足,她这样的人不值得。我爹说,做生意本来就是拜高踩低、附会官贵,等你入阁拜候,还需要你求着她?她自己就上来巴结你了!到时候就看她是脸皮厚,还是忘性大。”他嘲笑意味十足。 丁举文沉默不语。 郑守凡拖着他就走:“这女人呀,等你有了功名权势,排着队就来了,到时候你还怕找不到好的?” 此时。堇堂内,念心着急担忧地来找阿丑:“姑娘,这京城是非之地,生意就是不好做。这不,有两位姑娘吵起来了!” 阿丑不慌不忙、不紧不慢:“有是非才有商机,我去看看。”京城的官贵多。各派势力错综复杂,有争执在所难免。放正心态去解决就是了。 堇堂大厅,两位衣着华贵的少女各自僵持,看上去约莫十四五的年龄,还没有及笄。 左边这位身穿浅紫色上衣,白底紫藤花裙子,外面披着白狐大氅,很是高贵淡雅。她的容貌,堪称精秀绝伦,竟比姿色上佳的容清澜还要美上几分。肌肤吹弹可破,气质清雅淡然,给人一种很干净的纯然感觉。 右边这位,一身挑眼的茜色衣裙,貂裘大氅。比之左边这位,要张扬华丽许多。但观其容貌,却不如左边这位。虽然也是极好的,但还是比容清澜差了些许,气质也有些浮躁。 阿丑瞄了一眼,随即了然:他们的打扮,显然都是大富大贵之家。大家闺秀吵架,哪有自己出手的道理,那可是影响名声的。所以,定然是丫鬟代劳。 所以在这两位姑娘前面,各有一个丫鬟争吵不休。 “明明是我们姑娘先看中这款胭脂!”右边丫鬟凶神恶煞。 “这款胭脂,这里多的是,凭什么我们郡主要这盒,你就要这盒?我们郡主好性,不和你争了,要了另外一盒,你们姑娘又来争!你不把我们郡主放眼里也就算了,难道还不把皇上、太后放眼里吗?”左边丫鬟据理力争。 阿丑微微侧头,询问旁观的田秋妹:“怎么回事?” 田秋妹性子直率:“那个姑娘太不讲道理了,就是和郡主作对。郡主不是很大吗?她哪来的胆子?” 阿丑淡笑一声:“那也要看各自的来历背景,这姑娘敢做,必然是有后台为她撑腰的,否则早就死了。”言罢走上前去劝解。 “两位客官,堇堂东西品类甚多,客官不用着急,东西总会有的。另外,同种的胭脂每盒都一样,俗话说,成大事者不拘小节,客官又何必纠结于此?”她这番话看似不偏不倚,实际上在帮那个郡主。 身份如何不是她的选择,墙头草她做不来,她只帮一个“理”字。 丫鬟还想说什么,那右边的姑娘却突然嘤嘤地哭起来:“我不过想看看这盒胭脂,却没想到郡主也看上了。我想着郡主虽然身份更高,但做生意,不是讲究先来后到的吗?于是我就没有让……可是郡主就为此恼上我了。等我拿起第二盒,郡主就说那是她的……”一边哭一边又忍住眼泪,显得好不委屈。 阿丑面纱下微微挑眉:哭成这样,还能把事情说这么清楚,当真是“好本事”呀! “姑娘哭得这么伤心,真真是梨花带雨我见犹怜,让我好生不安,在我堇堂哭得这么惨,不知道的人还以为,是堇堂亏待了姑娘,”阿丑语气礼貌,却是给了这姑娘隐形的一巴掌,“至于知道的人,那就只能摇头叹息,有些人就是有这个本事,把黑说成白,把白说成黑,只可惜我学不来这样的好本事!” 那姑娘还在拿手帕抹眼角的泪,乍一听到这话,便明白了其中的冷嘲热讽,一时有些拉不下脸来。 很快,她的丫鬟开始出手反击:“你们堇堂没招待好自己的客人,让我们姑娘受了委屈,还在这里血口喷人!” 阿丑轻笑,伸手环指一圈附近围观的群众:“你这样说,就太冤枉堇堂了,这都是我们堇堂的客官,还有不少是时常光顾的,都知道堇堂店大,却从不欺客。就譬如说今日,堇堂不过是把东西拿出来卖,无论品种还是数量都齐全的很。这么多人买都没闹出不愉快……大约是我无福,令姑娘不快。” 那丫鬟还想说什么,直接被阿丑插话拦下来:“另外,刚才这么多双眼睛瞧着,这世界不是谁可怜谁就占了理,要这样,对簿公堂也不用查什么证据,要什么证人了,直接比哭,看谁哭得可怜,谁就没罪。”她最看不惯这种装可怜博同情,实际上心如蛇蝎的人。 那姑娘脸上一阵红一阵白,顿了许久才转身,东西也不要了,只冲着郡主而去。 左边郡主的丫鬟连忙拦住,以防那姑娘对郡主不利。 那姑娘也不走近了,盯着郡主,唇边浮起意味不明的笑容,语声缓缓:“今日我心情好,那便算了。郡主?夏翌雪,你不敢,和我斗!” 阿丑看着那位姑娘带着她的人离去,又看了两眼夏翌雪:夏翌雪,夏翌辰,又是郡主,兄妹?难怪这个夏翌雪长得这么好看,果真是,夏家基因好呀! 既然是夏翌辰的妹妹,那么也不算帮错了人。反正她看那姑娘不顺眼,如今倒是一举两得。 还未想完,夏翌雪上前:“多谢姑娘出言相帮。” 阿丑眨眨面纱下清澈的双眸:“不必言谢,事情出在我堇堂,我自有责任解决。” “你堇堂,”夏翌雪念叨这三个字,“莫非你是,堇堂的主人?”语气里惊讶满满。 阿丑淡淡行礼:“阿丑不才,正是堇堂老板。”对于夏翌雪,她不讨厌,却也不想巴结。显然巴结一个连没有封号的人都敢欺负的郡主,效用不大。另外夏翌辰就够她头疼了,再来一个昱王府的人,她怕自己会精分。 夏翌雪眨眨明媚的双眸:“我,没想到你这么小……”她看上去似乎比自己年纪还小,就当上了老板,还是个姑娘家。 阿丑也不多言:“各有专精罢了,郡主日后也要小心。” 夏翌雪微微垂眸,嘴角一直挂着微笑,可阿丑却不认为她是在笑:“其实有些小丑,我并没有放在心上。” “郡主,不放在心上,有时候后果会很严重,这是我自己的亲身体会。每一个隐患,都要在露出苗头的时候,斩杀掉。”周婶子的事,便是她一开始没有在意。 夏翌雪有些讶异,随后微微摇头:“斩杀也不是易事,而且,兴许我没有理由斩杀。” 阿丑叹息地摇摇头:这就是个没经历过变故的大家闺秀,善良单纯得过分。 怎么夏翌辰那么诡异邪气,夏翌雪就站在另一个极端? 见阿丑行礼告退,夏翌雪叫住她:“姑娘,你是个不一样的女子,我是昱王府璃雪郡主夏翌雪。” 这么说,就是交朋友的意思了。也罢,多个朋友,比多个敌人好:“在下阿丑,没有姓,叫我阿丑即可。” 夏翌雪有片刻不解,但随即释然,也没有多问。 ps: 一更RO 138 流言 四王府。 虽已是迎春花开的时节,外院却还是一片松竹。四王府当差的人都知道,院子里只种松竹。也唯有四王妃进府后,内院才种了些许花草。 好在四王妃不在意这些小节,否则可不是让他们下面的人难做? 四王爷慕天卓的书房,容清澜给他端上一杯清茶:“王爷,我还是想斩草除根。” 不得不说,阿丑真是命大,从自己在盐里给她下毒,到把她扔在山寨里,她居然都安然无恙活下来了。更别提之后那一次刺杀,总算得了手,却还是没能杀了她。真真应了那句俗话,贱命最硬! “你从谯郡大旱以来,就在和她作对,而且是死对头,”慕天卓看了眼自己的王妃,“能告诉我原因吗?” 容清澜叹息一声,在一旁坐下:“王爷,阿丑这个人,不简单。但不是每个不简单的人,都能被我们收为己用。” 一直一言不发的徐泰冷笑:“若不是几次搅黄了,兴许现下早就收为己用了。”容清澜的心思,就算四王爷不明白,他难道不明白?当初她为什么要让四王爷把清梦送给自己?哼,小肚鸡肠的女人,真是可笑! 最可笑的是,连阿丑她都要防!防到最后被她容貌吓到了,才发现自己所作所为都没有必要。可是人家已经把你当成敌人了,也只有将错就错。 他敢肯定,如果阿丑是男子,容清澜就不会有那么多举动。 “如今已到这个地步。我们要想的是接下来怎么办。”容清澜看了看慕天卓,放柔和语气。 慕天卓下命令:“告诉我们的人,全部抵制堇堂,让永和堂配合我们。把堇堂挤垮。” “没有了?”容清澜既惊讶又担忧,“她知道不少我们的事情,而且又投靠了太子。如今做出那些惠及举子的举动,明说是为了太子,可不是在替拉拢……” “本王知道,所以本王要毁掉她的途径——堇堂。没有堇堂,她什么都不是。”慕天卓语气平淡。 容清澜有些焦急:“何必留个后患,斩草除根不好吗?” “忘恩负义的事,本王做不出来,”慕天卓看着容清澜,认真地说,“澜儿,本王已经决定好了。” 最后一句话放出,容清澜再不识趣也知道要闭嘴了。 “阿泰,传下去。明日开始,制造些事端麻烦,让堇堂烂头焦额。”慕天卓望向徐泰。 再怎么说,阿丑救过他的命,那夜在古井村,如果不是她。兴许他已经从争夺龙椅的历史舞台上退下来。没有生命,就没有希望。因此,他可以伸手对付她,却不能置她于死地。故而,也唯有废掉她的能力。 徐泰心中叹息不已,面上却没有表露什么,恭敬回答:“是。” 第二日,关于堇堂的负面消息很快传遍建业城。 诸如堇堂的药吃死了人、堇堂的中成药就是一堆烂泥做成的此类的消息,铺天盖地地向堇堂袭来。 阿丑听完念心的汇报,重重叹口气:“还好今日二月初十。会试已经开考,举子们都进场了,否则后果更加严重。” 钱之璋十分焦急:“那,那我们现今,怎么办好?总不能任他们诬蔑呀!” “之璋。你记住,”阿丑看着他语气肃然,“任何时候,都不能任由别人污蔑你。赶紧派人在门口说,那些都是假的,另外找几种之前销路好的方剂,给大家免费尝试检验。接下来的方案怎么部署,我还需要了解更多的情况。” 是谁做的,为什么要这么做?如果说是永和堂,她压根不相信。永和堂有这么好的法子,为何不早用?而且,一夜之间传遍了,这速度绝非一个商贾之家力所能及。就算是大富大贵之家,也不可能有这样的速度。 一个念头在脑海里呼之欲出。 果不其然,还没等她去找上善阁,上善阁已经传消息来了。 四王爷慕天卓的手笔,果然不小,也难怪太子那么忌惮他。而他下此狠手,怕是忌惮她,想除掉她。阿丑一边分析,一边思索对策。这件事,光靠她一人之力,绝对解决不了。她一边澄清,四王爷再一边继续骂,那她永远也无法翻身。 而且,慕天卓还吩咐了四王党全体抵制堇堂。整个四王党,这是多大的数目? 所以,除了兵来将挡水来土掩,她必须从源头上思索对策。 源头,那就变成太子和四王爷之争了。 “无论如何,一定要在会试结束之前解决问题。”阿丑像在自言自语。赚钱还是要靠淮南总店,建业的店,只能沦为政治工程了。 经过一系列举措,关于堇堂的流言有所缓解,但生意仍然不好。名声这个东西,倒下去容易,爬起来难。 阿丑望着窗外的春雨,正在出神,田秋妹就走进来:“姑娘,有人递了张帖子。” 阿丑接过一看,不由得诧异起来:夏翌雪请她? 此时剑拔弩张,如果是夏翌辰或者俞则轩,她都不会奇怪,可为什么出面人是夏翌雪?这倒令她多了几分好奇:“去昱王府。” 昱王府,和想象中一样气派,毕竟是一字并肩王的府邸,又是自开国以来的大功臣,怎可能不华贵气派。 阿丑下了马车,等候了些时日,就有人领着她进去了。 昱王府极大,建筑风格也不按传统的正偏内外,更像一个园林。 昱王府西边的璃雪居,格调清雅,亭子里,夏翌雪正在煮茶赏雨,远远见到秋香色衣衫的阿丑,便站了起来:“阿丑姑娘请。” 阿丑道了谢行礼落座:“不知郡主找阿丑来,所为何事?” “那日不知道姑娘是自己人,”夏翌雪有些赧然,“不过现下知道,也为时不晚。” 自己人?阿丑愣了半晌:莫非夏翌雪也如容清澜一般,掺和到了朝堂之事中?那就有意思了! 夏翌雪见阿丑沉默,没有再说话,而是直接递给她一纸文书。 阿丑疑惑地接过,浏览一遍,不由哑然失笑。 这文书,是东宫发的诏令,东宫日后的医药用度,都从堇堂而来。 “这样东西,大约是姑娘如今最需要的了,”夏翌雪解释着,语气和善,“东宫出面,想必堇堂如今的处境会好许多,而且,太子这边现在和四王党反着来,上上下下全部用堇堂。加上姑娘的聪明才智,一定能过这次难关。” 东宫的这纸文书,当真是最好的救命良药。这则消息传出去,那就是在说,连太子都在吃我们的药,可见我们的药绝对安全有保证,疗效没问题! “多谢郡主,也替阿丑谢过太子殿下,”阿丑感激地点头,“请放心,堇堂一定不会让你们失望。” 原本她还想观望一阵太子此人人品何如,如今倒是看出些皮毛,总算没有让堇堂自己扛——堇堂之前一些列举动,本就是为了帮太子,打压四王爷。如果出了事太子不帮衬着,那她只能呵呵了。 得了东宫的眷顾,阿丑立刻把消息传出去,甚至加入广告词中,完全把太子慕天弘做了堇堂的形象代言人。有当朝太子做形象代言人,这形象再差也能扳回来了。和太子用一样的东西,这可是身份的象征!再说,太子都敢用,没人拦着太子,就说明没事,完全粉碎了之前那些谣言。 失之东隅,收之桑榆,少你一个四王爷,难道我就做不成生意了? 至于那个奇怪的昱王府,阿丑拿着上善阁的资料叹息——真是不看不知道,一看吓一跳。 昱王府,哪里还像个公候之家? 夏翌雪并非夏翌辰的亲妹妹,而是堂妹。 昱王夏家世代为将,都是赫赫有名、战功彪炳的国之栋梁,自然也有不少战死沙场的英烈。昱王夏振远的弟弟就是这般壮烈牺牲,他死后,妻子因伤心过度一病呜呼,只留下独女夏翌雪。 本来依照规矩,只有王爷的嫡女才是郡主,王爷的弟女并无封号。但皇上感念夏翌雪之父的英烈牺牲,又怜惜夏翌雪自幼无父无母,便破格赐了封号璃雪郡主。太后也十分心疼夏翌雪,时常接到身边相伴。故而夏翌雪有一半时间是在宫里长大的。 昱王夏振远,年轻的时候娶了静宬长公主,可是却爱上一个风尘女子李氏。静宬长公主还在怀夏翌辰的时候,夏振远就用军功乞求当今圣上,让自己把李氏接进门。当然,是因为人家静宬长公主不同意,他才求到皇上那里去的。 可他这样,能同意才怪!静宬长公主刚有了孩子,你就迫不及待接一个风尘女子进门,那不是打她的脸又是什么?何况她贵为公主,就算你军功再显赫,也不能这样欺负皇亲贵眷吧? 因此,皇上怎么可能同意?这事一直拖到夏翌辰出生,李氏才进了门,因为出身不好,也只是为侍妾。 公候之家,哪个没点见不得人的事?以为就此可以息事宁人了,不料想,噩梦才刚刚开始。 ps: 二更RO 139 又杀 进门后的李氏十分温柔敦厚、勤勉小心,只是静宬长公主却完完全全被夏振远冷落了下来。 昱王府的嫡长子,按照皇上的意思有了皇族血脉,那责任便完成了,也就没有然后了。 时日渐长,李氏有了身孕,就在众人欢喜庆贺之际,孩子没了,而且损伤肌理,再无生育可能。 一如寻常王侯家的后宅斗争,矛头指向静宬长公主。 夏振远怒极,恨不得当即斩杀静宬长公主,然而人家是公主,岂是他可以处置的? 静宬长公主宁死不认这是自己做的,夏振远怒火中烧之际一掌拍下去,当时还年幼的夏翌辰见状急忙扑上去保护母亲,却被夏振远所伤。 为此夏翌辰左手数条经脉损毁,左手一直以来都处于半废状态。而心绪复杂的夏振远,从此带李氏离家,驻守边关常年不归,就算回来,也不进昱王府。 阿丑合上书页深吸一口气,闭上面纱下清澈的双眸。人生不如意事十之**,她明白这个道理。可是对于昱王府…… 不知静宬长公主作为皇上的棋子嫁进昱王府,是否有怨? 也不知夏振远伤了自己儿子,是否有悔有愧,抑或是称了他的心意,正好与李氏双宿双飞? 而夏翌辰,都说不幸的家庭对孩子影响最大,兴许,他才是最委屈的一个…… “当年李氏滑胎,到底是谁做的?”阿丑问。 上善阁内,老翁摇头:“不是静宬长公主做的。” “我当然知道不是她做的。否则也不会问你。她是公主出身,有自己的傲气,怎么可能使这样的手段。退一步讲,如果真的是她做的。她还能安然在昱王府守这么多年毫无动静?”那是活寡呀! “当初我们也觉得奇怪,如果不是静宬长公主做的,就是李氏自己狠得下心,可她未免也太狠了!”老翁似乎开始回忆当年的情状。 阿丑颔首:“李氏为除掉静宬长公主。的确可能向自己下手。但是,滑胎也就罢了,绝育……这么大的代价,李氏何苦?对于后宅的女人来说,生儿子才是最重要的。也罢,你们查了多年都悬而未决,我又在这瞎掺和什么。夏翌雪在昱王府扮演了什么角色?” 老翁回归正题:“璃雪郡主十分安静,和京城其余大家闺秀没什么不同。只是,太后怜惜她自幼父母双亡。时常养在身边。静宬长公主也很喜欢她。她虽和太子等人有所来往。但比起容清澜,实在算不得什么。” “好,我知道了。”知己知彼。方能百战不殆。 从上善阁出来,阿丑又去了趟青玉斋买了些点心。打算带回家给奶奶。如今他们住在城中一处三进的宅院,也是租的,奋斗时期谁有闲钱买房呀? 快走到家时,阿丑却发现有些不对劲。 大白天的,还没到晚上,这几条街人虽然不多,但也不至于这么冷清吧? 阿丑刚停下脚步,想要往回走,眼前闪过一片白光,她本能向后躲闪,险险避过,接着,就是黑衣人的截杀。 不会武功,想要自保那是不可能,只能走为上计了! 阿丑向后奔跑,往人多的街巷而去,只希望他们能有所顾忌,否则她也没有别的法子。然而两条腿的跑,怎么比的上轻功?不过两下子,她已经被团团包围。 利箭破空之声陡然传来,就在阿丑以为自己要一箭穿心的时候,面前一个刚要出杀招的黑衣人倒下了。 有人救她? 未及思索清楚,兵刃相碰的声音自四面八方传来。内圈的人加快速度,想要在对方杀过来之前解决掉阿丑性命,阿丑避闪不及,终是受了伤。 阿丑捂着胸口倒地,思绪混乱,脑海里却冒出一句话:虽说这身体诡异之极可以自动愈合,可是,谁知道她身上有没有一个像希腊神话里阿喀琉斯之踵的地方?罢了,她不想管了…… 初春,柔和的阳光和空气中的花香一般,让人只想惬意地深呼吸,多了几分难得的慵懒。 而此时的阿丑,躺在床上根本不想起来。 被杀,被救,她的人生真是莫名其妙牵扯进一大堆繁杂的事情。如今好不容易喘口气,她是真的累了,不想起来了。 海棠理了理自己乌黑柔泽的秀发,在门外看了眼床上蜷着被子的女子,微微摇头,对一旁的丫鬟说:“等那几位爷来了,再去把她叫起来吧。”话说,她自小在青楼长大,还是畅春阁这样高雅的风月场所,目之所及都是衣冠楚楚的达官贵人,或者闭月羞花的红粉佳人,是真没见过如此……那日为她处理伤势,揭下面纱后,真心把她吓了一跳。 这样一个人,也不知有什么作用,为何要救? 海棠摇了摇头径自离去。 俞则轩走进畅春阁,如往常一样,来到最好的房间。 “她还没醒吗?”俞则轩问。 “醒是醒了,”老鸨回答,“就是不愿起来!” “呵,这倒有趣了,”俞则轩似乎不怎么相信,“不愿意起来?”这算哪门子…… 然而等俞则轩再见到阿丑的时候,却对她所提出的要求目瞪口呆:“你想见太子?” 阿丑点点头,却没有言语。 俞则轩像看怪物一样看了她良久:“你为何想要见太子?” “自然有事,否则我吃饱了撑着?”阿丑淡然回答。 俞则轩犹疑片刻:“你知道是谁要杀你?” “容清澜。”阿丑不假思索。 “你就这么肯定?还有,为什么不说是四王爷,而是,容清澜?”俞则轩觉得阿丑的诡异程度,简直可以和夏翌辰这家伙一拼了。 “打压堇堂的,是四王爷。如果不是四王爷,谁有能力命令四王党的人一同抵制堇堂?而后杀我,既然要杀我,又何必对付堇堂,直接杀不就了事,杀了我,堇堂也就完了。”阿丑说出自己的分析。躺在床上这么久,她可不是发白日梦的,后面的每一步,她都思量过了。 既然要选择了太子,那就要全力支持。一来赢得太子重视,日后他荣登大宝,自己也可以拿到更多的论功行赏;二来,她必须加快夺位进程,否则自己恐怕活不到容清澜死。 俞则轩微微讶异:“你思路很清晰。” “那么太子愿意见我吗?”阿丑追问。 俞则轩停顿很久才开口:“你等我消息。” 四王府,徐泰从书房内走出,看了眼准备进去的容清澜。 “为什么你一直护着她?”容清澜挡下准备离开的徐泰。 “为什么你一直和她作对?”徐泰直视她,毫不避讳。 容清澜装扮华丽娇艳,却于眉眼处带了一丝温柔的杀:“你该不会喜欢她吧?” 徐泰冷笑:“四王妃,你可知你最愚蠢的地方在哪里吗?”这番话说得毫不尊重,就连一旁的陪嫁丫鬟蜻蜓也捂住嘴,却又不敢说什么。 “愿闻其详。”容清澜站在那里,岿然不动,压根不把他的话放在眼里。 “你最喜欢自作主张,最喜欢宁错杀一百,不放过一人。原因就是,你自私。”徐泰言辞犀利。 容清澜不以为然地笑笑:“那你知道,你最愚蠢的地方在哪吗?你太仁慈,仁慈,是弱点。” 徐泰眯起眼眸:“你的话我不敢苟同,且看你如何化解王爷的怨气。”言罢便走。 蜻蜓有些焦急地拉着容清澜的袖子:“王妃,他已经把您派人刺杀阿丑的事情告诉王爷了。该怎么办?” “兵来将挡水来土掩,该怎么办就怎么办。”容清澜一甩袖子,走进书房。 慕天卓站在窗前,听见门响也不曾回头。 “王爷,”容清澜行礼,“妾身知道……” “你不知道,”慕天卓打断她的话,“从前我以为你知道,可如今我才知道,你不知道。” “王爷……”容清澜被他的绕口令搞得有些迷糊,又不敢随意搭话。 “你不知道,居上位者,稍有行差踏错,就会被人抓住把柄;你不知道,千里之堤,毁于蚁穴。”慕天卓语气淡然,听着却让人产生森森冷意。 容清澜想要辩解:“王爷,我都明白,正因为明白,我才想把所有的祸患消灭干净,否则日后必成大祸!” “可你知不知道,到底什么是必成大祸!事情已经无可挽回,现在说再多也没用,”慕天卓怒气横生,一拍窗棂,“可是本王从前说现在说,你日后后还是会犯!” 听到他发火,听到他连称谓都改了,容清澜急忙跑上前跪下:“王爷,都是妾身不好,妾身急于求成,缺少思量,酿成大祸,求王爷责罚。” 然而慕天卓却没有说话。 许久,就在容清澜以为慕天卓不会说话的时候,他开口了:“屡次罚你皆是无用,罢了,也不罚了。日后你就是四王妃,也只是四王妃……” “王爷,我日后一定不会肆意妄为,”容清澜着急了,这不等于剥夺她所有权力吗?没有这些权力,她四王妃的位置只会摇摇欲坠 ps: 补更一RL 140 五策 容清澜深深明白,自己走到这一步,是靠的什么。 当年自己义无反顾地选择了这条路,经过那么多的刻苦磨难,才走到了今天。她几次差点坚持不下去,可是她从来没有后悔。 因为这条路,她才能离他这么近,这么近。 他说她什么都不懂,也许她真的很多都不懂。 可是,她懂他的苦。 慕天卓站在那样的地方,是与生俱来的富贵,更是与生俱来的责任。很多时候,他只能忍,忍,忍。因为身后那么多势力,那么多人的安危,他从不能随心所欲。 因为她理解,她给他安慰,也让她走到今天。 然而一旦收回她的权力…… “王爷,”容清澜梨花带雨,“妾身知道你的无奈,是妾身太大意,是妾身不好……可是若妾身离开了王爷,日后王爷的苦谁来替王爷分担?请允许妾身将功折罪,妾身这辈子唯一的愿望,就是永远不要离开王爷。”她说着站起身,伸手环住慕天卓的腰。 慕天卓闭上双眸,手指放在腰间她的手上,想要掰开,却还是没有掰开,许久才轻叹一声:“澜儿,无论如何,与我共进退,好吗?”说着他转身捧起她的脸,看着她柔情万种的眼眸,深沉而执着。 容清澜每每为他这样深沉执着的眼神着迷,此时更是不能自已:“我再不擅作主张了,我都听你的。” “澜儿,让我少操些心。你能做到的,”慕天卓再出声,语气温和许多,“若没有你。我亦舍不得……” 东宫,俞则轩说完阿丑的要求,几人陷入一片沉默。 夏翌辰松了松手上的护腕,语气颇有些兴味:“当初我说留下她。看看会如何有趣,当下真是有趣之极!” “你就翘腿一边轻松去吧,留下个和你一样难搞定的妖孽,有得我们头疼!”俞则轩不满地皱了皱鼻子。 “我很让你们头疼吗?还好吧,要知道越让人头疼,用处便越大,否则,你也不会留着这人了。”夏翌辰散漫悠闲。 太子慕天弘微微摇头:“见,就见吧。”似乎并不是很难决断。 俞则轩诧异且担忧:“殿下。说见就见。是不是……” “本王知道你们担心什么。助长她气焰,而且也不太安全。可是本王的想法不是这样,”慕天弘语气严肃认真。“这个阿丑,本王不得不说。有些本事,若是因此错过,倒可惜了。我们所谋之事,本来就风险不小,不入虎穴焉得虎子?” 夏翌辰颔首赞成:“我倒希望殿下去见一见,见一见,是骡子是马。” 阿丑和太子的会面,在畅春阁。 第二次来到这个享誉京城的风月场所,阿丑打量一番领着她与各方交涉的人。毫无疑问,畅春阁是太子党的地盘。那两位家伙时常光顾,多半怕是为密谋之事而来。而夏翌辰的纨绔身份,很显然是障眼法,这一点早被她识破。 因此,太子党这些人,真是一个个都喜欢扮猪吃老虎。但是扮猪扮久了,人家就真以为你是猪了,特别是对于双眼被蒙蔽的上位者。 这,不是好事。 阿丑摇着头,走进房间。 偌大的畅春阁房间,一位男子坐在正中品茶。 年纪不大,大约比夏翌辰大个一两岁,还未及冠却也差不多是那个年龄了,至于相貌。说如何俊俏谈不上,但清正阳刚之气肃然。 阿丑不禁在心中赞叹:果真是真龙气度,卓尔不凡。 “阿丑参见太子殿下。”她立刻行礼。 慕天弘微微抬头,扫了眼阿丑的面纱,又看了看她的形容。 这么小的年纪,他开始还有些不信,如今见到,依旧有些怀疑,可惜不能看清容颜。就算揭开面纱,也看不清楚容颜。 大约上苍总是不偏爱谁,有所长,必有所短。 “起来,”慕天弘一抬下巴,“听说你想见我?” “阿丑自知才疏学浅,见识鄙陋,想见殿下,的确有些自不量力。可是有些话,阿丑不得不说,说与旁人再转告太子,始终少了几分信服力,而旁人怕是也不肯转达这样的话。”阿丑娓娓道来,语气不卑不亢。 慕天弘揣度着阿丑的心思,却全无头绪:“哦,什么话?” “请殿下先行恕罪,阿丑才敢说。”阿丑行礼。 “你胆子倒是很大,”慕天弘淡笑一声,“不知道这么大的胆子,有多大的本事。”很显然摆出太子威严,压住了阿丑。 阿丑又不傻,在上司的威严面前,自己当然要矮下去,否则下一秒就会被咔擦咔擦了:“殿下恕罪,阿丑一个乡野出来的人,没什么教养,不过日后一定好好学。”她说的很谦虚。 慕天弘清楚得很,这家伙教养才不低,就是行事有些跋扈,和夏翌辰行事乖戾是一个道理:“那么,你想说什么?”他撇开胆子和教养的问题,直奔主题。 阿丑便不再客套绕弯:“以阿丑井底之蛙的眼力,观大乾天下,得五弊五策。” 慕天弘没想到她一上来就是制艺廷试这样的东西,不由失笑:“会试刚刚结束,榜还没出来,廷试名单也没有定,姑娘就迫不及待想要一展才能了?” “廷试再如何,也不关我的事,”阿丑淡然摇头,“我是女子,没有为官机会,但不代表我一无所知。” “你且说来。”慕天弘兴趣逐渐浓厚起来。 “第一弊,官不相察。官员之间缺乏互相监督,也没有有效的检举和考察,更没有明文规定并严格执行的法纪法度。所以,就算官员贪墨,也很难被察觉,更甚有互相包庇遮掩之举,否则淮南道的贪墨是从何而来?在寿阳八公山的营寨里,搜出那么多东西,都是经年累月。”阿丑颇为叹息。 “如何治理?”慕天弘神情严肃。 “设立督察处,治标不治本。这要从源头治理,一件事不能只经手一人,经手多人,自然就防范了从中作梗。另外,突如其来的革新往往不能被接受,循序渐进、潜移默化的改变才是真理之路。这方面的改革,要一点点来,一件事一件事改。”阿丑说出第一策。 “第二弊何在?”慕天弘继续问。 “第二弊,户籍制度。有田产房舍就可入户,就可受官府保护,那没有怎么办?流民问题,向来是最棘手的问题。一旦处理不好,流民没有产业无所事事,又因为不受朝廷保护心生怨怼,轻则聚众闹事,重则起义造反。我从最底层的百姓而来,相信殿下也知道,最初见到世子的时候,我只是个乞丐,因为得了世子的一百两银票,才逃了出来,能够过上生活。”阿丑用亲身经历说话。 “怎么解决?”慕天弘自然知道阿丑的来历,隐隐觉得这是个极其重要的问题。 “对于流民,官府可以允许他们先选一块地买下来,钱可以日后每年收取一部分,都是从他们每年的收成中扣取,经年累月便可还清所欠田款。这也叫分期付款。通过这种方式,让流民安顿下来,能够自食其力。”解决就业问题,可是大问题。 慕天弘若有所思:“第三弊?” “第三弊,朝廷作用。当初谯郡大旱,为何墨家比朝廷先有反应,为何殿下在朝廷反应之前就解决问题了?足见这个朝廷,已经没什么用了。朝廷没有用,便会有新的朝廷推翻旧的,殿下以为呢?” 阿丑这番话说完,已经深深刺激到了慕天弘——朝廷没有用,便会有新的朝廷推翻旧的。 阿丑不等慕天弘问话,直接说出第三策:“朝廷的机制,我并不熟悉,但从大处着手,层层递报有好处,也有弊病,如果遇到紧急之事,可否直接递报?另外,各大臣争论不休,怎么能解决好问题?党派之争是一方面,另一方面是没有常态化应对方案。是否可以制定应对方案,比如水灾该如何,旱灾该如何,山贼该如何,等等,到时候不用争论,也能有所应对。” 慕天弘已经把话听到心坎里去了:“第四弊?” “第四弊,”阿丑咽了咽口水,缓解了一下口渴,“那是宫中的问题。我只看采买处的苏公公,便知宫中有多少问题。那些太监到底拿了多少回扣,又浪费了多少国库的银子?国库充裕与否我不清楚,但是有备无患总是好的。北方战事经年不息,需要多少饷银?可京城建业如此奢靡浪费,我只能摇头叹息。” “这方面的应对,我心中有数。你且说第五。”慕天弘认真地说。 阿丑自然明白宫中的事,不是想变就能变,也不是想解决就可以做到的。何况阉党之患,一旦处理不好,可是大祸。这件事,就交给太子他们去头疼吧,她且乐得逍遥,也免得到时候被开罪,成了众矢之的。 “至于第五,”阿丑微微低头,“便是党派之争的问题。” “本王倒想听听,你要如何解决。”慕天弘所有的注意力,顷刻集中在此。 ps: 补更二RL 141 三元 “党派之争,是目前面临最大的问题,解决不好,大乾可是元气大伤。更重要的是,如果这一条没有解决,阿丑前面所说的四策,怕是也没有机会实现了。”阿丑当然明白,慕天弘最关心的,是这一条—— 如何打败四王爷慕天卓,稳稳坐上皇位。 “你有一局定胜负之策?”慕天弘有些好奇。 “阿丑学识浅薄,怎么可能有一局定胜负之策?”阿丑摇头“世上没有捷径,阿丑所能做,只是让殿下可以走得快一些。” 慕天弘也明白阿丑说的话:“那你且说说,如何走快一点?” “四王爷慕天卓所依靠力量”阿丑这几天可是派人查好的“昭贵妃和娘家,礼部尚书容家,还有太医院徐家,以及,皇上的宠信。” “你想说什么?”慕天弘特别注意到了最后一点。 “皇上的宠信才是最重要的,因为很大一部分臣子,特别是地方官,还是忠于皇权”阿丑严肃指出“今日除了五弊五策,再讲一句题外话。殿下拿畅春阁做掩护,昱王世子拿纨绔扮猪吃老虎,久而久之,那些缺眼力价的人,岂非都以为太子之流无能荒诞?得民心者得天下,可惜百姓的认知能力有限,长此以往,皇上如何能顺应民心把江山交给太子?蛰伏可以,但是不能一辈子蛰伏,是时候吃老虎了。” “老虎,是那么容易的吃的吗?”慕天弘有些叹息。 “阿丑就是来告诉殿下,怎么吃老虎的呀!”阿丑语气轻松。“殿下手下的人可以继续韬光隐晦,但是殿下也不能过分出风头,一切适中即可。总之一句话,要赢得民心。却不能让皇上认为你别有居心。” “很难。”慕天弘直言不讳。 “阿丑也知道很难,这条路本来就很难。四王爷举动不断,殿下可要从里面挑出些刺扎一扎他才好呀。殿下的优势在于,如果两方都不动。殿下就能赢。所以四王爷必须行动不断。只要行动,就有风险,有被挑刺的地方。另外,不妨从这个混杂的宫中入手,让昭贵妃吃点苦头”阿丑提出方案“至于具体的,阿丑会襄助殿下。” 听完阿丑一席话,慕天弘笑了笑:“以小见大今后议事。本王会通知你。” 阿丑行礼道谢:这就够了。她会用自己的力量。影响整个战局。 三月份,会试放榜。 会元丁举文。 紧接着,三月十四的廷试如期而至。 站在畅春阁的顶层。阿丑透过窗口,附身看着下面廷试解散的队伍。 “你是担心。还是期望?”夏翌辰桃huā眼射出锋芒,直视阿丑。 “担心,有什么好担心的?”阿丑淡淡地问。 “你那般得罪于他,有朝一日他发达了,你又怎么会有位子?他已经两元及第了,怕是状元之位”夏翌辰喝着葡萄美酒,没有说下去。 “我得罪,我得罪的人还不够多吗?又怎么会在乎他一个何况,不得罪,又能怎么样?”阿丑满不在乎。 夏翌辰摇摇头:“你这么豁达,别人未必有这么豁达,四王爷已经在拉拢他了。” 阿丑很显然看到了楼下上前和丁举文搭讪的徐泰:“别和我说,你们的人没有拉拢他。” “我很坦白地告诉你,没有”夏翌辰又喝了一阵酒“他开口第一句话,让我打消了拉拢他的念头。” “什么?”阿丑十分好奇,丁举文会说出什么话,让夏翌辰这么不高兴。 “你猜?”夏翌辰侧着头,桃huā眼兴味十足,带着薄醉的微红,看上去魅惑十足。 阿丑甩头:“这有什么猜的,不说就算。” 心情仿佛很不错的夏翌辰也不以为忤:“他说,他只有一个条件,等到适当的时机,要把你交给他。” 阿丑面纱下不以为然的笑容僵住了:“世子,开玩笑也不是这么开的。” “罢了罢了,不逗你了,但是也差不离多”夏翌辰一摆手“他说,他站在太子这边,能得到什么好处,难不成你们还愿意把阿丑交给他任他处置?” “你是认真的?”阿丑依旧难以置信,看着夏翌辰的桃huā眼,却感觉这不像开玩笑。 “自然是认真的,这种事我怎么好胡编乱造,你且看着办吧。”夏翌辰没心没肺地说。 “我看着办?那你为什么因为这句话就不拉拢他了?你又是什么用意?”阿丑还是没很相信。 夏翌辰一摊双手:“很简单,把一个人交给他任由处置,他也太高看自己了。而且,他看不懂你的良苦用心——太蠢的人殿下不爱用。” 阿丑愕然——太蠢的人 “那么,你的意思是,就算他考中状元,也不堪大用?”阿丑颇有些诧异,就在大家都争相看好拉拢丁举文的时候,这个夏翌辰,居然看法和她很像。 她曾经对丁举文说过,如果他不成长,日后官场,会很苦恼。 夏翌辰点点头:“我是这样想的。” “我也是这样想的”阿丑颔首表示意见一致“所以既然我觉得他不会发达,那你为什么还问我担心与否?” 夏翌辰勾唇淡笑,没有回答。 不久,殿试结果出来,果然如大家所料,三元及第。 丁举文高中状元。 盛大的筵席与庆贺络绎不绝,有官职在身的、有封号在身的,都前去赴宴。而阿丑,乐得清闲。 自上次东宫给了一纸文书,阿丑利用它大肆炒作,生生扳回来一局,又请了京城最出名的医界泰斗,亲自鉴别药材,并告诉大家,这些方子都是有用的。这一系列举措,令堇堂起死回生。 这些日子京城一片欢腾,只是突然贴出的一张皇榜,打破了欢乐祥和的气氛。 皇后娘娘病危,需要千年灵芝诊治。 “千年灵芝?”阿丑念叨着“你确定是千年灵芝?” 念心拼命点头:“我确定,就是千年灵芝,因为宫中灵芝品质没有千年,只能从民间找,赏金一千两黄金。” 阿丑坐在椅子上,向背后靠去,双手放在脑后枕着:“一般来说,治病救命的药,很少要什么千年人参、千年灵芝之类的名贵药。这种名贵药,一般用来补身,或者提着最后一口气。罢了,皇后娘娘是太子生母,这件事我不能坐视不理。何况如此蹊跷,怕是有什么阴谋在里面。” 刚想出门,寻找太子的人商量,田秋妹就跑进来:“姑娘,姑娘,前面有个姑娘要找你,说自己是,璃雪郡主。” 夏翌雪?她来找我做什么? 前厅内,夏翌雪对着她叹息一声“阿丑姑娘,相信皇榜的事情,你也已经听闻了。” 阿丑很快猜到她来意:“你为此事而来,就是想问我有没有千年灵芝?” “正是”夏翌雪颔首,语气十分诚恳“皇后娘娘危在旦夕,如果姑娘的堇堂有千年灵芝,还希望不要吝惜,姑娘要什么条件尽管说。” 她曾经对丁举文说过,如果他不成长,日后官场,会很苦恼。 夏翌辰点点头:“我是这样想的。” “我也是这样想的”阿丑颔首表示意见一致“所以既然我觉得他不会发达,那你为什么还问我担心与否?” 夏翌辰勾唇淡笑,没有回答。 不久,殿试结果出来,果然如大家所料,三元及第。 丁举文高中状元。 盛大的筵席与庆贺络绎不绝,有官职在身的、有封号在身的,都前去赴宴。而阿丑,乐得清闲。 自上次东宫给了一纸文书,阿丑利用它大肆炒作,生生扳回来一局,又请了京城最出名的医界泰斗,亲自鉴别药材,并告诉大家,这些方子都是有用的。这一系列举措,令堇堂起死回生。 这些日子京城一片欢腾,只是突然贴出的一张皇榜,打破了欢乐祥和的气氛。 皇后娘娘病危,需要千年灵芝诊治。 “千年灵芝?”阿丑念叨着“你确定是千年灵芝?” 念心拼命点头:“我确定,就是千年灵芝,因为宫中灵芝品质没有千年,只能从民间找,赏金一千两黄金。” 阿丑坐在椅子上,向背后靠去,双手放在脑后枕着:“一般来说,治病救命的药,很少要什么千年人参、千年灵芝之类的名贵药。这种名贵药,一般用来补身,或者提着最后一口气。罢了,皇后娘娘是太子生母,这件事我不能坐视不理。何况如此蹊跷,怕是有什么阴谋在里面。” 刚想出门,寻找太子的人商量,田秋妹就跑进来:“姑娘,姑娘,前面有个姑娘要找你,说自己是,璃雪郡主。” 夏翌雪?她来找我做什么? 前厅内,夏翌雪对着她叹息一声“阿丑姑娘,相信皇榜的事情,你也已经听闻了。” 阿丑很快猜到她来意:“你为此事而来,就是想问我有没有千年灵芝?” “正是”夏翌雪颔首,语气十分诚恳“皇后娘娘危在旦夕,如果姑娘。” ps:一更 142 中毒 容清澜深深明白,自己走到这一步,是靠的什么。 当年自己义无反顾地选择了这条路,经过那么多的刻苦磨难,才走到了今天。她几次差点坚持不下去,可是她从来没有后悔。 因为这条路,她才能离他这么近,这么近。 他说她什么都不懂,也许她真的很多都不懂。 可是,她懂他的苦。 慕天卓站在那样的地方,是与生俱来的富贵,更是与生俱来的责任。很多时候,他只能忍,忍,忍。因为身后那么多势力,那么多人的安危,他从不能随心所欲。 因为她理解,她给他安慰,也让她走到今天。 然而一旦收回她的权力 “王爷”容清澜梨huā带雨“妾身知道你的无奈,是妾身太大意,是妾身不好可是若妾身离开了王爷,日后王爷的苦谁来替王爷分担?请允许妾身将功折罪,妾身这辈子唯一的愿望,就是永远不要离开王爷。”她说着站起身,伸手环住慕天卓的腰。 慕天卓闭上双眸,手指放在腰间她的手上,想要掰开,却还是没有掰开,许久才轻叹一声:“澜儿,无论如何,与我共进退,好吗?”说着他转身捧起她的脸,看着她柔情万种的眼眸,深沉而执着。 容清澜每每为他这样深沉执着的眼神着迷,此时更是不能自已:“我再不擅作主张了,我都听你的。” “澜儿,让我少操些心。你能做到的”慕天卓再出声,语气温和许多“若没有你。我亦舍不得” 东宫,俞则轩说完阿丑的要求,几人陷入一片沉默。 夏翌辰松了松手上的护腕,语气颇有些兴味:“当初我说留下她。看看会如何有趣,当下真是有趣之极!” “你就翘腿一边轻松去吧,留下个和你一样难搞定的妖孽,有得我们头疼!”俞则轩不满地皱了皱鼻子。 “我很让你们头疼吗?还好吧,要知道越让人头疼,用处便越大,否则,你也不会留着这人了。”夏翌辰散漫悠闲。 太子慕天弘微微摇头:“见,就见吧。”似乎并不是很难决断。 俞则轩诧异且担忧:“殿下。说见就见。是不是” “本王知道你们担心什么。助长她气焰,而且也不太安全。可是本王的想法不是这样”慕天弘语气严肃认真。“这个阿丑,本王不得不说。有些本事,若是因此错过,倒可惜了。我们所谋之事,本来就风险不小,不入虎穴焉得虎子?” 夏翌辰颔首赞成:“我倒希望殿下去见一见,见一见,是骡子是马。” 阿丑和太子的会面,在畅春阁。 第二次来到这个享誉京城的风月场所,阿丑打量一番领着她与各方交涉的人。毫无疑问,畅春阁是太子党的地盘。那两位家伙时常光顾,多半怕是为密谋之事而来。而夏翌辰的纨绔身份,很显然是障眼法,这一点早被她识破。 因此,太子党这些人,真是一个个都喜欢扮猪吃老虎。但是扮猪扮久了,人家就真以为你是猪了,特别是对于双眼被蒙蔽的上位者。 这,不是好事。 阿丑摇着头,走进房间。 偌大的畅春阁房间,一位男子坐在正中品茶。 年纪不大,大约比夏翌辰大个一两岁,还未及冠却也差不多是那个年龄了,至于相貌。说如何俊俏谈不上,但清正阳刚之气肃然。 阿丑不禁在心中赞叹:果真是真龙气度,卓尔不凡。 “阿丑参见太子殿下。”她立刻行礼。 慕天弘微微抬头,扫了眼阿丑的面纱,又看了看她的形容。 这么小的年纪,他开始还有些不信,如今见到,依旧有些怀疑,可惜不能看清容颜。就算揭开面纱,也看不清楚容颜。 大约上苍总是不偏爱谁,有所长,必有所短。 “起来”慕天弘一抬下巴“听说你想见我?” “阿丑自知才疏学浅,见识鄙陋,想见殿下,的确有些自不量力。可是有些话,阿丑不得不说,说与旁人再转告太子,始终少了几分信服力,而旁人怕是也不肯转达这样的话。”阿丑娓娓道来,语气不卑不亢。 慕天弘揣度着阿丑的心思,却全无头绪:“哦,什么话?” “请殿下先行恕罪,阿丑才敢说。”阿丑行礼。 “你胆子倒是很大”慕天弘淡笑一声“不知道这么大的胆子,有多大的本事。”很显然摆出太子威严,压住了阿丑。 阿丑又不傻,在上司的威严面前,自己当然要矮下去,否则下一秒就会被咔擦咔擦了:“殿下恕罪,阿丑一个乡野出来的人,没什么教养,不过日后一定好好学。”她说的很谦虚。 慕天弘清楚得很,这家伙教养才不低,就是行事有些跋扈,和夏翌辰行事乖戾是一个道理:“那么,你想说什么?”他撇开胆子和教养的问题,直奔主题。 阿丑便不再客套绕弯:“以阿丑井底之蛙的眼力,观大乾天下,得五弊五策。” 慕天弘没想到她一上来就是制艺廷试这样的东西,不由失笑:“会试刚刚结束,榜还没出来,廷试名单也没有定,姑娘就迫不及待想要一展才能了?” “廷试再如何,也不关我的事”阿丑淡然摇头“我是女子,没有为官机会,但不代表我一无所知。” “你且说来。”慕天弘兴趣逐渐浓厚起来。 “第一弊,官不相察。官员之间缺乏互相监督,也没有有效的检举和考察,更没有明文规定并严格执行的法纪法度。所以,就算官员贪墨,也很难被察觉,更甚有互相包庇遮掩之举,否则淮南道的贪墨是从何而来?在寿阳八公山的营寨里,搜出那么多东西,都是经年累月。”阿丑颇为叹息。 “如何治理?”慕天弘神情严肃。 “设立督察处,治标不治本。这要从源头治理,一件事不能只经手一人,经手多人,自然就防范了从中作梗。另外,突如其来的革新往往不能被接受,循序渐进、潜移默化的改变才是真理之路。这方面的改革,要一点点来,一件事一件事改。”阿丑说出第一策。 “第二弊何在?”慕天弘继续问。 “第二弊,户籍制度。有田产房舍就可入户,就可受官府保护,那没有怎么办?流民问题,向来是最棘手的问题。一旦处理不好,流民没有产业无所事事,又因为不受朝廷保护心生怨怼,轻则聚众闹事,重则起义造反。我从最底层的百姓而来,相信殿下也知道,最初见到世子的时候,我只是个乞丐,因为得了世子的一百两银票,才逃了出来,能够过上生活。”阿丑用亲身经历说话。 “怎么解决?”慕天弘自然知道阿丑的来历,隐隐觉得这是个极其重要的问题。 “对于流民,官府可以允许他们先选一块地买下来,钱可以日后每年收取一部分,都是从他们每年的收成中扣取,经年累月便可还清所欠田款。这也叫分期付款。通过这种方式,让流民安顿下来,能够自食其力。”解决就业问题,可是大问题。 慕天弘若有所思:“第三弊?” “第三弊,朝廷作用。当初谯郡大旱,为何墨家比朝廷先有反应,为何殿下在朝廷反应之前就解决问题了?足见这个朝廷,已经没什么用了。朝廷没有用,便会有新的朝廷推翻旧的,殿下以为呢?” 阿丑这番话说完,已经深深刺激到了慕天弘——朝廷没有用,便会有新的朝廷推翻旧的。 阿丑不等慕天弘问话,直接说出第三策:“朝廷的机制,我并不熟悉,但从大处着手,层层递报有好处,也有弊病,如果遇到紧急之事,可否直接递报?另外,各大臣争论不休,怎么能解决好问题?党派之争是一方面,另一方面是没有常态化应对方案。是否可以制定应对方案,比如水灾该如何,旱灾该如何,山贼该如何,等等,到时候不用争论,也能有所应对。” 慕天弘已经把话听到心坎里去了:“第四弊?” “第四弊”阿丑咽了咽口水,缓解了一下口渴“那是宫中的问题。我只看采买处的苏公公,便知宫中有多少问题。那些太监到底拿了多少回扣,又浪费了多少国库的银子?国库充裕与否我不清楚,但是有备无患总是好的。北方战事经年不息,需要多少饷银?可京城建业如此奢靡浪费,我只能摇头叹息。” “这方面的应对,我心中有数。你且说第五。”慕天弘认真地说。 阿丑自然明白宫中的事,不是想变就能变,也不是想解决就可以做到的。何况阉党之患,一旦处理不好,可是大祸。这件事,就交给太子他们去头疼吧,她且乐得逍遥,也免得到时候被开罪,成了众矢之的。 “至于第五”阿丑微微低头“便是党派之争的问题。” “本王倒想听听,你要如何解决。”慕天弘所有的注意力,顷刻集中在此。 ps:二更 143 兰花 俞则轩走到正在凤榻前照顾皇后的夏翌雪身边:“你这些日子,大约要住在宫里了。” 夏翌雪点点头:“皇后娘娘这边,不亲自守着不放心。他们的手都伸到凤仪宫了,我如何心安。” 俞则轩点点头,想说些什么,却还是临时转了话题:“等局势大定,或许你能轻松些。如今太子殿下已决定反击,那一天不远了。” “多谢俞公子,”夏翌雪平淡而有礼,“殿下那边还需要你们多费心,不过阿丑姑娘,我很是佩服,竟然能说动殿下。”她似乎十分欣喜,像是对这一天期待已久。 不过太子派系的人,哪一个不是对这一天期待已久? “阿丑姑娘能说动,也是因为殿下自己的打算。万事具备,自然要开始了。”俞则轩双眸充溢着斗志。 天际,大雁北归。 建业开悦酒楼,一群四王党的人齐聚。 酒过三巡,徐泰拉着丁举文说长拉短。 “听闻丁大人过两日便要翰林院上任?”徐泰问。 “的确,徐公子有何见教?”丁举文神情平淡。 若非郑守叮嘱,他是不想参加这些庸俗酒肉的。 可惜他家世贫寒,没有任何靠山,如果再不参加这些,怕是官场无望。 翰林院编修,听起来高大上,可是一点实权也没有,想混出来,不得不另谋其他。 谁知徐泰主动找上门,而且一开口就是阿丑。 “状元郎品貌俱佳,一表人材。日后前途无量,何必拘泥于阿丑一人?”那时的徐泰温雅淡笑。 “徐公子的意思,举文不甚明白。”丁举文并非要装糊涂,而是徐泰的意思。他真的不明白。 徐泰这么说,到底是想考验他,还是劝说他,抑或试探他? “丁大人还在纠结淮南一事。故而才不明白。只是人总要向前看,丁大人日后有什么打算?要知道她如今风生水起,丁大人不混出个子丑寅卯,怎能入她的眼?听闻她和昱王世子最近走得很近,昱王世子不就是空有个爵位家世……”徐泰循循善诱。 丁举文打断他:“照徐公子所言,我是要混出名堂,才能——” 徐泰摆手:“倒也不是那个意思,只是这世上,拜高踩地、见风使舵的人不少。”潜台词十分明显了。 “混出名堂。我肯定会。徐公子想说什么。直说就是。”丁举文也不是喜欢拐弯抹角的人。 “混出名堂,独力肯定不行,四王爷十分欣赏丁大人才干。阿丑现在是太子麾下。到时候四王爷事成,丁大人想要怎么对……都可以。”徐泰笑容淡雅。可神情已经说明所有。 也因此,再加上徐泰之前说昱王世子的话,后来夏翌辰再去找丁举文,丁举文才有了那番话。 至于徐泰,另有自己的打算。可以说,这件事情每个人都各有目的。 他所想,是把丁举文拉过来,另一方面又可以牵制容清澜屡次对阿丑下手。四王党答应把阿丑交给丁举文处置,肯定要信守承诺。如此一来,容清澜就不得不听话了。上次截杀事件,不知为何,四王爷后来居然没有责怪容清澜,甚至当日陪了她一天。 徐泰知道后暗自感慨,成了夫妻,很多事都牵制不住了,床头打架床尾和。 故此他想了这个办法,一举两得。 而今,徐泰和丁举文商讨的,是亲事。想要彻底拴住丁举文,除了亲事,没有更好的办法。 “官场之事,我自不如各位大人熟悉,待会儿丁大人可以和他们商讨一二。我来是为恭喜,恭喜丁大人双喜临门。”徐泰敬酒。 丁举文没有说话。 徐泰继续自说自话:“礼部侍郎家已经对过八字了,都很好。婚期不宜远,就在六月初。” 丁举文只点头答应,没有多说什么。 这个妻子,娶她不是出自真心,一半为权力,一半为打阿丑的脸。 他是真的很希望看到阿丑后悔。 出于自尊?出于爱恨? 他不知道,他只知道,自己很颓废,而且绝望。 他心中只剩下一个信念:让她后悔。 这个信念支撑他走到了今天。 一杯浊酒下肚,意识渐渐混乱,他什么都不愿意想,只愿意,一醉方休,暂时忘却。 凤仪宫内,阿丑放下诊脉的手:“皇后娘娘已经无碍,不过还没有醒,如果想让娘娘多休息,不叫醒也没关系。若想要叫醒,我就用针灸。” 夏翌雪想了想:“还是让皇后娘娘休息吧,该醒总会醒。” 阿丑点点头:“方才是太子殿下来了吗?” “殿下还有龙钰公主,应该是查到什么了。我们去看看。”夏翌雪和阿丑走到外殿。 一盆兰花摆在大殿中心,花开得很好,娇艳鲜嫩,美丽无双。 龙钰公主坐在一旁,一手支着下巴:“娇姿赛美人,恶毒比妇心。” 阿丑不禁称赞:“好诗,龙钰殿下好才情。”说着上前用食指摸了摸花瓣,再将手指放入桌上的茶水中。 “这盆花的花瓣上居然有毒?”夏翌雪有些意想不到。 “这盆花这么美,皇后娘娘肯定不能自已去触摸花瓣,再碰到吃食之类的东西,就算十分微量,久而久之,也必死无疑。”阿丑闻了闻茶水,叹息一声。 龙钰公主看着阿丑眼光激赏:“阿丑姑娘果然聪慧。” “这盆花从何而来?”阿丑把茶水倒掉,洗干净手。 “是父皇赏赐。”一直沉默的太子慕天弘开口,听不出语气情感。 龙钰公主摆头:“我不相信父皇会做出这样的事,就算他不喜欢母后,也不至于……母后这些年一直恪尽职守,打理后宫,没有一丝懈怠。” 阿丑思索了一阵:“这种兰花,还赏赐给谁了?” “当时一共三盆,一盆在皇祖母那里,一盆在母后这,还有一盆给了昭贵妃。”慕天弘说。 夏翌雪想到什么:“得去太后那里看看,万一那盆也有毒……” “说的对,去看看也好,虽然可能性不大。”阿丑赞成。 “阿丑,我就算去了也认不出有毒无毒,皇后娘娘这边我已经没有问题了,不如你与我同去?”夏翌雪神色焦急。 自然,她自幼在太后身边长大,怎会不忧心关切? “翌雪,你所言极是,”龙钰公主颔首,“你和阿丑姑娘赶紧去,我守在母后这里。” 慕天弘嘱咐:“别和皇祖母说,当心吓着她。本王再去查查当中蹊跷。 阿丑答应着下去。 慈宁宫门口,夏翌雪带着阿丑,不过略说两句就进去了。阿丑不禁感慨:太后面前的常客,这身份果然好用! 太后正在殿内和几个老太妃说话,远远就见着夏翌雪过来:“雪儿你来了?听说你这几日在宫里照顾皇后,皇后可好些?” 夏翌雪行礼:“太后金安,皇后的病已经大好,多亏了这位堇堂主人阿丑姑娘,千年灵芝就来自于她,她还陪着臣女一直照顾皇后娘娘,可比那些迂腐太医高明多了!”一番话倒说得像撒娇,可见是太后面前混熟的。 “你这丫头,太医院被你骂成这样,这不是逼着他们一死谢罪?”太后笑嗔。 阿丑对太后行礼:“民女阿丑,参见太后,太后万福金安。” 太后眨眨眼,仔细瞧了下:“这姑娘看上去不错,怎么还蒙着面纱,不以庐山真面目示人吗?”笑容语气倒是很温和。“回太后,阿丑相貌丑陋,吓到太后就是阿丑的罪过了。”阿丑清楚,宫闱风云里出来的人,再温和也有锋芒,看起来温和,只是被岁月欺骗了罢。 太后也不再纠结:“治好皇后有功,哀家自会论功行赏,你只要守好本分,日后自有你的好处。” 阿丑唯唯诺诺,一一应下。 太后又嘱咐了些事情,便有太监宣四王妃来请安。 阿丑退到一旁,和夏翌雪低语:“八成是听到我们来慈宁宫,才赶过来的。” “不稀奇了,不过太后其实不喜欢她。”夏翌雪偷偷说。 阿丑觉得稀奇了:“听说容家和太后有血亲,我以为她该是很得太后喜欢的……” “牝鸡司晨,怎么会得太后喜欢?”夏翌雪微微摇头。 阿丑有些恍然:太后,应该是喜欢贤惠乖巧的,看来慕天卓和容清澜的婚事,八成是昭贵妃的枕边风和皇上的主意。莫非夏翌雪就是因为这个原因,才选择韬光养晦? 不过,夏翌雪是太后一把带出来的,思想顺太后的意,也是常理。 “皇祖母今日兴致真好,慈宁宫这么热闹,果然天气暖和,皇祖母康健多了。”容清澜笑道。 太后不痛不痒地挡回去:“自然。你不待在四王府,怎么有空来宫里?” 容清澜转了转美眸:“母后病了,臣妾怎能不来?” “看过皇后了?”太后挑眉。 “看过了,龙钰公主正在侍疾。托皇祖母的福,目前皇后情况好多了。”容清澜走到后面给太后搥背。 “做女人,自然要有做女人的样子!”太后语气不喜不怒,又开始对容清澜说教。 ps: 一更,141和142有错误,已经改正,十分抱歉RO 144 还治 慈宁宫,太后絮絮叨叨说了一堆。阿丑乘空观察了墙角的兰花,没发现端倪。 容清澜也探到了口风,没发现事情暴露。 总之春日的慈宁宫,鸟鸣惬意,花团似锦。表明上风平浪静,暗地里风卷云涌。而每个人,似乎都得到了自己想要的。 回到凤仪宫,夏翌雪和龙钰公主说明情况。 “四弟娶容清澜,真是……”一言难尽。龙钰公主没有说下去。 “花房那边有消息吗?”夏翌雪问。 龙钰公主摇头:“用膝盖也想得到是谁做的,他们做事,证据哪这么容易找?” “有时候何必找证据,”阿丑笑着摇头,颇为自信,“你知道是他们做的,那就够了。他们做的时候就打算好做干净了,找证据太费力。找证据是下策;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是中策;不拘一格另起炉灶只要能搞倒他们,是上策。” 龙钰公主和夏翌雪对望一眼。 阿丑继续说:“太子殿下一身正气,自然不愿意搞这些阴谋诡计。不过,必要的时候,还是要搞的。俗话说出得厅堂、入得厨房,我以为,明得大义、暗得诡计。” 气氛沉默了半晌,阿丑以为自己太过直接,他们接受不了,不禁有些懊恼之时,龙钰公主却开始哈哈大笑:“阿丑,我实在佩服你,打心底里佩服!” 阿丑却有些摸不着头脑。 “我虽上过战场,”龙钰公主说,“可是从不喜欢正面迎敌。反而喜欢那些小动作。可惜我弟弟不太放得开,不过要我说,还是放得开的好。就像你说的,明得大义、暗得诡计。能屈能伸才是大丈夫。那我们应该怎么反击四王爷他们?”龙钰公主情绪激动,似乎已经跃跃欲试了。 “反击,自然要找准机会,”阿丑勾起唇角。这个直来直去的公主,没想到暗地里也喜欢出其不意,倒是她的知己,“君子报仇十年不晚,这回,要旧账新账一起算。” 夏翌雪点头:“是该好好算,吃了那么多暗亏,再不还击,当我们真的是软柿子?!” 三个女人达成一致。还打算瞒着那些男人。先打一回四王爷慕天卓的脸。 至于计策—— 阿丑看着这盆兰花。若有所思:“我看,什么证据就不用找了。昭贵妃那里不也有一盆吗?最好找人把这两盆花偷偷换一下,先来个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让他们明白,害人终害己。” “好。”龙钰公主觉得此计甚妙,“我去想想办法,找人换了这两盆花。” “一切就看殿下的了。”阿丑行礼道谢。 治好了皇后娘娘的病,阿丑和夏翌雪都有功劳。皇上近年身子不好,能不见的人就不见。但尽管没有亲自召见,都派人给了赏赐。 皇后娘娘的病好了,阿丑也没有留下去的道理。立功前,龙钰公主和她依依惜别:“阿丑,没想到你的性子居然对我的胃口。你不能进宫没关系,等有空我就去堇堂找你。” “殿下愿意来,是阿丑的荣幸。殿下小心就是,另外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可有得手?要小心他们倒打一耙。”阿丑叮嘱。 “放心,我自有计划。”龙钰公主爽朗地笑。 堇堂的生意依旧不错。牛黄的收购她一直在嘱咐丁举文进行。如今,堇堂的牛黄虽然还要依靠淮南的宋老板,但是已经有一半脱离中转商的控制,是堇堂直接收购上来的。 “念心,我看了看我不在的这些时日库房状况,”阿丑递给念心库房记录,“有几味药材我们存货太多了,我都写在纸上了,包括每种药材多出的数量,以及解决方案。” 念心意想不到:“解决方案?” 阿丑颔首:“是呀,消耗库存的解决方案,就是推出新产品。新产品的事情我大致写了下,你也帮我看看如何,等下打烊,我会开会和大家说。” 念心答应着下去了。 新科状元丁举文和礼部侍郎女儿的婚事,传遍整个建业城。新科状元出身寒门,却要娶礼部侍郎的女儿,世家和新贵的结合,向来是人们的话题,更何况还牵扯到,前尘往事。 “到底是谁传出去淮南城的事情的?”田秋妹有些气急败坏。建业的人知道那些事情,绝对是有人肆意传播。 阿丑托腮,从账册中抬起头,看了看义愤填膺的田秋妹:“你生气又有什么用,他们不就是想气我?” “姑娘知道是谁做的?”田秋妹捂嘴。 “能从这件事得到好处的并不多。而且你去听听那些传闻,是不是说我坏话的更多,而丁举文,则是被塑造成一个伤自尊的可怜人?”阿丑说着自己的揣测。 “姑娘怎么知道,”田秋妹愈发惊奇,“那姑娘打算怎么办?” “不用办,”阿丑依旧态度平淡,“再过两日,大约会有新的消息传出来,到时候,按照人们生生不息的八卦精神,绝对有了新话题,这个,就抛诸脑后咯!” 果不其然,没过两日,新的话题把这个盖住了。 昭贵妃中毒。 “哼,怎么这次不是病了,而是中毒?太医院的人给出什么方子?”阿丑站在畅春阁内,询问夏翌辰。 “太医院的人,最是无用,除了拾你的牙慧,还能如何?”夏翌辰不以为意,“倒是没有再要千年灵芝了。” “那玩意儿本就不对症,开始不过是他们编出来唬人的。他们会不会倒打一耙,说是皇后娘娘做的?”阿丑有些担忧。 夏翌辰摆摆手:“这个你放心,龙钰公主换了两盆花之后,又把没毒的那盆弄上你所言苍耳幼苗毒,所以现在两盆花都有毒。” 龙钰公主果然好手段!阿丑不禁暗自称赞。 “另外,”夏翌辰顿了顿,看似毫不在意,“皇上对昭贵妃可重视多了。你在宫里几日,正是皇后病重的日子,可你见过皇上吗?” 阿丑摇头。 “可昭贵妃病了,皇上每日都探视……罢了,不说了,”夏翌辰打了个哈欠,“就等着看戏吧!” 宫内,一场好戏拉开帷幕。昭贵妃病还没好全,就开始和皇上撒娇,要皇上查清此事。而查的速度,绝对的快,因为他们根本就是知道,剧毒来自那盆美丽无双的兰花。 接着,花房里拉出来一个人,招了自己是受了皇后指使,才给花弄上了剧毒。 皇上震怒之下查到凤仪宫去,才发现凤仪宫的兰花也有毒,而龙钰公主旁敲侧击,说皇后之前的症状和昭贵妃如出一辙。 皇上这才恍然大悟:原来这两盆兰花都被人动了手脚,幸而派人去看母后那里,并无大碍。加上皇后是先出的事,如此一来,皇后的嫌疑就被洗清了。 追查下去,却再也查不到人——自然,四王党的人怎么可能自己查自己?这些毒药就是他们弄上去的。 不追下去,那么昭贵妃可就吃了个哑巴亏,陪着皇后白受罪。不过也是不一样的,昭贵妃那叫做自作自受。 龙钰公主今日心情大好,因为好好将了昭贵妃一军。不过这可都是军师阿丑的主意,于是欣喜地找到堇堂来了。 宫中用度不凡,身为公主也不用自己操心,是以龙钰公主真不知堇堂那些新玩意儿。 阿丑略清了清场,带着龙钰公主在堇堂逛了一圈,又介绍了不少产品。结果龙钰公主离开的时候,大包小包满载而归。 有生意做,不管是谁的生意,阿丑都求之不得。 永和堂看着堇堂的热火朝天,有些按耐不住了。 何老爷在淮南被气吐血后,一直卧床在家。也是年事已高,有些力不从心了。 听完下面的管事汇报,他咳嗽两声:“那个阿丑,最卑鄙就是把何思峻挖了过去。她之前不是因为新科状元的事情,名声很不好吗?怎么没多大影响?” 管事叹息一声:“那些什么郎才女貌才子佳人的东西,不过是百姓谈资,拿来说笑的。真到了买东西的时候,铜板可不认四起的流言,还是谁家东西又便宜又好,去着方便,才买谁家的。” 何老爷似乎还有些疑惑:“那可是新科状元……” “哎,管你新科旧科,事情到现在,除了堇堂和礼部侍郎家闹僵了之外,小的看也就在阿丑要成亲的时候,能有点影响了……”管事摇摇头,十分无奈。而且之后,昭贵妃的事情又引起了一阵轰动,闹得议论纷纷,谁还有心思关注新科状元? 状元三年一个,昭贵妃那样受宠的存在,几十年都出不了一个! 何老爷有些疲累地合上双眼,刚想说什么,突然灵光一现:“你刚才说,嫁人?” “是的,嫁人……”管事摸不着头脑。 “嫁人是个好东西呀!”何老爷面露喜色。 管事依旧不明白:“老爷,您可是有什么好计策?” “既然说到嫁人,那就想个法子让她嫁人。女人总要嫁人的,可是嫁给谁我们可以影响和改变。所以。我们只要控制了她夫君,就是控制她。”何老爷细细部署起来。 ps: 二更RL 145 昱王 “这个璎珞不错,加上刚才挑的镯子,包起来罢。”阿丑和店家说。 店家点头笑道:“姑娘眼力不错,不知是否还要些别的?” 阿丑摇头:“先这么多吧。” 念心在一旁颔首:“这么多,应也够了。” “我是最怕这种人情往来送东西,既要应上场面,又要合心意,太难。”阿丑感慨。 “那是姑娘对自己要求太高,不必事事求全,尽力就好,能好最好。”念心倒是平和许多。 阿丑正要说什么,附近一位公子突然搭讪:“姑娘眼界极好,不知可否帮我看看镯子。这些东西我不甚懂,但姑姑寿宴,总得表示心意。” 阿丑打量一番那位公子,长得倒是一副正人君子样子,可是眼神——怎么看怎么怪。 “这位公子过奖了,我没这样的本事拿主意。这里的镯子,这两排水头都极好,那两排实惠些。具体怎样,还要公子自己拿主意,才能表示孝心不是?”阿丑淡淡地把事情推了回去,转身就走。 笑话,你是我什么人,我帮你挑,挑坏了谁担这个责任?再说,无事献殷勤,非奸即盗,还不知他安了什么心。 阿丑懒得理他,自走自路。拐过街角时,一群混混围了上来。 “小姑娘,陪大爷们玩玩?” “哎,旁边那个小娘子不错嘛,一起一起!” 阿丑面纱下厌恶地撇嘴,刚想出手教训他们,谁知斜冲出方才那位公子。出手打趴了这群混混。 阿丑似乎意识到了什么。 好一招烂到掉渣的英雄救美呀! 那人到底想做什么? “姑娘,你没事吧?”公子关切地问。 阿丑打量几眼那位公子:“你知道我是谁?” 公子摇头:“不管姑娘是谁,日后都要小心才是。” “我叫阿丑,所以。你该明白,我压根就不会有危险。”阿丑一摊双手,毫不在意。 公子有些怔愣,没反应过来阿丑什么意思。 阿丑勾起唇角。笑得有些无奈,伸手揭下面纱:“你说那群混混,会对我有兴趣吗?” 公子显然露出十分恐惧的表情,急忙跑开了。 阿丑拍拍手:这样就吓跑了,心理素质真差。 八成是知道自己有一家堇堂,那些不要胆的,冲着钱来的。 暮春,天气渐渐炎热起来。 阿丑坐在昱王府西边的璃雪居,和夏翌雪正说话。 “昭贵妃这次吃了苦头。不会善罢甘休。大家都要小心着些。”阿丑分析道。 夏翌雪叹息:“早就还手了。伯父被皇上叫回京中述职,大约这几日就到了。” 阿丑面纱下挑眉:“昱王回京述职,是昭贵妃的意思?” “宫里人谁不知道。昱王一回京,昱王府就大乱。只是没人摆到明面上说罢。”夏翌雪摇头,忧色满满,“伯母这些年一直深居简出,除了进宫给太后请安,连京城的贵妇聚会都不参加,还不是怕人笑话……” “这般躲下去终究不是办法,躲一辈子,还不是便宜了旁人?要我说,这女人自己一个,也能活得自在。不过这些话说出来,和你们一直以来的想法的确有些格格不入。”阿丑微微颔首。 “长公主到底沉得住气,可是堂兄,还是冲动了。昭贵妃这一次反击,打得真漂亮!”夏翌雪咬牙切齿。 阿丑暗自思忖起来:不论怎样,总不能让昭贵妃得逞了去。 不过昱王府的事,真真是大乾官贵中第一头疼的家事。那些个钱之璋、钱之琦,还有何思峻,比起昱王府,简直不算事。 正犹疑着,突然丫鬟来报:“郡主,王爷回来了!” 夏翌雪站起来:“这么早就到了?也罢,行军时间不定,难以估计。进宫面圣了吗?” “皇上说了,让王爷先回昱王府,好好休息。”丫鬟回答,语气明显很为难。 这些年,昱王夏振远就没进过昱王府,此刻皇上说让回来,那是什么个意思? 抗旨? 遵旨? 好一个昭贵妃! 阿丑思量完毕,深吸一口气:“郡主,你先去门口迎接,你毕竟是他侄女,他会给你几分面子。然后试探下他的口风,是留是去。” “好,”夏翌雪点头赞成,“我先过去。” 昱王府门口,夏振远走进大门,便看见夏翌雪,神情缓和不少:“雪儿又长高了,出落得越发好了!”毕竟是亲弟弟留下的唯一血脉,他怎能不怜惜? “伯父过奖,”夏翌雪行礼,“伯父一路风尘,这次回来,要待多久?” 这句问句,表面上是问在京城待多久,实际上是问在昱王府待多久。 昱王夏振远看了看昱王府已经有些陌生的景致,不禁蹙起眉头:“皇上要把本王从边关调回来。” 这句话一出,夏翌雪险些保持不住那温和欣喜的微笑。 长住,这昭贵妃够狠!昱王府的顶,怕是要翻了。 阿丑站在一众侍女后面,初看夏振远,只觉得果然英气逼人,就算已经不年轻,但还是英俊潇洒的美男子。夏家的基因真是好呀!不过听到最后那句,她也不禁蹙起眉头。长住,怕不止昱王府的房顶,就连建业的城墙,都能被他们掀了吧? 此时,夏振远身后走出一位白衣女子,风姿飘摇,炫美如画,自有如烟似梦的轻柔气质。 “王爷,还是先行休息吧,这些话日后再说也不迟,明天一早还要面圣。”李氏理了理夏振远铠甲上的带子,语声温柔。 阿丑感慨一番:不得不说,这两人站在一起,郎才女貌果真十分和谐。至于那个李氏,眼神中只有温柔,没有其他。 若不是太会演戏,就是真真纯善之人。 可到底,是哪一种呢? 哎,昱王府的水,虽然不深,可是水流湍急,会游泳的人,也会淹死呀! “昱王殿下回来了?”旁边突然现出一道略显突兀的散漫语调。 夏翌辰拿着酒壶,坐在长廊上,斜靠着长廊的柱子,杏色衣袍上还沾染了些许殷红色酒液,一副半醉不醉的样子。 夏振远蹙起双眉,想说什么,最终没有爆发。 可是夏翌辰一点也不想这么快放过他:“我还以为,昱王殿下早忘了来昱王府的路。我几次和母亲说,这里应该换个招牌,改成,静宬长公主府。因为这里压根就没有什么昱王。反正母亲出嫁的时候,就拒绝修建公主府,现下补偿她一个也好!”这番话说着像醉话,但是,刺人心痛。 阿丑攥紧了手:那时的静宬长公主,大约是真的很喜欢夏振远,于是连公主府都没有要。如今落到这个地步……令人唏嘘。 可是夏翌辰,我虽然理解你为何呈口舌之快,但是,这样做真的有用吗? “昱王府是开国先祖传下来的,夏翌辰,你还姓夏。”夏振远,看着自己这个“纨绔”儿子,语气警告。 “姓夏?”夏翌辰似乎听了什么好笑的事,又喝了一口,“我早忘了自己姓什么了,谢谢你今天告诉我,我姓夏,哈哈!太滑稽了,我居然还姓夏。” 夏振远很显然处于爆发的边缘。 夏翌辰不理会他的态度,略扫一眼,看见旁边的阿丑:“阿丑呀,我羡慕你没有姓,羡慕!” 阿丑叹息着摇摇头:这个夏翌辰,到底想做什么? 你不知道吗,你越是这样,就越中了昭贵妃的诡计。 “好,你就这么不喜欢姓夏,”夏振远大怒,“来人,本王这就修书把你从族谱中除名!” “你爱修就修,”夏翌辰没所谓地说,“如果皇上太后会同意,昱王殿下,我给你,十万两银子,怎么样,赌不赌?” 夏振远一跺脚,转身就走:“听令,你们几个先带夫人在开安客栈下榻,其余人和本王寻住处!” 夫人,这个称呼,早就乱了规矩了。 夏翌辰看着夏振远懊恼的背影,哈哈大笑。 阿丑这才明白,夏翌辰如此荒唐,就是为了赶走夏振远。堂堂昱王无家可归,不知道这样的事,一共发生了多少次。 但是每个人心中的苦,又有多少人能知道? 只是这个世界,不是苦就能得到上天垂怜。他真的愿意就一直这样下去吗?除了气节能保住,自己可以爽,真的有好处吗?亲者痛仇者快呀! 人群消散,夏翌辰一边继续喝,一边踩着摇晃的步伐,也跟着出了府。 阿丑蹙眉,走上前对夏翌雪说:“郡主先安抚长公主,我去看看情况,大约就不回来了。” “也好,你自己小心。”夏翌雪点头。 日渐西斜,街上行人陆续归家,此时,夏翌辰杏色的衣袍和略显不稳的脚步,格外显眼。 阿丑走在他身后,想要追上,却始终拉下一大段距离。 过分!他不就是普通走路吗,还半醉不醉的,怎么自己用跑的都跟不上! 这是什么鬼障眼法,还是会武功的优势? 走了小半个建业城,阿丑累得气喘吁吁,走到了畅春阁门口那块熟悉的空地上。 这家伙,要去畅春阁?这时候谈正事,还是去喝花酒? 男人的世界,她从来搞不懂。 ps: 一更RL 146 酒心 阿丑坐在畅春阁最顶层的房间里,透过内窗看了看楼里情形。 刚刚入夜,正是长春阁最热闹的时候。 今日,头牌海棠姑娘被重金点了,正在下面献舞一支。 阿丑看了看那曼妙柔缓的婀娜舞姿,只觉兴味阑珊。这样的舞,看看就腻了,大约也只有海棠的姿容有些看头。 想罢缩回脑袋,看着眼前只保持喝酒死循环姿势的夏翌辰。 本来她是来晓之以理的,不过看到这人都喝成这样了,说什么道理,说了酒醒了也会忘了。那还有啥说的? 可是光看这人喝酒,也太没意思了。就此走吧,又觉得不甘心,来都来了,空手而归? “你真是奇怪,别人看我喝酒,都劝我别喝了,你一句也不劝!”一言不发的夏翌辰突然冒出一句挺清醒的话。 阿丑一撇嘴:“有什么好劝的,爱喝不喝,想喝劝了也拦不住,最好喝死。酗酒的人,从来都是不见棺材不流泪。有什么好劝的?” 夏翌辰大笑:“你真够没心没肺!” “没心没肺,也不失为一件好事”阿丑略有些伤感“有心有肺,心肺,都是用来让别人伤的。” 一种淡淡的哀凉蔓延开来,让夏翌辰放下酒坛:“说说你的伤心事!” “借酒消愁愁更愁,世子是想幸灾乐祸?”阿丑问道。 夏翌辰摇摇头:“你看起来没心没肺,实际上,还是跳脱不出。*凡胎。”他的桃huā眼依旧迷蒙,可是语气,没有半点醉意。 阿丑不禁赞叹他的酒量,喝成这样都还清醒着。那,是不是可以“说教”了? “谁能跳的出*凡胎?可若每每做事都是自己爽、亲者痛、仇者快,你甘心吗?”阿丑把话题拉回正轨。 夏翌辰有些迷茫:“甘心?不甘心,怎么可能甘心?我想要的。是自己爽、亲者快、仇者痛……” “世间安得双全法,有舍才有得。你真的想清楚自己要什么了吗?”阿丑正说着,眼见房间的门被推开。 海棠盛装华服走进来:“世子爷,您怎么又喝这么多,怎么房间里也没个人照顾着?” 角落里的阿丑一手扶额:这个,畅春阁的头牌姑娘,是眼神不好,还是真没把她当人看?虽然她也不是来照顾夏翌辰的,算了那就姑且当她没说错吧。 海棠说着就把夏翌辰面前的酒坛子拿开。又要去斟茶。还不忘嘱咐一通:“先喝几杯茶醒醒酒。夜里有些凉,这样出去怕吹了风,世子爷是歇一歇。还是……” “我叫你进来了吗?”夏翌辰语气依旧散漫,可让人听出了愠怒。 阿丑这才如醍醐灌顶般。明白了夏翌辰说她不像别人一样劝他别喝了的意思。 这海棠姑娘,嗯,的确温柔体贴,可是不解人意呀! 要真想让人别喝酒,干劝有什么用,得让那人没了喝酒的理由才行。她来说教,就是这个意思。 海棠讪讪,似乎很委屈的样子:“世子爷,海棠是看您……” “别看了,下去。”夏翌辰语气冰冷。 海棠咬咬牙,拽着帕子离开房间。 此时的阿丑要是再看不懂这海棠的意思,那就白活两辈子了。 就不知是攀龙附凤的心,还是真心倾慕的情。 不过是什么也不关她事,目下,她只要让太子手下这班人别被昭贵妃坑了也就罢了。 还未等阿丑说话,夏翌辰已经开口:“我何尝不知道,让昱王回来,是昭贵妃从中作梗。她就想看昱王府闹翻天。” 阿丑在心中叹息:他就是这么称呼他的亲生父亲,也罢,感情不能勉强,受过的伤谁能一笔勾销?他的左手……那年在古井村后山,他失了准头射伤她,也是夏振远给的旧伤的缘故,可惜她当日一无所知,还狠狠敲了他一笔…… “而你这么言辞过分态度恶劣,又是为了什么?你表面上的纨绔行径,我当是你韬光养晦,并且也算对昱王的一种报复。可是你把昱王赶出去,又有什么好处?”阿丑语重心长。 “我之所以激他离开,一是为了保护母亲,二是为了不让昱王府闹翻天。不赶他走,难道还让母亲走?让了地盘就等于认输。”夏翌辰认真地解释,一改之前的轻松随和、散漫不羁。 “那你想过外面会怎么说吗?这次昱王回来是长住,昱王被儿子赶出来,昱王府的名声,还有你的名声……”阿丑不赞成地说,的确,和仇人同在屋檐下,不仅不愉快,还要时刻防备着被暗算。但是选择逃避,终究不是长久之计“如果不把矛盾关在昱王府,矛盾就永远解决不了。世子,你在指望时间,可是时间不迁就人。”等夏振远死了,一切都结束了,但是,他们等到那一天,还有多远? 夏翌辰摇头:“我不会再把母亲置于危险之地,只有我和母亲知道李氏有多可怕。那个女人看着善良,实则心肠歹毒无比。她清楚就算她生了儿子,也捞不着昱王府半分好处,因为皇上在那里,太后在那里。所以她宁可付出终生不育的代价,也要我母亲痛,也要霸占昱王。” 阿丑点点头:“我相信。” “你相信?”夏翌辰不无诧异“没有人相信我说的话,除了亲眼见过李氏恶毒一面的人。”诧异过后是淡淡哀凉。 “我相信”阿丑坚定地颔首“我相信你的洞察力,何况很多时候,往往只有孩童才能发现真谛,你那时应该很年幼吧?” 夏翌辰望着她,就像看着一个谜,没有接话。 阿丑深吸一口气:“既然你想保护长公主,这样也罢,可总不能让昭贵妃在旁边看戏。给她来点新鲜刺激的,百姓有了新的谈资,也就不用再担心他们议论昱王府,昱王府的名声问题,也不会太糟糕。” 夏翌辰散漫一笑:“你总不忘记给对手点颜色瞧。” 阿丑却敛了神色,没有接这个话题:“世子,痛和恨很容易,每个人都会。痛过恨过之后再站起来,用宽容和善良面对光明,用狠戾和决绝面对黑暗,两者兼顾才最难。” 夏翌辰闭上桃huā眼,没有言语。 暮春的夜雨,淅沥沥下起来。 昱王回京被赶出王府另寻住处的事,很快传遍京城。大家对此议论纷纷,正当此时,又传出夏翌辰亲自找到昱王夏振远,请他回府的事。 只不过,这件事的结果和夏翌辰预料的一样,夏振远根本拉不下面子,怎么可能跟夏翌辰回去。而且看着自己这个纨绔儿子,就满身心不舒服,更别提回去的事了。 这事情一传开,百姓们愈发摸不着头脑,这昱王府的人,真是一个比一个脾气大!闹的是哪一出? 阿丑闻言但笑不语:夏翌辰早就料到那个本事大脾气大的夏振远拉不下面子,这样去做秀,不过是为了挽回静宬长公主和他自己的名声。至于昱王夏振远的名声,他怕是压根没考虑在内吧? 罢了,不是所有破镜都能重圆,有时候分开反而是好事,可惜这桩政治婚姻,没有给任何人一个机会。 而此时,昱王府放出风声,要举办牡丹宴,出面人是静宬长公主和璃雪郡主。 这个消息让建业名流界炸开了锅,因为自昱王带着李氏离开建业去戍边以来,少说也有十年,静宬长公主一直深居简出,建业的各色宴饮聚会,都没有昱王府的身影,也就这几年璃雪郡主常出来代表昱王府。至于那个纨绔世子夏翌辰,可是从没去过他所说的这种“无聊”宴席。 静宬长公主复出了?这是个什么信号?她打算和李氏斗法?还是说有其他目的? 这个牡丹宴,谁都充满了好奇,想要一观究竟。 阿丑坐在璃雪居,听了夏翌雪的话直头疼。 “你们全都商量好了,就来坑我?”阿丑明显十分不满。 夏翌雪急忙摇头:“不是不是,本来是说,由我出面请动伯母,可是,可是我怎么劝她都不听。” “要静宬长公主出席,是谁的主意?”阿丑压下愤慨,只想找出罪魁祸首。 她就说嘛,怎么长公主深居简出这么多年,突然就要复出了?果然其中有猫腻!这先斩后奏,到底是谁的主意! “是太子殿下”夏翌雪十分为难“殿下说了,如果伯母不站出来,一来没有吸引力,毕竟昱王府如今名声不好,很多人会推辞不来。二来,伯母站出来也算是一种反击。可我实在,劝不动!” 原来罪魁祸首是太子呀! 不得不说,这安排很好,关键在于长公主不会答应!剃头挑子一头热,顶多大用! “长公主是什么意思?”阿丑问道。 夏翌雪叹息一声:“伯母这些年深居简出,潜心礼佛,心无旁骛,她说不想再管这些俗世的是是非非。” 竟是看破红尘的打算? “说实话,其实太后娘娘对于储位相争,有什么看法?”阿丑想到些什么,太后手中肯定还有牌,她的态度很重要。 ps:二更 147 权衡 “我只说一点,当初,皇后娘娘是太后钦点的!”夏翌雪压低声音。 阿丑瞬间明白太后的意思了,也难怪她不喜欢容清澜:“若实在不行,让太后劝劝长公主也是好的,她们母女情分,或许还听得进去。” “可是太后肯不肯劝,我心里也没底,要是触了太后霉头,又该怎么办?”夏翌雪十分为难的样子。 “按理说,你当初就不该揽下这苦差事,吃力不讨好!”阿丑不赞成地摇头。 夏翌雪愈发为难了:“我……”终究是无可辩驳。 阿丑思忖良久:“静宬长公主为人,我不知如何。然而这么多年来,昱王府虽然如履薄冰,静宬长公主一直深居简出,却始终没让人喧宾夺主——可见你伯母,是真心有几分本事的,”何况,夏翌辰就不是个简单人物,能教出这样的儿子,肯定不是昱王夏振远的功劳,“我答应你会一会静宬长公主,但是结果如何,我不敢保证。” 夏翌雪大松一口气,对阿丑感激不已:“这个人情,我夏翌雪日后无论如何一定还!” 看着夏翌雪绝美的微笑,阿丑暗自敛神:这个人情,可不是个简单差事呀! 静宬长公主一直居于昱王府内院的正院宣仪堂,这些年虽然不在外露面,但却一直打理昱王府大小事宜,只是低调罢了。 阿丑一身秋香色衣衫,打扮简素却不朴素,是最好的觐见有身份长辈的装扮。她跟在夏翌雪身后。走进宣仪堂,只见屋内布置简单却大气,颜色倒是有些古旧,看得出主人已经心如止水。 心如止水。若是做不到,又怎么熬过这许多年? “阿丑参见长公主,长公主玉体安康。”阿丑礼数周全。 静宬长公主坐在主位上,端着茶盏打量了一圈阿丑。才道:“起来吧。”语气倒是很和缓。 “伯母,这就是我和您说过的阿丑。”夏翌雪言笑晏晏。 阿丑站起来,退到一旁,面纱下清澈的双眸看向主位上的女子,不禁愣住了。 夏翌辰今年,大约十八九?那静宬长公主,就算她十五岁生孩子,不,公主一般出嫁晚。算个十七八。那她怎么说也有三十五了吧? 可是那容貌肌肤赛雪、吹弹可破。看着不过二十许人,简直美不胜收。 怪不得夏翌辰那妖孽如此妖孽,父亲算是美男子。母亲又是逃过年华光阴的大美人,这基因。让人不得不嫉妒呀! 不过嫉妒,也只是片刻而已。 随即阿丑便觉察到她平和安宁而略显成熟的气韵。都说女人心态好才能老得慢,这静宬长公主,心态该有多平静?在夫家遭遇如此变故,还能这么平和从容,当真不是简单人。 “我虽然不怎么出门,堇堂的名声我是听过的,”静宬长公主笑容温暖,“你救了皇后嫂嫂,也是大功一件。即是和翌雪谈得来,多走动也好。” 阿丑客套几句,又寒暄一阵,夏翌雪就把话题摆到明面上了。 “伯母,过些日子牡丹宴的事……”夏翌雪还未说完,就被静宬长公主打断。 “我把王府的人事调配权都给你,又把银子也给你备足了,”静宬长公主笑容依旧温和,没有一丝锋芒,说出的话却带了威严,“怎么,还不满意?” 阿丑不禁暗自感慨,不愧是夏翌辰亲妈,这笑容,这说话方式,虽然差异不小,可总归是一个路数的。今日她这遭,难难难。 夏翌雪叹息一声:“伯母,这回不一样!” 阿丑伸手碰了碰夏翌雪手臂,示意她来说,便走上前一步:“长公主殿下,阿丑知道您深居简出多年,但此时情势已有不同,这样下去始终不是解决问题的办法。” “你既知我深居简出多年,便该清楚请我出来不容易。”静宬长公主微笑。 “阿丑生性有股倔劲,喜欢知难而上,而且长公主殿下说不容易,而非不可能,那就是还有希望。”阿丑笑言。 静宬长公主轻叹一口气,笑容依旧无懈可击,让人看着,只觉比那外头的美人面更为娇美:“你是聪明孩子,不要做吃力不讨好的事。” “阿丑惭愧,也明白今日自己说得再多,恐怕都不会动摇长公主殿下分毫。可是,谋事在人成事在天,总要拼一拼。阿丑出生微贱,自有记忆以来,就是京城破庙里的乞丐。倘若不争取,不拼搏,恐怕今日还是京城破庙里的乞丐,又或许早就病死饿死,或者被碾压成肉泥,”阿丑语气平静,似乎在说不属于自己的事,她顿了顿,看了看静宬长公主淡去却没有愠怒的表情,“所以阿丑相信,凡事自己先不能放弃,就算不为自己,也要为了身边的人。” 静宬长公主目光逐渐悠远,许久才长叹一声:“这世上又有几人,是为自己活的?” 阿丑颇有些感慨:或许最初,她下嫁昱王府,可能带着少女情怀,也可能并没有投入自己的感情。可是嫁过来,谁敢说不是为了皇上太后,不是为了大乾皇权? 而后一切覆灭,她守着寂寥的昱王府,为了儿子?抑或为了维系这仅剩的权力名头?深居简出的日子,是这么好过的么? 现如今,再度站出来,又是为了什么,为了儿子?为了太子? 这世上又有几人,是为自己活的? “长公主殿下,”阿丑说出自己的想法,“为别人,其实也是为了自己。或是胁迫无奈,不为别人,就只能毁灭自己;或是情感道义,为了别人,自己才能心安。但无论如何,不要让自己有遗憾。” 静宬长公主拨着手中的护甲,沉默不语。 天边的阳光很好,轻暖中透出淡淡静谧。阿丑微微偏头,在面纱下感受了下这样的阳光,本有些忐忑的心却无端端沉静下来。 话已经说到此,静宬长公主怎么想,已经不那么重要了,自己已经没有遗憾。 她的人生一路走来,太多风浪太多意外,却没有遗憾。 “果真是自己奋斗出来的人,行事作风与别不同,”静宬长公主深深看了阿丑一眼,“偌大建业,怕是找不出第二个能像你这样说话的姑娘家了。” 阿丑急忙跪下道歉:“阿丑才疏学浅,不会说话,还请长公主殿下恕罪。”长公主这话,可大可小。大了就是乱说话,罚;小了不过是直白,饶;好了就是大智慧,赏。怎么多可能性,怎能让阿丑不紧张? 静宬长公主却和缓了语气:“坐到我身边来。翌雪,你先去安排牡丹宴的事情吧。” 夏翌雪有些怔愣:你先去安排牡丹宴的事情?那到底是答应了,还是没答应? 不过她也不敢多问,只好下去了,临走前又给阿丑使了个眼色,示意她小心。 “按你所说,你出生虽然不好,但我看你说话,可是一点没有自卑之意,”静宬长公主笑容温和,“你这般说话的风格,倒让我想起年轻时候的我……”她似乎回想着什么,轻轻摇头。 “长公主殿下……”阿丑也不知该接什么,这一句年轻时候的她,让阿丑褒也不是贬也不是。褒,褒扬自己?贬,贬低殿下?把两人绑到一条船上,可见其说话艺术。 静宬长公主也不管阿丑说了什么,径自说开去:“其实有时候,我反倒羡慕你这种出身,虽然辛苦许多,可少了许多束缚许多责任。当然,你们也有你们的难处。世间哪有十全十美的事,有得必有失。可是得与失的衡量标准,却在每个人自己的心中。”这话说得十分语重心长。 “长公主殿下说的是,”阿丑十分赞同,“只有自己,才知道自己要什么。” “那你不知道我要什么,又来劝我做什么?”静宬长公主笑问。 阿丑有些语塞,但也明白,再多说,就真的过头了:“多谢长公主殿下教诲,阿丑明白了。做什么事,做与不做,还是要殿下自己考虑。阿丑,就此告辞,殿下胸襟广博、妙语连珠,阿丑佩服之至。”她这番话说得心悦诚服。静宬长公主,就算抛开年龄和身份,也不是个简单的人物。 静宬长公主也不多说,笑着让阿丑告辞而去。 阳光,飘渺平和。 璃雪居,夏翌雪正来回走动,就看到阿丑走进来,急忙上前问:“事情到底怎么样了?” 阿丑微微张口,顿了一下:“不好说,总之我算是该劝的也劝了,长公主是明白人,用不着说得太透。就看长公主自己,到底什么打算了。不过……” 夏翌雪听到没谱,又添了几分忐忑,再听到不过,更是焦急:“不过什么?” “不过长公主如果愿意出力,我相信,这局面一定会打开的。”阿丑颇为坚定地点头。 她隐藏了这么多年的实力,要是真用出来,不可小觑。当初皇上太后让她下嫁昱王府,恐怕不是没有道理的,只可惜,昱王没和这个才貌双全的公主看对眼。 就看她到底怎么权衡了。 ps: 一更RP 148 乞丐 当日晚间,夏翌辰似乎又花了不少时间劝静宬长公主。 牡丹宴的事,静宬长公主终究是点头了。 若说是劝的功劳,不如说是静宬长公主自己有了决断。她那样有主意的人,岂是轻易就能任人摆布? 阿丑听到消息时,略松了一口气,暗自思量,她到底是为了夏翌辰,还是为了别的什么? 不过为了什么都不重要了,只要目标一致就是好的。利益一致这种事,那是志同道合,谁能强求? 而此时,她见到了久未谋面的墨玄。 建业的城池规制十分宏大,北城,也就是占了建业三分之二的地方,是京畿防卫营。西面是皇宫,达官贵人也大多居于此。西南面秦淮河畔最为繁华,商业大多分布于此,开怀茶楼便坐落在此处。 墨玄依旧是一袭黑衣,样式简单,却因他平淡如水的气质,叫人看出几分迷蒙。 “墨公子好久不见。”真的好久,也不知什么棘手的事缠住了他。 “好久不见,姑娘已经在建业安家了。”墨玄黑沉的眼眸,没有情绪波澜,仿佛平静安宁的古井,悠然静谧。 “世事难料,”阿丑摇摇头,轻描淡写带过,“人生无常,不过故人能重逢就好。” 墨玄颔首:“这话在理。听闻姑娘和永和堂如今剑拔弩张,势不两立?” 阿丑摇摇头:“大约没几个行业像药业这般了,那不是两家的对抗,而是储君之争。”她直言其中利害。 “所以,你才更加要小心。”墨玄淡淡嘱咐。 就是这样淡淡的,一只淡淡的。 君子之交,淡如水。 没有褒贬,也没有赞同与否,只是,小心。 正是一天最热闹的时候,回堇堂的路人来人往,令阿丑仿佛瞧见当日刚穿越来在建业的情形,也是这般人来人往。 “臭乞丐,没长眼睛是吧!给我狠狠打!”一个小厮怒眉横生,撸着袖子下令。 阿丑听到身后传来声音,微微蹙了眉转身。她也曾是乞丐,她知道建业乞丐的生存状况有多凄惨,只是她除了对太子慕天弘说出中兴第二策,改变户籍制度,也没有别的法子解救他们。秦爷,不是她能对付的。 不过现下的事,她到可以略管一管。 回身走到停在街心的马车前:“停手!” 打手们纷纷停了。 小厮瞥了眼阿丑,大越是没发现打扮多华丽,也没太放在眼里:“什么人啊,啊?多管闲事,走开走开!” “不知这乞丐,怎么惹到这位贵人了?”阿丑陪笑道。马车内的人一直不曾露面,所以她也不敢随意称呼。 钱之琦有些疑惑地掀起车帘,看到了那招牌性的米色面纱:“原来是阿丑姑娘。”语气含了一丝傲慢。 不过是个做生意的女人,有什么可顾忌的? 阿丑讶然:她知道钱之琦也来参加了春闱,中了二甲第三名,后来靠着钱展业的人脉,进了翰林院。只是没想到,在这里遇见了他。 “原来是钱公子,真是许久不见。”阿丑客套寒暄着行礼。 钱之琦摇摇头:“我竟不知道,姑娘善心这么大,收留我那不成器的哥哥也就罢了,连乞丐,都要管。”说着露出鄙夷的神色,很是看不起人。 阿丑自然没有理会他提到的钱之璋的事,这件事说多错多,最好不说:“钱公子大约不知道,阿丑最初,也只是个建业城的乞丐。所以,如今怎好袖手旁观?” 话音刚落,地上蜷缩的人突然张开双肘,难以置信地盯着阿丑:“你是,阿丑,你是阿丑!” 阿丑这才望过去,惊讶非常:“大头!你……”她不知该说什么。 大头,是秦爷的手下不错,但是当初打她板子,却和二鬼一起偷偷手下留情了。可是当初听说,他们两个最擅长坑蒙拐骗,会不会真做了什么违背道义的事,正好撞上钱之琦了? 她有些不确定和为难了。 钱之琦见状,不由失笑:“看来阿丑姑娘果真没说谎,在建业城随便抓个乞丐,都是姑娘的旧识,啧啧!” 阿丑不由得恼怒,但她知道不能和钱之琦撕破脸,毕竟还有钱展业的面子在,于是强压下怒气,尽量语调平和:“我是出身乞丐,我从来不羞于否认。俗话说三十年河东三十年河西,乞丐不一定一辈子当乞丐,富贵也不一定一辈子都富贵。人在过得好的时候多积点德,兴许用处很大。” 这番话没有讽刺语气,就是一个人生无常的论述,却把钱之琦说得脸色一阵红一阵白。 半晌,他放下帘子:“我们走!” 也不知他忌惮的是阿丑这番话,还是阿丑身后的势力。 好在,他投鼠忌器了。 阿丑看着不远处躺着的大头,微微叹息,却没有走过去:“你还好吗?” 大头下巴隐没下去,只露出脏兮兮的额头:“我今日只是不小心冲撞了他们马车。” “我知道,否则你以为自己这么容易被饶过?”阿丑语气淡然。 “你怕秦爷报复你?”大头问。 “怎么会不怕,只是现在他没有报复我的理由,”阿丑放下一瓶治疗外伤的药,“我能做的不多,你好自为之。多谢那日雨中关帝庙,你和二鬼手下留情。” 哎,人和天斗,也比和现实斗容易呀! 堇堂,阿丑一边盘点库房一边问钱之璋:“你弟弟没有来为难你吧?” 钱之璋摇头:“我已经出了钱家,对他没有威胁,他也不会贸然来找我。老板这样问,难道是得了什么风声,还是他去找您麻烦了?”他不禁担忧起来。 阿丑看一眼逐渐历练出来的钱之璋:“没有,他无端端也不会找我麻烦。只是他如今住在京城,我担心他会利用这个便利做什么。也罢,是我想多了。” “老板会这样想也不无道理,不过还是身体要紧,别为此操心过多,那才是中了他们的计。”钱之璋劝道。 阿丑不由一笑:“你倒是会劝起人来了。” 牡丹宴的日子,在春日最后的阳光中,一天天近了。 阿丑站在昱王府门前,看着熙熙攘攘的车水马龙,不由思索起来。 这么多人来,万一对手趁机闹事什么的,那就是毁灭性灾难。 “秋妹,你先回去,别跟着我了。”阿丑转头嘱咐。 田秋妹十分不解:“那怎么行,没人照顾姑娘……” “你放心,我今日,兴许有别的事,你在我放不开手脚,还要分神。你先回去吧。”阿丑十分坚定。 田秋妹只好听令而去——主子的话,哪有违抗的道理? 阿丑走进昱王府,先去寰宇居找夏翌辰。 今日纨绔夏翌辰不会出面,昱王夏振远又不会来趟这浑水,故而来的都是女客,也不需要夏翌辰接待。 故而此刻,他正乐得自在,在院子里铺开笔墨练字。 阿丑走近,也没打扰他,侧头瞧了瞧——这真的真的,是在写字吗? “我说,没见你诗文上如何有造诣,写这种艳词,还真不赖呀,啧啧!”阿丑咋舌摇头。 夏翌辰握笔散漫道:“看得多了,自然就会了。”不见丝毫羞愧之意。 “你倒是真不怕我看。”阿丑低低说。 在古人眼里,就算是己为人妇,看到这种东西,都是不应该的了,何况她还是未出阁的姑娘。 虽然嘛,这事在她看来根本不算什么,就是几首艳词,春宫都还没出来,有什么可忌讳的? 但是夏翌辰可是古人呀! “出入青楼你都不忌讳,还忌讳这个?”夏翌辰说得有些没心没肺。 阿丑面纱下白眼一翻:“你真心娶不到世子妃了。”这家伙,除了欠揍没良心,荒唐喝花酒,真是没有半点道德可言。 她不禁开始怀疑自己的洞察力——这真的是,静宬长公主,教出来的? 不多时,夏翌辰书写完毕,墨迹干了之后交给一个模样不像小厮的下人:“知道怎么做了?” “昭贵妃面圣的时候掉出来。”那人回答。 夏翌辰只淡淡“嗯”了一声,那人就风一样消失了。 阿丑了然于心:“你们费这么大周章搞一出牡丹宴,醉翁之意不在酒,是为了这个?” “不止。”夏翌辰找了个地方坐下,双手环胸,桃花眼笑意悠悠。 阿丑静默半晌,突然笑了:“倒像是你风格。” “什么风格?”夏翌辰挑眉。 “艳词,”阿丑失笑,“除了你,谁会这么不正经?不过倒是,十分有趣。” “我生平最喜欢有趣的事,”夏翌辰勾起唇角,“你似乎不应该出现在这里。” “的确不应该,我是来一探究竟,你们到底有什么部署,现在得到些眉目,也可以走了。不过,我们会部署,对手也会部署。”阿丑提醒。 夏翌辰颔首:“这我知道。” “那就拭目以待了。”阿丑说完迈步离去。 有所准备就好,我们不能预料到敌人走哪步棋,但有所防备,才能应对自如。 而“不止”,看他是不想说了。也好,留点惊喜,等下一并开心了才好。 如此想着,她隐隐有了点期待。 149 幺女 夏翌雪也不是初出茅庐的黄毛丫头,应付这些名流交际还算得心应手,再加上久未出山的静宬长公主,那更是如鱼得水。 而更多的人,则是感慨静宬长公主那似乎格外受上天眷顾,逃过岁月光阴的容颜。有不少宾客,特别是稍年轻的甚至第一次见静宬长公主,却纷纷为她的美惊叹,感染,然后震撼。 怪不得夏翌辰那纨绔虽然顽劣,却有着唯一的优点——容颜。敢情静宬长公主是个大美人呀! 这昱王,算不算瞎了眼呢? 阿丑看了看不远处的热闹场面,不禁摇头转身。这样的热闹,从来不是她喜欢的。但是命妇之间的交际,向来如此,还得记着各种盘根错节的姻亲,记着谁家送了多少礼,日后也要参详着那个数……更别提内宅那些几房十几房的勾心斗角。 她不是无能,而是不喜。 想到这,她又暗自庆幸并没有嫁给丁举文,否则还不是一辈子都逃不开这样到处看脸色赔笑的无趣日子? 她面纱下微微勾起唇角。 “我说那边热热闹闹的,怎么不见你,原来躲在这逍遥自在呢!”龙钰公主飒爽的声音和稳健的脚步逐渐靠近。 阿丑转身莞尔,看着一身月白袍子,只用一根鎏金边腰带束着纤腰的龙钰公主。这般打扮,是很需要穿衣者气质的。龙钰公主英姿飒爽,豪气中隐隐透着不可违逆的霸气,却又不鲁莽造作,令这身装扮看上去高贵而自然。 “公主殿下怎么也来这逍遥自在呢?”阿丑有些开玩笑的口吻顶回去。 她是知道龙钰公主性子的,若不来往。那就是真不来往。身为公主,还是有战功的公主,她没必要看人脸色,得罪谁,只要不是皇上皇后太后,她都不用当回事。但若来往,她必然真心待你为友。 龙钰公主摇摇头。一头披散的乌黑亮丽的秀发只松松绑了再垂下,随着她甩头的动作浮起优美的弧度:“原先唱这出戏,我是赞成的;不过这样唱,也只有我表弟那个浮夸世子能做的出来。” 显然她不赞同。 阿丑思量了片刻:艳词这样的方式,的确让人啼笑皆非,也不知夏翌辰怎么安排的。但她不介意用什么手段,只要不伤害无辜的人。 “不管红脸白脸,唱得好就是得脸,”阿丑稍能理解龙钰公主与生俱来的优越感。不过人还是要审时度势,“且看精彩程度如何吧,唱完了,再来评判也不迟。”她语气十分宽容温厚,一点也不像在谈论阴谋诡计。 龙钰公主挑眉:“那就姑且先看着吧!” 说了会儿话,突然有龙钰公主的侍女来报:“殿下。范秋玲来了。” 阿丑仔细打量了一会儿她的侍女,只见一个个看似寻常,但观其步伐。倒像是练家子。 龙钰公主敛了神色,一手扶额似乎十分头疼:“下去吧,我这就去看看。” “范秋玲是什么人,怎么公主一听到她的名字,不是如临大敌的紧张,却是比如临大敌还难办的纠结?”阿丑没有掩饰自己的疑窦。 已经在一条船上,龙钰公主自然不会隐瞒:“她是吏部尚书的,许是的缘故,父母极为宠溺,倒养成了骄纵的性格。仗着自己父亲是朝中文臣最有资历的。在吏部这些年积攒了不少人脉,便有些拿大。她自认为是江南书香名门,最瞧不起勋爵簪缨之家的人。可我冷眼瞧着。范家那几个女儿都还不错,就这个幺女,连簪缨之家的女子都不如,偏生还挺直腰杆看不起人。” 阿丑了然,往小了说是世家女子互相的斗争,也算得上是一种拼爹,可说白了不过是文武之争,否则范尚书怎么也不管教管教? “这世上,往往最轻狂的,是最没本事的。”阿丑淡淡评价。 龙钰公主站起身,携了阿丑往花厅走:“没本事还狂了这么久,我是头一回见着。不过这范秋玲倒是个表里不一的,长辈面前规规矩矩。可惜范尚书对于储君之争一直持中不言,太子需要他的支持。” “他持中不言,也是谨慎的表现,我们也要拿出让他表态的资本才行。”阿丑一直相信,想要领导一群人,就要先有打败那群人的能力。 昱王府花厅,还坐着喝茶的人已经不多了。静宬长公主见了建安长公主,很是高兴,两人是多年的老姐妹了,说了好一会儿子话,便带着一群贵妇去看魏紫[1]。 花厅里剩下的人,就由夏翌雪作陪。 未出阁的姑娘家,不过谈论些琴棋书画、女红针线;出阁的夫人则热衷于打探消息、交好别家。 龙钰公主进来的时候,一众女子都站起身行礼。 龙钰公主也没有摆架子,让他们免了礼,就同夏翌雪说话:“方才我听闻范秋玲到了,怎么不见她?” “一来就随她母亲陪着长公主赏花去了,”夏翌雪向门外一努嘴,“今日请了皇后,也请了昭贵妃,还是伯母亲自下的帖子,怎么现如今一个也不见来,来与不来,宫里给个消息也好呀!”她有些焦心,却并没有慌乱。 阿丑很赞赏夏翌雪的气度胸襟,不禁安慰道:“许是两边都得了消息,都在观望对方什么时候走,对方走,他们才走。没太监出来传话拒绝,就是好事。” 夏翌雪点点头:“但愿如此。” “好了,在这闷等着也无用,不如拉了剩下的人,一同园子里逛去,”阿丑提议,“现如今阳光正好,过一阵子就晒了!” 夏翌雪觉得甚好,便请了众人一道去看园子里赏花。 阿丑一直蒙着面纱,走在龙钰公主身边,也没让人刻意介绍她。不知道的还以为,那是龙钰公主身边得脸的。 不过阿丑浑不在意,要是一一介绍了,她又要去和那些女子家长里短,她才不干呢!这样反倒自由许多。 走到院子深处,只听见有细细的说话声。 “昱王府养出来这些花,又不是昱王府真正懂花。那个不成器的世子花钱如流水,花几个银子就搞定的事,也值得满京城炫耀?”范秋玲语气充满鄙夷,阴霾凶狠。 夏翌雪听了这样一番话,早拉不下脸来。 这声音,自己再熟悉不过,不是范秋玲又是谁? 而这样瞧不起人的话,除了她谁敢说? 其余人皆是面面相觑,一时不知该如何应对。 阿丑则如醍醐灌顶——这不是当初在堇堂和夏翌雪争执的那个女子吗? 范秋玲和范夫人走出花丛,见到众人,不由愣一下。不过范秋玲似乎并无半分畏惧,笑容在唇角绽开,比那牡丹花还要娇艳几分:“我还以为,大家都在花厅坐着呢,不想龙钰公主也在此,给公主殿下请安了。” 再怎么飞扬跋扈,也不可能越过龙钰公主,否则,范秋玲的脑袋早就搬家了。基本礼数,那是不能让人挑出毛病的,这是原则。 范夫人也来给龙钰公主行礼。 龙钰公主抬手免礼,神色始终淡淡的,倒也没有提及方才范秋玲很显然瞧不起人的话。这种话,最多安个不守礼节的罪名,别人家的女儿,鞭长莫及,范尚书夫妇又宠溺范秋玲。就算告到皇上跟前,也是回去抄几百遍了事,到时候真抄假抄,谁又能知道? 这种小过失,处理起来不痛不痒,没谁愿意为此劳师动众。这也是范秋玲一直“逍遥法外”的原因。 不得不说,她很聪明,很懂得把握度的问题。 没这份心性,怎么可能哄得两位老人家开心? 只是她似乎一点也不在意名声问题,看上去也是及笄的年纪了,正是定亲的时候。看这架势,她飞扬跋扈的名头满京城都心照不宣,她就不怕嫁不出去?还是说,这个拼爹的白富美只要靠着范尚书,就能谋个好夫婿? 阿丑有些疑惑了。 但显然如今不是弄明白的时候。 夏翌雪在一切礼节问题结束之后,继续往前走,边走边和各位诰命、千金说话,很是得体,完全没有把范秋玲放在眼里。好像她就是跳梁的小丑,一点也不上心。 范秋玲才懒得理会夏翌雪的态度,这里指摘几句,那里批评几句,好像整个昱王府,哪里都是错的一样,偏生又只是批评,叫人不能发作。 阿丑在心中暗暗叹息:难怪夏翌雪不理她,这家伙,不是省油的灯,和她较真,能把你气死! 绕着园子转了一圈,正巧碰见静宬长公主一行人,索性就在附近水边的露台上排开宴席。 建安长公主这些年一直很活跃,如今正碰上两家说亲,她就来了兴致要做媒。有个长公主做媒那是天大的恩赐,哪有不答应的道理? 这边正欢喜着,就有宫里的太监来宣,皇后和昭贵妃来了。 阿丑面纱下挑眉:一起来的?真是应了她那句猜测了,虽然都会给静宬长公主面子,毕竟人家深居简出这么多年,头一回出来。可是,谁也不愿输了气势。 ps: 一更RO 150 贵妃 皇后娘娘,阿丑是见过的。 那段时日在宫里给她“治病”,打量过不少回,虽然没怎么说过话。 昭贵妃,却是久闻其名、不见其人,如今才识得庐山真面目。 皇后容貌端庄却谈不上美艳,可以说太子慕天弘和龙钰公主都继承了那种端仪雍容的大气。 而昭贵妃,可谓风采卓著。 你无法描绘她有多么美丽,甚至有些怀疑,用“美”这个字形容她是否恰当。但是,她站在那里,就仿佛所有的光芒都汇集到她身上,灿烂耀眼得让人有些睁不开眼睛,却又在这种朦胧中,令她的风貌音容,相得益彰。 难怪皇上宠爱昭贵妃。 阿丑在心中盘算了一阵:照这样看来,昭贵妃一日不倒,太子慕天弘就一日无法稳坐东宫。不,也不对,这个昭贵妃,看样子就算倒了,也还会东山再起,除非,斩草除根。 不过没了一个昭贵妃,还有一个四王爷慕天卓和他身后的势力…… 她有些为自己的想法心惊——真的要杀那么多人吗? 可是,似乎没有更好的办法。 如今朝廷的局面,无论是四王爷上位,还是太子掌握了大局,另外一方都只有死路一条。 为着棘手的局势,她有些叹息,但明白理清楚不是靠今日牡丹宴,也就回过神不再去想,只注意牡丹宴上的动静—— 她真的好奇,夏翌辰到底想做什么。 静宬长公主在花厅接驾,然后再把两位娘娘迎到水边排开的宴席上。 皇后娘娘握住静宬长公主的手,有些哽咽,最终还是忍住了眼眶里打转的泪水。她与静宬长公主同岁。这些年发生的事,她一一看在眼里。当初静宬长公主选择深居简出,她第一个不赞同。后宅和后宫,都是一样的,只是后宫更为盘根错节。若一个妃嫔乃至皇后,自己都放弃自己,那只能等着老死宫中。甚至成为他人的垫脚石牺牲掉。 所幸的是,昱王府这一代唯一的儿子,在静宬长公主这里。 昱王府人丁一直稀薄,一方面因为昱王府的男人常常披挂上阵,战场上的生死,哪由得自己?另一方面,历代昱王的妾室都不多。按规制,是可以有一位正妃两位侧妃,侍妾没有定数。可历史上。昱王府也就出了一位侧妃,再就是夏振远这位李氏。 大约是战场上拼杀的职责太重,无暇顾及女色? 不得而知。 如今昱王府的旁支,除了夏翌雪之外,都在五服之外,所以只要夏翌辰不犯大错。就算无所作为,念在祖宗功勋上,袭爵是完全没有问题的。 昱王夏振远就算想拦着。也拦不住——你倒是拦呀,不传给夏翌辰传给谁,你想昱王府绝后吗? 可见生儿子的重要性,就算静宬长公主那样不得宠,可是她有唯一的儿子。这才是她这么多年来,在昱王府面临如此纠结形势还能不动如山的根本原因。 不过十几年前的事情,皇后压根不相信是静宬长公主做的。当年她那样心性的一个女子,怎么可能会做出这种事?因而皇后也为她惋惜,好在如今她终于想通了,站出来了! 这对太子来说。也多了一个支持。 皇后眨干眼中的泪光,露出欣喜的笑容:“大妹妹,上次相见似乎还是七年前的正月。如今。也常往宫里走动,太后很是想念你。” 静宬长公主一一应下:“承蒙皇后嫂嫂挂怀,日后若无事,我自当常进宫和母后还有皇后嫂嫂做个伴。”她的笑容恬淡温暖,令人宽心。 昭贵妃仿佛没心思搅和昱王府的浑水,倒是客客气气的,不热络也不冷淡:“静宬长公主许久不见,容颜依旧,叫人好生羡慕呢!” 这话说到了在座不少人的心坎上。要说这男人对女人,其实大多数还是看中美貌的。昭贵妃这一句羡慕,与其说是一句赞美,不如说听着像讨教秘方诀窍。 静宬长公主微微一笑,不自满,也不扭捏:“昭贵妃过誉,大约是在家闲居,不理世俗,乐得清闲,便也没什么烦恼。” 皇后赞同地点头:“本宫觉得甚是,有时候悠闲自在什么也不想,有没有变得年轻貌美本宫拿不准,但整个人精神多舒畅多了!” 于是这些贵妇们开始谈论保养问题。 宴后回到花厅,夏翌雪刚支使了人抬了一盆“青龙卧墨池”的牡丹放到花厅正中,给众人赏玩。 “方才屋子里点了香,刚刚才熄的,花香都不明显了,”静宬长公主颇为歉意地说了几句,“还请大家先赏着。” 昭贵妃吸了吸鼻子,咦了一声:“这香的味道很特别,是什么香?” 皇后偏头看了眼昭贵妃,也不以为意。 昭贵妃素来爱香,她的宫中一年四季焚香不断,就连炎炎夏日也不例外。按理说,宫中该是最忌讳香料的,至少宫妃们不敢多用,否则一个不当心掺了麝香什么的,十分危险。 不过昭贵妃没有忌讳。 她身后有徐家有太医院徐院判,被麝香毒害的可能性为零。 昭贵妃在心中冷哼一声:她好歹也是书香世家出来的,那种暴发户一样的小妃嫔,怎么能和她相提并论。 况且,香料也是一门学问。 静宬长公主笑道:“昭贵妃鼻子好灵,这是我平日惯用的香,也没什么名字,因幼时顽皮,偶尔试出来的,觉着不错,便一直用着。” “想不到静宬长公主还有这样的才思,佩服之至!”昭贵妃是真心有几分佩服,大约是因为惺惺相惜,偶然遇到了志同道合懂香的人。 建安长公主在一旁帮腔:“大姐姐聪慧得很,又肯下功夫。” “我年轻的时候一点也不勤快,所以只有这香料上因为孩子心性贪玩,小有所成罢了。”静宬长公主谦虚起来,依旧保持温暖淡雅的笑容,看得阿丑直呼有其母必有其子! 不过,静宬长公主这笑容,倒令她觉得自然亲切许多,不像夏翌辰那个如此迷蒙。 果然演技还是有差别的,师傅带徒弟,徒弟还没毕业。 众人又是赞美几句。 “昭贵妃若喜欢这香,我把方子写了送你罢。那些文人墨客以诗会友,咱们闺阁中人,以香会友也是桩风雅。”静宬长公主大方道。 见她如此大方,昭贵妃也不好再推辞,那风采容貌在笑容下越发卓著:“多谢静宬长公主。” 静宬长公主吩咐了下人备笔墨,走到一旁亲自写了方子,又叮嘱了昭贵妃一些注意事项,便把墨迹已干的方子交给昭贵妃。 昭贵妃粗略看几眼,很是满意,但也没有过分喜形于色。将方子收在身上,又说了几句答谢的话,还赠了一匹蜀绣以表谢意。 静宬长公主应对自如,一时间气氛其乐融融。 不多时,皇后和昭贵妃便不约而同地说该回宫了。 一群人在昱王府门口相送。 阿丑看着离去的仪仗,有些摸不着头脑,这戏,就完了?难道最核心的地方,就是静宬长公主写的那张方子?除此之外,她还真找不到一丝破绽。 不过劝动了静宬长公主出手,夏翌辰,你和你母亲还真是团结一致对外呀!亦或许,静宬长公主并不知情,完全被她的好儿子戏耍了? 阿丑摇头,不解地走回花厅。 欲知真相,就看后边会发生什么了。 谁知还没到花厅,那个范秋玲别说坐,似乎连站也站不住了。 众人只听“呯砰”一声清脆的响声——一个花盆碎了。 到底是静宬长公主更老成持重,立刻差人去看有没伤着人,一边又派人将其余人送回花厅,自己则去一看究竟。 阿丑好奇,也跟了上去。 “这花是怎么摆的呀!”女子的哭声细细传来。 昭贵妃粗略看几眼,很是满意,但也没有过分喜形于色。将方子收在身上,又说了几句答谢的话,还赠了一匹蜀绣以表谢意。 静宬长公主应对自如,一时间气氛其乐融融。 不多时,皇后和昭贵妃便不约而同地说该回宫了。 一群人在昱王府门口相送。 阿丑看着离去的仪仗,有些摸不着头脑,这戏,就完了?难道最核心的地方,就是静宬长公主写的那张方子?除此之外,她还真找不到一丝破绽。 不过劝动了静宬长公主出手,夏翌辰,你和你母亲还真是团结一致对外呀!亦或许,静宬长公主并不知情,完全被她的好儿子戏耍了? 阿丑摇头,不解地走回花厅。 欲知真相,就看后边会发生什么了。 谁知还没到花厅,那个范秋玲别说坐,似乎连站也站不住了。 众人只听“呯砰”一声清脆的响声——一个花盆碎了。 到底是静宬长公主更老成持重,立刻差人去看有没伤着人,一边又派人将其余人送回花厅,自己则去一看究竟。 阿丑好奇,也跟了上去。 “这花是怎么摆的呀!”女子的哭声细细传来。 静宬长公主吩咐了下人备笔墨,走到一旁亲自写了方子。 ps: 二更,要修改一下,大家还是明天早上再看吧~RL 151 闹事 这两人都明白,对方是死对头,甚至不惜一切代价想置对方于死地。 早就撕破脸的人,还虚伪地维系表面的友好关系? 真心没必要。 所以说话也不必客气,只要不坏了大礼,怎样都是可以的。 “阿丑姑娘好久不见,如今攀上了昱王府的高枝,”容清澜顿了一下,似笑非笑,“愈发有能耐了呀!” “我倒是不清楚,四王妃怎么突然就成了四王妃,连喜酒也没赶上一杯。阿丑虽然出身乡野不懂事,却也清楚,这婚事,特别是有身份地位的人,那是怠慢不得的,这么着急,倒让我有些浮想联翩。”这话阿丑憋在心里很久了,只是一直没机会说出来,如今终于一吐为快,她不禁更加好奇了。 从议亲到成亲,还是堂堂皇子,三个月不到的确有些着急了。 昭贵妃是怎么想的,还是说当中发生了什么事? 譬如,皇上乃至皇后要给四王爷慕天卓定一门婆家没有权势的亲,昭贵妃急了? 阿丑面纱下浮起笑容:看来这件事,自己之前一直疏忽了,去查查看,说不定会相当有趣。 容清澜这厢听了阿丑的话,又怎么可能善罢甘休:“四王爷的婚事,是皇上做主,我有什么可说的?但是阿丑姑娘拒了别人求亲,拒出了仇,别说我,怕是整个建业都闻所未闻!我是该赞一声阿丑姑娘勇气可嘉,还是劝一句阿丑姑娘温良恭顺呢?” 阿丑知道她说的是丁举文。 下个月,丁举文就成亲了,对方是礼部侍郎家朱家的女儿,听闻是个很规矩的千金。于书画上颇有见地,家中也是世代为官。 礼部侍郎,容清澜的父亲是礼部尚书,不就是他顶头上司吗? 这倒是其次的,最要紧的是,这位朱家小姐是个对丁举文仕途真正有帮助的,出身。才学,能力。 “四王妃过誉,勇气可嘉不敢当,只是被逼无奈而已。试想当初被四王妃挟持,还被四王妃扔在贼寇老窝不管不顾,要是胆子小一点,如今也就不能站在这和四王妃说话了。要给我选,我定是不愿意惹上那么多麻烦的,可惜我没得选。”阿丑也不管范秋玲在场。直言不讳。 容清澜你敢做,还怕我说嘛?而且范秋玲又不笨,听了这消息也不会随便乱来。这件事传出去,也不会对她自己造成什么负面影响,除了名声上不好听之外。 名声,对她来说就是一个无足轻重的东西。 又不是做官。要哪门子德行好? 她也用不着嫁人,像普通内宅夫人一般曲意奉小、谨言慎行。 “德行”于她如浮云,她只要达到目的就好。 只是那容清澜。似乎与阿丑达成了什么默契似的,似乎也不怕范秋玲知道:“自己技不如人,就别怪人扔下你。”她说的理所当然,完全不认为自己做错了什么。 阿丑暗暗有些心惊:这般心狠手辣,可不好对付。但却也没有恐惧。 只是两人不忌讳范秋玲,倒像是把她当成透明了,略显怠慢。 一时间气氛诡异。 夏翌雪领了几个婆子,先把范秋玲领下去看有没有伤着了,接着又指挥一群婆子拾掇残迹。 这样一来,也缓解了方才剑拔弩张的气氛。 夏翌雪温和地笑:“四王妃。多谢方才照顾范姑娘,否则有什么三长两短,那就是昱王府的过失了。这太阳地里晒得慌。先去树荫下坐坐?” 伸手不打笑脸人,容清澜也不好直接驳了夏翌雪的邀请,一双美眸在阿丑的面纱上转了一圈,没有说话,意思已经很明显了。 阿丑没有出声,在心中一阵冷笑,径自离去。 用得着防我防成这样么? 不过没想到,容清澜愿意搭理夏翌雪,大约是太后的缘故吧。 可她又有些担心容清澜会不会包藏祸心,她忌惮容清澜的武功。 阿丑停下脚步,又仔细想了想,敢在昱王府动手,容清澜应该没这么大胆子,何况夏翌辰也不是吃素的,谁能在他的地盘撒野? 这些年自从昱王夏振远离开昱王府,也不知从什么时候开始,整个昱王府似乎都对静宬长公主和夏翌辰言听计从。就连昱王府留下的亲兵,也变成了夏翌辰自己的人。 这般细细想来,倒像是静宬长公主带着儿子逼夏振远净身出户了,想想不觉有些可笑。 也可见,这对母子,不简单。 那么,从前只有夏翌辰,如今静宬长公主虽然没有表明态度,但肯定是不会支持慕天卓的。有这对母子在身后,太子慕天弘的路,是否会容易许多? 刚走到垂花门,就看见夏翌辰斜蹿出来。 阿丑捂住心口,却也没太过慌乱,嘴上却还是不留情面地苛责:“你怎么突然在这,冒冒失失的。我可是等了许久的戏,却发现不过如此,你要怎么交代?” 夏翌辰靠在门框上,神色依旧散漫,桃花眼却比平日多了些许明亮:“带你去看戏。” 阿丑环顾四下无人,才接了话:“你到底在算计什么,我怎么觉得你想布个很大的局,这才只是开头?” “你怕了?”他微微低头,很想看进记忆中那双清澈无比的双眸,看看她如今的神色,却只有朦胧的面纱。 阿丑嗤笑:“我有什么可怕的,但我讨厌自己什么都不知道。” 夏翌辰愣了一下:讨厌自己什么都不知道? 他直言:“你缺乏安全感。” 阿丑语塞,语塞完又有些恼怒:要不要这么直白! 夏翌辰也意识到自己这句话,似乎有那么一些不妥。不过他从来都不是理会世俗的人,又怎会为这样一句话在意? 故而阿丑也就顺势说下去,这样或许还能谋多点福利,反正这家伙不能用常理衡量:“你既然知道我缺乏安全感,那你是想继续瞒着我触了我逆鳞还是如何?”她这话没有威胁,语气像极了平日的夏翌辰,满不在乎。 夏翌辰看了她一眼,唇角笑容逸散开来,下一瞬一把将她拉起来,飞到一处瓦檐上。 阿丑不是第一次被人用轻功带起,在寿阳八公山的山贼营寨,就被容清澜折腾够了。相比之下,夏翌辰还是很顾忌她感受的,没弄疼她,也没吓着她。 而站到高处的阿丑这才窥见昱王府空中守卫的冰山一角。目之所及,有两个阴影,其余的她也看不到。但是往底下看,却是夏翌雪和容清澜坐在亭子里正说体己话,丫鬟不时递上些水果点心,但都静默无声,只有夏翌雪和容清澜在说话。 “听说四王爷去了福建?”夏翌雪引出话题。 端着茶盏的容清澜颔首:“嗯,王爷去的急,也不知什么时候能回来。” “我听到些风声,说是那边有好几府的人都起来闹事,这是怎么说?”夏翌雪睁大眼眸,一副茫然不解的模样,似乎是寻常京城长大的千金,全然不懂民间的事情。 “郡主听谁说的?”容清澜笑意盈盈。 夏翌雪叹息一声:“还不是龙钰公主。” 英姿飒爽的龙钰公主喜欢掺和朝事,那是勋贵之家众所周知的秘密。不过大乾自开国以来,不乏掺和朝事的公主,因为管的也不宽,而且确实起到了一些积极作用,历来皇上都不过问,对这样的事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毕竟,也不是哪个公主都有本事插一脚的。 所以容清澜毫不怀疑:“那具体的,怕是问龙钰公主比问我还要好些。” 阿丑听了这对话,不禁思索起来:福建出事了?可是为什么她一点风声也没有听闻? 而且,四王爷慕天卓已经启程了,这说明什么? 听夏翌雪的口气,福建是有几个城的人闹事了。 闹事这样的状况,一个处理不好,就会变成造反。所以朝廷封锁消息,免得动摇民心?可是秘密派了四王爷去处置这件事……皇上,果真够偏心! 虽说此时有风险,但富贵从来险中求。而且,不给太子历练的机会,就算日后太子真的顺利坐上那个位置,到时候没有能力处理国事,吃亏的终究是大乾,动摇的是祖宗基业,除非——皇上压根就不想太子坐上那个位子? 圣意难测,何况就算测准了又有什么用,还不如做好了自己。 如此想着,阿丑又侧耳听下边的对话。 到了牡丹宴快结束时,夏翌雪和容清澜才相携离开。 不多时,阿丑已经站在夏翌辰的院子里。 她拍了拍身上的尘,若有所思:“那个容清澜也太能装会演了,明明她是慕天卓的高参兼武卫,偏生摆出一副贤良淑德的模样,一口咬定自己不知道。” 夏翌辰拨了拨树上的叶子:“没关系,我们已经知道端倪在哪里了!” “你是说,福建那几个府,闹事的人里面有四王爷的人?”阿丑通过方才的对话,揣测到了什么。虽然容清澜态度和缓,但口风很紧,半个多余的字都没有透露。 可是一处细节,不知道容清澜自己注意到了没有。 ps: 一更RL 152 筹谋 四王爷的行程日期,似乎有些过长了。 本来用绕路的解释也并非不可,从东边绕过去,要比直接南下路好走,只是绕路而已。 可大敌当前,事态紧急,谁不是挑时间最短的路走? 这么说,慕天卓故意空出了几天。这空出的几天,目的是什么?若不是为了清理门户,就是为了等待时机。 但是闹事,等下去就是造反了,一般情况下绝不会等;另外,有了谯郡大旱晚了太子一步这个血的教训,慕天卓还敢等? 所以很大可能是先把那些肇事的和自己撇干净。 夏翌辰赞赏地看了阿丑一眼。 他突然在想,如果阿丑也是龙钰公主那样的身份,政治上的建树肯定比龙钰公主高,甚至如果运气好,还能光明正大地走到治国的位置上—— 想罢,才惊觉,自己想的都是些什么?不找边际的东西! 于是抛开不提。 “你得了这个线索,大约要亲自去查吧?”阿丑明白夏翌辰是个身体力行者。看从前就知道了,虽然家在建业,可是总到处跑。 夏翌辰坐在自家院子里,姿态就更加随意了,却没有回答。半晌,他才淡淡道:“我身边高手不少,却少了几个能决断运筹的……” 仿佛带了些感伤,却让阿丑听不真切。 “世子,若要高手,只要拿着银子,有了足够的时间,一定能培养出来。至于运筹帷幄这样的事,却是可遇而不可求。其实说到这个,我倒有些别的想法。”阿丑态度认真。径自找了夏翌辰对面的座位坐下,似乎要长谈的样子。 夏翌辰威毅的剑眉微挑,桃花眼似笑非笑,十分狡黠:“还望阿丑姑娘不吝赐教。” 阿丑也不管他戏谑的语气,直接把自己思量已久的问题抛给夏翌辰:“我观察了些时日,无论太子殿下还是四王爷,身边都是年轻一辈的人。这其实再正常不过。第一梯队,自然要把这种自小玩到大的世家子弟拉进来,但是不是少了些什么?” 夏翌辰敛了神色。 她的话让他开始自查起来。的确,第一梯队,就是这样。但没有第二梯队,他们永远有软肋。 朝中元老,大多都没有表态。昭贵妃娘家本身并不显赫,皇后娘娘也是如此。他们都是自己登上高位置后,皇上才封了娘家的人殊荣。因此若论经营。论根基,并没有什么优势。 好在两方都没有这样的优势。 如今朝中举足轻重的人物,除了容尚书因为姻亲关系和四王爷绑在了一起,俞则轩的父亲俞尚书因为儿子的问题和太子绑在了一起,其余的,都不在任何梯队。 连昱王府。因为昱王府本身的诡异,也十分奇怪。 就算昱王府实际已经控制在静宬长公主手中,可是昱王府最值钱的兵权。是他们所谋不到的。除非夏振远死了。 这也是两方都在筹谋上捉襟见肘的根本原因! 姜还是老的辣。夏翌辰也终于发现他们如今最棘手的问题所在。 阿丑知道夏翌辰是聪明人,一点就通,也不再多解释,却补充了几句:“至于第二梯队,短期经营很困难,若是这条路走不通,不妨考虑第三梯队。有些科场失意的读书人,虽没有及第的缘分,但岁月打磨,自能成就他们的智慧。” “我倒觉得。你用起来会比他们顺手!”夏翌辰双手放在脑后,看起来十分恣意。 这家伙到底是在拐弯抹角骂她老呢,还是别的什么意思? 阿丑冷哼一声:“那倒不如用你自己!”把不好的意思全部还了回去。 夏翌辰不以为意。 “容清澜被夏翌雪这么一通问。”阿丑有些忧虑,“不会起了疑心吗?” “我就是要她起疑心,看看她会联络什么人。”夏翌辰说出自己的计划。 “我隐隐觉得你这计划有地方不对,但也说不出具体哪里不对。今日我说的话,请世子转告太子殿下。至于哪里不对,兴许我要想一想。”她虽然活了两辈子,但还是太年轻。 闹腾了一日的牡丹宴,就这样落下帷幕。 不过宫里的好戏,才刚刚开始。 回到宫中,昭贵妃就拿着那方子,让宫女太监把几味香料寻来,在自己宫中点上了。 晚间皇上来了,宽衣解带之际,就在昭贵妃身上发现了那首艳词。 若是摆在什么地方,倒也能糊弄一下子,不能全身而退,也能少些疑心。 可是身上…… 皇上一个巴掌打过去,毫不犹豫。 若这是皇上写的,那就万事大吉了;若这是昭贵妃的笔迹,遮掩过去也就算了;偏偏,都不是。 “皇上,皇上听臣妾解释,臣妾也不知道这东西怎么来的!而且臣妾陪伴皇上多年,今日突然出了这样一件事,一定是有人蓄意陷害!”昭贵妃急忙辩解。 这种事,怎么可能不辩解? 皇上稍稍冷静下来,却没有相信昭贵妃的话:“你不知道?那是你身边的人塞过来的?还是你想说,这东西长了翅膀会飞?” “皇上,单凭这样一首诗定了臣妾的罪,臣妾不服,臣妾行的端坐得正。如果皇上冤枉了臣妾,那岂非亲者痛仇者快?臣妾恳请皇上一定要查清楚是谁要害臣妾,谁要惹怒皇上,还臣妾一个清白!”昭贵妃泪水涟涟,双眸却直视皇上,毫无惧色愧色。 皇上看着那样的眼神,有些动摇。 但是身为一个皇帝一个男人,尊严被提到了前所未有的高度。 “你今天出宫了?”皇上漫不经心问。 “是,臣妾今日和皇后娘娘去了昱王府……莫非,是在昱王府被人动了手脚?”昭贵妃这才开始细想。 “朕会派人查清楚,查清楚之前,你先禁足吧。”皇上言罢,拂袖而去。 昭贵妃跪在地上,指甲在地板上生生折断。 宫闱秘辛,难能传的众所周知?阿丑也是通过夏翌辰的消息网,知道了这件事的后续发展。 昭贵妃发现,那张香料的方子不见了。 查到昱王府去,当时那么多诰命在场,都是看着静宬长公主写下方子,交给了昭贵妃,昭贵妃还仔细看了。 如果有不妥,当时就会发现,怎么会到了宫中,那方子就不见了,取而代之的是艳词? 还有,昭贵妃回宫以后,还吩咐下面的太监宫女去找香料。也就是说,刚回宫的时候,方子还在。 可是艳词是什么时候到了昭贵妃身上,不得而知。 这些东西,没有一样是有利于昭贵妃的。 唯一欣慰的是,昭贵妃是和皇后同进同出的,倒没了私会他人的嫌疑。 皇上决定,暂时先禁足着昭贵妃。 还在福建的慕天卓,得了消息之后,有些乱了阵脚。 但他知道,自己不能轻举妄动。 只有好好做完父皇交代的事情,他才能用功劳赦免母妃。 母妃这次,是栽了。但不代表不能卷土重来。还好澜儿在建业打点着,母妃的日子不会难过。 阿丑此刻已经理清楚思路,前去东宫觐见慕天弘。 当日阿丑的话,原封不动地递到了慕天弘面前。 慕天弘十分庆幸当初容清澜把阿丑得罪了,否则被慕天卓拉过去,他到时候有的苦头吃! 不过阿丑不是来谈论梯队这个话题的,她来说思路和格局的问题。 这几日回去想了很久,她才弄明白,到底哪里有问题。 “世子那日呈现给我的布局,我回去想过了,怕是达不到世子的目的。”阿丑近日渐渐放手生意,淮南有何思峻,他做得风生水起,永和堂在淮南已经不见踪影了。至于京城,她有所控制,没想一开始就做那么大,因而并不用全力。所以有念心看着,加上钱之璋,也就够了。 每每和徐奶奶说到钱之璋,阿丑总唏嘘不已。徐奶奶也是见过钱之璋的,也明白阿丑叹息他被钱府教坏了,如今从头历练,虽然近来很有进益,可到底耽误了这许多年。眼见着弟弟都中了进士,他还在从伙计做起。 欲速则不达,只能一步步来。 所以她现在看起来很是悠闲,但实则整颗心都扑在朝政上。前世没碰过政治,这辈子也没人教她,她不得不自己琢磨。 夏翌辰牡丹宴露出的两条线,有两个目的,实际上都是一个目的。 打击昭贵妃,和阻拦慕天卓,不是一样的吗? 可是他真的能达到目的吗? “世子,您这样追查线索,是大理寺或者刑部的做法,不是搞政治斗争的做法。”阿丑坦然直言。 夏翌辰倒是没心没肺没什么反应,桃花眼底闪过一丝兴味。 惊讶的人,是太子慕天弘。 “阿丑姑娘能否详说?”慕天弘态度诚恳。 “识人、办事、查案、斗争,这些林林总总合起来才叫治国。”这也算阿丑最近的心得体会,读了几本起居录,也有了自己的看法,但也不免惋惜,有人教太子读书,有人教太子习武,却没有人教太子治国,虽然现在的皇上估计自己也没弄明白。 ps: 二更RO 153 救治 阿丑继续解释:“治大国如烹小鲜,煎炒蒸煮炸,不是每种食材都用一种烹饪方式,想要酥脆用炸,想要细嫩用清蒸。世上的道理都是相通的,先要看想达到什么效果。” “福建几府闹事的案子,太子殿下只要做好两个目的,就可以功德圆满了,”阿丑帮慕天弘分析,“第一,趁机抓到四王爷的把柄,把四王爷斗下去;第二,安抚民众,务必使福建一带民心归一。” 俞则轩虚摇折扇,忍不住对阿丑高看一眼。 她永远会审时度势。 阿丑转头看着夏翌辰:“世子,你有两个致命的问题。” “愿闻其详。”夏翌辰不紧不慢道。 慕天弘看着他慢条斯理毫不在意的态度,不禁有些担心——他要是和阿丑姑娘杠上怎么办?人家毕竟是姑娘家,就算说话不怎么留情面,也…… 未等他想完,阿丑对夏翌辰说:“我要是吏部的人,我肯定推荐世子去大理寺。世子的查案手段,我虽不算了如指掌,但我知道你十分厉害。可惜,现在是政治斗争,不是查案。你母亲静宬长公主殿下设计昭贵妃那一手就很漂亮。斗,靠的不只是真凭实据。有时候,在皇上面前留个疑影,挥之不去,整天想着,才最令人头疼!” 夏翌辰明白她在说什么,不过还是有几分意外,他怎么知道昭贵妃那件事,是母亲的主意? 而阿丑深深知道,静宬长公主利用的根本就是昭贵妃没有戒心,还有皇上的疑心。 这件事之后,昭贵妃会防着她吗?肯定会。但是也不敢肯定是静宬长公主。因此她还是安全的。 “有时候借刀杀人也很重要。是,我们知道四王爷的人参与了闹事,那又如何,纠出来多困难?我随便说个主意——何必查证据,直接在这些闹事的人里散播四王爷的谣言,让他们群起而攻之。那四王爷是抵抗,还是不抵抗呢?抵抗。伤了百姓,怎么交代?不抵抗,引颈自戮?” 夏翌辰拍手叫好:“我就喜欢这样叫人两难,进退维谷。” 阿丑面纱下嗔了夏翌辰一眼:这人就是胡闹! 慕天弘是个沉得住气的,也没说什么,依旧是虚心认真的表情:“那么格局,又从何而来?” “容清澜有个致命弱点。”阿丑微笑,却没有说下去。 几人面面相觑,只有太子慕天弘回答了:“是情。若有情。便不能心无旁骛,做不到公正不阿。” 只是在阿丑看来,心无旁骛很重要,公正不阿……在权力斗争中没有公正,但慕天弘能保持赤子之心,也不失为一件好事。 所以。她便不劝了。 但关于格局,还要继续说下去。 “一宅一院,不足为惧。天下格局,才是逐鹿之地。”阿丑说得谦恭,因此并不给人跋扈高傲的感觉,“控制朝廷,控制民心,最重要。” 东宫陷入一片静默,几度夏风吹来,温暖湿润。 墨家家大业大,生意遍布大乾,甚至有些店还开在了西域。但规模都不大。这些年北方诛邪和大乾一直关系紧张,西域诸国处在双方中间,也成了不太安稳的地方。 因此墨家也算得上“狡兔三窟”。为方便墨家人照料生意,许多大地方都有墨家的别院。 京城建业自当如是。 阿丑收回诊脉的手,有些担忧地看着一旁来回走动的墨玄:“他外伤太重,我没有把握,就算治好了,会留下什么后遗症,我也不好说。” 墨玄平静如古井,毫无波澜的面孔也不由染上几分忧色:“姑娘尽力就好,且看他造化如何吧!” 阿丑一面写了方子让丫鬟下去煎药,一面又要了草药亲自捣碎帮床上的男子覆上。 那人,正是当初在谯郡,她和墨玄一同救下的,那个要伸冤的人。 而此时,她也没来得及问到底发生了什么事,被墨玄急冲冲找来,就赶忙下手医治了。 阿丑用手背抹了抹额角的汗水,重重叹息:“这天太热,他身上那么重的伤,很容易发炎的。拿些烈酒来!” 手上工具有限,只能尽人事以听天命。 大半日过去了,将近黄昏,阿丑才从屋子里走出来。 墨玄迎上去问:“怎么样?” “我能做的都做了,墨公子,就看他造化了。”阿丑微微低头,愧疚不已。 “既然都做了,便没什么遗憾了。”墨玄安慰道,但语气其实有些生硬。 阿丑寻思着:大约他不经常安慰人,所以才如此不自然。 但是,他受了这么重的伤,究竟发生了什么? “墨公子,当初此人被你收留后,又发生了什么?”阿丑问道。 墨玄摇头:“后来他养好了身子,执意要去衙门。我问他究竟何事,大约出于不够信任,或者又是怕把我牵连在内,不肯说。我劝过他三思后行,可是终究没有听。” “那后来去了衙门呢?”阿丑急急追问。 “后来我差人去看他是否安然无恙,可是却没找到他的踪迹。”墨玄有些叹息。 阿丑默然:大约是被人盯上了,或者其他什么,总之不是好事。 墨玄继续解释:“后来在滁州,他身负重伤,逃到开安客栈,我的人才再一次救了他。” 阿丑深吸一口气:“来龙去脉,或许也只有等他醒了才能清楚。” “你辛苦大半日,还是先回去休息吧。”墨玄淡淡关切。 阿丑点了头,什么也没说,由墨玄送往别院大门。 差不多到门口时,就听见鞭炮声欢呼声不断,十分热闹。 建业的墨家别院地理位置还不错,是以有喜事从门前过并不惊奇。但是听那声音,规模不小,绝不会是小户人家的喜事。 “也不知谁今日成亲,倒是个好日子。”阿丑笑言。 墨玄微微颔首,没有答话。 走到大门口,只见迎亲队伍从大街上走过,阿丑瞥了几眼,却看到一个熟悉的身影—— 今日,原来是丁举文的好日子。 他骑在高头大马上,表情算不上喜悦,却很正,显得这个新郎官严肃恭敬。 阿丑双手交握在身前,平静地看着送亲的队伍过去。耳边是震耳欲聋的喜乐和鞭炮,没有人不识相地在这时候讲话。 但是声音过后,墨玄就开口了:“阿丑姑娘,你……” 阿丑微微侧头,看向目光追随送亲队伍而去,一脸平静,却因不知该怎么说而嘴角微微抽搐的墨玄。 “墨公子想说什么?”阿丑语气自然平和。 墨玄听了,却放下一半的心来。 他知道阿丑不喜欢说谎话,甚至有时候都不会掩盖什么,十分敢作敢当。 而如今,她的语气,也表明了她的态度。 但是墨玄还是担心:“阿丑姑娘,丁大人的事,姑娘,不要放在心上,不为了什么,就为了自己。” 阿丑可以理解墨玄的想法。且不说古代,就拿现代来说,寻常人看见之前告吹的那位找了一个新的而且比自己条件好的,多少会觉得膈应。只是可惜的是,她从来没有打算过和丁举文在一起。那么,一个不相干的人找了一位比自己条件好的,那又有什么相干呢? “墨公子,其实他不再执著于我,我很欣慰,”阿丑真诚地说,“曾经他的心意,是我的压力。因为我什么都不能给他,他所需要的,什么都不能。所以,如今看到他成亲,我总算松了一口气。” 墨玄转头看着阿丑的面纱,平静无波的漆黑眸子有些朦胧,就像透过她,在看别的什么。 许久,他才收回视线,深吸一口气:“你能这样想,就好。也许我真的多此一举了,你不是普通人,你很有主见。但是,阿丑姑娘,不要放弃自己。” 他最后一句话说得很郑重。 阿丑感激。墨玄,知道她,宽解她,也在鼓励她。 “墨公子放心,我不会,走到今天,我的每一步都在努力,我不会放弃自己!”阿丑坚定的语气让墨玄放心。 天边,红霞一片,那是喜庆的色彩。 装饰一新的丁府,俞则轩拉着夏翌辰坐下:“你今晚就把脾气收起来,不来这宴席,不看看四王党的人,日后怎么博弈下去?知己知彼百战不殆,你不是兵法白痴,我不用说教你也明白。” “你自己留意就行了,拉着我算什么。”夏翌辰说的散漫,可桃花眼带了深深的厌恶。他看不惯丁举文的为人,特别是当了状元以后的丁举文。 你投靠谁,又扯上阿丑干什么,当初还和我说那样一番挑衅的话,又是什么鬼意思? 若你如果真的喜欢阿丑,你却娶了礼部侍郎家的千金,这对你娶的人太不公平!他母亲不就得到了那样的对待,那不是作孽又是什么? 夏翌辰攥紧了拳头。 若你恨阿丑,那就更不应该了。她之所以拒绝你,难道不是为你考虑过?你不感念她的好意,反而恨她,你到底是糊涂还是心胸狭窄? 若说丁举文对她不是爱也不是恨,他打死也不相信。 ps: 一更RP 154 关心 ps: 今天发高烧,实在撑不住了……二更有些问题,大家还是明天再看吧……实在对不起 想到此,夏翌辰重重一拍桌子。 好在现场比较热闹,没有引起太多人注意,只是他附近的人纷纷望过来,惊愕而不解。 俞则轩赶忙帮着打圆场:“没事,没事……”一边暗自抹了把汗。 幸好夏翌辰素来是个纨绔形象,做出什么惊世骇俗的举动,也不会让人觉得太奇怪…… 果然,大家瞥了两眼,见是夏翌辰,也没那么奇怪了,转回头继续方才的事情。 而夏翌辰却受了俞则轩的训斥:“你想做什么?你想做什么也不能这样明目张胆,好歹给自己给昱王府留点面子!” 夏翌辰笑着哼了一声,语气里却是冷冰冰的。 俞则轩叹息一声:“罢了,免得你再闯祸,你先回去吧,这里有我还有血杀,够用了!” 谁知夏翌辰等得就是这句话,一听俞则轩这么说,立即站起身,头也不回,一溜烟跑了。只留下懊恼不已的俞则轩。 而阿丑深深知道,静宬长公主利用的根本就是昭贵妃没有戒心,还有皇上的疑心。 这件事之后,昭贵妃会防着她吗?肯定会,但是也不敢肯定是静宬长公主。因此她还是安全的。 “有时候借刀杀人也很重要。是,我们知道四王爷的人参与了闹事,那又如何,纠出来多困难?我随便说个主意——何必查证据,直接在这些闹事的人里散播四王爷的谣言,让他们群起而攻之。那四王爷是抵抗。还是不抵抗呢?抵抗,伤了百姓,怎么交代?不抵抗,引颈自戮?” 夏翌辰拍手叫好:“我就喜欢这样叫人两难,进退维谷。” 阿丑面纱下嗔了夏翌辰一眼:这人就是胡闹! 慕天弘是个沉得住气的,也没说什么,依旧是虚心认真的表情:“那么格局。又从何而来?” “容清澜有个致命弱点。”阿丑微笑,却没有说下去。 几人面面相觑,只有太子慕天弘回答了:“是情。若有情,便不能心无旁骛,做不到公正不阿。” 只是在阿丑看来,心无旁骛很重要,公正不阿……在权力斗争中没有公正,但慕天弘能保持赤子之心,也不失为一件好事。 所以。她便不劝了。 但关于格局,还要继续说下去。 “一宅一院,不足为惧,天下格局,才是逐鹿之地。”阿丑说得谦恭,因此并不给人跋扈高傲的感觉。“控制朝廷,控制民心,最重要。” 东宫陷入一片静默。几度夏风吹来,温暖湿润。 墨家家大业大,生意遍布大乾,甚至有些店还开在了西域,但规模都不大。这些年北方诛邪和大乾一直关系紧张,西域诸国处在双方中间,也成了不太安稳的地方。 因此墨家也算得上“狡兔三窟”,为方便墨家人照料生意,许多大地方都有墨家的别院。 京城建业自当如是。 阿丑收回诊脉的手,有些担忧地看着一旁来回走动的墨玄:“他外伤太重。我没有把握,就算治好了,会留下什么后遗症。我也不好说。” 墨玄平静如古井,毫无波澜的面孔也不由染上几分忧色:“姑娘尽力就好,且看他造化如何吧!” 阿丑一面写了方子让丫鬟下去煎药,一面又要了草药亲自捣碎帮床上的男子覆上。 那人,正是当初在谯郡,她和墨玄一同救下的,那个要伸冤的人。 而此时,她也没来得及问到底发生了什么事,被墨玄急冲冲找来,就赶忙下手医治了。 阿丑用手背抹了抹额角的汗水,重重叹息:“这天太热,他身上那么重的伤,很容易发炎的。拿些烈酒来!” 手上工具有限,只能尽人事以听天命。 大半日过去了,将近黄昏,阿丑才从屋子里走出来。 墨玄迎上去问:“怎么样?” “我能做的都做了,墨公子,就看他造化了。”阿丑微微低头,愧疚不已。 “既然都做了,便没什么遗憾了。”墨玄安慰道,但语气其实有些生硬。 阿丑寻思着:大约他不经常安慰人,所以才如此不自然。 但是,他受了这么重的伤,究竟发生了什么? “墨公子,当初此人被你收留后,又发生了什么?”阿丑问道。 墨玄摇头:“后来他养好了身子,执意要去衙门。我问他究竟何事,大约出于不够信任,或者又是怕把我牵连在内,不肯说。我劝过他三思后行,可是终究没有听。” “那后来去了衙门呢?”阿丑急急追问。 “后来我差人去看他是否安然无恙,可是却没找到他的踪迹。”墨玄有些叹息。 阿丑默然:大约是被人盯上了,或者其他什么,总之不是好事。 墨玄继续解释:“后来在滁州,他身负重伤,逃到开安客栈,我的人才再一次救了他。” 阿丑深吸一口气:“来龙去脉,或许也只有等他醒了才能清楚。” “你辛苦大半日,还是先回去休息吧。”墨玄淡淡关切。 阿丑点了头,什么也没说,由墨玄送往别院大门。 差不多到门口时,就听见鞭炮声欢呼声不断,十分热闹。 建业的墨家别院地理位置还不错,是以有喜事从门前过并不惊奇。但是听那声音,规模不小,绝不会是小户人家的喜事。 “也不知谁今日成亲,倒是个好日子。”阿丑笑言。 墨玄微微颔首,没有答话。 走到大门口,只见迎亲队伍从大街上走过,阿丑瞥了几眼,却看到一个熟悉的身影—— 今日,原来是丁举文的好日子。 他骑在高头大马上,表情算不上喜悦,却很正,显得这个新郎官严肃恭敬。 阿丑双手交握在身前,平静地看着送亲的队伍过去。耳边是震耳欲聋的喜乐和鞭炮,没有人不识相地在这时候讲话。 但是声音过后,墨玄就开口了:“阿丑姑娘,你……” 阿丑微微侧头,看向目光追随送亲队伍而去,一脸平静,却因不知该怎么说而嘴角微微抽搐的墨玄。 “墨公子想说什么?”阿丑语气自然平和。 墨玄听了,却放下一半的心来。 他知道阿丑不喜欢说谎话,甚至有时候都不会掩盖什么,十分敢作敢当。 而如今,她的语气,也表明了她的态度。 但是墨玄还是担心:“阿丑姑娘,丁大人的事,姑娘,不要放在心上,不为了什么,就为了自己。” 阿丑可以理解墨玄的想法。且不说古代,就拿现代来说,寻常人看见之前告吹的那位找了一个新的而且比自己条件好的,多少会觉得膈应。只是可惜的是,她从来没有打算过和丁举文在一起。那么,一个不相干的人找了一位比自己条件好的,那又有什么相干呢? “墨公子,其实他不再执著于我,我很欣慰,”阿丑真诚地说,“曾经他的心意,是我的压力。因为我什么都不能给他,他所需要的,什么都不能。所以,如今看到他成亲,我总算松了一口气。” 墨玄转头看着阿丑的面纱,平静无波的漆黑眸子有些朦胧,就像透过她,在看别的什么。 许久,他才收回视线,深吸一口气:“你能这样想,就好。也许我真的多此一举了,你不是普通人,你很有主见。但是,阿丑姑娘,不要放弃自己。” 他最后一句话说得很郑重。 阿丑感激。墨玄,知道她,宽解她,也在鼓励她。 “墨公子放心,我不会,走到今天,我的每一步都在努力,我不会放弃自己!”阿丑坚定的语气让墨玄放心。 天边,红霞一片,那是喜庆的色彩。 装饰一新的丁府,俞则轩拉着夏翌辰坐下:“你今晚就把脾气收起来,不来这宴席,不看看四王党的人,日后怎么博弈下去?知己知彼百战不殆,你不是兵法白痴,我不用说教你也明白。” “你自己留意就行了,拉着我算什么。”夏翌辰说的散漫,可桃花眼带了深深的厌恶。他看不惯丁举文的为人,特别是当了状元以后的丁举文。 你投靠谁,又扯上阿丑干什么,当初还和我说那样一番挑衅的话,又是什么鬼意思? 若你如果真的喜欢阿丑,你却娶了礼部侍郎家的千金,这对你娶的人太不公平!他母亲不就得到了那样的对待,那不是作孽又是什么? 夏翌辰攥紧了拳头。 若你恨阿丑,那就更不应该了。她之所以拒绝你,难道不是为你考虑过?你不感念她的好意,反而恨她,你到底是糊涂还是心胸狭窄? 若说丁举文对她不是爱也不是恨,他打死也不相信。 未等他想完,阿丑对夏翌辰说:“我要是吏部的人,我肯定推荐世子去大理寺。世子的查案手段,我虽不算了如指掌,但我知道你十分厉害。可惜,现在是政治斗争,不是查案。你母亲静宬长公主殿下设计昭贵妃那一手就很漂亮。斗,靠的不只是真凭实据。有时候,在皇上面前留个疑影,挥之不去,整天想着,才最令人头疼!” 夏翌辰明白她在说什么。RP 155 围魏 阿丑拆开慕天弘派人递给她的消息。 福建闹事的案子有了些进展。 原先那几府的人闹将起来,就是因为府军和他们抢粮食,这几年来变本加厉,把百姓手中的余粮都收缴上去。 而其中有几个参与此事的官员都是四王党的人。 慕天卓被皇上派去安抚群众,到了福建后却迟迟未动。太子慕天弘借机派人散播谣言,说慕天卓不动,是因为他指使了手下抢夺百姓手中粮食,言辞凿凿,令百姓都相信了。 那些百姓愤怒无比,集结起来直接闹到慕天卓居所去。按理说,亲王出行,行踪是绝对不会被泄露的,可是那些百姓是怎么知道的? 自然是太子等人的手笔,不动声色地暗暗透露了些许线索,这才让那些百姓顺藤摸瓜。 慕天卓在身边侍卫的保护下急忙逃走北撤,目前已经退出福建,在江南道一带徘徊。 如今慕天卓的境况很是艰难。寸功未里不说,还被百姓群起而攻之,这件事的始末缘由还被人传到了京城来。皇上身边,昭贵妃被无限期禁足,竟然连个帮着说话的人也没有。 慕天卓知道,自己要翻盘,必须先洗脱了百姓的怀疑。 而容清澜早就按耐不住,跑到了江南道来找慕天卓。 “你就这样走了,京城那边的事……”慕天卓拂了拂容清澜带了些许风尘的发丝。 “京城那边的事,妾身交给徐泰了,想必没有大碍,倒是王爷这边,相当棘手。徐泰的意思。也是叫妾身来看看。”容清澜叹息一声,柔情似水的眸子充溢着担忧。 慕天卓虽然心情不佳,可是举止语气还是十分镇静有度:“这件事毫无疑问是太子的手笔,不作他想。” “太子欺人太甚,”容清澜语气愤愤,“居然玩这一招借刀杀人,不知是谁给他出的馊主意!” “怎么就是馊主意了?分明是个好主意!”慕天卓的笑容有些阴狠。 容清澜握住他的手:“王爷。那如今我们是见招拆招,还是围魏救赵?” 慕天卓陷入沉思:“围魏救赵,澜儿,你真是本王的福星……” 建业堇堂,阿丑扔了淮南宋老板的书信,看着面前的何思峻:“宋老板说这么多软硬兼施的话,你怎么看?” 何思峻本来是不会走建业这一遭,但宋老板这件事,他不好擅作主张。堇堂暗地里收购牛黄的事情终究纸包不住火。被宋老板觉察,所以如今局面很是尴尬。 不过阿丑一点不觉得尴尬:宋老板啃老,靠着祖上积累过悠闲日子,还想过一辈子不成?世上哪有这么好的事,不劳而获! 况且她又没使什么见不得人的手段,堇堂的生意。向来光明磊落。那些阴谋诡计她只用在政治上,干堇堂什么事? “老板,依我看。大可不必理会宋老板,该怎么做还怎么做,”何思峻坦然回答,“我们行的端做得正,本就没必要和宋老板打交道。况且,搭理宋老板,难保有什么陷阱,我们继续我行我素,一来叫人知道我们光明磊落,二来也不会出什么差池。” 阿丑颔首:“说的不错。正是这个道理。我们光明磊落,身正不怕影子斜。只是难保别人会使什么手段。所以,尽管我们不必理会宋老板。暗地里还是要提防着,以免宋老板打什么鬼主意。” 何思峻点头称是,又说起分店的事情。 “分店的事,我们先按一按,”阿丑很是谨慎,“我的意思,等堇堂在建业和永和堂分出胜负,再考虑分店,否则只会两头顾不上,成为拖累。另外,目前我没有很好的人选,也许到时候开分店,还是要你出面。” “我当然听老板差遣,但是老板有没有一个详细的规划?”何思峻问。 阿丑走到旁边的书架上,从中抽出一本大乾地图摊开:“规划我早就有了,但时机才最重要,这是我早些时候绘制的战略分布图。” 何思峻看了不由惊讶——她果然不简单,竟然早就想得十分周全了! “如今首要的,是把牛黄的事情搞定,建业局势复杂,还是要慢慢来,除非永和堂按耐不住,先出手。但只要永和堂先出手,我一定把他压下去。”阿丑语气轻松,似乎胸有成竹。 但是暴风雨,来得比任何人想象的都早。 六月初八,天气大晴,到了下午,却开始阴云密布。 一声惊雷划开天际,应天府的衙役齐整地包围了堇堂。 “让开让开,”捕头拿着未出鞘的捕刀隔开人群,“堇堂人等一律留下,都不许动!” 田秋妹飞快地跑进后院:“姑娘,姑娘,不好了,衙门的人把堇堂包围了!” 阿丑立刻从书桌后站起来,却没有慌乱:“有说为什么事吗?” 田秋妹摇头:“没有,姑娘,您看您是逃走还是……” “怎么能逃走,逃走了就算没事也成了畏罪潜逃!你赶紧从后门去昱王府,报信给璃雪郡主,其余的我自有主张。”阿丑说着一把将田秋妹推了出去。 田秋妹明白事情紧急,赶忙就去了。而阿丑把要紧的账册、规划全都收进暗格,这才走出办公室。 衙役们已经到了后院。 “你就是堇堂的老板?”捕头斜眼问。 阿丑语气含笑:“这位大人有何贵干?” “跟我去衙门走一趟吧,其余人先拘在这里,把里里外外都搜干净了!”捕头转身就走。 立刻有捕快上前想抓住阿丑。 “别过来!我自己会走!”阿丑躲开那些人,跟上捕头。 夏翌雪接到消息,急忙派人通知自己堂兄,又去找了龙钰公主。 龙钰公主踌躇片刻:“这事得找俞则轩,他熟悉朝堂,和应天府的人也有交情,再不行,户部尚书的面子,应天府还是要给的。” “就怕这事不简单,好端端的,堇堂怎么会被围起来?如果是上面有人授意,应天府想怎么样,还能由得自己?”夏翌雪说出自己的担忧。 “那也只能找俞则轩,起码让他探听出是谁授意的,我们才好对症下药!”龙钰公主神情严肃。 “也罢,我这就去找他,公主如果方便,最好能去应天府看看阿丑。应天府那群人拜高踩低,我就怕他们亏待了阿丑。”夏翌雪说得委婉。 但龙钰公主向来是个直爽的性子:“你这么说就太客气了,阿丑我一定要去看的,现在就去,否则那群人给她上了刑,救出来也是废人。”她一边说一边向外走,连衣裳都不打算换了,直接去了应天府。 应天府内,阿丑直接被人关进了牢房。铁栅栏哐啷一声,门上了锁,捕快们离开。 一路上阿丑旁敲侧击,询问堇堂到底犯了什么事,可是没有人告诉她。 寻常捕快的神色有些茫然,这让她明白,或许他们也不清楚事情始末。可是那个捕头,真心不是好惹的。 她拿出身上的银票,塞给那个捕头,可是捕头就像理所当然一样,收了银票,还是继续一声不吭。 阿丑庆幸那只是十两银子,她没敢给张大的,否则那些捕快们可不要见财起意,把她肢解了看看身上到底有多少银子? 所以她身上还藏着一百多两的银票,还有一些碎银子。其中有一百两可是贴身收着的,她被前面几次搞怕了,担心自己又遇到什么稀奇古怪的事,被卷了进去,又被绑架之类的。到时候逃出来没遇到熟人,连吃饭的钱都没有。 乞丐的日子一点也不好过,她体验了第一次,不想再来一次了。 但如今被扔在牢房里,还不知道犯了什么罪,这境况比起乞丐也好不到哪去。 阿丑颓然坐下:不知道夏翌雪得到消息没有,他们会怎么救她……是的,怎么救,她相信他们会救她的,都则当初她也不会选择帮太子对付四王爷。 他们是不一样的两群人。 “哟,这么年轻一姑娘,犯了什么事呀?”一个表情有些诡异的中年妇女上下打量着阿丑。 阿丑转头,在昏暗的光线下看清楚了,加上她,牢房里一共有五个人。 一个是那个诡异的中年妇女;一个是一位老婆婆,但是面目狰狞,一言不发;还有一位少妇躲在墙角畏畏缩缩,脸上身上似乎全是伤;另外一位妇女神情严肃,正襟危坐。 阿丑不太想搭理她,转头继续看铁栅栏外的世界:“我也不知道。” 那诡异妇人发出“咯咯”的笑声:“怎么会不知道,我看你是得罪了哪个人,自己都不知道吧?” 阿丑面纱下微微挑眉:别看这妇人如此诡异,说出来的话倒是有几分道理。堇堂又没有做坏事,她这样无缘无故被带进来,捕快们还一个字不肯透露,不是得罪了什么人,又是怎么回事? 可她得罪的人,似乎只有容清澜…… 莫非这是容清澜的手笔?可就算是皇上抓人,也得有证据有罪名呀!他们瞒着我,除非是想让我越晚知道越好,这样就毫无准备时间…… 真是好心机! ps: 一更RL 156 囹圄 刚理清思路,那个诡异妇人便开始不依不饶:“我说你声音沙哑难听也就罢了,怎么跟个闷葫芦似的,半天才蹦出几个字,别是个不会说话的傻子!” 说着就和那个面目狰狞的婆子一起哄笑。 阿丑面纱下鄙夷地看了他们一眼,更加懒得搭理。 可是那诡异的婆子愈发不依不饶了起来,走上前一副就要动手动脚的模样:“哎呀,还有几分脾气!等下吃了苦头看你有几分脾气!” 阿丑越发厌恶,心想着实在不行就揭了面纱,吓他们一吓,便也没这么多麻烦事了! 正想着,突然一声随和却暗藏戾气的熟悉男声渐行渐近:“谁让她吃苦头了?” 牢房里,几人愕然地望向来者,便被那惊世绝伦的容颜震撼——世上哪来这么美的男子! 而阿丑则微松一口气:终于有后援了! 夏翌辰走到牢门前,打量阿丑几眼,发现她没有受伤,这才稍稍放心,一偏头,狱卒很快开了锁,把阿丑请出来。 阿丑回头看了眼还在惊艳中的诡异妇人,冷笑一声,对狱卒道:“把那个年轻少妇换个好点的牢房。” 这情状,一看就是被这个诡异妇人和那个面目狰狞的婆子伤害过,给那可怜少妇挪个地方,也算保护她了。 至于那两个始作俑者,跳梁小丑,何必理会?自有阎王惩罚他们。 到了一人独居的新牢房,夏翌辰挥退那些衙役狱卒,才开始说正事:“我费了些心思,才知道他们抓你的缘由。” 不得不说,两人在这件事上都表现得异常冷静。阿丑没有半分担心。担心太子及其手下会放弃自己。别人她不相信,至少夏翌辰在这方面的人品她信得过。否则当初寿阳山贼营寨,她也不可能活着出来。 夏翌辰则是泰山崩于前还继续嬉笑玩乐的,更不会不冷静。 “和容清澜有关吗?”阿丑淡淡问。 “有人状告你堇堂的新药害了人命。”夏翌辰没有直接回答阿丑的话。 但是阿丑已经听懂了:事关堇堂,永和堂肯定脱不了干系,永和堂脱不了干系,四王爷和容清澜也脱不了干系。 真是一对狗夫妻和一群摇尾乞怜的狗。做出来的好事! “在谯郡对付百济药铺,永和堂用的就是这招,他们腻不腻?”阿丑叹息一声“那现在,是查案子,还是不查案子?” “不查案子就只能劫狱,到时候你还要隐姓埋名东躲西藏,堇堂的努力也付之一炬,我怎么可能不查案子!”夏翌辰神情认真严肃。 阿丑面纱下微微挑眉:“那当初谯郡你为什么不查案子?”都是药店。为何要区别对待 “谯郡,百济药铺势单力薄,没有了这招嫁祸,还会有别的。可是你现在不一样!”夏翌辰解释。 阿丑叹息一声:“罢了,价值问题没有缘由”说白了就是她还有用。他们必须救她“我相信你的查案能力,不过。我希望你能找到淮南的何思峻,我相信他对永和堂这个手法,再熟悉不过。” “我会派人去找他,你在这里万事当心。”他深深看了阿丑一眼,转身离去,却在心中暗自叹息。 命途多舛,但愿必有后福。 夏翌辰前脚刚走出应天府,龙钰公主后脚就来了。 狱卒一边笑吟吟招待龙钰公主,一边暗暗叫苦:今日应天府抓的这个姑娘到底是什么来头?昱王世子看完,龙钰公主来看。别等下招来皇上,他的人头可就玄乎了!无论怎么说,他都是关过这位姑娘的。到时候追究起来 还没叫完苦,龙钰公主已经厉声开口:“你们尽管放心,等到阿丑姑娘出来,我若是看到她少了一根头发,我就让你们每人赔一百根。如果不小心划破一个小伤口,那就按一百倍处理你们!” “哎哟公主殿下我们哪敢,绝对把阿丑姑娘照顾的好好的”狱卒抹了一把冷汗:这万一不小心出了点什么事,他怎么担待得起? 龙钰公主一边细数自己认为牢狱里不合格的地方,一边走到阿丑的牢门前:“阿丑,你怎样了,方才听说表弟来看过你,要是他动作慢些,还不知道你又要受多少罪!” 坐在草席上的阿丑抬起头,看见龙钰公主,急忙迎上去:“公主殿下,怎么是您,您千金贵体,怎门能来这种地方!” 龙钰公主一挥手:“战场都去过的地方还避讳这个?倒是你,你一个柔弱女子,有没有武功傍身,还不知道那些人要怎么折磨你!” 阿丑面纱下清澈的双眸充满感激:“殿下,您放心就好,我虽然手无缚鸡之力,但总还有脑子。况且你们上下打点过,我应该短期内是安全的。现在我就担心两个问题。” “什么问题,你尽管说,我一定帮你办好。要不是你,母后怕是早就到时候后宫又有谁压得住昭贵妃?四弟把太子逼下去也是迟早的事情了。”龙钰公主颇为感慨。 “好,殿下,那阿丑就不客气了。第一就是堇堂其余人,我怕应天府对他们不利。第二,这案子到底什么时候审,谁来审?”阿丑这样安排有自己的打算。夏翌辰,她只需要他好好查案,这样琐碎的事再去麻烦他,反而不好。所以她告诉一片赤子心肠的龙钰公主,不管公主是动用自己的人也好,告诉太子也罢,总之这些细节不得不查,不得不防范。 如果他们把堇堂其他人都杀了,最后损失的也还是她,人才得失,最是要命。 如果四王爷调一个他的心腹来审案子,就算证据确凿,他们想用刑还不是照用,有的她苦头吃!所以必须,未雨绸缪。 “行,我一定尽快给你结果。”龙钰公主爽快地点头。 嘱咐完一切的阿丑这才松一口气——谋事在人成事在天,现在就听天由命吧! 俞则轩刚从任户部尚书的父亲那里得了消息,就急匆匆赶去了昱王府。 夏翌辰的书房,东西铺的杂乱,似乎在翻找什么,又似乎不是。 只有少数人知道,那是世子在查东西的时候,喜欢把各种线索铺一地。 “翌辰,有个大消息要告诉你。”俞则轩急急跑进来,抹了抹头上的汗水。 “大热天你着急上火做什么”夏翌辰语气散漫“慢慢说。” “真的是大消息!”俞则轩一副愤愤的模样。 夏翌辰听出他预期中的不对劲,知道是个坏消息,但也不着急,于是慢条斯理问:“别光说大,具体是什么,再卖关子我不听。” 俞则轩一急,和盘托出:“四王爷的人保荐了丁举文当大理寺少卿!” 这回连夏翌辰也不由扔了手中狼毫:“这消息准确吗?” “绝对不会错”俞则轩肯定道“今日早朝说起大理寺空缺,就有人保荐了丁举文!” 夏翌辰却不以为意:“丁举文是今年的新科状元,翰林院板凳还没做热乎,皇上怎么会同意让他去大理寺。” “这家伙真有几分本事,之前写的几个东西,皇上看了都说好”俞则轩焦心感慨“你也知道皇上最喜欢这些酸儒书生,加上四王爷那些人说的好话,十有*,会准了!” “哼,刚成亲又要加官进爵,世上哪有那么便宜的好事”要不是阿丑不愿拖累你,你还有机会靠女人吃软饭“也就是说,皇上还没有同意,不是吗?” “是,这也是我们必须把握住的机会。”俞则轩严肃地说。 夏翌辰把书桌上的东西换了换位置:“这件事情你和太子好好活动,不,主要还是你,太子要看着福建那边,我要盯着阿丑的事。最近真是多事之秋,事情一桩接一桩。你和太子商量商量,看他安排吧,我就不去东宫了。” 俞则轩答应着去了。 没过几日,圣旨下来,丁举文大理寺的位置没能谋到,却要调任应天府同知。 这其中固然有太子和俞则轩的活动影响,也事关福建一事加上昭贵妃,皇上对他们的信任有所削弱。 因此没有同意大理寺的职位,而是给了应天府。 夏翌辰接到消息的时候,隐隐觉得不对劲。 如果四王党的人,一开始就说应天府,皇上会同意吗? 他觉得,不会。 按现在的情况来看,显然四王党已经失了皇上的欢心。前几日朝堂上,听说有四王党说到福建的事,还被皇上痛骂一通。这表明,皇上对四王党并没有那么信任。 所以,四王党这回很聪明地回避应天府,提出了大理寺。 应天府虽然比大理寺低一个档次,可是依旧十分重要。京城的治安,不是闹着玩的。 所以四王党很可能就是奔着应天府去的? 丁举文当上应天府同知,而阿丑的案子正好是应天府审理,为什么这两件事碰在了一起?而福建的事,昭贵妃的事情,四王党的人还敢出来说话,这说明什么? 夏翌辰顿悟地一拍桌子——糟糕,他们中计了! ps:二更 157 审讯 应天府的大牢里,阿丑听完了夏翌辰带来的所有消息。 “我之前还托龙钰公主帮我查是谁来审这个案子,”阿丑托腮深思,神色凝重,“如今看来倒是没这个必要了,四王党的连环计,漂亮!” 夏翌辰习惯性松了松手上护腕:“举荐丁举文,不是冲着大理寺去的,而是冲着应天府,为的就是你的案子。一来试探他,毕竟他是否真心投诚还有待考量;二来牵制你,保证你的案子按照四王党的思路走下去。” “还有一个更隐晦的算计,世子且想想皇上态度的转变。”阿丑暗自咬牙。 “皇上因为福建的事情和昭贵妃的事已经不那么待见四王爷,但还是把应天府这样重要的职位给了丁举文,”夏翌辰恍然大悟,“该不会是因为我们横加阻拦,反而帮了四王爷一把?” 阿丑颔首:“我怕的就是这个,如果没人站到四王爷对立面去,可能他们图谋的事情还不足以成事。但太子殿下的人一阻拦,皇上就会三思了。两党之争,不是那么简单的事,皇上怕是想要牵制太子。而四王爷为什么突然来这么一出,早不来晚不来,偏偏恰在福建失利之后。” 夏翌辰微微合眼:“皇上原先就更喜欢四王爷,而四王爷的目的,不是想要报复福建的失利,就是想要让我们应接不暇,围魏救赵。” “还有一个问题,我想了很久,”阿丑神情凝重,“刚中了状元,在翰林院任职没几个月就跑到应天府这样重要的地方,不知道世子见过没,总之我是没见过。”再怎样优秀,总要有个冷板凳考验期,除非有很硬的后台。 “的确稀少,”夏翌辰眸色愈发深凝。“皇上怎么会同意呢?” “皇上怎么会同意,我不得而知,或许看看那段时间皇上有什么特别的举动,能揣度一二其中缘由。只有知道了皇上的心思,才好部署下一招棋。”阿丑看着阴森森的牢狱,却无半分惧色,反而十分从容不迫。 “我心中有数了。你放心,你的案子我会查清楚,”夏翌辰语气坚定,“这次他们休想从我手上再坑人!” 阿丑知道他有决心。可是事情会如何发展。真的不好说。她知道夏翌辰怕是为了此事要奔波头疼了。不过大恩不言谢。而且,最后的结果,如今谁也不知道。谋事在人,成事在天!所以她选择了沉默。 但愿能平安渡过此劫。 龙钰公主给她带了消息。说堇堂其余人多半被她保出来了,剩下念心和钱之璋:念心是阿丑心腹,应天府不放人;钱之璋则因为之前在淮南的事被应天府盯上了,怕是还有些波折。 阿丑闻言,立即请龙钰公主查钱之琦是不是投靠了四王爷。得到的答案果真如此,本来徐泰他们家和钱家就是世交,钱展业不表态是出于保守和以及国家利益,但是钱之琦怕是不像他父亲。 这就难怪钱之琦要借这个案子,顺手牵羊除掉钱之璋了。 如今虽有龙钰公主派人暗中保护。但治标不治本,只能祈求案子进展顺利,才不会牵连了他们两人。 丁举文上任应天府同知第一天,阿丑的案子开始审讯。 应天府衙门里,丁举文把摊开的案卷往桌上一放。仰头靠在椅背上,沉思不语。 他一早知道自己是来干什么的。 那日徐泰找到他,和他说了应天府的事,也说了堇堂的案子。 当时他没有多想,一来能去应天府,是再好不过的差事。而且堇堂……当她不得不在自己面前求饶时,是否想过当时在整个淮南城的瞩目下拒绝他,是否有一丝,后悔? 他的神色有些茫然,似乎自己已经入了魔障,也不知自己在想什么了。 “大人,”一个衙役的声音打断丁举文的思绪,将他拉回现实,“府尹大人请您过去。” “有说什么事吗?”丁举文思索起来,应天府尹这个顶头上司,他已经拜见过了,是个有些刻板的人。 “并没有明说,大约是最近几个案子的事。”衙役回答。 “你先下去吧,我随后就来。”丁举文收拾了一下桌案,才起身离去。 应天府尹坐在上首,一边喝茶一边说:“堇堂那个案子,上边有两种意思,你怎么看?” “无非是一个重罚,一个从宽,”丁举文恭敬笑道,“但是下官以为,都不妥当。” “哦,你有什么看法?”府尹把这个难题丢给他。这样既可以少得罪人,又能考较一下新来的这个同知,几斤几两。 丁举文拱手:“这样的状况下,大人还是秉公处置比较好,否则听了哪边都是不对。而且堇堂这个案子,人命关天,又是面向百姓卖的东西,不秉公处理杀鸡儆猴,难保以后会有更恶劣的事件发生。” 府尹点了几下头,似乎思忖了片刻:“那这案子,你来负责,务必还百姓一个公道。”这案子显然属于吃力不讨好、两面不是人的类型,扔给丁举文,免得自己得罪人。 不过这恰恰正中丁举文下怀,四王党的意思,不就是让他操控案件吗? 丁举文十分满意。 应天府大牢,“哐啷”一声,房门被打开。 几个衙役鱼贯而入,立刻拎起阿丑就要上刑。 阿丑厉声喝止:“谁允许你们滥用刑罚,我又没说不招!” 那几个衙役置若罔闻,将夹手指的刑具套在阿丑纤细的十指上。 阿丑暗暗咬牙:人为刀俎我为鱼肉,她不怕手废了。反正已经毁容,再废一双手算得了什么,她照样能把那些害她的人斗倒斗残。可是如果他们来更厉害的,想要害命呢? 命没了,可就什么都没了! “我许你们每人一千两银子,你们意下如何?”阿丑改用利诱。 那几个衙役冷笑一声,还是不为所动。 今天是见了鬼,还是见了阎王了?阿丑暗自蹙眉。 还没来得急思考,一阵剧痛从双手传来。猝不及防的阿丑惊叫出声,不只是冷汗还是泪水,浸湿了她的面纱。 接着,沾了盐水的鞭子抽打下来,她已经能感觉到皮开肉绽的撕心裂肺。 她无权无势,没有身家背景,却参与到夺嫡斗争中来,或许早该想到今日的结局。可是她不曾后悔,因为她没有退路。无论怎样,都是人为刀俎我为鱼肉,那还不如在死前,让那些人头疼几回,伤心几回,愤恨几回! 想到此,阿丑仰天大笑:“我且等着,就算我死了,也要变成厉鬼看你们血肉模糊的那一天!” 一盆冷水泼下,她晕厥过去。 大牢外,夏翌辰的亲卫和狱卒僵持着。 夏翌辰强忍着没有动手,因为一旦动手,肯定会惊动皇上,用亲王府亲卫和狱卒干架,是大事,严重可以牵涉到谋反。 可是阿丑怎么办?他接到消息,那些人居然对她用刑!是可忍孰不可忍!他晚一分,阿丑的危险就多一分。 狱卒却摆出一副严正以待的模样:“丁大人吩咐过,今日任何人都不可以进去。” 夏翌辰一甩衣袖,动作夸张:“好,那本世子就把你们那个丁大人抓过来!”言罢便转身风火而去。 应天府同知办公之处,丁举文正坐在椅子上看案卷,突然一阵风飘过,接着自己的领子就被揪起来:“你是有多恨她,非要致她于死地不可!” 丁举文惊怒交加,自己从来不曾被这般无礼对待,就算从前在谯郡在古井村,也没有人对他这般,遑论如今他堂堂正五品朝廷命官。 他想喊衙役上来把这人押下去,却在看到来人面目时,愕然了一下。 昱王世子? 无论从前或是现在,他都知道昱王世子纨绔荒唐的名声。不过皇上太后心疼静宬长公主,他做的事,只要不出格,都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如今这事,恐怕算不得出格。 那么只有让他更出格才能达到目的,徐泰可是说过,这家伙是妥妥的太子死党。 “昱王世子这样拉着微臣说话,是什么意思?”丁举文语气里没有半分恭敬,全是鄙夷。 夏翌辰却极快地松了手,坐在一旁,像是冷静下来一般:“本世子问你话,你居然敢不回答?”明显是用身份压制丁举文。这样的压制,往往令人打落牙齿和血吞,人家就是比你身份尊贵,你能怎么办? “置她于死地?这话微臣不明白。”丁举文有些无措地摇头。 揣着明白装糊涂,就你这样的孬种做得出来!夏翌辰在心里骂完,桃花眼却笑意朦胧:“你真打算领一具尸首回家鞭尸?也罢,丁大人的品味,本世子不敢苟同。本世子要是恨什么人,一定要留活口,而且伤心比伤身效果更好!可我却不明白为何你会恨她……”他神色凝重下来,有几分怅然。 “微臣自然知道伤心更好……”丁举文话还没说完,一个衙役跑了进来。 “报告大人,不好了,堇堂那个案子的被告,快不行了!”衙役满面焦急。 ps: 补更一RP 158 出头 夏翌辰是第一个冲进去的。 他就算撞想脑袋也想不明白,丁举文为什么要对阿丑下这么重的手。 角落里,阿丑蜷缩着,一动不动。 斑驳的脸看不出神色,可是那苍白紧抿的唇,一身寥落的血迹,还有那不成样子的一双手,怕是铁石心肠看了都要别过脸去落泪。 对一个年轻姑娘家尚且下这么重的手,那些人简直禽兽不如! 夏翌辰跑上前,一边呼唤阿丑,一边将手指伸向她脉搏——还有心跳,但已经十分微弱了。 再顾不得许多,他抱起阿丑就向牢狱外走去。如果此时还把阿丑扔在这个是非之地,她绝对没命。今日就算劫狱,也要把她带走。 丁举文看着眼前境况,早已目瞪口呆,哪里还有心思管他是劫狱还是怎样…… 他明明没有让他们下这么重的手! 那日圣旨下来,他应天府的差事定了下来,徐泰曾给他出了主意:你下令用刑,但也不必动真格,把该做的供词做好,再报一个暴毙,日后世间便没有阿丑这个人,但你可以把她带走,随意处置。 他听了徐泰的,让那些衙役象征性用一下刑,然后…… 然后,就成了如今的局面。 为什么会这样,为什么? 应天府的师爷已经赶到,看着夏翌辰一副要把阿丑带走的模样,着了急:“昱王世子,您,您闹什么不好,怎么闹到了应天府要私放囚犯,这可是大罪,这……” “人命关天,相关证据的副本我派人放府尹桌子上了。你们要是有什么异议,”桃花眼冷冷扫了在场诸位一眼,最后定格在惊讶却颤抖的丁举文身上。“尽管告诉皇上去!”言罢便径自离去。 “世子,世子……”师爷想追上夏翌辰,却哪比得上他健步如飞? 昱王府,诊脉的郎中掀了帘子出来,叹息着摇头:“节哀吧!” 夏翌辰压下心中的惊怒,自我安慰道:她还有自愈能力,或许还有几分希望…… “郎中,不管有没有救,烦请郎中开药救治,就算希望渺茫。我也要一试。”夏翌辰语气坚定。 郎中收了昱王府的大额银钱。哪有不听话的道理。这个昱王世子说的是尽力。那就尽力罢了,反正结果如何他也没有要求。 夏翌辰派了几个得力的盯着,自己却去了丁府。 蝉鸣声声,夏夜往往令人烦躁。但是丁府却如一片死灰。 丁举文站在廊下,看着明月,怅然一声叹息。 从衙门回来,他没有用完善,方才连母亲他都赶了出去。他需要一个人静一静。 一旁的屋檐上,突然落下一个黑影。黑影没有停顿,直接靠坐在不远处的回廊上,姿态恣意。 不是夏翌辰,又是谁? 丁举文想说什么。却没有说出来,只是神色复杂地看着夏翌辰。 白日里,府尹在看了夏翌辰据称“摆在他桌上”的证据时,慌乱地结了案,宣告堇堂无罪。阿丑无罪。 丁举文敢肯定,那里面一定不止有所谓堇堂的证据。堇堂的证据肯定要有,那是要备案的。可是能让府尹慌张,并且还能立刻结案,难不成是府尹的把柄? 丁举文第一次意识到,这个纨绔,或许不像表面上那样荒唐不羁,无所事事。 起码在阿丑的事情上,夏翌辰志在必得。 然而今日的事,始终太荒唐,他冲进应天府直接把人带走,恐怕明日整个建业又会盛传昱王世子的惊世之举——居然为了一个丑女大闹应天府,还擅自把人带走了! 没办法,盯着夏翌辰的眼睛太多,其中有四王爷的,也有那些倾慕其貌的女子。 丁举文曾听几个官员,酒后议论起全京城最风流的昱王世子的坊间轶事。 几年前有个痴迷于他的女子,也是个大家闺秀,虽然父亲官职不高。不过那闺秀也不知怎么就鬼迷心窍了,居然跑到夏翌辰面前说愿意做妾。 夏翌辰悠然一笑,说自己不娶妻不纳妾,只爱名妓。 此语一出,一片哗然。不爱贤妻爱婊子,任谁听了都要惊出一声冷汗。这不是硬生生把这位闺秀,逼良为娼吗? 结果这为爱疯狂的闺秀,还真去卖艺不卖身了,把家中父母气得吐血。 而夏翌辰也果真去她那消遣了几次,没想到就被畅春阁的海棠闹上了。海棠和这位闺秀大有一副争风吃醋的架势,几番下来,这位闺秀哪比得上风月场混惯的海棠? 可是那位闺秀输的不甘心,闹起了自缢,指望着夏翌辰能眷顾她。然而夏翌辰不加理会,那闺秀怕是本不想死,却因为夏翌辰没有去救,还真就死了! 夏翌辰不为所动。 从此昱王世子的花名和凶名不分上下,流传开来。 丁举文敛了敛神色,想到今日。 “昱王世子若是想来,怎么不磊落走正门。”丁举文淡淡道。 “麻烦,”夏翌辰言简意赅,“我给你讲个故事吧。” 丁举文愕然:“世子,微臣并没有想要听故事。” “本世子给你讲故事,你不识抬举?”夏翌辰桃花眼似笑非笑,语气却强硬蛮横。 丁举文想到了传闻中他的残暴无情,低了头:“世子请讲,微臣洗耳恭听。” “从前有个小乞丐,她容颜尽毁,每日食不果腹,连活下去都是困难,”夏翌辰垂下眼睑,长叹一声,鲜有的哀伤外露,“可她不愿就此死去,或是一辈子过这样凄惨的生活。于是她去给人看病,希望能偷偷攒些银钱,去好好生活。” “可是她一个衣衫褴褛的乞丐,谁相信她会治病?于是她只能守在医馆门前,等待那些连郎中也束手无策,家人抱着死马当活马医态度的病人,给他们治病。但却机缘巧合地,治好了一个我想杀掉的人。” “我觉得不可思议,一个小乞丐怎么会治好他?于是我设计了一幕她惊马。本来我想借机除掉她,可是最后我犹豫了。我给了她一百两,放她离开。从此她消失在我的视线。等我再次见到她,她已经成为谯郡一个普通百姓,却被徐泰和四王爷扯进了权力斗争的无底洞。” “我想过就此处决她,以免日后她羽翼丰满,成为我的障碍。可是我没有下手。我一直没想清楚我为什么没有下手,时至今日我才明白。一个积极向上、努力求生、善良自立的生命,没有谁忍心杀害,除非你不是人。”夏翌辰说着看向丁举文有些空洞的眼眸。 丁举文知道他在说的是阿丑,却不知道阿丑的从前,是这个样子。 他还记得,阿丑对自己最多的指责,就是自以为是。 他如今才发现,他是多么自以为是。他自以为是地以为阿丑是位躲避世仇的大家闺秀;他自以为是地以为阿丑会因为功名答应他;他自以为是地以为…… “你可知她为什么拒绝你?”夏翌辰语带讥诮。 丁举文沉默不语。 夏翌辰冷冷地说:“你根本就配不上她,你知道她想要什么?你懂得她的苦心?你明白她有怎样的追求?你所想的,永远只有你自己。你在淮南那样大张旗鼓地提亲,以为是给她涨面子,呵,她根本不觉得这是什么面子!你在这样大张旗鼓之后被她拒绝,你就恼羞成怒,想要报复她,可你真的知道她为什么拒绝你吗?” 丁举文有些恼怒了:“昱王世子,我和阿丑如何,是我和阿丑的事,世子凭什么插手?” “我凭什么插手,”夏翌辰点着头,桃花眼怒气再也拦不住,“你把她打死了,你拦着我为她出头,你还指望她自己从坟墓里面爬出来,为自己伸张正义吗?就算你是四王爷的走狗,你所做都是四王爷指使,你又为什么要充当四王爷的刽子手!你原来不是口口声声说要娶她吗,啊,怎么现在甜言蜜语都变成了刀光剑影,她到底做了什么对不起你的事,就因为拒绝了你?” “你说什么,阿丑她……”死了?丁举文呆若木鸡。 怎么会死了,怎么会……四王爷拿他做刽子手,借他的手杀了阿丑…… “如果就因为一个女子拒绝了你;如果就因为一个女子,考虑到自己无法胜任丁家的当家主母这个责任,拒绝了你;如果就因为一个女子,想让你找一个有身家背景可以在官场上给你帮助的人,拒绝了你;如果就因为一个女子,因为自己的容貌不想拖累你不想让你被同僚嘲笑被皇上嫌弃,拒绝了你;……丁举文,你会为自己做过的一切,付出代价!”夏翌辰说完,就要离去。 “世子!”丁举文叫住夏翌辰,“世子,徐泰并没有要我杀阿丑,我也没让下面的人用这么重的刑。”而他也不知道,原来阿丑拒绝他,也是在为他考虑为他打算。 她为何不告诉他那些缘由?那日拒绝,她说的很隐晦,她为何不摊开来……但也许摊开来,自己是不是更加不想放手了呢,有一个如此为旁人考虑的人,而不是只想着自己的荣华富贵…… ps: 补更二RL 159 风雨 他本来是按照徐泰的部署,下令让人对阿丑稍施小刑,做个样子。 但如今,夏翌辰告诉自己,阿丑死了!因为那些人对她用了大刑,她…… 怎么会这样,他分明没有想要她的命,为什么那些人就急着害死她?为什么? 夏翌辰瞥了一眼依旧蒙在鼓里毫不自知的丁举文,暗暗庆幸阿丑没有嫁给他,否则摊上这样一个糊涂丈夫,哪还有好日子过,不要操碎心才怪! “你可知,四王妃和阿丑有宿怨,四王妃一直想要害死阿丑。三番四次下手,都被阿丑死里逃生。只怕这次,他们借你的刀杀人,阿丑逃不过去了”夏翌辰说着迈开脚步,不打算再对着这个死脑筋一根筋,但想了想又停下来,还是让他死个明白吧“利用你杀了阿丑,就算到时候上面计较下来,要查这件事,也可以拉着你背黑锅。你曾经和阿丑有恩怨,此刻假公济私杀了她,也属常理。把你拉下牢狱,这案子就这么不痛不痒揭过去了。” 丁举文目瞪口呆:四王妃和阿丑有宿怨,三番四次想要杀了她?所以这次,四王妃利用他,借他的手,对阿丑下毒手? 他摇着头,似乎一时难以接受,然而再抬头想要问什么的时候,才发现夏翌辰已经走了。 这就是京城,这就是建业,这就是那个人吃人人利用人的官场。他不由得苦笑,如果当初自己不走这条路,是不是阿丑也没有诸多顾忌,会答应自己的提亲,也没有如今这么剪不断理还乱的局面;可如果不走这条路,母亲这么多年的含辛茹苦,岂非白费了,他怎么对得起母亲的养育之恩? 丁举文仰天大笑,眼角却落下一滴泪水——无论如何矛盾如何痛苦,终究。都回不去了…… 回廊外,一个素色衣袍的人影叹息着闪过。 而此时此刻的昱王府,看着床上重伤的阿丑,徐奶奶老泪纵横:“早知道,就不让你去开什么堇堂了,就算找个偏远的地方,咱们娘俩自己住着,也比如今这番遭罪要好得多!” 念心强忍泪水:“老太太,姑娘还有一线生机,咱们要给姑娘打气。” “念心你说的是。”徐奶奶毕竟一把年纪。走过的桥都比他们走过的路多。很快冷静下来“还要感谢世子爷,否则怕是阿丑成了一堆白骨,都没人救出来!”说着又忍不住落泪。 田秋妹流着泪拉拉徐奶奶衣襟:“老太太。我听昱王府的人说,昱王世子最不喜欢哭闹,我们且小声些,也免得打扰姑娘休息。”跟着那个可恶的爹这些年,别的没学到,察言观色还是十分擅长的。 徐奶奶点着头:“那咱们先到前边去,不打搅阿丑休息。” 念心点头称是:“这里服侍的人也多,我们手忙脚乱的反倒不好,还是先到前边去等消息吧!” 几人互相搀扶着离去。 夏翌辰回来了。问了问底下的人情况,就走进阿丑的房间。 他调来处理阿丑伤势的,全是昱王府口风最紧的,毕竟阿丑那异于常人的自愈能力,要是传出去。很容易当成妖孽。 母亲静宬长公主身边的顾嬷嬷见到夏翌辰,把情况都说了一遍:“气若游丝,但还不至于完全没救,老奴小心看过了,她身上有鞭伤,有仗棍伤,手也被夹过,那些人下手也忒狠了!鞭伤恢复的最慢,手上的伤几乎是一刻钟一个样,大约伤到筋骨恢复的最快。” 顾嬷嬷是长公主身边的老人,从宫里就开始服侍的,因此信任没得说。 不过伤到筋骨恢复最快,受伤地方不同恢复速度还不一样,真不知这个阿丑到底是个什么来历。可惜她自己也不知道。 但是那些下手的人……夏翌辰心中有了数:“劳烦顾嬷嬷继续照顾她,我先去回禀母亲。” “世子慢走。”顾嬷嬷恭送。 静宬长公主听了儿子的猜测,笑容淡下去几分:“你的意思是,这件事又是徐泰和容清澜各自为政?” 夏翌辰点头:“儿子有充分的理由,徐泰并不想杀阿丑,否则早就动手了。阿丑虽防着容清澜,却没有对徐泰怎样。” “如果利用这两派的矛盾,让四王党自己瓦解,倒不失为一个好主意。”静宬长公主语气和善。 “儿子也正有此意,但我担心,如果遇到一致对外的情况,两边还是会一起抵抗外敌”夏翌辰说出自己的担忧“毕竟两人的初衷都是为了四王爷。” 静宬长公主思索了一阵:“日久见人心,如果长期不和,总会发生矛盾,到了一起用力的时候,也会有裂痕。” 夏翌辰赞成地点头:“母亲英明,儿子在应天府的作为,怕还是要母亲去求皇上。”他颇有些愧疚,每次借着荒唐之名行不可能之事,都是靠着母亲收拾烂摊子。 “你又说什么糊涂话”静宬长公主笑了“不是我替你收拾,难道还是旁人。我们母子相互体谅,才能长长久久走下去。何况旁人不清楚,我又不是不清楚我儿子到底是什么品性,你若真是是人说的那样,我早就来管教了,容得你胡来?” 夏翌辰知道母亲的手段,只得赔笑,额角却沁出冷汗:幸好他不是真的纨绔,否则母亲还不知会怎样把他大卸八块呢! “四王爷那边,你打算怎么‘回报’?要不要我帮忙?”静宬长公主问。 “这件事还是要等阿丑醒来再说”夏翌辰摇头“福建那边我会让太子抓着不放,但堇堂的案子,受害人是阿丑,没有她发话,怎么处置都还是我们的意思。” “你仿佛很在意她怎么想?”静宬长公主微笑。 “我们自己处理,怕是不会有她的主意好。如果她的想法没有什么用处,容清澜也不必三番五次想置她于死地。”夏翌辰坦然回答。 静宬长公主颔首:“也好,那就让她醒来再说。也不知这孩子有没有造化熬过去。” “本来我想让妹妹接受这件事,但她一个没出阁的姑娘,哪见过这么血腥的场面,所以还是暂且别让她插手,面的惊吓到她。”夏翌辰有些叹息。 “你说的也有道理,翌雪这孩子,怕是会吓到她。让她去京城后宅的圈子走动走动,散播些利于我们的谣言也好。”静宬长公主出主意。 夏翌辰点头:“是,母亲这个主意很好。依儿子的想法,暗面上的四王爷不能扯出来,拿永和堂出来当靶子也好,至少能帮堇堂除掉一个劲敌,也除掉四王爷一个臂膀。” 静宬长公主点头:“正是如此。” 第二日一早,静宬长公主就去了宫里请罪。皇上一来对夏翌辰这些年的荒唐行径见惯了,多了几分忍耐度;二来那堇堂的案子也的确查清楚了,阿丑市被冤枉的;三来体恤自己这个妹妹当初为了朝廷嫁到昱王府,却守了这么多年活寡。于是皇上自没有追究。皇上不追究,底下的人还敢追究? 太子的人又在旁边煽风点火,说这样的冤案很蹊跷,怎么还未公开审理,就把人打个半死?如果日后办案子都是这样,朝廷纲纪何在? 皇上震怒,下令彻查此事,而新上任才一天的应天府同知丁举文,就被革职在家等待调查了。 史上最短任期的应天府同知。 另一方面,京城流言四起,说是昱王世子愈发荒唐,以前说只爱娼妓,现在演一出冲冠一怒为丑颜,这都是什么和什么呀! 夏翌雪在被问及此事的时候,连忙出来解释,说自己堂兄是受自己所托,才救了阿丑出来。听者一副恍然大悟的模样,但是信与不信,就等他们自己下去斟酌了。多半怕还是不信的,毕竟这个昱王世子荒唐惯了,再惊世骇俗,也不稀奇。 夏翌雪则趁机又说起永和堂的嫌疑,惹得大家纷纷对永和堂嗤之以鼻。 于是针对永和堂的流言四起,又借机拉出一堆陈年旧事,说永和堂如何欺诈其他商贾云云,真假难辨,传得沸沸扬扬好不热闹。 得到这些消息的徐泰,在家里砸烂了茶盅,直言唯女子与小人难养也,容清澜简直就是个坏事的狐狸精!如果不是她,事情怎么会到这样的地步。本来围魏救赵,现在没救成反而惹祸上身!丁举文是他们举荐上去的,现在丁举文出了事,皇上铁定怀疑四王爷! 本来这个案子就是个应天府可以搞定的案子,结果夏翌辰惊世骇俗的举动,让静宬长公主去求情,直接捅到了皇上眼皮子底下。皇上想不关注都不行,这样一来,皇上绝对会发现他们在下面搞的小动作! 而永和堂怕是会因此遭到更加惨烈百倍的报复,没有永和堂,四王爷如同失去一条臂膀,无论是银钱还是医药,都要受到限制。到时候堇堂独大,太子岂非又多一重保障! 此时昏迷在床的阿丑并不知道,因为自己这一个案子,京城已经闹得满城风雨。 ps: 160 报复 阿丑醒过来的时候,只觉得自己全身都痛。 这到底是把她大卸多少块之后再拼回去的?她到底遭了什么罪? “姑娘终于醒了,老天保佑,大难不死必有后福!”顾嬷嬷看着睁开眼眸的阿丑,欣喜若狂。 自己总算不辱使命,把人从鬼门关硬生生拉回来了。 阿丑清澈双眸瞧着顾嬷嬷,有些茫然,想说话,却发现连张开嘴巴的力气都没有。 顾嬷嬷赶紧给阿丑喂了一杯温水,察觉到她的茫然,耐心解释:“这里是昱王府,姑娘且在这安心养伤就是。老奴顾嬷嬷,是长公主和世子派老奴来照看姑娘的。姑娘有什么需要尽管说。” 阿丑喝下这杯温水,嘴巴才缓缓张开:“昱王府?到底发生了什么事?”声音微弱。 顾嬷嬷也不敢妄言,只说让阿丑养好伤,世子自会告诉她怎么一回事。 听顾嬷嬷这般说,阿丑便也不着急了,反正有一点可以肯定——她现在没有危险。那就安心养伤吧,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 闻讯而来的夏翌辰见到靠在床头睁开双眼的阿丑,这才松了一口气:“对不起,早知道,我就该早点把证据拿给应天府。本来想等到升堂那日,这样也好在世人面前还你一个清白。没想到,却被那群小人给算计了!”夏翌辰暗暗握紧了拳头,桃花眼中愧疚满满。 阿丑宽和一笑:“不关你事,你尽力查清了真相,还了我清白,还把我救出来,已经十分劳苦功高。没发生的事,又有谁预料得到。”又不是重生。 “你的伤,”夏翌辰转了话题,微微叹息,“还痛吗?” “痛是肯定的,但我知道自己没有大碍。再痛也得忍下去。听顾嬷嬷说,我竟是筋骨上的伤好的比皮肉快?”阿丑有些讶异地看着自己如同丝毫没有受过伤一般的纤纤玉手,这根本不科学,一般不是伤筋动骨最难好的吗?又或许因为她的自愈能力,皮肉伤总要失血,造血比连接筋骨花的时间长? 罢了,不科学的东西,怎么想也想不明白。 夏翌辰点点头:“的确如此。” “要不是我的自愈能力,受那么重的伤,怕是早就一命呜呼了。”阿丑叹息一声。“到底是谁?” 夏翌辰把所有事情都和阿丑说了一遍。包括他们对四王党内讧的揣测,还有如今朝廷的局势、京城的流言。不过他没敢说那句“冲冠一怒为丑颜”,太尴尬,也太伤人。 “容清澜这次真是坏了大事。他们刚拉拢过去的新科状元,政治生涯怕是要倒退十年。至于皇上,现在恐怕更加不待见四王爷了,但我倒觉得,此时应该把昭贵妃放出来。”阿丑慢条斯理地说。 “为何要放出来?”夏翌辰不解。 “昭贵妃现在急的火烧眉毛,肯定想着要怎么出来。就算我们不放她出来,以她宠冠六宫多年的本事,自己难道出不来?与其如此,不如趁机找个人。用这份恩德打动她,然后留在她的身边。当然我这只是个构想,具体好不好,还要详细分析。”阿丑眯起双眸,冷笑道。 夏翌辰似乎有些明白了:“昭贵妃放出来。就会为四王爷求情,但是四王爷这么‘不成器’,只会越求情越糟糕,何况先前那个疑影还在皇上心中挥之不去……” “而且,我们既然能让昭贵妃出来,为什么不能让她再进去一次,甚至,以后进的可能是冷宫。”阿丑笑得欢畅。 “的确,如果不在皇上面前出现,皇上还想不起来。把昭贵妃时常拉到皇上面前,才能让皇上永不忘怀!”夏翌辰勾起唇角,桃花眼闪过了然的兴味。 “正是这个道理,爱之越深,恨之越切,”阿丑顿了顿,敛了神色,她想起了丁举文,“他真的没有让人对我下毒手?” 夏翌辰再如何厌恶丁举文,也不能欺骗阿丑。这件事她有知情权:“他并没有,我肯定,是容清澜的借刀杀人。” “可他一开始就心甘情愿去给人家做刀,然后来杀我,”阿丑神色阴郁,“这件事我不会再插手,皇上怎么处置就怎么处置。倒是四王爷,呵,围魏救赵,好一招围魏救赵,那我就让他们,偷鸡不成蚀把米,赔了夫人又折兵,再尝尝,祸起萧墙的滋味!” “你有什么好主意?”夏翌辰看着咬牙切齿的她,不禁有些担忧,“无论如何,别搭上自己,不值得。” “世子,谢谢你,”阿丑叹息着感慨,“要不是你屡次救我……” “从前的你可不会说客套话。”夏翌辰有些好笑,从前他们可是一见面就斗嘴,从什么时候开始,居然会道谢了?是寿阳那次?还是来了京城以后? 他似乎也记不清了。 阿丑自嘲地笑了笑:“罢了,不说那么多没用的客套话,大恩不言谢。我是想说,徐泰如今大约对容清澜很不满意,那么能不能让徐泰萌生个念头,给四王爷寻觅一个侧妃。不管此事成与不成,都算给容清澜添堵了?” 夏翌辰颔首:“这倒是个不错的主意,但是实施起来有些难度,而且要看徐泰自己的想法。” “暂且试一试,这也不是我们唯一的一招。我另外一个想法,就是把礼部尚书,也就是容清澜的父亲,斗下去。”阿丑一边思索一边说。 夏翌辰看着她清澈的双眸,有些困惑:“容尚书再怎么说也是太后的姻亲,这样斗下去,会不会得罪太后?” “但如果容尚书触犯了太后的利益,太后还会维护他吗?当然,这件事也要从长计议,”阿丑轻轻勾起唇角,“冰冻三尺非一日之寒,容清澜要是没了娘家,哪里会像现在这么被看重?最近的一条计策,还是在福建。” “嗯,福建山高皇帝远,我们好做手脚,如果能让四王爷和容清澜被困在福建再也回不来,才是最彻底的斩草除根!”夏翌辰充分展现出自己凶残的一面。 “但他们也不是吃素的,想把他们永远留在那里,来硬的肯定不行。让皇上逼着四王爷去就藩还差不多。我的意思,是尽量把他们拖在福建。”阿丑看着自己雪白如初的手指,心下暗自庆幸自己的自愈能力。 “拖在福建,让皇上以为四王爷无能,这点小事都处理不好。而且福建肯定会牵制他们一部分人马,我们在建业才好行事。福建的闹事其实很好解决,只要遏制住抢粮问题,把那几个官员就地正法,便可以平息民怨。但如今四王爷牵扯进来,四王爷还必须给百姓一个交代……”夏翌辰分析。 阿丑颔首:“那就让他去给百姓一个交代,但无论交代什么,都最好能挑出毛病。多交代几次,百姓就不愿意相信他了。” “不错,多来几次,就是狼来了,谁都知道四王爷言而无信,哪里能做一言九鼎的君王?”夏翌辰桃花眼笑意迷蒙,“对了,太子还有个主意。百姓闹事终究不好,闹久了延误农耕商贸,不利于民生。所以,太子的意思,百姓的事尽快平息,剩下的事,我们自己闹。” “按照太子殿下的想法也可,就是当心别被人抓住了把柄,说太子鼓动百姓闹事,那就遭殃了!”阿丑提醒。 夏翌辰站起身:“行,我去转告太子,你好好养伤,我不打扰了。” 堇堂再度开业,生意比以往更加红火,大家都想看看这个闹得京城满城风雨的堇堂,到底是个什么样子。而福建那边,四王爷慕天卓的日子却一点也不好过。 每次慕天卓想要和百姓们解释什么,都有人拆了他的台词,惹得百姓们更加愤怒,用各种白菜鱼干把慕天卓砸走了。 久而久之,慕天卓只要一出现,什么都不用说,上来先是一顿“白菜鱼干宴”。 慕天卓想要打道回府,从长计议,但是皇上当初下了命令,不平息福建的事情,不准他回去。现在皇上愣是一个指令也没给,该不会因为母妃禁足,皇上就忘了他还在福建这茬事吧? 而此时此刻,刚刚放出禁足的昭贵妃,正泫然欲泣地和皇上哭诉她的心。皇上看着美人梨花带雨,哪有不心疼的道理,一边安抚着,一边将她搂在怀里。 旁边刚被昭贵妃提携为管事太监的崔公公,无声地笑了。 受了一夜美人恩的皇上,大清早神清气爽地起身去上朝,却又勃然大怒起来。 “不过是一个小小商贾,居然拿人命案来对付同行,这不是草菅人命是什么!”皇上摔了手中折子,怒不可遏。 “皇上息怒!”一种群臣跪倒在地。 “给朕查清楚,谁在后面支持他,朕就不信,一个小小商贾有这么大的能耐,居然把爪子伸到应天府大牢,这还了得!”皇上一甩袖子,离开金銮殿。留下噤若寒蝉的群臣。 谁不知道,永和堂是四王爷在背后撑腰? ps: 二更RL 161 收店 阿丑听了最新“战况”,不禁露出会心一笑。 夏翌辰总算在查案上有了些长进。 这查案子呀,不能只查案子,一定还要查审判人的案子。 只要抓到了审判人的把柄,多么站不住脚的证据,只要还是个证据,就能定人的罪。否则,就算有了百分百靠谱的证据,只要审案子的人往下面一压,谁看得到那证据,更别说靠不靠谱了! 七月初九,永和堂被查封。一应相干人等都被押入大牢,也算让他们尝了尝作茧自缚的滋味。 阿丑把何思峻从淮南叫了过来。 如今的阿丑,明面上是在养伤,暗地里早就痊愈了。但为了表现自己伤势极其严重,而且掩盖她异于常人的愈合能力,她还是得每日在家装作卧床不起。 因此,何思峻来到建业的时候,也只是隔着房门和她说了话。 “他毕竟是你亲生父亲,所以我把你叫来,有些什么话想说,便和他说罢。”阿丑颇为感慨。 明明是亲父子,却搞到这般田地。莫说何思峻,钱之璋、夏翌辰,不都是这样吗?只是他们原因各不相同。怪不得托尔斯泰说,幸福的家庭总是相似的,不幸的家庭各有各的不幸。 何思峻沉默良久:“我没什么话想去和他说,或许是他没什么想和我说。” 阿丑有些愕然,但随即释然:谁不对自己的父母有濡慕之情,可很多时候,只能化为无声的叹息。 “你自己思量好便罢,”阿丑向门外瞥了一眼,“我最近还没有痊愈,所以堇堂的事你多多费心,我私心想着能把永和堂一些东西买下来最好,不过这也不是易事,都在官府手中。”或许此时她应该去找上善阁。最近生意并没有扩张,她也没叨扰上善阁什么事。这次看来还是要用一用。 建业上善阁,阿丑找到老翁,说明来意。 “我还以为你真的受了那么重的伤,还怕你拉下什么病根,”老翁看了看外表完好的阿丑,这才松了一口气。 “我受的伤不轻是真,不过恢复得差不多了也是真,本来这个案子是朝廷之争,但发展到现在,却把永和堂斗垮了。”阿丑言下之意很明确。 当初和上善阁合作。就说明白了只管生意上的事。如今生意上的事终于来了。上善阁没有拒绝的道理。 “阿丑姑娘请吩咐。”老翁礼貌点头。 “我想把永和堂一些东西。比如店面、人员,买过来。”阿丑看到老翁的眼神从笑眯眯变成震惊,却并不奇怪。 她这个手笔,的确有些大。但不妨碍她做事。 普通药材的售卖,一切按照永和堂旧例便可;方剂的销售,也不需要分店操心,走物流即可。所以只要把店面人员一起收购,就是换个牌子,然后加上一些新药,以前怎么卖,现在还是怎么卖,日后再慢慢图变化。 把事情和老翁理清楚。老翁才恍然大悟点了头,前去周旋:“姑娘放心就是,最多后日,肯定给姑娘答复!” “上善阁办事,我放心。”阿丑面纱下微笑着点头。 而此时此刻。一道圣旨下来,猝不及防地把慕天卓召回建业。 慕天卓在路上时已经接到消息,永和堂怕是要完蛋了。 他意识到这一次暴风雨的不同寻常。 上善阁办事果真不赖,不过两日,就给了阿丑准信,把价目都报了出来。 “这次永和堂的东西本都是要贱卖的,阁主换了个法子,和上面疏通了,说是把一半的产业赔给堇堂,当做是给堇堂的赔偿金,因为要银子,恐怕何家现在也拿不出那么多。他们到处托人打点,银子可是大把大把花出去。剩下的药材、人手,本就没人要。还有一些铺面,哪有那么快周转的出去。”老翁把目录递给阿丑。 阿丑接过浏览了一遍,面纱下露出满意的笑容:“贵阁办事果真得力,竟然把这么多东西当做赔偿金捎到了堇堂名下。日后堇堂,可就发达了,你们且放心数银子!” 什么叫赔了夫人又折兵,永和堂就是这样,这次居然把他们大半江山弄到手,真是意外之喜。不过既然是何家旧人,怕是还要何思峻出面,比较合适。 何思峻看着手中的账册名录,惊得合不拢嘴:“老板,你……” “怎么,很意外?”阿丑笑问。 何思峻看着阿丑的目光又多了几分崇敬。 “我决定先给你一成的股,”阿丑说着自己的打算,“你好好把你这些旧部收一收。” 这些分店本来就是何家的产业,虽然如今归到堇堂名下是赔偿金,但不由何思峻出面压着,难免有点名不正言不顺。何思峻本就是何家的人,现在重新掌管何家的产业,这些人多少会听一些,她开始暗自庆幸一开始收服何思峻这个决定实在太明智了,如今可派上大用场了。 何思峻万分感激,他本以为这辈子至多就是做个大掌柜,谁知道阿丑居然拿了一成的股给他,听她的意思,日后还会往上加! 若他仍旧留在永和堂,不仅要受父亲的白眼,被那些管事排挤,就算此刻何家不入狱,永和堂也轮不到他拿一分钱。 看着何思峻斗志满满地道谢下去了,念心等人此时方若有所悟:“姑娘早就知道自己有一日会拿下永和堂?” 阿丑摇头:“我怎么知道日后的事?我起初还以为,等自己把分店开遍大乾,起码都是十年以后的事了。世事难料呀,但可用的人,随时都可以招致麾下。”没有一刻未雨绸缪的心,就算机会摆在你面前,你也抓不住。 风尘仆仆赶回建业的慕天卓,跪在御书房的龙案前,大气不敢出一个。 “办不好福建的事,也就罢了,朕只当你无能,”皇上把折子摔在慕天卓面前,“但是助纣为虐,朕要说你什么好!” “父皇息怒,儿臣知错了。”慕天卓低着头,频频认错。他知道,此时除了认错,没有别的法子。 “你堂堂一个皇子,帮着那起没眼色的势力商贾欺商霸民,置社稷于何地?”皇上拍着龙案吼道。 慕天卓赶忙磕头:“父皇,龙体要紧!” “龙体要紧,你要是真知道龙体要紧,就不该做出这许多叫朕都难以启齿的事情!朕怎么会有你这样的儿子!表面上看起来沉稳懂事,暗地里给朕搞出这么多见不得人的丑事,你真是,真是要气死朕!”皇上有些站立不稳地喘息一口,“来人,来人!” 方才退出去的太监急忙唯唯诺诺进来:“皇上!” “传朕的旨意,把四王爷禁足!那个朝臣要是再敢往四王府传递消息,通通都不要客气!”皇上拍着桌子,一口鲜血喷了出来。 “父皇,父皇……” “皇上,皇上……宣太医!” 皇后太后都闻讯而来,太后在看见前来侍疾的昭贵妃之后,不禁蹙了眉:“你明知道皇上是为了你那不争气的老四气病的,你在这里晃悠,皇上哪能好得起来,赶紧回去吧!” 昭贵妃想要辩解,却又不敢顶撞太后,看了眼内室的屏风,神色郁郁地走了。 不多时,太子慕天弘也赶来问候。 太后连忙拉了太子的手:“我的儿,你父皇如今昏迷不醒,可朝廷大局还需要人主持。侍疾这样的事交给你皇祖母和你母后,传哀家懿旨,即刻让太子监国,也免得江山不稳。你主持好前朝的事,就是对你父皇最大的孝心!” 皇后附和:“母后所言极是,太子你就听你皇祖母的,你父皇这里,每日来探望就成。”她说着眨眨眼。一下不来那肯定不行,还是要在皇上面前晃悠几下,让他知道你有孝心才行。否则岂不是吃力不讨好? 慕天弘很快会意,问了几句皇上的病情,又安慰了太后和皇后几句,便去监国了。 这个时候皇上病倒,四王爷禁足,那么永和堂的案子、丁举文的失职以及福建的闹事,都能由太子的党羽一手操控了。 因此宫里看似一团乱,实则暗流涌动,蛰伏了许久的太子和太子的党羽,终于要站出来,夺回自己应有的了。 而此时此刻,建业阿丑的宅子里,田秋妹来报:“姑娘,门外一个老妇求见,自称是姑娘旧识,我不敢擅作主张,所以来问姑娘。” “不见,”阿丑果断回答,“如今多事之秋,就不要再节外生枝了。” “可她说你若是不见,她就长跪不起,而且……”田秋妹吞吞吐吐。 “而且什么?”阿丑挑眉,有了几分好奇。 “而且她说,要我转告姑娘,当初古井村制服神婆,压制周灵巧,她就知道姑娘不是寻常人物。”田秋妹只觉得稀奇古怪,什么神婆鬼婆的…… 阿丑愈发蹙了眉,沉思良久:“把她叫到前厅去,只准她一个人进来。”她就不信这回有夏翌辰的人暗中保护,还会出什么差池。旧识,她倒想看看,这个知道她古井村事情的,到底是什么人! ps: 三更RL 162 装疯 前厅,阿丑左手指间一边敲打着桌面,一边等待谜底揭晓。 许是这段时日用脑子多了,身子又不利索,她懒得去猜什么。 否则,古井村人口本就不多,而且还有求于她——否则何必来见她。 这样的人,并不多。 阿丑听到脚步声微微抬头,从面纱下看到了来人。 印象中,她的打扮一直很素净,如今虽然身份不同,可还是很素净。 但是她今日居然来找自己,而且不哭不闹,似乎就说明了什么问题…… “阿丑姑娘,一别经年,像我们这种贫贱之交,姑娘还肯相见,老身感激不已!” 阿丑看了看丁大娘眼角的泪光,有些叹息地别过头去:“丁老夫人请坐,秋妹看茶。” 丁大娘笑得有些勉强:“阿丑姑娘,我腆着脸来到贵府,想必姑娘也知道为了什么事……” “我自然心里有数,”阿丑微笑,“丁老夫人也是没有法子,才来走这一遭的吧,否则您这辈子本来打定主意装疯卖傻到底,又怎么会突然出现在我这里。世人都说可怜天下父母心,您当初那样选择,不就是因为大乾有一条必须改嫁的律令吗?” “姑娘果真聪慧过人,”丁大娘十分感慨,“当年举文他爹去得早,如果我再改嫁,这孩子怕是活都活不长,怎么还会有后来的前程,还请姑娘,不要告诉别人!”她神色哀怜,叫人不忍。 阿丑却没有多看一眼:“我自然不会多言,我身边也跟着一位不愿意改嫁的,自然能体会一二丁老夫人的苦。只是丁老夫人前来,所为何事?” 丁大娘看了看上首的阿丑,又摇摇头:“姑娘,举文这辈子,成也姑娘。败也姑娘!” “我自认担不起这样的评价。”阿丑淡淡否认,从前她就不想和丁举文有任何牵连,如今就更加不想了。 “我知道举文没福气,但若不是姑娘,那时候他也不可能发奋努力,考到这样好的功名,”丁大娘泪水盈眶,“但也因为姑娘,他才走了邪路,才。才做了许多对不起姑娘的事……”丁大娘捂住嘴。失声痛哭起来。 阿丑唏嘘不已。她知道,丁大娘不是装的,而是真的。 丁大娘装疯卖傻多年,为了儿子甘愿忍受古井村所有的骂名。可见她是多么聪明多么坚强的一个女人!这样一个女人,知道用实话才能打动自己,知道软弱不能引起自己的同情。 但她还是哭了,为这么多年所受的委屈,为没有希望的未来,又或许为不曾料到的后悔。 “丁老夫人,”阿丑叹息一声,“有时候,人情还没有开窍。却读书太多,并不是好事。我知道你求我,是想让我放过丁举文,让我别断了他这么多年寒窗苦读的功名。可是您真的确定,只要我高抬贵手。他就能没事吗?” 阿丑的话,让痛苦中的丁大娘愣住。 “且不言我一介平民百姓,连皇上都没见过,更别说影响皇上的决断。就算我能影响,能继续把丁举文放在应天府同知的位置,他还是糊涂,还是拎不清,一样会得罪人做错事,到时候兴许就是灭九族,而不是停职待办这么简单了。”阿丑认真剖析。 丁大娘神色怏怏,喃喃自语:“都是我害了他,成日只知道叫他读书,连做人的道理都没有教好他……” “丁老夫人也不要自怨自艾,按照律法,他不会有性命危险,也不会牵连家人。最严重是流放,轻则贬官,无论哪一种,让他去看看这个世间,学一学做人的道理,对他日后,都有好处。如果人生一帆风顺,哪里会有成长,哪里会有觉悟?”阿丑浅笑着端了茶。 田秋妹喊着“送客”,将丁大娘送走。 丁大娘有些犹豫地站起身,走了几步,又回过头,语气诚恳:“阿丑姑娘,举文从前的过错,我替他道歉,还望你大人有大量,日后不要计较。” 阿丑不由笑了:“丁老夫人,您‘替’他道歉?可是您不能‘替’他生活,‘替’他当值呀!儿孙自有儿孙福,他们的作为,要靠他们自己历练!” 丁大娘若有所悟,感慨地离去:她那糊涂儿子,终究还是差得太远了呀! 回到前厅,田秋妹看见阿丑还坐在那里,不由问道:“姑娘,那个丁举文,真的只会流放吗?” “听你的意思,”阿丑不赞成地瞥一眼田秋妹,“流放是个很轻的刑罚?” “姑娘说的这么轻巧,难道不是?”田秋妹愕然。 阿丑摇头:“流放是很苦的,我那番话,一半是自己的感慨,一半是安慰丁大娘罢了。若是真到了流刑,有得他苦头吃咯!”她轻声叹息。 但有一点她没说错,丁举文,需要挫折给他成长。 太子慕天弘的监国,进行得十分顺利。太子麾下的人商议的结果就是,秉公处理,不要给人挑到错处。阿丑也是这么认为的,皇上只是病了,如果病好了看到太子借机打击与自己不和的人,怕是不会高兴。 君子报仇十年不晚,慕天弘没必要这么早乱了阵脚。 所以永和堂的案件,因为涉及人命,太子把几个主犯判了斩首,其余人流刑。何家其余人并没有连坐,而是责令迁回原籍居住。财产自然是早就没收了的,只剩下祭田,也不知能不能维持何家日后的延续,毕竟何思岱先天痴呆。 何思峻因为早就被何家赶了出来,报了官府,除了族谱,所以根本没有受到牵连。 丁举文的案子,太子审理后,决定贬他为正八品县丞,前往西北上任。西北地区条件艰苦,怕是也够丁举文受的了。 东宫内,慕天弘处理完手头的事,就有人来报昱王世子和阿丑到了。 阿丑进来行了礼,先问了皇上的病情。 “那日吐血之后,一直昏迷不醒?”阿丑有些惊讶, “的确如此,太医开了那么多药,也不见好转,”慕天弘突然想到什么,“对了,你医术精湛,要不请你进宫为父皇看看?” 阿丑思索片刻:“我贸然进宫给皇上诊脉,恐怕不妥,那不是打太医院的脸吗?” 夏翌辰颔首赞成:“的确,上次皇后娘娘的事之后,太医院怕是就把阿丑嫉恨上了。如今就算阿丑去,恐怕那些人也要拦着。再等些日子,若还是没有起色,我们再想办法?” “也好,”慕天弘点头,“本王也和母后商议商议。” “殿下记得无论多忙,每日都要去问候皇上,百善孝为先,对殿下来说,孝道比折子重要。”阿丑叮嘱。 慕天弘微笑:“你最后一句话,说得实诚,却叫人啼笑皆非。” 夏翌辰桃花眼似笑非笑瞥了阿丑一眼,却没有说话。 “阿丑恐怕只能做直臣了。”她颇有些自嘲的意味。 慕天弘却收敛了神色,开始说正事:“你伤刚好,就把你叫来东宫,是有些东西要给你看。” 阿丑接过慕天弘身边的大太监蒋公公递过来的一卷卷轴,摊开来看。 是细化的中兴五策。 那日她只是说了皮毛,点到即止,毕竟她没有搞过政治,细节把握并不好。可是如今,太子居然把这五策全部细化,已经可以执行了。 “这些日子本王事事亲力亲为,感触良多,因而将姑娘的五策细化一番,如果有什么问题,还请姑娘告诉我。”慕天弘谦虚而不卑微。 蒋公公在一旁认真打量了阿丑几眼——能得殿下这样尊敬的人,居然是个还没及笄的姑娘家?说出去谁信? 这姑娘,到底有什么特别的? 阿丑将卷轴铺在面前光滑洁净的地板上,颇为感慨:“殿下这五策,已经完善的很好了!如此一来,日后皇上召对,殿下也能有所准备,应答如流。” 夏翌辰当日虽没有亲耳听到阿丑的中兴五策,但后来也有所耳闻,此时看到如此细致的成品,也不由得兴趣大增:“殿下,这几条果真一语中的,不过实施起来还有些难度。” “嗯,”阿丑点着头,“有些细节可以再完善,比如赈灾那一条,免当年赋税乃至来年赋税,这些都有旧例,我读律令的时候读到过一些,再翻一翻,就依照旧例好了。” 几人商议了整一个下午,好在东宫冰块充足,炎炎夏日殿里也是清凉一片。 等到傍晚阿丑要离去时,蒋公公在慕天弘附近小声说了些什么,慕天弘不由蹙起眉头。 夏翌辰最先警觉:“发生什么事?” “父皇的病似乎又重了,”慕天弘叹息,“本王先过去看看。” “如果实在不行,”夏翌辰顿了一下,“明日让我母亲带阿丑进宫。长公主为皇上举荐民间名医,也很常见。” 慕天弘颔首:“也好,有很多事我们不方便出面,长公主却可以,代本王谢过姑母!” “客套话就别说了,殿下还是赶紧去吧!”夏翌辰摆手。 慕天弘赶紧领着人,走出后殿。 ps: 四更RL 163 龙体 翌日,静宬长公主的马车行在进宫的要道上。 马车里,阿丑和静宬长公主说着话:“听殿下的意思,这些年太后娘娘玉体一直是太医院傅院正在照料,皇上龙体则是薛院判在照料,那除了薛院判,就没有人为皇上瞧过病吗?” “薛院判很得皇兄欢心,”静宬长公主这句话,就是暗示只有薛院判一人了,“你是怀疑薛院判对皇上不忠心?” 阿丑看了静宬长公主依旧温和的笑容,却有些胆战心惊,连忙道:“阿丑不敢妄加揣测!皇上龙体时常违和,总不见大好,兴许是薛院判有些地方没考虑周全,没治到根本也说不定。” 静宬长公主颔首:“也不是没有可能,我听闻薛院判年轻的时候师从医界泰斗阳老,翌辰却告诉我,你在谯郡的时候还赢过阳老,所以任谁说薛院判用药不准,我都要怀疑,除了你。你的确有底气说薛院判不好的。”她语气和善,透着信任和诚恳。 “长公主过奖了!”阿丑有些忐忑。医界泰斗阳老,连长公主都知道的医界泰斗,那是怎样的医界泰斗?阳老居然这么出名? 还有,谯郡她和阳老就温疟产生的那场争执,夏翌辰怎么会和他母亲说这个? 罢了,那家伙从来都不按常理出牌。 “这次我向皇兄举荐你,也不知道能不能成。但是总能试探出些什么。”静宬长公主从容自在。 阿丑点头:“上次皇后娘娘的事,两位院判明显就有很大嫌疑,这次要是继续再三阻拦,恐怕还真有些问题了。” 马车很快到了皇上的寝宫紫宸殿。 阿丑跟在静宬长公主后面,进入紫宸殿。 静宬长公主见到皇后,忙迎上去见礼。皇后则执了她的手,忧心忡忡:“这几日皇上病得七上八下的,本宫这心里……”说着有些哽咽起来。 “皇后嫂嫂别着急,”静宬长公主拍着她的手安慰,“太医到底是个什么说法。怎么突然病得这样重?” “薛院判说了,皇上这病和情绪关系很大。越是动怒,就越是凶险。”皇后感慨。 “那竟然连让皇上苏醒的法子也没有?”静宬长公主露出怀疑的神色。 皇后看了看殿外候着的薛院判,又看了看殿内龙榻上躺着的皇上,再想想自己先前中毒的事,便明白了静宬长公主的意思。 “上次给皇后嫂嫂瞧病的阿丑,”静宬长公主这才把阿丑拉出来,“让她看看也是好的,多一个人多一份希望。” 阿丑重新又给皇后行了礼。 皇后自然认得阿丑,她踟蹰了片刻。便再没有理会那些太医。请了阿丑去给皇上诊脉。 如今这状况。皇上能早些好起来,其实是好事。否则朝堂大事只有太子一人顶着,万一有人趁机整几出棘手的事情,太子顶不住了怎么办?特别是如果他们是故意让皇上好不起来。那就更加危险了,焉知他们下一招棋是什么。 这些年她一直没有经营太医院,安插人也找不到合适的人选,就算安插进去,也是医术不精,难堪大用。如今能借此机会肃清一下太医院,也不失为一件好事。 就在皇后打好了所有的算盘的时候,薛院判跑上前拦住了阿丑:“皇后娘娘,此女来历不明。万一要对皇上不利,该如何是好?” 诊脉毕竟是近身的活,他说得也有几分道理,万一要下毒手,再方便不过。 “薛院判。”阿丑行了一礼,“阿丑在谯郡的时候,常常出入薛氏医馆,和尊师阳老也有几分交情。”然后便不再说什么了。 这几句话,听者只要细细一想,也能分辨出许多种意思来。 阿丑是想说薛家和她是一条船上的,薛院判说她会对皇上不利,就是说自己包庇了一个会对皇上不利的人? 又或者阿丑想借阳老的名声为自己作保,意思是连你师父都信任我,你这样跳出来怀疑我,是忤逆你师父? 薛院判摸不明白阿丑的深意,但有一点可以肯定——阿丑今日打定主意要给皇上诊脉了。 “女子阴气太重,给皇上诊脉怕是不妥。”薛院判又搬出一条理由。 阿丑双手一摊:“院判大人此言差矣,女子阴气重就不能接近皇上了,那时常来探望的太后娘娘,爱子心切之情又该怎么办?日日夜夜不休不眠照顾皇上的皇后娘娘,岂不是因为你这一句话,倒从功劳变成过错了?何况皇上到底是阳虚还是阴虚,都还很难说。院判大人这么早下定论,怕是不好吧?” 薛院判为这一番话惊出一身冷汗。把太后皇后都拉进来,这女子胆子也太大了吧? “本宫知道,”一直没开口的皇后娘娘发话了,“太医院人才济济,是人才总要维护自己的尊严,让一个小姑娘来诊脉,的确伤了你们的颜面。不过现下到底是你们的颜面重要,还是皇上的龙体安康重要?” 这句话力敌千钧,没有人敢反驳。听着似乎有些无理,但是君权在上,谁敢说半个“不”字? 薛院判神色怏怏地退下去。 阿丑瞥了两眼低着头的薛院判,转身走向龙榻。 天子真容,她还没那么大胆子,不敢直视,但是用余光打量,她还是能做到的。 打量完一遍,她得出的结论就是,太子慕天弘和皇上长得挺像。反观其生母皇后,和太子倒没那么相像。 按理说,父亲该是喜欢和自己相像的儿子,怎么太子反倒不如四王爷讨皇上喜欢? 不过阿丑转念一想,兴许皇上极喜欢昭贵妃,爱屋及乌也说不定。 