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前尘往事 正值夏日。 外头日头正毒,热得厉害极了,刺眼夺目的阳光照在那院子里,一阵阵热浪扑面而来,滚烫不已,直教人心烦气躁。 可虽是炎炎夏日,院子里却静悄悄的,安静的有些诡异,诡异中更透着一股寒意。萧府里的一众丫鬟仆人都隐约感觉到了这股寒意,府内这段时日的气氛颇有些诡异,大有山雨欲来风满楼之势。 靠湖边院子的纳凉小筑门口守着两位小厮,正躲在那屋檐下阴凉处低声说着话。 声音很细,生怕被屋内的主子听见。 小筑靠东边是一处竹林,迎着湖边吹来的凉风,翠绿的竹子晃动,竹影婆娑,斑驳的碎光照在那小筑书房的窗棂上,屋内墨玉串成的珠帘随风抖动,发出清脆悦耳的声音。 这屋子里的主子正是萧国公府的世子萧明睿。 萧世子出生时受了灾,打从娘胎里便带着一股热毒,还有心疾之症,身子骨一直不好,老国公请菩提寺的大师替萧明睿算了命,说是热毒缠身,体内自有一股郁燥之气,必须要好好静养,修身养性。 现在是暑气正盛之时,萧世子便早早地搬到这靠湖边的小筑避暑。 因着这热毒,萧世子一直都是在府内静养,鲜有出府。 可萧世子的声名却传遍京城,京城里世家都称萧世子当真是世家子弟,温润如玉,玉树临风,气质不凡,见过一面便被那气度折服,也都因为萧世子的字人称玉树公子。 玉树,芝兰玉树,可想这萧世子究竟是多风光霁月,恍若谪仙。 能够配上萧世子这般芝兰玉树的人,自然也不凡。 世子夫人王晴出自琅琊王氏,虽为偏房旁支的庶女,可容貌不凡,天资聪慧,才情卓绝,谋略胆识具有,最是心善,乃当世第一才女,最关键的世子夫人王晴其才能不输男儿郎,就连当今圣上也都称赞过其才华。 门口的小厮正说着话,便瞧见老远处一行人打着遮阳的玉骨伞走了过来,正是世子夫人一行人。 小厮忙收敛神色,上前相迎。 看着夫人带着贴身丫鬟这会子过来,他们心里也有些没底,不知道是出了什么事。 府里这段日子看似没有发生什么,但府里一干人都不是蠢人,都隐约猜到是这府里的两位主子间出了事。 “你们在外头守着,不要进来打搅。” 世子夫人王晴穿着一件鲜红色的长裙,上面绣着好些精致的花纹,衣料价值不凡,正是昂贵奢侈的蜀锦,头上又斜插着两支镶玉牡丹金钗,光彩夺目,十分精致,耳边的坠子却是琉璃珍珠串起来,晃动只见那流光刹那划过。 这通身的富贵华丽直叫小厮们头更低了,不敢直视。 京城里面的人皆知萧国公府的世子夫人有管仲之才,于经商一道颇具天赋,名下的产业遍布京城,那每一间铺子当真是日进斗金,富贵金银自然是不用说。 话说着,王晴已经抬腿朝小筑里面走了进去,脸上不见笑容,面容肃然,看着倒有些凝重。 小厮们自然不敢有误,帮着推开门,让王晴进去,不曾想却听见里面传来一句,“不是说过,谁都不要进来。” 声音淡淡,如珠玉一般缓缓,不悲不喜,如风一般,悄然划过。 王晴面容精致,那一双丹凤眼凝眉如同画中走出来的,听见这句话,面色一沉,嘴角却翘了翘,轻笑着问道:“身子可好些了?” “出去,我现在不想见你。” 依旧是无悲无喜的话,波澜不惊。 不见其人,但闻其声。 透过竹林的风缓缓吹过,抚弄着那墨绿色的珠帘,光影在那珠帘之后晃动,碎光之下隐隐看见一角白色的衣袍,随风而动,飘然欲飞。 守在门口的丫鬟小厮听见这句话,面色都有些不自然,可不敢说什么,低垂着头,只是沉默,唯有当做什么也没听见。 他们也都不知道,这里面究竟是出了什么事,为何会这般。 “嘎吱”一声,王晴对着丫鬟和小厮摆了摆手,示意离远些,又将房门给关上。 “明睿,你不想见我,可我有些话却要问你。” 王晴眉头微蹙,朝那珠帘处走去,朱唇微动,并问道:“你做了什么?为何皇上会突然对四皇子发如此大的火,当着众位大臣的面好一顿申斥,不留情面?” 没有回答。 珠帘随风轻轻晃动,屋子里面静悄悄的。 王晴撩起珠帘,走了进去,抬头便瞧见漆红书案后面那背影,身形消瘦,可挺然而立,白色的衣袍,乌黑的长发用一根木簪子束着。 王晴瞧着那熟悉的背影,目光一闪,透着一股痴迷与怜惜,最后都化作一股柔情,低声道:“明睿,四皇子如果失势,这……” “四皇子失势与我何干,与你又何干?” 说话的白衣男子正是玉树公子萧明睿。 萧明睿依旧背对着王晴,不愿转过身来,抬手取了面前书架上的一本泛黄的线装书,淡淡地说道:“你对付江家,除掉林家,四皇子最后坐上那位子,你不过一世子妃最后又能得到什么?” 声音平静如水,不见起伏,仿佛在诉说一件很平常的事。 王晴听见萧明睿这番话,目光一闪,走到身旁,笑着说道:“四皇子为人刚正,德才兼备,心怀天下,正是明君之相,若是他能继承皇位,这是天下苍生之福。” “明君之相?你知不知道,就凭你这句话就能害死萧府满门。” 萧明睿扶着书架,将线装书放回原位,心里有一股火气,觉得浑身发热,心跳的很快,最后说话的声音一沉,可很快又恢复平静,压下心中那一丝怒意,一如既往,不悲不喜,平静地说道:“四皇子为人刚正,可也自大,有才但德行却亏,若不然皇上这一次又为何会申斥他?” “你知道我并没有把你当寻常女子看待,可这件事你的确过了。” 王晴瞧着萧明睿那俊美的侧脸,听着这如水清冽的声音,眉眼一弯,心下很是喜欢,身子一弯,侧身靠向萧明睿手臂处,笑道:“人无完人,四皇子相较于其他几位皇子,当得起明君之相,日后定会是一位造福百姓的明君。” 就在王晴靠在萧明睿身上的那一瞬间,萧明睿身子一僵,眼神晦暗不明,直接抽出了自己的手臂。 “我刚说过,这件事你做过了。还有就是出了今日这事,你告诉四皇子一声,如果想活命,让他不要再动那个念头了。” “为何?” 王晴隐隐感觉到有些不对劲,尤其是听见萧明睿这句话,更觉不安,急声问道:“明睿,你究竟——究竟做了什么?” “为何四皇子不能再动那个念头?活命,事情怎么会如此严重?” 萧明睿并没有回答,只是取下另外一本书,翻看起来,平静地说道:“回去吧,好好歇息,不要再为那些俗事忙乱,你现在需要的应该是——安心养胎!” 安心养胎! 最后这几个字,让王晴一瞬间定在原地,如遭雷击,直直地盯着萧明睿的背影,眼睛里满是惊骇和慌乱。 “你知道了?你——你什么时候知道的?” 王晴后退一步,紧张不安地望着萧明睿,旋即又努力让自己平静下来,强压下那一丝不安与慌张,脸上装作欢喜的样子,笑着道:“我原本想着等过些日子再告诉你,我有了身子,没想到明睿你已经知道了。” “明睿,我有孩子了,我们有孩子了,你就要做父亲了!” “孩子?父亲?” 波澜不惊的声音中透出一丝悲凉。 萧明睿慢慢转过身来,那一双墨玉的眸子转动,眼中带着一股凉意,俊美的面孔,白皙如雪,看着十分虚弱,但这份虚弱并未减轻萧明睿的俊美,剑眉星目,高挺的鼻梁,如刀刻的脸庞,俊朗中添了几分柔和。 白色的衣袍,气质不凡,当真是恍若谪仙的玉树公子。 萧明睿目光直视,明亮的那一双眸子望着王晴,嘴角抽动,轻声问道:“为什么?” 清俊的容颜,清冷的目光,清冽的声音。 “为什么要这么对我?” 声音无喜但悲,浓浓的悲凉之意不停地质问着王晴。 王晴望着萧明睿,望着眼前这张俊美无双的脸,心下酸涩,半是难受,半是愧疚,眼圈一红,不知道该说什么才好。 当初萧明睿求娶她这位庶女为世子妃的时候,就曾经和她说过,他体内带着热毒,体弱无法根治,只能好好养着,菩提寺的大师曾说过热毒有碍子嗣。 子嗣有碍! 子嗣有碍! 萧明睿不愿动怒,可他心里就是觉得有一团火在烧,不停地灼烧,他浑身发烫。 那团火烧的他难受极了,浑身筋肉都像是要被心中那股火烧成灰了。 王晴,为什么,为什么要这么对我? 你如果要嫁给四皇子,我会替你想办法,可你说过喜欢我,说过心悦我,希望我能上门求亲。 为何,为何! 王晴红着眼睛,看着萧明睿平静的那一双眸子,平静的面孔,忽地就觉得满肚子委屈,头一低,委屈地说道:“你知道的,三年了,一直都没有消息,我们一直都没有孩子。” “只要有这个孩子,一切就圆满了!” 有这个孩子,就圆满了吗? 萧明睿轻声一笑,微微摇头,扶着书架一步一步地走向书架一旁的躺椅,背对着王晴,步子不急不缓,可萧明睿心砰砰跳得飞快,仿佛要炸裂,气血翻滚,胸口的那股火一直在烧,嘴角慢慢溢出血来。 “明睿,我心里只有你。我知道的,这个孩子……” 萧明睿已经不愿去听王晴说些什么,当初在菩提寺,在洛阳府,在王府后院的那些事都已经被遗忘了,第一次相遇,第一次相谈,第一次相视而笑…… 都随着时间消失不见了! “这样就圆满了,也好。你有了孩子,以你——以你的才能,以后定然能过得很好,这样也就很好了。至于,至于四皇子,夺嫡之事不要牵扯进去,你好好养胎吧!” 王晴怔怔地听着萧明睿这番话,声音虚弱无力,她知道萧明睿的身子骨一向不好,摸了摸自己的小腹,低声道:“明睿,你放心,就算皇上对四皇子动怒,我也有办法让四皇子登基。” “只要四皇子登基,到时候我们也会是天底下最尊贵的人。我们一家人一定会很幸福的,你一定会是很好的父亲。” 一定会是很好的父亲? 天底下最尊贵的人? 他忽然觉得身子有些冷,心也觉得冷,体内那股火一直在烧,可他就是觉得身子很冷,忽冷忽热,让他难受,让他痛苦。 就在痛苦折磨中,萧明睿却忍不住笑了,苍白的脸上带着一丝笑意,嘴角的血也往外吐得更多了。 那一身白袍也渐渐被那血给染红了…… ———————————————————— PS:求收藏,求推荐,新文希望亲们多多支持! 第二章 纨绔子弟 昏黑的院子里面,亮着几盏灯,远远看着,那灯光暗淡,隐约照着那一角,远远只能瞧见那黑色的窗格,暗影浮动,整个显得有些阴森。 又梦到前世的事了! 还有那个人…… 萧明睿扯了扯嘴角,觉得有些可笑。 刚挣扎着准备起身,可屁股处却是火辣辣的,疼得厉害,萧明睿只能歇了那移动发麻的身子的想法,横躺在床榻上,哑着嗓子,试着喊了一声,“铃铛,铃铛。” 喊了好几声,也没听见动静。 萧明睿心下觉得气闷,嗓子疼得更厉害了,努力爬到床榻边,准备狠狠弄出动静来,却听见偏房那边穿来一阵声响。 再一看大丫鬟铃铛披着一件外衣,拿着一盏灯,急忙赶了过来。 铃铛将那盏灯放在那正中央的楠木雕花圆桌上,屋子瞬间便亮堂了许多。 “世子爷,怎么了?可是疼得厉害?” 话说着,铃铛便走近些,撩起那帷帐,想起之前大夫交代的那番话,劝道:“世子爷,大夫说过,这身上的伤须得好好修养一段时间,伤筋动骨一百天,你且忍一忍。老爷这次真的是动了大怒,要不是太子妃回来相求,只怕老爷已经上折子将你的世子位给三少爷了。” 听着大丫鬟铃铛这些话,萧明睿实在是没有心思多说,背后疼得厉害,刚才又梦到了前世的那些往事,浑身无力,嗓子也疼得厉害。 萧明睿指了指桌上的那壶茶水,哑着嗓子,断断续续地说道:“水,水——” 铃铛一听萧明睿这话,立即明白过来,连忙去给萧明睿倒了一杯茶。 萧明睿接过铃铛送上来的茶,嘴唇刚润湿,便品到这茶不是他前世一直喝的冰菊茶。 好在他这一世的身子体内没有那缠人的热毒,也不用担心犯了那心疾之症。 “世子爷,可好些了?” 瞧着萧明睿连喝了两杯茶,似乎才好受些,铃铛也松了一口气,紧了紧身上披着的外衣。 虽然屁股处火辣辣的疼,可萧明睿也无意在这深更半夜继续折腾丫鬟,便低声说道:“你且去睡吧,我没事。” 铃铛心里虽疑惑这混世魔王居然脾气这么好,说话也这般和气,可也没多想,她现在眼皮正沉,折腾了一整天,正是累的厉害。 铃铛转身准备将那盏灯拿走,却又听见萧明睿说了一句。 “那灯留下。” 铃铛便放下手中的灯盏,直接绕过那博古架,回了偏房。 瞧着丫鬟铃铛的背影慢慢隐入那一片黑暗中,萧明睿趴在床榻上,眼神一闪,心里颇觉沉重,又瞧着那灯盏里面跳动闪烁的火光,一时间竟入了迷。 眼前这一切似乎都像是一场梦。 可他背后那块伤处却是疼得厉害,身子微微一动,便疼得他倒吸一口凉气,饶是他上一世受那热毒折磨,也未曾有过今日这般的痛楚和屈辱。 堂堂萧家世子,京城里面的玉树公子,居然会被人打了板子,还是扒光了裤子,狠狠十大板子,说出去只怕没人会相信。 可现在,他这位萧家世子萧明睿却就是被人打了板子。 也许应该说,是郑家的世子爷郑明睿被人打了板子。 前尘往事如云烟,萧明睿心里很清楚现在他就是郑国公府的郑世子郑明睿,再不是前世那个热毒缠身,身患心疾的萧明睿。 他不愿去想前世那些事,可越是不去想,脑子里却反复出现那个人最后的那几句话。 父亲? 最尊贵的人? 