这般寻思着,她将指尖搭在皇上手腕上的明黄丝绢,诊起脉来。 时间一点点过去,阿丑面纱下的眉心也愈发蹙紧—— 她从未见过如此复杂的脉相! 如果仅仅是病,没有用药,那么尚不足以称为复杂。但是经过这么多年各种药物的洗礼,皇上的体质已经发生了不少变化,令这一病情显得尤为复杂。 半晌,阿丑才将诊脉的手放下,叹息一声。 皇后神色有些忧虑:“如何?” “回皇后娘娘,皇上痰咳吐血,阴亏气虚,民女有个方子,正好压制这些症状。”阿丑行礼禀告,十分谦逊的模样。 “那就好,你且写来。”皇后点点头,吩咐太监拿了笔墨。 炒潞参五钱.炒西芪四钱.炒白术三钱.云苓片三钱.炒粉草一钱五分.炒山药三钱.炒扁豆三钱.陈橘皮一钱五分.陈木瓜一钱五分.酒炒白芍一钱五分.[1] 阿丑将方子交了,知道定有人仔细研究查看,以免她开了什么药对皇上不利。于是也不管后面的事,而是斜眼瞥了殿外拱手而立的薛院判一眼。 薛院判一直没有动,似乎殿内发生的事与他无关一样。 阿丑不由得眯了眼。 等到出宫,阿丑坐在静宬长公主的马车上,才开口说了真话:“长公主殿下,阿丑想看看这些年皇上用的药在太医院的备案。” 静宬长公主淡淡的笑容凝住了:“你发现了什么端倪?” 阿丑摇头:“还算不得什么端倪,只是怀疑。皇上龙体因为这些年的用药变得更为复杂,是否有不妥阿丑也一时难以分辨。可以肯定的是,皇上这些年天天吃药,定然是不妥的。是药三分毒,如果不管什么小病小痛甚至无病无痛,皇上还是天天吃药,经年累月,问题可就大了!” “据我所知,”静宬长公主微微偏头,似乎在回忆什么,“大约许多年以前,皇兄就药不离口,几乎每天像用膳一样用药……” “这正是问题所在,是药三分毒,就是没有问题,也会吃出问题。所以阿丑恳请一观太医院的备案。”阿丑请求道。 “但如果有人存心弄虚作假,备案里写一个方子,实际上又是另一个方子,你怎么看得出来呢?”静宬长公主担忧。 “这个请殿下放心,备案的方子也要和皇上如今的龙体状况对上,阿丑才会相信。如果恰恰发现对不上,那就是中间出了问题,有人故意做手脚。”阿丑解释自己的想法。 静宬长公主深吸一口气:“你说的有道理,不过明目张胆去太医院看,怕是不可能的,打草惊蛇不说,还会引起不好的反响。我且想想其他的法子。” “多谢殿下!”阿丑郑重道谢。 要是有了历年记录,剩下的一切都会好办许多。 回到家中,甫进门,念心就迎了上来,有些犹豫。 “怎么了?”阿丑问,“有什么直说就是。” 念心这才张口,道出原委:“丁老夫人送了一封信来,姑娘看是不看?若不看,我把它烧了也成。” 丁大娘怕是要跟着儿子贬去西北了,临走送了一封信,又是什么意思。 “既然都送来了,看一看也不会掉几两肉。”都是同乡一场,何必吹毛求疵、计较太过? 念心把信交到阿丑手中。 阿丑拆开信封,读了起来。 注: [1]出自《王孟英医案绎注》,清?王士雄著。 ps: 一更RL 164 阴阳 这封信显然是找人代的笔,但却不是丁举文的字迹,这令她稍稍放心地读下去。 信言简意赅,却叫阿丑唏嘘不已。 老身自知教儿不当,教子读书却不知教子为人,牵累姑娘,罪过罪过!然往后日长,不求原谅,但求理解。姑娘所言从罚中观,从罚中智,老身感触良多,定当勤勉叮嘱吾儿,万谢姑娘。此今离去,无颜道别,望来日再见,能不负姑娘之恩,谨于为人。 丁大娘是个明白人。能够装疯卖傻这么多年的人,怎么可能是糊涂人? 从初次见面开始,丁大娘似乎一直在避免丁举文和她走得过近。她是有所感自己日后可能对丁举文产生的影响,未雨绸缪? 如果真是这样,不得不说,丁大娘很有预见性。 后来就连念心和赵二哥交涉卢照廷给的东西,丁大娘也似乎有所察觉。 她一直在用自己的方式,用这样不能直言不可明说的办法,去表达自己的声音。 只是终究她把丁举文保护得太好,才有了今日之局。 事事有因就有果,她选择这样的因,或许也是无可奈何。 “念心,你给丁大娘送二百两程仪,毕竟同乡一场。” 她这些年过得也不容易,如今更是处处要银子的时候,他们没有背景,除了用银子打点,还能如何? 念心答应着去了。 “姑娘,你又心软了,要不是那个丁举文,姑娘也不会受这么重的伤。”田秋妹嘟囔。 “她收不收还不一定,你怎么就叫嚷起来了,”阿丑微笑,“丁举文固然有错,虽说是被人利用当枪使了。可是他娘又有什么过错?” 田秋妹这才有些明白:是呀,这对他娘真的有些不公。 阿丑继续道:“这世间。其实是不公平的,很多人犯了错,承担错误的其实是身边的亲人。我们所能做的,就是自己不要犯错连累了身边的人。” 田秋妹使劲点头:“姑娘的话我明白了。” 夜晚。太医院。 屋檐上,两个黑影窸窸窣窣。 “殿下,您再等等,再过会儿,其他太医都回家了,只剩下当值的人,殿下再过去。”龙钰公主身边的的大宫女慧芳悄声说。 一身黑衣蒙面的龙钰公主伸出手微微摆了几下:“才不呢,等下只剩夜里当值的,冷冷清清,才容易被人发现。我这就去了。你帮我看着情况!” 言罢,龙钰公主一个翻身,潜进了太医院后殿。 太医院后殿都是放典籍书册和各种记录的地方,平日里并没有人常来。 龙钰公主扒着书架,小心翼翼绕过看守的太监。 姑母把这个活交给我。可真是个苦差事!不过另一个角度说来,也表示姑母对我的重视! 静宬长公主白日回到昱王府,思来想去,觉得只有这样最合适。如果明目张胆调记录出来,又没有合适的理由。这些记录,都是宫中出了大事才能调用的,否则平日里就能随便调用。很容易给有心人钻了空子,掌握皇上的生活起居,那样可是会出大事的。 因此,现在什么事都没有发生,又是给阿丑一介平民,从道理上肯定说服不了宫里的人。 不能光明正大。那就只能暗度陈仓。那么,从太医院拿出记录,只能偷了。适合偷这个的人,一定要是能自由进宫的,或是能够待在宫中。而且身手一定不能弱。 思来想去,她觉得没有人比龙钰公主更合适了,于是立马找到自己这个上过战场的侄女,和她商议起来。 听了事情始末,龙钰公主还能说不答应吗?事关她父皇的安危,她这个做长女的当然要尽力! 龙钰公主藏身在书架后面,开始查看那些册子的摆放方式。 刚刚翻了几本,突然一阵脚步声传来,她连忙转了个身,往更深处的书架后面藏去。 “院判徐大人说要一本草集图志。”一个太医走进屋子。 “杂家这就找了送去!”负责管理书册的太监恭敬地说。 龙钰公主躲在暗处,直到他找到那本图志,揣着送出屋子,她才松一口。 听着四下无声,龙钰公主再次翻找起来。 不多时,相关记录就找到了。一共好几大本,都是只记了皇上的脉案还有药方。 就在这时,管理书册的太监回来了。 他走进屋子,却没有停在自己位子上的意思,往更深处走去。 龙钰公主听到越来越近的脚步声,心中一紧,将册子放回去,一翻身来到书柜顶端。 管事的太监把整个后殿绕了整整一圈,才回到自己的位子坐下。 龙钰公主伏在书柜顶端,见状才小心翼翼下来——不能发出一点声响。 现在这么安静,连根针落地都听得见,哪里敢出声? 过了一会儿,许是有人交接班,外面有些喧闹。龙钰公主趁机抓起那几本册子,蜚声溜出后殿。 “殿下,怎么样了?”大宫女慧芳关切地问。 “一切顺利!”龙钰公主呼出一口气,终于到手了! 第二日,阿丑拿到那几本记录皇上用药的册子,不由感慨静宬长公主神速的办事速度。昨天才说的事情,今早就有了结果。她二话不说,便开始查看用药记录。 然而一路看下来,阿丑心惊不已。 皇上的脉象,就算药物再怎么影响,有一点是不变的,那就是阴虚。可是这七八年的药一路下来,全都是当归人参一类补阳的药,可以说是和皇上的病情背道而驰。 特别是在皇上身体康健的时候,他依旧药不离口,里面都是各种补药,而且无一例外,都是温热性状的补药,对他的身体只有坏处没有好处! 阿丑蹙了眉:薛院判是真的不清楚皇上的体质,还是有意为之? 薛院判师从阳老,他的三个儿子,也就是薛临梓他们,也是阳老教出来的。这些人她都见识过,虽然薛家三兄弟有些目中无人狂妄自负,可是本事并不差。这样用药,显然是阴阳不分,阳老门下的人,不至于如此吧? 阿丑合上皇上的用药记录,重重叹息一声。 这件事还是只能先秘而不发,让夏翌辰他们去查。 薛院判要害皇上,应该不是出于私怨。薛院判是谯郡人氏,似乎没有什么旧怨,就算有,他师父阳老也应该会知道。那么薛院判这么做,应该是受人指使。 “所以我想知道,薛院判在京城的官贵圈子里,一般都和什么人来往?”阿丑询问。 夏翌辰一手撑着下巴,眼眸微垂:“薛院判因为是皇上的人,并没有人敢随便拉拢他。但他和其余官员也十分友好。” “你觉得,四王爷有必要害皇上吗?”阿丑突然发问。 “完全没有,”夏翌辰直截了当地否认,“四王爷的恩宠来自于昭贵妃,昭贵妃得皇上喜欢。但如果皇上不在了,昭贵妃充其量也就是个太妃,什么风浪也掀不起来。” 这个道理,阿丑也明白。 “不是四王爷,那么会是谁呢……”阿丑喃喃自语。 “你该不会怀疑是太子吧?”夏翌辰桃花眼似笑非笑。 阿丑摇头:“我不会怀疑是太子。太子殿下仁孝,何况,在没有肃清朝野的情况下贸然登基,容易生出变乱,更加不利于太子殿下。不是太子殿下,又不是四王爷,也许这个范围可以收窄。” 夏翌辰颔首:“我会派人去查,薛院判平日里都会和什么人接触。” 在服用了阿丑开出的药数日后,皇上清醒过来。 听闻自己的病是上次为皇后治病的那个年轻姑娘治好的,皇上特意召见。 静宬长公主再次带着阿丑进宫。 “民女参见皇上,愿皇上龙体安康,福寿永年。”阿丑变换着说辞行礼。 皇上听了自然是新鲜高兴的,又详细问了师从何处,家中如何。阿丑一一回答,又替皇上诊了脉。 “你小小年纪就有这样的本事,当真不易,”皇上靠在床头,还有些虚弱,“朕封你御医的头衔,你既然有堇堂,想必也顾不上太医院的差事,不用点卯轮值了。不过日后宫中的贵人欠安,希望你能来瞧瞧。” “多谢皇上隆恩!臣女自当鞠躬尽瘁!”阿丑赶忙谢礼。 正七品御医? 君心难测,但她既然趟了这浑水,只能硬着头皮走到底了…… 静宬长公主闻言,在一旁说着好话,倒惹来皇上的一阵感慨:“静宬呀,你这些年深居简出,也就是节庆的时候见见母后,我们兄妹,都生分了!” “皇兄说什么话呢,这次臣妹不是还带了阿丑来给皇兄瞧病?”静宬长公主淡淡笑着,如同芙蓉花一般清雅柔美,但眼中显然多了几分岁月沧桑,令人颇有些唏嘘。 多年未见的亲兄妹,当初的政治婚姻,后来的世事变迁,再后面也不知该如何面对,是宽厚是谅解,是愁苦是怨怼,终究抵不过时光弹指一挥间。 阿丑察言观色,看到两人神态间的感慨万千,想到这两兄妹怕是要说体己话,于是默默告退。 ps: 二更RL 165 水患 “从前的事,谁也没料到,就连母后,也意想不到。”皇上叹息一声,有些显老的眼角透出几分愧疚。 “又不是神仙,怎么能未卜先知”静宬长公主释然一笑“就连现在的事,那是有有谁能料到?” 皇上低垂了双眸:“翌辰那孩子,他也老大不小了,在禁军历练历练也好。”这意思很明白,就是要给夏翌辰安排一个职位了。 静宬长公主摇头:“不是臣妹胸襟太小,还放不下以前的事。翌辰这孩子,很有主见,而且荒唐惯了,禁军的管束根本约束不了他。所以还是不要勉强来得好,慢慢来吧!”她委婉拒绝了皇上的提议。 夏翌辰现在的外在形象,的确不适合到军中任职。 至于他的本性适不适合 在屏风外研墨,正准备写方子的阿丑,偷听到这两人的谈话。其实是光明正大地听,于是不由思索起夏翌辰的性格。 他看起来散漫不羁,其实对自己,好像还挺狠的? 在她看来,对自己狠的人,走到哪里都合适。 所以抛开什么蛰伏问题,就算把夏翌辰丢到禁军里,他也能出人头地。 只是,这是他喜欢的生活吗? 知子莫若母,静宬长公主怕是直到他不喜欢,所以才帮他拒绝的吧? 皇上和静宬长公主又絮叨了一些,阿丑是真的发现,静宬长公主如今看得很开。 或许年少的时候,静宬长公主也因为昱王夏振远的英勇无匹而动过心。只是,只要是聪明的女人,在李氏之后,任谁也会把心收回来了吧? 之后她还过得如此轻松潇洒、游刃有余,那就真的是全然放下了。 谁年轻的时候没绕过几个弯,摔过几个跟头? 爬起来继续走就是了! 这般想着,阿丑的心情也豁达起来。提笔写下新的方子:熟地二两,阿胶二两 紫石英一两,整麦冬一两,五味子一两杵, 龙骨二两, 牡蛎二两,石英龙牡先煨,[1] 这方子比之前略改动了些许,巩固病情,调养阴阳所用。 从宫中出来,阿丑准备去堇堂看看。田秋妹就递上一张帖子。 墨玄约她去开怀茶楼。 “把马车转向,去开怀茶楼。”阿丑吩咐车夫。 墨玄没有说什么事情,直接把她叫去开怀茶楼他向来是无事不登三宝殿的人,这回又有什么棘手的问题呢? 开怀茶楼的雅间里,阿丑看了从墨玄手中拿到的只言片语,不由得十分震惊:“这消息可靠吗?朝廷似乎并没有这样的消息呀?” 墨玄颔首:“墨家的产业,向来很谨慎,这种事情不会乱说。所以消息绝对可靠。如今衢州的生意已经做不下去了,我们也是每日布施一些粮食,勉强维持住局面而已。” “衢州水患。地方官员的公文还没送上来,此时此刻,就算告诉皇上,皇上怕也不会相信”阿丑担忧不已。“只能让相关的人,先做好准备了。” “此事在下也知晓轻重,明白势必要告知朝廷才好,墨家在官场认识的人不多,想来最能帮上忙的只有阿丑姑娘。”墨玄语气十分诚恳。 阿丑颔首:“墨公子放心,我自会竭尽全力。如此也就不耽搁了,阿丑先行告辞!”事出紧急。先告诉还在监国的太子,说不定太子能未雨绸缪,在正式消息到来之前做好准备。 东宫,太子慕天弘听了阿丑的汇报,也神色堪忧:“墨家向来名声不错,绝不会做坏自己名声的事。墨玄的消息。应该是可靠的。但是此时说给满朝文武,也都是不信的。” “不需要说给满朝文武,也不需要他们相信”阿丑回应“殿下只要寻个由头。比如,什么夏日暴雨多,要防范水患,让那些赈灾部门都活动起来,未雨绸缪。到时候衢州水患的消息一到,就能伺机而动。特别是,能在皇上面前把五策中赈灾一策的内容拿出来,让皇上刮目相看。” 慕天弘点着头:“好,本王这就去部署。” “如果直接让皇上知道,殿下早就得到了这个消息,反而不好。这样会坐实殿下在大乾各地安排探子、打探消息、意图不轨的罪名。”阿丑进言。 慕天弘也清楚这个道理,此时什么都不能说,只能揣着明白当糊涂,未雨绸缪。 永昌十一年七月二十六,衢州水患的消息传到京城建业。 当时建业正下着大暴雨,太子慕天弘得到消息后,连夜冒雨进宫,在皇上的病榻前献上计策。 病中的皇上龙颜大悦,当即展开赈灾部署,才发现各个部门这些日子以来都在太子的治理下井井有条,更加欣喜非常,大肆表扬奖赏了太子一番。 慕天弘表现得十分谦虚,还把这些功劳都推给各部官员。 这番话传出去以后,各部官员都对太子交口称赞。当然,此是后话。 如今的情况是,衢州水患,远比想象中严重。 “这已经是墨家运送的第五批粮食了”墨玄神色凝重“但是衢州一带依旧饿殍遍野。” “这样下去肯定不行,那边成了泽国,就算百姓继续留在衢州,也是汪洋一片。夏季炎热,还容易爆发瘟疫。如果我让这些流离失所的百姓北上避难,会不会引起不好的反响?”阿丑像是在自言自语,其实是在询问墨玄。 “北上避难,北边的百姓一定会怨声载道。这个无法避免。”墨玄有些惋惜。 “墨公子,墨家的人就从衢州撤退吧,如今朝廷已经有了动向,我怕你再撑下去,会出什么危险。”阿丑劝道。 墨玄却很坚定:“等朝廷的人安顿好衢州的事,墨家就撤退。” 阿丑想了想,知道墨玄从来都是八匹马拉不回来的那种,也不再劝阻了:“那墨公子千万让手下小心。” 将情况汇报给太子慕天弘,慕天弘又通过皇上旁敲侧击,让皇上明白了这次衢州水患,十分危急。 “太子,朕决定派你亲自去赈灾。”皇上作出决定。 “父皇”慕天弘有些惊愕“父皇,如果儿臣去赈灾了,父皇龙体能撑得住吗?衢州水患在前,朝廷事务肯定更加繁忙,父皇要当心龙体!” 皇上明白慕天弘的担心,却只是叹息一声:“从前一直没给你多少历练的机会。这次才发现,弘儿是能当大任的人。你放心,父皇如今吃了阿丑的药,神清气爽得很。” 要是阿丑听到这番话,定会暗自鄙夷:你现在才发现他能担大任,早干嘛去了? 慕天弘又委婉地表示了自己的担心,皇上依旧不为所动。慕天弘也就不敢再多说什么,接下了去衢州赈灾的差事。 东宫,夏翌辰得到消息后,第一时间来找来诸人,警告去衢州赈灾的安全问题:“这次不比谯郡大旱,甚至比福建的事情还要糟糕。福建的事只要把官员换了,安抚百姓就顺利解决了;但是衢州,衢州是天灾不是*,怎么解决的了?” 阿丑赞赏的看一眼夏翌辰:“世子所言极是。常言道,富贵险中求,我看衢州赈灾就是这样。做得好,千古流芳,万民爱戴。整个大乾都夸你。做不好,皇上也怨怼,百姓也反感,两边不是人,吃力不讨好。谁又能料想得到其中的艰辛呢?” 俞则轩也说:“殿下,要不,找个其他的什么由头,装病或者其他,推辞了吧?这样的差事不派给四王爷。以前那些好差事都到哪去了?”话里讽刺意味浓重。 慕天弘却坚定地摇头:“我意已决,这次衢州,本王一定要去。” 几人皆是愕然。 半晌,阿丑才叹息一声:“既然殿下决定好了,那就要做好万全的准备。世子,你一定挑选好跟着殿下的人,武功不一定最好,但务必机变伶俐。至于〖药〗品,阿丑会准备齐全。” 夏翌辰看了一样阿丑,也明白她的意思。想劝慕天弘,怕是不可能了,只能做好他们底下人该做的。 “我会和衢州的地方官员事先疏通好关系,安排好接待事项。”俞则轩也跟上。 慕天弘颔首不语。 昱王府的huā园里,阿丑有些惊讶地看到了练武的夏翌雪。 她武功很不错,虽然阿丑不善于评判武学,但是看着,就很不错。 不是寻常女子练武容易练出的huā拳绣腿,夏翌雪的招式,一看就很实用。 会武功的女子,阿丑穿越以来,见得也不算少了,四个。何况清梦和容清澜都是高手。 听闻龙钰公主是上过战场的,武功肯定不弱,说不定也是高手。 但没想到,夏翌雪的武功居然行云流水,俨然也是一位高手。 不过她这个时候邀请自己来昱王府,就是来看她练武的? 阿丑不禁有些疑惑。 片刻后,夏翌雪停了手中利剑,气息不乱:“阿丑姑娘,我今日请你来,是想问你要一些〖药〗品。” 阿丑盯着她美轮美奂的容颜看了许久,才不急不缓地问:“你要去衢州?” ps:三更 166 追随 夏翌雪有片刻的愕然:“阿丑,你,你是如何看出来的?” 阿丑微微摇头,看着院中的花草,颇为感慨:“女子练武,不是为父母兄弟,便是为情所困,哪有几个女子真心喜欢舞刀弄枪的?” 夏翌雪没有言语。 “况且眼下除了衢州,大约也没有地方用得上药了。”阿丑继续解释,不过她没有说的,是夏翌雪眼底那一片不太明显的柔情—— 她担心太子。 夏翌雪坐在回廊上,看着前方幽幽出声:“阿丑,你可知我一直在矛盾?” “矛盾?”阿丑不解。 “我想得到日后会是什么样子,可是我又不想成为那个样子,”夏翌雪叹息,“我自小在宫中长大,我看到的东西,远比你们所认为的要多。” “你不喜欢宫中的生活,可是你喜欢了那个人?”阿丑有些了然。 夏翌雪颔首:“所以有时候,我也不知道我想怎么做……” “顺其自然吧,”再世为人,阿丑觉得自己已经把有些事看淡了许多,“随自己心意,不要后悔就是。” 成与不成,圆满与不圆满,谁又能说个“肯定”出来?在自己还有心做些什么的时候,别计较结果,努力去做就是了。以后的事,只要确定自己不会后悔,那也便没什么。 情爱一事,她早就看淡,感情抵不过**,这道理不是谁都信奉,也不是谁都能明白。她无意去管别人信奉什么,这劝不来。 人的路要自己走,自己悟。 那么与其纠结不前,不如自己去体会去感悟。 夏翌雪有些讶然于阿丑淡然的态度:“可是如果我要跟他去衢州……” “你也知道很危险不是吗?”阿丑浅笑地扶了扶夏翌雪发上,因为方才的练武有些松动的珠花,“既然你自己也有考量,旁人在如何劝。也都是旁人。或许这么出去一趟,你就有了自己的想法,知道自己到底要什么了,而不是在这自怨自艾患得患失。出门在外多一个心眼。别让人认出你的身份。你可能会用到的药,我会准备好。” “你不担心我偷偷跟去,结果东窗事发,连累到你!”夏翌雪没料到阿丑这么爽快。 阿丑笑了:“我是这么怕事的人,郡主怕如今还不认得阿丑这个人。总之你一切小心。” 夏翌雪感激地点头。 慕天弘带着手下人马很快就出发了。夏翌雪在送行之后,才秘密出城,跟了上去。 夏翌辰在发现之后,却异于寻常的平静,倒是静宬长公主十分焦急。 “明目张胆把人追回来十分不妥,这样会害了翌雪。”静宬长公主一条条否定可能有的方案。毕竟女子闺誉最重要。这件事一旦泄露风声,对夏翌雪名誉影响很不好。 “母亲,依我看,我再多派几个人暗中保护就行了,没必要追回来。”夏翌辰轻声叹息。 “可是翌雪一个女孩子家就这么跟过去。我心里放心不下呀!”静宬长公主露出难得的愁色。 “母亲,她既然打定主意去,我们再怎么拦着,除非把她关进天牢里,她还是会去。与其如此,不如让她随了自己心意。日后,也才知道教训。”夏翌辰神色复杂。 静宬长公主长叹:“这孩子的心思。其实我都明白,别说我,你这个当哥哥的,心里也有数对不对?否则怎么会这么平静,一点惊讶也没有?” “母亲……”夏翌辰语塞。他的确知道,慕天弘和夏翌雪的事。他从小看在眼里。都是一同长大的,一个是关系密切的表兄,一个是唯一的堂妹。昱王府人丁本就不兴旺,夏翌雪这个唯一的妹妹,他当然十分关心。 只是。她的事情不可谓不复杂,因为连俞则轩也牵扯在内…… 今日俞则轩还来找他,说要亲自去追夏翌雪,被他拦了下来:“这个时候,你们都出了京城,还要不要管朝廷了?” 俞则轩这才收回几分理智,勒令他一有消息就要告诉自己。 夏翌辰如何会不明白俞则轩的想法。 “罢了,”静宬长公主摇摇头,“谁没有年轻的时候,你派人看好她就是了,你二叔唯一的骨血,千万别出了什么差错。但我们也不能因噎废食,因为怕出了差错,就把翌雪关在京城这笼子里,永远不让她历练,不让她成长。” 夏翌辰听了母亲的话,若有所思。 夜晚,阿丑的书房还亮着灯。 “你这次似乎没有喝酒,是好现象。”阿丑瞥一眼神出鬼没的夏翌辰,继续看手中账册。 自从上次夏翌辰从丁举文的喜宴上跑出来,他就经常跑到阿丑深夜还亮着灯的书房,通常都是酒味醺然。不过往往是不痛不痒说了几句,就会离开。 阿丑也只是打个招呼调侃几句,像没事人一样继续自己做自己的。 “为什么喝酒就不是好现象?”夏翌辰拿起桌上的茶杯,看了两圈。 “你见过哪个酗酒的人善终了?”阿丑颇有警告的意思。 夏翌辰不赞成地反驳:“不得善终,可是过程精彩,也不枉此行。” “过程精彩,那是精彩给世人看的;自己的结局圆满,才是自己的幸福。你要虚名,还是自己快乐?”阿丑反驳。 “要什么也不是自己选的……”夏翌辰不以为然。 阿丑打断他:“当然是你自己选的,你的命不是你自己选的,可是你怎么面对自己的命,是你自己选的!” 夏翌辰望着阿丑没有掩饰的清澈双眸,突然笑了。 “你的人找到郡主了吗?”阿丑有些担忧地问,要是夏翌雪真出了什么事,她怕是一辈子也不会原谅自己。但是把夏翌雪禁锢在昱王府,她自问做不到。 “如果我告诉你,我一开始就派人跟着她呢?”夏翌辰桃花眼染上自嘲的笑意。 阿丑闻言愣了一下,随即大笑起来:“原来我们都是一样的人!” “你又是怎么帮她的?”夏翌辰惊讶道。 “她身上的药,可都是堇堂出品,而且是非卖品,”阿丑叹息,“你又是怎么想的呢?我想着与其让她这样患得患失,不如去看看清楚,自己有个决断。” 夏翌辰颔首:“我也是一样的想法。我最见不得她明明很想做什么,却又犹豫不前的样子。要不是我妹妹,早就把她砍了。” 阿丑失笑:“你性子向来不羁,怎么会见得惯温吞。” “薛院判的事情,有些眉目了。”夏翌辰这才道出来意。 阿丑没想到他是有事而来,又想到他今日没有喝酒,怕就是因为有正事。 “眉目是什么?” “有一个神秘人,每隔十日会与他联系,正好是今夜。”夏翌辰轻轻敲打桌面。 “神秘人,”阿丑眯起眼眸,“可查清了来历去处?” “不曾,今日正是他们相会的日子,之前那日我的人把他跟丢了。这么不寻常的人,我今日打算亲自去。”夏翌辰阐释自己的计划。 阿丑思量了片刻:“我倒想听听他们说了些什么。相会地点在什么地方?” “城外,从北太平门出去,神烈山和玄武湖交界的地方。”夏翌辰回答。 “多我一个,应该不碍事吧?”阿丑笑问。 夏翌辰没有回答,却直接带走了阿丑。 无月之夜。 密布的阴云昭示着天气十分不好,很可能到了后半夜就会下雨。天气也闷闷热热的,阿丑却没有理会这样的潮热,静静坐在一处破庙的梁上。 破庙,在她心里的印象,似乎只剩下当初刚穿过来时候的关帝庙。 印象太过深刻了。 以至于来京城大半年,她也没去过荒芜的北城找那座关帝庙。或许也是存了不想和秦爷等人碰面的心思。 奶奶这些日子身子骨没有之前硬朗了。虽然她不说,但显然精神头没有以前那么好。可惜她终日忙碌,也没时间承欢膝下。看来忙过这一阵子,她是该好好抽个时间,陪奶奶到处散散心。 这般胡思乱想着,一声“吱呀”隐隐传来。 对面的夏翌辰做了个手势——是薛院判。 阿丑蹙眉深思起来:薛院判在太医院当值多年,可是薛家一直在谯郡没挪过窝,或许他知道自己所做的事如果有朝一日纸包不住火,会牵累家人,而家人在谯郡,不知道他的行事,也就说得过去了。这样保全家人…… 微微甩了甩脑袋,阿丑在心中叹息不已。古来富贵险中求,这句话不错,但不代表要冒天下之大不韪,去做伤天害理之事。害人,终害己呀! 此时,一个神秘人突然出现在破庙的神像附近。 阿丑看着那漆黑的身影,不知怎的,隐隐觉出了一丝熟悉。 这是个什么人,为什么她会感觉熟悉? “听闻如今皇上虽没有革你的职,但是都不用你的药了,”神秘人停顿了一下,“你说我们要扶持一个没有用的太医,那是做什么?” 薛院判很是为难:“我会再想办法,重新获得皇上的信任。”说着,额角渗出汗水来。 ps: 一更RL 167 诱饵 听了两人的对话,阿丑暗自估量:薛院判如今的日子怕是不好过,皇上用了她的药,冷落了他,恐怕他在太医院也受了不少白眼。不过,一报还一报,自作自受,也没什么值得同情的。而且他们如今没有检举揭发他,是因为想揪出他身后的势力。相信过不了多久,他就要面临严酷的指控了。 “你得加快手脚,那个阿丑,不是什么等闲人物。她医术精湛,又有太子等人的支持,当心被她看出端倪来。”神秘人警告。 薛院判连忙称是,似乎很惧怕这个神秘人:“请放心,他们还没这么大本事,我一定尽快想办法。” 如此交谈了一阵,神秘人就把薛院判赶回去了:“我还有事,你先走。” 暗处的夏翌辰却感到有些不妙——莫非被他发现了? 还没想完,一阵阴风挥到夏翌辰面前。 夏翌辰轻鸿剑迅速出鞘,抵御神秘人的招数。 阿丑则暗暗心惊——这情况,肯定是一早就发现了他们,但隐忍不发,到现在才出手解决,这个神秘人只怕来头不小。可是发现了他们,还对薛院判说那样一番话,莫非是想把薛院判当做弃子? 而此时此刻,看到夏翌辰被缠斗上,埋伏在暗处的一部分血杀已经现身助攻。 阿丑示意一名血杀把自己带下来,刚刚落地就看到神秘人跑了出去。 夏翌辰紧随其后,阿丑也追了上去。 西边神烈山。 神烈山的山势并不陡峭,只是树木丛生,在漆黑无月的夜晚更加难以行走罢了。 而阿丑丝毫不敢掉以轻心:“他把我们引到这个方向,应该是很有把握才对。” “姑娘是否担心有陷阱或者埋伏?”一名血杀说道。 “的确”阿丑颔首“你们世子追上去多远了?” 血杀摇头:“神秘人身法奇快,我们都跟不上。所以,我们现在也不知道追了多远。”最厉害的血杀都跟着慕天弘和夏翌雪去了衢州。留在建业的并不是精髓。 神秘人武功如此高超,恐怕很是棘手。 阿丑加快了步伐。 穿过一片树林,前方地上有一道反光。 血杀们都警惕起来。 渐渐靠近,他们才由警惕变为大惊失色:“是世子的轻鸿剑!” 阿丑神色凝重地捡起来:“上面没有毒。不是诱饵,应该是世子不小心掉的,世子目下应该还没有落入敌手,但是情况恐怕不妙。”武器都没有了,怎么会妙? “姑娘,前面有一座房屋,建在峭壁之上,里面漆黑一片,但是有打斗声。我们想进去,但是却寻摸不到任何门道。”一位探路的血杀回禀。 阿丑觉得稀奇:“如果不是有机关。不可能进不去。先带我去看看再说,不行就挖地道,一定会有办法的。” 峭壁上的石屋,看起来不大,但是异常坚固。 阿丑听着里面的打斗声。绕着石屋走了一圈:“都是用整块大石垒成的,怕就怕地基也是。只要机关一下来,那么没有东西能进来,除了热兵器。” “什么是热兵器?”一个血杀茫然不解。 阿丑眯了眼:“石屋太小,如果用火药炸,里面的人势必也不保,那是玉石俱焚的办法。我在想能不能智取。引那神秘人出来。” 血杀没有主意,全听阿丑吩咐。 阿丑在原地踱步,思索着那神秘人最在乎什么。 控制皇上,或者说,让皇上神不知鬼不觉地死。这样的目的,从根本上来说。也是为了权力。能得到权力,或者能控制皇上,还有什么呢? 朝堂之上,只有四王爷和太子两股敌对势力。如今横空出世的这一股在暗处的,令她想起当初寿阳八公山的那一拨人。 会不会是一拨的? 阿丑心中有了主意:她决定赌一把! “听说。你很想知道光明剑怎么才能得到?”阿丑高声叫嚷。 石屋内的打斗停了下来。 “你若是这辈子都困在石屋里”阿丑掂了掂手中轻鸿剑,这把剑当这是好剑,轻如鸿毛,却又十分锐利,而且容易藏匿“那就不可能知道了!” 神烈山的山崖,陷入一片静默。 良久,石屋的门开启。 神秘人飞出,夏翌辰紧随其后。 神秘人立刻就把阿丑虏了过去,卡住脖子:“听说你知道光明剑怎么拿出来?”语气危险冷硬。 阿丑看了看他纹丝不动的手,低笑了一下:“你们怎么会把一把剑看得那么重要?”很是不以为然。 神秘人狞笑:“这你就不用管了,你只要把你知道的,告诉我。夏翌辰,你看好了,你要是过来,她的小命可就没有了!” 徐徐靠近的夏翌辰放缓脚步:“你要是杀了她,你也不可能知道什么光明剑,在什么地方。” “哈哈”神秘人大笑“这我当然清楚!何况,她不是我想杀就能杀的!” 阿丑面纱下蹙了眉:不是他想杀就能杀?莫非,这个人知道她受伤自愈的秘密? 这下,情况似乎更复杂了,这群到底是什么人?从淮南的军营,到寿阳的山贼,到京城太医院,处处都是他们的势力。光明剑,还有她自愈的秘密 “你到底说不说,好容易找到个机会让你主动开口,你怎么不说?”神秘人掐着阿丑脖子逼供。 阿丑喘息几下,冷笑一声:“我压根不知道光明剑是什么劳什子!” 神秘人抓起阿丑的衣领,恨不得一巴掌打过去:“你耍我!” 阿丑看着他怒不可遏的样子,右手衣袖中的轻鸿剑突然飞出,扎进他胸口。 神秘人反应过来,偏着避开了一下,所以没有正中心脏,但这伤口很大,也够他受得了。 夏翌辰见状急忙上前拉过阿丑,将她从神秘人手中救出来:“你没事吧,何苦设这么大一个局让他出石屋?” 阿丑看了看手中轻鸿剑上的鲜血,喘着气:“我没事,他们所谋甚大,我不用大一点的诱饵,怎么可能让他心动。赶紧把他抓起来,防止他自尽!” 血杀们闻言就要上前,突然一阵地动山摇,所有人都不知所措。 “好你个阿丑,你以为这样就能抓住我,莫非也太小看我们了。你在的地方正好是那个位置,等下就尝尝天不为天地不为地的滋味吧!”神秘人一声狂笑。 接着血杀们眼睁睁看着眼前石崖消失不见。 周围陷入一片混沌。 阿丑从迷蒙中醒来,睁开双眸,着实吓了一跳。 天不为天,地不为地,这情景果真如此! 她所在的脚下一片虚空,淡蓝色,似乎有光,又似乎,并不是十分明亮。 如果是心智不坚定的人,肯定会产生极大的恐惧。脚下虚空,那感觉就像从高空中马上要摔下去一般,十分考验人的心智。 好在阿丑是从现代来的,坐在飞机上向下看,在云层厚重的时候,也不过如此。不同的就是,如今这像天一样的地,好像没有尽头,往下怎么看都是蓝茫茫一片。 没有尽头,才是真正的心理恐惧。 阿丑深吸一口气,不再看脚下,而是抬头望天。 天顶一片漆黑。似乎还有树一样的东西延伸下来,也就是说,是倒着长的。 阿丑不由蹙了眉:这样压抑的天,这样没有尽头的地,心智稍微动摇一些,恐怕就要自己被自己吓死了。 可是那个神秘人,是怎么弄出一个这样的地方来的,又是怎么把她放进来的? 她必须尽快找到出口。 看了一眼右手,轻鸿剑上的血迹还没有干。如果不是这样,她几乎要以为自己是进入梦境,而不是现实实实在在,身处这样一个地方了。 且不管那么多了,有来就有回,先看看再说。 用帕子擦干剑上的血迹丢掉,阿丑向前走去。这里也不知道有没有什么野兽怪物,剑上的鲜血很容易引来那些嗜血的家伙。她还是小心谨慎一点好。 保持视线往上,阿丑拽着那些倒着长的树,脚步渐稳。 习惯是一个可怕的东西,任何不正常的事,只要习惯,就变得“正常”起来。 她逐渐放开手中的树枝,脚步也慢慢加快。 前方似乎有一块空地,与其说是空地,不如说是天上没有长树。 阿丑走过去,看了看四周景物。 一个石像一样的东西悬浮在空地中心。 阿丑从前并不相信什么牛鬼蛇神。她一直是无神论者,相信物理相信科学。不过自穿越之后,她对自己从前的信仰也不那么坚定了。加上她的空间,还有她难以解释的自愈能力,她如今只相信自己看到的东西,既然有,那就坦然接受,然后想想怎么解决才是。 石像一直悬浮在空中,她渐渐走近,只见石像是一位女子,衣饰繁复华丽,披帛飘飞,手中拿着一个如同明镜的圆盘,不知是什么。这女子神韵风采姿态如仙,头戴凤冠,面目已经有些不清晰了,可知岁月经年。 这石像到底有什么作用呢? 正当阿丑思考的时候,不远处有争斗的声音传来。 ps:二更 168 奇观 阿丑回头望去,才发现那些长在天上的树似乎在攻击。 这鬼地方到底还有什么她不知道的东西? 阿丑手握轻鸿剑,向争斗发出的方向赶过去,就看见熟悉的杏色衣袍正在躲闪那些树的攻击。 伸手把轻鸿剑扔给夏翌辰,阿丑补充一句:“物归原主,这些树怎么会攻击你?” 夏翌辰急忙接住,有了武器在手,显然不那么被动了:“为什么这些该死的树不攻击你?我从一掉到这鬼地方,他们就追着我。” 一直在攻击?“兴许他们是雌性,只对雄性动物感兴趣”阿丑淡淡说完,指了指远处的石像“那个石像附近没有树,你往那边去。” 夏翌辰果然且战且退,退到石像所在区域,那些树果真鞭长莫及。 他这才坐在石像旁边,大口喘息。 阿丑走过去,看了眼夏翌辰满身的伤,有些血迹似乎已经干涸,可能是之前在石屋和神秘人缠斗伤到的。 她也坐在淡蓝色的天空之上,从袖中掏出一瓶金疮药:“先把伤口处理了,我们再研究怎么从这里出去。” 夏翌辰接过药,桃huā眼深深看了阿丑一眼:“要是出不去,你打算怎么办?” “我不信出不去,有进就有出,就看我们能不能研究出来。”阿丑不以为意。 “在你研究出来之前饿死”夏翌辰打开药瓶“怎么办?” “你是悲观主义者吗?还有,我保证我们不会饿死。”她有药田空间,药泉可以饮用,最不济吃药过活,也能撑上许多天。 夏翌辰似笑非笑:“你怎么保证?” “你先别管这个问题,先找了再说,我从不说虚言。”不到万不得已。她才懒得给夏翌辰解释什么空间。咦,其实搞不好,这里也是一个空间? 夏翌辰不再言语,径自包扎伤口。却在右臂的伤口上有些力不从心。 阿丑清楚他左手的问题,什么也没说,把药瓶拿在手里,给他右臂的伤口上药,并岔开话题:“你现在一靠近那些树就会被攻击,难道你只能呆在这里?” “没事,那些攻击我还能抵挡。”夏翌辰明显已经十分疲惫,却不愿躲在这里。 阿丑熟练替他包扎完伤口,站起身:“就算你可以抵挡,也总有力竭的时候。现在不是逞强的时候。保留体力更重要”明显想劝他留在这里。 “可是你要知道,我不想让女人冲在我前面。”夏翌辰抬头看着阿丑的面纱,桃huā眼里是前所未有的认真。 阿丑抬头看了看黑漆漆的天,有些烦恼——这人极少有认真的时候,显然只有在爱面子的时候最认真!真是瞎认真! 面子这种东西。为什么男人就看这么重呢?没了面子,还能活,可是有时候为了面子会丢了性命的!但他们居然把面子看得比性命还重! 罢了,男女有别,不勉强。 “那你小心,撑不住就说。”阿丑摇摇头,显然心底还是不赞成的。但是也放弃了阻拦的意愿。 夏翌辰站起身,右手提起轻鸿剑,踱步到了阿丑前面。 阿丑见状,对着黑漆漆的天空翻了一个白眼——果真是不愿意女人冲在他前面。于是只好无奈地跟上他的脚步。 然而,在走入丛林的时候,令人惊奇的事情发生了。两人一直走到树丛中间。那些树也没有攻击过夏翌辰。 “莫非是因为我在你附近的原因?”阿丑看向黑漆漆天和树,说着自己的揣测。 夏翌辰也觉得奇怪,朝阿丑的反方向走去。谁知只离开了几米远,那些树又开始不依不饶。他赶忙退回到阿丑身边,不禁苦笑:“结果还是要你冲在前面!” 阿丑已经受够了他的大男人主义。毫不留情地嘲笑:“你放心,有朝一日出去,我不会告诉别人,你这个大男人,如今需要靠我保护的!”说完咬着唇忍笑。 夏翌辰眯起桃huā眼,看着阿丑神色不明,却没有接话。 “你这一路走来,除了树,有没有发现其他东西?”阿丑敛了神色朝前走去,不再玩笑。 “除了树还是树。”夏翌辰跟上她脚步。 “那就走着看吧。”阿丑叹息。 两人一直向前走去,却发现这里除了树,就是那块有石像的空地,再无其他。至于边界,却像没有尽头一样。 又是没有尽头。 回到石像附近坐下,阿丑一手托腮,开始思索对策。 夏翌辰也席地而坐,看着平淡从容的阿丑,有些不解:“看你这副不紧不慢的样子,你到底有多少把握我们能出去?” 阿丑抬头:“没有把握,可是不会饿死,大不了在这多呆几天。” 夏翌辰躺在没有尽头的地上,双手枕在脑后,仰望黑漆漆的天:“阿丑,如果只有我一个人掉进来,我一定会胡思乱想很多东西。” “密室恐惧症?其实任谁一个人在这鬼地方,都会崩溃的。就算不崩溃,出去了,日后想起来也是阴影。”阿丑叹息。 “你知道我最开始都想了些什么吗”夏翌辰笑了,他似乎难得露出真心的笑容“我想,如果出不去了,太子表哥日后又要艰难许多,母亲一个人,是不是会很孤独。偌大一个昱王府,又该如何是好。还有那些只有我一个人知道的事,就永远只有我一个人知道了” 阿丑呼出一口气,在石像的另一边躺下:“人在知道自己要死了的时候,都会想这些。”她是死过一次的人,只是上辈子死的时候太过悲愤,满心只有不甘。如果再给她一次机会,或许她会平静许多。 再给她一次机会?呵,她在想什么呀!谁愿意求死? “不过,我会想,我的遗嘱还没立,这次回去,要把遗嘱立好。不然以后真的出事了,堇堂就一片混乱了。”阿丑平静地说。 夏翌辰偏头盯着阿丑:“你会写什么遗嘱?” “堇堂四成的股份交给何思峻,两成给奶奶”阿丑顿了一下“现在的堇堂,原先本就是永和堂。” “你觉得你抢了何思峻的东西?”夏翌辰问。 “不是觉得,而是就是。如果永和堂好好经营,就该把继承权交给何思峻,而不是何思岱。可惜何家父子反目”阿丑想到夏振远和夏翌辰“你只消想想哪一天昱王吃了败仗,然后昱王府的兵权被旁人接管了,你就能明白其中感受了。那不是你的错,你却要为此承担后果。这不公平,后果应该是犯错的人承担。但这个世间的规矩,往往就是不公平的。” 夏翌辰桃huā眼迷蒙:“你总能有出人意表的解释。” 阿丑甩甩头:“你放心,我们一定能出去的,绝不会死在这里。” “我相信你。”夏翌辰望着漆黑的天,笑意清浅。 “我想了一下,按照这里的布局,端倪就在这个石像上面。”阿丑坐起身,指了指悬浮在空中的石像。 夏翌辰也坐起来:“我看看上面是否有机关。” 阿丑闻言也不逞能,任由夏翌辰去查看机关。反正那家伙爱面子,又会武功,他愿意辛苦她没理由拦着。 不多时,夏翌辰拉开了石像左手手腕的一个机关。 阿丑有些愕然:左手手腕,那个地方似乎和她药田空间的胭脂色蝴蝶是一个地方 然而更加惊讶的是石像的正下方出现一个带着光芒的口子。 阿丑和夏翌辰对望一眼。 那是通往无止境的天空的口子,跳下去,是会粉身碎骨,还是会堕入永恒的深渊? 两人不由都蹙起双眉。 “我先下去看看。”夏翌辰一副不容拒绝的模样,把手中轻鸿剑递给阿丑。 阿丑后退一步,表示不接:“首先,你这一下去,不管安不安全都可能是一去不复返了。第二,你把轻鸿剑给我,有危险怎么办?退一万步讲,你先下去试探,也该带上轻鸿剑才有保障。” 意思很明确,轻鸿剑她不要。既然物归原主,没有她继续拿着的道理。 夏翌辰看了看轻鸿剑,叹息一声:“这把剑跟了我很多年,我不希望他跟着我一起送死,他应该有更好的归宿。” 阿丑继续反驳:“就算要试探,也该是我下去。我受伤也死不了,没什么后顾之忧。” 夏翌辰看一眼阿丑,许久没有说话。 “所以,应该是我先下去,就算下面有什么危险,我也可以先扛着。”阿丑自顾自接过话茬,就要跳下去。 手心却被紧紧拽住。 “你总是不给我表现的机会,除非在你晕倒的时候。可是那时候你又看不到,我表现给谁看”夏翌辰一改之前的认真,语气随意不羁,似乎又回到那个纨绔的昱王世子,桃huā眼笑意迷蒙,似乎什么都不在意“我把轻鸿剑给你做个纪念,你不接受,那我只能拉着你同生共死了!” 他猝不及防拉过阿丑,将她有些略显单薄的身子搂进怀中,在她耳边笑言:“如果我死了,我希望你记住我说过的话——如果我还活着,我会追你到天涯!” ps:三更 169 梦魇 阿丑整个人懵了。 她只知道自己迷迷糊糊就被夏翌辰拉着一起跳进那个口子,可是脑子里一片混沌。 他说什么? 他说,如果他还活着,他会追她到天涯? 这都什么乱七八糟的?这个纨绔临死前,拉着人陪他死,还怕死后太孤单,说一句这么荒唐煽情的话? 甜言蜜语她不是没有听过,上辈子听了太多,可惜都是假的。 这个生死存亡之际的甜言蜜语,就更加让她哭笑不得了。 夏翌辰这个纨绔,不把场面搞乱一点就不甘心是不是? 阿丑无奈地摇头。 若她所料不虚,方才的地方就是一个空间。 只是这个诡异的空间到底是怎么回事,有什么用,她也说不清楚。 回到现实世界,出现在眼前的,是那个有一座石屋的石崖。 守在这里的血杀早就傻了眼,此刻看到两人平安无事,不由都松一口气。 “那个神秘人去了哪里?”夏翌辰开口第一句话就是业务问题。 他的属下摇头,十分头疼的模样:“神秘人是和世子一起消失的。” 夏翌辰顿了片刻,凝起威毅的双眉:“这件事不用查了,到此为止,直接把薛院判掀了。” 再查下去,怕是也查不出个所以然来。 光明剑,还有这个诡异的地方,淮南的案子,太医院薛院判。种种迹象已足以说明,这个势力远远比他们想象的要复杂,而且藏得深。 究竟该怎么做,他也不能拿主意,还是要等到太子回来,才能做决断。 阿丑走了两步,思前想后,还是觉得这地方蹊跷:“这里是神烈山。是建业的北屏障,北屏障被贼人控制,可不是什么好消息,最好能让人把这里探查一番。就算查不到什么。也要叫人封锁起来。” 夏翌辰颔首:“你们可听清楚阿丑姑娘说什么了?” 血杀们答应着下去。 阿丑见状又加了几句:“安全第一,结伴而行,不要冒进。” 此时已经是黎明时分,天际渐渐亮起来,下山回城的马车很快就准备好。 阿丑坐在马车上,问起夏翌辰昨夜在石屋中的所见所闻。 “内部并无特别之处,中心有一颗井口般大小的夜明珠照亮,没有其他陈设装饰。”夏翌辰回答。 “又是中心……天圆地方,石屋是方的,那诡异的空间看起来是圆的。这两者有什么牵扯也说不定。可是那个神秘人又是如何控制石屋和空间的?”阿丑百思不得其解。 夏翌辰勾起唇角:“这可不是想能想出来的,在此之前,我也不相信世间有什么牛鬼蛇神,有这样不能解释的现象。” 空间,的确是无法解释的现象。 不过夏翌辰的“崇尚科学。反对迷信”,倒是在他意料之外:“你不相信?” “如果相信这些,堂堂男儿又何必沙场拼杀、戍卫国家?相信兵战谋略之人,都不会相信这些。如果有捷径,早就走捷径了,何必自苦?”夏翌辰说得郑重其事。 “也是,那些所谓捷径。其实多半是想要不劳而获的人,靠着坑蒙拐骗,弄出来的东西,”阿丑突然想起什么,“你的轻鸿剑怎么会丢?” 习武之人,不会轻易丢掉自己的佩剑。何况,她似乎听到他说那把剑跟了他许多年…… “我追着那个神秘人而去,到了半山,也不知他使出什么办法,只要我拿着轻鸿剑。就无法接近他三尺以内,”夏翌辰十分疑惑的样子,“为了不把他跟丢,我就把轻鸿剑扔在了半山,也算是给你们找过来留下些线索。” 拿着剑无法靠近神秘人? “磁力,应该是磁力,”阿丑思索着解释,“神秘人自己的武器也该是钢铁做的,那北极正好可以吸附在他武器上,南极对着你。” “北极南极?”夏翌辰被她的名词弄晕了。 “有些特殊的石头,叫做磁石,对铁有吸引力。但这块石头一定有一边吸铁,另一边排斥铁。这个道理,你就当做太极阴阳平衡来理解罢。”阿丑引入道家的学说解释。 夏翌辰不免担忧:“如果拿着这样厉害的武器,在战场上岂不是要让士兵弃甲投降?” “这一点你放心,这样的石头不多,特别是有这样大力量的石头十分罕见。你还是想想怎么把薛院判这个毒瘤拔出来吧。我就担心那个势力还有后招。淮南军饷,寿阳山贼,建业太医,不知道他们下一步是什么?”阿丑面纱下阖上双眸。 有些颠簸的马车里,夏翌辰陡然拉过她的手,塞了一个东西在她手中。 阿丑警惕地睁开眼,看了看手中的东西。 一枚玉佩。 那是水滴形状的一枚玉佩,晶莹纯白,带了一点点透明,上面的流苏是鲜红色,艳丽夺目。 “这是什么?”阿丑不解地侧头,疑惑的眸光看着悠闲自在靠着马车里,双手放在脑后的夏翌辰。 “从来没有人在我送东西的时候,是你这个反应,好像我送了你什么烫手山芋似的!”夏翌辰语气诙谐轻松。 阿丑冷哼一声:“你从来不按常理出牌,谁知道你送的是毒药还是机关?” 夏翌辰颇有兴致,完全看不出刚才在鬼门关走了许多遭:“如果是毒药或者机关,你打算怎么办?” 阿丑深吸一口气,把玉佩扔在夏翌辰附近的座位上,就要掀车帘跳车:“是什么都没关系,总之我没有理由收。” 若是贵重的东西,她怎么能收下,收下表示什么?若是危险的东西,她更不可能收下了,没谁愿意把脑袋挂在城墙上。 夏翌辰把她拉回来,禁锢在自己身边:“阿丑,你没听懂我我在那个鬼地方说的话吗?” 阿丑挣开他的手,自然,夏翌辰也没用力,否则阿丑怎会是他的对手:“你都知道那是个鬼地方,说的话自然不作数。我当从没有听见过,以后也再不要提起。”她语气漠然冷锐,在炎炎夏日的清晨,散开一股拒人于千里之外的寒凉气息。 话音未落,她就掀开帘子,吩咐车夫听了马车,径自离去。 反正已经到了建业城,至多走几步路,她且当晨练罢了,也比和那个荒唐纨绔同车要好。他一个堂堂昱王世子,长相向来是京城各年龄段女子的美谈,和自己一介丑女玩什么暧昧?畅春阁的花酒喝多了,腻味了? 呵,可笑! 这品味就是想恭维也无从下手! 阿丑嗤笑着摇摇头,继续走路。 举目四望,先辨别一下方向。阿丑才发现面前就是刚穿过来时所在的关帝庙。 关帝庙,一如既往的破败陈旧。 阿丑在不远处看着,只觉得堵心。 什么时候才有机会把这个地方给处理了呢? 秦爷容易处置,可是这些人不容易安顿。她现在的能力,还是不够呀。 正思量着,突然一阵喧哗声传来。 真是说曹操曹操到,久未谋面的秦爷,出现了。 大头和二鬼连忙迎出来恭维秦爷:“秦爷,您老怎么一大早就来了?” 秦爷挥手指了指身后跟着的一大群人:“衢州水患,逃到附近的难民,我正好收了来!” 阿丑见状急忙把自己藏在一棵大树后面,眸光看向后面的一大群人——有老有少,有男有女。 其中还有几个少妇,跟在大头和二鬼后面的那群乞丐,看着那几个少妇,眼冒绿光,就跟豺狼禽兽没什么区别! 阿丑忍不住了,两年前那个如梦魇般的日子,一幕幕重回眼前。 如今的她不再只是个乞丐,她不能再隐忍下去了! “全部给我停下!”阿丑从大树后面蹿出来。 秦爷等人望了过来。 “朝廷明令禁止抓捕、扣留衢州水患的灾民,你们眼中还有王法吗?”阿丑怒喝。 秦爷的铜铃眼在听到阿丑的声音时,瞪圆了起来:“阿丑!你还有胆站到老子面前!” 然而此时的阿丑,并没有什么好怕的。她声音平淡:“秦爷,许久不见,别来无恙?可惜的是,你拿现在的我没有办法,莫非你打算殴打朝廷命官?” 正七品御医绶带,赫然系在阿丑腰间。虽然大乾从没有过医女,不过前朝是有过的。医女被赐了职务品级,那就按照职务品级来评判身份。 秦爷铜铃眼微微眯起,打量了一番阿丑,突然发出凶狠的狂笑:“你还真以为什么狗屁王法在老子这里行得通?我打你要被治罪,但是我把你杀了,谁知道你是怎么死的?治谁的罪?哈哈哈!”他说着,身后几个打手就跟着出列,一副要上前教训阿丑的架势。 阿丑脑中只蹦出一个想法:她有自愈能力,不会被打死。不过这些人,要怎么救出来呢?今天有这么多人,明天后天还会有,她该怎么做,才能阻止秦爷继续害人呢? 苦思冥想之际,秦爷已经带着人冲了上来,手中铁棒朝着阿丑脑袋上砸去。 阿丑不禁蹙了眉——这样大的力道,怕是脑浆都会蹦出来吧? 如果脑浆迸裂,她还能活下去吗? ps:一更 170 报仇 秦爷手中的铁棍“呼”一下甩出去,直奔阿丑脑袋。 想当初这女娃不过略闹腾了几下就从自己手底下逃出去了,这两年回想起来,他就一个劲来气! 不过是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女娃,就这么跑了,实在有损他的面子。 他秦爷干这行这么多年,从没吃过这么大的哑巴亏! 今日撞上了,你还敢站出来,那就是你的命!哼,不让你交代在这里,老子日后怎么混! 阿丑眼明脚快地往一旁躲闪,心中却思考起来:此时此刻最好是能搬救兵,不过大清早的街上哪有人出来? 她刚刚侧身,一道反光迎上铁棍,将秦爷的招数硬生生拦了下来,而她则被带入一个温热的怀抱。 “阿丑,你从前可没有告诉我,之前还有一个这么猖獗的人欺负过你,”夏翌辰桃花眼似笑非笑,左臂环在阿丑腰际,右手轻鸿剑恣意一挥,看着大退几步的秦爷,“啧啧,不过是个靠蛮力欺负妇孺的家伙,除此之外不知道你又有什么本事?” 夏翌辰谈笑自若,随意挥洒间透出一星半点不羁的情怀,令人分不出真假。 他到底该是认真的,还是天生就随意潇洒? 秦爷捂住胸口。方才那几下较量,时间虽短,旁人看不出来,但他自己心如明镜——他是死死咬着牙,才没让那一口鲜血喷出,输了气势。 这个人,武功造诣绝对出神入化,自己远不是他的对手…… 阿丑叹息一声,也不知是该感谢夏翌辰好,还是该痛斥他一顿——他真心玩过火了,找谁玩暧昧不好,偏生找上她? 然而最好的办法,不是道谢。也不是痛骂,而是冷漠以待,毫无反应。那样他觉得不好玩,这件事便也就过去了。特别是痛骂。说不定越骂越起劲。 所以,她没有说话,也没有动作,却在夏翌辰左臂略松的时候,向后大退一步,离开他周身三尺,独立在侧。 夏翌辰不以为忤,似笑非笑的桃花眼只是瞄了阿丑一眼,视线继续回到这座关帝庙前的众人:“来人,把这些灾民都放了。你们可以去城东的善堂,哪里有朝廷的人守着,不会对你们不利。至于这个秦爷,以下犯上,冒犯昱王府。拉到昱王府门口,杖毙。其余帮凶,绑了交给应天府,让府尹去头疼吧!” 阿丑站出来一步:“慢着,这关帝庙这么多乞丐,该如何安置?” 见夏翌辰和血杀们不解,阿丑叹息一声:“这里的乞丐。本来也是良民,被秦爷逼得无路可走,许多人这才走上邪门歪道。但此时对他们的处置,实则进退两难。罚,他们之中有些人的确做了伤天害理的事,可是法不责众。不罚。也得给他们找一条生路呀!在这以前,就是因为没有生路,他们才走上了邪路。你现下贸然处置,做好下一步的打算了吗?” 夏翌辰沉默不语。 阿丑微微摇头:“另外,衢州的灾民怕是到了建业附近。到时候大量进入建业,谁来管理,谁来安置,相应会出什么问题,谁来负责?” 只是夏翌辰却似乎不打算退却:“这些事我来考虑,你放心就是,无论如何我一定处置好。” 阿丑面纱下微微诧异。他接手了,他来处置?“该提醒的我都说了,关帝庙的这件事你既然接手了,就交给你去头疼吧。至于衢州的事,你和太子协调好就行,堇堂也不会坐视不理。”她说完就走,也不理会夏翌辰的表情和反应。 你自告奋勇,我哪有拦着的道理?何况是谁说什么要面子要冲在前面,这次我就懒得理你,你爱怎么冲怎么冲,不干我事! 衢州的灾民已经逃到建业来了,她的堇堂也该为此做好准备。一个不慎弄出瘟疫,可不是闹着玩的。这可是大事,他夏翌辰想接手就能搞的定? 想着,她加快了去往堇堂的脚步。 建业城北郊。 一群黑衣人站在山林间,气氛有些凝重。 “属下本想借机除掉昱王世子,谁知昱王世子武功出奇的好!”跪在地上的黑衣人捂着刚刚包好的伤口,难掩语气中的惊讶。正是那个神秘人。 “我说过,他没有你们所看到的那样无用。他骗得过慕天卓那个外强中干的笨蛋,骗不过我。”领头的黑衣男子双手负在背后,语气里有毫不掩饰的讥诮。 “不仅如此,属下还被阿丑摆了一道!”神秘人语气愤愤,后悔不已。 领头的男子叹息一声:“她虽然失忆,可是脑子没有坏。不仅不坏,似乎比从前聪明了不少。我记得,我第一次见到她的时候,呵,不过是个呆若木鸡又娇生惯养的无用之人。如今失忆了,倒是有用了!” 若她无用,他也不会决定把她放出来,搅一搅大乾的浑水。 只是如今看来,这浑水搅过了头,她的作用,也发挥得太好了一些。他该想办法遏制了,否则日后她羽翼丰满,那就止不住了。 “但这次不是失忆的问题,她居然说提到光明剑!属下害怕她是假失忆,否则怎么会知道光明剑?”神秘人十分担忧。 领头的男子也神色凝重起来:“她说到光明剑,她怎么说的?” “只说她知道拿到光明剑的办法,所以属下才上当受骗!” 领头男子不言语。 神秘人继续补充:“但她想来还不知道更具体的,否则就不是如今这个局面了!” “她应该只是道听途说,或者还残留了一些不完整的记忆。你把他们困在那个空间里,他们走出来了?”领头人问。 “是,他们花的时间并不久,但也颇费了许多功夫。”神秘人解释。 “这次看在你受伤迫不得已的份上,不计较了。那空间切莫滥用,阿丑这么聪明,她发现端倪了怎么办?”领头人不无担忧。 “属下记住了,属下再不会动用!”神秘人赶忙认错。 领头男子一声感慨:“罢了,你先下去养伤吧。” 然而没过多久,另一名黑衣男子在领头人耳边说了什么。 领头人语气复杂:“看来,我们的计划必须提前了!” 山风吹过,明明夏季的尾巴还没过完,却让人感到一阵萧瑟。 建业堇堂,阿丑嘱咐分工:“钱之璋,你带着两个人去城门宣传,务必把灾民,特别是有伤病的,都请到堇堂来义诊。永和堂在建业原先的地盘一直空着,念心,你带人去整理一下,打开来给灾民居住,在那里多点艾草。其余的人跟我留在堇堂,准备接下来可能发生的各种问题。” 几人纷纷应下,各自去忙碌不提。 此时,禁军的人马已经杀到薛家的宅院,把薛院判带走了。 阿丑一边帮灾民诊脉,一边听田秋妹在她耳边汇报:“审问了一通,没想到就自尽了。” “自尽了?那怎么判刑?” “因为家人远在谯郡,这些年从来没有进京,所以没有坐连家人,只说把薛院判的尸首放到市集上,鞭尸!”田秋妹边说边抚了抚心口。 阿丑倒是毫无惧色:“这样的事,的确要杀一儆百。你注意打听一下建业城里有没有什么骚乱。” 田秋妹性子活泼开朗,和谁都能说到一块去,阿丑就发挥她这个特长,专门让她打探一些日常性的消息。不是很隐晦的事,不用找上善阁这么麻烦。 “是,姑娘也别累着了!”田秋妹劝道。 阿丑虽有个御医头衔,但皇上只是说了一声,赐了绶带,又说她还有堇堂。所以一来不用当值,二来也没有禁止她在民间诊病。上次的赐官,还不若说是个封赏,听着好听而已。 她更是乐得如此,那样还能继续在民间摸爬滚打。 正思索着,田秋妹又来回报:“四王妃开了四王府外院,让灾民进去避难。” 阿丑愕然——容清澜胆子也太大了! 王府她都敢开,也是,她向来是个胆子大的货色。可是开王府,她是有多自负于自己的武功,还是有多放心那些灾民? 衢州水患这些进城避难的灾民,是得了朝廷批文才放进来的,否则按照大乾的户籍制度,那些都算黑户,根本不能进城。但也不乏有流民通过这个漏洞,混进城来胡作非为,甚至为非作歹。 容清澜就不怕第二日自己和慕天卓再也醒不来了,而是被那些灾民群起而攻之,死于非命了吗? “胆子真大,”阿丑喃喃自语,“为求替四王爷翻身,连命都不要了。秋妹,你去昱王府找静宬长公主。龙钰公主早年有过战功,皇上赐了府邸给她,但她一直在宫内居住。开公主府,和四王府对峙。” 这个时候,不可能看见容清澜把四王府开了,就去头脑发热开东宫,这不仅危险,说不定还会被皇上劈头盖脸一通骂。 开龙钰公主府,是最好的选择。 田秋妹答应着去了。 就不知道接下来,慕天卓和容清澜会有什么举动。他们想借着衢州水患翻身,那也要看她阿丑有没有点头! ps: 二更RL 171 雪恨 昱王府门口,围观的人原来越多。 大门敞开的昱王府台阶上,夏翌辰坐在一张梨花木太师椅上,慵懒地靠着椅背,双手环在胸前,瞥了眼旁边被五花大绑正用着鞭刑的秦爷。 “行了,差不多了,先止住。”夏翌辰淡淡开口。 鞭子的声音和凄厉的叫声戛然而止,取而代之的,是众人的议论声。 “这个莽汉是什么来头呀!” “你别说,我还真认得,叫什么秦爷,是城北关帝庙的,好像和黑道有些关系!” “什么有些关系,这人分明就是建业黑道的老大,怎么得罪了昱王府?啧啧。” “我怎么听说黑道那些人和官府关系都铁铁的,看来不是那么回事吗!” “哎哟喂,你也不看看这门神是谁,昱王世子,向来乖张暴戾,得罪了他,和官府铁有什么用呀!” 议论声滔滔不绝。 此时,应天府尹的教子停在了人群外。 捕快响亮地喊了一嗓子:“应天府尹在此,闲人避讳!” 众人立马让出一条道来。 府尹拂了拂身上的官府,小步快走到夏翌辰面前:“下官参见昱王世子。” 夏翌辰斜了眼府尹,没有说话。 府尹只好再拜了一拜。 “你这老头好生厌烦,有话就说有屁就放,行什么礼,丑死了丑死了!”夏翌辰摆出嫌弃的神色。 “呃,下官听说有人得罪了昱王府,但是这滥用私刑实在不妥,这个……”府尹十分为难。 夏翌辰一摆手:“听说,朝廷下令,敢欺压衢州水患的灾民,流刑;借水患聚众闹事,斩刑。当然,这是官府来判的。不是我说的算。不过,谋杀我这个世子,似乎是要凌迟,诛九族的?” “呃。”府尹被最后这个罪名吓得一打寒颤,额头上却布满冷汗,“是这个刑罚,是这个刑罚,不过……” “啊,我知道了,你要证据是吧,”夏翌辰拍了拍府尹的乌纱帽,那意味实在深长,啥意思。就是你要是表现不好,乌纱帽恐怕要不保了呀,“那些都是证人,衢州水患的灾民,还有昱王府的亲卫。够了吗?”他说着指了一圈旁边观刑的灾民。 府尹扶了扶自己的乌纱帽,急忙点头:“够了够了。” “那我判他杖毙,应该不过分吧,凌迟,似乎没那工具和人选……”夏翌辰似乎十分为难。 府尹急忙道:“应天府有,应天府都有,小小凌迟。不用劳烦世子爷!” “既然有,那还不赶快去请?”夏翌辰一拍椅子,发起火来,“这么多雪亮的眼睛看着呢,还让百姓等吗?” “是,是。下官这就去,这就去。”府尹转身,哭丧着个脸。昱王世子这么一闹,他这应天府尹怎么还当得下去?从此百姓可是更相信昱王府的威信了!上面也会计较他失职失察,还要昱王府出面才能办案子…… 当初不就是把阿丑姑娘差点打残了。那个罪魁祸首丁举文都贬到西北这等不毛之地去了。至于阿丑姑娘,现在人都活蹦乱跳了,怎么世子还在记仇? 难不成,那个阿丑姑娘,得了世子欢心? 糟糕,这下他的前途,一片灰暗呀! 不多时,刽子手出现在昱王府门口。想清楚其中关节的应天府府尹,哪里还敢怠慢夏翌辰? 夏翌辰满意地点头,站起身来清了清嗓子,一副拿腔作势的模样:“今日,在这里惩治恶人,为百姓扬眉吐气,也是警告那些不安分的,蠢蠢欲动的,想法太多的人。谁要是拎不清,借着衢州水患闹事,那下场,就和这家伙一样!” 此语一出,一片哗然。当然,在亲眼在昱王府大门口看了那令人作呕的凌迟场面后,衢州水患期间的建业城倒是一直平安无事,就连偷盗这样的治安问题都少了许多,不得不说是夏翌辰的威慑作用。 闻讯而来的吏部尚书范其庸委婉地劝了劝,这个据说九头牛拉不回来的大乾第一纨绔:“在昱王府门前行这样的刑罚,是不是不大吉利?” 夏翌辰毫不在意:“我们昱王府,百余年来都是沙场骁将,在我们手中结果的人命,比他身上的三千六百刀可要多多了,没什么可忌讳的!” 范其庸直摇头,暗自叹息:可怜昱王夏振远一世英名,竟然连昱王府都输给了儿子,就任儿子这样糟蹋;静宬长公主贤良淑德,却也对这个儿子无能为力,可悲可叹呀! 范其庸哪知道,已经调任京畿防卫的昱王夏振远听了这个消息,勃然大怒,直骂他惊扰祖宗,害得家宅不宁。手下问要不要赶回去阻止,但是大营离昱王府这么远,虽然有三千五百刀要割,但消息传过来,怕是早就开始行刑了。现在赶回去,不正好看最后的骨架子吗? 夏振远心烦意乱地拍桌子,却什么也做不了。 至于静宬长公主,明显淡定从容,和夏振远不是一个级别的。儿子要做什么,那去做就是了。这个儿子是她生她养她教,她心里有数。昱王府没有做亏心事,不怕遭报应。况且就像夏翌辰说的,昱王府百余年来都是沙场骁将,在昱王府手中结果的人命,比他身上的三千六百刀可要多多了,没什么可忌讳的。 所以她现在刚找到龙钰公主,开了龙钰公主府,正在打理安置灾民的事。立威,交给儿子去做就好了。 阿丑听闻消息的时候,正在给灾民诊病。 她思索了一阵,觉得也不失为一件好事。反正在这以后,那些想借机闹事的,不安分的,都会收敛许多。 她一点也不同情秦爷,也不担心什么昱王府的忌讳,她是无神论者。但是她担心那些乞丐。夏翌辰,会怎么处置那些乞丐呢? 行刑完毕的昱王府门前,众人散去。 夏翌辰唇角轻轻勾起,一挥手:“把这里都清干净了,我们回府。” 昱王府,寰宇居。 方才看了秦爷的下场,这些乞丐们全都双脚发软。 除了大头和二鬼。 夏翌辰饶有兴致地看着大头和二鬼:“你们两个,站出来。” 大头和二鬼对视一眼,不慌不忙站出来。 “说说你们做过的,最能体现自己能力的事。”夏翌辰发问。 大头和二鬼心里清楚,他们曾是秦爷的刽子手,如果这时候不能取得昱王世子的赏识,怕是要和秦爷一样下场了。 夏翌辰听了他们的叙述,心中明白这两人是典型的鸡鸣狗盗之士。不过鸡鸣狗盗,只要用在刀刃上,也是好的。 “你们跟我来,其他人先在这等着。”夏翌辰转身到了偏院。 “你们跟着秦爷多少年了?”夏翌辰问。 二鬼有些无奈:“从七八岁上下就跟着,否则他也不可能信任我们。” “七八岁,阿丑到你们那里的时候,你们也在?”夏翌辰突然想起什么。 大头有些忐忑,但还是决定坦白从宽:“是,我们也在。当时,突然有一天,秦爷就把阿丑扔了进来,她不说话,也不理人,不过那双眼睛看着秦爷,是令人胆寒的恨意。只有徐奶奶怜惜她,会照顾她一二。但她身子骨太弱,没两天就病了,甚至昏迷不醒。” “是,当时正是秋天,下雨的季节,她淋了雨病得更重。那天秦爷来收孝敬钱,她和徐奶奶交不出来,求了很久,秦爷才答应让她第二天补上,可是要打她板子。”二鬼也十分不安。 大头接过话茬:“秦爷把打板子的事教给我们哥俩,这些年他一直把这种事交给我们做。但是那么多板子对一个还在病中的小姑娘身上,我们也不忍心。所以秦爷走了以后,我们就留了一手,没真用力。后来在建业再见到阿丑姑娘,阿丑姑娘也因此救了我一命。” 他把那次被钱之琦为难的事说了一遍。 夏翌辰良久没有说话。 二鬼有些忐忑地用余光察言观色,然而昱王世子的神色,向来不是那么好察的。他的桃花眼,俊美无俦,精致无双,却如同一片迷蒙的秋水,云里雾里看不出其中真谛。模糊和精致,矛盾地在他身上得到融合。 大头则低着头,没有尝试打量什么。他们这些人,怎么敢揣摩那些贵人的心思?就算揣摩,怕是也揣摩不出什么所以然。那些人的目标,可不是他们这些人,只要活着就好。 “你们觉得,如果让你们带领那群人,你们管得住他们吗?”夏翌辰突然发问。 大头和二鬼对望一眼,纷纷摇头:“之前秦爷完全是靠武力,而且如果真要他们做事,恐怕做不了什么大事。” “你们很实诚,”夏翌辰点头称赞,“把你们觉得能用的人挑出来,剩下的事,我来处理。” 阿丑呀阿丑,你可真是,交给我一个大难题!怪不得当初我说要接这个包袱的时候,你可是一副乐见其成、懒得理会的模样。 夏翌辰敛了神色,仔细思索了一阵,却还是觉得有些问题,想不明白。 ps: 三更RL 172 尊重 晚间,阿丑坐在书房,一手托腮,在心中理着今日白天发生的事。 堇堂因为秦爷的事,占了先机,最早开始义诊,最早打开原先空置的永和堂,给灾民避难。 容清澜紧随其后,开了四王府。 接着,是龙钰公主府。 然后,徐泰在四王府开义诊,相当于和堇堂打起了擂台。 阿丑一边想着,明天要把义诊搬到永和堂的地盘,这样几个项目才能形成一条龙,一边盘算明日四王党会出什么新招。 一张字条递到阿丑面前。 阿丑愣了一下,微微偏头,杏色的衣袖映入眼帘:“什么消息?” “衢州的。”夏翌辰言简意赅。 阿丑打开字条,扫了眼内容,大致是衢江的溃堤已经修复,但是灾民还没有得到妥善安置。主要问题是户部的东西还没有到。 “户部尚书不是俞则轩的父亲吗”阿丑疑惑“怎么会这样?” “户部早就把东西放出去了,是负责押送的紫微营拖沓。”夏翌辰解释。 “那么你把消息放到我这里来,又是什么用意?”阿丑直言快语。 夏翌辰站在她椅子后面,视线锁定在她单薄却曲线优美的双肩,那样的弧度展现出她骨子里的倨傲。 她不是轻易屈服的人,他一直清楚。 “我打算让人直接抢了东西,火速押送到衢州。”夏翌辰说出自己胆大包天的想法。 阿丑惊讶地转头,看着一副怡然自得模样的夏翌辰:“你要先扮作贼人抢粮,然后再扮成布施者?” 不过仔细一想,这的确是最直接最快速的解决方案。 紫微营专司这等差事,押运粮饷、护送皇室贵眷,以及办一些特殊案子。 这次负责押送粮饷的紫微营校尉,正是四王爷慕天卓的人。和他打商量,那无异于与虎谋皮。临时捅到他上司那里。要求换人,也不太现实。毕竟他们已经在路上了,行程期限这种事,谁也讲不准。再为这件事闹一下,调查也要huā时间,粮饷运达就更加遥遥无期了。 其实有时候,看似最跋扈最蛮不讲理的方法,效果最好,比如夏翌辰今日在昱王府门口上演的血腥刽子手。这个家伙荒唐的纨绔之名,可不是白得的,名声坏一点有什么关系,只要能办好事就成。 夏翌辰桃huā眼少有的明亮:“这不是最好的计策吗?弯子绕多了,人也会烦。不过和紫微营的人硬碰硬。并非我本意。杀敌一万自损三千,不是好买卖。” “你是来问我拿药的?”阿丑意会了夏翌辰的来意。 “知我者非你莫属”夏翌辰点头“有什么能令战斗力下降的药?” “这种小事,你拿巴豆去就好。又不需要让人查不出来。”阿丑淡淡回答。 “巴豆”夏翌辰绕到阿丑桌子前,径自找了一张椅子坐在她对面“我记住了。” 阿丑瞥了眼夏翌辰的动作,幽幽道:“你还有别的事?” 否则干嘛坐这么正,一副极其认真的模样。夏翌辰这个纨绔,极少认真。可是隐隐的。她觉得自己害怕他认真。如果他认真,恐怕没有人能拉得住他…… 夏翌辰看了她许久:“有些事,我觉得自己有必要解释。” 阿丑双手一摊:“我没什么不明白的,因此也没什么可解释。” “你不明白”夏翌辰轻声叹息“可是你又明白。阿丑,你心里明明很清楚,但是你却宁可装作什么都不知道,从不回头,也从不侧身。你看的只有自己的前方。” “你说的很对。”阿丑颔首,极快接过他的话“我看的只有自己前方,其余的事,我不关心。你既然了解,又何必自讨苦吃?” 两个极通透的人互相对视,却没有人有所动作。中间那张古朴的书桌上,左边放着当日堇堂建业分店的账册和库存明细,中间空着,右边是几本书。 夏翌辰明白阿丑的心思。 她一直汲汲于撇清与外界的一切除了利益合作以外的关系,或者说,她在逃避。他清楚,人的情感会让判断产生偏颇,会让你失去理智,会让你迷失本来的方向,也会让你从富有天下变成一无所有。 可他也清楚,阿丑不仅仅是因为这个原因,才冷淡处之。 “阿丑,你真的没有认真想过,你的未来吗?”夏翌辰郑重地问。 “想过,招赘。若没有合适的,就此度过风烛残年。”她言简意赅,对这个话题并不感兴趣。许多事她早就看淡了,这种锦上添huā,对她安稳生活,或者闯荡事业,毫无用处。不仅毫无用处,还会带来风险。 一荣俱荣一损俱损,这个道理不需要多说,更别提还有阴谋和欺骗。 夏翌辰微微摇头:“我早就隐约猜到你的想法,所以才一直隐忍不发。我清楚你对这些事的态度,从丁举文的事,我明白就算说出来,也不会有任何好处。” 阿丑面纱下微微挑眉:一早,那时多早?以她前世姿容,有这样的结果她不奇怪。可是这辈子…… 呵,是否太荒谬了? 她想起死前齐子佑说过的话,爱你的脸,还是爱你的钱? 这辈子没脸没钱,反倒…… 丁举文,夏翌辰,日后希望没有旁人。他们对她的情愫都不可能长久,因为都抵不过岁月和现实。不管来自她和这个世界女子不相符的超脱果敢,还是来自于她超越年龄的沉稳从容,那些终究只能化为三个字——新鲜感。 然而这三个字,是最无用的一时冲动,在渐渐露出残酷面目的现实面前,都显得那样苍白无力。 与其相信虚无缥缈的感情,她宁愿选择看得见摸得着的现实。倒不是什么金钱身份,她求的是一个合适,只要合适。所以她宁愿选择招赘,在没有合适的人选时,也不妨做一个快乐的不婚女子。 何况,她这样的残躯陋质,怎好拖累他人? “世子既然一早猜到不必说,那又何必说?我说过,在那个空间里世子说的话,我早就忘了。”阿丑意思很明确,就是当什么都没发生过,继续保持政治合作关系。 “你知道吗”夏翌辰将双手枕在脑后,看向天huā板“所有人见到我酗酒,都会劝我别喝了,你却从不。你会拉我一把,点拨我去解决那个让我酗酒的难题。”所以,后来,每次他酗酒,他都会来找她,她总能让他自己扔掉酒杯。 “你很冷静,甚至于有点冷漠无情。可是在所有人都退缩的时候,你往往是唯一一个站出来的人。你从来知道自己在做什么,也知道自己力量有限,可你似乎连自己的命都不放在眼里。阿丑,我知道,你可能没那么容易死,就算受伤也恢复很快,可是你会痛呀……”夏翌辰闭上桃huā眼,止住了难过的泪水。 她是痛的,他肯定,包括心痛。可她对自己太狠,就连心痛也可以毫不在意。 只是,他在意了。 “你是唯一漠视那些所谓礼教教条的女子,你不把我当成纨绔,你能理解我的所作所为。阿丑,也许你没有感觉,可是我有,你在灵魂之上,让我看到希望,因为有人能明白我……”他说的落寞,似乎孤寂了多年,终于找到一个知音,然而也只是知音。 “我心如明镜,但我也知道我不能说。在此之前,我与你一样,此生的打算,就是听母亲的安排,娶一个家世合适的女子,或者直接孤独一生。后来,我发现了我的想法,我也知道你不会接受,所以我选择沉默一生,也孤独一生。可是在那个时候,我突然改变了想法。”夏翌辰叹息一声,低下头。 阿丑面纱下合上双眸,神色很是复杂。 夏翌辰唇角勾起明亮的笑,桃huā眼霎时灿若星辰:“我那时想,如果我不说,也许就这样埋骨于此,也许再没有机会。我不想留下遗憾。后来我才意识到,人生苦短,我这样绝望又是为了什么?如果还有机会,如果还能抓住自己的路,为什么不能随自己的心意走一回,至少,不要有遗憾!” “阿丑,我只是想和你说明白,我所作所为不是轻佻,也不是一时心血来潮。我坦诚心意,解释清楚,只是想表达我对你的尊重。” “那枚玉佩是血盟的调令,我不希望你日后在面对敌人的时候只有一个人,即便我不能及时出现在你前方帮你抵挡危险,也能有其他可以帮助你的人。” “我不想给你压力,你泰然处之即可。你现在只需要做你想做的事。如果你最后仍旧不习惯我的陪伴,你再拒绝我可好?”他的恳求带着少有的柔软,褪去他所有的张狂不羁、阴鸷诡异,只剩下诚然。 诚然,阿丑长叹一声,没有回应。 夏翌辰站起身离去,把思考的空间还给阿丑。 看着桌面上晶莹洁白的水滴形玉佩,阿丑思绪有些弥散。 血盟调令,另一枚,该是血色的血滴形状罢,而两枚玉佩合在一起,则是一个血色太极。 ps:补更一 173 纰漏 血盟调令,这么贵重的东西,她不可能收下,何况还有这样的寓意。 把它封起来,明天叫秋妹送回昱王府罢。 阿丑深吸一口气,理了理思绪。 诚如夏翌辰所言,他说再多也不可能动摇她半分。该向哪里走,她会继续向哪里走。因此,那番话没有意义。她感激他的尊重,却并不在意他是否尊重,更想不明白他的尊重从何而来。不过,似乎也没有深究的必要。 至于他所言习惯,倒不是她所担心的。且不说她不可能习惯,因为夏翌辰根本不是她会喜欢的类型。这种人她骨子里是避之唯恐不及的,在相识之初便下了危险的论断,更不要说欣赏乃至喜欢。而就算她会习惯,在她习惯以前,他早就失去兴趣和新鲜感,发现她这样的出身地位,还有她的容貌残缺,其实是令人心生厌恶的。那么一切也都会平息,不会再有波澜。 人在生死存亡之际,总会夸大自己的情感。 如此想着,阿丑放心许多。那么只要在这段时间内尽量和他保持距离,撇清关系,等这阵心血来潮过去,那就一切无事,也不必因为过往种种而见面不快。 等到天下大定,容清澜被除去,她完成辅佐太子的承诺,就放下一切,隐居世外或者游历山水。从此不论谁,都不会再有交集。 反正他身边向来不缺女人,从年少不知事中走出来,用不了多少时日。 阿丑长吁一口气,理清楚,便将一切抛诸脑后。 她还有很多事要做。 第二日,阿丑在视察完永和堂安置区后,听着念心的回报。 “四王府还真是财大气粗的很,”念心颇有些感慨,“无论人力还是物力。都无可挑剔。” “四王府那边还有些什么动静?”阿丑侧头低声问。 “徐泰毕竟家学渊源,灾民也都是小病小痛,故而,没什么纰漏。”念心回应。 阿丑沉思片刻:“对手没有纰漏。我们就更不能有纰漏了。本来敌人忽视的地方就是我们进攻的地方,可惜这场争斗,战场太透明,一举一动都在舆论和百姓的面前,没有半点秘密。那就看谁先出纰漏,谁就输了。” “我所担心的,是我们的财力。”念心说出自己的担忧。 “的确,我们钱粮有限,如果打持久战……”恐怕很难不出纰漏。 此时田秋妹跑进安置区,来到阿丑面前:“姑娘。墨公子找姑娘。” 阿丑突然如醍醐灌顶,惊喜非常:对呀,怎么把墨公子给忘了!只可惜又要欠他一个人情了。 一身黑衣的墨玄走下马车,打量一番堇堂布置的安置区。 青伯在旁边笑吟吟道:“阿丑姑娘也算是老仆看着成长起来的,今非昔比了!” 墨玄平淡无波的沉静眼眸似乎有片刻恍惚。却让人看不真切,不敢确定:“阿丑姑娘天赋秉异,努力上进,能有今日,不是偶然。” 话音未落,便见一身淡色衣衫,装饰简单的阿丑走了出来。 “墨公子。好久不见!”阿丑笑着打招呼。 墨玄淡淡勾起唇角:“我这些日子去了趟衢州,回滁州歇了两日,就听闻京城有些动静,来看看需不需要帮忙。” 阿丑寻思片刻,话里带了几分玩笑的意味:“此处说话也不方便,能否借墨公子的地盘一用?” 墨玄的地盘。便是那三家“三阳开泰”,最是说话好去处。 “那就开怀茶楼吧。”墨玄颔首。 茉莉清茶的香气淡雅悠然,阿丑先是询问衢州的状况。 “衢州,太子殿下已经把局面控制住,否则我也不会安心回来。”墨玄神态从容,看得出的确平安无事,“溃堤已经修好,水患止住,刚开始有民众闹事,后来也都平息下去。只可惜钱粮一直短缺,恐怕难以维系很久。我曾派京城的人打探消息,都说紫微营已经把粮饷押出去了。阿丑姑娘想必比我知道得多,其中莫非有什么内幕?”他一字眉微微动容,十分担忧。 阿丑长叹一声:“还不是两党之争。我之所以选择帮太子对付四王爷,一来是为自身安危,但还有一个很重要的原因,四王爷的人,拎不清!如果为了一己私利,为了储位斗争,影响百姓安危,搅乱天下局势,搞得民不聊生——这样的帝王,坐稳了位子也不是什么好事。” 墨玄闻言微垂双眸,若有所思:“为一己私利搅乱天下?我生来从商,于这些东西不甚了解,阿丑姑娘可否赐教?” “赐教不敢,阿丑也是浅薄见解。墨公子是患难之交,有些话我也就不避讳什么了。争帝位不是为了自己开心,我相信没有哪个帝王是真正开心的。但不论是为了什么,家族利益也好,生死存亡也罢,雪恨报仇也可,种种种种,最后的落脚点,都落在一个‘治’上面。争夺那个位置,为的就是治。如果从一开始就违反这个治,去戕害百姓,给民众带来危难。日后就算靠阴谋诡计上位了,也会失去民心,失去那个位置,天下还是会大乱,或者更乱。” 阿丑又发出一声感慨:“其实那些人也是可怜的,他们谁是为了自己?但是为了百姓的那一方,我一定不会放弃,他们才是国之兴盛的中正道路。” 墨玄良久不言,平淡无波的双眸,依旧波澜不惊,甚至有些死气沉沉。 阿丑察言观色,有些担心自己失言,虽然墨玄从来都没什么情绪:“墨公子,阿丑一己之见,而且我也是在年轻不知事,墨公子听听就罢,有什么不妥之处,还望直言指出。” 墨玄这才摇头:“并无不妥,只是让我有了许多思考。朝堂之事真不是我的长处,既然是两党之争,阿丑姑娘在这侃侃而谈,想必已经有了对策,那也不需要在下操心了。不过听阿丑姑娘之前的意思,京城似乎有困难?” “京城,墨公子也应该听说过,四王府和堇堂、龙钰公主府打擂台的故事吧?”阿丑语气颇为无奈。 “别的我不敢妄加评论,只是从商道来说,集中力量开好一家店,往往比分散精力要好,除非你有足够的精力物力。四王府集中所有力量,只在四王府有所作为,而你和龙钰公主分散经营,我是有些忧虑的。”墨玄提出自己的见解。 阿丑若有所悟:“当初也是我欠考虑,先开了堇堂,然后四王府才开。我担心堇堂作为民间机构,分量不够,才叫龙钰公主开了公主府。如今倒是欠缺战略布局了。多谢墨公子指点!” “两方结合倒也并无不可,但是否可以有所侧重,比如堇堂重的是医药救助,龙钰公主府可以偏重其他。但我认为最主要的,是能为这些灾民谋一份差事,安顿他们,否则如何救助,都是治标不治本。”墨玄平淡的星眸乌黑深沉。 阿丑细思起来:“给一份差事,说难不难,说容易也不容易,我可以和龙钰公主他们好生商议讨论。这样一来,也解决我们钱粮有限的窘境。墨公子以小见大,从这些细节入手,实在是给我启发良多!” “我不过就事论事,也并没有什么宏大的见解,到是阿丑姑娘的眼界,让我涨了见识。”墨玄语气谦逊。 阿丑自知在见识上虽然比墨玄多了些年头,但商界经验还远比不上墨玄,何况她是真心佩服墨玄:“墨公子是谦虚了,倒显得我拿大。墨公子帮我解决了这么个大问题,让我心存感激之余也有些不安,欠了这么多人情,还不知道要还多久!”最后几句话,带了些玩笑意味。 墨玄见状也放缓了语气,话题一时轻松起来:“其他都还好说,如玉每次见我都要念叨你。我说你是个大忙人,她还不信。” 阿丑不由笑了:“我也好些日子没见到柳姑娘了,柳姑娘性子爽快,我十分喜欢。不过自从来了建业,我没有一日安生的,忙完一茬又一茬,竟然连歇下来的时间都没有。自己过得山中不知日月,现在想起来,也都大半年了,可我连京城的街巷都还没走过一遍……” 她说着骤然有些伤感起来。也不知是怎的了,从前她就习惯三点一线甚至两点一线的生活,如今倒有些感怀,觉得自己的光阴,被偷走了一般。 一晃眼,又是秋天了。 “阿丑姑娘不要太过操劳,我也知道姑娘事务繁忙,不敢随便说什么,更不要提我那不争气的表妹。不过等姑娘忙完,若是有闲暇,墨某十分欢迎姑娘去滁州。滁州离建业不远,因为多山,秋景很是不错。”墨玄的邀请,也像他的人一样平淡。 “我却念叨着能和柳姑娘叙叙旧,她的亲事定了吗?”算算年纪,柳如玉也及笄了。 墨玄摇头:“柳家子嗣不少,嫡女却只有她一个,柳夫人的意思,是舍不得,还要慢慢看。” 家务事,阿丑没有兴致管,反正亲娘不可能耽误自己女儿的青春:“那便罢了,若有空,我一定去滁州赏景,就不知到时候是秋景,还是冬景了……” ps:补更二 174 安置 得了墨玄指点,阿丑从开怀茶楼出来,便去了龙钰公主府。 大致说了下墨玄的意思,龙钰公主深以为然。 一旁一直没有发话的静宬长公主笑容温和:“从前只听闻墨家是天下第一商贾,他们经营的产业,口碑都很好。今日有幸听墨家掌门人的一席话,我启发也不少。看来墨家是教子有方的世族,怪不得这么多年都屹立不倒。” 龙钰公主也点头附和:“这个墨玄还真有两下子,当初太子也想把他招致麾下,可惜他说自己无意于朝堂之事。” 阿丑帮墨玄解释:“墨公子十分忙碌,毕竟墨家产业大,子嗣又单薄,他一人要管这么多,更分不出心思理会朝堂的事情了。” “这我也明白,墨家的确没必要趟这浑水,他们产业大,还是安稳第一”静宬长公主笑容宽和,十分理解的样子“不过这安顿灾民,我一个足不出户的妇道人家,一时也没什么主意。”很轻巧地转了话题。 “给他们找差事,这个我最在行呀,姑母,尽管交给我!”龙钰公主笑着拍胸脯。 阿丑掩唇:“公主殿下有什么好主意?” “这样,老少妇孺,就去堇堂,好生休养,青壮年呢,来龙钰公主府,登记一下个人情况还有家人,就可以谋一份差事。原先是种地的,我有的是田庄安置他们;原先靠手艺吃饭的,公主府安排不下,还有这么大个建业城,就看他是做什么手艺的了!”龙钰公主心思活络,一下就有了想法。 阿丑有些不解:“田庄,如果灾民十万,公主哪来那么多田庄安置他们?还有些人,或许想要回原籍?” 静宬长公主颔首:“想回原籍的,可能不是少数。大部分人都还是希望留在故土的。这样吧,想回原籍的,先暂时住着,等到衢州传来消息一切都好了。再请示朝廷让他们集体回去,这样如何?” “也并非不可,但是如此一来,钱粮还是一笔大开支。”阿丑摇头,似乎有些苦恼。 龙钰公主思量片刻:“如今正是秋粮收割的时候,我派人领着那些暂时住在建业,准备日后回去的,去帮京畿田庄收粮,既能解决他们无所事事容易闹事,也能为他们日后回去攒路费。” “这个到可以行得通一些。就看那些田庄缺不缺人”阿丑点着头“至于那些愿意长期留在建业的,就可以去公主殿下的田庄,但是冒昧问一句。殿下有多少田庄,能安置多少人?” 静宬长公主微笑着接话:“你是不知道,这丫头当年去打了一次诛邪,不知得了皇兄多少赏赐。就我们现在坐的公主府,就是那次的军功。不止公主府,就连金银、田庄,也是大把大把的下来。偏生她又没这耐心打理。也不缺月例银子huā,许多田都荒废在那里。借这次机会打理起来,倒也是好的,总得为自己攒嫁妆了!” 听了静宬长公主的取笑,龙钰公主拉着姑母的手撒起娇来:“姑母你太坏了,这样的事。怎么好意思告诉阿丑,阿丑肯定要在背后笑话我!” “唉,我怎么没听出有哪里可笑话的,长公主殿下再点拨点拨?”阿丑毫不客气地玩笑。 龙钰公主更是懊恼:“平日里看着最厚道正经的人,取笑人才最狠心!” 几人大笑起来。 静宬长公主岔开话题:“既然都能安顿。也要找个人带着他们才是,不然群龙无首,也不能好生管束。” “姑母有什么好主意?”不懂庶务的龙钰公主急忙虚心求教。 “别的你倒不用理会,就去你母后那里,求她借用一个大庄头,替你打理这些事,也帮你把自己的人培养出来。皇后嫂嫂手里恒产也不少,不会短了这样的人。你再跟着皇后嫂嫂,看看她如何打理六宫事宜,至少能学点东西。别的不说,如何御下你这辈子都需要。”静宬长公主点拨。 阿丑暗暗点头称是。这样的事,还是母亲来教比较好,寻常富贵人家,可不都是母亲来教女儿管理中馈吗?虽说贵为公主,用不着为衣食发愁,但是有这方面的能力,日后不会被别人欺负了去,也不会叫旁人看轻。 龙钰公主得了姑母指点,急急忙忙进宫去找皇后了,把剩下的细节丢给了静宬长公主和阿丑。 阿丑的办事能力自是没话说,不过找人了解了一下情况,就指派公主府的人按照固定的格式记录那些青壮年的资料以及意愿,让他们着手安排起来。 于是,安置所的格局很快改变。 皇上在看见风风火火出宫的龙钰公主时,还细问了她去办什么事。龙钰公主自是挑了好的说,把皇上哄得十分开怀。仔细思索了,又叫户部和工部的人来商议这件事,户部本就支持太子,当然乐见其成。工部一下子多了不少劳动力,反正饷银也是国库出的,不干他们半毛钱事,也就应承下来。 因此,龙钰公主府的安置去向,又多了一条工部的工程人员。 这样一来,太子从党和四王党的擂台之争,终究是太子占了上风。 当然,后来皇上在论功行赏的时候,因为四王府的功绩,把慕天卓从禁足中放了出来。这一点怕是在最初容清澜开府的时候,就成了定数,因此太子这边并没有多惊讶。 至于昭贵妃,委屈地哭诉了一日,然后也不知使了什么手段,又重新获得皇上的恩宠了。 阿丑听闻消息的时候,不过淡淡一笑。她心里明白,昭贵妃那样的厉害的人,肯定不会让自己被冷落太久的。复出,是早晚的事。 但是运往衢州的粮饷,已经顺利交到远在衢州的太子慕天弘手中。紫微营被人下巴豆夺走粮饷,令皇上震怒。 可是紫微营的人查了许久,也没有发现蛛丝马迹,根本不知道是什么从天而降的鬼东西把粮饷抢走了。 阿丑暗自庆幸当初只用了巴豆,简单易得不说,而且这么简单普通的药,根本不能提供任何线索。是山贼,是盗匪,是江湖人士?如果用了什么复杂的毒,反倒把探查范围缩小了。 因此这件事,皇上除了震怒和换人重运粮饷,也没有其他办法。这样一来,实际上太子慕天弘就有了双倍的资金支持,衢州赈灾就更加不在话下了。 建业的灾民大部分都安置完毕,最早发现了几例疑似瘟疫的病情,阿丑都妥善隔离处理,并在安置区燃烧艾草,以防止瘟疫扩散,后来便再无瘟疫病情出现。 “那几个人是说想要找些医馆或者药店”龙钰公主拉着阿丑边走边说“我寻思着没有比你这里更合适的了。” “也行,如今堇堂分店多,我们不缺药,就缺人。他们日后是想回衢州,或者还想呆在建业,都是可以的”阿丑笑着点头应下“这事交给我就好。郡主那边可有消息?” 龙钰公主停住脚步,叹息一声:“她呀,平日里患得患失,倒是危难时刻体现出几分爽快来。” “爽快?”阿丑有些不解,但还是知道,龙钰公主性格爽朗,自然也更喜欢爽快的人。 “总之,要我说,人有时候还真得跑出去历练历练”就如同她当初一个心血来潮,去了打诛邪一样“否则,永远不明白自己喜欢什么样的生活,会选择什么。”龙钰公主说得郑重。 阿丑不由一笑:“你们一个两个全都赞成她出去,令我觉得有些啼笑皆非。其实不是出去了就能怎么样。就看那个容清澜,成天在外面跑,还不是令人生厌的很?主要是,让郡主不要再患得患失犹豫不前,那就是好的。” 此时突然有人来报,说是俞则轩来了公主府。 龙钰公主赶忙让他进来,才知道是朝堂中有了消息。 俞则轩说起此事十分气愤:“本来太子殿下在衢州好好的,至多半个月就能把事情交割清楚回来,可是今日早朝皇上又说要四王爷也一起去。” 阿丑坐在梨huā木的椅子上冷笑:“一起去,是一起去捣乱吧?” “可不是嘛,四王爷要是再插一脚进去,那可不就乱套了”俞则轩气愤难平“我爹自然出来反对,又用北方的局势把皇上的注意力引开,才平息了这场风波。” “北方局势?那皇上会不会让四王爷去北方?”阿丑担心道。 龙钰公主给出肯定的〖答〗案:“这一点你大可放心,本来衢州的事,应该是昭贵妃的枕边风,父皇糊涂一阵被岔开,也就过去了。去北方,昭贵妃可不敢让儿子冒这个险。虽然兵权诱人,但是北方极其艰苦,父皇这次把昱王调回来,也是因为北方太艰苦了,气候寒冷不说,而且这些年小打小闹不断,时刻都有危险。” 这里谈论北方战局,没有人比龙钰公主更在行,阿丑自是信服:“那就好,否则四王爷一旦染指兵权,想再夺回来,就不是那么简单的了。” ps:补更三 175 关联 丑医 175 关联俞则轩明白阿丑的意思,兵权向来是夺位必争之地,他颔首道:“在兵权上,皇上还是很慎重的,但不排除四王爷突然想要破釜沉舟,背水一战。他如今已经放出禁足,昭贵妃又得了宠,短期内不会有这样的打算。但如果接下来的交锋他频频失利,不排除他真的会有染指兵权的打算。” 如果走皇上宠信的路子走不通,那就只能通过宫变了。 “所以我们也要防范”阿丑轻声叹息“特别是,防范他蓄谋已久,突然爆发。我仿佛记得,在淮南的时候,他不是把从前的林浩渊给整下去了吗?可见四王爷并不是没有兵权方面的野心,也许是时机未到。” 俞则轩突然想到什么似的:“对,林浩渊这个冤案还悬而未决。后来他安插的潘志琼不太争气,被药物控制,否则如今四王爷在淮南的声势可就大了。” 阿丑点头:“所以我说要防患于未然,淮南离比邻建业京城,也是十分重要的地方。” “这件事我会汇报给太子殿下,和翌辰再商量商量。”俞则轩语气谨慎。 龙钰公主的关注点显然在其他的方面:“你说了这么多,似乎都还没提到,北方战局出了什么事?” 俞则轩这才反应过来:“公主殿下对战局感兴趣,我一时间都忘了。诛邪派了小部队绕道雁门关攻打,幸好我军防守坚固,没有让他们得逞。” 龙钰公主不由蹙眉:“绕道雁门关,那西域诸国和他们有勾结吗?” 雁门关在西北,靠近西域诸国。 俞则轩摇头:“目前没有发现他们之间有勾结,但是西域诸国比起诛邪,那是蚂蚁和大象,他们就算想要反抗,也无能为力。” “但也不排除勾结的可能”龙钰公主陷入深思。“昱王刚回来,诛邪就如此不安分,难不成我们真要派一员大将一直驻守北方,他们才不敢胡来?” 阿丑插话:“驻守北方。肯定是要的。其实北方战局我不了解,不过僵持这么久,就说明我们还没有能力一举击破,永绝后患,那么除了派一员大将长期镇守练兵,也没有其他办法。或者几员大将轮换也好。但是目前这不是我们要考虑的问题。” 俞则轩赞成道:“的确不是我们要考虑的,四王爷的事都已经让我们焦头烂额,再加上一个控制薛院判的神秘势力。” “对了,那个神秘势力,你们可有查到什么?”阿丑问俞则轩。 “查无可查。什么都没有,除了等待他再一次出击,看来没有别的法子。”俞则轩摇头。 “那就先把衢州水患搞定吧,这事,听着就让人着急。我们在明他们在暗。可越是这样,我们就越不能着急。”阿丑长叹一声。 衢州水患,在八月末走到了尾声。 太子慕天弘从衢州启程回建业,此时的大乾,一片盛世昌隆的模样。 令阿丑感到可喜可贺的是,那个“纨绔”夏翌辰,倒是没有来烦她。既没有像普通男子讨好姑娘家那般送一堆小礼物,也没有整天缠着她。除了那枚血盟调令,原封不动地还了回来。 阿丑思索了一阵,决定暂时收下,否则这样无休止的推来推去,也不是办法。哪天他想明白了。决定不再浪费时间在自己身上,自己再退回去,那就水到渠成了。否则一味推来推去,治标不治本。 而此时的夏翌辰,正坐在昱王府的院子里。惬意悠然地喝茶。 “世子,那些不可用的人,全都处置好了。”大头汇报。 “混进灾民,安排差事了?”夏翌辰慵懒地问。 “是的,世子这招浑水摸鱼,实在用得好。”大头心悦诚服地称赞。 “那你知道,我要你们这群人,是为了做什么吗?”夏翌辰桃huā眼瞥过去,似笑非笑。 二鬼摸了摸脑袋,叹息一声:“小的们愚笨,世子的深意,我们不懂。” 夏翌辰摆了一张大乾地图在桌子上,伸手指去:“这些日子我派人调查过,不仅是建业,许多城池都有秦爷这样的人物。” 既然有一个秦爷利用大乾户籍制度的空子,搞出一个关帝庙的乞丐,说不定还有第二第三个秦爷,利用同样的空子。 又或许因为那是阿丑的起点,他格外关心,所以才有心调查下去。 就算不能帮到她什么,至少能给她一个关于她自己身世的〖答〗案,也让她安心。 所以他派人在滁州、淮南等地进行调查,果真找到了相似的组织。 隐隐中,他觉得这些组织之间必然有某些关联。 显然只有秦爷这样的霸王才会知道深层次的秘密,就连大头二鬼这样的角色,也是不清楚内幕的。 这群人是混乞丐出身,深谙此道,要他们查这件事,再好不过。 夏翌辰轻轻勾起唇角。 九月初四,太子的人接到消息,明日一早,太子慕天弘就会抵达建业。 阿丑听到消息时,终于松了口气,不是为衢州水患终于可以画上句号,而是为夏翌雪终于安全归来。 就不知道,在这么长的时间里,有没有发生什么,夏翌雪有没有想明白什么。不过人心难测,都要靠自己把握,想不想的明白,都不是她能插手干预的了。只要平安回来就好。 钱之璋说了下最近的采购情况,又提到宋老板的事:“老板,宋老板派人来请了几次了,老板都不去,这次他又派人来了。” 阿丑看着已经历练出几分模样的钱之璋:“还是派人来,那就说明他一点都不着急。不过按照他的心思,恐怕要等到他没人使唤的哪一天,才会亲自来。” “老板为何一定要他亲自来?”钱之璋不解。 “之璋,有时候,气势很重要。他亲自来请,才能被我压住气势。现在是他来求我,可不是我去求他。这点道理都不懂,就算不是我,也迟早有人把这个二世祖打回原形。”阿丑摇头,不以为然。 “老板,我明白了”钱之璋若有所悟“想做事,先做人。明白人情世故,才能做好事。” “这道理不错,但是在你学会做人,开始做事的时候,也不要再去做人。”阿丑继续引申。 钱之璋不解:“这不是矛盾嘛?” “不矛盾,如果我在做事业的时候还想着做人,又怎么会去和宋老板做对,抢了他的牛黄生意?做生意怎么可能不得罪人?做官也是一个道理,你上去了,自然要占着别人的位子。那你为了不得罪人,不做生意不做官?”阿丑淡然一笑“一开始学会做人,是要明白,在什么情况下,什么人可以得罪,什么人不能得罪。” 钱之璋拱手:“多谢老板,之璋受教了!” “你去回绝他就好,也到了下班的点,大家可以收拾回家了。”阿丑言罢起身离去。 晚间,阿丑在灯下读书,正在昏昏欲睡之际,急促的脚步声传来。 阿丑一个机灵睁开眼,就看到夏翌辰已经站到自己面前,声音急切:“翌雪受了重伤!” “什么”阿丑这回彻底清醒过来了“她人在哪里?” “就在门外。”夏翌辰肃然回答。 “那还等什么,快把她抬进来,我去准备烈酒和纱布,还有金疮药。”阿丑深吸一口气,赶忙去开门。 受了重伤,又是深夜,难道是被人一路追杀,索性就连夜赶回建业,也好处理伤势? 到底是怎么回事? 一身是血的慕天弘抱着一身黑衣昏迷不醒的夏翌雪跑进阿丑房间,阿丑只瞥了一眼,夏翌雪发髻凌乱,面色如纸。 她赶紧拿出参片让她含着,又指挥两人轻手轻脚将夏翌雪放在自己床上:“你们两个先出去,我帮她检查伤势。” 男女有别要避嫌,这一点谁都心里有数。 慕天弘和夏翌辰赶忙出去,并把房门带上。 阿丑蹲在床边,用剪刀剪开夏翌雪的衣衫,不由蹙起眉头。 内伤这种玄妙的东西,她不会看,可仅仅就外伤来说,情况就很不乐观。刀伤、箭伤都有,而且失血过多。在没有输血仪器的古代,失血过多是十分危险的。 阿丑深深蹙起的眉心又紧了几分。 快速处理完伤口,阿丑又赶忙吩咐田秋妹去煮些补血补气的汤药。血气相通,补血必须补气,一起补才有功效。 忙完一切,已经是三更时分。 阿丑走出房门,也顾不上自己身上粘上的血迹,对着院子里的两人开口:“此处说话不便,去huā厅。” huā厅里,只有慕天弘、夏翌辰和阿丑三人。 “郡主情况不容乐观。如果明天早晨她还有气,那熬过去就不是问题。如果熬不到明天早晨……恐怕就……”阿丑没有说下去。不管情况如何,他们作为夏翌雪最亲近的人,必须有知情权,尽管可能是打击。 气氛前所未有的凝重,但个人都低着头,沉默不语。 阿丑的余光在慕天弘手臂上的白纱掠过——他也受了伤。莫非,是四王爷的暗杀? ps:一更 176 哭丧 夏翌辰率先开口,虽然调整过情绪,可是再也没有之前的轻松随和、云淡风轻:“如果翌雪熬不过明天早晨,我会让四王府熬不过明天日出。” 阿丑闻言,已经知道始作俑者是谁了。可是听着夏翌辰那压抑的话,再看看他空洞的桃huā眼,阿丑心里很不好受。 他看似什么都不在乎,其实他是最在乎的那个人。 “世子,君子报仇,十年不晚。如果赔了血亲又折命,我相信这不是郡主希望看到的。切莫冲动。”阿丑微微叹息。 夏翌辰看向阿丑,双眸有些朦胧:“翌雪是我唯一的妹妹” 一直隐忍不言的慕天弘,此时突然拍碎了茶盏,双眼发红:“慕天卓欺人太甚!不报此仇,我” 阿丑看着这两个情绪激动的男人,突然站起身重重一跺脚:“你们两个,不是我说你们,我告诉你们郡主的情况,不是叫你们在这拍桌子下军令状!太子殿下,如果郡主真的只有今晚了呢,你是不是应该去她那里,陪伴她照顾她。如果她处于危险的边缘,她是不是需要殿下的鼓励和安慰?现在一切都没有定论,我们应该努力让事情向更好的方向发展,而不是仅仅关心则乱!” “我知道你们的情绪,可是现在郡主的命,比什么情绪都重要!”阿丑一字一顿地说。 慕天弘这才幡然醒悟,冲向阿丑的房间。 阿丑见状,这才长舒一口气:“这还差不多”然后又转向夏翌辰“你差点就带坏了殿下了!你作为郡主唯一的兄弟,是不是应该想想怎么帮郡主谋取最后的福利?这次四王爷的刺杀,有没有留下蛛丝马迹,两个这么重要的人都受了伤,难道就这么算了?至少也该想办法得到皇上的体恤才是!” “至于报仇什么的。肯定要报,不管郡主是否平安,都要报仇!也好叫四王爷知道我们不是好惹的,人命关天。不是他想杀谁就杀谁!”阿丑这番话说得阴森冷漠,却让夏翌辰醍醐灌顶。 他突然站起身,搂住阿丑,语气似乎郑重了,但又似乎轻松了:“阿丑,你是我的福星,你总能在我糊涂混沌的时候,留住我最后的理智和清明。”他的桃huā眼此刻熠熠生辉,如同看到光明和希望一般耀眼。 阿丑被他这么一抱,有些猝不及防。反应过来之后赶忙挣扎开,蹙了眉严肃道:“男女授受不亲,请世子注意!” 夏翌辰看着面前已经有了些距离的她,勾起的唇角依旧,他桃huā眼愈见悠远。突然拉了阿丑轻功离去:“你陪我查这个案子罢。” 话语虽缓和,语气却不容置喙,令阿丑颇有些哭笑不得:这都是什么和什么呀,前一秒钟还是遇神杀神遇佛杀佛的阴暗复仇之神,后一秒种怎么就变成乐观向上的好孩子了? 罢了,也不是第一次见这个危险的家伙情绪多变、阴晴不定。正好她也想知道事情经过,那就跟他去查个清楚好了。 “城门都关了。太子殿下他们是从哪里进来的?”坐在马车上,阿丑询问道。 “水路的门,除非战事,否则不会关。”夏翌辰回答。 “但是一定要经过严格搜查?”阿丑揣测着问。 夏翌辰点头:“的确如此,货船向来是严格搜查的对象。殿下是找了漕运的一个暗棋,才混了进来。” 阿丑在心中大致绘出一幅图景:“那这么说。其他人还在城外?” “嗯,你方才替翌雪处理伤势的时候,殿下把情况都告诉我了。他们在卫所遇到袭击。”夏翌辰的桃huā眼蒙上一层阴霾。 卫所是朝廷的地方,在朝廷的地方,慕天卓都敢动手。可见他们的手,已经伸到什么地方去了。 “容清澜这个人,似乎和三教九流关系不错,卫所遇袭,并不稀奇”阿丑不以为意“但是能让你的血杀都保护不好殿下,他们到底出动了多少人?” 马车停了下来,夏翌辰没有来得及回答。他掀起帘子走下去,伸出手示意自己要扶她下马车。 阿丑不满地瞪了他一眼,没有理会,径自走了下去。 这次他们还是走水路。 船舱的暗格里,两人都沉默不语。 夏翌辰在她腰际的正七品绶带上扫了一圈,并没有发现血盟的调令。 她不喜欢戴玉佩首饰,似乎每次见她,身上连件稍微值点钱的东西都搜不出来。然而他知道,堇堂如今的规模已经遍布大乾,她账上的银子绝对不少。 但是她宁可拿来布施,也不愿意为自己添几个手镯或是玉佩。 他得出结论,她不喜欢,或者她不在意。应该是后者居多。 “老刘,又来走货呀?”官差打着招呼。 “哟,这不是简大人吗,今日当值?正好有些东西孝敬几位大人”老刘一边寒暄一边做散财童子。 船顺利通过。 行出一段距离,夏翌辰才开口:“血盟的调令呢?” 阿丑愣了片刻,才反应过来他在说什么:“我差点都忘了这茬事,我还给你你不收,又拿了回来,我只好拿去压箱底了。等到合适的时候,再还给你。” “什么是合适的时候?”夏翌辰逼近她,语气随和,却让阿丑感到一种无形的压力。 阿丑不想和他摊牌,敷衍道:“等到你觉得我不再需要血盟调令的时候。” “我认为你这辈子都会需要。”夏翌辰有些霸道地断定。 “往后的事情,谁也不确定,还是不要过早下结论来得好。”阿丑淡淡回应。 夏翌辰微微蹙起眉心,却明白了一些阿丑的想法。 她不相信未来。 的确,口说无凭,她有理由不相信。但总有一天,他会让她相信的。 卫所,到了。 很显然战斗已经结束,杀手们早已离开。卫所的兵士将卫所封锁起来,不知道正在处理痕迹,还是正在调查。 “本来那些杀手不足以伤到殿下和翌雪”夏翌辰深吸一口气“可是他们埋伏在了每个人的房间。” “每个人的房间,要说这个卫所和四王爷勾结,我也不相信!”阿丑恨恨出声。 “所以,我们必须潜进去”夏翌辰讲述当时的状况“殿下告诉我,几位血杀,包括翌雪,在发现自己房间有埋伏之后,都第一时间赶到殿下房间支援。只是那时候翌雪已经受伤了。” 阿丑寻思片刻:“不管怎样,留在这里的血杀要留下活口,作为证人。定要让皇上把这个卫所清洗干净才好。” “你放心,血盟没这么没用,他们知道太子走了,定会先保全自己。所以,若我没猜错,他们估计已经撤出卫所,不会任人宰割的。”夏翌辰语气肯定。 “那就好,如果这样,我们是不是还能把这个卫所的罪名加重一点,就说一行人只剩下太子殿下了”阿丑眯起清澈的双眸“可是这个卫所居然什么事也没有,简直罪大恶极!” 夏翌辰就差拍手叫好:“好主意。另外明日一早就要派人在皇上早朝前哭诉,千万不能让四王爷占了先机,恶人先告状。” “还用什么一早,直接哭进宫去就好,我看这个人选,非你莫属,你抓着卫所的头目,直接哭进宫,想来皇上也不会怪你!”阿丑越说越觉得有趣。纨绔身份,就这点好用。 “行,我这就去把那个头目抓起来。”夏翌辰说着就要潜入卫所。 阿丑轻声提醒:“你自己小心点,千万别把自己栽进去了!” 夏翌辰双眸明亮地回头:“谢谢你阿丑!” 阿丑摇头,无奈叹息。 阴晴不定的纨绔! 不多时,夏翌辰果然带着战利品回来了。 两人急忙赶回建业。 清晨前,宫门被夏翌辰“哭”开,一直哭到紫宸殿。 手里抓着的卫所校尉,早就被折腾的奄奄一息,在紫宸殿前嚎啕不已。 只是这小小校尉的嚎啕,完全比不上夏翌辰的“无赖”嚎啕功力。 皇上从昭贵妃娇美的身体边爬起来,恋恋不舍地披上衣服走出紫宸殿,眯着惺忪睡眼,看着这个向来只会胡闹的外甥十分不解:“翌辰,你在这里做什么呀?” 夏翌辰把手中校尉一甩在地:“皇舅,我为太子表哥哭丧!” 皇上差点没站稳,还好被身旁的太监扶住:“翌辰,切莫胡闹,哭丧之事,怎可乱说!” 本来要出来看看的昭贵妃闻言,也就躲在门后,没有走出来,打算静观其变。 “太子表哥在朝廷卫所被埋伏,派人回来报信,我派昱王府亲卫去支援,谁知道他们竟然连一个人都没留下,整个卫所的人都在,可是太子表哥,他们一个人都没留下!到底是谁下的毒手!谁有能力指使卫所!罔顾君臣,漠视王法,要反了!”夏翌辰破口大骂。 皇上被夏翌辰信誓旦旦的语气吓到,这才有了几分相信,震惊得有些结巴:“你的意思是,太子,太子一个人,一个人都,都没留下?” ps:二更 177 脱险 “翌辰,你给朕好好说,到底是怎么回事!”皇上的怒气犹如山雨欲来。 京畿地区,天子脚下,居然有人敢谋杀太子! 还是借朝廷卫所的手! 皇上只觉得有些混沌,颤抖的双手昭示了他难以控制的情绪。 紫宸殿门口,一直在偷听的昭贵妃,笑意想藏也藏不住。 太子死了,这不是天大的好消息吗,足够她笑十年的好消息! 夏翌辰情绪悲愤地跪在紫宸殿前的阶梯上,两行清泪落下:“皇舅,那些人埋伏在卫所太子房间,在毫无预兆的情况下袭击了太子表哥。昱王府的亲兵赶到时,已经,全军覆没!”说完便嚎啕大哭起来。 东方的天边已经有些亮起,宫闱内响彻哀启悲恸的哭声。 一场真假生死的大戏,即将拉开序幕。 阿丑站在自己的宅邸,看着天边的亮色,笑意勾起。 徐奶奶出了自己的房门,神色有些紧张地抓着阿丑的手:“听念心说,大半夜的就闹腾,你还出去了一趟,可是发生什么要紧的事了?” 阿丑看了眼一旁的念心:“下令,昨夜的事,谁都不许说出去一个字。” 念心有些讪然,答应着退下去。 “奶奶这么早就醒了,怎么也不多睡一会儿?”阿丑握着徐奶奶的手,温然道。 “年纪大了,总是少眠。到底发生了什么,看你如今从容的样子,我越发闹不明白了。”徐奶奶有些浑浊的双眼充满疑窦。 “本也没有什么大事,但是这戏还是要演足。”阿丑话里有话。 都到huā甲之年的徐奶奶自是见识多,也能意会到阿丑想要唱一场大戏:“那我就不管了,你自己也要小心着。” 阿丑颔首:“我会小心的。” 走到自己房门前,一直在门外候着的田秋妹担忧地迎上来,小声道:“姑娘,你说郡主。能逢凶化吉吗?” 阿丑摇头:“我心里也没谱,里面有过什么动静吗?” “没什么大动静,要不姑娘进去看看?”田秋妹提议。 “行,那你现在外面候着。”阿丑说着就去敲门。 被敲门声一惊。慕天弘才发觉天边已经有了亮色,他看了看双眸紧闭的夏翌雪,忐忑地伸手探息。 呼吸微弱却绵长。 这已经是清晨了吧?那到底熬过去没有? 门外再次响起敲门声。 “进来。”慕天弘微微转头,只见开门走进来的只有阿丑一人。 “郡主情况如何?”阿丑急切地走到床前。 “还有气息。”慕天弘让开位置。 阿丑伸手诊脉,许久才长舒一口气:“性命无碍!” 慕天弘紧绷的弦也舒展开来,接着又有些担忧,阿丑说的是性命无忧,还会有其他问题吗:“那会留下什么后遗症吗?” “这不好说,我只看外伤,不看内伤。外伤没有问题。只要能苏醒过来,休养些时日,照样活蹦乱跳。但是内伤,会不会因此对武功修为有损害,我说不好。”阿丑如实回答。 慕天弘闻言。立刻伸手去感知她的内伤。 “她内伤也不轻,但不至于损害修为”慕天弘看着夏翌雪,眸光柔和而复杂“本王会想办法治好她内伤。” 阿丑颔首:“殿下也有伤在身,要注意休息。” “翌辰呢?他没有和你一起?”慕天弘侧头问。 阿丑叹息一声,把大致情况说了一遍。包括她和夏翌辰一起谋划的,胆大包天的欺君计划。 慕天弘果然惊呼:“你们不要命了,万一被发现,可是欺君之罪!” “殿下放心,卫所的确被清理的一干二净,您也的确失踪。世子并不知道您在哪。所以,到时候您在适当的时机现身,世子再来一出喜极而泣,皇上不会怀疑什么的”阿丑解释。“现在要做的,是怎样让四王爷因为殿下的假死露出马脚。” 慕天弘思量片刻:“你这里并不安全。还有,你的人都知道出了事,你得要他们封紧嘴巴。至于翌雪”他有片刻踌躇。 “殿下有什么打算?”阿丑先问慕天弘的意思,毕竟他是君她是臣,如果她先开口,却没猜中君的意思,反而不妙“不过最好别出城,四王爷的人现在肯定紧盯进城的人,出去容易进来难。”虽然不要先表明立场,但是该有的建议必须有。 “我不会出城,但是,你能照顾翌雪吗?”慕天弘思索后问。 阿丑便知道他这是想把夏翌雪托付给自己,一个人走,想了想就有了周全之策:“郡主现在虽然可以挪动,但最好不要挪动。之前她偷跑出去,昱王府用她去舅舅那里探亲为借口,搪塞了过去。如今她在留我这里,我可以说她病了,需要我医治。这样今晚的动静也能有了借口。殿下放心走吧。” 慕天弘心知阿丑所言很周全,便也不再英雄气短,立刻离开阿丑的宅院。 早朝的钟声敲响了,可今日皇上罢朝。 群臣议论纷纷,如果是龙体抱恙,太监也会说一句缘由。可是今日,什么缘由也没有,而且宣旨的不是皇上身边的公公,抓着他也一问三不知。 “定然是出了什么大事!”吏部尚书范其庸神色忧虑。 容清澜的父亲,礼部尚书容孝辉,其实心里有数,但他还要佯装完全不知道的模样:“什么大事会让皇上连早朝都不顾,没有听说诛邪有什么新的动静呀!” 户部尚书俞贺扬暗暗鄙视了容孝辉一通。儿子俞则轩已经接到要演大戏的消息,因此他也有所准备。如今的状况,还是打太极比较好:“我也没听说诛邪有什么动静,莫非是别的事情?” 此时有人议论起今日还没天亮,昱王世子就来哭宫的事。 “难道是昱王出了什么事?”容孝辉继续装糊涂。 范其庸一挥手:“昱王出了什么事,也不是昱王世子来哭宫吧,况且如果这样,那几位将军怎么也一无所知?” 此时又有太监出来宣旨,皇上请了兵部尚书和刑部尚书到御书房。 众人纷纷再次揣测起来——与兵部和刑部有关,到底是什么事呢? 阿丑替夏翌雪换好药,刚走出房门,田秋妹就来报:“姑娘,俞公子来了。” 停下脚步,阿丑思量片刻才道:“请他到我房间。”此时也避讳不了什么男女之防,反正她向来不在乎。只有她房间说话才最安全。 俞则轩一身浅灰色锦袍,手中折扇紧握,走近阿丑房门,就直奔床边而去:“郡主怎么样了?” 阿丑愣了一下,清晰地看见他清秀的双眸中闪烁的痛惜和关切,微微摇头:“郡主外伤无大碍,内伤却不是我力所能及,恐怕还要劳烦世子。”慕天弘虽然说会帮夏翌雪治内伤,可如今人已经走了,她也不可能指望他。 俞则轩探查一遍,心中有数:“这件事,还是要麻烦龙钰公主,毕竟男女有别。” 阿丑愕然:男女有别?也就是说,这个内伤治起来,可能颇为麻烦,还会涉及名节问题。那慕天弘那句话,言下之意不是自己替夏翌雪医治,而是叫自己的姐姐替夏翌雪医治? 罢了罢了,帝王做事向来会前后不着调。 “也好”阿丑颔首“那就等郡主外伤再好一点,可以活动了,我去请龙钰公主来。” “有劳阿丑姑娘”俞则轩站起身行礼道谢,又看向床榻上面色如纸的夏翌雪:“如果郡主需要什么帮助,姑娘尽管来找我。现在翌辰忙着唱大戏,怕是没那么多精神。” 阿丑赶忙摆手:“俞公子不必客气,治病救人本就是阿丑分内之事。至于郡主,如果有什么需要我会来找公子的。” 俞则轩又看了几眼双眸紧闭的夏翌雪,才说起现在的情况和局势:“皇上召了兵部尚书,卫所的人今日之内就会全部押解到建业,先由刑部审问,然后皇上亲审。另外,他们在寻找太子尸首。” “想个办法,让四王爷蠢蠢欲动,最好就煽动那些四王党,一个劲上书什么没有国本,国家不稳。罢了,也用不着煽动四王党,直接拿我们的人上书也没问题。要是解释起来,那就是树倒猢狲散,太子旧党不争着抢着讨好四王爷,日后怎么有活路。”阿丑冷哼一声。 “好,这事绝对没问题”俞则轩恨恨咬牙“这次定然要让四王爷栽个大跟头!” 阿丑补充道:“另外,不是要审问卫所的人吗?可以尝试让卫所的人和四王爷搭上关系。管它真假关系,只要搭上关系就行。也不必是很明确的,能让四王爷解释不清楚最好!” “这个有些难度,我会去试一试。殿下如今在哪里?”俞则轩问。 阿丑有些疑惑:“殿下没有联系你们吗?当时他他没告诉我会去哪里,但绝不会出城。只是,为什么不联系你们,难道是怕四王爷的人盯着?” 俞则轩点头:“很有可能是怕四王爷的耳目。不出城就好,建业好歹安全一点。那我再想办法联系殿下。” ps:三更 178 跪哭 俞则轩走的时候,又留下了不少补品药品,俨然一副来探病的模样,也坐实了夏翌雪生病的消息。 但依旧有人不依不饶。 要知道,从卫所遇刺之后,四王党就一直盯着他们的动静。 “属下去探查过,真的只有璃雪郡主,似乎病得不轻。”一个黑衣人在四王府书房落地。 “你确定只有她一人?”容清澜秀丽的黛眉笼上轻愁。 “属下确定,而且也只有俞则轩一人去过。”黑衣人回答。 四王党并不知道夏翌雪偷偷跟着慕天弘去了衢州的事,否则还不闹将起来,坏掉昱王府的名声? “继续盯着,”容清澜吩咐,“见过什么人,都要报上来。一个也不要落下。” 黑衣人答应着去了。 沉吟许久的慕天卓一声长叹:“尸首一直没找到。” “尸首没找到,我们的心就放不下来!”容清澜显然很焦急。 “谋事在人成事在天,着急也没有用,只能静观其变。”慕天卓叹息。 太子慕天弘生不见人死不见尸的消息,很快传播开来。 夏翌辰在东宫前,一直跪哭了三天三夜。 百姓议论纷纷,说这个纨绔世子也不是一无是处,起码是忠君爱国、手足情深。一时间昱王府的名声竟然好起来了。 阿丑听了不由失笑。这样的人通常最危险,在乎的太在乎,无情地太无情。她仿佛记得,之前还有人议论昱王世子在昱王府门口凌迟囚犯,太过狠辣残忍。怎么一下子又转风向了?可见人心向背,这舆论,还真是瞬息万变的。 皇后娘娘哭昏了过去。 为此,阿丑还专门进宫,为皇后娘娘诊脉开方子。 因为四王党的人看的紧。也怕皇后娘娘知道后不能本色出演影响效果,还有万一东窗事发,被皇上知道会牵连皇后娘娘,他们把皇后娘娘、龙钰公主都瞒得滴水不漏。 龙钰公主则一直带人在卫所到京城的路上搜查。只可惜一无所获。 这下,大家终于相信,太子慕天弘,死了。 三天后,有人上书国本一事,暗示四王爷继承大统。 皇上震怒不已,痛骂这些朝臣连小小卫所都搞不定,连太子的安危都不能保全,还有脸说什么国本。 “你们就立吧,立一个死一个。到时候朕的儿子全部死光了,朕看你们还想立谁!”皇上把折子扔到群臣中间,没有人敢躲。 礼部尚书容孝辉吓得脸色惨白。 四王党一致统一口径了,没找到尸体就不行动,怎么还有人顶风作案? 罢朝之后。他偷偷捡起那本折子,瞄了一眼,才知道大事不妙。 竟然是太子的人在给四王爷上眼药! 大事不妙! 然而陆陆续续又有许多提请立四王爷的人上折子。 容清澜接到父亲的通风报信,和慕天卓商议起来。 “王爷,到底是太子的旧党眼见着太子无望,想要示好倒戈,还是这根本就是太子的计谋?”容清澜疑惑不定。 慕天卓阴沉着一张脸:“不好说。”也不多言。 “那王爷现在该如何是好。看这情形,父皇……”容清澜没有说下去。 两人都心知肚明,皇上怕是要不待见慕天卓了。 “此时去为自己辩驳,恐怕也只是一通骂,不会有什么实质性的进展。还不如闭门不出,谢绝一切来访。这样坚定地向朝臣表明自己的立场。或许父皇还会平息怒火。”慕天卓轻叹一声,水色衣衫依旧宁静,却难以从容了。 他总觉得,这是一个巨大的陷阱。 从什么时候开始,一向中正的慕天弘。也开始耍起手段了? 可他们偏偏找不到慕天弘的踪影。难道慕天弘,真的失踪了? 阿丑的房间里,床榻上的夏翌雪渐渐苏醒。 她轻咳几声,只觉得口干沙哑。 一旁看守的田秋妹察言观色:“郡主可是要水?” 夏翌雪“嗯”了一声。 田秋妹急忙倒了一杯温水,服侍夏翌雪喝了下去。 “你是阿丑身边的丫鬟?”夏翌雪对田秋妹有些印象。 “回郡主,这里是阿丑姑娘的房间,郡主尽管放心。”田秋妹恭敬地回话。 夏翌雪略松一口气:“你们姑娘呢?” “姑娘要晚些时候才能回来,她进宫给皇后娘娘瞧病了。”田秋妹回答。 “皇后娘娘怎么了?”夏翌雪敏锐地捕捉到什么。 其实她一直想问的,是慕天弘的安危。 在她保护慕天弘杀出去之后,她自己就身受重伤,再不醒人事。此时她被救回来,那慕天弘呢? 但是问一个丫鬟,她又怕这丫鬟不知道这些事情,那样她贸然透露,反倒不好。 田秋妹得了阿丑嘱咐,说夏翌雪醒来之后,就暗示她一切都好,此时急忙开口:“郡主放心,大家一切都好,郡主只管安心养伤。若有其他的,等我们姑娘回来再问也不迟。” 夏翌雪这才真正放松下来,只等阿丑回来。 从皇后娘娘的凤仪宫出来,阿丑就被静宬长公主拦了去。 “翌辰在东宫门口跪哭了三天,”静宬长公主早没了平日里温婉亲和的笑容,一副忧心忡忡的模样,“现下情况很不好,还请阿丑姑娘去看看。” 阿丑微微蹙眉:这个夏翌辰,演戏也不用折腾自己吧? “我这就跟长公主殿下去昱王府。”阿丑颔首回答。不管那家伙是真病还是装病,自己都得做样子给四王党的耳目看。 昱王府寰宇居。 阿丑瞥了眼躺在床上的夏翌辰,微微摇头。 红肿的桃花眼已经长成了桃眼,往昔那俊美无俦的面容不知被折腾成什么样子。她勉强才忍住笑,在那些仆妇、小厮退下去之后方低声嘲笑:“残花败柳也不过如此!” 夏翌辰瞪了阿丑一眼:“也就你敢这么说我,我如此卖力演出,你也不给个赞扬!” “我若称赞了你,你还不飞到天上去了?哪有人演个戏把自己演废了的,”阿丑瞥一眼夏翌辰损伤的膝盖,摇头叹息,“最后还不是交给我收拾你这个烂摊子。我闲着没事干,找活干?赞扬你,下次你再搞出什么名堂,还不是你母亲央求了我来治,我可没那么傻。” 真别说,这次夏翌辰这么摧残自己,其实大部分原因是因为阿丑,小部分原因才是为了效果逼真。 如果他受伤了,阿丑不就要来帮他治伤吗? 在看了阿丑殚精竭虑照顾了夏翌雪这么久之后,他心里隐隐地羡慕嫉妒恨,有意把自己搞残一点,好有借口多见阿丑几天。 他清楚阿丑的脾性,知道她不喜欢刻意,不喜欢有事没事烦着她。所以这些日子以来,他没有照着普通套路,送什么金银首饰,或者弄些小玩意儿给她。他告诫自己,只能送阿丑有用的东西,而且不能日日烦着她。她很忙,他清楚。 可是这样长久下去也不是办法,如果他不存了些小心思制造机会见她,恐怕自己就永远见不到她了。他知道阿丑的性子,无事不登三宝殿,如果没有事,一辈子不相见也不稀奇。 他却怕极了阿丑这样的性子,只好主动出击了。 但不能叫她看出端倪。 “我这不也是没办法,难得一次唱大戏,唱得不好就变成欺君了。万一皇舅指派一个太医来给我看伤,我要怎么搪塞过去?”夏翌辰说得很无奈。 阿丑又看了他一眼,不再追究这个问题:“你脉相没什么大碍,就是操劳过度,还有声音有些受损,哭了这么久。容貌问题我就不说了,最严重的是膝盖。” “有多严重?”夏翌辰焦急地问。 “很严重,”阿丑加重语气,严厉地说,“要是再不处理,你以后别说练武功,路都走不成!” 夏翌辰有些赧然地摸摸鼻子:“我,我日后不敢了。”其实,看她这样关心自己,他心里很开心。 谁知阿丑完全不领情:“你和我说做什么,和长公主殿下说去!她就你这么一个儿子,身体发肤受之父母,你把自己折腾成这个样子,还没给她磕头道歉说自己不孝呢!你要是有个三长两短,让长公主殿下怎么办?”她一边给夏翌辰敷药一边没好气地说,下手未免就重了一点。 夏翌辰倒吸一口凉气,却也没喊出声。背脊却冷飕飕的——阿丑,你是在报复我吗? 处理完夏翌辰的伤势,阿丑留下药方,叫了近身服侍他的小厮夏明来,嘱咐一遍换药事宜。那意思很明显,就是不会再亲自来。 夏翌辰桃子眼一转:“我的人又不懂医药,你嘱咐了也是白嘱咐,还不如你亲自来……” “你的人笨手笨脚那是你昱王府的事,不中用的,换了就好。”阿丑双手一摊,一副事不关己的模样,倒把夏明吓得不轻。 世子爷想做什么,夏明心里有数,但没想到这个阿丑姑娘这么厉害,三言两语就把事情顶了回去,而且一点面子也不给世子爷。 看着床上笑得讨好的夏翌辰,夏明不禁感慨:平日里阴鸷诡谲的世子爷哪去了? 莫非这就是一物降一物? 不过能看到世子爷真心的笑容,而不是那样虚虚实实的迷蒙笑意,他觉得值了。 ps: 一更RL 179 风尘 “我还赶着回去照顾你妹妹,就不久留了。”阿丑搬出璃雪郡主做挡箭牌,准备溜之大吉。 夏翌辰却被这一句提醒了,有了新主意。 “要不我妹妹回来,你正好住在昱王府,也好看顾我们兄妹!”夏翌辰厚着脸皮,没心没肺地说。 阿丑嗤笑:“敢情我成了你们昱王府专门服侍的下人了?” 这一句把夏翌辰顶的不轻,他自知失言,急忙道歉:“是我不好,不该乱说话。那我住到你家,当你的病人如何?” “难道有本质的区别吗?”阿丑反问,“世子病中还是别胡思乱想、胡言乱语了,阿丑告辞。”言罢径自离去。 夏翌辰有些懊恼地摇头——又吃了败仗! 阿丑怎会不知夏翌辰葫芦里卖的什么药,但她又岂会由着他胡作非为。 回到自己的地盘,阿丑一进家门就看见田秋妹回报:“郡主醒了。” “郡主醒了,可有说什么?”阿丑这才放下心来,夏翌雪醒了,那就完全无碍了。不过她依旧加快了脚步,准备去看看她。 因为夏翌雪不宜挪动,这些日子夏翌雪抑制住了阿丑的东厢房,阿丑则挪去了西厢房。 “问了我一些话,我说一切都好。”田秋妹回答。 “我去看看她,你去准备晚膳就是。”阿丑走进东厢房。 夏翌雪看见阿丑,急忙问:“太子如何?” 阿丑走到夏翌雪床榻边,握住她的手,在她耳边道:“这件事你千万别说出去。太子无事,但是我们要演一出大戏。” 她把几日发生的事陆陆续续都告诉了夏翌雪。 慕天弘没死的事她不敢瞒着夏翌雪,否则令夏翌雪哭得肝肠寸断,再闹一出绝食一出寻觅,这伤还要不要好了? 夏翌雪双手掩唇,吓得不轻:“这么大的戏。你们也敢演!” “不入虎穴焉得虎子,四王爷这么算计我们,我们不给他点颜色瞧瞧,那算什么!”阿丑一撇嘴。满不在乎地说。 夏翌雪没有言语,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阿丑只觉得这次夏翌雪回来,反倒沉默寡言了不少,这是为什么? 压下心中的古怪,阿丑明白这事急不来,治好慢慢再议。当务之急,是和四王党的斗法。 五天了,太子慕天弘依旧没有消息。 阿丑派人去俞府给俞则轩下帖子,俞则轩则把她约在了畅春阁。 畅春阁的歌舞,繁华如昔。 阿丑一进去。还没等来俞则轩,先等来了头牌海棠姑娘。 “听说世子为了太子殿下哭坏了身子,如今情形怎么样了?”海棠焦急地问。 阿丑打量几眼海棠的神情,见到那双泫然欲泣的美眸,又想起之前听过的坊间传闻。说什么有个良家子为了昱王世子堕落成风尘女子,结果海棠跑去争风吃醋,最后还把人家逼死了。 阿丑不禁蹙眉。 这样的女子,这样的心思,这样的手段,她还真喜欢不起来。虽然那个夏翌辰也不是什么好东西。不过有人吸引夏翌辰的注意,是不是也算帮了她一把? 海棠在阿丑思索的时间里。已经等不及了:“你倒是说话呀,世子到底如何!只有你去诊治过世子……” “海棠姑娘若是担心,就算自己不方便去,派个人去看看也是可以的,”阿丑不耐烦地说,“世子没什么大碍。就是要好好休息。” “我要是能得到准信,就不会和你在这浪费时间了!”海棠毕竟做了多年头牌,傲气十足。 阿丑则打起了自己的小算盘。这风尘女子的傲气,用在倾慕她的男子那里,叫做风骨;用在女子那里。就成了风骚了。可见这海棠,很会哄男人,却不会和女人打交道。 不过她想进昱王府,恐怕不那么容易呀,静宬长公主是什么人?李氏当年也是风尘出身,后来才做了昱王的妾室。静宬长公主和他们水火不容,怎么会容许自己的儿子也染指风尘女子? 夏翌辰在畅春阁胡闹,是做给昱王夏振远看,也是做给凡夫俗子看。看,有其父必有其子,当年昱王什么样子,现在他儿子就什么样子,让世人都记得这段公案。 他从来不怕把自家丑事抖出来。因为那都是昱王的丑事,掩着盖着,那就是昱王占了便宜。抖出来,反而别人会同情他们母子。 所以尽管这些年昱王戍边功劳不小,可是大乾除了北方边疆,没人说昱王好。 都是拜昱王为了风尘女子十数年不回家这样的传言所赐。 守卫边疆成了儿女情长、英雄气短,不顾嫡庶、不尊公主,谁会为他说话? 也因此夏振远一直住在建业城北的大营,几乎不进南边这个繁华的圈子,也进不来。除了跟了他多年的将士,夏振远和其他朝臣的关系,一直很冷。 那是当然,昱王府的交际,全都是夏翌辰和夏翌雪在做。朝臣和命妇们交际的昱王府,那是交际太后眼前的红人夏翌雪,还有太子身边的亲信夏翌辰,以及最近复出的牛人静宬长公主,和夏振远没有半分钱关系。 因此,关于昱王府的舆论,静宬长公主占了上风。 也难怪风尘出身的海棠打听不到什么消息了。 可惜这花容月貌,本来能助她一臂之力让夏翌辰幡然醒悟。可惜了出身。 “我已经说了,世子没有大碍,海棠姑娘是否可以退下去了?”阿丑瞥到门外的俞则轩,冷淡地对海棠说。 海棠看一眼俞则轩,一甩衣袖恨恨离去。 同样是卑贱出身,怎么阿丑如今有了正七品的官衔,还走进了太子殿下最核心的圈子里?而她跟了昱王世子这么多年,有事的时候拿来做挡箭牌,没有事就还站在圈外,永远没法得到这些人的青眼! 一种愤恨的情绪弥散开来。 阿丑此时只专心和俞则轩说话。 一是说夏翌雪醒了,已经平安无事;二就是问太子的下落。 “这么说,殿下完全没有联系过你们?”阿丑觉得不可思议。 俞则轩显得有些着急:“没有,我不知道殿下是怎么想的,可是,事到如今还不联系,也不出现,我就担心殿下会出什么事!” 阿丑觉察到了事态严重:“七日,如果到了七日,还是没有消息,我们就不能再等了。” “可是不等又能怎样,建业城那么大,是寻常大城的三倍有余,我们大海捞针,从哪里找起?”俞则轩蹙眉问道。 阿丑寻思了一阵,也没什么主意:“先商议着看,总之七日之后该如何,总得要有个章法。早知道当初就不该贸然让殿下离开。” “当初有有谁能料到今日,”俞则轩叹息,“但愿殿下平安无事。郡主情绪如何?” “郡主情绪还好,就是不大说话。从前我和她在一起的时候,郡主虽然算不上话多,但也不会像如今一样沉默寡言。每日除了基本的吃穿不得不开口,再问一句今日局势怎么样,就不会说别的。”阿丑暗自奇怪。 俞则轩也觉得稀奇:“许是郡主累了,不愿多说话?” “我也想过这种可能,但是,她几次都说闷得慌,问我要了针线去做。我怕她伤神,也不给多做。可是,试想能做针线,又怎么会累?”阿丑百思不得其解。 “郡主平日里玩的要好的,就是几位公主郡主,可惜龙钰公主带人出了城,还没回来。”俞则轩思量着找什么人开解夏翌雪。 “我不是担心这个,我是担心发生了什么事郡主不愿意说。看来还是得等龙钰公主,郡主的内伤也需要治疗。”阿丑叹息。 俞则轩捏紧拳头:“早知当初说什么都要把她追回来!” “现在也不是后悔的时候,先把太子殿下的事处理好吧,要是闹成内乱,那就不好办了!还要警惕四王爷趁机宫变。”阿丑提醒。 俞则轩点头。 七日后。 一场秋雨令空气又凉爽了许多。 清晨时分,天边朦胧的霞光晕散开去,吏部尚书范其庸在众人瞩目下,于早朝前先进宫面圣。 接着,便有消息传来——太子回来了。 皇上也顾不得问细节,急忙忙派禁军去接。 这时众人才知道因果。 太子慕天弘被一路追杀,负伤后来到一个庄子上避难。因为不辨忠奸,不敢透露自己的身份,又因为受伤耽搁下来,所以没有派人和建业联系。 几日后,太子才发现这个田庄是吏部尚书范其庸家的产业,这才和范其庸联系上,就有了今日范其庸着急忙慌觐见的事。 阿丑听了这个消息,情绪有些复杂。 范其庸向来是持中不言的八面玲珑派,怎么就答应支持太子了? 在太子慕天弘消失的这七天,他肯定是去找了范其庸,并且两人应该达成了某种协议。 否则按照范其庸的老谋深算,怎么可能一边倒? 那么慕天弘到底答应了范其庸什么条件作为交换?范其庸已经在一品尚书的位置上了,他这辈子差不多走到头了,那肯定是为子女谋了什么福利。 ps: 二更RL 180 条件 阿丑思前想后,终于坐不住了。 “备马车去东宫。”她是御医头衔,太子殿下不是负伤了吗,她等在东宫为太子殿下医治,名正言顺。 这七天,朝廷的格局究竟发生了什么重大转折? 范其庸是跟着慕天弘一起回到东宫的。 阿丑进入正殿,为慕天弘诊脉,又叮嘱了一番慕天弘身边的蒋公公如何换药,这才退了下去。 刚想走出门,就有通报皇上来了。 皇上看见失而复得的长子,那心情呀,怎一个复杂了得! 又叫了阿丑来详细询问了慕天弘的伤势,范其庸在旁边拍了一同马屁,说什么天佑大乾,洪福齐天,吉人自有天相。又好死不死加了句幸好没听那些上书的臣子,另立储君,否则岂非一发不可收拾。 阿丑见状,方完全肯定,范其庸这个老狐狸,如今是一心一意帮太子了。 皇上听了就来气:“老四也太不像话了!原先年纪轻,还不觉得怎样,最近是越发不争气。他既然自动自觉闭门,那就让他好好把性子养一养再说!” 阿丑暗暗心惊:这不是就是变相的禁足吗?这句话一传出去,慕天卓还敢出门? 皇上又道:“本来太子赈灾有功,还没来得及封赏,就遇到这件事,朕一定让紫微营查个清楚。等到太子伤势痊愈,再论功行赏!” “多谢父皇体恤,”慕天弘珍重行礼,“儿臣遇刺事小,可若朝廷兵马日后都各自为政、胡作非为,甚至以下犯上损害朝廷利益,才是大事!” 这番话说到皇上心坎中间去了:“朕明白,你且放心休养就是!” 阿丑看这个情况,心知关于交换了什么条件,恐怕一时半会儿打听不出来了。她也不可能直接去问太子。这样太僭越。于是只得按捺下好奇心,静观其变。 此后不久,卫所调查的事有了些眉目,但终究没牵连到四王爷。只是查处了一些底层官员,但下手都非常狠,全是满门抄斩。 范其庸的长子早就是工部的员外郎,现在又升了一级,成为工部正五品郎中。而范其庸的第三子,则进了东宫詹事府。 阿丑便明白了,慕天弘和范其庸的协议,怕是提拔范家的下一代。 范其庸这些年八面玲珑、长袖善舞,别看他只是吏部尚书,六部很多人和他都关系密切。因此针对范其庸的拉拢。阿丑只能为慕天弘拍手叫好。她又想了想,如果范其庸没看到这出大戏,兴许还不敢把宝押在慕天弘身上,如今知晓了慕天弘的能力,才心安理得为子孙谋个前程。 论功行赏的日子。皇上重赏了太子,对着皇后的笑容也和缓了许多。至于夏翌辰和龙钰公主,都因为手足情深、重情重义,被皇上嘉奖一番。紧接着,又传出一个毫无先兆、令人大掉下巴的消息—— 太后娘娘做主为太子赐婚,十月初六,迎娶范其庸幺女范秋玲。 阿丑蹙紧双眉。伸手打断了正在汇报消息的念心:“这件事,千万别传到东厢房去。” 念心是过来人,立即明白了阿丑的意思:“我知道了,一定一字不提。但是这样瞒下去,也不是办法,郡主总要回昱王府。总要见客……” 阿丑长叹一口气:“所以,我先去探探郡主的口风,如果有人来找,务必拦在花厅。” 念心答应着下去。 阿丑只觉得全身凉嗖嗖的,却还是硬着头皮进了东厢房。 夏翌雪经过这么多日的恢复。伤已经大好,前些日子龙钰公主还来给她治内伤。可是夏翌雪愣是什么也没说,让阿丑更加不放心。 令人奇怪的是,夏翌雪自从醒来,就没提过要回昱王府。后来静宬长公主几次派人来接她,她都推脱了去。 阿丑隐隐觉得,夏翌雪是知道些什么的。正因为知道了,所以才…… “郡主,今日气色红润了不少。”阿丑笑言。 正在做针线的夏翌雪停下手中活计,绽开明丽的笑容:“还是你的医术好。”然后也不再言语,继续埋头做针线。 那是一件女子的衣衫,阿丑看颜色,大约是做给静宬长公主的吧? “郡主,”阿丑深吸一口气,准备摊牌,“你这次出去,到底发生了什么,就算不找我说,找龙钰公主,或者静宬长公主……总埋在心里,也对身子不好呀,郡主该听过郁结于心吧?” 夏翌雪的目光依旧停留在手中的衣衫上:“阿丑,你知道吗,昱王府出事的时候,我还小。太后把我接去了宫中,因此我并没有看到事情是怎么发生的。我只知道,后来我再回到昱王府时——那时候,伯母请了天下名医来为哥哥看伤,却都说毫无希望。只有阳老说,除非能找到传说中的风麟,否则昱王世子的左手,永远不能用上力。” 阳老?所以,静宬长公主那时候就认识了阳老?至于风麟,她还是在阳老给的书里面看到过…… 夏翌辰的左手处于半废状态,这她清楚,否则当日在谯郡射箭也不会误伤了她。而这伤势的来源,更加令人揪心。再如何,那也是他的亲生父亲。 她微微叹息,想到那个总是似笑非笑掩盖真心的男子,心里十分难受。 而当年的静宬长公主,想必也很痛苦吧? “伯母知道风麟只是一个传说,希望落空,伯父离去。她心如死灰,每日除了做针线,还是做针线。公主一般不怎么修习女红,这点你看龙钰公主就知道了,要她拿绣花针,还不如让她拿剑。可是我才发现,伯母的女红出奇地好。我问她,她只说,了无生机的日子过多了,总想用自己的双手,创造一个虚幻的美好,至少也能看着开心。”夏翌雪苦笑。 了无生机的日子过多了,总想用自己的双手,创造一个虚幻的美好,至少也能看着开心…… 阿丑想叹息,却叹息不出来。 “郡主,你还年轻,又怎么会失去了生机?”阿丑语重心长。 夏翌雪并没有回答,只是继续说当年的事情:“一个月后,伯母抛下针线,请来最好的师父,每日陪着哥哥练武。她说,昱王府的继承人可以没有左手,但不能没有武功,不能不会带兵。昱王府可以乱,但不能永远乱下去。人可以消沉,可是总要站起来。”她说着真的站起身,走到窗边。 窗外,秋雨淅沥沥。 “郡主,你早就知道了对不对。”阿丑轻声说。 “知道?”夏翌雪笑着摇头,“外面发生了什么,值得你们这样瞒着我?” 阿丑看着夏翌雪的反应,决定赌一把:“郡主,太后娘娘下旨封了太子妃。”太后只是个程序,如果这个人选皇上不同意,太后也不会下旨。而这个人选,怕也是范其庸的条件之一吧? 夏翌雪颔首:“看来真的是这件事了,你们不用瞒着我,我心里早就有了准备。是哪家的女儿?” “范秋玲。”阿丑微微蹙眉,担心着夏翌雪。她真的没事吗?这可是她的死对头! 夏翌雪再度颔首,反应平淡:“我知道了。” “郡主,在衢州,殿下都和你说了什么,或者你发现了什么?”阿丑突然问。 夏翌雪推开窗,带着潮意的风吹拂进来。她的声音有些苍凉:“都不重要了。” 都不重要了? 然而你现在的模样让我很担心你知不知道! “那郡主又是为什么不愿意回家?”阿丑担忧道。 “我只是不想见到熟悉的人,”夏翌雪浅笑,“我这些日子想了很多,或许我走错了这条路,是因为我长大的地方。太后,昱王府,这些都和他有千丝万缕的联系,从我小时候起,就根深蒂固。你虽然也听令于他,但你终究是不同的。我相信没有你,我哥也不会有胆量演这出戏。你根本不是那个圈子的人。” 阿丑摇摇头:“郡主心如明镜,我不喜束缚,而且胆大包天。” “所以我才要待在你这里,可是我没有你那样的胆识和气魄。”夏翌雪有些黯然。 “郡主,你可以有,只要你想!”阿丑坚定地说。 她不愿说她和慕天弘究竟发生过什么,阿丑不勉强,只希望她能尽快放下。 “郡主,如今大局已定,我也闲来无事。如果郡主不嫌弃,和我去滁州走一趟可好?”阿丑提议道。 她在墨玄那里的一个承诺,还没有兑现呢。 夏翌雪偏头想了想:“滁州,听说滁州多山峦,现在秋景,满山金黄,一定很美。”她说着,神色带了几分憧憬。 阿丑笑了:“我也不瞒你,墨家的宅院就在滁州,我本欲去看墨玄的表妹。把你拐出去,只希望太后不要把我记恨上,到时候随便赐些什么白绫匕首,我可消受不起!”她一副举手投降的模样,逗得夏翌雪哈哈大笑。 “什么礼教,我如今也不放在心上,既然有墨家表妹的名头,我没什么好担心的,择日不如撞日,就今日动身如何?”夏翌雪兴致勃勃起来。 阿丑也不点破她想要避开那些来安慰的熟人这份私心,直接应下:“今日就今日!” ps: 三更RP 181 遁走 秋雨连绵,阿丑收拾了一些细软,特地多带了几件厚实的衣衫。一场秋雨一场寒,何况山里终究要冷一些,不准备好保暖措施,到时候受罪的还是他们。 “奶奶,您就跟我们一起走吧,要不然留您一个人在建业,我也不放心。”阿丑坐到徐奶奶身边,耐心劝着。 徐奶奶叹息一声:“也不是什么远地方,我跟了去,你和郡主反而说不开话。” 也的确有长辈在身边,许多事都要顾及,但是:“正因为不是什么远地方,才要去。我记得那年和您在滁州,您说喜欢琅琊酥。我一年忙到头,好容易躲懒一回有几日空闲,下次还指不定要等到什么时候!况且,到了滁州,我和郡主想说话,便一处说话就是,还和如今在家里一样。” 徐奶奶又犹豫了半晌,看着阿丑殷切期盼的模样,方点了头。 马车上,徐奶奶十分感慨:“上次离开京城去滁州,那是被追着走的,如今这次终于也能体面一回!” 夏翌雪一头雾水,阿丑就把当年的事解释了一通。 “我听闻我哥在昱王府门前凌迟的那个人……不会就是当初害你们的那个人吧?”夏翌雪后知后觉地问。 “正是,他害了不少人,凌迟处死也是罪有应得。”阿丑给出肯定的回答。 “我就说嘛,原来我哥是帮你出气!”夏翌雪恍然大悟,听着外面的雨声和车轱辘转动的声响,心如明镜,却没有多说什么。毕竟有长辈在这里,她怎么敢乱说话! 阿丑暗自庆幸,还好夏翌雪没有多说什么,否则徐奶奶还不误会?她连忙岔开话题:“你本来就是借住在我家,也没带什么东西过来。我们出城急,到了滁州。先逛逛衣裳首饰,至少不能让你冻着!” 夏翌雪十分歉疚:“这些日子吃你的住你的,还没给你诊金,又要让你破费……” “说什么客套话呢。你要把我当朋友,就不要说这种见外的话!”阿丑打断她。 夏翌雪便不再多言,她知道面对别人的恩义时,言语是最苍白无力的感激。她会认真记住,来日报答。 听到太后赐婚的消息,龙钰公主冒雨找到东宫。 她和夏翌雪是从小玩到大的伙伴,夏翌雪的心思她也一直清楚。以为跟着弟弟去了一趟衢州,夏翌雪便能有着落了。谁知道,如今却出了这样的变故。 到底是谁的主意,弟弟又是怎么想的? “这是谁的意思?我知道肯定不是皇祖母的意思。皇祖母向来不喜欢范秋玲,到底是谁的意思?”龙钰公主闯进正殿,开口就是质问。 幸而殿里除了蒋公公,没有旁人。 蒋公公赶忙退了下去。 慕天弘站起身来,表情从容自然:“皇姐请坐。” 龙钰公主直接拒绝:“我没有心思坐!从你这里得了答案。我还要去给昱王府一个交代!” “是我的意思。”慕天弘没有踌躇。 龙钰公主怔住:“你和范其庸交换的条件?”她有些怔愣,似乎明白了什么。 然而她没有立场指责。 毕竟,夏翌雪和他之间并没有发生什么,也没有过什么承诺,更没有什么关系。 慕天弘,有他自己的选择权,决定自己的未来。 只是伤了夏翌雪的心。 看来衢州。还是没能改变弟弟的心。一厢情愿终究不是长久之计,就这样让夏翌雪断了念想,也好…… 慕天弘没有言语,也没有表情。 “我明白了,没什么了……”龙钰公主叹息着转身,离开东宫。 她冒雨来到阿丑的住处。才知道阿丑已经带着夏翌雪去了滁州。 龙钰公主在紧闭的大门前来回走了许久,终究一声令下:“备车马,去滁州!” 得到消息的俞则轩直接去了昱王府。 夏翌辰还躺在床上,可是该知道的他都知道了。 “殿下这样选择,我有些担忧。”俞则轩直言。 “我知道你担忧什么。如果是我,容清澜和范秋玲要我来选,我会选择容清澜。你知道我多讨厌容清澜,那你也该知道我多讨厌范秋玲。可是殿下选择的不是范秋玲,而是范其庸。”夏翌辰冷静地分析。 “我也明白范其庸的重要性,可是他突然插进来分一杯羹,”俞则轩有些愤愤不平,他们都是跟了太子多年的老人了,“其他人会怎么想?” 夏翌辰细思一阵:“这的确是个问题,范其庸不费吹灰之力,就拿到了今日的成果。你我虽有埋怨,却不会动摇忠心。但是其他人呢……则轩,你需要给太子提个醒,勿要顾此失彼。” “我等下就去东宫,还有,郡主……”俞则轩欲言又止。 “不只是郡主,就连龙钰公主也跟着阿丑去了滁州,”夏翌辰颇有些无奈,这女人怎么就那么能拐,拐了他堂妹,又拐了他表姐,偏生不理他,“我派了血杀保护阿丑,他们随时都会给我带消息。” “你派了人保护就好,但愿他们三人不要玩得太疯!”俞则轩摇头,十分不赞成的样子。 夏翌辰可不这么认为:“他们三个人在一起,不疯才怪!你还是祈祷他们早点回来比较靠谱。” 俞则轩担忧地叹息。 两日后,滁州城。 阿丑拉着夏翌雪挑了几支玉钗,又选了两副镯子:“这些玉水头很好,看着轻灵,最适合你这年纪。” “说得好像你比我小多少似的,”夏翌雪不满地撇嘴,“我也就比你大一岁!” “我是丑女,轻灵不轻灵,都没什么关系,美人好好打扮,才有价值!”阿丑一副说教的模样。 “那你来说说,给我挑什么首饰好!”高挑英气的龙钰公主突然站出来,把两人吓了一跳。 “龙钰公主!我不是眼花了吧?”夏翌雪惊呼。 阿丑连忙拉她的袖子:“小声点,你要大家都知道有个公主在这吗?” 夏翌雪连忙掩唇。 龙钰公主称赞地点头:“叫我龙姑娘!” “龙姑娘怎么会在这,难道是一路跟来的?”阿丑问。 “还是阿丑聪明,”龙钰公主轻快地颔首,双手环抱,“你们来逍遥自在,把我一个人扔在京城,我不干!” 阿丑摆出十分为难的样子:“我当初和墨公子说的时候,只说去我一人,如今你们两个跟来,还是这样的身份,我怕墨公子……” 龙钰公主突然“哦”了起来,表情暧昧:“看你一口一个墨公子,还是什么你一个人,你是不是和那个墨公子,有些什么……” “这种事也好乱说,”阿丑连忙打断龙钰公主,“人家可是滁州的地头蛇,小心这话传出去,把墨家得罪了!” “看你那么怕他,好没意思呀!”龙钰公主坐在椅子上,一手托腮,百无聊赖的模样。 阿丑这才抚了抚心口:“先买东西,我还要挑些送给柳姑娘的礼物。等下去了山庄,你就不会喊没意思了!” 不多时,阿丑挑好送给柳如玉的礼物,三个人加上徐奶奶,乘着马车来到墨家山庄。 早得了消息的小厮把两辆马车引进山门。墨家山庄很大,单是宅院就占了一个半山,林林总总几十个院落。 阿丑和徐奶奶选了桂香园,龙钰公主和夏翌雪则选了隔壁的紫竹苑,都安顿下来。 不多时,青伯出现在桂香园。 “阿丑姑娘,表姑娘已经得了信,不用几日就能到滁州来。我们家公子前些日子去了岭南,怕是年前都不会回来了。老仆为几位姑娘和老夫人安排了仆妇丫鬟,可能用不顺手,还请将就。”青伯笑容满面,很是客气。 “原是我临时起意,叨扰了,怎敢麻烦青伯和各位,”阿丑含笑回应,“青伯是太客气见外了,而且我多带了两位姑娘,怕是更过意不去了!” 青伯连忙摆手:“阿丑姑娘言重了,本来表姑娘就喜欢热闹,多几位姑娘甚好,也让我们表姑娘学学建业京城的大家之风。山庄虽然粗陋,但还是有些消遣,这几日,几个媳妇会为姑娘们和老夫人指路。” 阿丑又道了几声有劳,说了会儿话,亲自送了青伯出桂香园,便去紫竹苑找那两位娇客。 “翌雪,士别三日当刮目相待呀!你这招声东击西,用的真不错!”龙钰公主再抱厦内惊呼。 阿丑走在廊上,听见声响摇摇头,寻了过去。 “我说你们,竟然躲在这下棋!”阿丑走进去,半是玩笑半是恼怒。 龙钰公主伸伸舌头:“我是看着有副好棋,便拿来用了……” “罢了罢了,这样文雅的东西我一窍不通,你要说说诗词文章我还凑合,可惜女子也不能考状元,”阿丑自嘲地摇头,“我来说说这几日的安排,难不成一副好玉石棋子就把你收买了,可以成天闷在屋子里不出去?” 一直但笑不语的夏翌雪开了口:“她的性子还不是见到什么就兴什么,最容易拉走的。阿丑你且说说你的主张,等说了她自然心思又跑偏了!” ps: 一更RL 182 惊变 阿丑遂把游山、垂钓等事一一说了一遍,三人第二日就开始漫山遍野地玩。阿丑在古井村常常爬山,也算山林间野惯了的,带着夏翌雪和龙钰公主到处乱跑,也不忌讳什么。 看得徐奶奶倒是胆战心惊,嘱咐了好几次:“那两位都是金枝玉叶,你这样冒冒失失,也不怕伤了她们?” “我自有分寸,奶奶不用担心!”阿丑不以为意。 墨家的地盘,能闹出什么事? 过了几日,柳如玉便加入了她们的队伍。 “没想到你住了桂香园,我姐姐从前也喜欢这里,不过从没在这里住过。”柳如玉轻轻叹息,有几分惆怅,又有几分感慨。 “既然喜欢,为何不住?”阿丑不由诧异。 “因为,大约是因为这边离主院太远。”柳如玉有些吞吐。 阿丑遂不再问,拿出自己准备的东西。 一串玛瑙,一对东珠耳坠,还有一只能拍动翅膀的木鸟,做工十分精细。寻常金银柳如玉肯定不缺,东珠玛瑙是用来压价钱的,木鸟才是真的稀罕。 柳如玉爱不释手:“你真是会淘货,我就从没见过这么有趣的东西!” “那是因为你逛街的时候,眼睛都随着漂亮衣裳首饰去了!”阿丑笑言。 龙钰公主各种羡慕嫉妒恨:“阿丑你买这么好玩的东西,也不算上我一份!” 阿丑连忙陪罪:“是我不好,到时候再见了新奇有趣的,一定不忘了你!” 几人又玩笑一阵。 “你这次来滁州,见了我表哥吗?”柳如玉问阿丑。 阿丑摇头:“墨公子说是去了岭南,要年前才能回来。” 柳如玉微微蹙眉,似乎有几分疑惑,但也没多说什么:“那也罢了,他就是这样到处奔波。” 滁州城外,一座险峰顶端。 秋日的山风吹来。带了一丝冷意。天边金色的光芒映着满山秋叶,衬得山巅独立的摘星阁愈发高邈,给人一种无上的神秘感。 仰望山巅,不禁肃然起敬。 “龙钰公主?事情真是愈发有趣了。”一声极淡的笑。带着几分期待和冷情。 “主公,那个阿丑总带来许多不确定的因素,龙钰公主的出现,是好是坏还不一定。”跪地的神秘人警告,他伤势刚刚恢复,此刻还有些力不从心。 “不确定因素,的确,她一出现,淮南、建业,我们频频失利。所以。怜香,你该还记得,是谁害死了你腹中的孩子吧?”他微微偏头,看向摘星阁旁一直矗立的女子,表情有些朦胧不清。 眉目如烟的女子。容色如梦一般悠远,一举一动已经没有了当初的小心翼翼,原本柔弱淡雅的气韵,此刻尽数化为浓重的杀气。 林浩渊的红颜知己,怜香,经历了如此多变故的她,早已不复从前。 那年滁州山崖前。她被面前的人捡了回来,那个尸体,只是一个替身。 假死后的她,一直在这摘星阁接受最严苛的训练,如今,是时候出鞘了! “主公。当年的人,我一个都不会放过。正好念心也在,我一并收拾了就是。”怜香冷笑。 主公点点头:“好,一个时辰后,我派人把如玉接出来。其余的,就交给你们了。” “在墨家山庄动手,而且还要对付公主千金之躯,会不会……”神秘人担忧道。 “那正好,抓了这么大的人质,也许会很有用。至于那个璃雪郡主,不过是个普通闺阁千金,也很好对付。那她做人质,我且看昱王敢不敢动手。”那可是昱王亲弟弟唯一的血脉,他要忠,还是要孝?这样两难的选择,应该会很有趣! 可见这世上,有得就有失,那丫头毁了他两处布置,又给他带来了两个这么好的人质。世事,难料呀! 墨家山庄玉林轩,柳如玉和青伯吵了起来:“表哥明明不在岭南,为什么你要骗阿丑?” 刚刚打算进来帮阿丑送东西给柳如玉的念心不由警觉起来,停在了原地。 一向警觉的她此时也顾不上送什么东西了,隔着墙细细听起来。 “表姑娘,有些事,还请表姑娘不要多想。或者,如果表姑娘想要一个解释,现在可以和老仆走,老仆带表姑娘去见公子。”青伯一派从容淡定的模样。 柳如玉缓缓摇头:“你们到底瞒了我什么?”她虽然性子直接,没那么多拐弯抹角,可不代表她就缺心眼。她隐隐嗅到了阴谋的气息。 青伯见状不由恨铁不成钢地叹息:“本来表姑娘要是按约定日子来,便也不会有那么多难处,偏偏你早到了两日!公子再如何也不会害你!” “你可知我为什么旁人都不亲近,独独喜欢阿丑?她年纪虽然比我小,可是我总觉得她就和姐姐一样,除了相貌,”柳如玉有些哽咽,“这些年除了姐姐,谁真心对我好过?母亲不过是把我当成笼络墨家的工具,父亲从来眼中只有官场。表哥,表哥从来只有生意!” 青伯见她哭闹起来,又怕惊动了旁人,严肃道:“表姑娘,若你再不跟老仆走,就别怪老仆不客气!” 门外的念心一头雾水,心中焦灼起来:听着语气,似乎事情比想象中复杂多了。姑娘一直说当初若不是墨公子出手相救,她和老夫人早就化为白骨。可如今这意思,怎么似乎要对姑娘不利? 不行,她得去通风报信! 然而还没离开玉林轩,青伯就带着人走出来,身后是被他押着已经封住哑穴的柳如玉。 “你想去哪?你们所有人的举动,都在我监控之下,一个都别想逃!”青伯敛去平日温和无害的笑容,锐气和杀意显露无疑。 念心不自觉后退一步。 此时此刻,最重要是通风报信,可是自己手无缚鸡之力,应付这么多人…… 听他们的意思,无论如何不会害了柳如玉,那么让柳如玉去通风报信,柳如玉会去吗?一个是她虽没有血亲却从小相处的表哥,一个是认识才不到两年的女子。万一她犹豫了,姑娘一样是死路一条…… 思绪翻转不过是电光火石之间,念心突然一声惊呼:“姑娘,你来了!”接着便趁众人都向身后望去时,一只手飞快地劫持了柳如玉,另一只手抽出贴身藏着的匕首,架在柳如玉脖子上。 阿丑因为此前经常遭遇容清澜刺杀,她特意嘱咐了身边的人都备上匕首,以防不测。虽然不会武功,但也比赤手空拳来的有底气。 青伯大惊失色。他带着的这些小厮,只是比女子力气大罢了,并没有武功傍身。而公子的人,要半个时辰后才会到。 “你要什么条件!”青伯自然以柳如玉的安危为第一要务。他想着,就算阿丑凭借这个通风报信逃了出去,他们一行人也走不远,过不了多久公子的人马就会追上去。但如果表姑娘有什么闪失,谁也担待不起! 柳如玉虽然被点了哑穴,却看得见听得着,明白了念心的想法,也没有挣扎。 她不想两边起冲突,表哥为什么要置阿丑于死地?说起来阿丑还是自己的救命恩人,她认识的表哥,虽然冷淡,却是个大好人,见谁有难都要帮一把,很有侠义心肠,为什么今日偏偏要对付一个姑娘家?不对,是几个姑娘家,还有龙姑娘和夏姑娘……她不能眼睁睁看着表哥做坏事,表哥怎么会变成这样? 她着急起来,然而有太多的疑问,不是她所能解答的。 念心抓着柳如玉一步步后退:“你们都别过来,我要去桂香园见我们家姑娘,你们要是识趣,赶紧准备两辆马车,让我们离开!” 出山庄进了滁州城,有龙钰公主在,想必官府会庇佑他们,他们大约不至于会和官府正面较量。 念心这样盘算着,挟持柳如玉到桂香园。 阿丑见状吓了一大跳,急忙叫了田秋妹去喊龙钰公主和夏翌雪过来,却被念心喝止:“姑娘,那些人没安好心,想至我们于死地,秋妹现在要是出去,那就危险了!” 阿丑不禁愣住:“谁要置我们于死地?”话虽然问出口,可看见念心挟持柳如玉,她脑海中已经有了答案。 墨玄? 不,她不相信,墨玄如果要杀她,当初为什么要救她? 那么,难道是念心叛变? 可是念心有什么理由叛变? 她只觉得一片浆糊,什么都理不清,就像一觉醒来看见巴西和德国的比分一样——这一切到底是怎么发生的,为什么事情会变成这样? 突然一声冷笑传来,打破几方僵持:“就知道事情会有变卦,阿丑,从前你只是个蠢货,怎么如今只要有你在,事情都会脱离我的预期?不过还好我这次没有过分自信,来早了一步,否则不是又要被你逃脱!” 阿丑听着熟悉的声音,震惊在当场。 从前那声音毫无波澜,如同古井一般,她以为只是他性格冷淡。而今话里决绝狠厉的语气,令她背脊生寒—— 能掩藏起所有情绪和**,表现得与世无争的人,该是怎样危险的一个人? ps: 二更RL 183 谋反 阿丑低头,望了眼自己满是冷汗的手心。 而就在此时,桂香园的阴影中,现出六名黑衣男子。 “阿丑姑娘请放心,属下是世子的人,一定保护阿丑姑娘平安出去。”六名血杀剑锋出鞘,一副蓄势待发的样子。 阿丑愣了一下,没想到夏翌辰居然在她身边安排了血杀。不过转念一想,自己三灾八难的,恐怕他也害怕自己出事,所以才有这么一手安排,如今看来犹如雪中送炭,否则她想逃出墨家山庄,怕是比登天还难。 想到此,她发冷的脊梁终于有了一丝暖意。 “龙姑娘和夏姑娘呢?”阿丑询问。既然在她附近安插了血杀,就该知道龙钰公主和璃雪郡主这两个重量级人物也在。 “还有六人在紫竹苑,怕是要有一场鏖战。”一名血杀回禀。 墨玄见状,眯起星眸,本就乌黑的双眸更加深不可测,语气幽幽:“昱王世子,呵,没想到他这么周全,不过本来他也算个人物……在那样的境况下,他们母子还能有今天,我小瞧了静宬长公主……” 阿丑急怒攻心,恨恨开口:“血杀听令,先和那两位姑娘会合。念心,你做得很好。柳姑娘,先委屈你了,等到了安全地带,我们就放了你。”她说到后面带了几分歉意。 如果柳如玉想置他们于死地,怕是也不会来墨家山庄了。柳如玉恐怕是墨玄的计划外,否则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姑娘,怎么会进入战局? 柳如玉呜咽了几声。 墨玄一声笑意森冷:“你们何不解了她哑穴,也好让她问问清楚,我到底是怎么想的!” 阿丑面纱下瞪了他一眼,转头对身边血杀吩咐:“别被他言语迷惑,走为上计,你们去房中把我奶奶扶出来,我们这就走。” 血杀转身去了。 然而墨玄却大笑出声:“你以为我真在乎柳如玉的性命?” “你越是表现的在乎。我们才能拿捏你。你这样说,你以为我会信吗?”阿丑轻蔑地看着墨玄。 柳如玉再一次呜咽出声。 念心附在阿丑耳边,低声说了几句。 阿丑一挥手:“把柳姑娘的哑穴解开。” 血杀有些意外,这个时候阿丑还一点也不慌张。冷静从容,也算是个人物。 柳如玉终于呼出一口气:“表哥,你到底要做什么,你素来侠肝义胆,为何现在……” “你不赞成我?”墨玄轻笑,似乎有些意外。 柳如玉愣住,只觉得自己不认识眼前的人了。 墨玄,那个淡雅从容,平淡却深刻,不出挑。却每每令人见之忘俗的男子,胸怀苍生,侠肝义胆的男子…… “无论赞成与否,你总要给我一个缘由。”柳如玉神色凝重。 这正是阿丑想要问的,为什么。 为什么如今要杀她。既然要杀她,当初为什么又要救她? 建业昱王府,二鬼有些怵然地跪在堂中。 “各地乞丐都是这样的组织形式?”夏翌辰坐在主位,敛去平日迷蒙的笑意。 “这还不是最可怕的,最可怕的,是他们最近都在联络,我们担心……”二鬼的眼中布满恐慌。 夏翌辰已经明了。今日恐生大变:“把你们的人全都撤回来,我会把你们安置在建业。建业如今是最安全的地方了。”幸好那日他一直跟着阿丑,遇到了秦爷的事,否则,若连天子脚下都有人生乱,大乾就真的危矣…… 阿丑。阿丑他们还在滁州! 不行,必须尽快把他们找回来。 “来人,你们带上十个人去滁州,让他们赶紧回建业。如果途中发生紧急情况,见机行事。并且立刻通知我!”夏翌辰神色冷峻地吩咐。 但愿一切平安无事…… 墨家山庄,桂香园。 没有得到答案的阿丑得到一个不算太坏的消息。龙钰公主和夏翌雪带着六名血杀冲出了紫竹苑,来到桂香园和她会和。 上过战场的龙钰公主身手本就好,来滁州时身边也带了人,她身边的宫女可都是练过身手的。夏翌雪的身手也不必说,平日里她深藏不漏,此时阿丑才知道,她武功和龙钰公主不相伯仲。 这倒令阿丑松了口气,至少再不济,这两人自己逃出去也是好的。 墨玄站在庭院中间,望着眼前的人,神色一片清冷:“我只知夏翌辰是个深藏不漏的,却没想到他的妹妹比他还能藏。” 阿丑不理会墨玄,只看人齐了:“我们撤,你们要是想柳如玉活命,就让开。” 墨玄的手下纷纷退让,墨玄却岿然不动。 “如玉,你真的不打算站在我这边?”墨玄威胁之意溢于言表。 “表哥,”柳如玉落下泪来,“你给我一个理由!” 墨玄有些落寞地阖上双眸,长叹一声:“你终究不是她,她从不问为什么。” “姐姐不问你为什么,是因为姐姐什么都不知道!如果她看到你今日行径,一定会对你嗤之以鼻!”柳如玉泪流满面。 是,她喜欢墨玄,从小就喜欢。 她喜欢墨玄那独一无二的气韵,和外表淡漠做派侠义的性格。可如今,毫无保留地撕扯下那张虚伪的面具,她觉得自己受了蒙蔽,不仅是自己,就连姐姐也被欺骗了! 那是一个杀人如麻、狼心狗肺、无心无情的狠角色,和她原来以为的,根本不一样! 心中最美好的部分彻底幻灭,柳如玉只剩下撕心裂肺的哭声。 “你姐姐,”墨玄倏地睁开双眸,爆发出怒吼,“心妍什么都知道!她知道我的抱负我的责任!不管我做什么,她从来都只有支持!” 柳如玉被这一声吼得噤声。 阿丑可不想在这里听两人咆哮陈年旧事,还夹杂了一些狗血偶像剧一样的三角恋情。她径自从念心手中抓过柳如玉,匕首抵着她的下巴就往外走,并低声表示歉意:“柳姑娘得罪了。” 一行人互相回护着出了桂香园。 墨玄缓缓扭头,夕光在他浓密的睫毛下拉出深邃的影子,令他的面孔愈发扑朔迷离:“我说了你们可以走吗?” 阿丑站住,对身边的血杀小声叮嘱了几句:“去弄两架马车来,小心一点。” 血杀趁人不注意,偷偷开溜。 “墨玄,”阿丑讥笑,“我差点忘了,柳姑娘和你没有血缘关系,所以你就能狠心下手了!” “是又如何,我从前照顾她,不过是看在心妍的份上。可如今连她都要和我对着干,我又留她做什么?反正心妍已经不在了,那就让她下去陪陪心妍,也不失为一桩妙事!”墨玄说得云淡风轻,全然不把生死放在眼里。 柳如玉娇美的眸中是绝望。 她知道阿丑不会害死她,可是墨玄竟然这样说她……他怎么能是一个漠视生死、草菅人命的人? “我只能说自己走眼了,姐姐从前也走眼了。”柳如玉哽咽道。 阿丑本来就想拖延时间,此时更是问出了长久的疑问:“你既要杀我,为何当初又要救我?还是你觉得让自己的大善人光辉形象在每个人眼中幻灭一遍,很好玩?” “谁说我要杀你了?”墨玄笑得十分欢快,“阿丑,我自知还没那个本事杀了你,你这样不伤不死的躯体,我还有别的妙用!” “你打算用来如何?”阿丑牙关一颤,才想起这事情墨玄是知道的,当初从建业逃到滁州,一路上她的伤口愈合如此迅速,当时墨玄和初七虽然什么都没说,但肯定看在眼里、记在心里。 “听说,你曾提起光明剑,怎么,你真的一场失忆,就全都忘了?”墨玄有些好笑。 光明剑,他知道光明剑,那么淮南,还有薛院判,全都是他! 阿丑苦笑:“原来你要谋反,你竟然要谋反!那个神秘势力原来是你,墨家,墨家才是隐藏的最深的那一个!我从没有想过,要谋反的居然是墨家!” 墨玄一脸肃然:“这么快就叶落知秋,你果然是天生的谋略者。可惜,可惜要拿你祭剑,否则,你当真会是个好谋士。” 柳如玉被阿丑挟持着,闻言失声叫道:“你要谋反!你,墨家百年基业,一旦失败是什么下场什么后果!” “好呀,原来你这个天下第一富商,竟然有这样的心思!”龙钰公主杀气外露。 墨玄轻蔑地睥睨众人:“那个位置本来就是我们的,如今不过是抢回来罢了!” 阿丑思索片刻,恍然大悟:“墨,墨者为黑,听闻前朝大渊尚水德,以黑为尊,就连龙袍也是黑色。我朝尚土德,以土克水,皇室贵眷多用明黄。你即是前朝遗脉,时隔百年,你该明白什么是大势已去。此时你再兴风作浪引起巨变,有多少百姓会响应你,大渊又还剩下多少民心?” “果然不能和你说的太多,”墨玄瞪着阿丑,那眼光就像要生吞活剥,“不过只言片语,你就猜出个大概。可是民心,难道你以为大乾就有多得民心?如果不是你们大乾早已千疮百孔,我又怎么钻得了空子?” ps: 三更RL 184 骗局 龙钰公主闻言,突然笑得豪迈:“这样不自量力的话你也好意思说,那就请你问问,百姓是愿意安居乐业,还是宁可跟着你承受战乱的生离死别?” 阿丑暗自庆幸这里有个大乾皇室代言人,还能分担她不少压力。 夏翌雪此时也站出来说话:“你钻空子?我也没见你多成功,你掀起的风浪,还不是被大乾一一平息!” “墨玄,你若要起事,揭竿而起我还敬你是个英雄,可是那老弱女子做筏子,又算什么!”阿丑还是想问,他拿她不死之躯,到底有何用处。而她从前,又是什么人。 “到底如何解封!”墨玄锐利的目光直视阿丑,逼问的气势压迫下来。 阿丑感受到了压力,然而对墨玄所问一无所知,难道叫她瞎编一气? “我不知道,你既然知道我失忆了,就该明白我什么都不知道。”阿丑冷声回答。 “反正你不死,那么,等抓到你再拷问就是,也不用顾忌一不小心把你弄死了……”墨玄秀致的唇角泛开阴测测的笑容。 阿丑怒从中来:“就凭你草菅人民毫无仁义的心,你就算得了天下,也要死于民心!” “哈哈哈,”墨玄扬起双手,漆黑的衣袖在逐渐浓重的夜色中张开,展现出从前隐藏极深的霸气,“仁义,仁义能助我得天下吗?” 此时马车已到,阿丑也就不再拖延时间。她拉着柳如玉后退:“墨玄,我知道根本劝不动你,你谋划如此之大,怕是多年前就坚定不移。既然如此,只好战场相见,希望你那时能勉强算个英雄!” “拦住他们,不用管柳如玉。”墨玄闭上双眸,声音不带感情。 “表哥!”柳如玉大喊。 “我留你护你。都是因为心妍,如果你不能延续心妍的意志,我留你何用。”墨玄没有睁开双眼。 上了马车的阿丑鄙夷地看了眼绝情无比的墨玄,又看了眼已经和墨玄的人缠斗在一起的血杀。 今日怕是一定会出人命了。 “撤退!”阿丑狠声下令。越晚走,就越危险。 墨玄好不在意地看着马车离去,自己完全没有动手的意思。 而血杀和墨玄的人缠斗在一起,且战且退,因为人数有限,始终占了下风。 阿丑思量片刻,对身边的人道:“看这样子,就算出了墨家山庄,一路上都会有埋伏。所以墨玄才一点都不着急。只要出了山门,我们就弃车。” 夏翌雪颔首:“我听你的。阿丑。你是和他打交道最多的人,最了解他的行事作风。” 阿丑苦笑:“我和他打交道,怕是从一开始,那就是一个骗局。和我打交道的,不是真正的他。而是虚假的一张面具。” 柳如玉此时已经呆愣住,茫然伤心,却又不知前路。她迷茫地摇头:“我是不是在做梦,事情怎会变成这样……” 夏翌雪伸手抓住她手腕,用上了力道:“你不是在做梦,你清醒一点!你觉得那样的人会为了一个无足轻重的女子,放弃自己的抱负吗?权力才是他们所追逐的终极目标。所有拦着他通往权力之路的,都要被铲除!” 柳如玉怔住,连痛也顾不上了;阿丑则是愕然。 夏翌雪这样的想法……她已经不是以前的她了。虽然她这么说显然太绝情,可却又是你无从反驳的。 阿丑有些伤心,因为看透这个,是要付出代价的。代价就是。痛。 现在的柳如玉,不就在经历幻灭的痛楚吗? “郡主,”阿丑轻声叹息,“你点柳姑娘的睡穴吧,不然我怕她这样胡思乱想下去。等下再遇到什么变故,会受不了。” 夏翌雪明白阿丑的意思,毫不犹豫地点了柳如玉的睡穴。 这辆马车里,只有阿丑、柳如玉、夏翌雪和田秋妹。念心和徐奶奶还有龙钰公主在前面的那辆马车。 “姑娘,现在我们该怎么办?”田秋妹早就惊吓得不行,上了马车之后情绪才稍稍平复。 “怎么办,”阿丑语气凝重,“血杀应该已经把消息传出去了,只是等世子收到消息,再派出援兵,恐怕我们早就化为齑粉了。滁州多山,我想就算墨玄再熟悉这里,想必一时半会儿也找不过来。我们出了山门就弃车,找个地方躲起来,等待援兵。去往滁州城的路上,我估计埋伏了一堆墨玄的人。” “这个计策虽然冒险,但也是没有办法的办法,玩捉迷藏还能有一线生机。”夏翌雪无奈叹息。 “是我不好,对不起,如果不是太信任墨玄,也不会拖你们下水。他八成是知道了你们的身份,龙钰公主可以拿来要挟皇上太子,你可以拿来要挟昱王和昱王世子……”阿丑面纱下清澈的双眸荡漾起水意朦胧。 夏翌雪握住阿丑的手:“他瞒的那样好,连你都看不出端倪,又怎么是你的错。都是他狼子野心,你别自责。相信我们一定能平安出去的。” 阿丑握紧了夏翌雪的手,没有言语。 深夜,滁州山间。 阿丑跳下马车,环顾四周。 “血杀把那些人已经拖在了一里之外,我们赶紧走。”龙钰公主神色紧张。 阿丑恨恨看了眼后方:“告诉他们半个时辰后自己保命回建业吗?” “我都说了,”龙钰公主轻叹一声,“就怕撑不到半个时辰……” “先离开此地,别辜负了他们的牺牲!”夏翌雪劝道。 几人迅速弃车逃离。 建业昱王府,浓重的夜色压在重檐叠瓦之上,显得有些阴郁。 夏翌辰捏碎了手中传信的字条,情绪激动地站起身:“备马!出城!不,先去东宫!” 按照血杀传回来的意思,墨家反了。 他们敢做出那么大的动作,怕是还有其他部署,难道,那些乞丐…… 四更刚到,几匹骏马冲到东宫,吵醒了还在休息的太子慕天弘。 “墨家要造反,各大城市的乞丐都有他们的人,另外我担心还有别的部署。”夏翌辰边说边冲进东宫。 慕天弘一惊:“你消息从哪得来,属实吗?” “龙钰公主他们去的正是滁州,也就是墨家的地盘,如今他们被追杀,血杀传了消息过来,我两相联系,觉得这两件事很有关联!”夏翌辰神色严肃。 慕天弘从来没看过夏翌辰如此严肃的神情,只思索了片刻:“本王这就进宫,你立刻带人去滁州,务必把人安全带回来。” “是,殿下一切小心,如今说造反尚没有完全把握,小心言辞。”夏翌辰提醒。 “不说造反,只说墨家想杀龙钰,而且各地乞丐蠢蠢欲动,这样父皇自能联系起来。”慕天弘心中已经有了对策。 夏翌辰颔首,出东宫上马,带着昱王府亲卫,直奔还有一大段距离的北城门而去。 阿丑,希望你能坚持住! 一个漆黑的岩洞里,阿丑抬眼望了望洞外黯淡的星辰。今日多云,加上无月,天色并不亮,反而有些压抑。 “从建业到滁州,骑快马要多久?”阿丑侧头问。 “快马最多两个时辰。”夏翌雪回答。 “等到天大亮,我们就危险了。当然,那时候,估计援兵应该已经到了吧……”阿丑担忧地垂首。 龙钰公主信心满满:“你们放心,我沿途做了标记,他们会找来的。” “最怕墨玄的人也找来,但是不做标记可能就困死在这里了。就看谁先找到我们吧。”阿丑叹息。 几人都十分劳累,排了轮流值夜的顺序,都休息了一阵。 天,亮了。 徐奶奶突然咳嗽起来。 阿丑担忧地过去把脉:“要是当初不鼓动奶奶来,现在也不用跟着我们受罪了!”说罢又有些愧疚。 徐奶奶微微摇头:“这是哪里的话!不叫我见到那样的墨玄,我死都不会相信,他居然是……”她说着哽咽了,“从前我那么信任他,还叫你要什么知恩图报,从一开始的恩,就是假的!” 阿丑偏过头去,一阵唏嘘:“别说我们了,就连跟他相处了这么多年的柳姑娘,也被蒙在鼓里,还是他隐藏太深。” “现在只盼着,咳咳,天不亡我们……”徐奶奶又咳嗽起来。 阿丑收回诊脉的手,蹙了眉:“大约是劳累到了,我去附近看看能不能采些药。” 徐奶奶连忙拒绝:“不是什么大病,熬过去也就罢了,等安全了再治。” “你这样出去,的确很危险。”龙钰公主也来劝。 阿丑摇头,她哪真会去找药,不过是找个地方进空间而已:“没事,我不走远,一炷香时间就回来。” 夏翌雪还是担忧:“就怕那些人正在附近搜查,你去了岂非自投罗网?” “我会小心,如果一炷香我还没回来,你们千万别出去找我。”阿丑吩咐着起身。 夏翌雪见她固执,也不再劝阻,知道她一片孝心,不好为难:“那你一切当心。” 阿丑答应着,走出山洞。 到了个隐蔽的地方,进空间拿了些止咳的川贝枇杷,便再次出来。 想要走回山洞,却听见细微的声响。 她不由藏身,仔细观察周围的动静。 一片窸窸窣窣的声音之后,似乎有朝着山洞方向而去。这令阿丑大惊失色—— 千万不要是墨玄的人! ps: 一更RL 185 杀心 没想到自己跑出来没被人发现,留在山洞的人反而更加危险。 可是如今在那边还没有动静的情况下,她不能先动。否则如果是墨玄的人,肯定会知道这附近还有其他人,两边都是死。她必须静观其变。 阿丑按捺下自己跳得飞快的心。 除了窸窸窣窣的响声,还有偶尔出现的鸟鸣,山林间一片静谧。 阿丑不由蹙眉,怀疑自己听差了,也许这窸窸窣窣的响声,只是一群小动物? 然而下一刻,金属相碰的锐利声音传来,那是十分激烈的打斗声。 阿丑胆战心惊——是墨玄的人,她该怎么办? 紧接着,似乎有另一队人马到来,加入了厮杀。 是血盟的人?还是墨玄的援兵? 不论怎样,她必须跑回去看看,不能留他们独立奋战! 山洞口,一片混战。 怜香正和龙钰公主斗得激烈,她怒吼道:“阿丑在哪里!” 龙钰公主等人这下知道阿丑并没有落入他们手中,不由略松一口气,随即开始祈祷,希望阿丑不要回来:“你找她做什么?” “哼,既然你们不愿意说,那我就继续找!反正念心在,我先解决了她再说!”怜香凶神恶煞,杀气骤增。 龙钰公主嗤之以鼻:“看你的模样,长得还不错,说起杀人滔滔不绝,就像母夜叉一样,白白浪费好姿容!” 怜香杀招毕露:“别以为你是公主我就不敢拿你怎样,要不是你那个愚蠢的爹,我官人也不会落得这样的下场!” 说到此时,突然外围又来了一股势力。 “属下奉世子之命前来保护殿下、郡主和阿丑姑娘回建业,不想已经打起来了,”一位血杀在山洞口落地,“还请阁下高抬贵手,若有误会说清楚也好。” “别和他们废话。”夏翌雪一剑结果了一个墨玄手下的性命,“他们非抓我们不可,直接杀出去就是。” 此时一直护着徐奶奶的念心突然一声尖叫:“住手!” 神秘人初七一掌打在徐奶奶筋骨上,还要再往下用力的时候。龙钰公主急忙赶到,阻止了那一掌的四成力。 “对年过花甲的老人也下此毒手,卑鄙无耻,果然有什么样的主人,就有什么样的狗!”龙钰公主和初七缠斗在一起。 初七冷笑:“什么卑鄙无耻,我压根不在乎,主公说其余人全杀,那我就全杀!” 赶回洞口的阿丑站出来,看到此情此景,心情无比复杂。 幸好血盟的人找了过来。看人数,应该是夏翌辰调来的救兵。可是奶奶—— “奶奶!”阿丑不顾自身安危,想跑到洞穴深处查看徐奶奶的伤势。却在此刻,一直护着徐奶奶的念心被怜香一剑穿心。 阿丑愣在当场,脚步完全凝滞住。只看着念心胸口鲜血喷溅。 那个人,那个人是……怜香! 她没有死?所以她成了墨玄的人,现在来复仇?还是她本就是墨玄的人,现在…… 念心,念心! 还有奶奶…… 急痛攻心下,阿丑失去知觉,昏迷倒地。 迷蒙。混沌。 似乎已经脱离了那个世界。 她在光阴的缝隙中穿梭,在时空的骤变里挣扎,直到,无知,无觉。 “姑娘,姑娘……” 是念心的声音。是念心! “念心,你别走,我一定治好你,一定!”阿丑泪流满面。 “姑娘,我没有忘记初心。”念心脸色苍白。笑容却那样明媚,比以往任何一次,都笑得灿烂。 阿丑神色哀伤:“初心,我知道,你一直念着初心,你做得很好……从淮南,到建业,你做的真的很好,是我害了你,如果不是跟着我,至少你能好好活下去!” “姑娘,不要自责了,如果不是跟着你,我早就命归黄泉,刘晖的女儿岂能容我……跟着姑娘,我才看到了前所未有的一切。”念心笑容轻快。 阿丑泪眼朦胧:“念心……” “我从前也不敢想象,我一个乡野出身的妇人,竟然能到京城,跟着姑娘进出官贵之家,”念心轻声叹息,神色中流露不舍,“姑娘,我真的离开姑娘了……也许我这一生,都没有什么值得骄傲或者高兴的事,但是我能跟着姑娘,就是我最大的幸福。当初是我害了怜香,她如今来复仇,一报还一报,也是我罪有应得,只是牵连了姑娘,对不住……” “不,不是这样,你也是蒙在鼓里的人,什么一报还一报……”阿丑痛哭流涕。 “姑娘,保重自己,找一个真心待你的人……”念心转身,离去。 泪如雨下。 “不要走,不要!”马车摇晃里,阿丑满面泪痕地惊醒,死死抓住眼前的东西,不管是什么。 夏翌辰瞥了眼自己被她抓疼的右臂,没有在意,轻声喊她的名字:“阿丑,阿丑别哭了,都过去了!” 然而看着那双清澈眼眸中的哀痛,他心如刀绞。 阿丑看见自己抓着的熟悉杏色衣袍,下意识的放了手,喘息着平复心绪:“对不起,我……” 马车里光线很暗,似乎是黄昏时分,天已经快黑了。而夏翌辰英俊的面容,却在这样熹微的光线下,愈发耀眼夺目。 他看着她,桃花眼中的迷蒙早就散去,只剩下疼惜。 阿丑愣住了,有那样一瞬间,她的大脑就像短路了一样,被突如其来的变故,弄得不知所措。 夏翌辰伸手拂了拂她的发,声音柔和却有些焦急:“你这样不说话,我很担心,有什么想说的,想哭的,都发泄出来吧,我陪着你。” 阿丑倏地开始失声痛哭,把一直以来的隐忍和冷静全部扔掉。 她只想脆弱一回,任性一回,就像她这个年纪的女孩子该有的样子,而不是只有思考只有冷静,像机器一般的死气沉沉。 “为什么都是骗局,为什么都要骗我!”前世的骗局,毁掉了她的亲人和事业,骗走了她的一切;这辈子,从一开始就是骗局,骗到如今她心灰意冷。 “你只是,遇到的对手太强大,你那么聪明,”夏翌辰劝慰着,“不是所有人都骗你,骗你的人是少数。你看,念心没有骗你,龙钰他们也没有骗你。” “从一开始就是个骗局,我和奶奶逃出建业,在城外遇到他。当时那样巧合,我早该想到根本是他设下的局!我是被他虚假的面具给骗了,他表现的那样乐善好施,那样胸怀苍生!谁知道都是在做戏!谯郡大旱,衢州水患,墨家出面都是为了博取虚名,好为他谋反做准备!我如今才看清,才看清……” “现在看清也不晚。”夏翌辰伸手想要抹去她的泪水,却无可避免地触碰到她斑驳的脸。那一瞬间,他心痛得指尖颤抖,看着她清澈双眸的桃花眼突然朦胧起来。 他承认,她无貌。她的容颜,在别人看来是可怖,在他看来,他只想找到那个伤害她的人,将那个人千刀万剐!不,千刀万剐也不足以平息对她的伤害,就像对秦爷,他仍嫌不够!可惜他不能改变过去,但他不会让她再受到伤害! 他俯身吻上她的眼。 她的双眼,如黑夜中的星辰一般璀璨,清澈的纯善,却又将世事看得通透。她的清澈,和她机敏的内心,似乎是一种矛盾。然而却又顺理成章——若不是这样的清澈,怎会有这样通透的她。因为纯,所以才通透;又因为纯,太容易受伤害。 你那看似死气沉沉的坚硬铠甲的存在,不就是因为你内心的脆弱吗? 那么,可不可以让我保护你,代替你看似冷硬的外在? 阿丑呆愣住,微闭的左眼触感温润,惊得她忘了该如何应对。 一滴泪滴在她唇边,不是她的,微咸,似乎有苦,也有甜。 马车里一片沉默,只有车辙转动的声音,和桂花淡雅的香气。 他的吻,从她的左眼落到右眼,而她也终于惊醒,急忙伸手推开他。 “世子!”阿丑退到马车最深处,神色复杂地看着夏翌辰。 若要她相信他真心看上了这般的自己,决计不可能。如果她现在容颜完好,就算相貌只是一般,还有几分可信。但她如今是毁容,如果夏翌辰是真心,她不得不怀疑这人是不是有什么特殊怪癖。 “我知道你被墨玄欺骗,现在肯定不愿意再相信人,”夏翌辰看见她清澈双眸中现出的戒备,有些叹息,“不要多想了,你先好好休息,对付墨玄的事,交给我就好。” “奶奶现在如何?”阿丑急问。 夏翌辰缓缓地说:“徐奶奶性命无忧,但是受了伤。当时打她的那个神秘人,用的是内家掌法,所以伤不是皮肉伤。” “那是什么伤?你不要瞒着我!”阿丑愈发焦急。 “徐奶奶是被打伤了筋脉,”夏翌辰想了想,只好全盘托出,她是医者,告诉她真实情况或许对她更有帮助,“她现在行动不便,当初我左手也是这种伤,所以,据我所知,要治好这样的伤,只能用传说中的风麟。” ps: 二更RL 186 围京 凤麟,阿丑笑容凄苦。 那是传说中的东西,如果找得到,十来年了,太子和静宬长公主应该都在留意凤麟吧?可是事到如今,还是一无所获,可见这完全就是不可能的事情。 她不由有些同情夏翌辰。如果全然没有希望,那便也罢了,但这样渺茫的希望,才让人最痛苦。 明明知道一个东西,却永远看不见摸不着。 “念心的尸首……”阿丑哽咽道。 夏翌辰描述当时情况:“我带人赶到时,念心已经断气了,你已经昏迷不醒,翌雪他们都在苦苦支撑。可惜我还是来晚了。本来我发觉各大城乞丐有所异动,觉得怕是会不太平,急忙派人想把你们带回建业。后来他们出发了,我才接到消息墨家谋反,立刻回报了太子赶过来。没想到还是晚了……念心的尸首我已经命人装棺,其余人并无大碍。怜香被我们活捉,我相信你有很多话想问她。” 阿丑阖上双眸,心绪难平。 “你大约也有不少话想问她吧,当年为了林浩渊的事,你亲自跑淮南。我以为这只是太子殿下和四王爷的斗法,岂料墨玄神不知鬼不觉插了一脚。谯郡大旱,墨玄装作圣人不邀功,低调处理,他如果真想低调,就不会有消息传出来那是墨家在做。后来他帮助的那个伸冤的人,八成也像怜香一样被他收为己用。” “后来在淮南,什么军器造假,拿罂粟控制朝廷命官,还有寿阳山贼,都是他的手笔。现在回想起来,中秋节那个抓我的人,只怕也是他或者他的人。除了他,谁还知道我有自愈能力?我只是不明白,为什么他要抓我。一开始不抓,后来抓了又放了,一直到现在才动手?本来在秦爷那里的时候,我就在他掌心里。但是他为什么要把我放出来?”阿丑越想越百思不得其解。 “他为什么要抓你?”夏翌辰更加不解。 “按他的意思,是要那我去祭剑。”阿丑深吸一口气。 “祭剑?祭什么剑?”夏翌辰越发疑惑。 阿丑抬起头:“你还记得在神烈山的悬崖,我提到光明剑,初七,就是那个神秘人。初七之前从不说话,而且和他主子一个性格,没有表情。没想到他有情绪的时候这么可怕。光明剑是我在寿阳山贼那里听到的,他应该是要拿我去换光明剑。” 夏翌辰思索片刻:“如果是这样,兴许他之前还没找到光明剑,因此不急着抓你。现在他找到了。你说的那个初七,又被他逃走了。” “他逃走我倒不意外,他武功出神入化,又会一些诡异的法子,”阿丑摇头。“我担心的是墨玄现在会怎么行动。” 马车停在昱王府门口。 “你昏睡了大半日,我们马不停蹄赶路,才到了京城。建业现在已经戒严了,”夏翌辰说着,掀开马车帘子,“你若想知道最新的情况,不妨跟我进昱王府。听一听我的消息;如果你不想烦心这些,可以去审怜香;或者你想回去休息?” 阿丑想了想,找到面纱系在头上:“我先看看奶奶的情况,然后跟你去听听消息。墨玄是大渊遗脉,准备起事已有百年,我怕他这一动作。整个大乾东南西北都有麻烦。如果有什么问题,也好及时告诉你,你去通知太子殿下。” 夏翌辰走下马车,向阿丑伸手,语气里是难以置信:“墨玄是大渊遗脉?” 阿丑依旧没有领情。径自走下马车:“嗯,否则怎会谋划这么大,一介商贾而已,就敢造反?” 夏翌辰更加意识到事态严重性,双眉蹙起:“徐奶奶的马车就在后面,不如让她先住在昱王府?当年母亲为了我,找过不少这方面的名医,手中也有一些偏方,或者可以一起参详,能给你一些启发?” “多谢你的好意,可是不用了,”阿丑本能地拒绝,她不想麻烦夏翌辰,也不想有太多牵连,“我亲自看就可以了,不用再麻烦。” 她走进徐奶奶的马车,看到一旁在照顾奶奶的田秋妹。 田秋妹伤心不已。念心的死,还有徐奶奶的受伤。可是她不敢再提起,免得姑娘又是伤心,于是只抿着唇不说话,眼睛却红肿红肿的。 阿丑把脉之后,又查看一遍筋骨,有些绝望地靠在马车壁上。 夏翌辰所言非虚,奶奶真的筋脉全断,日后别说行动,连床都不下去! “秋妹,你陪奶奶先回家,这伤着急也没用,只能暂时好生照顾。等解决了墨玄这个畜生,我再想办法!”阿丑恨声说道。 田秋妹忍住泪意,凝重地点头。 寰宇居,阿丑端坐在厅堂中,一手撑着头,在听最新的情况。 “很多地方的乞丐都开始闹事了,皇上得了太子提醒,立马下了旨意,让各知府阻止那些乞丐,必要时府军会协助,并且要随时上报朝廷。”一名血杀汇报。 “就怕府兵也有他的人,那就头疼了。”阿丑长叹一声。 “蜀中有山贼消息吗?”夏翌辰问。 血杀摇头:“完全没有,除了乞丐闹事,各地没有其他消息。” 阿丑突然坐端正来:“没有消息才是最坏的消息,那些山贼数量不菲,到现在还没有消息,我怕是墨玄的王牌!” “你分析很到位,”夏翌辰也有同样的担忧,“就怕这群人神出鬼没,突袭什么地方。我去一趟东宫,提醒太子,你也回去休息吧。” 正商议着,突然外面夏明闯进来:“世子,不好了!” “发生什么?别着急。”夏翌辰耐心地问。 “建业城北突然出现大批军队,从东护城河一直到玄武湖,都被他们包围了!”夏明很显然十分震惊。 阿丑倒吸一口凉气:“我就说,怎么会这么容易,而且墨玄在滁州,滁州和建业这样近。他居然直接攻打建业!他疯了吗?” 谁不是从农村包围城市,墨玄一上来就拿都城开刀,他胆子也太大了些。 “宫里面有宣谁觐见吗?”夏翌辰目光和嗅觉都异常敏锐。 “宣了,宣了昱王爷。”夏明回答。 阿丑清晰地观察到夏翌辰的目光迷蒙起来—— 他总是笑意迷蒙,其实他越是这样满不在乎嬉皮笑脸,他心里越不舒坦。 家家有本难念的经,就不知道昱王要出战,他作何感想,又会怎样反应…… “那便没事了,”夏翌辰一摆手,“下去吧,这场仗,用不着我们管了。”似乎语气里有无奈,也有自嘲。 阿丑有些明白:夏振远虽是他爹,是昱王爷,但是他压根不在乎他的安危,就如同他不在乎他一样;而夏振远虽然个人问题、家庭问题处理得一塌糊涂,但是带兵打仗绝对是一把好手,否则他在北方这么多年,诛邪也没敢打雁门关的主意,他一回京,诛邪就蠢蠢欲动了。诛邪都忌惮的人,肯定是有几分真本事的。 “既然如此,我也安心回去了。有什么新消息,还麻烦世子告知。”阿丑起身告辞。 夏翌辰轻轻颔首:“我会派人告诉你的,那枚玉佩,你还是带在身上用吧,只要你拿出来轻敲三下,你附近的血杀看到,就会现身,你有什么消息要告知与我,也可以直接和他们说,或者传信。” 阿丑没有答应也没有拒绝,轻叹一声,离开昱王府。 她的心很乱,很乱。 奶奶,念心,还有墨玄。一切的一切,她都还没有完全坦然释然。她不想再理会其他。 这次输,她输得太惨。从一开始,就注定了的,输。 这两年来,她以为她靠自己的双手和自己的努力创造了今天的一切,为自己铺开一条更广阔的道路。 然而,可笑的是,她其实就像当初悟空在如来佛祖的掌心翻跟斗一般,从来没有翻出去。她看似自由,实则一举一动都在墨玄掌控之中。墨玄想抓她,那边抓。想放任她,那就放任。真正不自由的人,只有她! 她以为的君子之交淡如水,其实是阴谋之交恨如血。 她,不会放过墨玄的! 这次,不再是前世傻乎乎冲上去报仇,她会等着最好的时机。 夜,深了。 回到久违的家,阿丑长舒一口气,却又万分伤感。 她先去看了看奶奶。 刚刚嘱咐完田秋妹一些照顾奶奶的注意事项,走出的正房房门的阿丑见到角落里闪出一个血杀。 “阿丑姑娘,大事不妙,皇上身边的公公去北边大营给昱王爷宣旨,却发现昱王爷重病不起!”血杀语气焦急,可知事态多么严重。 阿丑咬牙握拳:“肯定又是墨玄的手笔,他最喜欢连环计,赶紧把昱王爷身边的人全部扣下,我这就去城北大营,看看到底是重病,还是什么鬼毛病,或者直接就是下毒!” 墨玄,你当真是步步谋算,处处用心,让我们一步步沦陷在你的天罗地网之中。可是,我不相信邪能胜正,你且等我,破你的局! ps: 三更RL 187 披挂 建业的北城墙外,大军压境。 “什么时间了?”骑在马上的墨玄看了看乌云密布的天。 “回主公,子时。”初七回话。 墨玄毫无表情地扫了眼建业的城墙:“我放她出来溜一圈,捞到两个好人质,谁知道还是被救走了。没想到夏翌辰竟然如此上心,亲自赶了过去。我还以为他是个能成大事的,谁曾想,哼,有其父必有其子,都是个感情丰富的。感情丰富,哪能没有弱点……只可惜我还要带兵,否则若是亲自去抓他们,也许局面会不一样……” “主公,是属下无能!”初七连忙请罪。 墨玄轻轻一挥手:“罢了!也是我失算,一个是表姐,一个是堂妹,怎能不上心。若是不上心,我抓他们反倒没有用处了。先拿下建业再说!” 一声攻城的号角吹响。 城北大营,阿丑摇着头收回诊脉的手。 “阿丑姑娘,您看……”太子身边的蒋公公忧心忡忡地问结果。 “从脉象上看,是中风。”阿丑疑虑重重,居然是病,不是毒。可是昱王夏振远才年纪轻轻,还不到四十不惑之年,怎么就中风了,又不是那等京城的纨绔酒肉之徒,日日酗酒啖肥,不搞垮身体才怪。 蒋公公一惊:“中风?可还有的医治?” “因为发现时间太晚,我开个方子,慢慢养着吧。一时半会儿,肯定好不了。”阿丑有些头疼地叹息一声。 这时间不早不晚,赶巧碰上墨玄谋反,她还是觉得并非巧合,而是蓄意。只是眼下没有证据,她也不敢打草惊蛇。 羚角磨冲二钱.陈胆星炖和服一钱五分.石菖蒲次入一钱.紫丹参四钱.白茯苓三钱.钩藤钩次入五钱.冬桑叶四钱.川贝母杵一两.赖橘红次入一钱五分.白蒺藜三钱.牡蛎八两杵。炭先煨六句钟,取汤代水煎药。[1] “蒋公公,”阿丑将方子交到他手上,压低声音。“昱王爷常年沙场征战,身边都是些将领,打起仗来所向披靡,但是照顾病患。我始终不放心。劳烦公公找个可靠人,来照顾昱王爷的病。” 此事也唯有求太子的人。昱王府的人和昱王向来是水火不容,她怎么可能去把这件事和夏翌辰说?但太子还是要顾全大局的,而且除了太子,她也不敢信旁人。 蒋公公也是个明白人,清楚其中的弯弯绕绕,当下没有多言,便答应了:“承蒙姑娘看得起信得过,杂家一定小心。” “多谢蒋公公费心!”阿丑道谢,给了个封红。 之前和采买的苏公公打交道多了去了。她清楚怎样讨这些公公欢心。封红内一张大额银票,一把金豆子,应付这件事足够了。 阿丑交代完,走出营帐,就看见在营帐门口梨花带雨的李氏。 她不禁有些反感。 生平最看不惯遇到事只晓得哭的女人。哭,可以,但是不能一直哭下去,不能只哭。哭到需要你站出来的时候,就该站起来扛重任。 偏生那些愚蠢无知的男子,就喜欢这样的梨花带雨。阿丑想着,回头瞥了眼昱王夏振远的营帐。 如果此时此刻跟在夏振远身边的是静宬长公主。局面怕是又不一样了。至少不会把病情拖到这个时候,治起来也不会那样困难。 最主要的是,如今这么多达官贵人进进出出,你虽不是正室,但好歹也是昱王身边唯一的女人。宫里的公公,你也不晓得接待寒暄。只懂得在一旁哭! 阿丑摇着头,快步离开。 眼不见心不烦。 城北大营门口,急促的马蹄声传来,火光一下子照亮了整个大营。 夏翌辰,夏翌雪。还有龙钰公主到了。 阿丑迎了上去,先问夏翌雪:“你怎么也不多休息一阵,伤好没多久就是滁州的事,如今大半夜了还跑来。” “我哥和我去请旨,暂时接管昱王兵权。”夏翌雪解释。 “皇上同意了吗?”阿丑急问。最怕这个时候突然杀出四王爷的人,把昱王兵权抢了过去,那就是有去无回了。 夏翌雪神色从容:“皇上一开始不同意,后来龙钰公主赶来说项,皇上才答应的,并且让公主殿下协助我们。” 阿丑有几分明白。皇上怕是很想收回昱王府的兵权,否则怎么频频让皇家的人染指昱王府兵权? 而夏家的这两个后辈,在出事之后第一时间不是去看昱王,而是进宫请旨。固然有昱王和昱王府矛盾的原因,更重要的,只怕是担心皇上会借机收回夏家的兵权。 阿丑突然觉得,便连夏翌辰从头到尾对太子的支持,也是考量过夏家的利益的。现任的皇上野心颇大,他们只能寻求下任皇帝的信任。本来以昱王府的地位和静宬长公主的身份,从龙之功并不重要,安稳才是第一位的。但是夏家选择去冒险…… 她愈发觉得这局面复杂起来。 不过当务之急,是打败墨玄,否则等到建业城破,那就是一切灰飞烟灭,那还有什么皇帝,哪还有昱王府。 夏翌雪披挂。 阿丑看着一身铠甲的绝色美人,不禁唏嘘:“你这又是何苦呢,把战场之事交给你哥,你若想尽一份力,在后方调度,或者出谋划策也行呀,何必下去拼杀?” 夏翌雪挽起长发,神色清冷而坚定,再没阿丑初见时的清雅纯然。她淡淡一笑,笑意飘渺:“臣妾臣妾,不愿为妾,只能为臣。” 不愿为妾,只能为臣? 阿丑心底涌出满腔的疑问。然而还没问出,夏翌雪已经走出营帐,头也不回地离去。 臣妾…… 一声马鸣长嘶,阿丑走出营帐,看向大营门口。 是俞则轩。 “俞公子,我听说你跟着太子殿下,提防宫中有什么事发生,怎么跑来了这里?”阿丑跑上前,生怕发生了什么事。 本来他们的分工,是夏翌辰、夏翌雪、龙钰公主上战场,而俞则轩和太子留守东宫,阿丑作为医师留在前线,如果有人受伤,还可以及时救治。但如今俞则轩赶来,就说明有大事发生。 “东线发现水军,”俞则轩握拳,“我们根本不知道墨玄手中到底还有多少筹码,这些年北方战事吃紧,精兵良将大多都在北方。” “还是疏于防范了,”阿丑踟蹰片刻,“皇上是什么意思?” “皇上急怒之下病倒了,现在是太子监国。殿下让我来问你的意思。”俞则轩愁眉不展。 阿丑一甩手,差点没骂出声来:这些家伙,一到关键时刻全都病倒!把烂摊子留给年轻人,真是卑鄙无耻! 她平复了一下情绪,才道:“皇上病倒的事,不要传到军中,否则军心不稳。本来昱王不在,他们就够忐忑了。太子殿下监国,如果做得好,那是大功,做不好,就成了罪臣。我明白殿下的意思,我是我们之中最了解墨玄的人。墨玄,是个不按常理出牌的人,我怕这路水军是哪里策反的大乾正规军,这样就难办了。” 阿丑又思索了一阵:“先叫建业水军顶住,不求取胜,只求守住东城墙。通知最可靠的水军前来支援,一定要可靠。擒贼先擒王,北边如果打败了墨玄,东边的水军也就不足畏惧了。既然是殿下监国,一定要防止四王爷趁人之危。容清澜那个女人,没品,什么都干得出来。” 俞则轩点头:“好,城北这边,我担心翌辰他们年轻,镇不住有些老家伙。” “镇不住,那就军法处置,我记得世子当初在昱王府门口凌迟秦爷……应该没有人想要再试一次吧?”阿丑完全不担心。一开始肯定镇不住,但是凌厉手段一出,没什么镇不住的。 话音刚落,那边就传来军棍的声音。 “俞公子,你先回去禀告太子殿下吧,我去看看。”阿丑说着走向声音传来的地方。 夏翌辰站在营帐门口,全身披挂,早就没有了平日里纨绔的散漫气质,此时严肃中带了一丝冷酷,一反平日嬉皮笑脸的常态。 他桃花眼微垂,看不见神色如何,只有漠然的态度,和军棍打下的声响,令全场将士噤若寒蝉。 阿丑瞥了眼被打的将领,约莫四五十的样子,应该算是个有头有脸的人物。 自然,不挑这样的人下手,怎么杀鸡给猴看。 十军棍打完,阿丑上前给了上好金疮药,又吩咐人把那将军抬下去。 夏翌辰便发话了。他抬起双眸,面无表情地凝视下面跪着的一众将领:“昱王府前的凌迟,想必大家都多多少少听说过。不是我为人毒辣,而是我只看章法,不讲人情。昱王和你们多年袍泽情深,那是昱王的事。我只记得你们是朝廷的军队,军令如山,你们要听军令,要听王法。我只按王法军令办事,谁要是触犯了,我都不留情面。” 一众将士没有人敢出声。 “既没有人对王法有异议,那就按我刚才的部署,”夏翌辰扬起右手,指了指自己背对的北方,“攻城早就开始了,难道你们想在皇城外恭迎反贼?” 众将急忙退下去各就各位。 注: [1]出自《王孟英医案绎注》,清?王士雄著。 ps: 一更RL 188 震天 阿丑瞥了眼散去的众人,走到夏翌辰面前:“你都说了些什么,让他们这样反对?” 夏翌辰望着阿丑,语气和缓起来,却又带了一丝无奈:“他们压根没把墨玄放在眼里……我方五路军,他们也不知是故意刁难还是如何,全都商量好了,只出两路军抵挡攻城,剩下三路居然想从后方包抄!” “后方,哪来的后方,墨玄大军再往北,就是长江了,他们是背水一战。这些人莫不是在北方打习惯了,还没研究清楚建业的地势,”阿丑叹息一声,“还有,东路秦淮河出现了墨玄的水军。” 夏翌辰神色微变:“怎么回事?” 阿丑把方才俞则轩的谈话告诉夏翌辰:“北城还好,就算守不住,一时半会儿不会殃及百姓,可是城东都是百姓住的地方,我不得不担心。况且,墨玄哪来的地盘训练水军?陆军还好说,随便深山老林就能藏起来。水军非要大江大湖不可。所以我怀疑,这支军队搞不好是我们自己人。他能控制官员,怎么就不能收买军队?” 思量片刻,夏翌辰转身进了营帐,摊开地图。 “八成是巢湖水军,城东危险不小,”夏翌辰第一次露出凝重的神色,“我传信给太子表哥,让他去部署。” “部署?怎么部署?”阿丑疑惑。 “从鄱阳湖和洪泽湖调水军支援,”夏翌辰说着在地图上比划,“时正深秋,水势变化大,我拿不准哪个更快,干脆各出一半兵力,还要防止墨玄有其他举动。” 阿丑这才意识到,或许从很久以前开始,夏翌辰就摸清了整个大乾的兵力分布。只是隐忍不发罢了。否则单凭他一个不被父亲待见的昱王世子这个名头,一旦显露才能,就会很多人想置他于死地了。 而除了用纨绔的名头掩盖,他又有什么别的办法? 她在心中无声叹息。 几声巨响在北边炸开。攻城之战进入最激烈的阶段。 夏翌辰快步走出营帐,对身边的昱王府亲兵吩咐:“召集西路军跟我去神策门。” 即将走出阿丑视线时,他回头看了一眼,盯着阿丑却没有说话,终究还是离开了。 阿丑没有举动,心中却像打闷鼓一样,喘不过气来。 永昌十一年十月,叛军十万从北路攻打京城建业,另有反贼巢湖水军从城东攻城。战事焦灼激烈,从子时一直延续到黎明。 正在营帐内给伤员包扎的阿丑听到天边划过的惊雷。轰隆之声只压攻城之战的声响。 几位被召来帮忙的御医纷纷以手抚心:“这样大的雷,秋日是从没有过的呀!” “莫非真要变天了?”一位医士胆战心惊到道。 阿丑系好绷带,站起身来,伸手抬起腰间紫色绶带上系着的水滴形白玉,轻敲三下。 一位昱王府亲兵走进营帐:“阿丑姑娘有何吩咐。” 阿丑抬眼瞥了下那位口无遮拦的医士:“动摇军心。本来论军法应该处斩,念在你是太医院的人,不是军中的人,又是初犯,十军棍。” 亲兵立刻行礼接令:“遵命!”将那位医士拉了下去。 “大人,大人冤枉呀,大人……”那医士的求饶叫喊。渐渐远去,变成了痛楚的嘶叫。 阿丑扫视伤病营帐的众人,掷地有声:“众位将士在沙场上为国效力流血,我们身为医者,就该敬重,该尽力挽救他们的性命!在这里危言耸听动摇军心。是不满意他们英勇的战斗,还是不信任他们的忠义之心?谁再有下次,我亲自送他上战场!” 送这些手无缚鸡之力的医官上战场,不是让他们送死又是什么? 阿丑又吩咐:“让大家做好雨战的准备。”言罢继续埋头医治。 医官们不敢再言语。 阿丑却另有一番心思。大乾千疮百孔,墨玄说的话不是完全没有道理。到底能不能靠太子慕天弘一人之力。改变现状力挽狂澜呢? 四王爷自私自利,墨玄又不是走正经路子的人,什么光明剑还有罂粟,若他是个真英雄,她真心钦佩。只可惜是个被权利和**熏黑心思的人,半点不留情面。只希望柳家不要被他连累了,柳如玉还在建业,只好等战事结束再来处理她的事。至于奶奶…… 阿丑有片刻恍惚,她该怎么办,难道眼睁睁看着奶奶变成植物人? 金川门,尸首如山。 又打退一波攻势的夏翌雪举着长剑,站在城墙上冷笑:“除了云梯和重锤,你就不能来点新花样吗?” 骑马立在护城河外的墨玄笑里藏刀:“我起初以为你只是个寻常大家闺秀,没想到武功这么好……” 说话间,已经有人替夏翌雪呈上弓箭。 她弯弓搭箭,直指墨玄:“反贼受死,这一箭我为大乾!” 墨玄毫无躲避,直到弓弦声响,才马缰向左,避开这一箭。 利箭力道极大,没入泥土半截。 “震天弓!”墨玄大惊失色。 这把震天弓是第一代昱王的利器,开国之时,曾凭借此弓射杀大渊几员大将,甚至大渊皇帝都死于此弓之手。 只可惜,后代昱王再没人能拉开此弓,这把震天弓也就成了昱王府的摆设。 然而夏翌雪却应用此弓这般娴熟轻松…… 第二声弓弦响动:“这一箭我为在你手上死去的人!” 墨玄急忙向后拉马缰,险险避开第二箭。 墨玄身后所有的弓箭手都向城墙上的夏翌雪瞄准,然而没一个人能把箭射到夏翌雪的位置。 这才是震天弓的威力! 第三声弓弦响动:“这一箭我为阿丑!” 墨玄向右避开,却还是慢了一步,利箭射穿他左肩。 “主公!”墨玄手下的人纷纷大惊。 “向东北撤退,扎营!”初七急忙将墨玄救下沙场。 一夜的攻势,终于结束。 瓢泼大雨倾盆而下。 阿丑收拾着药瓶:“你们俩都是轻伤,还好都是轻伤,一些小口子,记住不要碰水。这么大的雨,下完又要冷了。” 龙钰公主和夏翌雪整理好衣裳,龙钰公主打趣:“幸好有你这个女御医!” “有女将军,自然就要有女御医呀,”阿丑回敬,“我还想问夏将军,怎么如此英明神武,拉开震天弓的!” 夏翌雪只抿了唇笑。 “阿丑姑娘,世子有事相请。”营帐外有人喊。 “我这就过去,”阿丑回答完,转头对两人道,“那我先走了,你们好好休息。” 城北大营主帐,夏翌辰正盯着地图,心里想的却不是战事。 “世子,阿丑姑娘到了。”昱王府亲兵禀传。 “请进来!”夏翌辰面无表情的脸上立刻多了几分笑意。 阿丑走进来,瞥见模样有些凌乱的夏翌辰,便知道他下了战场就没有换衣裳甚至处理伤口,一直在这忙碌,不由叹道:“你好歹先把自己的伤口收拾一下,主帅若出了什么事,哪里还能打墨玄?” 夏翌辰这才反应过来,自己右肩的铠甲都染红了:“对不起,是我没主意。” 阿丑微微摇头,从袖中拿出金疮药,放在桌案上:“你对不起的是你自己,赶紧处理了。”于是就出去喊人。 夏翌辰看着离去的阿丑,微微叹息。 不多时,阿丑再进来,只见已经包扎好伤口,梳洗过换了衣裳的夏翌辰站在桌前,指了指建业城东的莫愁湖:“最新的消息,鄱阳水军第一时间赶到,已经打败了巢湖水军。” “那就好,”阿丑大松一口气,却又担忧起来,“郡主这次伤了墨玄,也算重创他们的士气。但我就怕如果不速战速决,墨玄选择退到一方,再在各地小打小闹变成持久战,对我们才是真的不利。因为我们根本不知道墨玄手中有多少牌。万一哪天又来个被他策反的,杀我们个措手不及?” 夏翌辰也有同样的担忧:“如果能杀了墨玄,那就最好,他们群龙无首,再也闹不起风浪。” “我也是这样想的,但是墨玄这么狡猾的人,武功也不弱,杀他谈何容易?”阿丑长叹一声。 “我有一个想法,想问问你的意见,”夏翌辰说明请阿丑来的正题,“墨玄手下这些人,我在寿阳和他们打过交道,因此我想再试一次,带小部队直接杀到他们营中,然后派大军在各处包抄。” 阿丑想了想:“倒也不失为一个办法,但是风险很大。” “不入虎穴,焉得虎子。”夏翌辰不以为意。 “可万一失败,那就是有去无回,”阿丑还是担心,“要不你直接派血杀闯进去,否则你身为昱王世子,一旦有什么闪失,昱王府怎么办?” 夏翌辰沉默良久,眼神的聚焦渐渐悠远:“阿丑,你可知,进宫之前,我和母亲做了怎样的打算?” 阿丑察觉到了事态的复杂:“你们请旨的时候,和皇上说了些什么?” “翌雪她很坚定,我和母亲劝不住。”夏翌辰重重叹息。 不愿为妾,只能为臣? “她有出将的心思?”阿丑猜到一二。 夏翌辰颔首,却满含惋惜:“她似乎早就做好了打算,也许是在滁州之前,或者更早。我很想问问太子表哥,他到底和翌雪说了什么,让她如此坚定地要去卖命?” ps: 二更RL 189 出将 阿丑闻言,更加一头雾水:“这又扯进太子殿下什么事?” “阿丑,”夏翌辰看着她,桃花眼中神色复杂,“这件事牵扯到很多方面。” “你不愿说没有关系,其实我也并不好奇,只是我不希望你们任何一个人折戟在墨玄手上。”阿丑语气诚恳。 夏翌辰摇头:“不,我正是想和你说。” “和我说了,我也无能为力呀!”阿丑苦笑着拒绝,她不想掺和夏翌辰的事情。 夏翌辰明白阿丑的想法。他双手撑在额前,过了许久才开口:“从衢州回来,翌雪一直和你在一起,除了你我不知该求助于谁。”他姿态很低,有那样一瞬间,让人觉得十分无助。 阿丑狠不下这个心来。她想起他曾说过的话,还有他的所作所为。 他真的没有刻意,也没有纠缠。 这也是为什么在发生那样的事之后,她仍旧没有回避,仍旧像从前一样。她觉得只要她继续只管正事,不看其他,一切就能恢复到一潭死水。 然而此刻她却不忍心了。 她从来觉得夏翌辰是无所不能的,却原来也有了无助的时候。 “既然事关郡主,”阿丑深吸一口气,“请世子明言。” “谢谢,”他真诚地道谢,“震天弓,是昱王府的传家之宝。” “这个我清楚。”阿丑点头。 “但是你也该听说过,除了我的先祖第一位昱王,没有人能拉开震天弓,”夏翌辰摇头,“那只是我们故意为之的谣言。” 阿丑意识到什么:“你们是想麻痹世人,还是想避免功高震主?” 夏翌辰剑眉凝重:“兼而有之。所以世人皆以为昱王后人不能用震天弓。但是昱王府有自己的祖训。” “拉不开震天弓,就不能继承爵位?”阿丑下意识说出自己的揣测。 那一刻,她突然明白了夏翌辰在谯郡误伤她时的懊恼,还有她在讥讽他箭术时他愤怒却黯然的情绪。 那一刻。她很想痛骂昱王夏振远,你自己伤了你的血亲,断了昱王府传承,还抛下他们母子。不理不睬那么多年。 “拉不开震天弓,就不能接管兵权。”夏翌辰淡淡说出答案。 阿丑轻声叹息:“其实你又何必自苦,这规矩除了昱王府的人,哪里又有旁人知道,也无法叫旁人知道,更不要说是下旨的皇上。拉不开震天弓又如何?你武功照样出神入化,调兵遣将的能力毫不逊色,为何就担不起这样的位置?” “且不言是否担得起,你也知功高震主,否则我母亲又怎会嫁入昱王府。所以当初我和太子表哥商议好。在他登基之前,我无论如何会保证兵权不落到四王爷手中。但是登基之后,我会把兵权交回朝廷。可惜,”夏翌辰深吸一口气,“他倒下的太快。” 阿丑明白。夏翌辰所言“他”,是指夏振远。 “所以必须有个人站出来接班,郡主主动站了出来,甚至为此动用了震天弓,来证明自己的实力,好让所有人放心这个一介女流领兵,却也正因为是一介女流。不会受人忌惮?”阿丑渐渐理清楚其中的关系,更加觉得复杂无比。 夏翌辰颔首,肯定了阿丑的分析:“翌雪她这么做,虽然正好解了我们的燃眉之急——因为我本就抱着隐退的想法,才有了荒唐纨绔之名在外,到时候顺水推舟正好急流勇退。可是没想到变故来的这么快。我此时站出来,一来名声不好,二来也会让人忌惮嫉妒。但是翌雪一个女子,怎么能扛起这样的担子,她日后还要不要嫁人了?” 阿丑叹息一声:“你可知她上战场前。对我说过一句什么话?” “什么?”夏翌辰十分关切。 “不愿为妾,只能为臣。我不知道在衢州发生了什么,但她竟然说出一句这样的话,怕是情况比我想象的要复杂,”阿丑摇头,“但至少她这句话的意思,我觉着,有一种不想嫁人的意味。” “只能为臣?胡闹!”夏翌辰抓紧了桌上的笔。 “兴许不是胡闹,而是有什么我们也不清楚的事,”阿丑劝解道,“你且想想,当初太子殿下要娶范秋玲,郡主却一副早就料到甚至知道的模样,丝毫没有惊讶,兴许她只是做出了自己的选择。” 对于夏翌雪打算出将甚至日后自立门户,阿丑没有立场反对,甚至还有一点支持。虽然如今是古代,但她骨子里还残留着现代女性的思想。当然一切的前提是,夏翌雪要自己心甘情愿。 夏翌辰渐渐松开手,不由得苦笑:“可是衢州的事,他一个字也不愿说,我总不能去问太子表哥吧?” “世子,你们都清楚郡主的心思,而郡主又在这件事上铩羽而归,她脸上不好看。就算是为了自己仅有的尊严,她也不愿意向自幼熟识的你们多说半个字呀!在这件事上,你们越是关心越是在意,她就越放不开,越不想说。”阿丑深知夏翌雪心中的为难。 本来在古代,女追男就需要极大的勇气了,更何况她输了。她要面对的,远比他们想象的要多。 “是我糊涂了,没想到这么多。女子心思敏感细腻,是我欠考虑了。从此,我就当从不知道也没有发生这些事。”夏翌辰被阿丑这样一说,才如醍醐灌顶般想明白。 “世子可以探探郡主的口风,若是自己心甘情愿,而不是被逼无奈,那也就没什么。”阿丑建议。 夏翌辰颔首:“多谢,若不是你,我还在这件事上没有主意。阿丑,也请你在有机会的时候,问一问衢州的事。” “我尽力,”阿丑淡淡回应,接着她顿了一下,“不过,就算郡主抗下昱王府的责任,世子的作用也不可或缺。无论是对太子殿下,还是对昱王府本身。” 夏翌辰是太子慕天弘的左膀右臂,昱王府就算有夏翌雪在外领兵,也少不了一个在内谋划的人。这些年昱王夏振远一直在外面,不管昱王府,把建业的摊子丢给了静宬长公主和夏翌辰。因此这份本属于昱王的责任,似乎被人忽视了。 但是忽视了,不代表就不重要。 如果没有昱王府这些年的经营,当昱王从边关回到京城的时候,怕是会遭到更严酷的嫉妒和忌惮。 夏翌辰明白阿丑所说的道理。当然,没有人愿意随随便便抛头颅洒热血,谁都想长命百岁、平平安安。但总要有人站出来,有人上战场,有人挑大梁。 “突袭墨玄,我一定会亲自去,否则我根本不放心。不过墨玄如今受了伤,估计他们大营会防止偷袭……”夏翌辰思量着对策。 阿丑摇头:“这一点我倒觉得不应该这样考虑。墨玄此人极其狠辣,狠辣的人一般疑心都很重。所以,大营戒严,防止偷袭,只怕墨玄这些举措会至始至终延续下去,不分什么时间,是胜仗还是败仗。你只要想如何对付他的戒严就行了。” 斩草除根的计划,悄然展开。 永昌十一年十月,在璃雪郡主拉开震天弓射伤反贼头领墨玄之后,昱王世子偷袭反贼大营,几路军队包抄,将残军一举歼灭。 然而,却没有看到墨玄。 后来经过对其余人的拷打,才知道,墨玄受伤之后,就带了一批人离开建业,不知所踪。 听到消息的阿丑暗自蹙了眉——不知所踪?这可不是个好消息,又藏起来谋划下一轮叛变? 好在墨家产业被抄,开安客栈、开悦酒楼、开怀茶楼,全部被封,断了墨玄财路,想必他再行动也会捉襟见肘,不会如此肆无忌惮了。 阿丑练字时在纸上写下这三个名字,才发觉了什么,又写下“心妍”二字。 柳心妍。 三个“开”是从“妍”字来,“安”带了“女”,而那两个竖“心”旁…… 阿丑一声叹息,想起清梦曾说的话。 “这三家本不叫这名字的,大约两三年前,才改成如今的名字,而且还是生意最红火的时候改的。” 到现在,也都四五年了。四五年前,大约是柳心妍英年早逝的时候吧。 阿丑的心情无比复杂。再狠再绝的人,遇到挚爱,都会全心付出。然而,挚爱过早的离开,也是可怜人一个呀! 可恨之人,必有可怜之处。 “姑娘,柳姑娘她每日必问家中情况,我都快撑不住了!”田秋妹跑进阿丑的东厢房,十分为难。 田秋妹本就不是擅于伪装的人,如今让她瞒着柳如玉,当真十分为难。 阿丑叹息一声:“你把笔墨收了,我写过的字烧掉,我去陪柳姑娘走一走。” 该来的总会来,不可能瞒她一辈子。 