郑明睿摇头轻笑,也不知是笑那个人,还是在笑自己。 借着那灯光打量着现在自己这间屋子,不同于前世的清新雅致。 这屋子里面处处都透着一股富贵,便是灯盏也都是流光溢彩,精致的琉璃罩,烛光清晰明亮,透过那罩子散着明亮的光。 住在这富贵华丽的屋子,要是没有身上这伤,他或许会认为如今的处境不差,可那十板子当真是让他现在疼得厉害,对自己的所处也很无奈。 他这个前身在京城里面也是声名远扬,却都是一些坏名声。 京城有名的纨绔子弟,为人自大,目中无人,不喜读书,时常便和那一群好友在外面惹是生非,当真是只知花天酒地的纨绔公子哥。 年仅十三,便出入花柳之地,还为了一妓子大打出手,闹出了丑闻,最后被父亲痛打了十板子,还险些失了世子之位。 要不是他嫡亲的姐姐,如今的太子妃郑槿苦苦相求,只怕现在郑国公府的世子已经是他那个同父异母的弟弟郑明承。 郑家乃京城数一数二的豪门世家,当真是世家名门。 郑家祖上那位老祖宗虽是土匪出身,可最后却是跟着大楚国的太祖一同打天下,可谓有建国之功,当真是劳苦功高。因郑家这老祖宗是大功臣,获封国公,世袭铁帽子国公府,非谋逆大罪,不可夺爵,郑家也随之而起,傲然屹立在大楚国一众世家里面。 如今郑家的掌舵者正是郑明睿的父亲郑荣文,人称郑国公,也是当朝刑部尚书,位高权重,备受皇上器重。 这里面却是少不了当初老国公,郑明睿的爷爷替皇上挡了一刀,看着郑老国公护驾之上,皇上也得厚待郑家。就在郑老国公在皇上遇刺时替皇上挡刀重伤之后,身子便倒了下来,上折子让大儿子郑荣文继承了爵位,自己则告老还乡,安心修养。 皇上怜老国公忠君之心,朝堂之上自是看重郑荣文,还特意将郑老国公的长孙女郑槿指婚太子。郑家出了一位太子妃,更是不凡,门庭往来不绝,声势显赫。 郑家虽为世家名门,可郑家却依旧有惹人非议之处。 这自然就是京城有名的纨绔郑世子郑明睿。 现在闹出为妓子,在醉春楼大打出手,一怒为红颜,这件事可是传遍了整个京城,又是京城百姓一番茶余饭后的谈资。 刑部尚书,如今的郑国公郑大老爷郑荣文得知此事自然是雷霆大怒,直接叫下人捆了郑明睿,不问缘由,便是狠狠十大板子,恨不得亲手结果了这个不肖子孙。 闹出了这样的事,郑荣文便想着让二儿子郑明承做那世子,继承国公府,可太子妃急忙赶来苦苦相求,最后便也作罢,只是心里对郑明睿却是越发失望了。 想到自己在京城里面那些坏名声,郑明睿自然是无可奈何,唯有苦笑。 这或许就是再活一世的代价。 再活一世? 郑明睿想到自己如今的处境,又想起了前世的一些事,那个人,趴在床上,枕着那金丝软枕,身子着实乏累,不知不觉间,沉沉睡去。 屋子里面的那盏灯还亮着,烛光明灭。 灯盏里面的烛光映着郑明睿那张年轻英俊的脸庞,脸色虽有些苍白憔悴,可看着那模样和前世的玉树公子却有几分相似。 第三章 后院之事 天还没亮,不过卯时,郑府后院的一干仆役婆子都忙活起来,迎着天上那暗淡的点点星光,洒扫庭院,砍柴挑水。 月光悄然褪去,第一缕晨光很快便照在郑国公那偌大的府邸宅院,渐渐明亮起来,院子里也多了些说话声。或是管事的婆子忙着吩咐粗使婆子,又或是在呵斥小丫鬟还在那玩笑,板着一张脸,叉着腰说个不停。 后院大厨房那边,管事的李嬷嬷走了出来,瞧见世子爷栖风院那边的丫鬟菱歌正和扫地的小丫鬟说着话,眼神一闪,脸上露出一丝笑容,走上前,相迎道:“菱歌姑娘,怎么这么早就过来了?” 菱歌穿着一件绣花对襟褶子,下面是红绿相间的长裙,翘着兰花指,捏着一帕子,捂着口鼻,似乎不愿闻见厨房婆子里面的那一股烟火味,皱着眉头,冷声说道:“还能为什么?世子爷那边的药可熬好了,昨儿可就吩咐过。” “熬好了,熬好了,就等姑娘过来取了。” 李嬷嬷笑着抹了抹手,对厨房另一间屋子的丫鬟扯着嗓子大声喊道:“快把给世子爷熬的药,端过来。” 听见这大嗓门,当真是粗鄙,毫无教养可言,菱歌眼中的鄙夷更是多了几分,也不愿在这个地方多呆。 若不是想着自个过来取药,到时候好在世子爷面前一表心意,她又何必大清早跑来这个鬼地方。 厨房的粗使丫鬟用食盒将熬好的药倒出来,也知道世子爷的性子,最是厌恶那一股子苦味,食盒里面有放了一小碟蜜饯。 菱歌一手接过丫鬟送上来的食盒,当真是一刻也不愿多留,眼角一扫,扭着那腰肢,裙摆晃动,趾高气扬地便走了。 “呸!真当自己是姑娘,小姐!” 李嬷嬷瞧着菱歌那目中无人,高傲的样子,眼中满是怒火,啐了一口,骂道:“小贱蹄子连个姨娘都还不是,就在老娘面前摆谱,也不看自己的身份。” “嬷嬷,别生气,她菱歌不就是仗着是栖风院那边,何必和她一般见识。” 一旁正端着洗好的菜往厨房里面走的年轻媳妇,田贵家的瞧着李嬷嬷脸色不大好,便知道是受了菱歌的气,忙劝着疏导:“日后有她罪受。” “日后?哼!” “要不是昨日太子妃赶过来相求,只怕栖风院那位早就不是什么世子爷,就凭她那个贱蹄子就想着踩在老娘头上,当真是做梦!” 田贵家的一听李嬷嬷连这话都说出来了,忙扯了扯李嬷嬷的衣袖,想到昨日闹出的那些事,小声劝道:“嬷嬷说少些,太太昨日可是发了话,不许再提那件事。” 李嬷嬷瞧着田贵家的胆小那样,端着脸说道:“那是太太心慈,也帮着相劝,要不然你以为太子妃说那些话,大老爷就会听?” “这府里上上下下终究是太太说了算!” 田贵家的的忙点头附和道:“是是是!” 她心里也清楚,这太太虽然是继室,可毕竟是现在国公府的国公夫人,老爷也十分看重太太,府里一干事宜也都是交给太太打理。 只是田贵家的却有些不明白,为何太太会帮着劝老爷打消换了世子之位的想法,就算太太一向疼爱大少爷,可三少爷才是太太亲生的,大少爷毕竟和太太隔了一层。 这亲生的难道还不如前头留下来的? 田贵家的弄不明白这里面的圈道,也不再多想,端着菜进了厨房,忙活自己手上的活。 李嬷嬷瞧着田贵家的走了进去,撇撇嘴,嗤笑一声,转过头望着栖风院的方向,冷笑不已,一抬头却是瞧见太太那边宜梅院的丫鬟采菊走了过来,忙不迭快步上前相迎,腰也低了几分,笑着问道:“采菊姑娘来了,太太那边可是有什么吩咐?” 采菊一脸和气,笑着说道:“太太不过是叫我过来问问,世子那边的药可熬好了,可别误了。” “熬好了,刚刚栖风院那边已经派人取了药。” 采菊一听李嬷嬷这话,便点了点头,又说道:“老爷昨日虽说是发了大火,叫人打了世子爷,可世子爷终归是身份珍贵,你们一个个可得警醒些,别出什么岔子。若不然,太太那边可不好交代。” “这个自然,这个自然,采菊姑娘只管放心!” 李嬷嬷又笑着奉承了一句,“这太太最是疼爱世子,我们哪敢不尽心。” 听见李嬷嬷的话,采菊但笑不语,瞧着院子里大厨房这边的丫鬟婆子都忙着,也点了点头,吩咐了几句,也就回宜梅院。 ······ 宜梅院,郑府的大太太,国公夫人邢氏早就醒了。 丫鬟们忙着伺候梳洗,另有丫鬟采画上前替邢氏梳头,瞧着那铜镜里面邢氏的面容,一头乌黑光亮的长发,狭长的丹凤眼明亮夺人,笑着说道:“太太,这头发可真好看,还和当年出嫁时一般。” 这打趣的话也只有邢氏身边倚重的几个大丫鬟敢说。 邢氏听见采画这话,摸了摸眼角的细纹,目光一沉,眉头微蹙,嘴上却是笑骂道:“就你还敢说这话,承哥儿如今都已经十一。” “那太太还是和当年一样年轻。” 邢氏笑了笑,不置可否,望着铜镜里面的自己,模样倒是没太大的变化,不过那眼角的皱纹却是怎么也遮不住,说道:“还说什么年轻,过几年就是要做婆婆的人了。” “这太太以后可就要享福了,三少爷最是聪明不过,极其孝顺,我听说三少爷前几日在书院那边又是得了甲等。” 采画并没有提起邢氏名下另一个儿子郑明睿。 邢氏听见采画提到郑明承,眼中的笑意也多了几分,微微颔首,说道:“承哥儿一向懂事。” “这也是太太教导得好。”采画不着痕迹地笑着奉承了一句。 话正说着,次间的门帘却是被打起,丫鬟采菊走了进来,瞧见采画正替太太梳头,便笑着上前回话,说道:“世子爷那边的药,栖风院已经派人取了。” 栖风院! 邢氏眉头轻轻往上一挑,丹凤眼中透出一丝凌厉,说她教养得好,可她名下不止承哥儿一个,栖风院那个也是她的儿子,昨日可就是闹出丑事挨了打。 “叫栖风院的人照顾好世子,一个个都尽心些,那药可要记得按时换。” 采菊自然应是。 说着,邢氏又不免感叹道:“都怪老爷昨日下手太重,要不然睿哥儿也不会遭那份罪。” 采画从深红漆色雕花的首饰盒子挑了一套胭红带玉的头面,帮邢氏插戴好,正是相衬邢氏身上那一套暗红牡丹绣花纹的织金褙子,颜色极合,衬得邢氏端庄中多了一丝艳丽,风华惊艳。 听邢氏这话,采画忙劝道:“太太可别这么说,这老爷管教世子本就是应当,太太就算心疼,可也别和老爷置气。大夫不也说了,世子身上的伤好好休养一段时日,就会好了。” “休养一段时日就会好?” 邢氏不知道是想到了什么,嘴角微微上扬,点头笑道:“的确,也不必太担心。” 第四章 相劝之言 栖风院。 郑明睿虽然身子乏累,可身上有伤,微微一动,便疼痛不已。就算是能入睡,可身子一动,便疼醒来,再加上这又是屁股处的伤,只能趴着入睡,如何能睡踏实。 身子一番折腾,浑身发麻,到处都不得劲,疼得厉害。 因为这个缘故,郑明睿早早地便醒来。 昨日被打了板子,受了伤,这一段时日倒不用去书院,国公爷也已经下令禁了郑明睿的足,关在院子里反省。 铃铛带着两名小丫鬟走到里间,瞧见郑明睿已经醒了过来,便让后面小丫鬟将那盆温水放在桌上,另有丫鬟带着漱洗的一应物事。 因为有伤在身,郑明睿不好动弹,只能是躺在床榻上让丫鬟们伺候。 郑明睿拿着帕子刚净面,便听见门口珠帘“哗啦”一声巨响,声音响亮,突然出现,接着便瞧见那丫鬟菱歌扭着腰肢,提着食盒,满脸笑容地走了进来。 菱歌瞧见铃铛正伺候郑明睿漱洗,面色一沉,暗暗瞪了铃铛一眼,心里却是咒骂不已,敢情是看她去给世子爷拿药,自己抢了这个巧宗,当真是贱蹄子。 “世子爷,奴婢这可是一大早便去大厨房给你拿药,亲自盯着丫鬟熬药,熬好了直接给爷送过来。” 菱歌将那食盒放在桌上,取出里面的汤药,另还有一小蝶蜜饯。 食盒分上下两层,下面那一层便是放着热水,便是为了保温,省的路上折腾,那汤药也冷了。 郑明睿面上不显,心里却早就看明白,打量了桌旁那个打扮的花枝招展的丫鬟,不见喜怒,让铃铛去把药端过来。 小丫鬟将漱洗过后的水,也都拿了出去。 菱歌一瞧铃铛居然还想着抢自己的功劳,去给世子爷喂药,当真是不把她放在眼里,直接端着那白瓷药碗,小汤匙微微搅拌,撇开走过来的铃铛,送到郑明睿面前,打算亲自给郑明睿喂药。 “爷,昨日受了这么重的伤,可叫奴婢心里心疼坏了。” 菱歌声音十分酥人,眼睛一红,滴下泪来,柔声说道:“爷,就算不顾着自己,也要想想这栖风院的菱歌,可知道奴婢心里有多难受。” 瞧着自己丫鬟这般做派,当真是让郑明睿受不了,一手接过那药碗,直接喝了下去。 “爷,怎么这般急,可别呛着!” 菱歌一愣,没想到郑明睿直接从她手里将那碗药抢了过去,一口喝下,回过神来,忙准备去拿蜜饯。 “快拿蜜饯过来,快些,世子最是怕苦,快把那蜜饯拿过来。” “不必了,你们都出去吧。铃铛留下伺候就行了。” 郑明睿将药碗递给菱歌,直接吩咐屋子里面的丫鬟都出去,他实在是受不了这样一个丫鬟在他面前,左一声爷,右一声爷,听着叫他不舒服。 “爷,怎么了?怎么让铃铛留下,爷若是想找人说会话,还有菱歌陪爷啊。” 菱歌心中一惊,没想到郑明睿居然会让铃铛那闷葫芦留下,自是气愤不已,也不知道铃铛背着她究竟做了什么,居然哄得世子看重起来。 郑明睿摆了摆手,不愿多说,让菱歌带着那些小丫鬟赶紧出去。 菱歌无奈,瞧着郑明睿眉头微蹙,也不愿惹郑明睿生气,只能出去,不过走的时候却是狠狠刓了铃铛一眼,冷哼一声,低声道:“别以为这样就能让世子爷看重,迟早要你好看!” 铃铛只当做没有看见,交代外面的丫鬟将栖风院的饭菜带到里间。 现在郑明睿受伤,身边离不了人,屋子里面总要留一个人守着,若不然像昨日半夜,世子想要喝水也找不到,那可就是栖风院一干丫鬟的失职。 铃铛并不清楚自己这个混世主子究竟在想些什么,也不愿多问,便拿了针线活,独自一人坐在那楠木桌旁,开始做针线,打发时间。 郑明睿趴在床榻上,望着屋子里面的物件,依旧有一种诡异的陌生感,明明熟悉,却又陌生,当真是奇怪的感觉。 屋子里面静悄悄的,隐隐有一股香味,似花香,有些清淡,但屋子里面并未焚香,也不知是何处而来,味道怪好闻的,有些熟悉,却极淡,一时间分辨不出来。 