阿丑牵着柳如玉,在院子里缓缓走着:“柳姑娘,战事虽然结束了,但各地还有些不太平……” “我知道我都明白,柳家和墨家一直走得近,又是江北刺史,势必会受到牵连,”柳如玉忍住泪水,“抄家都是轻的罪了,我就想问一句,他们还活着吗?” ps: 三更(“其实你又何必自苦,这规矩除了昱王府的人,哪里又有旁人知道,也无法叫旁人知道,更不要说是下旨的皇上……”阿丑说这话的时候,把自己绕进去了——她到底是不是昱王府的人?)RL 190 天下 “柳姑娘,”阿丑惭愧地低下头,“出事以后,我让俞公子帮忙递了个折子,上禀你通风报信、助我们逃离的功绩,希望皇上可以念在这份功劳,轻罚柳家……” “结果?”柳如玉面无表情、神色僵硬地后退一步。 如果还活着,阿丑为什么一直瞒着自己? 阿丑深吸一口气,自责地摇头:“对不起……柳家,在墨玄谋反的时候,帮了大忙。所以皇上看了折子,只说把你摘出来,柳家其余人……” “其余人?”柳如玉的声音在颤抖。 “柳姑娘请节哀。”阿丑叹息一声。 若不能将功折罪,又何必留下柳如玉一人在世?她的血亲全都不在了,她一介弱女子,该怎么存活下去? 然而她没法质疑皇上。 如今各地虽然都太平了,可是墨玄在逃,对于墨家党羽的追查也就更为严格。太子在这次谋反中攻击颇高,四王爷慕天卓难免着急了,便借着这次大清洗,趁机乱咬,只求把太子的人咬下去。 而太子慕天弘又岂会善罢甘休? 因而如今的朝廷局势,可谓乱上加乱,人心惶惶,更没有人管什么牵连无辜了。 柳如玉轻轻抹去眼泪:“我就知道,按父亲的个性,怕是不会消停,定然做了不少错事……可是父亲既然都投诚了他,为何他毫不庇护,就任他们自生自灭!” 阿丑明白柳如玉的意思。墨玄为何不管麾下人的死活? 呵,为何!柳大人的价值就在于他是江北道刺史。如果他不是了,墨玄要他又有什么用?那还不如死了,死人最能保守秘密。 墨玄那样狠心毒辣之人,怎会在乎这些不相关的人死活?他姑母早就去世,柳心妍也早就作古,他和柳家,其实已经没什么关系了。 阿丑安抚着哭泣的柳如玉:“等过些日子风头过去了,我让人陪你回一趟徐州。看看父母。若你没有其他的打算,我这里永远欢迎你。” 都是可怜人! 阿丑走进徐奶奶的房间,走到床边握住她的手:“奶奶,您受苦了。都是我拖累你……”她声音有些哽咽,却强忍着没哭出来。 哭,有什么用! 徐奶奶叹息一声:“说什么拖累不拖累的话!我们娘俩一路走到今日,若不是你能干懂事,我这把老骨头,恐怕早就没了。” “奶奶,别说这样的丧气话,”阿丑语气坚定,“我已经决定了,等这边的事差不多。就扶念心的灵柩回古井村,然后去西海,找凤麟。” 徐奶奶一惊:“什么西海凤麟?” “您放心就是,我一定会想办法把您治好,一定!”就算只是个传说。她也要去试一试。在这个时空,她都见识过两个空间了,或许真有那样的神力也未可知。 让她眼睁睁看着奶奶就这样瘫痪在床度过后半生,她做不到。 东宫,花园的凉亭里,慕天弘和范其庸正在对弈。 菊花凌霜盛开,艳压群芳。 “不是本王不给你们机会。更不是不信任你们。这次立功的,都是跟了本王多年的老人,本王不能顾此失彼呀!所以有时候,也很为难。”慕天弘一身家常打扮,说话时的霸气却一分不减,让范其庸不得不低头。 “微臣理解。十分理解。”范其庸除了说理解,还能怎么样? 太子都说自己很为难了,难道你还能继续为难他? “而且,平叛这种事,向来是武官的重任。文官不好发挥,”慕天弘顿了一下,拿出一本折子,“不过这件事,就得看你的了!” 范其庸扔下手中白子,有些疑惑地翻开折子,不免震惊:“这,这个,这么大的纰漏,为何从前竟没有人想到没有人发现?” “因为朝臣们始终是朝臣,不是勋贵之家出身,就是诗书之家传世。就算偶然有寒门子弟,也未必体验过最底层百姓的生活。何况哪个寒门子弟一飞冲天后,还愿意想着从前的日子?”慕天弘有些叹息。 “那这个弊病,是谁发现的?”范其庸产生了浓重的好奇。 “这个弊病和应对之策,是阿丑姑娘的主意。如今东窗事发,正好是解决的好时机,你们一起上书就是了。”慕天弘淡淡解释。 之前俞则轩就提醒过他,如果一下子重用范其庸,很多跟了他多年的人会不服气。因此这次平叛,他用的全是老人。但是要两厢平衡,也不能不给范其庸一个解释。因此,中兴五策第二策,关于户籍管理的弊病导致乞丐流民的聚集,他先上书,后面的声势就由范其庸来造。 而范其庸此时又是另一番想法。那个阿丑姑娘,他之前也听闻过,以为不过是个懂医术的小姑娘,恰好开了家堇堂,撞上大运才成为御医。因为是女子,所以他没有过多在意。但是如今他才知道,阿丑已经成为太子的隐形幕僚,还有这样的洞察力……女人能干,向来可怕。 他心思活络起来。 昱王府,阿丑收起诊脉的手。 “你这又是何苦,就算要为郡主出将铺路,也不该这样自伤呀!”阿丑蹙眉。 “我哪里只是为了她铺路,”夏翌辰半躺在床上,身上到处缠着绷带,样子看着十分瘆人,“这样万军中过毫发无伤,皇上会怎么想,世人会怎么想?”他表情轻松愉悦,浑不在意。 “我知道,你是为了拼一个无能却忠心的名声,”明知自己无能却还是硬着头皮上,大约皇上最喜欢这样的人,“听闻静宬长公主去宫里为你哭了一天,”这长公主殿下果然也十分能装会演,怪不得生出一个这样的儿子,“皇上又念在震天弓的民声和功劳,把兵权交给了郡主。” 璃雪郡主夏翌雪也算个通透人,去谢恩的时候再把龙钰公主拉下水,说了一番自己经验不足的话。皇上向来喜欢龙钰公主,就命两人共同执掌兵权。 皇后听闻,急急地去了御书房,委婉地问龙钰公主都十九了,驸马的事该如何。 皇上哈哈大笑,只说天子的女儿不愁嫁,这个女儿要找个好郎君。去沙场上转一圈回来,说不定就有好驸马了! 皇后这下拦也拦不住。 “所以,皇上的意思,竟然是找一位年轻有为的将军尚龙钰公主?”阿丑感觉自己愈发揣摩不清楚上意。 夏翌辰点头:“应该就是这个意思。” 阿丑摇头:“一团糟!不过令我稍放心的是,龙钰公主不是那种任人摆布的,若她想要,自会去争取,也不用我们担心什么。” “怕就怕太有主见,和翌雪一般,什么也不说,自作主张!”夏翌辰说起自家妹妹的时候,是有气的。 怎能不气? 阿丑见状转了话题:“怜香自从抓回来之后,就一直无暇顾及,现在也是时候审一审她了吧?” “的确,说不定能从她身上挖到墨玄藏身的线索,”夏翌辰随后又否定了自己,“也没那么容易,墨玄这样聪明,知道怜香被抓而毫无动静,就证明怜香并不清楚他的机密……” 听出他的失望,阿丑叹息一声:“狡兔三窟,墨玄百窟不止。据我所知,他每城都有据点,能毁掉几个算几个吧!” 这样盘根错节的势力,清除起来实在麻烦。 可是,他不是要抓自己去祭剑吗?怎么又不抓了呢?还是说他如今无暇自顾,才没有顾上她? 或许怜香知道什么。 行刑这样的事,自然不用劳动阿丑,她只负责问话。 “你说你被墨玄所救,一直被他藏在滁州山巅一个叫摘星阁的地方?”阿丑说着朝身边血杀使了个眼色,那意思就是叫他去清剿了。 怜香发髻凌乱,可是并没有受太多刑:“若不是,我看到为林家平反的圣旨,我打死,也不会说半个字……” 他们都明白这个道理,怜香之所以效忠墨玄,不过是想为林家报仇。这样坚韧的一个女子,显然一旨平反昭雪,比多少酷刑都来得有用。 因此夏翌辰趁着墨玄谋反的大清洗,让林浩渊的案子变成了被墨玄指使人刻意污蔑,坑害朝廷命官。虽然罪魁祸首四王爷慕天卓没能得到应有惩罚,但是好歹还了林家清白。 “你知道多少关于光明剑的事?”阿丑直问。 “他们一直在说光明剑,”怜香看着阿丑表情有些复杂,“不管怎么说,是你当日害死我的孩子,就算被人利用,其罪难逃!你会不得善终的,他们一直想拿你去祭剑。你觉得以墨玄的能力,抓你不是很容易的事吗?” 阿丑默然许久。若她这辈子生来的宿命就是祭剑,她也无可怨天尤人;但她不能看着天下大变、生灵涂炭。 “人固有一死,倘若死得其所令天下太平,我亦无怨;但若死在令天下混战之事,我宁可用别的办法死,也不要给心怀不轨之人任何祸乱的机会,”阿丑顿了一下,“墨玄并非明君,我不会用我的死,成就他的天下!” ps: 一更RL 191 出发 十一月初八,冬日的好天气。 阳光的淡金色浮悬飘然,微寒的空气凝结出一片薄霜。 数天前,刚刚整顿完京畿防卫的夏翌雪请旨,镇守雁门关。 那日御书房的情形阿丑并没有看见,只知道向来和夏翌雪不和的新婚太子妃范秋玲专程等在御书房外。 慕天弘和范秋玲的婚期本来定在十月初六,因为战事的原因,推迟了些时日,却也于十月十六完婚了。 阿丑暗自庆幸太子大婚这样的盛典她没有资格参加;而夏翌辰重伤未愈,也没有他什么事;龙钰公主和璃雪郡主都是军中的大忙人,不去也正常。 不过自有范其庸的人做面子去,犯不着他们操心。 再说那日,夏翌雪领了圣旨,出门就碰上范秋玲假意“安慰”她年方二八就去镇守风沙无边的雁门关,大好青春年华可惜了。 夏翌雪再无隐忍,反倒像看小丑一样瞥了范秋玲几眼,连行礼都没有:“与其像太子妃一样风月无边,还不如去边关为国捐躯。莫非太子妃是看不起我大乾将士,觉得大好青春用在朝廷最需要的地方,保护百姓守护皇上,是可惜?” 范秋玲精致的妆容一阵红一阵白,被噎得半个字也说不出来。她从前小瞧了夏翌雪,没想到她不开口则已,一开口如此咄咄逼人。 夏翌雪冷哼一声:“老虎不发威,你就以为是病猫了?后宅内宫有什么好斗的!”她的眼界,向来没有那么窄。 阿丑那日听到消息,只觉得又明白了些什么。若是夏翌雪领了兵,站到朝堂之上,范秋玲就算是皇后,也有个后宫不得干政的限制摆在那里。否则若她还只是璃雪郡主,岂非要被这母仪天下左右女眷的宿敌,压一辈子? 倒是太后知道此事后愈发不喜范秋玲。加上夏翌雪本就是她膝下长大,更是感慨万千。 “哀家万万没有想到,你会走了你父亲的路。但你要答应哀家,好好活着!”太后说完这番话。已经是泣不成声。 人年纪大了,生死看淡,却经不起离别。 夏翌雪愧疚地闭上美眸。 建业城门口的马车里,阿丑掀起车帘,最后看了眼偌大的繁华京城。 她听闻夏翌雪和龙钰公主要去雁门关,就央着她们带她去了。 雁门关地处西北,是西域诸国、诛邪还有大乾的三国边界。此前诛邪绕道偷袭雁门关,给朝廷和皇上敲了一个警钟。如今他们镇守雁门关,也可以借机以牙还牙,绕道打诛邪。算是攻守兼备。而阿丑的目的地西海,就要出了雁门关再向西行,穿过西域,才是西海的东岸。 她早就准备去西海,如今正好同路。而且可以把念心的灵柩扶回谯郡,也算了却一桩心愿。 这次离开,她做好了再也回不来的打算。堇堂全权托付给何思峻和钱之璋,并且留下遗嘱,如果她两年没有消息,除了上善阁的三成和已经给何思峻的一成,她手中剩下的六成股份。一成给何思峻,一成给钱之璋,剩下四成给徐奶奶。 身边的人她一个也不打算带去,田秋妹留在建业照顾奶奶,柳如玉本就是自由身,如今还在恍惚阶段。因为受的打击太大。 阿丑其实是担忧的,比起经历巨变遭遇背叛,她更希望有温和的成长,毕竟伤痛就算愈合,也会跟随你一辈子。也会留下伤疤痕迹。 柳如玉这样单纯直善的个性,还不知会变成什么样子。 阿丑一声长叹。 “你该不会打算一个人去西海吧,居然什么人都不带!” 怔愣间的阿丑听到熟悉的声音,猛然抬头,才发现夏翌辰不知什么时候已经坐在马车里,还在悠然自得地摆弄手中的匕首。 阿丑蹙了眉:“你不是重伤未愈吗?怎么突然出现在这里?”西海是她自己的事,她可不想拖夏翌辰下水。 夏翌辰右手一边转匕首,桃花眼微斜,有些轻佻地打量一眼阿丑简陋的行装:“听闻西域冬日风雪特别大,你这么轻装简行,能扛得住吗?” “世子还没回答阿丑的问题。”对于他转移话题这种老手段,阿丑已经见怪不怪了。 “听说你要去找凤麟?我也是。”夏翌辰浅笑悠然。 阿丑深吸一口气:“京城,昱王府不能没有人。你觉得太子妃娘娘,会不会因为向来和璃雪郡主不合,把昱王府都当敌人对手了?” “窝里斗?”夏翌辰轻笑,“听起来似乎不错,但是她玩得过我母亲吗?” “玩不过静宬长公主,还有范其庸。”阿丑警告。 “说来说去你不过想让我打道回府,可是我不乐意,”夏翌辰摇头,“我去找凤麟,治好我的伤,和他们斗起来才更有底气!” 阿丑有些恼怒,和夏翌辰吵架,真不是件容易的事。她打算置之不理视若罔顾:“世子要做什么,随世子心意,不过不要占用我的马车。”话音未落就一脚把毫无防备的夏翌辰踹了出去。 急刹车的马鸣声传来,大部队愕然停住,看到了险险落地有些狼狈的夏翌辰,都惊讶的合不拢嘴:“世子!” 阿丑不急不缓地掀开车帘,一副很窘迫讶然的模样:“哎呀,居然是昱王世子,我还以为遭了贼呢!” 所有人不敢再看,都纷纷转头。 把昱王世子当成贼,还把他踢了下去?也怪昱王世子荒唐惯了,从前吃喝嫖赌一应俱全,现在还干起偷偷摸摸的行当来,简直不忍直视! 不过阿丑姑娘可就遭罪了,听闻昱王世子在家门口凌迟犯人,一进军营就打人,打起仗来倒是有几分忠心,可惜有勇无谋,把自己差点都给搭进去了。如今阿丑冒犯他,还不知道有什么下场…… 那些兵将想着又看看前方英姿飒爽的夏翌雪——还好夏家出了个能干的女儿,不至于昱王府后继无人。 夏翌辰拍拍屁股站起来,嬉笑一阵:“我这不好久没出门了,跟着你们逛一逛,谁知母亲不让,只好偷偷跑出来了。” “还不赶紧给世子准备一辆马车!”阿丑顺着他的话往下说。 夏翌辰桃花眼闪过懊恼,却又很快换上了迷蒙笑意,上了那辆马车。 队伍继续前进。众人松一口气:大约昱王世子逃出来了,心情好,没追究阿丑姑娘的行径,否则她可不就倒霉了? 放下车帘回到车内的阿丑,陡然间开始哈哈大笑。 今日这一脚,出了一口恶气呀! 晚间安营扎寨,阿丑颇有些心烦意乱。夏翌辰这样跟下去,终究不是办法,要找个什么地方把他甩掉才好。 正盘算着,一身红妆早就褪去,换上英烈铠甲的夏翌雪走到了阿丑的篝火旁,盘膝坐下。 “军中的伙食向来简陋,你要是吃不惯……”夏翌雪关切道。 “我没事,”阿丑拍拍她的手,“我从前可是乞丐出身,什么东西没见过,这已经很好了。跟着你们,我倒省了请镖局的钱。否则又是护我安全,又是扶灵柩,这些事也够我头疼。” 夏翌雪听到“乞丐”二字,神色有些黯然:“阿丑,从前是从前,现在是现在。为什么要因为从前的事,放弃现在呢?”她握住阿丑的手。 “你都听了些什么胡言乱语,来我这当说客的?”阿丑轻笑。 “你还是那样聪明,”夏翌雪失笑,“其实刚才那话,我说的别扭,好像不是我说的一样!” “还真不是你会说的话,”阿丑掩唇,“我们说话哪会一下子来这么高深的东西?” 夏翌雪敛去笑容:“人也是会变的,曾经的我以为直来直去就是最好的,谁知如今也要虚与委蛇起来。” “你是说官场?不喜欢不做就是,何必强迫自己?就算你不喜欢京城的尔虞我诈,找个山清水秀的地方,轻松悠闲地过一辈子,我想太后他们也是会答应的!”阿丑叹息。 夏翌雪摇头:“那不是我想要的。躲在别人的庇护下过一辈子,阿丑,如果是你,那也不是你想要的。” 阿丑看着眸光有些飘渺的夏翌雪,不由问道:“那,你想要的,是什么?” 夏翌雪突然站起来,看了看清朗的天空,星辰耀眼闪亮:“阿丑,你会骑马吗?” “还行!”阿丑也站起来,闻音知雅。 “走,我们骑马去!”她拉着阿丑就往外跑去。 一阵风驰电掣的马蹄声急速而过,另一骑也尾随其后,但显然稳健许多,没前面的那样冒险。 两人不知不觉,来到山崖前。 “你可知我小时候时常跟着去狩猎,我和龙钰到处跑到处玩,明明箭术比那些个世家纨绔好多了,可就是没有下场的机会,不知懊恼了多少年!”夏翌雪躺在崖顶,遥望星空。 “那后来呢?”阿丑颇有兴致地问。 “后来,龙钰公主胆量也大了,就拉着我自己去围场,”夏翌雪顿了一下,语气多了几分哀戚,“可你猜我们在围场看到了什么?” ps: 二更RL 192 缘由 “你们看到了什么?”阿丑是下意识问出来的,因为她的脑海中,已经多了一幅图画。 一个容颜英俊的少年独自在围场中间,对着箭靶,一箭,又一箭。他颤抖的左手一直不放弃,额上沁出的,是冷汗。 她清澈的双眸有些黯然,可黯然着,又变成了纠结。 “我哥出事的时候,我没有亲眼看见。但是后来在围场,我看着他那样艰难地练习,那画面我一辈子都忘不了,”夏翌雪秀眉微蹙,“我哥看似随意,其实骨子里很倔强。他认准的事一定要做到,可是这一件,他无能为力。” “郡主,其实你不用说下去了,”阿丑盘膝坐在岩石上,看着远处的远山,“从你今晚找我开始,我就知道你要说什么。我既然跟你来了,就是想把话说开,而不是逃避。” 夏翌雪怔愣地转头,望着阿丑米色的面纱,不知该说什么好。 阿丑叹息一声,把话题继续下去:“其实他的事我都清楚,可正因为清楚,才不能害了他。” “为何是这样一个字眼,‘害’?”夏翌雪有些茫然。 “郡主,守着一个容颜尽毁的人,该如何度过此生?他是昱王世子,皇上的外甥,就算是纨绔,可也首先有身份有地位,才能成为纨绔呀,何况他不是。不是我从前如何,我这个人向来不看重出身,而是我现在如何,正是我现在如何。” 阿丑看了看天边一弯新月,在夜色中解开面纱:“昱王世子娶了一个平民,并不是什么要紧的。只要这个平民展现出来的气度见识比得上大家闺秀,那也没什么。可昱王世子娶了一个容颜其丑无比的人,就会成为大家的谈资笑料。气度见识可以进步,容貌却无法改变。” 夏翌雪坐起身来,惊愕地看着毫无掩饰的阿丑。 从前她以为阿丑只是其貌不扬罢了,没想到…… 她以为不过是来当个普通说客。谁曾想…… “我想,就算本身没有怨言心平气和,相对日久了,别人的嘲笑多了。心境也会变化的吧,也会后悔,也会厌恶。”阿丑淡然道。 阿丑知道夏翌雪是有接受能力的,因此她不怕夏翌雪就此远离她害怕她。 夏翌雪也的确不会,她美眸含泪:“对不起,我不知道……” “郡主,你只说,如果你是我,你会怎么做?”阿丑轻声问。 夏翌雪将心比心:“我只怕会和你一样,甚至比你。还要……” 阿丑握住她的手:“所以,你如今能理解我了吧?” “我理解,我明白,”夏翌雪哽咽地握了她的手,“但我还是觉得心疼。” “不要疼。我觉得上天是公平的,它为你打开一扇窗,就会关上一道门。兴许这就是代价,”阿丑顿了一下,“但是无论如何,我不希望你哥跟我去西海。” “他去西海,不只是因为你。更因为他自己,你不要把责任都归结为自己。”夏翌雪劝道。 “不是因为这个,我相信每个人都有追求生活的更好的权力,在不伤害别人的情况下。可是你哥的作用举足轻重。如果太子没有他,会失去臂膀;如果静宬长公主没有他,后半生又要怎样过下去;如果昱王府没有他。就生生断了传承。他不能去冒这个险。”阿丑严肃地说。 夏翌雪犹豫了片刻:“他不能冒险,那你就可以了吗?你也是太子的肱骨,还有堇堂,你确定你就能冒这个险?” “我如果不冒这个险,还有谁能够去?”阿丑叹息。“我是最好的人选,我最多就是个出谋划策的,没有我一样有旁人出谋划策。何况我有无穷无尽的生命力,受伤可以自愈,若不是毁灭性的灾难,我一定能活下来的,所以你们放心。” 夏翌雪没有言语。 “你知道,我如今最不愿意看到的是什么吗?”阿丑清澈的双眸中有淡淡哀伤,“是牵累旁人,我牵累的人已经太多了。我希望,最后的这份责任,由我自己一个人完成,不要再牵累旁人。” “你没有牵累,你做得很好,你已经做得很好!”夏翌雪发自真心地说。 “谢谢你,”阿丑深吸一口气,“但我知道我自己。” “不,我不是安慰你。若果你是我,我相信你会比我做的更好。你知道衢州的时候,都发生了什么吗?”夏翌雪闭上双眸。 阿丑看着夏翌雪:“关于这个,你哥他们都很担心你。” “可我一个字也没有说过,”夏翌雪语气自责,“我只是不想让矛盾激化。” 阿丑有些愕然:矛盾激化,那是什么矛盾? 夏翌雪缓缓开口:“当初我追到衢州去,我曾经向他表明自己的意思。他的回答,让我意想不到。” “是拒绝,还是?”阿丑好奇地问。 夏翌雪没有正面回答:“从前虽然不会抛头露面,但我也算太子麾下的人,因此经常帮他办事。我以为他起码是重视我的,否则怎么会把这么多事交到我手上?可是,他的意思就是,我是臣。”她慢慢低头,似乎在叹息。 “殿下,只有君臣之谊?”阿丑揣测。 “殿下就是这个意思,如今是臣,至于臣妾,如果我愿意,他日后会答应。那是看在有功的份上给的,不是因为情。而他的太子妃,不会从已经成为他的势力中挑选,”夏翌雪望着苍山星夜,话语间竟然生出几分豪迈来,“我回绝他说不用了,能为臣已经是我的福分。但我知道,我在他的赐婚圣旨下来之后就知道,他日他登基,怕是会因为记得这件事,纳我为妃。” “我倒觉得,他起码还有一丝可取之处,那就是他对你坦诚了。”阿丑心中无限感慨:慕天弘只怕是个中规中矩的古人,更是中规中矩的权谋者。娶谁对他有利,那谁就是老婆。至于那些旁的,自然也要笼络,那就是为妃,免得他们生出怨怼。 可是夏翌雪是真心,真心要的不是这样的结果! 真心要的是真心,可惜他没有一颗真心可以回报给她。 阿丑开始理解夏翌雪后来的举动了。 “所以我不愿自己有这样的结局,范秋玲一直与我不和,我他日不可能在她底下有好果子吃,单凭这个,我都不能坐以待毙。所以摆在我面前只有两条路,一条是赶紧嫁与旁人,可是我不愿意就这样随便把自己嫁了。另一条是自己杀出血路。”夏翌雪站起来,俯瞰山崖下营帐的灯火。 “你选择自己杀出血路,”阿丑站起身,一同俯瞰,“那样日后殿下想要纳你为妃,怕是不大能了,因为后宫不得干政,你偏偏是干政出身。而范秋玲想要左右你,你也有了可以和她叫板的筹码……” “阿丑,你分析得很好。这些道理,我用了好多天才想明白,谁知道你一下子就有了想法。”夏翌雪称赞。 阿丑笑了:“那也是你这头开得好,我不过是狗尾续貂。” “我是抛砖引玉,”夏翌雪自谦了一番,“所以我决定去西北闯荡一圈,日后就算回京城,才有底气不是吗?”她仰天大笑。 阿丑真心喜欢看到这样爽朗的夏翌雪,无忧无虑的爽朗。也许在西北抛开一切,在大漠戈壁草原狼烟中摸爬滚打几年,她能真正敞开胸怀,却迎接真正属于自己,掌控在自己手中的人生! 只求上天保她平安,保龙钰公主平安! “若我是你,只怕比你更决绝,”阿丑笑着摇头,似在自嘲,“我会过得很好,嫁得很好很幸福,然后让那些京城的家伙嫉妒去!” “让他们嫉妒去!”夏翌雪对着山崖底下大喊。 “让他们嫉妒去!”阿丑略带沙哑的声音也开怀大喊。 响亮的声音回荡在山间。 第二日,夏翌辰十分不适,头晕、神经痛、厌食等等各类症状。 阿丑被请去诊病,很遗憾地告诉他:“你水土不服,加上伤还没好全,又奔波劳累,才有了这样的反应。吃药什么的都不管用,关键你自己要休养。” 夏翌辰不信邪,仍然坚持上路。 阿丑暗自吐舌头:这症状,就是我给你下了毒药洋地黄,根本不是什么病!为了让你别跟去西海,我使了些小伎俩,反正到时候有什么不舒服,还是我来看,我来看那就随我说什么。而且她相信,就算再请个名医来给他看病,那名医也未必能从脉象上判断出毒源是什么。。可是你一副要坚持到底的模样,本来还想你今天就要他退堂鼓了,结果如此坚持,那就别怪我心狠手辣,给你来重一点的药了! 于是阿丑胡乱开了副养生的药,又偷偷给夏翌辰加重了洋地黄剂量。 跟着大军前行的夏翌辰,窝在马车里苦不堪言——病得实在太重了! 可惜他从不怀疑阿丑的医术,又十分信任阿丑,压根没想到阿丑给他下毒逼他回家。 你不是倔强吗?再倔强,能倔强的过身体条件? ps: 三更RL 193 故人 阿丑瞥了眼指甲里残留的少许洋地黄粉末,轻叹一口气。 永不言弃的精神是好,可惜有时候用在不该用的地方,一条路走到黑,那她只能用非常手段了。 龙钰公主向阿丑走来:“我找你好半天了!” 阿丑上前一步,纳闷道:“发生什么事?” “有个地方官说要见你,”龙钰公主道出原委,“本来我们行军,是不惊动地方官的,最多是卫所和府军会接到消息。” “所以这官员得了消息,还专门跑过来,你觉得奇怪,”阿丑低头思索,“我这次出行,也没有惊动任何人……罢了,先去看看是谁再说。” 淮南地界熟人多,但眼下并没有进淮南城,怎么会有人找来? 阿丑一边走,一边看了看天边的夕阳。 走进主帐,阿丑只见一个正七品官服的男子坐在那里——卢照廷。 当初寿阳山贼的事,两人见过几面,而后念心就跟着她去了京城。 “阿丑姑娘!”卢照廷看了眼她腰间的正七品紫色绶带,有些叹息地打着招呼。 “卢大人何事?”从官品而论,是平级,不过她也不喜那些官场做派,并没有放在心上。而这句话也算是客套,卢照廷前来,她知道所为何事。 “宛娘,不,念心,”卢照廷深吸一口气,“我想最后送她一程。” 阿丑眼光向着帐外,没有言语。 卢照廷有些恼了,应该说本就有些恼怒。念心若不是跟着她,恐怕此时还好好的,怎么会阴阳相隔,生死难再见? “你自己不能护她周全,当初又何必将她带走!”卢照廷悲愤难忍。 “我不能护她周全是我的错,但是你又有什么资格指摘我?你觉得你把她带走就能护她周全了吗?”阿丑叹息着闭上双眼。 “为何不能!她跟着你,就是连一儿半女也没有留下。日后连为她尽孝的人都没有……”卢照廷的指责被阿丑打断。 “卢大人,卢大人!你太天真了,”阿丑重重叹气,“从她为江三嫂做那件事开始。就埋下了隐患。你觉得一个杀手,是从我身边下手容易,还是从你身边下手容易?对于你,只要墨玄想,恐怕只需要一个晚上,你们全家都要上黄泉路!只是杀你没有价值而已,还会牵累墨玄自己被人发现踪迹。” 有些人年轻不懂事,也可以说是太天真。这和聪明与否无关,纯粹就是不谙世事。倒不是说不会人情世故,而是不懂道理。 卢照廷有些怔愣。 他一直以为念心是被阿丑拖累才死的。可是如今。他才发觉,事情并不是那么简单。 “只怪我没有早些洞悉墨玄的野心,也怪他阴差阳错收留了怜香……”阿丑忍住几欲夺眶而出的泪水,“卢大人,人生不能重来。对谁来说都是一样的。你想要后悔,只怕也没有后悔的机会。如果她当初没有嫁入江家,是不是又不会有后来的一切?谁也说不准,没发生过的事,谁也说不清。或许另一条路上,也会荆棘丛生……” 阿丑感慨万千:“作为生者,我们只能在自己看得到的一尺三寸地。选择最好的路。最好的路,不是自私的路,是对你最好,也能让你问心无愧的路。过去的,就让一切远去吧!先掌控你自己的命运,再去说其他。当你的命从来不在你手中时。你又有什么资格让别人的把命交在你手里?” 是的,就连她,也没有这个资格。 从前她刚开堇堂的时候,便以为她已经能掌控自己的命运。她以为只要奋斗,就能闯出一片天地。后来才知道。她从一开始就掉进了墨玄的陷阱,她的命从来不在自己手中。 人生无常,说的就是这样吧? 而她现在,又有什么资格敢让别人把命交在她手里,敢让自己的命运和他人关联起来? 因而,她选择独力。 所以当夏翌辰逼不得已选择打道回府,转而派了一群血杀跟着她时,她只得虚与委蛇——等到了雁门关,她再想办法甩掉这群人就是了。跟着她,不是送死又是什么? 念心在谯郡下葬,阿丑亲手写的墓碑。卢照廷在那次谈话之后告假回乡祭祖,一声不响地跟去。 阿丑也没有赶他走,爱跟着就跟着吧,无论怎样,也算一点心意。 只是她再也开心不起来,直到回到久违的古井村。 “佟五哥!”阿丑站在田垄边开怀大叫。 佟宁信已经长得比她高许多了,人高马大却更显得憨萌憨萌的。 “阿丑!俺真没想到,还能见着你。”佟宁信惊喜交加,一时间说不出别的话来。 阿丑拎起罗裙,一路跑到村西小河,大口呼吸着古井村清新的空气。 她来的突然,事先并没有和村里人打招呼。 龙钰公主和璃雪郡主的大部队驻扎在谯郡城外,并没有跟着她来。和她一起回村的,只有十名血杀,两人在明处,其余都在暗处。见她一路跑到村西小河,只得追了上去。 所以当村西小河前出现欢笑的阿丑,还有面色平静地追过来的两名血杀,河边洗东西的妇人们都不自禁后退一步。 这样鲜亮的衣衫和装扮,一看就不是普通人,却在这里大肆玩乐,这是什么节奏? 坐在河边拎着狗尾巴草的阿丑和身旁的佟宁信说着话:“赵二哥如今在城里都有了自己的杂货铺子了,那赵家没人跟去?” 佟宁信大喇喇地挠头,还和以前一样神色懵懂:“没跟去,就赵二嫂跟去帮忙,其他都在俺们村里。” “那正好,我还能去看看赵三嫂,她生了孩子以后我都没去看过呢!”阿丑抱着再也不回来的心态,当然要和故人,见最后一次。 淮南城她没有进,因为钱之璋的事,她拿不准钱展业到底怎么想,又或者钱之琦是不是会在钱展业面前说自己什么坏话,因而她选择不进淮南城。钱之璋这小子,如今可算是长大不少,至少日后能独当一面,也算她报答钱展业知遇之恩,帮他教好了一个差点长歪的儿子。 而谯郡,她就一定要回来看看了。 村子里早早传开,有个贵人来了,还带了两个家丁模样的人,看上去不近人情凶神恶煞的。 要是血盟知道了自己在他们眼里就是个“家丁”,不得气得吐血!他们堂堂血杀,怎么就成了家丁了!他们和家丁是一个档次的吗!差得远了去了! 到时候也就不是不近人情凶神恶煞那么简单了…… 佟德全闻讯走出来,正好在路上碰见佟宁信和阿丑。 “佟里正!”阿丑微笑着打招呼,立刻恢复乖乖女形象,哪有方才的半分野气? “是阿丑回来了!”佟德全也十分意外,又打量几眼他身后的血杀,便看出来不是寻常人,但也没有多问。 “爹,阿丑难得回来一次,你就给俺放会儿假呗!”佟宁信央求道。 佟德全恨铁不成钢地瞥了小儿子一眼:“你哪是为了这个,一天到晚动不动告假!家里就你最不争气了!” “俺知道俺知道,四哥如今都是二掌柜了,可俺又干不来四哥的活……”佟宁信嘟囔着。 佟宁智已经是二掌柜了?不过他本非池中物。但是经过以前的事,阿丑也不想再和他有交集,所以也懒得打听。 “我这次回来,时间也不多,明天就要走了,所以佟五哥陪着我四处随便逛逛就好。”阿丑这样说,也算给佟宁信解了围。 佟宁信这才松一口气,拍着胸脯保证:“爹放心,俺一定好生招待阿丑!” “她是回家,又不是做客,哪里是你招待,”佟德全叹息一声,又问,“徐奶奶没有一起回来?” 阿丑摇头:“奶奶病了,我这次去西北,就是为奶奶寻药。” 佟德全闻言,又说了几句安慰的话,再就是夸阿丑孝心大。 只是没人知道,阿丑顶了多大的压力。去一个从没有人去过的地方,还是找传说中的东西,怎么听都不靠谱。何况她不仅要治好奶奶,还有夏翌辰的左手。 阿丑谦逊了几句,就和佟宁信去赵家串门了。 赵三嫂的儿子脸蛋红红的,还在襁褓中咿呀。 阿丑直觉得这孩子可爱,哄了好久,才和赵三嫂谈起村中这些年的事。 “周婶子走的时候,周丫头只派了人,压根就没亲自过来。村里人都说她没良心没孝心,要遭报应的。这不,上几个月,薛家就倒台了。听闻是京中的薛太医获罪,俺们也是听说的。”赵三嫂显然有向阿丑求证的意思。 “太医院薛院判,私自换了皇上的药,给皇上下毒了好些年,害得皇上常常卧病在床,损伤了龙体,”阿丑解释,“幸好及时发现了,否则在这样毒下去,后果严重。哎,宫里那些腌臜事,你们少知道些也好。薛院判虽说罪有应得,其实都是反贼收买了他,还好没有牵连家人。不过薛家失了京中的靠山,恐怕剩下的人在谯郡,日子也不好过吧?” ps: 一更(给大家道歉!今天的另外两更要等到明天补上来了……)RP 194 尽力 赵三嫂长叹一声:“哎,薛家自从顶梁柱获罪的消息传来,就没什么好日子过。谁让他们平日里欺压人多了,如今谁不墙倒众人推,落井下石?说起来,都是报应不爽,人在做天在看,种瓜得瓜种豆得豆!” 阿丑十分赞成:“不正是这个理?都说平日行善积阴德,那是后人的福气。我看呀,都是现世报,还是为人厚道一些。” “谁家没个困难的时候,都是互相帮扶着。对了薛家败了之后,俺就没听过周灵巧咋样,周婶子去了之后,她更是没回来过。”赵三嫂突然想起来什么似的。 听了这话,阿丑也没兴致去看如今周灵巧的境遇,都是不相干的人,有什么要紧的。但是,她不由得想起另一个和薛家有关的人——阳老。 阳老如今又是什么境况?他这么大把年纪了,得意弟子却为虎作伥,实在令人唏嘘。 这般想着,阿丑当日就进了谯郡城。 谯郡形貌还和记忆中的一样,只是从前常去的地方如今都物是人非。开安客栈、开怀茶楼、开悦酒楼都被查封,如今冷清清毫无动静。而薛氏医馆已经关门,薛家的大宅也卖出去了。 阿丑不禁蹙了眉,对身后血杀一挥手:“去谯郡衙门找乔知府问问。” 知府乔知恩一看是阿丑,连忙笑脸相迎。京中的风吹草动,他怎可能不清楚?听闻阿丑走了龙钰公主和静宬长公主的路子,直接混到了御前。虽然现在品级不高,日后前途可是大大的! “阿丑姑娘衣锦还乡,怎么也不提前打个招呼?”乔知恩恭敬道。 “我也是路过,明日就走,乔大人客气了。只是从前的薛家,如今不知道在哪?”说起来,她还有每月一百两银子的钱拽在薛家手里,据托管此事的佟宁信所说。薛家已经好几个月没有结账了。 不过那些如今对她来说都是小钱,不要也罢。她关心的是阳老,若非阳老当年点拨,她还不知道世上有凤麟这样的东西。 薛家的事是薛家。不该影响到阳老。只是,世人们向来会把所有的事联系在一起。 “薛家……”乔知恩有些犹豫,“不知道阿丑姑娘找薛家,有什么事?” “哎,”阿丑叹息一声,“从前我和薛家有个契约,只要我不在谯郡行医,薛家就支付每月一百两银子。如今薛家落魄了,我是想去说一声,把这笔钱给免了。就算强收。也是收不上来的,何必让他们为难,我也不缺钱花,干脆做个好人。” 乔知恩闻言大赞阿丑仁心,阿丑虚与委蛇一番。免了这笔钱不是主要目的。主要目的是找阳老。 于是乔知恩就派了捕快将阿丑带到一处偏僻的院落前。 阿丑从捕快那里了解到,薛家三兄弟因为受父亲名声的连累,行医难以为继,只能干些旁的营生。家里的丫鬟仆妇都遣散了,就连姬妾也纷纷遣散或者发卖。 薛临海在院子里翻晒草药,就看见一个锦衣罗衫的蒙面女子跟着捕快走过来,当下心中紧张起来:莫不是惹到什么事了? “官爷。请问有何贵干?”薛临海笑容满面,有些忐忑地看着捕快。 阿丑在心中微微叹息:当初薛临海如何得理不饶人,如今也只能看人眼色讨生活…… “薛大公子,是阿丑来找你,想将当初的契约,还给薛家。” 薛临海在听到那略带沙哑的特别声音之后。不由愕然,连她后面说什么也没听进去:“阿丑姑娘,姑娘怎么回了谯郡……” “薛大公子,我们不妨里面说话。捕快大人,地方找到了。阿丑十分感谢,也请大人回去复命吧!”阿丑礼貌地应对完,就同薛临海进了屋。 “家父的事我们从来不知,”薛临海微微摇头,“姑娘找来有何贵干?” “我不是为了令尊的事来的,”阿丑说着拿出那张契约,“这个还你们,当初也是我太过霸道,其实这个东西,我不占理。” 薛临海看着桌上折好的的契约,百感交集。 当初闹得最剑拔弩张的人,后来居然成了来往密切的合作者,再后来,成为他们落魄后对他们最宽容仁善的人。 “你别多想,其实我是有事求你。”阿丑连忙解释,对于落魄贵族来说,最看重的便是尊严。所以阿丑很注意不伤他们自尊。 “阿丑姑娘有何事?”薛临海不禁纳闷,他们如今食不果腹的情况,还有什么能帮得上阿丑? 阿丑开问:“我想问问,阳老如今在哪?” 薛临海目光变得悠远:“师祖在家父出事后,十分恼怒羞愧,所以,住进了城北的一个宅子,闭门不出了,谁请都不理睬。”他又说了详细地址。 “你们若想再谋营生,最好还是离开谯郡,去个大家都不认识你们的小地方,再去行医,我想只要不乱花钱,能自足没有问题。”阿丑留下这句劝告,转身离开。 周灵巧站在门边,看着走出房门的阿丑,目光生硬。 她怎么回来了,她怎么会回来!是回来看自己笑话的吗? 阿丑通过薛临海提供的地址,找到了阳老居住的地方。 看了眼紧闭的大门和高高的围墙,阿丑转头对身后的血杀道:“得麻烦你们了!” 血杀会意,纵身一跃进了院子,将院门的门栓打开。 吱呀声中,阿丑走进阳老的宅子。 宅子不小,却也不大,小三进的格局,外间却空无一人。 阿丑过了垂花门,又走了一圈回廊,才在院子的角落里找到正在读书的阳老。 “阿丑见过阳老前辈!”年纪大的人不经吓,她还是早点跑出来表明身份比较好。 阳老果然惊愕地站起来转身,就看到阿丑和两名血杀站在院子中央。 “阿丑?”阳老面无表情地眯起眼眸,却半晌说不出一个字。 他明明闭门不出,把院门全都锁好了,然而阿丑是怎么进来的?随即他的余光瞥到阿丑身后两名血杀,顿时明白了些许。 看来阿丑是今非昔比了。 只是他又有何颜面再见这些后生? “擅闯民宅?”阳老对阿丑提出了质疑。 “是阿丑的过错,不过阳老闭门不见,阿丑也没有旁的办法,只好出此下策。”阿丑暗自吐了吐舌头:最近自己行事的确嚣张了不少,看来以后要注意了…… “我也大把年纪了,没什么可见的。”阳老淡淡回答。 阿丑蹙了眉,有些叹息:“其实,阿丑只是路过此地,想最后见一次故人。” “最后?”阳老显然惊讶于这个词。 “不知阳老可还记得凤麟,”阿丑浅笑,“我这次路过谯郡,就是要去西海,寻找凤麟。” 阳老大吃一惊:“你不是曾说,不相信会有那样的神物……” 阿丑摇头,心绪微妙:“在找到之前,我仍旧不相信,可是那是我最后的希望。走到现在,那已经是我唯一能做的事了。也许之前的一切很不如意,也许我应该早一点发现端倪避免这灾难一般的事实发生。可是现在回想起来,当初的我的确什么都不知道,除非有先知的能力,否则我无论如何不会想到,会发生那样的事。” 这不仅在劝自己,也是在劝阳老:“所以,过往,我尽力了。那么现在,我不是该把责任推给谁,或者就此闭门不出自怨自艾,我只能尽力去做现在我还能做到的事情,弥补我之前的遗憾。如果什么都不做,才是真正会让我寝食难安的事情。” 阳老有些惊愕地看着阿丑。他自苦良久,没想到却被一个后生几句话点醒了。尽力去做现在还能做到的事情,弥补之前的遗憾。 我们不是先知,但我们能在当下努力。 “如果阳老愿意,建业的堇堂,会欢迎您。京城,有许多等待帮助的人。”阿丑微笑着离去。 如此,亦能算心安了吧? 从阳老的宅子出来,一名血杀突然抓了一个妇人扔在阿丑面前:“姑娘,这女人从薛家就开始跟着你。” 阿丑面纱下挑眉,低头瞥了眼这少妇,才发现是个老对头:“周灵巧?” 周灵巧只觉得全身都疼,捂着胸口恨恨道:“没想到你如今排场这么大!” “跟着我想做什么?”阿丑浑不在意地问。 “我就是不甘心!”周灵巧指着阿丑,“不甘心你如今高高在上,我却……” “你却,”阿丑叹息,“可怜之人必有可恨之处。我走到今日,多少靠了点运气,但是也缺不了努力。努力,不是女人勾心斗角,那样不为社会创造生产力!只可惜这样的道理你不明白,永远也不能明白。踏实过日子吧,我的忠告就这么多。” 周灵巧看着阿丑离去的背影,失声痛斥:“你根本不了解我的生活,根本不知道我的为难!你只看到你的发达,什么时候理会过旁人的感受!” 是的,她不了解。 可是家家有本难念的经,自己的困苦,首先要自己解决。 ps: 补更一RL 195 辞别 永昌十一年十二月二十八,雁门关。 风雪翻滚了整整两日。 阿丑暗暗感慨,这时节跑到北方来,的确不是好时机。 但如果再让她在京城呆下去,恐怕又要缠身于新事件,难有跑出来的机会。 “我们的意思是,你不如过完正月十五再走,那时候天气也稍微好一些。”龙钰公主劝道。 阿丑摇头:“我还是初五就走吧,否则在这呆着,我心里不踏实。” 龙钰公主拍了拍阿丑有些冰冷的手心:“你这人,什么都好,就是固执,和翌雪一个样!” 阿丑不禁笑了:“每个人都有他执着的事,不限于谁。殿下爱恨分明,若是执着起来,也是八匹马拉不回来的。” 龙钰公主听着,不禁有些伤感:“阿丑,答应我要活着回来。” “我答应,也要看天答不答应。但是我会尽力,我还要回来医治奶奶。”阿丑坚定地说。 送走龙钰公主,阿丑回到营帐,提笔叹息。她真正的计划,是今晚就走。 说是说初五,然而她不想拉着那些血杀一起死。且不论培养一个血杀要花多少银钱,那也是一条活生生的性命!她无意再拖累旁人。 昱王世子启 临世不过两载,光阴似箭。然回想当初情状,却又如同隔世。人生无常,今日之局孰能料想?汝觉可歌可叹可泣者,而置之悠悠红尘千年,不过沧海一粟昙花一现。若为此沧海一粟昙花一现,丢弃抱负罔顾天下,非吾所欲见也。一人死生比之万民福祉,孰轻孰重世子自有计较。 吾此生虽短,所见所感良多。而见感之后,唏嘘之余,惟愿问心无愧而已。他日若闻得天下大安。相识乃至相知者平安喜乐,纵使天上地下,亦毫无遗憾。沧海桑田非吾等人力所能及,而身侧亲人佳友乃可能可即之事。时移世易。泰然处之,笑泪泯然。 苍生无永别,但愿人长久。 阿丑敬上 当夏翌辰看到这封信时,阿丑已经站在西海沿岸。 静宬长公主听到夏明前来禀报寰宇居几乎快被砸烂的时候,急忙忙赶了过来。 夏翌辰盘膝坐在地上,身边全是碎瓷木渣。他披散的黑发垂下,遮去所有神色。 “我的儿……”静宬长公主一步步跨过废墟,走到夏翌辰面前蹲下。 “母亲,我现在才想明白,她当初是下了毒的……”一滴清泪散开在光滑的磨石地面上。“她不想我跟着她去死,也不想血杀跟着她去死,”夏翌辰拽着信封中晶莹剔透的白色水滴玉佩,再也控制不住情绪,失声痛哭起来。“可是我不想她去死!” 静宬长公主朝天眨了眨眼,把泪意忍下去:“你既然知道她的苦心,就该明白她不愿意看到你如今的模样。人们都说大难不死必有后福,她经历那样多苦难,上天会垂怜她让她平安的。” 起初知晓了儿子的心思,静宬长公主很是苦恼。 就怕夏翌辰随了他父亲,在感情方面太偏执也太荒唐。 然而后来。静宬长公主也看得清楚明白,阿丑的为人,是她可以放心的。 但他们之间太多阻碍。 太多,阻碍。 “母亲,我不相信上天,但我相信她。”他是从来只相信命运掌握在自己手里的人。怎会相信变化莫测的上天。可他清楚,她也是相信命运掌握在自己手里的人,因此,他相信她。 阿丑,我会派人去西域打听你的消息。你不愿让人陪你去。那我就在那里等待你,年复一年。 一队骆驼走出绿洲,向西行进。 领队的商人中原话说得并不太好,有些结巴,但还是勉强可以交谈:“我曾经,去过洛阳,最远洛阳……这一片来得更多!” 阿丑骑在双峰骆驼上,一身龟兹衣衫,因为面纱的缘故,反倒更像西域人了。 这里已经是西域腹地,再穿汉服太扎眼。 她笑言:“这一片不是快到西海了吗,还要往哪里去?” “从这里,大船,”商人用手比划着,“向南和向北。” 阿丑明白了他的意思,就是西海沿岸的贸易罢了。她抬头看了看有些飘渺的太阳,此时冬日,就算正午阳光直射下,温度也不高,夜晚更是寒冷无比。 “你们知道凤麟吗?”阿丑又问。经常在西海做贸易的人,想必会有所耳闻吧? 商人似乎不太明白她说的是什么。 阿丑又解释:“凤凰,麟角。” 商人反映了片刻才恍然大悟:“我听过,传说,西海凤凰,但是没有人见过。” “没人见过,那你们是怎么知道的?”阿丑带着羊皮手套的手摸了摸骆驼的皮毛。 “传说,其实都是给小孩子讲。”商人摊手摇头。 阿丑有些懊恼:听着毫不重要瞎编乱造的样子,希望渺茫呀! 商队很快来到西海沿岸。 湛蓝湛蓝的海水平静无波,澄净得像一块翡翠。 “没有风浪?”阿丑有些沮丧,看来就是湖而已嘛…… 商人摆手:“今天没有风,有风不敢出来。有风,可怕!” 那就是正好赶上好天气? 阿丑从身上掏出金子,交到商人手中:“谢谢你带我来这里,可是我不会语言,你能帮我翻译吗?” 在从建业出发前,阿丑就把自己的积蓄全部兑换成黄金,放到了空间里,这样来到西域才方便,否则给一张银票,就像给外币一样,人家不一定收。 商人看着金子,笑容却并不贪婪。在他们眼中,拿钱办事,天经地义。他点着头:“好!” “我想找一艘船,跟我出海,去西边,我愿意出高价!”阿丑道明要求。 “这不太容易,”商人摇头,“西边,风浪,危险。” “所以我出高价,平常价格的三倍,而且我也不想死,会尽量保证安全。”阿丑伸出三根手指。 商人想了想,才颔首:“我问问!” 只是愿意冒风险的人并不多,商人找了一圈,也没找到合适的人。 “他们,不愿意!”商人颇为遗憾地说。 阿丑长吁一口气,思考了一会儿:“我愿意先付钱,先付三倍的价格,等回来,加付两倍,一共是五倍!” 正说着,码头上突然来了一群人,对其中一艘船指指点点。 “发生了什么事?”阿丑问商人。 商人看了看:“那个船,欠债。” 阿丑便知道是有人来讨债了。等等,欠债,似乎是个机会! “你去问问他欠多少钱?”阿丑连忙对商人说。 商人前去交涉,然后再告诉阿丑:“他说,跑三次船,能还钱,但是他们不想等。” “他为什么欠债?”如果是赌徒一流,那就不值得托付了。 “母亲,病了。”商人解释。 阿丑有了主意:“那你去和他说,我帮他还债,帮她母亲治病,再多付两倍的价格给他,只要他跟我出海。” 商人讶然于阿丑的豪爽,但还是二话没说去交涉了。 船长直接走到阿丑面前:“我去过大乾,会一点中原话。你为什么要出海?” 阿丑见他会中文,心下更是高兴,直接解释:“我要救我奶奶,她的病,只有西海里的药才能治好。” 船长立刻有了同病相怜之意:“救亲人,才会这样努力。我答应你。” “那我先帮你把债还了,你带我去见你母亲,我帮她治病。”阿丑喜道。 不多时,船长带她来到码头附近的居住区。 “你母亲是噫气,”阿丑收回诊脉的手,“阳虚邪实,冬天发病最厉害,我是大乾的医者,开的是中原方子,但是我会留下所有药材,让你母亲按时煮药吃药,就能好。” 船长百般道谢。 土炒潞党五钱.炒白术三钱.炒甘草二钱.炒浓附片三钱.炒干姜四钱.服旋复代赭.宜用土炒潞党五钱.土炒甘草二钱.制半夏三钱.原方生姜改煨姜三钱.大枣一枚.醋 赭石三钱.旋复花一钱五分.大枣赭石均先煨.半夏旋复均次入.[1] 阿丑将方子递给船长:“如果日后再犯病,把这个拿到中原找药店,就可以买到药。”于是又把详细熬药方法告诉船长,从空间里采了足够的药留在他家,提前付了另外两倍的船费。 “你母亲生病,急需用钱,所以我先付给你。”阿丑解释。 船长十分感激,却无法用言语表达。 准备好一切后,阿丑登船出海。 海面天朗气清,偶尔可以看见飞翔的海鸟,还有跳出水面的飞鱼。 船并不算大,按前世阿丑坐过的船来看,充其量算个中型船只。她叫人备下了小船,挂在船尾,在到了危险地方的时候,让他们放她自己去。 船一路向西,夕阳在海平面上晕染出绚丽的色彩,一切就像油画一般美好。 阿丑站在船头,迎着微弱的海风,万千感慨。就算是前世,也不曾见过这样美好的画面,她突然有些理解冒险精神,有些理解开辟新大陆时的探索和求知。 她如今,不就是在找一块传说中可以到达的地方吗? 注: [1]出自《王孟英医案绎注》,清?王士雄著。 ps: 补更二RP 196 归属 夜幕渐渐降临,晴朗的天空星光闪烁。 阿丑站在甲板上仰望星空,突然间,船身一阵晃动。 所有人警觉起来。 “发生了什么事?”阿丑急忙问跑上甲板的船长。 “不知道,”船长摇头,“这里没人来过。” 起风了。 阿丑站在船头眯起双眼,似乎看到了远处的巨浪:“赶紧转弯,前面有危险!” 船长闻言跑过来,也看到了远处的巨浪,而且一波大过一波,直指苍穹,吞没天际。他连忙指挥转舵。 船身掉头,向东北方行去。 阿丑心下觉得奇怪,方才明明好好的,怎么突然间风浪这么大?她跑到船尾,盯着巨浪滔天的西边。然而随着船渐渐东行,远处又恢复了平静。宁静的夜空安逸祥和,一风浪全无。 阿丑低下头,仔细思索起来。 如果真的存在凤麟洲,那么怎会没有人去过? 肯定是有冒险的航海家的,但是没有人见过,就说明,航海家到了这个地方,看到风浪,只要是正常人,都会趋利避害,掉头行驶。 所以,才杜绝了凤麟洲被发现的可能? 而且,风浪应该是延续的,怎么一个分界线,两边截然不同? “放小船,我要亲自去看!”阿丑对船上的人说。 船长惊愕地看着阿丑,好半天才吐出几句劝她不要去的话。 “船长,你们再向东开一些,保证安全,如果我两天之内没有回来,就说明我已经死了,你们把船开回码头。”阿丑毅然决然地拿上食物和水,跨进小船里。 “你,不要命,危险!”船长只觉得眼前这个年轻姑娘是个疯子!彻头彻尾的疯子! “我是付钱的人。所以按我说的做。”阿丑如今心急如焚,只想去看看,风浪的根源到底是什么。 船长没有办法,暗暗祈祷了一番。才停船下锚,将阿丑的小船放出去。 阿丑双手拿桨,向西划去。 在经过那分界线时,果然船身开始晃动,风浪大了起来。 而阿丑丝毫没有停下的意思,她感受着越来越大的风浪,看着巨浪滔天处离自己越来越近。 大船上的人,全部为她捏一把汗,纷纷骂道:这不是送死是什么! 天边骤然划过惊雷,紧接着是震耳欲聋的轰鸣声。而大船上的人,丝毫没有看见这道闪电,也没有看见远处的巨浪。 阿丑感受着越来越大的风浪,已经拿不住桨,只能扶住船沿。勉强保持平衡。 她心中暗暗懊恼:这样下去,怕是一辈子也到不了巨浪那一头,她该怎么办? 前面有危险,她很清楚,搞不好就是死,她可不相信自己穿越了一次,还能有第二次机会。但是如果不向前。就永远没有希望。 上天既然给了她一个自愈能力,想来会是有用处的。 但是人船俱毁的犹豫还在她心中徘徊。 突然间,一个毫无预兆的大浪打来,带起小船直接翻在海里。 落入水中的阿丑似乎看到一个黑影,便再无知觉。 长夜漫漫, 谁踏遍千山万水。望断繁星月影。 于沧海桑田的浮沉间知晓自己的宿命? 还是在苍茫人世中,茕茕摸索,奋力前行? 直至,寻觅到最初的,梦境…… 轻柔的海浪声。就像孩提时母亲温柔的手,一遍又一遍,安抚着沉睡的心。 心中似乎生出某种渴望,那是与生俱来的,对某种更古不变的召唤的响应。 乡音,在耳旁萦绕不去,一丝漂浮在脑海中的情愫,渐渐回归,唤醒烙印。 …… 阿丑有些困难地睁开双眸,眼前的场景,就如一场梦,那样不真切,却能令她张大眼睛,叹为观止。 那是她从未见过的景象。 如果说这是海岛,却又比海岛大得多。 更令人意想不到的是,从她身处的白色沙滩一直向陆地中心,先是一些低矮的房屋,再到那些高耸的宏伟建筑,都是白色石制材料建造而成,而其中缠绕生长着许多绿意满满的植物,如同空中花园一样。植物盛开的花朵,就像一盏盏金色的明灯,照亮整个城市。 此刻正是黎明前,东方的海面上,泛起一点鱼肚白,而整个海岛,还笼罩在这样明亮的夜色中,静谧安详。 阿丑从沙滩上爬起来,手脚都有些沉重,但还是掐了一下自己,才知道不是梦境。 她成功了,成功越过滔天巨浪,来到了,传说中的地方。 不过,这是凤麟洲吗?还是别的什么地方? 阿丑走了几步,全身湿漉漉的衣衫黏在皮肤上,令她有些难受。不过眼下根本顾不了这么多,她向着最靠近自己的石屋走去。 这里到底住着人还是什么鬼东西,她都得去一看究竟。 白色的沙滩上,留下一串脚印,东方的旭日,喷薄欲出。 “请问……”阿丑走到敞开大门的石屋前,还没怎么开口,里面就冲出一个士兵模样的人,拿剑指着她咽喉。 “什么人!”士兵极其戒备。 还好住的是人,还会说中原话!那实在是太好了!最怕语言不通,那就直接当猪肉卖了,管你说什么。 “我是被海浪冲上来的,请问,这里是哪里?”阿丑小心翼翼地举起双手,一副完全无害的模样。 士兵神色突然变得严肃:“海浪冲上来?”接着二话不说就把阿丑押走了。 阿丑急忙声辩:“我真的没有恶意,我也没搞清楚是怎么回事,这里是哪里?” 东方的旭日冉冉升起,一声清亮的长鸣划破宁静。 阿丑抬头望去,顿时目瞪口呆——凤凰,真的是凤凰! 一只凤凰迎着朝阳飞去,身上的色彩全由阳光带出,跟着光线角度不停变换,就像三棱镜在阳光下产生的光晕那样,如今的朝霞,映在它身上,更是产生了绚丽多姿的光辉。 这么说,她真的来到了凤麟洲! 欣喜万分之余,阿丑也掩饰好神色:眼下先保命再议。 “快走!”士兵押着阿丑朝一座显然华丽高贵许多的建筑走去。 阿丑只得低了头,打量起那建筑来。白色的石材被雕上各种繁复的图腾,绿意盎然的植物昭示着生机,而那些盛开的金色花朵,也在阳光的照耀下逐渐闭合起自己亮丽的身姿。 阿丑只得出一个结论:这里的一切,都不能用常理来判断。而她又会被带去见什么人呢? 门口,士兵低声朝守卫说了几句,守卫进入大殿。 不多时,阿丑就被带了进去。 大殿十分宽敞,高高的屋顶是彩绘的图案——竟然是个光辉灿烂的太阳图案。所以,他们信奉太阳神? 不过也有可能这只是这个大殿主人自己的信奉罢了…… 正想着,只见前边高高在上的主位,出现了一个白衣华服的男子。他黑发乌亮,只用一根白色绸带松松绑住,姿态随意优雅,却正好处在大殿顶端光线照射的位置,看不清容貌。 “敖闰镇守西海已有多年,此时放这样一个女子来我华胥,定然是有原因的。”男子语气淡淡,忽地伸手一挥,一股白色的力量加诸阿丑身上。 阿丑一惊,却无力反抗。谁知那白衣华服男子突然收了手,不言不语。 士兵有些怔愣地询问:“大人?” 那白衣华服男子深吸一口气:“此事交由我处置,你切莫与旁人多言。” “是。”士兵答应着下去了。 大殿里只剩下华服男子和阿丑。 “你跟我来。”华服男子转身走向建筑更深处。 阿丑愈发纳闷,但只好跟上前去。 一间不大的中厅,室内摆设华贵雅致,阿丑站在厅中,这才看清了华服男子的面貌。 初见只觉得好看而已,再细观却又有几分眼熟,但也想不起在哪见过。 华服男子突然塞了一个透明的水晶球状物在她手中,水晶球不大,也就两个拳头大小。只是阿丑不知道那是何物,只好捧着,却看见水晶球上出现了一些画面。 墨玄?可是她从不记得自己在戈壁滩中见过墨玄…… 还有,凤麟洲的景观,林林总总的,她也不认得。 “浠宁,”华服男子发出一声重重的叹息,“你放心,我这里很安全,你不用再伪装,也不用再害怕!” 阿丑懵了——浠宁?伪装? 华服男子想要解开阿丑的面纱,却被她拦下:“你想做什么?” “陛下应该是用凤麟将你的血脉封住了,陛下她,如今还好吗?”华服男子忧心忡忡地问。 阿丑愕然——陛下?凤麟? “你是说,我体内,就有凤麟?”阿丑险些要吐血,这不是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工夫吗?不,是费了老大功夫,明明她体内就有凤麟,干嘛要千里迢迢,跑到这样奇怪的地方来! 华服男子一副恨铁不成钢的样子:“你果然什么都不知道!” “我,”阿丑深吸一口气,“你说你认识我?” 华服男子更加懊恼:“你不知道我是谁?我只清楚用凤麟封印会掩盖面貌声音,失去法力,但是获得无尽生命力,没听说会连人都不认得了……” ps: 一更RP 197 身世 “你真的认识我?我大概两年多前失去记忆,从前的事一概不知,我和这里,有什么关系?”阿丑突然察觉到事情的严重性。 华服男子一甩衣袖,显得十分头疼:“你!”便转身不再言语。 “请问”阿丑觉得这人脾气还挺坏的,不过眼下似乎只有他知道她的事“你能不能把前因后果讲明白,我现在一头雾水!从你的话里面,我猜到我从前可能就是这里的人,而且被凤麟封住了,甚至有可能在这里遇到危险,但是,为什么?” 像看怪物一样打量了阿丑一遍,华服男子终于耐下性子:“你完全不记得从前的事?” 阿丑摇头:“我一醒来就在大乾的建业,从前的事没有人告诉我。”其实根本是这身体已经换了个内芯,灵魂都不一样了。 不过,她怎么可能说出这样的事,只能硬着头皮把这身体从前遗留的东西全盘收下,包括麻烦,然后再慢慢处理。 华服男子沉吟半晌:“看来陛下很可能已经……” “你们国家,不对,我们国家的陛下?”阿丑侧头问。 “我先和你说个大概,现在事情越来越复杂”华服男子暗暗摇头“如果你想找回从前的记忆,可以在皇宫里用日月鉴看个究竟。我的千阳石只能看个大概,都是一闪而过。” 阿丑知道这个世界的一切不能用常理揣度,也不深究:“那么,我到底是谁?” “这里是华胥国,你是陛下的女儿浠宁。三年前,华胥国发生了动乱,陛下带着你逃到大乾,然后就再也没有消息。”华服男子蹙眉叹息。 “那你是?” 华服男子回答:“旭梓虞,华胥国大将军,也是你的堂兄。” “堂兄?那你也是皇室中人咯?”阿丑思量起来。 “不。华胥国和你口中所谓大乾不一样,向来是女帝即位。你母亲是陛下,你父亲是我三叔,按照你们的*。旭家也算得上外戚了。”旭梓虞淡淡解释。 这番话让阿丑倒吸一口凉气:她以为自己充其量就是个比较受宠的公主而已,才被长辈带去大乾,谁知道,居然有继承权! “我有,其他兄弟姐妹吗?就是我母亲生的?”阿丑怎么想怎么匪夷所思。 旭梓虞摇头:“陛下只有你一个女儿,三叔过世很早,但是陛下没有再立帝夫。” “那么,三年前的动乱,又是怎么回事?”阿丑本来就精疲力竭,此刻站久了更是全身酸痛。既然知道君臣关系,便再无顾忌,径自在中厅找了张椅子坐下。 旭梓虞有些讶然,因为眼前这个女子,不仅容貌不同。就连行为习惯也和从前的浠宁截然不同。 但他还是有适应能力的。 “此事说来话长”旭梓虞坐在了阿丑对面,蹙起眉“二叔旭尚倞,也就是如今的摄政王,是那次动乱的罪魁祸首。” 阿丑顿时了然:“也就是说,这件事也算祸起萧墙。在大乾,这个可能叫外戚夺权。旭尚倞想通过动乱谋反,将我母亲和我置于死地,从而夺取大权。我母亲虽然逃到了大乾,却也难逃一劫,所以如今华胥的大权就在旭尚倞手里。” 她顿了一下。有些伤感:“我从有记忆开始,就不知道我居然还有一个母亲。可惜,终究是无缘一见。”前世,她母亲早逝,她从懂事以来。身边只有爸爸和爷爷。这辈子,原来她还有一个母亲,但已经无缘相见,否则为什么又要把凤麟封在她〖体〗内,保护她? 掩盖容貌,和获得生命力,都是保护,无上的保护。 阿丑阖上双眸,掩盖住泪水。 旭梓虞望着阿丑,神色复杂:“等你从摄政王手中夺回大权,通过日月鉴,就能见到了。” “那你身为旭家的人,为何不支持旭尚倞,反而要帮我?”阿丑一针见血地问。 旭梓虞笑得凄苦,手中的拳头却握得死紧:“难道忍辱负重很容易吗?旭尚倞此人心机深沉,为人歹毒,你可知当初他为了旭家大权,曾暗杀我父亲,从而获得第一继承权。” 阿丑愣住:“杀父之仇?还是亲兄弟?”转而微微叹息,那些大家族,腌臜事屡见不鲜,也见怪不怪了。 “我表面上对他言听计从,然而他又何尝真正放心于我,几次想要置我于死地!只是我一直没有寻到合适的机会复仇。”旭梓虞压抑着怒气。 阿丑思索起来:“旭尚倞既然已经除掉我母亲,为何没有登基篡位?” “华胥的传统你大约不清楚,华胥先祖,是神母华胥氏,因而世代皆尊女帝。旭尚倞虽然掌握大权,却不是女子,更没有华胥氏血统。”旭梓虞摇着头。 “所以,当初的动乱,我是不是可以分析为,旭尚倞想杀了我母亲,然后扶年幼容易控制的我上位。母亲为了保护我不做他人傀儡,又无法打败旭尚倞,才出此下策带我离开?”阿丑开始自动脑补。 旭梓虞十分意外:“浠宁,你从前可不是这样的。” “那我从前,是怎样的?”阿丑不解。 “你从前绝对蠢到连给旭尚倞做傀儡都是抬举你!”旭梓虞毫不客气。 阿丑一手扶额,有些无奈:到底是华胥礼法宽松呢,还是旭梓虞这家伙狂妄自大?说话用不用这么不客气? “你的意思是,我现在应该和你联手铲除旭尚倞,我是为母报仇,你是为父报仇,然后我拿回华胥大权,继位?”阿丑有些头疼,她从未想过自己居然要统治一个国家。 “只怕依照你现在的能力,不太可能。”旭梓虞毫不客气地说。 阿丑瞥了眼白色华服坐在那就像一只高傲的孔雀一般的旭梓虞,暗暗摇头——喜欢穿一身白的都不是什么好东西,至少有性格缺陷! “既然不可能,那也就算了”阿丑双手一摊“我这次来,就是求凤麟的,现在既然知道我〖体〗内就有凤麟,那就取出来,我回大乾,那边还有人等着我救命。” 显然,旭梓虞被阿丑的话激怒了,他直接冲过来拽着阿丑的领子:“你到底是不是陛下的女儿,口口声声都是大乾,什么狗屁大乾!那些中原人只懂得贪婪,你居然还要拿凤麟救他们!” 阿丑被这么一拽,险些骨头都散架了,暗道不好——这家伙显然十分讨厌大乾的样子,那岂不是回不去了,更别说拿凤麟回去了! 旭梓虞深吸一口气,把阿丑扔回座位上:“愚蠢!简直愚蠢!原以为你失忆之后变聪明了,谁知道更加愚不可及!” “我说,旭大将军”阿丑咳嗽几声“你一面之词掰了一大早上,我要是就这样信了,那才叫愚不可及!还有人分好坏,哪里的人都分好坏。华胥人有好人,也有旭尚倞那样的坏蛋。同样的道理,大乾也有好人坏人,你一棒子打死,什么居心呀!你去过大乾吗?道听途说,这样没有经过实践检验的理论你就信奉,那才是真正的愚蠢!” 旭梓虞被阿丑的话噎住,却也知道她说的在理。 不过“我且问你,你是怎么来到华胥的?”旭梓虞严肃地问。 阿丑低头回忆起来:“我乘船西行,然后遇到奇怪的风浪,我继续向前,就被风浪掀翻,然后来到这里。我知道那些风浪应该是华胥的保护伞,有风浪在,没有外人能发现华胥。” “那你又知道,华胥好端端为什么要设风浪屏障?”旭梓虞神色愈发严肃。 “因为有人闯进来?”阿丑疑惑道。 旭梓虞解释道:“数百年前,中原曾有人到西海,和西域人一同来到华胥。后来便有人盯上了华胥。大渊开国太祖曾杀害当时我们华胥的芸德陛下,当然大渊后来也没有好果子吃,国祚短暂,被大乾取代。自此之后,华胥就恳请西海龙王敖闰设起风浪屏障,再以惊雷作为警告,若仍然一意孤行,就让海浪吞没入侵者。” 怪不得她那时的遭遇“……龙王是发现我是华胥人,才没有下杀手?” 旭梓虞点头:“不然你以为你那么容易到达华胥?” 阿丑语塞:全是运气呀…… 不过大渊,怎么又是大渊?所以大渊和华胥,也算是世仇了吧? “我不知道该怎么称呼你”阿丑深吸一口气“不过,如果继承帝位真的是我的责任,我不会逃避;如果真的是旭尚倞害死大伯害死母亲,我不会让刽子手逍遥法外。只是在大乾,我还有我未尽的责任,因为我受牵累的人,我要治好她。当初在陌生的大乾,只有她和我相依为命。你既然不赞成做贪婪自私的人,那就请不要拦着我去完成我的责任。” 听了她郑重的话,旭梓虞微微蹙眉:“你觉得你现在很轻松?如果旭尚倞发现你回来了,你觉得他会怎么做?” “我知道你急着找他血债血偿”阿丑眨眨眼“我当然要先把他解决掉,否则那可是个定时炸弹。不过,你不觉得你欠缺谋划吗?” ps:二更 198 蠢笨 旭梓虞眯起轮廓精致的眼眸,有些疑惑地看着阿丑—— 以往只有他嫌弃这个蠢妹妹的份,怎么如今,情况有些不一样了? 阿丑一手撑头,思索了一阵:“其实我还有几个问题没弄明白。” “什么问题?”旭梓虞有些不耐烦。 “解开封印,对我有什么好处,什么坏处,另外,要怎么解开?”既然凤麟封印能获得自愈能力,那为什么还要解封呢? 旭梓虞冷笑:“对你这样的蠢货,我看还是别解开来得好!你连最基本的术法都学不会,又谈何保护自己,还是让凤麟保护你吧!” 阿丑早就看透这个堂兄的傲娇程度,也不以为意:“也就是说,如果我有自我保护的能力,解开对我有好处;如果我没有,那么封上是最好的?那要怎么解开?” “想解开,必须惊动摄政王,”旭梓虞手指敲打在琉璃桌面上,“除了陛下有这个能力,只能借助宫中的凰印,所以综合考虑,你还是就这样吧!” 阿丑看着一脸嫌弃的旭梓虞,只觉得十分好笑:“这是你家?” “大将军府邸。”旭梓虞颔首。 “大将军府邸,应该有藏书吧?”阿丑站起身,心里打起了自己的算盘,不过是学东西而已,她在现代读了十八年书,怕什么! “你想读书?”旭梓虞越发觉得匪夷所思。 阿丑双手一摊:“你刚才说了那么多,不就是嫌弃我什么都不会吗?给我五天时间,那什么基本术法,我一定搞定!”还有,谁知道你说的是真是假,不过典籍什么的不会骗人,至少了解一下,这个华胥国,到底是什么东西。 旭梓虞叹息一声。似乎提不起什么兴致:“从这里左拐,穿过一个花园,你自己去读吧!”且看她能读出个什么东西来! 阿丑连梳洗换衣也顾不上了,反正自己是个丑女。打扮什么的,压根不需要。 大将军府的藏书阁里,阿丑一扎头进去就是五天。 五天里,旭梓虞倒没忘了派人给她送饭,其余的一概不管。 而阿丑也乐得他一概不管,因为通过这几天对华胥国的了解,她在心中已经形成了一个计策的基本雏形。 第六天清早,伴随着火红的旭日和清亮的凤鸣,阿丑推开藏书阁的门,走向中厅。 “国库没钱。你找我这个大将军有什么用,”一墙之隔的大殿内,传来旭梓虞别有深意的笑,“你是财政大臣,应该是你想办法。”明显的事不关己。 另一道显然苍老许多的声音紧张而为难:“该想的办法都想过了。可是钱再多,摄政王拼命地花,也没有用呀!大将军是摄政王的亲侄子,还希望能劝一劝!” “你一个元老级人物都劝不了,何况我一个年轻没资历的,这件事,我帮不上忙。”旭梓虞拒绝。 财政大臣怏怏而去。 突然间一道白光向阿丑袭来。 阿丑好笑地出手。透明的弧形屏障挡在身前:“你就算想出手教训我,也用不着这样突然吧?” 没有回答的声音,但紧接着数十道白光怒击而来,目标就是冲破阿丑的防线。 阿丑奋力难支,直接被甩在石质墙面上,还好白光消失了。否则她就成了刺猬,还是那种被拔掉刺的…… 苍天呀!你到底是不是我堂兄,怎么夏翌辰对夏翌雪那么好,你就对我这么残忍,果然是不同人不同命。真是不公平! 她揉着酸痛的肩,缓缓爬起来,咬牙切齿:“你好歹念在我是初学者,也太不怜香惜玉了!” “你是香你是玉?也不拿镜子照照自己现在多狼狈!”旭梓虞冷哼。 阿丑深吸一口气:这人显然傲娇得有毛病了,不计较不计较,自己很大度! “你故意让我听财政大臣的国库空虚诉苦,不就是想刺激我尽快夺权,”她站起来走到椅子旁坐下,一边坐一边揉腰,“可是夺权是那么容易的吗?要谋划很久的好不好!特别是我现在一点也不了解华胥的情况,一切都要从头开始,你觉得只有你一个人支持我,我就能成功了?还有那么多朝臣,最重要的是民众,百姓的想法是什么,他们是怎样认为的?” 旭梓虞嘴角终于露出一丝赞许的微笑:“你方才的表现,比我想象中好。血脉封住的情况下还能有这个水平,看来我不用担心你解封之后被人鱼肉了。至于你方才那番话,你难道不知道有兵权就是有天下吗?”他盯着她,傲气十足。 阿丑平静地看着旭梓虞。她承认,旭梓虞的眼睛,很漂亮,不是一般的漂亮,看久了你会陷进去,甚至爱上这双眼睛。因为这双眼睛虽然精致好看,却没有夏翌辰桃花眼的那种轻佻迷蒙的笑意,也没有墨玄璀璨星眸所散发的压抑的平淡,这双眼睛流露的,是自然的情绪。 正应了那个道理,素颜最让人心动。 可惜这家伙是自己堂兄,而且,太傲娇了! 不过好处就是,她相信这家伙没骗她。而且从她这五日所读典籍来看,他的确没有骗她。 旭家,是华胥六大家族之一。 九日为旭,旭家的图腾是太阳。 华胥崇尚自然之力,故而各大家族都有自己利用的自然之力,但共同的信奉就是先祖神母华胥氏。 “的确,枪杆子里出政权,可是,你拿了天下,能守得住吗?守不守得住,可不是看谁兵力更强大,民心,才是关键!”阿丑直言批评。 “那你又有什么想法?”旭梓虞依旧有几分傲娇情绪。 “你把我交给摄政王旭尚倞,就说原以为是闯进华胥的中原人,审了我几日,才发现我的身份。我自然要表现得完全不记得也不知道以前的事,而且蠢笨无能,先取得摄政王的信任,然后,他不是一直苦于没有傀儡吗?我就去做他的傀儡,让他给我解封。”阿丑说着自己的盘算。 再接下去,就是推翻摄政王的统治,不过这一步只能走着看…… 旭梓虞蹙眉看着阿丑,很是怀疑:“你能行吗?” 阿丑笑着摇头:“你这傲娇的性格,真要改一改!就算我失败了,也牵累不到你,你就放心送我去吧!不入虎穴焉得虎子。” “别死的太惨,给我们旭家丢脸!”旭梓虞站起身径自回卧室更衣,准备入宫。 华胥的皇宫建造在整个凤麟洲的最高处,也是整个城市的中心。 阿丑蜷缩在马车一角,斑驳的脸上,清澈的双眸胆怯地看着眼前的两个侍女。 马车一直在上坡,只是阿丑没有机会打量陌生而新奇的华胥,她的重心,完全倾斜在了表演上。 “啊,救命!”一个颠簸后,她假装重心不稳不能保持平衡,整个人摔在马车的地板上,身上全是伤——自然,有今天早上旭梓虞摔的,也有刚才她自己作死作出来的。 马车前方骑着白马的旭梓虞不耐烦地看了眼身后的马车,一副嫌弃的模样:“走快点,烦都烦死了!” 这女人还真有两下子,演起戏来毫不含糊。 巍峨高耸的白色宫殿屹立在花树繁盛的山巅,九重宫门依次打开。 阿丑的马车驶进最后一重宫门,停了下来。 “真是烦死人,”旭梓虞跳下马背,朝着面前的摄政王抱怨,“原先没失忆的时候,虽然蠢,可是至少不烦。如今简直蠢到让人头疼!”他深呼吸似乎想平复愤怒的心绪。 摄政王旭尚倞相貌属于中年美大叔类型,他只淡笑着看一眼旭梓虞:“你从来没有耐心。”接着就把注意力放在后面的马车上。 两位侍女依次下车,掀开车帘,却没一个人敢把阿丑扶下来。 当初上马车,是抬上去的,后来阿丑连碰都不给他们碰一下,一路上又是哭又是喊,简直是魔音。 就看向来有办法的摄政王,怎么搞定这个脑子有问题的人了。 摄政王笑容慈祥地走到马车前:“浠宁,浠宁你不记得二伯了?” 阿丑窝在马车的角落里,双手环膝蜷缩在一旁,低着头全然看不见样子,闻言一动不动。 摄政王只好上了马车,走向阿丑,伸出手:“浠宁?” “别碰我,别碰我!”阿丑抱头痛哭。 不过摄政王不是一般地有耐心,他蹲下身,语气和缓:“我不是坏人,我们的不是坏人,我是你二伯,来,跟二伯回家!” 只是他伸出的手依旧没有得到回应。 摄政王蹙了眉,转头沉声问旭梓虞:“你把她抓回来的时候都做了些什么,害得她这样怕?” 旭梓虞不以为然地一挑剑眉:“不过是拷问了一阵,我向来出手没轻重,可能下手重了。” “你这孩子!”摄政王一副进退两难的样子,责怪他也不是,不责怪也不是。 “你是我们这里的人,所以不用担心了,”摄政王继续劝阿丑,“先跟我下车,有好吃的好玩的,还有漂亮衣服!” 阿丑颤抖地想站起来,却一个不稳向侧面摔去,连带着马车也向一旁歪斜,瞬间倾覆。 “摄政王小心!”外面的侍从纷纷大叫。 ps:三更 199 解读 摄政王旭尚倞如今算是彻头彻尾明白,他这个浠宁侄女,不仅是个蠢货,还是个受气包。 马车倾覆那一刻,他发力出手将马车稳住,可阿丑却直接从马车上摔下去,本就脏兮兮的模样更加凌乱不堪了。 接着是无休无止的哭声。 旭梓虞毫不客气地指摘:“真是烦到家了,又蠢又烦!”却没人看到他漂亮的眼眸中闪过的好笑。 他现下不得不承认,这个堂妹,和以前真心有点不一样了。 旭尚倞花了好大功夫,才让阿丑回到自己的宫殿去,此刻正和旭梓虞商议接下来如何是好。 “您也看到了,这情况,压根问不出陛下的去向,而且我现在看着她就头疼,她怎么能继承帝位?”旭梓虞一副鄙夷的样子。 摄政王旭尚倞却另有自己的盘算:“无论她如何,都是华胥血脉,她无能,你可以辅佐她。最多就是让她平日闭门不出,重要场合露个面就是了。” “露面?就她如今这模样,还不吓死旁人?”旭梓虞装作完全不知凤麟封印一事。 “她的模样我倒能想办法恢复,不过如今,不急。”旭尚倞淡笑,不再言语。 彤华宫,阿丑清澈的双眸茫然不解地看着旭尚倞:“华胥,古国,我不懂……”她拼命摇着头,迷茫得有点痛苦。 “不懂没关系,你只要记住,你是浠宁,只要按我说的做,就永远能过好日子,也没人欺负你。”旭尚倞瞥了眼她身上皱七皱八的龟兹衣衫,吩咐侍女进来,“替她梳洗换衣。” 旭尚倞走出彤华宫,微微蹙了眉:看来日后除了重大节庆让她露一回面,其余的完全没有必要了。 不过。蠢也有蠢的好处,令他意想不到的是比以前还要蠢,真是让他大开眼界! 三弟,瞧瞧你的女儿。是个什么样子? 当初她偏偏选了你,就连你死了她也宁可孤独终老!如今我就要让你和她看着,你们的女儿如何被我玩弄于鼓掌之间! 旭尚倞抓紧了双拳。 梳洗罢的阿丑穿着水蓝色华服走上彤华宫的露台。 静谧的阳光洒在绿意盎然的城市上,气候凉爽宜人,微微海风吹来,清新怡人。不远处,一只凤凰盘桓,阳光在它身上呈现出七色的斑斓。 华胥,古国。 她缓缓闭上眼,只觉得一切仍旧像梦幻一样。一点也不真切。 然而这些感官,还有那些痛,却是实实在在的。 大约是这里的一切太过美好,才那样令人难以置信。 美好? 那,她要留下来吗? 华胥的内政。她丝毫提不起兴趣。 这里不是皇权集中,而是信仰至上。 只要你是那个血脉,就算是个无能之辈也没有关系,因为自有内阁帮你处理事情。 旭尚倞的优势,就在于他控制了内阁,而如今唯一的继承人恰好是个“蠢货”。所以,他不是说了吗。只要按他的吩咐做就行了。他想要的就是权力,也只能是权力,因为在这个国家,信仰至上。 可是让她去夺权,去掌管一个国家,她真的没有这个野心。 她该怎么办呢? “浠宁殿下。摄政王殿下请您去光明宫。”一个侍女在身后禀报。 阿丑微微转头,一副茫然不知所措的样子。 结果,自然又是好一番折腾,才到了光明宫。 “我看以后有什么事直接去彤华宫就成,把她叫过来还要让人等半天!”旭梓虞继续发牢骚。 旭尚倞对他的抱怨置若罔闻。直接将阿丑领到凰印面前。 “我还以为二叔想用的是日月鉴,让她看看以前的事也好呀,省的如今她什么事都不知道,我们还如此费力!”旭梓虞继续表达不满。 旭尚倞却直言拒绝:“她现在的接受能力,恐怕看了之后情况更糟。” “那陛下的线索呢?我们完全不知道陛下的线索,就算不让她看,我们自己也要看看吧?”旭梓虞穷追不舍。 “现在还不是时候,我一直派人在大乾寻找,相信会有结果的。”旭尚倞从容回答。 阿丑闻言暗自腹诽:你真的找过吗,你真的找了,怎么找了三年还一无所获?现在不让我看日月鉴,不是想掩盖之前你做过的亏心事又是什么? 想罢,她愣愣地看着眼前凰印。 金色的大印,兴许是纯金打造,那样应该会很重。 所以,这就要解封了? 阿丑茫然地看着旭尚倞。 旭尚倞伸手开启凰印上的凤凰眼,一道红光飞出,照射在阿丑身上。 惊讶中,阿丑本能地后退一步,然后借题发挥,抱头大叫。 旭梓虞又蹙了眉。 “原来是这个手法封印的,”旭尚倞缓缓点头,“我知道了,五天后我会给她解封,到时候再告诉百姓,殿下回来了。” 五天后?阿丑在心里盘算起来。 彤华宫的时光非常难熬,每日就随着凤鸣起床,在彤华宫的露台上看着柔和的阳光从东方一直落到西方,然后是夜间漫天的星辰。当然,在所有人都以为阿丑入睡了之后,她会偷偷起身,制备一些常用药品,还有防身毒药。 但是她心中的茫然渐渐清明起来。 想着以后就呆在这样的地方,年复一年日复一日,她很心烦。 虽然重活一世,有些东西已经看淡,可是和丰富多姿的大乾相比,她真的不喜欢呆在这里。这里是仙境,是世外桃源,却可能,不属于她。 她还是喜欢接地气的生活。 盘膝坐在露台上仰望星辰,后面传来极轻的脚步声。 阿丑茫然转头,看见了旭梓虞。 “我今日在宫里当值。”旭梓虞走到露台边。 阿丑却比他多一个心眼,伸出手晃了一下,清澈的双眸仍旧是痴痴的茫然。 手心赫然出现这几个字:你当值更要小心。 旭梓虞明了,也不多说什么敏感话题:“你在这里住的还习惯?” 阿丑只是点点头,却在手心又展现了一个字:书。 旭梓虞微微蹙眉:这家伙居然想看书? 罢了,能读书比什么都不会强。 于是第二日白天,旭梓虞就叫人送来几本书,都是华胥历史地理,不涉及什么敏感问题。旭尚倞问起的时候,他一副十分不耐烦的样子:“我看她蠢蠢笨笨,什么也不知道,起码叫她看看我们华胥到底什么样子,省得没法交流。” 旭尚倞笑着摇头:“她认字吗?你别忘了浠宁从小就连认字都认不全,别说现在了!” 旭梓虞愣了一下:“我把这事忘了,不过送去的书有图,应该能看个七七八八吧?”说着又想到她在他宅邸藏书阁呆了五天,效果卓著,难不成如今不禁变聪明了,字也认全了? “过两日就是解封仪式,别出什么岔子就成。”旭尚倞缓缓合上面前的文书。 风和日丽的日子。 阿丑合上面前的书,有些惊讶于刚才从书上看到的记载。 很久以前,这一片西海还是雷泽,并非西海龙王统治。雷泽常常风雨交加,电闪雷鸣,洪水泛滥。后来华胥氏打败了雷泽之神,并在这里建国,从此便风调雨顺,四季如春。 不过太有规律的天气,真有些沉闷。 “浠宁殿下,时间到了。”一位侍女走进来行礼。 阿丑转头,茫然不解地看着侍女。 “解封仪式,”侍女踌躇了片刻,接着叹息不已,“殿下跟我来就是。”笨一点就算了,还胆小怕事,跟了这样一个主子,以后有的她头疼。 光明宫前的广场上,除了旭尚倞、旭梓虞,还有几个眼生的人。 阿丑低着头佯装不敢看,只数了一遍靴子——除了旭家的人,还有五个。 传说中的六大家族? “她是浠宁殿下?”其中穿蓝色华服的男子语气里全是怀疑。 “是不是,等下解封了就清楚了。我还是头一次听闻凤麟封印。”紫色华服的女子道。 “把容貌损伤成这样,要不是迫不得已,谁愿意?”红色华服的男子颇为惋惜,“希望能全然恢复,不管怎么说,浠宁殿下的天姿国色,没了着实可惜。” 阿丑在心中叹息:天姿国色?胸大无脑有什么用,脑子通透一点,比什么都重要! “梓虞,你先带她下去找一块合适的千阳石,我和另外五位大人结阵。”旭尚倞吩咐。 旭梓虞行礼答应:“千阳石要多大的?” “你要看她能承受多少灵力。”旭尚倞回答。 旭梓虞领着阿丑走近光明宫。 宫殿深处,旭梓虞看了眼四周,伸手封住殿门,突然启动了日月鉴。 阿丑一惊:“喂,你要做什么!” “趁这个机会让你看看自己之前的事,”一股白色光辉从旭梓虞指尖灌入日月鉴,“快站过来!” 阿丑评估了一下安全风险,大不了自己装傻就是,也不会有性命危险。倒是旭梓虞承担了最大的风险,一旦被发现怕是会被旭尚倞围攻。 她感激地看了旭梓虞一眼,站到了日月鉴面前,看着玻璃一般的镜面幻化成现实,折射出一幅幅陌生却又熟悉的影像。 ps: 一更RL 200 往事 华胥国的山坡上,一个凤纹黑衣的美貌少妇拉着一位少女冲下来,似乎在逃命。 “旭尚倞!枉我信你这么多年,没想到,当初尚荣是死于你手!”被围在中间的美貌少妇一边突围一边怒声斥骂。 “那又如何,我承认,兄,弟,都是死于我手,可是我得到了想要的东西!你知道你女儿浠宁为什么这么蠢吗?”旭尚倞手中白光不断闪出,直奔美貌少妇而去。 “你,你对浠宁做过什么!”美貌少妇气息已经不稳。 “她出生的时候我就用禁术让她失去了一魂一魄,哈哈,我那可笑的傻弟弟,居然还为此伤心自责!”旭尚倞仰天大笑。 “你!你卑鄙无耻!”美貌少妇抱着少女,怒极攻心,一下子防守出了纰漏,被旭尚倞击中受伤。 旭尚倞叹惋地摇头:“当初你要是选了我,便也没那么多事了。可惜今日,你恐怕难逃此劫。” 美貌少妇抱着少女,拼尽所有的力气,冲到山下海边,被接应的大船救走。 船向东方开去。 “追!”旭尚倞下令。 …… 大漠戈壁,一群黑衣人围攻美貌少妇。 “大渊后人?呵,大渊和我华胥乃是世仇,今日你们休想从我这里拿走任何东西,包括我女儿!”美貌少妇显然已经受了重伤,独力难支。 一身黑衣的墨玄冷笑:“数百年前,芸德没有逃过的劫难,你又怎么会逃脱!” 拼杀间,突然一道黄色的光芒照亮四周,将美貌少妇和少女团团围住。 “浠宁,我现在用凤麟将你封印,那样他们就算觊觎你的血脉,也无可奈何,只是你样子会变。但会获得无穷无尽的生命力,”美貌少妇流下的泪水,冲淡了嘴角的血迹,“母帝已经不行了。不能看着你长大。当初是母帝没有保护好你,才让你成了今天的样子……但是今日,我会用我最后的能力,让你平安。神母华胥,求您庇护您的后人!” 黄光散去,凤麟融入少女的身体,美貌少妇的尸骨随风飘散,无处寻觅。 阿丑瘫坐在日月鉴之前,落下泪来。 她想起来了,所有的一切。她都想起来了。 日月鉴中的少女,面容样貌就如同在现代时年幼的自己…… 一魂一魄,所以如今,她的一魂一魄回归了? 所以,她是浠宁。是真正的浠宁? 而她的母亲,两世为人都没能见到的母亲,最后为了她,牺牲了自己的母亲…… 阿丑伏在膝上,痛哭起来。 哭声惊动了光明宫外的众人。 旭尚倞走进来,疑惑地看着蹲在地上哭泣的阿丑:“这是怎么回事?” 刚从震惊中反应过来的旭梓虞很快调整了神色,十分为难:“二叔。你也知道,浠宁她……”说着又暗自庆幸,幸好浠宁平日里就各种哭各种纠结,总算掩饰过去。 旭尚倞也见怪不怪了,只有些不耐烦道:“你赶紧把她安慰好,解封仪式就要开始了。” “是。我一定尽力。”旭梓虞连忙回答。 旭尚倞走出光明宫。 旭梓虞捏了一把冷汗:“还好我反应快,把光明宫的紧闭撤掉了,也还好你平日就爱哭。刚才的情形你看得一清二楚,我没有骗你。只是我不知道,陛下已经……” 阿丑止住哭声。咬着牙:“母帝是被墨玄害死的,墨玄,我这次出海求凤麟,也是墨玄害的。华胥和大渊,势不两立!” “那么摄政王呢?你打算怎么办?”旭梓虞沉重地说。 “他当初害死我们的父亲,害我失去一魂一魄,如今才找回来。我定要他血债血偿!哥,如果我解封了,有多大把握可以抓住旭尚倞?”阿丑问。 旭梓虞摇头:“一分把握也没有,他手下有不少人,甚至有很多压根不相信你的能力的人。” “那如果让他们,让百姓,看到我的能力,并且知道旭尚倞的罪行,他们会如何?”阿丑冷笑。 “华胥子民坚持信仰,他们会站在殿下这边。我也会。”旭梓虞郑重道。 阿丑颔首:“那好,等下解封,你去布置你的兵力。待会儿我和百姓见面的时候,我会揭穿旭尚倞的罪行。”她把目光看向日月鉴。 “你要用日月鉴做什么?”旭梓虞觉察到她的意图,不由惊讶。 “如果我拿走日月鉴,短时间内会有人发现吗?”阿丑计上心来。 旭梓虞摇头:“你拿走不会如何,但只要走出光明宫门,就会有人围上来了,日月鉴太大。” “就是看上它大了,”阿丑看着五十寸液晶屏那么大的日月鉴, “我把它放进空间就好,对了,这文字,是华胥的古文字吧?”她伸出左手皓腕,指着上面的胭脂色蝴蝶上的金字。 旭梓虞颔首:“这是华胥古文字,专门记载高级咒语。每代华胥皇室传人都有这个,但是空间里的东西不尽相同。殿下从前似乎并没有开化这个。” “我猜是因为从前我缺了一魂一魄,”阿丑放下手腕,“如今,整个华胥将回到正常!” 再从光明宫出来的时候,阿丑情绪已经平复,仍旧木讷地站在一旁。 旭梓虞把阿丑牵入阵中,然后走出去,接着在凰印启动时,趁旭尚倞不注意开溜了。 金色的光芒笼罩山巅的宫殿,天空中飞翔的凤凰一声长鸣,似乎感应到了什么,不停盘桓在光明宫上空。一阵劲风吹起,天边云彩聚散分合,将日光打在阵中的阿丑身上,奇异的蜕变微妙产生,复原出本来的面貌。 王者归来! 感受着体内气血的不断翻滚,她缓缓睁开清澈的双眸。 躯体由内而外都发生了巨大的变化。 从今往后,阿丑这个名字离她远去,她要站在浠宁这个身份上,完成她肩负的一切,不管面前有多少阻碍。 红衣华服的男子看着眼前熟悉而又陌生的浠宁,不由行礼惊叹:“三年未见,殿下比之从前更是风华绝代。” 浠宁清澈的双眸眨了眨,故做作听不懂恭维。然而余光扫视一眼这六大家族之人的年纪,有些明白红衣华服男子的恭维从何而来——这里头就他一人年纪轻轻,其余不是中老年就是女子。 蓝衣华服的中年男子,代表的应该是汘家,他们靠水元素获得力量。 至于那个紫衣少妇,极有可能是雷家,他们能操控闪电风雨。 红衣华服的年轻男子恐怕是焱家,控制火元素。 绿色衣衫的老婆婆是代表自然生发之力的术家。 最后的黄衣华服老伯,应该是山石能量的圣家了。 旭尚倞并没有向浠宁介绍几大家族的意思,而是直接把她请去了临水台:“去见见百姓,也好给他们一个交代。” 浠宁腹诽着:你不就是怕我和其他家族的人联系上,影响你的权利吗? 临水台是整个皇宫地势最低的建筑,一个极大的露台,下方是一个狭长的淡水湖,正好隔开露台和平民居住区,使这里成为皇族平日里接见百姓和接受参拜的地方。 浠宁站在临水台的石雕栏杆前,看着密密麻麻的百姓对她行礼。那是华胥特有的礼节,不是下跪,也不是抱拳,而是双手举过头顶,再虔诚地向下鞠躬。 “浠宁殿下!” “感谢神母华胥保佑!” “终于找回了浠宁殿下!” 百姓欢欣鼓舞,一派喜悦的举国欢庆气氛。 浠宁淡淡笑着,心中却涌现出无边的感慨——当你站在最高的位置上,俯瞰众生的时候,你心中就会产生一种特殊的情绪,那是难以描述的情绪——是自豪,也是压力;是激动,也是担心;是热闹,也是孤独;…… 所以在这样高的位置久了,人,真的会滋生许多不好的情绪,让自己无法胜任这样的地位和责任。 而她,要学着去适应,学着去做得更好。 这样才不辜负母帝的牺牲,不辜负这么多人的期望,还有自己对自己的,隐隐的雀跃的期待。 从没想过自己会想今日这样,走上最高的地方,但是一旦选择了,她就要义无反顾地走下去。 因此…… 浠宁突然转身,惊惶地看着身边的摄政王旭尚倞,然后指了指不远处飘扬着黑色小旗的地方。 旭尚倞敛了神色,纵身一跃,亲自跑到黑色小旗的地方想要一看究竟。 就在刚刚到达那个地点的时候,两道白光同时向旭尚倞袭来,接着来了许多旭梓虞的人,团团围住旭尚倞,将他死死困在角落里。 浠宁见旭尚倞被稳住了,收了手上白光。华胥氏的血统,好处就在于,能够输出六大自然力量的任何一种。 她扫视一眼惊恐万分的民众,清澈的双眸不再是之前痴痴傻傻的神色,而是闪烁着睿智的光芒,衬得雪肤花貌愈发风华绝代:“大家别慌,我要将摄政王这么多年的罪行公诸于世,让大家明白我今日抓他的缘由。至于那些效忠摄政王的人,你们若是想他能活着,还是按兵不动比较好!” ps: 二更RP 201 容颜 “浠宁,你,你居然是正常的!”旭尚倞看了眼临水台上迎风独立的浠宁,又看了眼身前控制住自己的侄子旭梓虞,突然明白了什么。 “我当然是正常的,你说我们华胥的继承人不正常,你到底什么居心?还是说,你压根就知道些什么,做过什么见不得人的事情!”浠宁的语气,从一开始的平和,逐渐转向厉声质问。 旭尚倞犹不甘心:“你,你和旭梓虞,联合起来,不就是想拿到旭家……” “旭尚倞,口说无凭胡乱猜测,是不好的习惯。我刚才说的话,”浠宁看一水之隔的民众,“句句属实,我是有证据的!摄政王旭尚倞会说谎,但是日月鉴不会说谎!” 她忽地进入空间,将日月鉴拿了出来。 华胥国对怪力乱神之物早就见惯,故而没有民众有丝毫质疑。 浠宁深吸一口气,开始施法。 方才在光明宫展现的一幕幕全部再现出来,旭尚倞懊恼地低下头:“浠宁,你赢了。我千算万算,就是没算到你的魂魄能够重新完整……我当初所施禁术……” “既然是禁术,那就有违背天理的地方,神母华胥是不会保佑你的,自然有失效的一天,”浠宁转头看着百姓,“摄政王的罪行,我如今昭告天下。弑杀兄弟,残害皇嗣,夺权篡位,谋害陛下……简直是罄竹难书,天理难容!我会将他押下去,择日召集公民审判!” 华胥国有三大审判类型,分别是公民审判、内阁审判和神谕审判。公民审判,就是让全体民众来发表自己的意见,一般是投票,来决定一个罪犯到底应该承受什么刑罚。 “至于那些为虎作伥的人,我会召集内阁调查清楚,如果是明知故犯、居心不良的。我一定不放过。至于被蒙在鼓里人,确实不知道摄政王险恶用心的,我会敞开胸怀,接纳他们继续为国效力。我们需要忠心耿耿的人才!”浠宁隐晦地表达了自己的求贤之心。 民众纷纷拜服:“浠宁殿下圣明!” 浠宁深吸一口气:“母帝之死。我一直怀恨于心,却还没有报仇的机会。等我清肃好摄政王谋逆之事,还大家一个平安盛世,就去中原为母帝报仇!我们华胥不是这么好欺负的,我一定铲除大渊残余势力,报仇雪恨,让母帝瞑目,我才能安心登基。” 民众向来是容易煽动的对象,一听这番话,纷纷情绪高昂。大喊着:“为陛下报仇!浠宁殿下仁孝!” 浠宁看着眼前如山河般浩荡的声势,美如云烟的嘴角浮起风华绚烂的微笑。 夜晚的紫霄宫内殿,水烟缭绕。 温泉自白石凤凰的凤喙中流出,倾斜在碎玉温润的池底,在四周藤蔓缠绕、金花照耀的柔和光芒里。美不胜收。 白石凤凰身后的玻璃镜中,披着浴袍的浠宁打量自己的容颜。 轮廓、五官都还是前世的自己,却再无那份娇美,多了些无法描述只能意会的东西,是什么呢?她想起那个焱家男子所说的词,风华绝代。 浠宁有些自嘲地笑了:用这个词,似乎有些夸张过头。但除此之外,她找不到更好的词语了。 到底是什么变了?心变了? 因为超然了通透了,所以双眸清澈;因为位置不同眼光不同了,所以没有了娇美? 浠宁摇摇头:自己真是,变换了容颜,生出无限多的感慨。但其实。从始至今,都是那一张脸不是吗? 她摸了摸自己的脸颊,转身跃入水中。 不紧容貌变了,就连身量也变了。她今日去翻了自己的年庚,才知道她再过两个月。就十六周岁了。 想来原先那副身板,怎么看都不是这个年纪,如今解封了,这才正常了嘛。 她不由得长吁一口气。 明天,她就要接手内阁,还不知道要经过多少考验。听说那群老家伙,从前很瞧不上自己。显得年纪大一点是有大一点的好处的,至少,不那么容易被人看轻了去。 等内阁整顿完,华胥内部的局势稳定了,她才能回到大乾,去做那些没有昨晚的事。今日在临水台,她之所以说到大渊,就是为了她日后回大乾方便。 墨玄,你且等着我回去报仇!华胥和大渊的世仇,也是时候做个了结了! 只不知,大乾的故旧,如今怎么样了。 建业城畅春阁。 满桌的酒坛子横七竖八,只有一个共同点,那就是都空了。 夏翌辰的杏色衣袍早被酒液浸湿,他微闭双眸,趴在桌上,一副再也爬不起来的样子。 “为什么……为什么……吾之所求,水中月镜中花,终不可得……”他呢喃着苦笑,千般怨万般怒,都化为一声长叹。 吱呀一声,门打开了。 海棠妆容美满地走进来,看着一桌的酒坛,只得叹息。 忘了从什么时候开始,似乎是半年前,或者是更早,世子不再喝酒了。 她很惊讶,很欣慰,却也很忧伤。 酒是伤身的利器,却也是她能见他的机会。 可今日世子重新回到畅春阁,她却高兴不起来。 是因为他一进来就发火,还是因为他无论醉或醒,都只会喊同一个人的名字? 海棠摇摇头:她也糊涂了,但她知道,她不想他这样子。 世人都以为昱王世子欣赏畅春阁头牌海棠,其余的娼妓不怎么看得入眼。甚至当年有一个良家子为了争风吃醋,自甘堕落进入风尘,最终和海棠斗输了,不得善终。 却没有人知道,当年,夏翌辰只是拿了一张银票放在海棠面前:“那个人,是四王爷的细作,压根不是什么良家子,你把她处理掉,声势闹得大一点。” 海棠唇边泛起苦笑。 她有些颤抖地伸出手,将夏翌辰手中的酒坛拿过来,自己喝了一口:“世子,你可知道,我愿意为你去做任何事,不是因为那张一百两的银票,我只想,你能够喊一次我的名字,再喊一次……”苦涩的泪从她嘴角流下。 “一百两,一百两……我第一次看到,有人那样理所当然地收下一百两……可是她清澈的眼中,没有贪婪,没有……感觉就像,那一百两本来就是她的,呵,她向来理直气壮……”夏翌辰轻笑着。 海棠静默地注视着趴在桌上的夏翌辰。理直气壮,海棠有些难以想象,一个女子怎么会像她那样理直气壮,仅有的几次接触,自己都败下阵来。她似乎总有理由,总站在看起来对的那一边,却让你,感到有心无力。 “可我就是想不明白,为什么死,为什么她宁可死!”夏翌辰咆哮着大拍桌子,将桌上所有的酒坛震得粉碎。 吓了一跳的海棠急忙站起来后退,却看见夏翌辰手上滴血的伤口,急忙想上前给她包扎。 夏翌辰把手拿开,躲开她:“你可知,她的包扎技术,一流,却从不主动给我包扎……”他苦笑,“那天在军营,我只是想看她会怎么样,谁知她还是叫了旁人进来,自己退了出去。”而他,只能微微叹息。 “她对我,狠,对她自己更狠。我在西域的人,打听回来的消息。风浪中,她一个人就冲了进去,再也没出来……船上的人等了她整整五天,才失望地回去……阿丑,你为什么,为什么要——”夏翌辰突然喷出一口鲜血,晕厥过去。 急急赶来的俞则轩把昏迷不醒的夏翌辰弄回昱王府,否则在畅春阁请郎中,明天消息就会不胫而走——昱王世子青楼销魂把命差点销没了! 昱王府,静宬长公主急忙迎了出来,看着轿子上的夏翌辰急道:“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长公主殿下别急,我叫的郎中已经来了,先抬到外厅去。”俞则轩一边劝一边指挥。 郎中很快把了脉,叹息一句:“这病,不是什么大事,情绪太激动,郁结、愤怒、痛苦交织在一起,再加上喝酒太多,才导致如今的状况。我开药是可以开药,但是心病还须心药医,长此以往,肯定出大问题的!” 静宬长公主送走郎中,在外厅来回走动:“今日传来阿丑遇难的消息,这孩子……哎!他怎么就这么死心眼呢!” 俞则轩如今成了唯一可以说话的人,夏翌雪和龙钰公主去了边疆,儿子又昏迷不醒。 听了她的话,俞则轩摇头叹息:“殿下,你当初就该把阿丑留在建业,死也不让她去找凤麟!” “我,”静宬长公主忧心忡忡,“我没想到他这样死心眼,是我考虑欠周了。” 俞则轩摇摇头:他也没想到夏翌雪这样死心眼,居然真的去戍边了。一个女子,去戍边,哎! “情之一字,有谁能解?恐怕如今除了用阿丑来激励他好好活着,再没有旁的办法。只能让时间,冲淡一切。”俞则轩说着,拧起双眉,看了眼纷纷飘落的杨花。 一晃数月,物是人非。 谁到情愁怨生离,不知死别比生离,更是心碎意难平! ps: 三更RP 202 亏空 清亮的凤鸣声中,浠宁抓了抓有些凌乱的发,从床上爬起来。 华胥人简直是把凤凰当公鸡用,每天早上报晓的不是公鸡,而是凤凰。 暴殄天物呀! 那句话怎么说来着,珍珠如土金如铁,说的就是华胥人! 今早第一个要见的,是旭梓虞。 “除了国库亏空之外,现在华胥还有什么问题?”浠宁坐在紫霄宫的中厅,一边问一边研究华胥版图。 东部沿海是海滩和城市,南北有渔业,在她从未去过的西部是林牧业和农业。风调雨顺,应该就不会有古代国家常见的大灾和饥荒,经济基础十分稳定呀! 旭梓虞一摊双手:“我只知道这么多,拜托殿下,我只是个大将军,只管军队!” 浠宁深吸一口气,有些无奈:“只是!你今年多大了?” “二十二。”旭梓虞回答。 “二十二成为一国大将军,你居然用了只是!旭大将军,把你傲娇的毛病好好改一改。既然你只管军队,今天下午我去军中巡视,你做好准备,别被我挑出毛病来!”浠宁饶有兴味地笑。 旭梓虞毫不客气:“殿下还是先想国库的问题吧,旭尚倞这些年把国库都亏完了,有的你头疼!” 华胥的阶层之间并不存在森严的等级礼教,对此浠宁倒是十分喜欢。要是真被人恭恭敬敬地膜拜,那多没意思呀! “钱的问题,”浠宁淡淡一笑,表情轻松愉悦,“从来不是我担心的问题,关于税收还有财政的律令在哪?” 旭梓虞漂亮的眼眸露出同情的神色:“你确定你真的要看?” “很多?”浠宁察言观色。 旭梓虞轻咳两声:“你看了就知道了。来人,带殿下去玉清宫!” 浠宁瞪一眼旭梓虞:“要是被我知道你在玩我,有的你好看!”言罢转身离去。 “别错过了巳时初的内阁会议!”旭梓虞笑着提醒。 “要是我错过了,就把你论罪处罚!”浠宁头也不回地离开紫霄宫。 玉清宫藏典籍。但不是普通典籍,全是律例,准确地说,不是律。而是例。浠宁这才知道,在这个存续千年的判例法国家,**,是一件多么头疼的事情! 可是不**,却明明有法可依。 浠宁转头吩咐伺候她的重华女官,也算新给她配备的私人秘书:“快到巳时就提醒我,另外,中午我要见华胥所有的**官;下午去完军中,酉时初,我要宴请六大家族的人。”她如今才知道要统领一个国家。实在太难! 财政赋税的分类前,浠宁开始从最靠近现在的判例向后读。 华胥的财政来源,主要是赋税。 这里不搞什么盐铁官府垄断,因为临海,晒盐是百姓中一项常见的生计。至于炼铁。铁矿石大多出产于南部,炼铁技术也十分发达,而且作坊很多。 因为商业发达,商品流转繁多而且迅速,为了征收便利,赋税的形式是所得税。 至于财政用途,主要是官员俸禄、宫中开销、军队支出还有基础设施建设。 她把去年一年的财政记录调了出来。 宫中开销居然占了一半的数目! 浠宁深吸一口气。转身问守在一旁的重华:“宫中管事的,是什么人?” “奇珍女官大人。”重华回答。 “今天的行程表实在太满,”浠宁拍了拍额头,“现在还有一刻钟巳时,那就让她未时初来紫霄宫。”宫里的开销怎么会这么大,明明这些年宫里根本不住人。就算旭尚倞乱花钱,也不可能这么离谱呀! 被旭尚倞搞得一团糟的华胥国! 内阁会议在五明宫按时召开。 浠宁听了财政大臣的汇报,拂了拂自己金银两色丝线织就的华服,缓缓站起身:“你的意思是,这些都是我的责任。该由我想办法?” 财政大臣坐在那微微颔首:“自然殿下如今执掌政事……” “今年是芙瑞十五年,”浠宁扫了眼神色各异却就是没有恭敬之色的内阁成员们,走到女官重华身边,从她手中拿起一本记录,手上白光飞出,记录狠狠砸在财政大臣面前,把他吓得白发颤颤,“那么我想知道,芙瑞十二年的时候,当年的财政支出超过财政收入一倍,你干什么去了!” 从未想到第一次内阁会议,浠宁殿下就发这么大的火,所有人惊愕地怔在当场,不敢出声。 浠宁一声冷笑:“在有先兆的时候不报告,不想办法,不解决,让情况恶化到现在——现在就把问题甩给我,自己什么也不做,那我要你这个财政大臣有什么用呢,嗯?” 财政大臣连忙行礼:“殿下,老臣,老臣……” “是呀,你老了,老了!那就回家好好休息吧,明天不用来了。”浠宁闭上双眸,不愿再看他一眼。 财政大臣神色郁郁地走向五明宫的大门。 浠宁倏地睁开眼:“我只说一件事,我要的,是有用的人。如果我发现任何人没有用,那么也就别在我身边待着了。还是说,你们觉得我找不出有用的人帮我做事?” “华胥国这么大,”其实一点也不大,版图只有大乾的十分之一,“我相信会有很多人愿意为我效劳!” 其余的内阁成员,不敢再有所怠慢,全部露出恭敬的神色。 “国库的事情,先由我亲自接管,到时候找到合适人选,我会任命为财政大臣。”浠宁清楚,不展现点才能出来,那些人至多是表面谦恭,不可能心服口服。 “殿下,下个月就是神母华胥的寿诞,如今国库……还请殿下示下,该如何操办?”神政大臣有些战战兢兢。 “离寿诞还有多少天?”浠宁知道,华胥是一个靠信仰支撑起来的国家,短了什么都不能短信仰,特别是她刚刚上任。 “四十天。”神政大臣回答。 “你们需要多少天准备筹办?”浠宁又问。 “三十天。” 浠宁在面前的记录上写下一条:“十日后国库一定有足够的钱。” 神政大臣将信将疑。 浠宁也不理会他的态度,只是在内阁会议结束的时候,吩咐重华:“把十年内的每年神母寿诞操办记录找出来,今晚之前放在我桌上。” 千头万绪。 午时,十**官聚集在紫霄宫大殿。 “这次请大家来,”浠宁坐在主位上,“是想请教一些事情。我年轻,许多事情都不熟悉,因此很需要法官大人们的帮助。” 十位法官相互对视一眼:“殿下有什么疑问,直说就是。” “如果在财政用度上面作假,甚至贪墨,应该判处什么罪行?我翻阅过之前的判例,因为这样的情况不多,只有两例。一例是四百年前的一位工政大臣,抄没家产并判处绞刑;还有一例是六百年前的宫中前官,只是判处了绞刑。”浠宁把今天早上自己翻到的判例说了出来。 法官显然没想到浠宁会这么认真,还是翻过判例的:“殿下如此勤勉,是华胥之福。这样的判例的确很难找,所以就算如今发现这样的现象,也要根据现在的情况来判定。” “前摄政王执政期间,将国库全部亏空掉了,这样的行为,应该判什么罪行?”浠宁这回问得具体许多。 “那就要看亏空的财物去向,如果不是前摄政王所用,那就是失职,这样的罪名最多是绞刑。但如果是他自己贪墨的,就要抄家将财物还回了,而且根据数目多少,适当加重刑罚。”法官回答。 浠宁点着头:“我知道了,那么多谢法官大人!前摄政王的案子,什么时候举行公民审判?” “还有一些事情需要调查。”法官回答。 “我希望能加快进度,最好五天内能进行公民审判。”浠宁表达了自己的愿望。尽快审判,尽快定罪,才能尽快抄家,把他吞的东西全部吐出来,神母寿诞才有资金运作。 法官有些为难:“主要是一些证据还没查清,不过我们会抓紧。” “几位辛苦了,如果我这里找到什么线索,也会及时提供给你们!”浠宁笑容礼貌。 法官离开后,旭梓虞来到紫霄宫前殿。 “已经准备好,随时等待殿下检阅。”旭梓虞语气带了些玩笑意味。 浠宁却没有心思玩笑:“你把紫霄宫围起来。” “什么?”旭梓虞愣住。 “把紫霄宫围起来,我要抓一个人,别漏了馅。”浠宁重复了一遍。 “你刚回来就连抓三人,影响好吗?”旭梓虞担忧。 浠宁微微仰头:“不管好不好,这人不抓,国库就没有钱,国库没钱,神母寿诞办不了,你的俸禄没着落。我倒好办,大不了我就去大乾,我在那边有钱得很,用不着喝西北风。你觉得,抓还是不抓?” 旭梓虞没了言语,只得去布置。 不多时,女官奇珍到了。 “奇珍参见浠宁殿下。” 浠宁打量着眼前看上去三十许人的女子——模样倒是十分周正,但是心眼也显然比旁人多几分,只看她忽闪忽闪的眼神,就能窥得一二。 ps: 一更RL 203 清剿 “听闻,”浠宁顿了一下,嘴角的笑意又浓了几分,“你进宫不久就在紫霄宫服侍我母帝,也算是宫里的老人了。” 奇珍笑容温和无害:“殿下谬赞,奇珍笨手笨脚,幸而陛下宽和,没有怪罪过。” “我母帝离开后,一直是你掌管内宫琐事,这么多年也辛苦了,”浠宁轻轻一挥手,让侍女们把日月鉴抬了上来,“只是我奇怪,当初前摄政王是怎么发动宫变,将我母帝逼走的?按理说,皇宫守卫森严,九重门之内还有几重宫阙,没有里应外合,绝对不行的……” “殿下,”奇珍连忙下跪,“殿下,我没有背叛陛下,当初的事,我什么都不知道,我还以为,还以为陛下是自己要去大乾!” 浠宁浅笑着摇头:“是与不是,谁也不好分说,不如交给日月鉴,人会说谎,物是死的,不会说谎!” 奇珍闻言,慌忙出手攻击浠宁。 浠宁早料到她有此一举,黄۰色的光盾挡在身前。 她已经解封,血脉中的力量强横无比。 就在此时,紫霄宫四周出现不明势力的黑衣人,旭梓虞的人即刻和他们混战在一起。 “我这招引君入瓮,的确着急了一点,”浠宁瞥了眼奇珍手上发出的白光,跳下帝座,“你分明不是旭家的人,却会旭家术法,可见旭尚倞待你不一般。”她说着手上发出蓝色光芒,向奇珍攻击而去。 奇珍并没有把浠宁放在眼里:“从前你连基本术法都学不会,就算如今聪明一点了,也不可能好到哪去,你单挑我,小心丢了华胥皇族的脸!” 浠宁冷笑一声:“我可不是想单挑你!”话音刚落,她用冰封术将奇珍封住,“我只想看你在日月鉴中会见到的东西!” 奇珍利用火元素的手下见状,急忙红光迸射。想为奇珍解封。 浠宁继续驱动冰封术,与之鏖战。 旭梓虞见事态胶着,想着这样打下去不过两败俱伤,水火虽然相克。却也能造成极大的破坏效果,不由大喊:“殿下用其他系术法抵御火攻!” 浠宁闻言,再看了看红蓝交界处升腾起的水蒸气,立刻换了光系法术。 旭梓虞心中暗道了声孺子可教也,又对浠宁继续说:“利用日月鉴反射光剑攻击!” “误伤怎么办?”浠宁担忧。 旭梓虞没想到浠宁会这么婆妈,却也无从反驳,只能换一条路磨练她的实战经验:“雷光同用会吗?” “什么玩意儿?”雷是电,是电子;光是波粒二象性。这两者怎么一起用? “光是纵深破坏,雷是面积破坏。合在一起是体积破坏!”旭梓虞解释。 “你们还学几何?这到底是华胥还是希腊!”浠宁边惊叹边尝试所谓体积破坏,结果就和雷管爆炸一样。 浠宁在心中暗骂:这也太逆天了。不等于随身携带隐形炸۰药吗? 鏖战终于结束,冰封的奇珍被拉到日月鉴面前。 浠宁深吸一口气:“有一点我想不明白,我们华胥既然那么厉害,为什么在中土大陆还会被大渊欺负了去……” 旭梓虞摇头叹息:“世界是平衡的,过了那道风浪。我们的攻击性术法会全部失效。” “攻击性术法失效,”浠宁点着头,“这就解释的通了,所以到了中土大陆,我们只能靠他们他们的游戏规则——武功取胜。有了术法的人哪里会勤练武功……”她不由得有些懊恼,靠现在华胥的情况,想打败墨玄。不容易呀! “武功我们自然也练,但就像你说的,练习不精。”旭梓虞坦言。 “对了,攻击性术法失效,那也就是说,还有一部分是不失效的。那是什么?”浠宁好奇。 旭梓虞下巴微抬,看着被冰封的奇珍:“你先把她解决了,要上术法课,等下再上。” 浠宁轻笑一声,白色的法力驱动日月鉴。 最开始是奇珍在紫霄宫伺候芙瑞陛下。也就是浠宁母亲的场景,这一段十分正常。 再后来…… 暗夜,金色的淡淡光芒点亮屋子。 白纱帐前,旭尚倞捧着奇珍的脸颊,眼中柔情满满。 “你难道甘愿一辈子待在紫霄宫,充其量也就是侍从女官,”旭尚倞一边呢喃一边轻吻奇珍的唇瓣,缓而柔。 奇珍摇着头,双手放在他胸前推拒:“不,不是……就是,我们不能这样……”话虽然说成这样,可她剧烈起伏的胸膛早就出卖了她的心。 “你放心,我谋划的事,就在这三五年间。我现在掌控了整个国库,我们一起拿下华胥,”旭尚倞伸手撩拨她颤动高挺的柔软,“我让你做天下最尊贵的女人!”霸道的吻吞没了她所有的意识…… 浠宁突然收了法力,愤愤骂道:“靠!我不是来看床戏的!我要旭尚倞的余党,要他贪墨走的钱!这家伙脑子不是被冰封住了,是被欲火吞没了,怎么最深刻的记忆都是这种东西!” 旭梓虞捧腹大笑:“殿下,我笑得不行了……” 浠宁一拳砸下去:“笑笑笑!赶紧告诉我怎么跳过这一段看到我想要的重点!” “嗷,”旭梓虞摸了摸被砸痛的头,神色讪讪,“看来术法课要提前上了……” “赶紧!”浠宁没好气地坐回主位。 旭梓虞又清了清嗓子:“刚才说到攻击术法失效,但是恢复术法在中土大陆不受限制。六大自然元素分别对应六大恢复能量。” “哪六大?”浠宁摊开笔记本,开始做笔记。 “木系主自然生发,是皮肉恢复;水系主纯净流动,是解毒恢复;土系是筋骨恢复;雷系控制精神力量;火系补给生命力量;光系是补给内力。”旭梓虞解释。 浠宁想了想:“这么说来,即使没有凤麟,只要我会土系恢复术法,就能续接经脉?” 旭梓虞颔首:“的确如此,所以当初陛下封印殿下,是因为殿下没有保护自己的能力,才需要被动保护。” “那么,我现在需要用雷系术法驱动奇珍,找到我想要的信息?”浠宁说着,开始尝试引导奇珍的精神力量。 尝试了好几次,日月鉴终于显示出有价值的信息。 在旭尚倞从前的宅邸,还隐藏着一支秘密部队。另外,他这些年全都是通过增加账面上的宫中用度,来搜刮国库的钱财,从而拿来训练死士。 而他存放钱财的地方,在宫外一座神庙内。 浠宁收了法力:“把奇珍先圈禁起来,不要走漏一点风声。旭大将军,现在是我检验你军队能力的时候了,把旭尚倞宅邸那支秘密部队拿下,我会在现场看你们的表现!” “这样检阅?”旭梓虞显然难以置信。 “你莫不是准备了什么花里胡哨的东西?”浠宁失笑,“军队,就是用来打仗的,检阅,当然要通过实战,否则摆在那里当纸老虎,中看不中吃,有什么用?” 旭梓虞连忙敛了神色:“遵命!” 宫外,旭尚倞的旧宅。 浠宁累了马缰,看着巍峨的宅邸叹息:“最危险的地方就是最安全的地方,不过我向来不相信这一条!” “已经遣散周围的民众。”旭梓虞在她身后回答。 “很好,”浠宁跳下马来,“进去吧,且看看里面是魔窟还是地狱。” 富丽堂皇的大殿,里面珍宝无数。 “这么说,旭家的宗祠其实在华胥国西部?”浠宁边走边问。 “是的,旭家宗族离这里很远,京都也只有我和旭尚倞是旭家的人。”旭梓虞回答。 “不排除旭家还有支持旭尚倞的人,这件事交给你清理。”浠宁走下后殿的阶梯。 “殿下,”旭梓虞突然停住,“有个问题我一直想问。” 浠宁转头:“什么问题?” “殿下为何相信我,你不怕我变成第二个旭尚倞?”旭梓虞眯起他好看的眼眸,有些不解。 浠宁笑了:“你既然会问这种问题,就说明你不会。你虽然性格傲娇了一些,但是个有原则的人。而且,你是我唯一认识并且可以相信的,亲人。” 亲人。 一个久违了的字眼,从来到这个陌生的时空,就一直稀缺的字眼。 旭梓虞错愕。 浠宁轻叹一声:“哥,也许我还是不习惯的缘故,总觉得自己应该是旭家的一员。旭家出了一个旭尚倞,已经元气大伤。我不希望看到旭家败落,我想让旭家能够担当得起荣耀二字。” “我又何尝不想?”旭梓虞神色凝重,“何况我一直以自己姓旭为傲。” “看出来了,所以,”浠宁突然出手攻击后殿中心的一处地方,“我们要并肩作战,清理门户!” 摄政王官邸的血战开始。 这次一共消灭千余人的秘密死士,并且从旭尚倞口袋掏出了许多钱财,价值达到去年财政收入的三分之二。 不过因为一直从下午打到深夜,六大家族的宴请只好被推迟了一天。 而华胥的阶层在听了今日所有的消息后,都不约而同地明白——华胥,是真的变天了。 ps: 二更RO 204 国书 归来的浠宁殿下手段相当果决,这是他们达成的一个共识。 第一天抓了旭尚倞,还赢得了民心;第二天让财政大臣下课,又抓了内宫第一女官,把旭尚倞的老窝都给端了;第三天进行公民审判,直接把旭尚倞和奇珍判了绞刑,没收全部财产。 三天之内把当了十几年的摄政王清理干净,的确十分果决。 所以当第三天晚上进行六大家族的宴请,银线凤纹金色华服的浠宁举起酒杯时,下面的六个人,当然除了旭梓虞,都是恭恭敬敬不敢多言。 “从前旭尚倞瞒着大家做了不少伤天害理之事,”浠宁这句话显然把众人的责任都撇干净了,瞒着大家,所以不知者不罪。那也是情理之中,六大家族势力盘根错节,她只能依靠不能铲除,而且当初旭尚倞掌权,他们为了延续家族,除了服从,没有别的方法,“不过那都是过去的事了,如今他已被正义惩罚,我们自然也要有新的开始。” 旭梓虞附和道:“的确如此,旭家出了一个这般败坏家族名声的人,家门不幸。但日后旭家会好好拿出该有的样子,一心辅佐浠宁殿下。” 浠宁礼貌地看了看在场嘉宾,说出的话却先松后紧:“旭家的事我就处理到这里,再往深追究,就没有必要了。我的原则其实很简单,凡是正义允许的,会受到神母庇佑的,我都没有意见。反之,如果违反了,我一定会反对到底,不惜代价。” 在场的六大家族听出了话里明白的不能再明白的意思,纷纷表示会遵循浠宁的原则。 浠宁这才放软语气,说了些轻松有趣的话题,然后把话题转向黄色衣衫的圣家老者。 “我听旭大将军说,圣老学识十分渊博。因此我有些问题想请教呢!”浠宁语气谦逊。 圣老连忙行礼:“殿下夸赞,老朽不敢当!不敢说请教,但愿老朽能解答殿下的疑惑。” “这些年,我们华胥没有和中土大陆打交道。我之前在大乾也只是听说有一个凤麟洲,并没有听人提起华胥。那么当初大渊,也不清楚华胥的情况吗?”浠宁问道。 “殿下,是想向大渊报仇?”蓝衣的汘家家主问。 浠宁笑了笑:“我想,这意思我在临水台上就说的很明白了。” 圣老回应:“是这样的,我们这块地方,是个十分特殊的存在,所以一直向外界保密。大渊至多知晓华胥的皇族体质,知道这片海无法穿越,其余的就一概不知了。” “那也就是说。我现在如果派人去和大乾建交,只以华胥的身份,他们不会怀疑我们是传说中的凤麟洲来的?”浠宁一行说一行权衡,他们在中土大陆受到禁制,势单力孤怎么可能打的过墨玄。他们肯定需要和大乾联手。目的就是同一个——消灭大渊余孽。 只是传说中的凤麟实在太神奇,如果因此被觊觎上,那就得不偿失了。 因此,就算是去到大乾,也必须隐藏这些超自然力量。 圣老踟蹰了片刻:“殿下的构想,太过复杂。但只要什么都不说,就不会有人怀疑。毕竟对于中土大陆的人而言。这些实在匪夷所思。就让大乾把华胥当成一个西域国家,也未尝不可。” 浠宁点点头:“也好,那么外交文书,恳请圣老帮忙撰写!” “老朽一定尽力而为。”圣老应下。 接着又说到下个月的神母寿诞,因为神政大臣是雷家的人,故而浠宁又和雷家寒暄了几句。 这样话题走了一圈。汘家家主会出任新的财政大臣,焱家的吏政大臣被要求考核官员政绩,另外浠宁还请了术家的人做帝师。 恩威并施,然后告诉你们,我还有用得着你们的地方。 宴席散了之后。浠宁递给旭梓虞一张名单:“我从你昨日清剿余党的人里面挑了五十个出来,明天早上,我要召见他们。” “这是你给旭家的任务?”旭梓虞猜测到几分。 “明面上的事,我可以交给另外五大家族,”浠宁轻叹,“可是暗地里的事……” “殿下放心,”旭梓虞拿着名单颔首,“我会为殿下建起一支暗地里的队伍。” 浠宁摇头:“我不要求他们把术法练的多精湛,我是看他们够灵活机变,想让他们练武功。” 旭梓虞愣了一下:“若让他们练武功,你是想用在中土大陆?” 浠宁点头承认:“否则我去大乾,也太危险了一些。从前我在那里身份低微,尚且有人穷追不舍想置我于死地。现在我准备用这样显赫的身份出现,岂非更多的矛头都要对准我?如果我没有保护自己的力量,我又怎么和墨玄抗争?” 旭梓虞长叹一声:“哎,浠宁,你变得太多,让我觉得挺不习惯的。以前的你虽然蠢,可至少无忧无虑。现在的你天天都在高度紧张,都在费尽心思。” “这就是上位者的无奈,是上位者的不能两全。”浠宁苦笑。 “我看,你还是尽早成亲吧,”旭梓虞半开玩笑地说,“成亲了就不会这样紧张了,还有,现在华胥可是没有继承人的,实在太危险了。要不你生完女儿再去报仇?” 浠宁瞪了他一眼:“你是诅咒我去大乾就一定会死吧?” “绝没这个意思,绝对没有,”旭梓虞掩唇偷笑,“你没看到那个焱楚良,整个晚上眼睛就没离开过你吗?” 浠宁恨不得直接踢旭梓虞一脚,冷目横眉道:“不编排我你会死吗?” 旭梓虞还真就不怕死:“我和你说呀,焱楚良大约算得上华胥目前最适合你的人了。你看,出身好,门当户对;他实力也很强的,否则怎么会当上焱家在京城的头;至于相貌什么的,你也看到了,虽然比我差了点,可也算是人中龙凤;然后还对你颇有意思。你看,条条都合适,你还等什么呀?” 浠宁的目光变得悠远,她看向窗外炫丽的星辰,像在和旭梓虞说话,又像喃喃自语:“从前,我以为自己只看合适与否。怎么到了如今,遇上最合适的人,一万个不愿意了呢?还是说,人是贪心的,从前连遇上个合适的都难,如今……” “如今你想要什么?”旭梓虞问。 浠宁苦笑着摇头:“我也不知道我想要什么,但我却知道,有些东西,我不想要。至少成亲,我不想,暂时还不行。焱楚良也许是个很好的人,可是他不是我喜欢的。” 旭梓虞不知该说什么,也许该说,兄台我为你感到惋惜;也许该说,浠宁你试着多接触说不定就喜欢了。 只是浠宁说了旁的:“我不喜欢他,他太刻意。你知道他向我敬酒的时候都说了些什么吗?” “太刻意?他说他喜欢你?”旭梓虞依旧不怕死。 浠宁摇头,深吸一口气:“他说,他希望跟着我做陪读。” 她想起那个很少刻意,至少不让她看见刻意的人。他唯一的一次刻意,就是最后跟着她去西域的那次,也被她用毒药毒回去了。 呵,为什么,在这样的时候,想起他? 如今,消息灵通的他,大概已经知道阿丑死了吧? 是,阿丑死了,浠宁活了。 然而无论是阿丑还是浠宁,都不是适合他的人。 阿丑无法胜任,浠宁也无法胜任。 浠宁身后是整个国家,在治好奶奶还了相依相伴的孝义,在找到墨玄报仇雪恨之后,她最后的归宿,只能是华胥。 华胥古国,是她一辈子的责任。 而昱王府,是他一辈子的责任。 人生难两全,都是噫吁戏。 既然从此往后,浠宁不会再和那个地方有什么牵扯,不如就让阿丑这样死去。她不会告诉故人们,她就是曾经的阿丑——何必再徒增伤感,何必在希望过后,又是失望。 浠宁的嘴边,泛起苦涩的笑:“哥,做事,远比做人简单,远比做人轻松。所以我宁可去忙碌,去做事。其他的,我还不想思考。” 旭梓虞没有回应。 几日后,华胥的国书由圣老撰写完成。旭梓虞派人越过西海,再穿过西域,送到了嘉峪关。 正在此处巡视的龙钰公主接到国书,不由惊讶:“华胥国?我从前并没有听过这个国家!赶紧摊开地图,把送国书来的那个人叫进来!” 盯着西域的地图看了许久,龙钰公主用手比划着自言自语:“这里,还是这里?或者更西?不对,应该是南边或者北边……” “殿下,使者到了。”士兵禀报。 “赶紧让他进来!”龙钰公主一挥手。 青影绰走进来行礼:“听闻将军是大乾的公主殿下?不知该如何称呼?” “我是龙钰公主,你直接叫殿下就行。我从前并未听闻过贵国,不知贵国处在哪个位置?”龙钰公主伸手指了指桌上的版图。 青影绰一笑,走上前在西海沿岸比划了一下:“回殿下,我们华胥就在西海沿岸。之前因为国内动乱,一直没有和毗邻国家联系。如今我们华胥的殿下终于铲除反贼,重新整顿治理了国家,并打算和周边国家相互守望。” ps: 三更RL 205 建交 英气勃发的龙钰公主笑着摇头,语气却直锐得不容人逃避:“相互守望?我这个人向来喜欢直言不讳。一切的所谓友好邦交,每个国家都怀揣自己的目的。那么请问,你们华胥的目的又是什么?” 青影绰是浠宁最新挑选出来的五十华衣卫的指挥使,当初浠宁派他来完成这个送国书的任务,也是有原因的。 当时浠宁这样吩咐:“你先去鄯善、捐毒、龟兹这三个地方,送上国书和礼物就好。然后不要走得太快,让这几个消息有时间传到大乾去。接着你打听清楚消息,大乾的龙钰公主在哪里镇守,你就去那里。” 青影绰不免担忧:“龙钰公主在哪里,不是军情大事吗?我怎么打听得到?” “你要找准机会,”浠宁交代,“大乾的兵力部署,绝对不会泄露出去,但是有名的将领在什么地方,一定会散播出去,好威慑北方的诛邪国。” “为什么一定要找龙钰公主?”青影绰又问。 “因为,她是北方防线上,唯一能说实话只能说实话,并且有身份把事情捅上去的人。”浠宁感慨万千。 青影绰不再多问:“那就是说,见到龙钰公主,我可以说真话?” “是,你的真话,就是我们要杀大渊后人报仇的目的。其余的,都不能说。”浠宁最后叮嘱。 所以如今,青影绰也只把这部分全盘托出:“殿下,实不相瞒,这些年华胥,全都是因为外戚当朝,甚至于谋反。我们已故的陛下被反贼逼宫,只好逃出华胥,谁料到碰上了大渊后人,将我们陛下杀害。但是我们华胥在中土势力微薄。实在没有能力独自报仇雪恨。听闻贵国也在大渊余孽,所以我们想和贵国联手。” 龙钰公主盯着眼前谦恭的男子看了许久,然后翻开国书。 前面的寒暄并没什么稀奇之处,中间的礼单虽然有许多难得一见之物。却也在理。唯有最后被小心封存的另一封信,不知写了什么。 青影绰解释:“那是我方才提到的内容。我也相信这样机密的事,殿下不愿意随便泄露出去吧?” “你们想的倒是周到,那我想问,你们对于抓到大渊余孽,能做出什么贡献?”龙钰公主合上国书。 “敌人的敌人是朋友,多一个朋友不是更好吗?我也相信贵国这些日子都在寻找大渊余孽,不过,收效如何也只有贵国自己知道。但是我们殿下手上,有大渊余孽想要的东西。”言下之意。就是能吸引墨玄出来。 龙钰公主合上双眸,沉吟片刻,突然有些敏感地问:“你们殿下?怎么,你效忠的不是你们陛下吗?” “我们陛下,我方才也提到。被大渊余孽杀害了。如今是我们殿下在执掌朝政,殿下的意思,是报仇雪恨之后才登基,否则没有颜面去见先人。”青影绰继续解释。 龙钰公主有三分惊讶,三分感慨,还有四分激赏:“想不到你们殿下还是个性子烈的,好。就冲这一点,你还有这份国书,我亲自护送到京城!” 这般一来一回,加上途中交涉的时间,就耗费了三个月。 而这三个月,浠宁除了专心治理朝政。还在训练华衣卫。 “青影传回来的消息说,”浠宁走在白色的海滩上,“大乾皇上已经同意我们出访了。” 旭梓虞停下脚步,看了看西面皇宫金顶上火红的落日:“那你去大乾之后,朝政交给谁处理?” “你如何?”浠宁只是笑。彩凤飞过,拂起一阵清风,将她的发吹得飞扬。 “我,”旭梓虞敛了神色,“我希望和你同去。” 浠宁微挑秀眉:“为何?” “如果让我只是待在华胥,我不放心,也会过意不去。你可知身为华胥的武士,却保护不了发誓保护的人,是多大的耻辱?”旭梓虞有自己的骄傲。 浠宁望着他凝重却依旧漂亮的眼眸,似乎明白了傲娇的他,那种傲娇是从何而来。也明白了,这样的傲娇,其实是双刃剑,绝对的忠心,却也绝对的倔强:“但是我不放心,如果连你也离开了,我不放心华胥。” 旭梓虞深吸一口气:“浠宁,谢谢你的信任。但是论治国,我真的不擅长。” “谁天生就什么都擅长的?”浠宁只是笑,“历练着,便也擅长了。”人,都是逼出来的。 “说实话,叫我做,还不如叫旭家的长辈!”旭梓虞嗤笑。 “你有推荐的人选?”浠宁问。 “嗯,如今的旭家,我已经清理完毕,有一位德高望重的叔祖,他曾经做过工政大臣。后来旭尚倞掌权,把他换了下来。”旭梓虞推荐。 浠宁沉思了一阵,点点头:“我希望能见见他,再决定如何。过两日就是旭尚倞行刑的日子,我也该去,道个别了。”神母寿诞前不宜见血,因此旭尚倞的绞刑一直拖到了现在。 华胥的牢狱建在皇宫西面的山崖之下,巨石凿出的大牢,用禁制术法加上封印,没有人能逃出来,何况还有凤凰看守。 “旭尚倞。”浠宁站在牢房门前,看着里面盘膝而坐的男子。 旭尚倞微微抬起头,自嘲地笑了:“我原以为,禁术能让你永远失去一魂一魄。谁知道……” “你知道你的错误在哪里吗?”浠宁叹息。 “你一个小屁孩,有什么权利指责我的错误!”旭尚倞大怒。 “小屁孩,”浠宁无奈地摇头,“你可知我的一魂一魄去了哪里,又是怎么回来的?你又知不知道,我都经历过什么?” 一旁的旭梓虞有些诧异地看着浠宁——他只知道在大乾的时候她魂魄回归了,可是之前去了哪里…… 旭尚倞难以置信地眯起眼睛:“难道,成就了另外一种结果?”他突然大笑起来。 “怎么,你猜到什么,说来听听如何?”浠宁不以为意。 他难以抑制地大笑:“居然是传承了另一个人!你居然是另一个人的传承!复制另一个人的魂体,然后在那个人死后,继承缺失的一魂一魄!” 浠宁一点也不惊讶:“看来你是知道这种结果的。自古以来,禁术因为没什么人用过,没有人用过,就没有人清楚后果。他们以为自己看到了结果的全貌,却谁知,世界总是变化的,没有人能预料最后的结局。也或者,根本不存在一个结局。” “人生周而复始,因果相报,”浠宁看了一眼狂笑的旭尚倞,“有什么因,就有什么果,都是为自己之前做过的事担责任罢了。你的错误,就在于小看了因果报应,无知地以为上天看不到你的罪恶不会惩罚你,但是神母,不会偏袒任何一个人。” 狂笑的旭尚倞却再也停不下来。 旭梓虞惊愕地指了指牢中大笑的人:“他这样……” “没事,反正也没几天活头了,疯了就疯了吧,虽然疯的毫无道理,兴许是所受打击太大了。”浠宁头也不回地离开。 对狠绝的人,她从来都是回报以狠绝,什么恻隐之心,压根没有。 而旭梓虞看着她的目光,多了些许复杂。 经历过什么? 翌日的晨光洒在皇宫的金顶之上,浠宁走出九重宫门,在帝师术婆婆的陪同下巡视国都。 “当年神母带领我们在这里建起华胥国,所倡导的便是自由。百姓可以自由选择他们的职业,农林牧渔或者经商参军,都是平等的职业,”术婆婆在街道上边走边说,“只有自由的的富足才能使人们感到幸福。” 浠宁微笑着向对她行礼的百姓点头示意:“其实归结起来很简单,华胥的精神是自由精神,也就是喜欢什么便去做什么,只要不违背神母的戒律,也就是正义公道?” “的确如此。”术婆婆点头。 “那么今早术婆婆呈上的那几幅画卷,又是什么意思呢?”浠宁浅浅一笑,目光如炬令术婆婆无法含糊。 术婆婆有些战战兢兢:“殿下,您的寿诞就在神母寿诞几个月之后,如今已经快到了。华胥女子十六之后就可以婚配,如今……” “如今我马上就到了年纪,可是我没说过我选择成亲,不是吗?您刚才还说,华胥的精神是自由,怎么我听出了逼婚的味道?”浠宁不带感情地说。 “殿下,可如今皇族只有殿下一人,殿下还是早些……” 浠宁直接打断术婆婆:“当每个人都在戒律范围内追求自己的自由发展,需不需要皇族,已经无所谓了。何况,你们这是诅咒我会早死?”她不由深吸一口气——就知道一国之君不好当,连结不结婚都不自由,跟谁结婚更不自由。虽然华胥的一夫一妻制让她很满意,虽然华胥的婚姻不影响事业惯例让她很满意,但这不代表她这么早就想把自己嫁了! “再和我提这个话题的人,不管是谁,都以诅咒皇族罪论处。”浠宁一甩衣袖,转头朝海边走去。 ps: 一更RO 206 纠结 紫霄宫的午后,浠宁回到宫中直接一挥手,火光飞向不远处的一堆画卷。 老娘不想嫁人,你们还整一堆选秀的姿态出来!你觉得这样挑男人很爽,那你就自己挑去,别扔到我面前来! 突然出现的光盾挡在火光之前:“你生气归生气,何必拿东西出气?” 浠宁深吸一口气,收了手中火光:“哥,你应该是清楚我感受的!” “我当然清楚,”旭梓虞叹息一声,“当初旭尚倞为了更好牵制我,不知道给我谈了多少婚事,甚至不惜动用龌龊手段。” 浠宁失笑:“龌龊手段,他们不至于也给我来这套吧?” “难说,”旭梓虞摇头,“那些画卷,除了旭家,应该其他五家都有吧?” “一共十人,你说呢?”浠宁坐在椅子上揉着太阳穴。 旭梓虞直接把画卷一一摊开:“术家那老太婆真是用心良苦呀!不过似乎不合你口味。”他摇着头一副很为难的样子。 “我口味?”浠宁嗤笑,“说得好像你很清楚我的喜好一样!” “嗯哼,不是吗,至少,”旭梓虞摊开焱楚良的画像,“焱家那家伙你就不怎么喜欢。那种类型可以排除掉了。” 浠宁却皱起双眉,看向外面的天光。 自由,自由和束缚,向来是相对的,当你获得更多的自由,就会受到更多的束缚。 华胥的责任,她喜欢不起来,可是她别无选择。 否则那么多百姓怎么办,她死去的母亲如何是好? 她没有办法退缩,那就只能抗争到底。 “浠宁,”旭梓虞在她对面坐下,认真地问,“你实话告诉我,你是不是已经有喜欢的人了?” 浠宁紧拧着眉心。突然笑了:“你这样的神色和问法,活生生像家长一样!”就像担心孩子早恋的家长。 “我不是你哥吗?长兄如父。”旭梓虞霸道地说,眉宇间都是傲娇。 浠宁捂着唇笑:“好好好,长兄如父。”接着她的笑意突然飘渺起来,“我也不知道是不是有没有。我觉得我看这个世间已经太久,久到,越来越没有感觉……” “什么叫没有感觉?”旭梓虞不能理解。 “就是没有感觉,对什么都提不起兴趣。如果没有责任没有束缚,我真的什么都不想做。今天术婆婆说自由,我知道自由就是做自己喜欢的事,可是我竟然连喜欢都没有……”浠宁有些沮丧,她觉得她再没有年轻时的热情,也没有逆境中的斗志昂扬。岁月。让她的一切感官越来越,淡漠…… 旭梓虞摇头:“既然连喜欢都没有,那就是没有喜欢的人,你为何说不知道?” “因为,”浠宁顿住了。看着那些画卷,“我一遇到这些事情,就会无端端想起一个人。” “你不希望想起那个人?”旭梓虞疑惑。 浠宁别过头去:“我不希望,想起他我总觉得我做错了什么,可是我仔细想过之后,又觉得我作出的一切选择都在理,都是最大限度保护每个人的利益。然后我就开始纠结。开始心绪难平!” “在理,却不一定合乎于情。你解决了理智和利弊的考验,却最终逃不过自己的内心,”旭梓虞拿起一幅画卷,“也许就连你想烧掉他们,也是出自于你不希望想起那个人。你在逃避。” 浠宁静默地看着那些画卷,半晌才开口:“你不希望我烧掉他们,就统统带走吧,不然我看着还是会忍不住!” 旭梓虞笑着抱起那些画卷:“你真的很奇怪,明明牵动了情绪。却还是不愿意有个结果。不管你在害怕什么,还是在顾忌什么,记住你是华胥人,华胥人的自由。也许身处六大家族的漩涡中不能事事皆在掌控,但至少你能有借口。” “只可惜这不是我一个人的自由,哥,谢谢你!”浠宁闭上眼睛,不再言语。 她相信时间,时间,会冲淡一切,或者,给她一个结果。 不过显然结果,也分好的和坏的。所以,她并没有很强的意愿去要一个结果。 诸行无常,见招拆招,但行好事,莫问前程。 但行好事,莫问前程。 华胥芙瑞十五年,也就是大乾永昌十二年,六月十九。 浠宁殿下和大将军旭梓虞乘船从国都启程,前往中土大陆。 西海中巨龙出水,为华胥的大船打开风浪屏障。 面前的水帘分开,船行过分界线,浠宁站在船头试了下自己的术法——果然被禁制住了。 世间万物都是平衡的,人不过是其中渺小的一员,自然法则,是不得不遵守的真谛。 “如今正是大漠一年中最炎热的时节,好处就是没有风雪。我当初从雁门关走到西海沿岸,不知道经历了多少场大风雪,在龟兹堵了整整十天。”浠宁浅笑着摇头。 旭梓虞扇了扇手中书本,皱起眉头:“但是这夏天,也太热了!” “华胥四季如春,现下也叫你感受一下,什么是四季分明!”浠宁拂了拂被海风吹乱的发,回到船舱中去。 西海沿岸的码头,青影绰在岸边迎接。 “没想到殿下这么早就来了,”青影绰行礼,“还以为殿下会等寿诞之后……” “等到寿诞,我就被吃的连骨头都不剩了。”浠宁眯起眼眸,神色严肃。 旭梓虞哈哈大笑:“青影,你没见着今早我们突然说要出发时,内阁和帝师惊愕的表情。哈哈,简直笑死我了!” 浠宁出发的消息事先一点也没透露,所有人都以为她会等寿诞之后,可是没想到今日突然就走了,而且早就准备好了一切。 当时船开离港口,旭梓虞嘲笑她为了避免那些人给她安排亲事,就像逃婚一样。 浠宁瞪了他一眼:“你不是很热吗?心静自然凉。” 旭梓虞敛了笑声,又开始扇风:“的确很热……” 青影绰直觉这里面有某些内情,不过他也不敢妄自揣测:“殿下还是先休息吧,离嘉峪关还有很长的路。” “你去帮我查一下,这一家人如今过得怎样。”浠宁把当初与她一起出海的船长地址告诉青影绰。 “好,我等下就去查。”青影绰答应下来。 “你怎么尽关心这些不相干的,”旭梓虞蹙眉,“平日里看你挺有政治觉悟的,怎么一到中土来,不抓重点!” 浠宁好笑,这傲娇的家伙又开始教训人了:“重点是什么?” “重点是,这次接待华胥的是什么人!”旭梓虞深吸一口气。 青影绰连忙回答:“大乾皇帝派了昱王世子亲自来嘉峪关。” 浠宁深吸一口气,强制自己平复心绪。 夏翌辰? 被派来接待? 皇上是觉得夏翌辰这个大乾第一纨绔,女人堆里出来的,十分清楚女人的喜好,所以派来与女子为帝的华胥交涉? 还是这家伙自己搞到的差事?要他做他不喜欢的事,似乎不太容易…… 但无论是哪种,她都不可能告诉他,自己是阿丑。 就让她,永远成为过去…… 可她心中为何升起淡淡的惆怅和无力? 人生最哀戚,不是不想见,而是相见犹不知,空留千般念。 旭梓虞没有她那么多想法,只是转头问浠宁:“这人好相处吗?”却发现浠宁清澈的双眸笼上淡淡愁绪。 “知道我为何不关心,是谁吗?”浠宁有些疲累地叹息。 “为何?”旭梓虞愈发闹不明白浠宁的想法。 “因为无论是谁,我都能见招拆招。那么,管他是谁呢!”浠宁轻轻勾起唇角,可昳丽容姿不像是笑。 旭梓虞沉默不语。 “殿下交待的那户人家,我去看过了。”晚间,青影绰打听消息回来,向浠宁汇报。 “他们家老夫人的病,好了吗?”浠宁急忙问。 青影绰猜到这家人也许是浠宁的旧识:“老夫人的病好了,这家男主人一直在做行船运货的生意。不过……” “不过什么?”浠宁闻言不免担心。 “不过这男主人将近半年来一直在打听,其他船队是否在西海见过一个龟兹女子,”青影绰突然有了想法,“这样着急找人,兴许是很重要的事,要不我们帮着打听一下?再不济,就问问西海龙王?” 浠宁凝眉摇头:“不用了,既然过得好,不用了。”可惜她不能告诉他们,她平安无虞,拜拜让他们担心牵挂。 青影绰虽然不明白自家殿下的想法,但也没有多说,而是说了另外一个消息:“还有一件事,和这个龟兹女子也有些关系。半年前有人向这家男主人打听那个失踪的女子,后来一直到现在,似乎还有人在打听。” “是什么人在打听?”浠宁警觉起来,毕竟墨玄在西域也是有势力的,否则当初如何能杀她母亲? “是大乾的人,”青影绰又道,“这女子是什么身份,怎么这么多人关注?” 浠宁猜到几分,觉得应该不是墨玄,叹息地摆手:“这件事你不用管了,也不要走漏了我叫你去打听的风声。” 故人平安,就够了。 ps: 二更RL 207 重逢 大乾永昌十二年七月十三,西北嘉峪关。 “喂,你有完没完!不是说好了以那道山岭为终点,明明过了还要比下去!”夏翌雪气急败坏。 “你想放弃可以停下,不过就当是你弃权我赢了。”俞则轩轻笑,马鞭不停,直奔关口而去。 “你耍赖,不就是因为快到山岭时被我赶超了吗,”夏翌雪策马狂追,“等下到了嘉峪关口没有前路了,看你还怎么耍赖!” 两匹马并排着带起风沙飞扬。 嘉峪关的城墙下,夏翌雪靠着墙角,举起水囊饮水:“大半年不见我哥,觉得他心情好沮丧。哎!”她幽幽叹息着,也生出无限惆怅。 俞则轩一手牵马,一手拂了拂身上督粮官官服的沙尘,心情也低落起来:“其实这次如果不是来西北,他可能都不会来。” 夏翌雪仰头闭眼:“是呀,他还在不遗余力地打探阿丑的消息。可是,都这么长时间过去了……”她说不下去,掩唇哭了起来。 阿丑遇难的消息传到夏翌辰那里之后,他一连萎靡了大半个月。最后俞则轩把他打了一顿,打醒之后也常常心不在焉。后来俞则轩突然请愿,要来北方当督粮官,然后一待就是半年。 俞则轩盘膝在夏翌雪面前坐下,柔声安慰:“如果连你也是哭,你哥又该怎么坚强?” “不,”夏翌雪摇着头抹着眼泪,“我们之中最坚强的人,其实是阿丑!是她撑起了我们的坚强。可是如今……上苍已经待她够坏的了,为何还要更坏一些?就像我哥,他已经足够命苦,可是为何就连最后的愿望也……” 天边的落日在风沙中更显苍凉,俞则轩多了些许风霜,少了几分秀气的脸庞微微扬起:“郡主,正因为上苍不公。我们才会有动力让自己变得更好;正因为未来难以预计,我们才要,珍惜当下。” 城墙传来马蹄的声音,夏翌雪从怔愣中惊醒。从地上爬起来,飞奔上城楼。 敌人?盟友? 这些日子的边关生活,让她一听到马蹄声,就只有这两个念头。 “华胥的金白凤凰旗帜,”夏翌雪松了一口气,开始兴奋大喊,“华胥的人到了!赶紧报告昱王世子,华胥使者到了!” 带着内力的喊声传遍嘉峪关内的营寨。 夏明在帮夏翌辰更衣:“一定要穿这么正式的朝服吗?”他印象中,这套衣服世子基本没穿过,平日就算进宫。也没这么正式过。 夏翌辰桃花眼紧闭,看不出神色:“华胥上次那个来使,算不上口若悬河,但十分聪敏,你不要把他们当小国。小看了去。大乾的颜面,我们丢不得。”虽然他荒唐不羁,可是正经事真交到他手上,他不会办砸。 嘉峪关外,马车里的浠宁握紧湿漉的双手。 “殿下,嘉峪关的大门已经打开。”青影绰在马车外汇报。 浠宁深吸一口气,拿娟帕擦干手心。语气终于保持住平静:“如今嘉峪关是谁在镇守?” “听说也是个女将军,拉开震天弓的那位。”青影绰有些记不得姓名了。 “璃雪郡主夏翌雪。”浠宁的语气又开始不淡定了——都是熟人。所谓近乡情怯,说得兴许就是她这种吧? 旭梓虞猜测到这个人是她以前所熟悉的,听了她的语气,不免有些担心:“浠宁,你没事吧?” 浠宁深呼吸一阵。甩了甩脑袋,自己告诫自己:她又没做亏心事,紧张什么,遇到这些故人,可比遇到四王爷和容清澜要好得多! 如此想着。心里有了底气:“我没事,昱王世子和璃雪郡主是堂兄妹,不过你们自己明白就好。” 言下之意很明确,这是内部消息,不能暴露渠道。 大乾明黄色的旗帜在城楼和关内列队欢迎的人中飘扬,而面对嘉峪关大门站立的,是昱王世子夏翌辰。 旭梓虞累了马缰,有些惊艳地看着眼前男子。华胥不是没有美人,也不是没有美男子,但是像眼前这位一般英俊无匹,似乎看久了能把你整个人吸进去的男子,旭梓虞是第一次见,也觉得大概,以后人生数十年中,不会再认识第二位这样的人了。 (显然,后来的后来,旭梓虞是推翻了这种猜想的,因为他见到了夏翌辰的儿子。) “华胥大将军,旭梓虞。”旭梓虞颔首。 夏翌辰看了看那双漂亮无比却情绪自然外露的双眼,心中略微松一口气——不是什么心思难猜的人。 “大乾昱王世子,夏翌辰。”夏翌辰也颔首打招呼。 此时,旭梓虞身后的马车,车帘缓缓掀起,走出一位身姿窈窕、姿容绝代的金白色华服女子。 大漠斜阳里,金红色的夕光洒在她黑亮的长发上,折射出金红的辉煌光彩。秀眉迤逦,眉宇间的神色却超然自若,凝着绝尘气魄。两剪盈然秋水清澈无比,透露的不是纯善,而是通透,那是单纯与复杂的矛盾中间体。细腻的鼻尖雪白小巧,微不可查地动了动,似乎在品评大漠的空气。晶莹的唇角微微勾起,笑容里的内涵不是寻常女子可以比拟的。 因而站在城楼上目瞪口呆的夏翌雪,只说出了四个字:“风华绝代!” 俞则轩站在她身边,微微摇头:“若单纯论容貌,这女子并不是顶好的。可说气韵魄力,这女子并非池中物。” 城楼下,旭梓虞微笑地伸手介绍:“华胥太女浠宁殿下。” “大乾昱王世子夏翌辰,参见浠宁殿下。”夏翌辰微垂桃花眼。 浠宁余光瞥到久违的故人,他容貌并没有什么变化,却少了那秋水般迷蒙的微笑面具,眉宇间多了几分沧桑愁绪。不明显,却让她更加纠结。 纠结,纠结自己的选择,可她别无选择。 只是,为何让他连伪装,都一同摒弃了? “免礼,”不愿再想的浠宁轻轻抬手,向前走了两步,打量几眼嘉峪关的景象,“大漠辽阔,看着心境也开阔许多。” “殿下谬赞,不过现在天色渐晚,还是先进帐中吧。”夏翌辰语气淡然而礼貌。 一行人走进摆开筵席的营帐。 浠宁毫无疑问在主位坐下,左手边是作陪的夏翌辰,右手边是旭梓虞,接着往下,左边依次是夏翌雪和俞则轩,右边是青影绰等人。浠宁没有看见龙钰公主。 “听闻贵国是女子为尊?”夏翌雪带了几分好奇。 “也并非如此,”浠宁雍容浅笑,“我们华胥应该说是男女平等,但开创华胥国的是女子,因此一直是女帝即位,其他方面就因人而异了。在我看来,无论女子还是男子,都是一样的,并无本质的分别。这位女将军,想必也有同样的想法吧?” 夏翌雪颔首而笑:“能与殿下有相同的想法,是我的荣幸。” 青影绰此时恰当地开口:“殿下,这位夏将军能拉开震天弓,这把弓在此之前只有大乾的开国名将能拉开。在和大渊余孽的战斗中,夏将军用震天弓射伤了墨玄。”说完他偷偷抹一把汗——这些话可不是他在大乾的时候听到的,而是浠宁殿下告诉他的…… “想不到夏将军竟然有如此神勇,”浠宁举起盛着葡萄美酒的夜光杯,笑意晕开,“我敬你一杯。” 夏翌雪连忙站起来:“怎么敢让殿下敬我?翌雪敬殿下三杯!” 浠宁连忙伸手示意不必:“一杯就好,女子还是少喝些酒比较好。”说着举杯喝完。 夏翌辰眯起桃花眼,盯着浠宁:“殿下倒是个爽快人,我方才看了礼单,东西的确稀奇得很,不过——听闻殿下有找到大渊余孽的办法,不知道是什么?” 浠宁凝神看着夏翌辰,心中有些恼怒——从来都知道你咄咄逼人,但从来都知道你在人前随和散漫,如今你把犀利的话摆到明面上说,又是什么意思?只是她面上丝毫不显,她不想撕破脸皮:“昱王世子如此着急国事,可见是个忠君爱国的好典范。梓虞,大乾的忠臣果真不一样。” 旭梓虞立刻明白了浠宁的潜台词,连忙附和道:“的确非凡,臣等定会好好效仿!” “不过据我所知,”浠宁顿了一下,本来移开的目光又看了一眼夏翌辰,“昱王世子刚才提到的事情,并不是能拿到公共场合说的事。等见到贵国陛下,我自会有所交代。” 旭梓虞有些不满夏翌辰的咄咄逼人,擅自加了几句:“殿下莫要放在心上,大乾的昱王世子也是缉拿反贼心切,都大半年过去了还一无所获,自然着急。” 显然就是讽刺夏翌辰无能,都抓了这么久还没抓到,如今反倒要依靠华胥的帮忙。 夏翌辰轻轻勾起唇角,就像没听懂旭梓虞的潜台词一般:“既然浠宁殿下有把握,那我就不操心什么了。祝愿浠宁殿下,在大乾,住得习惯!” 浠宁听着他特意加重的最后两个字,抿了抿唇,优雅一笑:“诸位招待十分周到,我不是挑剔的人,应该能够很快适应。”言罢垂眸喝酒,不再言语。 应该没有被发现吧?如果这么快发现,她也太失败了…… ps: 三更RL 208 迂回 晚宴过后,浠宁的营帐内,几人聚首。 “那几个人的消息都打听好了吗,近况如何?”浠宁揉了揉太阳穴,今天似乎有点喝晕了,但显然自己喝的并不是太多,看来这红酒后劲挺大的。 青影绰颔首回答:“都清楚了,俞则轩在几个月前自请来了北方做督粮官。” “督粮官”浠宁惊诧“这家伙受什么刺激了,不好好在京城帮太子,跑到这不毛之地,别告诉我就为了璃雪郡主!” “殿下料事如神”青影绰有些无奈,他甚至有时候觉得,浠宁殿下才是那个负责打探消息的长官“自从俞则轩来了西北,就一直跟着璃雪郡主的大部队,形影不离。” 浠宁险些把刚喝下去的西域玫瑰醉当血喷出来:“形影不离?那京城怎么办?龙钰公主走了,璃雪郡主走了,俞则轩也走了,只剩下夏翌辰!” 一直不曾开口的旭梓虞撇了撇嘴:“浠宁,你很不正常。” “我怎么不正常了?”浠宁缓缓转头,盯着旭梓虞。 “你叫女人叫封号,叫男人叫名字,活生生就像你是个男人一样。”旭梓虞摇头叹息。 “骂我男人婆是吧”浠宁不由嘀咕“可是,俞则轩没有封号呀!” 旭梓虞扶额:“那昱王世子呢,没有封号吗?” 浠宁深吸一口气:“我那是为了对仗工整,不过话说,你歪楼很严重,我们现在讨论的是大乾的局势,而不是谁有没有封号。” 旭梓虞举起双手,一副投降的架势:“好吧我错了,你们继续。” “京城太子和四王爷的交锋还厉害吗?”浠宁转头问青影绰。 青影绰点头:“近日传出,四王妃有了身孕,而太子妃还没有动静。” 浠宁深吸一口气:“容清澜用身孕挽回,听上去不错得很,不过,至多一个月就能回京城了,也不知道她这胎能不能保住。” 旭梓虞和青影绰对视一眼,不甚明白。 没有妻妾之争的华胥,自然少很多这种龌龊事。 浠宁盘算了一阵:“哥,你去找俞则轩套套近乎,然后在他面前受点小伤,接着透露,我有能力治愈一切筋骨皮肉之伤。” 旭梓虞愕然:“你这是要干什么?” “你别管我要做什么,照我说的做就行。”浠宁语气严肃。 她必须治好夏翌辰,必须。她这次来大乾三个目的,治好奶奶,治好他,还有找墨玄报仇。 完成这三件,她就可以安心地回到她原本的地方了。 否则,她会愧疚至死,至死方休。 只是又不能明目张胆跑去和夏翌辰说,我能治好你,我要治好你,只能用这样婉转迂回的手段了。 特别是今日晚宴,夏翌辰的态度让她十分担心。 不得不承认,夏翌辰粉碎掉迷蒙神情的桃huā眼中,那样充满打量的锐利目光让她很不舒服。 她从来知道他的雷霆手段,不过这次是因为什么被他盯上了?身份?目的? 她轻叹一口气,有些无奈。 然而,他似乎真的性情大变了,变得,撕掉了伪装,暴露本性? 可以这么说吗? 这么说,听起来就像他是洪水猛兽豺狼虎豹。 不过他本身也不是什么好惹的东西。 罢了,见招拆招,她如今也不是好惹的! 夏翌雪走在嘉峪关的城楼上,有些忧心忡忡:“哥这是怎么了?” “翌辰有什么不对劲吗?”俞则轩纳闷。 “今天他在席上那样剑拔弩张暗流涌动,华胥女帝,那个浠宁殿下一看就不是什么好惹的硬角色,哥怎么这样大胆去挑衅她?”夏翌雪一副完全不理解的样子。 “所以”俞则轩叹息“你还不知道吧,自从阿丑……你哥就变了。他颓废完之后,再也没去过畅春阁,而且见人也不再嬉皮笑脸,有谁冒犯了他,直接在昱王府门前料理了。建业的人现在给他送了一个新外号,你猜叫什么?” 夏翌雪摇头:“我怎么猜得到,不再是大乾第一纨绔就好。” “京城的人现在都叫他玉面阎王!说白了就是金玉其外狠毒其中。所以今天晚宴上的情况,我已经见怪不怪了。”俞则轩摇头。 “别人只知道他的狠,却有谁明白他的苦?”夏翌雪无奈地说出这样一串字眼。 不远处传来赞叹的声音:“星沉月落,壮哉美矣!” 俞则轩和夏翌雪闻言纷纷转头,看向声音的来处。 “是华胥的大将军?”夏翌雪轻声说。 “其实我很奇怪,邦交不是都该派文官前来吗,为何浠宁殿下带的是手握重兵之人?”俞则轩不解。 夏翌雪也不太理解,愣愣揣测:“或许,因为浠宁殿下的目的是想除掉墨玄,所以要带一个武功高强善于用兵的?” 他们两人哪知道华胥国内的形势! 不过上前打招呼是免不了的。 “旭大将军!”俞则轩走过去。 旭梓虞转头,这才发现这两人似的:“夏将军和俞大人?” “旭大将军好兴致,在这赏景。”夏翌雪寒暄。 “今晚喝的有点多,出来吹风醒酒的。”旭梓虞解释。 俞则轩点头:“大乾边关之地,气候不太好,不知诸位可还习惯?” “还好,我们浠宁殿下面质非同一般,并没有什么察觉。我本是行军打仗之人,也并没有觉得怎样。”旭梓虞故意把话题往治愈体质上面引。 夏翌雪并没有觉得如何,仍旧寒暄了几句。 此时旭梓虞伸手遥指星辰,却在粗粝的城墙上划伤。 他低头看着手背上溢出的鲜血,不禁自嘲地摇摇头:“看来真是喝得有些醉了!” 俞则轩急忙请人去叫军医,又对旭梓虞道:“实在是不好意思,还请旭大将军跟我们下城楼包扎吧!” 旭梓虞不以为意地笑:“不用麻烦诸位了,我们浠宁殿下掌控华胥秘术,这样的小伤,不过片刻就能治好痊愈。” “片刻就能痊愈,还有这样的秘术?”夏翌雪有些难以置信。 旭梓虞微笑颔首:“是的,不仅是皮肉伤,就连伤到筋骨,也能即刻痊愈。我先回去找我们浠宁殿下了。” 夏翌雪看着旭梓虞离去的背影渐渐变小,惊喜地和俞则轩对望一眼——筋骨! 浠宁的营帐内,淡绿色的灵力从她掌心传输到旭梓虞的伤口:“消息都带到了吗?” “按照你的嘱咐说了。”旭梓虞看着手背逐渐愈合,完好如初。 浠宁点头:“可曾提到筋骨?” “已经说了,但是”旭梓虞收回手“浠宁,你想做什么?” 浠宁长叹一声:“我想帮一个人而已!” “而已?那你为什么不直接帮,反而要通过这样迂回的方式?”旭梓虞盯着她清澈的双眸。 “那人疑心很重,我不想让他发现什么。”浠宁摇头。 旭梓虞想说什么,却最终没有说:“罢了,我只说一句,浠宁,有些事情,不是你认为对,就是对所有人都好;也不是你认为对所有人都好,就能让所有人都开心。” 浠宁苦笑:“那你觉得,我该用什么样的评判标准来做取舍?” “不要总那么死板,多想些光明的事情”旭梓虞环胸抬头“每当我看到阳光,或者看到我屋顶上的太阳图腾,我就会心中充满光明,然后朝着它给我指的方向,走下去。” “我倒宁可世间一切都是死物,没有自己的感情。”浠宁神色黯然。 “不,你看这是死物,他们其实都有生命,都有感情。否则,怎么可能赐予你力量?”旭梓虞笑。 浠宁有些眸光朦胧——赐予,力量? 主帐内,夏翌雪和俞则轩商议起来:“你说,我们直接去求浠宁殿下,浠宁殿下会不会答应?” 俞则轩摇头苦笑:“我看你还是先想想怎么劝你哥比较好。他今天刚和浠宁殿下针锋相对,你就让浠宁殿下去治好他,不把他治死才怪!先让你哥对浠宁殿下客气一点,讨好一点再说。” 夏翌雪苦恼起来:“也是,可我最怕的是,我哥那驴脾气,宁可一辈子左手都不好,也不愿意讨好浠宁殿下。这样又该如何是好?” “所以最好能劝劝他,不过万一浠宁殿下是斤斤计较的人,就是不愿意治好翌辰,那又该怎么办?”俞则轩想到另外一种可能。 夏翌雪仰天长叹:“这件事实在太复杂了!我们得好好想想,实在不行,我去告诉静宬长公主,知子莫若母,她说不定会有办法!” 俞则轩觉得不好:“先别惊动静宬长公主,毕竟翌辰还有这么远才到建业,说了长公主反而着急。” “也是,那我们先试探一下两边的口风,你去试探我哥,我去找浠宁殿下。”夏翌雪思索着对策。 “好主意,明天一早我们就去试探口风”俞则轩拍手称好“你顺便打听一下浠宁殿下的喜好,我们讨好她也有个方向。” 已经进入梦乡的浠宁,完全没想到,因为被她使了手段绕了个弯,后来这件事会变得如此复杂!(未完待续 209 作对 星辰闪烁,夏夜凉爽的风吹得人昏昏欲睡。 “有敌情!有敌情!”一声弓弦响动惊破宁静的夜,将士们立刻从榻上爬起来。 浠宁听到动静,睁开清澈的双眸,入眼是漆黑的营帐,但是思绪很快被调动起来。 敌情,是诛邪? 多半是看到华胥来嘉峪关,猜测到会有宴饮,酒后,是最好的攻击时间。 “报告殿下,诛邪派兵突袭嘉峪关!”青影绰的声音在账外响起。 浠宁整理好衣衫,点亮烛火:“大乾的兵马应对如何?” “如常应对,有夏将军在,想必不会有什么差池,请殿下放心。”青影绰回答。 “这样的情况经常出现?”浠宁如今睡意全无。 青影绰语塞——他也不清楚是否经常出现。 “罢了你下去吧,有情况立刻回报。”浠宁也不为难他,却暗自在心中咒骂:夏翌雪过的都是什么日子,要是五天一小打,十天一大打,还用人活吗? 想着又重重拍了一下桌案,却也无可奈何,读起书来。 此时,静观其变是最好的选择。大乾和诛邪的战事,华胥没必要插一脚进来。只要不威胁到安全问题,就让他们自己解决去,否则干涉别国内政,是想耀武扬威吗? 但是倒头睡去,她又担心忽生急变。 因此,起床点灯读书,是最好的选择。 昱王世子的营帐。 “你说,她点了灯然后开始读书?”夏翌辰的表情十分玩味。 血杀点头:“是,但是具体的,属下们也不清楚了,华胥的人十分警觉,稍微靠近一点都会被发现。” 夏翌辰撑着额头,神色淡漠:“那就在安全距离内继续盯着。” 诛邪的突袭很快被抵挡回去,夏翌雪走到浠宁的营帐外行礼:“殿下。方才诛邪的突袭已经被我们打退,请殿下放心休息。” 浠宁合上书本:“多谢夏将军!夏将军辛苦,也早点休息吧。” 夏翌雪顿了一下,还是决定开口:“边关疾苦。并没什么可消遣的,若是殿下喜欢什么,或者想要些什么打发时间,尽管告诉翌雪。” 浠宁淡淡地笑了:“我没什么特别想要的,边关简单,却也纯粹。” 夏翌雪又寒暄了几句才离开,却一直在琢磨:那浠宁殿下,是想要纯粹?可是什么是纯粹的? 百思不得其解! 这浠宁殿下的爱好,还真是难以揣摩呀!不行,明天要抓紧时间多交流才行! 第二日清晨。 “昱王世子怎么突然想要改路线?”浠宁拿着最新的路线安排。微微蹙起秀眉。 夏翌辰坐姿沉郁,杏色衣袍上的三爪金龙似乎也让人看着有些压抑,显然情绪不好:“本来以为之前的安排已经完美无缺,谁知道昨日突然遭到诛邪突袭。为安全考量,改成了现在的路线。” 夏翌雪眨眨眼。有些担忧:“昨夜的突袭,其实是嘉峪关的家常便饭,惊扰到浠宁殿下的确是我们的不是,不过” 浠宁伸手示意夏翌雪止住:“交战之中,我们都能理解,夏将军昨日表现很好,我也很放心。所以。区区诛邪,并没有影响到我。反而,我看了一下最新的路线,要绕道南行,是不是有些耽搁行程?” “这是最安全的行程,而且南边虽然路线长。但是地势平坦,路也好走”夏翌辰桃huā眼深沉“时间上,都是一样的。” 浠宁深吸一口气。看一眼身边的旭梓虞,示意他继续反对。 旭梓虞还是十分有默契的,立刻道:“昱王世子,我们浠宁殿下是觉得,大渊余孽很可能藏身北边,世子方才也说,南边地势平坦,而北边地势险峻。所以,我们殿下还是想走原来的路线。” 夏翌辰突然笑得飘渺:“负责接待华胥的,是我,因此我更要为诸位的安全负责。至于大渊余孽,经过浠宁殿下的提醒,我们大乾会派人搜查,浠宁殿下千金贵体,还是不要冒险来得好。而且这件事,我只是告知诸位,并不是要商量。”最后一句话,语气不容置喙。 浠宁深吸一口气,她从来明白夏翌辰手段有多凌厉,以及多么坚决。 这样的话说出来,她还能说什么? “既然如此”浠宁笑得有些勉强“那么昱王世子安排就是。” 回到自己的营帐,浠宁咬牙切齿地把行程扔在桌子上:“他临时改路线就没安好心!” 旭梓虞不解:“何以见得?” “昱王世子可不是什么好惹的,你们别听着他大乾第一纨绔的名声就看轻了他。”浠宁有些烦躁地坐在椅子上。 “大乾第一纨绔?”青影绰奇道“我只听过他有个外号,叫玉面阎王。” 浠宁险些又喷出一口老血——玉面阎王,这外号简直她不禁喃喃自语道:“到底发生了什么,怎么我走了半年多,一回来什么都变了?我到底是空间位移,还是又穿越了?” 旭梓虞听了这外号,恍然大悟一般:“这名字取得好,果真如此,玉面,阎王,今天那气势,简直霸道!那我们该怎么办?” 浠宁托腮思索:“我们?关键是我们不知道他目的是什么,可是他想做的事,谁也拦不住他。”哎,如果他知道她是谁,就不会为难她了吧?可是如果他知道她是谁,说不定情况会变得更糟糕。 对了,他的手呢,怎么俞则轩那家伙不来找她,难道她让旭梓虞说得还不够清楚吗? 夏翌辰的营帐。 “是昨天和华胥的大将军交谈的时候,他不小心受了伤,所以我们才知道的。”俞则轩道。 夏翌辰不以为然地冷哼:“能治好一切伤?这么荒唐,你居然相信?” “可是今早我留意了那个大将军的手,真的毫发无损,我才确信不疑的”俞则轩也觉得颇为意外“世上怎会有如此神奇的秘术!” “这些怪力乱神的无稽之谈,你也相信。说不定就是故意做给你看的!”夏翌辰直视前方,丝毫不感兴趣。 “最早的时候我也不相信,可后来阿丑奇怪的自愈能力——对不起”俞则轩意识到自己失言“总之,你要试一试才好。” 夏翌辰沉默良久,仿佛“阿丑”这个字眼,给他带来了很大的触动。 “如果是他们设下陷阱故意为之?”夏翌辰继续揣测。 俞则轩失笑:“他们怎么会知道你需要这种秘术?这秘密就连四王爷都不知道,他们怎么会知道?” 夏翌辰微微蹙眉:“所以,你要我做什么,去讨好华胥?” “也不是讨好,而是态度起码客气礼貌一些,你和华胥作对,对华胥的人态度这么强硬,他们怎么可能愿意帮你?”俞则轩劝道。 夏翌辰别有兴味地勾起唇角:“这世上的因果,可没有那么简单,对他们好,他们就能帮你?说不定对他们坏,他们反而会来讨好你。” 俞则轩皱眉:“世上都照你这思路,就全乱套了!总之机会难得,你自己思量好就是。” 夏翌辰叹息着摇头。 而此时夏翌雪正在探浠宁的口风。 “我哥哥,因为半年前遭了一些变故,所以脾气”夏翌雪有些惆怅“不是很好。也许不只是不好,后来他行事,连我都有些认不得了。” 浠宁在心中微微叹息,却更加纠结,然而面上只能温和:“谁能不遇到变故,只希望能有帮他走出阴暗的人。我并没有介怀,也请夏将军不要往心里去。话说,我之前都不知道,夏将军居然是昱王世子的妹妹,夏家果然是大家世族,教子有方。” 夏翌雪谦逊地笑:“浠宁殿下谬赞,我也是幼时学到皮毛罢了,但是自己喜欢,就练了下来。” “有爱好是好事,那样就有生活的目标。”浠宁称赞道。 “不知殿下的爱好是什么?”夏翌雪转移话题。 “我呀”浠宁清澈的双眸忽然变得有些飘渺“可能经历的太多,连喜好都磨灭了吧” 夏翌雪讶然:“喜好,怎么会磨灭?” “有时候,你致力于一件事,却发现这件事不仅会给你带来好处,还会给你带来不可磨灭的伤害,你还会汲汲于此吗?”浠宁语气淡然。 夏翌雪默然良久才道:“我总觉得,殿下是个很通透的人,通透得令人,叹息。如果我很喜欢的一件事会给我带来伤害,那我就会想,这伤害是我能承受的起的吗,甚至于我甘愿承受的吗。如果是,我会义无反顾。但我相信还有一些人,他们宁可遍体鳞伤,也不想放弃他们的追求。” 浠宁摇头:“值得吗?” “值不值得不是我们来评判,是他们自己,只要他们自己,无悔便好。”夏翌雪感慨。 “当岁月悄然流逝,斗转星移之后,谁又能真正无悔?我相信如果给每个人一次重来的机会,谁都有想要改变的事。与其如此,还不如,平静从容地面对。”浠宁语气淡然。 重来?没有重来。 所以过去不要想,未来也不要奢望,安静地,现在。 ps:二更 210 试探 华胥使团从嘉峪关南行。 马车里,浠宁懒懒地靠在一旁,有些郁闷。 夏翌雪找她说了很久的话,可就是没有提及治愈秘术的事情。 他们也太小心翼翼了吧?需要试探这么久么? 看来她得另想办法才好。还有什么其他办法呢? “殿下,原固县到了。”青影绰在马车外汇报。 “向南绕道的第一站,”浠宁叹息,“真不知道他打算干嘛!” “我已经按殿下的吩咐,派人事先去看过了,没有什么问题。”青影绰回答。 浠宁颔首:“还好事先让你带了二十人过来放在暗处,否则多不好用!既然你排查过,那我们就放心去好了,在何处下榻?” “先去县衙,后面的安排还没说。”青影绰道。 “见知县,那就见呗,兴许是太子的人。”浠宁毫不担心。 可是当她见到原固县的知县时,她的担心几乎翻了天! “微臣参见浠宁殿下,昱王世子。”丁举文官服周正地行了大礼。 浠宁笑容依旧风华万千,没有半分瑕疵可以挑剔:“免礼。”可是心底却疑虑重重。 丁举文,为什么绕道之后的第一站,是丁举文的治下? 夏翌辰,你到底想做什么,或者,发现了什么? “丁大人不必多礼,”夏翌辰面无表情,“原固县地处西北边关,虽然比嘉峪关好了不少,不过,也还是需要殿下将就。” 浠宁浅笑嫣然:“昱王世子实在太客气了,”简直就是太可气了,“兴许是适应能力比较强,我自到了大乾地界,还真没有什么不习惯的。包括其他人。梓虞你说是吗?” 旭梓虞颔首:“的确,大乾风土人情俱佳,没有什么不周到。” 夏翌辰什么也没说,可是面前站着的丁举文。也感到了这两方的暗流涌动——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晚间丁府简素的宅院里,浠宁坐在院子里,手中茶杯不停晃动:“没想到来了西北,倒把他磨练出了几分。在西北,勤政爱民这样的民声可不好得来,西北缺水,能解决水政,需要付出很大的努力。” 青影绰不免好奇:“这位知县丁大人,也是殿下旧识?” “全都是夏翌辰安排的。”浠宁叹息,“我觉得他察觉了什么,否则为什么要专门改路线,让我来到丁举文的治下?” 旭梓虞不以为然:“发现?我说浠宁,你解封之前和解封之后。差别可不是一般的大。从相貌到声音到体型到气度,如果不是亲眼所见,我根本不会相信你就是你!” “不相信我就是我,”浠宁好笑,“是呀,我也不知道为什么,我就是觉得他发现了。莫非。这一切都是巧合?” “十有*是巧合,一次是偶然,两次是巧合,有第三次你才怀疑也不迟。但是,你为什么这么担心他知道你是你?”旭梓虞问,“说实话。你以前的事我尊重你压根没有过问,现在来了大乾,奇怪的事一桩接一桩,我还真的很好奇,你从前是谁。发生过什么!” 浠宁瞪他一眼:“不该管的事,就不要去管,好奇心害死猫!” “可惜我不是猫,我是人!”旭梓虞嘴犟。 隔壁的院落,夏翌辰和丁举文正在谈话。 “我来找世子,没有其他意思,就是想问问她的情况。”丁举文叹息。 “她,”夏翌辰顿了一下,语气柔和了两分,“你听说了她在西海失踪的消息吗?” 丁举文苦笑:“我不知道和西海有什么关系,只知道,凉州城的堇堂,都挂过白绫了,可是我不相信她真的——” “无论是与不是,我都会继续找下去;也无论是与不是,你都无法改变什么。做好你分内的事,就可以了。”夏翌辰语气又恢复了严肃,却看不出神色。 “无论是与不是,我的确什么也做不了,”丁举文摇头,“但我会永远记得她让我明白的道理。” 夏翌辰看着丁举文离去的背影,桃花眼渐渐眯起。 一直到第二日离开原固县,浠宁都没有露出一丝一毫的破绽。但因为夏翌辰一系列疑似试探的举动,浠宁更加不敢实施帮他治疗的事情,否则不等于自己开口承认吗? 于是,坐在马车上的浠宁,愈加苦恼于不知从何下手。 现在的情况,无论做什么都是惹人怀疑的。 夏翌辰,你到底想干什么! 这样被人牵制的感觉,很不舒服!就算那时候还一无所有还是阿丑,她似乎也没有这样被堵死了道路,一点办法也没有。 岷县的路有些崎岖,马车在绕弯绕了许久才到达下榻的地点。 浠宁看着侍女们收拾屋子,心思再次翻转起来:这几日绕路,除了第一日遇到丁举文,其余的时间并没有什么不同寻常之处。今日回到原本的路线上,按部就班的感觉令她放心许多。 不过,夏翌辰的事,难道真的是巧合吗? 浠宁抚着心口长长舒了一口气:怎么可能认出来呢?就连年龄身高都完全不同了,怎么可能认出来,而且华胥可一点没泄露凤麟的事情。 既然只是巧合,她就必须开始着手于治疗的事情了。 应该用什么样的办法呢? 她转了转手腕上的手镯,看到了自己左腕上胭脂色振翅而非蝴蝶的印记,有了新想法——在术法受禁制的世界,毒药是个绝妙的选择! 浠宁缓缓勾起唇角。 不久后,青影绰被她叫来吩咐:“把这包药粉,放在守护昱王世子房间的人,以及昱王世子的饮食里。另外,昱王世子有不少暗人,你们最好能找出来。” 青影绰接过药粉:“找人我们十分在行,只要用感知术法就能做到,不过,殿下这是想做什么?” “你放心,我有分寸,不是想报复昱王世子之类的,”浠宁叹息着摇头,“我是想帮他。”如果这些主动型方法不行,那么只能来直接的,就让他以为是上天的恩赐,让他痊愈了也就罢了。 否则按夏翌辰目前的样子,怕是直到京城建业,也无法达到治好他的手这个目的。 就让她当一次圣诞老人吧。 “哥,你今晚注意一下我们的防卫问题,不只是我们,还有昱王世子那边。”一身黑衣蒙面的浠宁院门口低声道。 “我会注意的,虽然觉得你这样怪怪的,不过,”旭梓虞无奈地摇头,“你既然决定了,自有你的道理,放心去吧。” 浠宁颔首:“嗯,我至多一个时辰就回来,如果不幸还是被他发现了……我再想办法脱身吧。” 黑影头也不回地蹿了出去。 月色朦胧,夏翌辰的房间,浠宁放轻脚步,走了过去。她看了看床上紧闭双目的熟悉面孔,有些感慨,却很无奈。她把他的左手,从薄被下拿了出来。 他的手很修长,却有点冰凉,月光下显得有些苍白,却不是无力。 浠宁无声叹息,右手淡黄۰色的光柔和而缓慢,在试图寻找他断掉了的筋脉。 只是还没有理出头绪,床上人忽然跃起。 浠宁万分惊讶——青影不是说得手了吗,怎么,难道夏翌辰还留了一手? 她即刻后退并使出光盾保护自己,却只看到夏翌辰一身宽松的白衣站在床前,没有要攻击的意思。 浠宁愕然地蹙眉。 夏翌辰的桃花眼微微睁开,就这样静静望着浠宁,望着黑布没有遮住的,清澈无比的双眸。 浠宁收了光盾,想要离开,谁知道外面也出了动静—— 他果然早就有准备,果然! “你可知,”夏翌辰怔怔看着浠宁清澈的双眸,缓缓走了过来,“这样的你,更加让我肯定,肯定我希望的一切……” 浠宁没有说话。 她很想说,你的希望最终也会变成失望;很想说,你的希望不是真的;很想说,她不是阿丑。 可是她什么也不能说,她一点也不想暴露自己浠宁的身份,至少不想主动暴露,更不要说暴露自己阿丑的身份。 因此,她的目光微垂,有些躲闪。 可是夏翌辰却没有躲闪,他披散的黑发和宽松的白衣随着风微微扬起,此时的月色下,无关英俊如雕刻般分明,真真应了那句玉面阎王的评价——就像一个极美极美的鬼。 浠宁有些后怕地向后退去,然而才几步,她已经退无可退,后面是冷冰冰的墙面。 “哎,”夏翌辰有些沮丧地低头,“我一直在等你自己告诉我,可惜,我等了太久。你还是不打算自己告诉我是吗?” 浠宁难以抑制地倒吸一口凉气——真的,已经发现了? 一直修长的手极快地拂下她脸上的黑布,也拂散了她的长发。 顷刻间,倾城的月光下,一张风华绝代的面容表情有些无措,却一直沉默。 可是浠宁真的不知道该说些什么。也许他只是不确定,只是怀疑,如果她开口,不就坐实了?如果她抵死不认,装作茫然无知,或许还能够逃过。 “你为何要逃避?”只是向来狠绝的夏翌辰,却不容许她的逃避。他今夜就要逼她,面对! ps: 三更RO 211 出卖 浠宁背靠墙面,紧张得屏住气息,却依旧不知该说什么。 她感觉,瞒不住了。 瞒不住了,可是夏翌辰会做什么? 她怎么觉得如今的他比当初,更加疯狂? 她离开了半年而已,怎么世界变得如此疯狂呢? 夏翌辰在她对面一个拳头的距离停下,微微低头靠近她的气息。 浠宁强自镇静,终于决定要开口说些什么,虽然她也不知道该说些什么:“昱王世子。” “嗯?”他的语气突然十分柔和,又似乎,在等待着什么。 浠宁无法将对话进行下去。 “怎么”夏翌辰眼底浮起迷蒙的笑意“还是不打算亲口告诉我?” 浠宁却觉得这笑意看着瘆人:“昱王世子想听什么?” “想听”他微微眯起眼睛,距离又靠近浠宁一分,逼得她不得不别过头去“你就没什么想对我解释的吗?” “这个呀”浠宁有些尴尬地笑“当然有,我听俞大人说,你旧伤一直没有好全,他请求我来看看。不过,我没有把握能够治好,所以又不敢直接和你说免得希望落空,只能,先帮你暗地里查看一下。如果能治好,再告诉你!”浠宁为自己终于说出点有用的话松了一口气,却一点也感觉不到得意,因为这是一个很烂的借口。 夏翌辰微微闭眼,嘴角的笑意越发深了,却突然伸手把浠宁抱在怀中。 “夏翌辰你!”浠宁惊愕地想要推开他,眼前的人却不动如山,只是死死将她箍在怀里。 “这就对了”夏翌辰轻笑“什么混蛋昱王世子,叫我名字多好!记住,以后就叫我的名字。” 浠宁讶然地瞪大眼睛:“什么?”哪有人自己骂自己混蛋的。而且,叫他名字?他们有那么熟吗? “对,叫我的名字”夏翌辰的嘴角又多了几分愉悦。“你的真名,是浠宁,那我该叫你什么好呢,浠宁,所有人都这样叫你,太没有独特性了。虽然阿丑这个名字我很喜欢,不过所有人都叫你阿丑,也没有独特性。阿宁怎么样?” 浠宁险些要喷血过多而亡,却还是硬撑着咬牙道:“昱王世子,请问你没产生什么幻觉之类的吧?我是华胥的浠宁殿下!” 夏翌辰低头。笑得像只狐狸:“又不乖了,说了不准那样叫我,还是说你不喜欢喊全名,那就叫阿辰吧!” 浠宁忍无可忍,直接一拳打过去。力道却被他的掌心尽数化解。 “阿宁,你想学武功我可以教你,但是乱打人是不对的。我记得你从前没这么凶的,在华胥都学了些什么。”夏翌辰语声柔和。 浠宁终于败下阵来。 她长吁一口气:“你是什么时候知道的?” “知道?我知道什么?”夏翌辰似笑非笑地看着她近在咫尺风华万千的容颜,心里再次狠狠骂了她一顿——事到如今你还不肯说! “知道,我是谁。”浠宁只觉得自己被他牵着鼻子走,完全没有自主权。不由哭笑不得。 “那你是谁?”他似乎打定主意要逼她告诉他。 “我是浠宁,也是阿丑,够了吗!”浠宁一败涂地,却还是在挣扎“你有什么话能不能先放开我再说?” 夏翌辰笑意渐深,猛地欺上她娇艳的唇。掠夺的气息带着惩罚的意味,顷刻将她笼罩,逃无可逃。 心跳、呼吸、血压,全都在向浠宁不希望的方向走。但她清楚,只要是个吻都会有这些反应。无关是谁。生理的反应,往往会欺骗你的心,让你以为自己坠入爱河,其实并非如此。 在那一瞬间,她突然有些恍惚,那爱,到底是什么呢?摒去所有的生理反应的灵魂相依?又或许,这样虚无缥缈只有少数物种才被称作拥有的感情,其实压根就不存在,而只是,欲念的附属品? 夏翌辰知道她在走神,唇齿间的力道又加重了几分。浠宁吃痛,却怎么也推不开眼前这座大神。 直至他的霸道逐渐变为温柔的缠绵,掠夺化作对甜美的依恋——朦胧的月色中,他松开她的唇,吻上她清澈的眼,语意轻柔:“这双眼睛,出卖了你,也让我找到了你。若问我最爱你何处,我会说是这璀璨通透如水晶纯粹的眼。” 最初,他也是吻了她的眼,告诉她会一直守护她 浠宁心乱如麻。 “别再逃避,你的行为早就出卖了你。”夏翌辰此时的笑意直达眼底,不是秋水迷蒙,而是真心实意。 “我的什么行为?”浠宁冷冷地看着他。 “一般,如果一个女子被人强吻了,之后第一反应就是给那个人一巴掌,然而你没有,这说明什么?说明你自己也是愿意的!”夏翌辰心情越发愉悦。 浠宁恼怒:“你!强词夺理!难不成你吻过不计其数的女人,所以才对这条定理这么肯定?” 夏翌辰轻笑:“再次出卖,你这句话分明就是吃醋。” 浠宁咬着牙险些抓狂,她是怎么了,怎么说怎么错,还是,这本身就是夏翌辰设下的陷阱? “不过”夏翌辰再次靠近她,将她抱得更紧,语声温柔得像是魅惑一般“我不会让我的女人伤心的,更不要说吃醋。听说你想治好我的手?”他突然转移了话题。 浠宁蹙眉:“你该不会告诉我,放在眼皮子底下的好处你打算不要吧?” “要肯定是要,不过就看怎么要。想治好我的手,有条件。”夏翌辰敛了神色。 “分明是你得求着我治好你,怎么提条件的反而是你!”浠宁眸中寒光迸射,她受够这家伙的无理了! 夏翌辰微微摇头:“我不想治好,哪有逼人就医的道理?条件很简单,你要嫁给我。” “嫁”浠宁失笑“你知道我是谁,你和我说嫁这个字,无稽之谈!在华胥,不知有多少人排着队等我挑,要嫁给我!”她故意加重最后几个字。 夏翌辰不以为意:“我不管华胥有多少人怎样,你拿走了我的初吻,就要对我负责!” “初吻?”浠宁失声大笑“你一个成日出入畅春阁的人和我谈清白?你就算不是真婊子,也用不着立假贞节牌坊吧?” 夏翌辰显然被这句话伤了自尊,却还是忍下了怒气:“浠宁,你知道你最不好的一点是什么吗?你太狠心!” 一如当初用毒逼他离开,一如回到大乾却不打算告诉任何人。 所以,他这回也学精了,识破她用毒的诡计,然后装晕。 想让他在同一个坑里摔两次,没门! “我狠心”浠宁愤怒却怅然地点头“是的我特别狠心,我如果不狠心,你早就死在西海龙王的爪下;我不狠心,早就被人撕碎捣碎,连骨头都化为齑粉!你愿意看到吗?我不狠心”泪水从清澈的眼眸滑落,她叹息着别过头去“爱情是什么?是不再面对生死,生活平静如水之后,打发寂寞时光满足欲念的消遣,不适合我们”她吸了吸鼻子“至少不适合我,一辈子都逃不出责任牢笼的我。” 月色也顿时在怅然的情绪中,失去光华。 “有刺客!”沉默在突兀而惊恐的叫喊中被打破。 浠宁凝眉望向窗外,神色肃然:“在这里有刺客,可不会是等闲人。”说着就冲了出去。 “浠宁!”夏翌辰也急忙跟出去。 旭梓虞看见浠宁,又看见她身后清清醒醒的夏翌辰,也来不及问缘由,只急忙禀报:“来势汹汹,前面的守卫快要挡不住了!” 浠宁感受到有些干热的风,不耐烦地扯下身上的夜行衣,露出紫白色华服:“大约多少人?” “百人以上,都是好手。”旭梓虞说着抓紧了身上佩剑。 浠宁转头对夏翌辰道:“你带了多少血杀?” 夏翌辰虽然气她,但现下不是发脾气的时候,可他还是忍不住顽皮了:“你觉得我会派多少人护你安危?我说过要保护你一辈子!” 浠宁咬牙切齿地瞪着他,清澈的眸光里只有一个意思——你当着这么多人的面,大庭广众的,说的是什么混账话! 但是如今越解释越让人生疑。 “你自己的人你看情况指挥就好”浠宁叹一口气“梓虞,我们的人,五五分。” 旭梓虞答应了一声,看着惊为天人的夏翌辰,目光带了几分玩味的探究——莫非,他就是浠宁口中的那个人? 还真不赖呀! 夏翌辰不理会他的目光,而是思考,什么是五五分。 五五分? 那些人来势十分凶悍,一直杀到他们在半山的居所。 浠宁站在山崖前看着下方情形,面无表情:“这样的地势还能杀上来,墨玄真是不简单。” “墨玄?你怎么肯定是墨玄?”旭梓虞茫然。他对墨玄,一点都不了解。 “除了墨玄,不可能有别人。如果是四王爷,恐怕也没这样的本事。”夏翌辰已经更了衣出来,站在浠宁身后。 正说话间,突然一支羽箭朝浠宁这边射来,不过浠宁毫无惧色也没有躲避。 事到如今,她可不是任人摆布的了! ps:一更 212 能力 浠宁手上一挥,雷盾反弹了利箭,直接电死射箭的人。 夏翌辰眯起桃huā眼——他没想到她如今这么好本事,怪不得不把他放在眼里了。 不过,他不允许! “我很想知道墨玄有没有亲自来,他会亲自来吗?”浠宁的语气极轻,就像在问自己。 夏翌辰摇头:“我怀疑他只是在试探你的实力。” “既然如此,那就更要让他睁大眼睛好好看着了”浠宁冷笑着转头对着旭梓虞,信心满满“可以开始了。”为了这一天,她可是抓着那些人训练了好些日子。 旭梓虞点头去传令。 一时间,局势从我方节节败退变成势均力敌,而浠宁抬头看了眼没有云的天空。 “可惜是晚上,不过拿月亮试一试,也并无不可。日月的光芒,都是一个来源。”她话音未落,双袖一扬,再拂起展开,月光照耀在她微微扬起双眸紧闭却倾城绝代的面容上,白色光芒从她周身散开,飞向四面八方。 内力!强横无比的内力! 看着身前似乎激发大招的浠宁,夏翌辰难以置信地握紧右手轻鸿剑。怎么会有这样的招数,能一下子提升周围人的内力?或者是其他什么效果?但是毋庸置疑,这简直是逆天的招数,她的身体会不会受到什么损害? 夏翌辰很想阻止她,却又怕中途打断反而会伤害她。 他咬了咬牙,拔剑攻向来者,为浠宁当下所有的利箭和攻击。 不远处的旭梓虞难掩眉间惊讶——这个招数,原本是古书上记载的,吸收阳光力量为己所用。但如今浠宁用在了月光上,居然也有不小的威力? 而在浠宁的带领下,一般的华胥人也开始使用自然力量为己方增加实力。 墨玄的人很快处于下风,渐渐被消灭或者逃散。 浠宁睁开眼眸收力,却因为消耗太大有些站立不稳。险些掉下悬崖。 夏翌辰伸手拦住她的腰,沉声道:“你下次再这么拼命,我就” “你就?”浠宁勉强站稳,喘着气。一副毫不害怕的模样“你打算怎样?” “总之是让你意想不到的。”夏翌辰恨恨地说。 浠宁只觉得好笑,走开去问旭梓虞:“抓到活口了吗?” 旭梓虞伸手一指前方提着人的血杀:“昱王世子的人抓到了一个,那什么,他们是叫血杀吧?” 浠宁微微抿唇,觉得自己回去很可能被旭梓虞“逼宫”了,当下不免烦躁,却也拿他没办法,唯有拖字诀,于是只冷冷说:“你去问吧。务必问出些墨玄据点之类的。”言罢甩手回屋。 夏翌辰站在远处,直直看着浠宁,到她进了房门才收回目光。 旭梓虞看在眼里,不由好笑。 这个玉面阎王,想和浠宁在一起。似乎不太容易呀!不过,就她以前那副尊容,这家伙有透视眼吗?否则是怎么看上她的? 旭梓虞只感慨一句:世界之大,无奇不有。 第二日,马车上,浠宁淡淡一笑:“也没指望着能扒出墨玄什么秘密,他的人。真是超级忠心,为他送命都不吭一声。我想了很久也不明白,他怎么做到的呢?” “有些人”车外骑马的旭梓虞叹息“就是有那样的能力,明明没做什么。你就是想追随他。” 浠宁自嘲地笑:“呵,你知道吗,我当初也是在他那副君子之交淡如水的气度中,险些就追随他了呢!” “你当年差点追随他,那你和昱王世子又是怎么认识的?”旭梓虞别有深意地问。 浠宁翻了个白眼。可惜旭梓虞看不到:“旭大将军,你管太宽了。”语气淡漠。 旭梓虞笑,含糊过去了:“是吗?” 浠宁不想理会他,却因为他提起的话题再度头疼起来:夏翌辰的手,到底该怎么办呢? 黄河滚滚波涛波澜壮阔,听得浠宁越发睡不着。 她翻了几个身,终于从床上爬起来,穿好衣裳。 河岸边,看着气势磅礴的河水,她的心情莫名好了起来。 怪不得人们常说,亲近自然有益身心,果然有益。 “你怎么也睡不着?”旭梓虞出现在她身后。 浠宁看着眼前河流,有些叹息:“你知道吗,这条河,以后会变得泥沙淤积,甚至断流。” “每一条河都有从涓涓细流到大江大河再逐渐消亡的过程”旭梓虞看着远方“当初我们的祖先面对浩瀚雷泽的时候,也从没想过华胥会像如今这样风调雨顺。” “华胥是个风水宝地,那里的一切都那样宁静质朴,如今你来到中土,怕是不习惯了吧。”浠宁笑言。 旭梓虞摇头:“是有些不习惯,但最不习惯的,是你的态度。” “我?我怎么了?”浠宁有些不解。 “从前在华胥,我只当你是十分磊落之人,怎么如今这般左右摇摆两边为难,偏要把自己搞得里外不是人。”旭梓虞显然不赞成。 浠宁苦笑:“可我又有什么旁的办法?这件事一开始就是我不对,可我为了华胥,必须去背那黑锅。是,我瞒了所有人,不顾从前的交情,不顾朋友之谊。但如果我顾了,华胥怎么办?我不想太子知道,是不想华胥成为他夺位的棋子。从前我甘愿做他的幕僚,是因为我只是孤身一人,而且我有我想达成的目的,想除掉的人。可是如今,我身后还有整个华胥。”她语气怆然,透着淡淡哀戚,却又无可奈何。 旭梓虞没想到她对自己说出了从前的身份,更没想到这还牵扯了大乾的夺嫡之事,不由十分惊讶:“你从前是太子幕僚?” 浠宁叹息:“当初我从一介乞丐到药商霸主,怎么可能不牵扯到政治斗争去?更何况我前有结了仇怨的四王爷,后有墨玄虎视眈眈。我其实是感激昱王世子他们的,否则发现墨玄真面目的时候,我早就死无葬身之处了。但是把整个华胥牵扯到夺嫡之事,我真的担不起这个责任!” “更何况昱王世子对你情意匪浅,你却承受不了他的情深意重。”旭梓虞补充。 浠宁缓缓点头:“所以我以为,不说,是最好的结果。我仍旧会在暗处偷偷帮太子,帮这些患难之交,却不能站到阳光下。只是我没想到他这么早就发现了” “所以你如今不知所措了?”旭梓虞觉得自己有些同情浠宁。她是华胥执掌者,有很多事不得不做。而他虽然也有重任,相比之下却轻松很多。他不想娶妻,就可以不娶;但她不想成亲,却有那么多人逼她。他想要做什么都可以放手做;而她却要考虑华胥以及华胥的未来。 “何止是不知所措,我简直觉得,怎么做都是错!但如今能说一句心里话的,也只有你了,哥。”浠宁怅然地阖上双眸,感受着河水激荡带来的潮湿的风。 苦,谁不苦?但除了继续苦下去,又能如何? 不能放弃,没有退路,不得不做。 帝王的悲哀?她深深体会到了。太子慕天弘,是否也这样身不由己呢? 夏翌辰的屋子,没有亮灯。 “太子前几日被皇上叫去训话,到底是谁挑起来的?”夏翌辰坐在椅子上,桃huā眼紧闭,面无表情。 血杀回答:“这次倒真是奇怪了,不是昭贵妃,而是容清澜。” “听闻太后现在待见容清澜了,有这回事?”夏翌辰睁开桃huā眼,没有笑意,却有些有些迷蒙。 “容清澜有了身孕之后,确实被太后看重了一些。”血杀如实回禀。 夏翌辰抚着一旁的座椅扶手:“毕竟还是有血亲关系的,更何况太后这种年纪和地位的人,最看重子嗣。而且,太子妃本就不受太后待见,此时更是要选容清澜了。哎,太子表哥这亲事,得了前朝,失了后宫。” “关键是龙钰公主和璃雪郡主如今都不在京城,宫里只有皇后娘娘”血杀也觉得事情纠结。 “叫我母亲多去太后跟前走动走动。”夏翌辰淡淡道。 “是”血杀连忙应下,又想起什么“对了,方才我进来的时候,看见浠宁殿下和那位旭大将军站在河边,不知道说什么。” 夏翌辰眯起桃huā眼,沉默了许久:“你先下去吧。” “是。”血杀退了下去。 浠宁是阿丑这件事,他没有告诉任何人,包括血盟。 那天的下毒事件,他全部推给了墨玄,只说是墨玄的人想对他们动手。 他不清楚浠宁为什么要隐瞒身份回到大乾,但她既然隐瞒了,他就会帮她瞒好,尽管他气她什么也不告诉自己。 然而,和旭梓虞大半夜在河边幽会? 那可是个年轻英俊的男子,还是她的得力下属。 夏翌辰眯起桃huā眼,握紧右拳,心里更加的不舒服。 浠宁在河边同旭梓虞说了好一会儿话才回屋。 只是她刚拐个弯,就看见夏翌辰站在她屋子门口,衣衫齐整,定定地看着自己,目光里的情绪朦胧不明——显然是有备而来,而且等了很久。 他又想干什么? ps:二更 213 坦言 浠宁看着离自己越来越近的夏翌辰,撇了嘴,很想把他撵走,可是却清楚,撵不走。 半年不见,他脾气变得很坏,而且更加为所欲为,谁也不放在眼里似的。要不是从前的交情,她早就要狠狠教训他不可了! 这样想来,从前的他,待她真算得上十分宽和了。 不过现如今这样乖张野蛮也好,她更加有底气将他拒之门外。 只是浠宁还没想明白的是,乖张野蛮,她如何应付得来?又谈何拒之门外? “这么晚了,昱王世子站在这里,有何见教?”浠宁淡淡地问。 夏翌辰依旧保持盯着她的姿势,僵持了很久,突然勾起唇角,然后转身进了她房间。 “喂,你到底做什么?”浠宁追了进去。 夏翌辰也不理会她,进了屋子就东瞧瞧西看看,然后目光定格在她书页摊开的书桌上,语气温柔:“你如今还是夜里熬到很晚吗?看的不会还是账册吧?” 浠宁愕然,却半晌没有说出话来。从前,她总是熬到很晚。白天忙政事,晚上忙商事。可是连念心和秋妹他们都不清楚她到底在看什么。他真的在自己身上huā了很多心思吧? 想到对他的欺骗,她不由得有些歉疚:“我去了西域以后,我就去了西海,后来被风浪卷入海中,再醒来就是华胥的沙滩了。这些年华胥一直避世,如果不是为了大渊的事,我根本不可能出来。” 她语气平淡,却有些黯然。有些事,不能逃避一辈子,既然已经捅破了窗户纸,她总得给他一个交代。 这是她今晚在和旭梓虞谈心之后,终于做出的决定。当道理说得清楚明白,相信他也会明白她的为难。不再汲汲于没有结果的事情。 夏翌辰的气,在见到她的那一刻,全消了。他桃huā眼闪烁着复杂难明的情绪,晦涩地开口:“如果给我选择。我宁可我的手永远这样。” 浠宁明白他的意思,他宁可他的手永远治不好,也不想她离开大乾,去华胥承担责任。 “可世上的我们,从来不可能自己做选择”浠宁浅笑“面对,坦然,然后珍惜。” “浠宁”夏翌辰轻声叹息。“你一定要嫁给华胥人吗?我是说,我知道你不能放下这份责任,那如果我跟你一起去华胥?又或者,浠宁,如果没有这些责任、道义的阻碍。你,会答应我吗?” 浠宁看着眼前男子带了几分怆然的深情眼眸,只觉得一阵心堵。 “不只是我有责任,你也有责任呀,你如果走了,昱王府怎么办,你母亲怎么办。包括太子怎么办?”浠宁心底生出一丝怜惜。 “那如果,什么阻碍都没有呢,你会答应我吗,会吗?”他注视眼前风华绝代的女子,没有对美的感慨,只觉得。痛。一如那时候他的手覆上她额头时的,痛。 这样一个,让他痛,甚至痛不欲生的女子。 浠宁沉默地叹息:“这世上没有如果,我相信。我很久以前就同你说过,这辈子,我会找一个适合的男子,适合就好。”她嘴角勾起淡淡的笑,淡若云烟。 夏翌辰走上前一步,伸手拂上她披散的黑发。她没有后退,心情却越发糟糕,然而只能说出安慰的话:“夏翌辰,其实,你是个很好的人,可惜没有人明白,但终究会有人明白的。”她忍住泪,没有落下来。 “我是怎样的人”夏翌辰勾起泛着苦涩的唇角“你明白就够了。可能也只有你明白。浠宁,你可不可以不要那样早下结论”他伸手抱紧她,就像她要消失那样紧张“你知不知道,我听到你的噩耗时,我有多么心灰意冷。但我心底还留了一丝希冀,留了一丝,我自己都不相信的希冀。我觉得你不会死,你一定还好好活着,只是在你自己都迷失了的地方,所以我要把你找回来。” “我派了好多人去找”夏翌辰将下巴贴着她的发“可是什么也没有,我仍旧不肯放弃。这差事也是因为要来西北我才接下的,我甚至想着要怎样溜到西域去——可是见到你的时候,我看到你清澈的双眸,我不相信世上会有一双一模一样的眼睛。我故意和你做对,试探你,甚至把路线换到丁举文治下。你虽然没有露出破绽,却正因为没有露出破绽,才让我更加肯定,你就是你。若换了其他人,早就把我往死里整了。”他轻声笑了,有些得意,却也有些心灰意冷。 浠宁鼻尖萦绕着他清新的味道,没有挣扎他的拥抱,反而生出几分不舍。 她突然有些害怕,当自己的情感要和理智做斗争的时候,她是不是会被撕成碎片? 可是她又有一种荒唐的想法,想要在所剩不多的大乾岁月里,抓住他,抓住这清新的气息,抓住这如梦幻般的一切。 不管日后是否要回到华胥,不管日后是否能白头偕老。 她被自己这样荒唐的想法吓坏了,突然间挣脱着向后退了一步。 夏翌辰有些许失落地垂下手臂。 浠宁想要解围:“再怎样,何必跟自己过不去呢?身体发肤受之父母,你这样不是让静宬长公主伤心吗?让我帮你治伤吧!” 夏翌辰闭上桃huā眼,有些叹息地别过身去:“不必了,这么多年都过来了,也没什么不好。那天我看你施术,我很担心。你这样会对身体有损害,给我治也是一样。我好不好其实没什么分别。” 浠宁长叹一声:“你怎么就这么倔?存心让我过意不去吗?” “浠宁,我不想你损伤自己来治好我”夏翌辰十分认真“我说了要保护你一辈子,就算你日后离开我回了华胥,而我无法到达西海的彼岸,我也会把这个誓言,守到我能力范围的最后一刻。” “我不会损伤自己,你放心。我这次来大乾的目的,除了铲除墨玄,就是要治好你和奶奶。我既然来的胸有成足,就不会有什么差池。”浠宁笑着解释,只希望夏翌辰能乖乖听话。 不过显然夏翌辰从来都不是一个乖孩子:“那就等到你临走前吧,否则我总觉得,你治好了我,就会离开我。”他轻声叹息,惆怅溢满。 浠宁低头,却什么也说不出来。 第二日的马车上,浠宁沉默了很久,突然问马车外的旭梓虞:“据你所知,如果中土人去了华胥,会怎么样?历史上有过这样的记载吗?” 旭梓虞愕然了片刻,又很快恢复如常:“在芸德陛下被大渊所害之前,中土的人来华胥并没有严格的禁制,但由于幻象的缘故,想进华胥并不容易。不过是有过中土人来生活的记载,曾经有一艘中土船只来到华胥,华胥为了严格保守秘密,将船上的人全部留在了华胥。” “这么霸道?”浠宁有些难以置信“还有另外一个问题。” “你这是怎么了?”旭梓虞看怪物一样盯着马车“昨晚和那个昱王世子说了一个晚上,今天就问起这些了?你该不会想把他带回华胥吧?你要是舍得,倒可以带,不过还没下船估计就被那五大家族的人啃的只剩骨头了!” “我正是要问你这个问题”浠宁深吸一口气“千百年来,帝夫全都是六大家族出身吗?” 旭梓虞瞥了一眼马车:“你还真的是想着要把他搞回华胥呀!” “我问你历史,可没让你乱八卦我的事。”浠宁险些拍桌子,不,是拍马车。 “全是六大家族,无一例外。”旭梓虞有些遗憾地回答。 “为什么呢?难道就没有平民出身的帝夫之类的?”浠宁十分不解。 旭梓虞摇摇头:“这个,说来可就话长了,你确定要听?” “我当然要听,不然干嘛问你?”浠宁嗔道。 旭梓虞清了清嗓子:“是这样的,当初神母华胥氏建国,六大家族就已经存在了。而神母根本不需要用自然元素。” “怎么可能不需要?”阿丑惊愕“那她老人家,怎么驱动术法?” “神母华胥氏的血脉,本身就是一种极佳的自然元素,能吸收任何术法的长处。不过这一切是靠繁衍后代来完成。”旭梓虞解释。 “你的意思是说,我能用出这六种力量,是先人们一代又一代传承的结果”浠宁只觉得匪夷所思“所以和六大家族联姻,专门吸收他们的能量?”这不是强盗又是什么? “你就这么理解吧,因此后人相信,越联姻越强大。”旭梓虞微微摇头。 浠宁转了转清澈的双眸:“那实际上呢?越联姻越强大?” “并非如此,每个家族联姻两三次之后,就到了瓶颈,皇族的力量,很多年没有提升过了。”旭梓虞有些惋惜。 浠宁却不以为然:“凡事都是过犹不及。行了,这件事我知道了,你担心的我也知道,可是你瞧,想要做这样前无古人的事,怎么可能呢!” 从一开始,就没有可能。 ps:三更 214 比较 浠宁原以为会异常沉闷的早晨,在像看恐怖片后那样激动的旭梓虞,越来越近的脚步声中打破。 她坐在梳妆镜前放下梳子,有些烦闷地教训这个哥:“你怎么回事,一大早就这样冒失!” “我昨天做了个梦!”旭梓虞兴致高昂地说。 “春۰梦?”浠宁漫不经心。 旭梓虞涨红了脸:“什么春۰梦,胡说八道!” “不是春۰梦你那么兴奋干什么?”浠宁打了个哈欠,也再没梳头的兴致,将一头乌黑亮泽的长发在身后用绸带松松绑住。 “我昨天和你说的话,我漏了一件事,梦里神母大人帮我想起来了!”旭梓虞解释道。 浠宁依旧没什么兴致:“你昨天和我说了那么多话,是哪一件事?” “自然是你最关心的那件事!”旭梓虞双手环胸,卖起关子来。 浠宁理了理衣袖,站起身来到书桌前,收拾桌上的书册:“爱说不说。”显然无动于衷。 旭梓虞有些拉不下脸:“我说浠宁,你能不能不要这么死气沉沉!” 死气沉沉?“海纳百川,有容乃大。壁立千仞,无欲则刚。”浠宁淡淡回应。 无欲则刚。 “算了算了,那我还是不告诉你了,省得你不够刚强。”旭梓虞叹息的摇头,一副十分可惜的样子。 浠宁只把东西收好,然后出发,半点也没问旭梓虞在梦里都知道什么。 要紧的东西,该说的时候他会说;如果是无关紧要的事,他不说也罢。 越向南走,天气越热。 午时初,大队正好来到一处路边茶摊。夏翌辰直接把茶摊包了下来,亲自来到浠宁的马车前。 “今天晴空万里,日头很毒。午间还是在这休息片刻吧。”他的语气有自己也不曾察觉的低柔。 “一切听世子安排。”浠宁合上手中书册,淡淡回答。 茶摊最靠近里面的棚子下,浠宁伸手把面前茶杯里的热水冻成了冰。 身边的旭梓虞惊愕:“冰封术不受禁制?” “我用的不是冰封术,”浠宁面无表情。“刚才看了秋景陛下的一本书,这是上面的术法。书的开头就说,里面的术法并非攻击系列,可以在中土使用。我既然要在中土对付墨玄,怎么可能不读这本书?”说完她已经把一桌的茶冻成了冰。 浠宁转头对青影绰吩咐:“把这些茶杯给他们每人送一个过去,包括大乾的人。然后再上新茶过来。” 旭梓虞连声称赞:“这真是个降温的好方法。不过,秋景陛下真是个天才,而且……”他顿住了没有说下去。 “你今天说话怎么吞吞吐吐的?”浠宁白了他一眼。 “哎,”旭梓虞叹息,“我今天昨晚梦见的。就是秋景陛下。” “秋景陛下有什么故事?”华胥的历史,她自然不如旭梓虞清楚。 “秋景陛下是芸德陛下的女儿,”旭梓虞解释,“我说皇族一直和六大家族联姻,但是我漏了这件事——芸德陛下当年独自来到中土的时候未婚。可是最终死在大渊手中,没能回去。回去的是她的女儿秋景陛下。” 浠宁猜测到了什么,嘴角有些难以抑制的颤动:“也就是说,秋景陛下的父亲是中土人?” “我们的猜测是这样,但是关于身世,秋景陛下什么都没有说。当时的六大家族看到秋景陛下的能力,也没有话说了。而且除了她。再没有其他继承人。这件事就这样揭了过去。”旭梓虞神色有些凝重。 “芸德陛下当年被大渊开国太祖害死,秋景的身世,或许是当年恩怨的一个关键。秋景陛下的父亲到底是谁,为什么后来就没有再出现?不过按理说大渊要害死芸德陛下,可能连他丈夫也不放过……”浠宁冻好一桌茶,靠在椅背上思索起来。 旭梓虞有些哭丧着脸:“浠宁呀。我说这件事的关键,不是在大渊恩怨和秋景身世!而是芸德陛下的帝夫是中土人!” 浠宁只是愣愣点头:“哦,你说这件事呀,我知道了。” 旭梓虞仰天长叹:“不识好人心!” 片刻后,浠宁才反应过来。有些难以置信:“什么,你是说,秋景陛下的父亲是中土人!” 旭梓虞拍了拍额头,似乎在自言自语:“原来不是无动于衷,是反应太慢,又或许没放在心上?” 浠宁神色复杂地咬唇,直接跑到马车上翻出那本书。 秋景陛下这本书,一直没什么人感兴趣。因为都是中土可以用的术法,可是在那以后,华胥就更没有人愿意来中土了。 但是把这本书看了一般的浠宁不得不承认,秋景陛下实在太有才华了,这些都是开创性的东西! “浠宁,发生什么了?”夏翌辰握着手中冰杯,在她身后关切地问。 浠宁抱着书缓缓转身,半晌才平复心绪,却始终低着头咬唇,摇了摇头:“没什么,突然发现,一些线索而已。” 芸德陛下的帝夫到底是谁? 秋景陛下又有过怎样的经历,她的才华从何而来? 大渊杀害芸德陛下,难道也是为了光明剑?那么他们为什么最后又没有拿到光明剑? 一系列的疑问在她脑中闪现,包括眼前的,夏翌辰…… 一处隐秘的山林,墨玄盘膝而坐。 面前的棋盘上,黑白棋子势均力敌。 “芙瑞和当年的芸德一样,牺牲了自己保全了女儿,”墨玄摇着头,语气淡漠,“不过秋景比浠宁聪明,一声不吭地回了华胥,封锁西海。浠宁,又跑来中土这个是非之地,还想向我,真是好笑。” 青伯微微蹙眉:“这次派去试探的人,带回来的消息,的确没什么值得高兴的。浠宁实在太厉害了!” “厉害?”墨玄冷笑,“当年在西域的大漠,浠宁不过是蒙着面纱躲在母亲身后的小姑娘,只会帮倒忙。如果不是芙瑞不能用来祭剑,当初抓了浠宁去威胁她也是好的。偏偏芙瑞宁死也要保护浠宁,在最后关头还要封住浠宁的血脉,让我费了这么多周章!”他星眸中闪过狠意。 “如今浠宁解封,而且回来了,就是好消息,”青伯安慰道,“我们大渊一直对秘术很有研究,想必对付浠宁没有那么难。” 墨玄勾起唇角:“不急,等一切准备好了再说。现在先来点小打小闹,让他们鸡飞狗跳去吧!” 青伯连忙答应:“是!” 黄昏时分,一行人马在陈仓下榻。 陈仓知府恭敬地将他们迎接到自己的府邸,又安排了不少伺候服侍的人。 旭梓虞瞄了一眼夏翌辰院门口一排容色不俗的婢女,不禁微微挑眉:“那家伙艳福不浅呀!” 浠宁不以为意地漫步进自己的院子,对身后的旭梓虞道:“他大乾第一纨绔的花名在外,各地官员对送什么孝敬这件事肯定都有共识。美酒佳人,”浠宁只觉得好笑,“其实嘛,他在畅春阁的红颜知己,比这些人漂亮了不知多少!” “你的话听起来像在吃醋。”旭梓虞玩味地说。 浠宁站在院子里,觉察到了什么,突然轻笑一声:“是吗?那可真是有意思,我是觉得,只有昱王世子美人环绕,我身边孤零零的,太没意思了!” 同样觉察到什么的旭梓虞有几分好奇,也有几分狡黠。华胥向来一夫一妻,也没什么青۰楼之类的地方,对于这样的事,旭梓虞还是很有兴趣见识一下的:“怎么,你觉得那个陈仓知府怠慢了你?” 浠宁有些懊恼地点头:“难道不是吗,他一个世子院门口就一排美人,我这院子冷冷清清的,连半个清俊的人影都见不着。等下晚宴一定要给那个陈仓知府小鞋穿!” 于是,偷听到这些对话的下人赶紧去回禀了陈仓知府,一刻钟后的晚宴,上座的浠宁身边,就多了一圈斯斯文文的小倌。 浠宁一身金色华服勾勒出姣好的身姿,娇美的容貌此刻风华万千,一头黑发却散开来,如同幽夜的天幕,带出几分妖娆的感性。 她摆出似有若无的浅笑,衣摆带起淡香袅袅,引得陈仓知府都有些心神动摇。 从来只知道昱王世子天人之姿,没想到如今这个一身光辉璀璨的西域妖精,风华居然盖过了一旁低头喝闷酒的昱王世子。 “参见浠宁殿下!”众人半晌才回过神,对她行礼。 “平身。”浠宁淡淡说着,身子微斜地坐在上位。 附近一圈小倌急忙上前斟酒服侍,却也不敢做什么冒犯性的动作,毕竟人家是女子。 浠宁对他们把握的度很满意。 反观往下一位的夏翌辰,他端坐在那里神色清冷,身边的美姬也不敢太过亲昵,毕竟酒宴才刚刚开始。 更何况浠宁一出来,全场的男人目光都盯在了浠宁身上,她们全都成了泥土,自卑的情绪蔓延开来,更不敢有什么过分的举动了。 自然,除了华胥的人和夏翌辰并没有注视浠宁。 旭梓虞怎么可能对自己妹妹有意思? 至于青影绰他们,敢觊觎主上,想死吗? 而夏翌辰,情况就要复杂多了。 ps: 一更RO 215 惩治 旭梓虞觉得现下场上的气氛实在有趣,有趣得他差点忍不住大笑出来,勉强拿起酒杯掩去了笑意。 这两边,就像打擂台一样有趣,而下面的人就更有趣了。 浠宁伸手拂了一下长发,笑意加深了几分,显然心情很愉悦:“几位大人不用拘谨,今日不是什么正式的宴饮,随意就好。” 几位陪官虽然答应了道谢了,但也不敢真正随意,何况他们的眼睛,早就盯着最美丽的地方,挪不开了。 夏翌辰差点捏碎了酒杯,却还是再一次忍住了。 “知府大人今日的安排我很满意,”浠宁举起酒杯,娇艳的唇角微微翘起,十分可人,“我敬大人一杯,先干为敬。” 梨花白清甜的香气入口散开,浠宁把酒杯翻转,一滴酒液也没有滴出来。 陈仓知府有些慌恐地赶忙干了,因为揣摸不清楚浠宁到底是真满意,还是想给他小鞋穿,也诚惶诚恐地不敢说话,目光却难以从浠宁身上扒下来。 浠宁用酒杯掩去冷笑。 陈仓的官员,也该换换了,这样容易就被酒色所惑,墨玄想搞定陈仓,那真是太容易的事情了! 夏翌辰更加握紧了酒杯。 酒过三巡,一个知府同知上前敬酒,直接就握住了浠宁拿着酒杯的手。 飞刀快速旋过,断了那同知的手掌。 迸出的鲜血和凄惨的叫声吓坏了在场的人,夏翌辰站起身,右手握着的,是已经碎成几片的瓷器酒杯,还有他手上溢出的鲜血。 “陈仓知府同知,冒犯浠宁殿下,断手以示惩戒。”夏翌辰冷冷说完,径自走出厅堂,留下满场的尖叫和轰乱。 浠宁看着那半只断掉的咸猪手掉落。只觉得十分恶心。她放下酒杯,也站起身来,面无表情地离开厅堂:“梓虞,处理一下情况。这里的人,全部先拘着,一个也不要放走。” 花园的凉亭,夏翌辰阴沉着脸,盯着枝蔓花影。 听到脚步声,他头也没转,听得出语气十分隐忍压抑:“你要整顿吏治,也不该是用这种方法!” “我什么时候说我要整顿大乾吏治了?”浠宁浅笑地走到他身边,声音带了几分漫不经心。 “那你是为了什么?”夏翌辰突然有些迷茫。 “陈仓的官员,你最好换些可靠的。这里可是兵家必争之地,墨玄随便拿些酒色就动摇了他们,陈仓危矣。”浠宁解释道。 夏翌辰恍然大悟:“我察觉到你想整顿他们,却猜错了原因。的确,墨玄最擅长策反。” 浠宁叹息一声。拿起他的右手,小心地将残留的碎瓷片取出来:“有点疼,你忍着。” 夏翌辰想挣脱,语气冷淡,似乎在赌气一般:“不用!” 浠宁抓着他的右手不放:“你不是说要保护我一辈子吗?拒绝治疗左手,现在又拒绝治疗右手,你拿什么保护我?” 夏翌辰没有再挣扎。他咬着牙让浠宁取出了碎瓷片。 淡绿色的光芒柔和地照耀在夏翌辰的手心,伤口渐渐愈合,疼痛感也逐渐消失。 “浠宁……”夏翌辰的声音带了叹息,想说什么却又无从说起。 浠宁将他的手放下:“陈仓官员的事,你打算怎么处置?” “挖眼。”夏翌辰语气森冷。 浠宁愕然:“为什么?” 他只死死盯着眼前风华绝代的女子:“如果我这样看了你一晚上,你会不会想要把我眼珠子挖出来?” 浠宁一手扶额:“拜托。我和你说正事!” “我说的就是正事,”夏翌辰把目光移到宴饮的厅堂,桃花眼决然得很,“撤职弹劾是肯定要的,还要加上挖眼。” “我不管你用什么刑罚。关键是定什么罪名,怎么和皇上和百姓解释?”浠宁没好气地问。 夏翌辰诡异地笑:“欲加之罪何患无辞,你觉得这么富丽堂皇的府邸,该是他一个陈仓知府有的吗?还有,他今晚弄那么多小倌放在你身边,算是什么意思?” “你是,”浠宁有些心虚,但面上还是波澜不惊,悄悄转移话题,“在问我?我怎么知道他是什么意思?还有,总要两相平衡吧,他送那么多美人给你,不给我配备一些那就太不像话了……” 起初浠宁只是不满那个陈仓知府作风不正,因此想要借机生事。后来看到宴饮时的情况,她就有些放纵的意思,好让那些官员放下戒心,从而犯错让她抓到把柄。 谁曾想惹恼了夏翌辰。 夏翌辰怒气难掩:“你很满意他的安排?” 浠宁心里嘀咕:这根本就是我的安排,准你美人环伺,就不准我?公不公平呀? “我只管整顿这些酒肉官员,其余一概不理。”她理直气壮道。 夏翌辰咬着牙点头:“很好,既然你这么想让人伺候——” 浠宁连忙打断他:“停,我没说我想呀,还是赶紧去处理吧,拖久了不好。”她简直要被这家伙逼疯了! 夏翌辰拂袖而去。 浠宁拂了拂自己的胸口,也跟着回了厅堂。 旭梓虞已经把现场稳住了。 夏翌辰接过血杀手中的情报,把每个官员私下收了什么东西,哪里有几处宅子都念了一遍,还让他们画押招认。 那几个官看了看还在地上打滚嚎叫的知府同知,不敢不画押。 就算死,也得有个全尸! 只是夏翌辰哪里会让他们那么好过? 把大乾律翻了一翻,直接给他们定了个凌迟,而且,第一刀就是挖眼。 浠宁一手扶额,悄声对旭梓虞说:“再这样下去,他就不是玉面阎王了!改叫,杀千刀的,或者千刀万剐?” 旭梓虞却在想另一件事:“他这么快处置了朝廷命官,大乾皇帝不会怪罪?” 浠宁摇头:“他是皇帝外甥,当年皇上很是亏欠了他母亲,所以这些年对他所作所为一直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再加上皇上认为他做不成什么大事,所以不忌惮他。否则你以为玉面阎王的名声怎么来?有这样的名声还能活到今日?而且如今证据确凿,就是翻案,也不会改判,更何况他再透露一点内情,这事就这么揭过去了。” “那他岂不是在大乾横着走?”旭梓虞吃惊。 “算是吧,不过,大部分时候他做事极有分寸,也不会让人抓到把柄。”浠宁点着头,很放心的样子。 旭梓虞嗤笑:“你这么了解他?” 浠宁蹙了眉:“你又想说什么?跟我还绕圈子?” “不是不是,”旭梓虞急忙否认,“我是觉得,你其实挺欣赏他的。” 浠宁缓缓地颔首:“这倒是真的,不能欣赏?我也很欣赏你呀?” “可是据我所知,他名声真不太好,你居然能欣赏他?”旭梓虞意有所指。 浠宁懒得理他。 她这傲娇哥哥,就喜欢火上浇油。 陈仓的吏治问题,就这么被揭了过去。新上任的陈仓知府,是从西北道紧急调来的。听说陈仓原先的官员是因为贪墨被扯下来的,也不敢有什么动作,更不敢随意讨好夏翌辰他们。 倒是让浠宁过了两天清闲日子,好好把秋景陛下的书读完了。 “秋景陛下提到一个光系术法,你要不要试试?”浠宁一身家常衣裳,坐在院子里和旭梓虞说话。 有东西学为什么不答应?“好呀,你教就是!”旭梓虞一副跃跃欲试的样子。 浠宁拿了一块普通的翡翠出来:“你试试让这个发光。”于是把口诀告诉了他。 然而旭梓虞怎么试都无法成功。 浠宁蹙了眉:“不会吧,难道这块石头特别不同?”说着她自己尝试起来。 翡翠亮了。 浠宁愕然地看了看自己的手:“难道,这是皇族特有的能力?” 旭梓虞拧眉:“不会吧?你们的光能力全是从我们家族继承而来的,怎么会不一样?” 浠宁疑惑不解:“这么说来,那本书上的术法,全都只有我才能实践,真是太匪夷所思了。” 旭梓虞却突然想到了什么:“莫非这就是秋景陛下从中土获得的能力?” “那就当做是吧,”浠宁一手托腮,有些沮丧,“我还以为大家都可以用呢!算了,那就不研究这本书了。” 旭梓虞看着起身离去的浠宁,好半晌才说出话:“这丫头,到底是真迟钝,还是假不关心?她知不知道这意味着什么,她——”可是浠宁没有听到。 浠宁既不是真迟钝,也不是假不关心,而是实实在在的纠结。 如果她真的喜欢夏翌辰,为什么她没有想要告诉他的冲动? 如果她不是喜欢夏翌辰,为什么她心中有难以抑制的雀跃? 她想起了前世。 前世的齐子佑,让她以为自己被他打动了。其实那都是青涩年华时和异性接触一定会有的悸动,以及后来对他的陪伴的习惯。 这一切,她后来才想明白。 那么夏翌辰呢?夏翌辰又是什么? 她似乎已经不是青涩年华了,悸动?完全没有!习惯?也完全没有!然后这一切又变成了无解。 到底,是什么? “殿下,殿下不好了,”青影绰在外面喊着,“陈仓发现了瘟疫!” ps:二更 216 瘟疫 浠宁愣了一下:陈仓发现瘟疫? 这可不是什么好消息,搞不好还会推到华胥上,说是华胥带来了瘟疫。 “赶紧带我去看,”浠宁站起身向外走,瘟疫这种东西,拖得越久越危险,“现在有多少人有症状,都是什么症状?” 青影绰不是郎中,支支吾吾回答不出。 浠宁只好一口气跑到了陈仓衙门。 衙门前站了不少老老少少,都想挤进去看自己的亲人。但是官府下了命令必须隔离,他们就这样被衙役们挡在外面。 浠宁见状转头吩咐跟来的青影绰:“你去和昱王世子说,让他安抚民众,治病的事情交给我。” 青影绰连忙答应着去了。 浠宁则转身从后门进了知府衙门。 “面赤,大汗,饮冷,舌赤,脉数重按有力……”一位温善少妇半蒙面纱,装扮朴素,只露出眼睛之上的部分。她给病人望闻问切之后,却陷入沉思。 浠宁听到症状,不假思索地脱口而出:“暑虐!” 少妇闻言好奇地转头,就看见一个打扮并不起眼的女子站在门口,扶着门框。但是细细一看,才惊觉那是怎样风华绝代的女子。她的五官娇美精致,神情却透着强势的自信,仿佛一切皆在掌控。 浠宁没有理会少妇惊艳的神色,径自蹲下亲自给病人诊脉。 半晌,她将方子脱口而出:“的确是暑虐,生石膏一两先煎.酒炒知母三钱.鲜竹叶二钱.黑栀皮三钱.冬瓜皮三钱.生冬瓜子四钱.鲜荷茎一尺五寸.[1]” 少妇听了,思索了片刻,不由赞叹地点头:“姑娘妙手神医,”说着指使身边的丫鬟,“沁兰,还不快去让他们煎药!” 浠宁淡淡地笑:“这位少夫人好脉息,症状总结非常到位。” 少妇摇摇头:“我叫宁小舒。家父是郎中,因此学了些皮毛,称不上好脉息。不知姑娘是?”显然十分欣赏浠宁,有意结交。 “叫我浠宁就好。”她估摸着寻常百姓也不知道华胥殿下的名姓。便没有忌讳。 宁小舒点点头,正要说什么,外面又是一阵喧哗。 浠宁疑惑地望过去,就听见外面有人议论起来。 “都是什么华胥!” “没有华胥,哪有瘟疫!” “说不定是华胥故意的,要害我们!” …… 浠宁的脸色黑得像锅底一样。 她刚想冲出去,就听见喧哗声戛然而止—— 又发生了什么? 浠宁跑到门口去。 “谁告诉你们,是华胥害了你们?”夏翌辰站在衙门前,神色冰冷地看着众人。炎炎夏日,却让人出了一身冷汗。 夏翌辰伸出右手转了转:“华胥的浠宁殿下正在里面为你们的亲人治病。如果她故意害你们生病,又为什么要帮你们治病?” 人群中有个不起眼的声音:“她治病,说不定本来好好的人都要被治死!” 话音未落,已经有血杀把那个人抓出来了。 