郑明睿摇了摇头,忽地觉得烦闷,心烦气躁,瞧什么都不顺眼,好在上一世他养气的功夫不差,倒能静下心来。 瞧见铃铛坐在桌旁做针线活,沉得下心来,安静地做着活,郑明睿也想找些事打发时间,自己身上的伤至少要养好些日子,总不能一直就这么趴在床上。 “铃铛,你去拿几本书过来,让我看看。” 铃铛狐疑地望了郑明睿一眼,这话从这混世魔王嘴里说出来,怎么听着都有些怪异,起身问道:“世子,可要看什么书?” 话音刚落,又有一名小丫鬟走了进来。 进来的翠衣小丫鬟行了一礼,有些忐忑,欲言又止,站在那门口,神色纠结,半响都说不出话来。 铃铛问道:“怎么了?” 小丫鬟抬头瞧了床榻上的郑明睿一眼,犹豫了片刻,才不安地说道:“林嬷嬷来了,听说世子爷被老爷打了,想见一面世子爷。” 郑明睿细细一想,便知道小丫鬟口中的林嬷嬷是谁。 正是他亲生母亲林氏那边带过来的陪嫁嬷嬷,照顾服侍了他母亲一辈子,后来林氏过世,林嬷嬷原本是负责栖风院这边的事,后来却是惹的他不喜,又做错事,险些被他赶了出去。 好在当初他姐姐郑槿看林嬷嬷劳累了大半辈子,特意让她回家修养。林嬷嬷还有一侄子,也在郑府做事,负责林氏留给郑明睿的铺子,如此想来林嬷嬷过的应该也不错。 “快让嬷嬷进来吧。” 还不等铃铛说话,郑明睿便已经开口让林嬷嬷进来。 翠衣丫鬟一听,忙出去让林嬷嬷进来。 瞧着走进来的林嬷嬷身子倒还硬朗,头发梳的齐整,不见一根散发,虽添了好些白发,可瞧着精神倒还好。 “哥儿,可好些了?” 林嬷嬷瞧见郑明睿趴在床榻上,脸色有些苍白,瞧着就叫人心疼,眼眶泛红,心里酸涩难受,几步走上前,又瞧了那背后的伤势,那一层层白色的纱布盖着,隐隐还能看见血迹,伤的当真是厉害,哽咽着说道:“怎么就打的这般厉害?” “不妨事,嬷嬷不用担心,快坐着吧。” 郑明睿瞧着林嬷嬷那一脸真情的关切之意,心里有些感动,急忙让铃铛给林嬷嬷拿张凳子过来,又叫小丫鬟上茶。 铃铛心里正疑惑,郑明睿这次怎么换了性子,居然对林嬷嬷这般客气。 林嬷嬷就着铃铛递过来的椅凳坐下,接过小丫鬟递过来的茶,心里有些不是滋味,微低着头,哽咽道:“哥儿,只怕还是不喜欢听嬷嬷说的话。可嬷嬷还是少不得说几句,哥儿以后再不能这般胡闹下去。你姐姐为了你的事可是操碎了心。” “我才听府里人说,国公爷打算上折子废了哥儿的世子之位,这样下去可怎么行。” “哥儿,听嬷嬷一句劝,不能再这么下去。” 说着,林嬷嬷又忍不住哭了起来,抹着眼泪,低声道:“这都是因为你母亲不在了,要不然也不会这样……” 铃铛听见这话,心中一惊。 虽说世子爷的亲生母亲林氏已经过世,可现在国公夫人大太太可还在,那可是世子爷的母亲,而且和世子爷关系一向要好,只怕世子听了这话,又要发火了。 就在铃铛忐忑不安,替林嬷嬷捏把汗的时候,郑明睿却什么也没有说,保持沉默。 郑明睿自然知道林嬷嬷说的这番话,是发自内心,真的是为了他好,想要劝他不要在胡闹混玩下去。 望着面前这位老嬷嬷,面容有些憔悴,看着精神倒好不错,不过那翻新的藏青色袖子下面却已经开线,想来是放了很久,那一双手着实干瘦,如同枯枝一般,瞧着让人心酸。 “嬷嬷,说的话我知道,明睿日后定会改过。” 郑明睿点了点头,应下了林嬷嬷嬷嬷的话,也不管林嬷嬷和铃铛相不相信他说的话,转而问道:“嬷嬷,在外面可还好?” 林嬷嬷面色一滞,笑着低下头,说道:“哥儿,不用担心,嬷嬷一切都好,不必记挂,哥儿只照顾好自己,切莫再惹老爷生气。” 一切都好吗? 郑明睿嘴角带笑,并没有说什么,可他刚才瞧着林嬷嬷的神情变化,已然明白不少,又想到了当初林嬷嬷被他赶出去时候的事。 就算当初林嬷嬷做错事,可他对亡母的嬷嬷也太过分,当真是混不吝。 这都是他这位世子爷自己做的混事! 想到这一点,郑明睿也不禁苦笑起来。 第五章 不得清净 林嬷嬷得知郑明睿被打了板子,重伤卧床,心里记挂着,这才想着进府看望一二,她原本心里也有些没底,不知道郑明睿会不会见他,现在郑明睿待她十分有礼,这反而让她心里更加不好受了。 想到郑明睿在府外闹出的那些事,还有之前换世子的传言,只觉是自己辜负了夫人的一番托付,没有照顾好郑明睿。 因为郑明睿有伤在身,林嬷嬷也知道不能多伤神,说了一会话,便告辞离去。 郑明睿瞧着林嬷嬷的背影,想到前身一些事,便对铃铛吩咐道:“你亲自将嬷嬷送出府,拿一些银子给嬷嬷,叫她放宽心,不用太过记挂。” 铃铛一楞,怔怔地望着郑明睿,一时间竟觉得眼前的人有些陌生。 说话怎么会如此和气,居然还对林嬷嬷如此客气有礼,给银子林嬷嬷,怎么瞧着都觉得古怪。 好在铃铛性子沉稳,不爱说话,并没有多问,只是听从郑明睿的吩咐,问过郑明睿之后,便从屋柜子里面拿了十两银子,追出去送林嬷嬷出府。 铃铛刚出去,菱歌便进来了。 菱歌换了一件衣裳,那鲜翠色的长裙衬得整个人越发娇嫩可人,媚眼带笑,扭着步子走到郑明睿跟前,含笑问道:“爷,今日怎么对林嬷嬷这般客气?” “要知道她之前可是——” 菱歌话还没说完,郑明睿便被菱歌身上的那股子浓浓的脂粉味呛到了,打了个喷嚏,半捂着鼻子,说道:“哪里来这股怪味,快出去!” “爷,今儿你究竟是怎么了?” 菱歌还想说什么,却是看见郑明睿脸色已然变了,冷着一张脸瞧着她,那眼神看着让她心里慎得慌,心里打了个抖,闻了闻自己身上的香味,并没有什么怪味。 可菱歌还是赶紧出去,不愿触郑明睿的眉头。 整个栖风院的人都知道世子性子可不大好,若是惹了世子,那当真就是惹了阎王。 看着菱歌离开的背影,郑明睿眉头紧皱,他心里也觉得奇怪。 因为上一世热毒缠身,又有心疾之症,他一直都是静养,养气功夫不差,很少会有什么事扰乱他心绪,旁人瞧着都是那副冷淡平静的样子,可现在他不自主便容易动怒。 寻常事,寻常人,根本就不会让他有任何触动。 可现在明明没有了体内的热毒,他还是会感觉到一股烦躁之意,似乎在逼他想要发泄一般。 这究竟是为何? 郑明睿越想便越觉得烦闷,不曾想这菱歌前脚刚出去,又有人走了进来,门口的珠帘又在抖动,听着叫人心烦。 这一个个当真是叫人不得清净。 郑明睿心中那股躁气猛然一窜,厉声喝道:“不是说了,不要进来,出去!” 话一出口,郑明睿便怔住了。 上一世自从菩提寺的了尘大师和他说过,不要动怒,念几遍清心咒,静心凝神,他就很少再动怒发火,即便是上一世死的时候,他也没有对那个人说什么重话。 现在怎么就这般沉不住气? 进来的人听见郑明睿这般让她没脸的话也有些发愣,旋即绕过那雕花大红色的楠木博古架走了进来,颇有些尴尬,强笑着说道:“这是谁又惹世子生气了?” “可是那些小丫鬟?我看都是世子惯得,让她们一个个不知天高地厚,失了规矩。” 郑明睿眉头一皱,望着走进来的婆子,一身亮丽的松树青色花纹的褙子,头上戴着一只金簪子,明明已经是皱纹横生的半老徐娘,却打扮的像位年轻夫人,浑身上下透着一股气势,进门便嚷嚷起来。 进门的婆子不是旁人,正是栖风院的管事娘子,也是郑明睿的奶娘赵妈妈。 还不等郑明睿说话,赵妈妈恍如主人一般,直接大咧咧地坐在那桌子上,吩咐屋外的小丫鬟进来倒茶。 郑明睿平静地瞧着赵妈妈这派头,倒是没有说什么,不过嘴角却是露出一丝玩味的笑意。 赵妈妈掌管着栖风院大大小小的事,守在门口的小丫鬟不敢有误,急忙进来给赵妈妈倒了一杯茶,便先出去了。 赵妈妈喝过茶,这才望着郑明睿,随口问道:“刚才我来的时候,好像瞧见林嬷嬷了,她过来做什么?” 郑明睿不答,只是平静地望着赵妈妈。 赵妈妈一时也没发现有什么不妥之处,不等郑明睿回答,便自顾自地说道:“我瞧她也是过来看世子你,无非是借这个机会表表忠心,想着再回来伺候世子你。” “世子,你可别相信她说的那些话。当年她做的那件事,世子可还记得,要不是当年大小姐帮忙求情,直接拖出去发卖也都是轻的。” 提到大小姐,如今的太子妃,赵妈妈又想起昨日那一件事,瞧见小丫鬟又跑出去了,低声骂了一句,旋即自己倒了一杯茶,便喝便说道:“还是太子妃心慈。这次世子出事,也多亏了太子妃,若不然还不知会如何。” “世子,太子妃才是你嫡亲的姐姐,昨日瞧着那四小姐她们冷眼旁观,只想着看你笑话。还好老奴机灵,早早地便派人去太子府传信,要不然——还不知事情会如何。” 赵妈妈目光一扫,瞧着桌上还放着一碟子上好的蜜饯,色泽诱人,笑着说道:“世子,这桌上蜜饯怎么没吃?” “你那奶兄最是爱这个,这个我就给他带回去了。” 说完这句话,赵妈妈才恍然意识到郑明睿一句话都没说。 赵妈妈转过头瞧着趴在床上的郑明睿,那眼神十分平静,清冽的目光如水,浑身透着一股冷意,就那样平静地望着自己。 没来由的,赵妈妈心里觉得发慌。 “世子,怎么了?为何这般看着我?” 郑明睿嘴角微微一动,平静地问道:“奶娘说了这这么多,现在可以出去了吧?” 赵妈妈面色一僵,有些呆愣,显然被郑明睿的话给弄糊涂了。 “可是身子不舒服?” 赵妈妈走上前,脸色不大自然,挤出一丝笑容,刚准备说什么,走进了后,郑明睿那平静的目光瞧得更清楚,也更加让赵妈妈心里发慌。 “出去吧,我想静静。” 赵妈妈眼神有些慌乱,听见郑明睿这话,急忙借着这个台阶,点头说道:“原来如此,那世子好生休息,奴婢就先出去,断然不会叫那些丫鬟打搅。外面有人守着,有什么事只管喊一声。” 不知为何,瞧着世子那平静的目光,赵妈妈总觉得浑身不对劲,像是心里的想法都被世子给看穿了一般。 赵妈妈转身匆匆离去,不过走的时候还不忘把桌子上那碟蜜饯带走。 郑明睿眼神闪烁不定,瞧着自己这位奶娘的做派,他忽然觉得他这个栖风院也没有那么简单。 第六章 嫡亲姐姐 初夏已至,日头并不算热,凉风徐徐,绕过那珠帘,拂过窗棂,拂动着那上好的绣着翠竹花纹的蝉丝帷帐。 现在郑明睿倒是有些庆幸,这伤是养一段时间就会好,要不然等到夏日最热的时候,还不知道会受多少罪。 昨夜并没有睡安稳,可能真的要等到那伤口结痂,才能睡几个踏实的觉。如此这般,晕晕沉沉,郑明睿又睡了一小会,身子一动,又疼醒来。 睡梦之中,依旧是光怪陆离的景象,前世今生交错。 倒让他分不清究竟是在梦中,还是…… 郑明睿试着起身瞧了一眼背后的伤势,正听见外面有一阵说笑声,声音倒是不弱,便喊了一声,“铃铛!” 随着郑明睿这一声突然出现,外面的说笑声随之一顿。 不过片刻,铃铛便走了进来,瞧见郑明睿已经醒了,笑着问道:“世子爷醒了?” “太子妃刚派人送来好些东西,你可要看看?” 虽然和郑府里面的人还没有太多接触,可郑明睿很清楚,和他最亲近的当属当今的太子妃,他嫡亲的姐姐郑瑾。 郑明睿点了点头。 铃铛瞧着郑明睿气色不错,便让丫鬟们将太子府那边送过来的东西一尽拿了进来。 上好的补品,昂贵的金疮药,各式各样很快便堆满了那桌子,一个个都不是凡品,太子府那边出来的药材可都是宫中内务府,怎么可能会差。 郑明睿瞧着那一桌子药材,便知道他这位姐姐当真是记挂着他,心里也很开心,又瞧见一旁还有好几张不拘一格,别致的椅凳,仔细一瞧那形状,椅凳正中间被锯空,不大不小正是屁股坐的地方,四周圆形处还有软垫枕着,当真是花了一番心思。 一旁的菱歌也忙让小丫鬟将那躺椅拿到床榻前,笑着说道:“爷,太子妃送来的这个物件可真是好极了,奴婢们刚才也都试着坐了,当真是玲珑心思,不愧是太子府出来的。” 其她几名小丫鬟也都纷纷附和,脸上带着笑容,说笑不停。 郑明睿并没有说什么,淡淡一笑,目光落在那轮椅上,说道:“扶我坐那轮椅上。” 轮椅也是上好的雕花木制轮椅,便是上面一些精巧的设计便让人惊喜,更重要的是轮椅中间同样也是锯空,正好容下郑明睿那受伤的屁股。 丫鬟们自然应是。 菱歌连忙让小丫鬟将轮椅推过来,自己则抢先扶着郑明睿的右臂。 不曾想郑明睿直接推开菱歌,让两个年长的妈妈过来扶他。菱歌这样的大丫鬟,终究是气力不够,到时候别白白地折腾他一番,又扯动了伤口。 铃铛从院子喊了两个力气较大的妈妈,半扶半抬着郑明睿坐上那轮椅。中间少不得也要牵动一下那伤口,不过能够不用再趴在床上,已经够让郑明睿开心的。 铃铛拿着一瓶金疮药,那瓶子就已经是精致琉璃,瞧着就觉不凡,说道:“世子,刚才你睡过去了,是太子妃身边的静秋姐姐过来送这些东西,特意交代了这瓶金疮药可是宫中上好的,药效极好,用不了多久,伤口就会结痂痊愈,可别糟蹋了。” 郑明睿听着铃铛的话,点了点头,又交代铃铛将那些贵重的药品,补品都收好。 他自然清楚他这个太子妃姐姐有多疼他,便是眼前这些药材可都是价值不菲,这么多从太子府拿过来,就算是太子妃掌管太子东宫,只怕也没那么简单。 