夏翌辰冷笑:“现在衙门被你们围着,华胥的浠宁殿下要是治不好。被你们碾碎三百次都绰绰有余。如果她故意害你们,为什么要冒这个风险?至于这个不怀好意的人,”夏翌辰伸手就把他的下巴卸了,以防他自尽或者更加胡言乱语,然后伸手一拍他后背,只见一枚毒药吐了出来,“若是正经市井百姓。谁会在嘴巴里藏毒?” 众人一阵唏嘘。 “因此,”夏翌辰把那个人踢下楼梯,“有人故意诋毁华胥,意图让华胥和我大乾反目,破坏邦交……” 浠宁在门后洋洋洒洒听了一堆,最后的结果。猜都不用猜,又是凌迟。 我说,昱王世子,您老人家这算什么特殊癖好,喜欢看人被剖成生鱼片? 浠宁叹息着转头回到安置病患的地方。 药已经煎好。正在喂这些病患,宁小舒却站在角落里,有些愣愣地看着浠宁——华胥,殿下? “沁兰,”宁小舒喊道,“你去给爷传个话,”然后低声嘱咐了沁兰一通。 不多时,在陈仓百姓战战兢兢看完凌迟的时候,一位贵公子出现了。 只见他穿着不张扬却不失矜贵,相貌清俊非凡,自有读书人的光风霁月。 “瘟疫和华胥没有半点关系,不知道是哪个糊涂人以讹传讹了。大家放心,拙荆正在里面协助华胥的浠宁殿下治病救人,浠宁殿下医术超群,已经开药让病人服下了。你们的亲人很快就会痊愈。”那贵公子走了一圈也说了一圈。 有些散漫地坐在衙门前的夏翌辰微微偏头,问身边的衙役:“这公子是谁?” “是陈仓有名的大家,也是诗书礼仪之家,姓石。这公子年纪虽轻,已经是举人了,”那衙役又道,“石家家教很好,又乐善好施,方圆百里,有时说一句话比那几位大人还管用。他夫人姓宁,是名医之后,通些岐黄之术,常免费替人诊病。” 夏翌辰点点头,立刻派血杀去查清楚石家帮浠宁说话的缘由,后来又同石家的人吃了顿饭。自然这是后话。 再说衙门里的浠宁,在看到病患渐渐有些好转后,才离开知府衙门。 “是墨玄动的手脚,”浠宁已经梳洗完毕换了一身衣裳,站在夏翌辰的院子里,“今日你在外面流言的过程我都听到了,除了墨玄,没有人会从这件事获益。” “我也是这样想的,”夏翌辰站在浠宁身边,“如果是之前陈仓那帮官员的同盟,他们应该针对我而不是针对你。只有墨玄,不乐见你和大乾结盟,才会这么做。” “只是,他不觉得成功率很低吗?我恰巧又通晓医术,他用瘟疫——这病的传染源是水,我已经要求知府张贴告示,让百姓不得饮用生水,吃生的食物,所有东西必须煮开才能吃进去。但是,我轻巧破解了他的诡计,难道他就给我设了这么点门槛?”浠宁有些怀疑。 夏翌辰摇头:“他恐怕并不在意是否得手,只是想让我们乱了阵脚,出了纰漏,他就可以趁机下手。一举打倒你,他如今估计做不到。” 浠宁咬牙切齿:“也罢,他向来心狠手辣!” “浠宁,”夏翌辰伸手拂了拂她的发,有些叹息,“不要为难自己。” 她清浅地笑了:“何来为难,不过,你能不能不要每次都做人肉刺身?” 夏翌辰顿了半晌,才明白过来她在说什么:“你,觉得我太狠心?”他有些忐忑,以往他总觉得那是为浠宁出气,而且以他对浠宁的了解,她不是那种仁慈泛滥或者害怕这样血腥场面的人。但是今天,浠宁第一次和他说起这方面的问题,他有些忐忑——是不是,浠宁其实不满意自己这样做? 浠宁摇头,带了几分嘲笑的意味:“再这样下去,你的名声从大乾第一纨绔到玉面阎王,就要变成杀千刀的了。” 夏翌辰失笑:“旁人怎么说是旁人的事,从前纨绔的名声我又何尝做过什么改变?只要你能明白我。” “我,真的明白你吗?”浠宁有些不确定。她觉得很奇怪,她和夏翌辰,并没有那样长的时间去互相了解。然而她似乎总能明白得多一点,比旁人多一点。 为什么? 她也说不清为什么。 夏翌辰却十分肯定:“浠宁,用不着怀疑自己。我奢望你把心交给我,把得罪人的事、吃力不讨好的事全都交给我,放心地让我帮你。但我知道,只是奢望而已……”他颇有些叹息,额角散落的俏皮的发,在晚风中微微扬起,少年的沉郁。 浠宁不忍地闭上眼睛。 她自认不是仁慈泛滥的人。从周婶子,到田秋妹的“爹”,到后来的林林总总,甚至于不久前的旭尚倞,她都没有仁慈过。 那为何不忍?为何? 怔忪间,她突然被拉进温暖的怀抱,鼻尖萦绕着清新的味道。耳边是他极低的声音:“你的身份,我没有告诉任何人,包括太子表哥。虽然我不知道你为什么要瞒着,但我会替你瞒着。” 浠宁愣住了,她的思绪乱成一团。 没有告诉任何人,包括太子? 她以为,他早就把消息快马加鞭送到了京城,谁知道,他居然一个人也没有说!…… 这句话是真是假? 长久的欺骗导致她不敢再轻易相信别人,特别是对她好的人。 那么,夏翌辰会骗她吗? 她突然发现自己不敢想这个问题,是的,不敢。 夏翌辰,她在心里轻声咀嚼这个名字——那是她最后的一点,希望和温暖。 在明白了这个想法之后,她更加害怕起来。 是害怕失去,还是害怕拥有? 或者都是一样的,人害怕拥有,是因为害怕拥有之后会失去。 可是人,总是害怕失去的,因为人性的贪婪。 “夏翌辰,”浠宁没有推开这样温暖的怀抱,“谢谢你!” 对他的保守秘密,他的无条件帮助,除了表示谢意,她还能说什么? 而她,似乎也不能再这样把矛盾拖下去了,她必须做出选择。 夏夜的风,吹过。 注: [1]出自,清?王士雄著。 ps: 三更RO 217 背水 陈仓的事情,终于在疫情控制住后彻底结束。 浠宁亲自去了石家道谢。 石家少夫人宁氏有些意想不到,但还是温和地接待了浠宁。 “那日,民妇原不知道殿下是华胥的贵人,后来听了外面的动静,才立刻给家里送了信。本也是不希望好人被冤枉的意思,殿下不罚我们不敬就是宽厚了,道谢实在不必。”宁小舒温善地笑,颇有些忐忑。 浠宁神情温和地看着眼前秀丽柔美的女子:“你不必拘谨,我们华胥没这么大规矩。就算是归为华胥帝君,平日也照样要走到千几万户中了解百姓生活的。这忙,道义上你可以选择帮,也可以选择不帮。但是你帮了,我就一定要谢,这才是该有的礼。” 宁小舒又推辞了几句,才收下浠宁送的东西。 “你们家其实也不缺什么,我送几方古砚几锭好墨,也就是图个兆头,愿石公子早日高中。”浠宁诚恳道。 浠宁走了之后,宁小舒不由向丈夫感慨:“真是个不凡的女子,年纪轻轻执掌一国大事,偏偏还这样不自大不张扬!” “人,都是历练出来的。”他牵了妻子的手,去书房讨论学问了。 浠宁坐在马车上,有些昏昏欲睡。 天气一如既往的热,几场大雨过后,更是湿热难耐,就连手握冰块也难解这熬死人的潮热。 旭梓虞他们更是受不了:“出来走了一圈,还是华胥好,华胥什么时候有过这么热的天气?” “你还是未雨绸缪来得好,如今有西海屏障,有龙王敖闰,哪天华胥也和西域一个气候了,你估计要热死。现在锻炼一下也好。”浠宁毫不留情地批评。 旭梓虞摆手:“就算到了那一日,也是你发愁多过我,受不了酷热的。不止我一个,整个华胥没几个人能受得了!” 正说着,青影绰开口:“殿下,前方传来消息。黄河决堤了。” 浠宁蹙起双眉:“先往两旁地势高的地方走,再想办法看能不能绕道。” 怎么好巧不巧现在决堤?只怕又是墨玄动的手脚! 浠宁站在一旁崎岖的山地上,看着前方越来越凶猛的水势:“这段时间这里是不是经常下雨?” “看样子是,否则就算有人故意决堤,也不会有那么大的水势。”夏翌辰神情严肃。 “你也觉得是故意?”浠宁问道。 夏翌辰握紧了手中轻鸿剑:“不是故意,怎么会那么巧,墨玄留存的实力果然不一般!” 话音刚落,他们后方出现了突袭的黑衣人。 浠宁转身冷笑:“感觉我就是个靶子,走到哪打到哪!” 夏翌辰却多了几分担忧:“他们想把我们逼到前方洪流之中!” 浠宁猛地一惊,却再没时间思量对策。数只利箭朝她射来。 夏翌辰右手轻鸿剑出,飞快地挡下利箭。 “墨玄真的不怕我死吗,我死了谁去祭剑!”浠宁忍不住骂道。 “他想牵制住其他人而已!”夏翌辰和一个黑衣人对上。 浠宁再次咒骂一声,开始给他们加内力。 这次背水一战,显然比上次困难得多。特别是前方的水还在继续上涨,已经蔓延成波涛巨龙。 旭梓虞挥剑在心里嘀咕了一句:这时候要能请西海龙王出面,就万事大吉了。 可惜不能。 但是显然,墨玄这次的目标不是浠宁,是夏翌辰。 因而夏翌辰在九人围攻下纵使有浠宁加内力,也渐渐不支。 “浠宁你想办法离开,他们不是针对你!”夏翌辰背脊上划开一道大口子。血混着汗水流下。 浠宁腾出一只手稳住他背上的伤势,恨恨开口:“胡说八道!调虎离山你不懂吗!” 而夏翌辰却因少了浠宁一半内力,抵挡不住黑衣人的联合攻势,直接摔了下去,即将被凶猛的洪水吞没。 浠宁见状惊呼一声,将夏翌辰坠落的地方上游和下游各冻出一道冰封屏障。阻止他被洪流冲走,然后自己也跳进了这暂时的水池,想把他拉到对岸安全的地方。 只是墨玄的人哪有这么容易放过他们? 几名黑衣人见中间的河段水势平静,也纷纷跳落想立大功。 浠宁一手拉着夏翌辰,一手把两道冰障解封。她看着那些跳下去的黑衣人都猝不及防地卷进洪水漩涡。然后自己拉着夏翌辰被这样凶猛的洪流冲了数百米,才抓住一棵被洪流拔地而起的大树。 夏翌辰咬着牙:“你该不会打算一直这么冲下去吧?” 浠宁否认:“当然不会,等那些人死了,我就冰封河道,我们上岸!” 夏翌辰看见一个浪头打来,猛地转身护住浠宁,闷哼着忍下了石块打在肩上的剧痛。 “夏翌辰,夏翌辰你怎么样!”浠宁此刻也顾不得这么多,直接封死了河道,半拖半拉地将他弄上岸边高地。 一个黑衣人从水里追了过来。 浠宁见状,抓起夏翌辰身上的轻鸿剑,附上紫色电光扔了过去,将黑衣人电死。 她暗暗感慨一句——当初手无缚鸡之力又不会术法,遇到这种情况就是死。 人,关键时刻还得靠自己,勤加修炼最实在! “夏翌辰,夏翌辰……”浠宁喊着地上已经昏迷过去,身上全是血泥的男子。 瞥见他嘴角的鲜血,浠宁暗暗思忖:刚才那块石头,只怕砸碎了他的五脏六腑,甚至骨骼经络,必须马上恢复,否则会有性命之虞。 当即她左手绿色光芒缠绕,右手淡黄色光芒飞出,一齐稳住夏翌辰的伤势。 治疗持续了整整两个时辰。 到最后,浠宁已经撑不住了,她今日消耗本就很大,那河水如此汹涌,想要冰封要耗费很多灵力,她只感到昏天黑地的头晕目眩。 “夏翌辰,你快醒醒,你再不醒我坚持不住了……”浠宁呢喃着瞥了眼逐渐暗下去的天色,如今也不知被洪水冲到了什么地方,总之旭梓虞他们短时间内是找不过来了,今晚只能自生自灭。 好消息就是,墨玄的人也不会这么快追过来。 正寻思着,一只冰凉的手覆上她的双手。 “浠宁,收功,收功!”夏翌辰的语气近乎命令。 浠宁听到声音,心头一松,也实在没力气了,才听话收功。 疲累不堪的她直接躺在凹凸不平的地上,看着新月东升:“墨玄,我若还有力气,要诅咒你十八辈子。”她说着咳嗽几声,本来清亮的嗓音也有些沙哑。 夏翌辰蹙着眉爬起来,看着她一身皱巴巴显然是湿透后又被热干的衣裳,摸了摸她的额头,语气紧张:“你温度不低,是不是着凉了?” 浠宁再次咳嗽几声:“不管着不着凉,我们都要寻个地方过夜,在这,不被虎豹豺狼咬死才怪!” 夏翌辰艰难爬起身。 “你别动,你伤还没好全,我是实在没力气了,才收手的。”浠宁出声阻止想要站起身的夏翌辰。 “我死不了,外伤已经无碍,”夏翌辰咬牙捡起地上的轻鸿剑,想要扶起浠宁,“你还能走吗?” 浠宁深吸一口气,勉强站起来之后,又因为剧烈的咳嗽差点摔倒。 “在附近找个地方先将就着吧,”她头晕难耐,温度似乎还在不断升高,“是我,拖累你了……” 夏翌辰瞪她一眼:“你要是再讲拖累,我就跳进黄河!”如果不是为了救他,她又怎么会灵力耗费过度? 他看了看脸色苍白的她,心疼而又怜惜地把她抱起来:“别动,我现在气息很不稳,能带着你走多远我也不确定。” 浠宁微微点头,只抓住他咸菜干一样的衣襟,微弱地说了一句:“我相信你……” 夏翌辰的脚步顿了一下,心中却激荡起千头万绪。 说不清楚的情绪,他只知道他是欢喜的。 柴堆点了起来,夏翌辰难受得只能运功调息。 他知道自己伤很重,这一次,如果没有浠宁,他早就命丧黄泉了——真是命丧黄泉,被黄河水淹死几百次,更不要提那些黑衣人。 而如今,浠宁耗费了全部灵力救他,他的外伤,也只康复到了勉强能撑住的地步。 内伤更是糟糕,但是浠宁已经没有灵力再治他的内伤了。 他这样想着,愧疚地走到靠在岩壁上的浠宁身边,修长却带着点点伤痕的手覆上她光洁的额头,掌心传来滚烫的触感,温度似乎又高了! “浠宁,”他轻轻摇了摇她,“你还有知觉吗?你是医者,你告诉我要怎么做!”夏翌辰焦急地将自己褴褛的外衣脱下,盖在她身上。 “水,”浠宁微弱的声音传来,“水……” 夏翌辰赶紧去找水。 浠宁喝了一半,才开口说话,但依旧十分虚弱:“把这一半水泼到,我头上……” 夏翌辰愕然:泼到她头上?可是又不敢不照做。 水刚刚落到浠宁头上,就被她冻成了冰。 对于高烧病人,身体调节能力已经失效,捂汗根本没法降烧,冰敷才是最有效的办法。 夏翌辰拧着威毅的眉,看着渐渐昏睡过去的浠宁叹息一声。 ps: 一更RL 218 数落 晨曦的阳光洒在浠宁苍白的脸上。 她微微睁眼,看到了一旁打坐调息的夏翌辰。 有光,就是好的。 她微微伸手,将阳光的力量传递到夏翌辰的经脉。 夏翌辰突然睁开桃花眼——内伤在恢复! “浠宁,”他靠过去抓住她的手,冷冷地说,“如果你还要继续伤害自己——” “你就怎样?”浠宁的温度已经降下去了,但是声音还是哑的,此刻她还有些头晕,所以只是躺在地上歪着头,清澈的双眸带了几分玩味的笑意。 夏翌辰语塞。 本来想好的说辞,在见到她眸中玩味的笑意时,竟然从脑海里消失了! 他有些哭笑不得。 或许连他自己也没发现,他已经被这个女人迷得七荤八素了。 “总之,无论怎样,你必须休息,不准再用你那些华胥秘术,”夏翌辰霸道地摆着脸色,“我们现在先去弄清楚这是什么地方,再联系其他人。” 浠宁也不置可否,只是扯了扯身上夏翌辰的三爪金龙外袍:“你就穿着这个去看看这是什么地方?会吓死百姓的好不好?而且,谁知道附近有没有墨玄的爪牙?你现在内外伤都不轻,能打架吗?” 夏翌辰也知道他们穿着太过华贵,十分惹眼:“那根据浠宁殿下混迹江湖的经验,我们该怎么办?”他桃花眼闪过促狭的笑意,半开玩笑地说。 “这个嘛,就要看夏爱卿的本事了,”浠宁顺着他的竿子往上爬,“河边兴许有上流洪水冲垮的人家的东西,你去看看有没有衣物之类的。” 夏翌辰捏了捏她的手,起身道:“那你在这小心一点,我很快就回来。” 浠宁瞅了瞅自己的手,对着他离去的背影嘟囔:“我们有那么熟吗?” 不多时。夏翌辰拿了两套衣服回来:“委屈你将就一下。” 浠宁举起那套水红色样式普通,因为泡过河水已经发皱的女衫,很满意地点点头:“这衣服不错,再说。应该是委屈你吧,我当初连乞丐窝都待过,这衣服很不错啦!” 夏翌辰却心疼地搂过浠宁:“我说过我以后会保护你……” “所以呢?”浠宁娇俏地笑了。 “所以请你相信我,让我保护你。”他收紧双臂,有些颤抖,不知是因为疼痛,还是因为激动。 “我一直相信,而且,一直以来,不是你在保护我吗?”浠宁调皮地对夏翌辰眨眨眼。 夏翌辰被她这样模棱两可的话弄得再一次哭笑不得。 浠宁站起身。扶着额头举目四望:“衣服等下再换,我都饿死了。这地方,真是不毛之地,那边还有些树,我去看看能不能挖到吃的。” “挖到吃的?”夏翌辰蹙眉疑惑。 “难道你打算饿着肚子去干活?”浠宁一撇嘴。看了看他腰间的轻鸿剑,突然露出笑意,“借你的剑用一下!”说着就顺手牵羊拿走了他的轻鸿剑。 向东边走了几百步,浠宁开始低头细看。 跟过来的夏翌辰不明所以:“你饿了吗?可是这些东西,你怎么知道哪些能吃那些不能吃?” 浠宁灿烂一笑:“我种过地挖过山,怎么可能不认得?”说来说去,以前的生活经历。这回派上了大用场。 不多时,浠宁拎着四只小红苕一根淮山回到火堆处,用剩下的柴火烤了起来。 夏翌辰坐在一旁,看着浠宁娴熟的操作轻轻摇头:“我家浠宁是个宝,煮饭治病全都好!” “乱说什么呢,”浠宁把一只熟了的红苕扔给他。“赶紧吃!” 浠宁看着风卷残云啃完东西的夏翌辰,又瞥了眼自己手中只啃了一半的红苕,不禁感慨:男女有别,吃饭速度真心不是一个水平的…… 还没等到浠宁吃完,夏翌辰不知从哪找来一个破木桶。估计也是上游被冲来的,打了半桶水回来:“你要不要梳洗一下?” 浠宁抓了抓凌乱的头发,又看了满脸污渍掩去天人之姿的夏翌辰一眼,摇摇头:“不仅不能梳洗,还必须留着拿来遮掩,只把血迹弄干净就行。不然照你这副足以睥睨天下的容貌,一走出去,很快就会成为焦点的!” 这番话浠宁偏偏说得义正言辞,很是郑重,就跟个教书先生讲大道理似的,逗得夏翌辰开怀大笑:“你知不知道你刚才说这些话的时候,表情就和神棍一样!” 浠宁也不笑,啃了一口红苕继续解释:“我是真的未卜先知,你要是梳洗干净走上街,全县老少都要看过来。女的自不必说,绝对师奶杀手!就算八十老妇也不例外。男的,都想把你当女人!”她一副十分笃定的样子。 夏翌辰敛去笑容,带了几分伤感:“那为什么对你没有用?” “因为,”浠宁停下咀嚼的动作,清澈的眸光有些悠远,“我从第一眼见你就把你拉进黑名单了!” “为什么?”夏翌辰蹙眉,十分不满。 “因为你长得太好,长得太好的人危险;而且你居然逛青楼,”浠宁眯起眼,好像不解恨一样地啃了一口红苕,“我很鄙视逛青楼的人,那时候我就想,要是等我混出名堂了,再见到你,一定要把你揍扁!”她咬牙切齿地握拳,一副就要打人的样子。 夏翌辰难以置信地内伤——就因为,这个原因,所以她一直不看接受自己? 浠宁说上了兴头:“要知道在我们华胥,青楼酒馆,压根就没有这种东西!华胥的人淳朴自律,从来不玩婚外情,他们成亲的时候要向神母发誓的,一夫一妻,从一而终。如果有了其他的私情,你知道什么刑罚吗?” 夏翌辰摇摇头。 “我们华胥认为这样的人不贞,所以要赶紧赶出这片神圣的土地,连尸骨都不能留在这里,所以,火刑!骨灰要撒在西海!”浠宁解释道。 对于向来信奉入土为安的大乾人来说,火刑和挫骨扬灰,比凌迟还要让人难以接受。 “可是,”夏翌辰为自己辩驳,“你知道我去畅春阁不是为了——” “我知道,”浠宁语气轻松,“所以后来再见到你,没有揍你。对了,我还讨厌酗酒的人!” 夏翌辰叹息地闭上桃花眼,恨不得咬自己一口——他怎么尽犯浠宁的禁忌呢! 浠宁继续说:“喝酒呀,不是什么好事,醉酒误事,而且喜欢用酒精麻痹自己的人,是懦夫孬种。有问题就想着怎么解决呀!解决不了,只要自己尽力了,就坦然面对,输不起的人,也赢不起!” “我戒了,”夏翌辰连忙插嘴,“我半年前就戒酒了!还有,我保证我以后再也不去青楼了,我向你们的神母发誓!” 浠宁只觉得好笑,她已经吃完东西,微微点头:“戒了?嗯,相信长公主一定会很高兴的!”然后便不再言语。 夏翌辰对她显然是故意的迟钝啼笑皆非,却又无可奈何。 浠宁拍拍手,拿起那套洗的水红色衣衫,对夏翌辰挥了挥手:“我去那块石头后面换衣服,你帮我守着。” 意思十分明显。 夏翌辰向反方向大走几步,背过身去,声音有些不自在:“我帮你看着。” 浠宁拿起衣服躲到石头后面,将身上还沾着泥沙的咸菜华服解开,换上了朴素的着装,又将头发随意理了一下,用头巾盘在脑后。接着,她进了空间。 空间里,堆了不少好东西,从黄金到碎银,再从毒药到解药,甚至有她从华胥玉清宫搬来的一排排书册。 她挑了几种毒药和几种常用药,再拿了些碎银子藏在身上,才走出空间。 有钱能使鬼推磨,不过遇到急事还得靠自己。 “我换好了。”浠宁站在水桶边,通过里面的倒影打量一番自己——明丽娇美的五官都被泥沙污垢遮住了,又黑又黄,也看不出什么轮廓。 这才是难民该有的样子嘛! 夏翌辰微微转头,只见一位落难民妇站在水桶边,但注视着她清澈的双眸,他只觉得十分舒心好看。 浠宁有些难以置信地在他眼前挥舞手指:“你看什么看呆了呀,还是说你有某种特殊癖好,爱丑不爱美?”否则当初京华美人无数,怎么单单看上她了? 夏翌辰桃花眼染上笑意,拿上自己那套靛蓝色的粗布衣衫,也是河水泡过的咸菜样子,语调轻快:“爱你不论美丑。” 浠宁暗暗摇头——哄女人不打腹稿! 等到夏翌辰换完衣服,浠宁拿着他头上摘下的玉冠:“衣服成了咸菜,这个倒完好的很,可见丝帛不可靠,石头才亘古不变。丢了有些可惜,留着又不缺那个钱,真是为难!” “一块石头你也纠结这么久?”夏翌辰觉得好笑,用头巾竖起墨发,“我只担心会暴露我们行踪。” 浠宁颔首:“有道理,你等着,我把我们换下的东西都藏起来!” “为何要藏起来,扔进河里不好吗?”夏翌辰不解。 “那他们不以为我们都死了?不行不行,我怕他们受不了!”浠宁坚决反对。 于是,那些东西被浠宁藏到一个石头后面,又用另一块石头压住,以防有人发现。 ps: 二更RL 219 伪装 八月初四,集日。 镇里的集市却不太热闹。 浠宁发觉了这里的怪异,扭头对夏翌辰道:“我去打听一下,你等等我。” 言罢就到了旁边一个卖果子老伯那里。 “老伯,今天这么这样冷清呀?”浠宁挑了几个果子。 老伯无奈地叹息:“今天你这是第一笔买卖!哎,好几条村子都遭了灾,我们镇如今三面都是汪洋,另外一面是山,出都出不去哟!哪有人来做买卖?” 浠宁愕然:“所以,短时间内,镇里的人都出不去了?” 老伯摇头:“怎么可能出的去,也就鸟能飞出去!” 浠宁有些怅然地付了银子,还不忘砍价。 “先吃果子吧,”浠宁递了一个果子给夏翌辰,站到街角,“这地方已经成孤岛了,我们恐怕至少待上好几天才出的去。血盟在这鬼地方有分舵之类的吗?” 夏翌辰拿着果子,疑惑地掂量了几下:“你哪来的银子?”贵为世子,他出门不带钱已经成了习惯。 浠宁觉得好笑:“你还怕我是偷的不成?我不像你一直含着金汤匙,出门在外,备用钱必须有!喏,这个给你当零花!”说着从身上掏出一锭碎银子,交给夏翌辰。 夏翌辰无奈地摇头,却又带了几分促狭的愉悦:“我家浠宁是个宝!” “少贫嘴,”浠宁啃着果子,“血盟在这到底有没有人?” “没有,这镇不是大地方,所以,我们估计先要等洪水退去,道路通了,才能有下一步打算。”夏翌辰认真地说。 “那就先找房子住吧,只要有住的地方,剩下的一切容易。不过。这里全被封锁了,会不会吃的喝的到时候涨到天价也买不到?”浠宁不由担忧起来。 夏翌辰思索了片刻:“看会不会开仓,就算开仓买卖——浠宁,你身上带了多少银子?” “嘘。”浠宁伸出食指在自己唇上比划了一下,“你叫我真名,万一被墨玄的人发现了怎么办?” 夏翌辰笑得像只狐狸:“也对,阿宁,你身上带了多少钱?” 浠宁咬着牙拍额头——你再怎样也不需要这么肉麻吧! “钱多的是,金子银子银票,统统都有,正常花足够你半辈子,怎么了?”笑话,她当初可是大乾第一药商。一半身家都带去了西海,如今虽然用掉了不少,但剩下的也不是小数目。 “你怎么会带那么多钱?”夏翌辰蹙着眉,难以置信。 “这不是重点,重点是。现在吃什么喝什么住什么?”浠宁把话题转回来。 夏翌辰想了想:“镇上小官吏我怕不可靠,如果去找他们,就是暴露了身份,但他们恐怕还没能力保护我们。既然你身上那么多钱,住客栈应该够了,不过,住客栈我们的扮相又不像。” “是呀是呀。”浠宁点头,“住客栈你肯定要梳洗干净,你相貌那么惹眼,肯定不行,我们还是找民宅吧!” 夏翌辰被她“相貌惹眼”四个字气得不轻——长得好怎么了?人人都喜欢长得好,你怎么偏偏说我是危险——可是下一刻。他又发觉自己当初也没有在意浠宁的容貌,才顿悟原来长得如何根本不重要。 既然不重要,你干嘛耿耿于怀呢? 夏翌辰胸腔内憋着一口气,转身就走:“去附近村子看看希望会大一些。” 浠宁听了他没好气的语气,有些纳闷:就说了一句你相貌惹眼。怎么就心情不好了呢? 两人出了镇子。 前边的村子因为离镇子近,没有受灾,但却有不少难民聚集在祠堂门口,接受赈济。 浠宁晃晃脑袋,观察了一阵,拉了一位装扮像当地居民的大叔:“大叔,那边聚集的是什么人呀?” 大叔打量一眼浠宁:“你也是遭了灾的吧?哎,那是咱们村有名的乡绅,姓钟,祖上出过进士,辞官后就来这了!经常做善事,你赶紧去吧!” 原来是个耕读世家:“多谢大叔!” 浠宁道了谢就转头对夏翌辰说:“我们先去讨点吃的,看看那个钟乡绅能不能提供一尺三寸地歇个脚。” 夏翌辰蹙了眉:“君子不吃嗟来之食。” “你还君子呢,”浠宁撇嘴,“没了命看你怎么做君子,迂腐。能屈能伸才是大丈夫!” 夏翌辰又被气了一下,只觉得心里愈发难受,定要报复一下才好。 于是,在接下来的交涉中,他果真行动了。 “我和我媳妇是上游冲下来的,因为命大抓住了树干才停在这里,如今人生地不熟……”夏翌辰主动站出来回答钟管家的问题。 浠宁暗暗瞪了他一眼:谁是你媳妇? 不过眼下,除了夫妻和兄妹,没有更好的身份了。 那你干嘛不选兄妹!选什么夫妻!谁要做你老婆! 浠宁有苦难言。 夏翌辰在心里得意地笑了:这计策,一举双雕。 钟管家把两碗粥递给夏翌辰:“如今道路被淹,你们也回不去。你姓什么,原先是做什么的?” 夏翌辰接过粥碗,递给浠宁一碗:“鄙人姓华名辰,原先是做护院的,可惜主家遭了灾。” 除了会武功和识字,他还真不清楚自己有什么谋生技能。 识字,但学问平常,也做不了先生;那干脆护院得了,这职业不起眼。 浠宁在一旁暗暗赞同。 若是太低微,这家伙天之骄子,肯定装不像,而且他们的容貌也不像。若说是个大户人家做护院的,见过些世面,倒也说得过去。然后再把脸抹黑一点,一定像。 浠宁端着粥沉默地喝。 论演戏,夏翌辰在行,她刚发过烧,又走了这么远的路,已经够累的了。 这种事还是交给男人交涉比较好,毕竟在古代,女子就该是躲在院子里绣花的。 结果交涉了一番,那钟家居然同意暂时收留他们,让夏翌辰去当护院。但是只供吃喝,没有月钱,等他找到了原先的主家,再商议其他。 浠宁暗暗对夏翌辰竖起了大拇指。 倒座房的大院里,一间小屋分给了夏翌辰。 “今日梳洗休息一下,明日开始干活,”钟管家看上去是个和蔼的,“你媳妇从前做什么,能在内院帮忙吗?” 不过浠宁可不认为那个钟管家是个好拿捏的,只是看上去和蔼罢了。 夏翌辰继续帮浠宁扯谎:“服侍过原先主家的老夫人,后来老夫人去了,就放出来了。” 浠宁忍住了吐舌头的冲动——这家伙对内宅还挺了解的嘛! 钟管家也没即刻表示什么,只说:“这些日子灾民流窜,外院事情多,才把你招了过来。内院如何,我还要请示过夫人才好。” 浠宁拉着夏翌辰进了屋子,这才露出焦急的神色:“你干嘛说我们是夫妻,兄妹不好吗?你看,现在住一个房间了!”她嘟着嘴打量房间布置,不算大,一张床,一张桌子,几条木凳,再就是一个大箱子。 可是,只有一张床! 夏翌辰勾起唇角,似笑非笑:“要说兄妹,他们就不收了,还要给你多准备一间房!” “你!”浠宁不得不承认,这家伙说的有几分道理。 “好啦,我睡地板你睡床,”夏翌辰认真道,“要是真离你远了,我还不放心,要是夜里有人打你主意怎么办?” “那要是你打我主意怎么办?”浠宁叉腰,没好气地说。 夏翌辰笑了:“我想打你主意,早就打了,何必趁人之危?” 浠宁怒气冲冲地扭头,好半晌才开口:“还有,为什么姓华?” “我总不能说我姓夏,”夏翌辰觉得浠宁生气的样子十分好笑,“于是就用了华胥的华。” 浠宁托腮:“那你记住了,我娘家姓纪,我叫纪宁!”依旧没好气。 夏翌辰也不问缘由,只笑着说记住了,然后亲自去打水让浠宁梳洗。 梳洗完的浠宁拿了一把灰把脸抹黑了点,又拿炭笔把秀眉画散,把鼻梁抹得更黑从而看上去轮廓没有那么鲜明。整体一瞧,就是个五官清秀但算不得出挑的女子。 浠宁走出房门,看到了在院子里打坐的夏翌辰。 此时正是午后,护院们都在当值。天气太热,他们的家人也闭门不出,院子里只有夏翌辰。 “你的内伤好了吗?”浠宁蹲下来问。 夏翌辰睁开眼,看着眼前清秀柔和的青色衣衫女子,险些没认出浠宁:“你……” “我什么我,你快去把自己弄干净,我也帮你改一下容貌,要知道变了那么几处小地方,就能改变很多的!”浠宁把他赶进屋子。 不多时,浠宁也把梳洗好的夏翌辰脸色抹黑,眉毛画得更浓,鼻梁擦上暗黑,然后感慨一番:“嗯,马上变身阳光爽朗的大男孩!” 夏翌辰脸色多了几分自然黑:谁要当大男孩了? “明日我就要去当值了,你在这怎么办?”他有些担心地看着眼前平和从容的女子。 “你放心,我能照顾好自己,”浠宁不以为意地笑,“我现在才不是手无缚鸡之力,何况钟家会出什么事?又是大白天的?” ps: 三更RL 220 心意 夏翌辰听了浠宁的话,依旧不太放心:“我把轻鸿剑留给你。” 浠宁想了想,没有拒绝:“也好,要是被他们发现你身上有这样名贵的剑,不好解释。我毕竟是女子,呆在屋子里不出来,他们也不会发现我身上藏着什么。”再不济就放在空间里,绝对保险。 “他们要是来找你给你差事,你别急着答应,就说要和你当家的商量。”夏翌辰又嘱咐。 “知道了,”浠宁有些不满地撇嘴,“你还真拿我当媳妇不成!” 夏翌辰笑得阳光灿烂:“我心底很是愿意,就是你不肯。” “我当然不肯,跟一个护院我亏大了!”浠宁抬起下巴,摆出倨傲的样子。 半晌,她又想起什么:“对了,你的伤我今天帮你治好吧,还有你的左手,要是他们发现你不能用左手,还会给你当这个护院吗?” 她的语气到后面十分担心。 夏翌辰沉默了,眼神有些飘忽。 “你,你是不是怕我治好了你就不理你了?”浠宁小心翼翼地问。 夏翌辰叹息一声,随即苦笑起来:“该不理的时候总是会不理的,和治不治好又有什么关系?我只是不甘心……” 浠宁清澈的双眸有些不解。 “不甘心你为什么既要对我好,却又不愿意接受我,”夏翌辰神色忧伤,“我摔进洪水,你为什么要跟着一起来?又为什么要耗尽灵力救我?” 浠宁垂首不语。 “如果你当初不下毒阻止我去西海,回来之后不是千方百计想帮我治好左手,我有危险的时候不是奋不顾身要救我……那么,我认了,你拒绝我一万次,我认了!”夏翌辰桃花眼中有什么晶莹剔透的东西在打转。 夏翌辰深吸一口气:“浠宁,你如果是介意我从前的名声不好,或者是我酗酒之类的坏习惯。我会改正,我通通都可以改,只要你说出来,我都会——” 浠宁突然上前吻住他的唇。堵住了他接下来还想说的话。 唇边的酥麻柔软蔓延开来,夏翌辰在惊喜交加中一时不知该如何应对。 她的丁香小舌蹿入他唇齿之间,翻搅起他所有的情绪和欲念,让他无法理智思考。他看着她紧闭的美睫,终于幡然醒悟—— 她在主动吻他! 他再也无暇去管其他,伸手拥紧眼前女子,在她娇艳的唇上留下誓言一般的烙印,坚定而虔诚,不死不休。 浠宁抚着自己有些红肿的唇,轻笑着靠进他怀里。 “什么都别说。”他低头将脸埋进她披散着还有些湿意的长发,“就让我沉浸在这样美好的梦幻之中,别说什么打击我……” “夏翌辰,”不过她还是要说,语气带了几分娇柔。“那些酗酒什么的,我从前不说,是因为对于我不在意的人,我没必要花情绪厌恶。但我如今说给你听,就是告诉你我在意。”她微微抬头,清澈的双眸对上他有些迷蒙的桃花眼,神色柔软如水。 夏翌辰看着她清澈如水的眼眸。想要说什么。 浠宁将手指放到他唇边:“你已经说了太多,听我说。我心里其实清楚,你对我而言,是不同的。”当初丁举文,她只想离开只想置之不理,一点也不想花心思应对。她认定丁举文的不成熟。觉得他太幼稚太天方夜谭。可是到了夏翌辰,她却生出全然不同的心思。 在去西海之前,她只想保护他;从华胥回来之后,她却不由自主地思考该如何克服重重阻碍。 “我从华胥回来之后,我瞒着你们。不是我薄情寡义,而是我想要避免麻烦。如果告诉大家阿丑回来了,我下一句话就接着要说,浠宁终究要回去。与其空欢喜一场,不如就这样让大家都各自找回该有的生活。更何况,对你,我始终存着一份愧疚。”浠宁轻声叹息。 “我在发现自己是谁之后,就明白不可能随心所欲地生活。难道我要自私地把你拖去华胥,让你离开你自幼生长的地方,离开亲人朋友?”浠宁神色郁郁,“而后来,当我知道和你在一起能够有什么好处时,我就更加止步不前了。我觉得和你在一起是利用你!我不能……” 夏翌辰捧着她的脸颊,眸色认真:“我不在意是不是利用,只要你出发点不是利用,就算结果是利用,又有什么所谓?人生在世,谁能免去利用与被利用?” 浠宁摇头,眼角却带上了泪痕:“我遏止自己旁的想法,只想着做完我要做的,就回华胥。但我知道,我早已平静不下来了……” “你听我说,”他搂紧哭泣的女子,“浠宁,你听我说,不要去想以后如何,我们记住一句话:无论如何,我们一起面对。就像你对我说的一样,如果因为害怕未来的不确定,就放弃自己的幸福,是懦夫孬种。有问题就想着怎么解决,如果解决不了,只要自己尽力了,就坦然面对!我知道你是为了我,但如果我就算清楚一切还是选择你,你能不能为我,去争取那一种可能,即使渺茫?” 浠宁的目光,看进他坚定的桃花眼。她从没有想过,那样一双惊艳而多情的眼睛,能够有如此坚定的情绪。 当初畅春阁门口相遇,又有谁料到今日的交集? 是呀,所以他们的未来——就让他们风雨同舟地走下去,不死不休。 暮色中,浠宁收回淡绿色光芒萦绕的手,忍不住咳了几下:“你的外伤应该无碍了。” 夏翌辰却蹙了眉:“叫你不着急,又咳嗽了,你开个方子,我去寻药回来。” 浠宁摇头:“现在外头乱糟糟的,到哪去寻药,还有,你怎么解释我会医?我自己的事我明白,休息一晚就好。”如果真的需要吃药,她空间里大把药材,但实在这不是病,药石无灵。 夏翌辰握着她的手:“所以说好了,你把我外伤治好,就三天不准再用什么华胥秘术!” 浠宁听话地点头,又咳嗽几声:“嗯,我答应你啦,你放心就是。是不是该吃晚饭了?”她摸摸自己的胃。 对于浠宁总不忘了吃饭,夏翌辰有些哭笑不得:“你就这么精明,还怕他们少了你一餐饭?” “那当然啦,”其实很有可能是当乞丐的时候被饿怕了,“你到底是不知道那些宅院里的事,如果这家管事的稍微不厚道一点,很可能就看你是新来的,给你点颜色看,这叫立威。” “你哪里学来这些弯弯绕绕的?”夏翌辰好笑地看了她一眼,走出了门。 浠宁只管捧着茶杯喝水。 等到夏翌辰端了晚膳进来,他关上房门:“你猜的果然不错!” “零花钱用出去了?”浠宁坐在长凳上,看了眼今晚的伙食:咸菜和馍馍,好在量还算足。 “用出去了,”夏翌辰脸色平淡地颔首,“好说了一堆讨好的话。你说,如果真是两个身无分文的,那该怎么办?” “怎么办?饿一餐也不会死,”浠宁叹息地摆手,“你是在昱王府长大的,不知道民间吃不饱饭的人太多了,”说着又拿了锭碎银子出来交给夏翌辰,“新的零花钱,要是有人问起,就拿钱袋没丢搪塞好了。这些暴发户比不得你们勋贵之家,勋贵之家都是世仆,主家恩典多,不缺银子花。而且他们讲面子,就算为难人也不是为了敛财。” 夏翌辰勾起唇角:“你说的有道理。” 浠宁拿起筷子翻了翻咸菜,有些担忧地撇嘴:“这东西,你估计吃不惯吧?” 她虽然出身不错,可经历过苦日子,只要不是馊掉的东西,都照收不误。但是夏翌辰一直娇生惯养的,现下恐怕难以习惯。 “哪有媳妇都能吃,我一个大男人吃不了的道理?”夏翌辰笑。 “别逞能啊,”浠宁叮嘱着,“要是吃不下就别吃了,不过如今交通断绝,怕是每家的日子都不好过,物资有限,想要改善很难。” “我没事。”夏翌辰微笑地啃了一口,笑容就僵硬住了——这真的,能吃吗? 一个阴暗的角落。 “你确定真的是他们?” “应该不会错,主公不是说了名字吗,带辰的特别留意。如今也只有这两人比较像,但是主公说是兄妹,怎么成了夫妻?” “兄妹夫妻还不是自己说,只要是两年轻男女,就符合条件。就是不敢确定是不是真是主公要找的人。如果错了,顾此失彼,放过了对的,就不好了。” “我会继续让人盯着的看有没有其他的,这里就这么点地方。到时候怎么行动,能下毒吗?” “不能,主公吩咐过,千万别下毒,那女的医术高超,就算中毒也能马上解,反而引起他们怀疑。” “不能下毒,我们怎么困住那两人?” “如今人手不够,等道路疏通了,主公增派了人手再说,先给我盯紧他们。这两人都不是好对付的,打起十二分精神!” “是!” 人影晃过,角落里空无一人。 ps: 补更一RL 221 逃离 浠宁梳洗完毕,在脸上加了伪装,才准备睡觉。 谁知道现在情况如何,钟家虽然收留了他们,但也保不准有突发情况。如果一个走水或者进了贼,半夜三更爬起来哪有时间上妆? 因此还是万事周全来得好。 浠宁铺好床,看着泼了水回来的夏翌辰:“外面没什么特殊情况吧?” 夏翌辰摇头:“没什么,你安心睡就是,我在这守着你。”言罢在长凳上坐下。 浠宁坐在他对面,托腮淡淡地笑,带了几分狡黠:“我说,华护院呀,你这样趴一个晚上,明早还有精神给人看家吗?我如果是主家,肯定把你辞退了!” “那你打算如何?”夏翌辰语气平静,心跳却漏了一拍。 “你不是说我是你媳妇吗,”浠宁捉弄般地眨着眼睛,“哪有不和媳妇一起睡的道理?” “我担心和你睡,明早更没精神!”夏翌辰带了几分咬牙切齿。 她以为他不想和她睡吗?但就算她点头同意,他也不可能在这里要了她。天时地利都不合适,他珍惜她,因而尊重她,不会在这样草率的地方鲁莽行事,更别说他们现在还处在这样复杂的境况下。 所以,在这个时候,让他和她睡,只有一个结果——欲火焚身忍到天亮! 他开始暗暗后悔了,当初要是不说夫妻,说兄妹多好…… 浠宁看着他黑沉的表情,撑不住笑了起来,可惜这凳子不算稳,她也不敢笑得太夸张以免摔了。 叫你不说兄妹,哼! 夏翌辰看着她的大笑,更加郁闷。 浠宁见好就收,也不笑了,站起身拿着长凳倒放在床中间,凳子腿朝上:“喏。还好是初秋,天气还热,不怎么需要被子,正好一人一边。”言罢拍拍手。径自上去睡了。 她累了两天,都快困死了,还管那么多。 夏翌辰看着床上蜷缩的身影,无奈地摇摇头——自己怎么偏看上这样一个机灵鬼呢? 他吹灭了蜡烛,躺在长凳的另一边,侧头通过长凳看了看女子柔和的背影,不自禁勾起唇角。他闭上双眼,轻声呢喃: 浠宁…… 第二日,夏翌辰离开之后,浠宁闲着无聊。就拿出空间里的书翻看。 整整一天,都没有旁的人来找她,这让她放心之余不免有些奇怪。难不成,这家不兴串门?可能压根还不知道这里多了个人,不知道也好。省去多少麻烦。 晚间夏翌辰回来,说了今日村里的情况。 “已经开始缺粮了,据说大家都很着急,可是也不知什么时候道路能疏通。”夏翌辰有些忧心。 浠宁转了转眼眸:“水还急吗?” “不算平静,明日可能会好些,”夏翌辰揣测,“你该不会想走水路吧?” 浠宁点头:“我们在这困得越久。外面的人越担心,如果有机会划船出去——其实也不需要船,等过两天我灵力恢复了,冻住河道,从冰上划过去就是了。不过这实施起来有些难度,不能被别人发现。否则还不把我当妖孽了!要不是因为相信你,相信你的人,我才不敢在你们面前用华胥的术法。” 夏翌辰桃花眼都是笑意:“你还怕别人把你当妖孽?” “无知的人总是惧怕与自己不同的东西,觉得非我族类其心必异,”浠宁叹息。“所以我才不敢随便做什么,特别是,”浠宁有些犹豫,“有些话我其实不该说,毕竟,你是太子的表弟……” 夏翌辰恍然:“你怕太子表哥对华胥有其他想法,所以选择隐瞒你是阿丑这件事?” 浠宁颔首。 夏翌辰沉默了一阵才道:“浠宁,不要说你,就连我都对太子有所隐瞒,震天弓的事情,我如何敢告诉他?所以你的事我也会为你保守秘密。” 一如当初,夏翌辰信任地将震天弓的秘密告诉了浠宁;如今,浠宁能信任他,他很欣慰。 “何况,”夏翌辰微微蹙眉,“我妹妹的事,我始终想不明白。” 浠宁长叹一声,握住他的手:“翌辰,是不是那件事,让你们和太子离心了?” “不完全是,那件事,再加上你的失踪,我们几乎都崩溃了,”他握紧浠宁的手,“没想到我们的崩溃,却给了墨玄可乘之机,让他几乎东山再起!”他十分自责。 “不是你们的错,墨玄有多少实力,我们谁也看不清,如何能推到自己身上?不过那件事,我觉得你要理解太子的选择。”浠宁劝道。 夏翌辰不解:“莫非还有什么内情?” 浠宁唏嘘着把夏翌雪告诉她的事转达给了夏翌辰:“我本来不打算说的,但我看你那样忧心,我不忍心。太子不是在论儿女情长,论儿女情长对他来说反而危险。他能这样分得清楚,而且坚定地拒绝了你妹妹,才是真正在为你妹妹好!” 夏翌辰恍然大悟,神色有些凝重起来:“看来我之前,的确想岔了。” “你看似荒唐不羁,其实最是性情中人,如何能在什么都不知道的情况下明白事情的真相,”浠宁视线有些悠远,“其实我看你妹妹如今很快乐,能够做出这样的选择,逃离云谲波诡的京城,也未尝不是一件好事。何况,有人倾心相陪。”她说着露出微笑。 “你是说俞则轩那小子,”夏翌辰谈起他,颇带了几分捉弄之意,“他想娶到我妹妹,可没这么容易!” “喂,”浠宁推了推他,“你将心比心一点,己所不欲勿施于人!他为了你妹妹那样追过去,其心日月可鉴!” 夏翌辰摇头:“不是我存心为难他,而是我妹妹那一条路走到黑的性格,怕是不容易!” 西北嘉峪关。 夏翌雪摊开桌上的公文,叹息一声:“是太后要我回去。” 俞则轩蹙眉:“太后她老人家怎么了?” “里面没有说,”夏翌雪也十分担忧紧张,“或许太后病了,但既然是太后发话,我无论如何都要回去的。太后她老人家年纪大了,万一真的是最后一面……”她不敢再往下想。 “你放心,”俞则轩神色坚定,“嘉峪关我帮你守,就是不知龙钰公主会不会也被叫回去。” “龙钰公主在雁门关,那边最近不太平,她可能短时间内脱不了身,”夏翌雪想了想,“而且前几个月她刚回过京城,现下怕是想回去也走不开了。总之,一切按照往常,就不会有错。” 俞则轩点头:“那你路上小心。” “好,见到我哥,我再问问他手的事情。”夏翌雪匆忙收拾行装。 这边浠宁又过了两天清闲日子,可是这日晚间,她却发现了异样。 “前两日隔壁都有人,怎么今日这院子空荡荡的?”浠宁蹙起眉心。 夏翌辰警觉起来,偷偷瞄了眼院子里的其他屋子:“都是亮灯的,你怎么知道没有人?” 浠宁摇头:“华胥有一种术法,叫做生人勿近,周围有没有人有多少人一清二楚。我平常都会先排除隔墙有耳的可能性再和你说话,可是今天……”她愁眉不展。 夏翌辰意识到大事不妙:“他们很可能想对付我们,就在今晚。” “我生怕自己冤枉了钟家,”浠宁叹息一声,“但我们继续留在这里肯定不妥,先躲出去,看看他们究竟要做什么!” 说着两人吹灭蜡烛,浠宁放了一包毒粉在屋里,就偷偷从后窗翻了出去。 三更时分,两道黑影出现在院子里。 “一个时辰前,他们屋子就熄灯了。”一道黑影说。 “你带钟家的人包围院子,就说他们偷了东西。”另一道黑影吩咐。 “是!”那道黑影说着便下去了。 留下来的那人缓步走到屋子前,留心观察了一下,小心翼翼推开门进去。 可惜刚刚走进去,一声凄厉的嚎叫响起。 角落里的浠宁低声笑了:“这家伙胆子也忒大了!” “我们现在就离开,趁他们人还没到。”夏翌辰拉起浠宁的手。 “嗯,现在夜半没什么人,我们去河边,我直接封住河道。”浠宁颔首答应。 夏翌辰环着浠宁,轻功跃出钟府。而那些人听到嚎叫之后早有防备。 “那是什么人!” “赶紧追!” 夏翌辰牵着浠宁一路跑到河边,浠宁冻住河道,再向后看时,发现那些人已经快追上来了。 “事不宜迟赶紧走,你只管拉着我全身放松稳住重心就好。”浠宁拉着夏翌辰直接滑了过去。 还好从前在北方学过些溜冰,不然今天绝对摔死! 刚到河对岸,浠宁就解冻了,把那些还在冰面上行走的追兵直接摔进河里。 浠宁大口喘气:“居然一个小小村落都有墨玄的爪牙!” 夏翌辰也心有余悸地摇头:“墨玄从黄河决堤开始,恐怕就在下游布置好了人。那钟家,搞不好从一开始布施就是引我们上当。” 浠宁环顾四周:“不知道其他人现下都在哪,你能联系上血杀吗?” “只要到了最近的城池,一定能联系上他们。”夏翌辰站起来,看了看对岸那些还想游过来的人。 浠宁也注意到他们,叹息一声:“这里还不安全,我们连夜赶路,争取今早联系上他们吧。” 夏翌辰点头。 ps: 补更二RL 222 安然 夜路难行。 浠宁把轻鸿剑还给夏翌辰,又捡起一块石头,用秋景陛下创的术法把石头变成夜明珠。 “这术法太好用了,哪天没钱,就变个夜明珠去卖,一辈子不愁吃喝!”浠宁欢快地举着手中石头变的夜明珠。 夏翌辰宠溺地笑了:“殿下,你富有一国,还会有没钱用的日子吗?” 浠宁摆手:“不是这个道理,你不知道呀,我刚回华胥的时候,华胥的国库都被掏空了!想想就生气。” “你回到华胥,也经历了一场变故?”夏翌辰的语气不禁有些心疼。 “嗯,也算不得什么大变故,除掉了几个坏人而已”浠宁不以为意“你要是想听,我以后慢慢和你讲。” “那倒不用”夏翌辰怜惜地看了看身边女子“既然不是什么开心事,不说也罢。你倒是给我讲讲华胥的人情习惯。” 浠宁点点头,和他一行走一行说。 朝阳时分,两人来到汴梁。 夏翌辰带着浠宁进了汴梁的一座戏楼,和血盟接上了头。 浠宁沐浴后换上一身秋香色衣裙,huā样是芙蓉暗纹,清新素雅。 他还记得她从前最喜欢秋香色的衣裳,如今身份所限,每次都是大金大紫的华服,虽然富丽,却少了几分惬意的气息。 走出卧房,穿过回廊,是一个小huā厅。 夏翌辰也已经沐浴更衣,坐在那喝茶。 见到浠宁来了,他站起身走到她面前,柔声道:“别动。” 浠宁有些不解,但还是乖乖听话了。 夏翌辰蹲下身,在她腰间系上那枚白色晶莹剔透的水滴形玉佩,才站起身。 “你怎么又把这东西给我了?”浠宁撇嘴:还是蹲下身亲自帮她系上,这要是让他手下看见了,成何体统! 夏翌辰却毫不在意。伸手搂过浠宁的肩,抚着她刚刚洗完的发,感受着她似有若无的淡淡幽香:“这回你必须收下,既然答应做我的人了。我的东西你必须收。” 对于他这条霸王条款,浠宁自有对策:“那是不是,我的礼物你也必须收?否则不公平!” 夏翌辰不置可否。 “就这样说定了”浠宁不依不饶“如果你要我收下这玉佩,我就要马上给你治手!” “浠宁”夏翌辰突然搂紧了她“你会不会治好我的手之后就消失不见了?” 浠宁愕然。她没想到他有这样的想法。不过自己当初那种一定要治好他的手的决心,以及狠心拒绝他的决心,的确很容易让人引起误会。但她从不是拿感情算计别人的人。谁都可能是,但她不是。己所不欲勿施于人,前世经历的一切,让她明白那其中有多大的痛苦。所以她在承诺的时候,也更加谨慎。 她伸手捧过他的脸。柔软的指腹在他如刀刻一般的脸颊处摩挲:“翌辰,你要相信你自己。我一直觉得,能拥有你的关心拥有你不计代价的付出,我真的很幸运很幸运。而现在,我早已离不开这样的幸运了。既然决定要和你一起克服困难,我怎么会扔下你,又怎么舍得离开?” 他轻叹一声。吻上她清澈的双眸,语气是肯定的,却也带了几分霸道:“治好我,永远不许离开我。” “嗯。”浠宁柔声答应。 huā厅外,一道有些不确定也有些忐忑的声音传来:“世,世子……” 那女人腰间戴着血盟的一半调令有木有!第一次看到世子和一个女人如此亲昵有木有!第一次看到世子这么深情有木有!还有这是大庭广众之下有木有! 那血杀生怕因为打扰到世子而被碾成齑粉。可是不报告不行呀,都等了这么久,好容易他们不再说情话了…… 心脏扑通扑通跳得厉害。 浠宁脸色绯红地别过头去。 夏翌辰若无其事,依然保持搂着她的姿势:“什么事?” 血杀低着头,把头几乎埋进领子里了。看都不敢看,生怕自己看到什么不该看的:“大队人马如今刚出洛阳,还要两日才能赶来。” “行了,那这两日我就呆在这,哪也不去,等他们来了再说。记得叫他们做好障眼法,掩盖我和浠宁殿下不在的真相。”夏翌辰吩咐。 浠宁突然道:“把我平安的消息也告诉华胥的人。” “听到了?”夏翌辰看向那血杀。 “属下明白,属下一定按世子和殿下的吩咐办好。”血杀连忙表态——这情况很明显了,能讨好了浠宁殿下,就是讨好了世子。 “行了,你下去吧。我和浠宁连夜赶路,现在都累了,你们去做自己的事就是。”夏翌辰语调多了几分威严,少了几分散漫。 “属下告退。”血杀赶紧一溜烟跑了,跑出去还不忘通知同事们:“你们守在外围就是了,警醒点,别打扰了世子!” 浠宁见附近再无旁人,才有些娇嗔道:“你做什么呢,搞得人家多不好意思!” “有什么不好意思的?”夏翌辰抱起浠宁,送她回卧房“我巴不得全天下都知道我们的关系,不过为了你的名声着想,我不会这样做。” 将怀中温软放在床榻上,帮她盖好薄被:“你先休息,我就在隔壁。血盟没有女子,倒是委屈你没人服侍了。” “我哪里需要人服侍?”浠宁好笑“我这次带来大乾的也没有女子。女子带过来都是送命的。等我睡醒了再找你,我要给你治手!” 夏翌辰吻了吻她的额头,低低应了一声,走出房间。 回到自己地盘的夏翌辰并没有休息,而是翻开了桌上的情报。 太后不满范秋玲,如今又因为无所出抓到了她的把柄,给太子塞了两个人。 太子婉拒了,太后也不好再多说什么,却把夏翌雪叫了回去。 夏翌辰嗅到了阴谋的味道。 自家妹妹本就是因为不想做妾才跑到边关吃苦的,如今要是落得一样下场,那就…… 夏翌辰握紧了拳头:要在翌雪到京城之前,提醒她。自己这边,他也要派人通知母亲,做好防备。 不过,太子表哥婉拒之后,消息好巧不巧传到了范家,这下范其庸用起来就更加放心了。浠宁说得对,太子在这件事上,半点也没有考虑儿女情长,就连范家,也在他掌控之中。 他突然庆幸翌雪没有成为太子妃。 然而日后的路,谁也说不准。 浠宁从床上爬起来,已经是黄昏时分。 走出屋外,初秋,天气已经不太燥热了。草树的气息扑面而来,她坐在廊边的美人靠上。隔壁夏翌辰的屋子还没有动静,她不愿去打扰他,因此就这样静静坐着。 不多时,她摘下几根狗尾巴草,自言自语道:“好久没编东西了,不知道自己还记不记得。”于是就拿着狗尾巴草捣鼓起来。 等到天色渐黑,天边布满星辰,夏翌辰的房门才打开。 看着女子靠在一旁,手中不知道在摆弄什么东西,夏翌辰有些好奇:“浠宁,这是做什么?” “喏”浠宁变戏法一样拿出手中的一只草编蟋蟀,放在他手心“有趣吧?”清澈的眼眸中是温暖的笑意。 夏翌辰露出笑容。年幼时的记忆,停留在母亲的孤独,以及后来空荡荡的昱王府,和他夜以继日的努力上。 没有童年,更没有父亲陪伴的童年。 而浠宁,就好像填补了他所有的空白。 他迷茫无措时,她坚定而清澈的目光指引他;他沮丧灰心时,她宽容而理解的眼神温暖他;他绝望愤懑时,她理智而冷静的态度抚平他;他平和淡然时,她欢乐而率真的情绪感染他。 “可以送给我吗?”夏翌辰看着手心的蟋蟀。 浠宁点点头:“当然可以呀,就是送给你的。” 夏翌辰笑得舒心:“浠宁,谢谢你。该用晚膳了。” 血盟的地盘,吃食自然不会差。夏翌辰把之前看到的关于太后塞人以及召回夏翌雪的消息告诉她,并且说了自己的猜测。 浠宁思忖了片刻:“有些话我不知当讲不当讲。” “你如果觉得没必要,不讲也无妨。”夏翌辰给她夹了一块水晶鸡。 浠宁有些不好意思地笑:“我自己会吃啦,你还怕我饿肚子不成。” 夏翌辰不管那么多,她不会忘了吃饭,但他不会忘了对她好。 浠宁叹息一声:“范秋玲怎么会嫁过去大半年了还无所出?你们男人对这些内宅的事不敏感,但我觉得,太子不想让范秋玲生孩子。” “你是说,太子表哥担心范家势力太大,如果再有了……日后会构成威胁?”夏翌辰若有所悟。 “你看,当今皇后和昭贵妃,这两人斗得再厉害,也不能把皇上怎么样。原因就是皇后娘娘和昭贵妃都出身寒门,娘家没有盘根错节的势力。但如果其中一方是世家出身呢?结果会怎么样?皇上宠幸昭贵妃,也是因为放心,如果昭贵妃娘家显赫,还会宠幸吗?我看很难说。”浠宁一边分析,一边帮夏翌辰盛了碗三鲜蒲菜羹。 ps:补更三 223 兜圈 听了浠宁的话,夏翌辰撑着额头,陷入沉思:“所以,太子一方面不让太子妃范秋玲有所出,另一方面在太后塞人的时候顺水推舟给范家做人情,世人都会认为,太子待太子妃不薄,而觉得太子妃无能。这样一来,就为日后要废黜,或者要架空,铺好了路。” “我也只是猜测,”浠宁叹息,“说实话,你跟在太子身边这么多年,他的脾性,你应该最清楚才是。” 夏翌辰摇头:“对老部下,太子自然没得说。对百姓,太子向来仁厚。但是对范家,太子表哥从一开就只有交易。至于对女人——” 他顿了一下,没有说下去。 但是浠宁明白了他的意思,太子慕天弘对女人,怕是并不看重。 自己当初能为慕天弘所用,是因为慕天弘从来都当她是男人来用。也是,那时的她,要容貌没容貌,要身材没身材,要温柔也没温柔,不当男人用当什么? 至于夏翌辰,他交的是心,不是人。 浠宁思绪转回正题:“那你说,如果太后要塞翌雪,太子会收吗?” “不好说,”夏翌辰很不确定,“因为翌雪不是普通女子,她现在控制着北方边塞一半的兵力。如果仅仅是昱王府的郡主,一切都简单许多。但是她手中有兵权,如果真的收了,兵权会交到谁手上?如果不收……就看太后用什么样的方法塞了。” 浠宁摇摇头:“我倒觉得不会收,除非太子栽在太后手里。否则,太子一来没法和范家交待,毕竟你妹妹家世还是很显赫的。如果生下长子,那就糟糕了;但如果不生,其余人就会怀疑太子有问题。二来,太子没法和满朝文武交代,干政,还只能做选侍而不是太子妃。真是一团乱!” “但如果太后直接废了范秋玲呢?”夏翌辰道。 “不会吧,”浠宁大惊失色,“废了范秋玲,范家怎么办?太后也该考虑范家吧?” 夏翌辰摇头:“如果范秋玲真的被抓到把柄。范家只能打落牙齿和血吞。罪名重一点,会牵连家人的,范家为了自保,不敢不低头。但这,显然就违背太子的初衷了。” 浠宁陷入沉思,半晌才道:“所以,我们现在居然要保住范秋玲……” 夏翌辰握住她的手:“我知道你不喜欢她,不过,眼下不是内讧的时候。” 浠宁颔首:“我明白分寸,论不喜欢。我更讨厌容清澜,所以还是先解决了她再说。” 两人用膳之后,浠宁运功为夏翌辰治疗左手经络。 由于是很多年前的旧伤,浠宁治疗起来更加费力,足足费了四个时辰。等治好已经是凌晨。 夏翌辰动了动自己的左手,才发现自己似乎已经想不起来左手能动的感觉是什么了。他抓起一个碧玉镇纸,居然毫不费力地拿在了手中。若不是已经深夜,他肯定要去寻一把弓箭试一试。 然而,这一切都归功于浠宁,归功于这个让自己倾心不已的女子。 他抱着疲累的她,柔声道:“浠宁。这辈子能遇见你,真好。” 浠宁环住他的脖颈,微微闭上眼,语气郑重:“无论你的手有没有好,我都不会离开你。” 夏翌辰用自己的额头碰了碰她的:“似乎没有发烧,你是要休息。还是如何?” “我休息休息就好了,”浠宁微微蹙眉,“只是,治你都花了这么大力气,到时候治奶奶。可能要动用凤麟了。” 真的有凤麟这样的东西存在? 夏翌辰没有问,怕一问她又要解释一大通,索性让她好好休息。 第二日清晨,浠宁刚刚起床,梳洗过后,就感觉不对。 分明是她前世每个月都会有的感觉——大姨妈来了! 靠!还真是准时!华胥女子十六成人并可以成亲,结果她就在十六岁生日后一个月…… 原来没有姨妈的日子多爽快呀,可惜一去不复返…… 而且这里是古代,科技实在太不发达了,布包草木灰?想想就觉得头疼,她之前毫无准备,如今上哪去寻古代版“姨妈巾”? 偏偏血盟全是男人! 浠宁头大了。 “帮我找个可靠的稳婆来。”浠宁对一个血杀吩咐。 血杀答应着去了,却没弄懂浠宁想要做什么。 不多时,稳婆找来了。血杀刚解开稳婆眼睛上蒙的黑布,稳婆就直接被浠宁拉到房间里,把门锁上。 稳婆吓了一大跳,在知道了浠宁的情况之后,笑盈盈地帮着浠宁处置了。 反正给的银子足,处理这些可比接生轻松多了,偶尔换个职业也不错。 接着,又嘱咐了浠宁一通什么不要吃生冷不要受寒之类的。 浠宁瞪了她一样:我自己是医生,这些东西要你说? 稳婆便也不敢多说了。 浠宁把人请出屋子后,血杀又把稳婆的眼睛蒙上,一边走一边小声问发生了什么事——这可是世子要他打听的,否则他就是吃了雄心豹子胆,也不敢多问。 稳婆尴尬地笑了笑:“你一个大男人,说不得,说不得!” 血杀也不敢问了。 等消息到了夏翌辰那里,夏翌辰微微蹙了眉:“那稳婆只说,说不得?” “属下听了,便也不敢问了。如果世子不满意,要不我再找了她拷问?”血杀有些不知所措。 “不用了,”夏翌辰摆手,“你先下去吧!”既然说不得,那就是女人的事情。浠宁想拿堕胎药?不可能呀,她自己就是名医。浠宁想找稳婆给人接生?也不会呀,汴梁有什么她认识的人需要接生? 等他走出房门,就看到浠宁在花厅里喝茶,似乎还吩咐了血杀去做什么。 “浠宁,你出了什么事,一大早叫稳婆做什么?是还不舒服吗?”夏翌辰坐到她身边,摸了摸她的额头,又吩咐底下的人摆早膳。 浠宁捧着热茶摇头:“我没事,就是叫来问一些事情。你左手现在感觉怎样?”明显想把这个话题揭过去。 听说古人忌讳谈论这些,更何况她不可能大喇喇地和夏翌辰谈这些。 “活动自如,”夏翌辰伸展了一下左手,“昨晚还想找把弓箭试试,不过汴梁城也不是试弓箭的好地方。” “等过两日离开汴梁,你就能试了,”浠宁有些憧憬,“我想吃你猎到的肉!” 夏翌辰有些好笑:“除了吃,你还有什么愿望?” 浠宁不服输地撇嘴:“民以食为天!”说着便给夏翌辰夹了一个包子。 等用完早膳,浠宁回了自己的屋子,血杀向夏翌辰汇报:“浠宁殿下吩咐属下去拿棉布,兴许是想做针线?” “向稳婆请教针线?就算是请教针线,也该找绣娘呀!”夏翌辰越发迷糊。 不多时,另一个血杀来回报:“浠宁殿下问我们要草木灰,莫非想种花?”草木灰是好肥料。 夏翌辰一综合,顿时恍然,低头遮掩自己涨红的脸色:“她要什么你们给就是,别乱猜!” 为了瞒着血盟的人,她真是兜了好大的一个圈子呀! 怪不得刚才问她,她马上就转了话题…… 还好只有自己一个人反应过来。 两日后,华胥使团的仪仗到达汴梁。 旭梓虞见到浠宁,不由抹一把汗:“浠宁,你真是命大,而且还比我们脚程快。” 浠宁看到自己的人都安然无恙,自是很开心:“我是借了滚滚黄河水,一日行千里。你们后来还遇到墨玄的人了吗?” 旭梓虞坐在花厅捧着茶:“后来只有一次在河对岸看到不明身份的人,也不能确定是不是大渊的人。不过,他们显然在搜寻什么。” 浠宁就把自己后面经历的事告诉他,自然只说公事不谈私情。 “真是有备而来,你要不要查查那个钟家,搞不好有大来头!”旭梓虞担忧道。 夏翌辰冷眼看着旭梓虞:“钟家的事,我会搞定。”这个华胥大将军对浠宁亲昵的语气让他很不舒服。 浠宁偏头看见了夏翌辰桃花眼里的愤懑之色,不由觉得好笑。 “好啦,哥,这些事你别担心了,赶了这么多天路,你先去好好休息。”浠宁明丽的脸庞笑容温和。 夏翌辰听到那个“哥”字,险些喷茶。 哥? 那个华胥大将军,是浠宁的哥哥? 等到旭梓虞回了房,夏翌辰才有些郁闷地问:“浠宁,旭大将军……” “是我堂哥。”浠宁不喜欢故弄玄虚,是什么就是什么,没由来吊人口味,她觉得不好玩。 也或许是,己所不欲勿施于人。 夏翌辰有些反应不过来,半晌才想起华胥是女帝即位,所以旭梓虞应该算外戚。 外戚掌兵权,这在大乾是不可思议的事。 浠宁隐约猜到他的想法,开始解释华胥的政治派别:“除了帝族,华胥有六大家族。旭家就是其中之一。到了我父亲那一辈,继承家业的是三兄弟。我父亲排行第三,旭梓虞的父亲是我大伯。但是我父亲和我大伯都死于我二伯之手。其后,我母亲过度信任二伯,让他把持朝政多年。一朝起兵谋反,我母亲带着我逃出华胥,在西域遇到墨玄。” ps: 一更RL 224 闹事 夏翌辰听浠宁讲完她重夺大权的过程,不由握住了她的手:“我从前以为,我大约是这世上最可怜的人了。现在想来,是我井底之蛙了。” “在回到华胥,找回记忆以前,我以为这世上我什么都见过了。可是后来才知道,我井底之蛙了。”浠宁叹息。 夏翌辰轻笑:“再见到你以前,我也是井底之蛙,你总把华胥说得那么好,我巴不得现在就去一观究竟。” 浠宁有些愧疚:“翌辰,我总觉得,让你离开故土,离开亲人朋友,我很不人道。” “那要怎样才人道?你永远消失在浩渺西海,留我一个人在中原孤独守望,这算人道吗?”夏翌辰注视着浠宁,“鱼和熊掌不可得兼,我选择了你。而且,母亲早就厌倦了建业的生活,我相信她很乐意和我们一起去华胥。” “那要是她不愿意怎么办?”浠宁担心。 夏翌辰颇有信心:“你的三寸不烂之舌,一定能说动她。上次请她出山你都成功了。” 浠宁叹息:“上次她已有出山之意,只是还在犹豫。这回会怎样,谁也不知道。” “你还是先担心墨玄吧,”夏翌辰有些头疼,“他这次盯上我们了,只怕不会善罢甘休。” “那如果,”浠宁想出个主意,“你看,我们之所以几次受到攻击,是因为我们在明他们在暗。假如我们把仪仗车马留给我哥他们,然后我们自己偷偷走,受到攻击的机会是不是就小很多?” “很有道理,”夏翌辰点头,“不过,你这可是把苦差事交给你哥了呀!” 浠宁不以为意地摆手:“我哥就是个愣头青,让他历练历练大乾的官场也好。” 不过第二天浠宁和旭梓虞宣布计划的时候,遭到了他的强烈反对。 “浠宁,你到底是想避免墨玄攻击。还是想和那小子双宿双飞?”旭梓虞毫不留情地质问。 浠宁一手扶额,很是懊恼:“你注意措辞!” “我看你们就是患难见真情了,华胥没大乾那么多规矩,喜欢就是喜欢。”旭梓虞满不在乎。 “可是你在大乾!”浠宁规劝。 旭梓虞还是有些不相信:“所以。你真打算把那小子带回华胥?” “嗯。”浠宁点头。 看着她很认真的样子,旭梓虞不太服气:“那家伙除了长了一张好脸,武功还马马虎虎过得去,到底有什么好的?” “莫非你觉得焱楚良比他好?”浠宁瞪了他一眼。 “焱楚良长得的确不如他,论魄力也不如他。不过,论术法,那是压倒性胜利。而且焱楚良毕竟是华胥人,你让百姓怎么接受你的帝夫是外族人?”旭梓虞担心。 浠宁不满地放下茶盏:“焱楚良给了你什么好处,你这样帮着他说话?至于百姓怎么接受,我自有办法。” 旭梓虞有些惊讶:“哇塞。你真被他迷住啦?居然这么坚定?” 浠宁轻蹙双眉没有言语。 旭梓虞知道她是动真格的了:“罢了罢了,你要为了他和那五大家族对立起来,我要是不帮你,你就只能孤军奋战了。” 浠宁这才露出笑容:“就知道哥会帮我!” “不过那小子要是敢对不起你,我一定宰了他!”旭梓虞神情严肃。 浠宁点点头:“这个我赞成。如果他对我不好,你一定要帮着我宰了他!” 夏翌辰在房间里,连打了好几个喷嚏。 隐瞒身份乔装出行第一日,夏翌辰弯弓搭箭。 浠宁坐在马车上,掀起车窗的帘子,看着一骑英姿,不自禁露出微笑。 这情景绝对不能被其他女人看到。否则喜欢他的人就更多了。 不过,昱王夏振远害他这么多年都…… 她想着,心疼万分。 哎,都是作孽,既然生下他,就该好好对待。而且。她怎么也想不通为什么夏振远那样不喜静宬长公主。 那样温和聪慧的女子,又不强势,又不善妒。 然而感情这种事,谁能说得清楚? 晚餐是夏翌辰猎到的鹿肉。 浠宁撕开一小块肉,喂给身边的夏翌辰:“你今天打了那么多东西。看样子吃不完呢。” “你有什么好主意?”夏翌辰接受了浠宁的好意,“你自己多吃点,别总想着喂给我。” “拿盐巴腌起来也好呀,不然就浪费了。”浠宁咋舌道。 “好,听你的,”夏翌辰显然十分开怀,“鹿皮我已经叫人扒下来,弄干净之后送给你,秋天就快到了,做几件袄子给你。” 浠宁满手都是油,用手背拂了拂额前碎发:“这样想来,我能穿袄子的时间真心不多了。华胥终年温暖如春。” 夏翌辰笑:“那这个冬天就多做几件皮袄还有大氅,让你穿个够!” “倒也不用那么麻烦,”浠宁懂得他的用心,却不想让他破费,“你有时间琢磨这个,还不如多陪陪我。” 夏翌辰听了心花怒放:“你不嫌我烦就好!” 几日后的谯郡城,浠宁走下马车。 “你要买什么药让下人去就好了,何必亲自来?”夏翌辰不解。 浠宁摆摆手:“我这回挑的主要是香料,就算是同样的品种,也有不同的学问。” 夏翌辰陪着她来到谯郡堇堂门口:“堇堂的生意,不如以往那样好了,你走之后,许多方剂都下架了。我找何思峻问过,他说方子在你手里,如果你两年没有回来,他们才有机会拿到配方。” 浠宁点头:“正是如此,不过如今我这样回来,终究还是要走。所以,等回了建业,我也该把这些事处理了。” 正说着,两人走进谯郡堇堂,却看到了意想不到的人。 大堂里空荡荡的,显然已经没有客人了。 一位年轻公子坐在那里,神色十分倨傲:“当初我们和堇堂合作,就是想赚钱。如今阿丑姑娘已经不在了,你们又把堇堂搞成了这模样,门可罗雀,让我们袖手旁观?” 何思峻站在一旁,神色凛然:“阿丑姑娘留下遗嘱,如果她两年没回来,才能变动堇堂的经营计划。你到底是什么人,跑遍了河东道和江北道,如今又跑到淮南道,说得好像堇堂是你家的一样。说完了自然是没人相信的,无凭无据,相信什么?不相信不欢迎,你就带人砸店。我今日倒要看看,你是哪家的阎王爷!” “你不敢把我怎样!就算把官府请来我也不怕!弟兄们,给我把不合作的人都撵出去!”那年轻公子十分张狂。 夏翌辰见状,给了身边的人一个眼神,血杀立刻截住那些来历不明的人。 年轻公子转头看着门口的夏翌辰:“你是什么东西,居然敢拦我!”但他不得不承认,这人长得的确人模狗样。 接着眼风瞥到他身边穿着素雅却难掩风华气韵的女子,眸中闪过惊艳的光芒。 夏翌辰更加不满。 觊觎他女人的店也就罢了,居然敢觊觎他女人! “把这个人抓起来,等下跟我去谯郡衙门。”夏翌辰冷冷道。 何思峻早就认出夏翌辰,此时恭敬地行礼:“参见昱王世子。” “免礼。这个人在这么多地方都捣乱,你怎么不派人去昱王府说一声?”夏翌辰蹙眉责怪。 “这,”何思峻有些结巴,“这样的事,怎么好劳烦昱王世子。” “我从前不是和你说了,堇堂的事就是我的事。罢了,这个人我会帮你解决好。”夏翌辰叹息。 浠宁望着夏翌辰,不由有些动容。她走之后,他去找何思峻说过这样的话? 夏翌辰扭头看见她清澈双眸中的感动,不由笑了:“买东西,打小人,见部下,你打算怎么安排?” 浠宁听了他的问话,也笑了:“先买东西,再见部下,最后打小人。” 夏翌辰颔首,陪着她挑东西。 何思峻见到浠宁的时候,也大为惊艳。不过他立刻低了头,想到这姑娘是跟着昱王世子一起来的,也不知什么身份。但是看两人举止神情,就如同他和瑜儿一般,他更不敢多言了。 从来听闻昱王世子风流不羁,不过这个相好,似乎和他很是般配,站在一起如同璧人。 不多时,浠宁挑好了几种香料:“把这些都给我分开包好,一定要分开,混在一起会有出人意表的效果。” 何思峻不大懂,只知道那麝香是最好的当门子,而檀香、苏合香都是上品。 浠宁付银子的时候,递给何思峻一张纸条,上面用炭笔写着会面的时间地点。 何思峻在他们走后略一思忖,去了戏楼。 戏楼二楼的雅间,浠宁品茶听戏:“很久没有见花琉离了,听了这么多戏,我始终觉得他唱得最好。” 听到她惦记另外一个人,夏翌辰如何能不介意:“你很想见他?” “我很想听戏,”浠宁微笑着说,“花琉离的戏,缺点就是太完美,有残缺才是美。但也因为有他一个先例,听其他的都会挑剔。人很奇怪,大约要在不完美与完美之间,找到平衡。” 夏翌辰这才略松一口气。 接着就有人通报,说何公子来了。 ps: 二更RO 225 幕后 何思峻走进来,先给夏翌辰行礼。 夏翌辰即刻免了:“不必多礼,坐。” “不知世子请在下来,所为何事?”何思峻恭敬地问。 夏翌辰看了浠宁一眼,那意思就是:他果然搞错了。 浠宁温和微笑:“佩瑜的第二胎已经生了吧?男孩还是女孩?” 何思峻愕然,但随即应答道:“已经生了,是男孩。不过,姑娘如何知道,莫非姑娘认识瑜儿?” 浠宁转头对着夏翌辰笑:“你知道我跟何思峻怎么认识的吗?” “哦?从没听你说过。”夏翌辰自然愿意听浠宁的故事。 “那时候我还在谯郡种金银花。金银花开花的时候很漂亮,”浠宁似乎在回忆古井村的田园风光,“他买走了我的金银花。后来,又买走了我的天麻,在天麻的问题上,我和他砍价砍得很厉害。再后来在淮南,我就想,这么有才干的一个人,若是得不到重用,着实可惜了。于是我派人接应他和温佩瑜,就有了后来的种种。” 何思峻愣愣看着浠宁,半天没说出话来。 “我说过我若是两年不归,我手中剩下的六成堇堂股份,一成给你,一成给钱之璋,剩下四成给奶奶。”浠宁看着何思峻惊讶的神情。 “老板,你,”何思峻难以置信,他无论如何也无法把浠宁和阿丑联系起来,“真的是老板?老板平安回来了?” “嘘,”浠宁把手放在自己唇上,“小声点,我的身份,我不打算公之于众。所以这件事,你自己知道就好。我和你说,也是想了解一些情况,最后在离开前做一份处置。” 何思峻不解:“老板要去哪?” “我如今是华胥人。自然日后要回华胥,”浠宁有些感慨,“因此日后,堇堂就全靠你了。” 华胥?就是要来访大乾的国家? 何思峻的眼风又瞥到夏翌辰——听闻昱王世子去西北迎接华胥使团。所以,他们才一起出现。不过,看他们如今的样子——怪不得当初昱王世子会那样照顾堇堂。 “您离开之后,”何思峻说起了正题,“阳老去了建业,并且还收了徒弟。” “收了徒弟?”浠宁好奇。 “是,钱之璋和柳姑娘先后拜阳老为师,如今跟着他们师父,四处游历学医去了。”何思峻回禀。 浠宁点头:“这样也好,钱之璋。如果日后能走行医的道路,只要他喜欢,也不算辜负了他父亲还有故去的母亲了。” “不过堇堂如今的经营的确不如从前,”何思峻叹息,“再加上那个不明身份的人一通闹事……” 夏翌辰此刻出声:“你们放心。这件事我会处理好。” 浠宁撇嘴:“你该不会又想当杀千刀的吧?” “如果真的罪大恶极,我不介意。”夏翌辰若无其事。 浠宁转头对何思峻道:“罢了,那些方子,我会尽快写给你,其余的事,交给我来处理。” 一片幽静的竹林里,墨玄停下抚琴的手。 “我已经叫他收手了。他不听劝阻狂妄自大,这样的人,该死。”墨玄语气冷淡。 “是,这样的人死不足惜,但如果他吐露出什么不该说的……” 墨玄轻笑:“当初我栽培他,可没有说我们是谁。不过我觉得。她应该不会杀他。” “那如果透露出他曾经待过的那些产业,该如何是好?” 墨玄轻叹一声,闭上双眸:“哎,那就只能,杀了。” 谯郡衙门。夏翌辰坐在上座。 “听说这家伙连官府都不怕,有这回事?”夏翌辰一边喝茶一边斜眼看着知府乔知恩。 乔知恩坐在下首,神色紧张:“当然不是,其他地方的,下官不清楚,但实在谯郡,一定严惩不贷!”他偷偷捏一把汗:现在谁不知道昱王世子是玉面阎王?谁敢得罪…… 浠宁同样坐在上座:“可是这人姓甚名谁,到底什么身份,背后又是谁撑腰呢?”开始还不觉得,如今越看越觉得这家伙眼熟,但就是想不起在哪见过。 她话音刚落,一个血杀就踹了那年轻公子一脚。 那年轻公子“哎哟”趴在地上。 乔知恩立马拿出威严:“还不从实招来!” “我佟宁智行不改名坐不改姓!我东家一出现你们都得死!”佟宁智趴在地上咬牙切齿。 浠宁愣愣地看着佟宁智——难怪她觉得眼熟,但他和年少的时候……简直判若两人。从前在怎么说也是个善良少年,如今却是恶霸形象。 她一时接受不了。 佟宁智以为浠宁是怕了:“你敢惹四爷我吗?堇堂算什么东西!当初还不是靠和别人蛇鼠一窝祸害同行起家!一开始靠四王爷,四王爷势弱之后靠太子才上的位!你他妈以为我不知道呀!如今我闹一闹,闹一闹又怎了?堇堂的老板,恶有恶报,亏心事做多了连老天都看不过眼,死在西海了!人都死了,店还留着干啥!” “住口,”夏翌辰厉声喝止,“一派胡言!你觉得人死了,你就可以胡乱诽谤吗!” 浠宁捂着心口,有些难以置信。 不是说,佟宁智做了二掌柜吗,难道是什么人撺掇的?可是她当初和佟家兄弟多要好呀,怎么会变成如今的局面? “你如今做的事,”浠宁深吸一口气:“你爹娘知道吗?” “我的事是我的事,和我爹娘有什么关系!”佟宁智蛮横道。 “你口口声声说,堇堂发家如何不清白,你又是听谁说的,有什么证据?”浠宁冷冷地问。 “证据?”佟宁智冷笑,“我从前就是这谯郡百济药铺的伙计。百济药铺被永和堂诬蔑,堇堂的老板之所以袖手旁观,是因为永和堂许了她好处,要买她的天麻!后来永和堂和堇堂就成一家了,还不足以说明问题吗?” 夏翌辰一拍桌子:“信口雌黄!当初永和堂诬害百济药铺,是我让堇堂的老板袖手旁观,因为她当时不足以对抗永和堂!现在不是堇堂和永和堂成了一家,而是永和堂多年来的罪行暴露,被朝廷抄了!” 浠宁捂着心口深吸两口气,再也忍不住站起身来,去了后堂。 夏翌辰瞪了佟宁智一眼,对乔知恩道:“先押着他。”便匆匆跟了过去。 在廊下找到浠宁,夏翌辰柔声劝慰:“别为不值得的人气坏了身子。” 看着近在咫尺的夏翌辰,浠宁叹息:“当初在古井村……我是想不明白,怎么就变成了这样。佟家兄弟当初是我最好的玩伴,后来出了百济药铺的事,我几次出手相帮。最后一次没能帮上大忙,我当时还不明白佟宁智怎么就和我绝交了?现在,更是……佟宁信就一直好好的,所以到底是人不一样,还是有什么人说了什么话?” 夏翌辰安抚道:“先别想了,你要的答案,我会仔仔细细问佟宁智。这件事你不适合出面,虽然没有告诉乔知恩你是谁,但还是不要惹人怀疑来得好。” 浠宁凝眉颔首:“嗯,我就是心里烦,觉得世事无常,怕自己忍不住才走了出来。但你千万别伤了他,他毕竟是佟家的人,我不想让佟家人伤心。” “我明白,”夏翌辰答应着,“你先去休息吧。” 夏翌辰送浠宁回了血盟在谯郡的地方,却有消息传来。 有人劫狱,救走了佟宁智。 浠宁听到这个令人震惊的消息,不禁思绪更加复杂:“佟宁智,怕不是被救走,而是被灭口!” “封锁谯郡城各个关口,加强检查。”夏翌辰吩咐。 浠宁拦住了他:“不用了,佟宁智应该已经死了。拦住那些人,也只是多几具尸体。何况也许他们根本就不出城。” “你觉得是谁?”夏翌辰蹙眉。 浠宁有些哽咽:“墨玄,他的话,诋毁了四王爷,也诋毁了太子,应该是墨玄。” 夏翌辰抱着哭泣的浠宁:“我们一定要抓到墨玄,血债血偿!” “翌辰,他从一开始就在我身边下手,他毁掉的是佟宁智的一生!他还那么年轻,明明可以成为一个很好的人……”浠宁泪如雨下,“墨玄如何就这么狠心!” “浠宁,你还有我,你还有我,”夏翌辰心疼地吻着她的眼,“我会永远在你身边……” 古井村北边的坟墓,浠宁看着念心墓碑旁立起的佟宁智的牌位,久久怅然。 佟宁智的尸体,一直没有找到,这是一个衣冠冢。 浠宁走到念心的墓碑前,伸手抚上墓碑的字,有些飘忽地笑:“我时常在想,如果你能和我一同去华胥,会做得比重华要好。你是我最好的秘术,心细,面面俱到。在华胥,或许你能找到你向往的幸福,那是一个天堂。” 她站起身,退后几步,握紧双拳:“墨玄,你即便万死也不足抵销你的罪孽!” 手心传来淡淡的温暖,浠宁知道,那个看似荒唐不羁,实则真诚一心的男子,会永远陪在她身边。 只要有他陪着,恨不会让她变得面目可憎,因为她会一直记得爱。 ps: 三更RL 226 主意 在淮南城的时候,明暗两条线不得不汇合。 因为钱展业要宴请浠宁和夏翌辰。 “前两天我看秋景陛下写的东西,她提到芸德陛下当年给大渊下过诅咒,”浠宁问马车外的旭梓虞,“诅咒,要怎样诅咒?” 旭梓虞蹙眉:“闻所未闻,不过据我所知,大渊对巫术很是痴迷。莫非是芸德陛下在中土学的?” “总之当年的事扑朔迷离,秋景陛下又讳莫如深,叫我们怎么了解真相?”浠宁有些气馁。 “你何必了解这么清楚?”旭梓虞不以为意。 “知道细节,才能清楚大渊的弱点,你看,如果能知道诅咒的内容,不就可以针对他们了吗?”浠宁讲述自己的想法。 旭梓虞眨眨眼:“我没想到你这么细致。不过,你怎么有时间看书?” 浠宁纳闷:“为何这么说?” “你不是跟着昱王世子跑了吗,怎么不陪他,陪书?”旭梓虞开着玩笑。 浠宁不禁失笑:“你这话好不奇怪!一看你就没喜欢过人!”爱一个人,不是倾尽所有不计后果的疯狂,而是因为携手对方,能走得更远,看得更高,心境更宽。 旭梓虞摆手:“我是没喜欢过人,搞不清你们这些人的想法!” 淮南城钱府门口,夏翌辰来到浠宁马车前,先和旭梓虞打招呼,态度十分友好:“旭大将军辛苦。” 旭梓虞有些啼笑皆非,寒暄着:“这个钱大人是什么人,该不会又是陈仓那样的情况吧?” “钱大人是浠宁的旧识,高风亮节。”夏翌辰解释。 “那就好。”旭梓虞没心没肺地笑,然后心里暗暗骂了一通:浠宁也是你能叫的! 浠宁走下马车,听到两人在那虚与委蛇,直觉好笑。也不搭理,径自走进了钱府。 风光依旧。 钱家很规矩,钱展业陪同夏翌辰和旭梓虞。浠宁则由钱夫人招待。 浠宁落座之后,钱夫人问了几句可还习惯之类的话,又解释了一些吃食问题。浠宁一一听了,不过也很少多说什么。 钱夫人不是个简单的女人。 她在淮南混迹之后。深深明白这个真相。 钱之璋是如何养出来的,又是如何被逐出钱家的,她一清二楚。 所以,对于钱夫人的热情,浠宁表现有些冷淡。 反正她如今身份尊贵,冷淡些也无妨。 不过下首坐着的那几位姑娘,想必是钱展业的女儿,当真个个都不错。 钱之琦在京中任职,所以他和他夫人都不在淮南钱府。如今府里他这一辈,就剩下几个姑娘。还有一个不足十岁的小公子。 “钱大人教子有方,我看这几个姐儿都不错。”浠宁对着他们微笑了一下。 钱夫人谦逊道:“比起殿下的昳丽风姿,小女们实在称不上什么。” “都是要出阁的年纪了吧?”浠宁随口道。 “除了大姑娘已经定了亲,年前就要出嫁,其余的都还不曾有人家。”钱夫人回答。 浠宁看了看。最大的那个十六七的样子,最小的还在豆蔻年华。 “今日跟着殿下的那几个儿郎,当真都是人中龙凤!”钱夫人夸赞。 浠宁举起酒杯,掩住唇边的讥讽:“钱夫人谬赞,我们华胥……”话都说到这份上了,不是想做亲家是什么? 钱夫人有些不解为何浠宁不往下说了。 浠宁放下酒杯,淡淡一笑:“华胥的风俗和大乾当真很不一样呢。” “听闻是女帝即位。”钱夫人问,“莫非在华胥,女子地位颇高?” “的确是女帝即位,不过地位,却是看本事的,不分男女。”浠宁解释。 钱夫人有些好奇:“那如何评定本事?在大乾。文靠科举,武靠沙场。不知华胥如何?” 浠宁浅笑:“钱夫人可以理解为武功。除了本事,还有家族出身。” 钱夫人心中气馁:居然比的是武功,否则能嫁一个给华胥的大将军,也是极好的。 浠宁心中则另有一番想法:你就算真敢把女儿嫁过来。我们敢收,那是和亲。日后再也见不着,你也甘愿? 钱夫人不由打起另一番主意:“护送殿下的昱王世子,听闻……” “听闻如何?”浠宁淡淡地问。 “听闻脾气有些不好,是不是真有这回事?”钱夫人委婉地问。 “是吗,”浠宁佯装半点不知,“我看那昱王世子,除了为人冷淡直锐一些,没什么不好的呀!” “殿下真是宽宏,”钱夫人笑,“为人冷淡就算做脾气不大好了!” 浠宁摇头:“在我们华胥,那叫做个性,没什么不好的,又不是心肠坏。” “既然如此,我就放心了。”钱夫人长舒一口气。 “咦?不知道钱夫人放心什么?”浠宁一副什么也不知道的样子。 钱夫人有些不解:“不知在华胥,婚姻大事是如何定的?” “那还不简单,”浠宁不以为意,“男女双方看对眼,只要是够了年纪,就一起去神母面前起誓,相伴一生,忠贞不渝。莫非大乾很复杂?” 钱夫人微微蹙眉:“大乾,没这么简单,那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要三媒六聘的。而且,你们居然可以自己定婚事?” “为何不能,”浠宁只觉得好笑,“婚姻是一辈子的事,是自己的事,父母又不能替自己过一辈子。听闻你们这里有纳妾,有休妻。我刚知道的时候,吓了一跳。在我们那里,压根没有这种东西!什么三媒六聘,纳妾休妻,简直就是吃饱了撑着。” 钱夫人脸色有些不好看,却也不知如何解释,她就是觉得,华胥太随便了,就像蛮荒国家一样。 而浠宁则是另一番想法。 夏翌辰名声不好,但无论如何也是个亲王世子,还是个掌兵权的亲王。更重要的是,夏翌辰的母亲,是静宬长公主。 钱展业女儿若是作此想法,实在高攀了。 但因为夏翌辰的名声问题,很有可能就不算高攀了。 所以钱夫人怕是很想抓住这个机会。 浠宁既然猜到她的意思,怎会不给她小鞋穿? 于是,一整个晚上,浠宁假装无知,数落了钱夫人好几回。 哼,也算是给之璋报仇解恨了! 不过她不得不承认,这钱夫人,真够贪心的。 等到宴席结束时,一行人在钱府客房住下。 浠宁对这里熟悉的不能再熟悉,也没有多问,走进雅安居的正房。 雅安居的西厢房是夏翌辰,东厢房是旭梓虞。 钱展业见状,低声问夫人:“需不需要给浠宁殿下单独一个院落?” 钱夫人摆手:“刚才我问过了,华胥没什么男女之防。而且你让浠宁殿下住得离自己手下这么远,恐怕她不安心。” “也是。不过,没有男女之防,那岂非野蛮国度?”钱展业蹙眉。 “西域那些国家,不是都这样的吗?不过那个浠宁殿下长得真是漂亮!”钱夫人感慨。 钱展业摆手:“浠宁殿下最耀眼的,不是漂不漂亮,而是举手投足间的风姿气韵。咱们女儿虽然底子好,可是怎么看都有些畏畏缩缩,在她面前抬不起头。” “华胥是女帝即位,浠宁殿下怕也是自小捧在手心的,生来就是高人一等,如何能比?不过,我看昱王世子着实不错。”钱夫人观察着自家老爷的眼色。 “昱王世子的主意,我劝你别打,”钱展业神色肃穆,警告钱夫人,“从前我以为是个纨绔,没把他放在眼里。但如今才知道,如果不小心得罪了,下场太惨。” 钱夫人掩唇:“我看他表面也还算和气,有这么严重?” “听我的没错。”钱展业摇头叹息。 今日夏翌辰提到了钱之璋的事。 当时钱展业正说着钱之琦:“犬子在京中,久闻昱王府盛名,却不敢贸然拜访——” 夏翌辰举起酒杯,面无表情地打断:“你说的是长子,还是次子?” 钱展业愣住,过了半晌才道:“家门不幸,长子的事,世子莫非也听闻了?” “天下没几个当爹的是不糊涂的,”夏翌辰语气散漫,神色却严肃,“钱之璋我早就认识,如今他跟着医界泰斗游历学医去了,假以时日,必能成一代名医。至于钱之琦,你还是让他不要拜访了。长兄在京城,没有照拂也得打个招呼,还没见面就讥讽起来,就算宫里面,也没有这样的道理。” 钱展业闻言,惊出一身冷汗,却也不敢再多说什么。 之后,他派人暗地里打听钱之琦在京中的言行,才知道确有此事。 他知道阿丑收留了钱之璋,当时他听信了钱之琦的一面之词,还好一通生气,认为钱之璋辱没了钱家的名声。 却没想到昱王世子如今帮钱之璋说话,还贬低钱之琦。 他派人打听钱之璋的消息,却遍寻不着。 再听闻钱之璋的消息,已经是好多年后,钱之璋定居河东,在那里开了钱氏医馆,名声大噪。听闻已经娶妻生子,妻子柳氏是同门师妹,和他琴瑟和鸣。 不过这都是后话了。 如今的钱展业,还在反思自己的言行,到底是哪里惹了昱王世子。 ps: 一更RL 227 惊险 第二日清晨,浠宁刚起身,门外就响起有些熟悉的声音。 “浠宁殿下,老奴来伺候浠宁殿下梳洗。”林四家的带人站在外面。 “你们把水放那,退出去就是,我不习惯人伺候。”浠宁淡淡回应。 林四家的不敢不从。 而另一边,林宛儿站在旭梓虞门外。 旭梓虞早就穿戴整齐,不由失笑:“这中土好生奇怪,哪来这么多人需要伺候,又哪来这么多伺候的人。还有,你如今伺候人,以后你夫君不会介意吗?” 华胥不是没有女仆,但他们从不做近身工作,最多就是洗洗衣裳准备吃食。至于宫中,女官是服侍女帝,而且多是秘书一类的活。到了年纪并且有了合适的人,就会放出去成亲。自然也可以选择一直待在宫中。 旭梓虞对他们的“热情”实在搞不懂。 浠宁走出房间,看到院子里站着的林宛儿,不由叹息:她就说嘛,钱之琦这样高傲的人,怎么看得上一个普通丫鬟呢?那种人怕是收房都要琴棋书画样样精通的。 “你们全部退下吧,”浠宁吩咐那些人,语气淡淡,“华胥没有这样的规矩。” 雅安居院子里满院的丫鬟仆妇面面相觑。 这就是说,他们这些人要是去了华胥,就没生计了? 林四家的赶忙拉着自己女儿走了。钱之琦没看上自己女儿,钱夫人为了补偿自己身边的老人,就指派了这份差事,谁知道碰个灰头土脸。 夏翌辰站在廊下,面无表情地看着,半晌才说了一句:“钱府的水,不深,但是浑水摸鱼。” 浠宁掩唇而笑:“以后他们有的头疼,只是我总想。那些在外面风光的人,为何总是自家后院起火,可见——” “可见这人多了,是非也就多。”夏翌辰接口道,“所以我只要你一人足矣。”他认真地看着浠宁。 不远处,几声轻咳传来。 浠宁瞥见旭梓虞,便有些不好意思地扭头:“时候不早了,该启程了。” 建业京城。 城门口,太子慕天弘,礼部尚书容孝辉,依次排开迎接华胥浠宁殿下。 不曾见过华胥人的京城百姓,全都聚集在警戒线外,想看看华胥人到底长了几只眼几个嘴巴。是不是和他们一样。 浠宁款款步下马车。 白底华服上金丝织就绚丽的凤凰图纹,乌发用羊脂玉钗盘起,除此之外再无装饰。仪容简单却大气,明丽的脸庞微笑怡人,步履生香中气韵风华绝代。令人折服。 京城很快传开,华胥的浠宁殿下如何貌美动人如何风华万千,由此还引发了一些其他事件,不过都是后话。 慕天弘在心中暗暗思量:此女不凡。 礼见过后,慕天弘请浠宁登临城楼,参观京畿防卫。 “听闻贵国和墨玄在这里曾经有一次交手?”浠宁站在建业北城楼问。 “的确如此,”慕天弘颔首。“而且墨玄在那一战中被射伤,可惜没能射死。” “我在嘉峪关见到了贵国射伤墨玄的夏将军,当真是巾帼英雄!”浠宁一边夸赞,一边用余光观察慕天弘的神色—— 她想了解慕天弘对夏翌雪的态度。 慕天弘面不改色:“再如何巾帼英雄,也比不上浠宁殿下执掌一国。”显然在恭维。 “太子殿下谬赞,”浠宁雍容浅笑。“我不过是承了老祖宗的光。” “听闻这次墨玄在贵国来访途中使了不少绊子?”慕天弘问。 浠宁点头:“的确如此,不过还好,都是小事,只可惜没能借此发觉墨玄的藏身之处。”他们途中遭袭,对百姓自是不能相告。但夏翌辰也会通些气给慕天弘,好叫他们有所戒备。 “这是我们后来查到的一些东西,”慕天弘指了指前方,“不知浠宁殿下是否能从中找到线索?” 浠宁走上前,仔细观察了一番城楼上陈列的宝剑。 这把剑并不陌生,是她娘亲芙瑞的剑。这剑与寻常样式不同,不像中土宝剑,也难怪慕天弘会有此一问。 浠宁拿起宝剑,又放下,思索了一阵才道:“这剑有古怪。” “为何这样说?”慕天弘有些不解。 “这把剑是假的,”浠宁深吸一口气,“上面的宝石,是假的。”上面的千阳石,压根就是假的。 旭梓虞闻言,急忙上前查看:“殿下,千阳石是假的。”接着他拿起剑想拔出剑鞘。 “别动!”浠宁连忙喝止。 可惜已经晚了,旭梓虞拔出的根本不是剑,而是一个引爆装置。 浠宁一手按住太阳穴,控制住火元素的力量,另一手急忙拿起这玩意儿扔出城外。 一声轰鸣,城外的土地上炸出一个大坑,所有人都大惊失色。 幽静的竹林。 “主公,那把剑已经爆炸了。” 墨玄抚了抚胸口,那一箭的伤还在隐隐作痛:“可曾死了人?” “不曾,浠宁控制住了那把剑,扔到无人之境炸开的。” 墨玄叹息:“真是可惜了呀!自那黑巫死后,就再也做不出这样好用的武器了。这是最后一件。不过控制,怕是要消耗不少灵力吧,也算给了她点苦头吃。” “是呀,听闻那时慕天弘、夏翌辰他们都在场,还是旭梓虞这个蠢货拔了剑。要是能一次性解决,再把建业北城楼炸开,那就皆大欢喜了!” “世上哪有这么好的事,”墨玄暗暗咬牙,“特别是浠宁在学会搅和之后。不过我听闻四王妃和太子妃还有太后,最近似乎挺好玩。就让他们先内讧去吧,我们,慢慢来!” 城楼上,浠宁心有余悸,但在心之前,身体已经撑不住了,直接倒在身后夏翌辰的怀中。 夏翌辰扶着她,神色焦急:“来人,护送浠宁殿下离开。” “浠宁,”旭梓虞担忧地跑过去,语气自责,“都是我太鲁莽!否则怎么会——” “还好你打开了,”浠宁打断他,咳嗽几声,“否则哪天一个无心的人打开,岂不是灭顶之灾?” 底下的人已经抬来轿辇,夏翌辰对浠宁柔声说:“先回驿馆休息吧。”眉间却是浓郁的忧色。 站得有些距离的慕天弘深吸几口气稳住心绪:“浠宁殿下先去驿馆休息吧,此事是我大乾欠考量,才差点着了墨玄的道。晚间宫宴……” “晚间宫宴照常,”浠宁扶着旭梓虞的手站起来,神色坚定,“墨玄这些魑魅魍魉的伎俩,我怎么会轻易低头!” “那么,下午本王再去探望浠宁殿下。”慕天弘不由因浠宁的心智对她多了几分青眼。 夏翌辰护送浠宁去新修建的华胥驿馆。 房间里,浠宁半靠在床头,双眸微垂。 “驿馆我已经派血杀全天守卫,”夏翌辰帮她掖了掖被角,“你只管放心住。昱王府就在两条街外,不算远,我会经常来看你。原以为进了建业便没事了,想不到还是我疏忽了。” 自那次墨玄攻打建业之后,京城进行了彻底的清查,每个角落都没有放过。 就连一向以保密著称的上善阁,为此也不得不退出建业——总不能让官府掀老底吧? 却没想到被墨玄用这样的招数算计。 浠宁抓住了夏翌辰的手,语气黯然:“你可不可以留下来陪我?” 夏翌辰愣了一下,但随即立刻点头:“好。”只要浠宁愿意,又有什么不可以? 浠宁枕着他的手,昏昏沉沉睡了过去。 梦中,她似乎见到了娘亲。 娘亲很美,浅绿色的裙裾翻出绚烂的花,她坐在碧蓝湖边的秋千上,笑靥温柔。 “浠宁,你长大了,娘亲很开心……可是,你真的要去找墨玄复仇吗?有时候,不要太为难自己,过去的事,就过去吧。人固有一死,让上天去解决,也未尝不是好事。” 浠宁想要反驳,她觉得华胥不能一直忍让,而且墨玄不除,始终是个隐患。 娘亲微微颔首:“我知道你的想法,可是我怕你会受不了。” 浠宁摇头。她的压力,她自会化解。但既然来了,她不会半途而废。 微微睁眼,身边的他还在守候。 浠宁从他手上抬起头,对视他的桃花眼:“什么时辰了?” “你感觉如何,申时了,要不要再休息一会儿?”夏翌辰关切地问。 浠宁爬起来摇头,帮他揉了揉手:“麻了吧?我无理取闹你也不拦着!” 夏翌辰好笑:“你怎么是无理取闹呢?我的浠宁永远有理。” 门外青影绰通报:“殿下,世子,太子殿下来了。” “你先去迎接吧,我换身衣裳就过去。”浠宁拉了拉夏翌辰的衣袖。 夏翌辰点点头,伸手拂了拂浠宁柔顺的发丝,才起身离去。 驿馆前厅,慕天弘和夏翌辰低声交谈。 “依你看,这个浠宁,是个什么样的人?”慕天弘问。 夏翌辰愣了一下,思索了片刻方回答:“据臣这段时间的了解,华胥和大乾很是不同。在华胥,女子和男子有相同的地位,女子不仅干政,还读书习武,更不要说一直是女帝即位的传统。因此,殿下切莫把浠宁殿下当公主看待,她是一国储君。” ps: 二更RL 228 气势 慕天弘听了,半晌才道:“本王见她那几个手下,虽然十分忠心,却不是深谋远虑的类型。” “浠宁殿下的手腕,”夏翌辰斟酌着回答,“一点也不差。至于她的手下,臣以为,既然她自己能够深谋远虑,只要挑忠心的手下便好。” 慕天弘颔首:“你说的有道理。既然如此,我们借她的手扳倒墨玄就是。四弟那边,你留心着点。本王不求华胥能帮本王,只要她袖手旁观就好。但如果她反过来帮助四弟,那就不妙了。” 夏翌辰一一答应,却暗暗捏了一把冷汗。 要他评价浠宁如何,他还真的不知如何评价。 在他眼里,浠宁就是浠宁,是世间最好,无关其他。 因此,这说辞斟酌了半晌才斟酌出来。 等到浠宁重新梳洗打扮再出来,半点也看不出之前的疲累。 夏翌辰不免担忧——她显然在硬撑。 慕天弘和浠宁寒暄了一番,便进了宫。 宫宴在太极宫前摆开,丝竹之声不绝于耳。 皇上刚刚落座,太子慕天弘就上前禀报,但并没有说今日的事故。这些消息自会有人报到皇上那,但却不能在大庭广众之下说出来,失了大乾颜面。 皇上听了点点头:“那就宣华胥的人进来。” 白日里,京城早有传闻浠宁殿下的美貌,宫中妃嫔不知,但是太子妃范秋玲,四王妃容清澜,他们可是全都知道了。 “听闻浠宁殿下貌若天仙,”容清澜露出向往的神情,“更重要的是,文治武功。这女人呀,可千万不能当花瓶。浠宁殿下这般才貌双全的巾帼英雄,才更叫男人动心!” 范秋玲毫不示弱。一脸鄙夷道:“这女人太强势呀,不好!女人都不懂得什么是温柔了,哪有男人会喜欢?” 容清澜因为有身孕,喝的是酸梅汤。此刻她淡淡一笑。露出讥讽的眼神:“太子妃真是不清楚,这厉害的女人,最是能屈能伸,对着外人强势,对夫君柔情似水。蠢笨的女人呢,就算是花瓶,就算什么都不会,也不懂得什么是温柔体贴,只一味仗势欺人!” “你!”范秋玲何尝不知道她在讥讽自己,她握紧拳头。偏偏又不能做什么,只得硬生生忍下去。 哼,总有一天,你的好日子会到头的! 此时浠宁由远及近,笑容明丽大气。举手投足都是风华万千,惊得在场皇亲、百官都瞠目结舌。 从来没有女人能有这样的风华,在大乾。 在大乾,女人都是娇娇弱弱,低头含羞。 大乾对女子的教育,都是三从四德温良贤淑。 少数几个异类,比如容清澜。比如范秋玲。虽然没有娇弱,但却少了那几分至关重要的雍容自若。 龙钰公主是天之骄女,雍容贵气没有少,但却少了浠宁的温柔。 总之挑来看去,都觉得浠宁那糅杂千万风韵的气质,无人可以匹敌。 “浠宁参见大乾陛下。皇后娘娘。”她低头行礼,笑意淡然。 皇上回过神来,笑容有些勉强:“平身。” 怎能不勉强?他子嗣众多,可是那么多女儿里面,居然没一个能比得上浠宁的。如何能好? 想来中土人自古就有“我是天下中心”的天朝觉悟,觉得自己的什么都是最好的,根本看不起边塞蛮夷。 但如今西域出了个华胥,伤害了皇上身为四海之君的自尊心,怎可能好受? 浠宁的位置被安排在太子妃范秋玲之上,再往上就是龙凤阶梯,是皇座后座。范秋玲之下是容清澜,再往下才是其余王妃,然后是官员诰命。 太后、后宫妃嫔、公主等并未出席,因为这是前殿宴席,也就是政治场合的宴席。 而昱王府只有夏翌辰一人。 浠宁落座后,皇后先开口问的话。因此浠宁心里清楚,建业,怕是并没有把她当一国储君,还停留在传统思维,只觉得是个公主。 皇后所问,不过是贵庚,兄弟姐妹之类。 “浠宁今年十六,母帝只有我一人,并无其他兄弟姐妹。”浠宁微笑着回答。 皇后捕捉到“母帝”这个称呼:“听闻华胥是女帝继位,莫非是真的?” 浠宁颔首:“华胥自开国以来就是女子继位,从无变更。” 皇上显然对这制度十分不满:“女子继位,如何为皇族开枝散叶,后宫又该怎么办?” 浠宁暗暗骂了声:种ma!然后嫣然浅笑:“大乾陛下怕是还不了解我华胥风俗。华胥从来一夫一妻,‘妾’这个字,我还是来了大乾之后才认识的。所以,后宫什么的,在华胥也压根不存在。至于开枝散叶,为什么要开枝散叶呢?我们华胥人口一直繁荣,没有战争,而且疾病一般也都能够治好,绝大多数民众都是寿终正寝。” 笑话,她身为华胥代言人,怎么能在这种场合短了气势? 皇上尴尬,很尴尬。 这番话说的他好像很好色似的。 至于在场的一干正妻,纷纷生出几分向往——华胥没有妾!这该多好呀! 可惜不能嫁过去。 容清澜听着向往不已,又觉得新鲜,隔了一个座位就和浠宁搭话:“那华胥,也算得上世外桃源了。这么说来,华胥的女子,自幼就能读书习武?” 浠宁虽然不喜欢容清澜,但是不介意再涨涨华胥的气势:“自然如此,其实呀,在教育子女方面,母亲扮演的角色会比父亲重要。特别是我听闻,在大乾都是男主外女主内。男主外,哪里有时间管教子女,反倒是母亲和子女有更多的亲近机会。如果这个母亲自幼读书习武,教出来的子女,不也就文武双全了?” 这番惊世骇俗的话一出来,全场又是一片哗然。 浠宁见好就收,也不再刺激皇上了。否则狗急跳墙,就不太好了。她立马转了话题,谈论起诗词歌赋。 容清澜一听这个话题,立刻就接上了。 浠宁自然没有忘记,当初她在淮南扮演白清所展现的才华。 什么叫有才无品,说的就是容清澜这种人。 夏翌辰坐在一旁,也不喝酒,静静看着光彩四射的浠宁,却在想,以后是她教育子女,还是他教育子女? 这是一个值得考虑的问题。 宫宴散去之后,四王府的马车上,慕天卓搂过已经四个月身孕的容清澜:“今天表现不错,那个浠宁,你好生笼络着,别让她站到太子那边去就是了。” “王爷放心,”容清澜笑容温婉,“范秋玲那个不学无术的,怎么可能和浠宁殿下谈得来?” “最好让范秋玲那个蠢货得罪浠宁,”慕天卓出主意,“那就好玩了。” “妾身明白了!”容清澜转了转美眸,已经有了计划。 回到驿馆的浠宁,一进房门就疲累地靠在门框上。 装了她一个晚上,头已经快晕死了! 她忍不住猛咳几声,兀自思索:看来奶奶那边先暂时不能去了。一来现在盯着她的人太多。二来,她实在没有灵力可以消耗了。 从空间里拿出那个当初封印住她的凤麟,浠宁端详了一阵。看来势必要利用凤麟才能达到目的了,等到明日要好好研究凤麟的用途和用法才行。 草草梳洗完,她就再也忍不住倦意,沉睡过去。 等到夏翌辰来看她的时候,月光照耀着她沉睡的容颜,他在她眼眸上印下一吻,在桌上留下一个腰牌。 明日她势必要进宫,这个腰牌是仿制紫微营的,仿真度极高,必要时兴许能帮上她。 第二日一早,浠宁进宫。 皇上请她在御书房密谈。 “之前你的来使提到,你有办法找出墨玄,怎么找?”皇上开门见山。 浠宁悠然一笑:“自然是诱饵,引他上钩。” “诱饵是什么?” 浠宁摇头:“我身上有他想要的东西,至于是什么,我暂时不能说。他为了他的大业,一定会来找我的。这次我来建业,一路上也被他使了不少绊子。不过具体的时间我说不准,所以请大乾陛下随时做好准备。” 用她祭出光明剑,这一点浠宁不敢透露。否则,如果她是大乾皇帝,最稳妥的做法就是杀了她,以防墨玄得逞。 皇上没有说话。 浠宁不得不再度开口,推波助澜:“墨玄不除,始终是个大隐患。听闻上次,他不声不响集结了十万大军围攻建业,简直令人发指。如今他虽然躲起来了,可是调动的势力却并没有少,一路上我可是好几次被他的人‘招待’。我和他有杀母之仇,国仇家恨,因此,绝不会放过他!” “既然如此,你就先留在建业吧,朕会派人随时准备擒拿墨玄。”皇上下了决定。 “多谢陛下。”浠宁微笑道谢。 御书房外,慕天弘见到出来的浠宁,上前寒暄,然后询问墨玄的事。 “墨玄什么时候会出没,我也无法确定,但是你们的陛下已经答应布下天罗地网,我的人也会配合行事。”浠宁回应。 “如此甚好,”慕天弘长叹一口气,他最怕父皇不答应,“墨玄是个大隐患,而且经营多年,不除掉始终不安。” 浠宁应和着,心里却在腹诽皇上:您儿子都明白的道理,您居然还犹豫? ps: 三更RL 229 隐患 今日皇后在凤仪宫办赏菊宴,其实不过是借个名头,目的就是要宴请浠宁。 浠宁早有准备,在建业就是应酬这些贵妇官员,虽然无趣得很,可也不得不应酬。 自由和权力,永远是此消彼长。 太子慕天弘陪着浠宁一起到了凤仪宫,顺便给他母后请安。 见礼之后,皇后拉着浠宁的手,笑容亲切:“你来的倒早,本宫那几个儿媳都还不曾来请安。咱们先去赏花,弘儿你也跟我说说话!” 浠宁面上仍是笑意不减,心中却有些不满:你和自家儿子说体己话,拉着我干嘛呀! 所以走出殿外没多久,浠宁就寻了个由头,借口要去更衣闪开了。 皇后敛了笑容,对慕天弘道:“这个浠宁,倒是个有眼色的。” “母后切莫只把她当公主看了,她是皇太女。”慕天弘提醒。 皇后沉默片刻,兴许是在调整心态:“你皇祖母召了璃雪郡主回来,过两日只怕要到了。你想好对策没有?” 慕天弘顿了一下才道:“其实根本不需要对策。” “你是不清楚你皇祖母的意思,还是打算让璃雪郡主和范秋玲制衡?”皇后微微蹙眉。 “儿子明白皇祖母的打算,但是范秋玲根本不需要制衡。就算来几个手腕差一些的,也能把她牵制住,”慕天弘分析道,“之所以不需要对策,是因为璃雪郡主不会受皇祖母摆布,父皇如今也需要她镇守边关。” “是呀,”皇后叹息,“昱王府的兵权一旦旁落到老四手中,那就危险了。” “昱王府也明白这个道理,所以不会任由璃雪郡主受摆布。”慕天弘补充。 “但无论如何你还是要早做防范,以免始料未及,”皇后嘱咐道。“只是万一容清澜生下皇长孙……这孩子不能让她生下来!” 慕天弘有些为难:“母后,如今太后和昭贵妃都盯着,实在不是好时机!” “不急,还有六个月。我们慢慢来。”皇后微微蹙眉。 而此时,昱王府中,静宬长公主也在为这件事烦恼。 “为今之计,除了让皇兄压住母后的想法,我真不知该如何是好!” 夏翌辰看了看忧虑的母亲:“但其实这个主意才是最好的,就不知母亲敢不敢说,以及用什么方式说。” 静宬长公主思索了片刻:“我今日进宫,探探母后的口风。反正翌雪还有几日才到,我们还有时间。” “如此也好。”夏翌辰点头。 “今日皇后宴请华胥的皇太女,”静宬长公主的温婉笑容露出些许好奇。“昨日一早京中就盛传她的美貌,你这次负责接待华胥,怎么也不曾听你提起过?莫非徒有虚名?” 夏翌辰有些哭笑不得。 他从没有在意过浠宁的相貌如何,从前,现在……更何况他和浠宁——如果他一回来就拉着母亲说浠宁如何貌美。这不是在想母亲摊牌,说自己看上浠宁了,又是什么? 难道如今,正是摊牌的机会? 就怕母亲一时接受不了,做出什么伤害浠宁的事,这不是他所乐见的。 “母亲,浠宁殿下并非徒有虚名。只不过。我没怎么在意这方面的事情。”夏翌辰淡淡回应。 静宬长公主担心他心里还是惦记着从前的阿丑,委婉劝道:“你年纪也不小了,如果看上了哪家姑娘,就和母亲说。” 夏翌辰有些犹疑:“母亲,那如果这姑娘的出身地位不适合我呢?” 静宬长公主本来都站起来了,此刻重又坐下。笑意温然:“你看上哪家姑娘了?结果就连传说中风华绝代的华胥浠宁你都不曾正眼看过?” 夏翌辰更加哭笑不得。从前他内心的想法,多半会告诉母亲。母亲这么多年来和他相依为命,尊重母亲已经成为了习惯。 但是浠宁的事情,他还是觉得不要鲁莽比较好。 “目前还是先进宫吧,这件事不急。”夏翌辰转移话题。 “进宫事小。我随时都可以进,但我儿子的事可重要了,一刻也不能怠慢,”静宬长公主笑容柔和,眼中却睿智不减,“你是怕那姑娘身份太低,母亲会反对?其实这么多年过来,许多事我都看淡了。如果能够情投意合,当真是比什么都珍贵!” 她有些叹息地闭上双眸。当初她牺牲了一辈子的幸福,她不愿看儿子再重蹈覆辙。 夏翌辰苦笑:“母亲,不是她身份太低,而是身份太高!” 静宬长公主纳闷:“你看上了哪位公主?” “母亲,这个秘密你一定要替我守住,”夏翌辰有些无奈,“浠宁就是阿丑。” 静宬长公主鲜少露出吃惊的表情,但如今却震惊得无以复加。 浠宁?阿丑! 她半晌才说出一句话:“你打算跟着浠宁去华胥?”但第一句话就是问题的关键。 “母亲,我希望您能和我一起去华胥。”夏翌辰很郑重。 静宬长公主突然听见这个消息,还有些接受不了,因此没有回答。 夏翌辰不免担忧,他继续补充:“母亲,我的左手已经被浠宁治好了。” 静宬长公主眉间喜忧交加,连忙走过去拿起儿子的手查看:“所以,她找到了凤麟?” “姑且可以这样理解,但又有些不同。她来到大乾第一件事就是医治我的手,却因为不想让我为难一直隐瞒她自己的身份,打算处理完所有事就独自回华胥。若不是儿子认出了她,她恐怕无论如何都不会承认自己是阿丑。”夏翌辰叹息。 静宬长公主沉思了半晌才道:“我会去见一见她。” “母亲,”夏翌辰很是纠结,他本想让母亲不要为难浠宁,但是话到嘴边,却变成了,“浠宁是个很好的姑娘,母亲向来宽宏爱才,一定会喜欢她的。”也许这样说,对浠宁才更有利。 “我知道了,我这就进宫。”静宬长公主温婉地笑。 凤仪宫中,范秋玲和容清澜刚刚走进来,就遇见了离开的慕天弘。 见礼过后,慕天弘叮嘱了自己的太子妃范秋玲几句,便回了东宫。 容清澜走了几步,视线落在远处正陪皇后赏花的浠宁,不禁笑了:“我说怎么太子殿下这样殷勤地嘱咐嫂嫂,原来是怕嫂嫂冲撞到了浠宁殿下。对了,听闻昨日太子殿下陪了浠宁殿下一天,今日这么早就陪浠宁殿下来给母后请安。浠宁殿下这样的绝代美人,嫂嫂你可要小心点呀!” 范秋玲咬牙切齿:“你除了会挑唆离间,还会什么伎俩?样样都登不得台面!” “哎哟,可真是狗咬吕洞兵不识好人心,”容清澜笑容越发柔美,“我这是提醒你小心呐,再怎么说,嫂嫂如今又没有子嗣可以傍身。这男人呀,见到美人谁不心动?没有一个例外的!” 范秋玲嘴上仍旧倔强,心里却已经埋下了一根刺。 不多时,宫中妃嫔也已经来了,话题却还是一如既往的单一,除了今年流行什么款式的首饰衣裳,就是哪家的八卦。浠宁着实佩服他们:就算是这么单一的话题,也能将这么长时间还没有重复的,真不知哪学来的这种能力。 幸而她身份特殊,便是沉默一些也没什么关系。 不过容清澜却一门心思想要讨好她。 容清澜扶着还未显怀的腰,坐到远离诸人的浠宁身边,笑语盈盈:“殿下可是不太习惯?” “是不怎么习惯,”浠宁毫不避讳,“在我们华胥,可从没有这么多女人聚在一起说话的时候。” 这是怎么了?从前她是阿丑,容清澜只想着怎么杀她;如今她是浠宁,容清澜却想着怎么讨好她。 风水轮流转,三十年河东三十年河西。 “华胥真是个风水宝地,”容清澜有些艳羡,“可惜我没能生在那里。” 浠宁自是明白容清澜的向往从何而来,她那样好强的女人,生在大乾的确辱没了。不过生在华胥,估计也是被处死的份,品德太差:“生在哪里不是我们选择的,不过和什么样的人在一起,做什么样的事,却是我们自己选择的。” 容清澜眼中一亮:“是呀,走什么样的路是我们自己选的!” “可是,问题又来了,”浠宁淡然一笑,“这路的尽头是山巅还是深渊?” “山巅也好,深渊也罢,不走一走怎么知道结果?”容清澜微微抬头,神色坚定。 浠宁拨弄着手中的紫菊:“我倒觉得,要看用什么法子走。用正义的方法,就是山巅;用阴鸷的方法,就是深渊。” 容清澜不以为然,却也不反驳浠宁:“浠宁殿下很有见地。”心中却腹诽道:正义,若求正义连命都没有了,哪来的山巅? 浠宁也知道容清澜不会赞成,寻思着:我说的正义,是顺应世间的道,不伤害无辜的人。等你阴鸷地把人都得罪光了,又怎么赢取民心,赢取天下? 不过容清澜,自是不会明白的了。至少在失败以前,她不会明白。 有才华的人大多不懂得长袖善舞,这也大约是上天的公平吧,不能让一个人,占全了。 ps: 一更RL 230 婆媳 太后和静宬长公主到了。 太后一来,大家伙儿都上前争相彩衣娱亲。皇后也凑趣一番,就拉着静宬长公主不动声色地走到一旁。 “许久不见你了!”皇后一边命人拿了御膳房新制的点心,一边和静宬长公主叙话。 静宬长公主笑容平和:“今日恰巧进宫给母后请安,撞上嫂嫂这里赏菊,母后硬是要拉我过来凑热闹。” “你能来我再欢喜不过了”皇后欣慰地将静宬长公主拉到一旁说体己话“你平日里若得空常进宫来瞧瞧,皇上和母后对你都很是挂念。” 静宬长公主颔首,却也没有答应:“母后这些日子身子骨可还好?” 皇后微微低头:“母后这些年不管六宫中事,也就牵挂着几个孙子辈。如今龙钰和璃雪都去镇守边关”皇后叹息一声,没有再说下去。 静宬长公主也多了几分怅然:“是呀,儿女辈都长大了,都是该担起责任的时候了。好在璃雪不日就要回来,也能稍稍慰籍母后。” 她如何不知皇后想说什么话题?其实两个人都心知肚明,却又不好把话题挑开来说,只好兜兜转转相互试探。 “儿女们都大了,也该是成家立业的时候了。”皇后笑意渐深。 静宬长公主笑道:“先成家后立业,璃雪郡主的婚事,我会尽快定下来。虽然她恐怕一两年内脱不开身,但定下来总是好的。” 皇后似乎很有兴致:“璃雪郡主是我看着长大的,不知道这样的珠玉,要旁落谁家呢?” “我这两日打算放出话来,就看谁上门提亲了。不外乎都是公侯之家,再就是诗书之家。不过璃雪郡主擅武,兴许公侯之家会比较合适。但无论如何,她也是个郡主,又是昱王府唯一的姑娘。肯定要做宗妇的。” 一句宗妇,就表明了不会嫁给太子。 范秋玲已经是太子妃了,夏翌雪最多是个选侍淑女。故而,静宬长公主也算明确地答复了皇后。 “那是当然。”皇后的表情轻松许多“不过这亲事要定好,也要和皇上说一说吧?毕竟璃雪郡主如今也算朝臣。” “自当如此,就因为这个,也暂时不能出阁,还好她算年轻”静宬长公主始终笑容温善,说到这却微微叹息“她的亲事倒好说,最头疼就是我那个儿子!” 皇后赔笑:“昱王世子。性格虽然顽劣了一些,但过几年就好了,这次华胥的事,不就办得挺好么?”皇后并不清楚夏翌辰深藏的一面,只道是年纪小顽劣。但性情还算真,能帮上自己儿子,也就不说什么了。 静宬长公主摇头:“华胥的事,那都是浠宁殿下能干,关他什么事?就不知他的婚事,该如何是好。” “怎么,有哪家姑娘中意。你说说看?”皇后岂不知静宬长公主想说什么。 “龙钰公主年纪也不小了,嫂嫂觉得如何?”静宬长公主试探。 皇后马上就体会到这一来一回——我让夏翌雪不嫁太子,你就让龙钰公主嫁给夏翌辰。 可是,一个妾换一个驸马,何况皇后对夏翌辰并不满意,怎么会就这样点头? “龙钰公主性子刚烈。这些年她要是早看上谁,也不会留到现在了。还要问问她自己的意思才行,否则,你也不愿意看到怨偶不是吗?”皇后笑容毫无破绽。 静宬长公主没有答话,她知道这件事捅到皇后这里无用。但捅到皇兄那里就说不准了。 很显然,皇兄会认为,如果这桩婚事成了,昱王府的兵权,就彻彻底底掌握在了龙钰公主手中。这是皇兄乐见其成的。 而浠宁。 如果浠宁是个平民女子,嫁进来也就嫁进来吧。可她是华胥皇太女,翌辰如果跟了她,那是入赘! 她不可能看到那样的事情发生,更何况还要去闻所未闻的蛮夷国度华胥,一去不回。 她儿子绝对是疯了才会做这样的决定,她不可能跟着儿子一起疯。 为今之计,就是尽快定下一门婚事,而且对方必须有足够的后台,否则一样无用,只要儿子或者浠宁略施小计,就能阻挠。 而龙钰公主,只要圣旨一下,谁也没有办法阻止。 静宬长公主在进宫前就做好了自己的打算。 所以皇后不同意,没有关系,她只是来知会皇后一声。顺便告诉她,当初拒绝夏翌雪的代价是什么。 她为大乾皇权牺牲了一辈子,她认了,毕竟她生在皇家,从出世开始就享尽荣华。但如今到了第二辈人,她不可能一直牺牲下去。 皇后见冷场了,便岔开话题:“哦,对了,你还没有见过浠宁是吧,一定要见见,否则可是要后悔的!” “是吗?”静宬长公主笑容淡淡:只怕见了才要后悔吧? 浠宁正在给太后讲笑话。 宫里的嫔妃,就算再见多识广,也比不上浠宁从大乾最东的建业一直走到西海彼岸,再走回来。故而论编故事,也远远不及浠宁。 众人正哈哈大笑,只见一旁皇后和静宬长公主相携走来。 太后神情愉悦地指了指静宬长公主:“这是我女儿,静宬长公主。” “浠宁参见静宬长公主。”浠宁规规矩矩行了全礼。 静宬长公主只是抬手:“起来吧,我昨日听了传闻还不信呢,今日见了,才知道世上还有这样的人才!” “静宬长公主谬赞。”浠宁起身,把座位让了出来。 “你们且坐着吧,时候不早了,我也该出宫了。只是”静宬长公主顿了一下“近日也没带什么贵重的东西,第一次见面,本该送些彩头的,我手上这只镯子还算拿得出手。”便褪下手上的翡翠镯子。 浠宁赶忙道了谢,也不好不收,这样一番闹腾,自然要送一送静宬长公主表示一下。 静宬长公主走出凤仪宫,给了身边宫女一锭银子,让她离开了。 浠宁猜到她有话要说,甚至于方才送镯子,也是为如今说话找机会。 是夏翌辰的事? 浠宁感到十分不安,面上却还是依旧如常:“长公主殿下可是有什么话要说?” 静宬长公主停下脚步,笑容淡淡:“你一直很聪明。” “一直”看来夏翌辰是把事情告诉静宬长公主了。 “长公主殿下”浠宁神色坦然“浠宁知道自己有些期望十分不妥” “你既然知道不妥,就不该去期望”静宬长公主敛了笑容“女帝继位,你日后富有一国,想要什么都有,又何必为难翌辰?” 浠宁轻声叹息:“长公主殿下,我并没有想要为难他,我相信一定能找到令人能够接受的解决方式” “你没有为难他?那么,你是打算放弃帝位?”静宬长公主眸光犀利,不容许浠宁躲避。 “我没有打算放弃帝位,华胥除了我,再没有旁人可以担此重任。我觉得一个放弃子民任国中大乱的人,是一个不负责任的人”浠宁认真回答“但我会好好对他。” 静宬长公主摇头:“你还是太年轻,觉得什么事只要自己努力了就可以做到。等你再年长几岁,发现一切都不是自己能够控制的时候,说什么都晚了。我不会让自己儿子入赘,不会看着他跟你一起疯,跑到那样的蛮夷国度再也不回来。我已经给他订了亲事,我不希望再看到你们有往来。等到你处理完大渊的事情,我希望看到你离开,一个人。”说着她就要走。 “长公主殿下”浠宁叫住她“没有商量的余地吗?这不是入赘,在华胥男女平等。而且华胥不是蛮夷国度,那里风景秀丽四季如春,人们守礼知法,并不亚于大乾。长公主殿下” “不用再说了”静宬长公主面无表情地打断她“大乾,是我和翌辰的根,我们不会离开。你既然有你舍不下的责任,便去尽责就好。人不能太贪心,什么都想要,就会什么都得不到。既然你们本来就不是同一个归属,那又何必强求?身为国君,你必须考虑你的国家你的人民,又怎么能被私情私欲所困?我立场很坚定,绝无可能。” 浠宁看着静宬长公主离去的背影,有些哽咽。 人不能太贪心,什么都想要,就会什么都得不到。 她何尝不明白这个道理,可她还是贪心了。 身为国君,你必须考虑你的国家你的人民,又怎么能被私情私欲所困? 她何尝不明白这个道理,但她两边都不想舍弃。 那一刻,她突然觉得自己很可笑。 人心总是贪婪的,特别是在一开始为自己设定目标的时候。 可一旦失败了,伤害的又是谁? 如果自是自己,她认了也忍了——伤害的其实是你爱的人或者爱你的人。 而静宬长公主坚定的立场,是每一个做母亲的心,最好的体现。不是她狠,而是她不得不狠,就像她说的,觉得翌辰疯了,不狠怎么能拉得住? 而自己呢,自己又该怎么办? 浠宁扶住宫墙,只觉得自己前所未有的难受。 ps:二更 231 赐婚 回到华胥驿馆,浠宁靠在院子里的回廊边,站了许久许久。 “你这是怎么了?”旭梓虞走过来,有些担忧,“今天从宫里回来,你就一直这副苦大仇深的表情。” 浠宁苦笑:“苦大仇深,似乎也没有。可总有些难以释怀。” “你遇到什么事了?”旭梓虞纳闷,“皇后给你小鞋穿?” “你觉得我是会被穿小鞋还不还手的人吗?”浠宁神色淡淡。 “那有什么难以释怀的?”旭梓虞更加不解。 浠宁一声长叹:“世间不如意事十之**,我们谁都明白,可是遇到不如意的事,还是会难以释怀。人是很奇怪的动物,明知山有虎偏向虎山行,或者干脆只求一死。我们知道对错,却还是会选择错误,因为我们想在错误中寻找正确。” “说什么呢你都?”旭梓虞一头雾水。 “吐槽几句罢了,谢谢你听,”浠宁转头出了驿站,“我去个地方,你们不要跟来。” 浠宁在城中绕了一圈,再出来时已经换了一身装扮,白色的面纱,粉衣罗裙,走到了她在建业的旧宅。 田秋妹愣愣地看着眼前女子,第一眼看到面纱,她还以为是姑娘回来了,但是再看第二眼,身量什么的都不对。待到开口说话,音色也不同,这女子声音清亮,而不是阿丑的略微沙哑。她微微有些失望。 “我是受何夫人温氏之托,来看看老夫人的。”浠宁说明来意,并说了一些温佩瑜的近况。 田秋妹点点头,知她所言非虚,因是女子也没有特别防范:“那您跟我进来。” 徐奶奶躺在床上,一动不动。 浠宁看见久违的奶奶,忍不住潸然泪下。她声音带着哭腔,哽咽道:“秋妹,去把门关了。我有话要说。” “你,你怎么知道我叫秋妹?”田秋妹愣住。 “去关门就是了。”浠宁痛哭流涕。 田秋妹把门关上。 “奶奶,我是阿丑,我是阿丑呀。”浠宁再也忍不住,扑到徐奶奶身边,把心中的委屈一下子都哭了出来,“我是阿丑,我是阿丑……” 原来,做阿丑可以很简单,在想哭的时候哭,想笑的时候笑。想看山花,可以翻越古井村的山头,走在田垄边大叫大跳;想逛市集。拉着秋妹他们去就行,卖整筐的桔子边走边剥……没有忧虑,没有遗憾。 而做浠宁,有太多无奈。 “阿丑,”徐奶奶躺在床上。声线颤抖,“阿丑回来了!” “奶奶,是我,我虽然变了样子,变了身份,但我还是阿丑,还是奶奶的阿丑!”浠宁解开面纱。明丽的脸庞早已泪流满面。 田秋妹难以置信地看着浠宁——这,这是姑娘?到底是怎么回事? 徐奶奶有些浑浊的双眼在看到阿丑时不禁瞪大,里面是浓浓的惊讶:“你……”却没有说出话。 “你真的是姑娘?”田秋妹显然不相信。 浠宁回应:“秋妹,我是在涡阳开安客栈门口第一次见到你。你幼时家里遭了灾,举目无亲,才被人贩子养着。打算养大了卖个好价钱,但他一直虐待你。后来我把那人贩子送到官府判了刑,问你愿不愿意跟我。你就一直跟着我到了淮南,再到建业。” “姑娘,”田秋妹哭泣不止。“姑娘你真的回来了!” 浠宁抹了抹眼泪:“我回来的事情不要告诉任何人,我现在是华胥浠宁,这件事你们千万不要告诉别人。我现在虽然有办法治好奶奶,但还要一些准备。到时候我处理完墨玄的事情,治好奶奶,就带着你们回华胥!” 田秋妹惊愕得无以复加:“华胥,浠宁殿下?那就是说……为什么这件事不能告诉别人,姑娘,不对殿下,你回来了,不知有多少人会高兴坏了——” “秋妹,”浠宁叹息,“过不了多久,我就要回华胥,再也不会来大乾。所以,与其多一场生离死别,不如就此隐瞒下去。否则打乱他们原本向好的生活,这不是我所乐见的。” 田秋妹似懂非懂,但是姑娘的吩咐,她一定会听。 从旧宅出来,浠宁换回衣服,才走回华胥驿馆。 旭梓虞焦急地等在门口:“浠宁,出大事了!” “什么事?”浠宁眼睛还有点红,但在夕光下并不明显,此刻神情淡淡。 “青影刚才打听到消息,大乾皇帝派人去昱王府宣旨了!”旭梓虞努力压抑情绪,却还是难以抑制。 浠宁坐在花园的亭子里,手指敲打着石桌:“宣的是哪家姑娘?”静宬长公主既然敢告诉她,已经给夏翌辰订了亲事,就不会给她时间应对。最有可能就是今日进宫一次性搞定。 “你知道?”旭梓虞愣住。 浠宁幽幽叹息:“知不知道又如何,结局都是一样的,”她从身上摘下血盟玉佩和仿制腰牌,放在桌面上,转身离去,“找个盒子把这两件东西装起来,派人还给昱王世子。” 从静宬长公主一开口,她就知道,这一局,无法逆转了。 静宬长公主是什么人?说一不二的人,有手腕有心计有决断。 如果她选择站在静宬长公主的对立面,这样斗下去,结果就是两败俱伤。 最后受伤难过的,还是夏翌辰。 这么多年来,他只有母亲,只有。 她怎会不知道,静宬长公主在他心目中意味着什么? 旭梓虞在她身后叫住她:“浠宁,大乾皇帝让昱王世子和龙钰公主成亲!” 龙钰? 浠宁停住脚步微微点头:龙钰公主,是个好姑娘,虽然看上去有些大大咧咧,但其实敢爱敢恨。而且龙钰公主在用兵之道上造诣颇深,也能和夏翌辰说到一块去,毕竟他日后还是要继承昱王府的。若夏翌辰能尚龙钰公主,也是个好归宿。 而静宬长公主的用心,她也马上明白了。 为了不让儿子跟她去华胥的用心。 浠宁没有回头,径自走入房间:“任何人不得进入,如果有人找我,就说我不在。” 她累了,真的累了,只想好好休息。 静宬长公主在昱王府门口接旨。 “昱王世子呢,怎么不见新郎官?”皇上身边的公公笑问。 静宬长公主有些歉意地笑:“犬子顽劣,还没回府,已经催人去找了。” 其实是他自己待在寰宇居闭门不出,怎么劝也没有回应。 “不用不用,等成亲就收心了!”公公不以为意。 “圣旨上没有说婚期……”静宬长公主奇道。 “哦,皇上说了,龙钰公主戍守边关,一时半会儿脱不开身,因此暂时不定,等下次龙钰公主回京,就成亲。”公公解释。 静宬长公主笑着答应,心里却有些不放心。这件事,越早结束,自己心里越踏实。 夏翌辰打开青影绰送回来的盒子,握紧了双拳。 他不得不承认,今日他被母亲算计了。 除了对他的学业武功要求严格,其余的事,母亲向来宽容。他以为母亲就算一时半会儿接受不了,也不至于立刻请皇舅赐了一桩婚姻下来—— 可是母亲杀了他一个措手不及! 如今浠宁怕是收到消息,因此—— 退回了他送的东西! 她到底是误会了,还是母亲和她说了什么话? 不行,他必须去找她! 华胥驿馆,看守的华衣卫拦下了夏翌辰:“请问昱王世子这是做什么?” “我找浠宁。”夏翌辰神色焦急。 “浠宁不在。”旭梓虞从对面走过来,“她出了门,而且不让我们跟着。” “不可能,”夏翌辰一口咬定,“我的人没有看见她出门,她虽然出去了但又回来了!” 旭梓虞一个头两个大——这家伙有完没完?都订婚了,还来纠缠浠宁?而且,居然派人监视! “我说了她不在!”旭梓虞态度不和善起来。 夏翌辰不理会那么多,直接闯了进去。 “喂你干嘛,擅闯女子闺房——”旭梓虞急忙跟过去,却在看到夏翌辰推开房门的房间里,空无一人时,也不禁有些奇怪。 浠宁不是进去了吗?难道偷偷跑了? 夏翌辰有些失落。 浠宁是真的不在。 他很想立刻就见到她,向她解释,和她说清楚,并告诉她他不会放弃。 可是浠宁不知所踪。 “浠宁去了哪里?”他桃花眼微垂,掩不住浓浓失落。 旭梓虞茫然摇头:“我也不知道……” 夏翌辰闭上双眸,冲出华胥驿馆。 他只想尽快找到她。 空间里,浠宁从药田的一角,走到另一角。 乡间田野,从来都是散心的最好去处。 可惜自从离开古井村,她每每心情不佳,都只能来空间里散散步。 她知道夏翌辰会来找她,不过她不想面对他。 如果对着他,自己一定会忍不住。忍不住哭,忍不住留下。 不相见,从来都是最好的忘记,无论对于谁。 他迫切地需要忘记,去迎接新的人生。 这样对龙钰公主才公平。 而她,需要忘记,然后回到原本属于自己的地方,承担只有她才能承担的责任。 不管是谁,不过,应该不会是焱楚良。 华胥那么大,她总能找到。 ps: 三更RL 232 红尘 第二日清晨,浠宁从房间里走出来,把凤麟交给青影绰:“用文火炖煮两天两夜。多派几个人看着。” “是。”青影绰答应着下去。 旭梓虞看着浠宁如常的表情,终究什么都没有说,只问了今日的行程安排。 “太子殿下邀请我去狩猎,你弓箭如何?”浠宁转头问旭梓虞。 “还过得去,但,”旭梓虞顿了一下,“弓箭始终不是我们华胥的主要武器。” 旭梓虞的意思很明显,就是会而不精,想要彰显华胥的实力,恐怕不简单。 “我用火系给你加生命力,雷系给你加精神力,你尽力就是。”浠宁淡淡说完,走出华胥驿馆。 旭梓虞轻声叹息。 建业城东的围场,浠宁步下马车。 她今日没有穿宽袍大袖的华服,而是一身英姿飒爽的骑装。 “射箭我不会,骑骑马总是可以的,”浠宁浅笑,“听闻龙钰公主和璃雪郡主是你们大乾的巾帼英雄,可惜无缘见她们马上英姿!” 太子慕天弘骑马陪在一旁,笑容礼貌:“若有缘,日后自然能见。” “璃雪郡主不日即将到京,到时候本王做东,请浠宁殿下和璃雪郡主来围场转转!”四王爷慕天卓说得豪爽,看着慕天弘多了几分深意。 璃雪郡主的事,他如何没有察觉? 不过这件事,他要尽力促成。这样既可以加深太子手下的人的矛盾,又可以趁机争取昱王府的兵权。 “那浠宁就先谢过四王爷好意了!”浠宁在马上抱拳道谢。 “浠宁殿下客气了,”慕天卓一扬手中马鞭,“要说今日来狩猎,怎么第一箭迟迟不开?” 太子慕天弘弯弓搭箭:“是本王疏忽了。”旋即利箭射出,正中一只梅花鹿。 浠宁对身边旭梓虞使了个眼色,旭梓虞手中的弓箭直接对准了天上高飞的一对大雁。 “还是别射他们了,”浠宁伸手拦下旭梓虞。有些叹息,“好不容易成双成对,就让他们去吧!” “想不到浠宁殿下还是个性情中人!”慕天卓也放下了弓箭。 浠宁浅笑:“这世上,能如意的事太少。还是多一些宽容平和罢!” 慕天弘若有所思,慕天卓则不置可否。 旭梓虞却了解浠宁为何有此感慨,默默将弓箭对准远处的一只獐。 “这么远的距离,旭大将军有把握吗?”慕天卓很好奇。 旭梓虞没有吱声,浠宁面上仍是浅笑,暗地里却给旭梓虞加力。 箭矢飞出,穿林而过,正中那只獐。 众人不禁拍手称好,叹为观止。 “旭大将军好箭术!”慕天卓拍手称赞。 “过奖。”旭梓虞谦虚地暗暗抹一把汗——压根就是作弊,正常人谁有这样的本事? 后来。旭梓虞再露了一手,便不再有所动作。 浠宁清楚要见好就收,太出众容易遭人忌惮。因此全程她都只是骑骑马说说话,看看景色。 狩猎这种需要真刀实枪的活动,“不学无术”的夏翌辰自然不会参加。即便他如今左手已经治好了。但他一开始出现在人们面前的形象,就是不会射箭,而非不能射箭。 因而浠宁很放心,她不希望遇见他,如今,便是不见最好。 游乐一日,再回到华胥驿馆。浠宁意外地接到了太子妃范秋玲的邀请,说是明天请她去东宫。 范秋玲打的什么主意?浠宁搞不明白,不过想来不是什么涉险,也没啥好顾忌的,去就去呗。 但是,夏翌辰等在她房门口。 在马车里听了青影绰的汇报。浠宁吩咐车夫:“在城里找家酒楼,我们去逛逛。” 墨家的开悦酒楼倒了之后,酒楼业重新洗牌,逐渐成了百家争鸣的格局。 如今这家春晖阁,就是那之后兴起的。 浠宁坐在雅间内。一边品尝美味佳肴,一边问青影绰:“凤麟处理得怎样?” “一切有条不紊,请殿下放心。”青影绰回答。 “华胥那边有消息吗?”浠宁停下筷子。 青影绰摇头:“暂时没什么大动静,虽然,五大家族对殿下突然离开颇有微词。” “微词,就让他们微去吧,”浠宁不以为意,“也好叫他们清楚谁才是一国之君。” “明日太子妃的邀请,殿下需要做什么布置?”青影绰问。 浠宁举着茶杯轻笑:“范秋玲的手段,我还真没放在眼里,不需要准备也罢。倒是我听闻璃雪郡主马上就要到京城了,怕是会有好戏看。你们当心着点,别让璃雪郡主着了道。” “着了谁的道?”青影绰不解。 “还能有谁?太后和四王爷,”浠宁看着窗外逐渐暗沉的天色,“等到璃雪郡主进京,我大约要时刻陪着她才是,否则我真的不放心。不过,也算解决了我无家可归的问题。” 夏翌辰要解释什么,她全都清楚,可是和她如今的处境无关。 她不想再见他,再心软,这对谁都不好。 静宬长公主说得对,人不能太贪心。在责任和爱情面前,她选择了责任;在亲情和爱情面前,夏翌辰也势必要做出选择。 她从来认为,因为爱情搞得父子反目六亲不认,是不理智的。 爱情的保质期,远比亲情短得多。 “今晚,”浠宁放下茶杯,“青影,你去打听打听,谁家做卖笑生意的,我们,去借住一晚。”说着有些叹息地轻笑。 青影绰把求助的目光看向旭梓虞:“卖笑?” 旭梓虞理解浠宁的想法:“青楼,不过,殿下需要卖笑的男人,而不是女人。” 青影绰当场愣住,完全接受不了——怎么可以这样!这完全超出他的认知范围! 不过等到了当场,青影绰又是另外一种反应。 浠宁坐在花琉离的对面,压制住内心的意外和疑问,轻饮浅啜,姿态优雅:“听说,花老板这里,如今是最出名的地方?” 她没想到花琉离也做起了这单子生意。 “这位姑娘谬赞,”花琉离神色一如既往的疏离,“不过我们这里,从来都只接待男子。姑娘这般洒脱的,着实少见。” 浠宁晃着手中的酒,摇摇头:“我就是想找个人说说话,心里不痛快。没有旁的想法。” 花琉离会意:“其实像姑娘这种,才最苦。酒肉之欢根本就无法排解你的苦闷,你是想找个听众而已。” “倒也不是,”浠宁怅然,“我懂得所有的道理,也并没有什么不吐不快,却依然无法抑制住自己的伤心,或者说,是遗憾。” “遗憾?姑娘貌若天仙,衣饰华贵,有什么可遗憾的?”花琉离状似不解。 “花老板你自己都说了,我这种情况,非酒肉之欢可以开解,”浠宁失笑,“那么遗憾什么的,又和这些外在的东西,有什么关系呢?” 他们坐的地方和外间只有一道竹帘相隔,酒令、欢情之声隐隐飘来。 “姑娘且看这红尘,”花琉离指了指帘外,“姑娘觉得这红尘如何?” “红尘虽苦,”浠宁几乎是脱口而出,“但谁愿跳出红尘?” “是呀,都在其中越陷越深,不能自拔。”花琉离颔首。 浠宁一手托腮,已经有了几分醉意,连称呼都喊成了从前的:“那花公子呢?越陷越深,还是,跳出红尘?”却还是没有停下手中的酒。 “我从未入过红尘,又谈何陷入?谈何跳出?”花琉离面色平淡。 “未入……你既然未入,又为何要唱戏开馆,为何要帮他……”浠宁两颊红云婀娜。 花琉离微微蹙眉,顿了一下才道:“姑娘,是何人?” 进馆者不问身份,更何况是个要保全名誉的姑娘。但如今她说出如此匪夷所思的话,花琉离不得不警惕。 浠宁已经睡着了,没有回答他的话。 旭梓虞叹息地进去塞了银票给花琉离:“找个幽僻的房间,让她借住一晚。” 什么时候华胥堂堂浠宁殿下,成了无家可归的人? 第二日日上三竿,浠宁才起身。 第一次喝得这么醉。 似乎也没喝多少酒,怎么就醉了呢? 东宫外,太监看到走来的浠宁,露出有些歉意的笑容:“真是不巧,太子妃进宫给太后、皇后请安了,劳烦浠宁殿下等一等。” “等,在哪等?”浠宁有些意外,按理说这时辰不早了,就算进宫请安,也该回来了吧?不都说晨昏定省吗? 太监没有再说话,退到一旁把浠宁撂在一边。 “你们该不会让本殿下在这里,站着等吧?”浠宁冷笑。 门口的守卫和太监面面相觑。 太子妃吩咐他们,不准让浠宁殿下进东宫,直接让她站在大门口。 他们也很难做,毕竟都是东宫的人。虽然太子殿下算不得十分宠溺太子妃,但不痛不痒的小事,例如处置几个看门的,太子殿下从来不过问太子妃的决定。 故而为了保住差事性命,除了遵命,别无他法。 但显然这个华胥的浠宁殿下,不是好惹的。 浠宁袖子一甩,深吸一口气:这下她算是明白了,范秋玲的这一局,压根就是鸿门宴。 ps: 一更RL 233 作死 浠宁转身就走。 她没见过堂堂一国储君被邻国太子妃穿小鞋的,何况她是为了身份方便才没有先登基后出使。但如今既然人家要为难她,她也不会引颈自戮。 坐在那等着挨打? 谁这么笨! 范秋玲她还不放在眼里。 不过,到底是为什么? 浠宁想不明白。 只是脚步刚迈开,还没走完百步,就有小太监出来拦住她:“浠宁殿下,太子妃回来了,请殿下进去。” 浠宁好笑。 说来说去,就是要留住她,然后为难她。 不过别妄想她会怕。 “既然如此,”浠宁笑容风华万千,清澈的眼眸中却迸射出刺骨寒芒,“本殿下自然要会一会,你们大乾的太子妃。否则怎么知道她到底多少斤两?” 东宫正殿,范秋玲坐在主位上,看着独自进来的浠宁,嘴角扯出一丝自得的微笑:“昨日请帖就送到华胥驿馆了,浠宁殿下这么晚才到,可见是真瞧不起我们大乾了!”也没说让座,也没看茶。 范秋玲有自己的算盘,把浠宁的人全部拦在殿外,而殿内全是自己人。到时候就算浠宁想找个证人,也不会有人帮她说话。 浠宁看了看空荡荡的大殿,一把椅子都没有。再看看高位上坐着的范秋玲,只觉得不舒服。再想想夏翌雪,又为她不值,不禁心生教训的念头。 从前她是阿丑,又红又专的太子派系,不好出手和范秋玲作对,否则最头疼的当属太子,最开心的当属四王爷——自己人内讧,不是可笑是什么? 但如今她是华胥浠宁,想怎么出手就怎么出手,特别对这种作死的人! “我只记得帖子上写了日期。不记得写了时辰,”浠宁毫不在意地笑,“看不起大乾?太子妃也未免太上纲上线了,我看不起你这个太子妃倒是真的。大乾有你这样的太子妃,真心太丢脸了!” “你果然对太子殿下——”范秋玲咬着牙,却没说下去。 “对太子殿下?”浠宁捕捉到什么,恍然大悟,“我就说嘛,敢情你这个等不得台面的太子妃,只是吃醋呀!”说着不禁轻笑起来,仿佛没见过这么好笑的事。 范秋玲恼怒:“有什么好笑!来人,把浠宁给我绑起来!” “想绑我,先看看你们有没有这本事!”浠宁双手从小腿上分别抽出两把小刀。紫色的电力布满刀锋,不费吹灰之力,就把上前擒拿的人击倒。 范秋玲恐惧地向后靠在椅背上。 浠宁上前走了几步,明晃晃的刀尖还在反射光芒:“因为太子殿下为了守住自己的大业,想争取华胥的支持。你就吃醋了?介意了?我和太子殿下,压根什么都没有!不过你还真是蠢,日后还想做母仪天下的人!你觉得你是喜欢看四王爷登基,把你赐死;还是喜欢看太子登基,广纳后宫,你母仪天下?如果是前者,你就是喜欢作死。我现在就可以成全你!” 话音未落,浠宁直接让范秋玲两旁的幕帘着火。 尖叫声顿时响彻正殿,范秋玲趴到座位底下,哭泣不止,拼命地喊:“来人呀!” 浠宁冷笑:“想整我?下辈子还差不多!今天我来东宫拜访太子妃,结果恰巧遇见着火了。所以太子妃受了惊吓,这些宫女太监也受了惊吓,说出来的话语无伦次,你们说,谁会相信呀?”言罢她大踏步走出殿外。长长呼出一口气—— 惩治恶人,从来都这么爽! 连日来的阴霾消散不见,浠宁心情愉悦地对旭梓虞挥挥手:“哥,我们遛马去!” 虽说是遛马,却也没出建业城。 城北校场,有大把地方可以遛马。 旭梓虞听了浠宁的描述,笑得前俯后仰:“大乾的太子妃竟然这么蠢!真不知以后生出来的皇太孙是不是更蠢!” “我看她还等不到生皇太孙,就要被废了,”浠宁摇头,“当初她不过是拼爹才走到这个位子的,她爹有用,她没用。等她爹鸟尽弓藏,她的好日子也到头了。人呀,还是该靠自己!” “可是等自己没用了,也还不是鸟尽弓藏?”旭梓虞感慨。 浠宁没有言语。 她和旭梓虞虽然是兄妹,却也是君臣,讨论这个话题,似乎有些敏感。 不过接下来的消息,消弭了这样的敏感。 “殿下,璃雪郡主进京了。”青影绰带来了最新的动向。 浠宁露出笑容,连说了几个“好”字,然后又道:“前些日子我让你给俞则轩送去的信,有回音了吗?” “俞则轩没有给我们回音,不过户部尚书俞贺扬那边,似乎已经有动静了?”青影绰回禀。 “这样就好,”浠宁稍稍放心,“璃雪郡主的事如果能定下来,我才能安心离开。明日璃雪郡主怕是就要进宫了,你递个牌子到宫中,明天我去给太后讲笑话。” 青影绰应下离去。 旭梓虞有些不解:“给太后,讲笑话?” “怎么,很稀奇吗?其实就是个由头。我把现下的京城局势给俞则轩一分析,他就明白了,现在娶夏翌雪是为主分忧,也是救夏翌雪。不一定要娶,至少要把亲事定下来。否则来日方长,躲过了这次还有下次,说不清有什么变数。”浠宁神色郑重。 “你又何苦操这么多心?昱王府待你如何,你这样以德报怨,又是为了什么?”旭梓虞叹息。 “夏翌雪从前也算我的好友,不能看她受苦无动于衷。至于昱王府,我的行动早就和昱王府分道扬镳了,我如今自做我的事,管昱王府怎样?我做这么多,就是不希望看到夏翌雪不好,不希望看到太子麾下分崩离析,难不成我还指望静宬长公主会感激我?”浠宁语气淡淡,并不在意。 旭梓虞这才放心不少,就怕她钻进死胡同出不来:“是我多虑了。最初我十分瞧不上你,后来才知道你也是有手腕的人,如今方明白,你还是顾大局的人。” “哥,”浠宁看向秋高气爽的天空,“在大义面前,个人的恩怨其实很渺小,当你站在这样的高度,俯瞰天下时,你会觉得自己的心胸也开阔了。世上没那么多不得了的事,掌握你所能掌握的,便是最好。” 旭梓虞若有所思。 俞贺扬登门昱王府提亲。 自皇上给昱王世子和龙钰公主赐婚的圣旨宣布后,静宬长公主又放出话来,兄长的婚事既然定了,就要给夏翌雪定亲了。 接到这个消息,众人一时不敢有动静。 夏翌雪如今掌管昱王府兵权,又有震天弓的凶名在外,一般人家,hold不住! 而在璃雪郡主回京之际,俞贺扬率先登门,成了第一个吃螃蟹的人。 静宬长公主自然很高兴,俞则轩和儿子关系,自小就好,俞则轩她也是知根知底的,人品才华,一直很满意。 因而静宬长公主和俞贺扬确定了几件事,就算是应下了。 俞贺扬明白这场婚事的意义,所以静宬长公主因为夏翌雪特殊身份提出的条件,他都一一答应。 商讨完婚事,静宬长公主去找儿子。 夏翌辰已经两天没有见她了。 寰宇居依旧大门紧闭。 静宬长公主在门前叹息:“你妹妹回来了,你都不看一眼吗?”她知道夏翌辰听得见。 夏翌雪风尘仆仆,还不清楚自己的婚事已经定了,回京之后听到堂兄要和龙钰公主成亲,也是吓了好一大跳。 如今她走过来,看见静宬长公主的反应,似乎明白了什么:“伯母,要不我先劝劝他?” 静宬长公主惆怅满腹:“哎,也好!我也不年轻了,这辈子也没什么别的盼头,就是希望你们好。只是你哥哥不理解呀!” “伯母,一时半会儿,谁也接受不了,”夏翌雪劝慰,“过些日子,就能想明白的,不用着急。” 静宬长公主拍拍她的手:“你先去看看他吧!”言罢转身离去。 夏明开了寰宇居的门,走出来对夏翌雪行礼:“世子正等着你呢!” 夏翌雪走进屋子,只见书案铺上了雪白的澄心堂纸,而夏翌辰似乎刚画好了什么,正在端详。 “你回来了?”夏翌辰语气极淡,不似从前的散漫不羁,却也不认真。 “你这是怎么了,从前都不是有心事的人,如今怎么心事重重的?”夏翌雪走上前,看见他桌案上的画作,愣在当场。 秋景美如画,崖上的女子转头一笑,不是嫣然,而是壮阔的风华。最动人心魄的,是那双清澈无双的含笑眼眸,如同最甘美的清泉,滋润心田。 “哥,”夏翌雪有些难以置信地眨眨眼,“原来你的心事……我还以为你是因为阿丑……” “有什么不同?”夏翌辰怔怔看着画中女子。 他一直没有见到她,他知道她在躲他。 然而如今冷静下来,他才明白,就算见到了,他又能做什么呢? 再多的承诺,在无法兑现之前,也都是空话。 在他拿出有力的对策,解决他自己身上的重重问题之前,他没有资格说什么。 浠宁要面对墨玄,面对华胥。而他如果连自己的母亲舅舅都解决不好,他有什么脸再见浠宁? ps: 二更RL 234 叛国 夏翌雪有些怔愣。她又思索了一遍方才兄长说的话,突然察觉到了事情有些不对。 “哥,什么叫,没有不同?”夏翌雪心中涌现无限疑问。 “翌雪,”夏翌辰叹息,“你在边关呆的时间太久,有很多事情,我必须告诉你。” “什么事?我听着就是。”夏翌雪意识到问题似乎有些严重。 夏翌辰请夏翌雪在一旁落座,先讲了她和俞则轩定亲的事,把将会面临的困难和他们为了解决困难作出的应对,全盘托出。 “你是说,我现在已经和俞家定亲了?”夏翌雪没料到他们动作会这么快。 夏翌辰点头:“这门亲事你不用担心,是权宜之计,则轩派人传话回来给我,说你要是不愿意,找个适当的时机解除婚约就成。大家都是自幼相识,他不会为难你。” 夏翌雪心情复杂。 她当然不想做太子慕天弘的选侍或者淑女,只是太后的意思,她没办法左右。除了靠这样的权宜之计,也没有什么其他办法了。 而俞则轩的用心……夏翌雪很感念他的不勉强。日后找个合适的时机,再解除婚约就是了。 “那么,既然你明白是权宜之计,为什么伯母的权宜之计,你却生这么大的气?”夏翌雪责问夏翌辰。 一阵沉默。 “你知道,让俞则轩提亲的,是谁吗?”夏翌辰站起身,面对轩窗,似乎不想让妹妹看到自己的神色。 夏翌雪茫然摇头:“不是你和伯母做的吗?难道是龙钰公主?” “是华胥的浠宁殿下,”夏翌辰握紧拳头,“当我想到这个主意,派人去西北通知则轩的时候,才知道,华胥的人已经做过同样的事了。” “浠宁殿下为什么要管我的事?哦对了。你的手治好了吗?”夏翌雪想起什么,急忙问道。 “我的手自然也没事了,她当初派旭梓虞做戏给你们看,就是故意的。因为浠宁。就是阿丑。”夏翌辰闭上桃花眼,情绪更加黯然。 夏翌雪久久不曾说话。 浠宁,阿丑? 怎么会这样? 也就是说,阿丑并没有死,而是活了下来,并且,找回了从前的身世,成为了华胥皇太女? 甚至还恢复了容貌! 她至今还记得,她第一次见到浠宁时候的惊艳,她从不知世上有女子能有这样的风韵。也难怪堂兄对她念念不忘。堂兄真算慧眼识珠呀! 可既然如此,为什么浠宁不告诉他们自己就是阿丑,为什么伯母又要反对堂兄和浠宁在一起,从而把龙钰公主也扯了进来? 夏翌雪问出心中的疑问,而夏翌辰也把浠宁的苦衷。以及她之后再也不会回大乾,告诉了妹妹。 夏翌雪深吸一口气:“所以,伯母才会反对你们?浠宁真是太可怜了,她在大乾待了这么些年,这么多故旧好友,却不能相认,而且过不了多久就要诀别。更别提有一个墨玄虎视眈眈。她虽然不能和我相认,却还是暗地里帮我……”她眼中蓄满泪水。 夏翌辰没有回应。 “哥,你……我不知道该怎么帮你们,但是我真的很想帮你们……”夏翌雪只觉得有劲无处使。 正说着话,屋外有人敲门:“世子,不好了。雁门关传来消息。龙钰公主不满皇上的赐婚,当众烧了圣旨,北出雁门关,投靠诛邪了!” “投靠诛邪?”夏翌雪大叫着站起身,几乎就要失控了。“怎么会这样?烧圣旨我能理解,北出雁门关也的确是她的性子。但是,投靠诛邪,你们是真的有人看到,还是揣测出来的?这话不能乱说,完全没有道理!她可是大乾的公主呀!” 门口的血杀听到消息就已经吓出一声冷汗,此刻唯唯诺诺,也不知该如何回答。 “听到璃雪郡主说的了?让舆论别那么猖獗,叛国不是随便说的。”夏翌辰语气淡漠。 血杀连忙答应着下去了。 夏翌雪想了想,平复了一下心绪:“我没想到龙钰公主反应这么激烈,不过也算不得坏消息,她的性子也不会吃亏,只是别被诛邪的人抓到,拿来威胁大乾。你说,我们要不要派人找她?” “不用,大张旗鼓派人找,不等于告诉诛邪我们丢了公主吗?暗地里打听倒是可以,”夏翌辰顿了顿,“不过不知道皇上会是什么反应,而且还要防止牵连太子,毕竟龙钰公主是太子的胞姐。” “也对。不过这样一来,你的婚事就有转机了,”夏翌雪觉得有了些希望,“下一步你打算怎么做?” 夏翌辰告诉妹妹真相,就是想多个帮手。而且如今浠宁为了保护夏翌雪,也愿意多接近夏翌雪:“你假装不知道浠宁的身份,多和浠宁来往。关键还是要劝服母亲,哎!” 此刻东宫乱成了一团。 太子慕天弘一回东宫,就立刻知道了白天走水的消息。范秋玲和一干宫女太监向他哭诉浠宁如何妖孽,然而太子慕天弘刚听说胞姐烧了圣旨,北上去了诛邪的消息,正是心中烦乱,只觉得白日那火是上天的预兆,压根不相信那些人的“胡言乱语”。 “你们都安静一点!”慕天弘忍不住发火,“龙钰公主烧掉赐婚圣旨叛国出逃的事你们没有听说吗!” 大殿里一片静默。 慕天弘一甩衣袖,转身走出大殿,想了想还是直奔御书房而去。 当晚,慕天弘在御书房门口为胞姐龙钰公主下跪请罪。 浠宁坐在驿馆,听到这一连串消息,仍旧悠然喝茶,半晌才说:“明天下了早朝,我们进宫,去御书房。” 旭梓虞纳闷:“大乾皇帝怕是正在气头上,那时候去做什么?” “给太子解围呀,”浠宁一副理所当然的模样,“这番话,皇后不方便讲,亲家昱王府也不方便讲;昭贵妃和四王爷压根就不会去讲;至于太后,我拿不准太后的意思。” 旭梓虞沉思片刻:“那你又以什么立场讲?” “我是外邦人,更是局外人,当局者迷旁观者清,我自然方便许多。就算一个不小心把皇帝惹得不高兴了,也没什么,他总不能把我砍头呀!有时候呀,外邦人真心方便许多。”在现代的本国,那就是外国人方便许多了。 “龙钰公主这样强硬拒婚,事情会不会有什么转机?”旭梓虞想到了别的问题。 浠宁明白他言下之意,语气仍旧淡淡的:“静宬长公主是不满我才做了这样的选择,不是因为更喜欢龙钰公主。没了这个,还有其他的,与我何干?静宬长公主的态度没有改变。” 第二日一早,刚下早朝,浠宁一身白底火凤凰华服,来到御书房外。 慕天弘跪在汉白玉台上。 三秋的天气,已经跪了一晚上,容易落下风湿的病根。 浠宁在石阶上停留了片刻,使个眼色给青影绰。青影绰立刻拿出浠宁写好的方子,交给慕天弘身后的蒋公公。 蒋公公不知所谓,青影绰低声说了几句:“不过是驱寒止痛的药。” 蒋公公连忙道谢,看了看都是些防风、荆芥,暗自收了方子。 浠宁走进御书房。 皇上正坐在摆满奏章的龙案后,脸色十分颓丧。 任谁的亲生女儿这样,都不好受。 这桩婚事,他自以为什么都算计好了,却算漏了龙钰的刚烈。 “浠宁参见皇帝陛下,”浠宁一边行礼一边说,“陛下似乎休息不大好?” “出了这样的事,朕——”皇上似乎有怒气,却还是化作一声叹息。 浠宁微笑:“浠宁已经通知了华胥,在西域也找找。龙钰公主只是出了雁门关,叛国,谁也没看见。毕竟是陛下亲生女儿,浠宁觉得,叛国不大可能,也许是少年心性,为了躲避婚事,一气之下跑到西域去了,也未可知。等过几天想明白了,自然就回来了。” “朕也希望是这样,可怜天下父母心……”皇上依旧神色黯然。 “其实,做父母的,都是为了子女好,陛下想必也是一样的心。但子女多半一时不能理解父母为他们的心,才会有些偏激的举动。但其实表示出来,是说明他们在意父母的。对于不在意的人,不管他们做什么,置之不理就好。之所以会反对,也是因为龙钰公主心中有陛下呀!”浠宁娓娓道来。 “你说得是,”皇上点点头,“对于不在意的人,才不会表现出喜恶……” “所以呀,子女都是因为,觉得父母和自己想象中的不一样,一时没办法接受,才选择了偏激行为。陛下也别太过忧心,等把人找回来,一切都好了。”浠宁耐心劝慰。 皇上顿了半晌才道:“你对父母之心,倒是了解得很。” “许是浠宁父母早逝,”浠宁微微低头,“更多感慨罢了。此时最煎熬的,恐怕还是和龙钰公主相关的那些人。浠宁虽然没有亲兄弟姐妹,但还是有堂兄。试想堂兄如果犯错,浠宁也会十分为难。一方面是手足之情,另一方面是国之大义。自古忠孝难两全呀!” 皇上若有所思,许久才站起身,长叹一声:“去外面看看吧!” ps: 三更RL 235 变数 秋日的阳光有些刺眼,却并不炎热。 浠宁跟在皇上身后走出御书房,站到汉白玉石台上。 “你回东宫去吧,这件事,朕不会牵连旁人。何况龙钰是不是叛国,还有待商榷。”皇上话语虽然让步了,语气却依旧不好。 慕天弘叩首谢罪,在蒋公公的搀扶下离去。 皇上站在台阶最高处,看着宫墙檐瓦,有些感慨:“浠宁呀,如今能对朕的心情有所体会的,怕也只有你了。” 浠宁明白他的意思,只有他和自己执掌一国,能体会其中的无奈。 “陛下,放宽心,天空总是蓝的,天无绝人之路。”浠宁浅笑。 昱王府,刚想进宫去求太后的静宬长公主在昱王府大门前停了下来:“太子已经被皇上谅解了?” “太子根本没有被皇上责怪,”顾嬷嬷回禀,“华胥的浠宁殿下在皇上下早朝之后立刻去了御书房,说了些话之后,皇上就出来了,说龙钰公主的事情和其他人无关,还说龙钰公主是不是叛国罪还不一定!”她也十分惊讶,这变化实在出乎意料。 静宬长公主沉默了片刻:“她居然还为龙钰公主说了好话?”话音未落,身边已经飘来久违的声音。 “浠宁一直是顾全大局的人,”夏翌辰淡淡说着,走出昱王府大门,吩咐道,“去东宫。” 静宬长公主没有言语。 太后跟前,夏翌雪正在承欢膝下。 浠宁在一旁和几位太妃、嫔妃说话,就有太妃打趣道:“真是一晃经年,如今璃雪郡主都要出阁了!” 夏翌雪闻言绯红了脸,微微低头。 太后还没知道这消息,一闻言咋有些纳闷:“哟,这不是昨儿刚回来的,什么时候的消息?” 浠宁微笑:“可见俞尚书是有多满意这个儿媳妇,昨儿璃雪郡主一回家。就上门说亲了!璃雪郡主好福气!” “浠宁殿下……”夏翌雪有些不好意思,更多的却是心情复杂。 浠宁,阿丑,今早帮龙钰公主说话。帮太子解围,帮她解决危机,却要一个人回华胥。 “在我们华胥呀,新娘子可没这么羞涩的,”浠宁像说海外趣闻一样,这些个太妃嫔妃,在宫中待久了,就喜欢听这些,“我们那里成亲,新郎官要带着新娘子在我们的城池里走一圈。路过的人都会送上祝福丢花圈给他们。还有个说法,新人收的花圈最多,以后的日子就花团锦簇!” 一位嫔妃就笑了:“听着新鲜得很,就是觉得,这么多鲜花。有些破费呢!” 众人就是一阵笑。 太后的脸色,却不太好看。 浠宁注意到之后,便转了话题:“其实这儿女亲家的事情,都是缘分。有时候我们看着好,却终究少了点缘分,成不了。更有的时候呀,只是时机未到。今年提这个。没有成,兴许明年再提就成了,强求不得的。所以璃雪郡主定要珍惜好姻缘!” 太后听了这番话,面色稍霁——兴许是时机未到,这不还没成亲呢吗?昱王府的郡主出嫁,俞家也是大家。三媒六聘都要折腾至少一年。没到最后那一步,事情就还有转机。 “哎,就是可惜龙钰公主,”一位太妃叹息,“这孩子都是看着长大的。怎么就闹成如今这样……” 太后摇摇头:“龙钰性子一直刚烈,说一不二,怕是随了她父皇。如今这局面,哎!皇帝也有他的想法,这孩子怎么就不体谅一下自己父皇呢?我们慕家子嗣多,少了她一个也没什么大不了!” 浠宁心中有些唏嘘:当初太后就没心没肺地把静宬长公主送进昱王府,如今对龙钰公主也…… “都是父母身上掉下来的肉,也就是一时半会儿的冲动,过些日子就好了!”浠宁劝道。 接着,又马上转了话题,只挑有趣的说,气氛重新热烈起来。 出宫的时候,浠宁一直走在夏翌雪后面几十步路的地方,直到看着她上了昱王府的马车,才安心不少。 “就怕有人对她使绊子,特别是四王爷的人。如果这个节骨眼上出事,不会是太后的手笔,一定是四王爷的手笔。到时候俞家、昱王府、范家,全都要分崩离析。”浠宁叹息。 “巧了,”旭梓虞笑,“四王妃明天请你,你说她打了什么鬼主意?” “我怎么知道?兵来将挡水来土掩呗,最怕她调虎离山。我看,明天夏翌雪就装病最好,”浠宁想了想,拿出一朵珠花,吩咐青影绰,“你赶上前面昱王府的马车,把这计策告诉璃雪郡主。” 回到昱王府的夏翌雪立刻被静宬长公主拉着问长问短。 夏翌雪一字一句都告诉了静宬长公主,又补充道:“我出了宫,浠宁殿下身边的人追了上来,说是方才我的珠花掉了。结果我才发现自己的珠花真的掉了,却也没想明白怎么掉的。然后那个人就说,让我明天装病!” “浠宁殿下让你明天装病?”静宬长公主有些惊讶,半晌才补充,“兴许,她发现了什么对你不利的事情。那你明天就装病好了,小心驶得万年船。” 夏翌雪点头。 东宫,夏翌辰向太子慕天弘请罪:“我没想到母亲这么不动声色,把事情搅成这样,才导致了今日的局面。母亲这番作为,实在欠考虑了。” 慕天弘半躺在榻上,膝盖敷着皇上赏赐的药:“和你无关,和姑母也没有关系,谁能料得到现在的结果?都不是你们的本意。龙钰性子太烈,而且没和我和母后商议过就擅自行事。倒是连累了你,如今你在外的名声,怕是更加不好了。” 夏翌辰笑了笑:“这我倒不担心,本来我名声就不好,倒让龙钰表姐拒绝有了个好理由。我就是担心皇上的态度,怕舅舅因为此事对殿下和舅母不满。” “父皇那边,倒是没什么。今日父皇还来东宫说了阵话,赏赐了药。如今我看浠宁殿下在父皇面前说一句话,比昭贵妃都顶用。”慕天弘有些无奈。 “这件事很敏感,昭贵妃出来说话无疑是落井下石,皇后娘娘就是别有用心。浠宁殿下是局外人,这种时候反而有用。”夏翌辰分析。 “还好浠宁殿下愿意出力息事宁人,只是后面的事该如何是好,如果龙钰找回来了,难不成逼婚?可父皇会同意解除婚约吗?如果找不回来,难道拖你一辈子?”慕天弘头疼。 “殿下,有句话我不知当讲不当讲。”夏翌辰犹豫。 慕天弘摆手:“你直说就是,现在正是要通力合作的时候,办法要大家一起想。” “殿下觉得,我和龙钰公主,合适吗?”夏翌辰微蹙双眉。 慕天弘沉默了一阵:“龙钰性子刚烈,有时候她明知对错,却还是会依照自己的性子来。比如这次父皇赐婚,就是最好的佐证。龙钰需要一个包容她甚至纵容她,能为她处理烂摊子的人。而你,表面荒唐,实则有心,你很有自己主见,也不喜欢旁人对你指手画脚。翌辰,你需要一个面面俱到并且自立自强的女子。这样说来,你们的确不合适。” 夏翌辰微松一口气:太子表哥对人的判断,还是很精准的。 “既然如此,”慕天弘顿了顿,“还是要想办法尽快解除你们的婚约才好,本王也不想看你和龙钰成为一对怨偶。不过,姑母怎么想到把你们凑在一起的?” “殿下,都是臣的错。”夏翌辰行礼请罪。 “哦?莫非还有什么内情?”慕天弘不由好奇起来。 夏翌辰叹息:“母亲之所以这样快刀斩乱麻,是因为不同意我所倾心的女子。” 慕天弘惊讶不已:“翌辰,你守了十九年的心,怎么突然说倾心就倾心了?是何方神圣?”这个表弟,真是不鸣则已一鸣惊人! “请殿下恕罪,我自嘉峪关,便对浠宁殿下一见倾心。可惜母亲反对,结果把事情闹成这样,说来说去都是因为我一己之私,我——”夏翌辰还要顿首谢罪,却立刻被慕天弘制止。 “你这是做什么,压根就不是什么坏事!今天父皇来看我,话里话外的意思,竟然是要和华胥联姻!”慕天弘透露。 夏翌辰惊讶:“联姻?怎么联?” “父皇只是有个初步想法而已,想来就是挑宗室子弟。父皇的意思,华胥国日后必定昌盛,如果能结下秦晋之好,西域必然大定,到时候能一起对付诛邪。”慕天弘解释。 “可如今我和龙钰公主的婚约……”夏翌辰暗暗咬牙,这一局不请太子表哥帮忙还真不行!幸而太子不知道从前他和阿丑的事,否则如今还真不好解释。 “所以才要想办法,毕竟本王还有母后都不能看着龙钰不开心,”更何况如果夏翌辰能与浠宁在一起,他就能确保华胥不支持四弟了,“但这一次你可要吸取教训,浠宁殿下对你是什么意思,要是搞砸了,两国邦交也完蛋了。” 夏翌辰微微低头:“这件事殿下交给我就好,关键是龙钰公主的事,接下来该怎么办。” ps: 一更RL 236 李氏 四王府的景致,是京中有名的。 不过在此之前,浠宁从未踏足四王府。 如今变换了身份,当真是做什么都容易许多。因此,权力,人不服不行。 浠宁坐在湖畔,微笑着端起清香四溢的黄山贡菊:“四王妃是个会享受的,这样好的景致,这样好的茶,好不惬意。” “浠宁殿下过奖了,再美的花,都有人摘有人泡茶。唯有至高无上的权力,才能保住这些美丽和娇嫩。”容清澜别有深意。 浠宁不置可否:“听着倒是有几分道理。不过四王妃如今还有什么不满足的呢?” “听闻太子妃那日吓得不轻?”容清澜浅笑。 浠宁若有所悟:这件事东宫应该是封锁的,看来东宫已经混进了四王爷的耳目。 “走水,自然吓得不轻,从前做姑娘时大门不出,如今做了太子妃,更是困在宫墙里,哪里经得起吓?”浠宁索性顺着容清澜的话题说了下去。 容清澜失笑:“要是换了我,保证不被吓着。” “四王妃有了身孕,也要为孩子多考虑,四王妃胆子大,孩子可娇嫩不少。”浠宁佯装关心。 “多谢浠宁殿下关怀,我的孩子,自然也会是胆子大的,”容清澜摸了摸自己的肚子,“否则怎么受得住他父王对他的厚望?” 浠宁笑了笑:“父母都对子女寄予厚望。” “那是自然,”容清澜点点头,“不过不知浠宁殿下对太子妃有什么看法?” “看法?”浠宁笑着叹息,“我再怎么说都是邻邦之人,能对贵国太子妃有什么看法?” “哎,”容清澜有些惋惜,“话说,太子有了这样一个太子妃,也不知是福是祸。这样的小事都要争风吃醋,自己肚子又不争气。” 浠宁不动声色。 “浠宁殿下也不要怕,我这里没什么话不能说的,我就是觉得。难得遇见一个殿下这样投缘的人,所以说说交心的话。”容清澜开解道。 “其实呀,”浠宁微微摇头,“世上这么多纷争,都因为人的欲念而起。贪婪,是人最大的祸根。在想要某样东西之前,先要掂量清楚自己几斤几两,是不是有能力拿得到,拿得到,有时不是真的能守得住。” “殿下这句话说得好。我就最瞧不上不自量力的人。既然自己无能,就该把位子让出来给贤能的人。”容清澜十分赞成。 浠宁暗想:你虽然这样说,你也是个不自量力的人。 “不过,”容清澜一转话题,“我是很为龙钰公主可惜的。龙钰公主这样有才能的人。却被这样对待。” “四王妃欣赏龙钰公主?”浠宁并不相信,龙钰公主倒了,太子就少了一个助力。 “我最欣赏巾帼英雄,可惜,龙钰公主被皇后和昱王府联合算计了。”容清澜语气可惜。 浠宁好笑:莫非你还想借我的手对付皇后对付昱王府? “这话又从何说起?”浠宁假装不解。 “都是昱王府的兵权问题,如果不是昱王世子无能,龙钰公主太能干。也不会搞成这样。”容清澜说的模棱两可。 可是浠宁不只是浠宁,怎会不懂得个中原因,但她不想说这个话题:“什么兵权不兵权的,我也不懂。不过龙钰公主我还是挺欣赏的,所以才去帮她说了那些话,你们大乾好不容易出了两位女将。不该就这样毁了。” “也是,”容清澜点头,“我今日本来还请了另一位女将,璃雪郡主,不过她病了。没能来。”她有些不甘心。 本来算计的好好的,到时候造成浠宁把夏翌雪推给太子的假象,到时候太子麾下彻底决裂,浠宁也和太子势不两立,那就皆大欢喜了。 可惜夏翌雪居然说自己病了!不知是真病还是装病! “那当真是可惜了,不过璃雪郡主赶路匆忙,想必是累到了,回到家多休息就好。”浠宁笑意温然,心里却鄙夷恶心:你不就是想算计夏翌雪,说不定还要借我的手,我怎么会上当? “不过,这日子还长,有的是机会。”容清澜美眸中似乎有几分希冀。 “是呀,日子还长。”浠宁心中暗暗冷笑:只怕夏翌雪多留在京城一日,容清澜就要多打一日的主意。 不是她不给夏翌雪亲人相聚,但还是要寻个由头让她尽快回去领兵。 不怕贼偷就怕贼惦记,杜绝隐患比成日提心吊胆强。 只是,浠宁这样想,焉知四王党不会有相反的想法。 晚间,容清澜向慕天卓说出自己的担忧:“如今龙钰公主不在,恐怕璃雪郡主很快就会回去,要想个法子把她留下才好。” 慕天卓沉思半晌:“我让母妃去劝劝父皇,父皇近来心情不佳,母妃提议去行宫散心,然后再点上璃雪郡主,一时半会儿璃雪郡主就无法回去了。” 容清澜露出赞同的笑容:“还是王爷有办法!” 回到华胥驿馆的浠宁写了张单子交给青影绰:“帮我去堇堂买这些药材。”凤麟膏已经熬好,再做些准备,就能治好奶奶了。 青影绰答应着去了,却在不久后同何思峻一起回来。 浠宁见到何思峻,奇怪地问:“发生了什么事?” 何思峻十分忧虑:“殿下去西海之前,昱王夏振远曾经重病,后来殿下开了药方,昱王也一直是从堇堂抓那服药。但今日事情有变,就在刚才,昱王身边的人急急来买了一副药,不再是从前的药方。” 浠宁站起身,神色紧张:“思峻你先回去,这件事我来处理。青影,你去通知——哎,这件事真不知该怎么通知!思峻,还是要麻烦你,你去昱王府,把情况告诉璃雪郡主,并且提醒她在病中,把事情交给昱王府其他人处理。” 何思峻心中明了:让他作为阿丑旧部给夏翌雪报信,无疑是最好的方法。昱王府和昱王夏振远最亲近的人,也就是夏翌雪这个侄女了。 “青影,通知梓虞,我们换便服,偷偷去昱王夏振远那里。”浠宁说完便走进内室。 昱王在城北的住所门口,碧色衣衫雪白面纱的女子走下马车,和一身白衣的旭梓虞直接闯了进去。 门口的守卫全部交给青影绰摆平,并且浠宁还吩咐,要把这里围得滴水不漏。 “昱王发生什么事了?”浠宁走进屋子,就看到李氏端着药碗,看到他们吓得向后一退,连药碗都打在了地上。 浠宁暗暗蹙眉:这样不中用的女人,夏振远活该! 她即刻上前给夏振远把脉。 “你们是谁,要做什么!”李氏紧张地上前想要阻拦。 旭梓虞直接用光盾挡住她,却在下一刻惊愕道:“你会武功?” 光盾在被内力反弹后会有所反应。 把脉的浠宁心中疑惑更深了:“梓虞,把这个女人先控制起来,等下我有话问她。” 李氏会武功?她不一直都是柔柔弱弱的形象,不食人间烟火的样子吗?会武功? 怔在当场被旭梓虞冷冷盯着的李氏,无措地颤抖:“我,是王爷教我武功的,他怕自己要是战死沙场,我会被昱王府的人欺负……” “并没有病情加重的迹象,和我从前把脉相比,差不了多少。如果真的是按我之前的吩咐日日服药,并且注意生活习惯,不会是这个结果。李氏,你会不会武功,是不是昱王教的,我可以不管。不过,昱王的新药,药方是什么?”浠宁淡漠地问。 “什么药方?”李氏茫然而害怕,“我从来不管王爷的药方,都是他们拿什么药我就煎什么……莫非,有人要害王爷?” 浠宁没有理会她,径自捡起地上的药碗碎片,闻了闻,突然一声冷笑:“你知道这碗药喝下去之后,后果是什么吗?” 李氏咬了咬牙,直接吞毒自尽。 浠宁可不怕她这招:“如今谁想死在我面前,都要先问过我同不同意,你就是服毒自尽一万次,我也能把你救回来!”说着她手中蓝光蹦出,水系术法为李氏解毒。 看来,这个李氏,绝对不简单。 静宬长公主进来的时候,就看到一个碧衣蒙面女子手中发出淡蓝色光芒,飘向跌倒在地的李氏。 旭梓虞目光望向静宬长公主,正想询问身份,浠宁已经开口:“长公主殿下,李氏畏罪自尽,她死不足惜,但我想知道她幕后主使是谁。等调查清楚,我会亲自把李氏交给长公主殿下处置。” 静宬长公主这才知道是浠宁在这里,心底虽然不悦,却也知道浠宁这样做无可厚非:“好,只是到底发生了什么?你派旧部通知翌雪,要我来这里,又是做什么?” 夏翌辰一不想见父亲,而没脸见浠宁,考虑到让母亲多和浠宁相处说不定会喜欢上浠宁,因此推脱不去。 结果来的只有静宬长公主。 “浠宁也是别无他法,”她叹息着收了手上光芒,对静宬长公主行礼,“当初昱王病了之后,便是浠宁奉皇上之命开的药方,并且一直在堇堂抓药。可是今日堇堂的人告诉我,药方有变。因此我速速命人通知昱王府,并匆匆赶来,才揭穿了李氏的阴谋。” ps: 二更RL 237 棋子 床榻上躺着的夏振远已经醒过来,似乎看见了静宬长公主,看见李氏。他咳嗽几声,怒气难平:“你们,你们又要害她!你们就,那么看不惯她!就是因为,我喜欢她,你们……” 浠宁给夏振远加精神力,使他更加清醒。 清醒地看清,李氏到底是什么嘴脸! 静宬长公主偏过头去,不愿和夏振远的视线有所交集。 李氏已经从地上醒转,慌张地摇头:“我没死!你不是人,我怎么可能死不了,你不是人……” 浠宁淡然一笑:“我说了,想在我面前一死了之,还要问我同不同意。你到底是什么人,谁指使你祸害昱王府,谋杀昱王?我想想,当初墨玄攻打建业,昱王好巧不巧在那时候病了,你应该是墨玄的人吧?” 李氏面如死灰:“你怎么猜到的,你不是人,不是!” “听说,你家主公很想要我的性命,”浠宁不以为意地笑,“如果连这都猜不到,那我早该死了。从墨玄攻打建业开始,我就有所怀疑,昱王怎么会病得这么巧,身边的人铁定脱不了干系。而今天,终于有人露出马脚了。” 夏振远愕然盯着李氏。 她,是墨玄的人? 他突然觉得这句话就像打了他一个响亮的耳光,过往他自以为的恩爱,他为了保护她而伤害的人,近二十年来他所做的一切,全都成了一场笑话! 李氏不禁大笑起来:“我今天栽在你们手里,是我技不如人!我以为只要借口昱王情况恶化,请了郎中重开了新药,结果我在不知情的情况下给他喂了毒药,就能一切圆满!谁知道,我遇到一个比鬼还可怕的人,竟然我服毒自尽都能救回来!” 静宬长公主站在门口,淡淡看着眼前的一切。就像在看一场闹剧。 她早就看开了,如今知道真相,她并没有兴高采烈,也不会黯然沮丧。她只是松了一口气。却也不知道松的这口气从何而来。 也许,她觉得自己轻松了,终于知道自己的仇人是谁,终于知道谁要害自己。 似乎,自己如今的结局,有人负责了一样。 她不禁自嘲笑了笑,又想到这件事和墨玄有关。 墨玄毁了她一辈子,也毁了辰儿一辈子,幸而如今,浠宁把他的手治好了。可是幼时内心的伤痕。又怎么能弥补? 浠宁——静宬长公主看了看平淡从容站在那里的浠宁,牵扯到墨玄的事,怪不得她要插手。 她不得不承认,浠宁处理得很好。 “当初墨玄指使你接近昱王,”浠宁继续说自己的猜想。“然后搅乱昱王府。你那时候小产,恐怕是墨玄授意的吧?作为一枚棋子,你注定这辈子不能有自己的孩子,否则就会失去控制。你把小产乃至不育趁机嫁祸给静宬长公主,又是一次离间。之后你让昱王离开昱王府,怕是经年累月在他饮食中做了手脚,然后等到墨玄筹备好一切兵力。一触即发。” 李氏垂着头,无精打采:“你既然都知道了,准备怎么处置我……” “不,我不是想要处置你,我想要知道你如何与墨玄联络,他这次要杀了昱王。又是为什么。”浠宁盘问。 “我不会说。”李氏言简意赅,表情冷淡。 浠宁敲了敲手指:“既然这样,就别怪我不客气了。梓虞,我们去隔壁屋子审问。昱王还在病中,见不得打打杀杀。” “你们要把她怎么样!”昱王夏振远激动道。 浠宁冷冷瞥了夏振远一眼:都这时候了还惦记着呢?果真是个不中用的渣男。 “华胥国处置谋杀陛下的同伙。昱王殿下,无权过问。”浠宁淡淡说完,走出屋子。 屋子里只剩夏振远和静宬长公主。 静宬长公主摇摇头,转身离去。 “你……”夏振远想要叫住她,可是静宬长公主没有理会,自顾自离去。 夏振远看了看空荡荡的屋子,生出前所未有的寥落。 结发妻子早就对他死心,与和离没什么两样。 所谓心爱的女人,居然一直是反贼安插在他身边的棋子。 唯一的儿子,被自己所伤,永远不可能原谅自己,更不认自己这个父亲。 而侄女,也早就站到那一边去,和自己离心。 孤独终老,晚景凄凉。 夏振远惆怅地呆坐在榻上,闭上湿润的眼。 浠宁让金属物品带电,再把电流一遍又一遍传导给李氏。 旭梓虞抱怨一句:“要是在华胥,直接天雷地火用出来,肯定招了!” “可惜在中土,我只能靠秋景陛下的办法,让金属物品带电,”浠宁已经有些烦了,“要不你帮我打她一顿吧。” “我不打女人。”旭梓虞摆手拒绝。 “谎话,当初在你的宅邸,你就出手打过我。”浠宁直言揭穿。 “要不要这么记仇?”旭梓虞哭丧个脸。 李氏已经奄奄一息,可还是半个字没说。 浠宁已经失去耐心:“罢了,把她交给静宬长公主审问吧,或许昱王府有好法子。这条线索找不出墨玄的踪迹,兴许还有别的。” 旭梓虞暗暗腹诽:你压根就是想借昱王府,不,就是昱王世子的手审问李氏吧? 谁知道当浠宁怀揣着这个主意去和静宬长公主商榷的时候,静宬长公主拒绝了。 “我接手李氏并不妥当,”静宬长公主语气平淡,“毕竟我和她从前有过节。审查李氏,应该交给并无利益关联也没有宿怨的人才妥当。” 浠宁恍然大悟地道歉:“是浠宁欠考虑了,既然如此,事关墨玄,能否交到陛下手中?” 静宬长公主点头:“如此也好。” “多谢长公主殿下指点。”浠宁行礼准备离去,静宬长公主却叫住了她。 “浠宁,”静宬长公主认真地开口,“我有些话想和你说。” 浠宁颔首:“长公主请讲。” 静宬长公主笑意淡然:“我从来知道你是个稳妥的姑娘。你为昱王府做的一切,我很感激,只是感激归感激,我依然是从前的原则。” “浠宁感谢长公主的感激,只是,”浠宁微笑着顿了顿,“浠宁做这一切,目的是针对墨玄。拆穿墨玄的阴谋,浠宁是从建业守卫战前就开始筹划的。昱王府牵扯其中,浠宁不能让昱王府一无所知,这不符合道义。至于长公主的原则,浠宁没有想过要去改变。每个人都有自己的原则,浠宁尊重,并且理解。” 她没想过通过这一件事就能改变静宬长公主的态度。对于夏翌辰的事,她已经不愿多想,想到实在烦心,干脆把重心放在工作上,她还有很多事要做。 静宬长公主没有言语。 浠宁把李氏带回华胥驿馆,天色已晚,只好第二日一早再进宫谒见皇上。 皇上十分惊愕,却没有多说什么,派紫微营的人查清此事。 接着又说起其他的事:“这些日子变故太多,朕决意去行宫散散心。你是邻邦贵客,趁此机会一睹大乾风光也好。朕会叫上宗室子弟还有儿媳们,听闻你和四王妃很是投缘?” 浠宁只得呵呵一笑:“四王妃德才兼备,不过,陛下的嫔妃还有儿媳,个个都不错。” 皇上闻言很是开怀:“年轻人就是能说到一块去。朕这就下旨点他们去行宫!” 浠宁走出御书房,却在暗暗揣摩:皇上为什么突然要去行宫?如果点了夏翌雪一同去,那岂不就危险了?还有,谁告诉他容清澜和她投缘的? 莫非,是昭贵妃? 浠宁摇摇头,加快了脚步。 不久后,昱王府接到圣旨,静宬长公主、夏翌辰和夏翌雪都被点去行宫—— 昱王府刚出了事,自然是要散散心的。 夏翌辰告诫夏翌雪:“你要小心。” 夏翌雪深吸一口气,很是不满:“原以为投军了就万事大吉,谁知道——” “你只要一日是昱王府的人,就一日不可能安稳。”静宬长公主叹息。 夏翌雪没有言语。 “你也不用过分担心,我会派人保护好你,”夏翌辰道,“我担心的是,这次四王爷搞了一个行宫,会有什么旁的目的。” 正说着,夏明来报:“世子,有人找你。” “谁找他?”静宬长公主紧张地问。 夏翌辰看了母亲一眼,有些无奈也有些埋怨:“不会是浠宁,她躲我很多天了。浠宁有她的自尊心,母亲说了那样一番话,她还不避而远之。” 静宬长公主低了头,没有言语。 夏翌辰走出厅堂才问:“是谁找我?” 夏明愁眉苦脸:“是海棠姑娘。” 夏翌辰停住脚步:“她来找我做什么,你们居然也来报?” “海棠姑娘……”夏明愁死了,那海棠真是个有手段的,各种纠缠闹事…… “罢了,我在前厅见她,她最好能说出子丑寅卯!”夏翌辰不耐烦道。 畅春阁是太子的地盘,一般来说,畅春阁的事,不会直接向昱王世子汇报,虽然昱王世子也可以指使畅春阁做一些并不困难的事。因此,海棠来的很蹊跷。 ps: 三更RL 238 行宫 海棠站在昱王府前厅。 夏翌辰走了进来:“什么事?” 海棠已经有大半年不曾见过夏翌辰了:“听说,世子和龙钰公主有了婚约,龙钰公主却抗旨出关,世子又不来畅春阁,海棠担忧,于是来看看世子。” 夏翌辰蹙眉,盯着海棠诚挚的眼眸,却没由来的烦心。 不,是有由来的。 最近的糟心事够多了,从母亲不动声色却算计了一把自己开始,一桩接一桩。 可是他不明白,海棠来看他,有什么用! “没有其他要紧的事?”夏翌辰问的散漫。 “难道世子的情况不要紧?”海棠反问。 夏翌辰语出冰寒:“要不要紧都和你无关,你觉得你来看一眼,就能给我提供什么有用的信息?还是能解决哪部分的问题?或者帮我理出一个头绪?” 海棠愕然。 她只是关心他而已。 “世子,”她泫然欲泣,“海棠兴许没有那样通天下海的本事,可你若实在忧心,连个说话喝酒的人都没有——” “我答应过一个人再不酗酒,”夏翌辰有些不耐烦,“既然没有和解决问题相关的要紧事,海棠姑娘请回,送客。”他转身就走。 “世子,”海棠追了过去,梨花带雨,“世子,你这又是何苦?阿丑姑娘已经不在了,龙钰公主又拒绝了您。世子你一直明白,我不求什么,只要能陪在世子身边!” 夏翌辰挥手格开想投怀送抱的海棠:“来人,把她架出去,如果有下次,我会直接把你送到东宫。我很好奇太子妃会怎么处置你。我不喜欢严苛待人,前提是你必须守规矩。” “世子,世子……”哭喊声消失在昱王府。 拐角处,静宬长公主有些怔然。 夏翌辰走过去。疲累地叹息一声:“母亲,您知道我为什么喜欢浠宁吗?” 静宬长公主静默。 “浠宁能给我提供有用的信息,能解决疑难问题,或者帮我理出一个头绪;我答应浠宁再不酗酒。是因为我遇到烦闷的事,她马上能告诉我事情的关键,告诉我怎样会有出路,怎样想会让自己轻松;可是浠宁从不纠缠,从不干涉,从不让我心烦。”夏翌辰望着远方,桃花眼有些湿润。 “大约,世上再找不出第二个如她一般的女子了……”夏翌辰迈着怅然的脚步离去。 静宬长公主叹息着闭上双眸。 九月十二,迁宫。 由于要去行宫,奶奶的伤。只能回来再治了。这段时间,浠宁就打算读读书,再好好提升一下自己的能力,否则到时候真的找到墨玄,也没有实力与之对抗。 旭梓虞骑马在车外陪同。看着这么多宗室子弟:“浠宁,我觉得,大乾皇帝想和你联姻。” “这样呀,”浠宁在马车里捧着书本,语气淡淡,“不过应该没有皇子愿意入赘,而且再也不回故国吧?”她如今一点不担心这个问题。 “你真够狠。这句话出来,谁愿意跟你去呀……”旭梓虞数落着,才发觉自己说的话不妥。夏翌辰…… 浠宁不以为意:“你说的没错呀,谁愿意呀,人之常情。哥,回华胥之后。你要找个好妹夫哦。” “我找?怎么是我找?要多好你才满意?”旭梓虞表示怀疑。 “我要求不高,你觉得那人不错,然后脾气好能力佳,真心喜欢我,就够了。”浠宁好不在意地说着。却生出许多怅然和心痛。 她摇摇头,自嘲而无声地笑了:痛着痛着,总会过去。 旭梓虞却似乎在思考什么逻辑问题:“真心喜欢你?可你是风华绝代的浠宁殿下,只怕全华胥的男子都想做你的帝夫。我该怎么判断,是不是真心喜欢你?” “是呀,身份,容貌,”浠宁轻笑着摇头,“真是难以判断呀。罢了,不为难你了,焱楚良就焱楚良吧。” “你怎么回事,自暴自弃起来?谁都行,就是不准焱楚良!”旭梓虞带了几分赌气的意味。 浠宁还要说什么,青影绰却来汇报:“殿下,四王妃送了些点心过来。” “还送了谁?”浠宁脱口而问。 “太后、皇后、昭贵妃、太子妃、静宬长公主和璃雪郡主。”青影绰回答。 浠宁打开点心盒子,蹙了蹙眉,拈起一块点心放进嘴里,入口即化:“行了我知道了,你们盯着璃雪郡主的马车,小心一点。” 青影绰答应着下去了。 浠宁又拈起一块,放入口中。还别说,这点心真是好吃呢! 中途休息的时候,浠宁下了马车,去找夏翌雪。 虽然知道夏翌雪不会吃,但她还是暗暗用水系术法帮她清了一遍毒。 小心驶得万年船。 到了行宫之后,浠宁来到景宜宫下榻。 “听闻今晚皇上点了昭贵妃侍寝;太后把静宬长公主和璃雪郡主叫去陪她说话了;太子妃不知为什么缘由又闹了起来;四王爷和四王妃那边没有动静。”青影绰汇报。 浠宁一边听一边在大殿里来回走着:“没有动静?” “是。”青影绰回答。 “没有动静就是最大的动静,我们去太后宫外散步吧。”浠宁说着走出景宜宫。 傍晚时分,天色已经有些暗沉。 浠宁一路上挑了几朵菊花回去插瓶,便和旭梓虞讨论起李氏的事情。 “她嘴巴真够紧的,紫微营的大刑都上全了,愣是一个字没招。”浠宁有些懊恼。 “你为何怀疑墨玄还有其他的潜藏势力?”旭梓虞问。 “必然要有,否则在谯郡的时候,佟宁智是如何来的?他为什么又要封佟宁智的口?”浠宁反问,“只因为佟宁智知道一些线索。不过对于李氏,那个昱王夏振远,也真是——” 旭梓虞笑:“真是什么?多情之人?” 浠宁摇头:“不如说是滥情之人,听闻今早还在皇上面前求情来着。皇上那时候临近出发,瞥了他很久,最终还是一个字没说就走了,直接把夏振远撂在那。” “也真够讽刺的,不知道昱王府若知道这消息会是什么反应?”旭梓虞好笑。 “能有什么反应,早就看淡了。这样的人,不值得。”浠宁淡淡地说。 旭梓虞见气氛有些敏感,把话题一转:“那个昭贵妃,还真是得宠。” “那是宫里屹立不倒的一枝花,”浠宁又挑了一支白菊,“四王爷之所以那么嚣张,还不是因为他母妃。” “所以,一切的根源就是大乾的三妻四妾。”旭梓虞总结。 “这句话你到没说错,”浠宁点头,“我们华胥,哪有那么多幺蛾子!” 此时此刻,夏翌辰却在和血盟密谋:“我们现在虽拿不准四王党的意思,但有一点可以肯定,他们希望兵权能到他们手中。因此,希望翌雪嫁给太子,从而不能领兵。也希望昱王府后继无人。这样说来,借助他们的手,我们能办成不少事。” “世子的意思是?”血杀不大明白。 “让昭贵妃去给皇上吹枕边风,”夏翌辰说出自己的盘算,“如果龙钰公主和昱王府联手,想要兵权,四王党就没有机会了。” 血杀恍然大悟:“属下明白,属下这就去办!” 浠宁正在太后的地盘附近散步,只见不远处容清澜一身紫色宫装,缓缓走来。 既然打了照面,不能不打招呼。 双方见礼之后,浠宁客气地问:“四王妃怀着身孕,这么晚还出来,要小心才是。” 容清澜笑着谢过:“有劳浠宁殿下关心,太医说我要多走走,日后生产才能少些痛苦。因此,不碍事的。” 浠宁腹诽:就凭你的武功还有身体素质,只怕这几个月就是不走动,也不会怎样吧? 但面上仍旧要客气的:“原来是这样呀,我都不知道有这样的事。” “浠宁殿下还没成亲,等要当母亲了,自然就知道了,”容清澜眼中多了几分深意,“不知浠宁殿下可曾定亲?” “怎么,这话说得像要给我做媒似的?”浠宁继续挑菊花。 “我何德何能给浠宁殿下做媒,不过父皇,怕是有意挑宗室子弟和浠宁殿下联姻呢!”容清澜观察着浠宁的反应。 浠宁淡然一笑:“你们陛下可能要失望了,华胥水远山高,一去恐怕就是一辈子,跟和亲没什么不同。另外,我听闻大乾的男子都十分自尊要强,怎么愿意日后连子嗣都不能随父亲姓,而且还不能纳妾。宗室子弟,只怕更是不能接受吧?” 容清澜乍一听闻有些惊讶,不过随即一想也是如此,只好讪讪而笑:“的确不是很能让人接受……” “我感激陛下的好意,只不过,操作起来挺困难的,再说吧。”浠宁淡然自若。 容清澜只好转了话题:“浠宁殿下这么晚出来,又是为何?” “晚膳吃多了,出来走走消食的,因为看到这些菊花不错,便一路走了过来。”说着指了指自己身后华衣卫捧着的花盏。 “原来是这样呀,”容清澜微微点头,“这附近正是太后寝宫,既然来了,去请个安也好。” ps: 补更一RL 239 刺客 人家都说这么直白要给太后请安了,浠宁也直言不好拒绝,只得佯装不知道:“这附近是太后寝宫?不知不觉我竟然走到这里来了?那就一同进去请个安吧,就不知这天色不早了,她老人家睡下没。” “太后向来浅眠,怕是没这么早睡。”容清澜挽了浠宁的手,向太后寝宫走去。 太后向来不喜奢华,大约也是寒门出身的缘故,故此一直崇尚节俭,倒是令后宫开销少了许多。 浠宁瞥了眼身上雪白的亮绿色凤纹锦缎华服,暗衬到:今日衣服穿的实在不合时宜,加上容清澜只怕自有目的,她还是不进去的好,否则被拉下水,那她表面的中立也维持不下去了。 于是乎,浠宁装作不当心,用裙摆带翻了一旁的花盆。 一时间,跟着的人手忙脚乱起来。 “不小心弄脏了衣服,”浠宁歉意地笑,“今日出师不利,我还是回去换衣服吧。” “也好,”容清澜点点头,“夜路难行,浠宁殿下还是当心些罢。” “四王妃也多加小心,特别是还怀着身孕。”浠宁关切地笑。 看着浠宁渐行渐远的背影,容清澜扶了大丫鬟蜻蜓的手:“浠宁是个聪明人,知道这宫里云谲波诡,不想趟浑水。” 蜻蜓笑道:“只要她肯袖手旁观就行了,正如她自己所说,日后她回华胥,和这里有什么相干?” 容清澜赞同地点头:“正是这个道理。” 不过浠宁的真实想法可不是如此。 走过拐角,浠宁命他们先回去,然后直接脱了一身华服,露出黑色夜行衣,先去了四王爷慕天卓的寝宫。 这对狼狈为奸的夫妻,绝不可能只有一人行动。 “行宫后方都部署好了,只有前方的紫微营是皇上的自己人。”一个陌生的男声恭敬道。 “想个由头让紫微营指挥使生病,具体的你问阿泰就成。”慕天卓道。 “那浠宁殿下怎么办?”男声问道。 “到时将她困在景宜宫。一切大定再放出来。我们还需要华胥搞定墨玄,对墨玄,我们的了解甚至还比不上太子的人。但如果有浠宁殿下在,一切要好办许多。”慕天卓轻舒一口气。 浠宁怔在当场。 慕天卓这是要。谋反? 她再也呆不下去,正要离去,谁知一只猫叫了起来。 殿内的慕天卓立刻警醒起来。 “哪来的猫?要是惊了澜儿的胎怎么办?”慕天卓冷声下令,“立刻把它抓来丢出去!” 立刻有侍卫跑出来搜查猫的所在。 浠宁不禁屏住呼吸,这猫离她这么近,要是也一并发现了她怎么办? 得想个办法。 浠宁点燃了附近的一小堆枯叶。 猫看见火光,立刻大叫着跑了出去,发了疯一样到处乱窜,就是不靠近浠宁所在的地方。 她马上灭了火光,便看到那些侍卫抓起了猫。 浠宁暗暗松一口气。趁乱离开了。 回到景宜宫,浠宁气都没喘就问青影绰:“璃雪郡主安然回宫了?” “已经回宫,并且确定是璃雪郡主本人。”青影绰回答。 浠宁暗暗点头,想了想,想告诉夏翌雪。让她调集京畿防卫力量,却又觉得不妥当。她数次出手帮助夏翌雪已经够惹人怀疑了。 至于静宬长公主,她不愿意这样去打交道,而且有些尴尬。 夏翌辰就更尴尬了。 莫非,只有太子? 浠宁深吸一口气:“明天一早我去见太子,只能旁敲侧击,能不能明白。明白之后怎样部署,就是他的事情了。” 青影绰沉默。 大乾的事情,他根本不好评论。说实话,谁当皇帝,只要不坑华胥,都没有问题。只是殿下的故旧之情。难以取舍吧? 第二日一早,有消息传来,皇上收回了昱王世子和龙钰公主的赐婚圣旨。 理由倒彰显仁义风范,不能耽搁昱王世子一辈子。 浠宁当然知道这理由是搪塞人的,什么耽搁一辈子。不能耽搁龙钰公主一辈子还差不多。 不过昨晚昭贵妃侍寝,难道是昭贵妃的枕边风? 也是,如果龙钰公主和昱王府不联姻,这兵权鹿死谁手还不好说。一旦联姻了,就稳固了。 得到消息的浠宁也来不及细想,因为她要见太子慕天弘。 行宫里的凉亭花团锦簇,远山苍黛,在阳光下美不胜收。 慕天弘先寒暄了一番,浠宁就开始说正道礼法的问题:“素来听闻大乾是礼仪之邦,事事遵守礼法,比我们华胥还严苛。可世人遵守起来,却并不那么严苛。前几日我查找墨玄的线索,才知道昱王居然宠妾灭妻!怎么这样的事也没有人管?” 慕天弘没有想明白浠宁为什么突然提这件事,只敷衍道:“有权威之人,善于隐藏自己的过错,并且用权威压制,使得没有人追究其过错。” 浠宁摇摇头:“我是觉得,礼法是原则,必须遵守。如果因为这个人有权威就不受约束,那世上就更加混乱。故而,我觉得此事不告诉太子殿下不符合正义大道。” “浠宁殿下的意思是?”慕天弘恍然,浠宁怕是要说什么重要的情报。 “我们怎么突然就到行宫来了?事出反常必有妖,有人想乱了礼法行不轨之事,殿下千万小心。”浠宁说完便离去。 提点到这里,就算得上仁至义尽了。如果慕天弘还不明白,就是他无能活该了。 浠宁回到自己的宫殿,重新又整理了一遍李氏的资料,还是毫无所获。 “我想叫上善阁去查,”浠宁叹息,“可建业保卫战之后,上善阁就退出京城了,一时半会儿也找不到他们。” “你是说,你曾提到过的无所不能的那个组织?”旭梓虞问。 “嗯。”浠宁点头。 “那如果他们提出天价,你打算怎么办?”旭梓虞又道。 浠宁摇头:“我现在想的不是这个,我想的是,上善阁的阁主到底是谁。” 旭梓虞大惊失色:“你该不会想说,是墨玄吧?” “那倒不一定,我觉得三大势力到头,上善阁首先一定不是太子的,但却有可能是四王爷的。如果不是四王爷的,那就是墨玄的。否则还有一方势力,岂不是让局势更加复杂化?可根据我这么多年的观察,局势并没有更加复杂。可是根据我和上善阁打交道的过程来看,还真不好确定。”浠宁一个头两个大。 上善阁不仅是个情报机构,而且还是投资公司。 他们最主要的目的,一个是掌握情报,一个是赚钱。 墨玄搞谋反需要情报需要钱,慕天卓谋帝位也需要情报需要钱。 而上善阁的人,根本不具有辨识度,搞不清究竟是他们哪一方势力。 不过无论是哪一方,当初和上善阁合作,如今想起来都是在与虎谋皮。 浠宁不自主打了个冷战:“派人盯着上善阁,防止异动。如果四王爷动它没动,那就是墨玄。如果四王爷动它也动,就是四王爷。” 晚间,景宜宫温泉。 浠宁站在池中,默默盘算。 如果慕天卓想要造反,那夏翌雪在其中又起了什么作用呢? 用夏翌雪让太子获罪,然后使皇上又少了一层保护? 或用夏翌雪把范秋玲急怒,让范家袖手旁观? 再就用夏翌雪拖住太子,趁机使其他人不战而屈? 浠宁怎么想都觉得,最有可能是一箭多雕,全中。 这样的话,保护好夏翌雪,就是保护好太子。 自己要想办法再花心思才行。 正沉思着,一身响动打破温泉池的宁静。 浠宁警觉地沉下身向后望去——一个穿黑色夜行衣的人从屋顶翻了进来,而且似乎受了伤。 夜行衣人对着不远处的浠宁伸出颤抖的左手,视线似乎已经模糊,无力地垂下头去,也没有说话。 浠宁恼怒。自己的景宜宫守卫这么好,居然也被人闯了进来,而且还是她沐浴的时候,恰巧闯进她沐浴的地方,她是该夸赞这人即便受伤还身手巨好,还是该批评她组建的华衣卫没本事? 她十分不爽地眯起眼眸——自己没有带女官来大乾,平日也不喜欢叫人服侍,故此这里就空荡荡她一个人,还有一个不知是人是鬼是男是女的家伙,她该怎么办? 把人都叫进来? 她那些属下也全都是男的好不好! 厌烦中,浠宁直接拔下头上的金钗,带了算不得高的电压,扔到夜行衣人身上。 夜行衣人本就虚弱,如今彻底被电昏了过去。 浠宁这才从水中起身,哗哗的声响过后,旖旎的身姿被系上浴袍,再穿了一件外衣,才走到夜行人跟前,湿漉漉的长发还在滴水。 她蹲下来看了几眼:很显然,这人受了伤。 这人的腰侧似乎被箭一类的东西刺伤,伤口很深,已经流了一地的鲜血。 当务之急是保命,这伤口这样流血,真心会死人的。 不过,再帮这人保命之前,浠宁要先分别一下是敌是我,否则阴差阳错救了敌人,可就后悔不迭了。 浠宁伸手扯下这人的黑色面布,却大吃一惊! 怎么是—— ps: 补更二RL 240 复燃 浠宁又好气又好笑地把手中黑布往旁边一扔,跪坐在地上为他施法治伤,然后便闭起双眸。 似乎,好久好久没有见他了。 浠宁轻声叹息。 不知道他为什么受伤,又是谁伤的他。他身手那样好—— 想到这她不禁自嘲地笑了,不是华衣卫没本事,而是华衣卫始终不如他有本事。 这样的重伤,居然还能想起自己,还能无声无息地赶过来。 浠宁心有些冷。 若不是重伤,只怕也不会再见吧? 虽然他和龙钰公主的婚约已经解除了,可是这又有什么关系呢?静宬长公主一直在坚守自己的原则。 或许,这是最后一次了。 等慕天卓的事情了解,也就是上善阁幕后浮出水面的时候。 如果是墨玄,她就能一查到底。如果不是墨玄,她也不可能继续待在建业守株待兔了。 等她治好奶奶,就要主动出击,不管结果如何。 而最后不论生死,她都不会继续留在大乾,和他有什么交集。 浠宁淡淡勾起唇角。 两条轨迹,相交之后渐渐远去。上天,便是如此,造化弄人。 “殿下,外面有人追查刺客!殿下这里还安全吗?”青影绰站在门外问。 浠宁转了转心思,马上道:“是谁遇刺了?我刚穿好衣裳,这里就出现一个刺客,但估计见我想要攻击他,就跑了,这里还留下了血迹。你们等我开门。” 想要隐瞒,只怕不太可能,毕竟这里还有血迹,倒不如将计就计。 等浠宁去打开门,华衣卫以及紫微营的人有条不紊地进来,只看到地上一摊血迹。 “浠宁殿下。刺客是怎么进来,从哪里出去的?”一位紫衣卫问。 浠宁惊魂甫定地摇头:“我没看清楚,动作很快,好像是屋顶。” 紫微营的人又搜查了一遍。什么也没发现,道了几句幸好浠宁殿下没事,又匆匆离去。 浠宁直接问青影绰:“到底是谁遇刺?” “是皇上,当时昭贵妃也在。”青影绰有些纳闷地看了浠宁两眼:为什么一直计较这个问题? 闻言,浠宁微松一口气:就怕是慕天卓遇刺,那他肯定会发觉会警惕,会改变计划。 “回寝殿吧,把这里清理一下。”浠宁快步走回寝殿。 回到寝殿锁上门窗,浠宁才把空间里的夏翌辰拉出来,继续疗伤。又思忖着:现在要怎么通知太子或者静宬长公主好呢?否则他们一直等不到夏翌辰,会怎么样? 想来想去都想不到一个好办法,特别是现在外面搜查刺客,都在戒严,怎么通知?只怕要把夏翌辰弄出去都不简单。 浠宁皱起眉头。 没办法了。走一步算一步。 夏翌辰微微睁眼。 他只记得自己翻过重重檐瓦后,终于到达景宜宫。温泉中他看到那熟悉却模糊的面貌,便安下心来。 浠宁,他的希望,给他安宁。 坐在床边的浠宁收了手中淡绿色的光芒,别过头去,避开他赤灼逼人的目光:“你的伤已经无碍了。想个办法回去吧。”便要站起身来。 “浠宁!”夏翌辰突然伸手圈住她盈盈不足一握的纤腰。 浠宁猝不及防地倒在夏翌辰身上:“喂,你!你放开我,再不放手,我叫紫微营的人把你捉走,告诉他们你就是刺客!” 夏翌辰好笑:“你若做得出来,刚才又为什么要救我?” 浠宁恼极。 “浠宁。我好久好久没见你了,我很想你。为什么你不会想我?”夏翌辰说得极其委屈,就像个小孩子一般,紧紧抱着浠宁,不愿放手。 对上他委屈而认真的桃花眼。她的心在一分分变的柔软。 想,如何不想,然而解决问题的方法,便只有不想。 浠宁别过头去,不再看夏翌辰一眼,语气又恢复了平淡:“你去刺杀谁?”似乎只有谈公事,是逃避最好的办法。 “我去调查四王爷的部署,”夏翌辰见状只好放开手,此时的气氛再无半点旖旎,“险些被四王爷发现,为了脱身我只好佯装是刺杀皇上的刺客,才被紫微营攻击受了伤。” “你大可把这件事往墨玄身上扯,让墨玄背黑锅,也趁机让皇上加强行宫防御力量。”浠宁一边思索一边在床前来回走动。 夏翌辰微笑:“这个黑锅背得好。” “你现在伤好了,打算怎么出去?”浠宁显然在下逐客令。 夏翌辰从床榻上爬起来:“你真要赶我走?”语气很认真,却没有显露情绪,似乎是在问这件事,又似乎是在问更大的,旁的事情。 浠宁在梳妆台前坐下:“人生一场大梦,来的时候两手空空,去的时候什么也不能带走。中间的事又何必强求。” “浠宁!”夏翌辰怒,可是却无从发火,更舍不得,“我知道我母亲的态度,也知道她所作所为浇了我们一盆冷水。可你的心再也不会温热起来了吗?我只知道,我不会,就算被浇冷水千盆万盆,我也不会放弃!我知道我不该把所有的压力让你一个人承受,所以圣旨下来以后,你不见我,我不强求。我也没脸见你,便是连自己的事都处置不好,我有何面目见你?” “我会靠自己的努力扫清面前一切障碍,包括我母亲的反对,”夏翌辰在梳妆台前蹲下,握住浠宁的手,“我已经利用昭贵妃的私心,挑唆她给皇上吹枕边风,解了婚约。下一步,我会让母亲点头,让皇上选我和华胥联姻。浠宁,若你不信我,你只管看着就好。我会让你明白我的决心,还有我的努力。” 浠宁闭上双眸,掩去其中所有情绪:“为什么你一定要选择我呢,你不觉得付出这么多代价走这条路不值得吗?” “值不值得,只有自己明白。浠宁,如果这辈子没有遇见你,我或许就这样庸庸碌碌过一辈子,除了酗酒杀人,就没有其余什么可以称道的了,,”夏翌辰站起身,轻抚浠宁的发,“翌雪说得对,你是我们之中最坚强的人。无论遇到什么,你都能再站起来面对,解决,也帮助身边的人站起来,面对,解决。浠宁,没有你,我站不起来,又谈何走什么路,怎么走下去?” 浠宁轻叹一声,站了起来,看着眼前天人之姿,却已经没有了最初相见时荒唐散漫,而是回归最本真的自然平和的男子,有些感慨。 他变了,变得不再消极,不再用纵情荒诞来掩饰自己的落寞。 或者说,他已经没有落寞需要掩饰。 他在这样的生机中多了几分朝气,几分成熟,几分平淡从容。 那是她所喜欢的一切。 “夏翌辰,”浠宁倏地搂紧他的脖子,“你是个妖孽!” “为什么这么说?”他环着她的纤腰,有些好笑。 “你是妖孽,会七十二变,变成我最喜欢的样子,然后骗走我的心,”浠宁闷闷道,“如果我以后发现你不是这个样子,该怎么办?” “那你再命令我变回你喜欢的样子,”夏翌辰吻着她的额角,“只要和你在一起,我永远都是你喜欢的样子。所以,你不准离开我,无论发生什么。” 浠宁撑不住笑了:“哪有这样的道理,当你是变色龙不成!” “变色龙是什么?华胥的动物?”夏翌辰抱起浠宁,走到床边。 变色龙华胥没有,变色凤凰倒是不少:“就是会根据外界环境改变自己的颜色,我们华胥的凤凰就是这一种,等你去了我告诉你。” “真的有凤凰?”夏翌辰惊讶,“不过,你这么说,就是答应我让我去了。君无戏言,不许反悔。”他把浠宁放在床上。 浠宁忽地捂住嘴:自己好像下意识说了什么,莫非,这是自己的潜意识? 夏翌辰笑着低头,蜻蜓点水地吻了吻她的唇,便起身离开。 “你去哪?”浠宁对他突然离开的举动表示不解,从床上坐起身,看着他的背影。 “你不是让我想个办法离开吗?”夏翌辰转头微笑。 “那你想到好办法了吗?”浠宁表示怀疑。 “没有,只是我刚才看你这么着急,只好试试硬闯了。”夏翌辰眼角带了玩味的笑意。 这家伙明知自己刀子嘴豆腐心,还要利用一把! 可恶! “那你去试试吧!”浠宁一摆手,不想再理会他的样子。 夏翌辰不走了,他忽地回到浠宁身侧,坐在床沿搂住她。细碎的吻落在她清澈的双眸,然后是小巧的鼻尖,娇艳的唇瓣。 情愫在这样无间隙的亲密中溶解开来,令她不安的是,她竟从这样的温情中分辨出自己更深的渴望…… 她怎么可以…… 夏翌辰喘息着放开她,握拳忍住自己的冲动:“我再不回去,太子表哥估计要疯了。浠宁,下次我一定不会放过你,省得你这般狠心绝情!” 浠宁怔愣:什么叫,“下次我一定不会放过你”?他想做什么? 再抬头,想叫住他问个究竟,寝殿里已经空无一人,就如同,做了一场梦一般。 ps: 补更三RL 241 震惊 那天晚上,浠宁几乎就没有睡着。 她以为自己可以控制自己的心,至少不去想不去看,就能忘记。 谁知道再相见,如果不是时间不对,很有可能就**了。 她坐在行宫的回廊里,咬唇撑着脸颊—— 只能用一个词形容她如今的心情,那就是“恼羞成怒”。 自己怎么可以这样没有定力?不是说好什么都不管了吗? 不过,他居然私底下做了不少动作的样子,她真的能无动于衷吗? 正纠结着,背后就有窃窃私语传来。 “那个好像是华胥的浠宁殿下?” “怎么不是,白底蓝凤凰纹饰的衣服,除了她还有谁能穿?” “哎,要我说,这样的女人,有谁愿意娶呀,还什么联姻!” “就是!第一天来京城就说一句一夫一妻,就是驸马都可以纳妾,他们华胥的男人真没骨气!” “可不是嘛,还妻子比自己权力大,谁受得了呀!” 旭梓虞走上前,压着怒气问:“要不要教训那几个人?” “不用了,”浠宁毫不在意地摆手,“那几个都是宗室子弟,身在其中,这样说话倒也没什么。华胥是华胥,大乾是大乾,价值观都不一样,那么计较干什么?别为不值得的人动怒。我只是可怜他们,一辈子都不懂爱。” 旭梓虞恍然大悟地颔首:“殿下所言甚是。正如殿下所言,可恨之人,必有可怜之处。这些人只值得我们同情,不值得我们生气。” 浠宁笑着点头,却又似乎被自己的话启发到了:华胥精神便是尊重个人感情,那如果她一味压抑自己的情感,又算哪门子华胥人? 浠宁自嘲着摇头笑了。 夏翌辰向太子慕天弘汇报完情况,已经是清晨时分。 回到自己宫中,只见夏翌雪等在那里:“哥。昨夜抓刺客,你去哪了?” 夏翌辰微微蹙眉,低声道:“四王爷准备谋反,你只要相机行事保护母亲。其余的不用管。” 夏翌雪大惊:“他们什么时候行动?” “还不清楚,”夏翌辰摇头,“很有可能连时间也是临时通知,我们现在只知道他们在密谋。” “那,”夏翌雪思索了一阵,“你们用什么兵力和四王爷抗衡,我不出面怎么能行?还有,浠宁她知道这件事了?她怎么办?” “就是浠宁告诉太子殿下的,否则我们都蒙在鼓里。至于兵力——”夏翌辰还没说完,便被妹妹打断。 “兵力我一定要管。否则你们岂非螳臂当车?”夏翌雪语气严肃,“只不过,我们要注意时间上的问题,否则被四王党倒打一耙,栽赃嫁祸。那就好笑了!” 夏翌辰点头:“我们会注意,但是翌雪,我不希望你涉险。” “这件事没得商量,”夏翌雪笑,“你如果还想让我帮你成功把嫂子娶回来的话!” 夏翌辰眯起桃花眼:“你学会威胁我了?” “谁让我知道你的弱点?”夏翌雪得意道。 “怎么,你想到什么好方法?”夏翌辰试探。 “不告诉你,等这件事结束了我才说。你要是拦着我我就不说。”夏翌雪嘴巴封得死紧。 夏翌辰无奈。 正说着话,静宬长公主走了进来:“辰儿,昨晚你受伤了?” 夏翌辰的表情有些淡漠下去:“我没事。” “紫微营的人发现带血的箭矢,还在发现了血迹,”静宬长公主焦急道,“你怎么就没事了?” 夏翌辰微微垂眸。站起身走了两步:“我真的没事,母亲不用担心。太子那边还有事要办,我先走了。”说着便行礼离开。 静宬长公主愣在当场。 自从她在儿子袒露心声,却不声不响弄了一桩御赐婚姻,儿子就不太搭理她了。 原先辰儿什么心事都不会瞒着她。如今却避如蛇蝎。 这次连受伤都要瞒着…… “伯母,”夏翌雪走到静宬长公主身边,“堂兄他真的没事,您不用担心,您看他健步如飞,怎么会有事?” “那血迹什么的……”静宬长公主仍旧不大相信。 “兴许是紫微营的人留下的呢?”夏翌雪笑着安慰,“而且,就算堂兄真的受伤了,景宜宫住着一位通灵的仙女,还怕治不好他?” 静宬长公主闻言顿了片刻,才叹息一声:“是我年纪大了,脑子都转不过来了。浠宁,其实浠宁是个好姑娘。” 夏翌雪倒是十分意外,静宬长公主会这样说:“既然是个好姑娘,伯母真的舍得把她让给别家?我听闻皇上这次带了不少宗室子弟来行宫,其实就是变相的相亲,想让浠宁在其中挑一个呢!” “皇兄居然想和华胥联姻?”静宬长公主有些难以置信。 “是呀,好姑娘谁不争着抢着要,伯母可要考虑清楚呀,”夏翌雪半开玩笑道,“过了这个村就没这个店了!” 静宬长公主露出温和的笑意:“你这个机灵鬼!” 此时的行宫一派祥和,实则暗流涌动。最令人意想不到的,是边关传来的消息。 “龙钰公主拿着诛邪国书在雁门关外,”浠宁深吸一口气,才说出下面的话,“和大乾谈条件?” 这个世界疯了! 龙钰公主不是诛邪的宿敌吗? 就算她能到的了诛邪,见得着诛邪皇,也是阶下囚,还能拿着诛邪国书和大乾的父皇叫板? 浠宁跌坐在椅子上:“那诛邪国书是真的吗?” 青影绰也被这消息惊得无以复加。当初他来大乾开路,就是走的龙钰公主的路子,如今…… “那国书不可能有假,因为一同前来的,还有亲自领兵的诛邪皇。还有更让人惊讶的消息!”青影绰只觉得这个大乾,复杂得让他无力。 浠宁嘴巴半天没合拢:“你该不会说,龙钰公主成了诛邪国后吧?” 青影绰点头:“殿下,你怎么知道的?” 浠宁深吸一口气:“这世界疯了!我们去见——罢了,这时候见谁都不好。倒是要防范四王爷,四王爷肯定不乐见皇上答应诛邪的条件,否则他面前又会多一重阻碍。你派人通知,通知谁好呢?罢了,通知昱王世子,没人比他更适合。” 青影绰答应着下去了。 浠宁还直直盯着前方,整理思绪。 诛邪皇和龙钰公主是怎么认识的? 她记得数年前龙钰公主曾经带着小队人马潜入诛邪内部,然后一路杀出来的,莫非那时候就开始惺惺相惜了? 那这将近一年来龙钰公主戍守边关,又算神马? 浠宁已经风中凌乱了。 怪不得她敢烧了圣旨,北出雁门关。 怪不得她要烧了圣旨,北出雁门关。 可是,这下不就变成名副其实的叛国了吗? 丫的,她之前为龙钰公主说的好话,全都白说了! 这回她也不敢再去皇上面前说什么好话了,直接闭门不出吧! 这世界,疯了! 皇上看着面前摊开的诛邪国书,差点没忍住一把火烧了,以报最疼爱的女儿烧了自己的圣旨北出雁门关嫁给诛邪皇的仇。 但他毕竟一把岁数了,没有龙钰公主那样冲动。 国书言简意赅,只有三条。 第一,大乾龙钰公主嫁于诛邪皇为后。 第二,大乾和诛邪以长城为界,无条件无期限休战。 第三,大乾与诛邪开放边境,互相通商。 最后还附加了一句,双方谁先违反其上任意一条,另一方有权直捣对方京城。 皇上把国书重重扔在地上。 国书的木轴散开,里面掉出一封绢帛。 皇上愕然拾起来。 那是龙钰公主的亲笔信。 父皇,儿臣夫婿诛邪皇丹启言父皇见国书必摔,故此儿臣特修书一封。 儿臣之心一直忠于大乾,忠于父皇。永昌八年与诛邪一战,儿臣大获全胜,却与丹启不打不相识。其后儿臣居京不出,乃全忠孝。后昱王病重,墨玄围京。儿臣知不可不出。雁门至嘉峪数百里,儿臣戍守期间,未放入诛邪一兵一卒。 然,父皇圣旨令儿臣惶恐。父皇视儿臣为笼络兵权之棋子?抑或瓦解昱王府之利器?儿臣忽然不明自己多年坚持为何物。 故儿臣北出雁门关,寻到丹启。丹启言明父皇爱护儿臣之心,此举非为权谋,而为全儿臣戍守边关之名。儿臣方顿悟,却不愿为全此名祸害昱王府,祸害昱王世子。 戍边之时,儿臣深痛沙场战死之良将坚兵。儿臣有父皇母后,其等亦有父母家人。若能休兵罢战,绝乃万世之福,父皇亦可成就青史功勋。故儿臣不惜一己之身,前往诛邪,万望能就此还两国太平,而非为一己之私,继续祸害两国百姓。 儿臣腹中外孙向皇祖父同问安。 读完这封信,皇上的手微微颤抖,却最终只是长叹一声。 浠宁如果看到这封信,绝对会先问,你到诛邪才多久,怎么连孩子都有了? 然后再问,你这封信是丹启帮你写的吧,真正把握帝王心,非帝王不可书也! 只可惜浠宁没能看到这封信。她现在满脑子想的就是,诛邪皇是怎么勾引到龙钰公主的? ps: 一更RL 242 宫变 傍晚时分,浠宁带着旭梓虞偷偷潜出景宜宫。 “如果我没猜错,今晚四王党就要行动了,”浠宁藏在花园的树丛中,低声道,“后门全是四王爷的人,怕只有前门有松动的可能。” “为何要松动?”旭梓虞不解。 “方便太子的人调兵前来支援呀!他们好像想要放倒紫微营的指挥使,”浠宁暗暗盘算,“我就不让他们放倒,看他们打算怎么办!哥,你守在这里,我瞧瞧去一趟——” 话还没说完,附近传来女子挣扎的声音,但显然被捂住口鼻,发不出声。 浠宁朝声音方向赶过去。 “有人在往这边来!”一个人警醒道。 “主上不是说了,不管什么人都拿下!”另一人抛出一把粉末。 浠宁用水盾挡住,直接拧断了抛粉末的人的咽喉。 “快走!”其余人慌忙想逃。 浠宁手下华衣卫出动,拦住他们。此时有人想叫喊,倒打他们一耙。旭梓虞急忙出手按住那人的哑穴。 华衣卫见状纷纷效仿,把这群人定在了原地。 黑袋子里装着的女子,是夏翌雪。 浠宁蹲下身,用水系术法帮夏翌雪除掉迷药。 夏翌雪咳嗽几声醒过来,惊讶地看着眼前女子:“浠宁!”然后似乎发觉自己漏了两个字,还想开口,却被浠宁笑着阻拦。 “你都知道了?你哥哥这人,守不住心事。”接着浠宁在青影绰耳边低声说了些什么。 青影绰听了,神色古怪,可又不能不答应,于是只好心情复杂地去执行任务了。 旭梓虞调侃道:“你又出了什么馊主意?” “这主意不是一般的馊,”浠宁不以为意地笑,“你们等着看就是了。” 夏翌雪也不明所以。 浠宁不解释,只问夏翌雪:“所以,你是要出去调兵的?” 夏翌雪点头。 “嗯。那你赶紧去吧,记得回来之后想好说辞,别让人以为你事先就知道四王爷要叛变。”浠宁叮嘱着。 夏翌雪点头离去,而浠宁和旭梓虞则偷偷跑去帮紫微营指挥使解毒。 半个时辰后。景宜宫被包围,只说行宫里发现了上次那名刺客,还没逃出去,正在追查。 接着,皇上的寝宫也被包围。 今夜昭贵妃侍寝。 因而四王爷的人很顺利地围住寝宫。 “你们,你们全都反了!来人,来人护驾!”皇上慌乱之中向往外逃,谁知寝宫被围得水泄不通。 传位圣旨,慕天卓早就准备好了,此时他把圣旨摊在桌子上:“父皇。儿臣不想逼您。” “你仗着我对你和你母妃的宠爱!你们!”皇上吐出一口鲜血。 他一世帝王,自以为家国两安,谁知临老了,一个个全都不忠不孝! “父皇息怒,”慕天卓表情淡然。“我不会学龙钰公主叛国,您把皇位传给我,我即刻领兵攻打诛邪,杀他们个片甲不留!” “你!”皇上在也没有气力,什么也没说。 现在唯一的希望,就是太子能尽快来救他。 四王爷这边一动,太子马上收到消息。带着紫微营前来救驾。 双方僵持成内圈外圈。 内圈的人说,只要太子让位,他们就不杀皇上。 外圈的人说,只要内圈撤走,他们就不杀内圈。 结果谁也不信任对方。 四王爷派人出来谩骂,说慕天弘不孝。罔顾父皇性命,不肯让位。 太子也派人过去回骂,说慕天卓不忠,罔顾伦理纲常,逼宫亲父。 然而很快。四王党意识到,太子根本就是在拖时间。 慕天卓知道,不除掉太子,就算他有了圣旨,也还是无用。太子的人势必会把他碎尸万段,然后继续扶太子上位。 所以之前他算计了夏翌雪,想利用她摧毁太子。 谁知道太子还是带着人及时出现了。 慕天卓之所以选择这个时候谋反,就是因为时间拖得越久,太子的实力越大。现在龙钰公主居然成为了诛邪国后,相比之下,他手中的筹码越来越不值钱了。 再不动,日后更动不起来! 一支暗箭对准了太子慕天弘。 只要杀了他,太子的力量自然而然就瓦解了。 夏翌辰站在慕天弘附近,听到弓弦响动,立马推开慕天弘。 箭矢贯穿夏翌辰背心。 在场所有人都惊住了。 “翌辰!翌辰!”慕天弘没想到居然会是这样的结果。 夏翌辰缓缓闭上双眸,只说出最后一句话:“这是我唯一不愿想起你的时候……” 一阵马蹄声传来,夏翌雪带的救兵和浠宁一起赶到,正好看到这一幕。 浠宁飞下马直奔夏翌辰而去,左手火系补给生命力,右手木系恢复伤口,又吩咐旁边的血杀:“把他背上的箭给我拔出来,快!” 血杀早就看得目瞪口呆——他们都以为世子这次怕是要命归黄泉了,怎么这个浠宁殿下一副还能救的样子? 可他们没一个人敢拔箭。 这情况,很显然是拔了就会彻底死透。 浠宁不禁骂道:“笨蛋一群!梓虞,梓虞!” 旭梓虞明白浠宁的意思,毫不留情把夏翌辰背心的箭矢拔了出来。 众人都半遮双眸,不敢看鲜血喷涌的场面。然而,昱王世子一滴血都没有再流出来。 此时,别说外圈太子的人,就连内圈四王爷的人,都震惊地看着,说不出话来,似乎也忘了自己是在谋反。 浠宁脑子很清楚:“梓虞,你保护我,让其余的人尽快杀进去。” 夏翌雪是知道浠宁的能力的,没有沉浸其中,带着调来的兵力杀进皇上的宫殿。 太子慕天弘蹙着眉转过头,也一同杀了进去。 宫变很快被压制住,谋反者全部被捕。