毕竟太子妃不再是郑府的女儿,将太子府的一干贵重药材往娘家送,尤其是给那个不成器,只知道闯祸的纨绔世子,少不得也会被那些下人说几句闲话。 姐姐郑槿不管那些闲言,只是一心盼着他快些好,养好伤,这份心郑明睿又怎么会不明白。 毕竟他和太子妃郑槿是嫡亲的姐弟。 哪怕他在外面闯了祸,闹出了那些笑话,太子妃郑槿终究是没有因着皇家关系,而和自己这个纨绔弟弟疏远。 郑明睿扫了一眼屋子里面物件,瞧着博古架上摆放着好几件贵重的古玩,那上面还摆放着一只白玉雕刻的玉兔,模样精致,白玉闪烁,墨玉色的古玉做眼珠子,活灵活现,当真是栩栩如生。 “铃铛,你叫人去把那只玉兔去送到太子府上,就说是我送给小郡主的礼物,让太子妃不必太记挂。” 这小郡主自然说的是太子妃郑槿的女儿楚菡。 铃铛自然点头应是,心里却很高兴,自家世子这般知礼。 虽然说太子妃送这些药材过来,并没有想着要什么回礼,可现在世子并没有回礼,只是送给小郡主礼物,这就像是舅舅给外甥女礼物一般,反而会让关系更加亲近。 菱歌站在郑明睿身后,瞧着郑明睿如今是越来越看重铃铛那个死丫头,心里早就气急,却强装作无事,一脸笑容地说道:“爷,太子妃交代了,让爷好好养伤,过一段日子,她就会回府看你。” “你不要喊爷,世子即可!” 郑明睿淡淡地说了一句,随手指了一个小丫鬟让她推着,在床上一直趴着,他现在特别想去院子里看看。 因为门槛台阶的原因,少不得又要粗使婆子帮着抬一下,将轮椅放在院子里面。 郑明睿如今有伤在身,又被禁足,不得再出府和那些老友鬼混,自然只能是呆在院子里,欣赏这栖风院的景色。 阳光正好,暖洋洋的阳光,伴着清风拂过,空气中带着花香,郑明睿微微抬头,瞧着那湛蓝的天,忽地就觉得现在这样能有这一世,真的是上天对他的恩赐。 至于前世和那个人之间的恩怨何必再记着。 现在的那些烦心事,坏名声,又何必去计较,这些都不值得他去在意,计较。 毕竟他现在还活着,并不是热毒缠身,也没有心疾之症,身子骨也不是虚弱不堪,不用一直呆在府里面静养,静养…… 更别说,他现在依旧是世子,虽然位置不稳,可他依旧是国公府的世子爷,世家名门的出身,还有一位是太子妃的嫡亲姐姐,又有什么不知足的。 如此便好! 嫡亲的姐姐? 想到自己有这样一位时刻记挂自己的姐姐,郑明睿脸上的笑容更深了,俊朗的面容,剑眉星目,高挺的鼻梁,那一双明亮的眸子眼带笑意,散着光。 如同一幅画,让整个院子里面的丫鬟都呆住了。 才发现—— 原来她们的混账世子居然长得如此好看,有这么一副好皮囊,当真是恍若谪仙。 第七章 有母如此 太子府这边特意派人送来药材,郑府上下一干人自然都是知道,不说其他小姐少爷们半是嫉妒半是嘲笑,宜梅院这边得了消息,邢氏特意过来看望郑明睿。 一进院子,邢氏便瞧见坐在院子廊檐下看书的郑明睿。 瞧着郑明睿那一身锦蓝色长袍,长发束起,衣襟处绣着竹叶花纹,目光专注于手中的那本古书,面容俊朗,明亮的一双眸子,如同星辰,当真是翩翩佳公子。 气质不凡,恍若谪仙。 昨日被拔了裤子,绑在宁和堂前,被痛打的时狼狈不堪,再也不见,那披头散发,痛苦哀嚎,鼻涕眼泪横流的郑明睿和眼前这人,瞧着分明就是两个人。 一时间,瞧着郑明睿这般,邢氏都有些恍惚。 邢氏目光一闪,眼带笑意,沿着那朱红色的长廊一路走到郑明睿身旁,瞧着郑明睿身下的轮椅,便已知道是怎么回事。 “见过母亲。” 郑明睿自然早就瞧见走过来的邢氏一行人,放下手中的书,虽不能起身,但还是略欠了欠身子,行礼问候了一句。 “身上的伤可好些了?” 邢氏一如既往的慈爱,关切地问道:“可曾换过药?” “大夫可来看过,怎么说?” 郑明睿点头,回道:“母亲不必记挂,大夫说身上的伤并未恶化,只需要按时换药,好好养着即可。” 不过短短几句,你来我往,邢氏望着郑明睿脸上的笑容,不禁更深了。 邢氏的目光状似无意地在郑明睿手中的那本书溜了一眼,不动声色地点了点头,看着倒像是对郑明睿伤势好转,颇为欣慰。 郑明睿平静如常,脸上带着一丝浅笑,不过那笑意却不达眼底。 他知道他现在这般平静宁和,这样的变化定然会让身边的人疑惑,可他毕竟不是以前那个不知事的郑明睿,他现在能做的只能是借昨日那十板子改过自新,做回上一世的萧明睿。 “你好好养着,有什么需要便和我说。你放心,等过段时日,你父亲气消了,我就替你求情,让他解了你的禁足。” 郑明睿看着邢氏脸上那一脸关心的神情,点了点头,看得出来邢氏这位继母当真是对他关爱有加,并没有因为是原配所出,就有所忽视。 在郑明睿的记忆里,他自然能看得出来邢氏并没有像一般继母那般怨恨原配前头的儿女,也没有一味娇惯,实行那捧杀之法。 不过,事情会这么简单? 郑明睿嘴角微微上扬,就算邢氏对他们姐弟尽到了母亲的情分,可他姐姐郑槿依旧对这位继母不冷不热,隐隐还带着一丝警惕。 倘若邢氏真的没有一味惯着,宠着,就算是偶有责骂,却也不痛不痒,似乎只是顺其自然,看着他和那位弟弟相差甚远,想来这里面也有一些现在无法看明白的秘密。 “睿哥儿,你以后再不能那样胡闹下去。” “为着你的事,你姐姐也难受,母亲也会生气。凡事多顾着,你毕竟是郑国公府的世子,一言一行都代表着国公府的脸面,万万不能再做那些混账事。” 听着邢氏这话,郑明睿老老实实地低着头应是,这要是换了前身,听见这不痛不痒的劝言,只怕根本就不会放在心上。 不管邢氏是真情还是假意,他都不会再像前身那样胡闹下去。 “母亲教训的是,儿子再不敢了。” 邢氏瞧着郑明睿这般作态,心里不禁疑惑起来,眼神闪烁不定。 难道真的是被老爷那十板子给打醒了,浪子回头? 往常比这十板子更重的惩罚也并不是没有,前一段时间,便是和宁家的宁长卿打了一架,只是为了一幅画,便大打出手。 事情也闹得很大,老爷还亲自押着郑明睿去宁家赔罪,狠狠责打了郑明睿一番,也没看见有所反省,改过自新的迹象。 怎么这次就像是换了一个人? “这样就好,你好好养伤,多看看书,有什么不明白之处,不妨去问问老爷。” 不得不说,邢氏这话的确是为郑明睿着想。 若是能找国公爷去问一些学问上的问题,就算是装装样子,想必国公爷也会感到欣慰。 正是因为这样,才让郑明睿无法确定,邢氏心里究竟是怎么想的。 要是他的世子之位被废,那么国公府以后的继承人自然是他那个弟弟,那可是邢氏的亲生儿子。 怎么看,邢氏都应该盼着他失势才好。 难道世上真有视原配子女为己出的继母? 当真能一视同仁? 昨日老爷要上折子,废了他的世子之位,让郑明承继承国公府,虽然姐姐赶来相劝,可这里面还是少不了邢氏的相求。 郑明睿有些弄不明白,面上却是应是,又谢过邢氏昨日替他求情。 邢氏也没有多留,说了几句,也就先走了,毕竟这府里还有一干事等着她去处理。掌管偌大的一个国公府,事情自然没那么简单,也没那么轻松。 邢氏本就是过来探望郑明睿的伤势,现在得知伤势并没有恶化,也就放下一件事,交代院子里的丫鬟下人照顾好世子,也就先走了。 出了栖风院,邢氏身边的采菊就满脸疑惑,惊疑不定,小声说道:“怎么瞧着世子爷今日像是换了一个人?” “居然真的还在看书,当真是古怪。” “说什么呢!” 采画瞧着邢氏神色如常,可心里有些没底,冷声呵斥道:“世子爷若是真的改过,认真读书,太太心里必然也是欢喜的。” 邢氏听了采画的话,嘴角一勾,笑着点了点头。 不过,脸上那笑容却瞧着有些冷。 “说的不错,若是明睿他真的能悔过,我也能放下一桩心事了!” 邢氏和丫鬟的一番对话,郑明睿自然是不会知道,就算是听见了,知道了,也不会放在心上。 想着邢氏刚才离去的背影,那一身暗红牡丹绣花纹的织金褙子透着一股端庄,怎么看邢氏都不像是那些有心计,故意害人的恶毒继母。 还真是好笑! 郑明睿觉得自己的想法有些可笑,什么证据也没有就在这里平白怀疑邢氏,倘若邢氏真的有别的想法,这日后他总会知道的。 至少就目前而言,邢氏对得起他那一声“母亲”。 第八章 兄弟姐妹 郑国公府的世子在醉春楼为一个妓子,大打出手,一怒为红颜,这件事早就传遍,一时间郑国公府又成了京城里面的笑话。 郑府里面的小姐少爷们,自然是对郑明睿这丢了郑家脸面之人十分不耻,心里忍不住在想当初大老爷为什么没有打死那个纨绔子,害他们惹人非议,让人谈笑。 尤其是郑府里面的几位小姐们,这一出去拜访,便是这京城世家圈子里面的,都很清楚京城里面最近发生的事,一个个背后都在谈论郑明睿这位纨绔世子。 郑府如今有三位老爷,大老爷自然便是府里如今的国公爷郑荣文。 郑老国公娶妻华氏,生了三子大老爷郑荣文,二老爷郑荣武和三老爷郑荣光,还有一女郑秀琴远嫁扬州。府内还有一位四老爷郑荣威是庶出的。 可惜的是当年圣上遇刺一事,二老爷郑荣武也死在那场动乱之中,因此如今这国公府只有三位老爷。 国公爷郑荣文娶妻翰林院书香世家的林家女,生有一子一女,便是如今的太子妃郑槿和世子郑明睿。林氏当初生郑明睿的时候,受了些罪,身子一直都不好,还不等郑明睿满月便撒手人寰,留下郑槿两姐弟。 过一年,郑荣文又续娶邢家嫡次女邢氏,生有一子,便是府内三少爷郑明承。郑荣文膝下另有两名妾室所出的庶女,分别是三小姐郑明玥和五小姐郑珂。 二老爷郑荣武早逝,留下孤儿寡母,便是二太太荀氏,还有一个独子便是二少爷郑明熠。 至于三老爷郑荣光不喜读书,为人最是散漫,皇上看在郑老国公,还有死去的郑荣武的面上,也给郑荣光袭了个一等将军的爵位,爵位虽是一等将军,可却不能世袭,现在郑荣武便也是个闲职之人,只爱听戏唱戏,三太太是老国公夫人的侄女,只有一女二小姐郑芙。 最后庶出的四老爷郑荣威倒是争气,如今在外任职知府,带着妻子儿女都在外地,过几年只怕就会回京述职。 父母在,不分家。 因为这个缘故,虽说大老爷郑荣文已经继承国公爵位,可郑家依旧没有分家,一大家子依旧住在一起。 郑明睿这位兄长被国公爷打了十大板子,受了重伤,府内弟弟妹妹于情理而言,自然是要过来探望一二。 可郑明睿这混世魔王的所作所为当真让他们无法以兄长之礼相待。 若不是郑明睿是郑国公府的世子,以后国公府的继承人,只怕真的没几个人会理睬他这个纨绔。 不管是碍于情面,还是出于关心,府中几位小姐,郑芙等人还是相约一道过来探望郑明睿这个京城里面的笑话。 虽然被禁足,但是姐妹过来探望,倒是没有拦住。 三小姐郑明玥和五小姐郑珂是长房这边,自然早就过来看过郑明睿,至于那几位少爷现在还在书院苦读,也不愿过来走着一趟。 二小姐郑芙心里着实看不起郑明睿这位兄长,可最后还是来了一趟,瞧着郑明睿并不像往常那般,嘻嘻笑笑,没个正经的样子,心里倒有些疑惑。 “我瞧着大哥这被禁足之后,倒是冷清了不少,你外面那几个好友没进来瞧你?” “他们难道不知道你被打了板子,怎么也不进来问上一句?” 郑芙是三房那边的独女,母亲又是祖母嫡亲的侄女,性子有些骄傲。 自认为这府里面除了已经嫁给太子的大姐郑槿,她便是府里的长姐,自然要有长姐的气势,管教府内一干姐妹。 就算是当着郑明睿的面,这些刺耳难听的话,她也是说得出口的,必须要给郑明睿一些颜色,若不然这堂堂郑国公府真的会成了京城里面的笑话。 “依我看,他们也算不上什么好友,不过是大难临头各自飞罢了,大哥你这交友的眼光可不怎么样。” 听着郑芙对郑明睿这般冷嘲热讽,三小姐郑明玥和五小姐郑珂自然是感到无奈。 虽说现在瞧着郑明睿对她们态度还算和气,可郑明睿那混不吝的性子,说翻脸就翻脸,她们可是领教过,生怕郑芙这话惹郑明睿不快,又多生事端。 郑明玥端着手中的茶杯,向郑珂使了个眼色。 郑珂只当没看见,低头望着自己手中的那杯茶,神情专注,像是要数清楚里面究竟有几片茶叶。 郑明睿听见郑芙冷嘲热讽的话,虽觉得不大舒服,但也并未生气,他自然不会和郑芙这样一个半大女子一般见识。 再则他也知道郑芙为何会这般鄙视他,自然是因为他往日所作所为,的确是害郑芙等同为郑家人丢了脸面,在外面惹人话柄。 现在郑芙说这几句讽刺的话,其实并不算什么。 郑明睿端起茶几上的那杯茶,徐徐品尝了一口,又听见郑芙嘲讽道:“大哥,可别怪妹妹说话难听。听说这次闹出事之后,王家那边正想着要不要推掉这门亲事。” “王家姐姐那般好的一个人,要是真的退亲了,我看倒还好,省的最后害了她。” 王家? 退亲? 郑明睿目光一闪,他自小便和王家定过一门亲事,虽然不知道王家小姐究竟是什么样的人,可要是真的被退了亲,那郑家脸面可就丢尽了。 不过,现在郑家的脸面也早就被他丢得差不多。 