皇上虽然救出来,却已是气力虚弱,大病了一场似的。 夏翌雪对着慕天卓冷笑:“我管你是皇亲还是庶人,如果我堂兄有事。我会让你做一回阎王案头的肉酱!”便扔了沾满血的剑,冲了出去。 浠宁坐在汉白玉石阶的最低一级,而夏翌辰就趴在地上,一动不动。 星辰闪烁着耀眼的光辉,可夏翌雪无心去看,只冲到附近。 浠宁的左手还萦绕着红光,右手是绿光,源源不断输到夏翌辰体内。 “梓虞,你去把华衣卫找来,我一个人怕是不行了。”一直紧闭双眸的浠宁眉心微微蹙起。 “你何必勉强自己?今天你把紫微营指挥使治好。本就费了许多灵力,”旭梓虞有些不赞成,“就算你治好了他,又能怎么样?你回华胥他在大乾,一样是生离死别。可你身后还有一整个华胥!你今天当众救他。已经犯了大忌!” “除非我先死,否则我不会看着他死在我面前,”浠宁咬牙,“把附近戒严,不许寻常人靠近。” 旭梓虞叹息一声,答应着下去。 静宬长公主不知什么时候也站到了一旁,表情有些复杂。却没有说话。 远处的慕天弘挥手下令:“让今天出现在这附近的人全部封口,今日的宫变,还有他们所看到的一切,全都封口。” 华衣卫凡是具有火系和木系灵力的,全都围过来治疗夏翌辰。 旭梓虞站在一旁,看了看天空。 浠宁这样不顾一切。到底不是好事。 如果大乾的太子因此对华胥起了觊觎,该如何是好? 浠宁不是不知道后果,而是顾不得后果。 夏翌辰在她心目中,太重要了。 黎明时分,旭日从东方升起。 浠宁终于收力。却发起了高烧。 夏翌辰伤口已经完全愈合,呼吸也渐渐平稳,却还没醒过来。 夏翌雪急忙把浠宁送回景宜宫,还要叫太医。 旭梓虞拦住她:“她这是灵力亏空,太医也不管用。还是让她自己休息吧。” 夏翌雪只好点点头:“那我留下来照顾她吧,如果不是我堂兄,她也不会灵力亏空。” 旭梓虞叹息什么都没有说地离开了。 夏翌辰在床上惊出一身冷汗:“浠宁!浠宁!不要再救我了,你迟早有一天因为救我,会没命的!浠宁!……” “辰儿,”静宬长公主摸了摸儿子的额头,“辰儿!浠宁没有死,你别激动。” 夏翌辰又昏了过去。 静宬长公主有些怅惘。 她的原则,她觉得没有错。可是明明没有错,为何她生出这样多的愧疚? 还有遗憾。 她承认,她不是一个懂得感情的人。 年轻的时候仰慕过夏振远,却在婚后彻底绝望,从此心如止水。 浠宁即便搭上自己的性命也要救辰儿,不计较当众救他的后果。 说实话,她不能理解。 而自己的儿子重伤重病,宁可自己死也不要浠宁救他,到现在还在担心浠宁。 说实话,她也不能理解。 辰儿的性子,到底像了谁? 反正是不像她。 许是像他父亲吧? 不过好就好在,浠宁不是什么乱七八糟的女人,也不是别有用心,更没有为达目的不择手段。 在识人之明上,儿子比老子高明了不少,这也算她多年教育的成果了吧? 要是辰儿看上那个海棠,走了他父亲的老路,她绝对要气死! 还好是浠宁,还好。 只是华胥,实在太远了。 ps: 二更RL 243 携手 黄昏时分,夏翌辰醒过来。 睁开眼,平和从容的母亲坐在床边,松了一口气:“你总算醒过来了!” “让母亲担心了,”夏翌辰愧疚地低了头,“我是不是已经痊愈?” 静宬长公主点点头:“浠宁已经把你治好,我知道你担心她,她没有生命危险,听翌雪说,她灵力亏空,又发高烧了。” 是的,又。 翌雪说,浠宁之前几次救夏翌辰。夏翌辰治好了,浠宁却以发高烧收场。 但华胥的旭大将军说,长此以往,浠宁会灵力枯竭,英年早逝。 华胥人视灵力为生命。 静宬长公主听了后,只剩下叹息。 “我要去看看她!”夏翌辰想要爬起来。 静宬长公主按住他:“自己都还没力气呢,你先吃饭,然后梳洗干净,再去看她,我不拦你。但哪有人见心上人还这么邋里邋遢的?” 夏翌辰扬起笑容:“母亲,您真的不拦我?” “再不拦了!拦不住,”静宬长公主无奈摇头,“你真的愿意跟她去华胥?万一你后悔了怎么办?” “我不会后悔,”夏翌辰语气坚定,“只要有浠宁在,只要母亲和我们一起去。华胥是个很美的地方,母亲,华胥并不在西域,而是在西海〖中〗央。那是神母开创的福地,母亲,难道您留恋昱王府的一切吗?” 静宬长公主没有回答:“你让我,再考虑考虑吧。” 在夏翌辰去景宜宫之前,静宬长公主先去看了浠宁。 “长公主殿下,”浠宁靠在床头,礼貌地说,“我已经派旭大将军去禀报太子了,明天我就离开行宫,先回建业收拾东西,然后去追查墨玄的行踪。再也不会回来。给您带来的不便,浠宁深表歉意。” 她刚才已经得到消息,上善阁没有动。 上善阁是墨玄的组织。 也难怪当初上善阁硬要入股堇堂百分之三十,原来都是墨玄可以算计好的。 而佟宁智闹事的时候。所说的他有堇堂股份,恐怕也是空穴来风。 佟宁智是受了上善阁指使,然后被上善阁灭口。 只可惜,上善阁恐怕掌控了大乾的经济命脉,堇堂百分之三十,无其他附加条件,是她博弈来的。其余的,不知道还有那些店牵扯其中。 所以她让旭梓虞拿着条件去和慕天弘谈判,以弥补她昨夜不顾后果的后果。 然后她也是时候离开,去找墨玄一了恩怨了。 静宬长公主微笑地摇头。一如浠宁最初见她时的微笑:“浠宁,你是个很让我意外的人。” 浠宁有些讶然:“长公主缘何这么说?” 静宬长公主没有回答,而是直接问:“如果因为你这番举动,辰儿直接不顾后果地追了过去,你要怎么办?” 浠宁眨眨清澈的双眸。低了头:“我会掩盖行踪,不让他发现的。就算他追到西域,也进不了华胥大门。实在不行,我会把他捆起来,送回给长公主殿下。” “你让我意外的地方,就是你对自己太狠,”静宬长公主叹息。“你是帝王之才,却又没有泯灭良心,所以你只能对自己狠。可是对自己狠,也会伤害身边的人。我不再干涉你们的事情了,辰儿也长大了,他有能力自己选择。” 浠宁看着静宬长公主离开的背影。还有些怔愣:不干涉我们的事情了? 此时,旭梓虞正在和慕天弘谈话。 “华胥本无意掺和到贵国的内务中,但贵国内务不安,又谈何处理墨玄?所以华胥才迫不得已,想要维护正道。但华胥还是希望。能够全身而退。”旭梓虞道。 慕天弘颔首:“本王明白你们华胥的意思,何况这次,还牵扯私人恩怨。所以,本王不会为难你们华胥,昨晚的事,已经下令封口了。墨玄的事你们可以继续,本王只有一个条件。” 旭梓虞紧张起来:“不知太子殿下有什么要求?” “本王希望两国可以联姻。”慕天弘微笑。 对于利用华胥,慕天弘不是没考虑过,但他还是否决了。 人先要有自知之明,华胥的实力,显然比大乾强得多。 如果贪婪自己不该得到的,必然要被上天责罚。 因此他打消了这个念头,决定交好华胥,有利无弊。 旭梓虞蹙了眉:“太子殿下,先不说我们华胥如何,便是皇上这次一起带来的那惺子还有宗室子弟,只怕没有愿意和华胥联姻的。” “那些人没有,却还有另一个人。静宬长公主之子,昱王世子夏翌辰。明人不说暗话,浠宁殿下为什么要耗费这么多去救昱王世子?”慕天弘嘴角似笑非笑。 “太子殿下,”旭梓虞有些意外,他没想到慕天弘会直接“不过,静宬长公主会同意这桩婚事吗?” “本王会让她同意的,如果旭大将军答应,一切好说,而且两国日后就是亲家,通力合作是必然的。”慕天弘笑得自若。 旭梓虞思索一番:“如果静宬长公主没有意义,华胥也没有异议。还有一件很重要的事,华胥要告知太子殿下。” “哦?什么事?”慕天弘认真起来。 “上善阁。” 永昌十二年九月二十一,四皇子慕天弘协同生母昭贵妃在行宫谋反,幸而太子慕天弘率领紫微营人马围住反贼,璃绚主夏翌雪调京畿兵力支援,成功救出皇上,擒拿反贼。 昭贵妃在行宫自缢,慕天卓和王妃容清澜贬为庶人,终生囚禁。 行宫内慕天卓地盘查出小倌几人,经审问是慕天卓玩宠。 此条一出,慕天卓名声重创。 当然,这是浠宁当日在他们设计夏翌雪不成之后,让青影绰将计就计干的事。 而后皇上因龙体抱恙,将朝政悉数交给太子慕天弘,不再打理政事。 慕天弘接手朝政,第一件事就是同意了诛邪国书。 对慕天弘而言。龙钰公主和昱王世子联姻以瓦解昱王府,完全没有必要。 当初夏翌辰和他讲好的条件,就是让昱王府和平〖革〗命,远离兵权。 而且如今把这两个人分拆到两国联姻。才是最好的选择。 这些年战争不断,国库吃紧,民生也出现很大问题。 这在阿丑提出的五弊五策中就有很大体现。 大乾内里已经千疮百孔,还有大渊余孽墨玄虎视眈眈,边境线上,最好是和平。 这是慕天弘不同于他父亲的战略。 接着,他慢慢开始着手于五弊五策的问题,也渐渐有了成效。当然这都是后话。 慕天弘接手朝政的第二件事,就是颁布昱王世子和浠宁殿下的赐婚。 浠宁因为听了旭梓虞的回禀,倒没有那么惊讶。但却是把慕天弘的意思反复斟酌了很多遍。 这件事,来的蹊跷,恐怕也只有问问夏翌辰了。 夏翌辰接到圣旨的时候,正准备去景宜宫,狂喜的他立刻改道先去太子表哥那里谢恩。 太子慕天弘看着这个不知该怎么评价的表弟。对他感激涕零的模样,扶额摇头,下了一个结论:“你以后绝对要被你媳妇管得死死的!” “我媳妇管我天经地义!”夏翌辰笑得灿烂无比。 “别丢了我们大乾男人的脸!”慕天弘恨铁不成钢。 夏翌辰赞同地颔首:“一定让她生十个八个的,绝对不给大乾男人丢脸!” 慕天弘蹙了蹙眉,决定不再跟他讨论这个话题——这家伙显然已经高兴疯了。 夏翌辰从太子那里出来,直接去了景宜宫。 “浠宁,我说了我会做到的。”夏翌辰拥紧坐在床头的浠宁。 “所以。是你早早就去求了太子,要两国联姻?”浠宁恍然大悟。 夏翌辰笑着吻了吻她清澈的双眸:“不然太子表哥怎么会突然有这样的旨意?” 浠宁看着他眼角眉梢逸出的喜悦,不自禁亲了一下他的脸颊:“我知道你最棒!” “我最开心的是,”夏翌辰奖赏般地吻着她的唇,“母亲居然同意了。” 浠宁感受着他炙热的情愫,有些含糊地说:“其实。你母亲心里一定很矛盾。你别再和她冷战了,我们好好劝她一起去华胥。” “好,可是——”夏翌辰还没说完,就被浠宁打断。 浠宁仿佛知道他想说什么似的,立刻道:“太子殿下会是个好君王。拿得起放得下,而且他如今的势头,怕是要休养生息。大乾如今的确内里疲惫,的确该好好休养。特别是还有墨玄在——” 夏翌辰打断她:“太子表哥一定会是好君王,不过浠宁——” “不过在此之前,先要除掉墨玄,墨玄暗地里的实力还是不容小觑。”浠宁一副深思的模样。 “不过在此之前,我说过下次再见到你不会放过你,”夏翌辰吻着她的弧线优美的下巴,“浠宁” 浠宁愣愣看着他微垂着带着真挚笑意的桃huā眼中,内含的热切欲念。 而她的心,早就在这一片温情中柔软得不能再柔软。 前路未定,可她不愿想前路,因为她知道他一定会陪着她,无论是康庄大道,还是荆棘密布。 迷醉的灯火,摇曳出一室旖旎。 ps:三更(什么?“一室旖旎”!拍飞!别着急别着急,如今河蟹大风尚未刮过,所以自然不能如此嚣张~我不会这么不厚道滴o(n_n)o哈哈,灯火阑珊处的秘密,请加群169259213另外里面还有一个丑医前传,是现代的故事,别太认真,我随意写的o(n_n)o,大家也可以看看,可能对理解女猪脚的某些行为有帮助~)。 244 笑话 慕天弘神色严肃地把一份密折递给夏翌辰。 “按理来说,如今老四已除,不该再请你出山,”慕天弘顿了顿,“不过此事事关重大,牵扯太广,还涉及华胥。因此,迫不得已还是找了你。” 夏翌辰有些疑惑地接过密折,看完之后却倒吸一口凉气:“上善阁!上善若水,大渊崇尚水德,怪不得!之前朝廷一直任其发展,没料到居然酿成大祸,为何有这么多商家牵扯其中?” “恐怕这还只是冰山一角,而且,就连堇堂也被牵连了。问题是,我们如今有所察觉,却要如何釜底抽薪?一个弄不好,整个大乾都要完蛋。墨玄捏着我们的命脉,怪不得如此肆无忌惮。”慕天弘担忧不已。 夏翌辰思索片刻:“此事浠宁知道了吗?” “就是华胥有所怀疑,才告知我们,让我们去查的。”慕天弘回应。 “既然这样,”夏翌辰顿了顿,“留中不发肯定不行,到时候隐患越埋越深,只能快刀斩乱麻,杀个措手不及。” 慕天弘摇头:“上善阁势力太大,我担心不行。而且那些商家是不是已经完全受他控制了?这些都要考虑。” “我和浠宁再讨论讨论,兴许能有个折中的办法。”夏翌辰轻叹一声。 慕天弘颔首:“也好,不过此事需要尽快解决。” 景宜宫,浠宁把大乾地图摊开来。 “其实太子殿下查到的情况,我都已经知道了,”浠宁苦笑,“毕竟我也是和上善阁合作过的人,当初我把要出山的想法告诉墨玄的时候,上善阁就盯上我了。这是上善阁据点的分布图。” 夏翌辰看了看:“几乎是从嘉峪关一直连到建业城?其他地方反而稀疏很多?” “嗯,墨玄的首要目标只怕是华胥,其次才是建业,”浠宁想了想。“也可以解释为什么从嘉峪关一路过来这么多埋伏了,简直是正中下怀。” 旭梓虞只觉得头疼:“这么大一个毒瘤,你打算怎么拿掉?” “便宜的方法只有三条路,”浠宁盘算着。“第一,下毒;第二,内讧;第三,弃车保帅。” “弃车保帅?”旭梓虞疑惑。 “墨玄攻打建业之后,便舍弃了三开,退居上善阁。”夏翌辰解释。 开安,开悦,开怀。 浠宁不由想起柳如玉的姐姐,柳心妍,心中多了几分悲怆。 已经覆灭的爱情。最终也成了炮灰。墨玄这样的人,到底算有情还是无情? 有情无情都不重要了,因为都是敌人。浠宁收回思绪:“如今弃车保帅不大可能了;内讧,还有一点希望,不过他们会因为什么内讧起来?我们全然不了解。知己知彼,可我们对上善阁了解实在不够。下毒,似乎是最好的。” 夏翌辰有些不确定:“下毒,一旦失败就会引起他们的怀疑,一击不中,就要陷入苦战。” “总之,这件事似乎只能徐徐图之。而且必须保密,”浠宁困惑地摇头,“再过些日子就回京了,我们先暗中调查。我想先治好奶奶,然后再议其他。” 建业的一切还是照旧,四王爷慕天卓的谋反似乎什么波澜都没有掀起。然而浠宁知道,大乾真正的隐患,在墨玄。 建业的旧宅,浠宁没有大张旗鼓地回去,而是自己一个人换了衣衫蒙了面纱。偷偷跑回去的。 她的身份不能泄露,因此必须掩人耳目。 凤麟膏已经熬煮好,配上相应的药材,还有香料,浠宁准备好一切用具,就命田秋妹在门外看守,自己则帮奶奶恢复筋脉。 有了凤麟的帮助,这一次没有这么艰难。 历时一天一夜,徐奶奶的经络终于恢复完毕。 浠宁收功,只觉得一阵头晕眼花,温度似乎又有些升高了。 徐奶奶从床上爬起来,有些难以置信地看了看自己的四肢:“果然都恢复了!” “奶奶您先好好休息,”浠宁靠在柱子上,有些疲累地说,“不用急着活动。” 徐奶奶叹息一声:“不是我急着活动——”然后手上突然使出力道拍晕了浠宁。 浠宁睁大眼睛,难以置信地望着徐奶奶,接着不省人事。 建业城外,神烈山。 一处隐秘的岩洞内,墨玄盯着用铁链锁在架子上,还没有醒过来的浠宁:“人有相似,不足为奇。他们一个在大乾,一个在华胥,又差了些许年龄,只是巧合罢了。” “既然只是巧合,”徐奶奶冷笑,“你怎么还是一直盯着她看呢!” 墨玄蹙眉转过头去,看着洞外:“怎么,我是那种会因为这点小事就动摇的人吗?” “最好不是!”徐奶奶语气冰寒,“我在她身上花了这么多心血,我可不希望看到你临阵逃脱。” “你放心就是。”墨玄不以为意。 浠宁似乎听到了墨玄的声音。 双手被什么冰冷冷的东西束缚住,整个人除了头晕沉重,还是头晕沉重。 是奶奶?奶奶居然出手偷袭她? 这是怎么回事? 睁开眼的那一刻,她看到了两个背影。 墨玄,还有奶奶。 浠宁不愿意去相信自己的逻辑和判断。 不,不会的,从一开始就陪在她身边,和她同甘共苦的奶奶,怎么会是墨玄的人? 她一定是被墨玄胁迫或者欺骗……这样的理由一从脑海里冒出来,连浠宁自己都否定了。 怎么回事胁迫,如果是胁迫,奶奶怎么还好好地站在那里? 受胁迫受欺骗的,从来都只有她一个! 秦爷是墨玄的人,当初是墨玄在西域大漠抓住了她,把她扔到建业去的。那么,徐奶奶为何不可以是墨玄的人? 所以从一开始,墨玄就在自己身边放了一个监视器,自己的一举一动,甚至想法,他都会知道…… 是这样吗?居然是这样! 她以为真的有患难之交。以为真的弥补了她内心的一丝对亲情的渴望…… 谁知到头来,她居然栽在最信任的人手里! 剧烈的咳嗽在胸腔中爆发,带出难以言明的怒意。 该恨?该怨?可是都做不到了,她只觉得。好累…… 墨玄微微转头,秀职的唇角勾起似有若无的笑,一字一顿道:“华胥,浠宁殿下。” “墨玄,”浠宁垂下眼眸,有气无力,指责却半分不减:“你够狠!” 面色平淡的墨玄只是摇头:“以为你变聪明了,谁知道还是那么蠢。” “我蠢,也好过你丧尽天良,什么都拿来利用。什么都可以牺牲!”浠宁咬牙切齿。 “丧尽天良,至少我还活着,”墨玄拍拍手,“你,却是要去祭剑了。可惜可惜,年纪轻轻。” “你拿着光明剑到底有何作用,要付出这么大代价就为了拿一把剑!”浠宁恨声道。 墨玄冷冷看了她一眼,似乎懒得同她解释,和徐奶奶出了洞穴。 浠宁沮丧。 现在该怎么办?她看了看自己,整个人大字张开,被铁链锁在架子上。她该怎么逃出去?灵力似乎也不足了。他们是专挑这种时候对自己下手的! 而且,秋妹可能还不知道自己已经被墨玄抓走,最怕她还愣愣守在门口。 她只和夏翌辰还有旭梓虞说她去了旧宅,却没有说去多久。他们会不会去寻她? 可是就算寻不到,猜到是墨玄动的手脚,又怎样一路追到现在这个不知是哪的山脚旮旯里? 重重困境。 浠宁深吸一口气。昏昏沉沉地瞥到了面前岩壁。 似乎有字? 浠宁定了定神,细细看过去。 女子失心,男子无心……恩爱十载,化为泡影。娇妻可杀,亲女亦谋。大渊国祚。必不长矣……叹我子民,远在天涯。中土之事,无能为力。我之将死,咎由自取。然其皇帝,禽兽不如。若有来生,必得雪恨……宁死血咒,泯灭魂魄。宁死于天,不死大渊。付之以命,得偿所愿。大渊必亡,华胥永生……必令大渊后人尝尽痛失所爱之苦! 华胥芸德 浠宁愣愣看着用眼前已经有些模糊的血书,许久才敢脑补出其中关节。 当年芸德陛下来到中土,居然和大渊的开国皇帝在一起了,十年!十年后,秋景陛下还年幼,可能大渊的皇帝就发现了光明剑,接着就要拿自己的妻女去祭剑? 后来秋景陛下逃脱,芸德陛下却未能逃过一劫,被抓来这里,然后用自己的性命下了血咒,诅咒大渊灭亡,诅咒痛失所爱。 的确,后来大渊很快灭亡。 墨玄也的确痛失所爱。 可是,这又有什么用呢? 百余年后的今日,华胥的继承人还不是被锁在这里? 浠宁苦笑。 莫非她也要效法芸德陛下,留一封血书在此,然后自尽? 浠宁蹙起眉头。 当年秋景成功逃脱,并且回了华胥,虽然芸德牺牲,但没有造成太大影响。可如果她就这样死了,应该让谁回华胥? 也难怪秋景陛下再也没有回中土,绝口不提此事,只说芸德陛下死于大渊皇帝之手。 自己的父亲杀了自己的母亲,然后还要杀自己,任谁也不愿意再提起。 而复仇,又要如何复仇? 浠宁忽地恍然:自己体内还留着大渊血脉,和墨玄还是亲戚呢! 呵,这真是最好笑的笑话! ps: 一更RP 245 祭剑 浠宁扯了扯双手。 铁链绑得很紧,大约他们当年也是这样困住芸德陛下的。 浠宁放弃挣扎,寻思着其他的出路。 光明剑,光明剑到底有什么用呢?又是什么来历? 她全然无知,可这里没有一个人能告诉她答案。 正思索着,墨玄走了进来。 “原来我们竟然还是亲戚,”浠宁状似无奈地叹息,看着墙上血咒,“听说你当初痛失所爱,伤心欲绝,不知道是什么感受呢?” 想问出真相,只能让墨玄无法控制自己的情绪。 “关你何事!”墨玄猛地转头,不再看浠宁一眼。 “果然是心痛难当,我祖先的诅咒下的真好,不知道你当初放弃三开,又是怀着怎样的心情?柳心妍,字字珠玑刻在你心里……” “够了!”墨玄歇斯底里地叫,“你不配提她的名字,你不配!就算你长得再像她,你连给她提鞋都不配!” 浠宁愕然。 她没想到,墨玄反应会这么大。 还有,她长得像柳心妍,又是怎么回事? 墨玄深吸一口气,逃也般的飞奔出洞口。 浠宁怔怔地看着眼前一切,不知该如何是好的时候,徐奶奶走了进来。 浠宁的心一下子跌入冰窖里。 “你演戏真的很棒,从前我以为花琉离是最好的戏子。其实我错了,最好的戏子是你。”浠宁语气淡漠。 “各取所需罢了,”徐奶奶的声音毫无感情,“不过,你不要以为拿柳姑娘做文章,就会让墨玄心软放过你。” “我自然不会。你们大渊的先祖连妻女都杀,何况我只是长得像他死去的心上人。不过话说回来,还真是令人无奈,我可一点也不愿意长得像她。听说柳心妍的母亲是墨玄的姑母。也许就是基因恰巧组合成了这个样子,只是表现型相同罢了。”浠宁散漫地说。 怪不得徐奶奶在看到她的真颜时,会那样惊讶。不是因为她的改变太大,而是她根本就很像另一个人。 徐奶奶得意一笑:“别以为你说一通我听不懂的就能糊弄我了。” 浠宁叹息一声:“既然我都快死了。你总得让我死得明白。那时候我被墨玄围攻,你是故意被初七打伤的吧?” “你果然不蠢,”徐奶奶冷冷道,“连初七的身份都猜了出来。” “那是因为我见过他的身手,我想这么厉害的人,中土不知找不找得出三个,可能就是三个吧,”浠宁转了转眼眸,“不过你还没告诉我,你是不是故意受伤。让我去西海找凤麟,实际上就是要我回华胥解封。因为只有解封之后,我才能拿去祭剑。这也是当年我母亲把我封起来的原因,为了保护我。” “你既然都猜到了,何必再问。”徐奶奶不愿搭理地扭头。 “还真是心思缜密。”浠宁咬牙,“当年墨家山庄,墨玄故意说要抓我,实际上想抓的只有龙钰公主和璃雪郡主。我,他只是要引我上钩。让你受伤,再放我离开去找凤麟。我回去一定会解封,解封之后我才有力量。然后一定会回大乾。因为还有一个你在这里!算计的真好!就不知付出这么大的代价,光明剑有什么用!” 徐奶奶轻蔑地瞥了她一眼:“枉你是华胥女帝,却如井底之蛙一般!光明剑在手,就相当于把你们华胥在中土的禁制打开了,千军万马都抵不过。区区那一点代价算得了什么!” 浠宁好笑:“你们家主公就是这样想的?有了一把所向披靡的武器,天下就是他的了?那他为何不把全天下的人杀光?争天下。争的是人心!” “你这些无用的大道理,还是留到阴曹地府去讲吧。哦不对,你去不了阴曹地府,你只能魂飞魄散。”徐奶奶讥讽。 “去阴曹地府,我也要拖着你们。”浠宁握拳冷笑,“我最恨欺骗我的人,最恨!” “那先看你有没有这个本事!”徐奶奶毫不在意,说完便直接走了出去。 山洞内,又恢复了空寂。 天色渐渐暗下去,浠宁不知道这是过了几天,也不知道这是在哪里。她能做的只有等待。 她不能死在墨玄手上,也不能自己先放弃自己。 她要回华胥,她还有夏翌辰。 被锁在铁链上,长期保持一个姿势,全身都在痛。她疲累不堪地昏睡过去。 再醒过来,她已经被换了地方,也不再绑在架子上。相同的地方在于,她始终被铁链锁住双手。 浠宁抬起头打量周围的环境——似乎是在一个大门口,可是石门没有开。 附近站满了黑衣人,此时她就算能成功打开铁链,也逃不出去—— 还没走两步,就能被捅成马蜂窝。 “大门还没打开吗?”墨玄站在门口问。 “已经百余年没有开过,的确会有些困难。”青伯回答。 墨玄叹息一声:“我们必须尽快,否则华胥的人找到这里来,又是一场风波。” “主公请放心,这地方十分隐秘,没有人知道。我们会尽快完成。”青伯一边说一边指挥手下。 浠宁趴坐在石制地板上,忍不住讥讽:“你们大渊也太没用了,就连开个门也要这么久,还什么准备了百年!” 附近的黑衣人对浠宁怒目而视,却没办法动手教训她。 浠宁知道这些人不敢动她,才会这样口无遮拦。 墨玄淡淡一笑,头也没回:“依我看,华胥才是真没用,时隔百余年,又一次被我们抓住了!” “你觉得你们抓住芸德陛下抓住我很光荣吗?”浠宁嗤笑,“全都是些目无纲常伦理,违背正道的小人,就算你拿我祭出光明剑,一路所向披靡占领整个中土,”浠宁顿了顿,“你们大渊,还是和以前一样,国祚短暂。因为你们根本走错了路。而你们,全都是陪葬!”说着她指了一圈在场的黑衣人。 墨玄嘲笑:“好一招动摇军心,不过我的人怎么会被你三言两语动摇?你还是乖乖等死吧!” “鹿死谁手还说不定,你也别高兴得太早。”浠宁虽然是阶下囚,气势却半分不输。 山门打开了。 浠宁被带了进去,走进山体内部。 里面没有洞口透过光线,然而却明亮无比。 “光明剑的光辉,居然在这里就可以看得到了!”徐奶奶边走边感慨。 浠宁抬头打量一室光辉,只见洞穴很高很宽,山洞中间是一座高台,高台上熠熠生辉的,恐怕就是光明剑了。 浠宁被他们拉着,由山洞四周一圈圈的阶梯,走到最顶端,通过一座石桥,来到高台之上。 一位黑衣巫师姗姗来迟,想墨玄解释:“找这家伙废了些功夫!”便举了举手中水晶球。 墨玄点点头,没有说什么,很是敬重那位巫师的模样。 谁知那位巫师在看到一旁倨傲不屈的浠宁时,眼眸瞪得老大:“这不是——” “她不是。”墨玄淡淡道。 巫师绕着浠宁转了三圈,浠宁已经有些不耐烦了。 可是巫师仍旧不放弃,拿出手中水晶球一样的东西,不知摆了个什么,大为惊讶道:“她居然是三重身!我只见过两重身,第一次见三重身!” “三重身?什么意思?对祭剑有什么影响?”墨玄急问。 巫师几乎跳脚:“第一次见到三重身!就是说,她的一魂一魄,居然在回到阴间之前待过三个肉体!” 浠宁好笑:“这有什么奇怪的,穿越来穿越去,不就搞定了!” “不是这个,不是,”巫师本就有些神神叨叨,如今更是激动不已,“问题是,主公,你数年前要我想办法复活的那个女子,和她长得一模一样!” “那又如何?你不是复活失败了吗?而且她压根就不是心妍。”墨玄摇头。 “我是复活失败了,”巫师解释,“不过,你让我研究研究,毕竟三重身很少见,我必须搞清楚是怎么回事!” “不用了!”浠宁和墨玄居然异口同声。 浠宁觉得自己长得像墨玄的情人根本不是什么值得高兴的事,她也没心思听这个巫师在这胡说八道;墨玄更是不相信浠宁和柳心妍有什么关系,并且也不像巫师在这件事上浪费时间。 巫师讪讪点头:“是,主公。”食君之禄忠君之事,这一点他还是拎得清的。 浠宁看着眼前的人忙忙碌碌,都在做准备。而自己的希望也越来越渺茫。 这么多人监视,她根本逃不出去。而外面的人,也没有找进来。 她暗暗思索了一阵:如果等下墨玄启动了祭剑仪式,还是不能逃出去,那她就自杀。 死也不能让墨玄得到光明剑! 浠宁捏紧了袖子。到时候把全身血液冰封,用不了片刻她就能死。 祭剑仪式准备开始,浠宁被拉到指定的位置。 浠宁望了望金光灿灿的光明剑,再看了看万事俱备的巫师,在心中叹息一声。 翌辰,我终究还是要离开你了,没能实现自己的诺言。 我不敢想之后的你会是什么表情什么举动,我好怕你受不住,却又无能为力。 哥,华胥,只能交给你了。 我没能如愿回到故土,终究是我失算,但你们,千万要平安。 ps: 二更RP 246 重身 浠宁缓缓闭上双眸,冰封血液的术法就要启用,耳边却是巫师的跳脚声传来。 “这这这!”巫师痛心疾首,“主公,这丫头已经废了!” 废了? 浠宁缓缓睁开眼,就看到巫师捶胸顿足:“本来是我人生中最宏大的场面,只要祭出光明剑,我就能成为历史上最伟大的巫师——” 果然巫师行当都不是什么正常人干的…… 墨玄着急地抓住巫师的手臂:“你说清楚,她怎么就废了!” 巫师又跑到浠宁跟前,愁眉苦脸看了好久,然后道:“祭剑不成了,要不主公让我研究她的三重身吧!” 墨玄一甩手,猛力摇着他:“三重身三重身!你先说清楚她怎么废了!” “她她她,”巫师深吸一口气,“她已经不是处子之身,而且还,还有了身孕!” 这回轮到浠宁惊讶了:她有了身孕? 行宫那晚之后,夏翌辰几乎夜夜痴缠着她,按理说,的确很大几率怀孕,可她还没来得及考虑这个问题,就…… 她有了孩子,她和夏翌辰的孩子! 惊愣过后,浠宁是狂喜。 可是,情绪马上从高峰跌回低谷——如今她自己都朝不保夕,怎么保住这个孩子? 墨玄气得直接一掌打在旁边的岩石上,山洞似乎都颤抖了。 他如今几乎想要杀了浠宁,可是又不能杀——杀了就再也没有希望了,可是,难道一直囚禁着她,等她怀胎十月把孩子生下来? “荒唐!简直是荒唐!”墨玄气得发抖,偏偏又不能拿浠宁怎样,“撤退!撤退!把这个女人给我囚禁起来,不许她死了,也不许她流产!撤退!” 众人看着歇斯底里的墨玄。都面面相觑,接着马上听令行动,一个字也不敢多说。 浠宁被押到高台之下,走出石门外。又走了一段距离,便来到最初发现芸德血书的山洞里。 那个巫师一直跟着她。 巫师可不敢在墨玄发怒的时候说他不喜欢的事,但这并不代表他不可以私自行动。 浠宁自然察觉了他的意图,不过还有许多不明白的事情要问他:“为什么我有了身孕就不能祭剑?” “是你已非处子之身,所以不能祭剑,你的灵魂已经不干净了。”巫师像背天书一样一板一眼道。 浠宁眨眨眼:这什么道理?灵魂不干净?愚昧!不过这些东西完全不能用常理来考量。 “那我肚子里的孩子……”浠宁不由担忧,要是他们拿她肚子里的孩子来祭剑,该怎么办? “你肚子里的孩子还没出生,”巫师毫不担心,“没出生就没有完整的魂魄。不能祭剑。” 浠宁微松一口气:那她还有至少九个月,算不上紧迫。 巫师拿出袖子里的水晶球,摆好阵势:“我一定要研究一下你的三重身,历史稀有!” 浠宁忍不住翻了一个白眼,鄙夷道:“乌七八糟!”随即想到自己有身孕。该保持心境平和,便没有再说下去。 爱干什么干什么,只要不伤到她和孩子。 片刻过后,巫师神奇地“咦”了一声:“原来是这样!两种巫术互相冲撞,结果竟然背道而驰了!哎呀可惜可惜,如果不是这个原因,我的复活已经成功了!不过也好。哎,如今这要主公怎么选择!根本就是巫术和诅咒相互冲撞的结果!” “你到底说什么呢?”浠宁忍不住瞥了他一眼。 “你还没生下来就被人施了巫术,结果就是你一出生就少了一魂一魄。”巫师道。 “这你都看出来了呀,”浠宁不以为意,“所以呢?” “所以你本来就是二重身,”巫师继续解释。“因为多年前芸德的诅咒,你如今的肉身来自于柳大姑娘,并且在柳大姑娘死后会继承她的一魂一魄。” 浠宁觉得反正如今闲着也是闲着,不如听听这家伙能说出什么无稽之谈:“什么诅咒?” “芸德诅咒大渊灭亡,诅咒大渊后人要面临亲手杀死自己所爱的抉择。要尝尽痛失所爱的苦楚,”巫师叹惋,“可惜我那时候没出生,否则一定要阻止。后来我知道这件事的时候,也只能尽力延长这个诅咒的应验时间。如今终于走到尽头了!” 浠宁好笑,并没有把他的话放在心上,只觉得这个芸德陛下真是太重情了,连诅咒都这么煽情。不过如果不重情,又怎么会这样受伤:“你说阻拦就能阻拦的吗?” “柳姑娘,不,哎,都不知道该叫你什么了,”巫师挠头,“你真的已经忘记主公了?” “我是华胥浠宁。”她这句话很显然表明了自己的身份,也在告诉他,她压根不是什么柳心妍,根本不了解以前的事。 “浠宁,好,”巫师深吸一口气,“无论你怎么否认,你身上都有一魂一魄来自柳姑娘。柳姑娘死的时候,主公为了留住她,曾让我复活她,无论什么方法。我本想让她在这个时空复活,可是两边的巫术一冲撞,就把你复活到了另一个平行世界。我只好对主公说,柳姑娘转世去了。” “你的意思是,我最开始是柳心妍,然后有了复制品浠宁。接着柳心妍要死的时候,你们阴差阳错帮了倒忙,让我没能回到复制品身上,而是去了现代。在现代死后才重新回到浠宁身上?”浠宁满不在乎地说。 巫师频频点头:“就是这个道理!” “呵,荒谬,”浠宁冷笑,“那为什么我记得现代的事,却对柳心妍的事毫无印象?还有,柳心妍是几年前死的,我在现代好歹活了二十几岁。你真是能胡扯!” “非也非也,你记得现代的事,是因为这一次你灵魂转移是自发的,没有受到干扰。你的灵魂离开柳心妍的时候,我不是说了吗,受到两种巫术冲撞,才丧失了记忆。如果当初我不去复活你,你到了浠宁身上,就还会记得柳心妍的事。年份问题,平行时空的时间速度是有差别的!”巫师进一步解释。 “总之呢,我是不会被你洗脑的,”浠宁微笑,“你爱怎么说怎么说吧!” 巫师看她油盐不进,只是摇头叹息,离开了山洞。 墨玄的手下很快给她送来了饭菜。 浠宁挥了挥带着铁链的手,感觉吃饭还不成问题,于是安心吃饭。 如今她是双身子,自然不能怠慢了肚子里的小家伙。 她的手轻轻放在小腹上,笑容清浅而慈爱,似在自言自语:“宝宝,我们等你爹爹来救你,先好好吃饭!” 这样困苦中的温馨一幕,落进刚走来的墨玄眼里。 他站在山洞口,神色淡漠如昔,说出来的话也如古井般毫无波澜:“孩子的父亲是谁?” 浠宁没有想到他会出现在这里,顿了一下,立马回嘴:“你不是只要华胥血脉就可以了吗?什么时候还对父族有要求了。”然后继续吃饭。 墨玄微微垂眸,没有言语。 他的心情,纠结而复杂。 三重身的结果,他已经知道了。如果当初他没有要求巫师复活心妍,心妍将会在华胥苏醒。 再相见,戈壁大漠,面对心妍的质问,他不知道还能不能下的了手。 而今日,殊途同归,唯一的好处就是,眼前女子早已没有那份记忆。 却也是坏处,过往的时光,成了他一个人的回忆。 “孩子的父亲是谁?”墨玄执着地问。 不管他承认与否,她和心妍的相貌是那样相似,相似得他不敢去看。 不管他承认与否,她和心妍都拥有那一魂一魄,这是他无可辩驳的。 但是,她不是心妍。 墨玄这样告诉自己,也只有这样告诉自己,他才能忍住。 否则,若心妍怀了别的男人的孩子,他一定会杀尽天下! 否则,若心妍必须成为他的牺牲品,他一定会成疯成魔! 如今,他还能勉强控制住他的情绪,把话问得平淡如水。 浠宁没有回答,自顾自地吃饭。 “是昱王世子。”墨玄的语气极淡,却又似乎十分肯定,还带着一种,怅然。 浠宁笑容飘渺,压根就没有阶下囚的样子:“这会改变你拿它祭剑的初衷吗?如果这孩子是你的,你又会如何?” 墨玄愣了一下,随后冷淡地说:“照常。” “是呀,你就和我们的祖先一样,就算对自己的子嗣,也毫不留情,”浠宁微微蹙了眉,“所以,是谁的孩子,哪有什么差别?” 墨玄不语。 “如果柳心妍和你的孩子要拿去祭剑,你会如何?”浠宁边吃边问,语气平静。 “我会劝她,我会告诉她我们日后会有更多的孩子。” “如果我是柳心妍,我会给你一个巴掌。虎毒不食子,连自己的孩子都可以牺牲,这样的人值得托付一辈子吗?”浠宁好笑。 “所以你不是她。”墨玄冷冷道。 浠宁摇头:“我在为她不值。天下真的有这么重要吗?一定要你牺牲一切去追求?若你必须牺牲她才能得到天下呢?” 墨玄无言以对。 冷风拂过,他面无表情地走了出去。 天下…… ps: 三更RP 247 救赎 浠宁刚刚放下碗筷,突然一阵颤动,接着是惊天动地的喊声。 是大乾的人马杀进来了? 浠宁站起身,刚想出去张望,只见徐奶奶走了进来,一把拽起她的领子:“你以为自己能逃了吗!哼,不想死就乖乖跟我走!”接着不由分说点了她哑穴。 浠宁哪里这么容易乖乖听话束手就擒?这次离开了这里,下次还不知要去世么犄角旮旯,他们找不找的过来。 她直接在栓住手的铁链上带电,电晕了毫无防备的徐奶奶。 这样的术法,还是拜芸德嫁给大渊皇帝所赐,否则华胥皇族的后辈怎么可能使得出这样的术法! 有得必有失。 浠宁走到洞口旁,偷偷张望外面的情形。 远处似乎有大队人马正在杀过来,墨玄的形势十分危急。 浠宁观察了片刻,发现墨玄正向自己这边走来。 “她去了这么久,怎么还没把人带过来。”墨玄边走边问。 一旁的初七也十分疑惑:“该不会是被那妖女算计了吧?” 浠宁见状,急忙闪出山洞,跑到人群之中。 墨玄扑了个空,只见到躺在地上一动不动的徐奶奶,愤声道:“果然被算计了!她跑到哪里去了,赶紧找!” 浠宁躲在一个不起眼的角落里。 夏翌辰已经带着人杀了上来。 墨玄站在山门之前,冷淡地看着浴血奋战却剑法精湛的杏色衣袍男子。 “你如果还想要你的妻儿,活着的,即刻带着你的人滚下去!”墨玄语气倨傲,不容违抗。 夏翌辰停下手中轻鸿剑,在五丈外看着墨玄,似乎在斟酌他用的字眼。 “不用费心思琢磨了,”墨玄不以为意地笑,“你的妻子。和孩子。” 浠宁有身孕了? 夏翌辰脑海中冒出这样一句话,狂喜之后,又恢复冷静。 他现在要把他们救出来,平安地救出来。 “你以为我傻吗?”夏翌辰冷笑。“我退下去了,你就会把浠宁交到我手上?” 墨玄微微摇头:“那你不退下去,就不怕我一刀杀了他们吗?” “我既然来了,就知道你会那浠宁当挡箭牌,”夏翌辰神色冷肃,“还是你觉得,我让开了,下面五万大军也会让开?还有建业城的几十万大军,一起让开?” 墨玄微微变了脸色。 这里是神烈山,就在京城北边。几十万大军是夸张。十万大军却是有的。 “你怎么找来这里的?”墨玄抓住了问题的关键。 夏翌辰眯起桃花眼。 他不能让浠宁有任何危险。 如果他已经派人捣毁上善阁的消息告诉墨玄,保不准墨玄会拿浠宁开刀解恨。 “你觉得,华胥的人需要费心思招人吗?”夏翌辰打算用华胥术法敷衍过去。 可墨玄清楚华胥术法。 华胥是他多年来的敌人,所谓知己知彼,他怎可能不了解? “华胥没有这样的鬼东西。”墨玄眸光如鹰,“你怎么找到这里来的!” “这外面是你的人上次困住我的古怪地方,我自然要往最古怪的地方找。”夏翌辰冷哼。 墨玄已经自己先想明白了,受够了他绕的圈子,直接一拍石柱:“你把上善阁——” 话没有说完,他已然哽咽。 百年辛苦,在他手中付之东流。 上善阁没了。他再无可能东山再起。 “呀——”墨玄大叫着拔剑刺向夏翌辰。 夏翌辰意识到,这个人已经疯了。 疯子的行为不能用正常人的思维揣度,很可能会干出一些两败俱伤损人不利己的事。 但此刻墨玄冲上来,他除了与之对战,别无他法。 浠宁在角落里看到这样的情形,不禁重新跑出来。想回到夏翌辰那边。 “浠宁殿下,你去哪里?”初七的声音在背后响起。 浠宁捏紧了手中铁链,缓缓转身,只等着初七一攻击她她就让铁链带电打过去。 初七站在不远处,没有动。似乎也不打算过来,就这样冷冷看着她。 浠宁懊恼。 这样僵持下去,该如何是好? 如果这时候给夏翌辰加内力,势必会被他们阻止。 梓虞呢?旭梓虞呢?怎么没看到他们? 浠宁着急地张望。 双方已经进入一片混战。 而浠宁却什么都做不了。 此时,一阵鼓声冲天,山下似乎有新的人马赶到。 浠宁有些着急,暗自祈祷一定要是自己人。 不多时,一匹白色的战马冲到山门前来,浠宁看到马上的夏翌雪,终于松了一口气——还好,还好不是墨玄的援军。 “大渊反贼何在?速速投降,可免一死!朝廷有令,投降者不死!”夏翌雪拿着圣旨高声喊着。 然而墨玄的手下,没有一个投降。 浠宁不由得对他产生了敬意,能让手下如此忠心耿耿,在这样的关头都没有一分动摇——墨玄其实是个人才,可惜生不逢时,也可惜用错了地方。 正感慨着,身后猝不及防被撞一下,接着浠宁就被点了穴,动弹不得。 “你们谁敢动,我杀了他!”初七拔剑架在浠宁脖子上,走到两军交战的最前方。 大乾的人都吓了一跳,不敢再动。 夏翌辰没料到墨玄居然动真格,恐怕是要拼到鱼死网破了。他收了剑大退几步,离开墨玄的战场。 “浠宁!”夏翌辰呼唤,看到她有些惨白的面容,还有微微蹙起的眉,想到她还要护着孩子,不由心疼。 浠宁说不出话,也动弹不得。 刚刚赶来的旭梓虞和俞则轩看到双方的僵持,都有些着急。 旭梓虞上前去恳求夏翌雪:“请璃雪郡主用震天弓射杀挟持浠宁殿下的人。” 夏翌雪愕然:“我用震天弓,万一伤到浠宁怎么办?” “但如今没有更好的办法,”旭梓虞蹙眉。“如果不小心伤了,华胥不会怪璃雪郡主。最多我们再治好浠宁殿下。但这样下去,我们根本拿墨玄没有办法。” 夏翌雪摇头:“不行,我要是伤了浠宁殿下。哥会要了我的命。” “翌雪,”夏翌辰突然转过头,似乎下了很大的决心,“旭大将军说得没错,浠宁在他们手上多一刻钟,就危险一分。你射箭,旭大将军保证随时能治疗浠宁,我去把浠宁抢回来。” “可是——”夏翌雪愣住。 “没有可是,那里是我的妻儿,我比你们谁都着急!”夏翌辰咬牙。 夏翌雪没有再说什么。抽出马背上的震天弓,弯弓搭箭,对准了浠宁。 墨玄狂笑:“哈哈哈,你们居然要弃车保帅!哈哈哈!浠宁,你看到了吗。你有没有觉得很难过!” 浠宁双眸清澈。 她很想说什么,不过还是没办法出声。 她相信夏翌雪,相信夏翌辰,相信旭梓虞。 不是弃车保帅,而是没有办法的办法。 初七一直保持方才的姿势,岿然不动。 夏翌雪咬了咬牙,松开了手中弓弦。 初七带着浠宁飞速闪开。 夏翌雪再度拉开震天弓。 又一箭飞过。初七再次闪开。 俞则轩见状,上前对夏翌雪说:“我先射一箭,你紧接着放弦。” 夏翌雪明白他要打干扰战术,点了点头,再次弯弓。 这一次,初七躲开了俞则轩。却没躲过夏翌雪。 夏翌雪的箭从浠宁肩头擦过,射入初七右肩。 夏翌辰看准机会,将浠宁抢了过来。 “浠宁,浠宁……”夏翌辰解开她的穴道,紧紧抱着怀中的女子。几欲落泪。 浠宁哭着搂紧夏翌辰:“我还以为你会找不到我……” “我一定会找到你,无论天涯海角,一定……”夏翌辰吻着她的眉心,眼眸,再到唇瓣。 在场的人都有些不好意思地别过头去。 墨玄哈哈大笑,破坏了这样的温情气氛。 “你不是心妍,”墨玄举起剑,“你不是。曾经我和心妍,比你们幸福。然而我如今就算到了阴曹地府,也找不见她了……上天你为何这样残忍!” 夹杂内力的怒吼声震动山体。 附近的岩石都有些摇晃,光明剑的山门岿然不动。 浠宁握紧了夏翌辰的手,不禁冷笑:“你本身就是个残忍的人,为什么要怪上天对你残忍?你先扪心自问,你对别人不残忍吗?” “我最残忍的是对我自己!”墨玄手中的剑砸向地面。 夏翌辰牵着浠宁,后退了两步,以防墨玄有机会伤到她:“够了,罢手吧,你觉得你的闹剧还不够多吗?”他的语气冷淡,有些怜悯地看着墨玄。 “你是赢家!你是赢家!”墨玄指着夏翌辰,又指着浠宁,“你们都是赢家!只有我一个人输了,只有我一个人……” 浠宁微微叹息,却没有言语。说什么已经不重要了,墨玄只怕再也走不出自己的迷障。 “你们都降了吧,别再为我卖命了!”墨玄拿着剑指了自己人一圈,近乎疯癫地大笑着,“你们都降了吧,我的人生,就是一出戏!”他大笑着跳进了深渊。 墨玄的手下们一片静默。 大乾这边也一片静默。 当笑声消失的时候,墨玄手下的所有人,都举起剑抹了脖子,无一例外。 浠宁愣愣看着这一切,清澈的眼眸中,染上了泪意。 天若有情,天亦老。 ps: 一更RP 248 说服 当然,其实还有一个例外。 清理战场的时候,夏翌雪在洞穴中发现了徐奶奶。 “徐奶奶,徐奶奶!”夏翌雪急忙把她摇醒,“你没事吧?” 她当然还不知道,徐奶奶其实就是墨玄安插在浠宁附近的棋子。 徐奶奶愣愣看着夏翌雪,知道大势已去。 那么,就在她死前,再帮主公最后办一件事。 一把匕首捅向夏翌雪心脏。 夏翌雪看着一闪而过的白光,还没反应过来,就被身后的俞则轩推倒在地。 匕首插进俞则轩左胸。 “哈哈哈,我本要杀大乾良将,就算不能灭了你,也要你元气大伤!谁知天不助我,天不助我!”徐奶奶大喊着撞向石壁。 一抹鲜血,从墙角流了下来。 “俞则轩,”夏翌雪惊愕地去看俞则轩,“快来人呀!俞则轩……” 建业俞府。 浠宁带着华胥的人走出房门,对夏翌雪点点头:“你可以进去了,俞公子已经没事了。” 夏翌雪此时连战甲都没脱,直接跑了进去。 夏翌辰微微摇头,对浠宁道:“幸好他命大不是正中心脏,就差三分的距离,否则就算送回来也治不好了。” 浠宁叹息一声:“是我疏忽了,该早点告诉你们,徐奶奶是卧底……” 夏翌辰看着她黯然神伤的样子,不禁将她搂进怀中,柔声道:“浠宁,你还有我,还有我们的孩子。”他的手有些忐忑地放在浠宁的小腹上。 “这个孩子来得及时,”浠宁笑着把手放在他手上,“否则墨玄一怒之下把我杀了都有可能。” 夏翌辰拥着她:“都过去了,不要想了。你打算什么时候娶我过门,浠宁殿下?”调笑意味十足。 浠宁失笑:“不正经!我们的婚事。大约就在这两个月吧,我担心的是,他们的婚事什么时候解决。”她说着转头看了看俞则轩的房门。 夏翌辰有些为难:“翌雪的态度,很不明确。” “我也知道不明确。所以我才着急呀,”浠宁有些苦恼,“如果是很明确,反而好办。很明确的不想嫁,那就直接退亲;很明确的想嫁,那就嫁呗。问题就在不明确。” “要不你探探她口风?”夏翌辰抚着浠宁的发。 “也不是不行,最怕她自己都不清楚。”浠宁担忧道。 “你们女人就是忸怩,喜欢就是喜欢,不喜欢就是不喜欢,哪有这么多弯弯绕绕?”夏翌辰一副鄙夷的模样。 浠宁却很认真:“你可知为什么?” 夏翌辰讶然:“这还有说道?” “士之耽兮。犹可脱也;女之耽兮,不可脱也。所以女子才会更谨慎。男人一步踏错,可以浪子回头金不换;女人呢,一辈子都没法翻身。翌雪之前钟情太子,却没有好结果。你觉得她如今是该如何?”浠宁反问夏翌辰。 夏翌辰思索起来。 “如果她现在接受俞则轩。她会不会担心俞则轩认为她水性杨花?如果她现在不接受,俞则轩会不会认为她还是心系太子?”浠宁头疼,“想必哪种结果,她都知道不妥。你说,要她如何是好?” “这件事,交给我去办。”夏翌辰若有所思。 对于他的办事能力,浠宁是放心的:“对了。你们到底是怎么找到我的?” “我见你一直未归,就去了你的旧宅,发现你和徐奶奶都不翼而飞。我就意识到你出事了。于是,”夏翌辰顿了顿,“出其不意袭击了所有上善阁,用的是下毒的路子。然后我们在上善阁发现了关于祭剑地点的资料。就是我们上次被困住的地方。” 浠宁暗暗寻思:那个地方,应该是芸德的空间,她恨中土人,所以空间会攻击中土人;也可能是因为她是芸德子孙的缘故。 不过,墨玄的祖先到底怎样把芸德的空间都拿来用了? 她不得而知。 “神烈山那个地方。最好找人封起来,免得又有心怀不轨之徒,妄想拿什么光明剑,”浠宁又想了想,“俞则轩不是待在西北吗?怎么回来了?” “如今诛邪和大乾和解,哪里还有战事?他自然是回来了。”夏翌辰笑。 浠宁好笑:“我们去华胥的时候,一定要绕道去看看龙钰公主,我很好奇她和诛邪皇的关系。” 夏翌辰拉了她离开:“行了,你就是好奇别人!”说着宠溺地捏了捏她的鼻子。 花好月圆。 几天后,监国的太子慕天弘颁布了昱王府两桩婚事的日期。 十二月初六,一同举行。 一个从昱王府出嫁,一个嫁到昱王府。 浠宁托着腮坐在华胥驿馆的院子里:“你怎么说服那两个人的?” “我就把那天你给我说的话转达给了则轩,”夏翌辰不以为意,“则轩是个聪明人,他知道该怎样和翌雪解释。” 浠宁表扬他:“想不到你这么能干,说了几句话就搞定了。” “两个人在一起呢,”夏翌辰帮她倒了一杯茉莉花茶,“最重要是坦诚相待,知晓对方在想什么。” “恩恩,多谢夏大学士,浠宁受教,”她碰过茶杯玩笑道,“听说俞公子马上就要去吏部上任了?” “嗯,吏部侍郎,”夏翌辰点头,“看来太子表哥有心瓦解范其庸。” “就是不知道废了范秋玲,太子会选谁……”浠宁琢磨着。 夏翌辰轻柔地摸摸她的小腹:“选谁都不关我们事,你只要安安心心待嫁,养胎,生下我们的孩子。” “你要做个好父亲,”浠宁握着他的手,“陪它玩,教它读书,教它为人。” “我一定会做个好父亲。”夏翌辰神色坚定。 婚旨颁布的时候,刚刚康复的昱王去向太子请示他的尴尬处境。 十多年来,最多就是走到昱王府的大门,刚走进去一点点,就被赶了出来。那大喜的那天,他作为这两桩婚姻的长辈,该如何是好? 慕天弘头疼,把夏翌辰叫来嘱咐了一通:“无论平日如何,也就是那一天,好歹面子上圆过去。如果让你被抓到把柄,说你不孝,华胥那边也不好看。你母亲已经向父皇说过了,之后要随你们一起去华胥。日后昱王府,只怕还是要还给昱王的。” 夏翌辰没有言语,许久才说:“就那一天,拜堂的那个时辰,他可以进来。以后只要我和母亲还在昱王府,他就别想进来。” 浠宁后来听说了此事,不过她懒得管昱王府的家务事,她相信夏翌辰会处理好的。 婚旨颁布之后,华胥驿馆来了一个不速之客。 “我堂堂华胥殿下,为什么要见她?我是她想见就能见的吗?”浠宁很不高兴。 这样死缠烂打的女人真心不多,她搞不明白了,何苦呢!见了她就能杀了她?还是说见了她就能阻挠什么? 海棠没有善罢甘休,她直接用武功闯了进来。 浠宁正靠在长廊上看书,雪白的貂裘下一袭火红的凤凰华服,在这样萧索的冬日里十分耀眼,美不胜收。 海棠有些看痴了。 单论容貌,浠宁及不上她。 可是浠宁的卓然气韵,是她所不能比拟的。 而正是这样的女子,要成为昱王世子的妻子。 “听说你是太子直属麾下?”浠宁翻着书页,语气随意。 海棠没有回答。 “找我何事,若你说不出个子丑寅卯,”浠宁微微抬头,看了看眼前的老熟人,“我必定严惩不贷。” “你要嫁给昱王世子?”海棠的语气依旧是不以为然。 “这还用我说吗?圣旨都颁布了。”浠宁淡淡道。 海棠颇有深意地笑:“那么,你不想知道他心底的女人,到底是谁吗?” “哦?”浠宁故作惊讶,“难不成是你?我一点也不担心。昱王世子要陪我去华胥了,和你永生不再相见。” 海棠微微变色:“你觉得他真的是心甘情愿和你去华胥吗?” “难道有谁强迫他不成?”浠宁更加好笑。 “他不过是为去西域找一个人。”海棠笃定道。 “西域,找人?”浠宁不以为然地笑。 海棠颔首:“因为他心爱的女子,在西域失踪了。所以他答应这门婚事,就是为了去西域找她。” 浠宁故作惊讶地合上书,眼底的笑意却更浓了:“哦?这个人是谁呢?” 还不就是她自己! “这个人,说来也好笑,”海棠掩唇嗤笑,“这个人呀,其貌不扬,丑陋无比,也不知给昱王世子下了什么蛊,让昱王世子对她心心念念!” “那,你又是怎么知道的?”浠宁侧头问。 “我?我是昱王世子的红颜知己,如何不知道!”海棠理直气壮。 浠宁重新打开手中的书本:“青影,把这个人绑到昱王府去。” 青影绰马上制服海棠。 “你,你们干什么,放开我,我是太子的人!”海棠挣扎。 “是呀,你是太子的人,为太子的大业贡献这么多,就算你要一笔重金离开,太子想必也会慷慨应允。但你却到处挑拨离间,真是罪有应得。我相信,昱王世子会帮我处置好你,明白地告诉你,是他不待见你,而不是我不待见你。”浠宁浅笑悠然。 ps: 二更RP 249 完满 夏翌辰在青影把海棠押到昱王府大门前的时候,就直接吩咐昱王府的人把她送给太子妃。 浠宁知道以后暗暗摇头。 范秋玲会怎么处置海棠? 她不知道,但绝对不是什么好下场。 不过太子怕是乐见其成,正好又给范秋玲加了一条罪状。 永昌十二年十二月初六,两场盛大的婚事在建业隆重举行。昱王府一时间成了最热闹的地方,一娶一嫁,两对璧人。 俞则轩接走自家新娘的时候,夏翌辰猛拍他肩膀:“你小子真行,到底怎么让我妹妹点头的?” 俞则轩有些得意:“这是秘密,不说不说。你才是真行,太有远见了,明珠蒙尘都被你发现,居然还是西海最大的明珠!” 两位发小互相开着玩笑,随后夏翌辰把妹妹背了出来:“别以为我日后去了华胥就管你不着了,你要是敢欺负我妹妹,浠宁马上率华胥大军打过来!” 俞则轩却从嬉皮笑脸恢复了郑重:“我能娶雪儿是八辈子的福分,我会好好珍惜。” 浠宁和夏翌辰拜堂的时候,慕天弘来了昱王府。 说来除了给面子,也是怕昱王夏振远和昱王世子夏翌辰闹出什么矛盾来。 好在婚礼按部就班地进行,二拜高堂的时候,虽然夏翌辰板着脸,却还是拜了。 慕天弘终于松一口气。 之后夏振远就黯然离开了王府,没有参与后面的事情。 接着慕天弘去俞府喝了两杯喜酒。 俞则轩新官上任,又是吏部侍郎这样的正三品大员,年纪轻轻,就已经是这样的位置,没有人不讨好巴结,所以酒宴很是热闹。 但也没有人敢说三道四——人家站队早,跟着太子一路血雨腥风杀过来,还去过西北那样的苦地方。他和太子穿一条裤子的时候。你在哪?是在四王府喝茶,还是持中不言? 如今收网了,大功告成了,那是人家该有的回报。 而慕天弘光临婚礼现场。也足以说明他的重视程度。 日后,俞家就是风向标,绝对的! 三朝回门的时候,浠宁拉着夏翌雪问短问长:“你公公婆婆可还友善?” 夏翌雪点点头:“他们都很好。” “几个小叔小姑呢?”俞家不像昱王府人口简单,俞则轩自然还有弟妹。 “也都很好,俞家家教严谨,嫂嫂你就放心好啦!”夏翌雪拉着浠宁的手笑。 浠宁看得出来,夏翌雪很幸福。俞则轩是真心喜欢她,否则也不会跟去西北,陪了她那么久。 “等过了年。我就要回华胥了,”浠宁有些怅然,“再相见也不知是何时,你一个人待在大乾,我是真的有些不放心。” 夏翌雪也颇为感慨:“华胥千里迢迢。来回一次不容易。我在这里不是一个人,还有太后,再不济也还有昱王。而且,则轩他对我很好,没什么好担心的。我还是希望日后有机会,你能回来看看,毕竟你在这里生活了几年。” “如果有机会。我一定回来,”浠宁轻声叹息,“这么多老朋友都在这里,我怎么舍得下!” 然而舍不下,也不得不舍了。 永昌十三年二月,华胥浠宁殿下同夫婿昱王世子。还有静宬长公主,从建业启程回国。俞则轩和璃雪郡主夫妇作为使节相送至嘉峪关。 建业的堇堂,因为少了上善阁的控制,浠宁把五成的股份交给何思峻,三成给了钱之璋。两成拿出来分给老员工。 田秋妹留在了堇堂工作,阳老自从带走钱之璋和柳如玉两个徒弟之后,还没有消息。 浠宁临走前,把她所知的所有方剂配方都交给了何思峻,不管堇堂有没有开发这项药品。 “做生意是为了赚钱,却也不只是为了赚钱。时刻记住你做的是药,救的是命,做药救命,造福百姓。”浠宁叮嘱。 何思峻把那八个字做成了牌匾,挂在堇堂的大门口。 后来,堇堂一直是药业第一,而且在之后发生的数次瘟疫中都主动献良方,救百姓于水火,被历任皇上所称道嘉奖。 至于夏翌辰的血盟,除了少数几个决定跟随他去华胥的人,他把血盟留给了慕天弘。 后来慕天弘把血盟发展为了皇帝亲自调动的秘密组织,只服务于皇权。不过这都是后话了。 而此时,浠宁挺着五个月的肚子,坐在嘉峪关外。 诛邪皇丹启只带了一千人马,驻扎在嘉峪关外。 夏翌辰握着浠宁的手:“怎么这样冰,是不是还冷?” 浠宁的气色也不知是不是怀孕的缘故,比几个月前还要好,如今在夜色火光下愈加容光焕发,光彩照人,如同夜明珠一般璀璨。 “我没事,”浠宁微微摇头,“本来肚子就大,连貂裘都穿上了,再穿就成什么了?”语气带了几分娇嗔。 夏翌辰宠溺地笑,又帮她拢了拢领子。 丹启坐在主位,正哈哈大笑:“我就说你猜错了!” 龙钰公主毫不留情地一拳打过去,丹启躲闪,却还是正中肩膀:“你老是笑话我!” 夏翌雪看着这两个一点也不像一国之君和一国之后的人,不由对身边的俞则轩笑道:“你说,我要是也像龙钰公主那样动不动打你一拳,你会怎么样?” 俞则轩给她切了一块羊肉,不禁失笑:“你舍得吗?” “你就仗着我舍不得!”夏翌雪咬着羊肉撇嘴。 俞则轩的笑容温润如玉:“如果你舍得,我就舍得被你打,只要你打我能开心。” 夏翌雪捏了捏他的手:“说了你不要对我那么好,我会哭的!” “傻瓜!”俞则轩抚了抚她的发。 浠宁在一旁啃着骨头,看主位上的两人嬉笑打闹,不由点点头:“我就说嘛,这两人的相处模式,肯定不一样!” 丹启是比较典型的诛邪人,皮肤白皙,头发带了些棕色,脸庞轮廓分明,棱角突出,黑色的眼睛明亮如宝石,很显然是个聪明甚至狡猾的人。但她看得出,丹启是真心喜欢龙钰公主的。 夏翌辰低声道:“有人为了美人放弃江山,也有人为了江山放弃美人。” “但我认为丹启是双赢,”浠宁说着自己的看法,“诛邪和大乾打了这么多年,也需要休养生息。能够和平通商,其实是个好结果。” 夏翌辰看了看斜对面的夏翌雪和俞则轩,有些感慨:“但太子表哥,却注定做不了双赢的那个人。” “怎么说?”浠宁惊讶地转头看着夏翌辰。 “你觉得太子真的不喜欢我妹妹吗?”夏翌辰语气遗憾,“只是生不逢时罢了。” 浠宁惊得合不拢嘴,低声问:“此话怎讲?” “他可能没有喜欢到那种程度,却绝不是不喜欢,”夏翌辰抿了抿酒杯,“我们成亲之前那天晚上,太子表哥找我喝酒。” “他说了什么?”浠宁思索着。 “我妹妹是最合适的人,却没有合适的时机。”夏翌辰道。 浠宁想了想:“也是,看现在范秋玲把东宫搞得乌烟瘴气。翌雪的确是合适的人,但是两次都不是合适的时机。也算是缘分吧。” “我们就是有缘分的人。”夏翌辰不经意地吻了吻浠宁的额头。 浠宁扬起明媚的笑容,握住他的手:“自然。” 主位上的龙钰公主刚想拿起酒杯,就被丹启抢下:“说了你不能喝。” “那,”龙钰公主一副可怜兮兮的模样,“我们能不能少生几个呀,我觉得怀孕好麻烦!” 浠宁到了嘉峪关才知道,龙钰公主已经四个月身孕了。 写给皇上的信里说有身孕,是假的。 那时候丹启说,反正迟早都是要怀上的,晚说不如早说。 而到了嘉峪关之后,夏翌雪也发现自己有了身孕。 丹启摇头:“你要是不想那些大臣给我送女人,就多帮我生几个。” 龙钰公主愁眉苦脸,看着浠宁求助一样:“浠宁,你帮我给诛邪人洗洗脑,说说你们华胥的美好风俗!” 浠宁笑:“这个嘛,我说是可以,但他们怎么会听呢?你还勤奋一点,别怕麻烦吧!” 众人欢笑。 西海沿岸。 静宬长公主看着眼前湛蓝的海,惊讶无比:“没想到在这样西的地方还有这么广阔的海域!” 浠宁抚着静宬长公主走上大船:“母亲先别急着惊讶,等到了海的那一边,还有更多新鲜事务呢!” 静宬长公主站在甲板上温然微笑:“你怀着身孕,也小心点,听闻有身孕的人坐船很晕的!” 浠宁摸了摸肚子,微笑道:“多谢母亲,不过这孩子倒乖,我怀孕以来它都没怎么闹腾。”恶心呕吐这些反应她全都没有。 静宬长公主感慨地颔首:“果真是个乖孩子,我怀翌辰的时候,他可调皮了!” 夏翌辰微微蹙眉:“母亲,我有这么闹腾吗?” “怎么没有,你这孩子,就是脾气倔!”静宬长公主笑意柔和。 西海龙王跃出水面,浠宁向他解释了缘由,西海龙王才打开水幕,让船只来到华胥。 白色的沙滩,绿意盎然的城市,七彩凤凰在天空飞舞。 夏翌辰握着浠宁的手,走向一个崭新而美好的世界。 (全文完)RP 第1章 餐具的序章 1. 京城的四季是分明的,冬是冬,夏是夏,‘春’天就是冷暖相宜的。.最快更新访问:. 。 “傅先生,来宾的礼单你要不要再确认一下。”金秘书抬起眼看了一下泳池边上戴墨镜的男人,尽管他戴着墨镜,但还是不能完全遮住脸上的那块大疤。 傅听夏转过头来,下意识地推了推脸上的墨镜,点了点头:“要的。” 金秘书把手里的文件夹递了过去,傅听夏接过来又道:“我还要再确认一下新娘室的布置,你把钥匙也给我吧。” “你……要去新娘室?”金秘书迟疑地问道。 “是的,明天新娘室会有人拍照,我要去看一下鲜‘花’的布置。” 金秘书看着傅听夏,又迟疑了一会儿才道:“其实……你不用这么尽力的,即使你不看,新娘那边的人也会看的。” 傅听夏笑了笑,他脸上虽然戴了个大墨镜,可这么一笑显得有些腼腆:“我是新郎这边的管家吗,做事情当然要更尽力一些才是。” 金秘书长吐了一口气,从口袋掏出钥匙递了过去:“随便你。” “谢谢。”傅听夏接过钥匙。 金秘书走远了,他才回过头,深深的但又不着痕迹地长出了一口气。 十年了,他能做到的都尽力了吧,能这样远远地守候他的幸福,就是他人生意义吧。 泳池边上的工人拖着夜照灯出来,傅听夏转过身问:“今晚泳池能‘弄’好吗?” “放心吧,傅先生,绝对误不了明日接新娘进‘门’,你就放心吧。”工人头讨好地笑道。 傅听夏笑了笑,转身离去,远远地他能听到其他工人在问:“那个脸上有大疤的男人是谁啊?不可能原家的人吧。” 工人头连忙斥道:“快闭嘴,不想干了是吧?” 傅听夏低头笑了笑,扶了一下脸上的墨镜快步向着车库走去,跟已经在那里等候的司机说:“典礼会场。” 车子很快就滑出了车道,傅听夏坐在车上看着路两旁的街道,突然喊了一声停。 他从车子上下来,向着旁边的‘花’店走去,看了一眼满满的‘花’架:“请问,有满天星吗?” “当然有啊。”‘女’店员扫了一眼他的脸,尽管戴了墨镜,但从这个角度看还是不能完全遮住傅听夏脸上的疤,她努力装作什么也没看到的样子:“要搭配什么?” “就满天星,给我来一束就好。” “先生送人吗?” “送人。” ‘女’店员迟疑了一下,还是建议道:“你不搭配一些主‘花’吗?康乃馨,剑兰都可以,百合也行啊。主要是……很少有人只送满天星的,这是配‘花’嘛,是个陪衬。” “谢谢,不用了,就满天星。”傅听夏微笑道。 ‘女’店员只好包了一束满天星递给傅听夏,她看着傅听夏伸手接‘花’,忽然发现眼前这个男人有一双白皙修长的手指,线条看上去很柔软,好像是一双艺术家的手,配黑白琴键,或者是纤长的画笔。 她一时之间看走了神,都没发现傅听夏是什么时候走的,等她回过神来,只发现了放在柜台上的钱。 傅听夏看了一眼面前富丽堂皇的饭店,吩咐了司机几句就下了车。 他站在饭店外面犹豫了一会儿,才向着大‘门’走去,还没有走进大‘门’,从里面迎面走出来一位穿黑‘色’西服的年青男子。 居然是季景天……傅听夏脚步微顿想要回避已经来不及了。 季景天手‘插’在‘裤’袋里,他虽然穿着西服,但却没打领带,衬衣也很随意地开到了第二个钮扣,在夜风里身影很高挑,而且他站在高两个台阶的地方,因此更显得有些居高临下。 “听说你昨天做的脊椎动脉瘤手术很成功?” 傅听夏平静地道:“我昨天没有做什么手术,应该是原先生做的。” 季景天头微转,‘露’了个很带讽刺意味的失笑,将他形状很好的‘唇’线拉得很薄,看上去像是一把随时能‘射’出利箭的弓。 他走下两步,站在傅听夏一个台阶上,侧头看着他,然后才用怜悯的眼神讥笑道:“你真是个白痴。” 说完他便错过了傅听夏,走了几步跳上了停在暗处的车子,很快就开出了饭店的铁栅‘门’。 傅听夏看着扬长而去的跑车,长呼了一口气,原俊楠所有认识的人当中,他最不愿看见的就是季景天,因为旁人就算看不起他,也会因为顾着原俊楠的面子,又或者畏惧原俊楠的背景而对他客气几分,至少会视他而不见,绝对不会像季景天这样每次遇见都会说些羞侮于他的话。 也许因为季景天是天之骄子。 天之骄子,即不用看人脸‘色’,也不用畏惧任何人,所以大概也从来不会‘操’心自己的言语对别人是否有造成伤害。 傅听夏抱着‘花’,抬起脚走进了饭店的大‘门’,径直地朝着新娘室走去,走到新娘室的‘门’口,他将‘花’换过一只手,右手伸进‘裤’袋里掏钥匙。 钥匙从‘裤’袋处掉了出来滚到‘门’边,傅听夏弯腰去捡,突然听到‘门’里有人说道:“这几年你辛苦了,本来我还担心你结婚那个丑八怪会不会找你的麻烦,现在看来还是你有本事。” 傅听夏的眼帘轻眨了一下,听见那个很熟悉的声音笑着回答:“我要是那么不会办事,你也不会把这桩麻烦事拜托给我了,是吧。放心吧,看在我们俩‘交’情的份上,我会帮你看着这个麻烦的。” 有那么一刻傅听夏只觉得大脑一片空白,耳边好似有很多只蜜蜂在飞过,嗡嗡地‘交’织成一片,什么也听不真切。 他只能隐约地听前面那个男人大笑道:“要说把这丑八怪拜托给你,真是神来之笔,反正这也是他希望的,就算是我给这个便宜兄弟的一点关照吧。唯一对不起的就是你。” “算你有良心,还真是辛苦我了。” “俊楠,只要你接着让他这么当个白痴,我们家会在其它方面补偿你的。这次医院的特许经营证下来,我保证,原家会是其中的赢家!” “他还能做什么呢,再有十年,也就废了吧。放心吧。” 傅听夏浑身抖得连站都站不稳,满天星早从手里滑落,散了满地。 他唯一的念头就是想要逃离这里,可是他的身体好像被人‘抽’走了所有的力气,以至于要扶着墙才能勉强保持直立的姿势。 离开这里,全靠着那种执念,傅听夏才能拖着脚步跌撞地走出饭店的大‘门’,趴在‘门’柱边上干呕了起来,‘门’外的司机吃了一惊:“傅先生,你没事吧?” 傅听夏跟没听见一样,转身朝着茫茫的夜‘色’跌跌冲冲而去。 离开这里,离开这里,傅听夏的脑海里只有这么一句话,可是等他有了意识之后,他突然发现……原来自己又站回原家别墅里。 是啊,十年,他还能去哪里呢? “傅先生,我们已经好了,正在放水测试。”工头走上来讨好地道。 傅听夏麻木地点了下头,听着那哗哗的流水声,拖着脚步向着泳池的方向走去。 “工头,你来这边看下。”另一边的工人喊道。 工头应了一声,朝着手下走去,他走了一会儿,突然发现地面上的电线正在被拖动,不由转回了身,看见傅听夏脚上勾住了照明电线浑然不觉地还在朝前走,不禁大叫了一声:“傅,傅先生,小心!” 他这句出口为时已晚,傅听夏已经被电线给绊倒了,整个人带着照明灯向着泳池跌了下去。 “腾”他落入了水中,流水冲走了傅听夏脸上的墨镜,‘露’出了眼角边可恐的大疤。 火‘花’在水中发出闪亮的蓝‘色’光芒,傅听夏张开了四肢‘荡’漾在水中,在电流通过心脏的那刻,他想着…… 若是一切能重来,他要让那些人,所有的人都付出代价。 若是一切能重来,他要不择手段,不惜一切的获取更多的东西,他要站在所有人的头顶,再也没有人能轻易地把他踩在脚底下。 若是一切能重来,他要……对得起自己的人生。 意识飘走了,然后又飘回来,是他躺在地上,耳边有一个清脆的‘女’声颤抖着问道:“他,他不会死了吧?” “不管我的事,是他自己从稻草堆上滑下去的!”有个男声惊慌失措地道。 傅听夏缓缓地睁开眼,映入眼帘的不是原家豪华的别墅,而是一棵很大的槐树。 槐树……在他的记忆里只有他曾经呆过的乡下才见过这么大的一棵,傅听夏缓缓举起手,手上沾着细碎的麦秸片,他猛然睁大了眼睛,他又回来了,不是活回来了,而活着回到了十五年前。 ... --55448+dsuaahhh+26732430--> 第2章 粉彩餐具 “丑八怪,你醒了,你没事吧?” 傅听夏眨了一下眼,才看清旁边的少‘女’,她很年轻,有一张清秀里透着青‘春’妩媚的脸庞,但此刻头发凌‘乱’得像个‘鸡’窝,上面还沾满了麦秸的碎片,模样看起来实在是惨不忍睹。。 更新好快。 这到底是谁,傅听夏有些想不起来。 那少‘女’见傅听夏不回话只是直勾勾地看着她,高傲地抬起下巴道:“丑八怪,我不是你能想的,拜托你以后不要再做这样的事情,要不然发生什么,那都是你自找的。” 说着,她看了一下四周,又压低声音:“如果你敢把今天的事说出来,别怪我不客气。” “铃子,铃子!你又死哪去了?!”远处传来了大嗓‘门’的喊声,少‘女’一下子就从地上跳了起来,奔了两步又转过头做了个凶恶的表情:“我说的话别忘了,我可是真的为你好!” 傅听夏想了半天才依稀想起,自己少年的时候村子里的确有这么一个叫铃子的‘女’孩子,不过他想不起来自己跟她有什么‘交’集,似乎后来也没听说过这个人的什么消息。 他起了身,拍了拍身上的麦秸,事实上他被亲生父亲认回去之后,又听过村子里哪个人的消息呢。 傅听夏走了几步,突然又想起了什么,这件事情似乎不是发生在他被父亲认回去之前,而是已经被父亲认回去了,可却受不住京城里那些人的耻笑跟凌辱,因此又逃回了村子。 他想到这里,立即像发了疯似的往屋子里跑,他一直跑到一座简陋的屋子里,屋子里除了一张土炕,便是一张粗笨的桌子,桌上整整齐齐放着两大排的书。 傅听夏却没有看它们,而是跑到了墙壁上挂着的一面坑坑洼洼的镜子前,他闭着眼睛,正是因为这次自己逃回来,继父才会把自己领去做什么整容手术,最后导致了他彻底毁容。 隔了好一会儿,傅听夏才猛然睁开双眼,镜子里他的左额至大半个左眼都被红‘色’‘色’斑覆盖着,很是诡异丑陋,傅听夏看见了却是大大的松了一口气,看来继父还没来得及带自己去做那个真正毁了他容的手术。 “哥哥回来了!”一个浓眉大眼的少年走了进来,他的身后跟着一个小不点的‘女’孩子。 宋大力,宋听荷,他同母异父的两个弟妹,前世里他因为憎恨继父因此对这两个弟妹的感情也很一般,他甚至不知道自己死的时候,他们都在做什么,大力干了些什么,听荷有没有嫁个喜欢她的男人。 傅听夏歇力压抑住眼中的泪意,转身抓起炕上的包,急急忙忙从里面‘摸’出一颗皱巴巴的糖,然后俯下身递给躲在宋大力身后的宋听荷。 宋听荷看见他脸上的‘色’斑有些害怕,不由自主向后缩了一下,可是那张亮晶晶纸包着的糖吸引力又实在太大,她有些垂涎地看着它,以至于把自己短短的小手指塞进了自己的嘴巴。 “拿着,哥哥……给你带的。” 宋听荷有些吃惊地睁着圆圆的眼睛:“哥哥给我带的?” 尽管她还很小,但也意识到她的大哥不是很喜欢他们,傅听夏点了点头,宋大力笑道:“快点拿吧,大哥说给你就是给你的!你的口水都快流到‘胸’脯了。” 宋听荷急了大声嚷嚷着还嘴:“二哥才流口水,还打呼噜!” 傅听夏微笑道:“是的,我能证明听荷说的是对的。” 宋听荷得到了傅听夏的支持,即得意又很害羞,瞄着那颗糖,快速地接了过来捏在手里,她捏着糖又偷偷瞄了眼还弯着腰看她的傅听夏,发现他眼圈红红的,不由问道:“大哥眼睛摔了吗?” “嗯?” 宋听荷认真道:“我昨天‘腿’摔了一下,就是红红的,爸爸说只要吹吹就好了。” 说完她就凑近傅听夏,踮起脚对着他的眼睛很轻柔地吹了吹,如同暖风似的气息从傅听夏的脸上轻轻划过,傅听夏伸出一只手放在宋听荷童‘花’头上:“果然好很多了,看来我们的听荷将来也能当医生呢?” 宋大力不屑地道:“她那么笨,怎么可能当医生?” 宋听荷听二哥嫌弃她笨,委屈地嘟起了嘴,傅听夏‘揉’了‘揉’她的头发笑道:“听荷可以给大哥当护士。” “我给大哥当胡士。”宋听荷‘挺’起小‘胸’脯反驳自己的二哥,她不明白什么是护士,但也知道傅听夏是站在自己的一边。 宋大力将宋听荷一拎瞧不起地道:“大哥可是要当骨科大夫的,你这细胳膊细‘腿’能给骨科大夫当护士吗?” 宋听荷的梦想还没抱多久就飞了,又一脸委屈看着傅听夏。 傅听夏笑了,接过宋听荷把她抱着放在炕上道:“不怕,大哥不当骨科大夫,大哥以后会当……嗯,就当一名心脏外科大夫好了。” 宋大力有些不解,当名骨科大夫不一直是大哥的夙愿吗? “大,大哥,你怎么不当骨科大夫了?” 傅听夏低头将都‘抽’出来,在书桌整齐地摆放好,微笑道:“哦……我听说心外更难一点。” 宋大力瘪着嘴:“大哥,你说话真是让人受伤。” 傅听夏转过头去,笑着用手指弹了一下宋大力的前额:“好好读书,二弟!” 宋听荷这个时候已经偷偷将糖放到了嘴里,听到这里开心地咧嘴,‘露’出了里面咖啡‘色’的小牙:“二哥是个大笨蛋!” “你这个偷糖吃的小老鼠!”宋大力佯装了个扑过去的鬼脸,宋听荷连声尖叫,三人笑成一团。 ‘门’外传来了叫声:“大力,听夏,都在家吧!” 屋内的的笑声戛然而止,傅听夏与宋大力对视了一眼,两人走出屋子,‘门’外站了个中年的男子,背着手打量着院子里的柴禾堆,他的后面是个戴眼镜的削瘦年青人,脸上满是倨傲。 “大伯!建民堂哥。”傅听夏喊了一声。 如果是放在过去,他根本不愿意理睬这个便宜大伯,更加不愿意理会宋建民这个便宜堂哥。 这个大伯欺诈了他们全家好多年,有什么好用的,好吃的从来都不放过,甚至连母亲生病的时候用来滋补的‘鸡’汤都会被他们端走。 而这个宋建民更是在几年之后会跟他上一个医科大学,当傅家那些人的走狗,害得自己无处容身。 傅听夏总是在想,没有宋建民全家,也许他的母亲就不会那么早的抑郁而终。 只要想到这个,傅听夏就觉得‘胸’中的怒火在熊熊燃烧,他抬起头脸上‘露’出微笑又重复了一遍:“大伯,建民堂哥,有什么事吗?” 宋庆国大概没想到一向孤僻不爱说话的傅听夏今天会这么客气,咳嗽了一下道:“哦,建民今年高考,他自觉考得不错,你‘奶’‘奶’想先办一桌家宴咱们自家人提前庆祝庆祝!明天晚上过来吃饭,提前跟你爹说一声,免得他跑矿上去老晚才回来。” 什么考的不错,傅听夏的心里冷笑了一声,宋建民重考了整整五年才不知道走了什么运而跟他一起考进了京都医科大学,这当中为了他的高考费,‘奶’‘奶’不知道多少次闹上‘门’来,甚至不让自己的母亲去医院看病。 只是大伯一家一向吝啬成‘性’,怎么会突然转‘性’来请他们吃饭的,傅听夏嘴里应付道:“好的,我们到时会去的。” 宋建民一脸鄙视地道:“那天乡长也会来,我爸爸是存心给你介绍的,收拾收拾别太丢人。” 乡长的娘就住在他们的村,因此乡长隔三五岔会回来,不知道为什么好像对宋建民特别看得上眼,据说是当‘女’婿陪养的,这才是宋建民能在县高中占了五年高考名额的缘故,也是宋庆国父子最以为了不得的依仗。 宋庆国指了指院里的柴禾:“大力,给你嫂娘送点柴禾过去,做饭不够烧。” “你家不是有气吗?”宋大力不满地道。 “你知道烧一桌饭要用多少气,一罐气又要多少钱,年纪轻轻的张口就来,你爹,你老师怎么教育你的?我要好好的跟他们谈一谈,大力你最近是有一点问题。” 宋大力听得头皮发麻,连忙道:“知道了,知道了,我马上就送过去行了吧!” 宋庆国这才满意地带着早就一脸不耐烦地宋建民离开,宋听荷拉着傅听夏的手委屈地道:“大哥,我们干吗要给他们柴禾,柴禾是二哥劈的,把手都劈破了。我们去告诉爸爸吧?” 宋大力没好气地道:“告诉爸爸也是会让你送过去的,只会送得更多!” 傅听夏看着宋建民父子远去的背影努力回忆着,他可不相信宋建民父子真会有这么好心,究竟是为了什么呢,那天请客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宋大力气乎乎地背了两捆柴跟宋听荷送柴去了,傅听夏坐在书桌前,捧着一本书却一个字也看不进去。 一定是发生了什么,到底是什么? ... --55448+dsuaahhh+26732431--> 第3章 餐具的茶具 他想着,突然一茶缸的水放到了他的桌边,傅听夏一抬头,见一个憨厚敦实的男人正在拿‘毛’巾擦脸,白‘色’的圆领汗衫松松垮垮套在身上,长得跟宋大力有几分想像,正是傅听夏的继父。-..- 有多少年,他没有见继父了,十年,十五年,也许准确地说,应该是他十二年前看着这个男人从自己楼下拎着一篮子东西脚步蹒跚地离开。 傅听夏曾经很恨自己的继父,恨他的愚笨,恨他的粗鲁,如果不是这样的一个男人,自己的母亲不会那么早就死,自己也不会落得如此的下场。 可是当他拒绝见面之后,他站在楼上的窗户旁,看着继父伛偻着背慢慢地走向远方,他又觉得莫名其妙有一种想要追上去,抱住继父痛哭的冲动念头,也许继父已经歇尽了全力,只是以他的能力,不足以扭转悲剧的命运吧。 继父不行,但是现在……他可以。 “你回来了?” “啊!天气热,要多喝点水。”继父局促地道。 “嗯。”傅听夏拿过水杯听话的将水一口气都喝光,水有点甜,像是放了些糖,其实这种时候放盐更合适,不过傅听夏笑着道:“喝了水,果然人好受多了。” 继父听了立刻‘露’出了笑容,干燥的脸上挤出了满面的菊纹:“那就多喝一点,多喝一点。” 他说着抢过杯子,又去倒糖水,这样连喝了两大茶缸糖水傅听夏不禁面‘露’苦‘色’地看着继父又递过来的茶缸。 傅听夏看着茶缸,突然愣住了,对了,母亲留给自己那套古‘色’古香的杯子是什么时候没有的,仔细回想起来,这次回来他应该就会带走所有的东西,可是他回到了京城并没有见到那两只杯子。 继父绝对不会动母亲留给他的东西,这么想起来…… 他放下茶杯,从‘床’底下拉出箱子,这是一只棕‘色’牛皮的箱子,看上去就非常古朴也很古典,绝不像一个村民家里能有的。 傅听夏打开箱子,箱子的一角用白布包着就是那套杯子,傅听夏展开来一看,是两只成对的上宽下窄的三羊开泰嘉靖青‘花’仰钟杯,图纹‘色’泽浅淡清丽,极为‘精’致优美,放在手里大小也刚合适。 “这茶杯你妈以前偶尔会拿出来喝茶,说是你外公给她的。我还说这么小只杯子,喝酒都不畅快。”继父说笑了几句,复又叹了口气。 傅听夏没研究过古董,可是在原家呆久了也知道这么一对嘉靖青‘花’仰钟杯在十五年以后是要卖到上百万的。 是了,宋建民在那次请宴之后就似乎直接跟着乡长的车子回了县里,之后回来就有所不同,大伯甚至还故作大方地借了几百块给继父让他做手术,继父当时感恩戴德的谢了他很久。 傅听夏心里冷笑,原来原因是在这里,他慢慢将杯子重新包裹了起来。 “大哥!”宋大力跟宋听荷送完了柴禾回来,宋听荷就一蹦一跳地进来找傅听夏。 继父看见宋听荷跟傅听夏这么亲热,也略有些傻眼,小荷一向有点怕自己的继子,什么时候变得这么好了。 傅听夏接过扑上来的宋听荷对继父说道:“答应了带她出去玩。” 他这么一说,继父就立即释然了,小孩子嘛,只要稍微示好一下就会跟人亲热的,不过这次继子回来好像真得变得有些不同了。 “不要打搅520。你们挤在屋里,你大哥热都热死了。”继父往外撵自己的一对儿‘女’。 傅听夏微弯下腰小声道:“等下,我偷偷带你出去玩。” 说完他对着宋听荷挤了下右眼,宋听荷这才高兴地跑了出去。 傅听夏站起身正好听见继父在训斥宋大力:“你为着几根柴禾就跟你大伯顶嘴,爹平时怎么教你的?” “知道,对大伯要打不还手,骂不还口,要比对待亲爹还要孝顺!” 继父抡起蒲扇般的大手狠狠地在宋大力的后脑勺拍了一下,那声音听得傅听夏的牙都酸:“光学得嘴尖舌滑,你把你大伯得罪了,你大哥的事情怎么办,没眼力价的东西!” 他的话说完,才发现傅听夏跟宋听荷就站在‘门’边,他咳嗽了一下:“我去做饭,你,你们都该干嘛干嘛去!” 宋大力朝着他背影吐了下舌头,对傅听夏说:“我真不知道爸爸怎么就那么相信那全家都不是东西的人。” 傅听夏摇了摇头,叹了口气。 吃饭的时候,照例是所有的人碗里只是拌了辣子跟几根菜叶子的宽面条,只有傅听夏的碗里还有几块腌‘肉’。 傅听夏夹起一块腌‘肉’放在宋听荷的碗里,继父立刻沉声道:“小荷,把‘肉’还给你大哥。” 宋听荷尽管对着那块‘肥’‘肉’只咽唾沫,但还是乖乖地夹起腌‘肉’放回傅听夏的碗里。 “我最近肠胃受了点凉,所以要清两天肠胃。”傅听夏笑着将碗里的‘肉’又分给了宋听荷跟宋大力。 “你不舒服。”继父连忙问。 “没什么事,只要清两天肠胃就好了。”傅听夏安慰道:“我看医书上是这么写的。” 他们俩这么一对答,宋大力已经把‘肉’都塞进了嘴里,看着父亲转头看来的眼光,他一边嚼着‘肥’‘肉’一边连忙道:“大,大哥自己说的,他要清肠胃的嘛。” 宋大力这么一开口,嘴里的油直往外冒,继父摇着头瞪视道:“你不能像你大哥那样吃饭,你最少也不要被你妹妹比下去吧。” 宋听荷正在一小口一小口地享受着‘肉’片,听见父亲的话就吃得更秀气了,宋大力无奈地道:“哎,真是,全家就属我最没地位了。” 傅听夏刚好在碗里又翻到一片‘肉’,听到这话就将那块‘肉’又夹到宋大力的碗中,果然宋大力如获至宝,立刻把地位的事情给忘光了。 吃完了饭,宋大力跟宋听荷两人负责洗碗,傅听夏坐在。 继父则走到柜子边打开一个饼干盒,拿出里面的帕子,打开包裹,‘露’出里面的一叠钱,然后从口袋里掏出钱又添了进去,放好之后,又数了一遍,最后将每个纸币的折角都抹平,才细致地将布帕重新包好,脸上‘露’出满足的笑容。 傅听夏从书页上抬头看着继父,他一直是这样吧,小心翼翼地攒着每分钱为了给自己动手术,最后那个结果他其实也是很难受的吧,傅听夏觉得眼里有热意涌出。 此刻继父转过身来,傅听夏连忙低下头,怕继父看出他的异样,可继父却没有如同往常一样默不作声地走出去,而是开口道:“听夏,我知道……你们都对大伯不满,可是你如果不想回京城,那么在这里重新获得学籍,进县一中都要靠你大伯,你大伯好歹是个小学校长,他有关系。” 傅听夏没有抬头,只是柔顺地道:“好的,我不得罪他。” “我今天在煤矿上打听到了有一个养猪场卖猪粪,我已经跟煤矿上的司机说好了,明天帮我拉上一车,我都埋苹果园里去,明年一定能有个好收成,你放心吧,一定能供得上你读医科大学。” 傅听夏抬起了头,看着继父响亮地“嗯”了一声。 “真的,那不会像今年那样,投了二百四十块钱,收二百七十块钱,辛苦一年才挣三十块,还要被县税务局拉去补税吧。”宋大力甩着手上的水珠进来‘插’嘴道。 继父做了个要揍他的动作:“你这嘴巴没‘门’‘混’小子!明天跟我去抄猪粪去。” “我也去!”傅听夏说道,然后看着那两双瞪得老大很相似的牛眼笑道:“我在家里再呆下去就要闷坏了,想出去散散心。” ... --55448+dsuaahhh+26732432--> 第4章 餐具的奶奶 隔日全家天不亮就起‘床’了,村里没有车道,他们要走出很远在国道上等司机。-- 傅听夏的身材属于修长型,四肢手脚都细长,十六岁的傅听夏又正当窜个子的时候。 因此之前留在家里的衣服都不能穿了,京城里的衣服又不合适,他翻了一会儿衣服,把校运动‘裤’套在了身上,上面穿了件短t恤,然后想了想,又戴上了眼镜跟帽子,这才走出了房间。 继父的早餐已经准备好了,两个夹咸菜的白馒头外加一个白煮蛋,可能是因为怕傅听夏像昨日那样把腌‘肉’分给宋大力跟宋听荷,这次继父破天荒破例给每人都煮了一个白煮蛋。 全家就这样边咬着馒头边说笑边朝着村外走去,站在国道上没等多久,傅听夏便看见滚滚的烟尘里一辆绿漆卡车朝着他们开来,远远地刹了一下车,放了一个响亮的尾气声。 煤矿司机老王一跳下车就在宋大力的肩上狠狠地拍了一下笑道:“大力小子,好久不见,又壮了,一看将来跟你爹一样就是个地里的好把式,一点也没亏了你的名字。” 宋大力不乐意地道:“我才不要像我爹,我宁可跟你王叔来开放屁车。” 继父瞪了一眼他:“怎么说话呢?” 宋大力指了指旁边的大哥与妹妹道:“说实话啊,你听听,听夏,听荷……多好听!”,然后又指了指自己:“大力,一听就是没文化的人取的好不好。” 继父上去扯着他的耳朵:“你有文化,你倒是少考两‘门’不及格啊!” 在场的人除了宋大力惨叫,其他的人都笑得弯了腰,傅听夏更是笑得眼里都流了泪,他在原家不是不能笑,而是一个背景怎么能放声大笑呢,他都快忘了痛快的笑是什么滋味了。 笑够了老王才注意到傅听夏,问:“这个是……” 继父笑道:“我的继子,将来要当医生的那个。” 老王吃惊地“哦”了一声,脸上的表情都收敛了几分:“第一回见啊。” “王叔叔。”傅听夏喊了一声。 “很有礼貌,果然是不太一样哦。”傅听夏上车的时候,听见老王把声音压得低低的跟继父道,他的心里长吐了一口气。 “小荷,唱支歌来听。”老王开动了车子笑道。 宋听荷清脆地应了一声,亮起嫩嫩的童音唱道:“妹妹在村头,哥哥在村尾,日日相闻不相见,想的哟……” 继父转过头瞪视着宋大力,伸手照他脑袋就是一下,宋大力捂着脑袋嚷道:“这跟我又有什么关系啊,我又不会唱歌!!” 一时间车厢里的笑声又传出老远。 车子在黄泥山路上颠簸了好一段时间,才总算找到了那家猪厂。 继父看见那墙角堆成山的猪粪眼睛都放出了亮光,一名看‘门’的中年男人走过来道:“是来拖猪粪的吧?!” “是!”继父连忙回答。 “五十块钱一车,你有人装吧?” “有,有。”继父指了指身后的宋大力道:“我跟我儿子。” “两个人装一卡车那可有点辛苦哦。” 傅听夏说道:“还有我,我也装。” 中年男人抬起头,继父笑道:“这个是我继子,将来会当医生的。” 傅听夏脸微红地道:“还没有考上哪!不能说一定是医生。” 继父大声道:“怎么会不是呢,你外公,外婆,爷爷,‘奶’‘奶’,还有你爸爸都是医生,你将来当然是医生!” 傅听夏脸更红了,只好低头佯装找铲子,继父这是说什么呢,怕别人不知道他替人白养儿子啊。 中年男人倒是笑了:“好,看在医生的份上,算你四十五块钱,随便装,只要你卡车能装得上。” 继父惊喜不已,连声喊着老王把挡板装起来。 “这个粪可真够‘肥’的,回头掺着这些‘肥’把咱们地里改改土,明年一定丰收。”继父喜道。 “嗯。”傅听夏点头笑道。 宋大力则看着大头苍蝇‘乱’飞的粪堆捏了捏鼻子,摇了摇头。 三人装一卡车的猪粪,还要抓紧时间不能误了老王拉煤,等快装完的时候,傅听夏只觉得自己的掌心如同火烧一般,悄悄翻开一瞧掌心里面满是血泡。 他刚想收起手却听宋听荷叫道:“大哥的手破了!” 傅听夏慌忙冲着她“嘘”,继父已经丢下手中的铲子走过来,不管傅听夏说没事没事,硬是拉过他的手,看着上面的血泡忙将脖子上的汗巾解下来掸上面的尘土埋怨道:“都说了不要你干了嘛,你这手是要当医生的,这些粗活就只适合大力那个笨小子!” 宋大力撑在铲子上委屈地嚷道:“爹,你已经毁了我的名字,你还要毁我名声,我到底是不是你亲生的?” 继父息事宁人地安慰道:“亲生的才这么说,你这不是随我吗?” 他又回头关照道:“你现在手什么也不要碰,等我回去给你挑泡,这大夏天的伤口不容易好,要是发炎了就不好了……” 傅听夏看着继父道:“好的……爸爸。” 继父唠唠叨叨突然戛然而止,低头定定地看着傅听夏的手,隔了半天才鼻子嗡嗡地道:“你先回车上坐着吧。”,然后就掉头急匆匆地去铲粪了。 傅听夏坐在车上深深地吸了一口气,明明是臭烘烘的养猪厂,他却莫名地好像闻到清新的青草味。 回到家里,继父催着他们洗澡,水来不及烧,当然第一桶水是给傅听夏,洗下来的水给宋听荷,然后才轮到宋大力,最后是继父自己。 “让听荷先洗吧。”傅听夏道。 继父挥了挥手:“今天你大伯要给你引见乡长,不洗干净一点怎么成,再说你还有伤!”他转头道:“大力,大力,帮你哥洗澡,小心他手上的泡。” 宋大力应了一声,傅听夏只好抱着衣服进去。 洗完了澡,他看着院子里忙成一团的继父跟弟妹,悄悄地走出了大‘门’,一直走到一排崭新的青瓦砖房前,走进了院子,听着厨房那边的锅碗瓢盆的声,里面除了婶娘的声音,好像还有几个帮佣邻居,看来婶娘这桌家宴还真是下了点功夫。 他走到另一排平屋前,看着里面的灯光,轻轻拍了一下窗子。 “谁啊。” “建民堂哥,我爸让我来的。” 窗子打开了,宋建民上下打量着傅听夏:“什么事?” 傅听夏从口袋里‘摸’出一只布帕递了过去:“你不是考上大学了嘛,我爸让我给你送份子钱过来。” 宋建民眼里透着狐疑:“你爸……不是还想问我家借钱给你动整容手术的嘛。” “哦,我爸说过两年不是我也要高考嘛,想让你给辅导辅导,再说了做手术也不差这点钱。” “还是二叔有眼光!告诉你县里面想让我给辅导一下的人不知有多少,连县长的儿子我都还没答应!”宋建民神气活现地看了一眼傅听夏,又看了一眼那鼓起来的布帕,伸手接了过来:“就当辛苦费了,记住了我可是看二叔的面子,要是平时就你那傲慢的样子,我连睬都不会睬你。” 傅听夏靠在窗边微笑道:“哦,辛苦费。” “建民,建民,快过来,乡长来了。”接着便是婶娘一迭声地亲热话:“哦哟,乡长,咱们自家人,吃个饭你还提什么水果!” 宋建民连忙把那布帕塞到口袋里,凑到傅听夏跟前压低了声音道:“即然是给我的辛苦费,你要是在我妈那里说,回头可别怪我不给你辅导。” “知道了。”傅听夏微笑道:“我谁也……不告诉。” 宋建民拍了拍傅听夏的肩,又走后两步看他:“仔细看,你好像也没那么难看,将来去了这红斑,说不定也能抵得上我一二分。” 傅听夏‘露’齿一笑:“谢了。” “我要陪乡长说话,你还是稍微晚点进来,乡长那里说错话可不是闹着玩的。”宋建民说完就昂首‘挺’‘胸’进正屋去了。 隔了一会儿,继父带着宋大力跟宋听荷进了‘门’,宋听荷一看见傅听夏就高兴地道:“大哥在这儿呢。” 傅听夏朝她招了招手,宋听荷就高高兴兴地朝着傅听夏跑过去了。 婶娘走出来上下打量了一下他们,态度不冷不热地道:“先去东屋看下娘吧,娘这一年到头犯腰骨疼,连我们也跟着招罪。” 继父局促不安地道:“麻烦嫂子了。” 傅听夏冷冷地看了一眼婶娘,低头俯在宋听荷的耳边说了几句悄悄话,然后才带着她跟在父亲的后面走进了东屋。 ‘奶’‘奶’盘着‘腿’坐在炕上,见他们进来冷冷地给了个白眼,然后将头侧过一边。 傅听夏几个人早已经习惯了,他们每次见‘奶’‘奶’,都好像他们刚犯了一桩很严重的错误似的。 “妈。”继父笑道:“您最近身体还好吧。” “怎么能好啊……”‘奶’‘奶’‘阴’阳怪气地道:“建民马上就要去上大学了,你大哥发愁他的学费愁得头发都白了,我这个老不死的又要吃人家的,又要‘花’人家的钱看病,怎么能好?” 继父满面惭愧:“是听夏他妈走得早,否则我该把妈接到我们家去的。” ‘奶’‘奶’这才回头看了他一眼,叹气道:“我知道你心里老是埋怨我偏心,可是你想一想,将来你能靠谁啊?靠大力,还是听荷这个丫头片子?”她说着冷冷地看了一眼傅听夏:“你不要把钱扔大河里。有这多的钱,帮帮你大哥,你大哥是个校长,就比你吃得开,将来建民也比大力有关系。你以后有了大事还是得靠他们两个!这样吧,也不要多,你准备个一千块钱明天给你大哥。” 继父满面为难地低声道:“一千块钱我实在是拿不出……” ‘奶’‘奶’的脸‘色’沉了下去:“怎么这点钱你也舍不得,你就眼睁睁地看着你哥发愁?” 傅听夏笑了一声:“大伯会不会愁得早了一点?” ‘奶’‘奶’‘阴’沉着脸道:“你什么意思?” “我的意思,等正式录取通知书下来再发愁也来得及。” 这回‘奶’‘奶’听懂了,抬起手指着傅听夏:“你,你这个兔崽子,你敢咒你建民考不上!”她说着就掰下自己脚上的棉鞋就朝着傅听夏砸了过来,傅听夏微微侧了侧头就轻轻巧巧地躲过了她的鞋子。 ‘奶’‘奶’见没砸着傅听夏,立即捧着‘胸’“哎哟”,傅听夏不以为意,倒是把继父吓得不轻:“妈,妈,你消消气,你千万不要把自己气着。” “我早就跟你说过,那个破鞋不能娶,不能娶,你看看,我们全家把他辛辛苦苦拉扯大,他一点也没有回报,反而过来咒我们,这种养不熟的白眼狼,真不亏是破鞋生出来的!” 傅听夏‘插’在‘裤’袋里的手都捏成了拳,突然听宋大力说道:“‘奶’‘奶’,你够了吧,我跟听荷也是你嘴巴里那破鞋生的。我们,不想沾大伯家一点光,我爸爸不想靠大伯,我将来也不想靠建民哥。对于我们来说,大伯一家不是什么靠山,而是敲诈犯!勒着我们脖子的敲诈犯!让我们活不下去的敲诈犯!好想一刀砍了敲诈犯!‘奶’‘奶’,你再帮着大伯敲诈我们,我迟早有一天会杀了他全家!” 他这话一出口,外面只听见“扑通”一声,像是谁摔了一跤,而‘奶’‘奶’则直接横倒在炕上。 傅听夏知道外面肯定是婶娘在偷听,他也顾不得去管她,而是连忙上前拉开惊慌失措的继父,在‘奶’‘奶’的鼻端试了试,轻皱了一下眉头,又翻开她眼皮看了一下,看见那收缩的瞳孔,他心里失笑了一下,转头对继父道:“没事,把‘奶’‘奶’纳鞋底针找出来。” “要针做什么?” “哦,老人的脑袋通着脚板,只要狠扎两下就能清醒了!” 宋听荷连忙拿过针线篓子踮起脚递上来:“大哥,‘奶’‘奶’的针线篓子。” ‘奶’‘奶’的眼皮子跳了几下,傅听夏嘴边含笑着拿起针:“哦,好,这根针够粗!”,还没等他抬手,就只听‘奶’‘奶’“哦哟”一声,全身抖了抖好似回了魂,有气无力地睁开双眼:“你爹呢?我刚才还看见你爹的。” 继父不知道该怎么回答,‘奶’‘奶’已经拍着炕号啕:“你这个死鬼,为什么不带我走啊,你让我跟二子说,他现在能听我的吗?现在我这个老不死的招人嫌啊!” “妈,妈你让我想想办法,想想办法。”继父急得满头大汗。 宋大力转身就气乎乎走了出去,傅听夏则悠悠地道:“‘奶’‘奶’,乡长现在在正屋跟建民哥说话呢,你要是声音太大,他还以为大伯家没有孝顺好‘奶’‘奶’呢。” ‘奶’‘奶’的哭声戛然而止,用发红的眼睛仇视地看着傅听夏,嘴里念着不成形的话,好似在诅咒,傅听夏则转身淡然走出了屋。 屋外宋大力站在那里,握着拳一脸怨恨地看着大伯家的正屋,傅听夏走过去把手放在他肩上。 “大哥,我刚才本来是想说来吓‘奶’‘奶’的,可是现在好像感觉是真心话一样!” “傻瓜,要报复把自己卷进去那就划不来,你不用砍他全家。”傅听夏看着宋大力转过来的脸微笑道:“大哥有其它的办法。” ... --55448+dsuaahhh+26732433--> 第5章 餐具的堂兄 “什么?”宋大力好奇地问道。-- 傅听夏笑道:“你等会儿就知道了,走吧。” “去哪?” “人家不是请了我们吃家宴,不吃……岂不是‘浪’费。” 宋大力会意,笑道:“我们不吃得大伯家锅碗干净那真对不起大伯今天的招待啊。” 两人笑着对击了一掌,然后大踏步地走进了宋建民家的正屋的‘门’坎。 “哦,听夏跟大力都来了!”宋庆国打着哈哈,指了指旁边那个白面无须的男人道:“这是陈乡长,过来打个招呼。” 陈乡长看着傅听夏道:“你就是那个回京城读书的傅听夏。” “对,对,他爸爸可是就京城里大官。”宋庆国介绍道,那名叫陈乡长的男人看着傅听夏眼里‘露’出了感兴趣的光芒。 傅听夏淡淡地道:“大伯,我爸是种田的,你很清楚啊,什么时候当了京城里的大官。” 宋庆国干笑道:“这孩子,念旧。” 宋建民很知趣地把靠近乡长的位置让了出来,亲热地招呼:“听夏,你过来坐。” 傅听夏看了一眼那个位置,走了过去坐了下来,宋建民又有礼貌地道:“乡长,你们谈,我去帮我妈准备酒席。” 陈乡长看着宋建民的背影对宋庆国说道:“庆国,建民教育的不错,不骄不傲,将来能挑大梁。” 宋庆国谦虚地道:“哪里,咱们到底是干教育工作的嘛,德,智,体,一样不能缺,别看他读书辛苦,但在家里该他干什么,他还是要做的,咱们不能给社会养个高分低能的你说是不是。” “建民爸,菜好了,大家入席吧。”婶娘脸‘色’不太好的进来问。 宋庆国立即弯腰笑着拉着陈乡长入席,又特地关照傅听夏坐乡长的一边,俨然是个一心一意想要提携侄子的大伯。 继父抱着宋听荷也走了进来,宋庆国又是一番和煦的介绍,继父看了一下席面,问道:“建民呢?” 傅听夏抬起脸,见婶娘的脸上闪过一丝尴尬,宋庆国面不改‘色’地笑道:“他要伺候他‘奶’‘奶’吃饭,不用管他。” 继父不好意思地道:“我去陪妈吃饭吧。” 宋庆国连忙道:“不用,不用,今天你可是客人。” 继父憨厚地笑道:“都是自家人,建民那孩子考上了大学还要出远‘门’呢,跟乡长多谈几句才是真的。” 他刚要起身,就听傅听夏说道:“爸,建民哥即然要出远‘门’,可能想跟‘奶’‘奶’多接触接触吧。” “哦,这也是。”继父尴尬地坐了下来。 傅听夏笑道:“听荷,过来大哥这里坐。” 宋听荷立即从爸爸的膝上跳下来,一蹦一跳地朝傅听夏跑过去了。 陈乡长跟傅听夏说了两句,傅听夏虽然每次都很有礼貌,但回答的内容都很简短,根本无法深谈,更不用说能打探到什么,于是只好掉头去跟宋庆国兄弟寒暄。 继父看着宋听荷从‘门’里跑了出去,他本来想叫住她,但刚好陈乡长问到他,他也只好先回答陈乡长的问题,想一想宋听荷很可能是去上茅房,也就没在意。 傅听夏低头看了一下腕上的电子表,然后看了一眼吹嘘着的宋庆国,心里暗自冷笑。 “爸爸,大哥。”随着一阵嗒嗒声,宋听荷小脸涨红地从外面跑了进来:“我们家里有贼!” “贼?!”宋庆国几乎跟继父同时站了起来。 “我刚才回家看见家里有人在我们屋子里翻东西。” “小孩子,别随便‘乱’说,你不是在这儿吃饭的吗,怎么又看到家里什么了?”宋庆国瞪了一眼宋听荷。 “是我让她回去的。”傅听夏开口道:“我想请乡长帮忙转到县一中,所以让听荷回去帮我拿我在京城中学的成绩单。” 继父的脸‘色’都变了,他首先想到了什么,啊呀了一声,就冲出了大‘门’,宋大力也跟着追了出去,宋庆国想阻拦都拦不住。 傅听夏转过脸对陈乡长说:“乡长,最近‘露’天煤矿上有一些短工白天做活,晚上就溜进村偷东西,搞得我们这里治安很不好,被抓住了就说我们当地人欺负外地人,能不能麻烦乡长去给我们做个见证。” “你胡说什么,怎么能让乡长去做这件事!”宋庆国喝斥道。 陈乡长听到了治安两个字,立即想起了还在县里的那个港商,顿时头皮发麻,心里想着怎么先安抚住这件事情,不要给捅得人人皆知:“发生这种治安问题,是我这个当乡长的责任,我当然要去!” 宋庆国听了脸‘色’顿时白了,他双‘腿’发软,傅听夏拉着陈乡长已经快步跑出了他的大‘门’。 很快他们就到了傅听夏的住处,‘门’大开着,继父正在哪里死命抱住宋大力,宋建民则吓得缩在一角,而傅听夏的屋子里翻得东西倒处都是。 “怎么回事?贼呢?”傅听夏问道。 宋大力红着眼指着宋建民:“他就是那个贼!” 宋建民看见乡长脸‘色’顿时也吓白了,人也吓清醒了一些,连忙道:“我,我不是偷,我,我,我是来找听夏从京城里带回来的教科书的。” 继父连忙给傅听夏使了个眼‘色’跟陈乡长说道:“对,对,听夏从京城里带回不少书。” 傅听夏不顾继父的眼‘色’淡淡地道:“我的桌上,你有必要把我的屋子都翻过来吗?”他走到柜子边,打开饼干盒看了一眼,转过头来道:“乡长,我爸爸放在这里的钱不见了。” “我没有偷,不是我偷的。”宋建民惊恐地说道。 宋大力甩开父亲的手,走了过去在宋建民身上一通‘乱’‘摸’,最后从他口袋里搜出了一个布帕,冷笑了一声。 宋听荷从继父的身后‘露’出小脑袋指着布帕:“那是我妈妈的手帕,上面还有妈妈的名字呢。” 宋建民的目光从布帕上移到了傅听夏的脸上,看见了他嘴边隐隐的笑意,他这才恍然是傅听夏刻意挖了个坑给他跳,再看陈乡长的表情,他急忙喊道:“这钱不是我偷的!” 傅听夏双手‘插’在‘裤’袋里俯视着他淡淡道:“这钱就是你偷的!” “不是!” “你就是来偷钱的!” “我不是偷钱的!”宋建民脸红脖子粗地吼道。 “那你是来偷什么的?” “我是来偷……”他说到这里突然止住了声音,看向陈乡长,以及背后匆匆赶过来的父母,还有跟过来那些探头探脑今天他家的帮厨,他突然觉得整颗心往下沉,一下子就软坐到了地上。 陈乡长只觉得脸上火辣辣的疼,刚才饭桌上每一句夸宋建民的话好像都是在‘抽’他自己的耳光,他重重地哼了一声:“看看钱数,够不够送派出所。” “算了,算了,都是一家人!”继父连忙摆着手乞求道:“乡长,我们家不计较,您给小孩子一个机会。” 陈乡长的眼神明显‘露’出了犹豫之‘色’,傅听夏垂下眼帘,这时‘门’外突然传来清脆的声音:“这么烂的德行也让他当大学生,将来当了官岂不是老百姓倒霉!” 傅听夏转过脸去,见铃子掩在她妈那胖胖的身体后面伸长了脖子喊道,铃子妈也吓了一跳,伸手掐了铃子一把,铃子吃痛地道:“这是正义,正义是一碗丸子能换的吗?” 铃子妈尴尬地拍打着铃子,一边把她往外推:“你这个天生来讨债的死丫头。” 铃子百忙之中冲着傅听夏做了个鬼脸,傅听夏心里失笑,什么当大学生,大学生是考得好吧,这丫头哪里有正义感,八成是跟自己等价‘交’换,要让他保守她的秘密,不过她吃亏了,他根本不知道她的秘密。 陈乡长的眼神完全变了,看着宋庆国说道:“小处不教育,将来必定酿成大祸,你也是做教育工作的,应该明白这个道理吧。” “乡,乡长……” 陈乡长不等他说完,便对宋建民道:“这次看在你叔叔求情的份上,就不报案了,但是县一中还是给你一次处分的,哦,你在县一中的东西也收拾收拾,反正你这次考得也不错,到了新学校要好好做人!” 傅听夏的嘴角上弯,什么到了新学校,宋建民这次绝对不会考上,不过现在陈乡长不再给他县一中的名额,档案里又留了一次处分,他二年后还能跟自己一起考进医科大学吗? 傅听夏转眼看见继父在看着自己,他侧过头下意识地避过了继父的目光。 宋建民已经完全慌了,考没考得上他比任何人都清楚,现在的考题几乎年年都在变化,不能做应界生,他这辈子都别想考上大学了,他膝行了几步,一把抱住陈乡长的‘腿’:“乡长,乡长,是您的那个港商说想看看傅听夏的那个杯子,我,我,我才过来的拿的,我都是为了你,为了咱们乡啊!” 傅听夏抬起了头,眼里闪过一丝光芒。 ... --55448+dsuaahhh+26732434--> 第6章 餐具的碟子 陈乡长又气又怒,涨红了脸一把推开宋建民,拂袖而去,宋建民趴在地上哭得软瘫于地,宋大力抬脚踢了踢他:“要哭滚回去,别‘弄’脏我大哥的地方。。 更新好快。” 傅听夏微笑着看着涕泪横流的的宋建民:“哦,没关系,亲戚一场,我借给他哭。” 宋建民抬头红着眼睛仇恨地看了一眼傅听夏就冲出了大‘门’,宋庆国夫‘妇’恨恨地看了他们一眼,就连忙喊着追了下去,继父连忙也跟了下去。 宋听荷抬头问:“建民堂哥哭得好厉害,我们又没骂他!也没打他对吧?” 傅听夏抱起她点头道:“嗯,我们没骂他,也没打他。” 宋大力得意地道:“正确,我们没有做错任何事,做错事情的人是他自己本人,这就叫自食其果!” 晚上继父回来的很晚,傅听夏听见他进屋的声音,便闭起眼睛,继父见傅听夏睡熟了便轻手轻脚地又出了‘门’。 傅听夏一早没等到天完全亮就起了‘床’,将那对仰钟杯放入包中,然后挎起包就走出了院子,他沿着国道走了很远,才登上一辆开往县城的小巴车。 到了县城,街面上已经很热闹,此时的清水县已经初具矿场卫星城市的模样,傅听夏知道以后等资源紧张了,清水县最终会发展成一个中等繁华的城市。 傅听夏在路边买了块煎饼问道:“请问县招待所怎么走。” “哦,沿着这条大路一直朝前走,看见县政fu,它的对面就是了。” 傅听夏谢了一声,沿着大路走了一会儿,果然见到了白底红字的县政fu的招牌,他转过身,对面的铁栅‘门’后有一排白‘色’的两层小楼,这就是清水县目前最高档的宾馆——县招待所了。 如果宋建民嘴巴里说的那位港商真实存在,他十有*就住在这里。 他穿过了马路,见‘门’卫旁有一个小男孩正蹲在那里玩泥巴,他从包里翻出一副黑框眼镜戴上,然后走过去蹲下来笑道:“在玩什么?” 那小孩也不抬头:“我干吗要告诉你。” 傅听夏翻开手里油纸包,煎饼的香气顿时就溢了出来,小男孩立刻就抬起头直直地看着傅听夏手里的煎饼。 “你爸爸在县招待所工作啊?”傅听夏晃动着手里的煎饼。 “是我妈妈。”小男孩眼睛粘在煎饼上。 “哦,那你妈妈一定能看见那个港商对吧。” “什么叫港商?” “嗯……有钱的大老板。” “哦大老板啊,有啊,有啊,我妈妈说最近有个很大很大的老板住进我们招待所了。” 傅听夏微笑道:“能告诉我他姓什么吗?告诉我他叫什么,这块煎饼就归你了。” 小男孩说道:“不知道姓什么,大家都叫他赵老板。” 傅听夏笑着将煎饼递了给他,然后起身拍了拍身上的衣服,走进了招待所的大‘门’。 前台正在很客气地给一个很年轻的男子在办手续,傅听夏进‘门’的时候,他刚巧办完转身,他转过脸的那么一瞬,吓得傅听夏差点立即背转身过去。 季景天,他怎么会出现在这里? 他怎么有可能会出现在这个偏远的穷困小县城里? 傅听夏因为太震惊了,因此连本能的反应都做不出来了。 季景天的目光很淡地从他的脸上匆匆扫过,完全没有在意,很标准看路人的样子。 傅听夏松了一口气,是了,这个时候他虽然认识了原俊楠,却跟季景天还不认识。 季景天从他眼前走过,他穿着白‘色’的衬衣,下面是条浅靛蓝‘色’的牛仔‘裤’,模样比记忆里的要稚嫩的多,但也已经看出了日后获得“心外第一美男”美誉的潜力。 他这个时候应该已经进医科大学了吧,他记得自己进医大的时候,季景天已经是研一生了。 “你做什么的?”柜台后面穿蓝‘色’的确凉衬衣的‘女’服员发现了他起身问道:“这里是县政fu招待所,住在这里可是要有介绍信的。” 傅听夏收敛了心神站在柜台前微笑道:“我不是来住宿的,我是来找……赵老板的。” 那‘女’子狐疑地看了他一眼:“赵老板?” 傅听夏微微笑道:“对,我是替他办事的,你就跟他说有一个姓宋的年青人过来找他,他会见我的。” ‘女’服务员半信半疑地拿起电话,拔了个电话客气地问了几句,得到那边肯定的回答之后才道:“从那边的楼梯上去,二楼208房。” “谢谢。”傅听夏手按在挎包上,三步并成两步上了楼。 他刚抬手敲了两下‘门’,‘门’就开了,里面一名穿黑衬衣的男子走了出来,看见了傅听夏就微微皱了下眉:“你……不是宋建民。” “啊,不是。”傅听夏微笑道:“他想偷我们家杯子的时候被抓了。” 那男子的脸‘色’有些不好看:“我可没让他偷杯子,是他说他家里有套古董杯子的,所以我才请他拿来看看。” “赵先生,我不是来追究你的。” “那……你是来做什么的?” 傅听夏微微一笑:“跟宋建民一样,想让您看一下这套杯子。” 那男子微微沉‘吟’了一会儿,伸出手:“那幸会,赵天翰!” 傅听夏握住手道:“傅听夏。” “傅先生请进。”赵天翰让过,傅听夏走了进去,里面是一间宽敞舒适的套房,客厅里居然还有一套浅蓝‘色’布套的沙发。 傅听夏从包里拿出布帕,展开将里面的两只杯子依次放在了沙发旁的茶几上。 赵天翰看见杯子眼睛亮了起来,有些‘激’动地道:“这是……” “嘉靖年青‘花’瓷仰钟杯。”傅听夏接口道。 赵天翰匆匆从自己的行礼箱里取出了一支放大镜,小心翼翼地看了好一会儿才闭了闭眼睛抬眼:“你不是光拿来给我看看的吧。” “当然不是,如果赵先生出价合适,我也可以卖给你。” “多少钱?” “十万。” 赵天翰笑了将杯子放置一边:“这个价钱会不会贵了点?我最多出五万块,五万块对你这个年纪实在不是笔小数目吧,你脸上的问题不小,这笔钱能帮得上你的大忙,你要不要跟你父母商量一下。” “同样的青‘花’瓷仰钟杯去年在佳得士拍出了三万美金,而且是黑蓝‘色’的。”傅听夏拿出布帕,将杯子放回帕中道:“这是我母亲的遗物,我贱卖除了因为想治病,也是因为有其它条件,如果赵先生还要压价,我只好再等等机会了。” 赵天翰看着傅听夏收杯子的手:“说说吧!你的其它条件。” 傅听夏道:“我知道赵先生这次来,会给县一中捐赠一座教学楼,我想请赵先生帮我要一个两年后高考的应界生名额。” 赵天翰含笑道:“帮你要了名额,要是你考得很差,我岂非很没面子,我的面子可不止十万块。” 傅听夏弯腰从茶几上拿起放在上面的一叠纸,照着上面的英文很流利地念了一遍,然后看着赵天翰微笑道:“赵先生很有眼光,我也认为清水县有很高的升值空间,不过内地的流程有些复杂且冗长,赵先生不要对升级渠道(注:项目综合管理部‘门’)抱有过高的期望,在风投那里为自己多留点余地。” 赵天翰笑了,抱着双臂点头道:“好吧,你赢了,十万块,外加一个高考名额。” 傅听夏心里一松,赵天翰又笑道:“你想我给你什么,现金吗?” “现金!” 赵天翰起身打了个电话,然后回过头来将纸笔递给傅听夏:“把你的资料留下吧。” 傅听夏接过笔写下了自己的名字跟住址,等他写完了,两人趁着赵天翰的人筹钱的功夫,又闲聊了一会儿。 傅听夏知道赵天翰就是那个传闻当中最早投资清水县的人,也知道他以后会碰到的问题,出于对他这次‘交’易风度的好感,傅听夏也稍微给了点建议。 十万块钱对于目前一个穷困县的银行实在也不算笔小数目,一直到快中午才有人将一个黑‘色’的皮包送来。 “要不要数数。”赵天翰笑道。 傅听夏打开皮包看了一眼里面十叠崭新的百元大钞,顺手取出弹了弹,然后扔回去笑道:“我相信赵先生。” 他将里面的钱都塞进自己的挎包里,然后起身道别,走到‘门’口时候身后的赵天翰突然问道:“你打算读什么系?” 傅听夏转过身,见赵天翰看着他恰巧道:“我知道有几个学校的经济与管理都不错,我跟这些学校也有些‘交’情,你……有没有想过出国读书?” “谢谢,我已经有目标了。” “什么目标?” 傅听夏笑道:“临‘床’医疗,我将来……要当医生的!”说完他就拉开‘门’离开了。 赵天翰抚‘弄’着手里的杯子,旁边的‘门’开了,有一个人走了出来,赵天翰笑道:“看来你要有一个同行了,说不定将来会是你的强敌呢,景天。” ... --55448+dsuaahhh+26732435--> 第7章 餐具进县 季景天弯腰捡起茶几上傅听夏刚才写的纸,念道:“傅,听,夏。.最快更新访问:. 。” “嗯,这个姓傅的小子英文不错,好像也很有经济头脑,可惜他想当医生,否则我倒真有意思培养他当我的助手。”赵天翰遗憾地道。 “英文不错,有些经济头脑,会连升级渠道这样的专业术语也懂吗?”季景天又看了一眼那张纸,在心里又默念了遍这个名字。 傅听夏沿着热闹的街向前跑着,摘掉了眼镜手按着挎包向前跑着,一口气跑上了回家的巴士车,喘着气将挎包抱在怀里。 他见过远比现在要多的钱,事实上他一直都有替原俊楠处理‘私’人投资,从来没有想过自己会因为这么小的一笔钱而‘激’动不己。 十万块,他就能给全家人换一种人生。 傅听夏看见车窗外有辆自行推着卖布偶娃娃,探出头问道:“那布偶娃娃多少钱一个。” “五元钱一个,这可是从广省来的,不是普通的货‘色’,你看看。” 小巴车开动了,傅听夏连忙从口袋里抓出所有钱递过去:“拜托给我一个,我要粉红‘色’的那个。” 那个小贩看了那把钱,五元只多不少,也痛快地摘了一只粉红‘色’的布偶娃娃递了过去,傅听夏一把抓在手里。 他跨进自家的大‘门’,见宋大力与宋听荷正蹲在院子的‘阴’凉处夹着咸菜啃馒头。 宋听荷看见傅听夏眼睛就一亮:“大哥回来了。” 傅听夏弯下冲着她举起布偶娃娃,宋听荷顿时满眼都成了粉红‘色’结结巴巴地道:“哥,哥,是娃娃。” 她得到傅听夏认可是买来送给她的,欢呼一声将娃娃抱在了怀里,宋大力道:“哥,你哪儿去了,爹还到处找你。” “你们两个跟我来。”傅听夏笑道。 宋大力一脸不解地跟着傅听夏进了屋,傅听夏拿下挎包,把里面的钱都倒在了炕上。 十叠厚厚的百元钞掉落在炕上,宋大力手一松馒头都掉地上去了,张着嘴看了半天才问道:“这就是一百元吗?” “嗯。这里一共有十万块。”傅听夏笑道:“我把妈妈留下来的仰光杯卖了,卖了十万块。” “十万块!”宋大力摇晃着自己的脑袋:“那……我们变成有钱人了。” 傅听夏看着弟妹笑道:“嗯,我们可以去城里住。这十万块足够我们买上好几套房子的,房租可以用来供我们生活,剩下的钱也足够供我们读书,一定可以供到大哥大学毕业,到时大哥供你们读大学。” “我们去城里读书?我也读大学?”宋大力问道。 “是啊!”傅听夏看着宋听荷笑道:“听荷还可以吃到好多好吃的糖。” “能随便吃吗?”宋听荷满眼星光。 “随便吃。”傅听夏捏了一下她的小脸笑道:“只要你没长蛀牙。” 宋大力捧着‘床’上的钱颤声道:“都是大钞啊,我还是第一次看见一百元呢,这么多的一百元。以后去它的果园,去它的猪粪,我要当个有钱人!” 宋听荷用手刮着脸:“二哥羞羞,二哥变傻子了。” 宋大力捏着她的脸笑吗道:“做傻子就做傻子,有钱就好!” 三人笑着,突然听见了‘门’边传来声音,回头见他们的父亲正站在那里努力将有点歪的‘门’扶正。 “爸!”傅听夏叫了一声,但是继父没有回答。 宋大力开跟着喊道:“爸,你整那个破‘门’干什么,快过来我们有好东西给你看。” 继父放下‘门’转过身来走过来道:“大力,你带着听荷出去,我跟你哥有话说。” “说什么?我们正跟大哥说重要的事呢?”宋大力举着手里的钱:“爸,看见没有,钱啊!好多钱!” 傅听夏说道:“你们俩先出去吧。” 宋大力只好不情不愿地带着宋听荷出去了,继父跟在他们的后面将‘门’关上,这才转过身来看着傅听夏,傅听夏侧过头:“你有什么想要问的就问吧。” 继父才软声询问:“听夏,建民说那个布帕不是他偷的,是你给的,是不是?” 傅听夏沉默了一会儿才冷淡地道:“是。” 继父一下子不知道该说什么:“听夏,你,你怎么能这样做呢?” 傅听夏转过头脸挑眉问:“有什么区别?” 继父问道:“我们回来的时候发现家里的大‘门’是从后面‘插’上的,所以听荷没可能看见建民在里面翻东西,是你让听荷说谎的,是不是?” 傅听夏抿着‘唇’道:“是我让听荷说的,但她没说谎,难道她说得不是事实吗,宋建民不是在我们家做贼吗?” 继父说道:“建民这次如果没有考上大学又被县高中撵回来,你有想过他会有多恨听荷吗?” 傅听夏急促地道:“我会保护她的!” “你怎么保护?” 傅听夏对视着继父的视线,看见他失望的眼神不由自主地的又避开了。 继父不解地道:“你,你到底是为什么要这么做啊?” “为什么?因为我恨他们!我恨他们虚伪,我恨他们不要脸,我恨他们欺负我们,我恨他们害得妈妈早死!”傅听夏指着‘门’外大声道:“你去问问大力,哪怕去问听荷,问他们大伯你就知道理由。” 继父沉默了好一会儿才道:“听夏,做完手术你就回京城吧!”他抬起头看着傅听夏:“听夏,你还是回京城吧。” 傅听夏咬着嘴‘唇’道:“不必!傅家已经给我联系做手术了,只是有一样比较重要的‘激’光类仪器还没有到医院。” “哦,原来是这样。那当然是你爸爸联系的好,当然是你爸爸联系的好。”继父背有些稍弯地念了几遍,然后才道:“那你呆完暑假……” “我明天就走!”傅听夏冷冷地道。 继父点了点头,人好像一下子苍老了不少:“那样,也好。” 他走出去之后,傅听夏坐在炕上听见宋大力吼道:“大哥有什么错啊!宋建民那贱人一刀杀了都不可惜!” 傅听夏一整晚都在‘床’上翻来覆去,天‘蒙’‘蒙’亮又被继父叫醒了:“听夏,早一点走,到了县城还要去省城坐火车哪。” 傅听夏翻身起来喝了几口凉水,拿起收拾好的包就往外走,继父拿了两个塑料跟在后面,两人一前一后站在国道上,继父走过去把塑料袋递过去:“这一袋子是我给你煮的茶叶蛋,另外一袋是我昨晚新烙的饼子,还有一瓶水,你留着在路上慢慢吃。” 他见傅听夏不吭声,就弯下腰将塑料袋在傅听夏行礼带子上系好,看着从远处开来的小巴,又从口袋里取出一本贴身的折子:“那钱,我昨天去县上给你存好了,你到了京城就可以提出来用。” 傅听夏一把推开他的手:“不用,这是我留给听荷的。” 继父不管傅听夏,他的力气远比傅听夏的要大,拉过傅听夏手里的挎包,将那本存折仔细地放到包的内层然后道:“听荷有我哪,你一个人在外面,多少会有不便,有钱能防身。” “那你为什么要赶我走?”傅听夏忍了很久,眼睛还是有些模糊:“即然知道我是一个人在外面。” 继父低着头道:“你不能跟他们一样。” 傅听夏吼道:“有仇就要报仇,以牙还牙,不对,应该比他们更狠十倍,百倍,让他们永远害怕,不会再来伤害我,伤害我的家人!爸爸,你不该也这样保护妈妈,保护我们吗?一样不一样,有什么分别。” 继父稍有些局促,嗫嚅道:“就算我能跟他们一样,那你也不能跟他们一样,你怎么能跟他们一样呢,你是要当医生的啊!” 傅听夏嗤笑了一声,没好气地夺过继父手里的包,跳上了旁边的小巴。 “听夏,到了京城记得要给家里电话。”继父站在窗边喊道。 傅听夏没说话,但是小巴开动之后,他听见了宋大力的喊声,跟宋听荷的哭声,他低下了头,眼泪还是掉在了放在膝盖的手背上。 小巴到了县城,那司机看着他向外走,便伸出头:“听夏,你后爹不是让你转去省城坐火车吗?” 傅听夏回头说:“哦,有点饿,出去买点东西吃。” “那可别误了车子,上午可就那一班。” “知道了。”傅听夏头也不回地挥了挥手。 他走出去看了一眼汽车站的‘门’,冷笑了一声,面向县城,他说的‘激’光仪的事情没错,不过最早得到这个设备的医院可不在京城,而其实就在清水县城,那里还有一个他一定要设法接近的人。 ... --55448+dsuaahhh+26732436--> 第8章 餐具求医 许一夫,这个目前还呆在小县城里的人,二年后他就会返回京都医科大学,而后他会成为国内最顶尖的心外科教授。。 更新好快。 当年京都医科学院流传了这么一则笑话。 某个卫生厅的高官去医科学院视察,招待办的主任不认得许一夫,进会议厅的时候见一乡下老头坐那里抖‘腿’,连忙喝问:“你是谁啊?” 许一夫面无表情地说:“缺心眼的。” 招待办主任大惊又喝道:“你是干嘛的?” 许一夫神‘色’纹丝不动地回答:“专治心眼多的。” 这则笑话就是原俊楠说的,当然不是说给他听的,是说给他一帮朋友听的,原俊楠有一个本事,那就是可以不动声‘色’地把一则笑话讲完,不管别人是否笑得前仰后合。 那天他讲完这则笑话,没怎么笑的人有三个,原俊楠本人,傅听夏,还有一个就是季景天。 傅听夏是不方便笑,而季景天则好像没觉得这笑话有多好笑似的。 季景天仅比傅听夏大两岁,可是傅听夏读大学的时候,他已经在读研一了,等傅听夏做毕业论文的时候,他已经是副教授了,心外科最年轻的副教授。 因此季景天他是一个标杆式的人物,每个人都以追上或者超越他为目标,即使是傅听夏,当他做论文的时候在国外国立医学图书馆搜索出季景天发表的那一系列国际式讨论论文的时候,也会由衷对他表示钦佩。 所以不管是谁说笑话,季景天如果觉得你说得笑话不好笑,他就可以不笑。 每个人都觉得季景天的冷漠与高傲跟傅听夏的忍让与温和都仿佛是应该的,季景天实在太耀眼了,以至于所有人都在选择‘性’地忽略他的坏脾气。 而现在那个同样不可一世,眼高于顶的心外教授,还在这座小县城的县医院里窝着。 傅听夏嘴角微弯,背起包朝着县医院的方向而去。 县医院不大,几乎就是一个机关小院,傅听夏径直地走了进去,一个穿白大褂的‘女’孩子正追着一个年青男子出来:“许诺你不能走!” 年青的男子停下了脚步,好像有点无奈地转头:“我已经说得很清楚了,水灵,我不能不走。” 那个叫水灵的‘女’孩子都快急哭了:“你走了,我们很多手术就做不了了。” “做不了就去省城做啊!”许诺长吸了一口气:“其实我就算留在这里,也会有越来越多的病人选择去省城动手术的。” “可是……现在还是有很多病患选择在我们这里动手术,我们还是有很多手术做啊。” 许诺失笑了一声:“那又怎么样,现在信息越来越发达,我们迟早会落伍的,到时候我们动了再多的手术,帮了再多的人那又怎么样,有谁会知道我们?水灵你选择留在这里,我选择离开这里,这都是选择,但愿我们都不会后悔自己的选择!” 傅听夏心道几年以后你大概会悔得肠子都青了吧,他掉头对着窗口看去,见一间房里堆着好多用干净白布罩着的仪器,他扫了一眼四周,见没人留意他就悄悄地推‘门’走了进去。 掀开那些白布的一角瞧了瞧,傅听夏不禁眼前一亮,心肺机,呼吸机,除颤仪一应具全。 真不亏是许一夫,在这个小地方他也能搞到这些东西,也难怪他会抢在京城那帮人的前头获得‘激’光仪的捐赠,傅听夏想着,突然听见背后有人喊道:“你在这里做什么?大白天的你就敢溜进医院偷东西!” 傅听夏一回头,见是一个胖胖身穿蓝‘色’工作服,手里拿着大扫把的‘女’人,他连忙解释:“我,我走错房间了。” “你还想骗我!你知不知道这里都是进口货,一个零件都比你的小命还值钱!”胖胖的‘女’人抡起手里的大扫把就没头没脑朝着傅听夏挥去。 傅听夏着实挨了几扫把才逃出了房间,正好看见水灵垂头丧气地走进来,连忙问道:“请问许一夫大夫在吗?” 水灵抬起头道:“你是来看病的吧。” “是。” 水灵打起‘精’神:“在,师傅在里面呢。” 她领着傅听夏往里面走,走到‘门’边又压低了声音道:“师傅心情不太好,有什么事别见怪。” “不会。”傅听夏笑了笑。 水灵这才推‘门’走了进去,里面坐着一个清瘦的老男人,鼻梁上戴着一副折了‘腿’的黑框眼镜,模样很是寒酸。 “师傅,有一个病人。” 许一夫抬起眼,傅听夏与他对视着,许一夫的眼光在他的脸上转了一下,简单地道:“去省城医院看吧。” “我信任许大夫,想让许大夫看。” “信任,我又不是皮肤科的大夫,你怎么能信任我?”许一夫丝毫不领情粗暴地道:“让我给你看,你想毁容吗?” 他根本不给傅听夏开口的机会,挥手道:“走,走,跟你说了,去省城医院。” 傅听夏看许一夫掉头不再理他,他咬了咬牙又道:“许大夫,我知道你这里有一台新式的‘激’光仪,我想用这台‘激’光仪来治疗我的皮下血管畸型。” 许一夫这才掉头过来真真正正地打量着傅听夏:“是谁告诉你我这里有一台新式的‘激’光仪,又是谁告诉你可以用‘激’光仪来治疗皮下血管畸型。” 傅听夏低了一下头,然后抬眸道:“我在京城读过书,听那里的人说的。” 许一夫冷笑了一声:“京城的那帮人倒真没闲着啊,穷乡僻壤的地方也被他们惦记着。” 傅听夏小心地问道:“那是不是……” “不行。”许一夫开口就打断了傅听夏心里的希望,挥了挥手:“即使‘激’光仪有可能被用来治疗血管畸型,它也缺乏成熟的参数,你想把你的人生拿来当医学科技的实验品吗?你还是去省城医院吧。” 隔了一会儿他看见傅听夏还站原地,便皱眉道:“都跟你说得这么清楚了,怎么还不走?” “难道现在的治疗手段,我就不会毁容了吗,事实上应该是有很大机会还是会毁容的吧。假如一定要冒险,我宁可去冒可以推动医学科技的险,这样即使失败了,我也做出了贡献。”傅听夏抬起脸看着许一夫:“因为……我也想当个医生。” 许一夫不禁抱起了双臂,上下打量着傅听夏:“即然你想当医生,那你应该知道医生是要有原则的吧。” “知道,所以我以后每天都会来看看许大夫的原则有没有变化,医生,也不该是一成不变的,对吧?”他看了一下许一夫的办公桌讨好地道:“不知道许大夫有什么可以让我干的,我可以在这里边干活边等!” “好啊!”傅听夏只听背后又有人喝道,他吓得一转身,就见那胖阿姨又举起了扫把:“我就说呢你在医院里偷偷‘摸’‘摸’地干什么,原来想抢活干!” “不是,不是,我不是想抢你的活干。”傅听夏接连又挨了几下扫把,最后费尽口舌这才算是让这位胖阿姨相信了他绝不是来抢她清洁工位置的。 “走快点。”胖阿姨掉过头来催促道。 傅听夏‘摸’了‘摸’吃痛的腰,加快走了几步跟上:“好的,胖姨。” 胖姨一直领着他走到一间破旧的早餐店前,傅听夏扫了一眼这条街,因为前面主干道上都是一些重要建筑的原因,侵占了后街很多地方跟阳光,因此这些街面房都显得有些‘阴’暗‘潮’湿。 但傅听夏却知道,这块地皮以后会用来建清水城最大的商业百货,这里会变成整座城最繁华的地方。 “看什么呢,上来。”胖姨又催促道,然后领着傅听夏就进了早餐店的‘门’,里面一位长相老实巴结的男人走了出来:“阿秀,怎么今天这么早就回来了?” 胖姨指了指傅听夏:“他说要租房子!” “房子?” “我们店里的楼上不是还有张空‘床’吗?”胖姨说着就催着傅听夏上楼。 傅听夏踩着咯吱作响的木楼梯上了楼,见楼上堆满了杂物,角落里塞着一张单人‘床’。 “十元钱一个月,看在你需要钱治病的份上。”胖姨叉着腰道。 身后的男人吃惊地道:“这么个地方,你怎么能收人十块钱呢?”,胖姨立即狠狠地瞪了她男人一眼阻止了他继续往下说。 傅听夏笑道:“十块钱,我租了。” 胖姨看向傅听夏的目光顿时和缓了不少:“算你有眼光。” 傅听夏从口袋里掏出皮夹子掏出一张百元,二张十元:“那我先付一年房租吧。” 胖姨喜得脸‘色’涨得通红,接过钞票展了展:“小伙子人‘挺’爽快,我第一眼看见你啊就觉得特别投缘。” 傅听夏笑了笑:“你们这儿的生意不太好吧。” “哦哟,可不是嘛,前面的房子建得一年比一年高,谁会喜欢在‘阴’山背后买东西吃饭的,人又不是老鼠!你看这边空了多少个店,要不是没钱我家也早挪了!”胖姨说动了痛处滔滔不绝地埋怨道。 旁边的男人拉了拉她的衣袖,胖姨才讪笑道:“不打搅你休息了,我们下去了。” 傅听夏等他们走了,这才打开窗户看了一眼左邻右舍,原来这条街的生意差成这样,怪不得当年有人得了消息,用很廉价的价钱几乎买了一条街,最后在百货公司这个大项目上分了一杯羹。 ... --55448+dsuaahhh+26732437--> 第9章 餐具的故人 他听见身后的楼梯声又响了,转过头见还是那个中年男人。,最新章节访问:. 。 中年男人不好意思地将刚才傅听夏的钱都放到桌面上道:“这么个阁楼我们怎么能收你十元钱一个月呢,一个月一块钱就好了。” 傅听夏笑道:“没事的,叔叔,这里离医院近,吃饭也方便。” 中年男人坚决摇头:“不是说还要治病吗,刚才听水灵说你那个病不好治呢。吃饭的事情也不用‘操’心,也就是添双筷子的事。” 说着他就收起一张十元钱走了,等他再来喊傅听夏下楼吃饭时候,果然胖姨的神‘色’又不好了,中年男人硬是拉着傅听夏坐下,傅听夏也只好硬着头皮坐了下来。 “老沈你早上不是说忙不过来吗?”胖姨转头瞪着中年男人说道。 中年男人不解地看向她,胖姨用筷子指了指傅听夏:“这不是有个现成的吗?” “这么行?!” “行!”傅听夏笑道:“沈叔你就让我做吧,反正也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治好,就当是付我这里的饭钱也好。” 胖姨的脸‘色’才算是又缓和了,傅听夏悄悄地松了口气。 第二天清晨四点,傅听夏就听见了下面的响动声,他深吸了一口气,翻身起‘床’,用凉水拍了拍脸,就拿起衬衣下了楼。 沈叔一见到傅听夏有些过意不去:“是我把你吵醒了吗?” “没事,不是说好要帮忙的吗?”傅听夏卷起衬衣的袖子道。 “其实没事,我自己一个人忙得过来。再说了,这些你小孩子也不会。” 傅听夏笑道:“会不会试试不就知道了。” 事实上在他跟着原俊楠的十年里,为了以防万一原俊楠用得上,他连炸油条都会的,虽然原家有自己的专用厨师。 天‘蒙’‘蒙’亮的时候,胖姨也来帮忙了,她看见了傅听夏在厨房里忙碌的身影跟高超的手艺,也像旁边的沈叔一样张大了嘴巴。 每个包子上的褶皱都很均匀,放置在蒸笼里如同一朵饱满的牡丹,每根油条也都长短粗细全一致,曾经的傅听夏用几乎动手术的目光来苛刻地看待它们,它们也曾经帮着傅听夏在原家的别墅里消磨了不知道多少时光。 “准备开‘门’吧!”傅听夏回过头来对他们笑道。 胖姨直到现在还没回过神来,嘴里反复嘀咕道:“开‘门’,开‘门’,开‘门’。” 早上后街倒是很热闹,因为整条街上挤满了卖菜瓜果蔬的小贩,所以胖姨夫‘妇’的早餐店生意也还勉强说得过去。 水灵过来买了几个包子,咬了一口眼睛亮道:“沈叔今天的包子真香。” 沈叔连忙摇头:“不是我做的。” “那谁做的?胖姨?” “是我!”傅听夏站在厨房里笑着朝她挥了挥手。 “你?!”水灵吃惊地睁大了眼睛。 胖姨看了一眼傅听夏,回头吩咐道:“老沈,多包几个,我带给许大夫。” “要的,要的。”沈叔见自家老婆难得那么大方笑呵呵地拿着塑料袋结结实实地装了四五个,结果又挨了胖姨的眼白。 “中午也是我掌厨,欢迎光临小店。”傅听夏笑道。 水灵连连点头:“午饭包给你了。” 她吃完早点,胖姨就跟着一起上班了,只剩下了沈叔又要蒸,又要端,又要收钱确实忙不过来,傅听夏笑道:“沈叔你只管蒸煮,我去端盘子,收钱好了。” 沈叔本来还有些不放心,但见外面的傅听夏算账利落,又快又准这才放下心来。 不过菜市一歇,早餐店的生意也没了,这大概就是为什么沈叔还要接着做午餐生意的缘故,可能就是因为生意实在不好,只好拉一点午市的生意,毕竟蚊子再小也是‘肉’,就是人累一些。 傅听夏用‘肥’皂洗去脸上手上的油腻,沈叔担心地道:“你要去医院?” “嗯。” “许大夫可不是个好劝服啊……” 傅听夏笑道:“知道,如果他很好劝服,那就不是许一夫了。” 他沿着后街往前走去,现在便只有零零星几个卖鞋卖帽子的,就在他刚要从街口走出去的时候,迎面两个年纪很轻的年青人相互‘交’谈着向他走来。 傅听夏几乎脸瞬时失去了血‘色’,原俊楠与傅君浩,这两个人为什么也会出现在这里? “喂,喂!你到底要不要东西?不要东西别站在我摊前。”旁边的小摊贩喊道。 傅听夏连忙转过了身子,随手取了一顶帽戴在头,又戴上眼镜,然后问道:“多少钱一顶?” “白‘色’带网的三块,你头上的二块。” 傅听夏丢了一张十元给他:“我再挑了两顶。” 小贩喜出望外,连声道:“你挑,你挑。” 两人越走越近,最后在离他们不远的地方停下了脚步看后街,傅听夏微弯下腰,只听傅君浩不满地道:“我真不搞懂我爸爸到底看上这个丑八怪哪点,非‘逼’着我把接回去。” “你爸爸只是不想让他流在外面,落在你家对手手里‘弄’出什么把柄。”这声音傅听夏太熟悉,熟悉到几乎只要这个人哪怕是只发出个单音节他都能认出来。 他捏着手里帽子,原来前世自己的那位亲生父亲曾经让傅君浩来找过自己,可后来为什么没出现? 傅君浩仍然愤愤地道:“你相不相信,我爸爸把我骂了一顿,他居然为了一个贱人养的小贱人骂我!” “那要怨你,人人都知道你欺负傅听夏,你爸爸不教训你两句成吗?再说了,你把傅听夏气走了,你爸还不是要找人把他接回去。” 傅听夏心中冷笑,看来还是原俊楠了解傅清石,可能他们才是同类吧。 “反正我不会去接他,你信不信我只要看见他就想狠狠地睬这小贱人两脚!他最好是躲在这乡下的地方永远也不要回京城去,要不然我就会彻底让他了解,我们家的‘门’坎不是他这种下贱的人随便可以进来的。” “你真不想接他,就不会把我拉来了。你把我拉来不就是想让我劝傅听夏两句吗?” 傅君浩道:“那你呢,你不会也想让他回去吧。” 原俊楠发了个不屑的轻笑声:“不是你,我会认识那种人吗,我只要看到他那张脸,就不舒服,你知道我忍得多辛苦!” 傅君浩笑道:“难为你了,不过要说你装为了他跟我过不去的样子真装得像极了,那丑八怪还真信了。” 原俊楠笑道:“你知道的,我做什么事情都要尽善尽美,即然要装那装得像一点了。” 是啊,装得像极了,骗了他整整十年,也许准确地说是骗了前世整整一生,让他潦倒到像个笑话,傅听夏拽紧了帽子,几乎都无法呼吸,他不得不伸手解开自己衬衣最顶端的扣子。 “那你又为什么要同意来?” “季景天也在这里,跟赵家的人。” “景天也在?!” “嗯,估计是来看项目的吧。” “这么破的县城能什么项目?” 原俊楠意味深长地笑道:“破才有重建的机会!”他指了指眼前的街道:“看见这里没有,这是清水县最中心的地段,要是把这里的地皮提前收购,你说等赵家把这个城建得差不多了,我们原家来建个百货公司怎么样?” 傅君浩笑道:“那简直是别人辛苦搭轿子,你轻松坐轿子啊。真有你的。” 傅听夏听着嘴角划出一丝冷笑,原俊楠与傅君浩看完地方就往回走了,远远地能听见原俊楠道:“这次合资医院的事情都定了吧。” “那是当然,放心吧,除了你爷爷谁还有资格做院长?” 傅听夏站直了身体,眼前的小贩才紧张地道:“这位……你不想买也没关系。” “当然买。”傅听夏又随便挑了二顶深‘色’跟一顶白‘色’的鸭舌帽,然后径直地返回了胖姨家的早餐店。 沈叔见傅听夏这么快就回来,又神‘色’有些恍然,误以为他是受了许一夫的打击,便故意什么也没问。 自己怎么会为了这样一个人而奉献了自己的全部,而他的全部,也许对他们来说只是个笑话,想到也许在那十多年里,他们不知道多少次聚会的时候都是在笑话他,只要想到这些,傅听夏就觉得心情难以平静。 一直到中午有客人上‘门’,傅听夏深呼吸了几下努力才平静下心情,水灵也果真拉着许一夫上‘门’了。 ... --55448+dsuaahhh+26732438--> 第10章 餐具首次行医 傅听夏知道许一夫是地道的北方人,喜欢咸辣面食,只不过这里东西简陋,现在许一夫口袋里的钱也很有限,所以他拿碎‘花’生仁跟鲜辣子用猪油做了碗油泼辣子,然后‘弄’了碗热汤刀切面就给许一夫送去了。-..- 至于水灵傅听夏则给她用剩下的‘花’生仁,猪油以及菜梗炒了碗米饭,然后给她泡了杯茶端了过去。 “谢谢啦,闻着就香。”水灵‘激’动地拿起了筷子。 许一夫则一声不吭地将辣子倒进面里,不动声‘色’地吃了起来,水灵凑过去问道:“怎么样,还不错吧。” 许一夫瞥了一眼站在旁边的傅听夏:“不要想着做什么医生了,安心当个好厨子吧。” 傅听夏心里失笑了一声,道:“谢谢,我还是想当医生。” 饭店的‘门’又被推开了,一个穿白‘色’衬衣戴眼镜模样消瘦的老年男人走了进来。 “大爷你来了,听夏,听夏,快把大爷的午饭端过去。”沈叔一见那老人就连忙喊道。 傅听夏应了一声,见沈叔准备了两个包子,一碗咸豆‘花’,看来这是个老客人,他将东西都端到那老大爷的面前。 那老大爷又开口道:“再来包羊群烟。” 傅听夏“哎”了一声,羊群烟是最便宜的烟,店里总有些客人会问,因此准备了不少。 那大爷三两口把咸豆‘花’喝了,卷起包子把一块钱放桌上:“结账!” 傅听夏笑着走了过来收起了钱,然后拿出一角钱放桌上:“大爷你的找零。” 那大爷见他放下零钱要抹桌子就沉脸道:“小子,做事情要老实一点。” 傅听夏微微一愣:“大爷你什么意思?” “什么意思?”那大爷的声音立即就拔高了:“你不知道什么意思吗?” 他枯枝一般的手指敲着桌面:“二个包子三‘毛’钱,一碗咸豆‘花’五‘毛’钱,一包羊群烟九分钱,你为什么要昧下一分钱?” “昧下一分钱……大爷你说太严重了,我不是故意的……” 那大爷涨红了脸道:“难道你的意思是我故意的,是我为了一分钱来找你的茬子,你爹娘吃什么的把你这么个‘混’‘混’教出来!” 傅听夏再好的脾气也有些生气了:“大爷,少你一分我还你二分还不行吗?你不用为了一分钱把我爹娘也骂了吧!” 他话刚说完,那大爷手一抬把桌上那碗剩下的咸豆‘花’汤都泼到了他脸上,连已经从厨房里走出来的沈叔都来不及拦阻。 “大爷,大爷,你别生气,听夏新来的,不知道您这样的老客人羊群烟只卖九分,其他人都是卖一角钱的。”他说着从钱匣子里拿出五分钱递了过去:“大爷你别生气!” 那大爷从口袋里掏出四个一分的硬币拍在桌子上:“小子,一是一,二是二,不要年纪轻轻的就学着不老实。” 傅听夏闭着眼睛,咸豆‘花’的汤汁从他脸上滑过,他忍了会儿终于在心里骂了句妈的。 等那大爷走了,沈叔才连忙给他拿来了‘毛’巾道:“你不知道,这大爷在后街是出名的愣大爷,他是个孤寡老人,没亲没故的,所以大家都让着他。” 傅听夏摘掉了脸上的百叶丝回过头,见许一夫跟水灵已经走了,他长出了一口气。 晚上,傅听夏在‘床’上翻来覆去,原俊楠与傅君浩的脸先后‘交’替着在眼前闪过,假如前世原俊楠与傅君浩也出现过,他们真得就这样回去了吗? 还是……傅听夏猛然睁开眼睛,继父远在乡下,他又是怎么知道省城那个毁了他容的“神医”的? 没有人的介绍,继父怎么会带着他突然跑到省城去,明明之前虽然有动手术的念头,但却似乎并没有一个明确的方向,一定是有人给推荐了,这个人极有可能就是大伯他们一家。 那么自己毁容——宋建民读医科大学,这么关系一建立很多事情就能想明白了。 看来自己那悲惨的前世,原俊楠与傅君浩真是‘花’了不少力气,傅听夏冷笑,站起身推开窗户,看着外面的街,心想那就付点代价吧。 由于晚上睡得太晚,傅听夏早上起来的时候,沈叔已经忙开了,看见他便道:“你怎么下来了。” 傅听夏看了一眼胖姨:“对不起啊,我昨天晚上有些失眠,所以早上没听见你们的声音。” “哎,这有什么,我昨天就发现你的脸‘色’不太好了,今天就休息休息吧。”沈叔说着瞥了一眼自家的老婆。 胖姨边包着包子边道:“别看我,搞得我好像是恶人一样。当年我嫁给这个穷鬼的时候也是很有同情心的,” 傅听夏笑道:“胖姨一点都没变,瞧你现在样子就知道当年是个善良美丽的姑娘。” “算你有眼光,我现在减一减‘肥’,还是能镇住后街所有的丫头片子。” 沈叔‘插’嘴道:“你不减,也能镇住清水县……的包子。” 胖姨拎起沾满了面粉的‘肉’手就去捶沈叔,傅听夏一边听着这对年过半百的夫妻打情骂俏一边包包子,心里想着自己这一生没有了原俊楠这个‘插’曲,不知道能不能像沈叔那样在以后遇上一个慢慢俗气的‘女’人,成立了一个平凡的家庭,过很平淡的生活。 大概就是这样的吧。 早餐的生意快结束的时候,他听见了外面传来了喧哗声,傅听夏打开‘门’见昨天那大爷正又跟一个卖萝卜的较劲:“你的萝卜根上带着泥,这么能算钱?!” 那年轻小贩不屑地道:“大爷,你没说过拔出萝卜,带出泥吗?我卖得比别人便宜,就是带着泥卖的,你要不愿意,你可以不买!你别影响我做生意行不行?” “你这种形为是欺诈!是骗人!你爹娘吃什么的教出你这‘混’‘混’!” 傅听夏失笑着摇了摇头:“他大爷的。” 他刚关掉‘门’回过身,突然听见外面传来了尖叫声,傅听夏重新打开‘门’,见好多人围在刚才那小贩的地方,有人尖叫道:“快去叫医生,快叫大夫!有人不行了!” 傅听夏奔出了‘门’,排开围观的人,见那大爷正在躺在地上,四肢‘抽’搐着,小贩则吓得面‘色’苍白地道:“我可没动他,我连一根手指都没碰到他,是他自己突然倒下去的。” “这是羊癫疯吗?” “是中风吧。” “不会是心肌梗塞吧。” 众人纷纷小声猜测着,傅听夏单‘腿’跪在地上,翻开老人的眼皮看了看,又趴在他的‘胸’口听了一下,就听人尖叫道:“不行了,他不行了,他‘抽’得更厉害了。” 傅听夏抬头问道:“你们谁有纸袋子?” 众人面面相觑,傅听夏扫了一下全场,突然冲到一个看热闹的人面前,一把‘抽’过他皮包里的报纸。 “喂,喂,这是今天新报纸!” 傅听夏不理会他,将报纸放在地上,几纸叠在一起做了一个锥筒。 “这小孩在干嘛?” 傅听夏做好后,就将那个纸筒大口朝下罩在老人的口鼻上,隔了一会儿,那大爷的四肢开始停止了了‘抽’搐,眼睛也缓缓地睁了开来,围观的人发出一片惊叹之声。 那大爷转动了一下脑袋,发出了几下“嗯嗯”,傅听夏挪开纸筒笑道:“大爷,你没有中风,只是缺二氧化碳。以后为着自己着想,还是脾气学着好一点吧。” “我只听说过缺氧,你有听说缺二氧化碳吗?”众人刚见了惊奇的一幕,所以都还没围着没走,听见这句话有人不禁小声问道,大家齐齐摇了摇头。 他将老人扶起身道:“我带你去医院看看有没有哪里撞伤。” 傅听夏一抬头,见人群中有一个白衣大褂的身影一闪,他心里一动,再一转眼却发现宋建民也站在人群里。 ... --55448+dsuaahhh+26732439--> 第11章 餐具新职业 “听夏,能谈谈吗?”等傅听夏把老人‘交’到水灵手里,宋建民走过来道。-..- “不知道建民堂哥要谈什么?” “我们找个地方谈,怎么样?” 傅听夏看了一下手腕上的电子表:“好啊,不过我等一下还要去早餐店打工。” “你真在早餐店里打工?那你书不读了?你不是很想考医科大学的吗?”宋建民随便找了家小饭馆,开口试探地道。 傅听夏“啊”点了一下头:“建民堂哥都考了这么多年,我应该也不容易考上吧。” “那是……”宋建民脱口就是这两个字,但他到底还有几分自知之明,转而道:“你不是功课一向很好的吗,听说去了京城成绩也不错。” “听说去了京城成绩也不错……”傅听夏的心里滑过一丝冷笑,看来自己当年的成绩都成不少人的心病了啊。 宋建民这句话出口意识到自己无意当中似乎说了什么不该说的话,连忙补充道:“我是听二叔说的。” “就是突然觉得没意思,我这几天没人管,不知道多逍遥,自己挣钱自己‘花’。”如果能让京城那帮人以为他在这个小县城里自生自灭应该会少好多麻烦吧,傅听夏心里想到。 宋建民上下看了他一眼:“你不回乡下,连京城也不回了?” “回京城干什么,咱们跟别人就不是一个阶层上的人。” 宋建民又是脱口一句:“那是……”,他顿了顿还是‘挺’迟疑地道:“不过这么好的机会‘浪’费了不是很可惜?” “反正我现在觉得‘挺’好,哪也不想去,不去京城就不去京城呗。”傅听夏擦着手里的筷子。 宋建民明显有些犹豫,他的眼里有明显的欣喜,脸上却还义正言辞地道:“那怎么行,就算你不回京城,总要读书吧,这事情我可得告诉二叔。” 傅听夏心中冷笑,脸上苦着脸道:“建民哥,你不会还在为那件事生气吧!” “你还敢提?!”宋建民一瞬间人眼里‘露’出戾气,但随即又掩饰道:“算了,我也不跟你计较了,这书你愿意读不愿意读那都是你自己的事情,我也就是路过看见,本份上不能不提醒你一句。” 傅听夏似松了一口气,随意地问了一句:“怎么建民哥现在还在县高中读书吗?” 宋建民难掩得意之‘色’冷笑道:“你以为我是你那几下就能板倒的吗?我可是县高中上下都指望放得响炮呢。” “即然建民哥又来报道了,那就是上一次的响炮变哑屁了,对吧?”傅听夏悠悠地道。 宋建民勃然变‘色’,“哗啦”起身:“跟你这种小子就没共同语言!”他说着起身往外走,傅听夏大叫道:“建民哥,你带我来这家饭店,可别忘了掏钱!” 傅听夏这么一喊,老板立即用防贼似的目光看着宋建民。 宋建民只好停下脚步掏出皮夹子付账,这才发现傅听夏跟他谈几句话的档口,竟然还点了不少菜。 傅听夏看着宋建民脸‘抽’筋离开的画面,心里想道现在的宋建民虽然自大无耻,不过比起后面,脸皮还没那么厚。 宋建民又回到了县高中,这也是傅家的手笔吗?只是这次不知道宋建民没立下让自己毁容这件大功,他还能不能上医科大学。 傅听夏匆匆吃完了饭,将剩下的菜都打包索‘性’给水灵拎了过去。 过去他跟着原俊楠锦衣‘玉’食,甚至一桌上万的酒菜因为某些原因一口没吃就‘浪’费的也有,可是现在重温跟继父一起的日子,他真觉得他曾经那样的生活对自己的家人是一种犯罪。 傅听夏在医院里空坐着,许一夫跟没看见他似的,只管给病人看病,水灵只好满怀歉意地看了一眼傅听夏。 坐到快下班的时候,傅听夏才起身回去,许一夫这才好像发现了他这个人,看着他的背影,沉思了一会儿。 水灵给许一夫泡了杯软语道:“师傅,你就给听夏瞧瞧嘛,不治,也先瞧瞧,不行吗?” 许一夫扫了一眼水灵:“这才几天功夫,你就这么热情了,那小子长那么难看。” 水灵脸红道:“师傅你胡说什么啊,我们是纯洁的医患关系!人家还是个小弟弟,再说了,他也没你说得那么难看,不就是一块红斑嘛,看习惯了也觉得‘挺’顺眼的。” “猪栏里的猪你天天看,出栏的时候也会舍不得杀的。” “师傅你这是什么比喻,听夏长那么瘦,你就可怜可怜他,先给做个检查吧,师傅。”水灵绕着许一夫转圈。 许一夫被水灵快绕晕了,拿起桌上电话:“给我接皮肤科主任徐志聪,我是许一夫。” 不一会儿,电话里就传来了爽朗的笑声:“一夫啊,我还以为你永远也不打电话来了呢。” 许一夫冷冷地道:“‘私’人是不太想打给你的。” 那声音讪讪地道:“‘私’人不想打,那就是为公喽,什么事?” “你不是很想要那台新型染‘色’‘激’光仪吗?这儿有个病人相信这种‘激’光仪能治疗皮下血管畸型。”许一夫砸了下嘴:“你要能治好他,这台‘激’光仪就归你了。” 电话里那人颤声道:“老东西你没诳我吧?” 许一夫冷笑:“你以为我跟你似的,把一个学心外的医生诳过去当皮肤科的大夫!”,说着“吧嗒”狠狠将电话给砸上了。 水灵眼里放光地看着许一夫:“师傅,你说的那个病人,就是听夏是不是?对吧,师傅。” 许一夫指了指她道:“我可不是为了那小子,这可是给你面子。” 水灵开心地道:“谢谢师傅,谢谢师傅!”然后她转过脸,给躲在‘门’边的胖姨打了个胜利的手势。 当晚胖姨店里,傅听夏掌灶,几人狠狠地庆祝了一番,吃完了饭水灵拿把椅子跟傅听夏一起坐在外面乘凉。 “听夏,那个徐大夫可是省城医院的皮肤科主任,国内皮肤病权威啊,你的病一定会很有希望会被治好的。”水灵笑道:“你一定是很想快快治好自己的脸,然后做个正常人,想干什么就干什么,对吧?” “嗯,真是好想……” 傅听夏顿住了话头,水灵不禁转过头来看着他在夜风里的侧脸,听见他接着说道:“好想当个医生啊。” 上一世他虽然毁了容,但由于傅家的背景还是进了医科大学,可是他学得再好那又如何,技艺练得再高超又如何,一个毁容的人有谁会让他治病,他能做得不过是当一下原俊楠的替身罢了。 水灵看着他,突然道:“虽然不知道原因,但是我觉得听夏要是能当医生,一定是个好医生。” 胖姨给递了两块西瓜过来:“医学院是那么好考的嘛,他天天窝在这里吊儿郎当的,还想当医生!” 傅听夏笑了笑,水灵眼睛突然一亮:“可以让我师傅收听夏做弟子嘛,跟随专业医师有三年实际行医经验也是可以考医师资格证的。” 胖姨扑把嘴里的西瓜子吐掉大声道:“你说真的?” 水灵看着六双眼睛齐刷刷地看着她,略有些紧张地道:“那,那应该会比直接去考医学院还要难吧。” “许大夫不也收了你当弟子吗?”沈叔不甘心地追问了一句。 水灵尴尬地笑了笑:“我……那个,就是叫叫而已。”她转头安慰傅听夏道:“反正你还小,治好了病就去读书还来得及。” 傅听夏慢慢地啃着西瓜没有回答,读了书当个寻常的大夫,抬头仰视着像季景天原俊楠还有傅家那帮人,那不是他的追求。 此刻的原俊楠正推开‘门’走进自家的大‘门’,屋里披着围巾,姿态雍容的中年‘妇’人正在训斥家中的保姆,看见了他立即脸上‘露’出温婉的笑容:“俊楠回来了。” “嗯,妈。” 原太太连忙示意给原俊楠盛汤,然后亲自端过来道:“傅家那‘私’生子的事情怎么处置的?” “没有接回来,我劝住了傅君浩。” 原太太给他拿过汤勺微笑道:“那倒是替傅太太省了心,我就说嘛何必图那个虚名让自己难受呢。” 原俊楠喝完汤刚起身,原太太又递了个盒子给他:“这是前一阵你不在家的时候,‘门’卫送上来的,好像就是傅家那个‘私’生子送的,他八成是想闹腾一下,以为就可以在傅家多争取点东西,其实不过是更惹人厌烦。看来他是有意思让你替他求情呢。” 原俊楠轻微地皱了一下眉,拿起盒子上了楼,进了房‘门’就直接把盒子丢进了垃圾桶,将衣服换下来之后,转头看见了那盒子又将它捡了起来,拆开来一看,是支钢笔,不是什么大牌,握在手里倒还舒适。 他失笑了一声,随手将盒子丢回了桌面上。 房‘门’打开了,原俊楠转头一瞧,是他妹妹原雅楠,便皱了皱眉:“进房‘门’要敲‘门’不知道吗?” 原雅楠笑道:“我是替君瑶姐来问那个丑八怪的事情的。” “她弟弟不会回去说吗?”原俊楠坐到椅子上漫不经心地道。 “君浩就算回去说,也只会关上‘门’跟傅叔叔说吧。”原雅楠笑道:“君瑶姐可是为了他们家那个丑八怪伤透了脑筋,要是哥哥在这件事情上出了什么力,我去跟君瑶姐说,她一定会在心里给哥哥加分的吧。” 原俊楠失笑了一声:“我原俊楠看上的东西有失过手吗?” 原雅楠撅了一下嘴:“不愿说就算了。”她的眼光一瞥,看见了桌面上的钢笔道:“啊,哥买了一支新钢笔,哪个国家产的。” “不知道。” “‘挺’称手的,我刚好少一支钢笔,哥哥送给我吧。” 原俊楠瞥了一眼妹妹笑道:“你会缺钢笔?你就是天生喜欢别人手里的东西,不知道你这‘毛’病到什么时候才能改。” “那你到底送不送给我吗?” “喜欢就拿去好了,但别‘弄’丢了?” “为什么?这很贵重吗?” “应该是便宜货吧,只要不‘弄’丢就行,因为不知道什么时候也许会派上用场。”原俊楠不在意地道。 许一夫给傅听夏检查完突然漫不经心地问:“你上次来的时候说想找事做?” 原本要起身的傅听夏立刻坐了回去:“是,我什么都能做,测血压,量体温,做笔录,配‘药’,手术递器械……” 许一夫打断了他:“下班的时候来一趟吧。” 傅听夏眼睛发亮地道:“好的,师傅。” 三个小时之后,许一夫指着一个穿着蓝‘色’工作服,套着黑‘色’塑料围裙,手里拿着一根死人大‘腿’正比来比去的男人道:“喏,这就是你师傅。” 他抬头对那个男人道:“老顾,你不是火葬场缺人嘛,我给你带了个新人。” 老顾师傅转过头来看了眼傅听夏丝毫不在意地道:“那就太好了,我正忙得晕头转向,把‘门’背后工作服跟围裙穿上。” 傅听夏转过身去将工作服与围裙穿上,刚穿好,一条大‘腿’就飞了过来,傅听夏连忙伸手接住,只听老顾说道:“这是两个司机的大‘腿’都压断了,把它接上,明天死者家属来了看着心里好受些。哎哟,连肠子都压出来了。” 老顾边擦着手边唠叨:“这些司机就为了省这么点过路费就把小命给搭上了,要我说那条山道上就该设个收双倍费用的收费站,这样他们就不会绕道跑这里来闯鬼‘门’关了,我也能清闲不少。喝一杯再走吧,老许。” 许一夫道:“今天不了我还有些事,明天吧!” 老顾送走了许一夫,转过头本来以为看见的会是一个吓傻了,或正犯着恶心的新人,想着开口鼓励两句,说不定能骗着多干两天,哪知转过头来,却见窗户里的傅听夏已经在很认真地缝合着尸体了,眉目神情平静到有些淡然,穿针引线的姿势娴熟到甚至有些优雅。 这让老顾的嘴巴好一阵子都没能合拢。 等他进去的时候,发现傅听夏已经把一只大‘腿’缝得差不多了,不但‘腿’没缝错,而且两条‘腿’长短一致,针脚更是细密,活做得非常漂亮,让老顾心里再次震惊了一番,上下从头到脚把傅听夏狠狠地打量了一番。 “老顾!”沈叔提着一包东西走了进来。 “大沈你怎么来了?”老顾走出了停尸间惊奇地问,清水县就这么大的地方,左邻右舍开店的店家都比较熟,经常也会窜‘门’,不过老顾这里就是个例外,除了县医院的许一夫,基本就没人来。 沈叔指了指傅听夏笑道:“这是我家的那个……嗯……” “哦,你家亲戚是吧。” 沈叔点头道:“对,对,小孩来县城治病的,我刚听家里那口子说送你这里来了,那你多关照。” 老顾笑道:“那还要看他愿意让我多关照几天。” 沈叔笑着将手里的东西递过去:“你不是喜欢吃大肠嘛,今天我刚买的有多,还‘挺’新鲜的,就给你带了一副过来。” 老顾连忙摇头:“今,今天不想要。” “要,要!沈叔!”傅听夏走出内室喊道,他笑着跟老顾说:“今天第一次见面,师傅喜欢吃大肠,我做得九转大肠很不错,你尝尝。” 沈叔指着傅听夏手里拎着的长条:“你,这个是……” 傅听夏看了一眼手里“哦”了一声,笑道:“这,这是人肠子。” 老顾与沈叔齐齐反胃了一声,沈叔更是丢下手里的东西落荒般地逃了,老顾用一种‘毛’骨悚然地目光看着傅听夏。 傅听夏来了一天,老顾就发现自己好像失业了一般,因为傅听夏不但活干得比他好,也比他更热爱尸体,即使把能补的都补上,能接的都接上,他也会把尸体翻来翻去,‘摸’来‘摸’去的,目光专注到看上去有些深情。 老许傍晚的时候拎着一壶二锅头来了,跟老顾喝了两杯之后,看着内室窗户里还在干活的傅听夏道:“这个新人怎么样?” 老顾直勾勾地看着窗户里傅听夏的身影:“这个小子太诡异了。” “啊?” 老顾用梦游般的神情道:“好像天生是个外科大夫。看见他我就觉得当初没能当上医生,大概也没什么可以遗憾的了。” ... --55448+dsuaahhh+26732440--> 第12章 餐具新外型 几天之后,一个相貌堂堂的高个男子夹着黑‘色’公文包出现了在县医院里,一见许一夫就大声问道:“仪器呢,病人呢?” 旁边的傅听夏明白这就是许一夫给他联系的省城医院,也是国内皮肤科权威徐志聪,他一下子心跳就加快了起来,徐志聪的目光已经落在了他的脸上。-- 许一夫道:“我已经给他做过颅内跟眼睛的检查,没有发现其它的病灶,也没有发现其它血管畸型。” 徐志聪已经丢下了包在傅听夏的脸上‘摸’了‘摸’:“那就不是综合症了,表面也没有增厚,是平坦型鲜红斑痣。多大了?” “十六虚龄。” “年纪稍微大了点。” 傅听夏的心一下子‘抽’紧了:“能治好的,对吗?” 徐志聪笑道:“不知道,总要治了才知道,但是你要相信医生跟病人是抱着相同希望的,所以我会尽全力的。” “听听,到底是大医院来的大医生。”胖姨抱着拖把赞叹着对水灵说:“换了咱们许大夫大概会说,“死不了,怕什么”,或者“不会要你命的,虚什么虚”。 水灵捅了捅她,胖姨才发现自己赞叹的声音大了一点,许一夫面无表情地咳嗽了两下,胖姨连忙低头转身努力拖地去了。 傅听夏直到躺在病‘床’上,心还在跳,他到底是重新开始,还是重复过去的命运,就看这一次了。 徐志聪换上医生服,看着他笑道:“你的面积虽然不算大,但我一次治疗还是最好不要超过,所以至少我们可能要进行三次手术,我研究过这台‘激’光仪的资料,你的病情非常符合它的治疗范围,有比寻常病患较高的可能‘性’痊愈,但即使如此,也有可能会失败,或者至少不能够全部清楚红斑,这个你有心理准备,对吧。” “是。” “麻醉‘药’会缩小你的血管口径,所以我不打麻醉‘药’,你能忍的吧。” “是。” 徐志聪拍了一下手道:“好,那我们就可以一起上战场了。” 傅听夏深吸了一口气,缓缓地闭上了眼睛。 事实是手术的次数远不如徐志聪设想的三次那么少,因此傅听夏每天出于避光要求他都戴着帽子墨镜口罩,甚至围巾在老顾那里缝尸体,然后在周末等待徐志聪来为他持续治疗,他第一次这样妆容出现在停尸间的时候,把大灯关了缝尸体,差点把来值夜班的老顾吓成心肌梗塞。 三个月之后,大家都快忘了傅听夏长什么样子的时候,徐志聪的手术总算要先告一个段落了。 水灵把镜子放在傅听夏的面前,傅听夏闭着眼睛深吸了好几口气才慢慢抬起眼帘,伸手缓缓摘掉墨镜,他第一次那么专注地看自己的左眼,平日里他从来不敢也不愿把目光停在自己的左眼上面。 “好很多了啊。”水灵兴奋地道:“大部分红斑都消失了。听夏你的左眼很漂亮啊。” 沈叔看了看:“长得很像右眼啊。” 水灵指着他的左眼下框道:“他这里有颗泪痣啊。” 胖姨则失望地道:“可是额头鬓角还是有啊,怎么没都消掉。” 水灵伸手把傅听夏的头发往下拉了拉,道:“把流海流长一点,”她又拿起傅听夏的黑框眼镜给他戴上:“这样就可以了。” 她弯下腰端祥了傅听夏一会儿笑道:“听夏,你可以当医生了。” “谢谢,谢谢你们。”傅听夏的眼泪一下子就冲出了眼框,他真实的年纪有三十岁了,可是与人的正常‘交’往从来没有超出过十六岁,毁容之后更是世界里只剩下了原俊楠。 他从没想过原来世界里可以有这么多鲜活的生命,他也知道从今天起,这些的鲜活生命会越来越多出现在他的世界里。 胖姨摇了摇头怜惜地道:“这个小孩肯定为了这块斑不知道受了多少白眼,现在的人势利啊,想当年我们多纯洁啊。” 沈叔搭着老婆的肩道:“啊,我突然觉得当医生的感觉可能真得很好,想一想那种可以改变一个人的人生,命运的那种感觉。” 胖姨嫌弃地看了他一眼:“你还是想办法先把你的包子做得跟听夏一样好吧。” ‘激’动也就是一晚,第二天日子又恢复了正常,傅听夏白天去给火葬场干活,有空就去许一夫那里转转。 有一天倒是碰上了一个傅听夏快忘记的人,宋建民一脸恼恨进了火葬场,气乎乎地道:“你跑里去了,你知不知道我找了你多久,都快把清水县给翻过来了。” 傅听夏缝着手里的尸体漫不经心地道:“建民堂哥找我有什么事吗?” 宋建民一脸嫌恶地道:“你,你不是说在餐馆打工吗?怎么又到火葬场里来了。” “哦,这工作更清闲,只要把尸体缝缝好,往火炉里一丢就好了。”傅听夏抬脸故作神秘地道:“而且钱还不少挣。” “这么恶心……”他突然住了嘴,直愣愣地看着傅听夏的脸,伸手指着他道:“你,你,你……” “你说我的脸是吧,哦,反正闲着也是闲着,我就随便找个大夫看了,没想到就看好了。现在……我也能追得上仪表堂堂的建民哥那么一二分了吧。”他说着朝着建民挤了一下左眼,镜框后面的眼睛上的泪痣轻跳了一下,竟然给人一种俏皮妩媚之感。 宋建民心脏就莫名地漏跳了一拍,连退了好几步像见了鬼似地看着傅听夏,最后脸‘色’苍白地落荒而逃。 傅听夏缝着尸体微笑着心想,傅家应该很快就会得到消息了吧,相信又会有不少人堵心了,至于宋建民,没能很好的完成监视任务,看来这次真得要跟未来的宋大夫说沙扬娜拉了。 老顾来接班,傅听夏跟往常一样拿了本书泡县医院,许一夫快下班的时候瞥了一眼傅听夏突然问:“晚上没事吧。” 傅听夏天天泡县医院,这还是许一夫头一次开口跟他说话,他立即回道:“没事。” “晚上没事就过来帮水灵做事吧。”许一夫道:“小伙子闲着也是闲着,过来帮帮忙吧。” 傅听夏等许一夫走了才恍然意识到这是许一夫让他来医院干活,他一直在等候着许一夫给他机会,今天终于等到了,傅听夏在心里说了声“yes”,他的新人生要从这里开始了。 其实许一夫把他带到火葬场,他就猜到了很有可能是许一夫在考验他。 难道许一夫认为一些残肢断臂就能吓住他吗,傅听夏失笑着看着许一夫的背影,拜托,他在医学院的时候都抱着头颅骨睡觉的。 水灵对许一夫同意傅听夏陪自己值夜班这件事情高兴异常:“放心吧,晚上没什么事,就是给病人挂挂水什么。” 可惜这句话说完没多久,就进来一对求急诊的夫妻,原来是夫妻两口子在厨房里吵架,无意中碰落了菜刀,把丈夫的脚背给砸了。 妻子扶着丈夫一路呼天抢地的进来,傅听夏连忙上前帮着一起将丈夫扶上了病‘床’,回头见水灵盯着滴在地上的鲜血面‘色’苍白。 “你在干什么?快动手啊!”傅听夏不得不起身小声提醒道。 水灵凑到他耳边小声紧张地道:“我,我有点晕血,赶快打电话叫师傅过来。” “晕……血?”傅听夏难以置信地看着水灵,这‘女’人到底是怎么‘混’到医师执照的啊。 那边的妻子尖叫道:“你们在干什么,还不救人,他的血都要流光了,你们还在闲聊!他要是将来残废了我要你们负责!” 水灵结结巴巴地道:“我,我,我……” 傅听夏拉过旁边的器械车接嘴道:“我们这就给你治,别着急!” 那妻子看着傅听夏的脸再次尖叫道:“你?没‘弄’错吧!大夫呢,医院的大夫呢。” 傅听夏不去理会她,戴上手套用钳子夹着无菌纱布检视着伤口道:“脚背外侧伤,3cm,无趾腱断裂,无骨折,需要做清创处理以及缝合手术,缝合深度二层,外加一支破伤风针。”他抬头朝着那个妻子笑道:“放心吧,小伤,不会残废的。” 说完他低头快速地处理起伤口,看着他尤如扎‘花’一样的缝合技术,房间里的两个‘女’人都不吭声了,水灵连晕血都要忘了。 送走了那对千恩万谢的夫妻,水灵看着洗手的傅听夏凑过去问道:“你怎么会做缝合手术的?” “以前在村卫生所跟人学的?” “村卫生所有人的技术这么好?”水灵大叫道。 “当然没有了,你忘了,我可是朝也缝晚也缝,缝了足足好几个月的尸体呢,怎么也该练出来的对吧。”傅听夏理直气壮地问道:“你倒是说说,怎么你晕血还能拿到医师执照的?” 水灵神情顿时黯然起来:“我考医师执照的时候是还没有晕血,后来在省医院实习的时候,有一天我带班做了一天的手术特别累,我就自告奋勇单独值夜班,可就在那天晚上送进来一个急救孕‘妇’,双胎,胎盘前置,大出血……后来我总是在想,我要是那天晚上不那么慌就好了,镇定一点,哪怕是果断一点……也许我就能救上一个。” 她手里抱着茶杯,看着袅袅升起的水汽良久才道:“可是我就这么看着她们三个死在病‘床’上,流了满‘床’的血。” 傅听夏看了她一眼:“可这也总不是事吧,就算你改行当麻醉师,也不能见血就晕啊。” “我该怎么办呢?”水灵苦恼地伸手揪了揪自己的头发。 “以前还有那个叫许诺的吧,现在只剩许一夫,不可能二十四小时有人给你遮掩的,你迟早要穿帮的。” 水灵更苦恼了,可是她突然眼睛一亮:“许诺走了,可是现在不是还有听夏你吗?” 傅听夏立刻打断她的想入非非,无情地道:“你休想。” 水灵看着咬着牙:“你这个无情无义无心无肝无肺没良心的臭小子!” 傅听夏顺手拿起拿起一个搪瓷盘,然后从垃圾桶里捡了一小块沾血的纱布丢了进去,拿走水灵手里的水杯,把搪瓷盘塞在她手里:“早点做脱敏治疗吧!” 水灵看见那团血就不由自主地脸‘色’发白地转过脸去,傅听夏伸出手按住了她的脑袋又把她扭了回来。 “我恨你!”水灵只好僵着脖子抗议。 “随便。”傅听夏丝毫不为所动。 “你这种臭小子怎么会了解当你觉得自己是救死扶伤的医生,满怀‘激’情走出校‘门’,结果发现自己只是个无能的刽子手那种悲愤的心情。” “我的确不会有这种心情,我只会感‘激’那个病人,因为他叫我成长,这样死在我手术台上的人也许会少一点。” “傅听夏你简直是个冷血动物!”水灵怒吼道,她浑然没发觉自己变得‘精’神抖擞了起来,已经面对一小团鲜血了,哪怕仅仅是端着它。 傅听夏端着杯子,笑了。 许一夫晚上来晃了一圈,水灵托着盘子立刻用委屈的神情看着许一夫:“师傅……” 许一夫瞥了一眼托盘,只对傅听夏说了句:“换块大点的。”,然后就拍拍屁股走人了。 每个晚上听水灵用各种腔调哀求,讨饶,‘腿’软再到怒骂简直快成傅听夏的乐趣了,他迈着轻快的脚步如同往常踏进县医院,可是当他刚踏进许一夫的办公室,就看见许一夫正在与季景天谈话。 季景天,傅听夏几乎立即倒退出了出去。 怎么是季景天,又是季景天,怎么……傅听夏突然愣住了,自己怎么忘了,许一夫是心外科的教授,季景天是心外科的天之骄子,难道说上一世季景天就是许一夫的弟子。 他居然……忘了这么重要的联系。 ... --55448+dsuaahhh+26732441--> 第13章 餐具的选择 傅听夏轻咬了下嘴‘唇’,如果让季景天知道了自己也在打许一夫的主意,那么很快傅家就会知道,到时候不知道会横生出什么样的枝节。-- 这人真是个麻烦。 这个时候,有一个穿黑‘色’便装的男人匆匆走了进来,看上去不像病人,傅听夏连忙压低了鸭舌帽与他匆匆擦身而过。 ‘门’里的许一夫合上论文:“你这篇论文的方向确很符合我的研究方向。” 季景天薄‘唇’扬起了一个弧度,许一夫接着道:“只是我已经有弟子了。” “您说您已经有弟子了?!”季景天吃了一惊,他来这里之前早派人把许一夫的情况‘摸’得一清二楚,许一夫是从哪里冒出来的弟子。 “是的,没错。”许一夫肯定地道。 季景天有些难以接受,为了让许一夫接受他成为弟子,他‘花’了多少时间,又是做了多少功课,一直很有耐心地等到时机成熟了才出现在许一夫的面前,没想到许一夫的回答居然是他已经有了弟子了。 “可是许教授应该可以多收一个弟子的吧,我很想跟随许教授。”季景天从来习惯被当成首选,还从没有尝试退而求其次的,他有一些不甘心地道。 可即使如此许一夫还是摇了摇头,他举起双手道:“你看我这双手还能做多少年的手术,至多再有十年吧,我要的是一个在十年以后能百分百去实现我的理想,去攀登我想要的那个高峰的人,所以学生可以有很多个,但是弟子就只能有一个。这样吧,我知道美国有个教授也是做这个课题的,他跟我关系不错,我可以给你写封推荐信,以你的条件,出国留学应该是没有问题的吧。” 季景天站在院子里深深地吸了一口气,他身后的人跟了上来低声道:“打听过了,这个县医院还有一名‘女’大夫,不过是晚上值班。” “‘女’大夫?”季景天微抿着‘唇’扬眉道:“那我们晚上再来一趟,我倒要看看是哪个‘女’大夫能够让许一夫觉得比我强。” 傅听夏远远地见季景天离开县医院,这才重新跨进医院的大‘门’,他走进医院见许一夫神‘色’如常,不由疑‘惑’,收了个有天赋,家世又好的弟子,这老头怎么也该目‘露’一下喜‘色’吧。 “你看什么?”许一夫面无表情地道。 “哦,没,没看什么,就是觉得许大夫你今天满面红光,好像有喜事的样子。” “一个人莫名地红光满面,是喜事吗?不看下心脏,最少该测一下血压吧!”许一夫嫌弃地看着傅听夏:“啧啧,一个要当医生的人,还胡言‘乱’语。” 傅听夏只好垂着头让他劈头盖脸的骂,心里想着你敢像骂孙子那样骂季景天,你敢吗,他突然抬起了头:“刚,刚才你说什么?” 许一夫神‘色’平常地道:“我说什么了?” “你刚才说我是要当医生的人,你是那个意思,对吧?是那个意思吗?”傅听夏直勾勾看着许一夫。 许一夫咳嗽了一下,夹起公文包淡淡地道:“什么意思不意思的……医生,说话要清晰有条理,病人才不会有误解。”他走过傅听夏的时候脚步又顿住了转过脸来道:“你这一阵子干得还勉强看得下去,下周开始下午也来医院看看有没什么你能干的吧。” 傅听夏等许一夫完全走掉了才能从失神的状态转过脸来,满面狂喜,他终于等到了,等到了许一夫的认可,虽然他一直为此准备着,可是还是忍不住欣喜若狂。 突然间他脸上喜‘色’一收,心想怎么许一夫一见季景天就那么痛快地收下他了,难道说许一夫收下了季景天,觉得该给他的弟子培养一二个助手,所以自己是买一赠一那个赠一,想到自己将来在季景天那张刻薄的嘴巴底下讨饭吃的场景,傅听夏不禁闭了一下眼睛。 管他,先骗了许一夫收下他当弟子再说,傅听夏甩了甩头,努力把那个画面甩掉。 水灵迈着沉重的步伐走进了县医院,走到‘门’口她忍不住又掉头,可是还没迈开步子,后衣领就被人勾住了,她被人拉着倒退了几步,见傅听夏靠在‘门’边笑眯眯地看着她。 水灵反手拍掉他的手:“不要动手动脚,虽然你还不算男人!” “你想去哪里?” 水灵苦着脸道:“你今天真不要再找些倒胃口的东西送给我,今天可是周末,周末!周末的‘女’人应该收‘花’,我不要收一堆恶心的血淋淋的东西。” “今天不会送的,放心吧。” 水灵狐疑地看着傅听夏,有些不大敢相信地道:“你这么好,不会吧。” 傅听夏笑道:“因为我今天心情够好了。” 水灵这才将信将疑地走进办公室,傅听夏笑道:“今天我们下棋吧。” “这么反常……”水灵坐到办公桌的一面摆‘弄’着棋子:“你不会是有什么事要求姐姐吧。” 傅听夏笑着看着她:“真有件事要求你。” “讲,但帮不帮,姐姐要看心情的哦。” 傅听夏看着她很认真地道:“拜托,别让我输得太辛苦!” 水灵怒道:“你敢侮辱我的棋艺!” “我在侮辱你的智商,‘女’人!” “看来我今天不‘露’真功夫是不行了!”水灵撸起袖子道。 两人下得热闹,院子里突然传来了脚步声,傅听夏转过头,只见一个男人抱着一个‘女’孩子匆匆走了进来,傅听夏看了一眼那个‘女’孩子脱口道:“铃子!” “你认识?”水灵问道。 她这句话才出口,就听一个‘女’人的大声叫道:“听夏,傅听夏,你是傅听夏?!你的脸好了?!” 傅听夏这才注意到那个男人的后面还跟着个胖胖的‘妇’‘女’,正是村里以凶悍闻名的铃子妈。 “你怎么会在这里?”铃子妈吃惊地道。 傅听夏道:“这以后再说,先把铃子放到病‘床’上去。”他说着帮着铃子爸将铃子一起轻轻放到了病‘床’上。 “哪里不对?”水灵问。 “不知道是不是吃坏了肚子,她一直喊肚子疼,医生你看看会不会是阑尾炎?”铃子爸焦急地道。 水灵按着铃子的肚子:“是不是这儿疼?” 铃子脸‘色’发白地摇头,水灵又往下一点:“这儿?” 铃子急忙点头,水灵问道:“今年多大了?” “十四岁。”铃子妈连忙道。 水灵道:“会不会是初‘潮’痛经啊。” 傅听夏看了一眼她按的部位,又看了一眼眼神闪烁的铃子,脑海里突然闪过一副模糊的画面,是铃子衣衫不整地跟一个男人搂抱在一起,他突然开口道:“水灵,打电话给师傅,快!” 水灵看了他一眼:“师傅回省城去了,好像参加他老同学‘女’儿出嫁的喜宴。” 傅听夏只觉得脑袋“嗡”地一声炸响了,水灵继续嘀咕道:“不太像吃坏肚子啊!也不像阑尾炎!” 傅听夏转身走出了病房,在院子里来回转圈,铃子不是吃坏肚子,也不是阑尾炎,而有可能是……宫外孕,现在送省城医院应该能来得及的吧,也许不是呢。 可如果是呢,孕囊又在半路上破了怎么办? 他摇着头,不,自己不能给她动手术,他可以解释缝合手术是村卫生所学来的,可是他怎么解释自己能动开腹手术? 自己要怎么跟许一夫解释,不解释许一夫还有可能会相信他吗? 他离成功只有一步之遥了,他会成为最顶尖的心外科教授的弟子,过跟前世完全不同的人生,灿烂的人生。 他靠在墙壁上弯下腰双手捂着脸,所以他前世才会再也没有听说过铃子这个人的消息吧,因为她就死在这里,死于宫外孕。 对此,他是无能为力的吧,他这世还没有拿到医师执照,是不能动手术的,那是违法的,他也没办法,不是吗? 铃子也许命该如此,她的命运本该如此不是吗? “她流血了,大,大夫,我家铃子下面流血了。”铃子妈大惊道。 铃子痛苦地呻‘吟’声越来越大,铃子妈吓得大喊道:“大夫,你有点反应啊,大夫!!” 傅听夏转过身,脑袋对着墙壁撞了两下,然后转身走进了病房,水灵看见他才像找回了灵智:“听夏……” 傅听夏拿起一副干净的手套,边套边淡淡地道:“准备穿刺包,准备‘腿’架……”他看了一眼铃子爸妈:“置截石位。(注:‘妇’科检查的体位)。” ... --55448+dsuaahhh+26732442--> 第14章 餐具的配套盒子 水灵“哦”了一声,立刻转身奔去准备,铃子妈看着傅听夏则道:“截,截什么位,你,你们想干吗?” “我们要做检查,所以请你们两个出去。.最快更新访问:. 。” “检查就检查好了,为什么要我们出去?”铃子妈满面警惕地道:“到时我们怎么知道你们在里面是怎么‘弄’的?” 水灵已经匆匆拉来了‘腿’架,傅听夏没功夫跟铃子妈纠缠:“那铃子爸一定要出去,你想留下随便你。” 等铃子爸出去了,水灵与傅听夏将疼得满面大汗的铃子放置在‘腿’架上,然后动手去脱她的‘裤’子。 铃子妈大惊,冲上前道:“傅听夏你想干什么?想耍流氓啊!” “我现在很怀疑你‘女’儿是宫外孕,所以要做检查,你要是再挡在这里,你‘女’儿就要死了,死在你的手里。”傅听夏冷冷地道:“你选择。” “你放屁!”铃子妈刚想耍泼,可是不知道为什么接触到傅听夏冷冰冰的眼神又止住了,再看了一眼痛得面‘色’发白的‘女’儿,又看了一下‘女’儿的‘裤’子最终咬着牙道:“傅听夏,要是最后证明你‘乱’说,我一定去派出所举报你是个流氓!” “请便!现在你可以走开了,别妨碍我!” 铃子妈看见自己的‘女’儿下面被脱得一丝不挂,还张开了大‘腿’只好侧过脸扭着头出了‘门’。 傅听夏蹲下身子‘抽’了一管血,晃了晃针管:“不凝血。” 水灵面‘色’发白地道:“听夏,我,我们现在把她往省医院送吧。” “来不及了,要立即动手术!她腹内充血,应该是孕囊已经破了,到不了省城,就该失血休克而死了。” 水灵脸‘色’苍白地摇着头:“不行的,听夏,可是我不行的,就算动手术,她还是会死的,会死在这里,死在我的手里。” 傅听夏抬起脸道:“我来动手术。” “听夏!!”水灵睁大了眼睛喊道。 “去隔壁手术间准备。”傅听夏拉过推车,将铃子抱在了上面,盖上被单向外推去。 水灵有些慌‘乱’,但却本能地听从傅听夏的命令。 铃子爸跟铃子妈听说铃子要动手术也是慌成一团,铃子妈身子发软哭得涕泪横流,傅听夏冷冷地道:“别在院子里吵吵嚷嚷的妨碍手术,回去准备手术钱吧!” 一切就绪,傅听夏深吸了一口气,然后戴上口罩,拿起手术刀道:“水灵,你现在不进手术间,以后就进不来了。” 水灵在‘门’口纠结地看着了一眼手术台,握着自己的拳头,用尽了全力,却偏偏没法挪动一下脚步。 傅听夏抬起头看着她:“水灵,我需要你,她也需要你,你没能救那个孕‘妇’,但是你能救她,求求你,救救她吧!” 水灵一步一步走近手术台,走到的术台边上,傅听夏已经成功地打开了腹腔,看着鲜红的血‘肉’组织,她突然觉得脑子里一直绷着的弦好似断掉了,整个人都轻松了。 可接着傅听夏娴熟的外科技术又让她看傻了眼,从他的手然后愣愣地看着他的脸。 “看够了没有,看够了请对你的病人专注点。”傅听夏头也不抬地道。 水灵回过神来下意识地反驳道:“你,你根本就不需要我!” “当然需要!”傅听夏抬起头来笑道:“我现在可需要一个有正式医师执照的人了。” 水灵明白他的意思,隔了一会儿才小声道:“这件事情不可能瞒得过师傅的,也瞒不住。” 傅听夏微垂下眼帘,再也没有说过话。 季景天站在窗外看着室内动手术的两个人,身后的人小声道:“好像不是那个‘女’大夫在动手术啊?” 季景天扫了一眼水灵冷冷地道:“不是。” “可是这家县医院现在只剩两个有照的医师啊,这么说那小子是无执照行医喽?” 季景天看着屋里动手术的少年,因为低头的姿势,漆黑的短发微微垂落着,白皙的颈脖也因此拉出一个细腻的弧度,也许是紧绷的口罩遮住了他大半张脸,季景天莫名地觉得这个姿势很‘诱’人,他对此有些震惊,甚至超过了初见傅听夏时他那如行云流水般的外科‘操’刀技术。 “你带着相机的吧。”季景天侧过脸来问。 “是,都带着,本来是想‘偷’拍那个‘女’大夫的。” “拿来。” 身后的人将相机从包里掏了出来递给季景天,季景天贴着窗户给室内的人拍了一张照。 身后的人惊喜地道:“对啊,这可是证据,这小子无照行医,别说是给许一夫当弟子了,只怕他连医生都别想当了。” 季景天冷冷地看了他一眼,将相机放入自己的挎包里,然后转身离开。 他走到‘门’口刚巧看见铃子爸带着铃子妈从一辆手扶拖拉机上跳下来,季景天扫了他们一眼,就径直离开了。 傅听夏做完手术慢慢走出手术间取下面罩,转了转自己的脖子,看了一眼四周,半闭着眼睛仰头在院子里长出了一口气,脱下身上的白大褂随手丢在外面的推车上,然后向外走去。 水灵追了上来大声道:“听夏,你去哪里?” 傅听夏头也不回地道:“回家,帮我跟师傅说一声……谢谢,还有……对不起。” 说完他就走出了大‘门’,水灵想追上去但却被铃子爸妈给围住了。 傅听夏连夜收拾好了东西,给胖姨夫妻留下了一千块钱就离开了,然后搭上了清晨最早返回村子的小巴。 宋听荷正坐在自家的院子里给那个粉红‘色’的木偶梳头,看见‘门’口有个少年站在那里对着她微笑,他长得很像半年不见的大哥,只是没有大哥脸上那块红‘色’的大斑, 傅听夏弯腰向她张开手:“听荷!” 真得是大哥,宋听荷立即欢呼着朝着傅听夏奔了过去。 宋大力听见声音走出了屋子,见是傅听夏也是一下愣住了,半晌才语无伦次地道:“哥,哥,你脸好了,好了。” “没都好,不过好很多了,只是往后还是要注意避光跟防晒。”傅听夏拎了拎手中的包笑道:“不说这个了,这半年我给你们买了不少东西,来吧。” 二人立刻欢呼着簇拥着傅听夏进了屋,宋大力一边往嘴里送着吃的一边问:“哥,你这半年原来都在外面治病啊,怪不得爸爸往京城打了几次电话,那边的人都不肯叫你出来接电话,爸还以为你一直在生他的气呢。” “我怎么会生爸的气呢。”傅听夏说道,看来傅家的人根本就没告诉继父自己没回京城,这样也好,傅家的人至少知道自己跟继父来往不那么密切,也会给继父少找一点麻烦。 ‘门’外传来水响之声,傅听夏打开了大‘门’,见继父正往外泼洗面水。 继父转身见傅听夏穿着一件黑‘色’的羽绒服微笑着站在‘门’口喊了他一声爸爸,继父的眼睛顿时呆住了,手里的面盆“晃‘荡’”就掉到了地上。 “好了,真的好了!”继父满眼都是泪水语无伦次地道:“明宜,明宜,听夏好了。” 傅听夏听见继父叫自己母亲的名字也红着眼圈笑道:“嗯,好了,我要去当医生了。” 继父‘激’动地手足无措:“不行,不行,要请客,要请客,要请全村里的人吃饭。” 说着他头也不回就扔下傅听夏一个人走了,傅听夏在他背后道:“爸,不用‘浪’费钱。” 宋大力在他背走出来道:“就让爸请客吧,以后不用再存钱给哥治病了,我都想请全村里的人吃一顿呢。” 傅听夏伸手在他的额头上弹了一下:“知道了,是大哥欠了你的。” “我可没说大哥欠我的!”宋大力‘摸’着脑袋不好意思地道,然后凑近了傅听夏小声问:“大哥,上次你说会带我们去城里那件事。” 傅听夏笑道:“放心吧,那笔钱我入手了几套房子,二年以后,赚到的钱会足够我们全家都去京城生活的,而且过得不错。” 宋大力兴奋地道:“当京城人啊!” “所以你要好好读书知道吗?” 宋大力一听说读书立刻就‘露’出一副头痛的模样,连忙岔开话题,他们还没聊多久,就有村民上‘门’了,每个都走上来围着傅听夏看一圈。 然后连续几日傅听夏家的‘门’坎都快被踩断了,傅听夏挤着笑被人当动物看,继父意气风发连请了几天席,几乎所有的村民都请到了,不过宋庆国一家却从没有来,几次在路上遇见,大伯是一脸漠视,婶娘更是眼神里带了点仇恨。 想也可知,傅听夏的脸好了,宋建民还有什么价值,全村里最见不得自己变好的人大概就是大伯一家了吧。 过了几天,铃子爸妈就回来了,傅听夏偶尔碰见他们,铃子妈那热情让傅听夏都觉得有些诡异。 ‘逼’近年关的时候,‘奶’‘奶’总算是开大恩让大伯来传话叫他们过去。 “多半又是问我们要钱要东西。”宋大力鄙视地道。 宋听荷立刻紧张了,她的房间里还有大哥送的糖,虽然长得黑黑的,吃起来又甜又苦,可是她从来没吃过这么好吃的糖,大哥说那叫巧克力,她都舍不得吃,每天都只啃上一点点,大伯一家会不会把巧克力也抢走。 傅听夏把手放在她的头顶笑道:“放心吧,大哥不会让大伯抢你们的东西,她要钱给钱就是了。大哥在外面治病的时候有打工,赚了不少钱呢。” 宋大力不高兴地道:“我猜‘奶’‘奶’肯定是知道了吧,要不然怎么说就你跟爸两人过去。” 傅听夏一笑,大伯家是不留饭的,所以他跟继父吃过了晚饭才往大伯家那里去。 令他意外的是‘奶’‘奶’居然脸‘色’很和蔼:“听说听夏是打算留在县里读书了。” 继父略有些不安地道:“孩子真不想回京城,勉强回去可能也考不好。” “留在县上读书也好啊,刚好跟建民两兄弟能作个伴,建民还可以传点经验给她。” 继父脸上闪过大喜之‘色’:“妈,妈你不怪听夏了?!” 傅听夏的心中却是一动。 ‘奶’‘奶’看了一眼听夏,把‘腿’重新盘了盘:“都是自家的兄弟,那里来的隔夜仇啊。” 继父连连点头:“妈说的是,妈说的是。” ‘奶’‘奶’又道:“听夏,你出去,我有话要给你爸说。” 傅听夏刚好也有一桩事要求证,便爽快地起身走了。 等傅听夏的脚步远去了,‘奶’‘奶’才看着继父道:“听夏即然留在这里,就给他定一‘门’亲吧,铃子妈今天来跟我提亲了。” ... --55448+dsuaahhh+26732443--> 第15章 我爱主角 15 继父大吃道:“妈,听夏将来是要到京城去读大学的,他将来肯定能遇上自己觉得称心如意的。,最新章节访问:. 。” ‘奶’‘奶’眼皮都不抬:“你倒是娶了个自己觉得称心如意的,有比我给庆国娶的这个媳‘妇’强吗?” 继父焦急地道:“妈,这是绝对不行的。” ‘奶’‘奶’看着继父道:“有一件事我本来不想提的,但你非‘逼’着我说,那我就只能告诉你了,这桩亲事,听夏是答应要答应,不答应也只能答应,因为他把人家‘女’孩子的‘裤’子给脱了。” 继父几乎是从凳子上跳了起来:“这绝不可能,听夏这个孩子我很清楚,不会干那种下流的事情的。” ‘奶’‘奶’淡定地道:“你有让我把话说完吗?人家说得很清楚,当时是铃子觉得肚子疼,听夏不是一直很想当个医生吗,所以就‘毛’‘毛’燥燥把人小姑娘的‘裤’子给脱了看,这是能随便脱的吗?” 继父急得双眼冒火:“那听夏不是好意吗,不也是为了看病吗?” ‘奶’‘奶’冷笑:“那听夏是大夫吗?” 继父顿时哑然。 ‘奶’‘奶’慢条斯理地道:“不是大夫,这‘裤’子能随便脱吗?他能随便脱个年轻‘女’孩子的‘裤’子吗?人家宽宏大量,说了不追究,也就是想把坏事变成好事……” 铃子爸在院子里扎着稻草绳,看着同样坐在院子里挑豆子的铃子妈,忍不住道:“你干嘛揪着人家孩子不放呢,人家在医院里也是帮了我们忙的。” 铃子妈道:“我说什么了?我说的是实话吧,这‘裤’子能是白脱的吗?” 铃子爸不可理喻地道:“这是哪跟哪啊,再说了铃子不是还有那个人吗?她现在不肯说,不是迟早也能问出来。” 铃子妈抬起头来道:“那个人,那个人铃子那么小他就把她肚子搞大了,搞大了肚子到现在还像个缩头乌龟躲着不现身,就算问出来了,你能把铃子嫁给那个王八蛋?!” 铃子妈平息了一下‘激’动:“放心吧,我自己的‘女’儿我自己了解,你别看她嘴上说不行不行,可她没寻死觅活,证明她至少对听夏是不反感的。” 铃子爸苦恼地道:“那你为什么就非揪着听夏呢?” “你那时去停拖拉机了,我在窗户外面看得真真的。”铃子妈眼里闪烁着‘精’明的光芒:“听夏,是个医生。” “可听夏万一又回京城了呢。” 铃子妈不以为意地道:“放一百个心吧,京城是什么地方,那是一般人能呆得下去的吗?听夏能呆得下去还会逃回乡下吗,他逃回了乡下还能再逃回京城吗?” 铃子爸道:“那你也不能去找听夏‘奶’‘奶’啊,你是知道庆国一家是怎么对庆军一家的,你这不是招听夏恨吗?” 铃子妈白了一眼铃子爸:“那我直接去找听夏,他能答应?” “这怎么可能?”铃子爸脱口道,大概再没人比傅听夏更清楚铃子是怎么进的医院了。 “那不就结了,等把这件事情‘逼’成功了,我只有铃子一个‘女’儿,会不疼他这个‘女’婿?” “这事也能‘逼’成功?”铃子爸犹疑地问。 铃子妈冷笑道:“你别看听夏‘奶’‘奶’整天盘‘腿’坐炕上,这老东西‘门’‘精’,我们即然开口提了这个亲,她就要好好掂量掂量。” ‘奶’‘奶’看着继父道:“咱母子为着你这个继子这两年是越来越生分了,不过我还是要多嘴一句。这是陈家村,我们姓宋,铃子妈不要说跟乡长是沾亲带故的,就说铃子她姨爹就是县教育局里当干部的,直接管着你大哥的饭碗。这件事你要是不答应,妈也不会怨你,妈就直接一条白布挂死在这梁上。” 继父痛苦地道:“妈!” 傅听夏双手抱臂笑眯眯地看着宋建民,把宋建民看得浑身起‘鸡’皮疙瘩:“你看什么看?” “看来你还在县一中读书啊。” “那是当然。” 傅听夏微笑道:“那看来你没把我脸上治好的事情告诉傅家啊。” 宋建民几乎是本能地跳了起来:“你什么意思?” “别紧张,我不是来追究你给傅家通风报信这件事,我的意思是咱们可以做笔互惠互利的‘交’易。”傅听夏凑近了笑道:“你呢,不要把我的事情告诉傅家,我呢老老实实呆在家里种苹果,一切都等你进了大学再说,怎么样?” “我就算进了大学,傅家就能得罪了吗?。”宋建民警惕地看着他道。 傅听夏顺手拿过宋建民书桌的一只苹果,苹果自然是继父种的,继父舍不得吃,但却不会不孝敬‘奶’‘奶’,当然这些孝敬最后都理所当然到了宋建民的桌面上,傅听夏微笑道:“建民堂哥,有一件事情你可能没我清楚,那就是傅家有些人翻脸比翻书还快,如果不想到大学里再去‘操’心得罪了傅家该怎么办,那你可能现在就要‘操’心了。” 他说着把苹果在身上擦了擦,然后咬了一口:“你自己选择。” 宋建民的脸‘色’红一阵白一阵,隔了半晌才咬牙道:“你真得不回京城,真得就只在家里种地。” 傅听夏咬着苹果回答:“真的。” 宋建民挣扎了一番:“那好,只要你老老实实呆在家里,不去京城,我就不会跟傅家说你的事,但是有言在先,你要是……” “没有那个但是,放心吧,建民堂哥!”傅听夏将吃剩下的苹果核放在他的书桌上笑道:“我要是真那么想留在京城,也不是留不下去,是不是。合作愉快,建民堂哥!” 他说完就笑着扬长而去,宋建民看了一眼桌面上的苹果核‘阴’沉着脸长出了一口气。 继父一路没有跟傅听夏说话,只是深锁着眉头,走到‘门’口的时候他已经不知道长叹了多少口气,傅听夏他们对‘奶’‘奶’的刁难早就司空见惯了,他实在想不出来‘奶’‘奶’又出了个什么样的‘花’样才能让继父沉重地好像连走路都困难。 “爸,‘奶’‘奶’跟你说什么了?” 继父沉默了一会儿,推‘门’走进去,拿起包就把傅听夏的东西往里装:“听夏,你现在就回京城去,明天一早就走,我亲自送你去省城坐火车。” “为什么,为什么爸?是不是因为‘奶’‘奶’?” 继父低声道:“不是,总之你明天就走。” “不走!”傅听夏大声道:“你不告诉我原因我是不会走的。” 继父面带苦‘色’地道:“听夏,你不能留在这里?” “为什么不能留在这里?” “总之,你别问了。” 傅听夏正要开口说话,只听‘门’晃‘荡’一声,宋大力从外面跑了进来,气喘吁吁地道:“大哥,外面都在传你跟铃子搞对象了,还说爸跟‘奶’‘奶’答应你跟铃子订亲了!” “什么?”傅听夏无意识地问了一句,然后突然省悟过来拔高了声音喊道:“什么?!” “外面都在传你对铃子不规矩叫铃子妈给发现了,这才急匆匆地要给你们俩订亲呢!”宋大力焦急地道:“是不是真的,铃子倒没什么不好,可是铃子妈实在是太讨人厌了,我们是不是连她们一家也要带去京城啊?” 继父喝道:“大力你胡言‘乱’语什么,你大哥为什么要把人带京城去?” 傅听夏不可思议地看着眼前的两个亲人道:“铃子妈没有疯,对吧?” ... --55448+dsuaahhh+26732444--> 第16章 我爱主角君 今天家里吃饭的时候鸦雀无声,连宋听荷也知道肯定发生了什么事,宋大力终于忍不住“噗嗤”笑了一声,傅听夏叹了口气放下筷子撑着头,继父瞪了一眼宋大力然后对傅听夏说:“只要你觉得问心无愧就可以了。,最新章节访问:. 。” “爸,这是问心无愧能解决的事情吗?现在人家可是‘逼’着大哥把铃子娶回来呢。”宋大力压低了声音道:“怪不得我前两天看见她跟婶娘聊得很起劲,这事肯定是婶娘传出去的。” “行了,你别在那里东拉西扯的。” 宋大力不服气地道:“我哪里有东拉西扯,反正咱们家倒霉的事情就准跟他们家有关。” “吃饭吧,吃过之后准备准备,明天一早就走。不管怎么说,就算你再不想回京城,现在也只好先回去了。”继父不理他转头对傅听夏说。 傅听夏心里那窝火抓着筷子一使劲就捏成了两截,宋听荷虽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只知道大哥可能又不得不离开家了,大哥做得饭那么好吃,晚上还会给她讲故事,她有点想流眼泪,可是又下意识里觉得现在流眼泪可能会令大哥心情更不好,于是忍着悄悄地挟起一筷糖醋排骨偷偷地放到了傅听夏的碗里。 继父也挟了一筷排骨放到傅听夏的碗里,又给他换了副筷子:“不是说当时不那么做铃子就要没命了吗?你救了铃子一命,那才是最重要的,其它的都是小事,别放在心里了。” 宋大力嘟囔道:“本来大哥都说好了是带我们一起走,怎么是小事。” 继父瞪了他一眼:“那是没可能的事!” 傅听夏道:“我过完了年再走。” 继父道:“回京城过年吧,这不是个很好的回去的理由吗。” 隔天一大清早,继父带着傅听夏就出‘门’了,两人在国道上等了老半天,才看见一辆小巴开过来,在他们面前停了下来,继父提了提包跨前了几步,但小巴却不开‘门’。 “三儿,开‘门’那。”继父拍打着车‘门’道。 一个瘦瘦的年轻人从驾驶车窗里探出脑袋,一脸的为难,拍了拍自己脑袋上的帽子道:“庆军叔,不是我不载你,铃子妈说了,听夏把事情解决之前,不能离开咱们陈家村,否则她就要把我跺了喂狗。你有什么事,先跟铃子她们家说吧。” 说完他就驾着小巴一溜烟地离开了,继父连忙对旁边的傅听夏说:“别急,我找老王送我们去县城!” “不必了,我想过了我不走,也不会跟铃子订亲。”说完,傅听夏头也不回地走了。 傅听夏的确是想过了,回到京城要面对的那帮人绝不会比铃子妈更容易对付,更何况铃子是为了什么进医院的,她爸妈不会不知道,这件事情扯开了,对铃子百害而无一利,傅听夏就不相信铃子妈她一点也不畏惧。 可是他很快就发觉自己真是想错了铃子妈,铃子妈听说傅听夏想跑,带了陈家村一大帮子人把傅听夏家里给围了起来。 继父在屋子里死命拉着傅听夏,宋大力则踩着梯子爬在自家的围墙上一瞧,外面真不少人,都是村里的陈氏族人,把他们家堵得结结实实。 “把傅听夏‘交’出来!” “对,他要是不对铃子负责,就把他当流氓处置了!” 宋大力拿起手边的柴禾就朝说话的那人就扔去:“陈自明,你小子平时跟我称兄道弟的,现在想跑来落井下石对吧。” 被他点到名少年看了一下周围连忙道:“这,这能一样吗?你大哥把我们陈家这边的姑娘给祸害了,我能应公废‘私’吗?” 宋大力又一柴禾飞了过去骂道:“你他妈连公母都分不清楚,还应公废‘私’,你们陈家的姑娘轮得到我大哥来祸害吗?” 他正说得起劲,就听背后有人喝道:“快下来!”,紧接着宋大力就被人从梯子上给拉了下来。 “干嘛,爸,你没看见我在论理吗?” 继父瞪眼道:“你想怎么论理,你是不是想把铃子的事情给当众抖出来啊?” “抖出来的就抖出来,这年头不要脸的人就是挤兑要脸的人,凭什么让不要脸的人活下去啊。” “到时候,你大哥辛辛苦苦把铃子救了,回头铃子再投井了,你好过啊?”继父见宋大力还是不服气叹了口气:“你敢这么说,铃子妈就敢说那孩子是你大哥的,你大哥到时就真脱不了身了。” 宋大力一张嘴张得都快掉到‘胸’脯上了,继父叹气道:“要脸的人就不能走不要脸的人的路,你就算走了他们的路,你也不可能比他们走得成功,他们比你有经验,也比你有关系。” 宋大力噗嗤笑了一声:“爸,我第一次发现你还懂幽默啊。”,他刚笑了一下,又看了一眼自家被人砸到“碰碰”响的大‘门’愁眉苦脸地道:“即然大家不同道,那怎么要脸的人总是被不要脸的人给‘逼’得没活路走呢。” 傅君浩规规矩地站在院子里看着一位坐在轮椅上的银发‘女’人送客出‘门’,前面几位看来都来头不小的中年男子转过头来恭敬地道:“老师请回吧。” 那银发的‘女’人微笑道:“没事,我就在这里看着你们走。” “是的,老师,我们先走了,你早些安歇。” 等那些人走了,傅君浩才轻手轻脚走过去喊了一声:“外婆。” 那银发老‘妇’看了他一眼:“来了。” “是的。”傅君浩转过身推着她的轮椅道:“乡下那边传了消息过来。好像傅听夏真得不打算回京城了,连书都不读了,跟着他那个后爹种地,还要跟个村里姑娘订亲。” “哦,是吗。”那银发老‘妇’漫不经心地道:“也好啊,到底是在乡下生活了十几年,非要生活在京城也不会适应。对了……” 她转头又问道:“我记得他大伯家还有一个正在读高中的儿子。” “是的,叫宋建民。” “过两天我会跟医科大的招生办主任打个招呼,人家解决了我们的麻烦,我们也要解决别人的麻烦,人与人之间互惠互利才能长相往来。” 傅君浩应了一声“是”,然后又道:“外婆,我小姑父……还在外面等着哪,您是不是见一见。” 银发的老‘妇’淡淡地道:“还是为那‘药’的事吗?我都‘裸’退几年了,有很多俗事都管不了,让他去找相关部‘门’吧。” 傅君浩连忙道:“外婆,我小姑父说了,要是事成了他愿意拿三成的利润出来。” 银发老‘妇’这才略略抬眼道:“他不是一向一‘毛’不拔吗?” 傅君浩笑道:“那要看跟谁了,他是您的小辈,孝敬是应该的。” 银发的老‘妇’淡淡地道:“那他可就‘弄’错了,这不是孝敬我的,这是给人办事的办事钱,孝敬有心意就够了,差人办事,却一分钱也不能短的。他要是做不到这一点,趁早还是不要沾手这一行了。” 傅君浩连忙道:“他不敢。” “那他另外挑个时候再来吧,今天我累了。” 傅君浩松了口气“哎了”,哪知道那老‘妇’淡淡地又说道:“傅听夏呆在乡下不出来了,所以你就放心的‘花’天酒地了,对吧。” 傅君浩刚松下的心又提了起来,连忙道:“没,没有。” 那老‘妇’轻描淡写地看了他一眼:“我早就跟你说过,傅听夏不是你的目标,你把目标定得这么低,你要到什么时候才能超越季景天?” 她说完冷冷地叫来护士推着轮椅走了,傅君浩望着她的背影,长长地出了一口气,只觉得背脊上都出一身汗。 他一出院子,立刻被一对衣着入时的中年夫‘妇’给围住了:“怎么样,君浩?” “放心吧,小姑,我出马还能落空,我外婆同意跟你们见面了。” 傅清仪人面带喜‘色’地道:“还是我们家君浩厉害,小姑绝对忘不了你。” 傅君浩道:“你知道辛苦我了就好,也辛亏那个丑八怪没在京城,我外婆心情还算不错,要不然我求情也没用。” 傅清仪道:“这点君浩你又不是不知道,我们傅家上下,就没人喜欢那个‘私’生子。小姑我更是从来站你这边的,要是你爸再把他接回京城,我就第一个动手撵他。” 傅君浩笑道:“我当然知道小姑对我好了。放心吧,那个丑八怪……应该不可能再出现在京城了吧。” ... --55448+dsuaahhh+26732445--> 第17章 我爱主角君 宋家的‘门’被砸的“碰碰”响,宋建民站在远处‘阴’冷地看着,旁边的铃子妈悄声问:“这样能行吗?” “行,姨你就放心吧,傅听夏要不答应,你就跟他闹,他上哪你就上哪闹,他住家里,你就在家里闹,他住县城,你就在县城闹。,最新章节访问:. 。” “可是这真要把听夏给闹回了京城,怎么办?” 宋建民一笑,悠悠地道:“他不敢回京城。” 他们正说得起劲,突然围着嚷嚷的村民声音小了,铃子妈踮脚一看,吃惊地道:“是县医院的许大夫来了。” “许大夫?”宋建民皱了一下眉:“他来这里做什么?不过他来得正好,你大可以让他作证,傅听夏不就是在他医院里做的那事吗,他要不是不作证,你就说上县卫生局告他们医院去。” 铃子妈神‘色’有些不对,宋建民正要问什么,就听人说道:“村长来了!” 那个一直不见人影的村长总算是出现了,许大夫是县医院的院长也是大夫,谁也不敢得罪,因为谁也不知道你将来有没有送进医院要求人大夫的时候。 “许大夫你来了。”村长笑道:“走,走,上村委坐去。” 许一夫指了指宋家紧闭的大‘门’:“这是不是傅听夏家。” “是……”村长误以为许一夫也是找傅听夏算账来的,干笑道:“年轻人嘛,就是好奇心强了一点,我们村会负责教育他的。许大夫您别跟他一般见识。” 许一夫面无表情地道:“村长,我教育自己的弟子,这怎么能叫跟他一般见识呢?” 他这句话一出口,从村长到周围的村民嘴巴都张开了,傅听夏原来是许大夫的弟子。 医生的弟子,那傅听夏不也就是医生了吗,那铃子的‘裤’子不就能脱了吗? 因此所有人都哑了。 铃子妈的脸红得像猪肝,宋建民的脸则白得似块布。 许一夫看了村长一眼:“我要跟弟子说两句话,就不去叨唠村长了。” 宋家的‘门’开了,傅听夏低着头从里面走了出来,他身后的继父连声道:“许大夫,里面请,里面请。” 宋大力则看着村长说:“村长,我大哥有他师傅教育,就不麻烦您了,这村民的科普教育就拜托你了,啊!” 继父手一伸,就拽住他的后衣领把他拖进了‘门’。 外面吵吵嚷嚷的人群走了,许一夫看着傅听夏道:“出去走走吧。” 傅听夏也不知道许一夫为什么来了,他欺骗了许一夫,而且不能向他坦诚,因此有些没脸见他。 许一夫挑了个大树下的村口坐好,村里面已经下了好几场雪,他看了一会儿白茫茫的田地才慢悠悠地道:“为什么不打一声招呼就走了?不是费了不少功夫想叫我收下你的吗?” 他瞥了一眼低头不语的傅听夏:“因为怕我回来会自己开口撵你走吗?是因为没办法跟我解释自己为什么能动手术,对吧?” 傅听夏不说话,许一夫长出了一口气:“动手术的时候就想到了吧,可即使如此也还是动了手术。即使明知自己的利益会受到损失,但还是在最重要的时候选择跟病人站在一起,这不就是医生最重要的底线吗,能守住这条底线,其它的就不重要了。” 傅听夏猛然抬起头,许一夫有点嫌弃地看着他:“你不想说,难道我就非要打听你的事情吗?你会不会有点自作多情啊。” “师傅!”傅听夏扑上去抱住许一夫的脖子。 许一夫侧过头推了一把傅听夏贴过来的头一脸恶心地道:“什么人不好学,跟水灵学,你是男孩子!” “傅听夏,你说话不算数!”宋建民镜框后面的冒出火光来。 傅听夏漫不经心缝着尸体道:“我哪里有说话不算数,我现在有回京城吗?” “可是你说了会在家里跟二叔老老实实种地的!” “哦,这件事啊!”傅听夏抬起头想了想,然后走过来凑近宋建民眯着眼笑道:“那怎么办呢,建民堂哥好像跟我一条船了。” 宋建民不由自主地倒退几步:“你,你想做什么?” “不是我想做什么?”傅听夏笑道:“是你想做什么?建民堂哥,是继续隐瞒下去呢,还是去傅家告发我。” 宋建民没有回答,但眼神闪烁不定。 傅听夏悠悠地道:“我呢,也许会被傅家的人立刻接回去,日子会过得艰难一点,但总归是傅家的人,他们也不会对我短衣少食,如果我听话一点,即使他们出于面子,大学也不会不让我读。不过这样一来,建民堂哥可就一点没有价值了。” “你究竟想说什么?” “我想说,我们还是外甥打灯笼,照旧。我呢,就在县里呆着,一切图个自在。你呢,书你照读,好处你照捞,一切都等到了大学里再说,好吗?” 宋建民深吸了一口气:“你真不读书?” 傅听夏摇了摇头:“这样不是‘挺’好,我不读书,跟着许一夫也可以当医生。我跟你不一样,建民堂哥你有京城那么远大的志向,我的志向就是在这县里了。” 宋建民心里纠结了好一番,才一咬牙道:“我就再信你一次,要是你再说一套做一套……” “放一百二十个心,建民堂哥不是县一中的响炮吗,我能去哪里读书才能考上大学?” 宋建民这才脸‘色’稍缓,一脸鄙视地甩袖而去。 傅听夏看着他的背影,轻轻冷笑了一声,低下了头看着自己的完成品,老顾从面走了进来,甩了甩身上的雪‘花’道:“你可总算来了!” “好久不见,顾师傅。”傅听夏抬头冲着他笑了笑,又接着看停尸台上的尸体。 “你说你,啊,许大夫就说了你两句,你就生气走了。一点忍‘性’都没有,还想学本事,想当年我们要学一点半点手艺,还要给师傅半夜倒夜壶哪……”他絮絮叨叨说了半天,发现傅听夏根本没在听,而是反复地摆‘弄’着尸体。 “眼鼻出血,手脚指发乌,伤口出血量好像也不多,这个人到底是撞死的,还是猝死的,这心脏会不会有问题呢?” 老顾只好道:“别嘀嘀咕咕的,你拉开来看看不就知道了。” “这怎么行,又没有得到家属同意。” 老顾说道:“他们来的时候都破成那样了,明天就烧成一捧灰了,还有什么想不开的。你真要过意不去,就别算他们家属的尸体修补费了,没准这死鬼还感谢你替那孤儿寡‘妇’省了一笔呢。” 傅听夏点头道:“那好吧。” 隔了一会儿老顾再看,见傅听夏对着尸体拉开的‘胸’腔痴痴的笑呢,他顿时四肢跟通了电似的炸‘毛’,心里想到许一夫是送个人过来让他吓他呢,还是他吓他呢。 京城的医学院宿舍里电话响了,季景天放下手里的书走了过去接起电话。 “那个小子查到了,叫傅听夏,他消失了一个月,隔了年又回县医院了。” “傅,听,夏。”季景天深吸了一口气,耳边似乎又响起了那个声音:“临‘床’医疗,我将来要当医生的。” “原来是他。” “景少认识?” “嗯。” “那……这人怎么处置?” “他继续学医就好。”季景天挂断了电话,坐到了,却再没看下去一页,他从书桌旁‘抽’出一本书,翻开来里面有一张照片,一个少年医生手里拿着手术刀站在光晕当中。 “你应该很快就会到达这里吧。”季景天对着照片道:“我在这里等着你。” ... --55448+dsuaahhh+26732446--> 第18章 我爱主角君 二年以后。,最新章节访问:. 。 老顾轻手轻脚朝着停尸台前站着的年轻人走去,走到他的背后大吼了一声,吼完了再瞧,那个年轻人连针都没歪一下。 “你小子到底有没有长神经啊,怎么就不会害怕呢?” 傅听夏收完最后一针转过头来道:“害怕什么,难道他还能再死一次吗?” 老顾叹了口气:“你师傅来电话了,让你去医院。” “哦。”傅听夏走过去清洗自己的手,老顾道:“你高考考得怎么样?” “凑合吧。” 老顾把报纸一展,不以为意地道:“也是,你整天不是在火葬场,就是在太平间,要不然就在手术台边上,我都担心你知不知道活人那两个字是怎么写的。” 傅听夏一抖自己的帽子,然后戴上眼镜笑道:“可不是吗?” “算了。”老顾漫不经心地道。 “看股票哪,要不要我帮你买两只,包发财哟。”傅听夏笑道。 老顾没好气地看着他道:“你还好意思说,去年我就是不知道哪根神经不对听了你的话买了后街的铺子,到现在还没租出去!” 傅听夏笑道:“不用着急,不会亏的,最多再过二年。” 老顾给了他一个白眼,傅听夏笑着走出了‘门’。 仅仅二年而已,清水县就好像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到处都是在建的工地,不过后街这一块还是静悄悄的,但是傅听夏知道大多数的地都应该落到了原家的手里了,傅听夏嘴角滑出一丝不明显的微笑。 “大哥!” 傅听夏转过头来,见宋大力与宋听荷从一辆卡车上跳了下来。 “我正想回去看你们呢。”傅听夏惊喜地将宋听荷抱了起来。 “你最好别回去,要不然铃子妈又该上‘门’闹腾了。” 铃子妈二年前‘逼’婚,结果没‘逼’得傅听夏点头,倒把铃子给‘逼’离家出走了,这两年只断断续续传回来一点消息,铃子妈当然不肯反省自己,总觉得是傅听夏不肯同意订亲引起的,因此每次傅听夏回去,她总要闹腾一番。 傅听夏只好无奈地道:“那你们怎么来了?” 宋大力的皮肤晒得通红埋怨道:“还不是大哥你害得,好端端的让爸爸搞什么新型种植技术,搞得我们家三天两头有人上‘门’来请教,给吃给喝还不算,还要帮他们买‘药’买‘肥’。” 傅听夏笑道:“哦,你每吨加价百分之十不就行了?” 宋大力颇为心动,但想了想连连摇头:“我可不敢,爸会宰了我的,那些人对他们好是记不住的,要是发现我卖贵了,还不晓得会不会打上‘门’来。” 傅听夏笑了,宋大力小声地道:“哥,上次你替我买股票赚了没?” “嗯。”傅听夏点了点头。 “赚多少。” “十来倍吧。” 宋大力倒‘抽’了一口凉气:“那就是赚了一万多啊。” “差不多吧。” 宋大力靠着卡车才能站稳,隔了半天才道:“我成万元户了,原来买股票这么好赚,那我干什么要种地啊?!” 傅听夏看着他笑道:“这种机会二十年里也不会超过三次,不用想了,好好种你的苹果,那才是根本,谁让你不想读书呢。” 宋大力没好气地道:“哥你够了吧,你不要说话跟爸一个腔调好不好,我就是受不了他才逃出来的。对了,‘奶’‘奶’上次来,你没又给钱吧?” 这二年从农场回来的有学问的人越来越多,像大伯这样趁‘乱’上马的人当然就只能从校长的位置退居到了二线,这其实跟铃子的姨爹没有半点关系,但傅听夏的‘奶’‘奶’就是认定了是傅听夏害的,因此足不出户的她,三天两头跑县里来问傅听夏要钱。 “不给只会让爸爸为难。”傅听夏笑道。 宋大力光火地道:“凭什么啊,爸爸迁就‘奶’‘奶’已经够堵心的了,你再迁就爸爸,我都要疯了!” 傅听夏把宋听荷往他身上一放笑道:“也没多少钱,哥要先回一趟医院,等办完了事出来请你们吃东西。” “不了,家里那群大爷还在等着车上的东西,再说了司机也不肯等的。”宋大力说道:“爸其实很想知道你考得怎么样?不过呢又怕问了给你压力,所以只好弟弟我来问了,哥你考得怎么样?” “你回去跟爸爸说……”傅听夏一压头上的帽子笑道:“他只要看榜首那个位置就好了。” 宋大力看着傅听夏的背影牙酸地道:“哥是不是天生来克我的。” 宋听荷抬起头道:“二哥,明年我也要读书了呢。” 宋大力看着宋听荷,伸手捏了一把陷了一把她的小脸蛋笑骂道:“好吧,你们两个都是我的克星!” 傅听夏走进许一夫的办公室,许一夫正在专心看x线摄片,听见傅听夏进来便将资料递给他,傅听夏举了起来看了看道:“心脏明显增大,左心室缩小,肺动脉干突出,有肺淤血,应该是二尖瓣狭窄吧。病人多大了。” 许一夫看着傅听夏道:“三岁的‘女’孩。” “三岁啊……肺淤血的程度不明显啊,可以不用急着动手术吧,能不能等她再大点看看呢。”再拖个几年医学科技就能发展到用微创的手术来救这个可怜的‘女’孩了,傅听夏心里想着又拿起心电图看了一眼,突然眉间一动,抬眼道:“有没有做肺动脉造影?” 许一夫笑了笑,‘抽’出压着的那一叠资料丢了过去,傅听夏看了一眼结果便心里一沉:“肺动脉高压,难道她的心脏还伴有房间隔缺损,是鲁登巴赫综合症?” “对。等不及了,要动手术,越快越好。”许一夫道:“她的状况非常不好,肺动脉高压并且伴有心脏衰竭,心脏停跳之后可能留给医生的时间不到三十分钟,所以被京都美合医院的心外给拒了,因为成活率不够高。” 不到0.6%的病发‘性’,就这样被一个不到的三岁的‘女’孩子给碰上了,傅听夏看着手中的x线光片道:“要在这么有限的时间里完成瓣膜成形,还要进行房缺修补的确很困难。” 傅听夏摇了摇头:“而且就以心衰来说,如果硬要动手术,她最大的可能就是死在手术台上。” 许一夫回答他:“这就是美和心外科原院长拒绝她的理由,因为这是一件明显降低心术成功率的病人。” 傅听夏抬头看着许一夫道:“老头,你不要告诉我,你接了这台手术吧?” “如果因为现在办不到就不去试一下,这个‘女’孩就永远不可能有将来了。” 傅听夏失笑道:“你该不会是因为这是一台原承业不敢做的手术所以才会接这样的手术的吧。” 许一夫跟原俊楠的爸爸原承业是死对头,这在以后都不会改变的。 “对啊,我就喜欢做打脸手术!你不喜欢吗?”许一夫抬着下巴道。 “打人脸我当然喜欢了,不过这跟我有什么关系?老头,这种手术我就不能奉陪了,因为成不成都会出名的。我就要去读医科大学了,灿烂的人生在等着我,我可不想被人扣无照行医的帽子。”傅听夏笑道:“倒是你要小心啊,打人脸当然好,小心被人打啊。” 许一夫丢了几张纸过来:“填了。” “什么啊?”傅听夏拿过纸。 “医师资格认证,填了,然后去省城找徐志聪,他会是你的主考官之一。” “我拿什么资格去考啊,我才刚高考啊。” “就凭你是许一夫的弟子,你就够格去考。” “你别开玩笑了,省卫生局会通过我的医师资格证才怪。” 