可王家真的要退亲,那当真就是明摆着没有把郑家放在眼里,要知道王家那门亲事,可是王家那三品的京官高攀了。 郑明睿并不在意自己的亲事,也不在意退亲与否。 这若是换了上一世,只怕他听见这事,也会当做没有听见,可不知为什么现在听了郑芙的话,心里就有一股火往外冒。 他念了好几遍清心咒,想着静下心来,都压制不住心里那股怒意。 “不过,大哥你身为男子,最后要是被人退了亲,那当真是成了笑话。” 郑明睿隐隐觉得脑仁疼得厉害,那股躁气让他心烦意乱,根本就静不心来,又听见郑芙后面的话,更是觉得气愤。 “砰”地一声重响! 郑明睿狠狠将手中那杯热茶摔在地上,白瓷茶杯瞬间便四分五裂开来,吓得坐在一旁的郑明玥和郑珂都打了寒颤。 “住嘴!” 郑明睿厉声呵了一句。 不知道为什么,摔了手中的茶杯,说了这句重话,他心里的那股怒意得以发泄,这样他才好受些。 就在这一瞬间,郑明睿已经知道非常不对劲,他身体绝对不对劲的地方。他养气的功夫,不可能会这般沉不住气,这已经不是第一次有这种感觉。 就在郑明睿心里绷紧了那一根弦,郑芙突然看到郑明睿发火,也吓了一跳。 可惊吓过后,郑芙便感到愤怒,猛地站起身来,气急道:“你根本就丢了郑家的脸面,真不知道大伯为什么不让三弟做世子。” 哼! 说完这句话,郑芙扭头就走了,再不想理郑明睿这个魔王。 气氛着实尴尬,郑明玥和郑珂面面相觑,也都连忙起身告辞,不敢多留,也不敢得罪郑明睿,受郑明睿的气,纷纷跟着郑芙一同离去。 郑明睿并没有说什么,他只是望着地上被他摔碎的茶杯,望着那碎裂开的白瓷碎片,一直在想—— 为什么他会忍不住发火! 为什么,究竟是为什么…… 第九章 不得其解 郑芙姐妹相约一道过来探望受伤的郑明睿,不曾想最后又闹出了事,郑芙怒气冲冲离去,便是院子里面的丫鬟也都听到了郑明睿发火,摔了杯子。 不过,府里众人都没有把这件事当回事,在他们眼中世子爷发火是一件很平常的事。 那喜怒不定的性子,当真是混世魔王,时常出去惹是生非,只是摔了杯子,这还算是给郑芙留了面子。 郑芙满脸怒容地回了三房那边的芳菲院。 三夫人华氏一身桃红色的长裙,衣裙处绣着黄色的菊花,衣料不凡,做工精细,头上插着几支金钗,金钗处的碧玉扶摇微微晃动,显得三夫人整个都年轻了许多,更加明艳动人。 瞧见郑芙这神情,华氏便知道是在栖风院那边受了气,揉了揉眉心,无奈地说道:“我不是让你过去看一下就好,怎么又生了这些事端。” “母亲,你也不是不知道他那是个什么性子。” “我不过是说了几句,他就摔了杯子,还叫我住嘴,也不看看他在外面闯的那些祸,真真是气人!” 郑芙几步走到华氏身边,抱着华氏的手臂,不停地数落着郑明睿的恶行。 华氏伸手抚了抚郑芙秀丽的长发,想到长房那边那位世子爷,眼中也透出一丝笑意,说道:“你知道就好,又何必和他一般见识。” “我也不想的,可京城里面都知道他的丑事,害得我们出去也被人笑话。” 听见郑芙这话,华氏眼神一凝,想到郑明睿在外面的那些传言,当真是丢了郑家的脸面,如此一来肯定会影响郑家女的声誉,尤其是她的女儿这可就是议亲的年纪。 “你放心,你是国公府的千金,那些人终归是不敢小瞧。至于长房那边的事,你不要搭理。” 郑芙冷哼一声,不愿再提郑明睿那个混帐,靠在华氏身上,忍不住问道:“为什么大伯不让三弟做那世子,继承国公府?” “你不要管那些事,这爵位究竟由谁继承可还没准!” 华氏想到长房那位,脸上露出一丝意味深长的笑容。 不管是谁继承爵位,她三房这边终归都是占不到,她现在只能是凭郑家在京城一众世家里面的地位,好好替她女儿谋划。 至于爵位,还有得瞧! ······ 因为几位妹妹过来探望伤情,生出了一些波澜,不过这些郑明睿都没有放在心上。 他现在满心想的就是他为什么会忍不住发火,忍不住摔杯子? 上一世他胎里便带着一股热毒,母亲生他时难产,受了好些磨难,又患上心疾之症,身体虚弱,一直不能动怒,要静心平气,万万不能动怒,引发体内那股热毒,否则性命危矣。 最后,他便是死在了那股怒火之中,死在那股恨意之中。 虽然他没有对那个人发火,可他终究是怨恨了,动怒了。 因为身子的缘故,前世他便一直静养,不能生气发怒,克制自己的情感,强烈的情绪波动也会让他性命危急,努力修身养性,渐渐养成了那不悲不喜的冷淡性子。 向来很少会有什么事能够让他有所触动,也几乎从来就没有发过火,可现在—— 现在他那波澜不惊的性子似乎变了! 郑明睿躺在太子府送过来的那张躺椅上,微合着眼,左手手指轻叩着,轻叩的声音不急不缓,如同叮咚作响的流水,韵味十足,细细听着渐渐就能静下心来。 他想不明白自己为什么会克制不了自己的性子? 按理说,他自己的性子应该不会改变,可隐隐体内就像是有一股郁躁之气,尤其是在发火的那一瞬间,他总感觉脑子有些不舒服,逼着他去发泄,尤其容易被激怒,就像这次也是因为受不了郑芙的那几句话,便动怒发火。 郑明睿仔细想了想,往日前身在京城里面的所作所为,忽地发现一些相同之处。 他似乎真的不容易控制住自己的脾气,稍微有一些不顺心,或是受了气,便会开始发怒。 轻则辱骂争执,重则却是直接动起手来,就像这次在花柳青楼之地开始大展拳脚,对那些上门的寻乐的嫖客出手,说是争风吃醋,可也不过是几句口头上的争执引发出来的。 还有之前和宁家的少爷打架,也不过是为了一幅画,便打伤了宁长卿,害的宁长卿险些残废,当真是结下死仇。 这便是诡异之处。 难道真的是因为他这具身子里本身就充斥着暴躁易怒,捉摸不定的躁气? 郑明睿百思不得其解,就算是前身性子容易冲动,莽撞不懂事理,可现在他才是郑明睿,他可是不喜不悲的性子,怎么会这般沉不住气,脑子也犯糊涂。 上一世,菩提寺的了尘大师教他清心咒,便是为了让他能够修身养性,平心静气,时刻都能保持一颗平和的心,不以物喜,不以己悲,对任何事都淡然相对。 可现在连清心咒也不管用了? 饶是郑明睿上一世被人说是谋略无双,天资聪慧,可现在也实在是不明白这里面究竟是怎么回事。 似乎一切都只能身子本身就是容易冲动。 不过好在他这一世并没有热毒缠身,也没有心疾之症,就算是动怒发火,也不用担心自己身子会受不了。 看来他活这一世,是故意让他来好好发火,补偿平和的上一世。 这样一想,郑明睿也忍不住笑了,觉得自己想法有些好笑。 “世子,你在想些什么?” 铃铛一早就发现郑明睿躺在那椅子上,一直都不说话,轻敲着扶手,这样已经很长一段时间,看着到让人有些没底,也不知道是不是发了癔症。 听见铃铛的话,郑明睿摇了摇头,并未回答。 虽然想不明白是怎么回事,目前看来只能是接受这个现实,好在他并不用担心自己的身子骨,也不用担心自己这条命。 现在他需要做的就是继续修炼自己的养气功夫,修身养性,努力去平复自己那容易冲动,喜怒不定的情绪。 了尘大师曾说过,若是心不静,终归是修炼不到家。 或许,他也还没修炼到家,火候不够! 郑明睿心里这么想着,可终究是存了疑虑…… 第十章 生母忌日 养伤的日子十分无趣,再加上禁足,只能一直呆在院子里面,要是换了旁人,尤其是之前那个跳脱冲动的郑明睿早就被憋坏,好在如今的郑明睿性子平和,虽说还是会被一些事激怒,但脾气终究是好太多。 时间悄然划过,郑明睿在栖风院养伤,除了邢氏偶尔过来探望,其他人根本就没有出现。 更别说下令痛打他的那个父亲郑国公。 郑明睿压根就把这些事放在心上,倒觉得这样才清静。 郑明睿翻看着书房里面的书籍,倒是沉下心来,看了如今这大楚国的种种,朝代不同。 这就像是另外一个世界! 大楚国到如今已经是第五任皇帝,今年却是仁和二十一年。 当今圣上仁和帝登基已有二十一年,大楚朝如今四海升平,百姓安居乐业,当属盛世。 不过这北方倒是有突厥人作乱,心怀不轨,一心想着南下,可楚国国力强横,当今圣上仁和帝御驾亲征,攻打北方突厥人,最后大获全胜,狠狠挫了突厥人嚣张气焰,伤了突厥人的元气,至少十年内不敢妄图南下。 仁和帝之所以攻打突厥,也和当初京城遇刺一案有关,话说当年京城刺杀一事闹得满城风雨,最后还是查出和北方突厥人有关,这才一怒之下,举国攻打突厥,以振大楚国威。 虽说这朝代不同,可那些四书五经之类的书籍,倒都还一样。 郑明睿在书房里面练字,他却是知道他自己的子迹和前身并不相同,这才会想着练字,改进自己的书法。 再则练字也能静心,郑明睿上一世的书法十分出众,也是十多年一直呆在府里练字的原因。 这边郑明睿在书房里面练字,菱歌却是端着一杯刚泡好的枸杞党参茶走了进来,步子轻快,那腰肢倒是没有再扭动起来,神色有些紧张。 菱歌并不是蠢人,自然能感觉到世子被老爷打了一顿板子,性子似乎变了,最让她在意的是世子不在看重她,而是凡事多交给那个闷葫芦铃铛,这让她如何能忍。 菱歌这段日子便一直再想办法,讨好世子,重新在世子面前站稳位置。 “世子,练了这么久的字,歇会吧!” “奴婢这特意给你泡了一杯参茶。” 因为之前几次被训斥,菱歌倒是不敢再在郑明睿面前再放肆,颇为恭敬,并没有任何逾矩之处。 郑明睿停笔,微微抬头瞧了自己这大丫鬟菱歌一眼,看样子倒是长进了不少,放下手中的笔,就着一旁小丫鬟端过来的水盆,净手之后,便接过菱歌送来这杯参茶。 “怎么没见赵妈妈?” 郑明睿喝着参茶,又随口问了一句。 菱歌一瞧郑明睿接过参茶,心里很是欢喜,可面上不敢有丝毫得意,恭敬地回道:“赵生不知是怎么了,突然就病了,听说是癔症,赵妈妈这才不在,忙着赵生的事。” 赵生乃赵妈妈的儿子,也是郑明睿的奶兄。 听见这话,郑明睿心中一动,好端端的怎么就病了,不过也没有多问,只是心中记下了这件事。 郑明睿又对菱歌吩咐道:“过几日,便是母亲的忌日。姐姐那边已经传话过来,说是去灵隐寺替母亲做一场法事。你让乔三去林掌柜家瞧一瞧,就说到时候让林嬷嬷也一道过去。” 郑明睿可还记着之前那个来看他的老嬷嬷,那一双干枯的手,分明就是强撑着,说自己过的不错。 “记着让乔三打听一下,林掌柜对林嬷嬷究竟如何。” 菱歌瞧着郑明睿神色平静,似乎只是随口一提,可菱歌心里很快就明白,连忙笑着点头,并说道:“世子爷放心,我这就去交代乔三,定会让他办妥此事。” 郑明睿不置可否,摆了摆手,将那茶碗交给菱歌,示意她可以出去了。 菱歌看见郑明睿喝了自己亲手炖的参茶,心里十分欢喜,恭敬离去,满心想着一定要替世子将这件事办好。 不过,离去的时候菱歌心里却是有些疑惑,不明白为什么让乔三去打听林嬷嬷过的如何。 难不成是林掌柜那边有苛待林嬷嬷? 而且更奇怪的是,世子爷是怎么知道的? 菱歌越想越觉得疑惑,回头瞧了一眼自家世子爷已经开始读书练字,整个就像是换了一个人,越发摸不准世子爷心里究竟在想些什么。 不过—— 这会子瞧着,才发现原来她们世子爷真的是英俊不凡,玉树临风,那低头写字的模样当真是好看极了。 想着,菱歌脸就忍不住红了,有些发烫,害羞地转过头,瞧见门口的小丫鬟望着自己,脸色一变,冷着一张脸,吩咐道:“让乔三过来一趟。” 乔三是郑明睿的贴身小厮,出去办事一向是交给乔三。 菱歌将郑明睿交代的事告诉乔三,便开始想如今世子爷性子变了,已然是开始改过,在书房里面读书练字。 那么她就更要抓住这个机会,留在栖风院。 ······ 郑明睿并不知丫鬟心里的打算,他现在想的便是生母林氏的忌日。 生母林氏出自书香世家的林家,林家其实如今已经衰落破败,不复当年一门两状元郎的荣耀,林家大老爷这位状元郎要是不死,只怕现在也已经进了内阁。 只可惜林家大老爷和老太爷都早死,而后面的子孙有没有多大的能力,林家如今的当家人林大爷也就是郑明睿的表哥,也不过是翰林院侍读学士兼詹事府詹事,从五品的小官。 詹事府是掌管太子府事务,这里面自然是因为太子妃的外祖家便是林家。 当初郑老国公替大儿子娶妻的时候,便是看重林家一门两状元郎的书香世家。 想必,郑老国公也没想到现在林家已经落魄到这个地步。 现在的国公夫人邢氏出自邢家,乃江州府世家名门,虽说比不上京城里面一众世家,可邢家倒也不算太差,更别说还是邢家的嫡女嫁进郑府为续弦。 林氏的忌日是六月初七,而郑明睿的生日则是五月十一。 这也是当初林氏生郑明睿之后,还不等郑明睿满月,便病重离世。 郑明睿十三岁的生辰早就过了,当初也是因为生辰庆贺,才会相约好友,一道去醉春楼作乐。 生母忌日这样的事,郑荣文自然知晓。 虽然说将郑明睿禁足,可生母忌日,再加上太子妃又言明是去灵隐寺做一场法事,郑荣文也不好反对,只是吩咐下人将郑明睿给看好,绝不能闹出什么事。 