一天之后…… 徐志聪拿着表格笑道:“放心吧,那些考试项目难不倒你的。” “不是吧,省卫生局真得会通过我的医师资格证?”傅听夏不可思议的地问道。 徐志聪笑道:“你知道,如果这台手术成功了,我们省就会添补了一个空白,而且最近世卫正在做我们省的医疗水平侧评,你说一个小县城的县医院能做这样一台手术,他们应该会‘挺’震惊的吧,我们省就要放卫星了。” 傅听夏失笑了一声:“那不应该在省医院做才对吗?” “可是省医院没有许一夫啊!” “把那老头叫你们医院不就得了吗?” 徐志聪摇了摇头:“那老头说了,要他动手术,只有一个条件?” “什么?” 徐志聪看着傅听夏道:“你啊,他说了他只要你当助手。” 傅听夏拍了一下帽子道:“他可真会找我的麻烦,这是一台死亡率超高的手术啊,他难道要我的医师职业就是从一台失败的手术开始?” “反正这台手术失败也是正常的,因为这个‘女’孩子本来就被所有京都医院都拒了,最后被爹妈遗弃在了医院里。如果她反正要死,能死在两个最后也没有放弃她的人手里,应该至少会有些意义吧。”徐志聪看着傅听夏道:“你考虑一下。” 傅听夏苦恼地道:“大叔你为什么不去干宣传工作,当皮肤科医生真是太委屈你了。” 徐志聪将考试证塞给他哈哈大笑:“被你看穿了,当年我在学校里那也是风云人物哪。” 上一世没听过许一夫做过这样一台手术啊,历史不变的话应该是没问题的吧,傅听夏接过考证苦恼地长长叹了口气。 京城的一所雅致的客厅里,一个少‘女’正在练琴,当原俊楠从楼上下来的时候,她抬起了头:“哥,爸爸不做的那台手术,许一夫真得要做吗?” “嗯。” “那……那台手术不会真得被他做成功了吧?”少‘女’颇有些忧心地道:“这可是咱们爸爸拒了的手术呢,有个记者逮住不放,爸爸还说这台手术没人能做成功,他是出于人道主义才不做的。” 原俊楠走到那台钢琴前,指着钢琴上面指针来均匀摇晃着的节拍器道:“我们的心脏就像这样有节奏的跳着,对吧。” 少‘女’点了点头,原俊楠笑道:“当手术的时候,就需要它停下来,停下来我们会用机器接替一会儿心脏的工作,然后在手术完成以后,再用电击使心脏重新跳动。可是那个‘女’孩子已经心脏衰竭,如果让它停下来……”原俊楠把节拍器的指针别进卡槽微笑道:“那她的心脏就永远没有可能再复跳了。明白了?” 少‘女’懂了,鄙夷地道:“我说呢,许一夫真是自不量力。” 原俊楠笑了笑,这个时候外面走进来一年青人,原俊楠转过头去微笑道:“原来金秘书,来找我爸爸吗?” “是的,许一夫那台手术的成员已经定了。” “哦,这么快就建立手术组了,看来省医院的能力也不能小瞧啊。”原俊楠微笑道。 蒋秘书的面‘色’略有些难看:“不是省医院,许一夫是在县医院动这台手术。” “县医院?!”原俊楠接过他手里的文件袋,‘抽’出里面的纸,失笑道:“三个人?” 蒋秘书点头道:“准确地说应该是两个人,其中一个是麻醉师,还是个半路改行的。” 原俊楠不可思议地摇了摇头笑道:“许一夫自己也知道这台手术不可能成功吧,所以是想图给人留个震撼的印象吗?” 他的声音突然顿住,看着那个名字,然后好像看到了什么不可思议的东西,睁大了眼睛一字字地念道:“傅,听,夏。” ... --55448+dsuaahhh+26732447--> 第19章 而在傅家大院里,同样有人这么吃惊地说道:“你说什么,傅听夏,傅,听,夏,是同名同姓的吗?” 傅君浩看了一眼自己的父亲然后回答母亲:“好像不是,那个傅听夏也是十八岁,很,很像就是他。-..-” 傅太太面‘色’难看地道:“不是说,他不肯来京城,也不肯读书吗?怎么突然会动起心外科手术起来了,心外科手术,他连医学院的学生都不是,他哪里来的医师执照?” 傅君浩被母亲的一连串‘逼’问几乎都不敢抬头,傅清石收起手里报纸道:“按排机票,你飞过去看看,到底怎么回事,不要让你哥哥‘弄’出祸事来,如果真是他,你就跟他说这是一台连京都心外教授都拒绝的手术,不要跟着胡闹,真想当医生,就回京城来好好读书吧。” 傅太太脸‘色’难看,傅君浩不情不愿地说了声是。 不管京城里的人心是不是一石‘激’起千层‘浪’,,县医院的人现在正为那个小病人而忙得焦头烂额。 傅听夏见水灵愁眉苦脸地从病房里走出来问道:“怎么,她还不肯让你接近啊。” “什么接近啊,她只要一看见我就尖叫,我这辈子都还没被人嫌弃成这样。” “是吗,我还以为你早就已经适应了呢。”傅听夏笑道。 水灵做了‘抽’他的动作道:“快想办法吧,手术可没几天了呢。” 傅听夏笑着脱了医生的白大褂,然后走进了病房,见那个小‘女’孩正缩在胖姨怀里,傅听夏笑着把手里买的巧克力,糖一样样地往在病‘床’上,但是那个小‘女’孩只是瞄了一眼,就又往胖胰的怀里缩了缩了。 “不要吗?”傅听夏拿起一块巧克力拆开来咬了一口:“‘挺’甜的啊,哥哥特地买来给圆圆吃的呢。原来圆圆不喜欢,真伤心。” 圆圆‘露’出半张脸问:“你是医生吗?” 傅听夏连忙摇了摇头:“当然不是!” “骗人……我早上看见你穿白衣服了。”圆圆小声道,她短短的生命里,只觉得爸爸妈妈每见一次医生脸‘色’就更坏一次,最后崩溃了抛下了她,所以在她的心里面总觉得是医生害她没有爸爸妈妈的。 傅听夏有些尴尬,正想着怎么圆慌,谁知隔了一会儿圆圆又小声问:“二尖瓣是什么。” 她每次见医生经常会听见提起这个,她隐隐约约明白就是因为得了这个病,所以才不能跑不能跳,最后被爸爸妈妈抛弃的。 傅听夏想了想,拿起‘床’前的病例夹,将上面的纪录翻了过来,从口袋里‘摸’出了一支笔画了一个东西,然后转过来对着圆圆笑道:“这就是二尖瓣,像不像一朵‘花’苞。” 圆圆睁大了眼睛点头:“像!” “所以哥哥不是医生!”傅听夏指了指她的小‘胸’脯微笑道:“哥哥是在你心里种‘花’的人。” 傅听夏走出房间,水灵正在外面抹眼泪,见他出来泪眼婆娑地问:“她会长大的,对吧?” “啊!”傅听夏按着她的脑袋往前走:“不要问我,要问我们!” 傅听夏走进许一夫的办公室,许一夫顶着‘鸡’窝头正坐在一堆资料里面,傅听夏走过去蹲在他的面前看着他道:“心脏不停跳怎么样?” 许一夫抬起头看着傅听夏,傅听夏道:“阻断上下腔静脉,不阻断主动脉,让心脏维持空跳下做手术,怎么样?” 这是几年以后才会出现的技术,而每一个在未来也许司空见惯的技术,在现在的人眼里都有可能会是一个疯狂的想法。 许一夫看了傅听夏良久,这才翻过他正在翻的资料,心脏不停跳下心内直视手术的设想。 傅听夏笑了,水灵惊喜地道:“找到解决的方法了?” “没有。”傅听夏看着水灵愁眉苦脸地道:“我们真得很需要一个好一点的麻醉师啊。” “不换,就这个麻醉师了。”许一夫说道。 本来满面委屈地水灵顿时喜笑颜开,许一夫又补了一句:“是没有人会来的,不会有麻醉师愿意得罪原承业过来帮忙做一台要必败的手术的。” 傅听夏转头避开水灵哀怨的眼神:“那算了,只好将了。” 季景天看了一下手表,起身走到机场打通了电话,道:“怎么还没来?” 那边的人叹气道:“景天,我去不成了,今天主任给我安排了五台手术,五台啊,意思很明白了。对不起了景天,是我失言了,等你回来我一定一百八十度趴地上向你谢罪!他们那边不是有麻醉师吗,阿笨你也别联系了,我听说他被他们副院长骂得狗血淋头,他们即然定了三个人,应该有做好万全的策应了吧,应该能照顾到器械跟体外循环这一块的吧。” 季景天挂断了电话,深吸了一口气,又打了个电话:“朱教授,我要去一趟s省。” 电话那头立刻就叫了起来:“可是你后天就要去美国参加‘交’流了!” “我看完手术就立即往回赶的!”季景天也不等电话里的那人再开口就放下了电话。 “景天!”季景天转过头见原俊楠在身后笑道。 “俊楠?” 原俊楠看着季景天道:“你不会……也是去看许一夫那台手术的吧。” “我看许一夫的手术很正常吧!”季景天看着原俊楠道:“倒是你,怎么想起来去看心外手术,我记得你不是想当骨科大夫的吗?” 原俊楠“嗯”笑道:“我跟你不同,骨科大夫也好,心外大夫也好,我最终是要做医院经营的。对了,这台手术你是怎么看的?” “五五数吧。” “五五?”原俊楠失笑道:“这台手术的成功率怎么看也不到百分之五的成功率啊。” “嗯,另外四十五是给动手术的人的。”季景天无意识地手在书页上抚过,里面有一张手持手术刀少年的照片,他的嘴角滑过一丝微笑。 “没想到你对许一夫的评价这么高,说得也是,许一夫没有一定把握怎么可能会接这台手术呢。”原俊楠轻抿了一下嘴‘唇’,深吸了一口气,可是傅听夏是怎么回事。 他调过头,见季景天已经靠在椅子闭起眼睛养神了,他知道季景天的脾气,只好收回了细谈的念头。 原俊楠不知道为什么总觉得好像有什么事情不多了,就像他今天‘抽’领带的时候,莫名的手就空了,看着衣架上那个领带空位,他总觉得那里本来应该有一条蓝底白条纹的领带。 可是为什么他会觉得自己应该会有这么一条土气的领条,原俊楠自己也说不清楚,总觉得有什么是不对劲了。 也许就是从再次听见傅听夏这三个字开始。 傅听夏站在电话亭里,嘴里叼着馒头拿着纸跟笔道:“把上次我跟你说股票抛掉……淡定,沈叔,我知道它涨得很厉害,我也知道你好不容易排队买来的。可你出去都快三个四月了,胖姨都快变成瘦姨了,明年再说吧,会有更好机会的。” 傅听夏挂完电话,咬着馒头走出电话亭,就见宋建民正面带慌张地看着他,而他的身后则是衣着入时的傅君浩。 “听夏。”宋建民说话的声音都有些颤地道:“你弟找你。” “弟弟?”傅听夏微笑了一下:“我弟弟在家呢。” 傅君浩看了一眼傅听夏的脸脸‘色’有些不好看地道:“傅听夏,是爸让我来找你说话的。” 傅听夏看了一下手上的表笑道:“好吧,不过我最近很忙,你有什么事儿就在这儿说吧,五分钟。” 傅君浩有些不太认得傅听夏了,傅听夏不仅仅是容貌改观了,他好像是换了一个人,从打不还口骂不还手,怯懦隐忍的乡下小子变成了眼前这个满身朝气,神情活泼的人。 他的衣着仍旧很普通,一件浅蓝‘色’的布衬衣,一条深‘色’的靛蓝牛仔‘裤’,脸上还戴着副黑框眼镜,却给人一种说不出来的自在与舒适之感。 他怎么可能,明明是被撵出京城,是落荒而逃的,在那么偏远的地方却获得了要比自己更受注意的机会,只要想起父亲的目光,傅君浩就有一种说不出来的恐慌与嫉恨。 “你已经‘花’掉一分钟了。”傅听夏抬起手敲了敲腕上那块廉价的电子表。 傅君浩深吸了一口气:“爸爸让我跟你说这台手术不要做,那是不可能成功的。” 傅听夏笑了,然后就向前走去,他本来也没什么兴趣听傅君浩转达傅清石的什么话,停下来仅仅是因为出于不想纠缠。 他刚走了几步傅君浩就说道:“劝你最好听一听爸爸的话,许一夫得罪的人可不少,再加上这次是惹‘毛’了原承业,这次手术手败之后,正有人等着清算他呢,你最好别卷进去。爸……让你回京城读书。” “那怎么办呢?我已经同意做手术了。”傅听夏非常苦恼的样子,然后转过头来心痛地道:“只好请你回去告诉父亲,他就当当年没有贡献过那颗‘精’子吧。” “你?!”傅君浩又惊又怒:“你,你……” 傅听夏微笑道:“你什么,你什么?你以为你们跑过来说一声,就能让我轻易放弃我所努力争取来的东西,你以为你们只要摆一个姿态,就能让我放弃我所坚持的东西,你,你们会不会有点自以为是?把原话就这么告诉傅清石吧。” 他也不等傅君浩回话,看了一下表笑道:“不好意思,你到时间了。” 说完他就叼着馒头,头也不回地走了。 他刚走医院的附近,宋建民就追了上来,一把拉住傅听夏语无伦次地道:“你答应他,啊,听夏,我求你了,你答应你弟弟,说你不做手术。” 傅听夏做了个头痛的表情:“建民堂哥,我们虽然是亲戚关系,但我们……真没那么要好。” 宋建民“扑通”一声跪在傅听夏的脚下:“求你了,听夏,我就要去读医科大学!我就要去读医科大学了,听夏!” 傅听夏弯下腰,怜悯地‘摸’了一下宋建民的脸:“哦哟,怎么办呢,那真是可惜了,不过即然已经过了端午,就不要再放响炮了,那真得很扰民!”说完他一笑,笑得即俏皮还有些妩媚,然后毫不留情地踹开宋建民扬长而去。 “傅听夏!”宋建民如同困兽一般朝着傅听夏的背景吼道,傅听夏头也不回朝着他摇了一个再见的手势。 医院里来了一位久违的故人,许诺面‘色’有些发白地冲许一夫喊道:“难道我不比那个小孩子更有资格当你的助手吗?你就是因为我去了省城,所以你才不肯给我这个机会,对吧?” 许一夫抬起头来认真地道:“你问这个问题的时候本身就证明你不如傅听夏有资格。” 傅听夏踏进办公室,许诺想说什么但却收了口,冷冷地瞥了一眼傅听夏就走了出去。 水灵追着他走到了院子里劝道:“许诺,你不该这样说师傅。师傅选听夏,不选你,肯定不会因为你去了省城的缘故,而是因为做这台手术,听夏比你更合适。” 许诺“哼”了一声,满面不信地甩头离去。 原俊楠手术那天的一大早就进到县医院,可是到了才知道原来过来参观手术的人远超他的想像,除了他们两个,还另有从京城赶过来的人,其他省城来的人更是多,有省卫生局的,省医院的,居然还有两个老外在,大概就是世卫过来做测评的代表。 众人都在窃窃‘私’语,似乎都不怎么看好这台手术,同时他们又好奇许一夫会给他们带来一台什么样的手术。 他带着一个刚获得医师执照的弟子,跟一个半路改行,据说是因为医术不行才被发配到县医院里来的‘女’麻醉师会做出什么样的手术来。 这个组合,令人能想到的词大概就是疯了吧。 别人至所以还隐忍着没把这个词说出口,仅仅是因为这个主刀人是许一夫。 ... --55448+dsuaahhh+26732448--> 第20章 我爱主角君 许一夫,一个医术跟脾气都同样出名的人。-- 如果还要再加上一样,那就是许一夫不是个会拿病人开玩笑的医生。 原俊楠跟季景天就站在手术的室的窗外,人实在太多,手术室里大概是不会有他们的位置了。 他们在窗外站了一会儿,就见傅听夏从办公室的那头走过来,他已经戴上了口罩,他步行的速度很快,额上的短流海都在拂动,他似乎在全神贯注地在想着什么,以至于根本就没有看见站在窗下的两个人,飞快地从他们的身边擦身而过。 原俊楠的心情却几乎可以震惊来形容,他直到方才那一刻还在想这是不是个误会,这个傅听夏跟那个记忆里的傅听夏不是同一个人,然后直到见到他的那一刻,他才明白这真得是那个傅听夏。 那个曾经会在自己的面前自惭形秽的傅听夏,那个会偷偷用仰慕的目光来看自己的傅听夏,那个不起眼的……有些丑陋的傅听夏。 傅听夏进了屋被满屋子站的人吓了一跳,回头问许一夫:“怎么这么多人?” 许一夫回答:“可不是,叫人帮忙就没有,来看热闹的就一大群。” 众人都有些不自在,不过好在大家都戴着口罩,谁也看不出谁的尴尬。 “那你有没有收‘门’票啊?”傅听夏问道。 “哎,人家借了你整套icu的设备,又掏腰包给你装修了手术室,咱们也大方一点。检查一下自己的装备,我们可是乡村模式,没人伺候。” 傅听夏笑道:“老头你过谦了,在美国,也是两个医生可以做一台心脏手术的,咱们是美国模式。” 许一夫嗤笑:“说得你好像去过美国似的。” 傅听夏悠悠地道:“我是没去过,你不是从美国留洋回来的吗?” 医生有的时候会在手术时闲聊几句,开开玩笑,并不是不尊重自己的病人,而仅仅是为了平复一下心情,或者松驰一下开始疲惫的神经,傅听夏知道许一夫是前者,他其实也是紧张的。 “我那是去美国当劳务工的,医生这么高端的人都没见过。” “那你真不容易啊,当过洋劳务,你现在还能穷得问我借钱。” “就是因为当了医生才穷成这样,我要坚持在国外掏煤早就富了。” 省卫生局的局长不得不开口想咳嗽一下,可是他刚开口就发现全麻结束,许一夫已经动刀了。 手术室里旁观者正被两师徒旁若无人的调侃给绕晕了,许一夫突然的动刀因此着实让他们叫了一惊,小巧的手术刀在他的手中,如同武士的武士刀,透着一种大重若巧之感,如同卡标般的‘精’准定位,没有任何‘花’巧,却偏偏让人觉得绚烂。 “真是行家一出手,就知有没有啊。”京城来的专家小声跟自己的人说道,其他人纷纷点头。 体外循环机被推了过来,室内顿时哑雀无声,这是第一道关卡,很有可能也是最后一道关卡。 那颗弱小的心脏停跳之后,还能再跳起吗? 也许这台手术刚开始就会结束了吧。 导管与心房相连,顿时透明的导管就被淡红‘色’的血液所充盈,让人怦然心跳,不知道这流淌的是血液,还其实是这个不到三岁孩子脆弱的生命。 “肺动脉压80。”手术室里只有傅听夏冷静的声音。 “肺动脉压还可以……” “就看现在了。”有人悄声道。 对啊,就看现在了,灌注冷停液,使心脏停跳。 所有的人都睁大了眼睛,窗外的原俊楠深吸了一口气,季景天则眼帘一眨不眨地盯着窗内。 “预充液100毫升。”水灵立即取出配置好的液体灌注到循环机内。 “那是什么,不是停跳液吗?” “不知道,可能是差不多的东西吧。” “鼻咽温度35。”傅听夏边用冰盐水给心肌降温边念道。 “34度。” “33。” “32。” 许一夫抬手划开了心肌,围观的人引起了一阵‘骚’动:“怎么回事,他刚才阻断的不是动脉,对吧。” “怎么会是32度,应该是中低温才对吧,怎么会是浅低温呢?” 心肌已经被拉开了,有一位心脏专家忽然恍悟了,颤声道:“他们不停跳,他,他们要在跳动的心脏上做手术!” 在跳动的心脏上的动手术,把在场所有的人都惊呆了。 原俊楠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季景天双手猛地抓住了窗棂,浑身都因为兴奋而颤抖。 无论别人是什么样的表情跟心情,许一夫与傅听夏已经在跳动的心脏开始了手术。 圆圆的病情很重,即使心脏不停跳,手术的进程仍然有时间限制,许一夫一路‘操’刀如行云流水,别人很快就发现做为他助手的傅听夏居然能跟得上他的速度。 “这就很了不起了,我还是第一次见有人能跟一夫配合的那么好,他通常手术下来都要把助手骂个半死的。”有位专家小声对徐志聪笑道。 徐志聪也小声道:“这场手术上半场是他,下半场缝补房缺是他徒弟,这老头子是安心要捎带他弟子成名了呢。” 专家了然地笑道:“他一向护短。” 最难的前半场都过去了,后半场谨慎一点就可以成就显赫名声了吧,虽然冒了点险,但很值得,因此不少人心里有些羡慕。 下半场果然换成了傅听夏,当别人看见他用比发丝还细的针线手巧灵动地在跳动的心脏上缝补,还是有种神乎其技之感,尤其是那些并非专业医师的官员,更是惊得嘴都合不拢。 有个记者见官员们喜欢,就挤到前面来给正在动手术的傅听夏拍了张照,闪光灯一亮,许一夫心里一惊,心脏心术不是没有人采访,但大家都是在快结束的时候摆个pose罢了。 如果因为医师受惊而‘弄’破了什么地方,那简直就是一场必死的灾难。 许一夫又惊又怒低喝道:“滚开!” “镇定点,老头。”傅听夏悠悠地道。 水灵突然‘插’嘴道:“心率开始下降了。” 心率下降了,众人刚放下的心又开始提了起来,他们都差点忘了这个小孩是有心衰现象的。 “下降到45了。” “40了。” 水灵颤声道:“降到40以下了。” 旁边捏了一把汗的局长忍不住小声问京城来的专家:“再降下去,就要室颤了吧?” 专家紧张地点了点头,在跳动的心脏上做手术,成功于否也许就看傅听夏这几十秒的时间了。 水灵再看了一眼心率仪,几乎‘腿’脚一软,差点站不稳。 “镇定,水灵。”傅听夏开口道。 全室的人都在看着傅听夏眼‘花’缭绕却纹丝不‘乱’地做着缝合的手,现在他们才知道这哪里是容易的下半场,这根本就是要承受着巨大压力的下半场,徐志聪都怀疑许一夫是不是觉得自己不行才把下半场让给眼前这个眼神淡定的傅听夏的吧。 “剪线。”傅听夏道。 许一夫一剪子下去立刻道:“排气复温。” 随着温度的上升,生命特征一点点的回复,所有人才发觉原来自己的背脊早就都湿了。 季景天手放在窗户上轻笑了一声:“帅极了,傅听夏。” 原俊楠看着窗内的傅听夏,却不知道在想什么。 省医院没出人,倒是出了几个重症护士帮他们做术后护理,看他们点头哈腰的样子,许一夫心情好也就破例没讽刺他们了。 一堆专家包括两个外籍的专家都围着许一夫心情‘激’动地渴望‘交’流,傅听夏跟水灵倒是闲了,傅听夏‘揉’了‘揉’脖子,见水灵站在边上还在愣愣地看着手术台。 傅听夏放下手叫道:“水灵。” 水灵呆呆地转过头来,傅听夏笑道:“水灵,你是个医师……一流的。” 傅听夏挤过了人群,取下脸上的口罩往自己的办公室走去,刚走到‘门’口的时候听见人笑着喊了他一声:“听夏。” 这个声音太熟悉了,熟悉到只要在梦里听见,他就会惊醒。 傅听夏手放在‘门’把上一会儿,才慢慢转过脸来微笑道:“原来是原先生,好久不见。” ... --55448+dsuaahhh+26732449--> 第21章 我爱主角君 傅听夏曾经设想过无数次他跟原俊楠的重逢会是什么样子的,会不会因为太过憎恨而无法控制自己的情绪,可事实上他发现原来在二年愉快的正常人生活之后,他看见原俊楠已经那么强烈的感觉了,完全能够冷静地思考,冷静地对答。。 更新好快。 “好久不见啊。”原俊楠微笑道:“在看见许一夫手术成员名单的时候,我还在想,这个傅听夏是不是我认识的傅听夏。没想到真得是你,恭喜你,不但当上了医生,自己脸上的病也治好了,真为你高兴。” 傅听夏对原俊楠这种关切的语调有一种本能的厌恶,于是他笑了笑,道:“不好意思,有些累,下次再会了。” 客气而疏远,几乎完全不是原俊楠印象里的傅听夏,看着傅听夏正要转身原俊楠再次开口道:“有没有兴趣来美和医院?” 美和医院,傅听夏心里笑了一声,那曾经是他梦寐以求的地方,到了今世却已经丝毫不感兴趣,没想到原俊楠倒邀请他了。 “谢谢,水平还不够去那个地方,县医院就够我忙的了,抱歉,我要休息一下。”傅听夏说完这句就举手要推开办公室的‘门’,手却被原俊楠一把按住道:“听夏,你以为你今天就只是做了一台手术那么简单吗?” 傅听夏的手如同触电似的收回,脑海里几乎是飞快地闪过一些画面。 “别,别这样,俊楠哥。” “你来我的身边,不是想就这样吗?” “不是的,不是的,我不是那个意思,真的。” “可我是那个意思,听夏……如果你不愿意,我当然不会强迫你,但我只能把你送回去了。因为留你在身边,我会每时每刻都想要碰你,那样我会发疯的。听夏你自己选择。” “俊楠哥……我愿意。” 傅听夏突然就没了同原俊楠虚以委蛇的兴致,冷冷地道:“闪开。”,原俊楠的手一松,他就打开办公室的‘门’,然后顺手把‘门’关上了。 原俊楠的脸几乎立刻就黑了,他还从没尝试过被人这么拒之千里。 尤其是这个人还是傅听夏,一个他曾经都担心会甩不掉的傅听夏。 他伸出手,看着自己刚才接触到傅听夏的地方,那种细腻,光滑的肌理触感,莫名的让他有一种非常古怪的感觉。 原俊楠的脸‘色’只是那么一瞬就回复了正常,他穿过热闹的院子走出县医院的大‘门’,一直久候在外面的司机连忙走过来替他打开车‘门’。 原家在这里布置了有一段时间了,有二个人专职处理这边的事情,因此原俊楠一过来,便有人拉‘门’了。 车子停了下来,傅君浩脸‘色’苍白地上了车,紧张地问道:“手术是不是没有成功?” 傅君浩遗传了父母的优点,尤其是他母亲更是京都圈里以姿‘色’闻名的名媛,人也聪明会办事,比起曾经的傅听夏简直不知高明了多少,可是原俊楠现在看着他这副惶惶然的样子,不禁想起了刚才手术中的傅听夏,跟他说话时一瞥一笑的傅听夏,可那些画面比起,傅君浩那张‘精’致的脸就突然变得有些寡然无味。 当初很多人都想不通,傅清石怎么会选择傅听夏那样貌平凡的母亲,想来想去也只能理解成当初身在乡下,寂莫难耐吧,可是原俊楠却好像突然悟了,为什么傅清石会看上傅听夏的母亲了,不是因为一时寂寞…… 如果刚才的傅听夏就像他母亲,那真是一种不动声‘色’的‘诱’‘惑’。 ... --55448+dsuaahhh+26732450--> 第22章 我爱主角君 “到底有没有失败?”傅君浩追问道。。 更新好快。 “即然想知道,刚才为什么不进去看呢?”原俊楠道:“一场‘精’彩的手术……成功了。” 傅君浩顿时脸‘色’更白了,原俊楠说道:“他做成功了一场手术而已,你不用好像大祸要临头的样子。” “俊楠你知道什么?”傅君浩‘欲’言又止。 原俊楠笑了笑,将手放在他的肩膀上:“凭我们俩的关系,我将来又是要做你姐夫的人,有什么不能跟我说的。” 傅君浩满面苦恼地道:“爸爸过去曾经动过让他名正言顺的念头。” “认祖归宗吗?”原俊楠轻笑一声。 “这一点不好笑。让他名正言顺,那傅听夏的妈妈……就成了我爸爸名正言顺的妻子,那,那我妈妈不就成了……那我们……”傅君浩咬了一下牙。 “不是说傅听夏的妈妈是第三者‘插’足,趁着你爸爸在乡下的时候勾引了你爸爸,后来你爸爸幡然醒悟,回到京城之后,就跟你妈妈坦诚了一切,获得了你妈妈的原谅吗?”原俊楠看了一会儿傅君浩道:“其实……不是这样对吧。” 傅君浩连忙道:“不是的,我妈妈当然是先跟我爸爸有婚约的!我姐姐傅君瑶不就是个明证吗?” “有婚约不代表婚姻,所以你爸爸是先在乡下跟傅听夏的妈妈结了婚,然后回城之后才跟你妈妈结了婚,而后有了你……傅听夏不是‘私’生子,你姐姐傅君瑶才是,对吧?” 傅君浩恼怒地道:“俊楠,你站哪边的?” 原俊楠笑了笑:“当然站你这边的,但总要把事情先‘弄’清楚。” “次序上也是我妈妈是明正言顺的妻子,你不信去民政局查!”傅君浩恨恨地捶了一下车窗道:“如果被我妈妈姐姐知道了,我死定了,都怪那个宋建民,看我不整死他!” “那你现在要怎么办?”原俊楠问道。 傅君浩苦恼地道:“我今天晚上就要跟爸爸通电话,这小贱人手术成功的事情就瞒不住了,这么短的时间我能做什么?” “时间太短这点你就不用担心了,你爸爸肯定已经知道手术成功的事情了。”原俊楠看着窗外的建筑工地道:“因为许一夫跟傅听夏采用了心脏不跳停的手术方式,这样一颗深水炸弹,你爸爸肯定会在第一时间知道的。” “心脏不跳停……在跳动的心脏上做手术。”傅君浩脸如心灰之‘色’,身体往后一靠喃喃地道:“怎么可能?” “就是如此,傅听夏的名字,今天你的父亲至少会听见超过二十遍的。” 傅君浩紧张地将咬着自己的手指,如果傅清石承认傅听夏的母亲是他正式的妻子,那么他的母亲就要沦为第三者了,那他跟他的姐姐会成为整个京都圈里的笑柄,他突然抓住了原俊楠道:“俊楠,我知道你一定有办法的,对不对?” 原俊楠长呼了一口气,傅君浩死抓着他的手道:“俊楠,你想一想,我们是一体的,你是我的姐夫,对不对?你在这件事情上帮了我的忙,就是我们家欠了你一个很大的人情,你们家不是一直想做医‘药’这一块吗?我们家能帮上你这个大忙,我向你保证!” 原俊楠的眼光瞥了过来,看了他一眼道:“你知道傅听夏今年几岁。” “应该是十八岁,怎么了?”傅君浩咬着牙道:“他跟我是同年,相差两个月。” “那你知道心脏不跳停下做手术对于现在的心外来说是个有什么样意义的手术?” 傅君浩不太明白,喃喃地道:“重,重大的手术吧。” 原俊楠看着他道:“是一台最前沿的,具有划时代意义的手术。” 傅君浩听见原俊楠给出的评价这么高,有些不高兴地道:“对啊,那究竟该怎么办?” “你知道那个病人是多少岁?” “好像是个小孩子。” “三岁……”原俊楠淡淡地道:“幼小的生命,最前沿的手术代表最具不可测‘性’,让一个十八岁的少年动手术。” 傅君浩喃喃地道:“可是这是许一夫主刀的手术啊。” “老百姓会知道许一夫是个什么样的人吗,会知道他有多厉害吗?”原俊楠微笑道:“你们家应该会认识不少记者吧,在傅听夏的医师资格证上动手脚吧!” 傅君浩恍然大悟,大喜道:“对了,到时候光舆论都可以压得他抬不起头来,他不是想要出名吗?那就让他出个够,十八岁的医生,还是十八岁的刽子手,很有看头的题目,是不是?真是个好计策,俊楠,说不定这一次就可以一劳永逸了。” 原俊楠笑了笑,将目光投向了窗外,傅听夏,他在心里默念了一遍这个名字。 ... --55448+dsuaahhh+26732452--> 第23章 我爱主角君 晚上街坊邻居们在胖姨那里给傅听夏办了个庆功宴,大家都很兴奋,尤其是当初那个傅听夏急救过的齐大爷,喝得红光满面,一派与有荣焉的样子,后傅听夏怕他喝出事,所以只好替他喝了。。更多最新章节访问:щw. 。 这样左一杯,右一杯,傅听夏喝得有点醉。 “听夏,有人找。”一个街坊喊道。 水灵看了一眼撑着头的傅听夏就走了出去,见是一个模样斯文,‘挺’英俊的年青人,光看他的衣着水灵就知道他不是一般人,这年头在西服外面穿风衣的人还真是不多见。 “你是……” “听夏在吗?” “在,不过他喝醉了。” “醉了……我是他的好朋友,可以带我进去见他吗?” “可是他真得醉得很厉害了。”水灵嘻嘻笑道:“他要跟我比酒量,我嗖得一下就把他比下去了,所以我没醉,他醉了。” 年青人笑了笑,抬脚就往里面走,水灵跟在他后面喊道:“喂喂,我们不带帮手的。” 胖姨窄小的酒店里面一片凌‘乱’,还清醒着的街坊正忙着把有点喝高的顾师傅,齐大爷他们往外送,年青人皱了皱眉,很快地闪过了一丝厌恶的眼神。 他走到傅听夏的前面,伸手将他掺扶起来,胖姨送齐大爷去了,水灵摇摇晃晃地跟着后面道:“你,你要带他去哪里?” “送他去休息。” “你谁啊?” “原俊楠。” 原俊楠这三个字出口,傅听夏的眼帘突然就抬了起来,转过了头,原俊楠微笑道:“本来是想来跟你喝两杯的,没想到你都已经喝醉了,我送你去休息。” 傅听夏甩开了他的手,转头指着水灵道:“你到底怎么看‘门’的,怎么把狗放进来了?” 原俊楠脸‘色’微沉地道:“听夏,傅听夏,你还有一点意识吧,知道我是谁吗?” 傅听夏凑近了原俊楠上下看了几眼突然恍然地道:“哦,难道你不是原俊楠,不好意思,冤枉你了。” 水灵一把拉回傅听夏视线气愤地道:“你又侮辱我的专业。” 傅听夏一把推开她的脑袋:“就算你专业学的是看‘门’,也不可能比得上一些人,他们是专业当狗的。” 原俊楠轻笑了一声,向着‘门’外走去,走过傅听夏的身边,他凑近了傅听夏的耳边轻声道:“但愿你这场醉一直不会醒。” 傅听夏看着他远去的背影,眯着眼给了一个冷笑声。 原俊楠面无表情地一走走到车子边上,车边的人小声问:“楠少,没找到傅听夏?” 原俊楠沉默不语坐进了车子里,等其他人都坐了进去,他才突然一下击在车框上,咬牙道:“傅听厦,这可是你自找的。” 他自问做事滴水不漏,长袖善舞,几乎从小就是长辈们看好的下一代,还没有人当面侮辱过他,连眼高于顶的季景天都没这么跟他说过话。 可是不知怎么的,当他回想时,脑海里却是傅听夏微笑时那眼框上轻跳的泪痣,他突然就觉得浑身燥热,以至于不得不伸手拉松了自己的领带。 有什么不对劲,一定是的。 傅听夏捧着快裂开的头,一连喝了两大碗冰豆浆,才勉强打起‘精’神进了县医院的‘门’。 许一夫跟水灵已经在了,许一夫面无表情地看着病历,水灵一见他就眼神有些慌张,傅听夏凑了过去上下看着她道:“做了什么对不起我的事情了?偷看了我的日记,又把我种的‘花’给‘弄’死了……”他看着水灵的脸‘色’,突然想到了什么提高了声音道:“你不会是把那两个老外送我的巧克力给偷吃了吧,那是我留给听荷的。” 水灵气愤地道:“谁偷吃你的巧克力了?” 傅听夏伸直了腰,随手拿起许一夫的茶叶罐子给自己泡了杯茶,问道:“今天的报纸呢,就算京城的报纸慢半拍,咱们的省报也一定早就开吹了吧,叫我看看他们吹成什么样?” 水灵跟许一夫均都一声不吭,许一夫道:“没事去病房看一下圆圆,你这么闲吗?” 傅听夏拿上茶叶罐子道:“拿出来吧,要是什么好事,水灵早拿着报纸在大‘门’口等我了,我要是碰一下你的茶叶罐子,你早满院子追杀我了,拿出来吧,叫我看看他们写什么了让你们这么沉重。” 许一夫隔了一会儿才道:“水灵,拿出来吧。” 水灵只好磨磨蹭蹭从‘抽’屉里拿一团卷成了团的报纸丢在桌上,傅听夏只扫了一眼就失笑道:“十八岁的刽子手,圆圆去见阎王了吗?会不会有点太夸张了!” 水灵气愤地道:“可不是说,明明是我们救了圆圆!这明明就是一台别人都不愿意做的手术!” 许一夫道:“我已经给徐志聪打电话了,他在省城会斡旋的,先不用理会。” 可事情仅仅过了三天,京城的报纸的口‘吻’就越来越严重,从探讨一个十八岁的少年有没有资格做心脏手术,到讨论省城以后有没有资格颁发医师资格证。 水灵每天看报纸都快把自己的头发拔光了,苦恼地许一夫道:“做手术的人有三个,他们怎么就盯着听夏你不放啊。” 傅听夏在旁边誊写着病历道:“那我打电话去爆一下你的料。” 水灵连忙道:“你想让我们县医院关大‘门’是吧,我现在可是县医院的顶梁柱呢。” 胖姨气喘吁吁地跑了进来道:“听夏,外面来了几个记者,正往这边走呢,说是从京城里来的。” 京城里报纸连日里黑化傅听夏,早在清水县后街人的心里面变成了敌人,所以他们一出现就有人通风报信了。 许一夫抬脸道:“听夏,你先走,我来会这些记者。” 傅听夏刚起身,几个人就从大‘门’进来了,一脸风尘仆仆的样子,穿着多口袋黄马甲,戴着黑框眼镜,一副标准的“我是记者”的样子。 他们显然早有准备,因此一眼就认出了傅听夏,看见他就围了上去:“你是傅听夏吗?我们是京城日报记者,可以采访你吗?” “你给一个年仅三岁的孩子开心脏手术,这是真的吗?” “你的确没有上过正规的医科学院,对吧?” “你从医师资格认证到颁发医师执照一共只‘花’了一周的时间这是事实吗?” “你给这个三岁的孩子动手术时想法是什么,兴奋还是有趣,能谈一谈吗?” “够了!”许一夫冲着那些围着傅听夏不肯让他走的记者们大喊了一声:“我才是那场手术的主刀,傅听夏只是我的助手,有什么我可以回答你们。” 他对着记者说:“我是许一夫,是我强烈要求傅听夏来当我的助手的。有什么你们来问我,没有我的允许,他是不会开口答你们任何话题的” 记者们只得放开傅听夏改围着许一夫道:“许大夫,你的意思是是你让一个十八岁,没有受过正规西医教育的少年去给一个三岁的‘女’孩动手术的吗?” 许一夫道:“第一,听清楚了,我是主刀人,傅听夏是我的助手,第二,傅听夏一直在跟随我接受西医教育,我许一夫是一级主治医师,早在十年前就当上心外教授了,难道我不够格带一个学生吗?” “但你不能否认,他年仅十八岁,而一个接受西医教育的大学生,他从学临‘床’,到实习,到能动心外手术,这当中要整整学习十年的时间。” 许一夫看着那个记者道:“你知道天才是什么样的人,那就是庸才们嚷嚷着没法理解的人。还有你刚才那是什么问题,给一个三岁的小‘女’孩动手术是什么心情,兴奋有趣,这是什么‘混’账的问题,你知道一个医师是什么样的人,是在手术台上承受着巨大压力的人,是付出了百分之百努力,却依然要承受不断失败跟挫折的人。兴奋有趣,简直不像是人问的问题。” 胖姨扛着扫把过来往外扫着记者道:“快滚,一群扫把星,呸!” 水灵捂着自己的脑袋头痛地“哎”了一声,她追上了那群记者道:“对不起,我师傅最近的心情不太好,请你们谅解。” 当前一个记者问道:“那个傅听夏……真得是个了不起的天才吗?” “真的,他是个很了不起的,将来会成为一个更了不起的医师的天才。请你们……”水灵给他们鞠躬道:“请你们帮帮他。” 那个记者叹了口气:“如果是那样的话,你要让他早点做好准备。” 京城里傅君浩小心翼翼地道:“现在这种情况,我们也不适合接他回来了吧,这火很容易就会烧到我们头上来的。” 傅清石放下报纸抬起头来道:“你不把他接回来,这把火就不会烧到我们傅家的头上了吗?很快就会有人问省城为什么会给一个十八岁的少年大开医师执照的绿灯,因为……他是我傅清石的儿子。” 傅君浩低着头,傅清石看着他说道:“立即把听夏给我接回来,这场火怎么起来的怎么扑下去,再办差了差事,你就收拾一下东西,给我滚出国去吧,省得留在这里给别人当枪使!” 傅君浩的脸‘色’涨得通红,瞥了一眼在旁边同样脸‘色’难看的傅太太低声道:“知道了。” 傅太太却忍不住道:“这是傅听夏闯出来祸,你骂君浩做什么,他做错什么了,他今年也只有十八岁。” 傅清石冷冷瞥了他一眼:“听夏十八岁已经能动世界上最前沿的心脏手术了,而他十八岁就只会把一笔本来对我们傅家来说可以变成雄厚资本的事情给愣是‘弄’成了负资产,我要这样只会嫉妒的蠢货儿子有什么用处?” “对,她生的儿子了不起,君浩没错,错在他是我生的。”傅太太的脸‘色’都几乎快要扭曲了,一直站在边上的傅君瑶连忙拉起原太太出了傅清石书房的‘门’小声道:“妈,你跟爸爸吵架只会那小贱人机会。” 傅太太深吸了一口道:“难道让我哑忍,我都忍了快二十年了,那贱人死了,怎么没把她的贱种也一起带下去呢?” 傅君浩也咬着牙道:“我看爸爸的态度也好像要变的样子。” 傅君瑶叹气道:“现在只能立刻把傅听夏接回来。” “不行!”母子两个几乎异口同声地道。 傅君瑶道:“你们想想,他当年在京城有这么风光吗?他现在为什么会越‘混’越好,因为乡下是他的地方,身边又有许一夫,这里才是我们的地盘,有咱们母子,母‘女’三个人,我们还有外婆。” 傅太太的神‘色’慢慢缓了下来:“说得是,把这贱种接回来,慢慢收拾。” ... --55448+dsuaahhh+26732453--> 第24章 有爱的攻君 京都医学院的会议厅里人来人往,教授们正红光满面地接受记者问答,一个导师小声对季景天道:“很快就结束了,等会儿你上去只要微笑一下,让人拍个照就好。-..-” 季景天看了一眼正在做采访的朱教授,深吸了一口气。 “请问这次‘交’流会给您带来了最深刻的印象是什么?” “最深刻的印象嘛,就是我们与国外的医疗科技还有一定的差距,也肯定了医学院送我们出去‘交’流与学习的成果,因为有‘交’流才能看到差,看到差距才知道学习的方向。” “请问朱教授那您知道在国内最近地做了一起具有超前意义的心脏手术,做为同行你的看法是什么。” 朱教授笑道:“这个嘛,我们做医生的跟科研人员还是有所不同,做科研的只要技术发展了就好,但是做医生的我们还是要以病人的生命安全为前提,这是最基本的医德,假如在手术的人员安排上能再谨慎些就完美了,当然……这是一台非常‘精’彩的手术。” “那请学生代表上来拍个照吧。” 导师推了一下季景天,季景天才走到了前面,一阵闪光灯之后,突然有个记者开口提问了:“季同学做为医学院学生的代表,有天才的美誉,那你怎么看待十八岁就能动心脏手术傅听夏,你是赞同,还是跟朱教授的看法一样,认为由这样年轻的人来参于这么重要的手术,缺乏对病人的生命最基本的尊重。” 季景天停下了正要下去的脚步转过头来问:“你去看了那场手术吗?” 记者愣了一下道:“没有。” “我看了,从头看到尾。” “你知道这是一台什么样的手术吗?” 记者被季景天盯得有些局促只好回答:“据说是心外手术中很具有创新意义的手术。” 季景天冷冷地道:“这是一台没有人肯做的手术,这是一台被人认为注定失败的手术,这是一个被所有心外医生遗弃了的小病人。当许一夫与傅听夏接过这台手术的时候,他们甚至凑不齐手术组的人,因为所有的医生都认为去冒得罪京都里所有心外教授,心外医师们的险而去做一台必败的手术实在划不来。” “你要问我怎么看待这两个医师吗?我的回答是他们非常了不起,他们才是真正的医师,首先不是计较自己的名誉,计较自己的手术成功率,而是用百分之百的努力去追求病人那剩下的哪怕只有百分之一生存率的医师,拥有崇高品德的医师。” “你要问我对傅听夏是什么样的看法吗?我的看法是他是个天才,我要非常非常努力才能追得上他背影的天才。”季景天说完也不管在场的记者跟自家的教授是什么样的表情就扬长而去。 “啊,这个小子说话真是牛啊!完全都不看人脸‘色’啊。”一个摄影师的助理小声对摄影师道。 摄影师小声道:“你去查查他的背景就知道他为什么可以这么说话,全京都学院就这么一位可以这么说话,他就是季景天。” “你就不能婉转一点说话。”导师愁眉苦脸地道:“真是当你的班主任我要短寿好几年。” “我要再婉转一点说,就该自己短寿了。”季景天头也不回地走出会议室,径直走到了停车场,打开车‘门’,看着里面的人道:“赵天御你不是说要找个乐子吗?是什么?” 赵天御笑道:“怎么心情不好啊。” “怎么可能会好,整天看到的都是一些夸夸其谈的笨蛋。” 赵天御笑道:“拿你自己做标准,你想看见个聪明人也不容易吧。” 季景天拿出包,从里面拿出一本页拿起照片,赵天御笑道:“又看啊,你不会喜欢上他了吧。” “也许……” 赵天御失笑道:“还真……也是啊,哪个‘女’人能入你的法眼啊。看来今天的乐子你也不会喜欢的了。” “做娱乐公司就做娱乐公司,不要想着一边开公司,一边当‘花’‘花’公子,你这样是没可能超过你哥的。”季景天懒洋洋地道。 “你到底是站我哥这边,还是站我这边?” “我两边都不站,我事实是两边都投了钱。”季景天从照片上挪开眼睛看着赵天御道:“不过你要是敢亏了我的投资,你到时就知道我站哪边了。” “不会的啦,放心吧,包赚,现在是娱乐新时代,一个二流明星走个‘穴’还七八万呢。” 季景天已经不去理睬他,而是把目光又挪回了照片,心想你就要来了吧,他的嘴角微微上翘,‘露’出一丝笑意。 ... --55448+dsuaahhh+26732454--> 第26章 卖身系统君 25 许一夫不停跳的手术引起了很大的哄动,京医大想尽了办法把他‘弄’了回去,县医院则开始有省医院的医生轮值,傅听夏也要准备回京城上大学就背起包先回了自己的家。,最新章节访问:. 。 傅听夏撑着脑袋坐在自己的房里,外面骑在墙上的宋大力正跟铃子妈斗嘴斗得唾沫横飞。 “我家铃子要不是你们家傅听夏,她会年纪轻轻就离家出走吗?她要是有个三长二短,我绝饶不了你家傅听夏。” “拜托,婶你也太小看铃子了吧,就铃子那能耐说不定都给你添了一大二小三个孙子了。” “你,你……”铃子妈气得到处找砖头砸宋大力,但是宋家的外面就是被打扫得干干净净,连个木片也休想找到。 宋大力正得意,突然听人喝道:“下来!像什么样子。” 宋大力回头见父亲皱着眉头,只好从墙上滑了下来道:“爸,你不是去‘奶’‘奶’那边了吗,‘奶’‘奶’又想做什么,大哥上次不是给过她钱了吗?” 傅听夏也转过了头,见继父朝着自己的房间走来,便起了身,继父进来之后道:“听夏,傅家来人接你了,收拾收拾东西,准备回京城吧。” “我说过了我不回去!”傅听夏说道。 继父道:“是你父亲……亲自打电话来了,说他已经查过你的高考成绩了,是我们省状元,你回去吧,他们从此以后绝不敢小看你,你爸爸承诺会重点培养你的。” “我说过了,我永远都不回傅家的。” 继父从‘门’背后拖出傅听夏的行礼箱道:“放心吧,我跟他们谈过了,过去有一点误会,不过能说清就好。你就要进京都大学了,以后也会留在京城里,傅家是你唯一的依靠。” 傅听夏看着继父忙碌的背影道:“这是第几次了,你撵我回京城?如果我父亲当年也派人来接我母亲,你也会拱手相让吗?你知道我在京城过的是什么样的日子吗?你知道他们从来不跟我坐在一起吃饭,你知道我每顿都只能吃他们的残羹剩饭,你知道我弟弟三天两头找人揍我,你知道姐姐到处散播我是个怪物,以至于从来没人把我当人看吗?” 继父整个背都僵直了,傅听夏平静地说道:“即然你从来没想过要保护我,干嘛允许我喊你爸爸呢。”,他说完拎包转身就走了,连宋大力在他背后连喊了两声大哥他也没理会。 傅听夏返回了胖姨家,正好撞见沈叔回家,沈叔看见他便兴奋地拉着他上楼。 原本的二楼早就不是杂货间了,被重新装修过了,也添置了不少家具。 沈叔轻手轻脚将二楼的隔壁放下,然后把‘插’销‘插’上,顿时整个二楼就成了一个封闭的空间,傅听夏失笑道:“不用这么小心,叔。” “怎么能不小心,钱财不可‘露’人眼。”沈叔拿过破破烂烂的旅行包,将里面的东西都倒了出来,然后将包整个翻过来,‘露’出了里面的底,底部被缝了一块布,拆掉那布,是一叠叠的百元钞,还有几本存折。 “这里都是按你的要求,三十万现金,还有五十万放在了存折上,十万一本。” 傅听夏指着现金道:“这三十万中,当中十万块是给叔你的,十万块付咱们定下的后街街坊的铺子钱,还有十万块……你帮我按月汇给我爸。” 沈叔道:“我怎么能收你十万块,我这次帮了你,自己也赚了不少,收你一万块当工钱就很不错了。” 傅听夏笑道:“沈叔收的怎么少,下次我该不好意思麻烦沈叔了。” 沈叔道:“我这一趟出去不到半年,就赚了都有三四年的钱了,做人不能太贪心。” 傅听夏笑了笑,也不勉强道:“那剩下的钱,我替你换成别的好了。” 沈叔又问道:“你买下的这些后街铺子,打算收街坊们多少钱一年。” 傅听夏笑道:“算了吧,我在这里承‘蒙’街坊们照顾就不收他们的钱了。” 沈叔摇头道:“一码归一码,你不收钱,大家会不自在的,而且会招人眼红的。” “那都沈叔你看着办吧。” 沈叔顿了顿才问道:“你爸爸……那里,为什么要我汇啊,你自己不能汇吗?” “我要去京城读书了,再联络也不太方便,但如果一下子把钱给了他,最后也不知道给了谁。”傅听夏淡淡地道。 沈叔叹了口气道:“你‘奶’‘奶’跟大伯一家真是太不讲究,专欺负你爸爸那个老实人。我来汇也好,省得你爸一下子就被你‘奶’‘奶’给掏空了,如果你从京城汇钱,我还真怕你‘奶’‘奶’会跑到京城里去跟你胡搅蛮缠。” 傅听夏垂下眼帘轻叹了口气,沈叔又指着傅听夏画的纸道:“不过听夏,我一直不太理解,你干嘛不成片买铺子呢,东一间西一间的,租起来多不方便。” 傅听夏微微笑道:“因为将来会有人因为这个而求我卖铺子给他的。” “房产证还是都放齐大爷名下吗?” “对。” 沈叔不解,但在他们的心中早建立了傅听夏是个绝顶聪明,从不会预料错事情的人,因此问过也就不再追究了。 傅听夏又取过存折,拿了二本给沈叔道:“这两本你留着,明年可能要再去一趟s市,到时我会告诉你买什么的。” 沈叔兴奋地问:“还是股票吗?” 傅听夏摇头笑道:“不是,但比股票更十拿九稳的东西。” 沈叔小心地收起存折道:“那行,我听你的。” 等沈叔走了,傅听夏靠在沙发上转头看着外面街灯心里想道,也许他跟继父注定是命中不该有父子缘分的吧。 傅听夏叹了口气起身将自己的东西整理进行礼包,当年他的成绩没有现在这么好都考进了京都医科大学,现在的成绩那更不在话下了,虽然出了圆圆这个‘插’曲,可是傅清石即然这么说了,想必不会让自己因此而名落孙山。 本来,这世上就没有比傅清石更懂得利用跟积攒资本的人了。 许一夫按照前世的轨迹就是会回到京都医大当教授的,圆圆这件事情从头到尾媒体也只针对他,而却很少殃及许一夫,想必京城里的那帮人是为许一夫留有后路的,毕竟回头出国领荣誉,争名气也是需要人的啊。 傅听夏笑了笑,将自己‘床’头的书也放进了旅行包,做完这一切他躺在‘床’上,闭上了眼睛,可是却翻了一整晚都没睡着。 到了省城之后,他犹豫了再三,还是走到了公用电话亭给村长打了个电话。 陈村唯一一部电话就是设在村长的家里,等继父过来接电话的时候,傅听夏能听出他的声音也很沙哑,想必也是一整晚没睡着。 傅听夏抿了下‘唇’,在心里组织了下语句,继父已经开口了:“是我不对。” 继父的语调充满了懊恼:“我总觉得听夏你是大户人家的孩子嘛,怎么能呆在乡下呢,跟着你爸爸怎么也比跟着我这个种田的强!我怎么就没想到你那个新妈妈居然会是那种人,不说了也是大户人家的吗?我总觉得你怎么说都是你爸爸的亲生儿子嘛!还真是有了后爸就有后妈,老话一点都不错!” 傅听夏都快听笑了,他低头轻咳了一声:“昨天我不该那么跟爸爸说话,我……” “你说得一点没错,你叫我爸爸的嘛,是我没有保护好你。不行,我一定要找你爸爸好好谈一谈,他怎么对得起明宜?” 傅清石如果想着对得起他妈妈,又怎么会把他们母子抛弃得如此干脆,傅清石恐怕是半点也瞧不起继父,傅听夏可不愿意继父跑过去碰一鼻子灰,于是连忙道:“千万别,爸,你不了解傅家的人,他们是很‘阴’险的,跟他们打‘交’道的最好方式,就是不要他们打‘交’道。惹不起,我们还躲不起吗?等我到了京城一切都安定了,我就回来接爸跟大力听荷。” “你来接我们做什么,做人就该种田的好好种田,行医的就该好好行医,那才是正理。你好好的当医生就行了,其他的都不用想,明白吗?” “我会看着办的。”傅听夏挂完了电话,突然就觉得整个人的心情都好了,弯腰拎起行礼朝着火车站的方向走去。 “我想买一张去京城的卧铺票。” “有介绍信吗?” “有。”傅听夏将手里的介绍信递了过去。 “你是清水县县医院的,叫傅听夏。” “对。”傅听夏说,“已经有人过来帮我预定过了。” “对,有你一张下铺票,一百三十元。” 傅听夏给了钱,接过车票,就进了车站,因为车是从省城始发的,因此上车的时间比较早,傅听夏上了车,见行礼栏上挤满了各式的行礼,根本没处放包,对面铺那个年轻的小伙子更是行礼放了半‘床’。 他看见傅听夏手上只拎了一个简单的行礼包还很吃惊地道:“你就带这么点东西去京城?” “嗯。”傅听夏笑着回答,他的包里其实放得都是些书,否则行礼会更简单。 现在的列车还没有提速,他们到达京城还需要二天的时间,因此傅听夏就从包里取出了一本《临‘床’基础医学》看,那个小伙子一看见他的书立即道:“你也医学生?” “对。” “几年级的。” 傅听夏转过头来笑道:“是新生。” 小伙子大声道:“我也是啊。你是x城人。” “我是清水县的。” “清水县……”小伙子突然睁大了眼睛语调神秘地道:“那你们县的傅听夏你知道吗?” 傅听夏看了他一眼:“啊。”,他看了几眼书又下意识地转过头去,见那小伙子死死地盯着他,然后颤声问:“你……不要告诉我,你就是傅听夏。” 傅听夏只好说:“我……确实是傅听夏。” 小伙子立刻大叫一声就扑了过来,傅听夏本能地往后一缩,只不过他身后就是车厢壁也无处可退。 那小伙子上上下下,左左右右仔仔细细地把傅听夏看了一遍,有些困‘惑’地道:“也没什么特别的地方啊。” “本来……就是平常人嘛。”傅听夏干笑了几声。 可他才笑完,那个小伙子又扑了过来,好像发现新大陆似的把傅听夏的手拽到了手里,上下翻看着感叹道:“这就是天才的手啊,在几十秒的时间里能给个心衰的病人做缝合的手术。” “也没那么短啦……”傅听夏见那小伙子抓着他的手一副想要供起来的模样,只好艰难地把手给‘抽’了回来:“你是……” “啊,我是燕津医学院的临‘床’系新生,我叫方海。你那场手术,我爸爸去观战了,回来整整说了一个月啊,一边说一边看着我,我就觉得我在我爸的眼里那地位,啊……直线下降,最后都变成了一驮狗屎。” 说完他就哈哈大笑了起来,傅听夏也笑了:“不会的啦。” “你一定是去参加京都医学院的入学考试的吧。” “对。” “啊,羡慕啊,天之骄子。” 燕津医学院的地位实在跟就京都医学院没法比,不过傅听夏想了想道:“我记得燕津学院有个鲁伯成教授,对不对。” “你也知道鲁伯成教授!行内人啊。”方海惊讶地。 傅听夏笑了笑,他不是什么行内人,只不过在他印象里鲁伯成以后会成心内科方面的领军人物。 于是他转头看着方海笑道:“想办法拜到他的‘门’下吧。” “你也看好鲁伯成教授,对吧。”方海看着傅听夏啧啧地道,“天才就是天才,果然眼光一点也不会逊于我。” 他又小声问:“那你知不知道季景天啊。” “不认识。”傅听夏道。 “那也是个天才啊,你去了京都学院就知道了。你做的那台心脏不停跳手术对吧,我搜资料的时候才发现季景天原来在一年前就做过类似的论文了。” 傅听夏咳嗽了一声,抿了一下‘唇’,有些人吧,不管你作弊重生多少次,他就是能给你仰望的感觉,因为他们本身就是真正的天才。 ... --55448+dsuaahhh+26732455--> 第27章 卖身系统君 傅听夏在火车站给京都医学院打了个电话,才知道许一夫去瑞士参加心脏病的前沿手术‘交’流会去了。-- 前一世里许一夫其实没有这么早来到京城,不过这一世为了帮傅听夏开脱,许一夫才很痛快地答应把心脏不停跳手术的研讨会放到了京都医学院,因此他也比上世更早的到了京城。 因为不想跟傅家的人照面,傅听夏选了一家离京都医科大学稍远的外资宾馆,结果他去考试的那天才知道,因为各大院校的入学考试都在这几天,因此人塞到爆了,公‘交’车根本没法开进去。 傅听夏不由头痛地看了一下手腕上的表,从这里走过去实在是有一段不小的路,前世他是隔夜就被傅家安排在校内的招待所,根本就不知道外面原来塞成这样。 “傅听夏!”他的背后突然有人叫,傅听夏转过头见方海正惊喜地看着他。 “方海,你怎么在这里,燕津学院好像不是这个方向啊。” “燕津学院的入学考试要过两天呢,我是今天提前来感受一下气氛。”他说到这里顿住了道:“哦,这里离京都医大远着哪,你要走过去吗?” “只能走过去,我要走了,免得迟到了。” 方海拍他的肩笑道:“你运气真好,今天碰到我了。我爸把我委托给了他一个老同学,他有个‘女’儿在附近上高中,她骑自行车的,我帮你去借吧。” “那当然好。”傅听夏笑道,“你可帮了我大忙了。” 方海搭着他的肩笑道:“我这是提前打好关系,将来还要你这个天才多关照哪。” 傅听夏轻笑了一声,方海说得那家高中果然不远,很快就到了,两人刚走进校‘门’,就发现学校里‘乱’成一团。 “就算今天是报道的日子,这学校也太奔放了吧,连个‘门’卫都没有。”方海嘟囔道。 “都散开,散开,各班的同学都回自己的班级,听到没有!” 几个老师的模样人在撵围成一团的学生,傅听夏从那微‘露’的人群里仿佛看见了一个人躺在地上,他立刻奔了过去,从被老师驱散的人群缺口里闯了进去,单‘腿’跪在那个地上的‘女’孩跟前。 他伸出手‘摸’了一下‘女’孩子肋间,然后又弯腰听了一下她的‘胸’部,旁边有老师喊道:“你,你是谁啊?” 方海连忙道:“我们是医学院的。” 傅听夏则问旁边穿着白大褂的年轻人:“你是校医吗?” 年轻人点了点头,傅听夏又问:“你知道她是哪里受伤了吗?” “她呼吸困难,应该是从楼上摔下来的时候,撞到哪里肺部受伤了。” “不错,她很有可能是肺裂,所以她现在不是呼吸困难,而是无法呼吸了,她是高压‘性’气‘胸’,你必需立即给她动急救手术!否则她分分钟都可能死亡。” 年轻人一张脸比纸还白了,傅听夏不得不问:“你知道什么是高压‘性’气‘胸’或者张力‘性’气‘胸’。” “好,好像有读到过。” 傅听夏看了一下腕表:“你们什么时候叫的救护车?” “叫了有一会儿了,不过今天塞成这样,都不知道什么来……”校医是完全六神无主了。 傅听夏‘舔’了一下嘴‘唇’看着他道:“你现给我立即去给我准备三样东西,粗大一点的针,酒‘精’棉,还有一副手套。” “傅听夏,她昏厥了,好像断气了!”方海大叫道。 傅听夏扫了一眼那个‘女’生,心想来不及了,他的目光一扫,就落在了校医白大褂‘胸’标口袋里‘插’着的一支圆珠笔上,他一把‘抽’了过来,快速拧开将里面的笔芯倒掉,然后一手搭住那个‘女’孩子的锁骨,一手将笔杆放到嘴,用力一咬咬成两截,吐掉嘴里的半截,就手起笔落,将手中那支半截笔杆□□了那个‘女’孩子的咽喉下方。 他的动作太快,所有的人都没有反应,等反应过来,围观的‘女’孩子是吓得尖叫,方海也吓得一屁股坐到了地上,校医倒是没什么反应,那恐怕也是在这么一刻,他的大脑完全空白了。 隔了一会儿,校医突然颤声道:“她喘气了,她喘气了。” 傅听夏也是松了一口气,看了一下表,周围简直就像是煮开了水一般沸腾了,这个时候才听见有人喊:“让开,让开!” 众人让开,只见一个医生满头大汗的带着两个扛担架的助工跑了过来,后面是跟着同样满头大汗的校‘门’卫。 “你们总算来了。”维持次序的老师好像看到救星一般地说道。 “外面太塞了,救护车开不进来,我们是跑进来的……”医生的话说到这里突然到卡住了,指着病人道:“这,这……” 傅听夏指了一下病人道:“伤者‘胸’部饱涨,肋间隙增宽,腰部增宽,呼吸幅度减低,呼吸音消失,是张力‘性’气‘胸’,刚才情况实在太过紧急,所以我给她做了比较简陋的急救术。” 医生道:“你是……” 傅听夏抬起头道:“我是医师傅听夏。” 他对面的站立的‘女’生轻声重复了一遍:“我是医师……傅听夏。” “雅楠,这个医师好年轻,好帅啊,对吧。”旁边的‘女’生轻声道。 先前的那个‘女’孩子没有回答,只是轻声道:“原来他就是傅听夏啊。” “你认识他吗?” 原雅楠看着傅听夏,没有回答这句话。 傅听夏从包里取出证件道:“这是我的证件。” 医生接过证件看了一下道:“我们现在要立即送病人回去,不过可能还是要请你……” “我知道,我现在有一件比较要紧的事情要做,做完了我立刻就去医院。” “那就最好了。” 方海给傅听夏借来了自行车感慨地道:“啊,我现在才明白,要想当个天才医师,医术什么的先不要谈,首先要有一颗很粗大的心脏,还要有很粗的神经,我现在开始理解我爸看我为什么像看狗屎了。” 傅听夏笑着上了车:“谢了,考完试我会过来还车的。” 他说完就骑上了车直奔京都医大,刚弯腰把车子停好,就有二个人走了过来道:“部长找你。” 傅听夏深吸了一口气,只好被他们押着走到了个僻静的地方,那里停着一辆黑‘色’的车子,身后的人替傅听夏拉开了车子,傅听夏只得弯腰坐了进去。 里面的人等他坐了进来,才收起手里的报纸,道:“什么时候到京城的。” “前两天。” “那为什么不回家。” 傅听夏看向车窗外面道:“我家在乡下呢。” 傅清石沉默了一会儿才道:“你真是跟你的母亲像。” 傅清石在圈内也算是出名的美男子,虽然年纪大了,但仍然风度翩翩,跟他相比傅听夏的五官就显得平庸多了,当然来自同样姿‘色’平庸的母亲,傅听夏淡淡地道:“那是我的幸运。” “不要学着你母亲那样做人不知道宛转,做事不知圆润,你的母亲有因为那样而幸运一点吗?我以为至少你会清醒一点。”傅清石看了一眼外面的教学大楼道,“就算你今天不去参加入学考试,你也一样会被京都医科大学录取,你知道为什么?” “你以为是因为你有了那么一点虚名,你以为是因为你是许一夫的弟子,我可以告诉你,那只是因为你是我傅清石的儿子。京都医大高层会议上早就统一了将你内部否定的决议。你的医师执照听证会还没有召开,如果召开,一旦卫生局认为你的医师执照是非法的,那么你可能还要面临无照行医的指控,到时京都医大该怎么办?他们是不会愿意为了一个学生卷进一场不必要的风‘波’,更不会冒被别人打脸这个风险的,你懂吗?” 傅听夏相信傅清石说得是实话,因为他们曾经也这么轻易地把宋建民‘弄’进京都医大……为了来折磨他。 “识实务,不是需不需要,而是必不必要的问题,好好想一想,我等你的答案,去吧。”傅清石重新拿起了报纸。 傅听夏打开了车‘门’,闭了一下眼睛,然后转过头道:“我妈妈……她的不幸,不是因为做人不知宛转,做事不知圆润,更加不是因为遇到了我爸爸……”他转过头看着傅清石道,“是因为遇见了你。” 他说完头也不回地离开了车子,朝着考场走去。 京都医大傅听夏曾在这里呆了近七年,因此驾轻就熟,很快就找到了考试的地方,但即使这样他也迟到了。 “傅听夏,你就是傅听夏?!”负责核实的老师拿过证件忍不住开口说道。 她这么一脱口而出,很多人的目光就朝着傅听夏瞧来,包括在讲台上负责这次考核的朱教授,只是他抬起手腕看了一下表,表情很严肃地又看了傅听夏一眼。 “是的。”傅听夏只好点了一下头。 “那快点去位置上坐好。”老师将证件还给了傅听夏小声道,然后发了个座位牌给他。 傅听夏接过座位牌就径直朝着自己的考位走去,他坐在自己的位置上,能感觉到前后左右‘射’来的各式目光,以及窃窃‘私’语声,不过他早就习惯了被人在背后非议,所以神情很淡定。 “肃静!”朱教授喝了一声。 虽然到了考试时间,但卷子还没发,大家都满面紧张之‘色’,因为能不能最终挤进京医的大‘门’就看今天这最后一搏了。 傅听夏虽然已经把当年的入学考试忘得七七八八了,但是知道大致分三个内容,一是英语,因为西医需要看大量的国外文献,自然英语好跟英语不好的在学习进度上会有天壤之别,第二考的是生物,在生物上表现出浓厚兴趣跟积累有较多知识的学生自然比对生物一点没兴趣的学生要更适合医学研究,最后一个就比较特别了,是政治道德考试,有可能是医大认为道德素质高一点的才能当医生的吧。 可是他们应该不知道政德考分高的不代表人品高,要不然前世原俊楠跟宋建民又是怎么当上医生的呢? 这三‘门’都是放在同一个时间段里考的,总时间要考三个半小时,傅听夏认为这其实是医大的第四项考核,考核学生的体力跟承压能力。 傅听夏已经不记得他们当初考试的时间有没有准时开始,但这一世晚了半个小时才有导师匆匆拿着考卷进来。 他看了一下自己的手表,已经是八点半了,不知道那个病人怎么样,要是有什么问题,搞不好他的医师执照问题就更雪上加霜了。 傅听夏边想边拿起考卷就做了起来,前世的记忆加上充分的准备,他二个小时就将试卷都做完了,然后起身,拿起考卷向着讲台走去,将试卷放到了讲台上。 他刚要转身走,就听身后有人道:“站住。” 傅听夏转过身来,见那位教授面‘色’严厉地看着他道:“你是想放弃考试吗?” “我已经做完了。”傅听夏说道。 朱教授看着他道:“医师是一个需要谨慎再谨慎的职业,不是拿来炫耀个人实力强弱的,即然给了你四个小时的时间,你就要充分理用这一段时间去尽可能的纠正你的错误跟失误,而不是追求显示你是个天才。” 旁边的查证老师见他们两个僵持着连忙走过来小声对傅听夏说了一声:“这个是我们院的心外教授朱教授。” 傅听夏抬头道:“朱教授,我已经做完考卷,并且仔细查对过了,是评估过在自己的能力之内不可能有更好的表达这才‘交’的卷。” 朱教授板着脸说道:“可以告诉你,今天即是笔试,也是面试,如果你现在就走,我会算你面试不合格。” 查证老师在旁才小声对朱教授说:“我看傅听夏好像的确是有什么重要的事情,他刚才一直在看表。” 朱教授冷冷地瞥了一眼傅听夏道:“这么重要的一场考试,他如果有其它重要的事情就该提早安排好,对自己的人生都不负责,怎么可能对病人的人生负责?不要以为自己有点小能耐,有点小背景,就不懂谦卑,谦卑是做医生最重要的品德明白吗?” 傅听夏深吸了一口气,回过头来看着朱教授手里的卷子,然后接了过来,看了看然后抬手将卷子一撕两半。 查证老师本来看见僵持着的傅听夏接卷了还松了一口气,哪里知道傅听夏竟然将自己的卷子给撕了。 傅听夏撕第一下的时候,教室里静得好像连呼吸声都没了,等傅听夏再撕第二下的时候,教室里像‘潮’水似的响起了各式的声音。 傅听夏将卷子撕成了几瓣将它放到了讲台上,然后背起包径直地走出京都医学院的教室。 朱教授的脸上已经分辩不出脸‘色’了,查证老师则抬起手,有气无力地喊了几声:“喂,喂,傅听夏,傅听夏……” ... --55448+dsuaahhh+26732456--> 第28章 卖身系统君 26 许一夫风尘满面地走进了办公室,随口问助手道:“新学生都入学了吧。。更多最新章节访问:щw. 。” 助员抬头看了他一眼,然后低头道:“是的。” “去把傅听夏从宿舍里叫来!” 助手眼看着一边小声道:“傅听夏……没来学校。” “没来学校?!”许一夫怒道:“这都开学一个月了,他没参加军训吗?” “他应该是是参加军训了……”助手小心翼翼地道:“只是可能……不是参加我们学校的军训。” 许一夫才从手中的资料抬起头来看着助手道:“到底是怎么回事?” 助手低着头道:“是这样的,他被燕津医科学院录取了。” “你说什么?!他不是内考也是第一名吗?我们学校凭什么不录取他,给我接范方这个老匹夫!” 助手连忙道:“跟范校长一点关系都没有,是燕津医科学院抢在我们前面调走了傅听夏的档案,范校长还跟那边的招生办主任吵了一架,可是燕津医科学院的招生办主任说,是学生本人慕名而去,强烈要求进燕津医科学院的。” “慕名而去,有这么厚颜无耻的吗?他们燕津除了鲁伯成那个搞心内的废物,还有谁拿得出手?!” 助手异常艰难地说:“据说傅听夏就是慕鲁教授的名而去,他想当一个心内医生。” “他天生是个外科大夫,要当心内医生,他疯了吗?”许一夫的吼声震得玻璃都快塌了。 助理无声地叹息了一声,谁能想到呢,傅听夏居然没有选择京都医大,而是选择了连二流都算不上的燕津医科学院。 傅听夏抱着书走在燕津医科学院的路上,身旁正是话唠的方海。 “我知道自己被分配来临‘床’系的时候,喜得都快得心脏病了,你能猜得到吗,我们整个学院的临‘床’系一共才三十个人,听说燕津学院正等着被其它医学院兼并呢。”方海愁眉苦脸地道:“我真得很害怕我考进来的时候是临‘床’系,出去的时候就变成了护理系,天哪……” 傅听夏深吸了一口气,他只知道鲁伯成是心内著名的教授,还真不知道燕津医学院原来‘混’得这么惨,偏偏记忆当中完全没有这个三流医科学院任何的信息,没有任何信息也算是好消息吧,如果是兼并的话,多多少少会有所耳闻。 方海歪头看着傅听夏道:“我是没办法才进来,话说你又是为了什么跳进这个火坑,你不是……为我而来的。” “啊……你的自信心这么大,你的心脏受得了吗?”傅听夏看了他一眼叹息着低头看了一下表,连忙道:“我有事,先走。” 傅听夏说完也不管方海在背后叫他,撒‘腿’就往教务楼跑,等跑到教务室正好看见一位老师在开‘门’,他连忙道:“选修课是这里申报对吧。” 老师看着跑得气喘吁吁的傅听夏道:“对,没错,你哪系的,想报什么选修课。” “我临‘床’系的,我要报鲁教授的课,全部,只要是他上的课,什么课都行。” 老师看了他一眼,“哦”了一声,然后道:“你不……试听两堂?” 傅听夏笑道:“试听了两堂,不就报不上了,麻烦了,替我全部先报上。” 老师“嗯”了一声,拿起表格递过去道:“叫什么名字。” “傅听夏。” 老师立即抬起了道:“你就是傅听夏,为鲁教授来的傅听夏?!!” 傅听夏点头道:“对”,然后拿起笔涮涮地填起了表格,老师实在很好奇问道:“傅听夏,你跟着许一夫不就能成为心外大夫了,你为什么要选择心内,心内……可没有心外有前途。” 傅听夏填好了表格递了上去,然后微笑道:“以后,心内会很强的。”,说完他就拿起书走了。 老师愣愣地看着傅听夏的背景,内室的‘门’开了,一个头发‘乱’糟糟的男人伸着懒腰一脸睡眼朦胧地走了出来,道:“那小子就是傅听夏。” “嗯,他选了你所有的课。” “有眼光,替他把五年的选修课都报上。” “五年?!鲁教授这不……合规矩吧。再说,他也没说是五年啊。” 鲁伯成点头道:“像这样的学生开点后‘门’也是可以的,给他报上吧!” 老师低头看了一眼手中的表格,心里替傅听夏头痛了一下。 机场内,京医大的研究生班导面朝着一位穿米‘色’风衣,身材高挑,相貌英‘挺’好似明星一般的年轻男子挥手:“景天,这边。” “辛苦了。”班导笑道。 季景天道:“拜托,知道我辛苦,下次这样的出国‘交’流的机会就让其他人去吧。” “他们的英文没你好,水平也不够。” “没我好才更应该给他们机会不是吗?” 班导笑了笑,没有说话,转而道:“你申请许一夫当你的研究生导师已经批下来了,许一夫同意了。” 季景天也没什么兴奋之‘色’,而是看着窗外,快到学校的时候才说了一句:“傅听夏也到了吧。” 这句话班导没有回答,见季景天径直朝着研究生大楼走去就问道:“你不休息一下?” “我先去看一下自己的导师。” 季景天走进许一夫办公室的时候,刚巧许一夫正给所有带的学生们开例行研讨会议。 “教授。”季景天行了一礼,然后奉上一个礼盒道:“去德国给您捎的小礼物,希望你喜欢。” 许一夫看了一眼礼盒道:“季景天不像是个会送礼的人,说吧,有什么事?” 季景天看着许一夫道:“我知道傅听夏来了,我想以他的水平老师应该会让他提前进入研究生研讨小组对吧,我想让他过来当我的副手。” 这一下,办公室里的人脸‘色’都很好看,许一夫黑着脸一声不吭,季景天沉默了一会儿叹了口气道:“明白了。” 他抬起眼帘道:“那我当他的副手。” 旁边的助手趁着许一夫酝酿脾气的时候,连忙把季景天推出了‘门’外,小声道:“不要再提傅听夏了。” “为什么?” “季景天没有挑咱们学校上学,他跑到燕津学院拜到心脏学教授鲁伯成的‘门’下去了。” 季景天有点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吃力地问:“你,你说什么,他不读京都医大,跑燕津学院,拜在……一个搞心内的人‘门’下?” 助手痛苦地道:“就是说啊,所以别再提傅听夏这三个字了,你要再提,我们的心外教授就要去看心外大夫了!” 他们正说着,许一夫“蹭蹭”黑着脸出‘门’了,然后跑到隔壁的办公室“嘣”的一声把‘门’给砸上了,震得四周的玻璃都在发抖。 季景天呆站在‘门’外,听见办公室里其他的学生还在窃窃‘私’语。 “傅听夏到底是为了什么放着京都医大不读,要去读燕津啊?” “你不知道吧,听说考内考的时候,心外的朱教授当着全校新生的面羞辱了傅听夏,说他是什么自以为是,自我标榜天才,其实根本不配学医学。” “朱教授好端端的把话说得这么重干什么?” “这就要问季景天喽,上一次开记者会,季景天说傅听夏是个他要很努力才只能追上人家背影的天才。你想一想,朱教授自己辛辛苦苦教出来的学生亲自承认不如许一夫在乡下带的乡村孩子,还是一个没上过正规医学院的。这让朱教授的脸往哪搁,他不能发作季景天,当然只好找傅听夏的麻烦喽。” “所以啊,傅听夏当场就把入学考试卷给撕了,要不怎么说是天才,脾气都比别人大。” “那傅听夏把卷子撕了,他怎么还被定为内考第一名的呢。” “听说是咱们的评卷老师给粘上的,认真地批卷了,给了第一名,结果……人家还是没来。” 办公室里沉默了一会儿,然后人齐齐地叹:“真是,这脸打得……尴尬啊。” “听说许教授扬言要跟朱教授不死不休呢。” 季景天深吸了一口气,大踏步走出了大楼,借了办公室打了个电话,差不多半个小时之后,一个打扮‘花’哨的年青人将一辆高档的小轿车开进了停车场。 “你不是刚回国吗?急着要去哪?” “燕津医学院。” “燕津?你去那干什么?” “找人!”季景天狠狠地敲了一下车玻璃。 “是寻仇吗?何必用得着你亲自动手,报个名字,我保证让他生不如死。” “开你的车,我有说过是去寻仇吗?”季景天不耐烦地道。 “好,好。”年青人瞥了一眼季景天道:“你去燕津学院找谁?” “傅听夏。”季景天冷冷地道。 年青人大吃一惊:“他不是应该在京都医大,你们学校上学的吗?怎么会跑燕津去了?!” 他这么一说,手里的车子一晃,跟一辆车子就擦身而过。 季景天皱眉道:“赵天御,好好开车。” 赵天御稳住了车子,忍不住还是好奇地问了一句:“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才让他做出这么自毁前程的事情。” 季景天一只手搁在车窗上,扶着额深吸了一口气没有回答。 赵天御“啧啧”可怜地看了一眼季景天,道:“他应该不知道这两年一直有一个人在等着他吧。” 季景天转过脸来冷冷地看着赵天御,把赵天御刚来的兴奋劲就给打了下去,只好转头讪讪地道:“好,我只是替你惋惜,你一定不知道想过多少次跟他一起做实验,甚至同台做手术吧。” 季景天闭上了眼睛,将头靠在了车椅上。 燕津学院整个学校就要比京医大小了三分之二,季景天走进去的时候引起了不少人的注意,季景天问一个过路的学生道:“请问新生上课的教学楼在哪?” “我就是新生,你找谁?” “哦,临‘床’系的傅听夏。” “你找傅听厦?”那个男生笑着伸出手道,“巧了,他是我的室友,我叫方海。” 季景天抬起手握了握:“季景天。” “你是季景天!你就是季景天!!”方海大叫了一声。 他这么一喊,不少人就干脆停下来围观了。 季景天只好压低了声音快速问道:“请问傅听夏在哪?” 方海看着宿舍的方向道:“他应该还在睡觉吧。” 季景天皱眉道:“现在不应该在上课吗?他在睡觉?” 方海‘摸’了‘摸’头不以为然地笑道:“他出去玩了两天,可能有点睡眠不足吧。我带你过去。” “带我去找他!”季景天深吸了一口气,大踏步跟上了方海。 等方海推开宿舍的‘门’,‘露’出了里面像一个垃圾堆似的宿舍,宿舍里最起码有二个人在逃课,一个人在看闲书,一个人窝在‘床’上睡懒觉。 方海尴尬地一脚踢开了随意丢在路当中鞋子,推了一把卷在被窝里睡觉的人道:“傅听夏,有人找。” 季景天站在这个简直没处‘插’脚,脏‘乱’差好似狗窝一般的宿舍里,他想深呼吸,却忽然发现这里连深呼吸都不可以做。 ... --55448+dsuaahhh+26732457--> 第29章 卖身系统君 季景天看着方海连连拍着被窝里人屁股那个地方:“傅听夏,傅听夏,快起来,有人找!” “谁啊?”傅听夏从被窝里‘露’出了一双睡眼朦胧的眼睛,依稀看见‘床’前站着一个穿风衣,身材‘挺’拔,干净的好似绝对不可能会出现在他们宿舍里的俊男有半刻中脑袋在当机,不知道这人是谁,为了什么来找他。。 更新好快。 可是下一刻他就突然想起来,这人是谁,是季景天,他本能地动作是又往被窝里缩了缩。 傅听夏上一辈子就有点怕见季景天,因为季景天实在对他不客气,这一世他知道了前因后果,知道季景天可能是面对那样一个白痴实在是因为有点看不下去而生气吧,无论季景天说的话有多难听,他至少不是在暗地里嘲笑着他,旁观着他的狼狈。 所以他对季景天倒没有像对原俊楠那样有本能的厌恶,可也许正因为没有那么多的负面情绪,因此上世只要一对上季景天的眼睛就感到头皮发麻的反应倒是保留了下来。 季景天长得最好的就是一双眉‘毛’,乌黑笔直,以前傅听夏觉得武侠小说里形容男主角眉若飞剑,目若朗星,这八个用来形容季景天真是太合适不过了。 可正因为如此,当季景天面无表情盯着你的时候那真是让人发‘毛’,因为杀气太大了。 他实在想不出来季景天为了什么来找自己,他们认识吗? 傅听夏‘露’出了一双眼睛看着季景天:“你……找我干嘛?” “找你干嘛要?”季景天喃喃地自言自语重复了一句,然后失笑了一声抬起头看着傅听夏道:“你是个白痴吗?” 傅听夏想了想挤出个标准答案:“你,你谁啊?” 旁边的方海连忙注释:“季景天,他就是季景天啊。” 季景天看着傅听夏道:“你到底想做什么?到底是为了什么才放弃京医大?到底是为了什么放弃了心外?” 傅听夏困‘惑’地问:“这跟你……有关系吗?” 季景天冲口而出道:“当然有关系?” 他似乎意识到自己有点冲动了,转头道:“许一夫居然选择了你,而不是我,一个被人说两句就会轻易放弃自己理想的废物击败了我,我怎么甘心?” 啊,果然还是跟上一世一样那么的自负跟毒舌啊,傅听夏在心里叹了一口气,无奈地道:“现在那老头肯定会选择你啊。” 季景天冷冷地道:“你的意思是,我是一个需要你来相让才有机会的人吗?” 傅听夏叹气道:“我不是那个意思,但是你非要这么想来折磨自己……我也没办法。” 其实傅听夏倒说得是真心话,依照记忆里许一夫的风光,跟季景天的辉煌,足以证明他们这对师徒在上一世是搭配很成功的,现在他来了燕津,季景天又重新拜回许一夫的‘门’下,那不过是本来的历史走入正轨罢了。 “起来!”季景天上去掀他的被子冷冷地道:“跟我回京医大入学!学籍的事情我会解决的。” 傅听夏连忙扒住被子,心想这人搞什么啊,‘门’外这么多人围观,他下面只穿了一条内‘裤’啊,情急之下他只好说:“我已经入学燕津医学院了,京医大是医学院,燕津医学院就不是医学院了吗?京医大的高材生,你会不会太自负了点。” 傅听夏这么一开口,立即引来了鼓掌声。 “说得好!” “什么人嘛,本来以为传闻当中季景天是多么了不起的人物,现在才知道是这么一个眼高于顶傲慢的家伙。” “傅听夏也是天才啊,他就选择了我们燕津医学院,这证明我们燕津跟京医大的区别不大!” 是区别不大,都是医学院,就是一流跟不入流的区别,傅听夏躲在被窝里想。 季景天的名气太大了,他来找另一个名气也很大的傅听夏,所以引来了不少人围观,大家本来是来看偶像的,结果发现季景天根本瞧不起他们学院,一时之间冲击有点太大,因此群情沸腾。 赵天御连忙挤进来拉着季景天道:“下次再说吧。” 他边拖着季景天往外走,边赔笑道:“我们景天不是不是那个意思,真不是那个意思!燕津学院万岁!” 赵天御一路将季景天拖到了停车场才苦笑道:“你要再说下去,明天满京城的人就该知道你在燕津医学院为了傅听夏跟人打架的事情了,值不值得这么做啊,傅听夏真有这么好吗?” 季景天狠狠地敲了一下车盖,赵天御看着他“啧”了一下嘴笑道:“让我给你想办法吧。” 季景天失笑了一声,也不去理会他,坐进了车里靠在车椅上。 那边的傅听夏从‘床’上坐了起来,长呼了一口气,他还是没‘弄’明白他到底干了什么不小心的事才会跟季景天有了‘交’集。 不过他没想很多,因为今天是第一堂鲁伯成的选修课,他是绝对不能错过的。 基础课程,上一世傅听夏就已经上过了,不但上过了,而且成绩很优异,因此对他来说燕津学院的意义就等于鲁伯成的课。 他大踏步走进了阶梯教室的‘门’,令他意外的是教室里居然只有区区十来个人。 “傅听夏!”一排某个位置上方海朝他挥着手。 傅听夏走了过去,放下书小声问道:“是鲁伯成的课没错吧。” “没错啊。” “怎么人这么少,而且好像都是新生啊。” “课程本身无聊吧,老生当然就不愿意来了,但咱们是新生啊,对吧,给教授留个好印象,天赐良机,我打算考研的时候就投鲁教授‘门’下呢。”方海用了然的神情笑道:“你也是这样的,对吧。” 傅听夏笑道:“我觉得即使课程无聊,但是总归会有可以学到的东西。” 方海翘了翘大拇指,挑了挑眉,给了个英雄识英雄的会意表情,然后凑过来道:“你不是不认识季……” 傅听夏立即打断他道:“别提他。” 方海做了个了然的表情:“果然天才与天才之间就是容易恩怨情仇啊!” 傅听夏只好装没听见。 鲁伯成大踏步地走了进来,看了一眼在座的学生,然后道:“都是今年临‘床’系的新生吧,我是鲁伯成,欢迎你们选修我的课程,有眼光!” 他指了指下面坐着的学生,惹起了学生们的一阵笑声。 鲁伯成说道:“我跟别的教授不同,在我上课之前,有一件事情是要先做的,且务必要一丝不苛完成的。” 学生们立即竖起了耳朵,鲁伯成的助手面无表情地走了进来,鲁伯成指着助手道:“请跟着我的助手一起做。” 助手转过身面朝鲁伯成突然中气十足地喊道:“全体同学,起立!” 学生们几乎是反‘射’‘性’地从座位上跳了起来,助手又喊道:“鞠躬,老师下午好!” “老师下午好!” 方海落了座小声问:“咱们是在念大学……对吧。” 傅听夏没吭声,鲁伯成已经开始上课了:“大家考进这所学院,想必都是为了当医生,对吧,想当个医生,救死扶伤的医生。” 他絮絮叨叨讲了大约有五分钟,傅听夏撑起了头,方海牙酸地道:“这个教授的废话还真是多啊。” 鲁伯成回到了讲台上,取了一副眼镜戴上,然后道:“这样的心情,老师以前也有过,现在老师就把老师当年写得几首小诗送给大家。” “啊,医生,穿白大褂的医生 像大树一样的医生 像战士一样的医生 像天使一样的医生……” …… 二十分钟以后,方海直着眼睛道:“傅听夏,快告诉我,我们上的课英文名是叫,中文名叫临‘床’医学导论,简称icm的课程对吧?” 傅听夏撑着头不着痕迹地长叹了口气,方海苦着脸道:“那至少要讲讲医患关系什么的比较实用的内容吧。” 他说到这里又被鲁伯成一声满怀感情的“啊”‘激’得打了个哆嗦,满怀感慨地道:“我有想过icm课会很无聊,可是无聊成这样真是匪夷所思啊!” 傅听夏已经闭起了眼睛。 下一堂课。 “起立,老师下午好。” 鲁伯成戴上眼镜看着文件夹道:“今天我给大家讲的课是什么呢,物理学,当然我们这里学的物理学是跟医学有关的,所以叫医用物理学。什么叫作医用物理学呢,凡是跟医学有关的物理学,我们统称医用物理学。” 方海“啊”痛苦地叫了一声,转头问旁边的傅听夏道:“你不会跟我一样,选修了他所有的课吧。” 傅听夏双手‘插’进了头发,一脸的痛苦之‘色’。 鲁伯成继续抑扬顿挫地道:“肌‘肉’收缩,神经传导,视觉调节,血液循环,能量代谢……也包括蛋白质的合成,物理就是一切生命科学的基础。” 傅听夏弹开了眼睛道:“教授,上面说的那个该叫生理过程才对吧,医学物理的反应,应该还要包括外部环境因素的吧。” 他的话说完,鲁伯成手里的粉笔刷就飞了过去,正中傅听夏的额头道:“老师话说完了吗,嗯?注意课堂的纪律。” 傅听夏深吸了一口气,五分钟之后鲁伯成接着上课道:“这就是为什么我们要研究医学物理,通过仪器定律甚至经验我们就能医治一些病患,而不是像外科的那些人一样,随随便便就把人开肠剖肚。” 傅听夏又扬声道:“教授,你这么仙风道骨,开嘛学西医呢,你为什么不学中医呢,只要搭个脉就行!” 鲁伯成手边助手刚捡来的粉笔刷又飞了出去,“咚”再次正中了傅听夏的额头:“小子,你以为学了西医,你就可以看不起国粹了吗?” “别再说了……再说就要脑震‘荡’了。”方海小声劝道。 傅听夏深吸了一口气道:“我不怀疑国粹,我只是怀疑教授你这个职称到底是怎么‘混’来的。” …… 季景天看着沿着‘操’场上背着手青蛙跳的傅听夏问边上的人道:“这是怎么回事?” 陪同的老师轻声道:“不知道……好像是因为旷课太多,教授叫罚的。” ... --55448+dsuaahhh+26732458--> 第30章 卖身系统君 “他一直旷课吗?”季景天皱着眉头道。.最快更新访问:. 。 “应该是吧,要不然教授怎么会罚他。” 季景天深吸了一口气,那位燕津的老师小声问:“景天跟傅听夏很熟吗?” “我们同一个师傅。” 那个老师恍然大悟道:“对,你们的老师好像都是许一夫。不过以后就不是了,听说我们院的鲁教授有意思收傅听夏当弟子呢。” “这不可能!”季景天冷冷地道,“他是学心外的。” 他说完径直地朝着傅听夏走了过去,傅听夏正满头大汗地跳着,突然一双穿着毕‘挺’西‘裤’的‘腿’就挡在了他的眼前,他微微仰起头,见季景天穿了件立领的白‘色’衬衣双手‘插’在‘裤’袋里正冷冷地看着他。 说真的,跟满身汗臭,脸上沾着泥灰的傅听夏相比,季景天真是帅酷到了极点。 “傅听夏,你是个白痴吗?” 傅听夏被他骂懵了,他可以理解季景天上辈子为了什么而骂他,可是这辈子他到底又做了什么缺心眼的事情,让季景天还是见他一次骂一次。 “你是个白痴,所以才会这样去糟蹋你的天赋吗?” “许一夫已经收我当弟子了,照这样下去,他迟早有一天会害臊自己当初居然会看上你,而放弃了我。 “你想那样吗?还是要跟我比试一下,证明许一夫当初不是个白痴,所以没有看错了你。” 季景天一连串地说完才冷冷地道:“我会等着你……从后面追上来。” 他说完头也不回地走了,傅听夏站了起来叉着腰喘着气看着季景天远去的背影,轻抿了一下嘴‘唇’。 这人…… 赵天御看着季景天走了过来,叹气道:“景天,你知不知道你真得疯魔了,这是你第几次来燕津了?” 季景天坐在车子里没有理会他。 赵天御只好改口道:“下周卫生厅就要召开傅听夏医生执照的听证会了吧,听说是半公开式的。你早已经知道了,对吧。” “嗯,许一夫因为心脏不停跳手术都快成京医大的镇院之宝了,京医大当然会死保许一夫,许一夫又肯定会死保傅听夏,傅清石急着要撇清,石家跟那些想借题发挥的人当然不肯善罢甘休,几番‘混’战,卫生厅只好把听证改成半公开的了。” “你就没在这里面‘插’一脚吗?”赵天御笑道:“你前几天打电话给我哥,让他做什么事。” “你想多了。”季景天淡淡回了一句,然后闭上了眼睛靠在了椅背。 京城一座高档的酒吧包厢里傅君浩坐在沙发上翘着二郎‘腿’看着眼前的人道:“宋建民,你这次说的可是真的。” 宋建民连忙举手担保道:“真的,我对天发誓,傅听夏给铃子动那个手术的时候绝对在他拿到医师执照之前。” 傅君浩晃了晃手里的红酒杯道:“是不是真的,我会查的,你先滚吧。” “那如果是真的,是不是我,我上大学的事情……” 傅君浩淡淡地道:“那就要看你多会办事了,我们傅家就算养条狗,也不会养个废物。” 宋建民额头冒汗地低头道:“是,是,我明白,我明白。” 等他走了,傅君浩才满面兴奋地对旁边的人道:“俊楠,还真被你说中了,傅听夏真得在他拿到医师执照前就动过手术。” 原俊楠微笑道:“那是当然了,他拿到医师执照不满一周就动了心脏手术,怎么可能是新手,之前一定是‘操’作过的。” “这下可抓住把柄了,这可就跟许一夫没关系了吧,京医大那帮人也没什么好说得了吧。我要在傅听夏正式的听证会上给他一个惊喜。”傅君浩脸‘露’着兴奋的笑容。 原俊楠则低着头轻闻了一下杯中的红酒,“傅听夏。”他在心里轻念了一遍这个名字。 他回到家中一边将身上的外套丢在‘床’上,一边给自己倒了杯水,卧房‘门’的被打开了,原俊楠头也不回地道:“这个时间你该睡了,被妈知道你就该挨骂了。” 原雅楠轻手轻脚地走了进来,将‘门’掩好才小声道:“你不告发我,妈怎么会知道。” “不告发,你就不知道规矩了吗?也不想想,你明年就该高考了。”原俊楠往椅子上一坐拿起水杯道。 原雅楠轻声道:“我前几天看见傅听夏了。” 原俊楠的手顿住了:“你怎么会认识傅听夏的。”,原雅楠是高中生,原太太管得紧,原俊楠也从没让傅听夏来过原家,所以即使原雅楠与傅听夏面对面,她也不应该认识才对。 “我去报道的时候,有个复读生受不了压力,神经失常了从三楼跳了下来,撞到了旗杆上,掉到了地上,都断气了,哪里知道傅听夏来了,然后就拿一支笔“蹭”的一下就‘插’到了那个‘女’孩子的喉咙下面那个地方,哥你说奇不奇怪,那个‘女’的反而倒又能喘气了!” 原俊楠想了想道:“是张力‘性’气‘胸’的急救术。” “对,对,傅听夏也是这么说的。”原雅楠凑到原俊楠的身边道:“然后那个救护车的医生问他是谁,他就……抬起头说:我是医师傅听夏,他明明长得不怎么样,可是他那么说话的时候,就让人觉得……他长得帅极了,哥你说奇不奇怪。你说君瑶跟君浩以前是不是因为嫉妒他,才说了他那么多坏话啊,害我还真以为傅听夏是个怪物呢。” 原俊楠冷冷瞥了一眼原雅楠道:“这些东西是你这个高三生该考虑的吗?” “有什么啊,我们班好多‘女’生都在打听傅听夏,打听得一清二楚,连傅听夏撕了京医大的入学考卷,京医大还点他为首名这样的事情也知道,好些‘女’生都把第一志愿填成了燕津医学院呢。” “就算燕津医学院是个三流的医学院,也不是你们那群发‘花’痴的‘女’同学可以考得上的,快回去睡觉。” 原雅楠不高兴地转身就走,原俊楠又在背后叫住了她:“那支钢笔呢?” “什么钢笔啊。” “你从我这里拿去的,还给我。” 原雅楠想了想道:“一支钢笔,我哪里还记得放哪里去了。” 原俊楠深吸了一口气,看着妹妹道:“我不管你记不记得,总之你要想办法给我把它找回来。” 原雅楠呶了一下嘴,回到了房里,然后把自己的房‘门’关上,才悄悄地拉开‘抽’屉,拿出一只钢笔盒,把里面的钢笔取出来,然后转过来,上面刻着:傅听夏赠,原雅楠‘露’了个得意的笑容。 原俊楠背靠着椅子长出了一口气,他最近总觉得哪里不对,比方说现在,他看着自己桌上的电话,就是觉得现在应该会接到一个电话,语调柔和,是傅听夏的声音。 他为什么觉得傅听夏会在这么的晚的时候给他打电话,原俊楠看着电话,它始终也没有响。 本来今晚他不应该这么早就回来,傅家这对姐弟都喜欢玩点暧昧,吊着的人胃口,原俊楠也不介意给点耐心,可是今天傅君浩的兴致很高,给的暗示很明显,可是原俊楠就是提不起兴致了。 他本来跟这对姐弟的关系都不错,可是现在却在面对他们的时候莫名地会觉得心烦,可能是因为只要一看见他们可能就会想起傅听夏,然后什么都会变得有些索然无味。 有什么不对,一定是的,但那是什么,原俊楠看着杯子里的水心里想着。 傅君浩下了车,哼着歌曲拾阶上了自家的楼梯,突然被人拉了一把,他回过头来道:“姐?” “你去哪了?”傅君瑶穿了一件束腰连衣裙,衬得原本曼妙的身材更加玲珑,再加上一头披肩长发,正是大多数男人心目中的梦中情人,只是现在她面部的表情有点不太好。 “我跟俊楠吃了个饭,大有收获,进去跟你说。” 傅君瑶又拉了他一把道:“俊楠有没有提到我?” “怎么了?他又没给你电话?” “他已经快超过一个月没给我打电话了。”傅君瑶轻咬一下嘴‘唇’道。 “啊……”傅君浩笑道,“是不是以前姐你太吊他的胃口,现在他反过来吊吊姐你的胃口吧。” “我直觉上觉得不是那么回事。” “姐你也太多虑了吧,原家是有钱,可是没有我们傅家,没有石家的支持,他们要想在医疗这块上发展,难如登天,你说俊楠会不会舍得放弃你这个金元宝?” 傅君瑶的脸‘色’稍霁:“下周傅听夏的听证会你跟俊楠谈得怎么样?” 傅君浩轻笑了一声,意味深长地道:“可算抓到这个小贱人的把柄了。” 傅君瑶眨了一下眼睛,瞥了一眼傅君浩:“把事情做到位了,别再让他翻身。” 傅君浩保证道:“姐你就看一出好戏吧,我保证那小贱人这次绝对翻不了身。” ... --55448+dsuaahhh+26732459--> 第31章 我爱配角君 “知道该怎么说话吧,小子!” “知道,老头。。 更新好快。”傅听夏边夹着电话筒边给衬衣扣钮扣道:“拜托,留点时间给我,让我打扮得楚楚可怜一点。” “当医师的就要光明正大的,干嘛要扮可怜相。”许一夫不满地道。 “等我牛掰成师傅这样就不用了。” “放心吧,我会看着你的。” 傅听夏微笑了一下挂完了许一夫的电话,看了一眼镜子里的人,长吸了一口气,又长呼了一口气。 他知道今天的听证会绝不会如此简单,很有可能会直接影响到他以后还能不能当个医生。 假如他从现在再重生回去,还不会不会去做圆圆那台手术呢。 傅听夏直到到了卫生厅的‘门’前还没有明确的答案,许一夫在‘门’口等他,看见他上下打量了一番点头道:“白衣黑‘裤’,看上去有点像季景天了。” “这也算是夸奖吗?”傅听夏看着许一夫牙酸的想,收下了季景天开始尝到甜头了吧,这么快就开始嫌弃他了。 “等会儿进去不用紧张,今天会有很多人去旁听,不过你父亲没来。” “我父亲在乡下呢,是我不想他来。”傅听夏淡淡地道。 许一夫叹了口气,他从皮包里‘抽’出了一张照片递给傅听夏道:“那个被你种了‘花’的小孩寄给你的。” 傅听夏接过照片,照片里一个长着圆圆脸蛋的小‘女’孩冲他‘露’齿笑着,他突然笑了起来,许一夫问道:“你笑什么。” 傅听夏微笑道:“没什么,只是找到了一个问题的答案。” 许一夫看了一眼傅听夏道:“京医大那边……” 傅听夏连忙打断他道:“不要说了,老头你永远都是我的师傅,但是京医大我绝对不会进的,我不想人说我至所以能进京医大的‘门’,是因为我比我死去的老娘更识抬举。” 他见许一夫郁闷就悄声道:“知足一点吧,你知道有多少人想当季景天的导师啊,你过一阵就知道了季景天只比我强,不会比我弱的。” 许一夫斜眼看着他道:“你这算是临终安慰吗?” “我们又没生离死别,要临终安慰干嘛?” 许一夫刚想说话,就看见了站在走廊里的鲁伯成,突然就气不打一处来,仰起脖子就进去了,把朝他面带微笑挥手的鲁伯成晾在了那里,傅听夏只好朝着鲁伯成鞠了一躬,也跟着进去了。 房间的一头坐了几位审核官员,至于另一头则放了不少把椅子,各式人马都坐全了,从京医大的校长,教授,各卫生部官员,傅听夏甚至看见了傅君浩,傅君瑶这对姐妹,傅君瑶一脸的担优,好似她真得很担心他似的,都快把傅听夏逗笑了。 除了他们,他也看见了原俊楠。 原俊楠见傅听夏的目光‘射’来,面上刚‘露’出一个笑容就被傅听夏视若无睹地跳了过去,原俊楠的笑容差点都僵在了脸上,他深吸了一口气。 “俊楠,怎么了。”傅君瑶低声关切地问道。 “没什么,只是有一些迫切地想知道今天傅听夏要怎么过这一关。” 傅听夏还看见了季景天,他就坐在最后一排的椅子上,里还拿着个卡带机好像在听音乐,一副漫不经心的样子。 他来这里做什么,是来陪许一夫来的吧,还真是个贴心的弟子啊。 傅听夏收回了眼光,向着中间那张候审人的位置走去。 他先朝审核官员鞠了一躬,然后坐下。 “你是傅听夏本人,是吗。”当中的主审官员看了一下表就开始了,本来有些窃窃‘私’语声会议厅一下子就静了下来。 “是。” “今天让你来,是想要调查你的医师执照上存在的问题,希望你能依据实情如实回答我们的问题。” “知道。” “你是在一九八八年六月二十号拿到的医师执照,对吧。” “正确。” “可是据卫生部的调查,你是在一九八七年才在县医院治病,并在那里参加部份工作,那依据条例,你没有实际三年以上的实际医院工作经验,也没有三年以上跟随正式医师的学习经验,对不对。” “我虽然是一九八七年才跟随许教授在医院工作,可是在这之前我一直根据教授的指点学习实际医用理论的知识。” “据我们所知在这之前一年,你在京城读书,可是你的家人并没无任何记忆你认识许一夫教授,又或者你有学习医学知识的痕迹。”旁边的审核官员‘插’口道。 “我在京城的确寄居过一户人家,因为太过不愉快,才返回乡村自己亲人的家中。我不认为自己会跟他们说太过‘私’已的话。” 傅听夏这么一开口,下面又是一阵窃窃‘私’语之声,以傅家在卫生部的地位,谁也没想到傅听夏会这么不给面子,傅家姐弟俩的脸‘色’都有些不好看,傅君浩咬着牙道:“这小贱人。” 傅君瑶连忙捅了他一下。 那位官员继续追问:“那么请问,你怎么证明这一点呢。” “我愿意接受任何医学理论知识的考核。” 问话的审核官员面沉似水,主审官员倒是相对温和笑道:“当然,你不但是京医大内考首名,好像还是你们省的省状元,相信考试大概是难不倒你。” “那个主审官员是哪派的。”许一夫轻声问季景天。 “京医大的。” 许一夫做了个“哦”了然的表情,那位陪审官员又问:“根据你的表述,当时是没有人愿意这台手术,可是根据我们的了解,事实上还有一位医生要求过做这台手术,他不但跟随过许一夫好几年,并且是个毕业于正式医学学院,有动心脏手术经验的医师。” 他对‘门’口的助手道:“请许医生进来。” 许诺低着头走了进来,许一夫做了个没好气的表情,陪审官员问道:“许医师,你是否表示过愿意动这台手术。” “是的。” “傅听夏,许诺医师是否在一九八八年七月二十六日那天找过你,指出过他比你更适合动手术这点。” 傅听夏淡淡地道:“不错。” 许一夫吃了一惊,他万万没想到他拒绝了许诺之后,原来许诺还找过傅听夏。 陪审官员微笑道:“也就是你并不是情非得已,而是蓄意通过这台手术来获得个人的利益,哪怕是以病人生命危险为代价?” 傅听夏平静地道:“我拒绝他,是因为他不够资格动这台手术。” 会议厅一下子又热闹了起来,陪审官员不得不提高了音量:“傅听夏,请你据实回答问题。” “我正是据实回答问题。”傅听夏瞥了一眼旁边站着的许诺道,“他不过是到旁的医师的听证会上做证就手抖个不停,他怎么能给一颗跳动的心脏做手术,更不可能在几十秒内完成缝合。我拒绝他,不是因为我想做这台手术,而是因为他不够资格,他没有这个能力。” 许诺的脸涨红地几乎可以滴出血来,放在‘腿’旁的手握成了拳却抖得更厉害了。 主审官员笑了笑,陪审官员则长吸了一口气,递了一张纸给旁边的主审官员。 主审官员接过纸看了一眼,眉宇间闪过一丝不快,沉思了一下抬头神情有些严肃地道:“傅听夏,请问你在没有领到医师执照前是否就有动手术行为?” “有。” 季景天抬起了头,却听傅听夏说道:“是在许一夫教授的指导下进行的。” “我再问你一遍,你有在无照的情况底下,单独动过手术吗?” “没有。”傅听夏平静地道。 陪审官员嘴角划过一丝不易察觉的得意,跟助手说:“把证人叫进来。” 很快一对乡下夫妻被带了进来,许一夫一看见铃子爸铃子妈脸‘色’就变了,傅听夏最大破绽莫过于当初给铃子做得那台宫外孕手术。 “镇定点,老头。”季景天悠悠地道。 “你也摆平了?”许一夫凑过去问道。 “啊。”季景天若无其事地摆‘弄’着手里的卡带。 许一夫看着自己新收的这个弟子,心想这能量也太大了一点了,这么秘密的事情他可从来没跟季景天说过,季景天不但能挖出来,还能提前摆平了,果然是家传天赋,他在心里感慨这本事干医生可惜了,干特工多好。 季景天一眼就看出许一夫给自己的赞许跟给傅听夏的完全是两码事,他刚才模仿傅听夏说话的快感顿时就烟消云散了。 “这两位就是当事人的父母,他们可以证明傅听夏在没有医生的执照的情况底下单独给病人动了宫外孕手术。” 主审官的脸‘色’一下子就变凝重了起来,问道:“你们是x省陈家村的陈‘玉’‘春’跟贾贺军,对吗?” 铃子妈回答:“对。” 主审官再问道:“请问傅听夏是在什么时候给你的‘女’儿动的宫外孕手术。” 铃子妈道:“好像是二年以前吧,他跟一个‘女’大夫做的。” “还有一个‘女’大夫。”主审官的身体前倾道:“那你知道谁是主要动手术的人吗?” “当然是那个‘女’大夫,傅听夏能干什么!他那个时候又不是大夫。” 陪审官员立刻反驳道:“可是全村的人都知道因为傅听夏给你‘女’儿动了手术,所以你才闹上‘门’去要让他娶你‘女’儿的不是吗?” “他要是给我‘女’儿动了手术,那就是大夫,大夫我能随便上‘门’闹吗?你没有常识吗,你家‘女’人看了一趟‘妇’科,回来就要跟你离婚,嫁人家‘妇’科男医生的吗?人家就一定要她吗?”铃子妈啧啧了两下嘴,一脸嫌弃的模样。 底下的人都不方便笑,所以憋得脸通红,傅君浩好像对铃子妈突然翻了口供有些想不通,傅君瑶则没好气地瞥了他一眼。 陪审官员简直是‘乱’了方寸,也不好再跟这个乡下大妈胡搅蛮缠,只能草草了事,把第二个证人水灵叫了上来。 主审官清咳了一声,道:“你叫水灵,是清水县县医院的大夫对吗?” “对。” “二年以前你是不跟傅听夏做过一台宫外孕手术。” “好像有这么回事。” 陪审官员刚受了一肚子气,就有些不快地道:“作为一个医生,你有没有做过一台手术你不清楚吗?怎么还好像?” 水灵扬眉道:“大人你做手术,一定是有护士长帮你穿衣,器械护士帮你递手术刀,助手帮你缝线,旁边还有实习生拍马屁的吧,你要知道,我们是县医院哪,我们连做心脏手术都只有三个人,我哪里还能记得二年前宫外孕这么小的一台手术?你还记得二年以前哪天吃过拉面,又在哪天把它拉掉的吗?” 鲁伯成的助手终于忍不住噗嗤一声就喷了出来,看到别人的目光,他有些尴尬地小声对鲁伯成说:“这清水县是什么地方,怎么就尽培养一些刁民啊。” “跟清水县没关系,是许一夫身边尽是一些泼‘妇’刁民。所以你知道我为什么对傅听夏有好感了吧,跟他们比起来,他那简直就是出淤泥而不染哪!”鲁伯成瞥了一眼许一夫道,“他刚才那样子你看见了吧,好说我也认识他几十年了,不说寒喧两句,招呼总要打一个吧,一点知识份子的素养都没有。” 助手抬起了眼:“教授你想收傅听夏当弟子吧。” “是有这么回事。” 助手道:“那就好有一比,人辛辛苦苦种菜了,摘菜了,洗菜了,炒菜了,装盘了,然后……” “然后……” “教授您给端走了。”助手看着鲁伯成道,“现在许教授就是这心情。” 鲁伯成恍然看着傅听夏道:“我说呢,怎么越看傅听夏越顺眼。” “请医师好好说话。”主审官员不得不轻咳了一声,平息了一下场内闹哄哄的气氛。 陪审官员深吸了一口气道:“但是据我们了解,你是因为医术不佳这才分配到县医院去的。” 水灵跟主审官员道:“你看他问的问题我能好好说话吗?我医术不佳才分配到县医院,县医院的病人就不是人吗?我虽然是‘蒙’古人,但不是赤脚大夫,是有正式医师执照的,连动一台宫外孕的手术的能力都没有吗?我可以告诉你,我平均一天要动四台手术,上午有可能是一台剖腹产,一台割阑尾炎,下午就可能换成了一台截肢,一台取肾结石。你知道你把我随随便便叫过来耽搁我多少事吗?” “原来是‘蒙’古人啊!” 水灵又对主审官员道:“这位大人是在破坏民族团结吗?” 季景天抬起头来问:“这位……也算是我同‘门’吗?” “啊!”许一夫掉过头颇为得意地道:“这帽子扣得漂亮!” 季景天只好低下头去继续摆‘弄’卡带。 听证会闹哄哄的,主审官员就这么趁‘乱’结束了。 傅君浩看向傅听夏,傅听夏则朝他眨了眨眼,傅君浩的脸皮顿时就有些‘抽’搐了。 原俊楠看了一眼‘门’在走廊里跟许一夫正在谈笑的傅听夏,转身向着会议厅走去,见金秘书神‘色’匆匆地走了进来。 “什么事,怎么找到这里来了?” 金秘书轻声道:“那位大爷,不知道怎么躲过了我们的人,跑京城里来了,他上午大闹了□□办,然后晕倒送医院去了。” “怎么会这样,不是说了跟他好好谈价钱的吗?” “我们的人好好说了,给的价钱都要超过谈市长的妻舅了,但他就是死咬着不肯松口啊。那大爷年纪大了,而且还有些疯病,跟街坊们关系密切,下面的人本来也不敢‘逼’得太急,怕把他‘逼’死了当地闹出大漏子来,现在他把事情闹得这么大,更不好下手了。” 原俊楠深吸了一口气,没好气地道:“这老东西不是孤寡吗?要那么多房子干什么?” “咱们的人打听过,好像这老东西曾经跟人吹过牛,说他有个孙子在京城里读书,还是个当医生的。” 原俊楠眨了一下眼睛重复了一遍:“在京城读书,是个当医生的……” ... --55448+dsuaahhh+26732511--> 第32章 我爱攻君 傅听夏看了一眼把大家带过来的沈叔道:“大家住这里还习惯吗?” “习惯,我这辈子都没想过自己还能住老外开的宾馆,可比咱们县招待所高了不知多少个档次了。,最新章节访问:. 。”胖嫂兴奋的‘插’嘴道。 傅听夏看了一眼盘在‘床’上拉长着一张脸不吭声的铃子妈,只好硬着头皮挪了过去讨好地道:“今天,真是多谢嫂帮忙了。” 铃子妈抬起眼皮道:“你不是让老沈来收买我了吗,怎么现在又变成我帮忙了呢。” “那,那怎么叫收买呢,那是我给嫂的孝敬。”傅听夏干笑道。 “孝敬,怎么你愿意当我‘女’婿了吗?” “不,不……”傅听夏连忙否认。 铃子妈从枕头底下拿起包得似一个砖头似的东西砸到傅听夏的脑‘门’上:“那我用得着你来孝敬吗?你救了我‘女’儿的命,我要是陷害你,我陈‘玉’‘春’在村子里还能抬得起头来吗?我们农村人的脸面就是你们城里人可以拿点钱就随随便便换走的吗?铃子的一条命就值这么点钱吗?” 那包东西散开,里面一叠叠的钱连傅听夏都吓了一跳,感慨地笑道:“婶这侠‘女’风范我都快折腰了。” 铃子妈看了一眼满地的钱,连忙半遮住脸,挥了挥手道:“快走,别挡在我跟前让人心烦!” 傅听夏出了‘门’,铃子爸在‘门’口低声道:“过去的事情,你别介意,铃子妈……是真得喜欢你,想要你这样的男孩子来当我们的‘女’婿。” “我明白。” 他走出来一段距离才跟沈叔道:“叔,我让你给一万块啊,这里至少十多万啊!”傅听夏笑道,“没想到叔你这么有魄力。” 沈叔道:“这不是我给的呀,你是不是后来还让一个姓赵的朋友,另外给了铃子妈十万块封口费啊。” “姓赵的……”傅听夏心道谁啊。 他压下了心中的疑问道:“铃子家的拖拉机还有不少贷款,你回去帮他们还掉吧。” “铃子妈不是说了不要钱吗?” 傅听夏眨了一下眼睛道:“哦,她现在一准悔得连肠子都青了。” 沈叔道:“明白了,齐大爷上午闹□□办了。” “他人呢?”傅听夏问道,上一世齐大爷就是上京城大闹□□办了,这一世也没例外。 “晕倒送医院了。” “晕倒了?!” 沈叔连忙道:“这次是他装的,他说了……要给点那些当官的颜‘色’看看。” “啊……他这跟谁都呕气的脾气真是一辈也改不了。”傅听夏叹了口气,又问:“那怎么还在医院里呢。” “他年纪大了嘛!随便查一查都能查出不少‘毛’病来。” “他住哪儿,我去看他。” “有可能原家的人也在盯着他呢。” “我知道,我会小心的。”傅听夏拿出纸笔,把医院的地址给寄了下来。 “要不要我陪你去!” “不用,你陪着,反而会引起他们的注意,反正原家的人也不知道我跟齐大爷的关系。”傅听夏说着把纸条塞到了‘裤’子的口袋里。 他回到了学校,换了件外套,然后戴上帽子,又拿了只口罩塞在口袋里,刚要出去方海走了进来,看见傅听夏就问道:“听证会顺利吗?” “应该没事吧。” 方海松了口气道:“我就说了嘛,这天底下的路就是用来给天才踩的,他们踩完了,我辈庸才才知道沿着哪条路往前踩。” “你今天这么自谦……是有事要我效劳吗?” 方海大笑着拍着傅听夏的肩道:“天才就是天才,什么都瞒不了你。” “有事就快说,我还要出去哪。” 方海从口袋里掏出一张纸,傅听夏凑过去看,只听方海指着纸道:“周一,是口腔系联谊会,周二是护理系舞会,周三‘药’学系坐谈会,周四是影像系电影爱好者聚会,周五那就不得了了,是管理系的大型舞会。” “我们学院有管理系吗?” “隔壁学院的,管理系的妹子啊,都水灵灵的,你想她长得不好怎么管理别人啊。” “那跟我有什么关系?” “关系大了,这些主事的妹子说了,只要你傅听夏去,我就有座位。” 傅听夏眨了一下眼睛笑道:“我人气这么高的吗?” 方海笑得泪‘花’直冒,拍着傅听夏道:“您瞧瞧,您这谦虚的语调,搭配上您这伟岸的身形,该有多少妹子拜倒在您的石榴‘裤’下啊。” 傅听夏压了一下帽子,笑道:“那好吧,我考虑考虑。” “兄弟我的幸福就‘交’给你了。”方海重重地摇了摇傅听夏的手。 金秘书推开包厢的‘门’,对坐在里面沙发上的原俊楠说:“我们派人装成病友去跟那个老家伙套过口风了,那个老家伙嘴巴‘挺’紧,只是说那房子是他孙子的,却怎么也不肯说他孙子是谁。” 原俊楠弯腰端起茶几上的红酒道:“那就不用再查了。” 他说话间,‘门’又被推开了,几个人推着宋建民走了进来。 “原,原老板……”宋建民满面惶‘惑’地道。 原俊楠微笑道:“你知道我为什么要找你来吗?” “不,不知道。” “我想让你带我的人去给我抓一个人。” “一个人。” “嗯。”原俊楠把一张照片推到宋建民的面前问,“你对这个人有印象吗?” 宋建民回忆了一下道:“好像是清水县的人,是抓这个人吗?” “不是,是一个会去医院看他的人。” 宋建民迟疑道:“那……是谁,我不知道相貌不好抓啊。” 原俊楠微笑道:“我找你来,就是因为这人只要一出现,你就能把他认出来。只要他出现在这个医院里……”他拿起旁边一把□□推了过去,然后道:“你就把他……带到我这里来。” 傅听夏到了医院,先找了个地方定定心心吃了晚饭,然后又喝了一会儿茶,在临近八点半最终探房时间的时候,这才戴上口罩快速穿过医院的大堂朝着住院部走去。 他没有坐电梯,而是直接从安全通道上了齐大爷住的楼层,他刚推开楼梯的‘门’就发现原来电梯口就守着两个人,他做了原家十年的管家,当然一眼就能认出这两个人就是原家暗地养着的打手,专‘门’替原家做不干净的事情。 傅听夏连忙小心翼翼地将‘门’掩上,长吐了一口气,赶紧下楼,走到大堂的时候,他迎面看见宋建民带着两个人朝着他走来。 他抬手压低了一下帽子,快步与宋建民擦身而过,就在他走过的那一瞬,宋建民稍稍愣了一下,转过头看了一下他的背影,就立即喊道:“是他,就是他!” 傅听夏立即跑了起来,宋建民带着两个人追在后面,四个人一前一后穿过医院的大‘门’,眼见傅听夏一跃就穿过了绿化带的栅栏,朝着马路的对面跑了过去,宋建民一把抢过后面保镖手里的□□,朝着傅听夏的背影‘射’去。 那支镖正好‘射’中了傅听夏的大‘腿’,傅听夏顿时觉得浑身一凉,眼前就模糊了起来,他一把拔掉了‘腿’上的飞镖,看了一下四周,朝着斜对面最灯火辉煌的地方跑去。 “追上他。”宋建民也跨过了栅栏,朝着傅听夏的背影急奔而去。 傅听夏能听到后面急速的脚步声,他只觉得两‘腿’越来越重,双分辩不出真实的物体,他进了闪进那大楼就迅速的找到了安全通道,跌跌撞撞地朝楼上跑。 隔了没一会儿,他就听见了下面安全通道的大‘门’再次被打开的声音,只好头痛地打开眼前的‘门’跑了出去。 外面是一条狭长的走廊,地面上铺着柔软的地毯,以至于傅听夏觉得踩在上面更是深一脚,浅一脚,犹如踩在棉‘花’堆上。 他此刻的大脑已经没法思考了,只是‘摸’索着去推走廊上的每扇‘门’,就在安全‘门’再次响起的那刻,他终于发现了一扇‘门’是打开着的,傅听夏如同得救了一般,立即推‘门’闯了进去,然后反手将‘门’关上,靠在‘门’上喘着气。 “来了。”一个年轻的男子打开了卫生间,他好像刚洗过澡,身上松松垮垮的穿着一件浴袍,乌黑的头发湿漉漉的。 “这人长得好像季景天啊……”傅听夏‘迷’‘迷’糊糊地想,“不对,不对……他就是季景天。” 季景天伸手‘揉’了‘揉’太阳‘穴’,脸上带着绯红,眼神也有些‘迷’离,他轻笑着对傅听夏道:“啊,是赵天御让你来的对吧。” 他扫了一眼傅听夏,低头轻笑了数声:“还真是像啊……真有他的。” 傅听夏就算快晕了,也知道这个时候季景天的模样不太对劲,不过他这个时候就算想出去,也心有余而力不足了。 季景天走过来,半拖半挟持一般将傅听夏拖到了房里,将他丢到了‘床’上。 “怎么?”季景天翻身在傅天夏的身边的躺下醉意朦胧地道:“被下‘药’了吗?赵天御这是在怀疑我的魅力?” “真像啊……好像。”季景天修长的手指轻描着傅听夏的口罩的外沿。 “不情愿吗?”季景天嘴角微弯道,“那我给你一个机会,从现在开始,我数到三,如果你离‘床’就走,我们就到此为止,否则……我只能做下去喽。” 他的手指轻轻描着傅听夏口罩的外沿道:“一……” 说完季景天的手指顺着傅听夏的面部轮廓沿着他的颈部滑到了他的衬衣钮扣上,他解开了最上面的那颗微笑道:“二……” “三……”--55448+dsuaahhh+26754843--> 第33章 我爱主角君 季景天从‘床’上醒来的时候,只觉得自己的脑子有些‘抽’得疼,他扶了一下额头,脑海里突然闪过一些片段,他立即睁开眼睛,转过头枕边却是空无一人,只有一些凌‘乱’的痕迹。,最新章节访问:. 。 他起了身,看了一眼满地的套子,轻微地皱了一下眉,起身‘揉’了‘揉’脖子,便走进了卫生间。 卫生间里有被其他人简单用过的痕迹,季景天拧了一下眉头,打开了热水,等他洗完澡出来,将自己的衣服从柜子里取出来,刚套上衬衣,电话就响了。 季景天走过去将电话接通,慢条斯理的对里面的人说:“送个像傅听夏的人过来,就是你要给我想的法子吗?另外你把人送过来也就罢了,还给人下了‘药’,你就那么不相信我的魅力吗?” “谁?昨晚上我送去的人你不是没让他进‘门’吗?” 季景天系袖口的手顿住了:“你说你送的人……他没进‘门’。” “对啊,他说你已经自己找了一个,在里面‘激’烈着呢,他就没打搅你。” 季景天目光呆滞了一下:“那我昨天是跟谁……” “你不知道?”赵天御在那边叫了起来,“你不知道自己跟谁上‘床’,你就上了。那人呢……” “走了……” 赵天御狂笑道:“对你功夫不满,要不然怎么走得这么无声无息,还是你睡着之后,形貌大变,叫人吓跑了。” 季景天沉着脸道:“我会找到他的。” “你还记得人家的脸吗?” “他戴着口罩。” “你……不会就没摘吧!”赵天御笑得连气都喘不过来了。 “有那么好笑吗?”季景天冷冷地道。 赵天御只好收了声:“即然你都不知道人家长什么样,你怎么找人家。” 季景天回想了一下道:“他‘胸’间有一颗痣。” “‘胸’间有痣的很多,不一定就是你找的人。” 他大‘腿’内侧还有一颗痣,但这句话季景天没有跟赵天御说,而是淡淡地道:“那就没你什么事了。” 季景天说完不管赵天御“喂喂”的叫声,就把电话挂了,他站起身将衬衣穿好,突然眼睛就瞥见了地上有一张纸条,他弯腰把它捡了起来,上面是一行地址,这个地址就是不远处的医院,上面还有‘床’号。 他立即坐到‘床’边,接了个外线拔打了一个号码。 “我是景天,能帮我查一件事吗?” “景天啊,只不要你不生我上次没帮许一夫的气,我愿意为你两肋‘插’刀,说真的,我都没想过原来许一夫要做心脏不停跳手术,要不然我就算辞职都去啊!” “知道可惜就好,你帮我查一下这个‘床’位上的人。”季景天报了一遍。 隔了一会儿,电话里的声音又再次响起:“病人是位乡下老大爷,好像是因为上访情绪‘激’动晕倒,叫□□办送来的。” “乡下的老大爷……哪来的?” “让我看一下,哦,是x省清水县的人。” “清水县……” 那‘露’在口罩外面熟悉的眉眼,这两年他不知道看过多少遍的眉‘毛’跟眼睛,他怎么会没想到呢,季景天难以置信地握着手中的电话,好像耳朵失聪了一般,突然听不见了任何声音。 “喂,喂,景天,景天!” 季景天深吸了一口气,淡淡地道:“知道了。” “你干嘛……要查这个老大爷啊。” “没什么,帮一个朋友问的。” 季景天挂完了电话,拿起外套就快速地出了‘门’。 傅听夏咬着牙慢慢地挪到了脚步走到了宿舍的‘门’前,可是燕津学院就是有本事这个点儿宿舍里还有人,而且就是方海。 “你怎么了?”方海连忙过来掺扶他,“你怎么一个晚上没回来,怎么搞成这样,跟给人轮过似的!” 他一接触到傅听夏的眼神,连忙笑道:“哎呀,像你这样的天才整天看书,就是不知道我们寻常男生的幽默,你到底是怎么搞成这样的?” “摔的。”傅听夏说道,方海一搭上他的胳脯,他条件反‘射’的一缩,道:“你别碰我,我浑身疼。” “好吧,那你睡一会儿,我回头给你打午饭。” “嗯。”傅听夏好不容易挪到了‘床’边,可是刚往‘床’上一坐,就忍不住又跳了起来,最后只好侧着躺在了‘床’上。 傅听夏上世就知道这些公子哥间经常彼此赠送一夜情人,原俊楠就给季景天送过,他也不知道自己上世怎么瞎成这样,明明那群公子哥都是些衣冠禽兽。 他大致能猜出昨天发生了什么事,大概是某只姓赵的禽兽给季景天送了个小模特,又或者是小明星什么的,所以季景天的‘门’才会开着,结果自己闯进去了,喝醉酒的季景天就把他当妓给嫖了。 傅听夏那个糟心啊,要不是他死咬着牙关,都快一口血给喷出来了。 季景天那个人把别人衣服脱了,脸上的口罩却不摘,也不知道是不是心理变态,要是他先摘了口罩,看见自己的脸,怎么也会清醒一点吧。 傅听夏手抓着头发,不过也幸亏他早上醒来的时候,脸上的口罩都好好的,要不然季景天回想起来,还不知道被他刻薄成什么样。 明明累得好像浑身都被人拆了似的,可是傅听夏心里懊恼无比,怎么也睡不着,隔了一会儿,他听见了外面宿舍里传来了脚步声,便随意地瞥了一眼,心想是方海回来送午饭了吗,怎么这么早。 可是那一眼过后,傅听夏立时倒吸了一口凉气,季景天来了,他连忙把眼睛闭上。 虽然有可能季景天到现在也不知道昨天跟他上‘床’的人就是他傅听夏,可是让傅听夏装作若无其事的跟他打招呼,他也没那本事,要破口大骂季景天是个强干犯,好像也不妥,傅听夏想来想去只好装睡了。 季景天一直走到‘床’边,也不喊他,就那么站在他的‘床’边,把傅听夏的汗‘毛’都站得竖起来了,而且他也担心季景天这副样子被其他的同学看到,不知道会传出什么样的流言。 其实过去季景天也不是没来过,只不过现在傅听夏心虚到不行,简直是可以说是草木为兵。 傅听夏越来越头痛的时候,季景天终于转身走了,傅听夏松了口气,突然听见有人道:“季景天,你来了!” 是方海,傅听夏的心顿时就提了起来,果然听方海道:“你也是听说听夏摔了来看他的吧,啊呀,果然是天才之间的情谊啊。” “摔了?” “是啊,连走路都困难,一瘸一瘸的,所以我给他送午饭来了。” 傅听夏心急如焚,也只能在被窝里挠‘床’单,他现在真恨不得扑上去给方海的嘴巴做个深层缝合。 “要我帮你叫他吗?” “不用了,让他休息吧。” 等季景天的走路声完全消失了,傅听夏才转过身来,拿枕头狠狠朝着方海砸去:“你不说话,你会死啊!” 方海接过枕头规劝道:“傅听夏,不是我说你,你看人家季景天多有天才的风范啊,你受伤了,他立刻来看你,尽显上位者的那种‘胸’怀,你就差了这点知道吧,我就跟季景天多说了两句,你就嫉妒了,这怎么行?” 傅听夏□□了一声,方海拿过勺子边吃饭边道:“你摔了,周一的联谊会,跟周二的小舞会就算了,不过周三的坐谈会也不要你动,你应该就可以参加了吧。” 他看了一眼傅听夏的神情“啊”了一声:“那周五,周五管理系的舞会无论如何要参加,管理系的妹子啊,我告诉你,我宁死勿缺!” 傅听夏只好苦恼地把被子一拉,把整个人都埋到了被子里。 好在傅听夏提心吊胆了几天,发现季景天没什么反应,也没再来,一颗心总算是松了下来。 可是他心一松,立刻又无比的心塞,心想明明吃亏倒霉的人是自己,他干嘛要搞得自己跟作贼似的,他长长地叹了口气。 “听夏,房子都出掉吗?我看原家现在急了,开的价钱在一直在往上涨啊。”酒店包厢外沈叔小声道。 傅听夏回过了神,摇了摇头:“不能再持有了,那房子要立刻处理掉。” 他一直以为自己重生了,感觉好像世界都在自己的掌心里一样,但这次的事情很好的打醒了他,以他那点微薄的基础,即使重生了也绝不可能是原俊楠他们的对手。 如果他再玩下去,不但是自己,甚至都有可能殃及到自己的身边人,他看了一眼沈叔道:“齐大爷先留在京城,你那里有大爷的委托书吧。” “对。” “大叔你回去就去找一个人。” “谁?” “赵天翰,你把房子就卖给他。” “成,卖多少?” 傅听夏抿了一下‘唇’,想了想道:“就卖一百万,要他立即成‘交’,并要公开表示房子都到了他的手里。” “一百万?!”沈叔一脸‘肉’疼地伸出一只手道,“原家都出到这个数啦!” “大叔,有钱挣还得有命‘花’啊,这次是我不对,不该带着你们对上原家的,我以后会带着你们只挣安全的钱。” “这有什么好抱歉的,钱哪里有好挣的,当年大叔我为了挣点卖‘鸡’蛋的钱,冒点险都不比这个小。” 傅听夏头痛地笑道:“大叔,金钱真是毁人哪,卖了吧!” 沈叔心疼地叹了口气,傅听夏又道:“你把自己的铺子也卖了吧,带上胖嫂去s城,至少要先避避原家的风头,到了那边我再告诉你做什么。” “成。” 两人商量完,沈叔才又道:“昨晚铃子来了。” “铃子也在京城?” “对,不过她就‘露’了个脸,又跑了,说是被她妈整得没脸见你。” 傅听夏笑道:“哎,我怎么会跟个小孩子计较,她都在京城做什么?” “说是在一家人家当小保姆,我看不像是走了歪道的样子。” 傅听夏道:“那就好,她好歹留个联络方式啊。” “她知道你在哪里就行了,真要是遇上了什么对付不了的困难,她会来找你的。” 傅听夏点了点头,就跟着沈叔一起推开包厢的‘门’走了进去,胖嫂满面不可思议地道:“听夏他亲爹真这么狠心。” 铃子妈啧啧地道:“他们家都派人来收买我们陷害听夏了,这还用说吗?” 水灵在一边听得连连点头。 傅听夏长叹了一口气,失笑道:“各位嫂,分别在即,你们说些让我顺心的闲话行不行?” 吃完了饭,清水县的人就直奔了火车站,因为吃饭的地方订得离燕津学院很近,因此傅听夏就走着朝燕津学院走去。 突然一辆轿车停在他的身边,傅听夏顿时被吓得浑身汗‘毛’都直竖了起来,车窗摇了下来,‘露’出了鲁伯成的脸:“上车!” 傅听夏松了一口气道:“教授,你好端端地吓什么人啊?” 鲁伯成的脑袋四周转了转道:“你在怕什么,有人抢亲吗?上车。” 傅听夏苦着脸道:“教授,我明天会去上课的,你也不用着把我拖到校外去惩罚吧。” “别废话,上车。” 傅听夏无奈地叹了一口,只好硬着头皮上了车。--55448+dsuaahhh+26780260--> 第34章 我爱主角君 轿车一路开到了燕津附属医院,傅听夏瞧了一眼坐在边上的鲁伯成,心想这老头专业不怎么样,谱倒是‘挺’大的。。更多最新章节访问:щw. 。 鲁伯成换过了白大褂,就把傅听夏一把推给了旁边一个瘦高个的年轻人:“他叫蒋范范,是你的师兄,你先跟他转转吧。” 蒋范范……傅听夏心里想还好这位师兄不姓宋,要不然该叫“送饭饭”了。 蒋范范看着傅听夏笑道:“是不是对我的名字‘挺’好奇的。” “不是,师兄的名字起得别具一格。”傅听夏拍马屁地笑道。 蒋范范叹了口气道:“我爸姓蒋,我妈姓范,因为我跟了我爸姓,我妈觉得亏了,所以在名上就连用了两回。” 傅听夏只好笑了笑,蒋范范搭着他的肩上下看着他道:“你就是傅听夏。” “对啊。” “我真是听你的名字听得耳膜都快出老茧了,今天一看见你就浑身兴奋啊。”蒋范范又从上到下看了一眼傅听夏。 傅听夏一听见他说兴奋两个字,突然就条件反‘射’‘性’地稍微离了他一点距离,假装去看鲁伯成在干什么,见鲁伯成手脚麻俐地在给病人连接电极便道:“怎么教授还亲自做心电图。” “啊,每个平均速度一分三十秒,除了心电图,什么超声,影像,教授都是我们院的纪录保持者。” 傅听夏想了想,感慨道:“没想到他做监测倒是‘挺’有一手的。” “教授可是在这家医院把心内从无到有建立起来的,我们院的‘操’作方式,规则都是教授制定的,燕津医院其它不能比,但我们心内却是京城最一流的。” 他说着,走廊里的电话响了,他过去接了一下电话,听完立刻放了下来,跑到‘门’口喊道:“教授,救护车送来一个病人,心脏骤停了。” 鲁伯成立刻把手里的病人‘交’给其它医师,连跑边问:“做过什么急救?” “‘药’物给治过了,不起作用。” 傅听夏跟着鲁伯成一路狂奔,他看着领头奔跑的鲁伯成心里想:“啊,这老头手快,跑步的速度倒也不慢。” 鲁伯成冲进了诊室,正在做急救的医师抬头道:“是急‘性’下壁心肌梗塞的病人,‘药’物给治之后,突然就休克了。” “合并心源‘性’休克了。”鲁伯成弯腰看了一下病人,又扫了一眼心监仪,连戴手套道:“准备穿刺针。” 傅听夏见鲁伯成从护士的手里一根针从病人的左‘胸’骨扎了进去,不由轻声问蒋范范:“这是做什么……也算急救吗?” “啊。”蒋范范笑道:“有的时候,送来的病人心脏骤停后,正常的手段都不起作用,那个时候我们就会用穿刺针从病人的肋骨中扎进去,用起博钢丝在心外膜那里再给它一个刺‘激’,然后……”(注) 蒋范范笑着打了个响指,傅听夏转过头去。 “脉冲70。” “脉冲75。” “脉冲80。” 傅听夏看着鲁伯成镇定的指挥着急救,颇有一股大将的风范,实在想像不出他是个在课堂戴着眼镜念诗的酸腐老头,傅听夏不知道怎么就想起了“像大树一样的医生”那首诗。 “有心跳了。”旁边的护士松了口气。 “固定钢丝。”鲁伯成则神‘色’不变地吩咐道。 “没见过,对吧?”蒋范范对傅听夏笑道:“怎么样,不是只有心外,我们心内也‘挺’刺‘激’的吧。” “可是……鲁教授上的课真的……” 蒋范范说道:“教授是实干家嘛,实干家不就是光会干,不会说啊!” 傅听夏笑着看了一眼蒋范范,心想可以这样理解嘛,这位师兄的语文谁教的啊。 蒋范范凑过去小声说了一句人类能懂的话:“你想啊,以鲁伯成的地位,燕津怎么就让他上些不怎么重要的选修课呢,还不就是因为他的课实在烂到让人受不了吗?” 傅听夏笑着叹了一口气,转过身靠在墙壁上。 蒋范范也靠在墙壁上道:“100个心脏病人,75个是冠心病,他们迟早要送到心外科去把心脏拉开来做搭桥手术,有很多人都说我心内也迟早都会送去给心外那帮人打下手。可是教授不相信,他觉得心内迟早不会比心外差,教授一直都很努力呢。” 傅听夏看着窗外的阳光微笑着在心里想:正确,以后这七十五个病人里,会有至少四十五个到心内来的。 下午上完了班鲁伯成请吃晚饭,傅听夏才发现鲁伯成还有一大长处,那就是很豪爽啊,请客吃饭不但烤全羊还要了一打进口啤酒。 “别客气,教授有的就是钱。”蒋范范小声道:“他在好几家做医‘药’器材的厂子里占着技术股份呢。” 这句话鲁伯成听见了道:“说得对,别把我当许一夫那穷酸。” 虽然许一夫是个穷光蛋这是事实,但傅听夏还是不得不帮腔两句,他笑道:“那老头就是醉心医术,不太爱理俗务。” “你说什么?你的意思是医疗器材是俗务吗?”鲁伯成瞪大了眼睛问道。 傅听夏被一桌的人看得不太好意思,硬着头皮道:“我们干医生管治病的吗,医疗器材不是搞医学研究的人做的事情吗?” “你错了,那师傅今天就给你上第一课。” 傅听夏心想我什么时候拜你当师傅了,不过想想也就自动忽略了。 “医学是一‘门’科学,生命科学,物理是科学的基础,而医学将是一切科学成果的综合反应。当科学越来越发达,医疗的技术就会越来越先进,当医疗器械发展到一定的程度,医疗技术就会产生革新的意义。那种意义绝对大过你与许一夫做的心脏不停跳的手术。所以我为什么说心内将来肯定会比心外强,为什么我这么说?”鲁伯成用手朝前比了个手势:“因为我坚信随着医疗科技的发展,所有的外科包括心脏外科都会朝着微创的方向发展。” 傅听夏轻咳了一声,拿过啤酒喝了一口有些扫兴地想:妈的,这老头真是赶上重生的了。 蒋范范举起了手里酒杯笑道:“那为我们心内辉煌的未来干杯!” 鲁伯成带的那帮人,三个当中倒有二个像他本人,喝了一点酒就又扭又跳的,表演‘欲’旺盛,结果是大家都喝多了,连傅听夏也喝得有点熏熏然,好在鲁伯成就住在燕津学院分配的教师住宿楼里,所以他就搭着鲁伯成的车子回去了。 傅听夏回到了宿舍摔倒在了‘床’上,方海一脸哀怨地看着他,傅听夏只好道:“不是我故意失约的,被鲁教授抓到医院了。” “哇,真的,那鲁教授是不是要把你收他‘门’下了,啊?”方海连忙扑了过来。 “嗯,大概是吧……” 方海一脸羡慕道:“那能不能给小弟引个路?” 傅听夏想了想,睁开眼道:“如果……你不要我在那帮‘女’生那里引路的话……” 方海想了想,果断地放弃道:“那还是先引妹子的路吧。” 傅听夏头痛地闭上了眼睛,方海小声道:“你怎么听见妹子不‘激’动呢?你会不会哪里有问题啊……” “你才有问题呢!”傅听夏睁开眼睛道,“是你荷尔‘蒙’分沁太旺盛了好不好。” 他说着拉起被子翻身朝着墙壁,心里却叹了口气,任谁睁开眼睛的时候发现自己被个男人干了一地的套子,要他马上去跟‘女’孩子玩暧昧都会有些心理障碍的吧,别说他还有前世的那些记忆。 本来还以为这世可以轻装上阵,过上一辈子普通人的生活,结果车子还没开上道,就又开沟里去,傅听夏只要想到这些,就觉得又糟心得不行。 “听夏。”躺在上铺的男生突然伸出头喊了一声:“今天有你一通电话,我跟他说你没在,那打电话的人说,让你周六上午十点在宿舍里等他的电话。” “谁啊。” “不知道,他没说是谁,电话就挂了。” 傅听夏心里想会是谁呢,会给他宿舍打电话的,只有许一夫跟沈叔,沈叔现在应该还在火车上吧,那就只有许一夫会给他电话了。 即然许一夫说是让他周六等电话,那证明也不是急事,大概就是想叫他去家里聚聚类似的事情。 清水县的房子没有卖,傅听夏也不知道原俊楠到底对自己的事情掌握多少,所以一连几日,他要么在学校上课,要么就跟着鲁伯成去医院,就没有单独一个人外出过。 周五晚上,沈叔给他来了个电话,告诉他房子的合约已经跟赵天翰签了,赵天翰为此还特地请房管局的人吃了顿饭,办了个加急房产转移,因此原家的人不可能不知道这批房子到了赵天翰的手里。 傅听夏听了也是松了一口气,以他的实力是不能跟原家硬扛的,能暗地里找他们的不自在已经是能力的极限了。 不过这批房子到了赵天翰的手里,那么上一世赵天翰辛辛苦苦抬轿子,原家轻轻松松坐轿子的局面就会被彻底打‘乱’了吧,赵天翰只要打好了手里的这张牌,就能让原家赔了夫人又折兵。 傅听夏想到原俊楠会在这件事情的损失,他就觉得心里莫名地痛快。 “沈叔,周一的时候,有给我来过电话吧?”傅听夏随口问了一句。 “周一,我还没到清水县呢,怎么可能给你来电话。有什么事吗?” “哦,那大概应该就是我师傅来的电话。” 挂完了电话,傅听夏就被方海拖着去参加什么管理系的舞会了,舞会是在隔壁院系的室内篮球馆里举行的,灯光充足得有些耀眼,曲子一律是慢三或者慢四,男‘女’同学都隔开着一肩的距离跳得有礼有节,舞池的四角还有老师在巡逻。 傅听夏心想再过个十年就该流行黑灯瞎火,趁水‘摸’鱼了,他跟方海走进去的时候,虽然没有听到什么喧哗之声,但可以看见不少‘女’孩子‘交’头接耳一番,然后就窃笑着目光朝着自己这边瞥来。 方海一进了舞池就如鱼得水,把傅听夏扔在一边自顾跟个‘女’生跳去了。 傅听夏坐了一会儿,终于有个胆大的‘女’生走了过来:“你好,我是燕津学院口腔系二年级三班的顾‘春’蕾。” 傅听夏连忙起身道:“我是临‘床’系一年级一班的傅听夏。” 顾‘春’蕾抿‘唇’笑道:“我知道,我可以请你跳个舞吗?” “我真不会跳,我今天就是单纯陪朋友来的。” 顾‘春’蕾有点不死心地道:“没关系,不会跳我教你。” 傅听夏想了想,决定把自己天才的气质进行到底:“我其实只喜欢看书,不喜欢跳舞……除了看书,啥也不喜欢。” 顾‘春’蕾有些失望,但还是不气馁地道:“那下次我们一起去图书馆。” 傅听夏看着顾‘春’蕾狠了狠心道:“可是……我不太看口腔系的书,因为我觉得牙疼不算病。” 顾‘春’蕾先是“噗嗤”笑了一声,然后有点生气地道:“你故意的是吧!”,说完她扭头就走了。 傅听夏看了她的背影一眼,觉得自己的背脊都快出汗了,没好气地看了一眼舞池里满面‘春’风的方海。 顾‘春’蕾走回‘女’生群中,傅听夏就算不看,也能知道她们‘交’头接耳了一番,‘女’生们虽然腼腆,但总有大胆的,于是隔个一会儿,就有人尝试着来挑战傅听夏这个高难度。 ‘女’生们的智慧是无穷的,而且几番总结后战斗力一次比一次强,傅听夏被挑战了三四回之后真心觉得自己是不是该找个机会先开溜再说。 好在这个时候,真有一个对书比对‘女’生还感兴趣的男生来找他了,傅听夏感动地都快冒泪了,于是拉着这个男生总算把后半场的舞会给撑了过去。 散了场,方海依依不舍地跟共舞的‘女’生道了别回到傅听夏身边,不时的有‘女’生含笑着瞥了一眼他们,然后从他们身边经过,方海面带微笑地挥着手频频的跟她们示意。 “你可以啊,一场舞会跳下来,跟‘女’生们都处到这个情谊份上了。”傅听夏走在回宿舍的路上颇为惊讶地道。 方海看了他一眼道:“我也没干什么太伟大的事情,但架不住人幽默亲切,另外同意了……她们一点小事。” 傅听夏立刻警觉地问:“你都同意了什么小事?” 方海道:“就是……同意给她们向你带点口信,纸信什么的。” “你又把我卖了!”傅听夏气不打一处来,对着方海上去就是一脚。 “我,我没保证你一定回信给他们,而且我明说了能打动傅听夏的只有‘色’艺双全的‘女’人,得长得像‘女’版的季景天,是她们自己非要挑战一下的!”方海不服地嚷道。 傅听夏突然就气不动了,掉头就走了。 “你什么生什么气嘛,你完全可以像我这样万‘花’丛中过,片叶不沾身,喂,你走这么快干什么……” 傅听夏回到宿舍就倒在‘床’上,长长地叹了口气,上面‘床’铺的男生探出头来问:“隔壁院管理系的舞会不怎么样,对吧?” “嗯,一般。” 那个男生立即道:“不要紧,我这里有一场高端的沙龙会,主事的‘女’同学说了,参加这个沙龙的‘女’生都是校‘花’,系‘花’,最低的也要是班‘花’,你看我们不如明天……” 傅听夏拿起枕头朝上砸了一下,把那个男生的脑袋给顺利地砸了回去。 隔天清晨起来,傅听夏‘揉’了‘揉’脖子,拿起牙膏牙刷出了‘门’,等他洗漱回来方海从被窝里‘露’出了个脑袋问:“你……要去图书馆是吗?” “对啊。” “我想起一件事……” “什么事?”傅听夏边穿外套边问。 “就是不小心跟‘女’生们说了一点你的行踪……” 傅听夏的手顿住了:“你都说了什么?” “比如你周末会在早上开馆的时候就去图书馆,因为你白天要跟鲁教授去医院……”方海看了一眼傅听夏的眼神,轻咳了一下:“还有你一般下午五点到七点在301自习室……还有你早上会到校‘门’口第二家铺子去买早点,因为你喜欢吃他家的烧饼……还有你中午十一点四十五分会去八号窗口打饭,晚点不要紧,因为不要排队,而且八号窗那个打饭菜的大妈给你留着呢……” 傅听夏深吸了一口气,方海连忙道:“你要借什么书,吃什么早点,小弟给你跑了,中午饭菜全包……晚饭也包了……” 傅听夏只得摔回‘床’上,‘女’生们威力他昨晚领教了一回,还没勇气这么快就去领教第二回。 不过幸好他也没在宿舍憋多久,十点的时候,终于电话响了,傅听夏走到走廊的地方拿起了电话,里面的人说:“我是鲁亚军,你还记得我吗?” 傅听夏想了想,立刻道:“哦,你是我师傅许一夫的助手是吧。” “对,对,没错。” “你找我有事?” “是这样,你知道友谊宾馆吗?” “知道。” “许教授让你赶快去友谊宾馆的501号房,有个美国来的心脏医生想让你见一下,他可能要马上上飞机,让你动作快点。” “好的,好的,我立即过去。”傅听夏立刻道。 鲁亚军挂好了电话,问旁边认真看书的年轻男子道:“你看……我这样说行吗?” 季景天合上了书,抬起眼帘道:“‘挺’好。” 注:按我的习惯一般是不说的,因为几乎99.9%的读者都不感兴趣,但是因为找茬党实在太烦人,那我多说两句吧。上面那个起搏技术是比较早期的技术,因为在90年以前,脉冲发生器的体积比大,静脉放置导线不是很可靠,所以这个手法在当时,看好“当时”是相对比较安全的。现在时代不同了,你对现在的认知在很多年前可能是大不一样的。 作者在一个123言情最大的yy分类下朝着一个目标相当明确的方向写着一本重生类的小说,您跑进来说不知道我写得是您纯洁成这样,来看一个生理课老师写的东西……合适吗xd? 作者在文案里早就用红字给标出了本文架空,并且是时间与内容双架空,可能有些人因为不可抗的原因,看不见,那我只好在正文里再说一遍。本文架空历史架空医术xdd,所以就不劳烦一些朋友千里迢迢的跑到作者的免费章节下给作者提建议。 心领了,但作者不感兴趣xd。作者感兴趣的事情,从所周知。--55448+dsuaahhh+26834497--> 第35章 我爱主角君 傅听夏挂完了电话,却在心里想,美国的心脏医生,许一夫特地关照他去会个面,难道……是他跟许一夫提到过的西格奥特,他可是会在今明两年内就正式向外发布,通过介入的方式,给冠心病人装支架,从此打开心内科辉煌的大‘门’。-..- 这么重要的事情,这老头怎么不早两天打招呼呢,傅听夏心急火燎地穿上鞋子就往外奔。 等到了公‘交’车站,可能是周末的缘故,学院跟附近外出的人很多,车子过了二十分钟都还没见影子。 傅听夏看了一下手表,真是急得头上冒汗。 “傅听夏。”背后有人喊道。 傅听夏转过头来,不禁一愣……金秘曾是原俊楠的左右臂膀,上一世当中金秘书是除了原俊楠,与他接触最多的人。 金秘书其实在上一世对他还是很不错的,为他挡了很多的责难,解了很多的围,曾经八面玲珑的金秘书,现在还是个面带青涩的年青人。 傅听夏不由自主地瞥了一眼,停在不远处的黑‘色’车子,心里生出了一丝警惕感:“请问,你是哪位?” “我是金秘书,我们见过几次,你还记得我吗?” “哦,金秘书。” 金秘书笑道,“俊楠他在那辆车里,想请你过去说两句话。” “我还有些急事……可能今天没什么空。” 金秘书低了一下头,然后抬脸‘挺’诚恳地道:“俊楠不会做什么伤害到你的事情,而且你不觉得你也有必要跟他谈一谈,毕竟你们曾经关系不错,是对朋友,对吗?” “毕竟曾经关系不错……”傅听夏语调平平地重复了一句,然后道,“我想我高攀不上原先生,跟他也谈不上是对朋友。” “无论是朋友也好,不是朋友也好,你们都需要谈一谈,拖着并不是个办法。你看我来学校的‘门’口找你,有这么多人看见了,我们也不可能做出什么伤害你的事情,对吗?我看你一直在看表,是急着要出‘门’吧,你可能不知道前面出了车祸,公‘交’车可能一时半会儿还到不了这里。不如这样,我们送你一程,你就在车上跟俊楠谈一谈怎么样?” 傅听夏又看了一眼停在马路对面的黑‘色’轿车。 原俊楠也坐在车子里看着傅听夏,简单的外套下白‘色’的衬衣,黑‘色’的西‘裤’,略有些清瘦的身材,背着黄帆布挎包,莫名的他心里的那团火就烧得更旺了。 他印象里的傅听夏是个不起眼,甚至很不起眼的人,脸上带着缺陷,‘性’格也有点缺陷,可是不知道为什么,等他见到初成年的傅听夏,他就莫名地在心里起了一种*,也许是那天在手术台上的傅听夏跟记忆里的傅听夏反差实在太大。 可是原俊楠隐隐觉得不止是如此,他心里有一种奇怪的感觉,并且越来越强烈。 那就是——他觉得傅听夏理所应当是属于他的,他不知道自己怎么会有这种奇怪的感觉,但他就是觉得他了解傅听夏,他甚至觉得自己了解傅听夏那薄薄的衣服底下每一寸的躯体。 假如傅听夏躺在他的面前,他觉得自己能轻易地令他兴奋。 傅听夏低头看了一眼电子表,然后抬头道:“那就如你们所愿,我们谈一下,不过麻烦你把我送到友谊宾馆,我有要紧事。” 金秘书见傅听夏同意上车,也是松了口气笑道:“好,开过去只要二十分钟就能到。” 原俊楠微笑着看着傅听夏上车,金秘书则坐到了司机的位置上。 “听夏,又见面了。你在燕津还好吧?” 傅听夏看着窗外道:“还凑合吧。” 原俊楠半侧着身体靠在车‘门’上,瞧着傅听夏的侧面,从他的耳垂到修长的颈脖,然后微笑道:“那位齐大爷手里的房子是你的吗?” 傅听夏沉默了一会儿才道:“不错。” 原俊楠凑近了傅听夏看着他道:“为什么不卖给我,你对我……有意见?” “我怎么会对原先生你有意见,那房子……本来就是赵先生让我买的,你可以去查一下,二年多前他给了我十万块钱,银行那边会有他提钱,跟我存钱的记录的。我不过是拿钱替人办事罢了,自己做不了主的。” 傅听夏说着眼神掠过了原俊楠的脸,见他深吸了一口气,现在原俊楠必定以为他自己被赵天翰给识破了,因此赵天翰才会设个圈套给他当上吧,依照原俊楠的自负,足够让他心塞不少时间的了。 原俊楠的面‘色’也只是一瞬就恢复了正常,依然笑得很斯文地道:“那点小事就不要提了,我还有一件事情想要问你。” “原先生请讲。” “比如就像你刚才那句……我记得你以前是叫我俊楠哥的,为什么会改成了原先生。” “啊……人都是会长大的,傅听夏也不例外,对吗?”傅听夏看似答非所问地回了一句。 原俊楠却好像听懂了,他靠着车壁看着傅听夏意味深长地道:“不错……你长大了。” “我这次来还想提醒你一件事,那就是石家跟傅君浩这对姐弟不会善罢甘休的,你自己要当心一点。” “如果原先生你是替他们来送信的,那就替我把回信捎回去吧,你就跟他们说,我对傅家还不感兴趣,但请别让我对傅家产生兴趣。” 原俊楠笑了:“为什么你会认为我一定就是站他们那边的,我不是一向都站你这边的吗?” 傅听夏也轻笑了一声,原俊楠与傅家一个□□一个唱白脸,把自己当白痴一样哄骗,原俊楠怎么还能把假话说得这么顺畅? “听夏,我们还回到两年多前的模式怎么样,有空出来见个面,喝个茶,聚一聚,你有什么事就给我打个电话,你还叫回我俊楠哥,怎么样?” 傅听夏这次是真得笑了。 “我说过,我是站在你这边的……至少是想站在你这边的。”原俊楠静静地欣赏着傅听夏微笑着的侧面,然后微笑道:“套用你一句话,我对站在你的对面还不感兴趣,但请别让我对你的对面产生兴趣,好吗?想好了没有?” 傅听夏没有回答这句话,而低头看了一下自己的腕表对金秘书道:“能不能再开快点。” 原俊楠没有想过傅听夏是这么平淡又无所谓的态度,轻笑了一声沉声道:“听夏,你已经站到了石家,跟傅家的对面,你觉得你再站在原家的对面,你还能当个医生吗?” 傅听夏只低头看着自己的表,原俊楠则牢牢地盯住了他的脸,仿佛要从傅听夏的脸上看出破绽来,然后一击而中。 金秘书的车子开得很快,他们很快就在友谊宾馆的停车场停了车,停车场上仅有寥寥几部车子,显得很是空旷。 傅听夏刚抬手想要开‘门’,原俊楠就说了一声:“锁上。” 只听“卡嗒”一声,车‘门’就被锁上了,傅听夏转头道:“原先生刚才的话我都听见了,也谢谢你的好意,但是我今天真得有紧事,请你让我走好吗?你的问题,请容我回去深思两天再回答你好吗?” 原俊楠微微眯着看着傅听夏道:“为什么短短两年多的时间,会让一个人有如此大的变化。” 傅听夏失笑着回答:“就算只是一晚,一个人也有可能会变化很大。” 原俊楠道:“不错,可是为什么我总觉得你不是傅听夏呢。” 傅听夏扬眉道:“我是傅听夏,请不要说这样无稽之谈,请让我下车!” “向我证明这一点!”原俊楠的身体微微前倾,凑近了傅听夏轻声地道。 傅听夏抬起眼帘问:“你能证明你是原俊楠吗?” 原俊楠对视着傅听夏,他从再见到傅听夏起,就会经常想起傅听夏,最近甚至在晚上做梦的时候都会梦见傅听夏,两人□□‘交’缠,傅听夏温顺地躺在他的身体底下,他从他身上得到的快感,是原俊楠从来没有在其他人那里获得的。 他甚至清楚,即使是圈里以美貌高贵著称的傅君瑶也不可能给他带来那种酣畅淋漓的快感。 原俊楠于其说是要让傅听夏证明自己是傅听夏,不如说是想让傅听夏证明他就是他梦里的那个傅听夏。 “让我下车好吗?”傅听夏简直有点不太明白原俊楠了,在他的记忆当中,原俊楠城府深,自负,像这么纠缠不清的他还真没见过。 原俊楠抬起了手轻抚上了傅听夏的脸,傅听夏脸瞬时就变‘色’,他再好的忍‘性’,也很难忍受这个人的触碰? 原俊楠看着他道:“别动,只要你不动,我很快就让你下车,但你如果一直不合作,可能在我没有觉得够了之前,你要一直呆在车子里了。” “你想怎么样?” “要个证明。” 傅听夏冷冷地看了他一眼,沉默了一会儿道:“那请快一点,并且我希望这是最后一次。” 原俊楠微笑道:“很快。” 他太了解这副躯体,每一个兴奋点,每一处敏感的地方,他凑了过去,傅听夏强忍着不适,背靠着车窗,原俊楠在傅听夏脖子处深吸了一口气,人顿时就兴奋了,没错,就是这个味道,属于傅听夏的体味。 原俊楠轻轻地含住了傅听夏的耳垂,轻‘舔’着,然后‘吻’着他脖子的外侧,这里全部都是会令傅听夏兴奋的地方,他抬起头,看见的却是傅听夏满眼的厌恶,跟强忍着的恶心,原俊楠燃起的火焰几乎瞬间就熄灭了。 “你证明完了,我可以走了吧。”傅听夏冷冷地道。 金秘书轻咳了一声:“俊楠,我看听夏好像真得有着急的事情。” “是吗?谁在宾馆里等你,让你这么着急?”原俊楠看了一下表道。 傅听夏突然一字字地道:“原俊楠,你如果实在是‘欲’求不满是不是也应该去找个圈子里的人去解决,而不应该死皮赖脸地去纠缠一个对你毫无兴趣的人。” “死皮赖脸!”原俊楠失笑了一声,看着傅听夏道:“你的意思是你对我毫无兴趣,但我却因你而‘欲’求不满?” 傅听夏静静地看着他问:“你难道现在不是这个样子吗?” 原俊楠长呼了一口气:“本来只想跟你开个玩笑,没想到原来你还是这么开不起玩笑。” “可能是你这个玩笑一点也不好笑吧,我可以走了吗?” 原俊楠冷冷地道:“金秘书,放人。” 车锁一开,傅听夏几乎是头也不回地冲了出去,直奔电梯间,原俊楠看着他的背影眼瞳深如墨‘色’。 他一向冷静,可是他长这么大还没受过这样的耻辱,向一个人求欢却被这个人如同垃圾一般鄙弃,这种浓烈的挫折感是他记忆里从不曾有过的。 “俊楠,我看傅听夏好像……对我们有很深的敌意。” “如果不是赵天翰对他说了些什么……”原俊楠皱了下眉,冷哼道:“那就一定是傅家那群蠢材里的谁‘露’出了口风,白白‘浪’费了一张牌,走吧。” 他顿了顿又说:“等一下,你去给我查一下,今天的友谊宾馆里,有没有比较特别的人开房。” “你是想查一下傅听夏跟谁会面吗?” “哦,我想知道……到底是谁,改变了傅听夏,让他跟我作对。”原俊楠看着窗外悠悠地道:“你现在就去,我在这里等你。” 隔了一会儿,金秘书匆匆拿了一张纸过来,坐进车子里将纸递给了原俊楠道:“这是今天所有在宾馆里开房的客人名单。” 原俊楠接过来扫了一就在一个名字上定格了:“季景天……” “傅听夏去见的是季景天?”原俊楠喃喃地道,“赵天翰,季景天……傅听夏,他们是什么关系?” 傅听夏站在501的‘门’口,最后打量了一下自己的衣着,在心里默念了几遍英文打招呼的句子,然后才抬手敲了一下‘门’。 ‘门’开了,从里面开‘门’出来的人居然是季景天,这着实让傅听夏吓了一大跳,但想想也很合理,毕竟许一夫现在的弟子是季景天才对,他没道理关照老弟子,而不关照新弟子的。 “那个师傅跟美国来的医生都在里面吧?” 季景天的面上也没什么表情,只是简单地道:“进来!” 傅听夏在‘门’口刚张望了一下,季景天就把他一把拖进了‘门’,然后把‘门’关上。 傅听夏靠在墙壁上道:“怎么就你一个人,师傅呢?” “啊,就我一个人,你那么害怕干什么?”季景天面无表情地道。 傅听夏连忙道:“谁害怕了,但你不觉得奇怪吗?鲁亚军给我打电话说是师傅让我来这里的,可是我到这里来,就你一个人,我跟你……很熟吗?” “熟不熟,等会儿检查一下,不就知道了。”他凑近了傅听夏低声说了一句。 他说着也不管傅听夏挣扎,把他半抱半推地‘弄’进了房,丢在‘床’上,然后横跨在傅听夏的身上,他用一只手将傅听夏的双手按在头顶,另一只手很快就解开了傅听夏衬衣的钮扣,看见‘胸’口的那颗红痣,他的眼睫‘毛’轻颤了一下。 随后,季景天就面无表情地去解傅听夏的皮带,这下傅听夏真得慌了,拼命地挣扎,季景天松开他的手,却一下子将他整个‘裤’子扒了下来,分开傅听夏的‘腿’,等看到了‘腿’间的痣他的睫‘毛’动得更厉害了。 傅听夏趁季景天走神的一瞬,连忙抢回了主动权,将‘裤’子拉上面红耳赤地道:“你他妈神经病吧,扒一个跟你不太熟的男人的‘裤’子。” 季景天抬起了眼帘看着他道:“扒一个不太熟男人‘裤’子的确不妥,可是他要是我的人那合情不合理了。” “谁是你的人?!”傅听夏有些气急败坏的反驳道。 季景天突然一下子将傅听夏压倒在‘床’上,贴着他的耳朵说:“我在你身上用了五个套子,你敢说你不是我的人?” 原俊楠走到了501的面前,看着那扇‘门’,里面传出了一些声响声,他向前走得更近了一点,这里的隔音效果不错,可也许是房里的动静太大了一点,到底不能完全隔绝。 只漏出那么一两声,原俊楠也知道房间里到底在发生什么事,他抬起眼眸看着501那个数字。--55448+dsuaahhh+26950183--> 第36章 我爱主角君 傅听夏坐在季景天旁边的座位上,扫了一眼旁边又衣冠楚楚的季景天,一副他天生就是这么高端的样子,好像刚才在‘床’上那个土匪流氓不是他季景天似的,傅听夏一阵糟心。,最新章节访问:. 。 原俊楠是个骨子里很霸道的人,他不喜欢别人有太多主见,在‘床’上也是如此,所以傅听夏记忆里有关‘性’的经验加起来可以归纳成两个字那就是“顺从”,原俊楠自然也不需对他‘花’太多的‘精’神。 因此傅听夏从来见过有人把前戏做得这么无耻,季景天的相貌也功不可没,傅听夏从没想过一本正经的季景天那张线条很漂亮的嘴巴除了会发表学生代表演讲,还可以说那么下流的话。 在记忆的映证下巨大的反差带来的强烈的刺‘激’,再加上身体敏感部位被反复碰触,傅听夏就突然起反应了,这其实是男人本能的反应,与他有没有要跟季景天再做深层次‘交’流的意愿完全两码事,但就是被季景天给逮住了。 不过季景天也知道想要一步到位也很困难,于是只友好的提供了一下帮助,但他那只手能干的事情也让傅听夏觉得脑子都烧成浆糊了。 傅听夏下了‘床’,是希望季景天跟他最好能像对正常的419男人,况且严格地说他们都不算做了全套的419,像那样拉上‘裤’子就说再见,不,最好此生再不见,但是现在看来季景天又自顾跑在了他自己的频道上。 季景天整了整微有些褶皱的‘裤’‘腿’缝道:“即然你是我的人,有些话,我要提前跟你说一下。你跟人正常‘交’往,我是没什么意见的,但是像方海那样,动不动就在不该动的地方拍拍打打什么,你最好提醒他不要有下一次,这些话你自己说,最好不要留来我提醒他。” 傅听夏深吸了一口气,闭上眼睛没吭声,季景天慢条斯理地道:“只要不该做的都别做,我这人一般是很讲道理的。” 汽车在燕津医院的‘门’口停了下来,傅听夏手搭在‘门’上,想了想转过头来很小声地说:“我‘腿’间有颗痣,你说出去,别人会问你怎么知道的,丢的……不是我一张脸。” 季景天抬起眼帘看着傅听夏道:“哦,我不大在乎,你呢?” 傅听夏跟他对视了一会儿,只好转身推开‘门’就走了。 等他的背影消失了,前面那个人才转过头来,上下打量着季景天感慨地道:“季景天,你简直颠覆了我认识你二十年的印象,你上次吧,趁人之危,把人给办了,简直就是□□,你居然还能理直气壮地找上‘门’去,把人清醒着再欺负一遍,还能坐在这里正儿八经的说,你是我的人,就该遵守三从四德……” 季景天挑了挑那对漆黑的眉‘毛’问:“我有说过我是好人吗?” 赵天御道:“倒确实没说过,不过大家都觉得你……”他看着季景天的眼神,只好转换话题,“你是不是从见到傅听夏开始,就打他的这个注意了啊?” “没有!但是……从他闯入我房间的那刻开始,那证明这就是命运,即然命运决定他是我的人,我就绝不会放手。”季景天看着赵天御道,“把东西拿来。” 赵天御一有茫然问:“什么?” “那个房间你专‘门’备来让那些小明星招待要人的,你别跟我说里面没有摄像机这样龌龊的东西。”季景天看着赵天御道。 赵天御扫兴地从包里掏出一卷录像带递了过去,‘肉’疼地道:“我还没看哪。” “你还想看!”季景天一把夺过了录像带。 赵天御忍不住好奇地道:“你不会知道……那房间里有这玩意儿,所以才故意把地方设在那里的吧?”他对上季景天冷冷的眼神,只好转过身去道,“哦,对了,你说过你没说过自己是好人。” 季景天低头看了一眼自己掌心里录像带,嘴角微微翘起,仔细地将那卷带子放进了背包的内层,然后问:“那个晚上的事情查得怎么样?” 赵天御道:“我让人去附近问了一问,好像应该是从对面仁安医院跑出来的,当时有好几个人追他。我又查了查仁安医院你说的那个清水县姓齐的老头,他好像是为了拆迁店面房的事情而闹到京城来的。我已经问过我哥了,不是我哥的人,应该是原家的人。我哥说有人让原俊楠栽了个大跟头,这个人……很可能就是傅听夏。” “傅听夏好像早知道原俊楠在暗中买后街的地皮,所以吃了几间位置很蹊跷的店面房握在手里,都属于那种不起眼,但真要开发却又绕不开的地方,然后把它放在姓齐的老头名下。等原俊楠把资金都投进来之后,他才突然发难,把原俊楠整得很惨,最后他把房子卖给了我哥,‘逼’得原俊楠不得不赔本退出清水县的开发计划,倒是便宜了你跟我哥。” 季景天看着窗外,若有所思地道:“他为什么要找原俊楠的麻烦?” “不管是什么原因,他都不应该去找原俊楠的麻烦,这人可不好惹。说句惊险点的话,那天他要不是误入了你的房间,真不知道那天晚上会发生什么样的事情。”赵天御发动着车子道,“不过算他聪明,最后能想到利用我哥及时脱身。” “以他的‘性’格,没有一个很重要的原因,他绝对不会惹事生非的。”季景天看着窗外想,只是究竟是什么原因。 傅听夏站在更衣间,头抵着冰凉的换衣箱的铁‘门’,他本来想着自己是不慎开进了沟里,费点时间开上来就好了,哪里知道那哪里是个沟,分明是个大沼泽,他怎么都没想到原来季景天竟是这样的人。 谁上了他的‘床’,就要受他节制的吗?那季景天上辈子……还忙得过来吗? 傅听夏糟心地拿头敲打着铁‘门’,旁边突然传来一声:“傅听夏,你……没事吧?” 蒋范范站在旁边关心地问道,傅听夏连忙站直了身子,尴尬道:“我,我……” “没事,没事,不用解释。”蒋范范‘挺’理解地笑道:“看见这些铁‘门’都不平吗?那全是医师们在换衣间拿脑袋撞的,值夜班的时候撞得最多。” “为什么?”傅听夏忍不住问道。 蒋范范笑道:“这个可就不好说了,有的时候是因为不该死的病人死了,有的时候是因为后悔怎么就干上医师了呢,别人工作三年了,我们可能刚毕业,别人当上科长了,我们还是住院大夫,别人的娃娃地上跑了,我们因为值班太多,‘女’朋友跑了。” 傅听夏努力笑了一声,蒋范范从自己的更衣箱里取了个面包塞在嘴里道:“你已经定好去哪个科室了吧!” “我想在导管室跟着做冠状动脉造影检查。” 蒋范范看了一下四周然后小声笑道:“我知道可能学校影像系的‘女’生还不错,但你可能不知道在医院里有所不同。为了下一代着想,会出现在x线室的‘女’同胞都是已婚‘妇’‘女’,娃娃都能打酱油了。” “不是为了那个……”傅听夏笑了笑,一旦西格奥特正式对外公布可利用冠状动脉造影术给冠心病人装支架,心外科的心脏搭桥不再是冠心病人唯一的选择,那里将会成为心内最核心的地方之一。 他将衣服换上就朝着鲁伯成的诊室走去,因为下午的‘门’诊时间还没到,诊室里就只有鲁伯成一个人。 鲁伯成看了一眼傅听夏就道:“躺上来,我帮你看看心脏。” 傅听夏就顺势躺在了‘床’上,鲁伯成接上了电极,看了看道:“谈恋爱了?” 傅听夏半转过脸来没好气道:“你光会看心电图,就不会看人脸‘色’吗?我这副脸‘色’像是谈恋爱的人吗?” 鲁伯成把头侧了侧看了一眼傅听夏,然后又转回去平淡地问:“那就是□□了?” 傅听夏连忙把身上的电极扯了下来,从病‘床’上跳了下来,鲁伯成道:“你心脏跳成这样嘛,许一夫就没教你一些基本常识。” “那老头才不会像你这样就爱关注一些旁‘门’左道,”说着,傅听夏就拉开‘门’出去了。 鲁伯成在他的背后叫道:“喂,你这种身在曹营心在汉的想法可要不得。” 傅听夏出来就头痛抓了一下自己的头皮,他怎么也没想到他这辈子会招惹上了季景天。 他再次仔仔细细回忆了一遍上世他跟季景天两人之间‘交’集的所有场面,发现只记得季景天爱骂人,傅听夏找不到任何可以拿来攻击的季景天的缺点,也没有什么任何资料,可以让他利用来对付季景天的。 他一天都没什么心思,晚饭也只能躲在宿舍吃了两口,满脑子都是跟季景天滚‘床’单的画面,害得他如睡针毡似的在‘床’上翻来覆去,对‘床’看书的方海斜眼看了一遍傅听夏,想了想识趣地假作没看见傅听夏在‘床’上不停地翻身。 走廊里的电话响了,方海就跳下‘床’跑出去接电话,然后喊了一声:“听夏,许一夫那边……” 傅听夏真是气不打一处,冲着外吼了一句:“不认识。” 方海停顿了那么二秒,跟电话里的人说:“许教授,那个傅听夏现在不在……” 傅听夏一听急忙连滚带爬地跑了出去,抢过方海手里的电话道:“师,师傅我不知道……” 许一夫在电话里冷冷地道:“你当了鲁伯成的弟子,所以就不认识许一夫了是吧。” 傅听夏连忙道:“不,不是的,我不知道是您……” 哪知话没说完,“吧嗒”电话挂断了,傅听夏那个头痛啊,回来拿过方海的外套就翻他的口袋,从里面翻出了一把自行车的钥匙。 方海急道:“你明天可要回来,我约了管理系的妹子游车河呢。” 傅听夏走了,方海才笑道:“你们想不想知道一个据说得罪了许一夫会有什么样下场的笑话。” ‘床’铺上下的脑袋都伸了出来,有人笑道:“当然想啊,听夏不是刚得罪许一夫嘛,我们很想知道他会是什么下场。” “我爸跟我说当年许一夫爱喝茶,他没被人发配到乡下去之前,一位条件比较好的同行开会的时候不小心拿了许一夫的茶叶泡了点茶,泡完了还说,这茶叶粘成一团跟个屎块似的,这谁的茶呀?后来知道是许一夫的,心想坏了,于是就给许一夫送了一盒茶,许一夫茶叶收了,但人不理他,于是那同行又送了一盒茶,许一夫收下了茶,还是不理他。同行连着送了好几回,隔了大半年了,许一夫就是不理他,同行有些郁闷了,心想这茶叶纠纷就算是他不对,可他不已经送了好多盒茶叶了吗?”方海笑道,“于是就找人转着弯打听了一下,才知道原来许一夫已经忘了同行为了什么得罪他,只记得他得罪他了。” 宿舍里的人听得大笑:“那傅听夏惨了。” 方海笑着补充了一句:“哦,忘了说,这笑话里的同行刚好是傅听夏的另一位师傅鲁伯成教授。” 原俊楠推开了自己的家‘门’,听见原雅楠正在跟人聊电话。 “你姐姐跟傅听夏搭上话了,那都说什么了?” “牙疼不是病……”原雅楠捂着嘴笑得前仰后伏,“你姐姐不是一向都眼高过顶吗?” “那是当然,等傅听夏毕了业,我肯定会让爸让他进美和医院,全京城最好的心外科不就是美和吗?到时候,他绝不会跟我像跟你姐那么说话……”原雅楠刚说到这里就看见自己的哥哥,那趾高气扬的气势顿时一敛,连忙挂上电话小声道:“哥,你回来了。” 原雅楠见原俊楠的脸‘色’不太好,连忙道:“金秘房等你呢。” 原俊楠看了一眼她,长出了一口气才径直地上了楼梯推开了书房的‘门’。 “俊楠。”金秘书从沙发上起身,然后道:“我查了一下,季景天跟傅听夏认识的时间应该不长,可能就像你说得那样季景天是因为受心脏不停跳那台手术的吸引下才认识的傅听夏,目前还不能确定他们的关系深到什么程度。” 原俊楠手指转动着书桌上的指南针没有说话,金秘书又道:“清水县后街那桩案子也查过了,赵天翰的确有给过傅听夏十万块钱,时间正是二年半以前,跟我们开始动手买后街的地皮时间完全‘吻’合。” “你说这里面会不会有季景天的授意。”金秘书多说了一句。 原俊楠摇了摇头:“季景天是不会参于赵家两个继承人的博弈的,这件事情不是他的风格,应该是赵天翰的把戏。” “赵天翰会利用傅听夏干这件事情,很有可能就是为了在我们跟傅家之间制造矛盾,我有收到风声说赵天翰正在跟几家制‘药’厂,包括医‘药’器材都在谈合资。这次清水县的投资,傅家那边也损失不小,不如我们替他们……” 原俊楠打断了他道:“我记得他们是分成来参于投资的吧。” “不错,他们前期投过来三百万,后来再融资的时候,傅君浩虽然追加了投资,但说那笔钱先欠着我们的。” “追加投资的合约签了吗?” “签了。” 原俊楠收回了转指南针的手抬起眼帘道:“那就把损失做得大一点……让傅家整个栽进来。” 金秘书一愣道:“我们不是一向……” 原俊楠淡淡地道:“哦,想要让一个人对你死心塌地,有两种方式,一种是你欠他很多,一种是他欠你很多。” “傅小姐……已经给你打过好几次电话,想知道什么时候能给你见一面。” “跟她说我最近忙,等空了会找她的。”原俊楠漫不经心地道,“说说傅听夏那边的事。” “傅听夏好像在学校里也不很突出,旷课‘挺’多,但考试成绩都还好,一周在燕津附属学院实习三次,好像也没很受燕津的重视,现在据说分配到了导管室去做实习。各方面都瞧着‘挺’平庸的,也不知是否是因为离开了许一夫,你看我们还有没必要专‘门’盯着他……” 原俊楠“哦”了一声,有些意兴阑珊地道:“那就……盯两天吧。”--55448+dsuaahhh+27006066--> 第37章 我爱主角君 傅听夏热火朝天地给许一夫炒着下酒菜道:“老头你看,咱们结下的是患难的革命情谊,是其它普通的关系能随便替换的吗?” 许一夫看着傅听夏放到他面前的小炒‘肉’丝悠闲地道:“你不是烤全羊都吃上了吗?” 傅听夏连忙给许一夫斟了一杯酒:“那种糖衣炮弹我会那么容易上当吗?你就那么不放心你教育出来的弟子。-..-” 他见许一夫脸‘色’稍微好看了一些,连忙问:“师傅你今天打电话就是叫我来聚餐吗?” “我不叫你,你就不知道来了吗?” “当然不是。”傅听夏连忙否认:“不过我总觉得师傅你不会无缘无故把我叫过来,这属于咱们师徒间的心有灵犀。” 他正说着,‘门’帘被掀了起来,季景天穿着一身干干净净地风衣走了进来,手里提着两瓶好酒,很自然放到一边,给许一夫启了一瓶放到桌面上,然后道:“师弟也在啊,好久不见。” 傅听夏本来强自装作低头吃菜的样子,这句“好久不见”四个字让他差一点把手里的筷子都掉到了地上,季景天跟他滚完‘床’单一共隔了只有几个小时,傅听夏都不知道他怎么能那么自然把这四个字说出口。 季景天再一次让他刷新了对他的认识。 “没听见景天给你打招呼吗?”许一夫提醒道。 傅听夏抬起头来道:“主要是不知道他跟谁在说话,怎么我也比他早进二年‘门’,他该叫我师兄才对,对吧?” 季景天也不急,只慢吞吞地道:“我年纪比你大,还是我当师兄来照顾你吧。” 傅听夏真得很想说一句,谁要你照顾啊,你离我远一点就行,偏偏许一夫还很赞同,‘挺’意味深长地道:“景天年纪也好,个‘性’也好,都要比你成熟一点,就让他当你的师兄吧。” 账能是这样算的吗?傅听夏不好说自己有点心塞,只好低头吃自己的饭。 许一夫又说了一句:“我这次去美国会逗留在那边做一阵子医学院的客座教授,然后参加完明年上半年的会议才会回来,所以在这段时间,你有什么事都可以找景天商量,他会帮助你的。” 傅听夏抬起了头道:“老头你去参加什么会议?是不是wcc会议。” 许一夫道:“对,世界心脏病学‘交’流会议,明年在华盛顿召开。” 傅听夏心立刻就跳了起来,连忙问:“那你几时走啊?” 许一夫看着他凉凉地道:“怎么你很想我早点走吗?” “不,不是,我当然不是这个意思。” 许一夫看着他啧啧了两下:“这么大了,还是一点没有城府的样子,连话也不会说。” 季景天看了一眼傅听夏道:“放心吧,师傅,我会帮你看着他的。” 傅听夏强忍着气道:“不敢劳烦……你,我自己的事情自己会处理。” “哦,是吗?”季景天‘抽’出一张纸巾慢条斯理地擦着筷子问,“那你想好怎么处理我了吗?” 傅听夏一下子就被呛住了,许一夫嫌弃地道:“大学里的饭菜就差成这样吗?吃个饭又没人跟你抢。” 季景天在旁边顺理成章地道:“大学里的饭菜的确差,不如让听夏搬到我那儿去吧!” 傅听夏生怕许一夫就顺口答应了,连忙道:“我最近跟鲁伯成在医院有好多事做,搬出宿舍不太方便。”,就算这个借口会让许一夫收拾他,傅听夏暂时也顾不上了。 果然,许一夫凉凉地道:“听到了,人家跟自己的现任师傅忙着呢。” 傅听夏只好殷勤地给许一夫倒了杯酒,季景天在旁边‘插’嘴道:“这个酒是我上次在英国的时候带回来的高地威士忌,师弟你也尝尝。” “不必了。”傅听夏心想谁知道你劝酒的后面有没有什么龌龊的其它想法啊。 季景天诧异道:“哦,原来我听说师弟喜欢喝洋酒不是真的呀,难道师弟只喜欢喝洋啤酒吗?” 傅听夏只得趁着许一夫还不太明白季景天到底是何所指的情况底下连忙打断说道:“那就……来一杯吧。” 季景天微笑着拿过酒瓶,给傅听夏面前的杯子很慢很慢地倒酒。 他的手跟傅听夏相对细长的手指略有所不同,季景天的手指更笔直有力一些,那些手指盖在设计典雅的酒瓶上,在瓶里金黄‘色’的酒液映衬,衬得白皙而修长,每个指甲都修剪的很整齐,看上去就会让人觉得这是只极富教养,修养,斯文人的手。 傅听夏只要想起这只有教养,有修养,斯文人的手干的事情,就忍不住转过头去,在心里叹口气。 季景天来了之后,师徒间学术气氛明显飙升,许一夫跟季景天两个人讨论了很多这次世界心脏病学大会上有可能会提到一些议题。 傅听夏虽然早知一些方向,但毕竟他上世只是个骨科大夫,所以在心脏学方面涉猎远不如从小立志当心外医生的季景天博学,因此只好识趣地闭嘴吃菜。 他虽然很小心地注意着不要把酒喝多了,但是高地威士忌的度数实在有点高,从许一夫住处出来时候,被风一吹就觉得醉意熏然。 “要不要我送你?”季景天走在他的边上道。 “不需要,我骑自行车来的。”傅听夏把脑袋转过一边看着路灯下的风景道。 “那你送我吧。”季景天非常顺理成章地道。 傅听夏失笑了一声,停住脚步转过脸来正‘色’问:“凭什么呀?” 他说完这句话,就对上了季景天的眼神,不由自主地就往后退了一步,他身后就是一棵树,这么往后猛地一退就撞树上去了,但是季景天比他更快了一步,将手抵在了树上,傅听夏的脑袋就撞在了他的手上。 这样一来他们两人的姿势就凑得很近,近到彼此的呼吸都能碰到对方的脸上,傅听夏都能感觉到季景天嘴边的那种温热感,他有些紧张地道:“你可别‘乱’来,这里可都住得是京医大的人。” 季景天看了他一会儿,然后突然笑了起来,傅听夏的记忆里就没什么季景天笑得画面,基本上傅听夏能记得的场面就是一圈人谈笑风声,季景天坐在一边面无表情地自顾地玩着自己的手机。 以至于傅听夏都忍不住好奇季景天的手机里到底有什么太吸引人的东西,因此有次给季景天递热‘毛’巾的时候,他故意瞄了几眼,才发现不过是个‘挺’简单的贪吃蛇游戏。 傅听夏没想到季景天还会笑,而且笑起来‘挺’灿烂的样子,季景天看着他‘挺’柔和地道:“别害怕。” 微有点发愣的傅听夏立刻反应过来了,推开他道:“他妈谁害怕了?” 季景天笑着突然一把从傅听夏手里拽过了钥匙道:“一起走吧,不会耽搁你事的,我住的地方离燕津学院很近。” 傅听夏看着季景天弯腰打开自行车的锁,只好道:“你不是在京医大读书吗,怎么住燕津那边?” 季景天已经跨上了车,转头来笑道:“因为离你近啊。” 他见傅听夏还在磨蹭就道:“你不想回去,那我们就近开个宾馆也行。” 傅听夏只好上了坐上了车后座,季景天脚一蹭车子就滑行了出去,傅听夏坐在车座上不知道心里是什么滋味,他二辈子加起来可能最意想不到的事情,大概就是季景天会给他当车夫吧。 “周末晚上有事吗?”季景天转头问道。 傅听夏下意识回道:“没有啊。” 他说完这句话,连忙道:“你问这个干嘛。” “去看电影吗?” “我干嘛要跟你看电影。” “那你说去干什么?我听你的。” 傅听夏深吸了一口气:“我啥也不想跟你干。” “包括上‘床’吗?可是你好像也……‘挺’喜欢的。” 傅听夏头痛地地咬了一下‘唇’,想了想道:“你就不能跟我只当陌生人吗?” “恐怕不行,我比较传统一点,很难把一个在他身上已经用过好多套子的人当成陌生人。” 傅听夏看了一下季景天的背影心想:“一个传统的人能说得出来这样不要脸的话吗?” 季景天原来是这样的吗?傅听夏都快对自己是不是真有上世的记忆产生怀疑了。 “那以这样的方式你认识的熟人……会不会太多了一点?” 季景天半转过脸道:“你生气了?” “我干嘛生气?” “那就是吃醋了!那我以后只在你一个人身上用套子行不行?” 傅听夏头痛地都要抓头皮了,他终于明白一件事,有些人就算普通人活过几世也搞不过他一世的。 好不容易总算到了燕津学院的‘门’口,校‘门’已经关了。 傅听夏因为要翻围墙进去,只得将车子停在了外面的停车场,车一停好他转身就走,但是季景天一把拉住了他的手,掏出钢笔,在傅听夏掌心里写了一个数字,道:“这是我的bp机号码?只要你有事,就打这个号码。” 傅听夏‘抽’回自己的手头也不回地走了,季景天看着他的背影完全消失,这才微笑着将手‘插’在口袋里也转身离开。 而在他们的不远处,一辆黑‘色’的轿车缓缓地停了下来,里面一个男人摆‘弄’着相机对宋建民道:“今天应该没什么事了,我们回去把底片洗一洗,给原先生汇报去吧。” 宋建民看着已经空无一人的停车场,脸‘色’在光线不明的路灯照‘射’下,更显得‘阴’暗不明。 原俊楠参加完晚宴回来,他一边扯着自己的领带一边看着摊在自己眼前的照片,坐在一辆自行车上的两个人,被季景天拉着手的傅听夏,微笑看着傅听夏背影的季景天。 他把自己的领带扯了下来甩到了一边,然后坐在椅子上挑起其中的一张照片,看着照片里的两个人,他的眼睛在灯光下,不知道是因为醉意还是别的什么原因泛着淡淡的红光。 外面有人敲了敲‘门’,原俊楠随手将那些照片放到了‘抽’屉里,转过头来,见是原太太。 “俊楠,景天来了。” “景天,季景天……” 原太太见原俊楠用陌生的语调念了一遍季景天名字有些不解,只好又轻声说了一遍:“季家那个最小的儿子,跟你爸一样做心外的,你忘了,你们不是玩得‘挺’好的吗?” 原俊楠笑着起道:“怎么可能会忘了呢,我只是有点累,没想到他这么晚来找我。你去休息吧,我来招待他。” 原俊楠站在楼梯的扶手边俯身看了一眼坐在下面的季景天,见他手里正转着一只萍果,好像听到了脚步声,他抬起了头,原俊楠与他相视一笑,走下楼梯:“景天今天不是说有事吗,怎么又过来了?” “给你送生日礼物啊。”季景天笑着随手把手里的萍果抛了出去。 原俊楠顺手接住笑道:“你倒是‘挺’会借‘花’献佛。” 季景天展开风衣,坐在沙发上笑道:“别急嘛,我真是给你送生日礼物的,我有一则有关香山医疗股票发行的消息。” 原俊楠本来拿过一把水果刀正在削萍果,听到这里手顿住了道:“做医疗器械的香山,它不是军队关系户之一吗,你确定?” “啊,试点之一,60%向公众推出,时间大概就是一个月以后,由银行承办,你不是刚好从清水县撤出来了吗?这不是正好。” “哦……”原俊楠看着萍果笑道,“景天是在给赵公子跟我说和呢。” “那你接不接受呢?” 原俊楠笑道:“我不看僧面也要看佛面,景天说一声不就行了,还特地这么费心,什么时跟候跟我这么见外。” 季景天笑道:“大家都是一个圈子的嘛,用不着为点小事而伤感情,怎么样,把这事揭过了吧。” 原俊楠转过头来失笑道:“景天你都说了,我还能……不揭过吗?” 傅听夏站在水笼头旁看了一会儿手掌心里的数字,深吸了一口气然后打开笼头将自己掌心里数字都洗干净,原俊楠给了他太深刻的教训,这辈子如果有得选,那些人里他一个也不想有深‘交’。 他回到宿舍把自己一早就在看的资料都找了出来,然后坐在写了起来。 放下书正打算睡觉的方海有些好奇地,仰起脖子看了一眼书桌上大部都是原文的医书想了想问:“傅听夏,咱们是一个班的对吧。” “怎么你间隙‘性’失记了吗?要不要找‘精’神学科的硕士班学长们看看。” “不是,我只是想知道我们到底有没有一篇需要用英文来写的论文,如果确实有这样一篇的话,我可能就真得要打听‘精’神学科硕士班学长的名字了。” “没有。” 方海夸张地松了口气:“那你在干什么?” 傅听夏抬起头眼里在灯光下闪过一丝亮光:“参于一个世界级的医学进步议题。” 方海撑起脑袋问:“那有小弟效劳的地方吗?” 傅听夏头也不抬地道:“有啊。” 方海连忙问:“什么?” “把嘴巴闭上。” 方海扫兴地倒回‘床’上,他睡到半夜醒过来的时候,发现傅听夏还坐在书桌边连姿势都没换过,他抬起腕上的电子表扫了一眼,心里喊了一声天哪,只好翻了一个身‘迷’‘迷’糊糊地想:天才就不是个正常人能干的活。--55448+dsuaahhh+27006068--> 第38章 我爱主角君 早上起来,傅听夏往自己在连泼了几捧冷水,然后才拿起挎包前往燕津医学院。-- 哪知他刚跨出校‘门’口,就看见季景天靠在一辆车子上等他了,回头率非常高,傅听厦犹豫了一下只得走过去,因为连续两次的打‘交’道,让傅听夏多多少少能猜得出来,如果自己不走过,季景天是绝对会让他今天更受瞩目。 “今天美和会做第一例心脏不停跳下的换瓣手术,要不要一起去看看。”季景天微笑着道,“这个比看电影有趣,对吧?” “不感兴趣,再说我今天还要去实习。”他说完转身就走。 季景天拦住他道:“别呕气了,你是干心外的,去导管室干什么。” 傅听夏面‘色’平淡地道:“难道你不知道我还是鲁伯成的弟子吗?搞心内的去导管室有什么稀奇,拜托,我上班该迟到了。”,说完他拉开季景天头也不回地背起包就走了。 季景天只好看着傅听夏很快就走得人影不见,他才转身拉开车‘门’坐了进去,赵天御转过头来道:“傅听夏搞心内也没什么不好嘛!” 他举起右手屈起张开大拇指和食指,又举起左手同想屈起两指,然后把它们拼成一个心状笑道:“心外的季景天跟心内的傅听夏,多好。”,可是他接触到季景天的眼神,只好讪讪地收回了手。 “他天生是搞心外的!给我查一下鲁伯成的底细。” 赵天御不可思议地道:“你不会为了让傅听夏重新去做心外,连心内的教授都要搞吧?”,他看见季景天抿成一条线的嘴巴叹了口气:“对啊,你说过你没说自己是好人。” “还有教我开车。” “开车?你不是说除了拿手术刀,你这只手啥不也干的吗?你要用车跟我说一声就好了,我也不是很忙。” 季景天看着赵天御道:“你虽然不忙,但很碍事。” “这是有了傅听夏,嫌我碍眼了……”赵天御总算悟了,不是滋味的砸了一下嘴。 蒋范范带着傅听夏去导管室报到,指着当中一个矮胖的男人道:“这是秦主任,你以后就跟他。” “秦主任。”傅听夏毕恭毕敬地道。 “你就是傅听夏?”秦主任上下看了一眼傅听夏。 “对。”傅听夏点头道,监控室里还有一男二‘女’两个医师,都转脸来看他,两个‘女’医师果然如蒋范范所说,都是已经有一定婚龄的‘女’‘性’,不过傅听夏觉得两位年轻阿姨笑得还‘挺’亲切。 傅听夏到了不久刚好有一例动脉造影,他虽然也经常会看动脉造影的结果,但还是第一次亲眼看见动脉造影具体是怎么做成的,他看见医师做了切口,然后将管子塞进动脉的场面还是觉得有些触动的。 “是不是‘挺’惊讶第一个会想到把管子塞到动脉里去的那个人。”秦主任在旁边说道。 “对,的确有点匪夷所思。” 秦主任回答道:“有一个医师觉得根据血液循环的理论认为如果把管子塞到动脉里去,那它就能通到心脏,他这么想了,就在自己的身上这么实验了,所以我们今天才有了动脉造影术。这个疯狂的医师就是动脉造影之父沃纳.福斯曼。(注)” 他拍了拍傅听夏肩膀道:“每个踏进导管室的人都该记住福斯曼这个名字。” 秦主任说完就去手术间了,傅听夏看着屏幕上徐徐前行着的导管颇有些感触地念了一遍这个名字。 他中午在医院食堂打饭的时候,蒋范范拿着饭盒走到了他的面前坐下,问道:“上午感觉怎么样?” “‘挺’好的。” “秦主任跟你说福斯曼的故事了?” “啊,‘挺’感人的。” 蒋范范吃了一口饭道:“他倒不是为了感动你才说这个故事的。” 傅听夏不解地看着蒋范范,蒋范范补充道:“因为以后他要是按排你值班太多了,你有意见,他就会说如果福斯曼只有你这么一点献身的‘精’神,那我们现在大概就不用上班了。如果你‘插’管的时候手不太稳,他就会说,如果当年福斯曼是请你帮忙‘插’管的,那大概就没有动脉造影之父了。” 蒋范范笑道:“因为他经常要引用到福斯曼,所以他得先让你知道福斯曼到底是谁。” 他说完‘挺’诧异地道:“咦,你怎么不笑呢?” 傅听夏抬头‘挺’平静喊道:“秦主任,这边还有空位呢。” 蒋范范连忙端起饭盒道:“我还有事找鲁教授,你们慢慢吃。” 傅听夏只好硬着头皮跟他新上司一起吃午饭,下午又有例动脉造影,其中一个‘女’医师问秦主任:“傅听夏让他做点什么吧,他应该不算完全新手。” 秦主任道:“让他先刮‘毛’,消毒。” ‘女’医师小声道:“他是傅听夏啊,这个护士做就可以了……” 秦主任淡淡地看了一眼傅听夏道:“就算福斯曼来我们科室实习,也要先从刮‘毛’开始。” ‘女’医师有些不好意思,但傅听夏已经接过了工具,认认真真地做起了准备工作,秦主任看着傅听夏嘴角‘露’出了一丝不易察觉的笑意。 傅听夏下了班买了点水果跟吃的就急匆匆地赶到了齐大爷的医院,到了医院,果然那些看守在医院里的原家的人都不见了。 他刚走到病房口就听齐大爷声音哄亮地道:“你们这些人,一点医德都没有,我都说了这‘药’挂得我‘胸’都发闷,你怎么还给我挂,病人给你提意见你都爱理不理的,你爹妈是怎么教你的呀?” 只听屋里医生道:“这位大爷,你的‘性’子那么着急,把挂水的速度调得这么快,‘胸’能不闷吗?” 傅听夏只得半遮着脸站在‘门’口,等医生走了才敢走进去,齐大爷吃了一惊道:“听夏,你怎么来了。” 傅听夏把水果放到齐大爷的‘床’头,见齐大爷还在紧张地看着‘门’口便笑道:“别担心,事情解决了,沈叔把房子出掉了。” 齐大爷松了口气,小声道:“那些人我算看出来,绝不是善茬。我老了,倒不怕他们拿我怎么样,就怕他们会对付你,这几天担心的连觉都没睡着,你卖了那房子也好。” “没事,放心吧,解决了。”傅听夏安慰道,然后取了个萍果出来削皮问:“检查都做了吗?怎么脸有点肿?” “都做了,他们说我可以出院了。整天睡‘床’上,这脸能不肿吗?” “那就出院呗,我先给你订个大宾馆,等我这阵子忙过了,我带你好好转转京城。” “这怎么行,那岂不是便宜了他们,我说我最少在这里住上一个月,这才住了两个星期!” 傅听夏无奈地在心里叹了口气,这大爷他太清楚了,再劝下去,他就该跟他急了,他将手里的萍果递给齐大爷,然后看了看手上的表道:“那你先在这里休息也行,我这个星期有篇很重要的论文要写,要到下个周末才能有空来看你。” “这是当然,有什么事比学业更重要,你只管忙你的,我不用你‘操’心!”齐大爷接过萍果道。 傅听夏走出了病房走到结账处,道:“请帮我查一下三楼45‘床’病人的医‘药’费。” 他刚说完,正好有一个年轻的医师走过,转过头来道:“你就是齐大胜的家属?” “啊。” 那个医师长吸了一口气道:“请尽快让他出院,他要是再这么无理地住下去,我们院可就要把他扭送派出所了。” 傅听夏道:“我看齐大爷的气‘色’不是很好,是不是该做一下比较详细的检查。” “我已经跟他说过了,他是x省的退休职工,定点公费医疗的地方不在这里,让他回省城看病,他这样住下去,谁付医‘药’费啊,当我们医院是开善堂的吗?” “我会付清他的医疗费用的请不用担心这一点,请再做一下更详细的检查。” 那个年轻的医师也没搭理傅听夏转身就走了,傅听夏看着他的背影长吸了一口气。 “你要的账单!”窗口里递出了一张纸。 傅听夏看了一下,在纸下签下自己的名字,然后从包里取出一个信封,把里面的钱推进窗口道:“这里是一万块钱,除了付清医‘药’费外,其它先暂存在这里,如果不够的话,请打下面的联络电话,我会及时过来补上费用的。” 傅听夏出了医院就急匆匆地赶回了学校,继续写那篇论文,就这样一连写了好几天,才在许一夫出国之前总算赶好了。 许一夫看着傅听夏递过来的一叠纸,翻了翻淡淡地道:“你不是说实践重于理论吗,你不是说真知出于实干吗?怎么去了心内,连论文都写上了。” 傅听夏只好硬着头皮说:“我有说过这么……浮浅的话吗?” “你把这有关冠心病介入手术的论文给我这一个心外医生做什么?” 傅听夏讨好地道:“能不能在这次大会会议上,帮我带给西格奥特大夫看看。” 许一夫不‘阴’不阳地道:“我一个心外的医生,干嘛要去勾搭一个心内的医生啊。” “医学的道路上,咱们不都是战友吗?何必要分一营二营呢,师傅您不是一直这样教育着我吗?我正是以你为榜样!”他见许一夫拉长着个脸,于是厚着脸皮贴着许一夫叫了声:“师傅……” 许一夫都哆嗦了一下,然后皱眉嫌弃地道:“我跟你说过多少遍,你少来水灵这一套!” 不管许一夫嘴上怎么说,水灵这套其实‘挺’管用的,傅听夏看着许一夫坐上季景天安排来的车子,然后等着车影完全消失这才离开。 许一夫掉过头去看了一眼车窗外傅听夏的身影转过头对季景天说:“听夏的背景太复杂,你们三个人当中我最不放心他。燕津那边底气不足,鲁伯成一个只怕顶不住。我就把他‘交’给你了,我走了之后,你要照看着一点他,能帮就帮,实在帮不了的,你就给我打电话,我会为他办理出国留学的手续。” “我明白。”季景天点头道。 傅听夏送走了许一夫就径直回了燕津医院,秦主任见他来了就道:“下午有一台冠状动脉造影检查,你准备跟许丽搭挡去做‘插’管吧。” “好的。” 等傅听夏进去了,隔了一会儿,‘门’被推开了,鲁伯成走了进来,隔着玻璃窗看了一眼手术室问道:“他怎么样。” 秦主任感慨了一下:“只要上了手术台‘精’神力就能高度集中,前几天有个麻醉师出去的时候,把手里的托盘给掉地上了,我刚好让他在做动脉切口,连我都吓了一跳,他别说手了,连眼皮也没动一下。除了‘精’神力专注,也非常有耐心,手也很稳,简直就是个万中挑一的天生做心外科的料子。” 他看了一眼鲁伯成咳嗽了一下道:“当然去了跟心外科不相上下的心内科也很合适,不过……” 秦主任凑近了鲁伯成小声诧异地问:“他来我们导管室干什么呀?” “听说过格林特茨格吗?”鲁伯成问道。 秦主任想了想道:“谁啊?” 鲁伯成看了他一眼道:“怎么你光知道福斯曼吗?” “如果鲁教授不吝赐教的话……” “格林特茨格是个心脏病学医师,他很年轻的时候在苏黎士的大学医院里工作,当时他有一个设想,认为在做冠状动脉造影的时候,在导管的末端装上一个球囊,就可以把血管狭窄的部分给撑开,就能解决类似冠心病这种因为血管狭窄而引起的心肌缺血问题。” “这可是个天才的想法啊!” “这位年轻的医师这么想了,就这么干了,他在自己的厨房里完成了设想,跟人一起制作了球囊,找到了志愿者,做了第一例冠状球囊血管扩张术……” “那为什么现在还是心外科……” “因为效果太短暂了,高过百分之五十的病人会发生血管再狭窄,但是我认为……”鲁伯成看着傅听夏眼睛很亮地道,“傅听夏一定认定这就是个方向。” 傅听夏‘揉’着脖子回到宿舍,对躺在‘床’上的方海道:“帮我把东西送给齐大爷了吗?” 方海道:“去了,那位大爷的脾气真是臭啊,我看那医师真可怜,被他骂得跟孙子似的,要不是我找了爸爸以前的老同学帮着说了几句好话,我看那医师都要报警了。你怎么样,明天还要加班?” “嗯,秋冬季节,犯心脏病的病人本来就多,全国的人还都在往京城涌,人手再多也不够。”傅听夏疲惫地道。 “现在咱们国家能动心外手术的医师到底还是不够多嘛,唉,人家不要我,要不然我倒是想牺牲一下。” “心内也一样可以做牺牲的……很快。” 方海听见傅听夏含糊地说了一句就睡着了,也没听明白他在说什么,就拿起边上的去了。 傅清石走进了跟了进来,小心地掩上书房‘门’,将一份复印件放到了傅清石的桌面上:“这个是齐大胜前几天的医‘药’清费单,上面有傅听夏的签名,证明这件事情背后,多多少少会有……他的影子。” 傅清石从桌面上拿起复印件,看了一眼上面的那个签名,略略皱了一下眉头。 胡秘书小心翼翼地道:“那这件事……” “不用‘插’手,给君浩一个教训是件好事,他快以为有了石家就可以无法无天了,那这五百万的窟窿就让石家去想办法吧。听夏那边……在适当的时候也要给他一个教训,让他也清醒一些,免得他太自不量力。” 注:把动脉造影实际应用及推广的是费兰克,秦主任认为福斯曼才应该是动脉造影之父,是出于个人的情感。--55448+dsuaahhh+27033531--> 第39章 医师的终极浪漫 傅家另一边的小会客室里,傅君瑶用一种不可置信的目光看着傅君浩压低了声音问:“你欠了原家五百万……这是真的吗?” “妈,这事本来不是这样的。,最新章节访问:. 。”傅君浩对着半闭着眼睛抚着‘胸’的傅太太道:“这本来是桩十拿九稳的生意,如果不是有人针对我们,我们绝不会亏的。这次可不光是我,连原俊楠也亏了不少钱。” 傅君瑶跺脚道:“你,那你没钱你就不要投那么多吗?妈,你看看,都是你平时宠出来的,你干嘛要给他那三百万啊!” “妈,这件事绝不能让爸爸知道,你能不能求求外婆,让她救救我。”傅君浩摇着傅太太的膝盖道。 “你想气死你外婆吗?五百万,你以为五百万是笔小数字?我给你的三百万已经是我所有的积蓄,里面就有你外婆给的钱,你以为靠你爸那点收入,家里能有三百万?”傅太太又气又恨道,“你们是不是日子太好过了,对钱都快没数了?你知不知道这笔钱足够让家里倾家‘荡’产几次的?” 傅君瑶深吸了一口气道:“妈,这件事情首先要跟原家那边商量一下赔偿的金额,他们跟我们其它合作的地方还很多,没道理一点情面都不给。” 傅君浩连忙‘插’嘴道:“俊楠说了,他会想办法给我们凑一百万,因为他这次赔得比较多,所以没办法帮我们更多,主要是他二叔就快从瑞士回来了。” 原俊楠的叔叔原中和是个两‘腿’有残疾的人,因此没有像原家其他人那样从医,而是做了生意,原家的钱其实大部分都是他赚回来的,他因为身有残疾因此终身末娶,视原俊楠为亲生的儿子,原俊楠跟他叔叔的关系也比跟他父亲要融洽。 可是原中和是个地道的生意人,原俊楠的父亲原中则有可能还会给一点傅家面子,但原中和可未必。 傅太太没好气地看了一眼傅君浩一眼,傅君瑶接着道:“让原家再免一百万还是能办到的,这样我们就只剩三百万的欠款。然后我们再跟他们商量一个分期付款,或者用其它方式还款,原家这个面子应该会给我们的。” 傅家其他二人听她这么一分析,顿时觉得松了口气,傅太太略有些疲倦地挥了挥手,让傅君浩跟傅君瑶出去。 傅君浩出了‘门’,见傅君瑶的脸‘色’难看,只得道:“姐,我这还不是为了咱们家吗……” 傅君瑶看着他没好气地道:“你不拖累我就好了,你让我们家欠了原家这么多钱,怪不得最近原雅楠见了我说话‘阴’阳怪气的。” 傅君浩道:“不能吧,你可是原太太看好了将来要娶进‘门’当她嫂子的人。” “你帮我打听一下,原俊楠……最近都在干些什么?”傅君瑶轻咬了一下嘴‘唇’道,“他到底在忙些什么,忙到连我的电话都要秘书来接。” 傅君浩想了想道:“有一个人可能会知道。” “谁?” “就是那小贱人的堂哥,叫宋建民的那个乡下人,他现在跟着俊楠在做事。” 傅君瑶那对漂亮的杏眼轻微地向上一瞥:“是嘛,那帮我把他叫出来。” 傅听夏看着坐在对面,拿着一双筷子公然在他的食盒里挑东西吃的季景天,因为是医院的公共食堂所以他只能忍着气问:“我跟你的关系有那么好吗?” 季景天眼皮也不抬道:“我们至少有五个套子的关系,你说呢?” 傅听夏连忙看了一眼四周,不过大家好像都以为今天傅听夏招待朋友,因此都很识趣的没有坐过来。 “你别得寸进尺!”傅听夏压低了声音道。 季景天看了一眼筷子间的‘肉’片道:“我们本来就贴着了,再进一尺……” 他‘露’出了‘唇’内‘挺’白的齿廓含笑道:“那岂不是要融为一体了。”,他说完就把‘肉’片塞进了嘴里道:“燕津医院总算有一个部‘门’还算过得去,食堂还不错。” “拜托你快滚!” 季景天“哦”了一声,‘挺’听话地起身悠闲地道:“我本来是帮师傅传一些话的,不过即然你不感兴趣……” 傅听夏连忙一把抓住了他道:“师傅说什么了?” 季景天看着傅听夏抓着他手腕的地方,傅听夏触及他的目光手连忙缩了回来:“师傅让你传的话你不传,你知道后果的吧。” 季景天坐回了原处看着傅听夏道:“可是你能不能给一个半夜三点专‘门’为你等电话的人稍微一点回报呢?” “那你先快说内容。”傅听夏焦急地道。 季景天道:“师傅说你让他找的那个医师,刚好在一个小型聚会里碰到了,他把你写的论文给他看了,那个医师托师傅给你捎了一样东西,师傅已经让其它出访回国的医师给你带回来了。” 什么小型聚会刚好碰到了,八成是许一夫专程去找别人了,傅听夏心里失笑了一声,这老头子就是嘴硬心软,他心情大好,道:“那你说吧,有什么要效劳的,但有些不可能发生的事情就别提了。” “就是我们一起去看一场……”季景天托着腮看着傅听夏微笑道,“手术怎么样?” 傅听夏塞了一口饭在嘴里道:“再说吧。” 季景天对这句话就自动默认为同意了,隔天就过来拉着傅听夏旷课去看美和的心脏手术。 傅听夏是不大想进美和大‘门’的,但又不大方便表现出来,只好跟着季景天硬着头皮踏进了这座久违的医院大‘门’。 全国医学院立志做心外的医师都想去京城工作,可是对京城心外的医师来说,美和才是梦寐以求的地方。 一个年轻的医师站在大‘门’口,看见他们便挥了挥手笑道:“啊呀,你们来晚了,要不然可以刚好去看一场我们院肿瘤医师的求婚场面,包你们终身难忘。” “阿笨,这是我朋友。”季景天指了指别上的傅听夏,也没明说是谁,然后说:“有多难忘啊?” 其实傅听夏是认得阿笨的,因为他以后会是季景天那个很出名的手术组里的专用麻醉师。 “是这样,一个肿瘤医师跟另一个肿瘤医师求婚了,拿来求婚的东西就是……刚挖出来的一颗肿瘤。”阿笨笑道,“你们都是学心外的,没见过肿瘤吧,你绝对想不到,肿瘤是五颜六‘色’的,跟宝石一样,所以肿瘤医师上了手术台,那挖呀挖呀,那架势就跟挖宝藏似的,想起他们以后要一起去挖宝藏了,哎呀,真是做医师的终极‘浪’漫,把我们院其他人都羡慕坏了,你们真应该看看那场面。” 其实这个经典的故事傅听夏上辈子早就听过了,因为十多年后还会有人提起的,不知道让多少年轻的医师为这个故事陶醉过。 “心外的医生如果跟另外一位心外的医师求婚,就什么也不需要。”季景天悠悠然地道。 阿笨道:“为啥,心外的医师特别牛‘逼’一点,所以连‘浪’漫也不需要了?” 季景天轻轻地瞥了一眼旁边的傅听夏道:“因为心外的医师会开心一辈子,还要宝藏干什么?” 傅听夏转过头轻眨了一下眼睛,阿笨则微愣了几秒终于明白季景天的意思,大笑道:“如果是一对心外的医师,那真是要“开心”一辈子了。” 今天虽然不是美和首次心脏不停跳的手术,但是还是有不少人来观术,而且都是一些有头有脸的人,其中还有人手里拿着鲜‘花’,看样子是打算等医师手术完献‘花’用的,另外有几个手拿相机记者打扮的人。 他们大半都认识季景天,季景天走过去打了一声招呼,但他好像明白傅听夏不太喜欢跟他们打‘交’道,因此只把傅听夏留在了原地。 今天手术的人正是美和医院的心外科主任原中则,美和的手术组当然不能跟许一夫与傅听夏这对草搭班子相比,手术的设备也明显要高出好几个档次,很给人一种严谨,专业之感。 无论看多少次,在一颗跳动的心脏上动手术,还是会给人强烈的震撼之感,观术室里的人都发出了一阵阵低呼的惊叹声。 季景天却贴着傅听夏的耳边道:“啊,看过了你跟许一夫的手术,再看原中则的,好像就提不起什么兴致了,亏他还好意思把这种手术演示了一遍又一遍。” 傅听夏对原中则全无好感,于是淡淡地道:“原家的人就是如此,能占据着道德制高点去干一些最厚颜无耻的事情。” “你说得好像‘挺’了解原家的人似的,你也很了解……原俊楠吗” “谈不上。”傅听夏心想,要了解一个人,你至少在某些方面是要跟他有共通‘性’的,所以他对原家的人谈不上了解,也不想去了解。 因为这些话都是低声细语,所以他们说话时离得比较近,原俊楠推‘门’进来的时候,刚好看见季景天跟傅听夏贴得很近地在谈话。 原俊楠站在那里看了一会儿,才双手‘插’在口袋里走了过来:“景天,你们也来了。” 傅听夏无声地长吸了一口气,季景天转过头来笑道:“你一个骨科大夫怎么也来看心外手术。” “当然是因为听说你来了,刚才阿笨说你带了个朋友过来,我还在想……会是谁呢,原来是听夏啊。” 季景天微笑道:“怎么……你们也认识吗?” “这句话该我问你才对吧,我跟听夏可是老朋友了。” 旁边一个医师听了开口问道:“听夏,你就是跟许一夫做第一台心脏不停跳手术的那个傅听夏吗?” 他这么一开口,很多人立刻就把目光转了过来,尤其是那几个记者,那个手拿鲜‘花’的男人见几个记者‘交’头接耳,生怕傅听夏‘弄’砸了原中则这台手术秀开口道:“傅听夏?傅听夏不是放弃心外,改行去当心内医生了吗?” 这下吃惊的人更多了,这个心外把心内挤得跟打杂似的年代,谁会当了心外医生再转心内啊,尤其是还闯出了不小名声的人。 “心内医生毕竟要比我们心外医生压力小一点嘛,可以理解啊。”那个男人似意味深长地笑道,“也可以顺便给我们许教授减轻一点压力嘛。” 这话的意思就是傅听夏其实是图有虚名了,沾着许一夫的光是成了名,可是却因为顶不住压力跑去改行当心内医师了。 傅听夏见那几个记者的目光投了过来,抬起手腕看了一下表季景天道:“我还有事,先走了。” 原俊楠看着傅听夏匆匆离去的背影叹了口气对季景天说道:“他还是那样的个‘性’,一遇到压力就自动退缩了,我还以为跟着许一夫,会好一点呢。” 季景天却掉过头来对那手拿鲜‘花’的男人道:“你也是心外科的。” 那个男人没想到季景天会突然开口对自己说话,下意识地点了下头:“不错。” 季景天扬了扬下巴道:“改去‘肛’肠科吧,因为我看你比较擅长拍马屁,可能去‘肛’肠科看□□更合适一点。”,说完他就追着傅听夏扬长而去。 那个男人怎么也不会想到季景天会在大庭广众之下让他下不了台,脸‘色’涨得比手里的‘花’还红,而另一个看上去颇有官威的男人却摇了摇笑道:“季家那小子,从小就这德‘性’,他爹都拿他没办法。” 原俊楠愣了一会儿,看着傅听夏与季景天一前一后出去的那道‘门’失笑了一声。 等季景天追出了美和医院,刚好看见对面的傅听夏低头上了一辆公‘交’车。 白天的时间,公‘交’车倒不是很挤,傅听夏找了个位置坐下来,车子开动后他突然听见后面有人好像喊他的名字。 傅听夏转过身,见季景天在后面追赶着车子:“傅听夏……” 他追着车子大声喊道:“傅听夏,一起……去开心吧!” 季景天追得太快,公‘交’车上的都听见了他的喊声:“这是在喊谁哪?” 傅听夏连忙把衣领竖了起来遮住了半张脸,季景天喊他一起去开心的声音还是不绝于耳,他微闭了一下眼睛。 他回到宿舍就直接往‘床’上一倒,拿起书却怎么也看不进去,最后只好把书盖在了脸上。 结果是当晚傅听夏一觉起来,发现方海神有异地坐在他的对面,手里拿着烧饼一副有些吃不下去的样子。 “怎么了?”傅听夏趴在枕头上睡眼朦胧地问。 “没,没什么。” “快说吧,吊人胃口不是你的风格。” 方海才道:“我刚才出‘门’的时候,看见校‘门’口堆了一大叠今天的报纸,好多人都在取着看呢……” “是广告吧。”傅听夏道,再过几年这种靠免费报纸卖广告的方式多的是。 “不是啊……”方海放下手中的烧饼,道:“上面有你的新闻……” “我的新闻?”傅听夏坐了起来套上了衣服,他跟许一夫做的那手术如果不是因为牵扯到官方的问题,根本不会炒那久,医学新闻又不是娱乐新闻,哪里来这么多的人感兴趣。 “报纸呢?” 方海为难地道:“我跟你说,就是想让你知道有这么回事,报纸……你就不要看了。” “拿来。”傅听夏见方海挪了挪屁股,就跳下‘床’,将方海推开,把他坐在底下的报纸‘抽’了出来。 方海满面气愤地道:“不知道是谁,买了很多这个报纸堆在我们学校的‘门’口。” 傅听夏翻了翻很快就找到了有关他的新闻——医学界的伤仲永,傅听夏失笑了一声,微闭了一下眼睛。 --55448+dsuaahhh+27058009--> 第40章 有爱的主角君 傅听夏的生活又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邀请少了,但是背着他指指点点的人就多了,当然也少不了讥笑他的人,有人甚至还在背地里给他起了个傅仲永的绰号。.访问:. 。 “傅仲永。”原俊楠失笑了一声。 金秘书问:“我看傅听夏那边也没什么价值了,不用再‘浪’费人手在他的身上了。” 原俊楠从桌面上挑起了一张照片,这是一组照片连拍里的最后一张,傅听夏从低头到抬头,微闭着眼睛对着阳光的一幕。 原俊楠看了一会儿这张照片,微有些冷酷地道:“即然傅家跟石家有人想要烧火,那就再添点柴,让我们的关系报纸也报道一下。” 金秘书微有一些不解地道:“可是这为什么……” “啊,我虽然答应了季景天揭过那件事,可是仅仅是指赵天翰,还没有人能让我吃了这么个大亏之后,毫发无损的。” 原俊楠的目光重新落到了这张照片上,傅听夏背着挎包穿过校园的草地,他拉起的动动服袖子‘露’出略有些纤瘦的腕骨,更显得落在挎包上的手指细长,不得不说傅听夏长得不算漂亮,但这个角度却非常好的诠释了他的气质,干净,剔透,透着一股朝气。 可这组连拍实在有些不大必要,因为跟踪的毫无内容,原俊楠将照片放到桌面上道:“这组照片是谁拍的?” “应该是宋建民拍的。” 原俊楠微微冷笑道:“他要么是太聪明了,要么就是太蠢了。” 季景天看着燕津医学院的大‘门’,问赵天御:“报社那边的事情搞得怎么样了?” “对方好像是几家联手,我只能集中‘精’力让几家比较大的报纸不要刊登,或者至少不要在鲜要的位置上。”赵天御不解地道,“你干嘛管这件事呢,傅听夏被‘逼’急了,肯定就回心外了,这不是你一直想要的吗?” “嗯,那样……就不开心了。”季景天低语了一句。 赵天御皱眉道:“你说什么哪。” 季景天说道:“没什么,依他的脾气,真‘逼’急就可能是永远不会回心外了。” 办公室里,蒋范范正给傅听夏递巧克力,道:“你要不要先避两天,这两天天天有记者往院长室跑,追着问我们院到底是为了什么原因才让你来我们院实习的。” 鲁伯成皱眉道:“干什么要理他们,你有一碗‘肉’,不小心被苍蝇叮了一下,你就不吃了吗?傅听夏来我们院实习,这不是明摆着的吗,他是我的弟子,我都不怕,你们怕什么?” 蒋范范咬着巧克力道:“我是不怕,我怕我们院长怕。” 鲁伯成瞥了他一眼道:“我跟你说查房以前不要吃东西,等会儿你一开口,一嘴黑牙,病人会信你说的话?” 蒋范范喝了一口水道:“我这不是陪着听夏缓解一下紧张吗?” 他刚说完就看见窗外走过几个人,立即头痛地道:“真是说曹‘操’曹‘操’到,这些人又来了,奇怪了,难道傅听夏在老百姓里的人气这么高吗?放着那新闻不跑,干嘛要追着他不放。” 鲁伯成也没好气地说了一句:“最近报社的人都太闲了吗?哎呀,现在人的思想道德水准,真是跟我们当年不好比。” 傅听夏起身道:“那我今天就先走了。” “不是吧,你真被他们给吓跑了。” 傅听夏笑道:“不是啊,只不过我有一位大爷好像也该出院了,我去帮他办理一下出院手续,再说这些人真是烦啊。” 当他一走出院‘门’,赵天御立刻推了一把季景天道:“他出来了,你要不要去找他。” 季景天看着傅听夏的背影轻眨了一下眼睛:“让他清静一下吧,他一定心烦着呢。” 傅听夏出了燕津的‘门’就朝着美和走去,他半点也不想进美和的‘门’,但无奈许一夫托的那个医师就是美和医院的。 别人千里迢迢地把东西帮他带回国,傅听夏自然也不好说让别人给他送过来,所以只好跑一趟美和亲自去取西格奥特大夫让许一夫转‘交’给他的东西。 “我找心内科的何大夫。”傅听夏跟服务台的护士说了一声。 “好的,你稍等一下。”护士拿起了内线电话道。 傅听夏站在‘门’口等了一会儿,就听人喊:“听夏,傅听夏?” 他转过头,身后站着一位流着长发的年轻‘女’子,正是傅君瑶,她看着傅听夏温婉地笑道:“果然是听夏,本来一直想去看你的,最近家里发生的事情太多了,都‘抽’不出空来。” 傅君瑶上一世的表现还是不错的,至少没有像傅君浩那样明着穷凶极恶,可惜是傅听夏多活了一世,有很多人便会看得稍微通透一些。 “那样最好。”傅听夏淡淡地道,“我们各不相干,也免了两看生厌,我希望你们能这样保持下去。” 傅君瑶那双大眼里起了层水雾,轻咬着红‘唇’,一副强忍委屈的模样。 傅听夏要不是知道自己在大庭广众之下笑出声来会让不知情的人责怪他不近人情,否则他早就喷笑了,他现在满脑子想得都是以后会被人常提起的那句:贱人就是矫情。 “俊楠。”傅君瑶冲着傅听夏的身后喊了一句。 傅听夏深吸了一口气,原俊楠走了过来看着傅听夏微笑道:“听夏来了,是来找我的吗?” 傅君瑶的脸‘色’稍许变了变,傅听夏淡淡地道:“原先生误会了,我是来找何大夫的,他那里有我师傅许一夫托他带给我的东西。” “哦,是这样,那也没关系。反正也是中午时间了,就陪你姐姐跟我一起吃个饭吧,我们好好聊聊。” “抱歉,我还有其它事。”傅听夏刚转过身面对护士台的护士,手腕却突然被原俊楠给扣住了,傅听夏挣脱了一下没能挣得开,只听原俊楠看着他一字字地道:“我说了陪你姐姐跟我吃个饭,没听见吗?” “俊楠……算了。”傅君瑶细声说了一句,但却发现另两个人好像根本没听见她的话。 此刻刚好何大夫来了:“傅听夏是吗?” “是。”傅听夏立刻道。 “这是你师傅让我带给你的。”何大夫递了个木盒子过来,可是木盒子还递到傅听夏的手里,就被原俊楠一欠身给夺了过去,笑道:“我给你保管一下,等听夏你先陪了你姐姐吃完了饭,我再给你。” 何大夫也不知道到底发生了什么事,但是看了一眼原俊楠便识趣地笑道:“那东西就‘交’给你们了,我先走了。” 傅听夏看着原俊楠手里的木盒子长出了一口气:“我还有别的事,你想说什么就说吧,吃饭就不必了。” 原俊楠笑着将身上的白大褂放到了服务台上,拉着傅听夏的手臂,另一手很绅士轻搭傅君瑶道:“隔壁有家不错的粤菜馆,走吧。” 隔壁这家粤菜名馆,傅听夏上世也吃得不少,这里离着美和近,进出的就算不是美和的人,大多也是相关的关系户。 此刻虽然是中午时间,但也不妨碍一些人在这里小酌议事,傅君瑶一进去果然就见着了几个相识的长辈,她聘聘婷婷地走过去打招呼。 那些人看了他们桌一眼,自然也都认得原俊楠,却多半都不认得傅听夏,便想当然地笑道:“这是谁家的小子,眼生的很啊。” 傅君瑶面上闪过一丝不太自然的微笑,踌躇着说:“这是我家的亲戚傅听夏,今天偶然撞到……就一起吃饭了。” 傅听夏这人的模样不熟,但是他的名字最近就实在太如雷贯耳了,傅听夏在这个时候跑来跟傅家与原家的人吃饭,就有点意味深长了,搞不好是急着搭路子来了,在桌的人都含笑不明地点了点头。 那边的原俊楠看着傅听夏微笑道:“你看见了,听夏,这就是现实,现实不是一个人怎么样就怎么样,而是一群人看你怎么样……你就怎么样。” 傅听夏低着头将餐巾铺好,原俊楠看着他道:“我上次跟你提的那个问题,你考虑好了吗?” “什么?”傅听夏淡淡地道。 原俊楠微笑了一下:“我们……还像以前那样,怎么样?” “以前哪样啊?” 傅君瑶坐了过来,原俊楠微笑着指了指‘唇’道:“你的口红‘花’了,去洗生间重新描一下吧,要不然可就不漂亮了。” 马上都要吃饭了,哪里还用得着重新描口红,但即然原俊楠这么说了,傅君瑶不得不再次起身回到洗手间,对着镜子她看着镜里那个样貌美丽的年轻‘女’人,狠狠咬了一下自己的嘴‘唇’。 想她傅君瑶从来被人追捧,何时会落到别人要谈话,她就要躲进洗手间的地步,可是想到另择个目标,她却不知怎么又觉得强烈的不甘心。 原家是是传统的医学世家,不是那种寻常的官户,也不是只有钱没有地位的商户,地位超然又不需要遵循那些烦人的规矩,关键是原俊楠从背景,容貌,能力都是上上之选,即使抢手似傅君瑶一时之间还真想不出来谁可以替换原俊楠的。 她不得不对着镜子深吸了几口气,努力使自己的表情看起来若无其事。 餐厅那边的原俊楠道:“过去我们不是很融洽,我记得你经常会来找我,有什么心事也会第一时间想要告诉我,不是吗?” “哦……”傅听夏笑了起来,眼眶边上的泪痣也随着他的笑容轻轻跳动了一下,他看着原俊楠抬起眼帘笑道,“如果你是为了这件事而觉得有所不习惯,那就大可不必,因为自认识你之后,我已经再也不会跟别人说心事了。” 原俊楠看了他一会儿,问:“季景天也不会吗?” “跟他没有关系。”傅听夏拿起筷子,端起碗三下五除二的扒完了饭道,“吃完了,请把我师傅的东西还给我吧。” 原俊楠还没有开口说话,傅君瑶已经归了座位,笑道:“今天人多,洗手间稍微挤了一点,怎么听夏都吃完了吗?” 傅听夏只看着原俊楠,原俊楠则取出了一支钢笔,又从名片夹里取出一张名片,然后将它翻过来,在后面又写了一排数字,将它连着木盒子从餐桌上一起推了过去:“你有什么事,就打后面那个电话,可以直接找到我。” 傅听夏等他的手完全拿开,才拿起木盒子飞快地塞到自己的挎包里,然后起身笑着对傅君瑶说了一句:“以后还是不要擦这么‘艳’的口红吧,你已经长得……够俗气了。” 他说着也不管傅君瑶是否有被气到,转身就扬长而去。 傅君瑶见傅听夏的背影完全出了餐厅,这才压住气装作柔和地道:“俊楠,我知道你是为我们,可是现在的情况不同了,你给他电话,他要是真有事缠上了你怎么办?” 原俊楠没有说话,而是看着楼下的傅听夏将手中的名片撕碎,那么随意地朝天一抛,从那堆碎片当中走了过去。 离开了美和,傅听夏看看天气凉了就先去店里给齐大爷买了件厚实的外套,然后才向着安仁医院走去。 