将近半个多月修养,郑明睿身上的伤已经好的差不多,不得不说宫中的金疮药的确是厉害,没过多久那后面的伤口便已经开始结痂痊愈,不愧是宫中之物。 郑府这边都知道前国公夫人的忌日,太子妃要和世子爷一道去灵隐寺做一场法事。邢氏作为当家夫人,自然早早地开始准备进寺祈福做法事的一干事,也给了栖风院一百两打点的银子。 一如既往的妥当。 虽说是太子妃提出的要给生母做一场法事,但郑家这边不可能不拿银子出来。 等到六月初七那一日,郑明睿才第一次走出了栖风院。 第十一章 初见长姐 出了郑府,郑明睿并未骑马,而是上了马车,虽说身上的伤已经好转,但若是骑马这样颠簸之事少不得又会引发伤势。 两辆马车并没有直接去灵隐寺,而是先去了皇城那边的太子府。 当今太子乃嫡长子,虽说皇后早逝可太子在皇上心中依旧是颇受器重,要不然这么多年中宫之位也不会一直空悬。 要是皇上现在另立一位皇后,那当真就是让太子处境尴尬。 不过,虽说太子乃中宫嫡出,身份贵重,可处境依旧不大好。皇上膝下共有八位皇子,虽说太子嫡长,受皇上器重,可毕竟母后不在,后宫里面少了一些助力。 便是如今,四皇子和六皇子同样也深受皇上器重,更别说六皇子生母还是当朝刘贵妃,如今执掌金印,掌管六宫事务,当真是身份贵重。 郑明睿眼神微阖,靠枕着那软枕,透过纱窗瞧着外面京城里面的景色,倒是一派升平,十分繁华,想到太子如今的处境,忽觉得他这个姐姐只怕也没有那么容易。 上一世,萧家并没有站在那一位皇子背后,也没有和皇子有所牵连,可现在不同,他一开始就是太子的小舅子。 要是太子继承大统,他这位太子妃嫡亲的弟弟地位自然也是水涨船高。于情于理,他心里终归是希望太子能够继承皇位,问鼎大楚江山。 郑明睿轻笑了笑,忽地觉得自己现在想太多,他现在在外面不过是一纨绔,至于那皇位,夺嫡一事他就算是想插手,也根本就无济于事。 更别说,上一世他就对那个人说过夺嫡凶险,不要牵扯进去。 马车不急不缓地走着,过了许久,才到了太子府。 太子府的下人也早就得了消息,知道今日是郑国公府那位纨绔世子和太子妃一道去灵隐寺替生母做法事。 太子府的曹管家虽然不喜郑明睿这位给太子妃抹黑的亲眷,可终究是知礼,亲自出来相迎,引着郑明睿去见太子妃郑槿。 太子当年大婚的时候,就已经搬出宫,开府另过。这太子府可谓是富贵华丽,亭台楼阁自不必说都是精致奢华,可在这精致中隐隐都透出一股贵气,古朴浑厚之中散着那股傲然天家贵气。 曹管家曹参一路暗自打量郑明睿,步子不急不慢,整个人面带笑容,十分平静坦然,一身白色的长袍浑身都散着一股宁和平静的气息。 这让曹参有些觉得有些怪异,这几日不见,怎么这混世魔王就像是换了一个人。 真的是脱胎换骨了不成! 曹参心中虽然疑惑不解,可面上不显,只是笑着问道:“太子妃一直都记挂世子身上的伤,世子身上的伤可好了?” 郑明睿早就看出来曹参一直在观察打量他,他也知道自己的变化终究会让人疑惑,不过他只是顺其自然,做好自己便是,总不能和前身一样继续纨绔下去。 “已经好多了,谢曹管家关心!” 郑明睿嘴角带笑,回了一句,更加显得懂礼,知分寸。 曹参瞧着郑明睿如此知礼,对他如此客气,当真是惊讶不已,若是换了以前,这混世子怎么可能会把他放在眼里。 不过,若真的是改了,那就再好不过。 太子妃也能放下一桩心事,不用再因为混帐的事和太子起争执。 按理说,郑明睿这来太子府应该是要先拜见那位太子姐夫,只是可惜太子并不在府,早就出去离了府,也知道今日太子妃和那个混帐小舅子去灵隐寺做法事祈福,根本就不愿见郑明睿这位纨绔。 绕过前院,走过长廊,便到了太子妃接客的明霞苑。 明霞苑修建的很是清秀古朴,花草环绕,并不见华丽,却是显得清幽别致。 进门处有流水划过,偶有假山屏障,山草相迎,当真是一处美景。 没走几步,过了假山石洞,便瞧见正中央那一大块石板切成的庭院中央摆放着一张石桌,旁边另配着石凳,石桌上面的雕刻纹路也古朴,瞧着有好些历史,石料倒是上好的大理玉石。 桌旁坐着一华丽女子,红色牡丹绣花织锦的长裙迆地,腰间系着的流光玉佩微微晃动,外面是一件撒花绣着青鸾梧桐的金红褙子,头上插着一支金步摇,下面的金玉坠子晃动,当真是明艳动人,华丽不凡。 郑明睿知道面前这位气势不凡的女子,正是他嫡亲姐姐郑槿。 “明睿见过太子妃!” 郑明睿知道虽说他和郑槿是姐弟,但现在郑槿终归是皇家之人,规矩不可废,自是先躬身行礼。 郑槿眉眼和郑明睿很像,不得不说是亲姐弟,单单是模样就能瞧出来。郑槿的面容更显柔美,风华夺目,不愧是当朝太子妃。 “怎么这会如此多礼了?我听说你有长进了,现在看来倒是不错!” 郑槿眼带笑意,望着躬身给自己请安行礼的的郑明睿,脸上的笑容越发明媚,伸手指了指一旁的凳子,便说道:“快过来坐。” “静秋多放一张软垫。” 因为郑明睿屁股上有伤,郑槿便让静秋又给郑明睿的凳子上放了一层软垫。 郑明睿瞧着那厚厚的金丝软垫,目光一闪,心里颇为感动,坐下之后,低声说道:“往日都是弟弟纨绔不知事,害姐姐费心了。” 听见郑明睿这句话,郑槿心中一动,怔怔地望着眼前这位幼弟,今日又是母亲忌日,一转眼便是十三年过去,当初母亲死的时候,拉着她的手,一个劲交代她要照顾好幼弟。 母亲死的时候,郑明睿还没有满月,不过是襁褓之中,想想他刚出生不久,母亲便离世,一时伤痛,难受,万般滋味涌上心头,眼眶泛红,哽咽着说道:“都是姐姐没管好你,当初母亲临死的时候便拉着我的手,说放心不下我们姐弟,放心不下你。” “姐姐对不起母亲所托。” 站在一旁的丫鬟静秋瞧见太子妃伤心难受,竟然哭了起来,忙眼神示意郑明睿帮着劝一下,心里却对郑明睿不满,刚一来就引得太子妃哭了起来。 郑明睿瞧见郑槿落泪,心里也不大好受,他自是知道他往日种种混帐恶行,要不是有郑槿替他兜着,还不知会如何。 郑槿虽然时常管教约束他,可毕竟只是姐姐,更别说后来郑槿早早地便嫁进太子府。 “姐姐,快别伤心,若不然又是弟弟的罪过。” 郑明睿忙劝着,希望郑槿不要再难受。 今日是生母林氏的忌日,郑明睿对林氏没有多大印象,毕竟刚出生不久,林氏便死了,想来也只有郑槿还记着林氏种种,记着林氏最后临死前那番嘱托。 郑槿也不是喜欢伤感之人,看着如今郑明睿倒是改了不少,心里半是欣慰,半是思念亡母,擦拭了眼泪,平复了心情,便又对一旁的曹参吩咐道:“你叫人出去准备,妥当了就过来说一声。” 曹参自然是恭敬应是,先行去打理灵隐寺一行的事务。 “静荷,你去带郡主过来,让她过来见见她舅舅,给舅舅请安。” 叫静荷的丫鬟一点头,便出了明霞苑,去接小郡主过来。 忽地,郑槿又想起一件事,望着郑明睿,半是愧疚地说道:“上次你送给她的那只玉兔,她十分喜欢,一直抱着玩,不肯离手,可没想到后面却是给摔碎了。” 看着郑槿有些歉意,像是在替小郡主道歉,郑明睿忙说道:“不过一件玩物,摔碎了便碎了,倒是小郡主她有没有受伤?” 郑槿听着郑明睿这话,心里很是好受,越发觉得自己弟弟经过这一次的事,是真的有所长进,便笑着说道:“受伤倒是没有,不过她倒是哭了好久。” “这倒是弟弟的不是了,害的小郡主她伤心,改明我再去外面瞧一瞧,看还有没有那只玉兔!” 郑明睿眼神一凝,也玩笑般说了一句。 不过,郑明睿心里却是想到好好地那只玉兔又怎么会摔碎,就算是小郡主失了手,可那身边的服侍的丫鬟嬷嬷难道是摆设。 郑明睿心里这么想着,面上却不动声色,只是看着明艳动人的太子妃,想来在这太子府里也没那么容易。 第十二章 小外甥女 没过多久,静荷便带着一行人走来,跟在后面的便是一位嬷嬷,怀里抱着的女孩正是当今太子的嫡女楚菡郡主。 小女孩不过四岁,长得十分可爱,那一双眼睛明亮,肌肤白皙如雪,头上扎了两个小角,用金色的头绳帮着,身上自然是挂着寄名锁,护身符等,身上的衣裳也是不凡,红色鲜艳的蜀锦衣料,色彩鲜丽。 楚菡郡主远远瞧见郑槿,便脆声喊了一声,“母亲!” 郑槿望着自己的小女儿,心一下子就软乎,瞧着那雪球似的小人儿,当真是觉得可爱不已,忙起身从奶嬷嬷手里接过楚菡,抱在怀里,好生摩挲了一番。 “母亲,小舅舅怎么变漂亮了?” 小女孩睁着一双大眼睛,直溜溜地盯着郑明睿,眼珠子十分灵动,忽地眨了眨眼睛,从郑槿怀里下来,跑到郑明睿跟前,昂着头,脆声问道:“小舅舅,你怎么会变好看了?” 听见楚菡的话,院子里的人都被逗笑了。 郑槿更是笑个不停,也不知道楚菡哪里学来的话,居然说舅舅变漂亮了,当真是稚言好笑。 不过,楚菡郡主这话倒也不是真的随口说说。 郑槿瞧着自己弟弟,如今的气质,当真是脱胎换骨,剑眉星目,玉树临风,的确是世家公子的气质,便也跟着笑着打趣道:“明睿,你外甥女说的没错,你似乎真的是变好看了。” 虽说以前郑明睿便有一副好相貌,可惜一直都是纨绔做派,身上那股浮华之气,举手投足都是恶行,和现在沉稳如水的郑明睿,当真是天壤之别。 “姐姐,你就别笑话我了!” 郑明睿又望着楚菡这天真单纯的小脸,也忍不住笑了,伸手抱起楚菡,笑着说道:“那我也觉得我们楚菡变漂亮了,也成了小美人。” “真的吗?” 楚菡听见郑明睿这话,小脸一红,半是羞涩,半是欢喜地望着郑明睿,问道:“菡儿真的也变漂亮了?” “那是自然!” 郑明睿将楚菡放在另一旁的石凳上,小腿直晃动,伸手扶着楚菡,并说道:“小郡主长大以后一定会是大楚国最漂亮的美人。” 楚菡心里很是欢喜,脸上一直都带着笑容,张着嘴咯咯笑个不停,只是这一张嘴便露出那缺了的门牙,看着当真是好笑,一旁的丫鬟又被小郡主的样子给逗笑。 一时间,明霞苑笑声不绝。 郑槿笑着指了指楚菡,埋怨道:“也不知道她哪里这些话,以后可不能说你舅舅变漂亮了。” 楚菡嘟着嘴,压根就不听郑槿的话,望着郑明睿,直接说道:“小舅舅本来就变漂亮了,比以前好看多了。” “对了,小舅舅——” 话说着,楚菡又想起打碎的那只玉兔,有些难受地说道:“上次你送我的那只玉兔被我打碎了,对不起小舅舅。” 不得不说,楚菡这样的年纪正是天真不知事,压根就不知道郑明睿在京城外面的那些坏名声,也根本就不知道什么是纨绔,才不会对郑明睿有任何不好的看法,乐于亲近。 毕竟郑明睿对楚菡这位外甥女倒不错,每次见面总会送些礼物,虽说神色不大好,有的时候冷着一张脸,凶神恶煞的,但小孩子不记事,过后便忘,只记得前一段时间郑明睿这位小舅舅送给她一只精致的小玉兔,好看极了。 郑明睿一听楚菡这话,忙笑着说道:“不要紧,等明日舅舅再送你更好的礼物。” “真的吗?” 楚菡眼睛一亮,听见郑明睿这话,眼睛睁得更大了,圆溜溜的眼睛里满是欢喜,像是已经看见了郑明睿新送给她的礼物。 郑槿瞧着郑明睿这般宠着楚菡,便说道:“你也别太惯着她,那只玉兔价值不菲,就这样被她给打碎,也别再送那些贵重玩意。” “玉兔不是我打碎!” 楚菡一听郑槿的话,心里很是生气,跳下石凳,站在一旁,嘟着嘴,急匆匆地否认道:“是楚臻,是她要想要我的玉兔,推了我,玉兔才会摔碎!” 郑槿面色一紧,似乎不愿再提那件事,便说道:“不管是谁打碎的,终究是你没保管好。” 楚菡瞬间瘪着嘴,十分委屈地望着郑槿,瞧着快要哭了一般。 郑明睿听着楚菡的话,其实心里已经明白这肯定就是太子后院里面一些事,这件事他根本就没有插嘴的余地,也不好多说甚么,瞧见楚菡委屈得快要哭了,忙拉着楚菡的小手,说道:“不要紧,等明日舅舅就送你更好的礼物,才不听你母亲的话。” 郑槿听见郑明睿这话,一时间竟气的哭笑不得。 这也就是郑明睿的性子,这真的有改进吗? 当着她的面,叫她的女儿不听的她的话,真是好笑。 郑槿指着郑明睿,气闷地说了一句,“你呀,就别教坏你外甥女了!” 郑明睿替楚菡擦了擦眼睛处的泪水,笑着说道:“快别哭了,哭了可就不漂亮,不好看了。” 楚菡被郑明睿这么一劝,倒也止住了眼泪,显然更加亲近这位小舅舅了。 郑槿瞧着他们舅舅外甥女两个人关系十分亲近,还不愿和她说话,当真孩子般脾性,像是在故意赌气一般,实在是好笑。 不过,看着郑明睿这般疼爱楚菡,哄着楚菡,郑槿眼睛里的笑意却是止不住,嘴角也一直上扬。 郑明睿望了一眼自己现在的亲姐姐郑槿,又瞧了一眼自己的外甥女,这种感觉真好,难道这就是真正的亲情,血脉之中的那种亲近感。 这种感觉不同于他修身养性,不以物喜,不以己悲的性子。 了尘大师也曾说过,人有喜怒哀乐才算是人,跳出红尘俗世为出家之人,方外之人,他还是俗世之人,不必太过强求看透一切。 现在就是了尘大师说的俗世之人的感受,这种感觉真的很好,和姐姐说笑,哄自己的外甥女,这都是上一世没有的事情,这或许让他平静宁和的心起了涟漪。 但当真很开心,很好的感受…… 上一世,他和那个人一直都没有孩子。 其实他心里何尝有没有想过有自己的孩子,只是—— 郑明睿摇了摇头,不愿再想上一世的事,现在这样就很好,望着聪明可爱的外甥女,他脸上也一直带着笑容。 再不是以前那个拒人于千里之外,冷冰冰的玉树公子。 第十三章 处境堪忧 生母忌日,也不好多耽搁。这边郑槿和郑明睿说着话,管家曹参赶过来回禀了一声,说是车马已经安排妥当。 郑槿便和郑明睿一道出了府,至于楚菡最后也要跟着去,郑槿无奈,便也叫人替楚菡换了衣裳,一道去灵隐寺,拜一下外祖母林氏。 这出了府,楚菡却是闹着要坐舅舅郑明睿的那一辆马车。 好在楚菡如今不过四岁,又是郑明睿的外甥女,不必太过古板,更别说大楚朝倒还算开明,对女子的礼教也没有太过分,便是死了夫婿,也能改嫁。 郑明睿瞧着楚菡那小小的人,当真是雪球一般,玲珑可爱。 要是上一世他和那个人有了自己的孩子,是不是就不会走到那一步? 马车倒还算宽敞,里面容得下好几个人,一旁铺着厚厚的貂绒软垫,坐着十分舒服。这是铃铛特意为郑明睿安排的,便是因为郑明睿屁股处的伤。 “舅舅,你在想什么呢?” 楚菡手里捏着一块点心,睁大了眼睛,好奇地盯着郑明睿,眨了眨眼睛,问道:“上次听父亲说,舅舅你被了打板子,真的吗?” 一旁跟上马车服侍楚菡的江嬷嬷听见楚菡问这话,心中自是一惊,小郡主不知事,可她们这些做奴婢的心里却十分清楚。 那些传言她们也都曾听说,心里自然对这位不成器的纨绔子瞧不上,要不是依着郑明睿是太子妃的弟弟,只怕没人会拿正眼瞧他。 现在小郡主当着面提郑明睿那件丑事,也不知郑明睿会不会恼羞成怒,又犯了那左性。 郑明睿望着楚菡那一双干净清澈的眼睛,淡笑道:“这是舅舅犯错了,才会挨打。菡儿你可千万别跟舅舅学!” 当真是狗嘴里吐不出象牙,堂堂郡主怎么会跟着你学! 江嬷嬷心里腹诽了几句,尤其是想到郑明睿可是跑到那醉春楼喝花酒闹出的丑事,更觉可恶。 楚菡摇头说道:“菡儿才不会,父亲也不会打菡儿的。” 郑明睿微微一笑,目光落在江嬷嬷身上,不禁问道:“太子妃在府里可还好?” 江嬷嬷一怔,也不知道郑明睿怎么突然问这话。 听着这平静如水的声音,倒真像是改过自新一般,气质沉稳淡然,不过江嬷嬷心里却不大相信郑明睿这纨绔子几日便能改过。 即便如此,江嬷嬷还是恭敬地回道:“太子妃一切都好,世子爷不必担心。” 郑明睿心思剔透,自然瞧得出来江嬷嬷不大瞧得上他,也不生气,瞥了一眼在一旁玩绒球的楚菡,问道:“上次听赵妈妈偶然提起过,太子妃正在派人找萧大夫?” 江嬷嬷心中一惊,疑惑地望着郑明睿。 太子妃找萧大夫这件事并不算什么秘密,要知道自从太子妃嫁进太子府到现在已经有五年,可这五年里面就只有一个楚菡郡主。太子乃中宫嫡子,若是膝下一直没有皇长孙,肯定会为人所攻讦。 因为这皇长孙一事,太子府这几年陆陆续续已经纳了不少妾室进门。 好在太子府后院姬妾众多,但到现在也还没有人抢在郑槿前头生出个庶长子,膝下唯有四女,楚菡便是长女。太子看在郑国公府的面上,还有当年皇上指婚对郑槿倒是十分看重,并没有给郑槿难堪。 不过不久前袁侧妃却是又传出了有孕的消息。 要是袁侧妃这次真的一举得男,诞下东宫太子府长子,那对郑槿这位太子妃而言算不上是一件太好的消息。 虽说东宫有子是一件喜事,太子府这边若生下男婴,在皇上面前也备有面子,可长子非嫡,对太子妃这位正室也只能是压下心头的苦水,强颜欢笑罢了。 上一世,萧家那个世子之位之前可就在他那位庶兄手里。 他虽为嫡子,可非长子,便是祸乱的根源,要不然最后他母亲也不会被害,难产而死,他也不会自打胎里便带着那一股热毒,患上心疾之症。 江嬷嬷并不愿把这些事讲出来,尤其是讲给外人听,虽说郑明睿是太子妃嫡亲的弟弟,可毕竟是男子,更别说郑明睿以前又是那副纨绔做派。 便是和郑明睿说了太子妃的难处,也无济于事。 不过,瞧着今日郑明睿的举动—— 江嬷嬷犹豫了片刻,点头如实说道:“萧大夫是大楚朝有名的圣手,太子妃便是想着找萧大夫看一下,毕竟这几年过去,太子妃膝下也只有小郡主一人。” 更重要的是萧大夫乃是女大夫,对女子一道医术可谓是十分高超。 “宫中的御医难道无法?” “御医倒是说过是寒症,当初生小郡主的时候——伤了身子。” 说到这件事,江嬷嬷不知是想到了什么,眼神一冷,语气冷然,略微一顿,才继续说道:“说是要好好调养,可调养了这几年,一直都还没个消息,实在是叫人心急。” 郑明睿听着江嬷嬷的话,心里已然明白,看样子当年太子妃生产的时候,也闹出了一些事。 想到太子府后院那一大群姬妾,还有已经有孕的太子侧妃袁氏,郑明睿不禁替自己那位姐姐感到为难。 瞧眼下这情景,郑槿在太子府没有儿子,终究是没站稳,处境并不算太好,要不然当年生产的时候也不会被害,可即便是在太子府处境不大好,他这位姐姐还是一心记挂着他,操心着他的事。 这让郑明睿又怎么能置之事外,当做什么都不知道。 郑明睿目光一闪,落在天真单纯不知事的楚菡身上,说起来推了楚菡的楚臻那可就是袁侧妃的女儿,和楚菡一般大,要是她姐姐真的牢牢掌握了太子府后院一干事。 那楚臻又怎么敢推楚菡,敢抢那只玉兔? “萧大夫,我倒是上次听人提到过,我会派人去打听一下。” “世子爷,你知道萧大夫?” 江嬷嬷一惊,心中大喜,神色着急,急忙问道:“萧大夫如今在何处?” 要是真的找到萧大夫,那所有的问题都可以解决,太子妃这么多年的思虑也能了结了。 郑明睿摇了摇头,回道:“不过是偶然听人提到过。” “在哪?是谁提到过?” 江嬷嬷直直地盯着郑明睿,眼神炯炯发光,她现在真的恨不得撬开郑明睿的嘴,立即就去找那位不见踪迹的萧大夫。 听到江嬷嬷问是在哪听人提过萧大夫,郑明睿一时间倒不好回答,有些尴尬,尤其是当着外甥女楚菡的面,瞧着江嬷嬷一脸焦急的神色,只能顾左右而言他,敷衍着回了几句。 可心里却是在苦笑—— 他总不能说他就是在妓院醉春楼听人提起过萧大夫! 第十四章 惊天之语 灵隐寺,大楚国赫赫有名的国寺,香火鼎盛,前来上香求佛的香客大多非富即贵。 因着郑槿的身份,灵隐寺的僧众早就得了消息,太子妃要来灵隐寺替亡母做一场法事,便是祈福,一干僧众自然不敢大意,早早便派人去迎接。 郑槿只是想着替母亲林氏做法事,并没有想着摆场,不过就算郑槿十分低调,可太子妃的身份终归是放在那,寻常人又哪敢怠慢。 主持方丈通惠大师身着明黄袈裟,一脸慈悲,手中檀香念珠拨动,说道:“太子妃,都已经安排妥当。” “谢过通惠大师了!” 郑槿在灵隐寺的方丈面前也不敢摆架子,她心里很清楚这灵隐寺里面究竟隐着那几位得道高僧,十分有礼地谢过通惠大师,便跟着僧人进了后殿。 后殿早就有僧人在焚香念经,木鱼声此起彼伏。 佛香四溢,充斥着整间大红石柱环绕着的后殿,正前方摆放着香果祭品一干物件,另有佛家菩萨法相庄严森然,浑身镀金,光华可见,面带禅意,似乎正在普度众生。 郑明睿跟在郑槿身后望着大殿上方的森然佛像,佛光普照,目光平静,双手合十,不管信不信佛家,终究是虔诚地拜了一拜,接着便又和郑槿去了那道场。 长生牌位上写着的便是生母林氏。 楚菡虽说也跟着跪下祈福,不过她脸上却满是好奇,并没有信徒的虔诚,眼珠子转个不停,眼角的目光一直觑着门口,想着出去玩。 道场做过法事,郑槿便也没有让郑明睿一直留在这,只是让林嬷嬷留下,至于郑明睿则是和楚菡一道去寺庙院子里面玩,当然一旁还有嬷嬷跟着,万不能出什么岔子。 无论是现在的郑明睿,还是前身,都对那位早逝的生母林氏并没有太大的印象,可看得出来,郑槿心里一直记着那位生母。 那般虔诚的目光,带着怀念,眼圈微微泛红。 郑明睿目光一转,心里也不禁很想知道那位还不等他满月就离世的母亲究竟是什么样。 上一世,这一世,他似乎都和母亲没有缘分。 郑明睿嘴角露出一丝苦笑,收回目光,领着楚菡走出了大殿。郑槿跪在那蒲团上,望着大殿上的佛像,口中轻声念了几句,就着静荷的搀扶起身,望着站在一旁的林嬷嬷,问道:“看着明睿这些日子倒是像改过了,府里面可是出了什么事?” 身为东宫的太子妃,掌管太子府,郑槿并不是蠢人。 郑明睿的性子她并不是不知道,可终归是她辜负了母亲所托,没有照顾好郑明睿,她心里终究是带了一丝愧疚。 现在郑明睿突然改过,一举一动都和往常不一样,瞧着像是换了一个人,这里面肯定有些不为人知的事。 林嬷嬷微躬着身子,摇头说道:“这个奴婢也不知道,不过世子他倒是和奴婢提过,说是让奴婢再回栖风院。” “回去?” 郑槿目光一闪,想起当年林嬷嬷做错事,被赶出来那件事,低声说道:“都是明睿不知事,害嬷嬷受委屈了。” “太子妃可别这么说,都是老奴没有照顾好世子,对不起太太。” 这话一出,郑槿和林嬷嬷心里都不禁伤感起来。 郑槿擦了擦眼角的泪水,不愿继续难受,强笑着说道:“既然明睿让你回去,那就还要拜托嬷嬷好好看着。父亲上次是真的打算换了那世子之位,要不是——” 世子之位! 郑槿和林嬷嬷都知道这个位置对郑明睿来说十分重要,世子便是以后郑国公府的当家人,继承国公府。 林嬷嬷红着眼睛,哽咽着点了点头,说道:“老奴知道,明白。” 提起世子之位,郑槿扫了一眼大殿里面诵经的僧众,声音一低,,瞧着手上鲜艳的护甲,说道:“我压根就不相信宜梅院那位,越是那般好,越是叫人起疑。” 就像郑明睿心中所想,继母邢氏一直都是尽了母亲的责任,事无大小,一直都很尽心,可偏偏就是这样越让郑槿心中警惕。邢氏并不像是一般的继母,恶意打压他们,也不像那些心计颇深的继母,当面一套,背面一套,很多事都并没有经手,在亲近中也隐隐拉开了一些距离。 比起亲生的郑明承,郑明睿和郑槿自然要退一步。 林嬷嬷听着郑槿这句话,并没有反驳,只是沉默以对。 府里面对那位国公夫人,大太太无一人不是称赞,最是心慈,可她却知道太子妃郑槿自打邢氏进门之后,面上虽然恭敬,可心里终究是警惕着。 “还有件事,我要交代你去查一查。” 林嬷嬷面色一肃,虽说郑槿现在是漫不经心的神情,但她却听出了郑槿话语中的冷厉,身子微微往前一倾,低声问道:“太子妃,是何事?” “当年母亲生明睿时难产,这件事你应该也知道,后来不等明睿满月便病逝。我原也以为这是母亲的命,并没有什么怀疑,可——” 郑槿眼神一冷,衣袖中的手,紧紧握着,满脸痛恨,厉声说道:“可是这些日子我派人去打听一件事,却是得知当年替母亲接产的产婆早就死了。” 听见郑槿这句话,林嬷嬷心中一凛,急声问道:“太子妃,难道说当年是有人害了太太。” 郑槿望着案台上供奉的各色香果,祭品,还有那长生牌位,想到母亲在世的时候音容画面,还有最后母亲一直抓着她的手,放心不下弟弟明睿的神情,一时悲从中来,落下泪来。 “我也不知道,可是产婆死了,我原也没有放在心上,可是偶然派人去打听产婆那一家,还有当年母亲生产时在场的那些婆子丫鬟也都一个个没了消息,十三年的时间里不是被打发发卖,便是不见踪迹,化作白骨。” 郑槿神情悲凉,哽咽着说出这番惊天之语。 这件事也是郑槿偶然得知,若不是她派人去找萧大夫,又偶然间听说了当年那产婆早就死了,一家人也没了消息,她也不会起疑心,继续查母亲生产时的那些事,才隐隐发现母亲当年的事并没有那么简单。 “这怎么会,怎么可能!” 林嬷嬷乍一听到郑槿这番话,整个人都呆住了。 她早就明白郑槿和她说这番话,是什么意思,那些人都没了消息,怎么可能会没有消息。 这样再明白不了! 可她无论如何也想不到,太太当年生产居然有人动了手脚,究竟是什么人,又为什么要害太太。 林嬷嬷心中悲痛难受,不愿相信这件事是真的,可是看现在郑槿郑重其事地让她查这件事,看来当年真的是有人害了太太,眼泪一直往外流,痛哭道:“为什么,为什么要害太太?” “太太那般好的一个人,怎么会有人害她?” 郑槿擦拭脸上的泪水,望着跪坐在地上痛哭不已的林嬷嬷,强压心中的酸涩,目光森然,一字一句地说道:“那个人若是以为事情过去十三年了,再不会有人查出当年的事,绝不可能!” 过去了十三年! 生母是被奸人害死的,十三年之后,她这个做女儿的才知道这件事,她绝对不会放过那个人。 绝对不会! 今日是母亲的忌日,望着那长生牌位,郑槿捏紧了衣袖,咬牙痛恨,忍不住在想,不明不白被人害死,那母亲在地下这十三年来可曾闭过眼? 