他踏进病房,就见齐大爷正躺在病‘床’上不舒服的哼哼着,连忙道:“大爷,你怎么了?” “哦,听夏啊。”齐大爷看了一眼傅听夏,强自打起‘精’神从‘床’上爬好起来,傅听夏连忙按住他道:“你先躺着吧,哪里不舒服啊。” “浑身不舒服,牙也疼,喉咙也疼,唉,也不知道这家医院是不是都是庸医,我没病没灾进来的,用了他们的‘药’之后倒是浑身不舒服的。” 傅听夏听着都好笑,只好问:“那就出院吧,出去转一圈,我包你百病全消。” “不成,他们以为我是个乡下老头好欺负,把我丢进来之后,就消失得无影无踪,不给个说法,我绝不出去!” 傅听夏叹了口气,无奈地拿起‘床’上挂得检查报告袋,把里面的东西‘抽’出来看了看,突然皱了皱眉,起身卷起齐大爷的‘裤’脚看了看,又将齐大爷的身体搬正笑道:“大爷,我听一下你的心脏。” 齐大爷听话地摆正了身体,傅听夏趴到他的‘胸’口,齐大爷指着傅听夏跟邻‘床’的人道:“我孙子也是个医生,专看心脏的。” 邻‘床’的病人立即笑道:“那大爷的孙子可了不起啊。” 傅听夏站起了身,拍了拍齐大爷道:“大爷,你先休息一会儿,我出去一下,马上就来。” 他说完拿着心里资料袋就匆匆出了‘门’,走到医生办公室的时候,推‘门’进去,见很多医生正围在一起讨论着什么,看见傅听夏推‘门’进来,有一个年轻医生立即匆匆走了过来,刚好是上次跟傅听夏说过的那位。 “你怎么回事,我们正在开会,有什么事过了五点再来。” 傅听夏看了一下他的‘胸’牌压低了声音道:“薛医师对吗?我是45号‘床’病人的家属,我有一些比较紧急的事情想同您说。” 薛医师一听45号‘床’脸‘色’立刻就不太好了:“我早就说过了,让他立即出院,他要是再这么无理取闹下去,影响我们的工作,那就别怪我们院真得采取行动了。” 傅听夏只好继续说道:“是这样,齐大爷非常不舒服,能不能给他看一下心脏?” 薛医师道:“不舒服就一定是心脏有问题?他脾气那么坏,又有高血压,还整天折腾,有个什么不舒服有什么奇怪?” “不是啊,薛医师,我怀疑他有可能是冠心病,他脾气非常暴躁,又远来京城身体不适,再加上年纪大了,有‘诱’发急‘性’心梗的可能……” 薛医师立即打断了他道:“你是医生吗?知道这二个名词就能随便下结论?他没有任何心绞痛的症状,双下肢也无浮肿,我也给他做过心电图了,st段无明显改变,所以不要烦了,我们正在开个很重要的会议。” 他说着就把傅听夏往外推,傅听夏一把抓住他道:“他有高血压,并且心律有失常,是否应该考虑一下是*型冠心病,最好能做个动脉造影检查,最低限度也该做个24小时的动态心电图比对吧?一个常规的心电图是不是太简陋了?” “你谁啊?!” “我是傅听夏。” 那个姓顾的医师一呆,却听有人冷冷地道:“怎么傅听夏很了不起吗?”--55448+dsuaahhh+27081606--> 第41章 主角君的正事 人群里有个中年男子转过头来,正是原俊楠的父亲--美和医院的心外主任原中则,他手里还拿一张x光片,看样子像是过来会诊的。-- 原中则看着傅听夏道:“因为你是傅听夏,你觉得自己就可以跑到其它医院里对其它的医师指手画脚吗?” 顾医师本来还有些发憷,现在有原中则撑腰立马脸‘色’就嚣张了起来:“哦,你就是那个当不了心外,改当心内的傅仲永啊,哦不对,是傅听夏。难道你觉得你当了几天心内的医师,就可以反过来指点心外了吗?拜托,请你出去,我们正在开会。” 所有人的目光都落在了傅听夏的脸上,傅听夏深吸了一口气道:“请再考虑一下,好吗?” “不用考虑,医院不是你开的,请别妨碍我们工作。”薛医师说着就把‘门’关上了。 傅听夏回到了病房,拿起包就开始收拾齐大爷的东西,齐大爷哼哼着道:“我不出去,我绝不出去。” “大爷,我是想请你出去帮忙。” “帮忙?”齐大爷立即小声地道,“那房子的事情还没处理掉?” 傅听夏半蹲在‘床’前道:“不是那件事,是这样,我呢……现在‘混’得可惨了,没人相信我能看病。” “怎么可能,你不是很有名吗?谁不知道傅听夏啊,这里的医师都知道你。” “就是啊。我是傅听夏嘛,可是别人觉得我年纪太小,都不相信我能动手术。”,他见齐大爷有些不信,就从包里翻出了那张报纸,这张报纸是鲁伯成办公室里的,傅听夏见他们看得心烦,就顺手塞包里了。 齐大爷戴起了老‘花’镜,才看了几行手就抖个不停,傅听夏连忙道:“大爷,你别‘激’动,慢慢呼气,慢慢吸气。” 他等齐大爷气息稍为平稳了一点,才蹲在他的‘腿’边微笑道:“所以,大爷就去暂时当一下我的病人怎么样?” 齐大爷立刻道:“那当然,没病我也会装有病的。” 傅听夏笑道:“对啊,大爷装一下就可以了。” 他说着拿起包,把齐大爷背上就出了病房的‘门’,他出房‘门’的时候,刚好原中则那群人也从办公室里面出来,傅听夏完全无视地背着齐大爷从他们跟前走过。 原中则冷冷地看了他一眼,继续跟围绕在身边的人讲着病情。 仁安的病房主任则小声对薛医师说:“我觉得傅听夏说得有点道理啊,万一去了其它医院真查出什么来,传出去对我们可不好……” 薛医师看着傅听夏的背影咬了一下‘唇’道:“最近心外不是都在为了那个要做心脏不停跳手术的病人忙吗?我看一时他们忙不过来,就没多说。” 傅听夏将齐大爷安顿到燕津医院的病‘床’上,然后走出‘门’对蒋范范道:“先做个24小时的动态心电图吧,动脉造影就等明天血检过后再安排着做。” 蒋范范道:“你怀疑他心脏上有问题?” “嗯,就是一种直觉,这个大爷脾气暴躁,而且平时烟瘾酒瘾都很大,他又有高血压……” “那心脏没问题就怪了。”蒋范范喝了口水道,“放心吧,动脉造影一做,他血管里藏个妖怪都会显形的。” 傅听夏安顿完齐大爷,就朝着办公室走去,将许一夫带给他的木盒子取了出来,打开来才发现最上面一封封了口的信,他拿开信眼睛立即就直了起来。 金属支架!西格奥特托许一夫带给他的东西正是第一代心脏支架——金属支架。 十多年后,心脏支架不知道会衍变多少次,从涂层到材料,这种金属支架早被人当成古董遗忘在历史里,可是正是这副支架,打开了心内介入冠心病的大‘门’,从此改变了心外与心内的格局。 珍稀古董啊……如果能附带一个西格奥特的签名就好了,不知道以后可不可以拿去拍卖,傅听夏觉得自己的脑子都快‘激’动到空白了。 “这是什么?”鲁伯成把头凑过来好奇地道。 傅听夏梦游地道:“知道格林特茨格吗?” “知道,他不是……死了吗?” “嗯,这是一个沿着他研究方向继续前行的一个大夫寄来的。” 鲁伯成想了想立即大声问:“是西格奥特吗?” “嗯,对。” 鲁伯成颤声道:“那这是……” “啊,根据球囊衍变而来的心脏金属支架。” 鲁伯成呆了差不多有一分钟突然问道:“西格奥特为什么给你寄心脏支架?” “因为我托许一夫带了一篇有关心脏介入手术的论文给他,所以他托许一夫捎给了我这对心脏支架。” “等等,你的意思是你写一篇心内的论文,然后半点也没知会我这个心内的师傅,托你心外的师傅带给别人瞧了?!” “我也不想啊,可是去wcc会议有你的份吗?”傅听夏看了一眼鲁伯成为难地道。 鲁伯成被他话噎了一下,不过他到底比许一夫想得开,很快就揭过了,蹲下身体仔细看着这对宽不过二毫米的一对金属网状管道:“即然西格奥特连支架都研究出来了,想必一定进入临‘床’实验了吧。” “嗯。” 鲁伯成低声道:“就是不知道这次会有多大的进展。” 傅听夏微笑了一下,在心里念道:“很大。” 傅君瑶不耐烦地看了一下手里的电子表问傅君浩道:“那个乡下人什么时候过来?” 傅君浩道:“快了,你不着急,他现在跟着俊楠哥,当然要等那边方便了之后才能过来,你不是关照了不能叫俊楠哥知道的吗?” 傅君瑶深吸了一口气,那天傅听夏走了之后,她便本能地觉得原俊楠的态度哪里不对,本来好不容易才见上一面,又草草的收场了。 她现在的心里如同装了一只猫,挠得她心里七上八下的,几乎失去了平时的冷静,她一定要知道到底为什么。 傅君瑶拿起面前的红酒,却突然听傅君浩道:“他来了。” 傅君瑶一抬头,手上的红酒杯不小心一洒,就把红酒给洒在了‘胸’脯上。 宋建民推开了包厢的‘门’刚好见到的就是这么一副旖旎的画面,一个貌美如‘花’的年轻‘女’郎,湿了半个‘胸’脯,若隐若现地把她那姣好的‘胸’脯轮廓给显了出来。 傅君瑶看见宋建民一副呆若木‘鸡’的样子紧盯着她的‘胸’脯本来正要发努,但转念一想却又语调亲和地道:“你就是宋建民?” 宋建民连忙道:“我就是。” “坐吧,不用见外,说起来我们也算沾亲带故。”傅君瑶说到沾亲带故四个字的时候有些本能的厌恶,但为了更深的目的,也只好隐忍了下去。 宋建民依言坐到了沙发上,傅君瑶又亲自给他倒了杯酒,然后递了过来,宋建民接过酒杯的时候,感到那只白皙滑嫩小手轻轻一碰,几乎都有些把持不住,差点把酒杯给打了。 傅君瑶眼底里闪过一丝鄙视,道:“今天把你叫过来,是想像你打听一些事情。” “不知道傅小姐想知道什么事情” “你知道俊楠哥最近都在忙些什么吗?我也没旁的意思,只是想知道他最近为了教参则心烦。” 宋建民犹豫了一下,傅君瑶从自己的小包里取出了一叠钱把它推到宋建民的面前道:“我知道你在京城多有不便,大家……亲戚一场,别见外。” 宋建民看了一下那叠钱,眼里‘露’出一丝贪婪之‘色’道:“我,我怎么好意思要傅小姐的钱。” “我不是说大家都是……亲戚嘛!” 宋建民还是有些犹豫了片刻才道:“钱我倒不是要,不过不知道明年我还有没有机会上医学院呢。” 傅君瑶眼底闪过一丝不愉,心想这个宋建民也末免太贪了一点,她深吸了一口气道:“我会找机会跟外婆说的。” 宋建民连忙道:“是,是,那让傅小姐多费心了。” “说吧。”傅君瑶有些不耐烦地道,“俊楠最近忙什么。” 宋建民想了想道:“原先生最近似乎有一件大事要做,给好多个做融资的人见了面。” 傅君瑶与傅君浩的背脊立时都竖了起来,问:“知道是什么吗?” “这我就不知道了,这只有金秘书能知道一点。” 傅君瑶低声道:“他刚从清水县撤出来,没道理这么快就需要融资,除非他另有一个大项目。” “俊楠哥有大项目怎么没跟我们说。” 傅君瑶白了他一眼,没理会他,而是对宋建民道:“就这些吗?好像没什么价值啊。” 宋建民想了想又道:“除了这个之外,原先生一直在让我们跟踪一个人。” “傅听夏!”傅君瑶脑中一闪脱口而出。 宋建民点头道:“是的。” 傅君浩不解地道:“俊楠哥跟踪那个小贱人做什么?” “不清楚,原先生只关照我们把傅听夏做过什么,见过什么人都拍成照片给他送去,具体为了什么而跟踪他,他没有说。” 傅君瑶用指甲掐着自己的掌心,原俊楠是什么开始对傅听夏这么上心的,上心到要派人专‘门’跟踪他,这绝不是个简单的问题。 “你去吧,今天的事情……不要告诉任何人好吗?”傅君瑶缓了缓心神柔声道。 宋建民出了‘门’,‘摸’了‘摸’包里的那叠钱,再回想一下那只白皙柔嫩的小手,顿时便觉得连日里的‘阴’郁一扫而空,心情好了起来。 屋里的傅君浩问傅君瑶:“你说俊楠哥是不是在那小贱人身上发现了什么要,要不然怎么会特地派人跟踪他?” 傅君瑶轻咬了一下红‘唇’,稳住了七上八下的内心,却什么也没跟傅君浩说,只瞥了他一眼道:“报道那件事你做得怎么样了?” “我不是买了很多报纸放燕津学院去了吗,傅听夏不是开始臭了吗?” 傅君瑶看了一眼傅君浩没好气地道:“你又想这么不痛不痒的结束了?难怪你每次都让这小贱人搞得又翻身再起。” “那你的意思……” “把这个报道再挖下去,叫记者到燕津学院去采访,傅听夏不是一直跟着鲁伯成到医院去吗?那证明他一定旷了不少课,就让咱们的人去质问凭什么傅听夏可以受特殊待遇……”傅君瑶眼眸了里闪过一线‘阴’狠道:“让校方承受压力,傅听夏的日子才会更不好过,从此一蹶不振。” 傅君浩立刻省悟,心领神会地道:“说得是啊,这下这小子还有什么值得爸爸觉得他有比我强的地方。” 傅听夏一大早就跟着鲁伯成去了燕津医院,心电图单子拉出来一看,鲁伯成就道:“动态心电图st段有压低啊,而且发作频繁,立即做个动脉造影检查瞧一下吧。” 下午动脉造影结果一出来,秦主任就道:“左前降支病变,长度15mm,血管狭窄都快超过75%了,快找心外医师准备心脏搭桥吧。” 傅听夏深吸了一口气,匆匆去找鲁伯成道:“咱们院的心外大夫哪个比较好。” “我们院虽然也有心外科,不过这个病人是长期心肌缺血,而造成的退行型病变,没有心绞痛,但有严重心衰,是不典型冠心病,如果在心脏停跳下手术,搞不好……会有问题,你最好转去美和做。我听说原中则最近从仁安接了一例不典型冠心病,跟这个病人的症状完全一样,他们打算在心脏不停跳下做心脏搭桥术。”鲁伯成看着傅听夏道,“如果那例手术成功,这将是这位病人最好的选择。” 季景天喝着咖啡,阿笨跟另一位年经的男子推‘门’走了进来,往他的面前一坐:“最贵的咖啡,谢谢。” 那个年轻的男子笑道:“阿笨,你是不是太不会看风景,这个时候你还敢喝季景天最贵的咖啡吗?” 季景天凑近了一点看他:“那你喝不喝呢?” 年轻的男子立即咳嗽了一下道:“浓缩咖啡一杯谢谢。” 阿笨嗤笑地道:“阿轻,你就喜欢草木皆兵,一副智者的模样,其实比我阿笨还笨,季景天即然请了你喝咖啡,你想不喝就不喝的吗?” 阿轻叹气道:“你识趣,行了吧!” 季景天翻着‘腿’上的报纸道:“即然阿轻这么聪明,那一定知道我为什么找你们吧!” “这还用吗?”阿轻失笑道,“一定又是为了你那个天才师弟吧,他不是满京城在找个经验丰富的心外医师想跟他一起做搭档,做心脏不停跳下的心脏搭桥术吗?” 阿笨道:“很难找吗?京城的心外医师说多不多,说少也不少啊,跟傅听夏搭档,又是做得心脏不停跳很有吸引力啊,怎么燕津心外自己的人不想做吗?” “怎么会有人做呢?你想想看,第一例心脏不停跳的手术傅听夏是参于了,可是你别忘了,他是跟谁一起做的,是许一夫啊,许一夫!傅听夏再有天赋,也没办法掩饰他在心脏手术实际‘操’作上还是缺乏经验这个致命伤。”阿轻指了指季景天道,“要不然景天早就自己‘弄’张医师资格证自己上了,对吧?这也是为什么傅听夏要求对方是个经验丰富的心外医师最主要的原因。” 阿轻补充道:“可是一个经验丰富的心外医师,‘混’到这个份上的人,谁还愿意轻易去得罪原中则,那不是没脑子的人干的事情吗?” 阿笨眨了一下眼睛道:“这跟原中则有什么关系?” 阿轻叹了口气道:“难道你不知道你们院心外主任原中则同样接了一台不典型冠心病手术,美和要跟仁安联合起来做心脏不停跳下的搭桥手术。” 阿笨恍然大悟喃喃地道:“那代表……” 阿轻喝了一口咖啡把后半句他没说的话接了下去:“那代表傅听夏想要跟我们京城心外的第一把刀……打擂台。”--55448+dsuaahhh+27103052--> 第42章 主角君的正事2 阿笨把目光转向了季景天咳嗽了一下道:“景天你不是想……让我们……加入傅听夏那个手术组吧?” 阿轻也不等季景天回答便道:“别说现在那个主治刀还没找着,就算能找着,你想啊,我们要是参加了这个手术组,别说我是仁安的,阿笨本身就是美和的,就算医院能看在季家的份上不辞了我们,可是往后这日子就不好过了。。更多最新章节访问:щw. 。” 阿笨为难地道:“可不是啊,辞了倒也罢了,真刀实枪,就怕这穿小鞋的日子,可就难过了。” 阿轻又规劝道:“景天,如果是你的师弟本人有什么问题,我们当然是当仁不让,看在你的份上,冒点险,受点罪也是应该。可是你现在只不过是傅听夏一个老乡嘛,不讲别的,他完全就不应该跟原中则过不去,那对他以后想当京城的医生有什么好处?想一想当年的许一夫,还不是叫原中则给挤兑到乡下去呢。” 阿笨也道:“不如这样吧,我帮他介绍美和的心外大夫怎么样?让他把病人带到美和来吧。” 季景天放下手中的杯子道:“多余的话,我们就不用多说了。你们去给我凑手术组的人,价钱随他们开,十万不行,就五十万,五十万不行,就一百万。另外事成之后,如果谁想出国进修的,我负责送他们出去。” 阿轻头痛地道:“景天,你疯了吧,这样你再有钱也会破产的。” “这你就别‘操’心了,你‘操’心怎么找全手术组的人就成。” 阿轻只好头痛地抓了抓头皮。 季景天坐上了赵天御的车子,赵天御问道:“你不是真的要从我哥那里撤资吧,那可太不划算了,你缺钱,我借给你好了。” “我需要一大笔钱,不是你马上借的出来的。” 赵天御不可思议地看着季景天道:“景天,把傅听夏拉回心外真得对你这么重要吗?值得你倾家‘荡’产吗?” 季景天不在意地道:“钱会再有的,可是傅听夏……就只有一个。” 赵天御摇了摇头失笑着发动车子道:“你简直完蛋了,季景天。” 鲁伯成跟在燕津医院院长周顾的后面道:“你就心甘情愿地被美和压着?你就不想做一台高端一点的心脏手术?你有点志气行不行院长!” 周顾转过头来叹了一口气:“老鲁啊,不是我不想,可你想想看,这几年咱们院心外医生都是上美和学习的,这回跟人家打了擂台,下次再厚着脸皮去人家那里学习,我要顾咱们职工的想法啊,人家愿不愿意啊。” “不懂自强,光顾着跟在别人屁股后面拾人牙慧,不是我说,就凭这股子孬劲,咱们院的心外就永远三流。” 周顾掉过头来说了一句:“这样吧,老鲁,什么时候心内搞创新了,我这个当院长的提着脑袋支持你们,行了吧。” 说完周顾就急匆匆地走了,鲁伯成无奈地叹了口气。 蒋范范躲在走廊的另一头,听完了这段话,过头来无奈地对身旁的傅听夏道:“得,我们还想着退而求其次,结果人家那次还不愿意。我说你就低下头,把那大爷送去美和吧。事急从权,就算你现在给原中则低头了,许一夫回来也不能怪你啊,这好歹可是一条人命。咱们是当医生的,对吧。” 傅听夏靠着墙壁,闭着眼睛叹了口气,可齐大爷不是别人,是让原家亏了一大笔钱的仇人啊。 蒋范范陪着傅听夏走到导管室的‘门’口,里面的医师在‘交’头结耳,一看见傅听夏进来,连忙就住嘴了。 叶丽稍许有点尴尬地道:“听夏,你来了?” “是啊,不过我还有些其它事。”傅听夏挎上包道:“叶姐你帮我跟秦主任说一声,我今天要请假!” 蒋范范在他背后叫了两声,见傅听夏出了‘门’才转过脸道:“一个办公室的,议人是非有意思吗?” “不是我们要议的,是秀芬跟我说,她在燕津学院里当讲师的老公回来说,昨天听见教务主任给鲁教授打电话,说是傅听夏课时严重不足,不让他往后跟着鲁教授来医院了呢。” “这话听着很有道理,可是听夏本身就不是普通学生啊,再说他考试成绩不次次都在前十名以内?”蒋范范没好气地道:“教务主任过去怎么不说,这是现在觉得听夏在风口‘浪’尖上了,怕连累了他,立刻就翻脸了,真不要脸。” 叶丽道:“可不是,我刚才跟秀芬气愤着呢,也不知道以后,听夏还能不能来医院实习了。” 蒋范范长吸了一口气,又长出了一口气。 傅听夏背着挎包沿着街道慢慢地走着,一辆黑‘色’的轿车缓缓地停在了他的脚边,有人匆匆走过来将‘门’打开。 傅听夏抿了一下嘴‘唇’,坐了进去,傅清石看着报纸道:“想明白了。” 傅听夏没有说话,傅清石好像也没有非要让他说话的意思,而是翻着报纸道:“你以为自己有一点天赋,就可以过得随心所‘欲’了吗?人从来不是一个整体,社会才是,如果你学不会跟社会妥协,那你就一定会被社会所丢弃。” “你以为你放弃了京医大,去了燕津那个三流的医学院,你就可以按自己想法去生活了?所谓三流,不光光是指他们只有三流的能力,还指他们只有三流的关系,三流的承受力。你跑进三流里,不会在那里显得特别突出,而只会让你也变成三流,人只有往上爬,竭尽所能留在一流的环境里,你才能一直留在一流里。” 傅清石又看了一眼傅听夏道:“什么时候想通了,就回家。” 汽车又停了下来,傅听夏拉开车‘门’走了出去,看着远去的轿车深吸了一口气。 他背包上了路边的公‘交’车,等下了车到了美和医院的‘门’口,他低着踌躇了一会儿,才踏进了医院的大‘门’,可是到了大厅那里,他顿住了脚步,最终还是转回了头。 傅听夏刚走没几步,就听见人在背后喊住了他:“傅听夏!” 傅听夏转过头,见原俊楠正双手‘插’在口袋里站在他的背后,看见他转头便笑了笑:“即然来都来了,就去我办公室坐坐吧,我们谈一谈,怎么样?” 他说着便转身了,傅听夏想了想,便跟上了他的脚步,原俊楠好像早料到他会跟上来,嘴角微弯‘露’出一丝轻笑。 “喝咖啡吗?”原俊楠随手在傅听夏的背后关上了‘门’道。 “不必了,你不是说……想谈谈吗?那就谈吧。” 原俊楠指了指自己办公室里的双人沙发道:“先去坐下吧。” 傅听夏坐过去之后,他泡好了两杯咖啡也在傅听夏的身边坐了下来,将其中一杯推到了傅听夏的面前道:“京城说小不小,说大也不大,不大到你想找个心外医师也找不到,对吗?” 傅听夏没有说话,原俊楠端起咖啡喝了一口道:“听夏,这样吧,你把那病人送到美和来,我负责安排手术,把这件事情当成我们关系重新开始的标志。我呢,忘了你在清和县对我做的事,你呢,忘了我可能让你不愉快的事情,怎么样?” 傅听夏看着自己放在膝上的手,原俊楠笑道:“你如果不愿意我没损失的,不过是那位齐大爷要将就一下燕津心外的手艺罢了。” “能告诉我,你这么……看得起我的原因吗?”傅听夏转过头来看着他道。 原俊楠微笑了一下道:“可能是因为我还没试过我原俊楠想跟一个人做朋友,还有人会不愿意的。” 傅听夏要起身,原俊楠将手按在他的肩上又将他按了回去,傅听夏从少年到青年这几年里几乎可以说是在连轴转,白天手术,晚上缝尸体,所以长得有些清瘦,因此原俊楠的手放在他的肩上,可以明显感觉出那层薄薄的‘毛’衣底下瘦削但又温暖的肩骨:“我会等着你把位大爷……送到美和来。” 齐大爷看着傅听夏又收拾东西,看了一下四周小声道:“不装了吗?” “我们换个地方。” “换地方?!你不是说你是这家医院当医生的吗?” 傅听夏有气无力地道:“别再问了,大爷,我心烦着呢。” 齐大爷只好让傅听夏搀扶着出了病房,鲁伯成开着车子把他们送到了美和医院的‘门’口道:“忍一忍就过去了,知道吗?” “知道。”傅听夏搀扶着齐大爷直接进了心外的病房,果然原俊楠早就安排好了,护士一听说他们报名字就立即带他们住了进去。 齐大爷看着周围的环境道:“我们开嘛要住这么好的医院来,听夏,你换医院上班了吗?” 傅听夏没什么心思说话,只道:“你先在这里躺一下,我去找一下医生。” 他拿着检查袋子出了‘门’,刚走到医生办公室就看见上次在原中则手术室外讥讽他的那个医师,他下意识地退出了办公室。 那个医师根本就没看见傅听夏在那里得笑道:“这下可真要感谢傅听夏给我送来一台练手的,要不然我还真不知道什么时候能轮到我做心脏不停跳呢。” “真羡慕啊,赵医师也快成名医了。” 那姓赵的医师更为得意了:“名医不敢当,不过跟着咱们技艺‘精’湛的主任,多少也要学到一点东西,你们说是不是?” “关键还是运气好啊,这就给撞上了,刚好两台一模一样的,简直是现搬现学啊。” “想一想,那傅听夏曾经还想跟我们主任打擂台,真是不自量力。” 傅听夏紧紧握着手中的检查袋子,然后转身又进了病房。 齐大爷看着傅听夏道:“听夏,你不要跑来跑去的,有事就说吧,我老了,可还没老糊涂呢,到底是什么事?” “大爷……”傅听夏蹲在他的脚边想了想道,“你的心脏有问题,不过不要着急,不是什么大问题,是冠心病,现在要按排动手术。” “动手术,你来做吗?”齐大爷立即问道。 傅听夏‘舔’了一下嘴‘唇’,道:“可能是别的医师做,不过都是一样的。” “这怎么一样,你就是看心脏的吗?我为什么要让别人动手术?!” 傅听夏背后传来一阵笑声,傅听夏转过头去,见一群美和的医师站在‘门’口,有好几个年轻人都压着笑意,那个领头的赵医师笑道:“大爷,这位傅医师要是能做,就不会把你送过来了。” “我不信,听夏怎么会不会做,他可是很有名的心脏病医师!”齐大爷脸红脖子粗地道。 美和年轻的实习医师终于有人噗嗤地笑了一声,赵医师一副为难的样子道:“信不信由你了,我们当医师的是不会随便跟病人争执的,尤其是心脏病人。” 齐大爷立即对傅听夏道:“听夏,你听着,我只要你给我动手术,他们这些庸医我一个也不要!长得都不顺眼,也不知道爹妈怎么教的!” 赵医师嘴角一弯失笑了一声,摇了摇头。 傅听夏深吸了一口气抬起了头微笑道:“大爷说得很对,我们……走吧。” 他说着拿起袋子,背起了齐大爷在那群美和心外医师们错愣的眼神里朝着外面走去。 原俊楠刚好也走到心外的病房外面,傅听夏看着他道:“你说想跟我做朋友,我仔细考虑了一下……”他‘挺’灿烂地笑了一下,“实在太勉强了,所以还是算了吧。” 原俊楠抱起双臂看着傅听夏的背影冷冷地道:“你真想清楚了?” 傅听夏没有回答这句话,而是很快就背着齐大爷径直离开了美和心外的病房。 赵医师追了上来道:“原,原医师,他把病人‘弄’走了怎么办?” 原俊楠无所谓地道:“随他的便吧,他自己不识抬举,可就不怪我们了,反正机会就这么一次。” 赵医师立刻道:“就是,我们的手术排都排不过来。” 傅听夏重新将齐大爷安置回了燕津,就径直走回了办公室,坐在办公桌前,从检查单子里‘抽’出了动脉检查报告,看了它一眼,然后将目光缓缓落在了桌上那只打开的木盒上。 木盒里正静静地躺着两只……纤细不足两毫米宽的金属心脏支架。--55448+dsuaahhh+27127769--> 第43章 勤奋的作者君 燕津医院院长周顾在鲁伯成的办公室里晃了晃,终于忍不住问:“你真要让傅听夏做这例手术吗?” “怎么院长害怕了,不是你说的吗,只要是我们心内搞创新,你提着脑袋来支持,现在傅听夏要做的正是一例标准的心内介入手术。。更多最新章节访问:щw. 。” “我不是那个意思,就算要做也应该是你做才对啊。” 鲁伯成抬起了脸道:“病人的志愿书你不是看到了?” “看到了啊!” “你看到了还问,没看到病人指定是傅听夏医师吗?而且那两个心脏支架是西格奥特大夫寄给傅听夏的,这两天人家在电话里也是跟傅听夏在讨论,你让我去抢这台手术,回头把脸丢到国际上去吗?你怎么好事不找我呀?” 周顾不满地道:“难道他还能有意见,他是你的弟子,再说了服从安排也是组织纪律‘性’。” “你拉倒吧,别在那群不要脸的人那里站队。”鲁伯成拍了拍周顾的肩道,“你知道我为啥放着美和,仁安不去,要呆在你这里,就是因为你还要脸。” 他阻止了周顾开口,接着道:“你想一想你还能做几年院长,三年,五年?你就不想在你已剩不多的职业生涯里去干一件在医学史上也许有无限意义的事情。” 鲁伯成拍了拍周顾的肩道:“好好想想,师兄。” 周顾深吸了一口气,走到办公室的‘门’口,对着窗户倒映出来的影子‘摸’了‘摸’自己谢顶的头,长叹了一口气,助理跑出来小声地道:“美和原院长给你来了个电话,他们心外的原主任也给你来了个电话,另外您的老师……石老夫人也请你回个电话。” 周顾想了想小声道:“把骨科的张主任叫来,不要告诉任何人,让他把打石肓的东西带来。” “院长是想……” “啊,回头这些人再打电话,你就说我不小心从楼梯上摔了,骨折回家休养了。” “那他们也……会找副院长啊。” “咱们院的第一副院长就是鲁伯成,让他们找鲁伯成吧!” 原雅楠小声地道:“你真得听说了,傅听夏要在心内动心脏手术!” 顾‘春’枝道:“绝对不会错的,我偷偷听我外公跟外婆说的,我外公最近为了这台手术头都痛死了,连‘门’都不敢出。” “为什么?” “难道你不知道吗?跟你们家可有很大的关系,因为那个病人跟你爸马上要做的一台手术上的病人一模一样的病状,两个人同时动手术,那不就是打擂台吗?”顾‘春’枝说道,“而且这次不光光是傅听夏对你爸爸,还是心内挑战心外的一次擂台。我外公说要是傅听夏真成功了,那会引起不知道多大的震动。这形势要比上一台手术复杂多了。不知道有多少人暗中使劲,不想让傅听夏动这台手术。” 原雅楠鄙视地看了一眼顾‘春’枝道:“我爸爸会害怕别人挑战他吗?” “事实是如此啊,要不然这么一个重要的时刻,我外公身为燕津院的院长怎么呆在家里啊?”顾‘春’枝捅了捅原雅楠道,“他敢用一支笔给人家动急救手术,又敢撕京医大的入学考卷,现在敢对上京城整个心外去做一台什么把握也没有的手术,这样才像他傅听夏,对吧?就像我们当初看到的一样帅,前一阵子可把我郁闷坏了。” 原雅楠推开了‘门’,见原俊楠正坐在沙发上喝茶,便贴了过去道:“哥,你知不知道燕津医院的心内科也要做冠心病的手术啊。” “嗯。”原俊楠头也不抬地回道。 “心内也能做手术吗?跟心外那台有什么区别啊。” 原俊楠转头瞥了她一眼:“你不是立志要去当明星的吗?什么时候开始对医学感兴趣了?” “就是好奇吗?我不大明白,这两台手术有什么本质的区别吗?” 原俊楠抬起头举起拳头道:“心脏像水泵,它每次舒张跳动就在带动全身的血液,类似管道的主要通路就是动脉。当动脉发生一些病变,比如硬化,血脂,血管会变得越来越狭窄。通道变窄了,供血就会不足,心肌就会缺血,这个时候就很容易引发心绞痛,甚至心梗,这就是冠心病。” 原雅楠点了点头,原俊楠又道:“心外手术,就是把心脏打开,在冠状动脉的近端跟远端利用病人自己的血管,如同搭桥一般,另开一条通路,绕过堵塞的地方,所以叫心脏搭桥术。” “那心内打算做的那一台呢?”原雅楠连忙问题 原俊楠道:“假如根据血液循环理论,那么在远端进入动脉血管,它最后就能通到心脏,傅听夏就是打算根据这个基本的理论,从腹胯处,打开动脉一个切口,将导管送到动脉里,然后利用它把一个金属送到血管堵塞的地方,把堵塞的地方再撑开,这就是他现在想要做的事情。” “在血管里动手术啊……”原雅楠嗫嚅有些震惊地道。 “理想是好的,但实际情况会很复杂,血管已经接近狭窄75%,把一个异物送进血管去,搞不好当场就会引起血管全封闭,不是救人,而是人为引发心梗,甚至脑梗。其它的后遗症都不用说了。” “那就是傅听夏没可能会赢爸爸的喽?” 原俊楠拿起手中的杂志淡淡地道:“怎么可能?他这次不要吃不了兜着走就好了。” 原雅楠也不知道是失望还是庆幸地抿了抿嘴。 美和院长原茂庭看着匆匆走来的助理道:“怎么了?” 助理小声道:“今天来的记者不到一半。” “不到一半?” “嗯,可能是那边毕竟做得是首例由心内介入冠心病的手术,意义更重大一点,所以……不少记者还是跑那边去了,我觉得鲁伯成简直是故意挑的这个时间,纯心找我们难看!” 原茂庭淡淡地道:“不着急,失败的手术的确比成功的要噱头大一点,不过上报就未必了,等一会你让多点的人去手术室外,不要影响咱们手术组人的心情。” “明白。” 秦主任边走边问身旁的叶丽道:“那边的手术室仪器都推过去了。” “都推过去了。”叶丽小声道,“真让这么多人看,心理压力好大,清场做不行吗?” 秦主任道:“你要知道当初在乡下,一屋子的人也没影响傅听夏那最后‘精’彩的三十秒,你要对他有点信心。” “成功有这么多人见证当然好了,可是万一失败,也有这么多人收看,那是多大的打击啊。” “哦,要想收获多少成功,本来就要先准备承受十倍,甚至数十倍的打击。”秦主任轻描淡写地说完这一句就匆匆去查验设备了。 叶丽没好气地看着他矮胖的背影自言自语地:“你说得倒轻松,上场的可是我跟傅听夏啊。” 她刚好看见傅听夏急匆匆出来道:“喂,听夏,就手术了,你上哪?” “我去找一下鲁教授,马上就来。”傅听夏喊了一声就朝着鲁伯成办公室跑去。 还没跑到办公室,就看见季景天站在茶水间里跟人说话,傅听夏放慢了脚步,就听茶水间有人笑道:“我真不知道我们这是在干嘛,他们心内想端我们心外的饭碗,我们还在这里等着替他们擦屁股。” “别废话了,阿轻,你是借口请假过来看手术的,我可是辞职过来的。” 季景天道:“心领了,阿笨。” “哎,你给了十万块钱吗?十万块,拿了钱我就出国进修去,也不亏啊。”阿笨大笑道。 阿轻问道:“这边手术室你联系好了吗?别到时燕津不让我们进手术室。” 季景天回答:“这点鲁伯成会安排的,只要他们那边心内手术中一旦病人发生心梗,你们就推进去直接上心外手术。傅听夏要是当时不在状况,阿轻你就要顶替他第一助手的位置。” “明白,我到时大不了回去厚着脸皮说,我是出于人道主义才上的台,他们信不信,我也顾不上了。” 阿笨叹气道:“景天,不过那把主治刀收的钱可够黑的呀,景天你可算是为了你天才师弟砸锅卖铁了。” “这么多钱买人家的职业生涯不算贵了,你要知道景天请的这位可是除了许一夫原中则以外,京城里能数得上的心外主治刀了。”阿轻悠悠地说了一句。 傅听夏转过背靠着墙壁,微垂了一下眼帘,他转身朝着来路走去,走了一会儿碰上鲁伯成。 鲁伯成问:“刚才叶丽说你找我。” “啊,没事了。” 鲁伯成看了他一眼道:“我知道你又想问心外手术组的事情,放心吧,一旦出现心梗,你直接把病人推到隔壁手术室,上心外旁路手术,那里会有一个一流的心外医师跟你搭档的。” 他见傅听夏还在看他,便咳嗽了一下道:“比许一夫强吧,他要像我这样在京城里调动心内的人,那简直就是做梦。” 傅听夏失笑了一声,也不理会鲁伯成的吹牛,快步朝着手术室走去。 石家的客厅里傅君瑶小声道:“外婆,这手术就真得让他上吗?你不阻止吗?” 石老太太将手中的茶杯放下轻描淡写地道:“那台手术失败率很高,不用着急。” 傅君瑶有些踌躇地道:“可是万一成功了呢?” 傅君浩不耐烦地道:“外婆是什么人,她怎么会看错,现在这些医院的院长多半还要叫她一声老师呢。如果硬不让他上的话,不是落人话柄,说不定也刚好给这个小贱人借口下台!” 傅君瑶只得面带尴尬地“哦”了一声,石老太太扫了这对兄妹一眼道:“有那点功夫琢磨别人,好好的把自己的事情给整理干净。君浩明年就大三了,你有想好跟随哪个导师了吗?君瑶别整天光顾着‘花’钱,你打扮的再漂亮,原俊楠有多看你两眼吗?” 傅君瑶跟傅君浩两个人都被训得低下了头,石老太太淡淡地道:“把别人踩下去容易,但你们先要自己能站起来就困难。” “我就是怕万一……”傅君瑶小声地道,“成功了,我怕爸爸又会动把傅听夏的妈妈当成他第一任妻子的念头,那到时候,我,弟弟,还有咱们石家不都成笑话了吗?” 石老太太瞥了她一眼,转身问身后一直站着的那个戴眼镜的‘女’子道:“跟那边都谈好了吧。” 那戴眼镜的‘女’子立即轻声回答:“跟叶丽已经谈好了,事成之后,就把她调去美和做导管室的副主任医师。” “叶丽……”傅君浩恍然,“那不是今天要跟傅听夏搭档的那个医师吗?” 傅君瑶脸上的神情也随之现出了喜‘色’,石老太太看了他们一眼道:“万一,可能,这种侥幸心理只会出现在底层人的身上,明白吗?” 她悠悠地道:“有些人坐在位置上太久了,有些人以为自己是个人物,是到了该好好洗洗牌的时候了。” “是的,外婆。”傅家姐弟俩的脸上都‘露’出了敬畏的神情。 傅听夏深吸了一口气,走进了手术室,弯腰对齐大爷笑道:“放心吧,手术时间不长!” “我没什么不放心的,听夏做手术还有什么不放心的?”齐大爷说道。 “手术中你会清醒着,要有耐心哦。” “知道了,知道了,绝不会打搅你做正事的,大爷没老糊涂。” 傅听夏笑着直起腰,转头看了一眼窗户外面黑压压的人头,长呼了一口气,手术室的‘门’打开了,鲁伯成穿着手术服进来。 “教授,你……这是。” 鲁伯成拿起边上的手套,道:“我就是进来……给你戴手套的。” 他边说边给傅听夏把手套戴上轻声道:“你在做一件很有意义的事情,知道吧。” 傅听夏轻笑了一声道:“好多人看着,教授你这边也站得太明显了吧,万一失败了怎么办?” 鲁伯成“啧”了一声,拉上手套:“现在还说什么站边,我早被你拖下水了,知道吧,小子。” 傅听夏看着戴好的手套,坐到了手术台边,隔了一会儿,手术‘门’又被打开了,他刚抬头说了一声:“叶……”,便立即改口道:“秦主任?” “啊,主任来给你当助手,你的运气至少比福斯曼强些了吧。” 窗外叶丽咬着嘴‘唇’道:“怎么连招呼也不打一声,突然就把我换了,什么意思啊?” 旁边的闵秀芬道:“不是针对你的,你没看见鲁教授把麻醉师也换了吗?护士也是新的,恐怕今天这台手术,除了傅听夏,鲁教授都临时换人了。” 周顾也小声对鲁伯成道:“你这手玩得可以啊。” 鲁伯成抱着双臂道:“常在江湖跑,自己没放过妖蛾子,不过见过的妖蛾子那可也不少。”他看了一眼周顾,“伤筋动骨一百天,你现在就跑出来,还行吗?” 周顾咳嗽了一下道:“其实就是小挫伤,张主任太紧张。” 他隔了一会儿又悄声道:“把这个金属支架塞到血管里去,说不定就会发生心梗,脑梗,这你……知道的吧。一旦失败……” “知道,我已经准备好了……”鲁伯成看了一眼周顾,“你也该早做心理准备。” 周顾长长地叹了一口气。 傅听夏拿起手术刀,听见秦主任在做深呼吸,便抬起头道:“秦主任……” “什么事?” “福斯曼给自己做‘插’管的时候,我觉得他也一定是紧张的。” 秦主任道:“别随便用我的经典例子。” “开始了,主任。”傅听夏拿起手术刀,切开了动脉,血液立刻就喷‘射’了出来。 “导丝。”傅听夏说道,秦主任立刻将手中的导丝递了过去。 傅听夏将这根仅有0.014英寸,仅0.35毫米直径的钢丝一寸寸塞进了动脉血管中,就像当年福斯曼做的那样,然后是费兰克,格林特茨格,西格奥特,以后还会有旁人,一代又一代的医师追寻着先行者的脚步,沿着这条狭窄的血管,走出了人类生命一片广阔的天地。 “肝素10000iu。”傅听夏道。 “等会导管扩张过后,就该轮到金属支架导管了吧。”周顾站在屏幕看着影像小声地问道。 “对。”鲁伯成回答。 “硝酸甘油0.2mg。”傅听夏再次开口道。 “这是导管扩张结束,要上那金属囊了。”旁边阿轻对阿笨轻声道。 阿笨深呼了一口气:“简直比自己上手术台还紧张。” “这很正常啊,从来就是坐车的晕,开车的不晕。你说对吧,景天”两人说着转过头来,见季景天好像根本听见他们说话,他从开始到现在一直在同一个位置,保持着同一个表情,好像连眼帘都没眨动过。 “他还真是看得全神贯注……”阿轻嘟囔了一声,身后的‘门’开了,又一个人走了进来,这个人倒是大出他们的意料之外,居然是原俊楠。 阿笨连忙避过了半张脸,不过好在原俊楠根本也没注意到他,而是径直地走到了季景天的边上,与他一同看着玻璃窗内的傅听夏。 “他不去看他父亲的手术,怎么……跑这里来了,这是打探敌情吗?”阿轻小声地问阿笨。 阿笨摇了摇头,以示不知。 “金属支架到开口的地方了。”周顾看着屏幕道。 “该加压了。”加压使金属支架撑开,鲁伯成也不由自主地向前多挪了几步。 “5个大气压。”傅听夏开口道。 “6个。” “7个。” “听夏,病人心律失常了!”秦主任开口道。 “撤压!”傅听夏立即道。 一个记者小声对另一个记者道:“我的心律也都快失常了。” “4个大气压。”隔了十多分钟之后,又一轮新的加压开始了,这次反复加了几遍之后,室外的人刚松了口气,就见玻璃窗内的护士突然手忙脚‘乱’了起来。 “怎么回事?”外面的人‘交’头接耳地问。 有人悄声回道:“动脉痉挛了!” “硝酸甘油0.3mg!” “再注入硝酸甘油0.3mg!” 傅听夏又道:“注入硝酸甘油0.3mg!” “这样下去,就该要心梗了啊。”阿轻叹了口气,“我们准备上场吧。” 阿笨哭丧着脸道:“我还以为不用上的呢,我不是舍不得美和,我是舍不得我窗口的那排仙人掌,都快伺候开‘花’了。” “你不是辞职了吗?” “我们主任说了会给我保留辞职信的。”阿笨苦着脸道。 季景天不自禁地将手放到了面前的玻璃上,连原俊楠的眼皮也轻跳了几下。 傅听夏起身道:“给我硝笨啶!” 他从护士的手中接过‘药’,就将它塞入齐大爷的口中,弯腰道:“大爷,你会没事的。” “好像痉挛平复了。”护士松了口气。 “病人血压降得太低,要休克了,速度要快。”秦主任额头冒着汗小声地提醒了傅听夏一句。 “先上气囊反搏。”傅听夏吩咐道。 “这可要速战速决啊。”周顾深吸了一口气小声道,“我还是不看了,回头你们来办公室直接告诉我结果吧。” 他说着就匆匆出了观测室。 手术室里仿佛又恢复了平静,只剩下傅听夏快速但稳定的双手,他的脸部被白‘色’的口罩遮去大半,只能看见两排很长的睫‘毛’在鼻翼上的剪影,它们从没有因为慌‘乱’而颤动过。 “支架导丝撤出了。” “注入对比剂。” “造影结果如何?”记者挤过去悄声问屏幕前的医师。 闵秀芬微有些‘激’动地道:“狭窄度下降到10%以下了。”,叶丽也是松了一口气。 季景天手按着玻璃窗微笑了一下:“傅听夏,你真帅。” 原俊楠的眼帘也轻跳动了一下。 记者小声问:“那么这是不是证明,这台手术成功了呢?” “还要看24小时术后反应,不过就眼前来看,是成功了。”有人回答。 原茂庭看了一眼手术室外,轻声问助理:“怎么记者都走了。” 助理额头上冒着汗道:“那边的手术已经结束了。” “结束了。”原茂庭看了一下腕表,“这才一个多小时啊,结果如何?” “好像……是成功了,那病人神智清醒,都能开口说话了。” 原茂庭深吸了一口气,问助理道:“咱们这边还有三个小时的手术时间,你争取在那之后,能想办法叫记者们再回这边来。” 手术结束之后,傅听夏一个人坐在手术室里,秦主任他们好像也能明白他此刻的心情,因此以爆料的名义把记者跟好奇的人统统都拉跑了,留下傅听夏一个人清静清静。 身后的手术‘门’被打开了,傅听夏回头见是季景天,两人对视了一会儿,傅听夏才有些支支吾吾地道:“那件事,谢谢了。” 他看了一眼季景天道:“就是帮我找心外主治刀的事情。” 季景天微笑道:“要谢我嘛,很简单的。”--55448+dsuaahhh+27152448--> 第44章 认路的攻君 傅听夏抬头,季景天却低头拿过他手里的面罩,重新给他戴好。,最新章节访问:. 。 季景天看着傅听夏口罩上方那对很长的睫‘毛’,以及睫‘毛’下那颗泪痣,对着他微微一笑,傅听夏有些不解眨了一下眼睛,季景天就在那个瞬间俯身隔着口罩亲在了傅听夏的‘唇’上。 傅听夏整个人都觉得僵直了,充盈鼻间的是口罩的‘药’棉味,可是那透过棉层随着季景天一呼一吸传来的却是属于季景天个人的温热气息。 “这个人……没有病吧。”傅听夏脑子里‘乱’糟糟地想道。 他这个时候,已经完全忘了想其它的事情。 原俊楠隔着玻璃窗看着手术室内隔着医用口罩亲‘吻’的两个人,他出去转了一圈,本来是打算回美和的,可是却突然又决定返回了燕津,看到的刚好是这一幕。 原俊楠抬起手指松了松领口的领带,然后悄无声息地退出了房间,上了车金秘书见他这么快就返回了,不禁道:“不是说想找傅听夏谈谈美和邀约的事情吗?怎么这么快就回来了?” 金秘书唯一能想到的就是傅听夏拒绝得太快,可是这也太快了,前后还不到五分钟。 “宋建民还在盯着傅听夏吗?” “是的,你是不是不要他们盯了?” “不……让他接着盯。”原俊楠顿了顿,又道:“你跟燕津学院的校务主任‘挺’熟的,是吗?” “啊,怎么了?” “想办法让宋建民明年上燕津去读书,我要知道傅听夏所有的事情,包括学校里的。” 金秘书略觉得诡异,但想了想却没有提问,而是道:“宋建民……最近好像经常跟傅家的那对姐弟见面,那怎么办?” “没事,让他见着,说不定什么时候能派上用场。” “傅家提出再免一百万怎么处理?” “我记得傅家的小姑子手里不是有一个‘药’厂的股份吗?让他们把这个股份让出来,就再免他们一百万。” “那分期赔付的事情要不要答应。” “以二叔的名义先拖着。” “好的。”金秘书刚转过身去。 到了下午,美和那台心脏不停跳下的心脏搭桥术才算完成了,可是记者们震惊地发现燕津这位病人都已经活动如常了。 燕津办公室里的电话线都快被打得烧掉了,到了傍晚连京城日报也来了。 周顾一改前几日闭‘门’不出的风格,意气风发地接待了各路来宾,至于断‘腿’这件事情,也有记者提出来了,鲁伯成发现周顾也能脸不红心不跳地回答:那只是因为前几日讨论手术过晚,眼睛看不清稍微摔了一下,感谢大家的关心了。 鲁伯成牙都酸坏了,心想难怪他做了一辈子的副院,就这脸皮的厚度他拍马也赶不上周顾。 鲁伯成与周顾做采访做得忙,傅听夏则忙着打了两个越洋的打电话。 第一个是给许一夫的,电话响了一下许一夫就接了,显然是在专‘门’等电话,听说傅听夏这台手术目前还算顺利,便冷冷给了三个字:“臭小子。”,然后“吧嗒”电话挂了。 第二个电话当然是打给西格奥特大夫的,傅听夏会写论文给西格奥特是因为他知道一些心脏支架上的方向,是本着协助帮忙的想法,西格奥特大夫同样也回报了他属于医学家的分享态度。 同许一夫相比,西格奥特问得就要详细太多了,几乎每个手术细节他都问到了,末了他又道:“你再考虑一下我的建议,来美国参加我的研讨组。” 傅听夏刚挂完电话,鲁伯成就推‘门’进来,一口气喝了一大杯的水,喘着气道:“吹牛比实干要累多了,真不明白为什么有这么多人喜欢吹牛。” 傅听夏笑道:“教授,今天的记者更累吧,有人……听懂你说什么了吗?” “真不知道是谁报了我五年所有的课程。”鲁伯成斜眼看着他道。 傅听夏头痛地“哎”了一声,蒋范范推‘门’进来道:“教授,今天晚上的酒店订好了,烤全羊两只!” “还是我请客吧,怎么又让教授破费。”傅听夏笑道。 蒋范范拍着他的肩笑道:“听夏,平时你请客没关系,但这次一定要我们请你,不,你值得全京城的心内科请你吃一顿!” “说得对,你给师傅我长脸了,让别人知道我鲁伯成也是会教弟子的。” 蒋范范咳嗽了一声:“那您的意思是我……” 鲁伯成转过头问:“洋啤酒订了没?” 傅听夏大笑,蒋范范咬了一下‘唇’,然后兴高采烈地道:“要订最贵的!” 季景天拿着茶靠在茶座的椅背上,旁边的阿笨问阿轻:“你知道景天是为了什么才让他一直笑到现在。” 阿轻摇头道:“因为我们要被心内端饭碗了,所以……太兴奋?” “那你们搞心外的兴奋点也够奇怪的。”阿笨小声问:“等下我们真得去参加鲁伯成的那个……宴?” “为什么不去,烤全羊,还有洋啤酒。你都沾上腥了,不吃两条鱼岂不是更亏。” 阿笨道:“说得是,十万块飞了,总要捞一顿。”,他羡慕地补了一句:“心内教授还真是有钱。” “那是当然,看见没,人家做手术一个小时,我们随随便便也要三四个小时,每天累得跟条狗似的,有那时间就想睡觉,哪有‘精’神搞副业,除非像景天这样,人家有好亲戚。” 阿笨诧异道:“平时都没听你报怨啊,搞得我还以为心外的人都像景天这样爱死这一行似的。” “不是熟成咱们这样,我也绝对不说。”阿轻道,“不骗两个新人进来,谁来分我的手术啊?!” 季景天突然说道:“他们来了!” 阿笨掉过头,果然看见鲁伯成的车子停在了对面的酒楼下面。 他刚看了一眼,就见季景天已经离开了,阿笨只好起身追着道:“景天,等等我们。” 燕津的人看到他们刚开始还是有点别扭的,不过几杯啤酒下肚之后,就融洽无比了。 傅听夏被敬的酒最多,几乎每个人都轮番过来跟他喝了几杯。 上世傅听夏经常随原俊楠招待客人,他又不能说话,自然只有坐在角落里喝酒,因此酒量是不差的,可是现在这副身体的实际酒量还没有锻炼起来,跟记忆里的酒量一比,就喝多了。 其实喝了三四个小时的酒,差不多人人都有了一些醉意。 傅听夏醉眼朦胧地挨着鲁伯成道:“教授……送我回宿舍。” 鲁伯成把他脑袋一推,季景天伸手一接,傅听夏就整个倒在了季景天的怀里,鲁伯成挥手道:“我这样……还能开车吗?你以为我开飞机的吗?没有‘交’通管制的吗?” 蒋范范接嘴道:“教授,飞机也有‘交’通管制,人家是航线管制,比汽车严格着呢。” 鲁伯成不耐烦地挥手道:“让你师兄送!” 傅听夏把眼睛看向季景天旁边的阿轻道:“你送我回宿舍行吗?” 阿轻手里还拿着酒杯,看了一圈四周,然后看着初次见面的傅听夏道:“景天送……不是‘挺’合适的吗?” 傅听夏喃喃地道:“他这人……有病。” 阿笨“噗嗤”一声,把嘴里的酒都喷了出来:“的确是真得有病,还病得不轻。”,他话出口才看见季景天的脸‘色’,连忙咳嗽了两声:“阿轻,我好像也有些醉了,你送我回家吧。” 傅听夏还要凑上去,却被季景天一扯道:“你白痴吗?” 傅听夏转回头,见季景天那对漆黑的眉‘毛’微微上扬,轮廓分明的嘴‘唇’抿成了一条线,他心里咯噔一下,终于找到了感觉。 这样子才像季景天。 季景天拉扯着傅听夏,跟东倒西歪的其他人散了场。 外面的气候有些冷,天空中飘起了细小的雪‘花’,冰冷的雪珠打在脸上,让人清醒了一些。 傅听夏伸出手“哦”了一声:“下雪了。” “是啊,外面天气凉,早点回去吧。”季景天伸手‘插’在他腋下道。 “又下雪了啊。”傅听夏高高地抬起手,季景天只好托住他。 傅听夏的手伸高了,衣服被拉扯上去,就‘露’出了后面的收窄的腰际线,不远处黑‘色’的车子里脸‘色’‘阴’郁的宋建民拿起相机就拍下了这一瞬。 季景天拉扯着傅听夏,好在赵天御的车子就开来了,季景天把傅听夏塞进了车子里。 “我要回燕津学院。”傅听夏抬起朦胧的眼帘语气坚决地道。 季景天指着外面道:“你看这条路是不是回你们学院的方向。” 傅听夏看了一眼“嗯”了一声,隔了一会儿他又道:“我要回燕津学院。” 季景天指着前面的店铺道:“你看这个包子铺是不是就在燕津学院前面的路上。” 傅听夏看了一眼又“嗯”了一声,赵天御看了一眼后视镜轻笑着摇了摇头。 他把车子停在了燕津学院附近的小区‘门’口,季景天把傅听夏从车子上扶了下来。 “燕津学院走那边……”傅听夏用手朝后指了指。 “这边啦。”季景天扶着傅听夏进了小区的‘门’。 “那边……”傅听夏道,“我们学院不是长这个样子的。” “你也不看看现在是什么时候了,你知道现在都快凌晨一点了吗?”季景天没好气地说了一句,干脆将傅听夏抱了起来。 “我要回宿舍……”傅听夏‘迷’糊地道。 “正在回。”季景天抱着他淡淡地回了一句。 他将傅听夏放到了‘床’铺上,打开‘床’前灯,淡黄‘色’的光晕将傅听夏的侧面打出了一个柔和的轮廓。 季景天看了他一会儿,微笑了一下,‘揉’了‘揉’脖子,进到卫生间自己冲了个澡,然后拿了条热‘毛’巾出来,给傅听夏的脸手擦了擦。 这个时候傅听夏像是醒了,又像是没醒,只是半张开眼睛‘迷’‘蒙’地看着季景天。 季景天俯下了身,伸出手指在傅听夏的脸上画了个口罩的轮廓,然后‘吻’在了他的‘唇’上,他的舌尖轻‘舔’着傅听夏‘唇’部,然后伸了进去叩开了他的齿廓,碰触到傅听夏舌尖的那瞬,如同火油相碰一般,瞬间热度便燃烧了全身。 季景天伸手□□傅听夏的短发里,用手托住他的头,让傅听夏跟他更紧密的结合,直到双方都快窒息,季景天才松开,他舌尖沿着傅听夏脖子滑下了一道道的银痕,然后反复啮压着他的‘唇’部。 傅听夏的眼睛已经完全张开了,季景天湿漉漉的黑发搭在他饱满的额头上,他想起了有一次他给季景天端茶的时候,季景天边玩着手机边问:“过来当我的助手怎么样?” 去当季景天的助手,傅听夏当时以为自己听错了,因为太不敢相信,所以他都不敢求证,不敢求证季景天真得向他发出过这样邀请。 “你真的有邀请过我当你的助手吗?”傅听夏含糊地问了一句。 季景天抬头从他的脖子上抬起了头,俯看着傅听夏微笑道:“我当你的助手也可以。”,他说着‘吻’住了傅听夏的‘唇’,舌尖的纠缠引发的热度让两人浑身都沁出了汗意。 季景天凑在傅听夏朵垂旁,轻含着它道:“我今晚可是招待了你住的地方,你再感谢我一次怎么样?” 傅听夏看着天‘花’板,季景天轻声接着道:“再让我……看一看你‘腿’间那颗痣怎么样。” 没有回答,但呼吸声变得急促,季景天贴着傅听夏的耳垂道:“你硬了,听夏。”--55448+dsuaahhh+27182740--> 第45章 主角君的麻烦事 傅听夏早晨醒过来时候,就觉得身体跟脑袋一样的沉重,转过头,便见季景天与自己同‘床’共枕,他稍稍掀了一下被子,看了一眼□□纠缠在一起的肢体,他顿时就觉得自己的脑袋疼得更厉害了。-- “早,听夏。”季景天睁开了眼睛微笑道。 傅听夏咬了一下牙:“季景天,你!” 季景天好像全然不知地问:“我怎么了?” “你不知道把一个喝醉了的人拖上‘床’是很没有道德的吗?” “是吗?”季景天撑起头,一脸无辜地道:“可是……昨天是你先硬的啊。” 傅听夏深吸了一口气,刚要起‘床’就被季景天又按回了‘床’上,笑道:“今天周末,我已经帮你给秦主任请过假了,好好休息一天吧。” “你……”傅听夏看着季景天不知道说什么好了。 季景天悠悠地道:“大家都是男人,而且也不是第一次做了,再计较就不像男人了吧。”他看着傅听夏又被了一句:“难道你想这样,一脸……‘春’意地回宿舍。” 傅听夏听见他这句话,下意识地‘摸’了一下脖子,再瞄了一眼‘胸’膛上的‘吻’痕,只好闭起眼睛背对着季景天。 季景天从背后搂住了他,傅听夏刚一挣扎季景天就道:“求你别动,你再动,我就真控制不住了。” 傅听夏只得保持着这个姿势,毕竟他们脱成这样,再有什么那实在太容易了。 可即使什么也不做,还是印象太深刻了,季景天□□贴着他,傅听夏可以清晰地感受到他形体的轮廓,他的肌肤的热度,还有属于肌理的触感。 傅听夏要想很多东西才能压得住自己本能的反应,他头痛地想……又弯了。 难道自己本来就是弯的?可他明明记得他第一次有反应是因为看见了‘女’同学的‘胸’衣轮廓,跟原俊楠刚开始的时候也没有多愉快。 怎么就跟季景天发展得如此快呢,说到底可能这家伙就天生是干这个的好手,自己怎么就不知道原来季景天除了医学,还有如此天赋异禀,假如他早知这一点的话,他一定会对季景天闻风远避三十里。 傅听夏‘乱’七八糟的想着,季景天的手轻触着他的‘胸’间,太过猝不及防,就像是电流一般,快感瞬间就穿过了他的大脑。 这个该死的家伙,傅听夏几乎都要掉泪了,他又有反应了。 季景天将傅听夏的身体板直,含笑道:“再来一次吧,反正起来都起来了。” 他乌黑的头发有些凌‘乱’,散‘乱’地垂在额间,配上他那张脸有种说不出来的‘性’感,季景天俯下身鼻尖对着傅听夏鼻尖道:“反正都不知道是第几次了……。” 阳光太过明亮把每个人脸上*的表情都映得很清晰,傅听夏甚至能看见季景天眸子里那个*深陷的自己。 凌‘乱’的‘床’铺,纠缠的肢体,甚至弥漫在空气中的味道,都是他们对彼此难以克制的*。 傅听夏与季景天走出小区的‘门’,刚走没几步,季景天拉过了傅听夏,把脖子上的黑‘色’围巾绕在了他的脖子上,笑道:“别摘下来,这样就完全看不见了。” 傅听夏撑住了图架长出了一口气,他‘抽’了一本书坐下来,努力了半天结果还是一个字也看不进去。 最后他只好趴在桌上,把书盖在自己的脑袋上。 傅听夏正心烦意‘乱’,有人拍了拍他的肩膀,傅听夏拿开头上的书,见是方海。 方海拿着书小声道:“你再这样,那边就要母‘性’泛滥了。” 傅听夏侧过头去一看,这才发现其实图书馆里除了他这张桌子,其它的桌子上都坐满了人,尤其是旁边这张,全部是‘女’生。 他连忙坐直了身体,轻咳了一声:“我还以为今天周末很空呢,不是说今天学院放电影的吗。” “本来是啊,可是谁让你坐进来了呢,不少人都觉得你比电影好看。昨天你的手术做得很成功啊,我可惨了,昨天我爸打电话来问我有没有去看,然后知道我没去,在电话里就把我骂成了一坨狗屎。” 傅听夏失笑了一声,方海又道:“反正你也没事情,不如我们……” “不去啊!”傅听夏立即打断他,“我还有事。” “什么事比跟‘女’生一起看电影更重要的?” 傅听夏合上书笑道:“给爸爸弟弟妹妹买过年的礼物。” 石家‘门’口,傅君瑶走来走去,‘门’开了,她看见那个戴眼镜的‘女’子走了出来,连忙道:“袁助理,我外婆……” 袁助理叹了口气:“石老太太这两天高血压上来了,头晕得厉害,她年纪不小了,这两天心情不佳,君瑶你过两天再来吧。” “可是爸爸那边……” 袁助理补充道:“老太太身体好,才能指望得上,对吧?” 傅君瑶看着又关上的‘门’,咬得‘唇’角都快出血了,昨日里胡秘书偷偷给了傅太太电话,傅清石让胡秘书准备材料,要去民政局补跟蒋明宜的手续了。 那她算什么,她岂不是成了京城里人的笑柄,想她从来高高在上,她没办法忍受别人带一点歧视的目光,也不能忍受从高处坠落下来。 谁也指望不上了,傅君瑶眨了一下眼睛,看了一眼路边的电话亭,走进去拔了个电话:“我要传呼85426。” 她在心里反复想着各类对策,以至于手心都有些湿滑了,傅君瑶心烦意燥地从皮包里‘抽’出手帕擦了擦粘腻的掌心。 电话突然响了,她连忙将手帕塞入皮包,接通电话。 “哪位?” 傅君瑶嘴角带起了微笑:“是建民堂哥吗?我是君瑶啊。” 石家‘门’内石老太太坐在轮椅上摆‘弄’着‘花’盘里的梅‘花’,袁助理走进来道:“已经把君瑶劝走了。” 石老太太叹了口气道:“我当年生他们的母亲阿如晚了一点,所以难免娇宠了一点,管教上差那么一点点,往后赔上的心血就不知道多了多少倍,连带着两个小的也沉不住气。” “可能也不怪君瑶,傅先生那边……” “他是做给我看的,我是把他扶上了马,可是现在人家要自己骑马了。”石老太太轻轻一折摘下了一朵梅‘花’,“他以为蒋家那个儿子会成为他多大资本,那就让他看看,资本有的时候也会是负的。” “那……” “不急,谋事在人,成事在天,不用贴得这么近,总会有机会的。”石老太太道,“倒是原家那边,可以替我约出来吃个饭,原中则的抱负不小,这个时候,尤其要让他们看到我们的诚意。” 原家的书房里,祖孙三代都在,原中则道:“虽然现在暂时还不能判断燕津那边做的那例介入手术一定是成功的,可是就像现在这样,病人二十四小时之内就能活动自如,能走能动,这个冲击力确实很大!我们院好多例病人都在‘私’下里联络燕津。” 原茂庭抬起眼道:“首先这件事情,是你太过莽撞了,假如你不是因为意气之争冒冒然把这台手术丢给一个寻常的心外医师,俊楠都已经说服傅听夏把人送到美和来了,结果是你‘逼’得傅听夏绝地而后生。” 原俊楠坐在书房沙发的一角垂目转着手中的签字笔没有说话,可是原中则被父亲当着儿子的面训斥还是在颜面上有些过不去,原茂庭一向维护他做为父亲跟长兄的威严,这么不给颜面的数落还是第一次。 原中则道:“不如我们给傅听夏开个条件,让他来美和?” 原茂庭沉思了一会儿,问原俊楠道:“你觉得呢,开个什么条件,傅听夏会心动。” “开什么条件他都不会心动的。”原俊楠说道,“其实那天做完手术我就想过跟他谈一谈,但是没有谈就放弃了。傅听夏现在即是燕津医学院的学生,也是他们附属医院的实习医师,再加上凭着现鲁伯成对他的看重,很难说动他。” “这两样我们都能解决,他可以在明年去京都医大入学,人也可以到我们美和来实习,我们甚至可以直接聘用他,跟他好好谈一谈,我就不相信他会不心动。” 原俊楠止住了掌心里转动的笔道:“傅听夏都能撕了京都医大的入学考卷……他不是个靠正常方式可以说动的人,我会另想办法的。” 原俊楠起身出了书房的‘门’,听见楼下的原雅楠又在兴高采烈地抱着电话聊天:“要让她们知道我还有傅听夏送的钢笔呢,她们的表情一定很好看!” 原雅楠抬头自己的哥哥正在楼上看着自己就吓了一跳,原俊楠只是皱了皱眉:“今天家里人多,早一点洗澡,洗完了就去温书。” “哦。”原雅楠连忙挂上了电话,溜上了楼,见原俊楠没什么表情推开自己的房‘门’进去了,这才拍了拍‘胸’松了口气。 她回到房间拿起换洗衣服就出了房‘门’朝着卫生间走去,等她关上了卫生间的‘门’,原俊楠也出了房‘门’,他径直地走到原雅楠的房间里,打开了她的‘抽’屉,稍微翻了翻就找到了那只钢笔盒,然后将它拿回了房。 原俊楠坐在椅子上打开盒子,从里面拿出了钢笔,面无表情地翻了一圈,目光便落在了那傅听夏赠几个小字上面。 看了一会儿,原俊楠又拉开‘抽’屉从里面取出了一张照片,照片里傅听夏穿了件高领的‘毛’衣,下面是一条靛蓝‘色’的牛仔‘裤’,戴着副黑框眼镜,拿着书仿佛在朝着他走来。 傅听夏,傅听夏,什么时候开始,他原俊楠生活里开始到处充斥着这个曾经完全不起眼的人的名字了。 原俊楠将这张照片慢慢地‘揉’到了掌心当中。 傅听夏寄完了东西就顺手在邮局里给乡下打了个长途,“爸,我给你们邮了点东西,过两天就能到。” 继父道:“你一个人在外面多不容易,我们在家里有吃有喝的,寄东西回来干什么。” “过年了嘛,我给大力跟听荷买了点县里买不到的东西。” “你顾好自己就成了,你爸爸……有没有对你好点?” “啊,‘挺’好的。”傅听夏笑了笑,他当然不能说自己那个亲生的父亲对自己冷漠又冷酷,说了只不过是让继父晚上睡不着觉而已。 “他有没有……让你回家过年。” “啊,有啊。”傅听夏连忙岔开话题,“你跟大力说,我给他买的那个卡带机,回头他要是想听什么音乐,就写信告诉我,或者给我电话,我买了磁带给他寄回去。” “他的心都已经不在地里了,还能给他再买这些玩意儿?”继父顿了顿,又道:“那你爸爸有没有跟你说过,什么时候给你母亲去补办……那个民政局的手续啊。” “什么民政局的手续?” “你妈妈当年跟你爸爸在乡下结的婚,当时是在村里拿得证明,后来你爸爸回京城了,这个正式手续就一直没补上。” 傅听夏头痛地道:“妈妈再嫁,他也再娶,补不补还有什么必要?” 继父道:“怎么能不补,你妈妈当年是光明正大嫁给你爸爸的,你是光明正大出生的,人争一口气,树活一口皮,有些东西可以不要,有些东西绝不能不争,这是你妈妈最大的心愿。” 傅听夏上辈子没听继父说过这事,估计是那会自己实在活得太惨,继父也就压在心里了,可现在却给自己出了个难题。 他这一辈子连边都不想跟傅家沾上,继父又在那边絮絮叨叨:“即然你现在跟你爸关系缓和了,那你就要提醒提醒爸啊!” 傅听夏觉得自己的脑‘门’上都叫人给钻了个‘洞’:“我跟妈有你们就行了嘛!” “不行,他傅清石要对得起明宜!” 傅听夏熟知继父的脾气,是认准了一件事绝不会回头的,只好硬着头皮同意找机会跟他“亲爸爸”谈谈。 挂完了电话,傅听夏愁眉苦脸地出了邮局,坐上了通向燕津学院的公‘交’车。 宋建民收回了自己的相机,对旁边的人说:“我还有些事,走开一会儿。” 他告完了假,就急匆匆地朝着跟傅君瑶约定好的地方走去,推开那道‘门’,看见里面那个美貌的‘女’郎,宋建民觉得他整个人顿时就亢奋了起来。 尤其是对上那双‘波’光潋‘艳’的眼睛,傅家的人,都生了一双漂亮的眼眸。 “傅小姐,你找我有事。” “坐。” 宋建民看着傅君瑶那只漂亮的小手拍了拍自己的身旁,压制住强烈的心跳,大着胆子坐到了傅君瑶的身边。 傅君瑶给宋建民倒了一杯酒,道:“我找你来是请你帮忙的。” “帮忙?我,我能帮傅小姐什么忙。” 傅君瑶不说话,只是眼眸里泛起了泪‘花’,把宋建民慌得手忙脚‘乱’了起来:“傅小姐,你有什么就说,能帮的我宋建民万死不辞!” “傅听夏又做了一例成功的创新手术这件事你一定知道了。” 宋建民心情顿时就‘阴’郁了起来,当初如果傅听夏不是硬要做那台心脏不停跳的手术,他宋建民现在都已经在最一流的医科大学里了。 傅君瑶看着他的表情道:“我父亲因为傅听夏名气大了,所以就要认他在乡下结识的傅听夏母亲做第一任妻子……” 宋建民有些不解,傅君瑶垂泪道:“我是比傅听夏早出生的,当初我母亲知道父亲要被送走,就匆匆跟他结了婚,连证都没来得及办,更是在我出生之后,一个人带着我苦苦等着我父亲回来。如今要是认了傅听夏母亲做第一任的妻子,那我跟我母亲这些年所受的苦不都白吃了吗?” 宋建民不是个笨人,很快就‘弄’明白了这当中的关键之处,傅太太如果是明正言顺的第一任妻子,那么傅听夏就是个‘私’生子,反之如果他那个便宜二婶才是傅清石的第一任妻子,那么傅君瑶就成了‘私’生‘女’。 这个传出去,傅君瑶的档次可就立刻跌了不知多少层了,同样傅听夏已经声名远扬,若又有一个显赫的出身背景,那就真得一飞冲天了,瞬间就进入京城最显赫公子哥的圈里了。 曾经被自己踩在脚底下的人,突然变得高高在上俯视着自己,宋建民的内心是说不出来到底是忌恨难当,还是别的什么滋味,总之非常的煎熬。 他看着哭得梨‘花’落雨似的傅君瑶道:“那,我能做什么?” 傅君瑶抬起那张漂亮的脸道:“你一直在跟踪傅听夏,不知道有没有什么能让他暴一点□□的东西,我不是刻意要针对自己的弟弟,只是想把这件事缓一缓,让父亲暂时不要那么快就做决定。” 宋建民看着傅君瑶,有些心跳地想到,他也许的确有,不但是负面,说不定是能让傅听夏身败名裂的东西。--55448+dsuaahhh+27211531--> 第46章 完整的节操 傅听夏有些不放心齐大爷,半路下了车,去了一趟医院。-..- 走进病房的走廊,刚好有一‘床’病人推了进来,送病人进来的也是个实习医师,见了傅听夏立刻打招呼:“傅医师。” “住院病人……就你一个人送进来?”傅听夏有些诧异这个实习医师的气质如此的好,样貌俊秀,书卷味浓,很易使人有好感。 “是的,蒋医师他今天有些事情,鲁教授要忙着开会汇报心内介入手术的事情,其他两位医师也有别的病人忙。傅医师你是不是帮忙看一下。” “哦。”傅听夏接过了医疗单翻了翻,又看了一眼晕睡中的病人道:“这个病人年纪大了,又有哮喘,普奈洛尔以后要少用。今晚要特别留意一下他的呼吸。” “好的,多谢傅医师了。”实习医师笑着伸出了手道,“京医大临‘床’四年级李奥。” “不客气。”傅听夏跟他握了一下手,背着包就走进齐大爷的病房。 实习医师旁边的护士小声笑道:“这个傅医师平时看着不招眼,可是他一拿起医生的架子就让人过目难忘,“普洛奈尔以后要少用”唉……特别有感觉。” “的确‘挺’出人意料的。”李奥喃喃道,护士道:“你为什么不跟他说,这‘药’是徐医师配的。” 李奥推起病‘床’微笑道:“因为没那必要。” 傅听夏走进了病房,齐大爷正端坐在‘床’上老神在在的戴着老‘花’镜看报纸,他看了差点笑出声,齐大爷这会哪里就需要上赶着看报纸,他纯是为了跟美和医院那个还在icu病房里的病人相比,好证明傅听夏的医术就是比美和的强。 “听夏!”齐大爷拿下老‘花’镜高兴地道。 “休息一下吧,到底才刚做过手术。”傅听夏放下手中的水果道。 “我好着哪。”齐大爷道,“我决定了我戒烟戒酒,我一定啊,要活得比那姓原的开的那个病人强。” 傅听夏见齐大爷又在这儿跟人杠上了,只好失笑不语,怎么说也算是好事。 “大爷,你再过一周就可以出院了,我这两天看看,买间房子,你出了院先住我哪里,这几个月就留在京城,我可以就近观察术后的状况。”傅听夏将削好的苹果递过去道。 “嗯哪,我跟孙子住。”齐大爷开心地道。 傅听夏手伸进了包里去‘摸’餐巾纸,一本书从包里掉了出来,同时从书里面掉出了一张纸条。 纸是从病历本上撕下来的,上面写着一行‘挺’潇洒的字体: 傅医师,现在心率120/分,心律不齐,早搏30/分,心慌,头晕,怎么办,还有救吗? 你的病人季景天 你怎么不心肌梗死,这人简直疯了,傅听夏慌‘乱’地将纸条又塞回了包里。 他只要回忆起今天早上发生的事情就面红耳赤,为了免得齐大爷看出什么蹊跷,他只得早早地告别了齐大爷返回学院。 医院停靠在燕津学院的那站,正准备下车的傅听夏突然发现季景天就坐在对面的站台上,隔着马路,季景天可以很清楚地看见从对面公‘交’车站上下来的每个人。 他脸上戴了一只黑‘色’的面罩,但还是不妨碍傅听夏一眼就认出了季景天。 因为太好认了,季景天修长‘挺’拔的身材,黑‘色’的短大衣,靛蓝‘色’的牛仔‘裤’,以及棕‘色’的软皮靴子,包括他乌黑顺直的头发,都显得跟学院里拉里邋遢的医学生们是那么的大相不同。 他好像等久了,四肢有些冻麻木了,因此提起脚反过来敲了敲地面,然后再抬起眼好像就看见了傅听夏,即使隔着那个面罩,傅听夏也似乎看到了季景天‘露’出了笑脸。 傅听夏下了车,他假装没看见季景天给他的手势,面无表情地向着燕津学院走去,哪知隔了一会儿,季景天居然跟了上来,与他并肩平行走着,只是当中隔着燕津学院的主干道。 季景天慢悠悠地肩并肩跟着傅听夏,傅听夏却强自保持着镇定。 “别掉进去,别掉进去,别掉进去。”傅听夏在心里念着,却脚步一滑,差点被路边的雪堆给绊了一脚,惹来旁边的人一阵轻笑。 “他就是傅听夏!” “好年轻啊。” 傅听夏只得尴尬地低头赶路,季景天还是跟着他,像是沿着这条路有多长就跟多长。 一直走到路的尽头,傅听夏停住了脚步,季景天也停下了脚步,傅听夏闭上了眼睛心里念道:“傅听夏……你真蠢。” 他们都等不及回到房里,就在季景天租住的公寓楼的安全通道的楼梯间里接‘吻’,明明也没有分开太长的时间,可是好像只要稍微一撩拨,又会血气上涌,重新变得非常饥渴。 季景天的鼻尖磨蹭着傅听夏的鼻尖,脸上的面罩磨蹭着傅听夏的‘唇’部,呼出的热气喷在傅听夏的肌肤上让他颤栗。 季景天弯腰将傅听夏扛了起来,‘门’几乎都是拿脚踹的,他将傅听夏往‘床’上一放,人就重重压了上去。 傅听夏摘掉了他的面罩,季景天俯下身从他的眉‘吻’到‘唇’,傅听夏尝试着伸出舌尖,两人‘唇’舌‘交’融,傅听夏立即听见季景天的呼吸变得沉重了起来。 “这次……是你先硬的。”傅听夏轻喘着气道。 “可我不急。”季景天拿起傅听夏垂落在身体边手,亲‘吻’着傅听夏细长手指,然后舌尖在他的掌心打了个圈微笑问:“你呢?” 他伸出一根手指放进了傅听夏的嘴里,一点点亲‘吻’着他的耳廓,沙哑地道:“含着。”,他的舌尖傅听夏的耳廓上打了个转,傅听夏□□着双‘腿’都屈了起来,狠狠地咬了一下季景天的手指。 季景天‘抽’出手指俯视着傅听夏微笑着问:“急了吗?” 傅听夏看着季景天道:“急了,‘混’蛋。” 他忽然觉得上辈子最走眼的不是原俊楠,该是季景天才对,这人哪里高冷,分明是个妖孽。 季景天伸出手指一粒粒地将傅听夏衬衣扭扣打开,眼神不离傅听夏,那模样不像是脱人衣服,倒像是在拆一个礼包,透着隐秘的欣喜。 地板上慢慢落下傅听夏的外套,长‘裤’,然后是‘毛’衣,衬衣,最后是内衣,季景天静静的,一寸寸地浏览着躺在棉被上的傅听夏。 傅听夏被他看得浑身都起了‘鸡’皮疙瘩,刚开口说了一声“你……” 季景天已经贴了上来,双手□□傅听夏的短发,俯视着他的双眼:“傅听夏……” “干嘛?” “你是我的。”他说着俯下身盖住了傅听夏整个人。 宋建民有些心神不宁地点了一支烟,但只匆匆吸了两口就掐掉了,他看着对面的咖啡馆将面罩戴了起来。 他本来想把手里的照片送到燕津学院,可又觉得燕津学院现在正在力捧傅听夏,说不定就会‘私’底下把这件事给遮盖过去,所以思来想去,还是给报社打了个电话,约好在这个地方见面。 宋建民的心七上八落,只好默念着傅君瑶许下的好处平稳自己的不安的内心,他匆匆从皮包里拿出了一张照片,那是傅听夏穿着白大掛站在燕津医院的‘门’口,他双手‘插’在口袋里站在阳光下,美好的让宋建民想要撕碎了他。 他突然就像是下定了决心,穿过马路朝着咖啡馆走了过去,看见预定好的位置上果然坐着一个记者模样的人。 “你就是宋建民?” “是。” “你说得东西带来了?” 宋建民从皮包里拿出了一个厚厚的信封从桌面上推了过去道:“这只是一部分,其它的我再想办法印出来给你。” 记者翻了翻道:“看上去的确‘挺’暧昧的,可也不能证明他们就是同‘性’关系,说不定是关系比较要好的好友。” “不需要说明,你只要捡最暧昧的登就好了。”宋建民从包里掏出另一个信封从桌面滑了过去,“这是一部分订金,见了报之后,我会再付另一半给你。” 那个记者拿起信封塞回了自己的包里,笑道:“放心吧,我保证就算他们不是真的,也有嘴说不清。不过……京城的报纸会不会跟上这条新闻,我可就不好说了。” 宋建民微干涩的脸皮挤了个笑容:“你们南边的报纸一向灵活,只要在你们那里能上就行。” 那个记者将东西都塞好道:“那我先走了,见了报之后再联系。” 宋建民等他走了之后一连喝了几大口咖啡,才也提起包匆匆出了咖啡馆,他刚穿过巷子突然脑后被人重重一击,整个人就栽倒在了地上。 他抬起头,见原俊楠脸‘色’‘阴’沉地斜靠在不远处的汽车上。 宋建民刚抬头,又被人从身后狠狠地敲击了几棍子,‘抽’得他五脏六腑都快拧过来,连声惨呼,原俊楠吩咐了一声:“把他拖上车。” 宋建民立刻被人像条死狗似的拖上了另一辆面包车,他觉得自己浑身都在疼,也不知道有没有哪里骨折了。 汽车直接开进了某处很偏僻的院子,有人又把宋建民倒拖下来,宋建民是直接从车上摔了下来,头磕到了地上,顿时天旋地转。 他从小到大也是被人捧着长大的,还没有受过这种罪,加上恐惧原俊楠会取他的‘性’命,只连声惨呼着:“原老板,原老板,饶命。” 原俊楠坐在了椅子上,示意身后的人放开他,宋建民连滚带爬地道:“原,原老板,饶命……” “你叫我饶命,那你知道你自己错在哪里吗?” “我,我,我不该把照片‘私’底下给记者。” 原俊楠抬起食指勾起他的下巴,打量着宋建民那张满是血污的脸道:“我本来还以为你有点小聪明,没想到你蠢成这样,你以为我一点都不做防范,可以让你瞎搞的吗?那个暗房里别说少掉一张底片,就是少掉一张空白片我都知道。” “是,是,是我擅作主张,我,我是想帮老板报仇……” 原俊楠一脚踹中宋建民的脸,把宋建民的鼻梁都踢断了:“下贱的东西,你以为你那点小心思我不知道?你为了那点蠢心思居然跑去招惹季家的人,你知道他们是干什么的吗?他们能把你祖宗十八代都给刨出来,你想把整个原家都搭进去吗?” 宋建民被原俊楠一阵狠踹,捂着腹部缩成了一只虾米,原俊楠坐直了身体,接过边上的人递来的手帕擦了擦手淡淡地道:“再给他一点教训,然后送医院去,别‘弄’死了,我还有用。” 他拿起下面的人端过来的电话,顿了顿深吸了一口气还是拨通了一个号码。 季景天拿起了‘床’头上的电话,原俊楠微笑道:“景天还在家啊。” “对。” 原俊楠微笑道:“那件事情已经解决了,是下面的人自作主张。放心吧,以后不会出现这样的事了。” 季景天微笑道:“俊楠说了揭过的嘛,我当然相信了,下面的人‘交’待清楚就好。” 他挂断了电话,用手轻‘揉’着缩在被窝里沉睡的傅听夏的头发,轻声问道:“你跟原俊楠……到底是什么关系?” 季景天沉思了一会儿,将‘唇’盖在傅听夏的脸上微笑道:“什么关系都不要紧,反正你现在是我的了。”--55448+dsuaahhh+27235020--> 第47章 我爱主角君啊 “怎么你喜欢这种四合院*平房吗?”方海奇怪地道,“破破烂烂的,没有公寓房方便啊,连‘抽’水马桶都没有,你租来干嘛?” 傅听夏笑了笑,道:“齐大爷住惯了带院子的房子,有个院子清静一些。。更多最新章节访问:щw. 。” 方海看着院子里的一棵茂密的枣树,以及树下那个已经倒塌了一半的破烂石桌,还有墙角杂草丛生的金鱼缸,嘟哝道:“可这也太不划算了,这么个鬼地方要‘交’一年的租,还不能退……。” 以前屋子的主人早搬到新公寓楼里去了,这个四合院因为地段偏了些,也没什么人租,听说傅听夏要买,房主立即就痛快地答应了,不过这样也‘花’了傅听夏近二十万。 方海是听说傅听夏要给齐大爷搬家便自告奋勇跟过来帮忙的,傅听夏不想跟这位热心的八公解释太多,就跟他说是租的,因为租了一年,所以不能退。 ‘弄’得方海义愤填膺,认定别人瞧着傅听夏面嫩就欺负他了,傅听夏好说歹说才劝服他把‘精’力放到打扫卫生上来。 傅听夏买的四合院不是很对称,‘门’楼连着座卷棚悬山式北屋,推‘门’进去则是道刻有竹梅的影壁,正房是朝南的上下两层楼,东西边各有两间小偏房。 房间虽然保养得很差,但还是能看出以前是个殷实的人家,一溜的青印小砖,间或夹杂着几块‘花’砖,依稀是些五蝠吉瑞图,拿水仔细擦洗过两遍,倒也光鉴照人。 其实傅听夏只是凭着记忆里挑了座以后会靠地铁近的住处,至于离市中心过近的地方,他也不想买来太扎眼。 打扫好了卫生,先把齐大爷接过来,因为年关将近了,他就把装修押到了年后,而是先买了不少东西。 这里的地段虽然偏远,但附近市中心拆迁过来的住户小区‘挺’多,还伴着一个公园,倒也是个‘挺’合适的养老的地方。 天气比较冷,傅听夏就没买冰箱,倒是想办法买了一台电视机,又买了些家具被褥,方海则让他出去想办法买了点取暖用的媒回来,到了傍晚两人才把齐大爷接回了家里。 三人在新房兴高采烈地吃了一顿火锅,傅听夏才与方海踏着夜‘色’返回燕津学院。 他刚低头从公‘交’车上下来,就听见方海诧异地道:“季景天?!” 傅听夏连忙抬起了头,见季景天果然站在车站台前,漆黑的眉‘毛’微微上扬着,正面带寒霜地看着方海,偏偏他看的那个人是全世界有数不会看人脸‘色’的人。 “季景天,你也是听说听夏要搬家,所以才过来帮忙的吧,哈哈,你来晚了,我已经什么都帮他搞定了,感谢我吧!” 傅听夏连忙一拍方海的肩膀,阻止了他这惹祸上身还不自知的‘毛’病,道:“你先回去吧,我师兄找我……可能是我师傅那边有事。” 方海敲了敲腕上的电子表道:“那好吧,别谈太久,快到点了。” “没事,要是谈太晚,他就跟我睡了。”季景天淡淡地道。 傅听夏差点因为那个睡字而心脏漏跳了几下,方海丝毫也没有起疑心,耸了耸肩叹了口气:“有个牛人的师兄照着就是好啊,宿舍想回就回,想不回就不回。走了!” 傅听夏脸皮僵着看着方海一吁三叹摇晃着走进了校‘门’内,才转过脸来道:“季景天……是齐大爷要出院了,必需有地方住,他又需要随时接受检查,所以我就给他‘弄’了个地方……” 他解释了一通,见季景天仍然面带冰霜,只好住了嘴,改口道:“我忘了跟你说,你不会介意的,对吧?” “你在外面‘弄’个地方住,能告诉你的室友,却没想到第一时间告诉我。”季景天冷冷地问道,“是因为你心里本来就不想让我知道,对吗?” 傅听夏有些心虚,他没有想得太清楚,可确实在内心中有些想要跟季景天保持距离,因为他觉得自己陷得太快了,快到让他本能地觉得不安。 季景天一针见血地指出来,他只好佯装无辜地抬头道:“要我现在就领你去看吗?” “你这么晚回来,有没有想过我会等你,有没有想过我一天都在等着下课,因为下了课就好见到你。你甚至都没有想过要给我打个电话,因为你其实没有像我这么渴望见到你那样见到我,对吧?” 傅听夏硬着头皮‘摸’着包惊道:“哎呀,你给我的bp机号码哪去了?” 季景天转身就走,傅听夏连忙快走几步,把手递给他低头道:“我错了,你再给我写一遍吧。” 季景天看着那只白皙手指修长的手,侧目看着傅听夏低声沙哑地道:“我该怎么惩罚你?我真想做个袋子……把你整个装进去。” 傅听夏只好厚着脸皮道:“还是让我装你……的一部分吧。” 季景天再好的忍‘性’也摆不住冷脸了,“噗嗤”一声笑了出来,傅听夏听见他笑了,心里松了一口气,只听季景天淡淡地道:“这可是你说的……今天晚上,一秒也不能少。” 傅听夏立时觉得自己的头皮又‘抽’紧了。 不过季景天也只是说说罢了,即便是傅听夏的脸上没有疲倦之‘色’,他也不会像第一次那样按着他搞上四五次,那愉快的是尽情发泄的人,不是承受的人。 有时季景天会用比□□更长的时间搂着傅听夏一起看临‘床’医学的书,他的下巴搁在傅听夏的发顶,心中就有一种说不出来,那是他无法解释的,跟做完了爱一样的松驰与满足感。 “傅医师!” 傅听夏刚出换衣间出来,就听见有人喊,他转过头来见是那个实习医师李奥。 “傅医师,这边3号科室有个急诊病人,今天病人比较多,你能先来看看吗?” 傅听夏立即朝他奔了过去,冲进诊所见一个年纪较大的老人正在‘抽’搐,另一医师正在满头冒汗地做着心脏按压。 傅听夏一边戴手套一边问:“什么问题。” 李奥道:“左心室轻度增大,心电图显示心肌缺血,高血压,冠心病,主要用‘药’为卡托普利25mg,硝笨地平10mg,250ml葡萄糖液,加12.5mg硝普钠。用‘药’十分钟左右,不明原因,病人就突然意识不清,‘尿’失禁,心电图显示有窦‘性’停搏。” “怎么办?快去给鲁教授打电话!”做急救的徐医师喊道。 傅听夏突然走过去将静脉输液扯掉,然后对错愣的徐医师道:“心脏按压不要停。” 然后他掉头道:“阿托品1mg注‘射’,肾上腺素0.5mg,10%葡萄糖250毫升,多巴胺20mg入壶。” 李奥看着有条不紊指挥着急救傅听夏,黑‘色’短发,白□□师服,轻微地抬了一下下巴,轻眨了一下眼睛。 “‘抽’搐停了。”护士长松一口气。 徐医师满头大汗,喃喃地道:“这是怎么回事,我明明没有用错‘药’。” “心肌缺血,用硝普钠扩张血管是对的,但是病人年纪大了,动脉血管硬化比较严重,用了扩张血管的‘药’之后,正常的血管扩张了,但是病变狭窄的血管却没变,这样反而更易导致心肌缺血,只要停用硝普钠就好了。” 他说着摘掉手套转身就走了,李奥看着他的背影嘴角轻弯了一下。 原俊楠将红酒将将倒入醒酒壶,‘门’就被推开了,他抬起头看着‘门’口那个俊秀的年轻人笑道:“leo,我还以为你真不在乎,不会回来了呢,没想到你悄没声息的人都埋在燕津医院了。” 李奥笑着走了过去,道:“还不是……你口才好吗?我真被你说动了。” 原俊楠抬起手刚想给他倒酒,李奥笑道:“酒还没醒好,别给我倒。” “几年不见,你还是那个完美主义者。”原俊楠失笑了一声,“那么我们的完美的主义者,见过他了吧,感觉如何。” “不错……的确像是个会令景天动心的人。” 原俊楠转过头来道:“怎么,你好像一点都不担心,真不在乎了吗?也是啊,在国外这么多年了。” 李奥微笑道:“我不担心,那是因为担心于事无补,我从来不会做于事无补的事情。景天喜欢的是强者,我只要……比他强就可以了。” “比他强……你知道他做了世界第一例心脏不停跳的手术,去了心内又做了全国第一例心脏介入冠心手术……”原俊楠转过头来,微笑道:“连云,你真得觉得你能比他强吗?” 李奥微笑道:“他即然去了心内,那么心外那例手术就不用谈了,至于心内那例手术,它的成功是建立在心脏支架成熟的工艺上的,没有支架……他什么也做不了。” 原俊楠的眼睛微微发亮地道:“你的意思是说……” “全世界在研究心脏介入手术的可不是只有西格奥特,我导师欧吉滋不但是欧州研究心脏介入手术的第一人,而且他同时也是心脏支架的主要设计者之一,拥有支架的专利权。这次我们跟美和合作,不但可以推出介入手术,也可以跟原家一起合作心脏支架的制作。” “冠心病介入手术的完善,标准以及规则的制定,你看我们是不是会有很多事情要做?”李奥微笑道,“现在,酒醒好了。” 原俊楠轻笑了一声,将酒给李奥倒好,心里却微微念了一声:“听夏,你该怎么办呢?” 他抬头微笑道:“季景天,方连云,果然是天生的一对,是我白担心了。你打算什么时候正式进入美和。” “过完年吧,总要让别人过个踏实的年,对吧。”李奥拿起酒杯凑近了原俊楠微笑道,“俊楠,你对他有很深的*,我是指傅听夏,对吧?” “我吗?”原俊楠失笑道。 “啊,你的眼睛是这么告诉我的,我印象里原俊楠是个善于藏住自己的人,你现在都无法克制自己的眼神了,你不觉得该做点什么,免得突然崩溃起来会很难看吗?” 原俊楠微笑道:“leo,你想利用我。” 李奥微笑道:“像你利用我这么多。” 原俊楠抬起酒杯举了举笑道:“那祝我们都能得偿所愿。” “cheers!”李奥笑着跟他碰了一下杯。 傅听夏拿着鲁伯成递过来的红包拆开来看了看道:“教授,这是什么?” “你的押岁钱,今年最后一年,明年就别想了。” “为什么?” 鲁伯成没好气地道:“明年你就超过二十岁了,福斯曼给自己‘插’管时才二十五岁,格林特茨格设想心脏介入手术的时候也才二十七岁,你二十多岁了还想要红包?!” 傅听夏扫兴地道:“我问问罢了,即然是最后一年,那怎么才给一百块。” “今年厂子的收成不太好,美和跟仁安都先后断了那边的供货,你师傅业大家也大,你凑合吧。” 傅听夏自然明白其中的原因,凑过去讨好地道:“那教授想不想发财?” “发财谁不想?”鲁伯成道,“你想做什么?” “心脏支架啊,做心脏支架,我们跟西格奥特大夫谈谈,从他那里引进技术。” 鲁伯成一点即透,笑道:“小子,这可是一本万利啊。你真要谈成,师傅出面去跟厂子你谈,至少分你二成。” 傅听夏笑了笑,只算我二成的利,你们真是赚到了。 他拎起包道:“那我先走了。” 鲁伯成困‘惑’地道:“今天有聚会啊,你最近都在忙什么,一下班就不见人影,给你宿舍打电话,也是十打九不在……你小子不会谈恋爱了吧?” “没有,没有,我……不是还要照看齐大爷吗。”傅听夏连忙道。 鲁伯成顿时了然,道:“过了年,可以让这位大爷再过来做个造影,如果状况一切都良好,我们就可以招更多的志愿病人了。” “知道,以后咱们院财流滚滚……”傅听夏笑道,“燕津医院那怎么奖赏我,不会跟教授的红包合并了吧。” “你想怎么赏你啊?” 傅听夏想了想道:“比如说心内最年轻的科长什么的……” 鲁伯成拿起桌子上的书就砸了过去:“做梦吧你!” 傅听夏笑着出了‘门’,迎面遇上了李奥,他点了点头,刚想擦肩而过,李奥却停下脚步来道:“正要去找傅医师呢。” “找我?有事吗?” 李奥微笑道:“我的实习结束了,所以想见傅医师一面,感谢一下傅医师给过的关照。” “算不了什么,应该是你的带班徐医师付出的更多吧。” 李奥没有回答这句话,而是伸出手看着傅听夏微笑道:“希望跟傅医师再见的时候,我们还能是朋友。” 傅听夏握住了他的手笑道:“那是当然,都在京城嘛,总会见面的。有空约出来喝茶。” “总会见面的……的确如此。”李奥握住了他的手微笑着重复了一遍,然后道:“那我以后约傅医师出来喝茶,傅医师一定……不能拒绝我哦。” “怎么会?”傅听夏感觉有些奇怪但却没有多想,话别过后他就匆匆拎起包走了。 李奥看着他的背影,‘露’出了一个很浅的微笑。--55448+dsuaahhh+27286637--> 第48章 攻君表白章 过年的时候又接连下了几场大雪,傅听夏费了一番力气才将院子里的雪铲到一边。。 更新好快。 方海就带着几个室友上‘门’了,虽然是寒假,但因为路途遥远,又或者是第一次来京城还新鲜着,更多的是为了省路费,不少人都选择不回去,傅听夏的寝室里八个就有六个没回家。 傅听夏在外面‘弄’了个住处,这点即然方海知道了,那等于全寝室的人都晓得了,刚听傅听夏的名头,都会以为这必定是个高冷,又或者不近人情的天才模样,但是处长的人都知道他其实是个很好说话的人。 所以方海拍板,年就在傅听夏这里过了。 傅听夏刚扫好雪,方海他们几个就提菜的提菜,提酒的提酒上‘门’了。 众人洗菜的洗菜,扫院子的扫院子,一通忙‘乱’之后,傅听夏刚把拌好的饺子馅放到桌上,‘门’又响了,方海抢着去开‘门’了。 打开‘门’,季景天走了进来,他穿了一件黑‘色’的长大衣,领子翻起来,‘露’出一张轮廓分明的,神情高冷的俊脸。 随着方海大喊了一声:“季景天来啦!”,屋子里嘻嘻哈哈的气氛顿时一敛,季景天掀开帘子,摘掉手上的羊皮手套道:“在包饺子哪。” 方海没心没肺地笑道:“所以赶得好,不如赶得巧,你还没吃过傅听夏做的东西吧,你今天可是托了我们的福了。” 傅听夏连忙咳嗽了两声,上次在许一夫那里,其实大半的菜都是许一夫做的,最后那道傅听夏也只是帮他把剩下的抄好装盘而已,所以严格的说起来季景天的确没吃过他做的东西。 季景天脱掉身上的大衣,卷起袖子对那个正在擀面皮的同学道:“我来吧。” 那个同学看着季景天有些结结巴巴地道:“你,你也会擀面皮?” “会不会,试试看不就知道了。” 傅听夏包的饺子极为‘精’美,‘花’样繁复而‘精’致,可即使如此那同学擀的面皮还是跟不上他包饺子的速度。 季景天一上去,方海他们又掉了一回下巴,季景天的速度不但快,而且皮薄均匀,跟傅听夏一搭配简直是珠联璧合。 那头的室友小声道:“这么看来医术跟天赋其实大有关系啊,你看人家天生就长了一双巧手,难怪解剖老师老说我的手指跟胡萝卜似的。” 方海愁眉苦脸道:“胡萝卜那也比我强多了,她常跟我说‘你那手是鸭蹼吧!’” 大家都噗嗤一声笑了起来,方海又感慨地补了一句:“等到明年真上大体(注:捐赠医用解剖人的遗体叫大体老师)解剖的时候,我还能维持现状就满意了。” 旁人立即发出一片抗议声:“方海你有病吧,吃饭前说这个!” 傅听夏趁着那边打闹的时候小声问:“你怎么来了,不是说要在家吃年夜饭的吗?” “所以你就心安理得地跟别人一起吃年夜饭了,对吧?”季景天淡淡地道。 “你说什么呢?”傅听夏抬头见季景天正看着他,连忙小声道:“你看什么,还不快擀面皮?” “看你鼻子上沾了个东西。”季景天抬起拇指很自然地在他鼻尖上轻轻擦了擦。 傅听夏手里还拿着饺子,对他这一手粹不及防,当着这么多人的面季景天做得太暧昧了,可是他的表情是如此的自然,自然到傅听夏不能‘露’出丝毫惊慌,否则叫人看出破绽就是他自找的了。 “好了。”季景天面无表情地继续擀面皮。 傅听夏也只好强自镇定地接着包他的饺子,一会儿过来倒茶,拿东西的每个人见了傅听夏都是一副强忍着笑的模样,把傅听夏笑得一头雾水。 直到一直看电视的齐大爷出来泡茶,一见傅听夏的模样笑得见牙不见眼,傅听夏这才急忙扔了饺子,拿起镜子一瞧,见自己的鼻尖被季景天给涂上了面粉,亏得他顶着这张脸晃悠了半天。 傅听夏放下镜子没好气地道:“季景天!” 季景天这才抬头淡淡地道:“真是……傻透了。” 傅听夏扑上去拿起一把面粉,就往季景天的脸上擦,不过季景天很轻巧地就避开了攻击,单手握住了傅听夏的手腕一接一转,就将傅听夏反转按到了餐桌上。 这个姿势更暧昧了,好在方海江湖义气,嗷叫了一声上来帮忙,结果是他们两人的大战,最后就不知道怎么变成了‘混’战,人人‘弄’得一身面粉。 这么一闹,大家好像也不怎么怕季景天了,气氛顿时融洽了不少。 一位室友家里是开拉面馆的,因此包揽了所有下饺子的活。 季景天咬了半个饺子在嘴里,眼神有点沉郁地道:“原来你做的东西这么好吃。” 傅听夏懂他的意思,这是在翻他们上‘床’都有几个月了,但傅听夏却从来没有给他做过吃食的账了,他连忙挑起碗里一个金鱼形的饺子放在季景天的碗里:“虾仁馅的,你喜欢的。” 季景天爱吃虾,每次出去吃饭必点的,傅听夏手伸出去才发现自己的态度有点谄媚,不过眼神一转,发现大家都好像觉得理所应当,他也就踏实的讨好的将饺子放到季景天的碗里。 “季景天爱吃虾仁的啊,我也有,我给你吧。”方海大大咧咧地拿起吃动过的汤勺就挖了一只金鱼饺也放到了季景天的碗里。 傅听夏有那么一刻实在担心季景天会翻脸,在他的记忆里季景天的脾气可不算好,让人下不了台对他也不算新鲜事,而且季景天是个很爱干净的人,让他吃别人用过的餐具盛来的东西,反正傅听夏想像不出来。 季景天微愣了那么几秒,然后拿起汤勺很小心地把方海那只金鱼饺推啊推地推到了碗的最边上,面上虽然没有表情,但那双漆黑的眉‘毛’微微皱着,好像忍着不小的委屈,最后才收回勺子将傅听夏勺给他的饺子挖了起来递到嘴边。 傅听夏低下头嘴角刚刚刚扬起,突然感到大‘腿’上搭上了一只手,他微微掉头,见季景天一只手拿着汤勺面无表情地慢慢细嚼着傅听夏给他的那只饺子,另一只手则垂到了桌子底下。 傅听夏看了一眼四周,见大家都吃得热火朝天,便也悄悄地将一只手放到了桌底,跟季景天的手握在了一起。 季景天的心情好像终于好了,他的嘴角扬起,傅听夏其实‘挺’喜欢看季景天笑的,因为他笑深了,漂亮的‘唇’角边会现出小弧形,像两道小月牙,深深浅浅的,很醉人。 “听夏,你这边有衣服吧,借我两件,我身上脏了。”才吃过饭,季景天就理所当然地道。 傅听夏明白季景天爱干净是真的,不过他这话怕也有想要进他房间的意思。 “那我给你打盆热水,你先洗个头吧。”傅听夏转过头去道,“你们谁要洗头吗?” 方海一干人等连忙道:“前天才洗过,干净着哪。” “太冷了,不想顶着一头冰跺子回去。” “不带点余财过年,不吉利。” 最后果然只有傅听跟季景天跑去洗头,院子里只有齐大爷跟傅听夏的房间取了暖,所以两人自然就在傅听夏的房间里洗头。 傅听夏给季景天烧好了热水,又取来了新‘毛’巾,等季景天洗好了头,他才给自己倒了点热水,刚要将‘毛’巾丢进了水里,却被季景天接了过来。 傅听夏刚要抬头,季景天就将他的头按下去,将他的衬衣领子塞了进去,拿起‘毛’巾给傅听夏洗起了头。 季景天给傅听夏洗完之后,擦到半干,就抬起微湿冷的手指从他脑后发尾处沿着脊椎一路向下滑,微冷的湿意接触到温热的皮肤,肌肤立刻就‘激’起了小颗粒,有一种难以言喻的□□感。 傅听夏本能地抬起了头,发梢处的滴水顺着他的脸庞滑落,然后沿着他修长的脖颈,又从他的衣领处滚落了进去。 两人对视着,傅听夏看见季景天黝黑的眼眸,声音微颤地道:“不行,万一他们上来找我们。” “那你就主动点,那样会快很多。”季景天弯腰将傅听夏抱起来然后放倒在棉被之上。 “季景天……” 季景天‘吻’住了他的‘唇’,沙哑地道:“像我叫你那样叫我。” “景天……”傅听夏只说了这两个字,后面的话都淹没在了季景天的舌尖。 也许是因为随时都会有人上来这个刺‘激’,果然他们比平时更快地进入了□□,傅听夏沉寂在□□过后那刻疲软里的时候,他听见季景天在他的耳边说:“我爱你,听夏。” 傅听夏的眼眸剧烈地颤动着,隔了好一会儿,他才能掉头去看季景天,季景天正看着他,傅听夏知道他在等着他的回应。 “我,我……”傅听夏想说我也爱你,季景天,可是又说得无比的艰难,还没等他这句话说出口,方海在下面喊道:“听夏,有人找你。” 傅听夏连忙起身,季景天的眼眸微微一暗,也低下腰将地上的衣服捡起来穿上。 等傅听夏端着水盆下楼,就看见一个身穿貂皮袄的‘女’人站在院子里,正皱眉打量着周围,傅听夏自然认得这个‘女’人——他的小姑傅清泉。 傅家在京城里一直算得上是旺族,不过到了傅听夏爷爷那辈就败落了,家里是面子大于里子,一直到了傅清石回京上台,傅家才重新又缓了过来。 也许正因为如此,傅清石有多么爱权,傅清泉就有多么爱财。 “我刚好值班的时候碰到这个阿姨,她说是你母亲的朋友,我就给带过来了。”寝室室长老大开口道,今天刚好碰上他值班,因此没有跟着众人一起过来。 方海他们看见傅清泉都吃惊不小,因为傅听夏用的,吃的,虽然不是很寒酸,但也能看出就是个寻常的镇上男孩,他们怎么也没想到,傅听夏的母亲会认识像眼前这个‘女’人这般,一看就是个很显贵的人。 傅清泉似乎也没想到傅听夏的屋里人居然这么多,在他的印象里傅听夏根本就是个没有任何朋友,没有任何‘交’际,整天畏缩在角落里的小耗子。 可如今天这个小耗子,不但让家里所有的人都在为之伤脑筋,居然还学会了招朋呼友,傅清泉不得不承认,她的确对傅听夏走了眼。 她的目光落在众人的脸上,虽只轻轻一瞥,但很快就断定没什么有份量人家的孩子,才掉过头来对傅听夏笑意盈盈地道:“听夏啊,过年我给你送了点东西过来。” 傅清泉说着,‘门’外就有人陆陆续续地往里捧了不少盒子,傅清泉伸出保养得宜的手指了指院子里的石桌子道:“东西多,就放那吧。” “不知道你有什么事?”傅听夏扫了一眼那些堆成山的礼盒淡淡地问道,傅清泉这对夫‘妇’可是个一‘毛’不拔的人,能让她拔上一根汗‘毛’,证明你那里至少有赚到十倍的价值。 “我们出去谈谈吧,你这里客人多,也不方便。”傅家的人绝大部分都是俊男美‘女’,傅清泉也是身材高挑,皮肤白皙,即使她不是真得比傅听夏这群人要高,但也能给人一种居高临下的气场。 方海他们都只不过是从城乡十年苦读才考上京城里来的男孩子,至好的也就是方海这样的出身,可都没见过什么世面,因此都被傅清泉给镇住了,‘挺’热闹的院子立时变得鸦雀无声。 傅听夏不想她在这里败坏了所有人的兴致,便说了一句道:“那就在‘门’边的北屋说话吧。” 傅清泉见傅听夏眉‘色’冷淡,心中不愉,但想到此行的目的,便也只好跟着傅听夏进了北屋。 北屋是过去‘门’房仆佣住宿的地方,现在被傅听夏拿来堆放杂物,因此里面很是脏‘乱’差,再加上墙‘洞’末补,很容易让人想起断壁残垣四个字。 傅清泉眼底闪过一丝嘲讽,转过头来对傅听夏说道:“大过年的,我们就长话短说,我知道你这几年过得‘挺’紧张,好像你继父费了不少力气才把你母亲的医‘药’费还清,家里的弟弟也辍学在家……” “你究竟想说什么?” 傅清泉从皮包里取出一只‘精’致的皮夹,涂了鲜红‘色’指甲油的手从里面‘抽’出了一张支票递给了傅听夏道:“我到底也算是你姑姑,这是五万块钱,足够你读到大学,剩下的钱也够买套小户的公寓楼,以后在京城也算有个像样的落脚之地。” 傅听夏看了一眼那张支票道:“你不会没条件的吧……姑姑?” 傅清泉道:“我知道你‘挺’想傅家认回你,你也跟傅君瑶,傅君浩一样都是我的侄辈,可是毕竟现在他们才算是一个完整的家庭。我实在不想家里因为你的问题而搞得家宅不宁,你看一点虚名你换得什么,什么也换不来!不如拿去换点实际的东西,这五万块只是我个人的谢礼,只要你答应不在明面上介入傅家,‘私’底下谁也不会否认你是我傅家的人,你还能拥有其他人的谢礼,你看呢?” 傅听夏深吸了一口气,轻笑道:“你说错了二件事情,第一我们家过得不错,第二我其实半点也不想回傅家,但是……我没权力否定我母亲的权利,她是堂堂正正嫁给傅清石的,至于后来因为现在这对傅家先生太太的苟合而离异,都合情合理。” 他抬起头看着傅清泉道:“我是不是傅清石的儿子不要紧,但我母亲她是,至少曾经是傅清石正式的妻子,破坏别人的家庭的人不是我的母亲,她才是光明磊落的那个,如果你想要我的答复,那么这个就是!” 也许是因为傅听夏的语调不由自主地拔高了,外面传来了悉簌声,像是有人在偷听,再加上傅清泉完全没想到傅听夏会断然地拒绝她,一下子就有点恼羞成努了,她压低了声音急匆匆地道:“你别敬酒不吃吃罚酒。” “拿着你的酒去敬别人吧。” 傅清泉上下看了一眼傅听夏,言有所及的嘲讽道:“你以为自己现在很了不起了,可以看不起这五万块了,你很快就知道你错过了一个多大的机会。一个至少能让你‘混’得像个人样的机会。” 傅听夏还没有回话,‘门’帘就被人掀了开来淡淡地道:“原来是傅姨啊。” 傅听夏转过脸,见季景天已经整好了衣装走了进来,他又穿上了黑大衣,领子翻上来遮住了脖颈,这样衬得他五官更加立体,表情也更清楚。 “季……景天。”傅清泉吃了一惊,她倒是的确没从谁那里收到线报,季景天跟傅听夏有这么好的‘交’情,好到大年三十还会在一起。 季景天浅浅的笑了一下:“傅姨果然是傅家的人,记‘性’就是好,怎么都不会老糊涂。” 傅听夏在心里轻笑了一声,季景天就是个肆无忌惮的人,傅清泉那种居高临下的优越感到了他这里就是自找撞头,因为再没人比季景天更擅长居高临下了,他好像天生就高人一等。 傅清泉的年纪是不小了,可也还没到老糊涂这个地步,不过依她的‘精’明她自然不可能跟季景天争执,这次出师末捷,她只好匆匆将支票塞进了皮包,勉强挤着笑容道:“那就不打搅你们聚会了。” 她走出‘门’口,傅听夏在她背后道:“不把你的东西带走吗?” 假如只有傅听夏一个,傅清泉还真得干得出来东西拿来了又拿跑这种事情,可是这里别说有一屋子的人,还有季景天在,她只好强忍着气转过头来笑道:“你这个傻孩子,说什么傻话,这是阿姨给你的年礼。” 傅听夏笑道:“那多谢了。” 方海则忍不住在旁边‘插’句了嘴:“怎么改阿姨了,不是说姑姑的吗?” 傅清泉是再也不愿吭声了,假装没听见急匆匆地走了出去。 她喘着气回到车里,丈夫徐智达立刻问道:“怎么样,傅听夏答应了吗?” 傅清泉咬着红‘唇’道:“‘肉’包子打狗,这个不识抬举的东西。” 徐智达的面‘色’立即不好了,道:“那怎么办,现在石婉可是‘逼’着我们把香山的股份卖给原俊楠哪。” “要不我们找原俊楠谈谈。” “谈,怎么谈,我早就看出来了,原俊楠可是个比原中和还狠的人。” 傅清泉嘴角‘露’出了一丝嘲讽道:“那就先拖着,我昨天听君浩‘露’了个口风,石老太太可是从国外给美和联系了个高人回来,据说正是做傅听夏那种手术的行家,到时候傅听夏又被打回了原形,他就知道他傅听夏就只是傅听夏,没什么了不起的。” ...--55448+dsuaahhh+27317318--> 第49章 主角君们的烂桃花 傅听夏等傅清泉走了,才回过头上去就给了方海一脚,对别人的‘私’房话好奇,又真能做得出来去偷听的除了方海,不会有其他人。。更多最新章节访问:щw. 。 方海嘟囔道:“那‘女’人一看就不是个善茬,我不是怕你会吃亏嘛。” 他倒真是因为担心才去听墙角的,他的背景要比其他同学大一点,知道的多一点,胆子也要‘肥’一点,可是他也没想到听到的会是这么‘私’密又让人气愤的话,正吃惊的时候就被季景天勾住脖子给扔了出去,后面又挨了傅听夏一脚,他也觉得‘挺’委屈的。 傅听夏懒得理会他,转头对大家道:“我要不了这么多,大家看看,有什么喜欢的就拿走吧。” 室友们没听墙角,也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但他们都相对要出身贫寒一点,也更懂事一点,傅听夏不提,他们也就装作不知发生过事情。 傅清泉买过来的东西就算不是上上品,但也都是品质不错的,再加上东西又多,大家分起来倒也高兴,就算自己不用,也可以拿去讨好教授,若是就此能‘弄’点印象分那就实在太美了。 院子里的人光顾着热闹,季景天在边上突然抓住了傅听夏的手,从口袋里掏出一样东西拍在他的手里,傅听夏低头一瞧,是只bp机。 “送你的新年礼物,数字我贴在后面了。” 傅听夏转过机身,见上面用便签纸贴着5201314,这句话太‘肉’麻了,即使季景天在这方面天赋异禀也不好意思说出口,所以特地搞到了这个特别一点的数字送给傅听夏。 傅听夏看了一下bp机,心里想得是唉,往后没太平日子了,嘴里则夸了一句:“数字‘挺’好记的。” 说完他就将bp机塞兜里了,回头见季景天直勾勾地看着他,傅听夏有些不解地眨了一下眼,季景天那漆黑的眉‘毛’微微一扬,傅听夏只好再眨了一下眼。 季景天这人又不爽了,但哪里不爽,傅听夏一时还‘摸’不到梗,只好试探地道:“我明天给你新年礼好吧?” 季景天只好深吸了一口气:“走了。” 傅听夏连忙殷勤陪他到路口道:“路上小心开车。” 季景天突然将傅听夏抵在了旁边围墙的墙壁上,这个钟点邻居们的确都在家里忙年夜饭,可是也保不准会有人出来打酒什么的。 傅听夏连忙向左转,季景天右手一伸拦住了他的去路,他转头朝右,季景天又伸出另一只手抵住墙,这样就把傅听夏圈在了他的手臂之内。 傅听夏没办法了,只能贴着墙站,事到如今他也只好希望要是邻居偶然看到,能理解成他们俩的关系是《小子,你欠我的钱什么时候还》,《关于我妹妹的事,我们要好好谈一谈》,这样正常逻辑的事情。 季景天微微俯下头,对视着傅听夏双眼,傅听夏这才发现季景天这人其实有点邪‘性’,怎么他以前没发现呢。 “不管你的心里……装了几个人,但你是我的,明白吗?” 他自己的个子那么大,人又那么霸道,他傅听夏心里还能装别人吗,但是傅听夏当然不会那么笨的把心里话说出来给自己惹麻烦,而是满面无辜地道:“你不是早已经……验过好多少货了吗?” 季景天噗嗤笑了一声,总算放过了傅听夏,道:“明天晚上我来接你。”,他走了几步又回过头来道:“别忘了我的新年礼。” 傅听夏看着那个颀长高挑远去的背影轻叹了口气,第二天他值班的时候,一整天都在头痛地抓头皮。 给季景天送礼物那可不是一件轻省的事情,随便送件东西肯定别想过关,送贵的东西,他会觉得你只是‘花’钱来打发他,那样东西不但要体现出他季景天在傅听夏这里独一无二的地位,还必需同时表现出他季景天的眼光不俗,至少没因为看上他傅听夏而看走眼。 傅听夏叹了第n次叹气的时候,眼光突然就落在了蒋范范的办公桌上,那是两汀啤酒,是上次他们聚会的时候喝剩下的,蒋范范就拿回来放在桌子上。 傅听夏立即走了过去,将啤酒拿起来,拿到卫生间拉开易拉罐,把里面的酒统统倒光,他在原家别墅里就是靠做菜跟做手工来打发时间,所以用只易拉罐做个什么东西对他来说不是件困难的事情。 时间不多,他也做不了太复杂的东西,就拿易拉罐做了只带‘花’瓣的小‘花’盆,为了确保有得挑选,他索‘性’把两只易拉罐都做了。 做好后,撕下一张便条写下了一句我也爱你,然后连忙划掉,又撕了一张写下了我也喜欢你,想了想还是把它‘揉’成了团,重新撕了一张想了半天才写了一句,你是我这一世最大的惊喜,谢谢。 然后他剪了只‘乳’胶手套的手指,把那张条子塞在了套子里,扎好埋在‘花’篮的下面,又在上面盖上了易拉罐的盖子,然后把蒋范范窗前那株多‘肉’刺球连泥带球一起挪到了易拉罐的‘花’盆里。 傍晚的时分蒋范范摇晃着来接班了,他触目看见自己的窗台立即怪叫道:“我,我家的‘肉’‘肉’呢。” “什,什么不见了?”傅听夏佯装什么也不知道地问。 蒋范范气得直脚跳,嚷道:“那可是我在美国留学的同学给我寄回来的墨西哥‘肉’粉球,我本来等着再长大点送去讨好人事部妹子的!” 傅听夏一边用脚将脚底下放‘花’篮的纸盒子踢到办公桌下,一边伸了一下脖子道:“老鼠叼走了吧,都怪你,没事就爱在办公室里放吃的。” 蒋范范不解地道:“老鼠连泥巴也吃吗?” “这谁知道呢?” 蒋范范的目光落到了办公桌上,指着桌面道:“哦,哦,我的进口啤酒也没有了!” “这个,难道……”傅听夏眨了一下眼睛,困‘惑’地道:“老鼠都进化到会拉易拉罐了?” 蒋范范气道:“这肯定又是让哪个值夜班的‘混’蛋给顺走了,别叫我给逮到!” 傅听夏问道:“你……怎么逮?” 蒋范范冷笑:“这还用问吗?顺走了我的‘肉’‘肉’还不是为了送妹子,我只要在哪个妹子的台上看见就能找到那个‘混’蛋了。” 傅听夏顿时气定神闲,悠悠地道:“鲁教授留条让你把资料整理一下‘交’给我,什么资料?” “哦……”蒋范范总算被挪移了注意力,打开‘抽’屉道:“是新的做介入手术的志愿者名单,我这两天就能整理好。” 傅听夏走过来拿起资料翻了翻道:“把所有患有糖‘尿’病的病人都剔除。” 蒋范范诧异地道:“现在患糖‘尿’病的病人可不少,尤其是冠心病人,这一剔最少要剔掉三分之一以上的名单。” 将金属支架送入血管过程中,不可避免会对血管产生损伤,而新一代的金属支架由于缺乏‘药’物涂层,所以没法对这些伤口产生有效治愈,这样血管内部就会产生疤痕,这些疤痕就会重新使得血管变得狭窄,这当中尤其以糖‘尿’病人最甚。 傅听夏没法对蒋范范解释得这么详细,所以只道:“先从典型‘性’的冠心病人开始吧,糖‘尿’病情况比较复杂,以后再试。” 蒋范范点了一下头道:“说得也是。” 时间一到,傅听夏立刻就背起包走了,也不理会蒋范范在背后大喊:“我请你吃饭,求你别走!” 他奔到停车场,果然见季景天的车子已经停在了那里,他拉开车‘门’坐了进去,季景天撑着头看着他,傅听夏立即识趣地将易拉罐制品连同那株顺来的多‘肉’植物一起拿了出来。 “这是我的新年礼。”季景天的眼睛果然亮了起来。 “啊,你的新年礼。” 季景天接了过来问道:“你做的吗?” “费了一点功夫……”傅听夏想了想诚恳地补充道,“不太熟练,做了好几天,今天才算做完。” 季景天微微一笑道:“你不用解释你不是因为我送新年礼给你,你才想起送礼给我的。” “的确不是。”傅听夏睁大了眼睛认真地道。 “没想到你还喜欢种多‘肉’绿植啊。”季景天把多‘肉’那两个字说得有一股暧昧又情、‘色’的味道。 然后他的一只手就勾住了傅听夏的后脖俯身上去,啮咬着傅听夏的嘴‘唇’,这个时候他的bp响了,但季景天没理会,直到‘吻’够了才松开傅听夏。 他开车先跟傅听夏买了点东西,然后把傅听夏又送到了齐大爷那里,傅听夏知道季景天会留下来吃饭,特地给他做了道葱烤大虾,季景天吃的时候嘴里淡淡地道:“油刷得多了一点。” 他嘴巴上这么说,但却吃得一只不剩。 齐大爷年纪大了,一过八点就上‘床’了,季景天立即拉着傅听夏回他的公寓,在这里虽然房间多,但总归没有公寓里只有他们两个那么肆无忌惮。 期间季景天的bp机一直不停地在响,季景天也一直没理会。 季景天搂着傅听夏又看了会儿医‘药’书,bp机又响了,傅听夏终于叹了口气道:“你还是去看看吧,否则它会一直响下去的。” 季景天在他的耳边亲了一下,道:“那你等我回来,不许睡。” “我等你。”傅听夏拿起书道,其实他知道是谁在给季景天打bp机。 那群人傅听夏个个都熟知,他们跟傅君浩不是一个圈子的,但却跟原俊楠是同一圈子的人,虽然没像傅君浩认识的人那样欺负过他,但这些公子哥儿也都个个是禽兽。 禽兽堆里会不会跑出一个人,过去傅听夏是很笃定,现在只不愿意去细想。 今天是个叫许超群的人生日,许超群跟季景天背景类似,从小又是跟季景天一个院子里长大的,因此一群人里只有他敢直着脖子朝季景天嚷嚷。 这人有点炮竹的脾气,一见火星就燃,炸完就算,过去傅听夏倒觉得他还‘挺’直爽,不过现在因为原俊楠连带着对他整个圈子的人都厌恶。 伤害完别人就忘的人,那不就是标准的禽兽智商吗。 傅听夏翻了一页书,原俊楠要比他们都年长几岁,他们还在学校里的时候,他已经有了独立的经济能力,再加上家里从商,房产很多,他又长袖善舞,因此这些人的聚会经常就是放在原家的别墅的。 今天许超群的生日宴十有□□也可能是在原俊楠家的别墅里举办的。 傅听夏心里很讨厌他们,却不能阻止季景天跟他们来往,因为很简单,他们对于他来说也许面目可憎,但对季景天来说却可能是发小,好友,死党之类的人。 季景天把手‘插’在口袋里走进了大厅,厅里已经支起了好几张桌子正热火朝天的砌长城,当中一个平头的年轻男子抬起头来‘阴’阳怪气地道:“哟,稀客呀,你怎么舍得‘露’面的。” “你最好给我一个合适的理由,你夺命call把我叫来干吗?” “景天,今天是超群的生日。”旁边的人笑道。 季景天面‘色’不变,道:“那又怎样?” 许超群气得把手里的麻将一推,道:“我可不敢劳动您的大驾,把你叫来是因为有一个人要见你。” “谁?”季景天挑眉道。 “是我。” 季景天转过头去,看见面带微笑的方连云,这才真正面‘色’有些动容:“云哥儿,你回来了?!” “是啊,好久不见啊,景天。”方连云又转头对原俊楠笑道,“俊楠,借个地方我跟景天谈会儿话行吗?” 原俊楠抬头来微笑道:“怎么不行,你们上二楼我的书房谈话吧。” 许超群看着季景天上了楼,才扭头对旁边的赵天御道:“你快说,你都‘弄’了个什么档次的好货给景天,‘弄’得他这么神魂颠倒的,都快从我们圈子消失了。” 赵天御抬起眼道:“跟我真没关系,而且人家也不是圈子里的人,是个单纯踏实的人。” 许超群嗤笑了一声:“‘欲’擒故纵那套罢了,不是个高段的老手,能把个风流坯子‘弄’成个住家男人?他季景天什么样的人没见过?” 赵天御看着自己手里的牌不吭声,许超群又道:“你至于嘛,不是有云哥儿吗,有正宫在,你还怕得罪个消耗品?” 赵天御抬头道:“这个真不好说,我只能说跟你想的可能不大一样。” 许超群上下打量着他道:“这妖‘精’的段位可以啊,不过我早说了,大家要找的人是男是‘女’的都随心意,但就是别出现一只妖蛾子,那绝没办法接受。” 赵天御烦燥地丢出一张白皮道:“你们要干什么千万别告诉我,我不想踩进去。” 傅听夏翻着书等了大半夜也没见季景天回来,不知道什么时候就睡着了,‘迷’‘迷’糊糊里电话铃响了一次,可是等傅听夏抬手去接的时候,它又不响了。 他睡到后半夜,才突然觉得一股凉气袭来,季景天浑身寒气地钻了进来,傅听夏‘迷’‘迷’糊糊地道:“你回来了?” 季景天好像半撑着身体俯看着他,傅听夏刚转过身子,他就整个人压了上来,压制着傅听夏让他无法动弹,傅听夏只得微微调整了个舒服点的姿势贴着季景天睡了。 早上起来,季景天黑着一张脸拿着傅听夏做的手工制品上下地看着。 “你找什么呢?”傅听夏咬着油条问。 “这上面怎么没给刻字啊?” “刻什么?” 季景天放下手工制品道:“当然是傅听夏赠这些字,你不应该刻一个吗?” 傅听夏略有些困‘惑’地道:“你不知道吗?” “但是别人不知道啊!” “别人知不知道有什么关系?” “怎么没关系,你不刻别人怎么知道你是属于我的?!!” 傅听夏头痛地搅拌着白粥,心里想着简直就是在找茬,嘴里道:“回头我给你‘弄’一个,行了吧。” 季景天这才放下手工制品,拿起筷子,但也只是拔拉着碗里的小菜,又道:“你怎么没想起来送我钢笔这样的东西,我随时可以贴身放着,时不时可以拿起来‘摸’一‘摸’,用笔的时候,别人只要看到傅听夏赠这四个字就知道你跟我关系不一般,你怎么没想到?” 傅听夏压根不知道他在说什么,只在心里想着会把钢笔这么正经的东西想得这么下流的人大概也只有你自己本人了,他不想大过年的跟季景天找不痛快,于是剥了个茶叶蛋放在季景天的碗里道:“节日多着呢,轮着送,迟早会轮到钢笔的。” “那就是在四月十七日我的生日送,刻上只属于你一人的傅听夏赠。” 傅听夏抿了一下‘唇’道:“这样……你那支钢笔就用不成了吧。” 季景天看着他冷冷地道:“你管我!” 隔了年,西格奥特新的一批支架就运到了,燕津这边的手术也被当作课题的临‘床’实验群之一,为了能与西格奥特讨论方便,傅听夏连续值了很多个夜班,而季景天好像晚上似乎也有很多事,两人的见面一下子就少了起来。--55448+dsuaahhh+27324322--> 第50章 攻君的逻辑 “许超群这帮人不是疯了吧,云哥儿的欢迎宴吃过一回不就行了,这见天的吃,也不怕烦。,最新章节访问:. 。”季景天‘揉’了‘揉’脖子。 赵天御看了他一眼,想了想到底什么也没说。 季景天道:“我今天不去了,已经跟他们说过了,你一个人去吧。” “你……要去见傅听夏啊。”赵天御说道。 “嗯……今天跟他约好了。”季景天长吸了一口气,他不联络傅听夏,傅听夏也就好像把他遗忘到爪哇国似的,他季景天这辈子就没承受过这种被人忽略的挫败感。 赵天御道:“那我送你去哪?” 季景天道:“不用,你把车给我,我自己开了去。” 赵天御停下车道:“那行,反正等会儿我让许超群路过的时候载我一下。” 赵天御下了车看着季景天的车子很快消失在车道上,长呼了一口气,不一会儿一辆重型摩托车停在了他面前,许超群推开面罩问:“景天呢?” “他今天有论文要写,你以为他跟咱们似的,不学无术?” “是那个妖‘精’又出‘花’招了吧?”许超群凉凉地道。 赵天御也懒得吭声了,进了包厢的大‘门’,里面的人已经做了一圈。 有人看见赵天御便笑道:“你来得正巧,我们刚好在谈一笑大生意。” “什么大生意?”赵天御坐下来问道。 原俊楠笑道:“是有关于心脏支架的。” “就是傅听夏做得那例手术用的东西?”赵天御吃了一惊脱口而出道。 许超群笑道:“你小子行啊,不亏整天跟着季景天,连谁做的手术都知道。” 赵天御连忙闭上了嘴,原俊楠转过头道:“leo,你接着说。” “每年有多少人需要做冠心介入手术呢,大约是六万人。六万人平均就是要用到十二万只心脏支架,假如以五百元成本,五千元卖出,那么一台手术就光支架的利润就是九千,十二万只支架一年就是过亿的利润。”方连云笑道,“大家有兴趣吗?” 原俊楠笑道:“我跟leo也吃不下这么大一块饼,没道理不便宜哥们,你们有兴趣的就搭一股,我们一起做。” 许超群眼睛都直了,喃喃地道:“妈的,这不是比贩毒还挣钱。” 原俊楠转过身来拍了拍赵天御的肩笑道:“怎么样,你哥已经遍地开‘花’了,你开那个娱乐公司再好也绝不是他的对手,但是你跟我们一起做,没准能反超他一把。” 赵天御有些心动,但仍有些犹豫不决。 方连云微笑道:“天御,你虽然不是跟我们一起长大的,但也是朋友,放心吧,我从不让朋友难堪,也没需要你在景天那里为我做什么事情。” 他这么大方的一说,倒把赵天御说得不好意思了,道:“没有的事。我当然干,这么赚钱的买卖上哪去找。” 原俊楠笑着跟‘侍’应生说:“开瓶最贵的xo过来,我们要庆祝。” 赵天御咬了一下‘唇’道:“这事,不跟景天说吗?” 原俊楠微笑道:“他迟早会知道的,这是正经事,也没有瞒他的必要。” 许超群好像这才意会过来有什么不对,问道:“我们这生意不带景天做吗?” 方连云笑道:“景天的那股在我这里呢,回头我给他个惊喜,你们可谁都不需跟我抢功?” 大家立即哄笑,方连云笑着举起杯子道:“那顺祝我明天记者会成功。” “什么记者会啊?”赵天御问道。 原俊楠笑道:“leo进驻我们院的事啊,剑桥的博士来我们院,怎么也要这个招待才显出我们美和的诚意啊。” “但愿在美和能‘交’出我漂亮的博士毕业论文,完美收宫。”方连云笑道。 “美和不是完美收宫的意思吗?”原俊楠笑着跟方连云碰了一下杯。 鲁伯成敲了敲傅听夏的办公桌道:“来三楼开会,把介入手术的资料都带上。” 傅听夏看鲁伯成眉头皱得很深,想问但鲁伯成已经又急匆匆跑了。 “出什么事了?”他问边上的蒋范范。 蒋范范一边翻着资料一边道,“出大事了,有消息传美和请了一个国外做心脏介入手术的医师过来坐阵,明天就是首场记者招待会。” “国外……”傅听夏过去只是个骨科大夫,还真不是很清楚除了西格奥特,还有什么其他著名的心脏介入医师。 “这简直人家挖坑,他们掏煤,别人栽树,他们纳凉。你不做这个,谁也不敢做,见你做了没事,立刻就想办法抢成果。” 傅听夏深吸了一口气,抱着资料上了楼,见正院以及几个副院都在,人人脸‘色’都不太好。 也对,他们当时承受住了巨大的压力,做了这例手术,眼看可以转嫁成成果,没想到有人要来抢果子,心情怎么会好得起来。 “听夏来了,听听他怎么说吧。”鲁伯成说道。 另一个副院说:“具体的不要说了,你就给我们一个时间表,你什么时候能正式上这个项目。” 傅听夏道:“这很难说,具体要看临‘床’的实验结果,详细的数据,以及可行‘性’报告,至少……要等到年中wcc会议之后,据我所知,这次会议将会有正式有关心脏介入手术的临‘床’实验报告,到时候这例手术的‘操’作将会更成熟以及规范。” “等不了那么久,美和也不会让我们等那么久,你完全可以在正式手术当中积累数据啊,这不矛盾啊!”那名副院接口道。 鲁伯成‘插’嘴道:“我更赞同听夏的意见,志愿者是可挑选的,但如果放开这个项目,那么不能做这例手术病人也有可能会进来,现在数据不全,谁对这些病人生命安全负责?” “医疗科技的进步本来就是拿人命换来的,这句话可能听着不好听,可这是事实。最主要的是我们不这么干,人家也会这么干,到时候我们就会被别人甩到不知道边角落里!” 几个副院顿时脸红脖子粗地吵成一团,整个会议足足开了两个多小时,大半都是他们在吵,傅听夏抬起手‘揉’了一下眉心。 周顾最后敲了敲桌子,道:“行了,大家呢说得都有理,可是我觉得也是要更稳妥一点,我们少做二例手术没关系,可是做错了二例手术就大有关系了。当然,我们也不能落后于别人,所以心内要抓紧时间,加班加点也要把这个难关给攻克出来。” 前面那个副院深吸了一口气,傅听夏合上资料道:“知道了。” 周顾等傅听夏出了‘门’,便对鲁伯成道:“明天让蒋范范去美和那边听那个记者招待会,让他给我打听仔细点回来。” 傅听夏一出了‘门’,抬手看了一下腕表,就回到了办公室给西格奥特挂电话,探讨了一下有关冠心病介入支架禁忌方面的问题。 这一次傅听夏跨步比较大,提到了很多现存的问题,以及可以展望的解决办法,这让西格奥特很‘激’动,拉着傅听夏聊了很久,最后两人约定由傅听夏先出一个具体的论文,然后他们再探讨。 等傅听夏挂完了电话,再看了一下表,都九点多了,他突然“哎呀”了一声,连忙拉开‘抽’屉拿起bp机一看,上面至少有十条呼叫记录。 “啊呀惨了!”傅听夏头痛地惨叫了一声。 他连忙换了衣服背起包就往医院大‘门’外跑,还没跑出‘门’就听见有人喊道:“听夏!” 傅听夏一转身见季景天便松了口气,走上前去道:“不好意思,今天的事很多。” “事多到你给我打个传呼的时间都没有吗?”季景天淡淡地问。 傅听夏知道自己理屈,陪笑道:“下次绝不敢了。” 季景天看着他道:“你到底是真得忘记了,还是根本就不太情愿跟我在一起。” 傅听夏有些疲倦地道:“我真不是故意的,我不是向你保证了不会有下一次。” “你会有下一次的,因为你根本不太在乎我,是吧?”季景天微弯了一下嘴角,“我足足等了你三个小时,每一分都在想你在干什么,你呢,有没有想过我一秒?” 傅听夏闭了一下眼睛,沉默了片刻道:“如果是这么不好受,那大家还是分开冷静一段时间比较好。” 季景天看着他冷冷地道:“你这是在提分手吗?那好,我们就分道扬镳吧。”,说完他就头也不回地朝着停车场的方向走去了。 傅听夏看着他的背影消失,才转过头朝着公‘交’车站走去,他觉得自己的心像是挂上了一个秤砣,越走越沉,拽得他都无法直起身,想要弯下腰。 可他还没弯下身,眼前突然一黑,整个头部连带上半身都被一件大衣给罩住了,然后被人一把抱了起来。 傅听夏刚要挣扎,就听季景天冷冷地道:“你要‘乱’动,衣服掉下来,丢脸是你自己找的。” 傅听夏只好不动,看着衣服下摆下行人的脚步,被季景天一路抱着进了停车场,然后塞进了车子的后座。 这个时候傅听夏才好拉开罩住的脸的大衣,问道:“你不是……跟我分道扬镳了吗?” “正在分!”季景天发动了车子冷冷地道,“但你是我的,我得把你带走。” “切……”傅听夏失笑了一声,微微低头,大衣上有属于季景天的气息,他的心好像一下子就轻松了。 季景天一路上都不理会他,等到了公寓‘门’口,又将傅听夏用大衣罩住了,半挟半拖着回了公寓,打开灯,就将罩在他头上的大衣随意地丢到地上,然后将傅听夏压在墙壁上亲‘吻’。 从玄关到浴室,傅听夏的衣服丢了一路,‘花’洒里喷溅出来的热水让顺着淋湿了傅听夏头发,他的嘴被季景天堵住几乎无法呼吸。 好不容易季景天放开了他,傅听夏又呛了几口水,样子要多狼狈有狼狈。 季景天隔着水雾看着他,半天才咬着牙道:“我本来男‘女’都无所谓,可是我现在真想你是个‘女’的……那样我就可以让你怀孕,让你生完一个又一个,我看你怎么那么轻易地跟我说分手?!” 傅听夏无语了老大一会儿,才道:“季景天你疯了吧,说这么‘操’、蛋的话。” “真正在‘操’!”季景天狠狠地压上了傅听夏的嘴‘唇’。 季景天进入的时候,傅听夏微微挣扎了一下:“你没用套子。” “不想用。”季景天冷冷地道。 傅听夏除了第一次,还没季景天这么来回折腾过,他躺在‘床’上觉得自己每根骨头都好似拆下来那么的酸疼,季景天看了他一会儿,又压了过来。 傅听夏只好曲线救国,道:“我给你生,行了吧,饶了我吧。” 季景天的嘴角终于弯了弯,看着他道:“今天就饶了你,再有下一次,我就真的……” 他还没想好下面的话,傅听夏突然转过头身,将头搁在他的下巴下面,季景天长出了一口气,抓过边上的‘毛’巾给他擦着头发问:“你不吃点再睡吗?” “不吃了……”傅听夏含糊地回了一句。 “那怎么行?下点面吧?”季景天问了一句,半天也没听见傅听夏的回音,才发现他已经睡着了。 其实季景天也没吃东西,即然傅听夏不想吃,他也懒得下去,怀里有傅听夏温热的身躯,他好像也没那么饿了,伸手搂住傅听夏的腰就这么也睡了。 隔天快中午的时候,傅听夏刚摘下手套从手术室出来,就看见蒋范范匆匆走过来,一把拽住他拖到楼道僻静处。 “你从美和回来了?” “你知道今天美和开记者招待会,是介绍谁吗?” “不是一个从外国回来的著名心脏学教授吗?” “不是的,是他的弟子,你还记得我们院有一个实习医师叫李奥的吗?那个人就是他!他的中文名叫方连云,英文名叫leo!” 傅听夏的脑海里好像有什么记忆被炸开了,一时之间脑子有些空白。 ,李奥,方连云,很遥远的记忆里,这个人将会跟季景天成为一对,他依稀记得许超群道:“景天有了leo,都不怎么‘混’我们的圈子了。” 原俊楠还笑着回了一句:“人家青梅竹马,历经磨难,修成正果,可喜可贺啊。” 傅听夏有些心烦意‘乱’,蒋范范气愤地道:“难怪他总是喜欢去看你做手术,我还以为他好学呢,妈的,这是偷师啊,真‘奸’诈!” “去吃饭吧。”傅听夏拍了拍蒋范范的肩道。 “你还有心情吃饭?” 傅听夏的确没什么心情吃饭,但他却不能表‘露’出来,他端着饭盒走到哪里,哪里的人都在瞧他。 这是一场美和对燕津,也是傅听夏医师对方连云医师的pk战,虽然燕津与傅听夏先抢先机,可是美和无论从哪方面都遥遥领先燕津,而方连云一个剑桥的医学博士自然也要完胜傅听夏这个三流医学院的本科生。--55448+dsuaahhh+27357974--> 第51章 跟烂桃花碰面了 看来赢面的机率微乎其微啊,食堂里都是燕津学院的人,因此看向傅听夏的目光都是半气愤半同情。-- “抄素锦,三两米饭。”傅听夏说道。 卖饭菜的大妈给他打好了饭之后,又加了一块大排递给他:“年纪轻轻的,光吃素哪里来的力气干活?” 傅听夏今天是真得没胃口,偏偏今天食堂的大妈还把菜打冒尖了,他只好坐在靠窗的位置一勺勺往嘴巴里填。 蒋范范打好饭菜一溜烟地跑过来坐他对面,傅听夏含着满嘴的饭菜连忙开口道:“你什么也别说!” 蒋范范用食指擦掉傅听夏喷他脸上的饭粒,理解地道:“我明白你的心情,可这事真得紧急啊,你没去美和,不晓得今天的排场,京城最大的报纸几乎都到了啊,还有电视采访,我敢说明天就算咱们‘门’口卖‘鸡’蛋饼的也知道美和来了个来头‘挺’大的医师。” 傅听夏不说话,光吃饭。 “你到底……有没有对策啊,不然咱们把西格奥特大夫也‘弄’过撑一下场面?” 蒋范范正说着边上的窗户被人敲了敲,见鲁伯成在外面给傅听夏比了个手势。 傅听夏把饭盒推给蒋范范:“你帮忙洗一下饭盒。”,他说完就跑出了食堂。 “教授,什么事?”这个节骨眼上,鲁伯成找他的每件事恐怕都不会是什么好事。 “你说过心脏支架是西格奥特大夫的专利,对不对?” “没错,怎么了?” “那……他有没有可能一边跟你谈专利,一边把专利授给其他人,比如……美和那边的人。” “不可能!他不是那种人。”傅听夏摇头道,他们无数次的通话通信都能让傅听夏感受到西格奥特是个对专业非常执着的人。 “厂子那边已经得到消息,原家要在香山大量生产心脏支架,据说那个专利就是这次剑桥回国的那个leo带来的,由那个国外的心脏学医学家提供的,难道说是不同支架。” 不可能,傅听夏咬了一下‘唇’,心脏支架的专利持有人他分明记得就是西格奥特大夫本人,他想着突然心头一跳,不对,心脏支架专利权的持有人的确是两个,但另外一个不是心脏学专家,而应该是个放‘射’学专家。 放‘射’学专家帕姆。 “我马上跟西格奥特大夫取得联系。” 傅听夏也等不及晚上给西格奥特大夫通电话,而是直接发了传真给他。 到下午六点,西格奥特就主动给他回了电话,正如傅听夏猜想的那样,有人走了帕姆的路线,从语调里可以听出西格奥特略带气愤跟无奈,因为这项专利的事务一向是帕姆在处理,让西格奥特意外的是帕姆居然不打一声招呼就做了同地区双重授权。 西格奥特主动给傅听夏专利转让费打了个对折,从五十万美金降到了二十五万美金,专利授权从二级改为一级,这样傅听夏就能突破销售的区域,尤其是在心脏‘裸’支架再创造的基础上。 其实傅听夏心里也对这位大夫感到报歉,如果不是他这里‘弄’出了很大的动静,西格奥特应该会安安静静地做完实验,然后在wcc会议上一鸣惊人,以后心脏支架的专利费应该是以天价来计。 西格奥特与帕姆不同,他一直是个安静的心脏学大夫,不像帕姆后半辈子都拿来开公司,以及替超级医‘药’公司打专利官司,商人的成份多过一位科学家。 “关于你提出的‘药’膜渡层的设想,我也跟帕姆讨论过了,但帕姆认为细小的‘药’物渡层孔膜会带来电质的紊‘乱’,他坚持金属‘裸’支架才是最合理的。”西格奥特的语调有些惋惜,道:“但我做为一个心脏学的大夫,我认为这是个方向。” 帕姆的确是个顽固的金属‘裸’支架的支持者,由于他是放‘射’学专家,他过于看重电荷的作用,但事实上‘药’物渡层会将术后血管再狭窄从30%下降到了10%以下。 挂完了电话,鲁伯成听说西格奥特将专利费用下降了一半,喜出望外拉上傅听夏就往厂子里跑,可是到了厂子里之后,傅听夏能敏感的察觉到厂长的态度跟上一次大为不同。 “教授,今年我们的日子很不好过。我最近一直在缓和美和跟仁安的关系,如今还要跟美和争一个生意,如果我们的确财雄势大那也就罢了,可是原家那边这次集了不少有头有势的人,我们真不该‘鸡’蛋碰石头。” 鲁伯成大失所望,但也不能强迫一起合作了多年的老友非上马这个项目,况且老友说得也不是没有一点道理。 心脏支架做出来,假如美和跟仁安都不用,那就只有寄希望于其它的城市,可是这项手术本身就还不成熟,病人要做也只会第一想到来京城,到时产品卖不出去,那就真要等着破产了。 “你回去好好休息,这几天都是白天连着晚上,铁打的也吃不消。”鲁伯成的手按了一下傅听夏的肩,道:“我们是医生,能把这项有益于人类的手术开发出来就已经完成了我们的责任,其它的成不成都是白捡的。” “知道。”傅听夏笑道。 他下了车慢慢地走着,看着街上的车水马笼,默念了一遍:季景天……方连云。 傅听夏抬头看了一眼路边的公用电话亭,走了进去,传了一下季景天的bp机。 隔了一会儿,电话就响了:“真难得,想到给我打电话。” “我今天不值晚班,你想吃什么?” “马马虎虎来道回锅‘肉’,油焖大虾,我要吃你的番茄排骨,还有咖啡牛‘肉’汤……” “别做梦,你跟谁说话哪,你家的小保姆?二荤一素,一道汤,要不要随便。” 季景天在电话的那头轻笑了一声:“那你想做什么就做什么吧,你做的我都爱吃。” 他笑着挂断了电话,回到了房间里,方连云正在喝茶,看见他笑道:“心内的事就别聊了,我不过是听从师命。很久不跟你打台球了,今晚我们一定要一试高下,我前两天刚教了超群他们玩斯洛克,他们也正玩得兴奋着呢。” 季景天的脸上明显流‘露’出迟疑之‘色’,方连云不等他开口又道:“对了,有件事差点忘了,你让我在国外收集的心外资料昨天总算邮寄回来了。我家里人还说我收集了一箱子的破纸,差点当废品卖了呢。” 季景天的眼睛亮了起来,道:“千万别卖!” “开玩笑的,我等会让他们谁给你送过来,你就在台球室等一会儿,随便陪我们打两局怎么样?” 季景天笑道:“一群手下败将。” “你可别小看了超群,他进步很大,他跟俊楠的上一局,俊楠都让他清台了。” “那就试试吧。”季景天被他说得起了兴趣。 傅听夏刚买好了菜就又接到了季景天的传呼,他进了季景天的公寓房给他回了个电话。 “我今天有些资料要拿要稍晚一点回来,别偷懒把饭菜做好,我会回来吃的。” 季景天那边听上去闹哄哄的,傅听夏也来不及说什么话,他就挂断了。 傅听夏做好了饭菜,bp机又一次响了,这次还是刚才那个电话,他连忙回了过去。 只不过这一次接电话的是个让他意想不到的人。 “傅医师吗?我是李奥,还记得吗?” 傅听夏抬起了眼眸,换了右手接电话淡淡地道:“是那个从剑桥来的leo博士吗?” 方连云笑了笑道:“我就怕傅医师会生气,我其实是因为仰慕傅医师才特地去的燕津,傅医师也的确没有让我失望。” “不敢当。” “傅医师有空吗?出来喝杯茶,我们聊聊。” 傅听夏看着那个号码,沉默了一会儿道:“好啊,即然方博士相邀。” 方连云挂断了电话,拿过几汀饮料走回了台球桌旁,扔了几瓶给在看球的人道:“等会儿给你们介绍一个朋友。” “什么朋友?”许超群从台球桌边抬头道,“你朋友还有我们不认识的吗?” 方连云笑道:“我就只认识你们几个那多惨,人家可跟你们不同,是个正经做学问。” 许超群不耐烦地道:“别把书呆子往我们圈子里带。” “他还好啦,不算书呆子。” “我可不敢信,我这半辈子见过书读的多的人,不是呆子的就只有你跟景天。” 季景天收了杆道:“你就是个呆蛮,还嫌别人。” “所以互相看不惯啊!” 方连云笑道:“讲好了,可不许吓到别人。” 原俊楠坐在桌边,食指一勾将易拉罐打开,喝了一口冰冷的啤酒,将目光投向了‘门’口。 傅听夏在‘门’口站立了一会儿,这很像是个俱乐部,不像方连云嘴里说得是个喝茶的地方,他稍站了那么一会儿,方连云就从里面走了出来向他扬手笑道:“这边。” 傅听夏走了进去,方连云笑道:“我跟一帮朋友在打台球,不过你要不喜欢,我们就在边上安静喝茶也可以,今天这个俱乐部我们包了。” 俱乐部里的暖气很足,傅听夏走进去的时候,季景天穿了一件白衬衣站在台前用干巧擦竿头,领口半开,乌黑的头发散落在额前,看上去很随‘性’,也很‘性’感。 “傅医师来了。”方连云微笑着开口道。 季景天猛然抬起了头,两个人隔着俱乐部部半个大厅,一明一暗互相对望着。 “听夏。”季景天放下了手中的杆子走下了错层,朝着傅听夏走了过去。 “你们也认识吗?”方连云诧异地道。 “许一夫也做过听夏的导师。”季景天说了一句,便看着傅听夏道:“外面这么冷,你怎么来的?” “坐车。”傅听夏简单地回了两个字。 “那真是太有缘分了。”方连云掉头喊了一声,“泡壶碧螺‘春’谢谢。” 季景天突然走了,许超群一个人自然也打不成了,他好像没见过季景天如此热情地对过谁,所以有些好奇地上下看了一眼傅听夏,掉头问坐在后面的赵天御道:“谁啊,这是。” 赵天御道:“没听说也是医师吗?二个医师都认识的人,那当然也是医师了。” “这小子……不会就是那妖‘精’吧?”许超群突然心领神会似的小声问道。 “不知道。”赵天御没好气地回了一声。 原俊楠笑道:“我也要去打个招呼。” 许超群真正诧异了,问::“你也认识他?” “二个医师都认识的医师,第三个医师怎么会不认识。”原俊楠下了错层,径直地朝着傅听夏走了过去,笑道:“好久不见,听夏。” 傅听夏不想表现得太明显,只淡淡回了一句:“好久不见,原先生。” “上去我们边看边聊。”方连云很自然地一搭傅听夏的肩,朝着上面的错层走去。 “不会妨碍方博士打球吗?” 方连云笑道:“他们的台球都是我教的,包括你身后那个同‘门’季景天,我跟他们打不是胜之不武。” 季景天从傅听夏进来那刻开始就突然有种不安,可是又找不着空跟傅听夏单独说话。 “不知道方博士找我来想谈什么?”傅听夏来就是为了见季景天,好像要确认一样东西,虽然自己也不知道在确认什么,但看见了季景天真得在他其实已经完全没心情再呆下去了,至所以还保持着客套也是为了不想让人看出痕迹而已。 方连云亲手给傅听夏倒了杯茶道:“我叫傅医师过来是想跟傅医师谈转院的事情。” “转院?” “我在燕津呆得那段时间其实就想跟傅医师说了,只是因为不方便所以才没说,比照傅医师的水平,跟敬业的‘精’神,我觉得你在燕津太委屈了,你有没有想过转院到美和来,我们可以共组一个手术组。” 傅听夏看着自己手中杯子里茶没有说话,季景天忍不住道:“云哥儿……” 他还没说完,方连云就举起了手指摇了摇,示意季景天噤声,他浅笑道:“大人说话,小孩子不要‘插’嘴。” 傅听夏抬起头,淡淡地道:“谢谢方博士的好意,不过我对目前的一切都很满意,不想改变。” 方连云微笑道:“有的时候不是你想改变,而是命运‘逼’着你做改变,我保留这个邀请,你什么时候想进入都可以,我随时欢迎你。” 傅听夏平淡地道:“还是很感谢方博士的好意,但我这个决是不会变的。” 许超群挑眉道:“喂,你‘弄’‘弄’清楚,现在云哥儿是把你从燕津邀请到美和,不是把你从美和邀请到燕津去。一个小医师这么傲气真少见!” 他还想往下说却突然见季景天冷冷地看着他,硬是把许超群满肚子的话都冻了回去。 方连云笑着打岔:“别理那个人,他就是个浑球。这样吧,你不加入美和也行,不过今天一定要让我请你吃饭,好好答谢一下你在燕津时候的关照,如果你连这个也拒绝,我今天真是没脸回家了。” 傅听夏微微笑道:“方博士都这么说了,如果我拒绝那不是太不尽人情。” 季景天见傅听夏脸上‘露’出了笑容,心里莫名地就松了一口气,他其实也觉得奇怪,傅听夏突然跑进了他的圈子他固然有些措手不及,可是却不应该像现在这样不安。 许超群那边已经等得不耐了,连忙催道:“你快点行不行,马上要吃饭了,还能打几局啊!” 季景天只好转过头去,傅听夏端着茶杯安静地坐在一边。 原俊楠看着他心里想道,季景天也许是喜欢傅听夏的,或者是爱他的,可是他并不了解傅听夏,至少不了解他的全部,他只看到傅听夏在手术台边上的意志力,却不了解傅听夏深藏在内心的恐惧。 “是不是有些无聊,你会不会玩台球,很有意思的,不会可以让超群教你。”方连云指着台球桌笑道,“听说手术做的好的人打台球都不错,因为手都很稳,我相信听夏也一定不错。” 许超群听了立即嚷嚷道:“我才刚上桌子,我可不要陪一只菜鸟练球。” 方连云笑骂道:“你有点风度行不行。” “那要看对谁了……”许超群懒洋洋地道,“我许超群可不会对一个不是自己人的人滥用风度的,那要是人家不小心多情了该怎么办,你说对不对,景天。” “你还要不要玩,不要玩就滚!”季景天嘴角抿成了一条线。 许超群还没来得及发彪,傅听夏突然站起了身拿过了另外一根杆,朝着许超群笑了笑,他今天没戴眼镜,因此眼周的泪痣在微笑的时候显得特别清晰,嘴角边半‘露’的洁白齿廓令他的表情显得俏皮而又有一些不屑一顾:“我们还是赌十五球落袋吧,你习惯一分赌多少钱?” 也不知道是不是因为反差太大,许超群略有些错愣地道:“我们这局斯洛克还没玩完。” “没关系,我可以替你清台。”傅听夏笑着弯下腰,原俊楠是个台球爱好者,傅听夏虽然兴趣不大但几乎每晚都会陪他玩上一会儿,国内举办首界台球赛的时候,原俊楠还请享利过来指点过两局。 许超群看着傅听夏围着台球桌,走位简洁,出杆利爽,很快桌面上的球都落了袋,傅听夏看着台面上仅剩的白球转过头来微笑道:“你还没说呢,你赌多大?”--55448+dsuaahhh+27374302--> 第52章 我爱主角君们 许超群一时之间都有些接不上话,傅听夏又补了一句:“怎么,不敢跟我这个菜鸟比试啊?” 许超群顿时就直起了脖子,他的脾‘性’果然如所料的那样,一点就炸,可是他还没开口,方连云就按住了他的肩笑着对傅听夏道:“我跟你赌怎么样?” 他想了想微笑着又说:“这样吧,我们就赌,如果我赢了,你就来美和,假如我输了……嗯,我就回英国,怎么样?” 屋里顿时寂静了起来,傅听夏半垂着眼帘也像是在思考,许超群在一旁嗤笑道:“这个赌注你可是占了大便宜了,怎么还犹豫啊?” 傅听夏刚抬起眼帘,季景天就‘插’嘴道:“他不赌。.访问:. 。” 许超群挑眉道:“为什么,喊赌的人可是他。” “因为不公平,听夏很在乎燕津,leo可半点也不在乎美和。” 方连云轻笑了一声道:“你当着我雇主说这话也太拆我台了吧。” “别闹了。”季景天看了他一眼,然后转过头来道:“走吧,听夏,我先送你走!” “别太扫兴啊,我说了要请傅医师吃饭的。” 傅听夏包里的bp机又响了,他弯腰拿起包‘摸’出来看了一眼道:“不必了,我坐公‘交’车回去也是一样,医院里传呼我,肯定有急事,我就不打搅你们了。” “那怎么行,让景天送你一下吧。”方连云看着傅听夏的背影笑道,“下次一定要一起吃个饭啊,傅医师。” “我送你!”季景天拿起大衣追了出去。 许超群看着他们的背影嘟囔道:“八成是这个小妖‘精’没错……” 方连云从球袋里拿出了所有的球,放到桌面上道:“你下次看见别人还是叫人傅医师为好。” 许超群转过头来不可思议地道:“不是吧,你不知道他跟……” 方连云将球一颗一颗摆好,接着他的话道:“我知道,但我从来不会侮辱敌人……”,他淡淡地道:“所以我才能每次都击败他们!” “你走这么快干什么?!停车场在那个方向。”季景天一把拉住了傅听夏。 傅听夏停住了脚步道:“你不用送我,我自己坐车回医院就可以了。” “你究竟为了什么在呕气?”季景天长出了一口气,有些烦燥地道:“我不过是在等资料的时间里跟他玩了一会儿而已。” 傅听夏沉默了一会儿,抬头道:“季景天,你了解我吗?” 季景天深吸了一口气,看着他道:“有时我的确觉得不了解你,比如……你怎么会打斯洛克的?” 傅听夏没有回答这句话,却很平静地反问道:“那你了解自己吗?” “你这话是什么意思?” “我的意思是,你不觉得我们最近只要见面就在吵架吗?你是真不满意我,还是……下意识里在找我的茬?” 季景天都不知道怎么回答这句话,好像有谁把什么堵在了他的心里,他的喉口,有一种要窒息了似的感觉。 “我不够长袖善舞,也不够玲珑,不懂如何让人感觉轻松愉快,也许……活了几辈子也还是很笨拙地活着,有些事情我永远也不会回答你,因为我有不想回忆的回忆。”傅听夏平静地道,“假如有一天你了解自己跟这样的我,还是想要在一起,那我们才在一起吧。” 他说完就转身走了,季景天看着傅听夏的背影逐渐远去,深吸了一口气。 赵天御走了上来轻咳了一声:“我开车去追他怎么样?” 季景天转过头来问:“是谁把我跟方连云的事情告诉他的?” 赵天御看着季景天发红的眼睛苦笑道:“我真得不知道,可是告诉他那又怎么样,你跟leo分开都有五年了,而且傅听夏不是早知道你的情史不是年鉴是周鉴吗。这个时候发作,真让人头痛……” 季景天没有说话,而是直接走了,赵天御道:“停车场在那边……那你在这里等我?” “我想静一静,你别跟来。” 傅听夏走到街口的电话亭给医院回了个电话,今天晚上应该是蒋范范值得班。 “听夏,是吧,你快回医院,401号病‘床’的病人他们家人非带着他出院,我这边都快拦不住了。” “401号病‘床’,徐国栋大爷?!” “就是他!” 徐国栋也是个很特殊的冠心病志愿者,傅听夏打算在他的身上实驶一项很特殊的新型心内血管手术,为此在他的身上已经用了好几个月的心血,甚至特地通过西格奥特在国外订购了新型的导管设备。 蒋范范正是因为知道徐国栋对于傅听夏而言是个重要‘性’不亚于齐大爷的病人,这才非常着急地传唤傅听夏。 傅听夏心急如焚,偏偏这个时候的出租车稀少得惊人。 他正四处张望,一辆车子停在了他的面前,赵天御的脸‘露’了出来:“很着急嘛,我送你。” 傅听夏看了一下四周,只好拉开车‘门’坐上了车子,意外的是车上居然只有赵天御。 “燕津医院,谢谢。” 赵天御发动了车,他踩着油‘门’看着前面道:“你跟……景天吵架了?” “没有。” 赵天御咳嗽了一下:“本来清官难断家务事,有些话我是不应该说的,可是不说心里又憋得慌。其实景天认识你比你想像得要早多了。” 傅听夏转过了脸问,“什么……意思?” “你还记不记得你在乡下做的那个宫外孕的手术?”赵天御道,“他从那个时候就认识你了,所以你上次被卫生部征询的时候,他才能那么及时找人贿赂那对乡下夫妻。” “赵,赵……” “啊,那十万块虽然是我们家送的,但其实是景天的钱。”赵天御可不想给他哥拉人缘,尤其是这么重要的人,他很技巧地一带而过,然后看着前方道,“你也许根本都不认识他,所以大概也无法想像京城里有一个人一直在等着你来京大,等了二年,你都不认识他,他就会用听夏来称呼你了。” 傅听夏眼里泛起了热意,匆忙别过了脸,赵天御‘舔’了一下嘴‘唇’:“我不是想当和事佬,我只是觉得现在这个时候你跟景天吵架……太不划算了,你说呢?” “我明白的,谢谢。”傅听夏当然知道这个时候他是不应该跟季景天吵架的,他应该表现地比方连云更好才对。 他明白,只是做不到而已。 赵天御小心翼翼地道:“千万别这么说,我不太习惯别人对我说谢谢,你别在心里骂我是禽兽就好了。” 傅听夏吓了一跳,立即道:“绝对没有!” 赵天御顿时松了一口气,这代表傅听夏还不知道那晚导致他*给季景天的罪魁祸首是谁,也不知道里头还有别的‘插’曲,他愉快地道:“啊,我也就随便说说,其实我这人绅士的很,你处长了就知道了。燕津到了!” 傅听夏道了声谢,就下车匆匆朝着医院跑去,他气喘吁吁地跑进病房。 徐国栋的儿子媳‘女’正在劝说父亲:“爸,你知道现在要排上美和一个号多不容易?你知道我托了多少关系,费了多少钱?我现在连病房手术的钱都‘交’了,你跟我说你非要留在这里动手术?” “傅医师!”徐国栋突然开口喊了一声。 徐国栋是傅听夏的老病号,因此跟齐大爷很熟,也不知道为什么两个脾气不太好的老头却很谈得来,所以徐国栋跟傅听夏也很熟悉。 他都答应了做傅听夏新型手术的志愿者,也看到这几个月来傅听夏付出的巨大努力,可另一方面他也舍不得自己儿子已经付给美和的医‘药’费,因此非常纠结。 徐国栋的儿子徐强是电视台的制片人,为了某些很微妙的原因,因此医院里几乎对徐国栋这例手术是大开绿灯。 徐强微有些尴尬地道:“啊,傅医师啊……我们今天来是给父亲办出院的,你看他这拖了几个小时下来了,你是不是劝劝他?医师家属,我们都是为了病人着想对吧。” 傅听夏平息了一下气息道:“你说的对,不过我想要跟你说的是徐大爷有多重疾病,肾衰竭,血管闭塞超过了90%,他目前的状况绝不适合放心脏支架的,甚至连心外手术都很困难,一旦术中发生危险,那会是致命。” 徐强身边着装时髦地的‘女’子本来面‘色’就不好看,听了立即反驳道:“放在你这里就不危险了,你的意思是人家剑桥的医师还不如你们燕津医学院的本科生?” “怎么说话呢你?!”徐强低声训斥了她一句,然后转头道:“这个情况我们已经跟美和的医师说过了,他们觉得没有问题,可能他们遇见的病例相对要多一点,所以有可能经验稍微丰富一点,你说呢?” 徐国栋气呼呼地道:“你们想送我去美和去死,那就送,别在这里烦人家小夏医师!” 蒋范范听说最后401‘床’的病人还是走了,连忙急匆匆地到了病房,低声道:“你怎么就让他走了,你不是说那设备这两天就要到了吗?” 傅听夏看着空空的病‘床’,闭上了眼睛深吸了一口气。 心内的气压都快降到了最低点,本来不久之前还很热闹的燕津心内科好像病人一下子就稀少了不少,蒋范范小声问鲁伯成道:“他还在楼梯间扔乒乓球哪,不管他吗?” 鲁伯成翻着报纸道:“扔扔乒乓球就能长大,多小的代价。” 蒋范范一把‘抽’过报纸道:“你还看,这些报纸太不要脸了,就这么替美和吹嘘,不就是来了红‘毛’绿眼珠子的外国医师吗,搞得好像是总统到他们院求医了似的。” 鲁伯成推开他又把报纸拿了过来,蒋范范又小声道:“我听说美和,仁安附近的宾馆都爆满了,美和本来心内只有八个科室,现在爆增到十二个,还在招人,十二个科室满负荷的做手术。这每个医师要发多少钱啊?” “医师是为了钱而工作的吗”鲁伯成卷起报纸敲了一下他的脑袋。 “医师也是人啊,干嘛不能谈钱?”蒋范范有气无力地道,“正想掀桌子的,明明这一切应该是我们的。” 傅听夏将弹回来的乒乓球接住,抬起了眼帘,站起了身进了办公室道:“教授,我出去一趟。” 鲁伯成看了他一眼道:“兜里有钱吗?” “有。” 蒋范范则一溜烟地跟在了傅听夏的背后道:“你去哪里。” “去美和参加他们的记者招待会。”傅听夏给他抛下了这么一句。 “哦,你也去看热闹……”蒋范范这句话刚出口,突然跳了起来:“听夏,你,你是准备要去砸场子吗?” 美和今天是盛况空前,连红地毯都铺上了,不少没有得到采访许可的媒体都散在外面,等着从里面分享二手信息。 阿笨得了有人找的电话,从办公室里走了出来,刚走到走廊的地方就见傅听夏朝他走来,他抬起手指着傅听夏结结巴巴地道:“哦,哦,你,你怎么来了?” 傅听夏将他的身体一转,然后顺手把他的医师白大褂给扒了下来,阿笨急吼吼地道:“别别,我跟景天是朋友,你让我考虑两天。” 等他转过头来,见傅听夏将他的医生服穿上了,然后对他道:“借你的衣服穿一下。”,傅听夏说这句就头也不回地走掉了。 “你……拿我衣服干什么?”阿笨看着他的背影诧异地问,他脑子其实‘挺’聪明的,就是反‘射’弧比别人要长一些。 他很快就意识过来,傅听夏拿他的衣服打算做什么,这是要打算‘混’进招待会里去。 阿笨吓得把十根食指都要塞进嘴里了,他四顾了一下,见没人发现,连忙朝着傅听夏走掉的方向追了过去。 其实会议室里的面的采访已经进行了一大半,漂亮的‘女’主持人微笑着道:“现在还有没人要提问的,法吉兹专家愿意再给大家一点时间。” 下面的人‘交’头接耳了一番,其实采访这些专业的人士是最痛苦的一件事,因为你很难问出什么比较有价值的问题,除非你本身就是这个行业的。 会议场上突然听见有个清朗的声音道:“我有话要问法吉兹先生。” 漂亮的‘女’主持人看见傅听夏一身的白大褂微有些错愣,但很快就缓了过来微笑道:“今天法吉兹专家面对媒体发问的回答,本院的医师会有很多机会想专家请教的。” 傅听夏将身上的白大褂脱了下来,团了团随手往边上的人手里一塞,道:“我不是美和的医师,我是燕津的傅听夏医师,想作为一名心内医师有几句话要问法吉兹大夫。” 傅听夏三个字一丢出来,会议室立刻跟‘潮’水似的轰鸣成一片,坐在头几排的美和高层都转过了脸,方连云跟原俊楠甚至站了起来。 “傅听夏是谁?”有一个小记者问旁边的记者。 那个记者白了他一眼:“冠心介入手术就是他第一个做的,你连这个都不知道,你还来做这个采访。” 有人匆匆走了出去,走廊里的保安这才得了信连忙赶了过来,尽管法吉兹的招待会对记者们设防,但对本院的医师还是相对宽松的,设置障碍的保安见傅听夏穿着戴本院‘胸’牌的医师服,也就没怎么阻拦让他过去了。 可是还没等原中和给他们使眼‘色’,法吉兹跟翻译对话了几句,法吉兹上下看了一眼傅听夏点了点头,翻译道:“法吉兹专家同意他问问题。” 傅听夏穿过人群走到了近前,他也没看方连云跟原俊楠一眼,而是直视着法吉兹道:“我听说美和在法吉兹大夫的指导下做了大量的冠心介入手术,所以作为一名大夫,作为一名心内医师,我有三个问题不得不问。”--55448+dsuaahhh+27401692--> 第53章 主角君的日内瓦宣言 翻译将傅听夏的话传达了一遍,然后转过头来道:“法吉兹专家知道你曾经在西格奥特大夫的指导下做过冠心病介入手术,他为你拥有这样的开拓‘精’神表示赞赏。.访问:. 。” 法吉兹跟帕姆的‘私’‘交’甚好,因此临来之前就知道这里会有一个很年轻的受西格奥特赏识的心内医师,但他只知道傅听夏可能因为其与许一夫的关系而与西格奥特相识,认为有可能是在机缘巧合之下才完成了一例冠心介入手术,并不知道傅听夏是主动去认识西格奥特的。 因此在法吉兹看来,傅听夏对心脏介入手术的了解仅局限于有限的几例手术,事实根据他得到的消息,傅听夏做的介入手术也非常稀少,这是他敢于接受傅听夏提问的最主要的原因。 另外,使傅听夏折服当然是最快在当地建立威信的一种方式。 法吉兹神态很友好地示意傅听夏提问。 傅听夏抬头道:“法吉兹大夫,你是西方的医师,一定熟知希‘波’克拉底誓词,也一定背诵过日内瓦誓言。我将要凭我的良心和尊严从事医业;病人的健康应为我的首要顾念:我将要尊重所寄托给我的秘密;我将要尽我的力量维护医业的荣誉和高尚的传统。法吉兹大夫请你在这个宣言底下如实的回答我三个问题。” 日内瓦宣言专属于医师的宣言,为每个立志从事于医业的医师们所熟知,无论怎样的医师,都会或多或少,哪怕是在一秒里听见过它的召唤。 所以傅听夏说完这段话,会议安静了不少,尤其是旁边窃窃‘私’语的美和医师们突然不说话了。 法吉兹眼底掠过一丝不自在,但依然风度得示意傅听夏提问。 傅听夏道:“第一个问题,法吉兹大夫你在不加任何限制的条件底下大量的收治病人,你是否知道心脏介入手术有30%的再狭窄率,而糖‘尿’病人则能高达到60%,你是否知道有些病人,例如狭窄率在75%以上,病变支数过多,狭窄长度超过20mm的心血管的病人是根本不适合做心脏介入手术,你是否知道,一旦金属支架被植入将无法取出,你是否知道这些病人在短则几个小时,慢则三至六个月内,就会再次复发心血管狭窄,他们甚至会因为血栓跟血管闭塞而死亡。” 他一连串的“你是否知道”质问,但每一句每一字都说得清晰而明白,“哄”得一声整个记者招待会都炸了开来。 法吉兹心底里也是惊涛骇‘浪’,他开始有些搞不清楚,这个非常年轻的医师跟西格奥特究竟是什么关系,他涉足西格奥特的研究到底有多深,才能一口道出心脏介入手术里最致命,最核心的秘密。 法吉兹意图通过大量的手术获得最真实的数据,甚至找到解决这些问题的方法,这样他完全有可能在wcc会议上反超西格奥特。 而一个刚起步没多久的国家,宽松而还有些‘混’‘乱’的医业管理制度,大量的病人基数,这简直就是个最理想的实验场所,只要把人体实验‘混’在正常手术里,即使失败了,也完全可以因为饱和的手术台数而将手术合格率支撑在一个说得过去的水平线上。 这也是法吉兹愿意为心脏支架的专利跑前跑后的最关键的原因。 “多拍傅听夏几个近景。”刚才那个记者对旁边的摄影师道,他身边的小记者问:“徐制片不是让我们多配合美和,拍傅听夏美和会不会不高兴啊……” 那记者道:“做为一名记者,我们要抓的最具有有新闻价值的东西,只要美和一旦出现傅听夏所说的问题,这就是头条!” “法吉兹专家认为傅医师你有些过份夸大了手术的负面效应,任何一种手术都会有负面效果,这很遗憾,但不能避免。你说得问题,完全可以通过术中术后强化抗凝,以及血小板治疗降低风险。”翻译跟法吉兹对话了一通才开口道。 傅听夏回答道:“再狭窄是由内膜纤维化增厚,与平滑肌增殖而产生的,支架张开,内膜撕裂,平滑肌增殖就会在24至48小时内开始,糖‘尿’病人由于‘激’素分泌代谢紊‘乱’,因此血管内膜增生要远比正常的病人活跃,请问法吉兹大夫你是如何处理这些病例的。” “我们说过了,专家将会同时引进欧州最先进的‘药’物专‘门’针对这些病例予以处理。” “那么,法吉兹大夫你又怎么解释,你收治血管粥样硬化在中度以上的病人,一旦内膜中层撕裂,大量的肝素也不会起效果。此外一旦粥样硬化处发生纵行深裂,病人将有可能在数天甚至数个小时之内死亡,请问法吉兹大夫,你又是如何处理这些病例的?” 翻译虽然是专业的翻译,但到底涉足医学不是很深,在傅听夏这么密集的发问底下连汗都冒出来了。 有美和的医师嘟囔道:“这翻译不行啊,怎么方博士不上去呢,他都快被傅听夏问到哑口无言了。” “没看见这些摄像机吗?他方连云要是上去,除非他以后不要在国内‘混’了,他都读到剑桥的博士了,这么聪明怎么会干那么笨的事情。”阿笨一边说着,一边‘挺’自然地从那个医师的手里拖过了自己的白大褂,看了一眼四周大家都把注意力集中了傅听夏与法吉兹身上,他就悄悄拿着那团白大褂开溜了。 翻译道:“一旦病人发生血管再狭窄,我们将能通过再次植入支架或者进行心外手术来加以解决。” 傅听夏朗声道:“那么第二个问题,法吉兹大夫你是否遵从病人的知情权,尽到医师的告知义务,让病人能切实地了解,尽管心脏介入手术可以减轻病人的痛苦,但并不代表血管再狭窄不会再发生,你有无告诉那些糖‘尿’病人,那些血管狭窄度高,病变支数多的,那些血管硬化程度高的病人,心内介入手术也许不是他们的最佳选择……相同的条件之下,你有无无差别化的对待本国的病人跟我国的病人?” 翻译的汗都冒出来了,傅听夏追问了一句:“像你曾经宣誓过的那样我将不容许有任何宗教,国籍,种族,政见或地位的考虑,介于我的职责和病人间!” 这是个很尖锐的问题,法吉兹回答的不好,很容易迅速蔓延他自己的国内,甚至被本国的舆论所淹灭。 原中则对方连云道:“我们报警吧!他这样没有根据的说话是在败坏我们院也是败坏法吉兹教授的名誉!” 方连云看着对面的略有些狼狈的法吉兹跟笔直站立着的傅听夏没有说话。 “法吉兹大夫来这里只是尽到一个医学家传播治病技术的义务,对于医院的宣传跟是否尽到告知义务并不知情,还请谅解。”翻译跟法吉兹对话了一阵子开口说道。 “那么请回答我第三个问题,我们城市的居民工资大约在一百至一百五,镇乡居民更要远远低于这个水平线,可能只有十几到几十块,一支心脏支架成本不足五百块,在医院里却要卖出五千块。我们医师可以为钱而工作,但不能被钱所收买。”傅听夏深吸了一口气,大声道:“所以我第三个问题是,法吉兹大夫,你是个医师……还是个商人?准许我进入医业时,我郑重地保证自己要奉献一切为人类服务。请在这条誓言下如实地回答我!” 下面‘乱’成了一团,主持人发了半天呆,这会在原中则的眼神示意之下,终于回味过来了,原本等着法吉兹教授一如高歌将傅听夏折服,却没想到是傅听夏一条接着一条爆最核心的丑闻,把法吉兹‘弄’得张嘴结舌,这么下去时间拖得越久,流传出去的不利消息越多。 主持人连忙起含笑道:“不好意思,今天的时间到了,谢谢各位记者朋友的光临,等会便忘了光临隔壁的餐厅,美和为大家准备了便饭跟一些小礼品。” 法吉兹在方连云几人的合围下匆匆走出了会议厅,原本热闹而体面的记者招待会变成了一锅粥,记者们兴奋地聚在一起相互询问怎么处理今天这些内容,因为爆点实在太多,随便拉一条都可以做上头条。 原茂庭捂着‘胸’口对原中则道:“把他给我抓起来,送派出所去,我要告他诽谤。” 原俊楠快步走上前一把拉住了傅听夏的胳膊往外走去,边走边道:“跟我来!” 傅听夏走出了‘门’才挣脱了原俊楠的手,道:“多谢,但是我可以自己出去。” 原俊楠失笑了一声:“你跑进来端了我们的记者招待会,你知道你刚才那番话得罪多少人,你以为你太平的进来,还能太平的出去。” “那也是我的事!”傅听夏说着朝外面走去。 原俊楠快步走上去,扣住他的手腕往外拉去。 “你干什么?” “你要在这里拖拖拉拉,可就走不了了。”原俊楠拖着傅听夏的手一路沿着走廊朝外走。 刚走出走廊,便看见季景天满头是汗的跑进来,后面跟着阿笨,然后手一伸就将傅听夏拉到了自己的身边。 阿笨想避原俊楠已经来不及了,想了想只好装作一脸偶遇的样子。 “我正要送他出去。” 季景天将傅听夏的手扣得很紧,气息还略有一些不稳地笑道:“刚才多谢俊楠了,那我就带人走了。” 原俊楠道:“还是我送你们吧。” 很多个保安往这里跑,可是看见原俊楠跟傅听夏他们走在一起,又有些犹豫。 傅听夏走出了美和的大‘门’,才看见鲁伯成跟蒋范范被拦在‘门’外,两人都是满头大汗。 鲁伯成看见傅听夏被送了出来,顿时松了一口气,也没说什么只是上前两指狠狠地弹了一下傅听夏的脑‘门’。 “多谢俊楠相送了。”季景天带着傅听夏头也不回地转进了路边赵天御的车子里。 原俊楠对着远去的车子微弯了一下嘴角。 石家的院子里,石老太太修剪着雪松上的枯枝淡淡地道:“那心脏手术上纠缠了不知道多少家的利益,他这次得罪的人可不少,我还以为要等上一阵子呢,没想到他倒是把机会送上‘门’来了。” 助理悄声问:“那我们……” “别急,到时候会有人等不及会要收拾他的,我们只要顺水推舟就可以了。” 季景天看着车子撑着头的傅听夏道:“不是问得很帅吗?现在知道头痛了?” “我没后悔。” “不用后悔。”季景天看了一眼傅听夏放在椅边的手,忍了忍终于还是没有压上去,而是转过脸道:“不用担心,我会……保护你的。” 傅听夏沉默了一下才道:“谁要你保护?我自己难道不会处理自己的事吗?” “你会处理自己的事吗?那你先回答我,你怎么处理你这么冲动的干下会给你带来一屁股麻烦的事情。” “我没冲动,我是细想过之后才去的,所以付出怎样的代价都不会后悔。” 季景天长吐了一口气,道:“知道了。” 两人一时之间似乎没话好说了,车子停在燕津医院的‘门’口,傅听夏就下去了。 赵天御看见他走远了才转过头来问:“你……不是想要跟他和好的吗?” 季景天没好气地道:“你没看见他拉长了一张脸,我季景天落魄到非要跟一个人好的地步了吗?” 赵天御道:“你不想跟他和好……干嘛连跟了他两个晚上啊?”,他说完了见季景天的脸‘色’实在不善,只好闭上了嘴巴专心开车去了。 季景天扶着额靠在车窗玻璃上长出了一口气。 傅听夏回到办公室的时候,发现鲁伯成他们居然先回了,蒋范范正一本正经地抄写病历经录,傅听夏连忙小心翼翼地溜回自己的办公桌,拿过一叠病历努力地翻看着,虽然一个字也没看进去。 办公室里寂静一片,隔了老大一会儿,鲁伯成说了一句:“干得好,虽然不赞成。” 傅听夏一愣,鲁伯成合上文件夹,拿下眼镜道:“我说得干得好,虽然我不赞成你那么做。” 蒋范范顿时活泛了过来,推着傅听夏道:“你……真把美和的记者招待会给砸了?可以啊,当时什么环境,你都说了那些话,美和的人什么表情,一个字都不拉的跟我复述一遍!” 鲁伯成拿起文件夹就敲了一下他的头道:“你还想嫌不够‘乱’的。” “教授,反正上下都知道了,你以为我们心内一声不吭,外面就不知道燕津的傅听夏跑人美和去砸场子了,还把人家‘花’了天价的外国教授给砸了?拜托,我刚才去打水的时候,连看皮肤病的大夫都知道了。” “不管别人要打听什么,你们都切记不能张扬,也许有些事情出于本心不得不为,但是事后你们要懂得韬光养晦,高调做事,低调做人,才不会‘混’淆你做事的立场。” 蒋范范跟傅听夏异口同声地道:“明白,教授。” 隔了一会儿,蒋范范小声道:“教授,刚才那句话好像不是很明白……” 鲁伯成被触动了痛脚,一连敲了他数下脑袋:“修养,修养,现在的年轻人的脑子不知道怎么长的,说稍微深奥一点的话,就一脸浆糊样,怪不得我课上的学生越来越少,真没追求!” 傅听夏就算有不明白,也绝不敢提问了。 他吃过了晚饭,接到了沈叔的传呼,打了过去道:“沈叔,香山的股票都清了。” “今天去银行都清了,涨得好着哪。”沈叔痛惜地道,“连银行里的负责人都替我心疼。” “没法子,我急着拿这笔钱去买个专利。” “沈叔明白,你想买一个用在心脏上什么的专利,这是大事,沈叔不会大小不分的。” 傅听夏笑了起来,道:“沈叔,你替我找一下赵天翰。” “赵老板?” “对,你帮我约好,然后我会亲自给他打电话。你就告诉他是有关心脏支架的项目,如果感兴趣,我们就通个电话。” “好,明白。” 傅听夏拿起乒乓球朝着墙上一扔,然后又接住,隔了一会儿,他的传呼机再次响了起来,看着那个清水县区号,他嘴角微弯,拿起电话就拔了过去。--55448+dsuaahhh+27426016--> 第54章 主角君 季景天用‘毛’巾擦着头发,随手拿过一本桌上的电话响了,他立即拿了起来问:“他找你什么事?” “心脏支架的事情,他也拿到了授权,他好像知道我买了一家医疗器械厂,他想跟我合作……他大概还不知道这也是跟你合作。--” “那别告诉他!”季景天好像心情就突然好了,低头轻笑了一声,道:“让他让出百分之五十的专利权,把我名下的一半器械厂股份送给他。” “干嘛要这么‘交’换,这不划算啊?!”赵天翰诧异地道,“他那个专利权才值二十五万美金,你一半的股份都不止这么多。” “就这么办吧。”季景天挂完了电话,拿起边上的篮球轻轻一抛就投中了墙上的网兜。 因为他是傅听夏,是傅听夏他就不想让他跟他分得太清楚。 他套上衣服下楼,家里的人已经在餐桌边坐好了,季景天走过去拉开一张椅子在自己母亲的边上坐下。 坐在餐桌首位的父亲没好气又无奈地看了他一眼,拿起筷子道:“开饭!” 季母则挟了一只大虾放到季景天的碗里笑道:“知道你要回来,特地去买的。” 季景天自己则刚挟了一筷糖醋排骨收回来,季母诧异地道:“你不是不爱吃‘肉’吗?” 季景天是不爱吃‘肉’,但傅听夏爱吃,而且因为他母亲蒋明宜是南方人,因此喜欢做糖醋的东西,他吃多了几次也就喜欢上了。 “最近口味有点变。” “对啊,变得都不是正常人的口味了。”季父板着脸道。 季景天还没开口,季母就不高兴地道:“小天难得回来一次,你态度好一点行不行?” 季父无奈地道:“慈母多败儿。” 季母则又挟了一筷排骨给季景天道:“那宝贝多吃一点。” 季景天皱起了眉头,他还没开口,对面的小侄儿就嚷道:“我是宝贝,我才是宝贝,‘奶’‘奶’!” 季母连忙也给他挟了一块排骨安慰道:“当然,我家数数也是宝贝。” 数数还是有点不太高兴,季景天的哥哥季景城转过头来瞥了一眼儿子道:“他当宝贝的年数比较长,比你资深一点,是资深宝贝,你要谦虚一点。” 季景天深吸了一口气,转头对母亲道:“我都长这么大了,妈不要再这样叫我了。” “哎呀,小名嘛,都叫习惯了。” “当初就不能取个像样一点的小名?这也太省事了。”季景天塞了一口饭在嘴里。 数数道:“小叔,你周末带我去打球好不好?” “小叔很忙,让你爸爸带。” 数数看了一眼爸爸回过头来道:“可是他太老了。” 季父道:“你忙什么,许一夫又不在京城,你说你忙什么,带小侄儿去打球的功夫都没有?” 季景天道:“因为小孩子很烦人,我这么说你满意了?” “你从小到大没把全家人烦死,你还好意思讲数数烦人?!”季父气道。 “我可没要你们烦,是你们自己硬要烦的。” 季景城开口道:“好了,难得全家人一起吃个饭,景天你不要再顶爸的嘴了。” 数数可怜巴巴地道:“小叔,我这次出去一定乖乖的,不哭也不嚷,你带我去好不好。” 季景天瞥眼看他道:“你从来不哭不嚷,就是在地上打滚。” 季景城拍了一下儿子的头道:“好了,你还是别嫌我老,我也不嫌你烦,我带你去打球好吗?” “那你也能带我去百货公司玩闭眼游戏吗?” “什么闭眼游戏。”季景城问。 “就是闭着眼睛指到哪个,就买哪个啊!” “季景天!”季父立即指着季景天怒道,“以后不允许你再带数数出去,从小就灌输这种腐朽奢靡的思想!” 季景天道:“爸你刚才不是还嚷着要让我带数数出去的吗?” 季父顿时噎住了,季母连忙喊道:“林嫂,上汤,上汤,我炖了‘鸡’汤。” 吃完了饭,季景天与季景城在屋后玩篮球,季景城投了一球进篮道:“说真的,你就不能让爸妈省心点,虽然咱妈是军医出身,有些东西看得比较通透,但你又不是不能跟‘女’孩子相处,非要找个男的。” 季景天接过球投了出去道:“喜欢一个人又不是投篮,知道往哪投,我也不是故意的,反正喜欢一个人,他刚好就是个男的。” “你十几岁的时候不是还跟方家的那个小子好过,之后不也就那回事,等你跟那姓傅的医师分开了,你也会很快就淡了。”季景城捡起球又丢给了季景天。 季景天拿着手中的球沉默了一会儿道:“不一样。” “哪里不一样,你喜欢他多一点?” 季景天转动着手里的球道:“我也不知道,就是觉得会放不下他,担心他……” 季景城失笑了一声:“他一个人单枪匹马能跑到美和搅得天翻地覆,把原茂庭的心脏病都气犯了,把云哥儿跟他那老外的导师‘弄’得焦头烂额,搅和了不知道多少人的发财美梦,这么强势的人还用得着别人担心。” “他并不强势……他只是……也许只是想当个合格的医师。”季景天将球投到了篮球框里。 季景城道:“可他这次闯的祸可实在不小,京城这个圈子的游戏规则从来是你让我一尺,我敬你三分,这件事情损失了别人的切身利益,我们是不能‘插’手的。” 他看了一眼季景天道:“你倒是可以劝劝他,暂时避一避风头,最好医院别去了,毕竟在学校里想要掀起的风‘浪’会有限些。” 季景天又投出了一球道:“知道了。” 周顾合上了笔记本道:“就这么定了,先让傅听夏写一张检讨,对于一个医师,在公开场合这么肆无忌惮报行内秘密,即便说得是事实,但在记者们的面前,尤其是国际友人面前,至少没有礼貌吗,对吧?” 心外科主任铁青着脸道:“院长,这不是礼貌的问题吧?” 周顾挥手道:“年轻人的问题总是要多一些,一样样来嘛,我们都在大学里授过课,实习医师,还是学生嘛,以教育为主。” 心外主任还要说,周顾微弯着腰捶了一下腰道:“糟糕,这两天一直开会,好像这腰的老‘毛’病又犯了。” 其他人再不满,也只好收拾起台面的东西走人了,鲁伯成最晚走,他走到周顾的面前,上下打量了他一眼道:“这次换腰椎间盘突出了……也是啊,还是多补点钙,要不然腰一直弯着也受罪啊!” 鲁伯成说完就扬长而去了,气得周顾指着他的背影道:“这样你还不满意,你倒是在我的位置上呆两天试试?!” 傅听夏一个下午都在咬着笔杆写检讨书,快下班的时候,蒋范范从‘门’诊回来了,弯头一看,‘抽’过他写的东西念道:“三月二十日,本周三上午十点一刻,在没有得到心内鲁教授,带班导管室秦主任,以及燕津所有领导的同意底下,我擅自在美和医院的记待招待会上提问了三个问题……” 他挥着手中的东西道:“你以为你自己在写病历纪录吗?再有我们虽然也属于干动手不动脑的活,可是你这文笔也太烂了。” 傅听夏一把将检讨‘抽’了回去,蒋范范拖过边上的椅子把它倒了过来坐在上面道:“让师兄我指点一下,你知道检讨信最重要的是什么?” “什么?”傅听夏不解地看着他。 蒋范范凑近了他道:“重要的不是你干的那事,是你认错的态度。所以开头得这么写,我犯了错误,我犯个大错误,这个腔调很重要,然后你紧接着要写你犯得错误绝对跟你老师跟领导的无关,他们绝对白璧无瑕!” 傅听夏看了一下自己的检讨信,道:“我有说啊。” “你没说到位,你得说他们平时就已经看到了你这方面的薄弱之处,并且给过你警示以及忠告,可是你仍然辜负了他们的教育,你得写到这份上。” “啊唏……”傅听夏头痛地抓了一下头皮。 “烤羊‘肉’串二十串。”蒋范范悠悠地道。 傅听夏立即把检讨书拍到他的面前道:“五十串!” “成‘交’!” 蒋范范不出一个小时洋洋洒洒写了三页纸,傅听夏誊写的时候,蒋范范又道:“检讨信的字要写得大,间隔要宽,一般领导是不会在意你写得是什么,但很在意你写了几张。” 傅听夏誊写完了,又跟蒋范范找了家北方烧烤店喝了烤‘肉’啤酒,这才朝着自己住的地方而去,他刚走近自己所住的巷子附近,一辆黑‘色’的车子悄无声息地停在了他的身边。 车‘门’打开了,傅清石冷冷地道:“上来。” 傅听夏深吸了一口气,坐上了车,傅清石又道:“把车‘门’关上。” 等傅听夏关上了车‘门’,傅清石仍然没说话,而是等胡秘书将车子开到了附近的停车场,然后胡秘书下去之后,他才压低了声音道:“你想干什么?你疯了吗?你知道美和那台心内手术后面纠结了多少利益?” 他见傅听夏沉默,深吸了一口气道:“我本来是打算这阵子就去把跟你妈妈的手续补上,等今年秋天就让你正式回去给你爷爷过寿。可是你把事情‘弄’到这步田地,我就算肯认你,家族里的人也会跟我吵翻天的,你长怎么大了,怎么就不懂得凡事要深思熟虑过后才能去做呢?” “你暂时休学一年,回清水县,等一切风平‘浪’静了再回来,回来就直接去京医大,不要再跟燕津那些人‘混’在一起了。”傅清石扯了扯衣领,“你下车吧,有事我会再找你。” 傅听夏微微抬起头道:“我其实也有一些疑‘惑’想要请教你,本来我不想提,可是压在心里太难受不得不提。” “你究竟想问什么?” “我想问的是……我早知你对自己的妻子不够忠诚,后来知道你对自己儿子也不够爱护,现在才知道你对自己的职业原来也不够热爱,我想知道你那里除了权力,还有没有别的剩下的可以赋予你自己人生的。” 傅清石怒道:“我若是不管你,我会来三番四次来找你吗?你有听劝吗?你这是什么‘混’账的话,目中无人又目无尊长,以后闯出了祸,你不要叫我来救你!” “我绝不会求你的。”傅听夏下了车道,“另外我的父亲在乡下,他给我的教育足以够我使用一生,就不劳部长您费心了。” 他说完头也不回地就走了。 傅清石气得直到胡秘书上车的时候还在喘气,胡秘书转头问道:“现在……” “回去。”傅清石靠在椅背上道。 他下了车,推开家‘门’就见自己的妹妹正哭哭啼啼地坐在客厅里,傅清石往沙发上一坐,皱眉道:“这是干什么?” 傅清仪擦了一下眼睛道:“我都快被那个便宜的侄儿坑得倾家‘荡’产了,难道还不能哭一哭吗?” “你张嘴胡说什么呢?”傅清石喝道。 傅清仪对傅清石还是很畏惧的,不仅仅因为傅清石是大哥,更因为整个傅家都以经营医‘药’,饮食为主业,说穿了就都是因为有傅清石跟石家做靠山。 “这次董事会议上,大家都说是我们家老徐泄‘露’了行业秘密,现在都要我们的好看呢,连我其它的生意都受到了排挤。” 傅清石沉脸道:“不是之前就让你把股份统统卖给原家,是你非要留在这个游戏里,你以为这个游戏是你这个层次轻易可以玩的吗?没有这一次,也会有下一次,你们总归是要拿来背黑锅的,你不明白吗?” “怎么会,他们不看僧面,也要看大哥的佛面,如果没有这件事,我们到今年年底就发了,我都答应了给君瑶君浩各买一辆车子。” “发了……你还不够有钱吗?”傅清石道,“我早就想跟你说了,以后一‘毛’钱也不许再给他们两个!” 傅君浩跟傅君瑶本来坐在傅太太旁边一声不吭,现在傅清石突然提出来不让傅清仪再给他们钱连忙跳了起来,上次清水县亏空巨额,现在他们都是多亏了傅清仪那边的支援才能维持住体面。 “爸,这跟我们有什么关系,为什么每次傅听夏闯出了祸,你都在来找我们两个的麻烦?”傅君浩嚷道。 傅君瑶则拉了拉他道:“你没看爸爸脸‘色’不好,不要跟他顶嘴,我们也长大了,是不该再拿姑姑给的零用钱了。” 傅清石的脸‘色’才稍霁,转脸看着傅清仪道:“我还是那句话,把股票早一点转让给原家吧!”,他说完就转身上楼进了书房。 傅清仪快把嘴里的牙都咬碎了,她费了这么多事,赔了这么多笑脸,好不容易得到了原俊楠的许可,加入这个超级赚钱的俱乐部,现在傅清石这么轻描淡写的一句就要叫她放弃,她怎么甘心。 她给傅君瑶使了个眼‘色’,两人出了‘门’傅清仪冷冰冰地道:“君瑶,你也应该知道我们都是为了你才跟那个傅听夏过不去的,我们是当你迟早准备要嫁到原家去的人,不过现在你想一想,原俊楠三番四次不给你面子,这事还能成不能成?” 傅君瑶的面‘色’有些难看,脸上却小声道:“姑姑不被原家信任,可不是因为我,而是因为傅听夏,你是傅听夏的姑姑。” 傅清仪咬着牙道:“这个小杂种。” 傅君瑶看着傅清仪道:“现在我有一个给姑姑即表功又向原家表白立场的机会,做好了这件事情,俊楠不但会保住姑姑在香山的股份,还可以再转让一部分给姑姑,让姑姑能进入董事会。” 傅清仪眼立即就亮了起来,微笑道:“我说嘛,我们傅家的姑娘哪里有降不住的男人,你快说,不管是什么,姑姑绝对亏待不了你。” 傅君瑶矜持地笑了笑,道:“我们是一家人,这是应该的。是这样,傅听夏他们的心内科有一位医师最近参加了地下赌场输了一大笔钱,俊楠认为我们可以通过这个医师给傅听夏一个终身难忘的教训。” ...--55448+dsuaahhh+27463257--> 第5201314章 傅清仪本能地觉得有些不妥,不解地重复了一遍:“通过这个医师给他一个教训……心内科可不是别的科,我听说心内科的病人往往下一秒就是要救命的。.访问:. 。” 傅君瑶笑了,傅清仪诧异道:“难道我说错了吗,你笑什么?” “我在想难怪刚才爸爸说这个游戏不是姑姑玩得了的。”傅君瑶道,“这天底下哪里有白吃的馅饼呢,你想一想,一项一年有上亿利润的项目,要算上买人命的话,都不知道能买多少条的人命了。” 傅清仪微有些不自在,傅君瑶道:“本来我们是不需要‘交’这个投名状的,可是谁让我们跟傅听夏有扯不清的关系呢,现在不把事情做实了,俊楠那边可是很难在相信我们的。” “姑姑是个明白人,你要是想做我就把这个的名字告诉你,若你不想做,那就还是按爸爸说的,把手上那点股份卖给俊楠吧,早点脱身也好。” 傅清仪咬了一下红‘唇’,道:“我把这事办成了,俊楠那边会让我提到多少股份。” 傅君瑶两根食指一‘交’叉红润的嘴‘唇’吐出一个数字:“10%!” “10%……一千万。”傅清仪觉得自己的呼吸都快停滞了,她深吸了一口气道:“把那人的名字告诉我。” 傅君瑶从兜里取出一张早就写好的纸条递了过去道:“这人欠了地下赌场20万,姑姑你也不用曝‘露’身份,只需要拿钱就能让这个走投无路的医师替你办事了。” “知道。” 傅君瑶见傅清仪接过了纸条匆匆消失在了夜‘色’里才松了口气,从‘阴’暗处走出了一个男人,她看见他就吓了一跳,连忙把他拉过一边道:“宋建民,我不是跟你说了不许你在出现在我家的附近?” 宋建民的鼻子已经修整好了,大致看不出什么异样,可是熟悉的人会发现他现在的鼻子比以前要微微下折一点,这让他整个人的面部表情更是‘阴’霾。 “即然傅大小姐害怕别人知道你认识我,那就以后不用见面了。” 傅君瑶连忙拉住他道:“我不是那个意思,只是小心为上,俊楠让你来找我?” 宋建民微有些愤愤不平地道:“难道我就不能来找你吗?” 傅君瑶强压着厌烦道:“你若没别的事情,那我要进去了,让爸爸起疑心坏了俊楠哥的事情可就不好了。” 宋建民嗤笑了一声道:“你不奇怪原先生为什么总是跟傅听夏过不去吗?” “这有什么奇怪的,他差点毁了原家一半的家业,上亿的项目,如果不是因为他是傅家的儿子,不是碍着这一层,他傅听夏都不知道死过几回了。” “你说得对,可是原先生依然有其它的办法找傅听夏的麻烦,比如说那天就根本不用把傅听夏送出美和医院,直接扣住他送到派出所,告他诽谤就可以。为什么要绕这么大一个圈子,假你们的手给傅听夏教训?” 傅君瑶不耐烦地道:“俊楠这么做肯定有他的理由。” 宋建民淡淡地道:“理由很简单,因为只要这件事经了你们的手,傅听夏以后的事情傅部长就只能听之任之了。” “你到底什么意思啊?” 宋建民凑近了她笑得很古怪地道:“我会让你知道的,不过……不是现在。” 傅君瑶皱了一下眉,道:“真不知道你在说什么!”,说完她扭头就进了‘门’。 宋建民面容有些扭曲地看着傅君瑶的背影,冷笑了一声才借着夜‘色’离开。 蒋范范给鲁伯成倒了一杯酒问:“周院长……又请病假了?” “嗯,人家腰疼。” 蒋范范小声道:“你说周院长怎么老在节骨眼上请假啊,这也太那什么了……” 傅听夏连忙给鲁伯成挟了一筷菜道:“给教授您添麻烦了。” 鲁伯成指了指他们两个道:“这就是给你们成长的过程中上的一堂非常宝贵的课,你们即要牢牢记住冲动是要付出现实代价的,同时还要牢牢记住年轻的时候你冲动过,且要知道你为了什么而冲动,永远也别忘了曾经让你冲动的理由。” 傅听夏跟蒋范范异口同声道:“明白,教授。” 隔了一会儿,蒋范范又问:“教授,那您的意思……到底是让我们冲动呢,还是让我们不冲动呢?” 鲁伯成拿起酒杯看着蒋范范道:“自己慢慢体会,够你体会一辈子的。” 蒋范范只好“哦”了一声,鲁伯成又跟傅听夏道:“你最近把来医院实习的日子改成一周一次吧,晚上值班就都取消了,我会跟秦主任那边也说一声的。” 傅听夏道:“可是这周的值班都排好了,如果挪动的话可能会影响其他大夫的安排,我从下周开始不值夜班吧。” “这样也好。” 吃过了饭,鲁伯成因为酒喝得多,不好开车,因此三人只能各自坐车回家,傅听夏下了公‘交’就直接拐进了通往四合院的巷子。 夜晚比较寂静,巷子里的脚步回声很清晰。 傅听夏能听到身后有一个脚步声在跟着他走,又跟着他停,同起同落。 他一直走到‘门’口,突然发觉不知道什么时候那个脚步声消失了,傅听夏打开了‘门’,站了一会儿终于还是回过了头,向远处张望,看见空无一人的巷子他微低了一下头。 突然身旁有一个人问:“你在找谁?” 傅听夏连忙回头,那人已经把傅听夏整个人按在了墙上。 “季,季景天。”他略有些结巴地道。 季景天将傅听夏按在墙上,道:“你过得倒是愉快,我想你都快想成心魔了,你呢,有没有想我?” 傅听夏微微喘息着没有回答,季景天就狠狠压住了他的嘴,傅听夏觉得心里那根防线就好像崩掉了,什么原不原则,应不应该,统统都忘掉了。 舌尖相触,带着久违的气息,触感如电流似的穿过全身,傅听夏要依着墙壁才能勉强站稳,季景天指腹磨蹭着他的耳廓,‘吻’到傅听夏快窒息了才分开。 两人互相对视了一会儿,季景天突然将傅听夏拦腰抱起,傅听夏连忙道:“快放我下来,我自己能走!” “但是我喜欢抱着你,这样你就不会到处‘乱’跑。” “齐大爷……” “齐大爷要是看见就说你‘腿’崴了!” 季景天也不管傅听夏同不同意,就抱着他进了‘门’,齐大爷年纪大了,这个点果然早就上‘床’了,倒是免了傅听夏的解释。 傅听夏的屋子里很暖和,齐大爷年纪大了,因此喜欢让屋子暖和一点,所以这个月份还是会每天烧一会儿煤取暖。 季景天将傅听夏丢到了‘床’上,然后双‘腿’横跨在他的身上,看着他道:“我喜欢你多一点,以后绝不问你,你不想回答的问题,这样可以了吗?” 傅听夏看了他一会儿,没回答突然勾住了季景天的脖子,将他的身体拉低,然后‘吻’住了他的‘唇’,然后咬了一下季景天的舌尖。 季景天的呼吸了一下子急促了起来,他将傅听夏的衬衣角从‘裤’腰里拉了出来,将它往前推,穿过傅听夏的头,然后将傅听夏整个双手捆缚在一起,同‘床’栏系在一起。 “让你咬我……”季景天含着傅听夏的耳垂轻声笑道。 他将傅听夏的‘裤’子扒下扔在‘床’底下,压住傅听夏的□□的身体,沿着他的脖子一寸寸的‘吻’下去,又一寸寸的‘吻’上来。 房间里充斥着两人的喘息声,肌肤的温度烫得灼人,以往频率很高的□□次数,突然被冷淡了几天,*就变得像个不见底的深渊似的,让他们彼此都想把对方给吞噬。 被刻意延长的快感,当高/‘潮’来的时候,迅猛得好像洪水一般,冲走了傅听夏大脑里所有的思维,双眼一片失神。 季景天看着他的眼睛道:“为什么不回我的话,你打算以后就把我当炮/友了吗?我就没一点价值让你努力一下吗?” 傅听夏轻眨了一下眼睛,不是没有价值,而是害怕再努力一点,就没有勇气放手了。 季景天见傅听夏还是不说话,只好叹息了一声,道:“我的过去我无法保证,我最大的错误就是遇见的第一个人不是你,但我保证以后只有你一个,这样行了吗?” 傅听夏沉默了一会儿,将头微微一侧靠在了季景天的颈旁,季景天这才松了一口气,心里失笑着想,简直比我前面所有遇见过的人加起来还难哄,有你一个我都忙不过来了。 他将头侧着跟傅听夏的额头相抵在一块儿,闻着傅听夏身上的味道,突然有了一种难以言喻地满足感,嘴角微翘搂住了傅听夏就睡着了。 白天鲁教授的课人依然稀少,方海打了个大哈欠道:“啊,鲁教授的课又无聊出新境界了。”,他转过头来问傅听夏道:“你一直看bp机干什么。” “医,医院里有电话。” “哦。” 其实是季景天最近会用数字传递消息给他,傅听夏就算不懂,但多传递两次也捉‘摸’出来了,比如这一句:958783,翻译过来就是今晚不见不散。 隔了一会儿,bp机又震动了,傅听夏又拿出来一看,是52013149908875,仔细想一想,这句应该是我爱你一生一世,求求你别抛弃我。 反正借傅听夏一个脑子也想不到原来季景天会跟人玩这么多的‘花’样,他忍不出噗嗤笑了一声。 方海看着他道:“医院的事情……这么好笑吗?” “不是……”傅听夏刚想解释两句,鲁伯成已经走到了他们跟前,敲了敲傅听夏的桌子道:“这位同学,把你下面的小玩意儿‘交’上来。” 傅听夏只好硬着头皮把bp机‘摸’了出来,方海旁注道:“这是医院传来的,傅听夏也没法子。” “啊唏……”傅听夏看了一方海一眼,鲁伯成扫了一眼bp机道:“那下课了,这位同学你过来解释一下医院是谁给你传我爱你一生一世!” 整个教室都是压低了的窃笑声,傅听夏只好拿起书半遮住了脸,心想这教授的旁‘门’左道也懂得太多了一点。 方海小声对傅听夏道:“完蛋了,今晚中午饭之后,全校的人都会知道有人跟你说我爱你一生一世。” “全都怪你!”傅听夏气道。 “那谁让你不跟我说实话,这是教训,知道吧。” 傅听夏长叹了一口气,下了课厚着脸皮顶着别的同学的窃笑声到了鲁伯成那里把bp机要了回来,拿回来一看还真有一个医院的电话。 他找了个电话亭回了过去。 “傅医师,我是心内的护士长,我想请问一下傅医师你本周的值班表不变吗?” “不变,有什么事吗?” “哦,没事,就是听说值班表有调动,所以想问清楚一点。” 那个护士挂完了电话,含笑对旁边的男人道:“徐医师,傅医师这周的值班表不变……” “唉,跟年轻的实习医师同班责任大啊……”徐医师扫了一眼四周,轻握了一下护士的手,那个护士的脸就红了,徐医师道:“我可都是为了你,才跟他同班的。” 徐云鹏满面‘春’风地跟护士道了个别,一直走到走廊的深处,这才闪进了安全楼梯靠在墙壁上大声地喘气。 他家境一般,虽然常赌,但都有克制,可是自从因为李奥而认识了那些上层的人之后,他突然就觉得自己的生活就乏味了起来,他渴望那种千金一掷的潇洒,不想窘迫的过着数米而活的日子,所以就在赌场上孤注一掷了起来。 结果却不是一夜暴富,而是一朝欠下了巨额的债务。 二十万,他要到什么时候才能还得出来,赌场上的人日日在他家‘门’口转悠,让他胆战心惊,也魂不守舍,已经连续犯了好几个错误,主任已经对他很不满,他心里很清楚的。 可是那个‘女’人说了,只要他能让傅听夏陷入一桩医责纠纷,他不但可以拿到二十万还债,还可以拿到十万块额外的补偿,甚至可以帮助他离开燕津去仁安或者美和上班。 这是有人要让傅听夏为他揭开心脏支架那桩丑闻而付出代价了,可这又关他什么事,他只要知道傅听夏倒霉了,那他就时来运转了。 而想要傅听夏陷入医责纠纷又哪里来那么凑巧的事,唯一的办法就是在现有的病人身上做手脚。 他从口袋里掏出香烟,哆嗦着将烟点燃,深吸了两口,尼古丁果然让他又重新恢复了镇定,三十万……凭他现在二百来块的工资,足够他干上一辈子的了。 徐云鹏将烟丢到了地上,用脚将烟头踩灭,整理了一下衣服走出了‘门’。 “今天的感觉如何?”他走进了病房看了一眼躺在‘床’上的胖‘女’人道。 “医生,就是有点‘胸’闷,气短,我什么时候能出院啊?” “快了,再过两天吧。” “这医院里太闷了。” “也是啊,放心吧,只要你按时吃‘药’,很快……就可以出去了。”--55448+dsuaahhh+27504838--> 第56章 主角君们的电话粥 “给!”傅听夏将一只卡带机放到了叶丽的面前。-..- 叶丽拿过了卡带机道:“你这是干什么?” “卡带机啊,上次你跟小军在走廊里说话我听见了,他读初中了嘛,要个卡带机听英语很正常啊,你干嘛对他大呼小叫的。最近刚好有人送了我个新的,所以我就把这个旧的送给你了。”傅听夏朝叶丽眨了一下左眼,道:“别有心理负担,就这样了。” “听夏!”叶丽在他背后叫了一声,但傅听夏朝她挥了挥手就出去了。 傅听夏走到护士台,护士笑道:“傅医师,你来了。” “徐医师呢?” “他巡房呢。” “现在巡房?”傅听夏看了一下腕表,道:“现在才七点啊。” “具体我也不清楚。” “那我回办公室,有事打内线。” “好的,傅医师。” 徐志鹏从病房里面出来,他看了一下腕表,心急如焚地想,可千万别拖过了今夜,否则就前功尽弃了。 “徐医师。” 徐志鹏吓了一跳,见傅听夏拿了一个热水瓶过来,便强挤着笑容道:“你来了傅医师。” “怎么你的脸‘色’不太好。” “可不是,我今天的肚子不大舒服。” “那怎么不申请调班?” “我昨天刚调过,主要是这周后面还有事。” “哦,那你不如去值班室休息吧,有要紧事我再找你。” 徐志鹏干笑道:“这怎么行,实在不行再麻烦傅医师吧。” “那好吧。”傅听夏也不勉强,拿起热水瓶就打水去了。 徐志鹏焦虑地在办公室里走来走去,‘门’被人敲了几声,他过去打开‘门’,见是值班护士俞丽。 俞丽面带红晕地道:“怎么来了,也不去找我。” 徐志鹏看着俞丽那张相貌平平的脸,应付道:“不知道为什么,今天肚子不舒服。” “怎么了,吃坏了,还是受凉了。”俞丽上前轻‘揉’着他的肚子,‘揉’着两人很快就纠缠到了一块儿。 其实别说俞丽相貌平凡,就算长得俏丽,徐志鹏也提不起兴趣,若不是需要俞丽,他绝不可能将就她,所以任俞丽如何热情似火,他就是进不了状况。 俞丽见状,倒真得以为徐志鹏不舒服,有些恋恋不舍,就在这个时病‘床’的呼叫铃响了,徐志鹏连忙道:“快去看看是几‘床’?” 俞丽慌忙拉起‘胸’带,急匆匆地从办公室里走了出去,刚好撞见上楼的叶丽,她神‘色’微有些慌张,匆匆看了一眼呼叫的‘床’号。 叶丽手里拿着卡带机,看了一眼俞丽面‘色’‘潮’红的脸,便详装什么也没瞧见的朝着傅听夏的办公室走去。 “是411‘床’。”俞丽急匆匆地跑到徐志鹏的办公室道,不知道是什么原因,她分明觉得徐志鹏脸上的神情倒像是一阵轻松。 “我实在难受,你把病历纪录拿给傅医师。”他说着拿过桌面上的一本病历纪录递给俞丽。 叶丽正跟傅听夏说着话,就见俞丽匆忙奔进来道:“傅医师,你快去看411‘床’的病人。” “411‘床’,那不是徐志鹏的病人吗,他今天不是值夜班吗?”叶丽问道。 “徐医师今天可能不太舒服。”傅听夏边说边匆匆走出了办公室,他接过了病历纪录本道:“新的?” “徐医师就给了这本。”俞丽回答。 傅听夏快速地翻了翻,走进了办公室,见一个‘肥’胖‘女’病人在‘床’上咳嗽着,嘴里泛着粉红的泡沫,呼吸极为困难,整个嘴‘唇’都成紫‘色’了。 傅听夏连忙拿起听诊器听了听,道:“扶她坐起来,可能是急‘性’肺水肿。” “我们送急诊室?” “先送x线室拍片!” 他们一路推着这个超重‘女’胖病人出了病房,傅听夏半抱着‘女’病人,以维持她坐立的姿势,‘女’病人的体型过于庞大,因此傅听夏跟俞丽推得犹为艰难。 叶丽看见了连忙过来帮忙,道:“这病人什么事?” “高血压冠心病患者,有急‘性’肺水肿的表现。”傅听夏突然觉得手中的病人一沉,俞丽喊道:“病人昏厥了。” “先推急诊室,俞丽你立刻去把徐医师叫过来。” 俞丽慌忙地“哦”了一声,傅听夏与叶丽一路急奔进了诊室,傅听夏满头是汗对里面的护士道:“先给氧,葡萄糖50ml,硝普钠10mg入壶,注意点滴的速度。” 隔了老大一会儿,俞丽才磨磨蹭蹭地走过来,道:“傅医师,徐医师正在呕吐呢。” 傅听夏拿着心电图已经没心思追究徐志鹏的问题,跟旁边的急诊护士长道:“心电图s-t段弓背朝上,左‘胸’段下移,有急‘性’心梗的表现,你立刻去做一下她心肌酶的检测。” 叶丽毕竟自己也在值班,看了一会儿,只好离开了,可是不知道怎么,她坐在办公室里心莫名地跳得七上八下。 她抬起腕表,已经是半夜三点了,叶丽突然起身又回到心内的急诊室,她见里面忙成一团,连忙问旁边的护士道:“怎么了。” “不知道,病人急救过后突然就休克心脏骤停了。” 叶丽的心脏莫名地就‘激’烈跳动了几下。 “准备穿刺针!”傅听夏面‘色’凝重,他接过穿刺针从病人的肋骨中穿了进去。 “起搏钢丝!” “脉冲70!” “75!” “80!” 心监仪上的“嘟”的一直线,再也没有起伏的痕迹,诊室里寂静一片。 傅听夏浑身大汗,半夜的抢救,加上心脏按压,跟最后的穿刺起搏,都没让这个病人再睁开眼睛。 他来心内这么久,这还是第一个死在他手里的病人。 “休息一下吧。”护士长拍了拍傅听夏的肩,然后给病人拉上了‘床’单。 叶丽心跳得很厉害,她悄悄地走近了徐志鹏办室室,推开来见里面没有人,她找了一圈,突然闻到一股焦味,于是循味走到卫生间的‘门’前,她轻手轻脚地推开‘门’,见里面的窗户打开着,而徐志鹏就在窗口下手忙脚‘乱’地烧着什么。 他好像听见走廊里急匆匆地奔跑声,匆忙拿水将上的灰冲了冲,然后就对着镜子整理了一下衣服,拉开卫生间的‘门’朝着办公室的方向走去。 等他脚步声走远了,叶丽才从隔壁的‘女’卫生间走了出来,拉开男用卫生间的‘门’快步走了进去,将一片碎纸从水迹中捡了起来。 “顾冬梅……” 她连忙把上面的水渍甩干,拿出手帕裹好,出了‘门’到急诊附近问护士道:“听说心内刚死了个急救病人,叫什么?” 护士看了一下表格道:“叫顾冬梅,叶大夫你问这个做什么?” “没什么。”叶丽脸‘色’有些发白地笑了笑,掉头就下楼去了。 傅听夏回到办公室坐着发了一会儿愣,抬手拿起电话拔了个号码,隔了一会儿传来一个含糊的声音:“喂……” “是我。” 电话里的声音清晰了起来:“听夏,你怎么半夜给打我电话。” “吵着你休息了?” “没有,你到底发生什么事了?” “没事就不能在晚上给你季景天打电话吗?” 季景天轻笑了一声道:“你这么主动当然好,不过我还是想知道你半夜四点给我打电话是为了什么?” “四点又叫平旦,该叫凌晨才对吧。”傅听夏沉默了一会儿,道:“没什么事,就是值班无聊了想找人聊个天。” “真是,看在你最后一个夜班的份上……”季景天闭着眼睛道,“那好,你说,想聊什么?” “你看上我哪了?” “那都合意。” “可是……我跟leo半点不像。” “你干嘛要跟他比啊?”季景天烦躁回了一句。 “这不是很正常的嘛,通常现任都跟前任比啊。” 季景天睁开了眼睛道:“他跟你完全是两种人,他是那种凡事自己都有主意,轻易不会动摇,是那种设定了目标,就不会轻易被别人左右情绪的人。” “这么听起来好像都是优点,如果我跟他完全相反,那岂不是全缺点。” 季景天无奈地道:“我就喜欢你没主意,一脸茫然白痴的样子,行了吧。” “不行!”傅听夏吧嗒把电话挂了。 季景天叹了口气,含着笑又拔了个数字,等电话接通了道:“喂,喂,帮我接我最爱的傅听夏。” “他正在考虑要不要接你的电话!”傅听夏拿笔敲着纸道。 “接个电话还要考虑吗?” “当然啊,他不就是那种凡事没主意,容易被人左右情绪,白痴又茫然的人吗?” 季景天道:“不是凡事,他在大事上是个很有主意的人,在手术台上是个很帅的医师,非常帅,帅到让人一见钟情。” “听上去傅听夏好像只有手术台边上最让你难忘。” “那当然,我是他的病人嘛。” “假如傅听夏在手术台上不那么帅了……你还会喜欢他多过leo吗?” “你干嘛总是问这个问题?”这回轮到季景天吧嗒把电话挂了。 傅听夏将下巴搁在手臂上看着电话,一分钟之后,电话还没有响,他抬起手拔了过去道:“季景天在吗?” 电话里没声音,傅听夏又道:“那景天在吗?” 电话里还是没声音,傅听夏眨了一下眼道:“那请问我最爱的季景天在吗” “在。”季景天总算愉快地回答道。 “等我回家。”傅听夏挂完了电话,微闭了一下眼睛。 清晨的时候,病人家属就得到通知赶来了,在下面大厅里哭成一片。 傅听夏下了楼,见大厅里站了几个人,个个都是膀大腰圆的,有几个跟那死去的病人模样很有些想像,大概是儿子兄弟之类。 他突然听见有人喊道:“今天我们走的时候人还好端端的,一个晚上就没了,你们医院肯定有问题!把那个姓徐的主治大夫‘交’出来,我们有话要问他。” 俞丽连忙道:“今天急救的不是主治徐大夫,是另外一位傅医师。” “你胡说什么?!”护士长瞪了她一眼。 “姓傅,那把那个姓傅的医师‘交’出来。” 护士长道:“你们家的病人,高血压,冠心病,又有糖‘尿’病史,病得不轻,我们医院对她的抢救已经很尽力了。” “好啊,之前你们说收我们当志愿者装心脏支架,等我们真进来了你们又说不装了,我们都还没来得及转院,你们就把我们家人给‘弄’死了。医院要是不给我们给说法,我们绝不会放你们过‘门’。” “请你们小声点,这里是医院。” “医院怎么了,我还就要大声嚷嚷,这家医院杀人了!!” 傅听夏往前走了几步,却被人一把拉住,转过头见是叶丽,只听她小声道:“这个时候,你千万不要‘露’面,‘交’给院方来处理就可以了。” “这是原始病历本的复印本!还有今天的抢救纪录。”医院的围墙外面徐志鹏裹着外套将一叠纸塞进了一辆黑‘色’轿车内。 车里的人接过了东西,道:“你只要记住了只有事成了,你才能拿到剩下的余款。” “知道,知道。”徐志鹏连连说道。 医院里总是在死人,家属们发泄一下也就过去了,其实医师护士们都已经习以为常,可是谁都万万没想到一夜之间会把事情闹到这么大。 顾家的人纠结了几十人将燕津医院大‘门’围住,记者也立即蜂拥跟过来采访,一夜之间燕津医院医疗致死案传得沸沸扬扬,仿佛证据确凿。 不到一个星期,卫生部就以医疗事故案件介入调查。 燕津会议室里卫生部的官员指了指桌子上的病历本对傅听夏道:“此前这个病人长期服用普萘洛尔降血压,长达一个月之久,这个星期服‘药’还在60mg每天,后经徐志鹏医师描述,因为病人反应‘胸’闷,介于她左心功能不全,因此徐志鹏医师在事故发生前两天断了普萘洛尔的用‘药’。而你当晚在急救的时候,应该首先想到是否撤‘药’综合症引起的,可是你完全没有理会这一点,这是病人致死的最主要原因之一。” 傅听夏抬头回道:“关于这一点我已经陈述过了,我见过的病历本上,并没有普萘洛尔这味‘药’,这本病历也不是当时我看见的那本。” “请俞丽护士进来。” 俞丽低着头走了进来,陪同的周顾道:“俞丽你老老实实地说,你到底那晚给傅听夏医师的是哪本病历纪录本。” 俞丽飞快看了一眼傅听夏,又瞧了台子上一新一旧的病历纪录本,缓缓地举起手指了指旧的那本道:“那,那本。” 傅听夏冷冷地道:“你明明给我的是一本新的病历纪录本,我特地问你的,我想你应该还记的。” “我明明记得就是给傅医师一本旧的。”俞丽抹着眼泪道。 “好了,俞护士你可以出去了,傅听夏医师你暂时也出去吧。” 等傅听夏出去之后,那官员才道:“我看这样吧,本来像这么年轻的医师,还没有接受过完整的西医教育却已经有了医师资格证就是不合理的,这是过去医师资格证管理‘混’‘乱’造成的。我们就暂时吊销他的执照三年,这样他大学毕业出来刚好可以恢复医师执照。” 鲁伯成急道:“可傅听夏不是一般的学生,有几个像他这样的学生合作过第一例心脏不停跳外科手术,又独立完成过国内第一例冠心介入手术?” 官员笑道:“老鲁,我一直说你就是喜欢感情用事。你看傅听夏的态度,他完全不肯承认自己犯了错误,这正是我们把他当天才一样捧上去,他自己就很难下来了,适当的敲敲打打,也是对他成长一种帮助。” 周顾笑道:“老白,我也觉得有些不合理,我们退一万步说吧,就算傅听夏在急救的时候有所差错,可他犯的我认为不是致命的差错,致命的差错是徐志鹏骤然停‘药’造成的,怎么能把责任归结于一个最后做急救的医师头上呢?” 鲁伯成气道:“不要退一万步,我认为傅听夏说得可能就是事实,他看见的根本就不是眼前这本医疗纪录本!什么原因,大家都是明白人。” 官员长叹了一口气,看了他们一眼意味深长地道:“如果要那么去想,最后事情只会越‘弄’越复杂。这是在我权责范围之内能做到的,对燕津最好,同时也能适当保护一下傅听夏医师的最好方式。当然你们要不要选择继续申辩,你们自己看着办,多年的老朋友,我也只能言尽于此。” 鲁伯成还要再辩,周顾连忙按住了他,笑道:“老白,那我送你出去,回头有空咱们喝两杯。” 等周顾回来鲁伯成气道:“你怎么就这么让他走了,别人可以吊销执照,可他是傅听夏啊,傅听夏被吊销了执照,他以后要顶着多大压力才能再站起来?” 周顾道:“你不同意,他们就不吊销了。这次石老太太马力全开,旁边还有原家钱财打点,没有许一夫,京医大完全做壁上观。而你只要看看外面闹事的人,没有人出钱出力支持,病人家属能纠集这么多人闹到这份上。” “所以你就怂了。” “你别急嘛,这事要从长计议……” “计个屁!”鲁伯成气得拂袖而去。--55448+dsuaahhh+27590007--> 第57章 攻君犯个大错误 傅君瑶拎着小包哼着小曲,心情愉悦地沿着朝着家‘门’走去,可她还没走到家‘门’口,就被人一把拉进了边上的小树林。,最新章节访问:. 。 等她看清了眼前人的脸,便微嗔道:“吓死人了,宋建民你不要每次都突然出现好不好,俊楠呢,我最近给他打电话,怎么总说他不在?” 宋建民皮笑‘肉’不笑地说:“你当然打不通他的电话,原家二老爷在瑞士病故了,原先生上周就走了。” 傅君瑶脸‘色’僵了僵,道:“那上周你找那件事……是俊楠走的时候吩咐你做的吗?” “原先生我认为他的确有这个意思,但他认为你们不用他来吩咐,迟早也会对傅听夏下手的,是我觉得我有必要给你们提供一点帮助,反正我有今天全拜傅听夏所赐。”宋建民啧啧了两下嘴,道:“我本来以为给傅听夏一点教训也就是让他闯点祸,‘弄’坏一点设备,没想到你们这么到位直接整出了一条人命,可仔细想想,不这样还的确板不倒傅听夏。大城市的有钱人真是让我长见识啊。” 傅君瑶吓得浑身都瘫软了,靠着树哆嗦着道:“你,你胡说,我们完全是为了俊楠才这么做。” “你想除了傅听夏,这样就没人知道你只不过是个‘私’生‘女’,傅二姑‘奶’‘奶’想发财都想疯了,早恨不得致傅听夏于死地,为原先生……”宋建民好笑,道:“□□就是□□,就别费力气立什么贞洁牌坊了,一条人命啊,要立也只能立墓碑了。” 傅君瑶红着眼睛,咬着牙道:“你陷害我?!” 宋建民‘摸’了‘摸’鼻子道:“别说得这么难听嘛,这怎么叫陷害呢,最多叫利用,就像你当初利用我对付季景天跟傅听夏一样,你也没跟我说过会有什么后果对吧?再说我真没一个字说过让你杀人,唆使那个医师杀人的是你。看在我们认识一场的份上,过来给你个忠告,千万把尾巴夹紧一点。季景天跟傅听夏,还有燕津医院都找了人在调查那个医师。” 傅君瑶哆嗦着一片,崩溃地道:“我,我没干,不是我干的……” 宋建民伸手‘摸’了一下傅君瑶光滑细腻的脸,眼里厌恶又兴奋道:“我以前只觉得傅小姐的一双眼睛漂亮,没想皮肤也很滑,这样的脸蛋要是进了监狱,不知道能保留几天。” 傅君瑶整个人瘫倒了地上,她以为整件事情的后面有巨大的利益后台在支撑着,现在才知道她被人耍了,还是被一个她从来看不起的乡下男人给骗了。 宋建民走近一辆黑‘色’的轿车,车窗玻璃被摇了下来,宋建民立即凑近了道:“原主任,我已经按你说的话说,把原家摘了出来,现在傅君瑶只以为是我利用了她报复傅听夏,绝对想不到我是您派去了。” 原中则在车里面抬头看了他一眼道:“这件事情你做得很好,我看你也是人才……明年就去京医大读书吧。” 宋建民一脸的喜出望外道:“是,原主任。” 直到黑‘色’的轿车完全没了踪影,宋建民脸上那份喜悦才逐渐退去,他看了一眼四周,才闪身朝着另一个方向走去。 他回到了自己的住处,这是一处‘阴’暗‘潮’湿的地下室,到了这里宋建民才算整个人放松了下来,他拉开外衣,‘露’出里面一只被胶带纸粘着的卡带机。 宋建民将卡带机从衣服上扒拉了下来,将上面的胶带纸扯掉,往前倒了一下,然后按键播放,只听里面传来了一个中年男人的声音:“这件事情你做得很好,我看你也是人才……明年就去京医大读书吧。” 虽然里面有沙沙声,但是由于距离很近,所以原中则的声音还是被很清晰地录了下来。 宋建民的脸上‘露’出‘阴’狠的笑容,道:“妈‘逼’的,你们这些有钱人他妈的没一个是好东西!” 他宋建民先是跟着傅君浩,结果他为傅君浩做了很多事,傅君浩什么诺言也没兑现,帮了傅君瑶倒差点送了半条命,他们以为他是条狗吗,谁都可以一句话就让他宋建民卖命,他倒要看看到底谁最后像条狗。 原中则说的宋建民可不敢相信,搞不好原中则正想着用什么法子把他灭口。 宋建民把磁带从卡带机中取出,心想要不然干脆讹诈一笔钱远走高飞……想到这里,他拉开‘抽’屉从里面又取出傅听夏那张照片。 他看着傅听夏穿着白大褂站在阳光里,宋建民满面‘阴’霾地想:我都还没看见你倒霉呢,怎么能走? 叶丽满面是汗地跑到传达室问:“鲁,鲁教授的信来了吗?” “鲁教授的信?”传达室的大爷戴起了眼镜道,“怎么叶大夫你来取啊。” “啊,我刚好下来有事,鲁教授就让我帮忙取信。” “倒是刚好送来了一封信。”大爷拿起本子道,“你签个名吧。” 叶丽一看见那个信封,好像整个人都松弛了下来,拿起笔草草地签了个名,就将信取走了,一拿到信她就将它塞到了自己的口袋里。 她推开‘门’,闵文秀看见他小声地道:“秦主任去开会了,好像这次真得风‘波’不小,连鲁教授都要被整治了,上面要揪他搞副业的事情。” “鲁教授是技术转让,堂堂正正的,这有什么好说的。” 闵文秀道:“这是存心要整人了,什么不都是个借口嘛,就说听夏那件事,你觉得合理吗?本来想着鲁教授能保一下听夏,现在看来他连自己也保不住了,最近心外的主任蹦跶的不要太厉害,这是看上鲁教授的副院位置了。” 叶丽的面‘色’有点不太好,说了声:“我去趟卫生间。” 她拉开了格‘门’,将‘门’锁好,把信从里面取了出来,拆开信将里面的信取出看了一眼就撕成了碎片,然后又从信封里面取出一保自封袋,看着那片烧剩的残片,她将头靠在了格子‘门’上。 隔了一会儿,整理好了情绪,她将自封袋又放回自己的口袋,拉开了‘门’没走几步,就听人说道:“叶丽,跟我来趟办公室。” 叶丽转过头去微愣道:“周院长……” “跟我来吧。”周顾说着就领头朝着前头走了,叶丽犹豫了一会儿就只好跟了过去。 俱乐部的‘侍’应生端来了两杯酒,原俊楠接过了一杯,顺手递了一杯给方连云,道:“没想到出去了几天,这里就热闹成这样。” 方连云接过酒杯放过一边,拿起球杆道:“这不是意料之中的事情吗?傅听夏挡了这么多人的路,一定会有人收拾他的。我想傅听夏这会儿,一定会后悔不已吧,人就是这样,没有跟现实相碰的时候,会以为自己跟别人多么的不同,可是只要同现实撞一下,他就会发现自己说不定会跪得比别人还早。” 原俊楠笑了笑还没有回答,就看见季景天沉脸从‘门’走了进来,他径直地朝着原俊楠走来,一把揪住了他的衣领道:“是不是你干的?” 方连云抓住了季景天的手道:“有话好好说,你这是做什么?” 季景天看着原俊楠一字字地道:“我在问你,是不是你让人去陷害听夏的?” “俊楠的二叔死了,他也是刚从瑞士回来。” 季景天仍然看着原俊楠,原俊楠回答:“不是。”,然后他笑了笑道:“如果我说真话你不信,那下次……我就说假话了。” 季景天这才松开了他的衣领,但仍然说道:“不要让我查到这件事里有你的份!” 方连云叹了一口气道:“景天,你为什么就那么肯定不是傅医师在急救的时候犯错,而一定是别人陷害他呢。” “因为我相信他!” 方连云低头轻笑了一声,然后抬起头道:“我在燕津实习的时候,有一天看见傅医师对一个急救的‘药’物处理发表过一个意见,刚好就是普萘洛尔。” 季景天转过了头,方连云道:“那个病人也是高血压冠心病,当时我还清晰地记得傅医师说这个老人有呼吸系统的问题,要少用普萘洛尔。他说得非常自信,可见他非常肯定这条‘药’理。而死亡的那个急救病人,刚好也是呼吸困难,傅医师因此而下意识地排开了普萘洛尔,这不是很合乎逻辑的事情吗?” 方连云看着季景天道:“我们都是当医师的,都心知肚明,在生命的复杂面前,我们是根本做不到面面俱到的,傅医师只不过疏漏了一个正确的理解,仅此而已。” 季景天深吸了一口气回答:“如果是那样,他会承认自己的错误,而不是说他没看见这条用‘药’纪录。” 方连云又笑了,季景天烦燥地道:“你又笑什么?” “景天,在我看来,你几乎根本不考虑傅听夏也是个普通人,是个普通的医师,他也会犯错误的。”方连云抬头看着季景天道,“你有没有想过,也许正是因为你给了他这个压力,让他没办法承认自己也会失误?” 季景天沉默了一会儿,才抬起头道:“他不会那样做,因为傅听夏……是个真正的医师。” 他说完转身就走了,方连云看着他的背影久久不语,原俊楠替他将刚才的酒杯端了过来。 这个时候两个人匆匆忙忙地走了进来,方连云诧异地道:“胡主任。” 来人其中之一正是美和的心内胡主任,而另一位则心内的主治医师何大夫,原俊楠道:“你们两个怎么找到这里来了。” 胡主任看了一眼旁边的何医师,把一份病历递了过去道:“何医师说这个病例没法做介入手术。” 方连云接了过来,轻声念道:“左冠前降支近段局限‘性’偏心型重度狭窄,狭窄度95%,长57mm……”他微皱了一下眉头,道:“这种病例早就不应该收进来,怎么会到现在才发现呢?转心外吧。” 何医师的脸‘色’有些不太好看,之前按法吉兹的要求是不设任何限制条件的收治病人,可是自从上次傅听夏大闹记者招待会之后,医师们哪里还敢再那么‘乱’来。 胡主任当然不会这么说,只是尴尬地道:“我们转了,可是心外那边也拒了这台手术,他们说这个病人不但肾衰,而且有一系列的慢‘性’疾病,做开心手术很容易因并发症死亡,而且他们认为……这是心内招进来的,要我们自己想办法。” 何医师补充道:“这个病人心绞痛发作得很频繁,他整天嚷着说……如果再不给他动手术,他就要回燕津医院了。” “回燕津医院,他是傅听夏的病人?”方连云立即追问道。 “好像是的。” 原俊楠问道:“是不是就是那个常跟来探病的老头一起在病房里给人说傅听夏医师怎么好的那个病人。” 何医师尴尬地道:“就是他。” 原俊楠转过头看着方连云微沉的脸‘色’,笑道:“是这样,心外是美和的招牌科室,他们会有顾虑也很正常,主要是因为这个病人的背景比较特殊。他的儿子……就是上次过来制作节目的电视台制片徐主任。” “我们当时也是因为考虑到要接受电视台的宣传,觉得不把他收进来,又怎么说明我们……比燕津强呢,所以……”胡主任顿了顿道,“要不我们问一下法吉兹教授看有没有办法?” 原俊楠也道:“这也是个办法,法吉兹教授虽然回去了,不过还是我们的顾问嘛。” 方连云道:“西格奥特连发了几封公开传真给剑桥与当地的报纸,现在不要说别的,就是人权斗士也够法吉兹焦头烂额了,指望不上他。” 他淡淡地道:“而且以这个病人的状况就算他回燕津也是没有办法的。” 何医师道:“好像不是这样,那个病人嚷着说,傅听夏本来跟他讲好三天之后给他动介入手术,可是我们把他……‘弄’来了,到现在还动不了手术。” “这不可能!这么高的狭窄度,连引导钢丝穿进去都恐怕有困难。”方连云扬眉道。 胡主任说道:“我也听徐主任说过,傅听夏跟他们沟通过很多次,一直想说服他们同意他把一根带旋转刀片的导管送到血管里去。” “把刀片送到血管里?这怎么可能?”原俊楠脱口道。 胡主任说道:“徐主任也是觉得太匪夷所思,风险实在太大,这才把他爸爸转到我们院。” “有这个说法吗?”原俊楠回过头去问方连云。 方连云闭了一会儿眼睛道:“应该是teher,经皮腔内斑旋切术。” 胡主任神‘色’一喜道:“方博士也知道这种手术。” “只是大致听说过,我只听说过美国公爵大学有此项目……”方连云轻咬了一下嘴‘唇’,“傅听夏又是怎么知道的?” 原俊楠也失笑了一下,道:“这许一夫,一个心脏外科大夫,到了国外倒是‘挺’为他这个转到心内的弟子忙的。” “那我们现在该怎么办?”胡主任焦急地道,“徐主任已经把话说得很不客气了。” 方连云沉默了一会儿,问:“傅听夏的医师执照吊销通知什么时候下来。” “应该是后天吧。” “那就转到燕津去吧,病人不是强烈要求回燕津医院吗,我们也要照顾病人的意愿跟情绪。” 胡主任张嘴结舌道:“可,可是……” 方连云淡淡地道:“怎么也比病人死在美和强,对吧。”,他顿了顿悠悠地道:“而且我也很想知道,一个真正的医师在这样的情况底下会怎么做……” 季景天坐在车子上,他虽然在方连云的面前说得那么肯定,可是心中却是犹疑的,因为只有他一个人知道傅听夏那个晚上给他打了个电话,那应该是在病人死亡之后。 傅听夏当时的心情一定是极为不好的,却半字也没向他吐‘露’他抢救失败这件事。 “听上去傅听夏好像只有手术台边上最让你难忘!” “假如傅听夏在手术台上不那么帅了……你还会喜欢他多过leo吗?” 季景天手指猛然握紧了方向盘,心里慌‘乱’地想难道真得是因为他给了他太大的压力。 他的bp机响了,看着熟悉的号码,他深吸了几口气,努力平自己的气息,下了车朝着公寓走去,推开‘门’见傅听夏正围着围裙在厨房里煎排骨。 “你回来了,等一会儿就可以吃饭了。”傅听夏转了一下头笑道。 季景天走进了厨房,看着傅听夏,傅听夏回头又看了他一眼道:“有话要跟我说。” “听夏,其实……其实我们都知道医师是最容易出错的行业,上学的时候我还记得有一个很有名的医学大师过来给我们讲课,他说他行医了一辈子,再战战兢兢,也只敢说他下对了20%最准确的判断。” 傅听夏微低着头沉默地翻动着排骨,季景天深吸了一口气道:“听夏,你会不会……因为觉得普萘洛尔这种受体阻滞剂对呼吸有妨碍,所以在急救的时候给下意识地忽略了。” 傅听夏的手顿住了,他沉默了一会儿,慢慢地将火关上,然后转过头来笑着流泪道:“你说过你觉得我在手术台边上很帅,现在看来好像也没那么帅,对吧?你看,只要别人一句话你就开始……怀疑我了。” 他眼角的泪痣在泪光里显得特别清晰,季景天从没见过傅听夏流过眼泪,这么一刻他觉得好像心脏被人狠狠一握,疼得连手指弯曲一下的力气都没有,脑子里一片空白,反反复复只有一个念头。 他那么喜欢傅听夏,却让他流泪了。 傅听夏匆匆地将围裙脱了下来道:“我还有些别的事,就先走了。” 季景天呆滞了一会儿,突然反应了过来,追了出去。 傅听夏靠在墙角,听着季景天喊着听夏跑远,隔了一会儿他才擦掉脸上的泪痕,走到街对角的电话亭打了一个传呼。 隔了一会儿,电话铃响了,傅听夏拿起了电话道:“找到那个医师了吗?” 那边声音沙哑地道:“我在他家埋伏了好几天了,就没见过他的人影,倒是看见了好几‘波’找他的人,他的房间都叫人抄过好几遍了。” “那再查查看他有没其它的什么问题,有消息就跟我联络。” 傅听夏挂上电话,然后又拔打了一个电话:“赵先生吗,合约你已经收到了吧,如果没有什么问题,能不能快点签约,因为我最近可能要出国。” “出国,听夏你要出去?” “是的……因为要参加一个会议。”傅听夏道,“不过你不用担心,我去了那边会跟你联络的,有关专利的,还有后续的产品开发问题。” “好的,明白了。” 傅听夏挂完了电话,靠在了电话亭的玻璃壁上,此刻天已经下起了雨,细碎的雨珠打在玻璃上,滑出一道又一道的水痕。 赵天御将车停在了道边,看着衣服半湿的季景天上了车道:“出什么事了,这么大的雨,你怎么在外面‘乱’跑。” “你往前开,速度慢点。” “你找人……谁?” “傅听夏。” 赵天御咳嗽了一下道:“那个医师我查到点东西了。” “什么?”季景天立即转过头来问道。 赵天御道:“这个医师百分百有问题,他前一阵子欠了地下赌场一屁股的债,差不多有二十万,最近突然有钱还上了一半……” 他说到这里,突然见季景天弯下了腰,他仔细看了一下突然一脚把车刹住了,呆愣地道:“景天……你哭了。” 电话亭里的傅听夏深吸了一口气,刚拉开‘门’,bp机又响了,他拿起一看是医院心内科来的电话。--55448+dsuaahhh+27722678--> 第58章 攻君失恋了 “听夏,赶快回院里来。,最新章节访问:. 。”鲁伯成在电话里就这么简明扼要的说了一句。 傅听夏挂完了电话从电话亭里走出来,不远处的黑‘色’轿车里金秘书对原俊楠道:“看脸‘色’好像是跟季景天有过摩擦的样子,要叫他吗?” 原俊楠看着傅听夏从车旁经过嘴角微翘道:“不用,我只是来确认一下,季景天是不是真得像他说得那样了解着傅听夏,果然不是……这下条件就都齐全了。” 金秘书看了他一眼,想了想终于什么也没说。 “傅听夏出现了!”燕津医院‘门’前的面包车里小记者推了一把身边的男记者。 “知道,但人家不是已经明确说了不接受采访吗?”男记者懒洋洋地道。 “不接受采访有什么关系,我们只要冲上去拍两张,然后回去就配点……” 男记者抬起头道:“然后配点什么?” 小记者被男记者的目光直视地有点不自在,喃喃地道:“配点,配点资料啥的……” “记者应视以下待业为严重职业过错:剽窃;恶意曲解;诬蔑;诽谤;造谣;没有根据的指控;记者应当无愧于记者称号,忠实地遵循上述原则视为自己的职责。”男记者道,“不是只有当医生才有日内瓦宣言,当记者的也有自己的宣言,不知道的回去把它翻出来背两遍吧。” 小记者灰溜溜地“哦”了一声,转头去看,傅听夏已经进了医院的‘门’。 “听夏,你来了。”蒋范范一见傅听夏就兴奋地溜了过来小声道,“你知不知道,美和把401‘床’的病人给退回来了。我跟你说,美和一定是急了,你上次大闹记者招待会,他们不敢‘乱’来了,现在他们又做不了这台手术,这是个机会,你绝不能轻易答应……” “不能轻易答应什么呀?”蒋范活还没说完就有人凉凉地接了口。 蒋范范跟傅听夏立即道:“教授!” 鲁伯成狠狠地给了敲了一记蒋范范的头:“一个当医师的,病人是你的职责,不是你的筹码!” 听见那一声清脆的响声,傅听夏都觉得自己的头皮‘抽’了‘抽’,蒋范范双眼冒着泪‘花’地道:“我犯错了,犯了个大错误,教授!” “跟我来。”鲁伯成不理会蒋范范转头对傅听夏道。 傅听夏同情地看了一眼蒋范范,然后快步跟上了鲁伯成。 “病人心绞痛发作的很频繁,今天傍晚由美和转院过来,这是美和新做的动脉造影结果。” 傅听夏接了过来,两人边走边说,很快就到了病房的‘门’口,徐强微有些尴尬地站在‘门’口,身旁还跟着满面不高兴的那个时髦‘女’人,徐大爷就蜷着身体躺在‘门’外的病‘床’上。 “傅医师……”徐强开口说了三个字就有点说不下去,当初傅听夏要给他们动手术,是他们强行要转院,现在在傅听夏这么困难的节骨眼上,又强行要回来,即便他长袖善舞也感到有点惭愧。 傅听夏做了个安抚的动作,半蹲下身体对徐大爷道:“大爷,你觉得怎么样?” “疼得晚上觉都睡不着,小夏医师,能不能快点给我动手术,这零碎的罪实在不想受了。” “不用担心,就给你安排。” 他站起来道:“那就先安排过敏试验,做术前准备,后天早上动手术,家属有问题吗?” 徐强松了一口气,燕津其实到现在还没接受他们入院,这显然是在看傅听夏的决定,假如傅听夏不同意手术,燕津必定会拒绝美和的转院要求。 身边的‘女’人小声嘀咕道:“把刀子送血管里,这靠谱吗?” “给我滚出去!”徐强转头怒喝道。 那‘女’人跺了一下脚,转头就走了,徐强深吸了一口气,看着闷声哼哼的父亲红着眼圈道:“我父亲这一辈子吃过太多的苦,现在……我就把他‘交’给小夏医师你了。” 傅听夏翻着手里的病历纪录道:“我会尽力的。” 等徐大爷正式住进了病房,蒋范范趴在办公桌上看着正在研究资料的傅听夏道:“其实吧,这正好是拿捏美和的时候,怎么我们也要把这事情捅捅大,也‘弄’个红毯记者招待会什么的,搞得人人皆知。” “可是那么一折腾,最少有好几天的功夫,我也许就没有机会再动手术了。” “就是说啊,叫我我才不做呢,你们不是要吊销我的执照吗,我哪里还有心情动手术啊!” “心情是很糟,不过我再糟,这一秒也是会过去的,可是如果徐大爷发生心梗,他就永远也没有下一秒了。” “你被教授给洗脑了,都为别人着想,就半点没为自己想过。” 傅听夏转过头来笑道:“我正是为自己着想。” “算了,病人都收下来了。你怎么还不回去啊,好好休息。” 傅听夏的手顿了顿道:“把值班室借我睡一晚上怎么样?” “你好端端的干嘛要睡……”蒋范范突然住了嘴,叹了口气道:“你这样一搞,师兄我太感伤了。” 傅听夏道:“不是你想得那样……” “什么都不用说了,了解,今晚的晚饭跟宵夜师兄全包了,让你有一个愉快的告别夜。” 傅听夏抿了一下‘唇’,只好不说话了,在心里轻轻地叹了口气。 俱乐部里,原俊楠看了一眼窗外的雨道:“这两天的雨下得可真频繁。” “‘春’天来了嘛。”许超群拿着球杆笑道,“云哥儿,你说现在燕津那边会怎么说。” 方连云淡淡地道:“大概就两种反应吧,一种是傅听夏因为执照问题,直接拒绝手术,不过最有可能是后者,拿这台手术跟我们美和谈条件。” 原俊楠看了一下腕表,道:“假如有条件开出来的话,我们应该很快就会知道了。” 他正说着俱乐部的电话响了,‘侍’应生走过来道:“原先生,美和那边的电话。” “真来了。”许超群笑道,方连云也很浅地笑了一声。 原俊楠过去接了一会儿电话,然后走了过来,方连云抬头笑道:“他们开了什么条件。” “他们接受病人了,明天术前准备,傅听夏后天早上动手术。除此之外……”原俊楠顿了顿,道:“什么也没提。” 方连云的嘴角微僵,许超群愣了一会儿,才道:“这个小妖‘精’……还真不是一般人。” 燕津学院里,方海一边打着伞一边拿着手电筒喘着气对身边的人道:“季景天,燕津学院真得就这么点大!傅听夏绝不可能在学校里,你真没在齐大爷那里找到他吗,天气暖和了,齐大爷这两天要回清水县,傅听夏说了要给他准备行礼的。” 季景天浑身都淋得湿透,样子看上去有些失魂落魄,道:“我去过了,他没回家。” 方海看着他的样子,踌躇了半天才道:“他看上去又不像是有钱人的样子,应该没人会劫财吧,他一个男的,应该也没人会劫……‘色’吧,你不用担心成这样吧。” “谢谢了。”季景天也没心情跟他细说,转身就走了。 方海在他背后道:“伞啊,这把伞给你。” 季景天也好像没听见的样子,方海在他后叹气道:“简直就像是失恋了一样。” 他说到这里,突然意识到自己胡说八道了什么,连忙把嘴巴给闭上了,有些话能随便‘乱’说,但方海知道刚才那句话是绝不能胡说的。 季景天湿漉漉地出现在家中的客厅里,把季母吓了一跳,看着他红红的眼睛道:“你怎么哭了,宝贝发生什么事了?” “没事,爸呢。” “在书房呢。” 季景天也不说话,直接上了楼,推开父亲的房间,将‘门’反锁好,然后走过去跪在他父亲的面前。 季父看了他一眼,然后接着把目光落在书上,嘴里淡淡地道:“你小时候想要个什么就在地上打滚,现在长大了就变成下跪了?” 季景天不说话,只这么跪着,季父也不说话接着看书,大概跪了那么一个钟头之后,季父合上书,看着他道:“知道了。” “谢谢爸爸。”季景天低声道。 “不用谢,我并不是完全为了你,主要是为了这件事的本身。”季父道,“去把你自己收拾干净了,我们季家没有这样拉里邋遢,遇事慌张狼狈的人!” 季景天弯了一下腰,然后起身开‘门’出去,季母已经在‘门’外等候多久了,见他出来连忙喊道:“林嫂,姜汤,姜汤。”,她一边又埋怨道:“干嘛把‘门’锁起来,妈可以进去帮你。” “妈!”季景天‘抽’过她手里‘毛’巾擦着头朝着自己的房间走去。 季景城则走进了书房,道:“爸,你真答应景天了,我们家这么做,可是要得罪很多人……” 季父叹了口气道:“我就是想,要是非要摊上个男媳‘妇’的话……傅听夏看着还顺眼一点。” 他又道:“那个医师在哪?” “他被傅家找去的‘混’‘混’追杀的时候,我们救下了他,顺便把他引到了郊区一个农户家里藏着。” “动手吧,相信他现在的嘴巴一定不难撬开。” “好的。”季景城回答。 原家的餐厅里,原雅楠拿着筷子扒拉着碗里的饭,抬头看了一眼父亲忍不住问:“爸爸,傅听夏真得被吊销执照了吗?” “当然是真的,做为一个医师自以为是,结果导致病人身亡,这不够他吊销执照的吗?所以我跟你说了,要好好读书,不要什么事情都一知半解。” 原中则说着,只听厨房里“晃‘荡’”一声像是什么东西被打了,原中则皱眉看着原太太道:“你又换保姆了?” “上一次那个整天生病,我怕她将病气过给你们……” “我早跟你说了,包容一点,不要三天两头的换保姆,把陌生人‘弄’回家。” “这就是个小保姆,翻不出什么‘花’样。” 原中则又问道:“俊楠呢,最近怎么总是看不见他的人影,就算他从他二叔那里继承了全部家业,也该回来跟我这个当父亲的报备一声吧!” 原太太讪笑道:“孩子大了吗,总有自己的想法,咱们可管不了。” “我不吃了!”原雅楠把碗一推,转身就上楼去了。 原中则没好气地看着原太太道:“也不知道你怎么教育孩子的,一个一个都不着调,这么大个姑娘了,不专心她的高考,整天傅听夏长,傅听夏短的,叫别人听见了像什么话?” 原太太脸皮‘抽’了‘抽’,拿起勺子给原中则挟了筷菜,然后开口道:“贾铃,你在里面磨蹭什么呢,补汤炖好了就端过来。” “来了。”贾铃说着端着一只炖盅走了出来。 原中则见是一个‘挺’眉清目秀的年轻‘女’孩点了点头道:“你这次招的人倒是还看得入眼一些。” 他一夸原太太倒是有些不自在了,道:“就是粗手笨脚的,光长了一张聪明的脸蛋。” “先生,你的汤好了。”贾铃果然是一副胆战心惊的样子。 “你多□□吧,笨一点的总比太聪明的惹得麻烦要少一些。” 原中则吃完了饭,原太太指着贾铃干上干下,将厨房里擦得纤尘不染,这才开恩似地道:“行了,去吃饭吧,用你专‘门’的碗筷,知道吧。” 她说完就款款地上楼去了,贾铃看着她的背影鼓了鼓嘴,然后草草吃了一点饭,就悄悄地拉开‘门’溜了出去。 “这边铃子!”她一出‘门’就有人小声道。 贾铃跟着那人走到僻静处,才道:“宋建民,听夏发生什么事情了,你老老实实跟我说!” 宋建民嗤笑了一声:“你不会真被他扒了一回‘裤’子就喜欢上他了吧。” “你少放屁!我警告你,你要是想找听夏的麻烦,别怪我翻脸不认人。” 宋建民道:“好了,我要是找傅听夏的麻烦,干嘛跟你去找找傅听夏麻烦的人家的麻烦呢?” “这真得就是那害听夏丢了医师执照的人家?” “不像吗?” 贾铃咬着牙道:“像极了,一看就不是好东西。你说吧,你要我干什么?” 宋建民道:“大后天,我会向他们家要一笔钱,你呢就当我的内应,把他们的反应告诉我,要是他们报了警你就立刻通知我!不过我想,他们多半是不会报警的,但会找人要我的命。” “你想让我帮你敲诈?!” “这不叫敲诈,这叫替天行道,这笔钱我,你,傅听夏,我们三个人分,你看你也不能当一辈子的小保姆,傅听夏当不成医生了,也会很需要一笔钱,你说对吧?” 贾铃咬了一下‘唇’说道:“我怎么相信你到时拿了钱会跟我们分?” “给!”宋建民拿出一本存折拍在贾铃的手上道,“这里是二万块,是我全部的积蓄,你就当是我付给你的首付,怎么样?” 贾铃把这存折握在手里,然后抬起眼道:“好,我暂且信你,不过你听着,你要是说话不算数,我铃子可是什么事情都干得出来的。” “一言为定。” “不过我很奇怪,你拿什么去让人家给你钱呢?” 宋建民笑了笑,道:“具体的,你也不用知道了,只要知道原中则有个很大的把柄在我的手里,这个把柄足够他身败名裂的,他想要掩饰,就得拿出钱来,拿出一大笔钱,足够我跟你舒服下半辈子的,你知道这一点就够了。” “那行,可是万一到时候我出不了‘门’,怎么给你传信呢,别让我写条子,你知道我认识的字可不多。” 宋建民想了想,从口袋里拿出一只卡带机,指着录音键道:“看到这个键了吗,你只要按下去,就能把你的话录下来,要是真遇到那么紧急的情况,你把话录下来后,然后把里面的磁带扔到你住处的窗户外面就行。” “最后一个问题,为什么不是明天,也不是后天,一定要是大后天?” 宋建民笑了笑,道:“因为后天……很重要。”--55448+dsuaahhh+27797902--> 第59章 可恶的旧情人 傅听夏要做美和不能做的手术,即便外面的人不知道,行业内的人还是都清楚的,燕津人的嘴巴也没闲着。-..- 因此大清早赶过来看手术的人很多,这让美和的人来了颇有些不自在,尤其是心内胡主任,同来的阿笨就潇洒多了,反正他是麻醉师。 早上九点徐大爷被准点推入病房,傅听夏走进去的时候见周顾居然也穿了白大褂在里面。 “院长?”傅听夏莫名其妙眨了一下眼睛。 周顾拿过了一副手套,道:“我是来给你戴手套的。” 鲁伯成在外面嗤笑了一声,没好气地道:“拾人牙慧!” 周顾边戴边道:“听夏,医师是个很奇怪的行业,明明我们也只是普通人,拿着一份普通的工资,却干着普通的工作几倍艰辛的活,承受着普通人几倍的压力。无论怎样的努力,仍然会受到质疑,不但要有一流的手艺,还被要求要有一流的人品。” 他将手套戴好,看着傅听夏道:“所以我们不但被叫作医生,也被称作医师。” 傅听夏道:“明白,院长。” 周顾道:“你无愧于医师这个称号,我就是想跟你说这个。” 等周顾走出去之后,傅听夏开始了术前准备,方连云悄无声息地走了进来,胡主任看见他悄声道:“傅听夏在左下肢大隐静脉开通路,装了临时起搏器,这都是在做抢救的准备,看来他对手术也不是想得那么有信心。” 方连云看着傅听夏神情镇定的协同护士一起做测压装置,他其实很留意过傅听夏动手术,可是那些手术无论是从难度,还是从风险度,还是依照傅听夏此刻的环境都不能相提并论。 可是他居然看不到傅听夏脸上有一丝异动,紧张,胆怯,忐忑……一丝都没有。 方连云深吸了一口气,他还没见过傅听夏的时候就听说他是个优秀的医师,见过了知道他的确是个很优秀的医师,而直到今天傅听夏才给了他沉重的压力。 他的眼角处见到有人走了过来,是季景天,他隔着玻璃窗看着傅听夏,看得很专注。 季景天为了不影响傅听夏的情绪,他是特地在医院的‘门’口徘徊到手术开始才进来。 “做动脉切口了。”不知道谁说了一句,整个外间都一下子都静了下来。 “地塞米松10mg,利多卡因60mg,肝素100mg。”傅听夏说道。 隔了一会儿,有人道:“他好像还在做冠脉造影。” “那是当然,不看清楚一点……毕竟是在把刀子送血管里面去啊。” 周顾悄悄问鲁伯成:“那些刀子切下来的碎片到血管里不会引起血栓吗?” 鲁伯成冷冷地道:“会用真空把它吸出来的。” “我知道……但能吸得干净吗?” 鲁伯成没理会周顾,周顾只好又问:“那……刀子会引起血管穿孔吗?” “只要尽可能保证导管与血管同轴。” “怎么保证?” 鲁伯成没好气地道:“你问我,我问谁啊?” 周顾知道鲁伯成为了什么而不高兴,所以只好咳嗽了一下,这个时候助手进来在他的耳边小声说了几句话。 周顾微微扬了扬眉,退出了手术室,走进了办公室,见里面有一个‘女’人哭得涕泪横流的,周顾道:“怎么样,俞丽你想明白了?” 俞丽‘抽’泣着没有说话,周顾慢条斯理地道:“你不想明白也没关系,我只要让叶丽改说这病历本是你烧得就行!” “这,这不是我烧的。”俞丽慌张地道。 “有什么两样,这件事情本来我也‘挺’同情你是被利用的,不过即然你这么维护凶手,那看来不仅仅是被利用,而应该是帮凶才对,那我也用不着再同情你!反正病历本你碰过,上面肯定有你的指纹你说对不对?” 俞丽慌了,道:“院长,我真不知道徐医师是故意的,是他说不舒服才拿错了一本还没抄全的病历纪录。” “那就是说,你愿意做证你那天给了傅听夏一本新病历本,而且徐志鹏也老实告诉过你上面没有普萘洛尔这味‘药’?” 俞丽身体一软,抖着声音道:“我,我愿意。” 她本来做着徐志鹏换一家医院,她就能追随过去跟他双栖双宿的美梦,可是她一连几天都联络不上徐志鹏之后,那种幻梦带来的信心就开始逐渐动摇了,也就很快就在周顾的利‘诱’跟威‘逼’的面前崩溃了。 周顾面上带了一丝微笑,跟助手道:“给卫生部发封传真,就说有关本院医师傅听夏的医疗事故案件我们要求申辩。” 他再次回到了手术室,傅听夏已经开始走引导钢丝了。 “导丝穿不过去了。”依旧充当助手的秦主任说道。 “狭窄度这么高,连导丝都穿不过?”外面小声议论纷纷。 “听说超过90%,都有95%了。” 傅听夏道:“先上球囊导管扩充血管。” “连引导钢丝都走得这么慢,等会送那带刀子的导管要走多久啊?”有人议道。 “当然要小心了,这么高的狭窄度,一个搞不好就血管全闭塞了。” “可是这么长时间走下去,很容易动脉痉挛的吧。” 寂静了很久的手术间傅听夏的声音再次响起:“0.2mg硝酸甘油稀释。” “200ml造影剂,注意血压。” “看,护士把器械车推过来,上面就是那带旋切刀的导管吧?” “好长啊,最少也有一米吧。” “不止,都有一米半了。” “傅听夏接导管了,他要……开始了。” 方连云再次把目光落在傅听夏的脸上,傅听夏仍然很从容,仿佛他接过只不过是一根寻常的导管,这台手术也只不过是他做过最寻常的冠脉造影术。 傅听夏手中的旋切导管顺着导丝慢慢地进入血管,为了这一天,他无数次地给国外发传真,打电话咨询,求解,在几个月的时间里一遍又一遍在寻常的冠脉造影里‘摸’索,揣摩。 他也许知道命运下过怎样的一盘棋,可是只要他挪动这其中的一子,那一子就会像是飞起的蝴蝶,从此他便再也不知道命运又会在何处落子。 他只能努力再努力,也许努力有时也不会给以回报,但努力也许是无论活着一世,还是活着几世,唯一可以真实握在手里的东西。 手术室在大部分的时间里依旧寂静着,有人抬起腕表道:“这已经超过他上次做手术的时间了。” “他上次做了多长时间。” “据说是一个小时十分钟。” 方连云突然发现季景天的嘴角微微翘起,‘露’了个微笑,他看向手术室内,发现一切如常,傅听夏不过是重复地走着导管。 他突然意识到,季景天并不是在看傅听夏的手术,而是……在看傅听夏这个人。 方连云深吸了一口气,室内突然护士的动作匆忙了起来,本来很沉默的观察室再一次议论纷纷。 有人道:“动脉痉挛。” “这也很正常啊,手术的时间这么长。” “动脉痉挛倒还好,就怕急‘性’血管关闭时,会引起心梗啊。听说这个病人是被美和心外给拒了的,要是这里手术失败,怕是上了外科手术台也不会乐观。 不过好在隔了一会儿,动脉痉挛被傅听夏给应付过去了,手术室内再次恢复了平静。 “这个导管带的旋切刀是在血管里面转动了吧。” “应该是啊,你没见旁边的马达在转动。” “谁敢想像,一把在血管内转动的刀子,而居然病人还活着。”有人笑道。 时间都超过二个多小时了,看得人都有些疲累了,反而没有刚开始那么高度紧张了,因此说笑了几句。 其实撇开各式各样的杂念,同属一个科室的大夫还是很愿意看到业内技术有所突破‘性’发展的,因为那意味着他们又可以朝前跨出一大步了。 就在这时,突然有人说道:“血压掉得好快啊!” 所有人都停止了声音,一起看向室内,有人道:“掉到pa以下了。” “怕是病人要休克了。” “休克的话,血液循环进一步缩小,病人有可能……会当场死亡吧?”有人小声道。 方连云眼帘一眨不眨地紧盯着傅听夏,在这样高强度的专注之下接近三个小时,再碰上即将休克的病人,而且这个病人是没有退路的。 傅听夏你该怎么办? 秦主任也小声道:“听夏,病人血压偏低,而且有早期休克的症状。” “50%葡萄糖静脉给‘药’。”傅听夏立即道。 接近三个小时了,傅听夏的表情从开始到现在都不曾改变过,不管当中遇到了什么,好像都没什么能让他改变完成这台手术的意志。 他不是为了任何人,他是为了自己,他要当一个真正的医师,方连云好像忽然就明白了傅听夏,这也许是因为这也曾经是他在某刻拥有过,之后又因为嫌弃太过理想化而抛弃了的理想。 “血压被稳住了。” “很快速地判断,一点慌张都没有,一流的心理素质……一流的医师。” “听说这个年轻的一流医师从今天开始就要被吊销执照,今天可能是我们最后一次欣赏他做手术。” “是啊,这个年头爱扯虎皮的人,就是见不惯有真才实料的人啊。” 公道总是存于人心的,美和的人只好硬着头皮听其它院的同行们指桑骂愧,阿笨开始有一点后悔了,他一麻醉师总是来看心内的手术干什么呀? “收尾了。傅听夏开始做丝线缝合固定了。” “看这缝合的手势就知道以前传他是个很出‘色’的外科医生不是瞎传的。” “那怎么可能是瞎传的呢,他是许一夫的亲传弟子,配合过许一夫做心脏不停跳手术的。” “导管鞘24小时之后拔掉。”傅听夏吩咐了一声。 秦主任他们都知道傅听夏为什么要说这句话,因为24小时之后,傅听夏将不能再行医了,配合的护士眼圈都红了。 傅听夏笑道:“谢谢大家一直以来指导与支持,谢谢。” 秦主任‘抽’着鼻子道:“傅听夏你要知道你是很捧的,我觉得你生在福斯曼那个年代,也不会比他差太远了。” 他给傅听夏鼓起了掌,不知怎么室内室外的人都给傅听夏鼓起了掌。 方连云听着掌声转身走出了房间,站在走廊里看着窗外耀眼的眼光,微眯了一下眼睛长吸了一口气。 傅听夏从手术间一出来,就看见季景天在外面等着,他立刻掉头就朝外面走去。 “听夏,我们谈一谈。”季景天喊了一声。 可是傅听夏尤如充耳不闻,飞块地朝前面奔去,季景天连忙追了下去,傅听夏听着身后季景天的脚步声,微闭了一下眼睛,刚好看见更衣室就直接躲了进去,将‘门’掩住。 季景天追了一个走廊就不见了傅听夏的人影,只好在‘门’口四处张望。 傅听夏也知道季景天想找他‘交’谈,可是他不想谈,他不想自己看见季景天的眼神,闻见他的气味,就会妥协,然后妥协一次又一次,最后又变成个毫无原则的人。 他靠着墙壁上听着外面季景天来来回回的脚步声,听见他问每一个走过的医护人员:“你有没有看见傅听夏?” “傅听夏,鲁教授跟院长也在找他呢,说要给他庆功呢。” 傅听夏躲在更衣室里闭着眼睛叹气,然后隔了一会儿转身悄悄拉开‘门’,见季景天有些黯然地站在‘门’外,他的心就莫名地有些软了,手在‘门’柄上握了握,低头想道,要不然……就先听听他说什么。 可是他正要拉开‘门’的时候,突然从背后有人用白‘色’的帕子一把捂住了他的‘唇’鼻,浓烈的□□味立刻扑鼻而来,傅听夏惊骇下挣扎了几下就软软地向后倾倒在了背后人的怀里。 “哦,本来想要候着他进更衣室还是件‘挺’麻烦的事,没想到真是得来全不费功夫。” 宋建民抱着傅听夏温热的身体,傅听夏的头就搁在他脖子间,这让他内心莫名的恐惧又兴奋,不由自主地收紧了圈住傅听夏腰的手。 “还愣着做什么,快把他放到推车上来,等会要是有别的医师进来,说不定会怀疑的。” 宋建民这才回过神“哦”了一声,将失去知觉的傅听夏抱着放到了推车上,然后跟另一个人拿过一张白‘床’单从头到脚将傅听夏遮住。 “东西都取走了。” “都取走了。” “那封信也放到桌面上了。” “放心吧,刚才他们科室的人都去看手术了,办公室里空无一人,我把傅听夏的东西都拿走了,就在他的桌面上放了那封信。” 宋建民悄悄拉开‘门’,道:“外面没人了,走吧。” 两人推着车子朝着电梯口走去,刚走到电梯口的时候,见季景天又折返走了回来,宋建民莫名的一阵紧张,他不知道跟踪过傅听夏与季景天多少次,自然一眼就能认出季景天。 宋建民紧张地心跳都快停滞了,却看见季景天微带心事的模样跟他们擦肩而过,他才恍悟他认识季景天,可是季景天却是不认得他宋建民的。 他低着头,嘲笑着想:看来大人物也有大人物的缺陷啊。 宋建民微带着得意就这么推着傅听夏离着季景天越来越远,从大厅出去的时候,一辆救护车已经在外面等着了。 燕津不是什么名院,经常有病人转其它更高一级的医院,因此过来转院的救护车是很平常的事情,说实在的,从高级医院转到他们燕津的大概也就只有前天发生在心内的那起病例了。 不过有个助工还是诧异地问了一句:“这个病人死了吗?没死干嘛把‘床’单把病人的脸遮住啊,那多闷啊。” 宋建民看着他‘阴’狠地说了一句:“别多管闲事!” 那个助工吓了一跳,也就不敢再多说什么了。 救护车上的人一起帮忙把傅听夏搭上了车,宋建民跟另一个人也跳上了救护车,车子开了一段距离就上了出城的道路,然后在一个相对僻静的道路上停下。 道路的旁边停着一辆黑‘色’的的轿车,宋建民走过去敲了敲车窗玻璃,车窗玻璃落了下来‘露’出了原俊楠的脸。 “原先生,成功了。” 原俊楠打开了车‘门’,傅听夏裹着白‘色’的被单被送了进来,原俊楠伸手接过傅听夏,伸出一只手揭开‘床’单,看着里面晕睡着的傅听夏微微一笑。 他派人跟踪着傅听夏,只为了看他的照片吗,他原俊楠从来不会做那么空消耗成本的事情,他只是在等,等一个最佳的出手机会。 现在机会到了,傅听夏一下子失去了他最爱的职业,同时又被所爱的人伤害,这种挫折跟打击按照正常人对傅听夏的理解,这应该是一个天才难以承受的吧。 因此傅听夏在做完了最后一例手术选择逃避离开也就合乎常理了吧。 他从拿到那只钢笔盒开始,就觉得依照傅听夏那么细腻的个‘性’,他不会只留下一只钢笔,果然他在钢笔盒的夹层里找到了傅听夏的纸条。 上面只写了一句话:感谢您一直以来的照顾,很抱歉我还是走了。 这么一句就够了,原俊楠的食指轻轻描着傅听夏的轮廓,心想不过这句话跟别人说就好了。--55448+dsuaahhh+27928647--> 第60章 努力找人的攻君 燕津心内科‘乱’成了一团,鲁伯成瞪着眼睛问蒋范范:“你一连二个晚上跟听夏呆一块儿,他要走,你就没发现一点蛛丝马迹?” 蒋范范跟吃了黄连似的道:“听夏一直在看资料,看完了倒头就睡,二个晚上加起来都没跟我说超过三句话。,最新章节访问:. 。” 周顾道:“现在也别怪蒋范范,这也是他想不到的,是我们疏忽了,我们就应该考虑到他毕竟还太年轻,应该早做他的思想工作的。” 鲁伯成气道:“这都要怪你,你即然打算要申辩,为什么不早说?” “这不是为了做什么事都十拿九稳吗?” “现在拿稳了吗?” 季景天一直低着头坐在一边,突然抬头道:“听夏留得那张纸条呢?” 鲁伯成从‘抽’屉里将条子拿了出来拍到桌面上:“这小子,写个留言抬首落款都没有,文笔跟他的论文一样烂……” 他说完就出‘门’去了,周顾看了一眼鲁伯成的背影,对蒋范范道:“他真得把什么都拿走了。” “他的办公桌,他的柜子都清理干净了。”蒋范范道,“你说他会不会回乡下了?” 周顾想了想,道:“也不是没可能,你先去燕津学院,看看他在不在学院里面。” 季景天收起了手中的条子道:“我去吧,我跟他比较熟悉。” 周顾道:“那行,景天你到时给我们打个电话,如果找不到,我们再派个人去他老家找一找。” 季景天沙哑地“嗯”了一声,他起身就出了‘门’,‘插’在口袋里的手还按着那张纸条:谢谢您一直以来的照顾,很抱歉我还是走了。 那张条跟铁条一样灼烧着他的掌心,可是他却舍不得把它‘揉’皱了。 抱歉我还是走了……该抱歉的应该是我,是我没有留住你。 季景天一路踩着油‘门’直奔燕津学院,他心里有一丝期盼在他到达学院的时候,傅听夏有可能还没有来得及走,可是这丝期盼也很快就化成了泡影。 方海摇着头道:“听夏几天没回来了,他自从搬到外面住后,东西早就收拾的差不多了,没什么留在宿舍里。” 他看着季景天的脸‘色’不佳就道:“你没在医院看见他吗?刚才老师收到电话说听夏的手术成功了,我们还替他高兴呢。最近找他的人真多。” 季景天转过脸来道:“谁?” “他的老乡,清水县人,叫……哦,叫铃子。晚上来的,看着好像有事,听到傅听夏不在,她就又匆匆走了,我也跟她说了去医院找。” “铃子……”季景天微皱了一下眉,道:“谢谢了。” 方海在他的背后喊道:“看到傅听夏跟他说一声,解剖课的老师跟他说要是他再不‘交’报告,就算他是傅听夏x2也要让他当掉!” 季景天又直奔四合院,大‘门’紧闭着,他拍了半天的‘门’也不见人回应。 买菜的邻居路过问了一声:“你找齐大爷啊,他昨天回老家了。” “回老家了,什么时候?” “昨天啊,他还过来跟我们告别了,是他孙子听夏送了走的,哦,就是那个当医生的。” 季景天背靠着‘门’慢慢地坐在了台阶上面,将头搁在了膝盖上,几天之前傅听夏的一瞥一笑还是那么清晰地印在脑海里,清晰地好像他一转头,就看见傅听夏又坐在了边上。 他深吸了一口气,从地上跳了起来,走出了巷子,看着外面街上的车水马笼,想起上周傅听夏靠在他的身上专心地看着医学书,季景天陪他看了一会儿就抱着傅听夏问:“听夏,要是人眼热,脸热,心热是什么病啊?” 傅听夏想了想,两眼打着问号抬头道:“肾病吗?听着像肾综合症出血热。” 季景天看着他的模样心里还想,难道他把所有的智商都用在了医学上,所以其它方面……就开始有点像白痴了吗? 他虽然是这么想的,可是心就是软软的,于是就仍然陪着他看书,只是抱紧了傅听夏闻着他发间的味道。 那么近,那么近,然后……就突然没有然后了…… “傅听夏!”季景天对着车水马笼大喊了一声。 原俊楠看着枕在他‘腿’间闭着眼睛的傅听夏,道:“你想当个大夫,那我们可以去国外投资一个医院,你想做多少台手术都可以。” “当然要过一阵子,等你跟我再亲密一点,所以你要听话,好吗?”原俊楠微笑着俯下身用力亲‘吻’着傅听夏。 晕睡着的傅听夏侵入起来没有丝毫反抗,显得很温顺,原俊楠一下子就似乎找到梦里感觉,那种完全占有的快感让他熟悉。 “到了。”金秘书停下车来道,“车道还没有修好,只能暂时停在这里了。” 原俊楠抬头看了一眼里面新修建的别墅,他将傅听夏抱出了车外,走进了别墅的大‘门’,看了一眼‘门’口的游泳池略略皱了一下眉道:“这个游泳池‘弄’得这么大做什么?” 金秘书说道:“设计图纸的时候,你不是都看过吗?这不是你想要的吗,你说以后……可以给傅听夏用来锻炼身体。” 原俊楠想了想好像有那么回事,他抬头看了一眼泳池边上的探照灯道:“那把那些灯关掉,太刺眼了。” “好的。” 原俊楠就抱着仍被白‘床’单裹着傅听夏进到了别墅里面,而别墅的后面宋建民正拖着傅君瑶一脚深一脚浅地从山坡上下来。 天气又开始下雨了,傅君瑶浑身上下湿透,再加上被山风一吹,冷得浑身哆嗦地道:“你,你到底想带我去看什么?俊楠又为什么在这么偏的山里盖什么别墅?” “你很快就知道了,机会说不定就只有这么一次。别墅盖得急,前两天山里滑坡,冲塌了一段围墙,要是再过两天,你可就没这机会了。” 傅君瑶咬了异‘唇’,她即畏惧着这个‘阴’险的乡下人,可是又强烈地想知道原俊楠跟傅听夏到底有什么秘密。 她想了想,终于道:“知道了。” 走了没多久,傅君瑶果然看见了一栋依山而建的西式别墅,非常的漂亮,即使在雾‘蒙’‘蒙’的‘阴’天里,它依然让傅君瑶在看见它的第一眼就感到心动。 “趴下。”可是还没等她欣赏完,宋建民就将她拉得趴在地上,“爬着走!” 事到如今,傅君瑶只好隐忍着屈辱,跟着宋建民想像狗一样在灌木丛中沿着坍塌的围墙爬了进去,别墅刚竣工,里面还没来得及完全绿化,靠近后山的这一段尤其杂草丛生。 宋建民跟傅君瑶趴在草丛中,可以看见泳池边有两个保镖似的男人正在‘抽’烟‘交’谈。 等了一会儿,宋建民这才带着傅君瑶很小心地继续向前爬,一直爬到别墅的墙根底下,那里有一扇窗户,显然是属于地下室的窗户,窗户里的灯光很亮。 宋建民拉近了傅君瑶,两人悄悄地探头从那扇窗户望下去,傅君瑶的眼睛突然瞪了出来,却被宋建民一把捂住了嘴巴。 地下室被修建成了一处卧室,有水晶吊灯,柔软的地毯,宽大的橡木‘床’上衣衫不整躺着的人,虽然他闭着眼睛,傅君瑶还是一眼就能认出来他是傅听夏。 原俊楠的手在他身上滑动着,然后又俯下了身咬啮着傅听夏的双‘唇’,手也滑动着朝下走。 傅君瑶整个人都抖成了筛糠,浑身都软瘫在了地上。 她终于明白她为什么那么敌视傅听夏,即便傅听夏回到了乡下,她还是不断地挑唆着弟弟想办法彻底毁掉他。 那是因为她早就下意识里感受到了原俊楠对傅听夏的微妙之处,他会说着话就突然伸手轻捏一下傅听夏的手指,又或者轻抚他的脊背,尽管原俊楠也许眼里对傅听夏是轻视的,可是他的无意识的举动却暴‘露’了他内心深处对傅听夏的*。 傅听夏长得不漂亮,可是被蒋明宜教导的很好,一举一动仿佛出自书香‘门’弟,如果不看他的脸,光看那个坐在‘花’园里看书的侧影,的确很让人赏心悦目。 她早就感受到了来自傅听夏的威胁,可是无论她干了什么,傅听夏依然来到了原俊楠的身边,宋建民悄声地道:“你明白了,原俊楠想要的就是把你们拉下水,然后傅清石只能对他玩‘弄’他的儿子保持沉默。你对他来说没有一点价值,如果那件□□案暴‘露’出来,原俊楠会不会伸手,那还要看傅听夏愿不愿意给你吹枕边风了。” 傅君瑶整个人抖成一团都不会动了,而宋建民的内心对原俊楠也是畏惧的,也不敢看太久,因此就拖着傅君瑶又从围墙边那个缺口爬了出去,然后翻过傅君瑶按在她的身上。 傅君瑶惊慌地挣扎了两下,宋建民‘阴’狠地笑道:“别跟我摆什么贞节烈‘女’的谱,你勾引原俊楠做过的那些下贱事你以为我不知道?告诉你我反正是打算亡命天涯了,不知道你有没有这个打算?我还可以告诉你,傅听夏其实是被原俊楠挟持到这里的,他打算就把傅听夏关在这里,然后再找机会把他‘弄’到国外去。你要是大喊出声,你说按原俊楠的‘性’子他会怎么做?他会让你欠下他一个更大的把柄。”然后宋建民贴着傅君瑶的耳朵道,“可能这件事情还是会做一遍,不过对象嘛,就换成那边的保镖了吧。” 傅君瑶的身体顿时就软了,宋建民胡‘乱’地扯掉她的衣衫,然后按住了她的‘唇’鼻,只‘露’出她一双眼睛,看着远处别墅下面那道地下室的灯光,想到里面会发生的事情,他就觉得浑身的血液都在沸腾,‘欲’念高涨兴奋不已。 等发泄完了,宋建民拉上‘裤’子站起身长出了一口气,好像出尽了‘胸’中的一口怨气似的,瞥了一眼小声‘抽’泣的傅君瑶悠悠地道:“看在你我也算一夜夫妻的份上,原家算计傅家的账,我就替你报了。” 傅清石脸‘色’铁青地带着面‘色’苍白地傅清仪走进家‘门’,道:“傅君瑶呢?” 傅太太正在打电话,见状连忙放下电话道:“君瑶说是跟朋友出去看电影了,怎么了?” “她一回来你就立刻让她上来见我!”傅清石低声对身后的傅清仪道,“跟我上来。” 傅清仪脸‘色’白如纸,傅太太给她连使了几个眼‘色’她都没有理会。 “把‘门’关上!”傅清石一进书房的‘门’道。 傅清仪一关上‘门’,就连忙哭道:“大哥救我!” 傅清石道:“先把话说清楚,你说是君瑶让你去买通那个医师的?” 傅清仪掉着眼泪道:“真是君瑶,连那个医师是谁也是她写给我的,她说是原家为了心脏支架的事情,想整傅听夏,让他名声臭了,就不会影响到那个上亿的项目了。” “原家想做,他们为什么不做,要你做?” 傅清仪吞吞吐吐地道:“说,说是为了考验我。”,她连忙补了一句:“都是君瑶说的,她说原家现在不相信我跟老徐,要我们干出点什么才会真得接纳我们参于这个项目。” “简直是利令智昏!”傅清石气得坐倒在椅子上。 傅清仪哭得涕泪横流,傅清石平息了一下气息,稍稍沉思了一下道:“你说君瑶写了一张条给你,你给我看看,我不相信君瑶会干出这种事来!” “真的,是真的!”傅清仪连忙从包里翻出了一皮夹子,打开从里面‘抽’出了一张条放到桌面上道,“大哥你看,这是不是君瑶的笔迹,我没骗你吧!” 傅清石拿过纸条只扫了一眼,就拿过边上的打火机,将纸条点燃。 傅清仪先是愣了一愣,但随即身体就软了,结结巴巴地道:“大,大哥。” “今天徐志鹏已经投案了,这件案子已经不再是医疗事故案,而被当成谋杀刑事案立案。”傅清石甩掉了手上的纸灰道,“徐志鹏杀人罪名固然成立,唆使他人杀人是同罪,你供出君瑶来,那我就无能为力了,相反你就一口咬定是原家人让你去的,那我……还能在你这件事上用点力气,你自己权衡。” 傅清仪双眼呆滞,两‘腿’一软整个人便跪倒在了地上。 相对于大祸临头般的傅家,原家则显得一派轻松。 原中则笑道:“要么傅听夏取缔医师执照,要么傅清石的位置不保,他们父子总有一个人要倒霉。这一下石老太太应该就不会犹犹豫豫了,而是安心助我一臂之力吧。” “她可是个不甘过时的人,会想得通的。”原茂庭拿起雪茄在茶几上面的烟火缸上抖了抖烟灰道,“这件事情一箭双雕,你办得不错,只是那个……当中派去的人叫什么。” “宋建民。” “这个人想办法送到外地去吧,留在这里是个破绽。” 原中则笑道:“知道,我们的合作方不是要在东南亚几个村子里搞医‘药’研究吗,就把他送那儿去吧。” 原茂庭点了点头,笑道:“这最好。” ‘门’敲了几下,然后‘门’开了,铃子端着茶走了进来,原茂庭跟原中则暂时停住了对话,等她退出去的时候,原中则才笑道:“不过最让我想不到的是,傅听夏居然就这样跑了,这倒是最好的结果。” 铃子在‘门’外眨了一下眼,只听楼下有人道:“都说不吃饭了,烦死人了。” 然后楼梯咚咚作响,原雅楠气乎乎地跑了上来,看见铃子就将往旁边一推道:“别挡着我的道!” 铃子被她一推撞到了墙上,没好气地看了一眼她的背影,然后转过头去又看了一眼厚实的书房‘门’,轻咬了一下嘴‘唇’。 季景天沿着街道慢慢着,突然发现自己走到了一家邮电局的‘门’口,便想起了什么,于是走了进去,给清水县的水灵挂了个电话,请她帮忙确认一下傅听夏有没有回到家里,然后给她留下来了联络方式,请她一有消息就通知他。 他挂完电话转身要走的时候,看见旁边的桌子上有一个人正在写信封地址,他的目光落在了那人手里握着的钢笔上。 季景天走了过去,道:“不好意思,能借你手里钢笔看一下吗?” 那人微有些错愣,但季景天看衣着打扮就不是个普通人,于是下意识将笔递了过去,季景天看着那支笔,然后把目光就落在桌面上的钢笔盒上,道:“这是配套的钢笔盒吗?” “是啊,你想要这支钢笔的话,在市一中对面的‘私’人礼品店里有得买,还给配刻字什么的。” “不用。”季景天心里闪过一丝很模糊的念头,他‘摸’出了口袋里的纸条,心想听夏连留言都那么随意了,为什么要刻意把纸裁成这么狭窄的一条。 除非……他将钢笔盒放到纸条上,除非它本来是派别的用场的。--55448+dsuaahhh+28061925--> 第61章 seeyouagain 钢笔盒的大小刚好可以遮盖住纸条,就好像当初有谁依着这盒子画了一条线,然后再将它特意裁成那么大小。。 更新好快。 “抱歉,借你的钢笔盒用一下。”季景天说着打开了钢笔盒,取出了里面的托架,将那张纸条放了进去,瞬然他的瞳孔就收缩成了一根针。 “原俊楠……”季景天觉得自己的心都在颤抖,他拿起纸条就出了‘门’。 傅听夏被原俊楠带走没有留下只字片语,原俊楠却刻意留下了这么一张纸条‘混’淆视听,那足以证明傅听夏不是自愿的,而是很有可能是被挟持带走的。 是在什么时候,季景天回到了燕津医院的走廊里,他就是在这里突然不见了傅听夏的人影,他沿着走廊缓慢地走了一圈,脑海里浮现出了一个画面,两个助工模样的人推着一个病人从他身边经过。 他当时心里起了一种很莫名的违和感,可是因为满脑子都是跟傅听夏的事情,因此也没去细想,那到底是什么。 是了……那个病人从头到脚被整张‘床’单盖住了,而那边即不是病‘床’区,也不是手术区,一个死亡的病人怎么可能会从那边被推过来。 季景天觉得心疼得直不起腰,他居然就那么跟傅听夏擦身而过了。 “听夏……”他深吸了一口气,转身奔下了楼梯。 别墅区里原俊楠拿着一块布擦着自己身上的衣服,冷冷地看着靠墙壁抱膝而坐的傅听夏道:“我们还有很长的时间,总有一天,你会渴望看见我,因为你除了我见不着任何人,你会渴望我拥抱你,因为只有我的身体能温暖你。” 他丢到手边的‘毛’巾道:“不过你今天的行为一样要受到惩罚,那就饿两天吧……”,他微微一笑:“我看下一次你还怎么吐我一身。” 说着他起身拉开了‘门’走了出去,傅听夏绷紧了的后背才缓缓松了下来,他睁开眼睛的那一瞬,看见那盏灯,房间里的壁炉,他差点以为自己的这一世只不过是一场梦。 而美梦醒了,恶梦却还要继续。 这里跟记忆里的装饰完全一样,不过他住进来的时间有些不对,他要比现在晚近一年多才会住进来,然后在这里待过了长达十年,现在回想起来尽是恶梦的日子。 傅听夏抱膝坐了很久,确定原俊楠肯定走了,才从‘床’上爬了下来。 他的脚踝上被扣上了一根铁链,铁链的另一端就设在墙壁里,只要他用力拉,铁链就会越拉越长,但只要手一松,铁链的长度又会被自动卷回去。 傅听夏先试了试铁链的长度,发现就是这个房间的大小,足够他用卫生间的,其它就没有再多了。 他的目光落到了房间的壁炉上,假如一切都还一样的话,那么壁炉里应该会有一堆碎砖头,上一世就是如此。 这个壁炉虽然造好了,但从末被使用过,他上一世住进来也是在清扫的时候发现里面还有建筑工随意丢的一些砖头。 傅听夏手伸进壁炉,在里面的拐角处果然‘摸’到了几块砖头,他顿时心情一松,拿了一块出来,看了看自己脚踝上的铁链又犹豫了一下。 这根铁链有食指粗细,可是不知道坚韧的程度怎么样,要是砖头砸不断,那么他手上的这些砖头肯定会被原俊楠发现,依照他对原俊楠的了解,原俊楠会加倍看管他,那就连最后一丝希望也没有了。 傅听夏握紧了砖头,心里有着强烈的意念,他要离开这里,这个他曾经依赖过十年的地方,他一天都不想再多呆。 原雅楠推开‘门’看了一眼外面静悄悄地客厅,便溜出了自己的房‘门’,在客厅里打了个电话,小声问:“‘春’枝,你外公找到傅听夏了吗?” “怎么还没找到?” 原雅楠咬着嘴‘唇’道:“他要是没得罪我们家,依我哥的本事当然分分钟钟就能找到他,可谁让他没事专‘门’跟我们家过不去!” 她听着电话里呱啦呱啦的说话声,道:“还是算了吧,你外公搞个申辩都要想半天……”,原雅楠叹了口气道:“还是让我探探我哥的口气吧。” 她说着听见‘门’外传来了脚步声,知道是原俊楠回来了,连忙把电话挂了,躲到了沙发后面。 原俊楠进了‘门’就直接上了楼,原雅楠咬了咬嘴‘唇’,硬着头皮到了原俊楠的‘门’口,轻轻打开‘门’,只听里面原俊楠背对着‘门’在打电话:“这两天只给他送水,其它什么也不用送,先饿他两天,压压他的脾气。其它的事明天再说吧。” 原雅楠不知道为什么,下意识地就将房‘门’关上了,人靠在外面的墙上心跳个不停。 她躺在‘床’上翻来覆去一个晚上都没睡着,原俊楠从来不喜欢养宠物,那么他刚才那番话是在说人吗。 她的哥哥……关了一个人。 他会是……傅听夏吗? 原雅楠听见自己的牙齿都在上下打战,她长在原家,虽然长辈们很少提及,不过只字片语中,也足够她知道自己家没有外表上那么像个慈善仁德的医生世家。 原雅楠人生里第一次失眠了,第二天只好装病没有去上学,不过意外的是,平时对她课业抓得很紧的原太太居然什么也没说,也没有嘘寒问暖,一副心神不定的样子。 家里小保姆给她送了点水,问道:“原小姐,能问你借个胶带纸吗?” “胶带纸?你要胶带纸做什么?” “我的钱破了,想粘上。”小保姆有些不好意思地道。 原雅楠白了她一眼,指了指桌上你自己拿。” 她这么说了,铃子也就不毫不客气地把书桌上的整卷胶带纸给拿走了。 然后她就拿着一块抹布溜进了书房,将卡带机粘在茶几的反面。 ‘弄’好后,铃子就一直假装在二楼打扫卫生,大约到了傍晚时分,楼梯间响起了脚步声,传来了原中则的说话声。 铃子迅速进了书房,跪下来将录音键打开,她刚按好键,原中则跟原茂庭两个人就一前一后进来了,原中则脸‘色’有些铁青,看见铃子不耐烦地道:“你先出去。” 铃子“哦”了一声,就出了书房,原中则在她的后面将‘门’关上。 铃子下了楼,帮着原太太做晚饭,原太太今天也明显心情不好,一顿饭不是放错了盐,就是放错了糖,接二连三地犯错,也不停地骂铃子。 “我该给老爷他们添茶去了。” 原太太这才住了嘴,道:“那你就赶紧去送。” 铃子端着茶壶敲开了‘门’,里面的烟味很深,可以看见原茂庭的烟灰缸里拧满了烟头。 他们跟往常一样有外人就不再‘交’谈,铃子往前走了几步,就在那么一刻,突然听见了“咯嗒”一声清脆的跳键声,在静静的书房里特别的清晰。 三人都微有些发愣,原茂庭低下了头,从茶几下面‘摸’索着扒下了一只卡带机。 原中则见到了卡带机就脸有变‘色’,还没等他反应过来,铃子突然提起茶壶朝他砸了过去,滚烫的水溅了他一身,铃子将原茂庭推倒在沙发上劈手夺过了卡带机就夺‘门’逃了出去。 原中则顾不得烫伤,跟着追了出来冲着楼下原茂庭的司机喊道:“抓住她!” 铃子只得返身冲进了另一边原雅楠的房间,房里的原雅楠吓了一跳:“你干什么?” “闪开!”铃子一把将书桌旁的原雅楠推开。 原雅楠没想过一个平日里低眉顺眼的乡下小保姆会有那么凶悍的眼神,一时之间都没了反应,被铃子一把就推到了旁边去。 铃子爬上了书桌,推开前面的窗户,咬了咬牙,就从二楼跳了下去。 原家马路对面的轿车里坐着两个人,其中一个道:“那个小姑娘是从原家跑出来的。” 另外一个仔细看了一眼就道:“是他家的小保姆。” “一定有文章,先救下她再说。” 铃子跳下来的时候崴到了脚,因此跑起来一瘸一拐的,听着后面追上来的脚步声越来越近,她的额头都冒出了细汗。 她正焦急的时候,突然身旁的车‘门’打开了,她被人一把拽上了车。 然后车子就被迅速开走,原家的人追了出来只能恨恨地看着载着铃子的车远去。 铃子大急,张嘴就想咬那个人的胳膊,但是那人只是上提了一下胳膊,就使得她不得不仰起脖子,整个手臂如同铁铸似的任铃子如何挣扎都纹丝不动。 “别着急,小姑娘,我们是救你的。” 前面一个人边开着车子,边转头道:“别紧张好吗?” 铃子无法说话点了点头,那条胳膊才松开,旁边那人问:“你是原家保姆?” “是的” “为什么要跑?” “你们是谁?”铃子反问。 “我们是来调查傅听夏失踪案的。” “听夏失踪了?!”铃子顿时尖叫道。 “你也认识傅听夏?” “我是贾铃,清水县的人。”她连忙拿出手里的录音机焦急地道,“肯定是原家的人绑架了傅听夏,我把他们的话都录下来了,你们快把他们抓起来。” “你把卡带机给我们,我们会研究的。” “你先抓原家的人,我才能把证据给你们。” 旁边的男人笑了:“小姑娘,你手里的卡带机如果不是凑得很近的话是很难录清楚的,需要有专‘门’的设备过滤掉杂音才行,而且还不知道里面有没有涉及到傅听夏的内容。” 他看见铃子还是一脸警惕,就道:“你不相信把带子倒过去听听。” 铃子将带子往前倒了倒,然后按播发,果然里面的谈话声根本听不大清楚,不禁大失所望。 “不会一点用处都没有的。”男人安慰道。 原家书房里原中则的脸‘色’是一片灰败,原茂庭心脏不好,服完了‘药’靠在沙发上。 “那个卡带机什么也录不清楚,我们不用慌了阵脚。”原茂庭喘着气——“要赶快解决掉宋建民,立刻答应他的要求。” “不如我们把俊楠叫回来!” 原茂庭半抬起眼帘道:“这恐怕搞不好……就是原家的大劫了,俊楠……就不要告诉他了,往后原家还要靠他呢。等会儿他回来,你就说是我身体不好才给他打得电话。” 原中则的面‘色’稍有些不自然地说了一声好。 过了一会儿,原俊楠带着金秘书从外面回来了,原中则勉强地笑道:“刚才是你爷爷犯了病,我才给你打了电话,不过他现在缓过来了,没事了,我已经叫人把他送回去了。” 原俊楠“哦”了一声,他刚走了几步又听原中则道:“俊楠,你知道最近有什么人在跟我们过不去吗?” “跟我们过不去的人很多啊,远的不说,近的不就有傅家吗?” 原中则若有所思,原俊楠回到了房里,金秘书也跟了进去,道:“俊楠,今天一天,我们有很多产业被人无故搜查……” “能在这么短的时间里搜查我们这么多产业的除了季家,不会有别人……”原俊楠偏过头问,“我让你联系的蛇头怎么样?” “联系上了,你打算把傅听夏送哪里?” “送去法国吧,二叔在那里买了个酒庄,很合适。” 金秘书深吸了一口气,事到如今,好像再多说什么也无计于事,点头道:“那知道了,几时走?” “不能再拖了,最迟明晚。”原俊楠悠悠地道,“人送走了,季景天想搜,我让他搜个够。” 原雅楠一直掩在‘门’边打量着外面的情形,晚饭的时候她努力佯装什么事情也没有,不过好像原家所有的人都在掩饰无事发生,所以谁也没有多余的‘精’力来留意她。 金秘书也留下来吃了饭,而且留到很晚才走,原雅楠贴在‘门’边听见金秘书边走边道:“我去把‘门’外的暗梢引开,你自己注意安全。” “我们家有一辆车停在前面的车位上,不容易被人察觉,我想办法走过去就好。” 等金秘书走了,原俊楠又返回了他的卧室,原雅楠偷偷地溜到了客厅,她拉开玄关的‘抽’屉,从里面取出了一把备用的车钥匙。 停在前面车位上的车子是原太太的,因为家里的‘私’用车库里停放着原俊楠跟原中则的车子,不怎么用车的原太太就只好把车子停在公用的车位上了。 原雅楠在窗口看着金秘书开着原俊楠的车子出了‘门’,便拿起钥匙弯腰穿过草坪,找到原太太的车子将车锁打开,然后又飞奔回去将备用钥匙放好,做好这一切她才返回到车子旁,深吸了一口气,悄悄地躺进了后备车厢里。 她也不知道躺了多久,都快睡着的时候,车子突然启动了,原雅楠一下子就紧张了起来,车子一路颠簸,颠得原雅楠都快吐了这才算停了下来。 随着关‘门’声,脚步声远去之后,原雅楠这才敢偷偷地从车子爬下来。 太太的车子很小,所以原俊楠把车子开进了别墅,随意地停在刚铺好的草坪上。 天气有些反复,外面的风很大,别墅的外面漆黑一片,没什么灯光,两个保镖就站在大‘门’的屋檐下,远远地只能看见他们的烟头在一明一灭,原雅楠不敢靠近,弯着腰寻着唯一有灯光的窗户而去。 等她靠了那扇窗户,看见原俊楠冷冷地跟‘床’上的人在说着话,那人低着头,脚上拖着一根铁链,原雅楠一下子捂住了自己的嘴巴。 她爬远了才敢大声的喘气,费了很大的力气才能保持自己动作自如。 隔了一会儿,原俊楠就离开了,两个保镖送他到‘门’口,原雅楠连忙抓住了机会溜到大‘门’口,推开‘门’走了进去,她并不熟悉只能大致判断这是个地下室。 因此一路下行,走到楼梯的下层却被一道锁着的铁栅栏给拦住了,她不禁焦急地拉了拉‘门’,只听背后有人冷冷地道:“你想打开它吗?” 原雅楠猛地转过身来,背靠着铁栅栏,她从小到大从没有试过如此恐惧。 原俊楠缓缓拾步而下,打量了一会儿她道:“你猜对了,里面我是关了傅听夏。” “哥……为什么要关他?”原雅楠牙齿打着战问。 原俊楠却没有回答她这句话,而是反问道:“你就那么喜欢傅听夏吗?” 他好像也不在意原雅楠是否回答这个问题,而是道:“你真那么喜欢他的话,只要他听话,等你再长大一点,我就会安排你跟他结婚,在名义上他会是你的丈夫,我的妹夫,会是我们的家人。” 原雅楠忍不住颤声问:“那,那要是他不听话呢?” 原俊楠笑了笑:“那他就只是我的人。” 原雅楠咽了一下唾沫又问道:“那……要是我……不听话呢?” 原俊楠看了一会儿原雅楠道:“虽然我们同父异母,但我是一直还是把你当妹妹看待的。” “同父……异母……”一时之间原雅楠大脑有点空白。 “啊,我的亲生母亲其实是以前照顾二叔的护士,跟父亲有了我之后,在生我的时候大出血死了,那个时候刚好原太太多年无子,就顺理成章成了她的儿子,然后也许是因为你跟我有些缘分,隔了不少年,原太太也终于生下了你——我的妹妹。” 他看着原雅楠的表情道:“不要担心,我没有想要仔细去翻老账的念头,我告诉你,只是觉得你也应该长大了……”他抬起手‘摸’了‘摸’原雅楠的头道,“所以要学会听话了,知道吗?” 原雅楠回来的时候坐在原俊楠的车子上,看着渐渐有亮光的天,却觉得心里太阳落下去了就再也没升起过。 这相对于季家来说又是一个白天的忙碌,季母已经是第三次上来催书房里的人去吃晚饭,季景城对满眼血丝的季景天道:“去吃饭吧,也有可能你猜错了,我们已经把原家的,甚至原家关系密切的人产业都查过了,也没找到傅听夏。” 季父也道:“去吃饭,景天。” 季景城见季景天不动叹了口气:“我真得尽力了。” 他刚起身拉开书房的‘门’,却听季景天突然说道:“你有没有查傅听夏的名下产业。” “你这个小男朋友有多少底细我们早就查过了,他在京城里有一套四合院,在s城有一套小洋房,里面住的是清水县的沈氏夫妻,那个男人经常进出银行买卖股票,数额不小。而且他好像还跟你,天翰一起持有一家医疗器械厂的股份。”季景城失笑道,“还‘挺’能折腾的,看来你这闭眼游戏玩得也‘挺’大的。” “那是什么时候的事了。”季景天没去答他的话,而是反问道。 “一个月前吧。” “最近你有没有查过?”季景天抬头道。 “最近……倒是没有。” “查一下。” 季景城拿起电话拔了个号码,跟那边说了几句,隔了一会儿,便有传真传了过来。 他只这么扫了一眼,眉头就微皱转头问:“景天,傅听夏在燕山有一块地皮你知道吗?” “燕山,不知道。” “说是用来盖度假宾馆的。” “有没有图纸。” “这儿。” 季景天一把‘抽’过了传真,然后起身就走,季景城道:“你也要等白天去,到了那里也是深更半夜的,你在山里凭张图纸怎么找……” 他的话还没说完,季景天已经冲出了‘门’。 别墅外面的风声很大,看上去又是一副要下雨的样子,原俊楠抬头看了一眼窗外,然后把目光落在靠在墙上的傅听夏身上道:“听夏,我其实并不想这么对你,所以听话合作一点好吗?” 他说完就弯腰将傅听夏脚上的铁链解开,傅听夏这才似有一些意动,微微抬起了头,原俊楠道:“好了,现在过来,到我这边来。” 傅听夏没有说话,却依旧低下了头。 原俊楠深吸了一口气,道:“听夏,你换个时间再考验我的耐心吧,现在我要你立刻过来,我们要离开这里。” 傅听夏还是不说话,原俊楠只得上‘床’拽住了傅听夏的手臂,猛地往‘床’边一拖,而就在那么一刻,傅听夏突然反手拿起了身后的砖头狠狠地砸到了原俊楠的头上。 “你……”一股血液从原俊楠的头上涌了出来,然后就一头栽倒在了‘床’上。 其实如果算上手术的那天,傅听夏已经连续三天没怎么吃过东西了,刚才那一击几乎用光了他全身的力气。 本来看见原俊楠还能开口说话,他紧张到了极点,现在见他栽倒在‘床’上他才松了口气,他爬下了‘床’跌跌撞撞冲出了大‘门’。 ‘门’外漆黑一片,天空又开始下起了雨,由于‘门’前的路面还没修好,因此‘门’前的路面上都沾满了泥,湿滑的如同泼了油面,傅听夏一跤滑倒,就从泳池旁掉落了下去。 他落水的那一瞬,似乎又回到心脏被电流击穿的那一刻,四肢僵直,怎么也无法挪动一分一毫,直直地朝着池底坠去。 傅听夏在那么一刻,脑海里闪过很多人的画面,继父,弟妹,许一夫,鲁伯成……最后落在了季景天的脸上,他好似很嫌弃的样子说道:“你白痴吗?” 傅听夏努力想要弯起嘴角,心里想着:“对不起了……季景天。” 意识飘散又似飘了回来,季景天正在努力地给他做着心肺复苏,天空炸着响雷,令整个夜空时而漆黑如团墨,时而又亮如白昼。 “你白痴吗?为什么不答应来做我的助手?” 傅听夏看着季景天,心里想原来你真得有邀请过我当你的助手啊,天空坠落的雨滴飞溅到脸上,又快速地弹起,不,那不是雨滴,那是带着温度的——季景天的眼泪。 “若是还有来世,让我们先遇见吧,季景天。” 闪雷击在了电线上,发出了滋滋蓝‘色’的火‘花’,画面渐远又渐清晰,季景天按着傅听夏‘胸’部,嘶声道:“醒来,听夏,求你了!” 傅听夏一口水吐了出来,气息一下子又在‘胸’肺间流通了似的,他咳嗽着被季景天一把紧紧抱到了怀里。 “又见面了……季景天。”傅听夏靠在他的脖子间喃喃地道。--55448+dsuaahhh+28192682--> 第62章 主角君与攻君的首次xx 季景天把自己的外套脱下,将自己里面的衬衣脱下来,将傅听夏的湿衣服替换了下来,这时后面有几个人奔跑了进来。-- 季景城一跑进来就问道:“没事吗?” “不知道。”季景天紧紧抱紧了傅听夏,其它人跑到了别墅里转了一圈然后出来汇报道:“里面没有人。” 季景天红咬着牙道:“外面躺着的那两个人是原俊楠的人。” “那我们先走吧,傅听夏需要医生。” “哥,直接去医院!”季景天在车上坐稳了便道。 季景城转过头说:“还是回家里吧,我看没有很严重的外伤,让老方过来看看,去医院……可能不太合适。” 季景天明白他的意思,傅听夏被原俊楠关了三天二夜,什么事都有可能发生,可他是傅听夏,所以不能出现在任何医院里,连燕津医院都不行。 他抿了一下‘唇’,抱紧了傅听夏将下巴搁在他的头上:“去他的四合院,那里他会更自在一点。” 傅听夏靠着季景天,听见季景天叫了谁一声哥,睁开眼看见有一个眉目长得很像季景天,但却要比他方正一点的男子正看着他。 傅听夏觉得当着季景天家人的面这个姿势太暧昧了,可是他连弹开眼皮都很吃力,实在换不了其它的姿势,而且他贪恋着季景天身上的温度,还有他身上的气息,让他感到无比的安全。 “下次……下次再留个好印象吧。”傅听夏‘迷’‘迷’糊糊地想着就睡着了。 季景城在四合院里转了转道:“你这小男朋友至少养‘花’的品味还过得去,这君子兰种得不错,这垂笑养得跟爸倒是有得一拼。” 季景天压根就没听见他哥哥在说什么,看见一个年轻偏大的男人从房间里出来就连忙迎上去小声地:“他,他没什么事吧。” “没什么事,身上没有受过虐待的痕迹,就是可能被饿了几天,又受了点寒,我给他挂了点水,等他醒来,你们熬点粥给他吃。” “谢谢方叔。”季景天松了一口气,季景城送着方叔出‘门’,他则推开‘门’静静地坐在‘床’边,握着傅听夏的手,然后拿起来把它贴在自己的脸边。 季景城见一切安定了,给季景天留下两个人也就回去了,隔天来看正见季景天正在喂傅听夏喝粥。 “我自己会喝。” “别废话,张嘴。” 傅听夏只好张开嘴巴,季景天‘挺’专心地给他喂粥,压根就没看见‘门’口他哥哥进来了又出去了。 季景城只好靠在‘门’外叹了口气,掉头就走了。 傅听夏失踪的这几天对外只说是重感冒所以在家躺了几天,回医院的那天让鲁伯成气得脱下了皮鞋追了他整层楼。 大家这次异口同声都支持鲁伯成,倒是周顾回到办公室从‘抽’屉里拿出了一只信封,从里面‘抽’出一张信纸,上面草草地写着:傅听夏被关在燕山,然后旁边是个急字,看上去好像是写好了出‘门’又忘了什么似的,所以用其它的笔匆匆补上了这个字。 这封信是周家老夫人出‘门’买早餐的时候发现的,信封上写着“燕津周院长收”,老夫人年纪有些大了,把信封放进玄关的‘抽’屉里,转头就忘了。 还是隔天家里的小外孙‘女’来玩的时候发现的,周顾觉得奇怪就拆开来看了看,里面就是这么一句话,不过这个时候已经有了傅听夏的消息。 “这到底是哪个人的恶作剧呢?”周顾心里想着摘下眼镜将信丢过了一边。 徐志鹏完全疯了,傅听夏到‘精’神病院去看他的时候,他倒是能认出傅听夏,指着周围连声道:“傅听夏,你跟他们说,你跟他们说,那个病人是并发症死的,不是我杀死的,我没想杀死她,我没想杀死她!” 傅听夏看了一眼他指向的地方,那里只有残旧的墙,空无一人。 徐志鹏尖叫了一声,缩到了角落里,抱着头惊慌得反复地道:“别杀我,别杀我!” 傅听夏走了出来,长出了一口气,坐进了季景天的车子里。 季景天什么也没说,只是拿下一只当方向盘的手握住了傅听夏的手,看着前面道:“对不起,听夏。” 傅听夏没有说话,只是张开手跟季景天的手指‘交’叉握在一起。 徐志鹏疯了,意味着原告被告都缺少了一个最重要的证人,强大的压力下,周顾还是选择了在卫生部上的申辩会上据理力争。 他走出会议厅的时候,站着大楼前高高的台阶前长呼了一口气,听见背后有人喊了一声:“周院长。” 周顾转过头,见石老夫人被人缓缓地推着朝他走过来。 石老太太微微笑道:“周院长一年不见,倒是年青了不少,刚才差点都不敢认你了。” 周顾看着石老太太笑道:“虽然一年不见老师了,但是当年老师背过的诗却经常会回想起来。假如生活背叛了你/不要忧伤,不要犹豫/一切都是瞬息,一切都会过去/而那过去了的,将会是美好的记忆。我不过是想现在做的,以后能像老师朗诵过的那样变成美好的记忆。” 他说着鞠了一躬,沿着台阶慢步而去。 年轻的美丽的‘女’老师在台上朗诵着俄文诗:“我忧郁,妮娜:路是如此漫长/我的车夫也已沉默,困倦,一路只有车铃单调地响/浓雾已经遮住了月亮的脸。”,下面是年青学子充满憧憬的目光。 人如果永远能保持青‘春’多好,不光光是因为有着青‘春’的脸,还因为有着青‘春’的心。 路是如此漫长,周顾叹了口气,世界上的灰尘已经太大了,还是少增加一点吧,这样也许我们的孩子老了,他们的样子会比我们现在好看一点。 宋建民在地下室流窜了一段时间,终于在季家找到他的时候明智地转做了指控原中则的证人。 因此石老太太跟原中则还没来得及开庆功宴,原傅两家就一下子就被卷进了一桩震惊全国的著名医师□□案中,原茂庭都没来得及接受调查,就因为心脏病发作住进了重症病房。 季景天不满地道:“原俊楠呢,为什么没有他的指控?!” “如果要指控原俊楠,事必会‘波’及到傅听夏。” “是因为原家送了一半的香山股份给一个大佬的缘故吧,所以爸又要搞权衡了。” 季景城看着季景天道:“别没良心,爸为你这件事得罪了多少人?这件事不在于是谁在求情,而在于如果要起诉原俊楠一定会涉及傅听夏,那样的话,以后无论傅听夏做出什么样的成就,别人永远感兴趣的是他在被原俊楠囚禁的那三天二夜里发生过什么事。你愿意用原俊楠的三年换傅听夏的一生吗?” 季景天深吸了一口气,季景城拍了拍他的肩道:“原俊楠承诺他永远不会再找傅听夏的麻烦,假如他违反承诺,不用我们出手,会有人收拾他的。” 比起这些糟心的丑闻,医学界最近的一桩好消息就是许一夫的回归,并且随同他回来的还有世界顶极的心脏学大夫西格奥特,西格奥特随访京医大,怎么都算是一桩振奋人心的新闻了。 傅听夏与西格奥特谈了差不多有一整晚,才从宾馆里出来,季景天已经在外面等了不少时候。 “等久了吧?”傅听夏跑了过来,微有些喘气地坐进了车子。 季景天看着他笑道:“等你再久也不算久。”说完,他凑过头去深深地‘吻’住了傅听夏。 “西格奥特找你谈什么谈那么久。” “他把我做的一些内容加到了自己的议题当中,所以想请我一起去参加wcc会议。”其实西格奥特是特地过来劝说傅听夏去参加他的项目小组的,不过傅听夏看了一眼季景天却没有说。 “那是殊荣啊,这下你可以跟许一夫那老头一起去wcc会议了。” “你……不介意吗。” “介意什么?”季景天转头问道。 “我可能会离开。” “这有什么好介意的,会议能有多长的时间,你很快就回来了嘛。”季景天笑道,“你不在的时候,我说不定还能集中‘精’力做课题,免得每天脑子里都是你。” “啊,嫌我碍眼了。” 季景天一只手从傅听夏的大‘腿’滑上去,一直滑到他的‘腿’间,轻笑道:“是嫌你的衣服碍眼了。” 他说完就刹住了车,傅听夏这才发现季景天不知道开到了哪处黑漆漆的公园里。 “季景天,不行,这里会……”傅听夏话没说完就被季景天堵住了嘴,季景天手指已经拉开了他的‘裤’链,傅听夏脸热耳赤,季景天贴着他的耳朵含笑道:“没办法,回家太远了,我想看你那颗痣,都等不及了……” 他说得即像撒娇,又像挑戏,傅听夏光听见他的声音就觉得自己立马就丢盔弃甲了。 “万一有人来,你就说哥哥在教我学开车。”季景天抱紧了傅听夏让他坐在自己的‘腿’上,贴着他的后脖笑道。 傅听夏光‘裸’的肌肤磨蹭着季景天的‘裤’子,听见季景天的话觉得整个人都在燃烧,这人简直……太不要脸了。 也许因为太刺‘激’,两人回到了公寓里还是兴致很高,折腾了半夜,第二天早上傅听夏出‘门’的时候都觉得两只眼睛都睁不开。 “傅听夏。”有人喊道。 傅听夏转过脸来,看见背后的那张脸,瞬间就回想起了什么,道:“你是季,季大哥。” “不错。”季景城笑道,“没想到你还记得我。” “你找我有什么事吗?” 季景城微笑道:“确切地说不是我找你,是我的父亲,也就是景天的父亲想跟你谈谈。请跟我来好吗?”--55448+dsuaahhh+28235879--> 第63章 烂桃花的战书 傅听夏跟着季景城坐上了车,不多一会儿,季景城就将他领到了一处茶馆。-..- “我父亲爱喝这里的茶,你去跟他喝两杯吧。”季景城看了一眼傅听夏,笑了笑道:“不用紧张。” 然后他就推开了包厢的‘门’,傅听夏走了进去,见里面有一位坐着一位穿简单‘毛’衣外套,两鬓皆白的男人,他更像记忆里的季景天,神态有些冷,眉心带着川字,严峻里透着威严。 “傅听夏是吗,坐吧。”季父指了指对面的座位。 傅听夏向他行了一礼,然后落座,道:“季伯伯。” 季父看着穿外道:“十年前这里还是一片杂‘乱’垃圾成山的地方,可是现在你看,高楼林立,满是茶馆饭店中,好像转眼就成了‘挺’上档次的地方。” 傅听夏微低着头聆听着,季父把他叫来当然不可能只是为了让他看一个城市的变化,季父收回了目光道::“我们的身边的世界每天都在前行,每天也都在变化,人的观念也应当是如此。我总是在想也许有一天,别人会比较能够平淡地看待像你们这样的年轻人的……有些于众不同的爱情。” 傅听夏抬起了头,季父看着他又道:“可是人的观念变化却远远要落后于城镇的变化,比方说从1896年第一例成功的心脏手术算起,人们依然用了近半个世纪才开始决定去相信在心脏上也是可以动手术的。” 季父长吸了一口气,道:“你们假如在一起只是一时那是很轻松的,可如果想在一起一辈子将会是很艰难的。”他看着傅听夏,道:“这不是我第一次跟景天选择的人说这番话。” 傅听夏的眼帘动了一下,季父道:“你猜对了,是方连云。” 他叹了一口气,道:“今天我也是要跟你提曾经对方连云提过的,同样的要求--离开这里五年。我知道西格奥特大夫向你发出了邀请,能跟一个世界最顶尖的心脏学大夫一起做课题研究,那可能是你一生当中最大的机遇,这绝不是你撕了京医大的入学考卷跑去燕津可以比拟的。” 傅听夏平静地看着季父,季父也很平静地看着他:“你今年不到二十岁,景天也才二十二岁,这正是你们应该努力在学业上拼搏的时候。你离开这里五年,也才二十五岁,景天也才二十七岁。假如你们分开了五年,仍然觉得执意决定要选择对方相伴一生……那就相伴一生吧。” 季父出了‘门’,季景城陪他走了一会儿,季父才调过头来问:“他养得垂笑真得很不错吗?” “反正瞧着不是凡品。” 季父叹息了一声道:“不知道他去了国外,那盆垂笑会归谁养,那可要是个懂君子兰的人。” 傅听夏坐在那里一直坐到手中的茶凉,才慢慢地起身,拉开‘门’走下楼梯出了‘门’,见方连云正靠在外面的台阶上,看见了他站起身朝着他笑了笑。 “我知道你是季爸爸找来的,我是……季妈妈找来的。”方连云笑了笑,道:“别在意,人都有偏好,季妈妈只是偏心于景天,她想找一个更能照顾景天,而且又遵守过约定的人,而不是一个五年后的未知。” 傅听夏淡淡地道:“选择谁该有季景天自己来决定!” “说得对。”方连云抬头仰望着天空道,“季景天是因为我喜欢上当个医生,我也是他第一个喜欢的男孩子,五年前我走的时候信心满满,五年后回来却发现他已经有了别人。我一直都在假装一切都会回到原点,可是这不是我一个人能走回去的。” 他深吸了一口气道:“明天是我的生日,我决定亲口问一问他,即使不能赢,输也要输得明白,你还记得我们上次打球的那个俱乐部吗,在二楼有个单独的演艺厅,我会在九点的时候把他约过去,你可以先去那里等着听我们的对话。” “我们在那里决输赢。”方连云将一张请柬放在台阶上,然后转身走了。 傅听夏慢慢地在街道上走着,突然看见对面的叶丽跟儿子小军正帮着一个男人推着早餐车经过,他连忙喊了一声:“叶丽姐。” 叶丽的表情略有些尴尬,道:“听夏啊。” 傅听夏跑了过去,跟男人以及小军打过招呼之后,就道:“上次去医院你在轮休,没看见你,还没亲口跟你道谢哪。” 叶丽连忙道:“也没帮上什么大忙。” “怎么没有,你可是在当时这么多人里唯一一个最相信我是冤枉的人,你都不知道这对我有多重要。” 旁边的男人跟小军都笑了起来,傅听夏挥手道:“我还有事要去学校,回头空了我们再聚。” 叶丽“哎”笑着回了一声,看着傅听夏的背影她好像立时心情就愉快了很多。 旁边的男人道:“小丽,放心吧,我一个当过工程师的难道还做不了大饼?放心吧,我们能买上大房子。” 旁边的小军道:“其实妈你不要在‘床’上一直翻来翻去,我都没觉得家里小。” 叶丽红着眼圈“哎”了一声,靠着丈夫推着车走了。 吃晚饭的时候,季景天看了一眼傅听夏道:“听夏,我明天有事情不回来吃饭。” 傅听夏慢慢地替他剥着虾道:“什么事情?” 方连云回国的第一个生日,也是离开之前的最后一个聚会,他要跟季景天谈一谈,于情于理季景天不可以不答应。 只是前车之鉴,季景天就有点怕了,他甚至害怕在傅听夏的面前提方连云三个字,于是下意识地就撒谎了:“一个项目组的博士生要结婚了,不想大‘操’大办,就请了我们同组的几个人聚一聚。” 傅听夏没有说话,季景天刚想开口发问,傅听夏突然抬起手,将剥好的虾塞到了他的嘴里,季景天笑了,顺势将傅听夏的手指也一起含到了嘴里。 傅听夏没有收回手,而是静静地看着季景天。 季景天凑近他的耳朵道:“不如我们也结婚吧。” 傅听夏拿起了筷子,低头道:“吃饭吧。” 季景天只好坐直了身体吃自己的饭,吃过饭洗完澡,见傅听夏坐在书桌边正低头看书,他笑着将‘毛’巾一丢,上去将傅听夏整个人抱起来坐到‘床’上,然后将傅听夏放到自己‘腿’中间。 “干嘛?” “一起看嘛,反正我也要看的。” 季景天抱着傅听夏温热身体,突然想起了什么,道:“听夏,我‘弄’了一样好玩的东西。” “什么?” 季景天爬下了‘床’,从包里翻出来一只相机盒子,傅听夏脱口道:“一次成相照相机?” “你也知道?”季景天笑道,“是我让赵天御从日本给我‘弄’回来的。” 他又爬回了本来的位置,将头搁在傅听夏的肩膀,一只手伸远,傅听夏急道:“等等,我衣服还没整理好。” “就拍了!”季景天不理会地笑道,于是傅听夏只好匆匆摆了个笑脸。 照片就从盒子里吐了出来,稍稍片刻就显出了图案,季景天的头搁在傅听夏的肩膀上笑得一片灿烂,傅听夏道:“这张给我吧。” “为什么?” “我笑得好尴尬。” “你本来就是这白痴的样子啊。” “重拍一张啦。” “别‘浪’费胶卷,一只相机就只能拍几张。”季景天将傅听夏按到‘床’上,道:“别动,我要拍你睡着样子。” “不行!”傅听夏扳开他的手坐了起来。 “为什么?”季景天不满地道。 傅听夏扬了扬眉道:“我如果睡着让你拍,等一下你就会让我脱光了给你拍。” 季景天被他拆穿了龌龊的目的,就道:“那不拍这个。”,他说着拿出了一只口罩。 “你又想做什么?”傅听夏的话还没说完,季景天就给他戴好的口罩。 口罩上傅听夏的一双眼睛亮得如同水洗过的宝石,那颗泪痣在灯光下闪烁着‘诱’‘惑’的‘色’泽,季景天看了他好一会儿都没按快‘门’。 “你又怎么了?”傅听夏戴着口罩不解地道。 季景天突然扔掉了相机,将傅听夏按倒在了‘床’上,直接将傅听夏的‘裤’子一直扒到脚踝,然后将他的上衣也丢到了地上。 傅听夏仰躺在枕头上,只‘露’出了一双眼睛,那有一点像他们第一次亲密,不同的是,那次傅听夏是闭着眼睛,可是这一次他在看着季景天。 季景天觉得整个人的身心都燃烧着渴望,对傅听夏的渴望,要是有可能,吃了傅听夏都行。 两人在‘床’上做了一回,进浴室清洗的时候又做了一回,回到‘床’上季景天又压着傅听夏的时候,发现他已经累睡着了。 他抱着傅听夏看了一会儿,然后偷偷地拿脚勾过相机,傅听夏全身是□□的,可是季景天到底不敢真得挑战傅听夏的底线,他用手把被子向上拉了拉,盖住了傅听夏的身体,看着傅听夏安静的侧睡的容颜,轻轻按了一下快‘门’。 隔天的晚上,傅听夏在俱乐部的‘门’前站了一会儿,然后穿过马路拿出请柬给‘门’口的服务走了进去,他看了一眼热闹的大厅,径直地上了二楼。 二楼的确是一个很大的演艺厅,两边从天‘花’板上各垂挂着半边布幕,好像是特地准备了一般,布幕的一边放着一张椅子,傅听夏走了过去,凝视了一会儿这张椅子,然后平静地坐到了上面。--55448+dsuaahhh+28307258--> 第64章 主角君留学了 隔了一会儿,有脚步声传来,傅听夏放在膝上的手下意识地握紧了。,最新章节访问:. 。 “就在这里吧,你到底想跟我说什么?”季景天开口道。 方连云道:“景天,我们分开了五年,在你的心里觉得我们是不需要谈一点什么的吗?” “所以我来了。” “五年之前,我们有很多约定。我们约定一起当医生,一起攒假期,然后一起去旅行……这个约定我还以为我们会遵守一辈子的。” 季景天长叹了一口气道:“可是五年前是你不告而别!” 方连云轻笑:“可是如果只分开五年就能让你重新爱上另一个人,你怎么又能保证你会爱眼前这个人一生。” 季景天微微沙哑地道:“一生太漫长,我的确无法回答你这一点。” 傅听夏闭了一下眼睛。 季景天又道:“可是这五年,我从一个少年变成一个青年,从懵懂的……到清晰的去喜欢一个人,这五年……太多的想法已经跟过去完全不同。” “假如傅听夏有一天也会跟我这样不告而别,那么五年后……你是不是也会喜欢上另一个人呢?” 季景天立刻提高了声音道:“他不一样!” “哪里不一样?” 季景天深吸了一口气没有回答。 方连云道:“那我换一种问法,景天,如果没有这五年……我们是不是还在一起?” 季景天这次沉默了一会儿才回答:“我没法告诉你假如可能发生的事情,我只能告诉你,我现在很清楚自己喜欢的人是傅听夏。” 他这么肯定地回答了,不过傅听夏还是敏感地听见了季景天的语调里也不是没有遗憾。 “祝你一路顺风,时间不早了,我要回去了。”季景天轻声说了一句然后就离开了。 演艺厅里沉默了一会儿,方连云拉开了布幕,轻笑了一下,像是嘲笑又像是自嘲:“你赢了!” 傅听夏起身,然后离开,他沿着街道慢慢地行走着,看着眼前笔直的路,它笔直的,可是你永远也无法预知,它会不会在你目力不可及的地方就突然的就拐弯了。 五年,季景天从少年变成了青年,从懵懂的到清晰的去喜欢一个人。 再有五年,季景天会从青年变成一个‘成’人,他会从清晰的到理智的去喜欢一个人。 到那个时候,褪去了对他的‘迷’恋,季景天也许就会发现,比起傅听夏,方连云可能跟他更合适。 他们都属于本身天资聪颖的人,是真正的天才,他们互相也许只要一个目光就能领会彼此的意思,他们不但有共同的理想,还有共同的朋友,以及共同的回忆。 到那个时候,季景天会不会觉得更遗憾? 傅听夏推开‘门’,季景天刚好从里面冲出来,一见到就一把将他拉了进来,道:“你跑哪去了,知道我回来见你不在,有多担心?!” 傅听夏放下身上的挎包道:“放心吧,原俊楠现在比你还害怕我会出事。” “你怎么知道?” “他是那种对自己想拥有的东西先后顺序非常清楚明白的人,后面的顺序绝不会跑前面去的,放心吧。” 季景天酸溜溜地道:“你倒是‘挺’了解他。” 傅听夏转过头来微笑地道:“那你呢,了不了解方连云。” 季景天抬起了下巴,嘴角微弯地道:“啊……在这里等着我呢。” 傅听夏好像没听见他开玩笑似的*语调,‘挺’一本正经地问:“你因为他而喜欢当医生的吗?” “不能这么说吧,只不过他突然让我发现了原来我‘挺’喜欢当外科医生的,我喜欢那种把生命掌握在自己手里的感觉。” “那有上过‘床’吗?” 季景天突然就卡壳了,傅听夏微笑道:“有,对吧。” 季景天将傅听夏推着坐到沙发上,然后蹲在他的脚边,将傅听夏的手握在手里,仰起脸笑道:“我给你写张保证书怎么样,以后我就跟你一个人上‘床’。” 傅听夏静静地看着他,然后道:“你跟一个人有共同的理想,做过那么亲密的事情,有一天,还是会跟他变成路人的吗?有一天,你会不会……也跟我变成路人呢?” 季景天火了,道:“你干嘛总是要跟他比啊?你是不是想找架吵?我跟你说过了,你跟他根本不一样?” “哪里不一样?”傅听夏问道。 季景天不理会他,直接上‘床’拉过了被子,面对着墙壁。 傅听夏洗完了澡,也上了‘床’,两人背对背,季景天隔了一会儿转过身来抱住了傅听夏,将头塞到他的脖子那里道:“我今天去见方连云了,怕你生气才没告诉你,我跟他说清楚了,我喜欢的人是傅听夏。我们以后别再为他吵架了,好不好?” 傅听夏头微侧,在他的发顶蹭了蹭。 季景天笑了搂着傅听夏道:“醋劲可真是大,怕了你了。” 傅听夏挨着他,没有说话,只是贪恋地闻着季景天身上散发出来的气息。 拘留所的‘门’外,铃子不满地道:“干什么要替他隐瞒,把他那臭名声传得十乡八里人人都知道才好!” 傅听夏道:“我不是为了他,我只是怕如果被大伯跟‘奶’‘奶’知道了宋建民的事情,我爸跟弟妹就别想有安生日子了。你答应过我的,不会回去说的!” “这倒说得是,没准宋‘奶’‘奶’还会跑到京城里来要死要活的。”铃子叹气道,“知道啦,你不是给我报了个做糕点的职校吗?我还要上学呢,才没功夫回乡下去。” “那个男的……我是说那个让你……” “我不会告诉你的……你别打听了。”铃子将脚边的石头踢远了,道:“我是自愿的,不过现在我已经把他忘了,所以也就永远都不想提到他的名字了。” 她抬起下巴道:“反正我也没吃亏,跑出来的时候狠狠敲了他一笔。” “还没吃亏,差点把命都丢了。” 铃子道:“那要不然怎么样,跟他大干一场,让他拖着我一起下河吗?我才不要咧,我才十六岁,重新再来多好。” 傅听夏笑了,狱监出来道:“宋建民家属,进去吧。” “干嘛要填家属啊,没有仇人一栏吗,仇人也需要会面啊?!”铃子嘟囔着道。 “你还是在外面呆着吧。”傅听夏道。 “省了,我还不想见他呢。” 宋建民隔着桌子看着傅扣夏走近,傅听夏把手上的脸盆洗漱用品推了过去道:“我过一阵子要出国,所以下次就不来了。我替你请了律师,你有什么需求就跟他说吧。” 他顿了顿又道:“我打电话回去就按你说的,说你参加了一个去东非的工作队。” 傅听夏听继父说,大伯知道了之后,据说还放过鞭炮,现在乡里无人不知道宋建民到国外工作去了,因此傅听夏只能连继父也一起瞒着了。 也许对于宋建民来说,进监狱还是其次的,他可能最怕的就是让家乡那些一直以为他注定了要飞黄腾达的人知道他进监狱了。 原家跟季家都曾经派人搜寻过他,因此宋建民也受了不少罪,眼角带了道疤,去了眼镜,他看上去更不像是个好人了,宋建民懒洋洋地道:“得了吧,别装得你好像是个好人,没你,我哪里来这个下场?” 傅听夏淡淡地道:“我并不是为了你而做这些事情的,所以你怎么看我,我压根不在乎。” 宋建民道:“别说得我好像一点都不重要,别忘了,没有我,你的那些仇人这会儿还好整地想着怎么置你于死地呢。” “宋建民,你坐在这里,不是因为我,而是因为你敲诈勒索原家。你拿这个做为跟季家的‘交’换,投案控告原家跟傅家的,我好像不需要承你的情。”傅听夏笑道,“只要你改口供,铃子的口供跟她手里的那卷录音带就能派上用场了,你看着办。” 说完他就起身了走人了,他跟宋建民实在没什么话好说,他二辈子加起来不知吃了宋建民多少苦头,他刚走了几步,宋建民突然叫住了他:“傅听夏!” 傅听夏转过头去,见宋建民身体微前倾地笑了笑:“仔细看看,你‘挺’漂亮的!” “神经病!”傅听夏头也不回地就走了。 宋建民看着傅听夏的背影越走越远,最后消失无踪,隔了一会儿,一个戴着墨镜的‘女’子才被人带进来,好像早得了消息,原本看守他们的人走远了几步。 “傅君瑶,你好像晚来了几天……我都有点怕自己一不小心就说错了什么。”宋建民慢条斯理地道。 傅君瑶差点把自己的红‘唇’都给咬破了,却又不敢得罪宋建民,只小声道:“我凑钱也需要几天,再说了,傅听夏不是已经给你请了一个律师吗?” 宋建民冷笑:“你现在说得好像傅听夏跟你是一家人似的,那他知不知道害他丢了医师执照的人就是你啊!” 傅君瑶胆战心惊地看了一眼远处的看守,道:“我们约好了的,我给你钱,你不会把我给抖出来的。” “那要看你有多听话了?”宋建民邪恶的一笑。 ‘女’子居留所里,短短几日,傅清仪好像一下子老了十年,她看了一眼傅清石的身后,道:“老徐呢?” 傅清石没有回答这句话,而是坐了下来道:“跟律师见过面了?” “见过了,他让我一口咬定我是想让徐志鹏给傅听夏一个教训,没让他杀人。” “这是事实。” “对,对。这是事实,杀人的是徐志鹏,跟我没关系。”傅清仪点着头,又道:“老徐呢?叫他来,我还要让他给我打点一下,这个地方简直不是人能住的。” 傅清石叹了一口气:“他跑了。” “跑……了?” “他卷跑了你们所有的存款,把股份都贱卖给了原家。我已经报警了!” 傅清仪整个人顿时就软瘫到了地上。 傅清石深锁着眉头从拘留所出来,刚好看见原俊楠与金秘书从另一边出来,双方互瞧了一眼,两家曾经差点结为姻亲,可是现在这么一对视,颇有些宿仇的感觉。 “傅伯伯。”原俊楠行了一礼。 傅清石也点了点头,道:“有空喝茶。” 两行人出了‘门’,各行一边。 金秘书小声地道:“我们可不可以想办法控告宋建民勒索呢?这样至少可以反驳他手里的录音带是非法录制的。” 原俊楠有些心不在焉地道:“缺乏证据,更何况宋建民投案在先,想反控他勒索,法庭也末必会接受。先准备一审吧,官司总要打个几年。” 金秘书点了点头,说了声:“好的。” 原俊楠隔了一会儿,道:“傅听夏在做什么?” “好像在办理出国签证,应该是跟许一夫出去参加世界医学会议。”金秘书小声道,“我们这个时候,可要跟傅听夏保持距离。季家那边意思很明确。” 原俊楠冷笑了一声:“有方连云在,季景天也末必能跟傅听夏保持多久的关系,走着瞧!” 傅听夏锁上了四合院的大‘门’,微微低了一下头,将手里的钥匙放入包中,在包的内袋中那里还放着一枚钥匙,是季景天公寓的钥匙。 他今天早上离开的时候,忍了又忍,终是不舍得把它留下,还是把它带走了。 “东西都带全了?”季景天帮着傅听夏将行礼箱放上车,道:“不过好在等你参加完会议,回来的时候刚好是夏天,倒也不用带很多衣服。” “都带齐了。”一些东西傅听夏已经邮寄走了,随身带的倒是不多。 季景天上了车笑道:“说起来,你把我生日都错过了,回来好好想想该怎么弥补我。” 傅听夏扭头看着车窗外,没有说话。 季景天轻笑了一声,伸出手‘揉’了‘揉’他的脖子道:“别难受,几个月之后你不就回来了,舍不得我,就主动一点,我让你亲一下。” 现在正是车流量高峰期,他说着话,车速就放慢了,后面一排按喇叭声,季景天只能收回手认真开车,过了一会儿许一夫上车了,两人就没什么机会说悄悄话了。 到了机场,季景天一直陪着他们,两人并排坐着,谁也没有说话,隔了一会儿,许一夫起身道:“再不进站,就要错过班机了。” 说着他一个人拿着护照先登记进站了,傅听夏拿着护照朝前走了几步,转过了身,看着季景天,向前走了几步,将‘唇’盖在了季景天的‘唇’上。 季景天都没想到傅听夏会在大庭广众下亲‘吻’他,在他的印象里傅听夏其实是个很腼腆的人,虽然很吃惊,可他还是舍不得松开傅听夏。 “这是两个男的吧?!”周围传来了惊呼之声。 傅听夏从口袋里‘摸’出了口罩,在离开季景天的时候,迅速给他戴上了口罩,然后小声道:“再见,季景天。” 他背上了包拿着护照快速穿过了登记口,向着内站走去。 “想要问你,没有我,你是否在多年之后会忽然省悟方连云就是你最合适相伴终生的人。 又或者,在多年之后,经历了我,你依然会想要跟方连云相伴终生。 想要问你,我们会不会一起走到时光的尽头。 因为一生太漫长,知道这些假如你无法回答。 我也爱你,季景天,所以……不想你的人生会留有遗憾。” 因为受关注的目光太多,季景天只好戴着口罩回到了车上,但忍不住轻笑了几声。 飞机腾空,傅听夏来来回回去了几趟卫生间,等他不知道第几次回来的时候,许一夫叹了口气,道:“你想掉眼泪就坐位置上掉吧,别跑卫生间去影响有正常需求的人。” “师,师傅……” “你们两个吃个饭,都在下面小动作不断,我还没老,难道就老糊涂了吗?”许一夫叹气道,“在国外见得也‘挺’多的,但看见你们两个这样,一时不知道该怎么说,即然你们也不想公开,就只好也装不知道了。” 傅听夏眼圈红了,他接近许一夫的时候是别有目的,他以为他知道的比别人多,很多事情便可以尽在掌握,可其实他如果没有这个看着小气,其实包容,一直都在为他装着糊涂的师傅替他挡着,他只怕连自圆其说都困难。 “师傅……”他头抵着许一夫的肩膀。 “都跟你说了别学水灵,你是男孩子……”许一夫嫌弃地看了一眼傅听夏,但却没推开他的头。 几个月之后,季景天的脖子都伸长了,才看见许一夫从通道口走了出来。 “教授!”他挥了挥手,然后就在许一夫的身后看呀看。 “别看了,就我一个人。”许一夫道。 “听夏呢?” 许一夫没有回答,只是从口袋里‘摸’出一封信塞给他,然后自顾自提行礼去了。 季景天心急想看信,但也不能把许一夫一个人丢下,只得耐着‘性’子帮着许一夫去推行礼,再把他送到住处。 许一夫看了他一眼只说了一句:“你们还年轻。” 说完这没头没脑的一句,许一夫就进屋了。 季景天上了车,就急不可耐地将信拆开,信里面只有一句话:我们五年后再见,听夏。 他瞪大了眼睛,再看了一遍,仍然是这十个字,不多不少。 没有说为什么,没有留下任何地址,没有任何通讯的方式,有的只是时间,与再见两个字。 季景天坐了一会儿,打开了车‘门’,他知道现在自己完全没有办法开车。 校园里到处都是情侣,一个男生骑着一辆自行车从他的速骑过,后面坐着一个微垂着头的‘女’生。 两人不说话,但都带着满足的笑容。 那么那么亲密的人,在某个时刻就变成了路人。 世上让你最甜蜜的是恋人,让你最疼痛的仍然是恋人。 季景天突然就觉得心疼得连腰都直不起来,只能弯着,在不远处哪里有笑声,遥远地如同隔着两个世界。 方连云走进酒吧间的时候,季景天正趴在吧台上。 “景天,别再喝了,回去吧。” 季景天看了他一眼,道:“我没喝多少,是我妈让你来的吧。” 方连云道:“也是我自己要来的。” 季景天摇了摇头,道:“别再来了。” “为什么这么说,也许我们试试,就能找回当年的感觉了。” 季景天看着眼前的杯子道:“我一直都知道他跟你,对我来说是不太一样的,可是我总是‘弄’不清楚到底哪里不一样。你不见的时候,我也曾经难受过,失落过,可是现在只要我一合上眼,就会梦见他走进机场的通道,心里就会想他再也不会回来了,心疼得就会从梦里醒过来。” “方连云,我也许喜欢过你,可是……”他的表情微有些柔和的,顿了顿才道:“可是我只爱过傅听夏一个人。”--55448+dsuaahhh+28357947--> 第65章 我爱主角君们xd 赵天御开着车子,啧了一下嘴道:“这事叫我说根本就用不着着急上火,他迟早要跟我哥联系的,让我哥把他的地址套出来。--你想啊,你手里不还有一卷他那个极限级的录像吗,随便截两个镜头寄给他,他都不敢不回来!” 季景天看着车窗外不吭声,赵天御小声道:“要不要我替你干?” 这下季景天才转过头来,眼里都是血丝道:“干什么呀,我季景天谁啊,我就非巴着他傅听夏吗?他爱去哪去哪,爱什么时候回来什么时候回来,以后都跟我无关!” “聪明,总算想通了,外面一片森林,我们干嘛要吊死在一颗树上啊。我给你说,我们公司最近来了两个新人,歌甜,人也甜,我给你介绍一个,得了,看在你心情不好的份上,两个都给你。” 他说了半天没听见回音,转过头去见季景天靠在车窗上睡着了,赵天御瞧着他脸红得有些不正常,就上前‘摸’了把,立刻摇了摇他道:“妈的,季景天,你发高烧呢!我送你去医院!” “不想去医院,回家,叫方叔来。”季景天含糊地说了一句。 赵天御明白了,季景天因为不想想起傅听夏,连医院都不想去了,他摇了摇叹了口气,油‘门’一踩,直奔季家。 他把季景天送到家里之后,就呆在书房里没能走,赵天御最不喜欢呆的地方莫过于表叔的书房,因为气场太不合了。 他只担心他表叔表嫂不要以为是他带着季景天出去,搞得季景天生病的,可是季家忙了一下午,也没人来听他解释。 赵天御悄悄拉开了一道‘门’缝,只听季父问:“还是高烧不退吗?” 季景城道:“刚方叔给他打过退烧针了。” 季母有些哽咽地道:“明明上次都没这么严重,这都怪你,脸面哪有孩子重要?” 季父回答道:“这不是脸面的问题。我只是觉得他们这么年轻,不应该因为一些感情问题就搞得身败名裂,前程尽弃,就算将来要经历风‘波’,也该有些资本跟资历。再说了他们想要别人成全他们不凡的感情,那就该拥有不凡的感情,如果连五年都敌不过,那怎么敌得过以后几十年的艰难,如果是那样的话,他们就该慎重的考虑,是否能够找个普通的‘女’子,过正常人普通的生活!” 季景城见季母还要辩,连忙道:“妈,爸心情也不好,你也先去休息吧。” 赵天御见他们过来了,连忙把房‘门’关上,正襟危坐,隔了一会儿,‘门’推开了,不是表叔是表哥季景城,赵天御下意识地松了口气。 “表哥。” 季景城靠书桌上,看着赵天御,直把赵天御看得寒‘毛’直竖,连忙道:“表哥,这事真跟我无关。景天喝醉了,不想让方连云送,就打电话叫我去接他的。” “干嘛这么谦虚啊,季景天有今天你功不可没啊,怎么能说跟你无关呢。这几年你们环‘肥’燕瘦,男‘女’不忌,不是开心得很吗?” 赵天御干巴巴地道:“表哥,你要容许一个人有成长的过程,再说了,景天跟傅听夏那可是正正经经地谈恋爱,有了他之后,他真没找过别人,而且我也跟他说了即然是认真恋爱了那就要对得起别人。” “现在想起来正经了,早干嘛去了,我早说过你们要为这种奢靡腐朽的生活付出代价,叫我是傅听夏,我也不相信你们。” “啊……表哥,你要注意自己的年纪,不要因为表婶在国外进修,没人滋润你就老得这么快,你说话腔调越来越像我表叔了。”赵天御嘟囔了一句,“再说了,他认真了,有讨到好吗?还没奢靡腐朽的生活开心呢。” 季景城‘抽’出一支笔丢到他的脑‘门’上,道:“赵天御,你就是因为及时行乐了,所以才样样不如你哥,我看赵家那点权力你还是别争了,你哥出身是不如你名正言顺,但没办法人比你有样子。” 赵天御苦着脸,心里想简直无枉之灾。 季景天病好了,但季母不放心,强烈要求他搬回家住,季景天也就可有可无地答应了,把东西搬回来收拾的时候,看见了纸箱子里那只装着粉‘色’‘肉’球的易拉罐,他拿起来随手将它丢在了垃圾桶里。 东西都收拾好了,他在桌边站了一会儿,弯腰从垃圾桶里又将那‘肉’球捡了起来,看了一会儿,还是丢回垃圾桶。 然后他从书架上‘抽’出一本书躺在‘床’上看,季母推‘门’进来笑着问:“宝贝,今天吃什么?” “随便。” 季母在房里扫了一眼,道:“我帮你把垃圾倒掉吧。” “随便。” 季母走过去拿起垃圾桶走了出去,季景天躺在‘床’上翻了一页书,又翻了一页,然后突然丢下梯,追上了季母道:“还是我去吧。” “你,再说了,病刚好不能吹风。” “我哪里有那么娇弱。”季景天不耐烦地道。 “啊呀,妈是正好倒完了垃圾跟林嫂去买菜。” 季景天拉着垃圾桶,顿了顿从里面拿出易拉罐‘肉’球道:“这个……我不丢了。” 季母看了一眼,像似突然就了然了,也没多说,只道:“换个大点的盆吧,要不然不好长啊。” 季景天坐在书桌边冷冷地看着‘肉’球,然后拿过一块手帕在上面盖住了它。 他休息了几天就去学校了,许一夫正在研究‘胸’透片,看了他一眼淡淡地道:“听说你正在办签证哪。” “对。” “去找傅听夏?” 季景天没说话,许一夫道:“找他干嘛,把他抓回来,然后像原俊楠一样把他关起来?” “他倒是什么都跟你说。”季景天咬了一下‘唇’。 许一夫悠悠地道:“当然有个人魅力的因素,不过我觉得更多的是因为这是我在时间里用同样的信任换来的。” “我没信任他吗?我有问过一句他跟原俊楠到底发生过什么事情吗?” “你不是信任他,而是在等着他跟你坦白。你都不了解他,怎么可能会信任他。” 季景天大声地道:“我怎么不了解他,可他不应该遇上一点事就一走了之,他有想过我的感受吗?” “啊,你开始了解他了,怎么办呢,你喜欢的这个傅听夏,就是这么一副德‘性’,别说完美,可能都有一点糟糕,有想过换一个吗?” 季景天深吸了一口气道:“老头,我的心情实在不太好,你下次再来添‘乱’行吗?” “不是添‘乱’,而是在告诉你,你相处的越久,就会看得越清晰,而要让听夏长期维持住让你一见倾心的那点神‘性’,他缺乏信心,他害怕你在更成熟,更聪明了以后,会看穿他不过是个常人,到那个时候你会遗憾,遗憾了,可是彼此没有退路了。他不想让你有遗憾。” 许一夫转头道:“要不要去找听夏,那是你的自由,不过别把自己降到听夏那个档次,那多丢脸,如果降到原俊楠那个档次,你以后就别进这个‘门’了。” 季景天看着洒在树叶间的阳光,深吸了一口气。 晚上他坐在台灯下看了一会儿书,伸手把角落里的‘肉’球拖了过来,叹了口气,拿出新买的‘花’盆小心地将‘肉’球挪到‘花’盆里,等里面的泥倒空了,晃‘荡’从里掉下来一个盖子,然后是一截手指套。 季景天连忙丢开手里的易拉罐,解开手指套的结,翻开,从里面‘抽’出一张纸条。 你是我这一世最大的惊喜,谢谢。 季景天看着纸条良久才轻笑了一声,喃喃地道:“才多大,就说一世,你到底是真认为我是你这一世最大的惊喜,还是希望我去做你这一世最大的惊喜……” 傅听夏是学校实验室双轴转,他的到来在实验室里的确引起过一点涟漪,但也只是一点涟漪罢了,医学院的实验室里绝大部分人都出自名‘门’,摊开履历个个耀眼无比,几乎人人都曾被人称为天才。 他们来到这里,第一学会的就是自己没什么了不起,然后明白要想胜出,靠得不是天资,加倍努力才是唯一的武器。 所以所有的人都在夜以继日的努力,傅听夏也是如此,过着远比国内更枯燥的生活,脑子里充满了各式数据,每天睡四到六个小时,唯一的群体‘交’流就是周二的课题进展汇报。 傅听夏每天在台历本上打个叉,然后在心里想道,又过去一天了,季景天,你在做什么? 圣诞节是实验室里唯一能感受到节日气氛的日子,虽然仍然会有近半数以上的人还在煞风景的做实验,但不少人还是选择出去轻松一下。 傅听夏也出去逛了个街,买了点吃的,然后沿着街道向着自己的公寓走去。 季景天就在不远处看着他朝着这边走来,当傅听夏走近的时候,他连忙躲在树后面,隔了一会儿,他探出头去,见傅听夏没有进屋,却在仰头看天。 天上有雪正慢慢地飘下,傅听夏心想,季景天,下雪了,可不可以算一年过去了。 他在看雪,季景天在看他。 每一个月,方海的信总会准时到,厚厚的一叠,有剪报,有信。 时间跨入了九零年,好像一张黑白照,突然就多了颜‘色’,尽管妆化得还很土,但莫名地就会感到生活的韵律开始有了跳跃的活泼感。 九二年,许一夫与季景天做了国内首例左心室减容术,这个手术是由巴西著名心外医师巴迪斯达在1984年创造,将心脏上坏死的心肌切除,再将心脏缝合,这个手术因为其难度过高,因此在十年之后才被人逐渐开始熟知。 左心室减容术使得晚期心脏病在除心脏移植以外多了一项可选项,因此在乡下的时候傅听夏不知道跟许一夫多少次讨论过它。 可是真正跟许一夫一起做这个手术的人却是季景天,季景天也因为这场手术而开始声名鹊起,九三年他又与许一夫成功完成了两例心脏移植,从九四年开始季景天开始独立主刀一些难度较高的心脏手术。 傅听夏将报纸上的照片放近一点,放远一点,换着角度看,可惜报纸拍得很模糊,而且大部分时间季景天都穿着手术服,甚至戴着口罩,他没法把季景天看得很清楚。 “傅博士。”助手进来敲了敲‘门’,然后抱着箱子进来道:“你订得书籍到了。” “谢谢,放下吧。”傅听夏笑道。 助手好奇地道:“傅医师,你总是订那么多心外的资料书籍干什么。” “给朋友订的。”傅听夏拿起书看了看。 助手小声道:“傅博士,你真得要离开啊,教授不是给你开了很好的条件了吗?你们国内哪有这里的科研条件好?” 傅听夏笑道:“我不喜欢做科研,就喜欢……当个医师。” 助手有些遗憾,道:“那只能祝您一路顺风了。” 傅听夏看向窗外,深吸了一口气,心想:“我要回去了,季景天……” 季景天走进了手术室,护士走过去给他穿上手术服,戴上手套,他走过去冷淡地说了一句:“开始吧。” 这三个字好像冰珠子,让整台手术组的人好像都冻得‘精’神一振。 隔着玻璃窗,一众人问周顾道:“这个病人是慢‘性’肺血栓吧?” “是的,是被其它的医院误诊以后延误而至,在我们院查出之后,立即决定给他施以手术。” 慢‘性’肺血栓必需在心脏停跳的状态下,将动脉切开,将里面栓取走,内膜剥离,一切都必需在二十分钟之内完成,否则就会造成脑损伤,因此是一种失败率很高的高难度手术。 众人看着季景天流畅果断划开‘胸’正骨的手势点了点头,道:“这个手术组听说都很年轻啊。” 周顾指了一下季景天道:“主刀医师是我们许教授的弟子季景天,大家都知道了,他的第一助手是许愿轻,曾在仁安医院被排为年轻心外医师中的第一把金刀,麻醉师是从美和转过来的窦奔,他的记忆与计算能力很强,曾经做过预演同时展开十台手术,麻醉用量不出丝毫差错。” 有人笑了,道:“知道了,他‘挺’出名的,被人称作史上最无聊的麻醉师。” 周顾笑了笑:“他是个很有优秀的麻醉师。”,然后他指了指其他的人道:“体外循环师,器械护士,都是我们院‘精’挑细选出来的,他们平均的年龄不超过三十岁。” 旁人很快就明白了他的意思,叹道:“那意味着他们至少还有十五年的黄金期。” 周顾旁边的人拍了拍周顾的肩道:“几年以前谁能想到,几年以后,美和跟仁安的人会往燕津跑呢。” 周顾笑道:“那当然是石部长领导的好啊。” “停跳开始了。”有人道。 大家又把注意力集中到了手术上,这个时候有人推‘门’进来了,是许一夫。 手术室里的季景天手稳定而快速,不到十分钟就建立了剥离面,成功地将动脉剥离,时间一分一分地在流速,当季景天在第十七分钟将血栓剥离的时候,众人都松了口气。 旁边的许愿轻娴熟地接过了缝合的工作,周顾满面堆笑地转过脸来问许一夫道:“怎么样,教授?” 许一夫道:“还过得去吧。”,他说完就转身走了。 “许教授这也太严厉了吧。” “不严厉怎么行呢,鲁教授可是有个弟子wcc的会议上发表了十分钟的报告呢。” 有人笑道:“说起来,傅听夏那还是鲁教授从许教授手里抢过去的吧。” “听说傅听夏也快回燕津了吧。” 周顾笑容满面地道:“他下周就到了。”--55448+dsuaahhh+28401966--> 第66章 missyou “听夏!”方海在接机处摇了手。-- 傅听夏转了个身朝着他走去,方海捶了一下他的肩膀笑道:“小子长帅了嘛!” “我一向都很帅啊。”傅听夏笑道。 方海哈哈大笑:“说得是。” 提过行礼,方海帮着傅听夏把行礼放到车后厢问:“里面都是些什么,这么重。” “书。” “你不是每年都寄很多书回来,害得鲁教授一直都担心你的奖学金够不够用。” “还行。我开销小。” “你幸亏咬死了没让周院长他们来接,你不知道院长制了一条很长的横副!”方海坐在车上扬了一下手势,“欢迎归国著名心脏学医学博士傅听夏光临燕津指导。” “那横幅呢?”傅听夏连忙问。 “机场没挂成,挂医院‘门’口了。”方海失笑道。 傅听夏有气无力地叹了口气,方海咳嗽了一下问道:“季景天现在也在燕津呢,你师傅许一夫现在也在燕津。” “我知道。”傅听夏拉过保险带。 “季景天没看出来他跟医院的谁关系亲密,可是像他这样的人保不准外面已经有了,就像当年要不是你们闹掰了,我跟你这等关系都不知道你跟他是那等关系?” 傅听夏微微低了一下头然后看着窗外道:“只要是他自己的选择就好。” “那你打算跟他怎么相处,现在又在一个医院,抬头不见低头见的。” “想找个机会先跟他谈谈。” 方海点头道:“说得是,你们都分开五年了,又要从普通朋友开始了。” 傅听夏心想,他就没跟季景天做过普通朋友,直接从情人的二档开始的。 “不过我在燕津一年算是见识了季景天的脾气了,那跟许教授简直是不是一家人不进一家‘门’,真不知道当年你怎么受得了。你要是想跟他讲和,最好有思想准备。” “我知道,不过他的脾气是不太好,其实也不太坏。” 方海看了他一眼道:“我基本不看好你能把他约出去,不过我替你观察过了,我们院一共有四个人有‘私’家汽车,早上八点是周院长,然后是鲁教授,八点半是许愿轻跟窦奔他们坐一辆车一起来的,最后一个八点三刻左右,那辆车就是季景天。到时,我们院的职工停车场静悄悄的,会只有你们两个。” 傅听夏有点感动地道:“谢谢你了,方海。” “有什么好谢的,当初我问你跟季景天关系的时候,你也没隐瞒就告诉我了。我知道你把我当朋友,你知道我虽然卖了你这么多秘密,但不会真得做伤害朋友的事情。那我不要表现地像个真正的朋友吗?” 傅听夏轻笑了一下,两人在四合院的‘门’口停了下来,方海道:“房间已经替你收拾过了,咱们心内的人一起过来打扫的,鲁教授还替你换了新的‘床’褥。” “教授他们还好吗?” “燕津最好过的人就要属他了,连周院长也比不了,他不知道为什么就搭上宏天医疗,他参股的那个厂子外包了人家好多活,发财发得都成款爷了。每周末都请我们全科室去吃烤全羊,雷打不动。”方海笑道,“把其它科室的人羡慕得只恨不得倒退回几年前,投在我们心内的‘门’下。” 傅听夏笑着打开了四合院的‘门’,发现院内好多地方都被修缮过了,尤其是树下那个石桌,已经整治一新,不禁道:“你们也太客气了,连房子都给我修好了,这些等我回‘弄’就好了。” “没有啊,我们来的时候就修好,可能是许教授他们‘弄’的吧。”方海说着就帮傅听夏把东西拎进了房子。 方海可能想到傅听夏坐了那么长时间的飞机会有些疲惫,所以很快就走了,但其实傅听夏躺在‘床’上根本睡不着,他闭上眼仿佛就能看见那些画面,季景天压着他,乌黑的湿发搭在他饱满的额头,水珠沿着他‘挺’直鼻梁滑下,滴落到在傅听夏的脖颈处。 “我爱你,听夏。”他看着他的双眼说道。 傅听夏翻了个身,将头埋在枕头里,新棉絮有股阳光的味道,有那么一二分类似季景天身上的味道。 第二天早上,傅听夏很早就起来了,在燕津医院‘门’外等到了八点半之后,才快步绕进了停车场。 他等了大约有一刻钟,果然有一辆车子开进来了,速度很快,傅听夏觉得自己的心也开始像奔驰的汽车一样越跳越快。 车‘门’打开了,季景天从车上下来了,黑‘色’的便装西服,白‘色’的衬衣,衬着乌黑的短发与‘挺’直的双眉,眉清目正,他已经彻底褪去了少年的稚气,变得更加轮廓分明,完完全全跟傅听夏的记忆重合了。 他手里拿着咖啡杯,朝着傅听夏走来。 傅听夏觉得自己心跳得他都能听得见声音,他打好了很多腹稿,竟然在这一刻一句也派不上用场。 “景天,我……” 季景天跟没看见他似的,快步从他身边经过,只在心里想:“你又长高了,听夏。” 傅听夏连一句话都没说完整,季景天已经从他身边走过了,傅听夏低了一会儿头,才轻地道:“我回来了。” 他慢慢转回医院前厅,方海已经在那里探头探脑,看见他过来,连忙凑过来小声道:“看见季景天了?” 傅听夏点了点头,方海轻声道:“这么快……那就是他没搭理你喽,那怎么办?” “等他气消一点,再找机会吧。” 他们没能说多少话,就有人迎出来了,周顾一马当先握住了傅听夏的手道:“听夏,怎么不多休息两天。” 傅听夏看了他一眼,心想:这不都是跟你商量好的吗,他转眼便看见了旁边的记者镁光灯闪了闪也就了然了。 他就算心情不愉快也不得不挤出愉快的笑容,好在周顾多少还是有点了解傅听夏,没真搞个什么红毯记者招待会什么的,只是‘弄’了全院的茶话会,显得即亲密又重视,还恰到好处地体现了一把燕津融洽的工作环境,与人文的领导艺术。 全院的医师们都排着班去茶话会点了个卯,连许一夫都‘露’面了,唯独季景天没到,这到了中午八卦就出来了。 “季医师好像跟傅医师是不是关系不好?” “这你就不知道了吧,他们当年都是拜在许一夫‘门’下的,你想啊,当年啊,心内是给心外打杂的呀,傅听夏放着心外不呆,转心内来,那不就是给季景天挤兑出来的吗?” “说得是啊,我去的茶话会的时候,不小心碰到了个杯子,傅医师马上伸手替我扶了一把,他一看就是那种知书达礼,不太会跟人争的人,跟他比起来,季医师好像就没那么好说话了,人也冷傲多了。” “那当然,你要看季景天的背景。” 说闲话的人走了,隔着一边洗饭盒的阿轻慢条斯理地道:“是啊,谁能想到一知书达礼的好学生愣是把一高冷的季景天整得二个月剩了十斤,差点没看‘精’神科医师。” 旁边的阿笨道:“景天自己就没错吗?方连云回来,他干嘛不避嫌?” “你这话讲不讲理啊,方连云跟季景天从小一起长大的,人就算当不了情人,也总是哥们吧,凭什么不让人见面哪。” 阿笨嗤笑:“青梅竹马,还初恋哪!方连云是什么人啊,他能叫傅听夏呕上二升血,还要把它咽回肚里去。景天要是当初一心一意,他就不该跟方连云有丝毫瓜葛,他为什么装得好像跟方连云什么事都没发生过那样,因为他不想跟方连云撕破脸皮,他还留恋过去的那段感情,他就是心里有动摇。闻君有两意,与君双决绝。我认为傅听夏就是这意思,你想不明白,就给你够够的时间叫你想个明白,合则合,不合则散,清清楚楚,明明白白。叫我,我也这么干!” 阿轻抬起了头道:“你怎么站傅听夏那边?” “我站公正的立场。” “你站公正的立场已经够奇怪了,可是你这话明明就是偏着傅听夏。”阿轻指着他道,“啊,我说呢,我以前就觉得纳闷,你一麻醉师干嘛总是来看一心内医师动手术,你该不是……” 阿笨急了,反指着阿轻道:“你为了拉公正人士下水,居然连这种龌龊的脏水都敢往我身上泼!” “你们俩吵够了吧!”突然有人冷冷地‘插’了句嘴。 阿轻跟阿笨见季景天‘阴’沉着脸站一边,两人都吓了一跳,阿轻干笑了一声道:“那个,景天……” 季景天从来不在食堂吃饭,今天不知道为什么破天荒会在食堂里吃饭,大概是不想在隔壁的饭店碰上招待傅听夏的那帮人。 阿轻顿时觉得牙都酸,季景天把饭盒丢进了垃圾桶,转身就走了,阿笨在背后无力地举着手道:“景,景天,你听我解释……” 吃过了饭,傅听夏好不容易摆脱了人,在楼道上转了一圈,朝着三楼的心外科走去。 “许教授在这间办公室吗?”傅听夏敲了敲‘门’。 房里是个小实习医师,看见傅听夏立即双眼都放出了光,道:“你是傅医师吧?” “啊,对。” “我姓木,叫木逢‘春’,京都医大的,其实我跟你是一个入学考试试场的。”木逢‘春’伸出了手道。 “哦,是吗?”傅听夏笑着跟他握了握手,然后看了一眼办公室,突然就看见了窗台上有很多盆粉‘色’的‘肉’球,就走过去拿上一盆笑道:“你们科室的人都喜欢种这个呀,我以前……也有一盆。” 木逢‘春’还没说话呢,季景天走了进来,他也不看傅听夏,只拿起桌面上的病历翻了翻冷冷地道:“木逢‘春’,我让你抄写病历,你就只会抄写病历了吗?连办公室的‘门’也不用看了,是吗?” 说完他拿着病历转身又走了,木逢‘春’走到傅听夏的跟前,从他的手里将那盆粉‘色’‘肉’球拿了过来道:“对不起啊,这些‘肉’球……都是季医师的,他说谁也不送,分得再多也都是他一个人的。” “哦。”傅听夏微有些尴尬地收回了手。 “我们科室今天晚上早就安排了庆祝活动,你们科室喊我们去的接风宴……可能去不了了。” “没关系,我们……也没确定就是今天。” 季景天这是明显不想跟他说话,傅听夏只好离开,下午回学校见了过去的老师,解剖老师看见他还笑道:“傅听夏,记得过来补考啊!” 他出了学校,无意识地沿着学校前的路上走着,这条路他跟季景天一起不知道走过多少次,隔着马路,装得好像彼此不认得。 有时傅听夏那么微微一侧首,好像还能看见季景天就在路的那边,戴着黑‘色’的面罩,黑‘色’的短大衣,靛蓝‘色’的牛仔‘裤’,也在侧头看着他,眼里含着笑意。 他不知不觉地走回了季景天的公寓,当初这个房子是他租来的,现在想必早就换了主人,傅听夏从口袋里‘摸’出了钥匙,慢慢地□□了钥匙孔,无意识地转了转,却听卡嗒一声,‘门’打开了。 隔了五年,他又一次打开了季景天的‘门’。 傅听夏徐徐打开了‘门’,‘门’内的陈设依旧,只是客厅被改建过了,原本空空的墙壁变成了书架的背景,里面的书大部分都是傅听夏买来又托许一夫转‘交’给季景天的。 他在客厅里转了一圈,手放在卧室的‘门’上一会儿,然后才推开了它,走进去转着圈看了一眼,那一眼里有很多记忆同时也在脑海里流淌而过,他们在这里缠绵,吵架,又和好。 他最后在一个靠墙的立体柜上看见了一个面墙的相架,他走过去把它转了过来,相架里季景天从背后搂住了他,头靠他的肩膀上,灿烂的笑着。 傅听夏还记得拍这张照片的时候,他要求过季景天重拍一张,但是季景天没同意,也不知道这张照片在这里面壁了多久,有没有五年这么久。 他依然记着他,也依然在怨恨着他吗? 傅听夏不知道自己站在那里都站了多久,突然听见外‘门’又响了一声,然后是有脚步声传来,他这才回过神来,心里一惊,心外科不是今晚有庆祝吗,季景天怎么会这么早就回来了。 他一时之间,不知道该怎么自处,只好匆忙拉开了旁边的大衣柜躲了进去。 季景天走了进来,淡淡扫了一眼卧室柜子上翻过来的相片架,然后走了出去将自己的外衣脱了下来丢在沙发上,走进了厨房打开柜子,启开一瓶红酒,将它倒入旁边的醒酒壶。 然后他解开衬衣扣子,朝着洗浴室走去。 傅听夏隐隐听见‘门’外有水流的哗啦啦声,轻轻打开柜‘门’,走出去没几步,水声又停了,他连忙只得又坐回了衣柜里。 季景天洗完了澡,回到了厨房,给自己倒了杯酒然后慢慢地一饮而尽。 傅听夏听见季景天回房上‘床’的声音,他将头搁在自己的膝盖上,不知道坐了多久,外面的卧室已经没有了动静,连翻‘床’声都听不见了。 季景天睡着了就是个很安静的人,傅听夏轻轻推开柜‘门’,从里面出来。 长时间缩在柜子里,他的‘腿’都有点酸麻,傅听夏轻‘揉’了一会儿‘腿’,走近了季景天,看着他的睡脸,伸出了手很轻地抚‘摸’了一下他乌黑的眉‘毛’。 想起很久很久之前他对季景天那个八个字的形容,眉如飞剑,目若朗星,像个杀气太大的侠客,那个时候他怎么会知道,有一天他会很爱这个人,很爱很爱这个人,也许命运让他们再次相遇,就是为了让他爱上这个人。 他要收回手的时候,突然手腕被人拽住了,季景天狠狠一拉就把他按倒在了‘床’上。--55448+dsuaahhh+28432410--> 第67章 季甜甜想问的话 傅听夏第一反应是惊慌,季景天压着他亲‘吻’的时候,他鼻端间便闻到了一股酒味,他又想难道是他喝醉了。-..- 一想到季景天喝醉了又拉人就能随便上‘床’,傅听夏就觉得光火,刚想一脚踹开他,却听见季景天在他的耳边轻喊了一声:“听夏。” 傅听夏觉得浑身的力气都被这两个字‘抽’掉了,只剩下满心的酸涩,他恍然地看着季景天,由着他扯掉了他的衣服。 季景天压低身体的时候,他抱住了季景天的头,手指滑进了他的短发,季景天却抬手扣住他的双腕用力按在头顶,很用力,然后一口咬住了傅听夏的咽喉。 傅听夏看着天‘花’板没有说话,季景天那一咬也终归只是重重地落下,但牙齿却是很轻的滑过傅听夏肌肤,留下了一个‘吮’‘吻’。 傅听夏有季景天会发泄的准备,但其实季景天虽然冲撞地很有力,但却并不粗暴,五年的别离,两人好像只有闻到对方身上的味道都在亢奋,傅听夏都不知道他有过几次□□,只觉得眼前全是白光,连房里的东西都快看不清楚了。 等他清醒过来的时候,已经是第二天白天,傅听夏翻身起来,看了一眼还在熟睡中的季景天,不禁头痛地抓了一下头发。 他想好了一定要跟季景天好好‘交’流的,把五年前没说的,五年后想说的话一次都说个清楚,可是一个字都还没来得及说,他又跟季景天上‘床’了。 他做了充足的准备,可事到临头又是‘乱’糟糟,这都还不知道季景天酒醒了问起他怎么在他的‘床’上,他该怎么回答。 傅听夏叹了口气,回首看了一眼季景天,就穿上衣服离开了,出‘门’打了个出租车,直接回了四合院,把季景天扯坏的衣服换了下来,又清洗了一下沾满了粘腻的身体,‘摸’着酸痛的腰他撑着墙又长长地叹了口气。 他直到进了医院都还在头痛中,方海在更衣室见了他道:“昨天去哪了,我去你家找你的时候,你都不在。” 傅听夏都还没来得及回答,更衣室的‘门’突然打开了,季景天直接走了进来,他紧盯着傅听夏,嘴里冷冷地道:“我要借个地方跟傅听夏说个话,你先出去。” 方海微愣了一下,结结巴巴地道:“你,你们慢慢谈。”,他说着就出了更衣室,还体贴地将‘门’拉上。 季景天双手一把握住傅听夏的双肩直接将他狠狠推到‘门’边的墙上,然后顺手将‘门’反锁上,看着他道:“你习惯‘性’拉上‘裤’子,就翻脸不认人的吗?” 傅听夏抿了一下‘唇’道:“我只是想找个心平气和的环境开始我们的谈话。” “哦,原来你谈话还有这么多条件,做了就不能谈了?” “我……只是想找一个你心情好点,想跟我谈话的时候。” “那我不想跟你谈话,不理睬你,你心情难受吗?” 傅听夏低了一下头,诚实地道:“难受。” “1830天。” 傅听夏抬起头,季景天道:“我惩罚了你一天,你就难受了,可是1830天是你惩罚我的日子,我到底犯了多大的错,你要这样惩罚我?” 傅听夏抬起头看着季景天道:“我不是为了惩罚你……我只是想你在经历了空窗期之后,也许会更清楚自己想要的是什么,明白要过什么样的生活,想要跟谁在一起。在那之前……我会一直等着你的选择,我只是不想让你有一日会感到遗憾。” 季景天道:“你的意思是你见我被蚊子咬了一口,为了怕我会觉得痒,所以就捅我一刀,好让我忘了痒,是这样的意思吗?” “你知道我不是那个意思。” “你知道我在遗憾什么?”季景天冷冷地道,“傅听夏长高了一公分,他又长高一公分,可是我只知道这个结果,却不知道在这个过程中他看过那些书,做过那些事,对谁笑过,他的每句问候都不是对我说的,想过我这个感受吗,那已经不仅仅是遗憾。” 傅听夏有些哽咽道:“那你就惩罚我久一点。” “好让你接着‘浪’费我的时间吗?” 傅听夏红着眼圈微低了一下头,然后抬起头来看着季景天道:“那你想知道什么,你都可以问,我什么都告诉你。” 季景天看着傅听夏道:“我想问的太多。我想问虽然不知道你为什么那么肯定我成熟了就一定会选择别人,但是我真得就不值得你努力一下,不值得你不计后果的努力一下吗?我想问,他虽然犯了许多错,但是我稍微教训一下让他明白就好了,也不要让他太疼了,你从来没有过这样的想法吗?” 傅听夏流着泪低下头将前额靠在季景天的下巴上,他们每次吵架,傅听夏都用这个动作表示他向季景天低头了,可是他现在只是想简单地靠着季景天。 “但是这一些你统统都可以不用回答。你只要回答我这一句,你让我考虑五年,我考虑了,反反复复,认认真真,也前前后后的比对过了,仔仔细细地求证过了,我还是觉得你在‘床’上更合我的心意,而且大概这一辈子也找不到比你更合心意的人了,我这样说,你可不可以多给点我信任跟我一起走下去?请清清楚楚,明明白白地回答我。” 傅听夏举起手抱住了季景天道:“我爱你,季景天,我想跟你在一起。” 季景天闭上眼睛抱住了傅听夏,抱得很紧,好像要将傅听夏整个人都‘揉’进身体里一般。 方海提心吊胆等了一会儿,当中还打发了几个来换衣服的同事,好在这个更衣间都是新人,绝大部分还都是实习医师,打发起来还算不太困难。 季景天先出来,但他走得很快,方海都没来得及看清他的表情,傅听夏从更衣间出来的时候眼睛有点发红。 “他欺负你了?”方海低声道。 “没有。” “那他跟你和好了。” “也没有……”傅听夏不知道该怎么说,只是恢复了情人关系而已,但季景天说了,就算夫妻之间有错也要求得对方的原谅,所以他们虽然情人关系恢复了,但他季景天要原谅他傅听夏,还要看他傅听夏的表现。 那恢复情人关系用来干嘛,就好像先谈话季景天不愿意,上了‘床’再谈他又愿意了,还真是个下半身优先的家伙,傅听夏头痛地将双手‘插’在了白大褂的口袋里。 他们又恢复了同居的关系,傅听夏不在的那五年,季景天已经想办法把他隔壁的四合院给买了下来,二楼直接打通了一道‘门’,两人可以由着这道‘门’在两间四合院里来回进出。 “景天,来吃颗葡萄吧。”季景天斜依在沙发上看书,傅听夏端着葡萄凑过去讨好地道。 紧挨着二楼那道‘门’的房间,季景天这边被改造成了半休闲的读书间,他跟傅听夏晚上大半的时间都在这里渡过。 季景天瞥了一眼,轻轻翻过了一页书,道:“用手吃,我不会吃吗,你就这点‘花’样吗?” 傅听夏心里叹了口气,拿起一颗葡萄含在嘴里,然后朝季景天挤了一下媚眼,伸头凑了过去。 季景天的嘴角微翘,合上书迎上去连葡萄带傅听夏的嘴‘唇’都含到了嘴里,一颗葡萄在两人的舌尖推来推去,季景天慢慢‘吮’吸着‘混’合着葡萄汁的傅听夏的舌尖。 傅听夏被他按倒在地毯上的时候,才突然明白,季景天到底是为了什么才在一间读书的地方铺上厚厚的地毯了。 “季景天……你还真是在这码事上动足了脑筋。”傅听夏的手滑了一下季景天耳廓微笑道。 季景天看着仰躺着的傅听夏含笑道:“你觉得这样就算动足脑筋了吗?我可是用了五年来想像,不过没关系,这下可以一样一样在你身上实证了。” 他说着俯下身,‘吻’住了傅听夏的‘唇’。 一间厚实的木‘门’被打开,惊慌的宋建民被推了进去,他看见里面的原俊楠,下意识地跪趴在地上,颤抖地道:“原,原先生,是季家‘逼’我那么做的。” 原俊楠放下手中的酒杯微笑道:“你这么害怕干什么,我只不过是叫你来庆祝你出狱而已。起来,坐!” 宋建民可不敢相信原俊楠这么好说话,但不敢违抗哆嗦着爬到沙发上坐了下来,一条人命他仅判入狱五年靠得可都是因为他检举揭发了原中则。 他心里七上八下,突然见原俊楠又一笑,他就吓得从沙发上滑了下去,又跪趴到了地上。 原俊楠抬起一只脚踩住了宋建民的头道:“其实你不用害怕,要说你还真干了一件我一直想干但没干成的事呢,说来我还要谢谢你。” 宋建民浑身哆嗦着道:“原先生,你,你说,你到底要我干什么?” “说了是为了谢你,想不想当傅家的‘女’婿?” 宋建民愣住了,原俊楠笑道:“怎么,没敢想吗?傅家自从傅清石下了台,傅清仪入了狱,早就今昔不同往日了,当然本来也没那么糟,可是谁让他们还欠着我几百万呢?” “当然,你现在还配不上傅家,可是我有几块地皮正打算做一些地产,假如我让你代理一下的话,你很快就是一个配得上傅家大小姐的新贵了,至少有钱,不是吗?” 宋建民的眼里像是瞬间被点亮了,他颤声道:“原,原先生想让我做什么?” “当我的狗。”原俊楠微笑道。 宋建民立刻道:“我愿意,我就是原先生的狗。”,他说着还“汪”的叫了一声。 原俊楠笑了,松开脚道:“滚吧,会有人安排你的。” 金秘书看着宋建民离开,才略有些为难地道:“俊楠,即然傅听夏已经回来了,那季家给我们的出国禁令也作废了,你不如就去法国,或者瑞士吧,何必留在这里不痛快呢?” 原俊楠抬起手打开旁边的投‘射’仪,对面的墙上出现了傅听夏的照片,他手里拿着书正与季景天擦肩而过,两人装得好像不经意互相对视了一眼,可是却难以掩饰那从心底里散发出来的愉悦。 一切都是因为看到了这个人,看到了他看他的眼神。 “我对待不痛快的方式,就是加倍还以让我不痛快的人不痛快。”原俊楠微笑道,“我常想假如我不认识傅君瑶,傅君浩,我也还是会认识傅听夏的,不会比季景天晚多久,我与季景天谁能赢得傅听夏根本就是个末知数,毕竟他也曾经喜欢过我不是吗?” “傅家有了宋建民这个‘女’婿,怕是连傅听夏也要不痛快了。” “我也正是不想让他太痛快,因为他太痛快了,就会彻底把我忘了,我就是想让他烦心事的不断,这样人就难免会想想他到底遇上了多少烦心的事,他很容易就会数到我了。”原俊楠拿起杯子轻笑了一声,金秘书无声地叹了口气。--55448+dsuaahhh+28451067--> 第68章 甜甜的冰激凌 傅听夏除了买书很舍得‘花’钱,基本上是个生活简朴的人,季景天就刚好相反,他是个讲究到近乎奢靡的人。.访问:. 。 每个季度,季景天都会从国外采购一堆的衣服回来,有了傅听夏,他就多了一项消遣,没事的时候就打扮打扮傅听夏。 傅听夏是那种气质远胜容貌的人,他发乌肤白,五官拆开来看,每一项都很一般,组合起来却很耐看,被季景天一打扮更显眉清目秀,让人联想起有匪君子,绿竹猗猗这样的句子,随意的一瞥会勾得人心痒。 院里的老少‘妇’‘女’都对他保持着高度的兴趣,刚开始傅听夏也都温和以待,季景天在医院里也不说什么,回家就会多折腾他两下,傅听夏再看‘妇’‘女’同胞们就有点双‘腿’发软。 他只好支吾着表示他结过婚了,对象在国外。 众人恍然,傅听夏学成回国报效国家来了,但他那位却不舍得外面那么好的条件。 老少娘们同情心泛滥,但也不好直接说,那就干脆离了吧,婶再给你介绍一个,可能大概还不想惹得傅听夏想起那些糟心事,所以做媒的人就少了,傅听夏总算清静了。 每天季景天都会隔着几条街在咖啡馆‘门’口将傅听夏放下,然后傅听夏进去给两人各买一杯咖啡,季景天开车离开,他就散着步走向医院。 “傅听夏!”傅听夏走了几步突然听见有人喊他,他就停下了脚步,转过脸见是宋建民坐在一辆二手的桑塔那里正看着他。 傅听夏对宋建民的感觉谈不上恨,那就像隔着马路看见一只蟑螂走过,哪怕它没挡了他的道,他还是会有上去踩一脚的*。 宋建民出了狱就干起了包工头,很快发了财,这一点傅听夏还真有点佩服他。 傅听夏走了两步,弯腰隔着车子打量了一番宋建民笑了笑:“这条狗链买得不错。” 宋建民浑身金器,尤其是脖子上那条金项链足有一指粗,宋建民看了他一眼:“总比你当个穷医生强吧。” 傅听夏这次是‘露’齿笑了,他脸上的红斑又做过几次‘激’光手术之后,就很少戴眼镜了,但是由于要防晒,因此他要比一般的男孩子白很多,配上清澈的眼神,这一笑好像泛过涟漪的清水,干净剔透。 宋建民在工地上风里来雨里去,脸上早积了厚厚的风霜,但时间就像完全在傅听夏的身上停止了一般,他好像还是个在学堂里朗朗读书的学子,这让宋建民心里莫名的愤慨。 “我就快当你的姐夫了,这就是你跟我说话的态度吗?” 傅听夏低头失笑了两声,道:“宋建民,你想跟傅家怎么折腾都是你的事,与我无关,你可别忘了,你还有一桩敲诈案没判呢。”他伸出手转了转宋建民脖子上的金项链,微笑道:“我们的关系没那么好,所以别惹我!” 他的指尖触及宋建民的时候,宋建民看着他眼角的泪痣呼吸突然就停滞了,他握紧了方向盘,傅听夏已经转身走了。 傅家的倒台,傅太太跟傅君浩都把怨气发作到了傅君瑶的身上,傅君瑶一气之下就搬离了傅宅,一是她气愤傅太太的偏心,二是她心里清楚原俊楠想要的是谁,没准他就会拿傅家开刀来哄傅听夏的开心,更何况原傅两家已经撕破脸皮。 傅家的钱财极大部分都是靠傅清仪这个爱财如命的人打理的,她败落之后,傅家在经济上立刻就捉襟见肘了起来,宋智达虽然最后也被抓住了,可是他在外面东躲西藏的几年,早被人半骗半抢,钱财消耗一空。 若是傅清石还在台上,那一切都可以东山再起,可傅清石也因为接连几件事情牵涉而被迫提前退了休,事实上傅家这几年都是靠着石老太太才勉强支撑,可石老太太已经老了,随着大量的人事流动,她的影响力也大不如前。 傅君瑶不想随着一条沉船一起没落,她觉得凭着她的美貌,她怎么也能从过去众多的追随者当中挑一个嫁入豪‘门’,继续过过去纸醉金‘迷’的生活。 可是她想得太简单,那些对等的豪‘门’要娶的可不仅仅是一个人,傅君瑶没有傅家,至多也就是一个档次高点的玩物罢了,得手之后也就没那么稀罕了。 傅君瑶被第一个人抛弃之后,第二个第三个行情就越来越低,她不是没找过工作,可是她之前学得是服装设计,现在的服装厂都是做外包,哪里需要什么设计师,即便有需要设计师的厂子也不需要她这么一个吃不起苦,身娇‘肉’贵的千金小姐。 傅君瑶一直觉得让她落到这步田地的人就是傅听夏,她不止一千次一万次的想过要是她当初能置傅听夏于死地,她现在应该过得是什么样的生活。 她也不是没想过去找傅听夏的麻烦,可是傅听夏的身边总有季景天。 季景天很漂亮,但眼神很冷,被他看上一眼,好像整个人都脱得光光的,从里到外都被他看得很清楚,因此傅君瑶虽然认识他,但从来不敢对他有暧昧之举。 可是当她一再在傅听夏的身边看见季景天,她突然就领悟了,为什么原俊楠拿傅听夏没有办法,因为是季景天在保护着傅听夏。 傅君瑶心里的嫉恨难当,可偏偏又对此无能为力,傅听夏已经不再是无依无靠,可以由她心意戏‘弄’,更不是那个手无寸铁,等着她去踩上最后一脚的乡下小子。 他本人就很有名,提起来人人都知道他是京城最年轻的著名心脏学博士,心内医师,他住着宽敞的房子,出入衣着奢华,处处受人尊敬,而她傅君瑶却还要为了生活出卖*。 因此当宋建民出现的时候,傅君瑶也就不觉得有那么扎眼了,宋建民长得不算难看,虽然坐过五年牢,可现在是地产承建商,按照地产这样的热度发展下去,谁也不知道他将来会有何等的成就。 傅君瑶自己本人也不是当年那个千金小姐,她也实在害怕再过个几年,说不定连宋建民这样的都找不着了,因此左右权衡了一番之后,也就勉强接受了宋建民。 傅听夏懒得去理会傅家的事,可是隔了两天他继父来了,继父是跟大伯大婶还有‘奶’‘奶’一起进京的,大伯大婶是为了来看将来要过‘门’的新媳‘妇’,继父则是为了陪‘奶’‘奶’来看心脏的。 宋建民‘弄’了一套房子,面积不算小,也有一百四十平方,本来有四间房,但傅君瑶愣是把其中一间改成了她的衣帽间,宋建民又给自己‘弄’了个书房,因此就只剩下了两个卧室。 宋建民跟傅君瑶住了一间,还剩下一间卧室,‘奶’‘奶’在家做惯了主,于是道:“那就让小瑶回家住吧,建民跟他爸住大卧,我跟阿秀住次卧,庆军委屈一下在沙发上躺几天吧。” 傅君瑶的脸‘色’立刻就变了,别说她早跟家里闹翻了,就是没闹翻她也不能让公公睡她的‘床’,于是一脸委屈地看着宋建民道:“这样住多不舒服,不是还有听夏的房子吗?” 宋建民可没有要娇纵着傅君瑶的意思,但是听到傅听夏的房子就道:“也是,不如二伯就住听夏那里去吧,我送你过去。” 继父略有些为难,傅听夏虽然年年都寄很多东西回去,但这几年都没有功夫回过家,医院里实在太忙了,听说连星期天都没有,当个医生能挣多少钱,傅听夏虽然说房子买好了,一直催着他带大力听荷搬京城来,可继父正是顾虑到这一点随大力在家怎么闹,也始终没松口。 “他一个穷医生,搞不好房子都是租的,去了多不方便。”‘奶’‘奶’皱眉道。 傅君瑶温和地笑道:“这您可想错了,听夏在京城里住着很大的房子呢,是我们家几倍大,你们去看了就知道了。” 她心里想着最好是这些乡下人看过傅听夏的房子之后,就再也不回来。 ‘奶’‘奶’挑了挑眉,凉凉地道:“他一个当医生的,能比建民做房子的住得还大?要是真觉得家里不方便,就出去开个招待所吧。” 宋建民瞪了一眼傅君瑶,笑道:“‘奶’‘奶’,咱们也应该过去看看,说起来他家我还没去过,太忙了。” 大伯听了连忙道:“不去就对了,万一有事惹上了更麻烦。” 继父说了一句:“听夏有事也不会找建民麻烦的。”,说着他就拎起包先下楼了。 傅听夏房子的装修也是季景天包办的,季景天把自己那边装得很西式,却把傅听夏那里搞得极尽复古,甚至连砖瓦都用淘来的古董砖瓦替换了一遍。 因此当他们来到放着一对石鼓的铜环木‘门’前就感到有些吃惊,宋建民推开虚掩的‘门’,一行人绕过翠竹垂照的影壁,走进去看见的就是带着垂‘花’木雕的小楼,雕梁画栋。 楼外游廊里种着海裳石榴,各式‘花’草不一而足,影壁后放得是荷叶石雕鱼盆,里面睡莲依依,鱼尾摇曳,院角枣树开‘花’,洒了树下石桌上一棋盘的落‘花’。 傅听夏穿着白‘色’的衬衣正边扣着袖扣边从里面出来,看见他们吃了一惊,随即惊喜地道:“爸爸,我正要去接你呢。” 白衣黑‘裤’,衣着简洁,眉清目秀的傅听夏站在院子里,宛若一体,让人好像恍悟这样的地方也许久候的就是这样的主人。 傅君瑶不着痕迹地咬了一下下‘唇’,开口道:“听夏,我把‘奶’‘奶’他们送过来了。” “今天下午有一台手术时间长了一点,本来想回来就去接你们的,爸爸跟‘奶’‘奶’的房间我已经准备好了。”傅听夏笑道。 ‘奶’‘奶’上下打量了一下房子,道:“这房子你买的?” “我外公当年留下的。”傅听夏可不想跟这老太太说实话,省得回头她又想出什么新招数。 大伯他们站在院子里颇有一些不自在,傅听夏侧面的厨房看上去都比宋建民的主卧还大了,更何况再加上这上下楼,侧房北屋,傅君瑶说得一点没错,的确有宋建民房子几个那么大了。 他们习惯了觉得宋建民就该事事比傅听夏强,虽然这种想法这几年也颇受了一些挫折,可是眼前的对比冲击也实在是太大了一点。 “听夏,今天我给‘奶’‘奶’,爸妈接风,你也一起来吧。”宋建民说道。 大伯笑道:“说得是,说得是,到底是亲兄弟,就是要多走动走动。” 傅听夏淡淡地道:“我们可没什么关系,接风宴就不必了,等接风宴完了,我会去爸爸跟‘奶’‘奶’的。” 大伯有点尴尬,‘奶’‘奶’则凉凉地道:“这话也对,本来就不真是一家人,不过庆军从你出生把你带到大,有什么好吃的好用的都仅着你,从没亏待过你,这你不要忘了。” 傅听夏看着继父笑了笑,道:“我知道。” ‘奶’‘奶’道:“庆军住你的房子天经地义,我就不必了,我还跟阿秀庆国住建民那里就可以了。” 傅君瑶急了,这转了一圈又回去算怎么回事,她笑道:“‘奶’‘奶’,你何必这么见外呢,听夏也不是外人。” ‘奶’‘奶’瞪了她一眼,道:“怎么,你还没过‘门’我就住不得我孙子的房子了?那你过了‘门’我还能进你家‘门’吗?” 傅君瑶没想到这乡下老太太说翻脸就翻脸,倒是让一向虚伪的她不知道该怎么应付,宋建民扫了一眼傅听夏过来搀扶‘奶’‘奶’笑道:“‘奶’‘奶’,这是说哪里话,你无论在哪里,都是咱们家朝南坐的人。” ‘奶’‘奶’这才满意地拍了拍宋建民的手,大队人马原样来又原样回去了,直把傅君瑶气得吐血,恨恨地看了一眼傅听夏。 傅听夏笑了笑,抱起双臂朝她眨了眨眼,不要说势利的大伯跟大婶,光这老太太以后就够傅君瑶受的了。 第二天‘奶’‘奶’到燕津检查身体,傅听夏看着‘胸’透片对继父道:“‘奶’‘奶’的心血管是有点狭窄,但是还不需要动手术,按我的嘱咐按时服‘药’就可以了。” 继父松了口气,他们在县城省城看了不知道多少家医院,各个医院都让他们动手术装支架,他们乡下的人都知道,装个支架能让他们倾家‘荡’产,‘奶’‘奶’也是慌了才同意随着继父拉下脸来找傅听夏。 进了医院,‘奶’‘奶’看见穿着白大褂的傅听夏都有些回不过神来,看着那些护士医师人人都客气地叫一声傅医师,又或者傅博士,这种尊敬在‘奶’‘奶’的想像里只有大人物才能拥有,因此让她敬畏。 她盘着‘腿’在家想了良久,等继父进来给她送水的时候,她这才从口袋里掏出一个布包,裹得一层又一层,从里面取出一张存折递给继父。 继父惊讶地道:“妈你给我钱干什么?” “这就是你的钱。”‘奶’‘奶’挥了挥手,道:“我以前啊,总担心你不如庆国机灵,把钱白白‘浪’费在别人身上,所以能问你多要一点就多要一点,要了就给你存起来,好给你将来老了防身。” “妈……”继父感动地手都有点颤。 ‘奶’‘奶’叹气道:“现在看起来……傅听夏你养得还是不错的,也不像是条白眼狼,这钱就早点还给你了。” 她看了一眼继父,道:“建民虽然也不错,可到底是个平头老百姓,我看那些当官的在医院里见了傅听夏都‘挺’客气,你让他看在我们一家好歹把他拉扯到大的份上,让他以后多照应一点他堂哥。” 继父叹了一声气,握着‘奶’‘奶’的手道:“妈,儿孙自有儿孙福,你‘操’心了半辈子就不用再替我们想了,建民……跟听夏不是一路人,他们最好相处的方式就是不要往来。” ‘奶’‘奶’有些不甘心,可是她到底跟傅听夏隔着一层,而且很了解小儿子那种牛脾气,因此只得叹了口气。 第二天傅听夏办接风宴,自从在医院里见了傅听夏的另一面,其实‘奶’‘奶’是有些想让家里人多跟傅听夏接触的,尤其是同在京城谋生的宋建民,但无奈继父很坚决,她也没办法,其他人只好讪讪地看着继父一个人去跟傅听夏吃饭。 继父没想到的是,傅听夏也带了人来吃饭,而且很慎重地介绍给他认识。 继父这一辈子都在乡下,所以压根没意识到傅听夏跟季景天是情侣关系,只当作傅听夏是介绍了一个份量很重的朋友给他,想想傅听夏在京城遭遇了那么多困难,若无人相帮哪里有今天的好日子。 因此继父对季景天非常客气,言谈当中傅听夏又提起让大力听荷进京城的事情,继父过去是不想给傅听夏添麻烦,可是现在既然他有能力,继父也就有些犹豫了。 他虽然仍旧不想让大力进京,他总觉得大力过于浮躁,但是他却有些心疼听荷,听荷是个‘女’孩子,来京城对她将来的生活会有翻天覆地的改变。 只是他又不放心傅听夏一个人照顾听荷,当然若是他已经成家立业就另当别论了。 于是继父开始婉转地提起了他的个人问题,傅听夏可以跟别人说自己在国外结过婚了,可是在继父的面前却不能这么胡说,被当着季景天的面多问了几句额头上的汗都快出来了。 “我建议听荷来了可以读寄宿学校,我刚巧认识几家不错的学校。”季景天微笑搭了一下傅听夏的肩道,“这样听夏可以认认真真地做事业,听荷也能认认真真读书。” 这事情就这么被决定下来了。 隔了一天,继父放心不下家里的大力与听荷就先回家了,傅听夏送走了继父,坐在车里将手放在季景天的手背上磨蹭了几下,道:“对不起。” 季景天转过了头道:“为什么要说对不起?” “因为可能会带来一些事让你心烦。” 季景天轻笑了一声,抬起手轻抚着傅听夏的脸颊道:“傅听夏不是住在照片里的,是活生生的人,当然就有过去,有现在,有未来,有好的事,有坏的事,你只要学着都‘交’给我就好。” 他说着身体微微前倾,傅听夏笑了一声,迎了上去将嘴‘唇’盖在了季景天的‘唇’上。--55448+dsuaahhh+28470748--> 第69章 回家 燕津的新医学大楼盖成了,周顾兴冲冲地招待着领导视察,随便拉上了傅听夏陪同。-- 季景天有些生冷,但傅听夏相对就好说话多了。 “这就是你们盖得超级净化手术室?”一人问道。 周顾笑道:“这个手术室的细菌是以每平方米来控制个数的,是我们专‘门’为将来的心脏科复合手术而准备,到时大家可以在这个手术室里看见心外与心内同台手术。” “外科跟内科一起手术吗?” 傅听夏道:“由心内支援配合心外微创手术,主要是用来解决复杂‘性’的心脏病。” 周顾笑道:“这是国际上目前最先进的医疗课题,是由我们院的傅医师跟季医师共同提出的。” “燕津为了这个投资‘挺’大吧?” “燕津虽然承担了很大的经济压力,但追求技术进步,注重培养新一代的医师一直是我们院的宗旨,给医师们创造共同进步的空间,这也是我们院一直保持良‘性’竞争气氛的秘决。” 傅听夏抿了一下‘唇’,就听人恭维道:“那是,别家医院总是听内外科闹矛盾,你们这里倒已经都想起共同手术的课题了。” 周顾大笑道:“说起来这里还有个小故事,促成心内外科的合作,其实那是我跟胡部长上次讨论君子兰的时候突然的灵光一现。” 傅听夏正牙酸的时候,这个时候刚好有个护士过来道:“傅医师,有人找你。” 傅听夏心想得救了,连忙笑道:“院长,那我就先走了。” 他一进自己的办公室,便看见位置上坐着一个大腹便便的‘女’子,他惊讶地道:“水灵!” 水灵起身拉住傅听夏的手笑道:“听夏,几年不见,你变得更帅啦。” “更字用得好,还是水灵会说话。”傅听夏指着水灵大笑道。 旁边的男子咳嗽了一下,道:“那水灵,我下午来接你。” 傅听夏转头才发现站在旁边的是许诺,他这才恍然水灵嫁给了许诺。 许诺显然面对傅听夏还是有些尴尬,于是匆匆地就走了。 “我已经教训过他了,你就原谅他吧。”水灵捅了一下扭头看许诺的傅听夏道。 “说什么呢,那都多久以前的事情了,你连孩子都要生了。” “再不生怎么办,都高龄产‘妇’了。” 傅听夏笑道:“你来得不巧,师傅又出国‘交’流去了。” “知道,他给我打过电话了,我就是来看你的。”水灵道,“我本来想在省城生的,但许诺非说我年纪大了一定要我回京城来生,他家在京城,说生完了也好有人照顾我。” “那‘挺’好,我给景天打个电话,今天中午我们三个同‘门’一起吃顿饭。” 季景天‘挺’赏脸,还亲自订了一个包厢,水灵饭量极好,吃得傅听夏不得不提醒她:“少吃点吧,省得生得时候受罪。” “不怕,我在京城呢,不行就让听夏来给我动手术。” 傅听夏失笑了一声,水灵“哦”了一声,从包里翻出一只相机对准了傅听夏道:“把脸凑近一点,我要拍张大头照。” “你拍我的大头照干什么?”傅听夏凑近了问。 水灵按下快‘门’,然后道:“洗出来挂房里,多看两眼,将来我生的儿子可能就有点像傅听夏了。” 傅听夏飞快地看了一眼季景天,然后干笑道:“你生儿子就生儿子,干嘛要像我呀?” 水灵收着相机道:“因为我可想嫁给傅听夏了,可是当年你太小了,都不忍心下手,现在想想当年要狠狠心,也就到手了。” 傅听夏真得被呛住了,连咳了几声对旁边的季景天笑道:“这个‘妇’‘女’同志,还真是一怀上就荷尔‘蒙’飙升啊。” “看你那样子,开个玩笑你也能害臊成这样!”水灵指着傅听夏笑得前仰后伏。 傅听夏看着水灵跟院里老少‘妇’‘女’重叠的形象,稍稍回忆了一下记忆中她青葱的少‘女’模样,心里叹了一口气,岁月真是一把杀猪的刀啊。 当天回家的路上,傅听夏坐在季景天的边上轻咳了一声道:“当年我才十六岁。” 季景天将车倒出了停车场,看了一眼傅听夏轻描淡写地道:“当年我也才十七岁。” “我跟水灵可是清清白白的。”傅听夏抿了一下‘唇’,但只在心里嘀咕了一声。 季景天扫了他一眼道:“我就不会因为别人掂记你而生气,我会‘挺’高兴,因为别人只能惦记,但你的每一寸都是我的。” 傅听夏将手盖在他的手上,然后仰起头眨着眼道:“是的,我受到深刻的教育了,以后在你光辉形象的照耀下,我绝不会再误入歧途,一定端端正正走在康庄大道上。” “周顾的那套你学得倒是‘挺’快的。” “隔三五岔的被他拉去言传身教啊。”傅听夏叹气,他突然问道:“你不回家吗?” “正是回家……”季景天看了他一眼道,“爸妈叫我们今天回家吃饭。” 傅听夏吓了一跳,道:“你怎么不早说呢,我什么也没准备啊。” “礼物在后面。爸爸是一副‘玉’石棋盘,妈是一块翡翠,cd机是给数数的,我哥嫂是你的平辈,不用送礼。” “你该早点说,我心理也要有准备啊。” “都让你准备好两年了,还没准备好吗?” 傅听夏深吸了一口气,两个下了车,季母已经迎出了‘门’:“景天,听夏来了呀。” “伯母。”傅听夏行了一礼。 “不用客气,快里面坐。”她正说着,一个少年骑着单车从‘门’坎里冲了出来,季母一看连忙道:“宝贝,骑车小心一点,‘门’坎这么高。” 少年转过头来,他正是窜个子的时候,因此有些清瘦,白‘色’的运动服外套松松地披在身上,下巴尖尖的,衬着脸上两道乌黑的眉‘毛’,整个人好像谁用勾线笔画出来的,黑白分明,但又阳光四‘射’。 “‘奶’‘奶’,宝贝那是小叔的小名,你别随便用在我身上行不行,叫人听见多不好?”少年漆黑的眉‘毛’有些不耐烦地皱着。 季母陪笑道:“知道了,知道了,数数,你没看见傅叔叔来了,等会儿再出去吧。” 数数转过脸来看了一眼傅听夏然后道:“小婶。” 傅听夏满面尴尬,数数倒‘挺’体贴的又解释了一句:“不好意思了,我叫小叔叫习惯了,没办法改叫他小姑,所以只好叫你小婶了。” 季景天冷冷地道:“你小子故意的是吧?” 傅听夏连忙从提包里将cd机送了过去道:“给你的礼物。” 数数‘挺’有礼貌地接了过来然后道:“谢谢小姑父。”,说完他就快快地蹬车走了。 “臭小子。”季景天没好气地道。 傅听夏看了一下他的脸‘色’,强忍着没笑。 他们进去的时候,季家已经摆好了饭菜,看来是早有准备,季父仍然坐上首,傅听夏季景天与季景城夫‘妇’各坐一边。 傅听夏本来看见季父‘挺’紧张的,但是桌面上的话题一直都是围绕着医学这个话题,季景天的嫂子虽然不是医师,但也是做医学研究的,因此傅听夏逐渐就放松了。 季母上了一道大虾,季景天给他挟了一筷,傅听夏很自然地剥好了又放回了季景天的碗里,等他手伸出去之后才突然意识到全桌的人都在看他。 他一下子就尴尬了,季母叹气笑道:“景天从小就喜欢吃虾,可是往往剥不了两只就要恼火,嫌太烦了,所以总是我剥给他吃的。” 季父在旁嘀咕了一句:“很光彩吗?” 季母接着道:“以后……就拜托听夏剥给景天吃了。” 傅听夏“哦”了一声,季父没好气地道:“他自己没手的吗?” 吃过了饭,傅听夏跟季父在院子里下棋,季母在厨房里洗着碗,跟旁边擦碗的季景天道:“上次,你跟我说让我问的试管婴儿的事情现在有消息了。” 季景天顿住了手道:“真的。” 季母看了一眼窗外道:“你们俩早点有孩子也是件好事,趁着我们年轻还可以给你们带一带,不过,你不应该跟听夏好好沟通一下吗?问一问他愿不愿意。” “你要跟他说,他肯定会先从买育婴指南开始,等他同意了不知道还要等几年。” 季母叹气道:“我看人家孩子‘挺’老实的,你也别欺负人家欺负得太狠了,要是像上次那样被你欺负跑了,糟罪的还不是你自己。” 季景天深吸了一口气,但憋了半天只说了一句:“我现在做的就是让他将来不会因为一点点事就拍拍屁股转身消失得无影无踪!” 窗外季父道:“还没对你说谢谢。” 傅听夏抬起了头,季父下了一子道:“在父母的心里,想要保护自己子‘女’的意愿是第一位的,想要让他们在最恰当的时间时候遇上最恰当的人。可有的时候也许往往最恰当的人不是在最恰当的时间来的。谢谢你能够理解我做为一个父亲的纠结,也谢谢你等到了景天成熟的决定,等到了他能成熟的保护自己跟保护你的时候。” 傅听夏微微低了一下,季景天走了过来随意地替季父挪动了一个子道:“将,结束。” “我还没下子呢。”傅听夏道,季景天扬眉道:“你知道我爸要死多少脑戏胞才能让你跟他下足一刻钟,回去,走吧。” “臭小子,那你来下。”季父道。 季景天整下了一下衣服,笑道:“我下,就该我想怎么让你跟我下足一刻钟了。”,他说完他拉起傅听夏就出‘门’去了。 “这样不太好吧,说走就走。”傅听夏拉着保险带道。 “你千万不要被我爸那种温情脉脉的一面给骗了,被他这一面骗得挖坑把自己埋了的人都能组成一个墓园了。” 傅听夏看了季景天一眼,失笑了一声,回到家里两人靠一起看书,季景天‘摸’了一下半躺在他身上傅听夏的头发道:“前几天我让我妈去打听试管婴儿的事情了,她今天告诉我她‘弄’到了两个‘插’队的名额。” “你想要孩子吗?”傅听夏头微侧的道。 季景天看着傅听夏的发顶沉默了一会儿才道:“我想要你的孩子,听夏。” 傅听夏仰起头看着季景天微笑道:“那就生呗,我说了要替你生孩子的。” 季景天抱紧了傅听夏,将头埋在他的发顶,傅听夏笑着‘摸’了‘摸’他的手臂,然后接着看书。 傅听夏早上走进医院,刚路过隔壁科室蒋范范看见了立刻就溜了出来,他现在已经是副主任医师了,是燕津很看好的青年领导人物。 蒋范范扫了一眼四周,然后跟他走进了更衣室小声道:“你知道今天有一个病人过来申请做复合手术。” “怎样?”傅听夏换上白大褂问道。 “你知道他是谁?” “是谁有什么关系吗?是什么病才有关系吧。”傅听夏道。 蒋范范神秘一笑:“等下你去会诊的时候就知道了。” 傅听夏失笑了一声,出了‘门’果然就有护士请他去三楼心外会诊。 心外现在专‘门’开辟了一个复合手术会诊的会议室,傅听夏走进去的时候发现里面的人坐的满满的,有几个看着眼熟好像是美和的医师,其中一个还是美和的心内胡主任,看来这是从美和转来的病人,难怪蒋范范要故作神秘了。 “傅医师。”有人将病人的资料递了过来。 傅听夏接过了资料,看了看道:“左冠状动脉主干分叉病变,而且都达到了90%。” 美和的医师互相对看了一眼,胡主任道:“关键的原因在于病人年纪偏大,今年有八十五岁了,而且他肝肾功能也不太好,他冠状主干与前降支都发生高度狭窄,如果要动手术,必需是即动心外搭桥手术,又要动心内介入手术,我们担心病人可能根本撑不过去,所以这个病人拖了好几年一直都没动手术,但是他现在‘胸’疼难忍,连走动都困难。” 傅听夏点了点头,道:“他的确适合动复合手术,这个病人是谁?” 美和的胡主任顿了顿才道:“是我们院过去的老院长原茂庭。”--55448+dsuaahhh+28489223--> 第70章 番外 医师们的江湖 九十年代是个充满了惊喜的年代,是个只要努力就能收获的时代,因此人人‘激’情饱满,生活也是日新月异。。更多最新章节访问:щw. 。 医院新大楼里‘弄’来了一台新式的自动贩售机,大家都觉得很新鲜,玩得人多了,贩售机就经常不自动了。 季景天站在大厅里跟一个病人家属说话,这个时候傅听夏医师走过来了,笔直地朝着贩售机走过去。 他倒不是为了为玩贩售机,而是天气太热了,在贩售机上买饮料比出楼顶着大太阳去小卖部强多了。 傅听夏医师投了硬币之后,就耐心地等待着贩售机出饮料,季景天看了他一眼,隔了一会儿傅听夏医师没见出饮料,于是就弯下腰伸出手检查了一下出货口。 哦,没有,他收起手弯着腰接着耐心等待,季景天就不能忍了,他低声骂了句:“真是个白痴。” 他径直地走过去,踹了一脚售贩机,只听“晃‘荡’”一声,贩售机吐货了,而且不是一瓶,是两瓶。 傅听夏医师就惊讶了:“咦,我只投了两块钱啊!” 季景天凉凉地道:“你等太久,饮料它生了。”,说完他从傅听夏的手里拿过一瓶饮料就头也不回地走了。 医院里人人都知道季景天医师跟傅听夏医师的关系很一般,没办法他们各自的师傅许一夫与鲁伯成,以及各自的科室,心外与心内经常斗得水深火热的。 大家普遍同情傅听夏,想想傅听夏曲折的求学之路,也一定少不了季景天这个恶霸少爷的各种陷害与欺压。 于是心内的人都会下意识的在公共场合把傅听夏隔得离季景天远一点,说来也奇怪季景天以前从来不在食堂吃饭,不知道为什么最近二年开始经常在食堂吃午饭,这搞得有一阵子医院里的人还八卦过季景天家是不是出了什么事情。 季景天吃饭永远是一人一张桌子,即使他同组的许愿轻跟窦奔都不会跟他同桌,这更增了大家对跟季景天医师亲密接触的心理负担,所以也就没人自讨没趣地跑过去跟他同桌了。 傅听夏就坐着季景天对面的下一张桌子上,跟季景天坐相反的方向,两人隔着一张桌子面对面,他那里就热闹多了。 蒋范范端了饭盒放他对面一坐,傅听夏抬起头道:“你能不能坐我旁边啊。” “干嘛要换位置?”蒋范范说完又瞬间悟了,摇了摇头笑道:“是不是我后面的那把刀杀气太大了,都让你生寒了?” “是你挡着我的视线了。”傅听夏心里想道,嘴里道:“桌子太小,面对面吃饭太挤了。” 蒋范范拿着饭盒挪了个位置道:“得了,不用解释,师兄给你温暖。你干嘛不换个位置吃饭呢。” “我喜欢靠窗。”傅听夏随口道,目光却看了一眼对面的季景天。 季景天面无表情地拿着勺子往嘴里送了一口饭菜,傅听夏看着他微抿的‘唇’,突然就想起这个轮廓很好的‘唇’昨天还亲‘吻’了他其它的地方,脸就有点燥热,连忙低下头多吃了几口饭。 “我有桩事想跟你说。”蒋范范凑过来道。 这个时候季景天已经吃完了,傅听夏也拿起了饭盒拍了拍蒋范范的肩道,“我下午有好多台手术,有什么下次再说。” 总得来说燕津的周院长还是个‘挺’开明的人,所以紧跟时代,每间医师的办公室都配备了一台电脑。 网络刚开通,,当时流行一种叫《侠客行》的文字网游,没有任何图片,所有的场景都通过文字来描述,它又叫作multi-s,俗称叫做挖泥巴。 指令通常是用eatganliang(干粮)又或者是drinkjiudai(酒袋),然后你就被文字通知奖励二十点经验值,以及一百点潜力点。 用英语跟拼音的指令玩着武侠世界,有一种滑稽的感觉,可是十年之后你会发现你的脑海里只落下了这样的句子:这是一座长江边的小亭,虽没有雕龙画凤,但却是青山之畔,大江之北,从这里望去只见长江滚滚东去,江面白帆点点,你不禁感叹世间万事,不过如此。 等再见识了2d3d的侠客行,你才恍悟只有泥巴里的文字世界才能妙悟何谓侠客行: 总是一番风云尽,坐看虚空,释卷掩灯,抚剑品香茗。赵客缦胡缨,吴钩霜雪明,十步杀一人,千里不留行,事了拂衣去,银鞍照白马。 燕津医学院的大学生很快就架起了服务器,医院的年轻医生自然也是人手一个账号,通常外科的医师喜欢华山论剑,内科自然都跑去拜在了张三丰的‘门’下当起了武当真人,做检查的医师就爱当丐帮弟子。 大家白天都很一本正经地用电脑在学习,到了晚上值班的时候,几乎没人不会不跑进侠客行里转一圈。 傅听夏跟季景天当然也有账号,只不过傅听夏有时就觉得玩起来太‘浪’费时间,因为一本书季景天通常只要看一遍就能举一反三,他就需要看上二遍或者三遍,有时还要做做笔记,再加上他其实对此也不太热衷,所以渐渐的两个账号就都落在了季景天的手里。 可别人不知道,比方说心内三科的副主任医师蒋范范。 傅听夏泥巴里就叫听夏,蒋范范很流行的给自己取了个忧郁凄美的网名,万里尘烟。 泥巴游戏通常都是挂在聊天室外面的,所以那天季景天上线的时候,就见聊天室有人开了个聊天室的名字就叫:我找听夏。 季景天就退了出去,换了傅听夏的账号上去,进了聊天室。 店小二喊了一声,有贵客到,上茶。 万里尘烟:听夏,你可总算来了。 听夏:嗯,找我什么事? 万里尘烟:你还记得上次周院长跟我们说过他有两个外孙‘女’吗? 季景天想了想,弹起了眼帘,敲了几个字:记得,怎样? 万里尘烟:那你一定记得那个稍大的孙‘女’顾‘春’蕾,对吧? 听夏:然后? 万里尘烟:她对你很有好感,一直都记得你在大学里跟她开的那个“牙疼不是病”的玩笑。 听夏:然后? 万里尘烟:其实有些话面对面还真不好意思跟你说,不过隔着电脑作为师兄我不得不说两句,你那个在美国的老婆还是离了吧。她不愿意回来,你还能陪着她守活寡?说句不好听的,都不知道她有没有在外面给你戴绿帽子呢。真的,离了吧! 听夏:然后? 万里尘烟:人周院长的那个外孙‘女’顾‘春’蕾已经向我暗示了,她一点不介意你离过婚,还说经历风霜的男人更有魅力。你看这不是绝对好事吗,反正你们在大学里面彼此都有好感。 季景天‘阴’沉着脸转过头来,躺在沙发傅听夏本能地觉得有寒流来,然后就从书本里抬起头来看着季景天。 季景天走过去将傅听夏抱起来走进浴室里,然后将他丢浴缸里,傅听夏一时还搞不清楚他今天哪里得罪季景天了,但凭经验知道,一定是得罪了。 季景天坐边上,一条‘腿’搁在浴缸边上看着傅听夏,傅听夏就自己解开了衬衣的两个扣子,然后给季景天抛了个媚眼。 傅听夏那边只有淋浴,但季景天却在自己这边修了一个很大的盆浴,傅听夏喜欢边泡澡边看书,渐渐的就只在季景天这边洗澡,而给他洗澡就是季景天最喜欢干的事情之一。 刚开始傅听夏还有点不好意思,时间久了脸皮就厚了,有的时候还会抬起一只脚搁在季景天的‘腿’上问:“爷长得‘挺’合你的心意吧?” 通常他这样季景天都会龙心大悦,但今天他好像有点惹火,季景天把他狠狠折腾了一番,最后傅听夏只好求饶道:“我错了。” “你错了,你哪错了?”季景天看着枕边的傅听夏道。 傅听夏含糊地道:“你说哪错就哪错。”,然后他说完就‘精’疲力尽的睡了,季景天笑了一声,将下巴搁在他的头顶搂着他睡了。 第二天傅听夏起‘床’的时候,想起了自己前几天跟西格奥特大夫通过信,于是就走到了电脑旁去看西格奥特有没有给他回信,然后就惊悚地发现了昨晚上蒋范范跟季景天的那段对话。 傅听夏小心观察了两天,发现季景天好像也没有翻旧账的打算,只是看起了c语言,季景天看计算机编程干什么,傅听夏不知道,但知道季景天无论学什么都是很快的。 隔了一阵子,季景天突然逛了一趟傅听夏的办公室,看了一眼他们的值班表。 又隔了几天,蒋范范一脸惊恐地在更衣室里对傅听夏说,他的办公室里有鬼,而且盯上了他。 “要不然怎么我一值班,电脑就蓝屏呢?” 傅听夏心里叹了口气,蒋范范问他,他问谁呢,他几辈子加起来都没想到高冷的季景天是这样睚眦必报的人。 “你说该怎么呢?我的排名一直在降啊,都快跌出十大名人了!” 傅听夏看了他一眼,心想只要办公室里ip地址不换的话,你可能要一直蓝屏下去了。 “在家买台电脑吧。”傅听夏只好想出了个折衷的主意。 “看来也只好狠狠心咬咬牙,吃上几个月的咸菜萝卜干了。”蒋范范叹了口气,又小声道:“那你说,办公室的那只鬼……会不会跟到我家去?” “应该……不会吧。”傅听夏关上了更衣室的‘门’看了他一眼道,“只要你别随便告诉别人你家的ip地址。” 蒋范范苦恼一番,又凑过来道:“那……那件事?” “那件事只好亏对顾小姐了,我还对妻子余情末了……”傅听夏瞥了一眼蒋范范道,“你就没想过你自己吗?师兄你也该结婚了吧,顾小姐不错的。” 蒋范范好像一下子被他提点了,人突然就陷入了思考与展望中,傅听夏就自己一个人离开了。 傅听夏除了一些难度比较高的手术,又或者等级比较高的病人,普通手术的台数他动得其实不多,因为除了动手术,他还有在各处上课演讲的义务。 无论是学院的学子,还是对医院里的年轻医师来讲,傅听夏都是个传奇一般的存在,因此深受欢迎。 对于各个学院的邀请,燕津通常都很慷慨地外借傅听夏,往往去的时候告示牌上打得还是燕津傅听夏博士,好像傅听夏是从燕津医学院博士毕业似的。 有一次傅听夏受到了邻市某个甲级大医院的邀请,去哪里做一次技术指导跟演讲,他下台的时候看见一个很年轻的穿白大褂的‘女’医师站在大厅的一边直视着他。 她的眼睛很亮,亮得好像有水光,因为她对着傅听夏在笑,所以傅听夏很有礼貌地回了一个笑容。 他虽然在原俊楠的别墅里住过十年,但其实见过原家其他人次数并不多,所以他已经根本不记得原雅楠了,那一笑仅仅是礼貌。 原雅楠走出了大厅,看着树梢间的阳光心想要不要告诉他是她救的呢,她想了想又觉得还是就这样永远保留着这个秘密吧,这个时候有人喊道:“原医师,有病人找。” “来了。”原雅楠从标袋里‘抽’出了‘胸’牌向着那人走去。 傅听夏回到了京城,还没见着季景天就见自己的大‘门’口蹲着一个人,他仔细一看吓了一跳,道:“大力!” 宋大力已经完全长成了一个壮实的小伙子,浓眉大眼神似继父。 “你跟爸爸说过了吗?”傅听夏边给他挟着菜边问道。 这么大个城市,这么宽的马路,宋大力瞧着都心里有些忐忑,再加上他是瞒着父亲,不跟大哥打一声招呼就跑过来的,因此在傅听夏的‘门’口蹲了一天,哪里都没敢去,这个时候饿得前心贴后心。 傅听夏见他一声不吭,只闷着头吃饭,心里也明白他这是偷跑出来的了,只好叹了口气:“那我先跟爸爸打个电话。” 宋大力低声嘟囔道:“总之我不回去,哥你当初可是说了带我进京城的,结果这都快十年了!” 傅听夏‘揉’了‘揉’他的头发道:“没说让你回去。” 结果就是季景天回家的时候发现家里多了这么一个人,傅听夏指了指他道:“我弟弟,他想住在京城。” 宋大力得到了傅听夏的首肯人一下子就活泼了起来,但他到底是个大人了,很快就开始考虑他来京城做些什么,毕竟如果没有正经事,就算大哥不嫌弃他,他也在京城呆不久的。 “铃子学了糕点,你不如就学开车吧。”傅听夏说道,按他的想法学一‘门’手艺总不是坏事。 等傅听夏做饭去了,季景天看着宋大力微微笑道:“想不想做生意?” 能去学开车宋大力当然是觉得好的,但做生意当然是更合他的心意了,他睁着大眼睛道:“季哥,你说得是真的?我能做生意吗?” “当然是真的,你有什么不能做生意的,你会比你堂哥宋建民差吗?” 宋大力扬着浓眉笑道:“怎么可能?” 季景天端着茶杯微笑了一下道:“只要你不比他差就行。” 等傅听夏做好了饭出来,听说宋大力不去学开车,而要去工地上当小工整个人都觉得不好了,可是宋大力的脾气跟继父真有些一二分相似,决定了的事情轻易就不会改变。 傅听夏也只好寄希望宋大力吃点苦碰点壁之后能回心转意,但宋大力却好像打算一条道走到黑了,不但真去工地了,而且还搬工地上住去了。 傅听夏看着宋大力迈开长‘腿’背着大包离开的身影,有些恍然,他开始陷入上辈子跟这辈子他到底看准过谁深深的自我怀疑中。 他连宋大力去干什么都不知道,当然更不知道后面宋大力跟宋建民两人斗得翻天覆地的事情了,宋建民胜在起步早,宋大力胜在为人厚道,两人都是拉得乡里的人做事情,以前是没得挑,现在两相一比较,跟宋大力的人就逐渐多过宋建民了。 宋建民的背后站着原俊楠,而宋大力的背后则站着季景天。 这几年由于傅听夏那边‘药’物支架的开发,香山医疗早就被赵天翰的宏天挤兑得快破产了,原俊楠也许是从傅听夏出国那刻开始就预见到了这一天,因此很早就把手里股份出给了其他人,所以遭殃最多反而是方连云跟许超群两家。 原俊楠这两年在地产上很有所收获,可是原家前两年在医疗上受创严重,在实力上不如宏天,宏天回过头来继续在地产上跟他较量,便各有长短。 外面的厮杀在傅听夏的四合院里完全不见硝烟,傅听夏在棋盘上苦苦思索地下了一子,枣‘花’已经落了他满身。 他抬起头见季景天手捧着茶杯看着他嘴角微微一弯,便显出了两道小月牙,即清浅又甜腻。--55448+dsuaahhh+28514386--> 第71章 番外 2 燕津医院里最杰出的年轻医师首屈一指该是心内的傅听夏医师,再屈一指肯定就是心外的季景天医师,可是不幸的是两个人的婚姻生活都不太幸福。,最新章节访问:. 。 为什么呢,首先傅听夏医师那个在国外的老婆至今不肯回国又拒不离婚,只在前年匆匆回国丢下了一个孩子就又走了。 “这不是占着那什么,不那什么吗?”蒋范范值班打水的时候对方海不平道。 方海优越感顿生,我知道得太多了,可是不能告诉你啊,蒋副主任。 于是他就换了个话题:“蒋副主任听说你家是开婚姻介绍所的是吧。” “怎么,想结婚了,说吧,你想要什么样的,我让我妈给你挑个好的。” 方海凑了过去问道:“有没有那样的,就是能给你一起上战场,完了下来换衣服洗澡的时候还能直接上另一个战场的。” 蒋范范半仰着头体会了一下,明白了,也凑了过来小声地道:“你是不是同‘性’恋啊,没关系,现在这种人也‘挺’多的,我妈那儿还真有几个,人家都是很有诚意找人搭伙过日子的。” 方海想了想,道:“副主任,那我还是找个三蚊一点的‘女’人就行了。” 蒋范范耸了耸肩,两人拎着水瓶回办公室,蒋范范见方海把很多东西都堆在桌面上就道:“把东西收拾收拾好,这里有些牲口晚上没事,没准就给你顺走了。” “有吗,我从来没丢过东西。” 蒋范范道:“那是因为你没好东西,我过去有一盆墨西哥粉‘色’‘肉’球就被人顺走了,那还是我同学从美国给寄回来的呢。” “墨西哥粉‘色’‘肉’球,是不是季景天窗边的那种啊。” “是啊,不过我就一盆,人家财大气粗,有十几盆。” 他正说着,看见傅听夏快步地走过,就道:“听夏,才下班!” “一个病人出了点小问题。”傅听夏顿住了脚步回道。 “那星星是谁去接的?” 傅听夏笑了笑道:“没事,有朋友的妈妈帮忙。”,他说着就急匆匆地走了。 “许一夫的晦气还真是沾不得啊,幸亏我们的导师只有鲁伯成。”蒋范范跟方海这么感慨道。 许一夫晦气是最近的流行词,因为他另一个亲传弟子季景天的婚姻也不幸,为什么呢,长得这么漂亮,号称心外第一美男,家境又这么好,跟人闪婚闪离了,也留下了一个孩子。 这样大家就不免联想到许一夫自己也是早早死了老婆,因此“许一夫晦气”这个名词就开始悄悄地在京都医师流传开来了,据说让京医大想拜在许一夫‘门’下的学子们纠结的晚上连觉也睡不着。 许一夫是国际著名的心脏外科大夫,敢想拜到他‘门’下那当然都是佼佼子,可是再佼佼也不能这一辈子抱着手术刀睡觉呀。 有个学生总算想通了,就去找许一夫表示他愿意为医学而奉献终身,谁知许一夫看了他一眼道:“真的吗,我的晦气可是‘挺’大的,实话告诉你,我还有一个‘女’弟子,跟着我的时候愣是一直嫁不出去。” 后面据说那个学生最终敌不过内心低俗*,败下阵来。 傅听夏快步走了一段路,走到了那个不起眼的老地方,拉开车子坐了进去,道:“怎么又换车了。” “不能换老婆就多换车呗。”季景天悠悠地道。 傅听夏“啊”了一声道:“这是难耐七年之痒了啊。” 季景天斜眼看着傅听夏道:“我不是七年之痒,是痒了七年,你要不要治一下?” 傅听夏脱了鞋子将脚搁在季景天的‘腿’上含笑道:“怎么治?” 季景天的一只手顺着他的‘裤’‘腿’滑了进去嘴角微弯地道:“不如哥哥再教你开开车?” 傅听夏微笑着还没回话,季景天的手机响了。 “景天,你快来,点点又在闹了。”季父在电话里道。 “这小子闹你就不会揍吗?”季景天没好气地道。 “教育孩子是为人父母的责任,要揍自己来揍!”季父吧嗒把电话挂了。 两人也*不起来了,傅听夏收回了脚,重新穿上鞋咳嗽了一声正襟危坐。 季景天一路踩油‘门’,很快就在季家的院‘门’前停了车。 他跟傅听夏一走进去,就见季家客厅的地板一个小‘肉’球在那里滚来滚去。 “我要吃包子,我要吃包子,我要吃夏夏做的包子!” 季母手里端着饭碗绕着地上的小‘肉’球转圈道:“点点,你再吃两口,吃两口‘奶’‘奶’就打电话叫夏夏来给你做包子,行不行?” 季景天深吸了一口气,也没理睬地上打滚的儿子,而是径直地走到餐桌边,那里坐着一个小男孩眨着眼一边看着地上的点点打滚一边拿着小勺子吃饭。 “宝贝!”季景天抱起他亲了一口笑道。 “爸爸!”小男孩看见了傅听夏就叫道。 “星星,今天有没有乖?”傅听夏挠了挠小男孩的头发。 “乖。” 季景天不满地道:“你整天问他乖不乖干什么,他已经够乖了。” 躺在地上点点并没有因为他爸爸来了而有所收敛,还在锲而不舍地为包子这个目的在地上打着滚。 数数从楼梯上翩然而下,跨过了地上的点点向着‘门’口走去。 “数数你就不能绕着走,会踩到点点的。”季母埋怨道。 “他被踩两下就不会在地上打滚了,我要去跟同学看电影,会晚点回来。”数数戴上墨镜头也不回地走了。 季父气道:“大晚上的你戴墨镜也不怕走路撞‘门’框上!” 傅听夏蹲在点点的身边笑道:“点点想吃什么包子?” “我要吃‘肉’包子,还要吃水晶包子,还要吃虾饺,还要吃蛋蛋饺!”点点直着脖子嚷嚷道。 “你也不看看你胖成什么样了?!我早跟你说了少吃点!”季景天抱着星星气道。 季母急了道:“你这当爸爸说得是什么话?孩子多吃一点那是好事,你小时候我也喂得很胖,你看看你现在,一把骨头,有多一两‘肉’吗?” “我去做包子。”傅听夏道。 季景天不满地道:“你理他做什么?这都几点了,做包子要做到什么时候?” 季母连忙跟在傅听夏的后面道:“我给你帮忙。” 她边给傅听夏拿着东西边小声道:“你们最近一段时间都没来,孩子们想你们了。” “我知道,最近医院里的手术比较多,有点忙。”傅听夏解释道。 包子蒸好了只能算孩子们的宵夜,傅听夏跟季景天坐在院子里品茶,听见坐在台阶上用两只绵白的小‘肉’手捧着包子的点点对星星说:“怎么样,我说了,今天准能让你吃上夏夏的包子。” “可是我又想吃包子,又想吃虾饺。”星星啃着包子说道。 点点打着保票道:“没事,我明天接着滚,‘奶’‘奶’一定会打电话叫夏夏回来的。” “天天会不高兴的,你总是叫夏夏回来。”星星担心地道。 “没事,我最近的功课比较好,他就关心这个。” “对啊,麦老师总夸你聪明,数学题做得最快。” “数学题很简单哪,比方说一个包子加一个包子再加一个包子是多少包子?” 星星看了手上的包子跟点点的包子,然后凑过去一根短小的食指数了两遍道:“三个包子!” “笨死了!”点点道,“那还要算吗,一个包子加一个包子再加一个包子当然是一笼包子啊!” 星星恍然大悟,道:“那麦老师出得一只‘鸡’加一只‘鸡’,再加一只‘鸡’就是……” “一笼‘鸡’啊!” “一个苹果加一个苹果再加一个苹果。” “一笼苹果啊。”点点愉快地啃着包子道。 季景天深吸了一口气,转头对傅听夏道:“我看我们要找幼稚园的麦老师好好谈谈了。” 傅听夏转过头来道:“有那个必要吗……上了小学总会明白的。” “怎么没那个必要,星星要也这么算她会这么夸吗?这是差别对待,明明是错的当成好的来夸,小的时候自以为聪明,长大了自通阿谀奉承,我早跟妈说了别送这种机关幼儿园去。” “没你说得这么严重啦,因为点点是个真正聪明的孩子,他长大了自然心里都明白。”傅听夏把手搁到季景天的手上,笑道:“这不是有个现成的例子吗?” 季景天反手将季景天的手握在掌心里道:“原来我在你心里是个真正聪明的人。” “不止……”傅听夏挠着季景天掌心轻声道,“你在我心里不但是聪明,而且是个努力,正直的人。” 他说完了见季景天不知道在想什么,就问道:“你怎么了?” 季景天抬起头咳嗽了一声道:“我突然想起了一样东西。” “什么东西这么重要……”傅听夏好奇地道,重要到他正夸他的时候季景天居然会跑去想它。 季景天看着他道:“今天晚上给你看,希望你看过了之后……可以理解成我不但正直而且富有情趣。” 傅听夏被他‘弄’得吊足了胃口,好在点点跟星星都上‘床’很早,因此等两个孩子一上‘床’,他们就回去了。 “到底是什么”傅听夏忍不住追问道。 “洗完了澡出来给你看。”季景天亲‘吻’了一下他的耳廓道。 傅听夏只好跟他进了浴室,两人一起泡过了澡,季景天把醒好的红酒给他倒了一杯,睡前红酒是季景天的习惯,助兴或者助眠总之都‘挺’管用。 季景天将傅听夏半抱着怀里,然后伸手打开了录像机。 傅听夏看了两眼就呆滞了,那是自己被季景天拆穿他俩上过‘床’这件事实的当天,两个人那天在‘床’上发生的一切都被录了下来。 包括季景天脱了他的‘裤’子检查他那颗痣,以及后面他用手替他舒解全部被录了下来。 季景天从背后紧紧贴着他,头压低了‘吻’着他的脖子,而傅听夏则向后仰伸着头,与季景天的脸颊贴在一起,快感让他的指甲几乎掐进了锢着他身体的季景天的手臂当中。 他在季景天老练的技巧面前显得想要挣扎却逐渐□□深陷的表情清晰可见,配上当时的眉眼,是如此青涩又笨拙。 “季景天!”傅听夏几乎要从‘床’上跳起来,便又被季景天按倒在了‘床’上。 季景天从上而下的俯视着傅听夏道:“我就想那样,要是你想翻脸不认人,我就拿这个威胁你。” 傅听夏看着他半天才道:“那为什么又没派上用场?” 季景天柔和的傅听夏的眉眼道:“因为太怕你跟我在一起会不开心。” 傅听夏看着季景天很久,才略有些沙哑地道:“我开心的。” 季景天轻笑了一声,拿起边上的酒喝了一口,然后俯下身亲‘吻’住傅听夏的‘唇’,红酒顺着他的舌尖轻轻滑入傅听夏的口腔,柔软的舌尖伴随着酸涩令人生醉,如同爱情,令人‘欲’罢不能。 不过傅听夏再看见赵天御就没那么友好了,赵天御还是当上了赵家的家主,只不过那是因为赵天翰的相让。 赵天翰是赵家的‘私’生子,母亲是个小明星,被很多老板包过,赵父只是其中之一,因此他出身极为卑微,但他离开这个家的时候非常漂亮,没有带走一分一厘。 不知道为什么赵天御反而觉得那样更郁闷,他好像突然悟了,什么争个家主那只是他的借口,他最喜欢的还是在内地的时候那种无拘无束的日子。 可能是爱乌及屋,也可能是他人生里欠缺着这一段,季景天跟傅听夏爱得死去活来的那段爱情成了他最美好的记忆之一。 因此他经常会回来,除了照看一下他那个娱乐公司,其实是更重要的是来看看记忆里的那段美好的爱情又进展到哪一段了,好像为了验证人生不是没有美好的爱情,只是他没遇上罢了。 其实变化很小,每次回来,总是‘花’开静好。 他跟点点星星的关系极好,因为现在会跟他们玩闭眼游戏的人就是赵天御。 可是这一次傅听夏见了他,就面无表情快快地把两个孩子都给带走了。 赵天御郁闷了,他忽然发现,原来岁月可能依然‘花’开静好,只是岁月里的那朵‘花’却很有可能会不再搭理他。 因为……‘花’是属于别人的。--55448+dsuaahhh+28612287--> 第72章 终章 原茂庭这个名字说出来,美和的人都有些不自在,原中则为陷害傅听夏□□一审判死刑,现在正在二审上诉当中,虽然原茂庭服务并没有被牵连进来,但是人人都明白他不可能完全置身于事外。,最新章节访问:. 。 虽然有可能会有违当医师的职业‘操’守,可医师也是普通人,何况这还是要动心脏手术的,所以傅听夏即使拒绝给原茂庭救治,美和的人认为也在情理之中。 至于讽刺两句,又或者刁难一下,美和的人早有心情准备。 傅听夏放下资料很平静地道:“那准备尽早住院吧,我们这边还要给他做个系统的检查。另外我需要美和的主治何医师给我出一个详细一点的病历摘要。那就先这样吧,有事我会给何医师打电话的。” 然后他就起身走了。 这样就完了……美和的人面面相觑,傅听夏的态度完全就像是个对待一个很普通的转院病人。 坐在角落里旁听的蒋范范起身道:“吃惊了,别吃惊,在我们燕津医师的眼里,什么样的病才重要,什么样的病人不重要。” 他说完轻飘飘地走了,美和的医师人人脸带尴尬,胡医师干笑了一声把手递给周顾道:“那就麻烦周院长了。” 周顾笑眯眯地道:“兄弟单位嘛,不用说这种客气话。” 傅听夏推开了季景天的办公室,见季景天正在看‘胸’透图,然后转过头来对傅听夏道:“不太乐观哪,动脉主干末端跟前降支开口狭窄度都超过90%了,连病危通知都下达过两回了。” 傅听夏低头轻笑了一声,季景天淡淡地道:“笑什么?” “我看你都没去会诊,还以为你不愿意做这台手术。” “我是不愿意,现在还是不愿意,你说个理由给我听听,看看能不能说服我。” 傅听夏看着季景天英‘挺’的侧面,然后道:“一起去开心吧,季景天。” 季景天看着‘胸’透图后面白‘色’的灯光,眼帘轻轻颤动了一会儿,转过头来看着对视着傅听夏眼睛,好像看到了他们一路走来的时光,然后轻轻笑了一声。 城内某个高档的酒吧包厢里许超群问方连云:“你说那个小……那个傅听夏会接这台手术吗?” “理论上不会,因为这台手术风险度很高,一旦失败,原爷爷跟他又有‘私’人过节,很容易会影响到现在傅听夏的声誉。”方连云深吸了一口气,“不过这也说不准,俊楠你说呢?” 原俊楠微笑了一下:“他会接的。”,他晃了晃手中的酒然后道:“这样有挑战‘性’的手术对他有着强大的吸引力,什么‘私’人恩怨,什么声誉,他的脑袋里没有这样的东西。” “这大概就是别人说得无‘欲’则刚吧……他脑袋里只有病人跟医术,所以景天才会说傅听夏是个真正的医师吧。”许超群叹了口气,他在香山医疗的投资输得差点倾家‘荡’产,当时对眼前的利益看得太妙,投入太多,哪知道只是昙‘花’一现。 不过幸亏最近香山被宏天兼并了,他多少挽回了点损失,连带着对傅听夏的观感也好不了少,又或者年纪上升了,看事情就变得客观了一点。 他转过头来道:“云哥儿,京医大的聘书听说你接了?” “嗯。” “可是他们怎么也该给你一个副教授的职称吧,怎么是讲师呢?” 原俊楠轻笑道:“你别再给leo添赌了,他一定是受了法吉兹的牵连。” 方连云一口将杯中的酒饮尽,醉涩的滋味如同他心中的滋味,他又何尝想接那份聘书,可他已经失去了讨价还价的资本,而且他再不回国,恐怕错过的就更多了。 原俊楠站在夜风里,风衣口袋里的手机响了,他接了起来听了几句。 “是吗,已经住进去了是嘛……你去看一下,傅听夏还在吗?”他挂完了电话,打开车‘门’就朝着燕津医院开去。 隔了一会儿,电话又来了:“俊楠,傅听夏还在办公室。” “知道了。”原俊楠的车速更快了,这个酒吧本身离得燕津医院也不远,因此他很快就把车停在了燕津新医学大楼的楼下。 傅听夏是一个单人的办公室,原俊楠早就知道在哪。 他沿着走廊向前走过去,有护士走过来问了一声,原俊楠回答是病人家属,护士就让他过去了。 原俊楠隔着玻璃墙就看见了傅听夏,他正在看‘胸’透片,看得非常专注,根本就没意识到‘门’外有人在看他。 也许是为了看片看得更清楚,傅听夏并没有开办公室的灯光,因此他整个人脸部的轮廓在‘胸’透片后面白光地照‘射’下像似一副勾勒出来的剪影画。 他好像遇到了什么难处,所以突然会做一些抿‘唇’或者眨眼的小动作,那些画面组在一起给人的感觉好像是在品一壶茶,前味清,后味浓,入口平淡,却回味无穷。 原俊楠知道自己大可以以原茂庭家属的身份进去跟傅听夏说话,傅听夏没有办法拒绝这个正当的理由,无论说什么,无论内容有多短,他都能听听他的声音。 他本来也的确是这个目的,可是他站在‘门’口的那瞬间突然发现他失去了这么做的理由。 因为那样做只不过是在记忆里又多添上一笔,让他在午夜梦回的时候更增饥饿感,而他无论如何挣扎眼前的人都会宁静像似一副画,不曾有一笔为他而凌‘乱’。 原俊楠知道自己不能再往前了,因为再往前他就会失控了,那会是一种灭顶之灾,会淹没他原俊楠的一切,他最不喜欢的就是冲动,所以只能理智地留在了‘门’外。 这是第一台心内外同台的复合手术,因此来观手术人的很多,方连云也来了,看着下面宽敞的手术间,他轻轻咬了一下‘唇’。 傅听夏跟季景天正在手术室外洗手消毒,季景天道:“天翰说了,要是那些杂‘交’的设备卖不出去,他就会宰了我们两个。” 傅听夏洗着手不吭声,季景天道:“不好卖,对吧?” “沈叔说他都快比亚州首富都有钱了,他就不能为医学多做点贡献?”傅听夏嘟囔道。 “你说什么哪!你知道这玩意‘花’了多少钱?!光专利就买了好多,你以为真得只要把心内外的设备串联在一起就可以的?” 傅听夏郁闷地道:“可是现在连心脏支架对很多国家来说都算是新技术,更何况是复合手术,我都说了可以晚两年,是你非要马上就搞,还拿一整年的分红跟赵天翰作保。” “总之都是你的错,还顶嘴。” “知道啦。”傅听夏跟季景天并肩走到手术口的‘门’口眨着眼道:“你不是知道要亏本,干嘛还要投进去。” 季景天转过头道:“把你昨天说得话再说一遍。” “哪句啊?” “你知道的。” 手术间的‘门’徐徐打开,傅听夏看着季景天微笑着道:“一起去开心吧,季景天。” ‘门’开了,两人并肩走进了手术室。 周顾笑着介绍道:“这个手术过程是先由心外医师在‘胸’腔镜辅助下游离左‘乳’内动脉完成冠状动脉旁路移植,季医师将在非体外循环微创下完成这个手术,术内由心内傅医师做冠状造影,通过检查血运重建的情况,来确认心外手术‘乳’内动脉与前降支中端是否‘吻’合。最后在确定心外搭桥手术的成功下,傅医师将接着完成心内的介入手术。” “原院长年纪大,身体差,病情比较严重,根本没办法动普通的开心搭桥手术,只有在这种新型的手术模式下,通过心内的配合,心外以微创的手术方式才能达到给他动刀的要求。当然这需要有前期不计回报的投入,也需要有两个技术相当高超的心内外医师。”鲁伯成笑眯眯地补充道。 有人配合着补充了一句:“说得是啊,听说原院长主干与前降支都高达90%的狭窄,而且年纪大了,肝肾功能也有问题,根本动不了开心手术,几乎被美和判了死刑的呢。” 美和胡主任轻咳了一下笑道:“燕津这种对医术不断追求的‘精’神很值得美和学习。” 阿奔抬起头看了一眼玻璃窗外的胡主任,突然心情很好,他这次不用再尴尬了。 “开始吧。”季景天接过手术刀冷冷地道。 方连云看着手术台两边的一站一坐的季景天与傅听夏,面罩下仅‘露’一双眼睛,他们偶尔对视一眼,似乎就能了解彼此的意思,也许所有的人当中唯有他才能看出这两个人不单单是默契,而是彼此心意相通。 “傅医师,结果如何?”季景天问了一声。 傅听夏回了两个字:“‘吻’合。” 心外手术组的人都没有声音,只有阿轻吹了个口哨,然后开始做缝合。 傅听夏走出手术间要比季景天晚,原俊楠站在拐角处,看见季景天好像是很无意地从长廊的那头向着他走去,两人‘交’会的时候在底下轻击了一掌。 “干得漂亮,傅听夏。” “干得漂亮,季景天。” 然后两人面带着笑容擦肩而过,傅听夏微笑着,甚至都没看见原俊楠就从他的面前走过了。 “听夏。”傅听夏走进办公室的时候,看见傅清石坐在他的办公室里,看见他进来他微微还有些尴尬。 他比以前老了不少,头发都‘花’白了,傅听夏反手将‘门’关上,道:“你有什么事吗?” 傅清石叹了口气道:“难道没事,我就不能来看自己的儿子吗?” 傅听夏淡淡地道:“要来看你的儿子,你来得太晚了。” 是的,从上辈子算起,傅清石风声水起的时候,又何曾想过那个被人□□着的儿子。 傅清石好像也有自知之明,他沉默了一会儿道:“我今天是来看你的手术的,做得很成功,恭喜,你又往前跨了一步。” “你应该不仅仅是来恭喜我的。” 傅清石点了一下头:“我是替石老太太来的,她患了主动脉瘤,已经病变累及主动脉弓远端,她年纪也很大了,做开‘胸’动脉置换需要心脏停跳,恐怕支撑不了,你这种手术可能是她唯一的生路。” 他深吸了一口气道:“不过有一件事,我要提前告诉你,石老太太当年是你外公的未婚妻,后来不知道什么原因,你外公选择了你外婆。石老太太出身名‘门’,心高气傲所以无法忍受就构陷了你外公跟你外婆,让他们客死乡下……你可以自己选择要不要给她做手术。” 傅听夏打开了‘门’道:“以后不要再来了。” 傅清石刚叹了口气,傅听夏淡淡地道:“病人去医院挂号来看病就可以了。” “你……同意给她动手术?” “我同不同意动这个手术是根据她的病情,不是根据她是谁?”傅听夏看着傅清石道,“即使我接这台手术也不是为了向你证明什么,因为在很久之前,我就已经告诉过你,我已经有父亲了,他给我的教育足够我使用终身。” 傅清石低着头走了,傅听夏长出了一口气,电话响了,傅听夏拿起电话里面传来了熟悉的声音:“今天下班早点回去。” “那要看你今天有什么‘精’彩的安排可以打动我了。”傅听夏笑道。 “保证你终身难记。”季景天说着就把电话挂断了。 傅听夏轻笑了一声,下班前他提早巡视了一下病房就回去了,回家的路上买了点菜。 其实他们在家做饭的时间并不多,一般都是叫饭店的外卖。 傅听夏白天都很忙,回家已经很疲累了,季景天就更是只在兴致来的时候煎两块牛排,而且他煎牛排不是因为真的喜欢牛排,一是因为煎着方便,另外就是为了有借口让傅听夏多喝两杯而已。 今天傅听夏回到家的时候,季景天已经在那煎牛排了。 吃完了饭,两人喝了两杯酒,看了一会儿录像,季景天背上一只背包就拉起傅听夏上了车又回到了医院。 他们没走正‘门’,而是偷偷从围墙的另一端攀爬了进来。 “这是干什么?”傅听夏从围墙上跳了下来,季景天一把抱住了他。 季景天拉着他的手朝着医院的后面跑去,那里是过去燕津老旧的医学楼,现在要准备拆了再盖新楼。 虽然天黑了,傅听夏还是有些紧张,说道:“小心,别给人看见了。” “不怕,这里晚上没有人,我值班的时候都打探过了。” 傅听夏失笑了一声,旧的医学楼离着新盖的医学楼的确有点距离,因为当中要盖一个‘花’园,周顾是铁着心朝着最一流的医院那种规划奔去了。 季景天从背包里拿出手电筒拉着傅听夏沿着楼梯上去,傅听夏看着老旧的墙壁想起第一次跟着鲁伯成来医院心中顿生感慨。 两人拉着手把医院逛了一遍,然后季景天推开了一道‘门’,那里曾经是傅听夏第一次做心内介入手术的地方,现在仪器都搬光了,显得有些空旷。 没有了无影灯,手术室里漆黑一片,医师们就是在这种没有窗户的房间里努力地给病人打开一间通往生路的窗户。 季景天从包里拿出了许多蜡烛将它们点燃,依次在角落里排好,然后丢掉身上的包,伸出手对站在房间中央的傅听夏道:“跟我跳支舞吧,听夏。” 傅听夏笑着拉住了他的手,两人额头贴额头,相拥着跳着贴面舞。 跳着跳着,季景天突然将傅听夏抱了起来,放到了旁边的台子上,傅听夏这才注意到靠‘门’这边角落里还放着一张手术台。 这大概季景天早就准备在这里的,傅听夏躺在手术台上笑了一声,季景天哼着曲子摇晃着身体,从口袋里拿出了掏出了一个口罩然后将它给傅听夏戴好。 季景天将手术台拉到了房间的中央,看着仰躺在台子上的傅听夏,他只‘露’出了一双眼睛,那颗泪痣如此清晰,在昏黄的氤氲里,眸子透着水光,好似敛尽了人间的‘艳’‘色’。 季景天拉着他的双手跳着舞,傅听夏笑着将双‘腿’搁在他的腰间,季景天越跳身体越低,最终将鼻尖顶着傅听夏的鼻尖:“我爱你,听夏。” 傅听夏的眸子极尽‘艳’光,他轻抚着季景天的头笑问:“那想看看我‘腿’间的那颗痣吗?” “啊,傅听夏的邀请怎么能说不。”季景天笑着将‘唇’落到了面罩上。 复合手术的成功,使得一些本来只能等死的复杂‘性’心脏病人顿时看见了生的曙光,傅听夏与季景天同台手术的机会变得越来越多。 石老太太住进了医院,周顾还是给她‘插’了个靠前的位置,但却没有跟傅听夏打什么招呼,因为他知道傅听夏不需要这个招呼。 清晨的早上,清洗双手的季景天看见傅听夏走了进来便道:“早啊,傅医师。” 傅听夏踢开旁边冲洗笼头道:“早啊,季医师。” 两人洗好了手就并肩向着手术室相携而去,沿着这条长廊,沿着他们的理想,沿着他们的人生,永不寂寞。--55448+dsuaahhh+28701682--> 第73章 后记+番外 上 正文到这里基本就结束了,明天还有一章番外下,要感谢小编,因为她说在榜上不能没内容xd。。 更新好快。 我差不多每本书写完了,大家都会说突然结束了,嫁入十六万字大家嚷着说怎么突然就结束了,现在三十万字了大家也说怎么就结束了。 其实再写十万字,就需要再拉剧情□□,然后结尾还是那么短,大家还是会觉得怎么又结束了xdd。 我说过,我不太喜欢把一个故事说尽了,因为故事只是人物的一段,故事结束了他们的人生还会继续。 其实里面所有的人物我都做过安排了,谁说渣子我没收拾,每个我都收拾了。 原俊楠错过了本来属于他的美好情人,那必然会成为他的心尖痣,可他无论用什么样的手段,拍照,跟踪,收获得都是傅听夏跟别人深爱的讯息。我通过很多的场景来告诉大家,傅听夏与季景天的永不寂寞对应的正是原俊楠的永远寂寞。 宋建民永远挣扎在出人头地这条路上,刚冒出点头就又被人踩下去了,娶了个虚荣的傅君瑶,他们以后的日子肯定水深火热。势利的大伯大婶最大梦想就是儿子出人头地,可是他们儿子只是别人脚边一条最卑微的狗。 傅清石最爱权,傅清仪最爱钱,所以他们一个失去了权,一个失去了钱。 原雅楠那封求救信救得人正是她自己,她从此不再是个娇纵的,以为有权有钱可以获得一切的小姐。 每个人人生都运行在他们自己行为逻辑的轨道上,他们的结局就在文章结尾的余白里,留给大家自己想像。 其实我刚开始写这篇文的时候,想法很简单,就是想开篇爽文,让大家爽一爽,随便我自个儿也爽爽,所以我就想像了一下自己回到过去该怎么爽法,忽然很震惊地发现,原来想要爽也蛮困难的xdddd。 首先我虽然知道历史,却不知道细节,我上哪里去找个对我言听计从的大人呢,再说一个会对小孩子言听计从的大人,智商这么‘操’/蛋,他相信我,我还不敢相信他。其次本钱从哪里来? 再者当什么学霸,反正以作者的智商,如果我穿回去刚巧是在中考,或者高考前夕,我大概第一反应是吓‘尿’了吧。 我想来想去,如果重生的话,可能唯一能做的就是比这一世更努力一点吧,所以我就写了一个努力不想要辜负自己人生的主角君,希望大家有看到作者君也有想到做到,与自己的主角君同行xd。 从后天开始,每一天的更新都是作者在修旧文,大家就不用再来了。 一般我不太喜欢把这种文拉得很长,大家想看的x点文,回头我再找找有没有感兴趣的题材吧,不过可能要等到了秋天凉快的时候,我们再看看要不要挖个新坑吧。 因为不知道什么时候,所以请收藏一下作者,即使看得很不满意,但觉得还能允许作者将功赎罪的话也请收藏一下吧。 大家如果闲着无事可以去隔壁朝‘花’夕争那边洒洒土,虽然有可能你已经买书看过了xd。丑医的其它信息就请去微薄上看吧,微薄在文案中有直接链接地址。 感谢您的陪伴与到来。 彻夜流香--55448+dsuaahhh+28722156--> 第74章 番外 下 外面的雨声如闷雷,原俊楠好像莫名地感觉有些不舒服,看了一下腕表道:”就不等你姐姐了,我先走了.” 傅君浩笑道:”她就是这样,跟那些女人谈起服装来就没完没了.” 原俊楠拉开门,看见了洒落在地面上的满天星顿住了脚步,他弯腰捡起了一朵微皱了一下眉头,看着掌心里米白色零碎的小花他的心神就突然有行然. ”大刘.”他抬起头看了一眼站在大厅边有些忐忑的司机,然后开口道:”听夏来过了吗?” ”是,是的……”大刘有些尴尬地回答,傅听夏刚才走得样子明显是听见了什么不该听的东西,因此搞得他不知道是去敲还是不该敲原俊楠的门,有些进退维谷. ”他会不会听到我们的话了?!”傅君浩皱眉道,”爸爸最近升迁可是在节骨眼上,正有的是人想找到我们家的麻烦呢.” 原俊楠突然就有了一种说不出来的烦燥,简单地道:”我会处理好的.” 傅听夏一定是听见他与傅君浩的谈话了,他是被季景天给弄晕头了,偏巧说得几句不该说的话又让傅听夏给听见了. 原俊楠深吸了一口气,就这么撕破脸皮,把傅听夏逼到季景天那里这不符合他一向行事方式,可是怎么才能顺理成章地揭掉这一章,让傅听夏平息呢. 他想了一会儿,竟然现一向反应很快的自己居然找不到半个很好的点子,他很了解傅听夏,可是他了解的是怎么令傅听夏害怕,却从来不知道究竟什么才能让傅听夏感到高兴. 傅听夏只买两样东西,书跟厨具. 书吗,原俊楠想了想,倒是可以多买一些,可是这件东西又好像过于平淡了一点,不足以应付眼前的情况. 他的手指轻轻敲了敲了车座,看了一眼外面,对司机道:”停车.” 车子停了下来原俊楠打开车门,路边是一间饰精品店,他走了进去,店员看见他的衣着便热情地迎了上来:”先生要看什么.” ”戒指吧.”原俊楠说道. ”不知道先生想要男式的还是女式的?” ”男式的,款式要简单一点,不要太花哨.”原俊楠扫了一眼玻璃柜中的饰,有一写不上眼,他不喜欢跟人分享一样东西,包括饰的款式. 不过现在去订制一件显然也没有时间,店员拿出一个款式道:”这款怎么样,18k白金瘦扁条,有一颗钻是镶在里面的.” ”那就包起来吧.”原俊楠无所谓地道. ”我们可以免费刻字,先生想刻字的话,可以明天来拿.” 原俊楠稍稍沉吟了一下道:”不必了,就包起来吧,要17号手寸.” 他拿着戒指回到了车上,看着戒指又在心里想道:”送傅听夏一枚戒指固然可以稳住他的情绪,可若是因此他就有了什么不该有的念头,说不定以后会反弹得更厉害.” 原俊楠微皱了一下眉头,将那枚戒指随手丢进了车旁的盒子里,然后拿起手机打了个电话,对司机道:”直接去银行.” 车停在银行的门口之后,一名西装革履的男人走了过来,原俊楠笑道:”麻烦马经理了.” ”哪里,原先生是我们行的贵客嘛.”马经理陪着原俊楠往里,一边笑道:”今年年底的存款额度就拜托原先生了.” 原俊楠不置可否地笑了笑,马经理取出了他的保险箱,然后就知趣地拉开门走了出去. 原俊楠打开保险箱随意地翻了翻,取出一只古朴的木盒,打开来,里面是一枚藏传天珠,这是他前一段时间用高价收回来的,极为珍贵,出自一名藏传僧人之手. 他借着灯光细看了一眼盒中的天珠,这才满意地盖上盒子. 昂贵却不显山不显水的天珠,好像看起来才算是一分合适的礼物. 原俊楠重新回到了车上,闭起来了眼睛微微长出了一口气,心里想着如果傅听夏坚持不肯就此下台阶又该怎么办? 他知道傅听夏很害怕走出原家的大门,不过那是因为走出去他一无所有,可是现在门外有一个季景天. 原俊楠虽然谈不上喜欢傅君瑶,但毕竟成家立业了,傅听夏再在身边呆下去好像也没有什么价值了,不如顺水推舟就这么转给季景天? 毕竟他若是获得季景天手里的香山医疗股份,那就稳压过方连云成为香山医疗的最大股东了. 他半闭着眼睛,车外传来喧哗之声,他看向窗外车子已经开进了别墅. ”怎么回事?”他下了车看着脸色苍白的金秘书迎了上来. ”俊楠……听夏死了.” ”嗯?”原俊楠的身体微微前倾好像没听清楚他刚才的那句话. 金秘书看着原俊楠缓缓地道:”傅听夏死了.” ”你开什么玩笑?”原俊楠皱眉. ”是真的,他不知道为什么突然掉泳池里去了,把照明灯也卷了进去,所以……” ”他人在那里?”隔了一会儿,原俊楠平静地问. .[,!] ”还在泳池边上,刚才季景天也来了,给他做急救,也没救过来.” ”那季景天呢?”原俊楠突然问道. ”还在那边……” 还在那边,就是还在一起……那傅听夏最后一眼看见的会不会是季景天,原俊楠不知道为什么会在这个时候有这种乱七八糟的念头. 季景天直直地跪在傅听夏的面前,躺在冰冷池边的傅听夏紧闭着双眼,他的模样看上去很平静,甚至嘴角微微翘起,好像没有丝毫对这个世界的留恋,相反他很庆幸着离开了. 他离开了……原俊楠没有什么感觉,只觉得世界很静,静得好像只剩下了风声. ”你不是要办婚事吗,我来帮他办葬礼吧.”季景天转过头来道,他的眼圈很红,好像哭过. 傅听夏看见季景天的眼泪了吗,在他对自己满心怀恨的时候,原俊楠看着季景天冷冷地道:”他死了,也还是我的.” 季景天低头失笑了一声,然后起身离开,走过他身边的时候他转过脸对原俊楠道:”从此,他不再是你的了.” 原俊楠站在水池的边上,然后有人走过来用一条床单盖住了傅听夏的脸. 他离开了,从清晨开始,原俊楠走进浴室,保姆已经给他挤好了牙膏,他拿起水杯漱口,就知道这不是傅听夏给他放的漱口水,因为傅听夏会在水里放一点点的盐,那样对他的喉咙会有好处. 当他穿上外套,下意识地再伸手的时候,那里也没有人给他备好领带,因为没有人像傅听夏那样隔天就打听好了他今天要做什么,所以要穿什么样的衣服,配什么样的领带. 金秘书换了一个五星级的厨子,可是原俊楠却没什么胃口,总觉得哪里不对,比方说眼前的糖醋排骨,傅听夏做好了会在上面洒一层自己炒好的芝麻,也许没什么特别的用处,只是一种习惯. 十年,现在变成了原俊楠的习惯. ”你想要什么口味,你可以跟蔡师傅说.”金秘书笑道. 原俊楠想了一下,忽然觉他最想要的口味就叫傅听夏,而这个再也不可能有了. 他的被子上不会再有傅听夏的味道,楼道里不会再有傅听夏的脚步,花园里不会再有傅听夏看书的身影,更不可能再听见他温和的嗓音,那怕只是被他压在身体底下时出的呻/吟. 原俊楠坐在花园里的椅子上,平时傅听夏就会坐在旁边这个位置低头看走过来小声地道:”婚礼的事情?” ”婚礼……”原俊楠好像才刚想起来有这件事. 他坐在椅子上突然想,他为什么会选择傅君瑶呢,真得是因为傅清石吗,有没有可能是因为傅君瑶明白地告诉过他,她不介意傅听夏的存在,而且虚荣的傅君瑶喜欢待在国外,做她的国际时装设计师的美梦……那样他就不用很早地去改变他跟傅听夏了. 十年,原来他已融入了他的生命,变成了他世界的一部分. 原俊楠定睛朝着远处看着,像是想要看到这个世界最开始交叉的地方. ”俊楠哥,我爸他要补办蒋明宜的结婚证明,这怎么办呢?”傅君浩焦急地道. 傅君瑶拉着原俊楠的手楚楚可怜地道:”俊楠哥,你一向最有办法,你教教我们该怎么做.我们还有我们的外婆都会感激你的.” ”是啊,俊楠哥,你替我们想想办法,原家不是一直想要进入医疗行业吗,你帮了我们,外婆跟我妈肯定也会支持你的?” 原俊楠看了这对兄妹俩一眼,笑道:”这又有什么难的呢,他不是脸上有鲜红斑痣吗,一定会去治病的,相信你们知道该怎么办?” 傅君浩瞬间恍悟,兴奋地对傅君瑶道:”对啊,我们怎么没想到呢,只要那丑八怪彻底毁容了,他还能怎么翻身,爸就不会再动那个念头了.” 傅君瑶脸带红晕地看着原俊楠道:”谢谢俊楠哥帮我们出主意.” ”找谁记得跟我说一声,我好帮你们看着一点.”原俊楠举起手中的酒杯,心里微笑着想,我对那个乡下小子不感兴趣,不过我对傅家的把柄很感兴趣. 原俊楠看着那目不可及的地方,好像听见了傅听夏的声音:”我到底做错了什么,你要对我这么残忍?”,那句问话就像穿过了时空,来自很遥远的地方. ”因为……”原俊楠抬起了头,”因为知道最早做的那件事就不会被你原谅,知道做不到让你不想离开,所以只好让你不能离开.” 可是傅听夏依然离开了,以这样的方式. 而在那之前,他一直有所保留着,所以也许从来没有真正的得到过完整的傅听夏. 太平间里,原俊楠看着躺在冷藏箱里傅听夏,他脸上带着白霜,头也变得硬硬的了,摸上去再也没有那么柔软,金秘书面有难色地道:”烧了吧,俊楠.” 原俊楠拔弄了一下傅听夏腕间的天珠,没有回答这句话. 烧了,那他的世界要怎么样才能填满傅听夏留下的那处空白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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