是不是一直都死不瞑目…… 第十五章 黄蝉有毒 “南无阿弥多婆夜,哆他伽多夜,哆地夜他……” 殿里面依旧佛香四溢,宝殿之上的佛像依旧森严普照,僧众口中念的《往生经》、《般若经》,一字一句在大殿里面响起,回旋召孤魂,拔一切业障得根本净土往生。 郑槿听着这一句句经咒,并没有一开始的悲痛和愤恨,转身依旧是那太子妃的气势,望着跪坐在地上的林嬷嬷,正声说道:“母亲的死究竟是命,还是被人所害,我一定会查个清清楚楚。” “现在我能相信的也就只有嬷嬷,就算明睿他不打算让你回府,我也会安排你进去的。” 林嬷嬷心里很清楚郑槿今日和她说这番话,就是想着让她进府去查当年太太生产一事,面色一沉,站起身来,擦干脸上的泪水,眼神中满是恨意,狠声说道:“太子妃放心,哪怕是豁出性命,老奴一定会查清此事!” 当年是真的有人害了太太,那么可就是在她眼皮底下,要是她不能替太太报此血仇,她到地下也无面目去见太太。 郑槿点了点头,面色平静,一双目光不禁落在那庄严的佛像上,喃喃自语道:“今日是母亲的忌日,十三年过去才得知此事,我枉为人女,母亲在地下也一定不曾闭上眼睛。” 如今在大殿里面,陪在郑槿身边的宫女丫鬟都是心腹,她们也都一早就知道郑槿在查这件事。 静秋上前劝慰道:“太子妃放心,这件事一定会水落石出。” “水落石出?” 郑槿扯了扯嘴角,她心里清楚她会费心去查这件事,一定要查清楚当年母亲的死因,可是事情已经过去十三年,要真正的水落石出又怎么可能会那般简单。 不过,就算再难—— 郑槿冷笑道:“自然会有水落石出的一天的!” 林嬷嬷知道这件事很重大,郑国公府的国公夫人死了有十三年,过去这么多年,要是现在说林氏的死是有人暗中下毒手,只怕没人会相信。 更别说产婆早就死了,一家人也没有消息,当年太太生产的时候的丫鬟婆子也都消失不见,要是现在太子妃决定调查林氏当年死因一事,传出风声只怕还会引人警觉。 那么现在太子妃让她进府去调查这件事,自然就不能打草惊蛇。 毕竟现在郑槿也不过是猜测,根本就不知道实情,也不知道究竟会是谁对林氏下此毒手,自然不能大张旗鼓地去查,传出去也惹人非议。 林嬷嬷斟酌着问了一句,“太子妃,这件事要不要告诉世子爷一声?” 郑槿眉头一蹙,虽说现在看着郑明睿倒像是改过不少,可这件事事关重大,明睿的性子向来沉不住气,没有心计,摇头说道:“明睿那边不要说,他那个性子——” 说着,郑槿也不禁叹了一口气。 “只愿他是真的改过了,还望嬷嬷多劝着些,再别犯那些事。” 林嬷嬷点了点头,又笑着安慰道:“太子妃放心,世子他是真的改过了,再不会和以前那般胡闹——” 林嬷嬷话音刚落,陪着郑明睿和楚菡急一行人的一名小丫鬟找急忙慌地跑了进来。 小丫鬟收敛脸上的神色,行了一礼,急声说道:“太子妃,不好了,世子爷他和江家的少爷吵起来了。” 和江家吵起来了! 这话一出,瞬间让林嬷嬷面色一僵,嘴角直抽抽,竟无言以对,十分尴尬。 郑槿没有说话,不过眼神一黯,转过头望着那长生牌位,心中叹了一声,她原以为弟弟真的已经痛改前非,可是现在看来还是—— 不知悔改! 就这么一会功夫,居然又闹出事。 ······ 灵隐寺建在山上,在大楚朝赫赫有名,这佛殿院落自然不少,景色别致,古树环绕,红墙相对,另有古钟声似远似近地传来,更添了几分幽静和出尘的气息。 做过法事,郑明睿和楚菡便出了大殿,去了灵隐寺的后山。 艳阳当空,郑明睿和楚菡坐在大树底下的石凳上,欣赏着灵隐寺后山的美景,随同跟来的宫女嬷嬷也都在一旁歇息,在树下纳凉,说着话。 楚菡手中把玩着路边刚采摘的野花,数着嫩黄色野花上的每一片花瓣,又要江嬷嬷猜这手中的花瓣是单数,还是双数。 一旁随同伺候的江嬷嬷看着楚菡手中的嫩黄色的野花,觉得有些眼熟,可又想不出名字来,摇了摇头,瞧见楚菡将那野花藏在背后,便笑着说道:“奴婢猜是单数。” “小舅舅,你猜呢?” 郑明睿知道楚菡手中的花是什么,笑着说道:“这花可是小舅舅我替你摘得,怎么可能会不知道?是单数,不过我要问一下郡主你,你知道你为什么刚才舅舅不让你碰那株花吗?” 楚菡眨了眨眼睛,一脸好奇地望着郑明睿问道:“为什么?” “因为那株花有毒!” “什么?” 江嬷嬷一听郑明睿这话,脸色大变,看见楚菡还将那黄色的野花拿在手里,急急地拿过来,扔到一旁,急声问道:“怎么办?那花有毒?郡主你可还好?” “世子,那花有毒你为何不早说!” 江嬷嬷担心楚菡中毒,急忙查看,想着带楚菡回去,又记恨郑明睿居然还摘有毒的花给郡主玩,其心当真是险恶之极。 “你这难不成是要害小郡主!” 郑明睿瞧见江嬷嬷这般神色,脸色大变,哑然失笑,捡起被江嬷嬷扔在地上的黄花,目光落在那黄花上面,似乎想起了什么,平静地说道:“那株花有毒,不过不用担心,郡主她没事。” 江嬷嬷一怔,没弄明白郑明睿的意思,拉着楚菡的手,想着赶紧回去,再不要让郡主和郑明睿这个不着调的舅舅呆在一起。 楚菡疑惑地问道:“为什么?” “这花名为黄蝉,形如秋蝉,整株花都有毒,而且这花株里面的汁液最毒。不过,只要不食用这黄蝉,便不会中毒。郡主以后可要记住,千万要小心这黄蝉,不然会很危险的——” 说到后面,郑明睿不知是想到了什么,神情颇有几分伤感。 江嬷嬷听完郑明睿这番话,心里才松了一口气,可即便是这样,她还是觉得郑明睿一点也不警心,如此危险之物居然给郡主把玩,当真是可恶。 “原来这叫黄蝉啊?” 楚菡眼睛一亮,颇为惊奇地望着那黄色小花,当真是花瓣形如秋蝉,挣脱江嬷嬷的手,跑到郑明睿身边,拿过黄蝉,又问道:“那要是误食了那汁液会如何?” “会如何?” 会心跳加快,呼吸不顺,若是有孕在身妇人重则会小产。 上一世,他若不是吃过这黄蝉的苦头,害他的心疾之症发作,又怎么会知道这般娇小的花背后居然会藏有那么重的毒。 郑明睿微微一笑,将那花又从楚菡手中拿回来,说道:“会死人,郡主以后可千万别碰那花株。” 会死人! “世子你——你实在是太过分了!” 江嬷嬷一听郑明睿这话,更是气急了,狠狠瞪着郑明睿,直接将楚菡拉回来,离郑明睿这个无所顾忌的混帐远一些,给郡主这有毒之物,现在又当着郡主的面说这些话,当真是不懂规矩的纨绔子。 “郡主,别碰那个,太危险了!” 郑明睿看着江嬷嬷十分生气,当真是动了怒,不禁一笑,望着楚菡那张单纯的脸,收敛脸上的笑意,目光平静如水,淡淡地说道:“郡主,记今日舅舅和你说的话,一定要记住。” “记住这黄蝉,也要小心这黄蝉!” 记住黄蝉? 也要小心黄蝉? 江嬷嬷目光一闪,望着郑明睿那一双平静如水的眼睛,忽地觉得郑明睿是故意要告诉楚菡黄蝉这野花乃有毒之物。 先记住,方能小心! 楚菡年幼无知,听见郑明睿那句“会死人”,虽然觉得很吓人,很可怕,但又觉得郑明睿很厉害,眼珠子一转,满脸崇拜地望着郑明睿,赞叹道:“小舅舅,你真厉害!” “居然知道这么多,就像父亲常说的——说的学识渊博!” 楚菡小脑袋晃动,想了许久,才想到之前父亲说的一个词“学识渊博”。 郑明睿笑了笑,还没说话,便听见背后传来几句嗤笑声。 “学识渊博?” “他——郑明睿,郑家的纨绔世子,学识渊博?当真是好笑!” ------------------ PS:求推荐,求收藏,泪求收藏,希望大家多多支持~~另外,黄蝉就是路边常见的观赏性花,有毒,小心! 第十六章 动手打人 灵隐寺后山景色别致,十分幽静,鲜有人至,静谧的气息在那密林中弥漫开来,突来一句冷言打破了这份宁静。 “我说郑明睿你不是被你父亲拔了裤子打了板子,躺在床上禁足,怎么这会子跑到孩子面前招摇撞骗。” 听见这刺耳的嘲讽话语,郑明睿眉头一皱,转头瞧去,果然是江家的江少阳。 江少阳乃安国公府的二少爷,年约十四,正值年少,锦衣华服,气势不凡,不过神色颇有几分高傲,斜睨着郑明睿,眼神中满是鄙夷。 安国公江家在这京城里面的地位不凡,乃当今太后的母家。虽说太后不是当今圣上的亲母,可当初仁和帝能够登基称帝,在一众皇子里面脱颖而出,最后夺得皇位,这里面自然离不开江家的支持。 江家的江少阳世家名门出身,自有一股傲气,年轻气盛,最是看不惯郑明睿纨绔做派。 偏偏郑明睿也是个火爆性子,和江少阳不对付,一来二往便结下仇,每每见面总是针锋相对。不过因为这前身的确是不学无术,而江少阳颇有几分才气,到最后嘴上功夫终究是江少阳赢了一层。 不过,郑明睿又哪里是肯认输的人,暗中施计,害江少阳在众人面前出了个丑。 这不梁子便结下了,还越结越深! 闹到最后,一见面便吵起来,毕竟都是国公府出身,身份上谁也不比谁差。 江少阳后面还跟了好些人,大多是京城里面世家公子。 郑明睿瞧了江少阳一眼,目光平静,转而忽视,直接无视刚才江少阳说的那番话,捏紧手中的那朵黄蝉,对楚菡说道:“我们回去吧。” 楚菡隐隐觉得刚才那话很过分,可郑明睿这么说,便点了点头,也不愿在这多呆,瞪了江少阳一眼,便跑过去牵着郑明睿的手,打算回大殿那边。 “咦,这郑世子今日怎么会忍气吞声!”说这话的是王家的少爷王游之。 江少阳也觉得奇怪,不过他和郑明睿一向不对付,之前闹出醉春楼的丑事,他还没机会好好嘲笑郑明睿一番,这会碰见怎么会这么简单就放过这机会。 “郑明睿,怎么这么快就着急走?” 江少阳几步赶到郑明睿面前,挡住郑明睿的出路,一脸戏谑地望着郑明睿,问道:“醉春楼的香香姑娘可是一直在等你。” 郑明睿望了身边的楚菡一眼,面色一沉,转而直视江少阳,淡淡地说道:“让开!” 若是往日,只怕郑明睿现在都已经和江少阳吵起来,还不会像现在这般平静。不过就算郑明睿没有发火,可江少阳却觉得郑明睿好像根本就没把他放在眼里。 这种感觉很强烈,尤其是看着郑明睿那平静的神情,压根就是无视。 这让江少阳心中不自由地就来了火,他居然被一个纨绔给无视了,冷声说道:“郑明睿,我说你当真是可笑,郑国公的脸面都让你给丢尽了!” 郑明睿心中也隐隐动了怒,那股躁意让他觉得很不舒服。 不过,郑明睿还是不愿和江少阳争执,眉头紧蹙,牵着楚菡的手,往另外一边走去,打算绕过江少阳。 依旧是无视! 江少阳心中大怒,当着这么多人的面,虽说是他在教训郑明睿,可怎么都觉得是他落了面子,气愤道:“不说郑国公府的脸面,你比明承也差太多了!” “我若是你,早些让出自己的世子之位,省的丢人现眼!” 郑明睿心中一动,听江少阳提起他弟弟郑明承,忽地想到江少阳倒是对他那位弟弟颇为推崇,十分敬佩。 江嬷嬷瞧着江少阳这一行人,对郑明睿这般冷嘲热讽,虽说她也很不喜郑明睿往日的作风,但现在看着明显是江家的少爷咄咄逼人,实在是有些过分。 “江少爷,这话可过了!” 世子之位可是郑国公府的家事,哪里轮得着江少阳替郑明承鸣不平。 江少阳一怔,望向站在一旁的嬷嬷,不过一下人奴婢,也跑来教训他,心中更觉气闷,呵斥道:“哪里轮的上你说话。” 说着,江少阳目光又落在郑明睿身旁的小女孩楚菡身上。 江少阳目光一挑,想到刚才小女孩说的话,嘲笑道:“郑明睿,这离了醉春楼的香香姑娘,转过头就在小孩面前招摇撞骗。” “你也不过十三,怎么这般着急,前脚进了醉春楼,现在居然跑到寺庙里面,连小女孩也不放过!” “这可是佛家圣地啊······” 说着,江少阳哈哈笑了起来,笑声中满是戏谑。 江嬷嬷一听江少阳这话,气的身子直发抖,指着江少阳,恨不得直接亲手杀了江少阳,这般污言秽语居然在郡主面前说,当真是放肆! “放——!” 还不等江嬷嬷把那词说完,江少阳的笑声便戛然而止,随之而来的是—— “啪”地一声重重的耳光声! 响亮! 干脆! 江少阳右脸火辣辣地疼,如火烧一般,半张脸都红了,清晰的掌印刻在脸上,瞧着就让人觉着疼。 这重重的一耳刮子瞬间让在场的人都愣住了。 “你,你——”江少阳捂着脸,痛苦不已,心中怒火中烧,怒目瞪着郑明睿,刚准备说什么,郑明睿又是一脚狠狠地踹了过来。 “砰”地一声! 江少阳直接被郑明睿踹到在地,痛苦**,好不狼狈。 郑明睿面色阴沉,冷冷地盯着倒在地上的江少阳,目光着实狠戾,他并没有想着和江少阳一般见识,可是刚才听见江少阳最后那几句话,实在是过分。 污言秽语! 居然这般说他的外甥女,简直就是找死! 郑明睿胸口那股躁气,越烧越旺,也没想着再忍下去,直接反手就是一大耳刮子将江少阳给打懵了。 接着又是一脚! “呼——!”郑明睿长出了一口气,瞧着躺在地上的江少阳,忽地觉得这种动手打人的感觉真的很不错。 上一世,细细想来他似乎并没有人动手打过人,而这次—— 动手打人的感觉真的很爽! —————————————————— PS:求推荐,求收藏~~ 第十七章 如何了结 PS:求收藏,求推荐~~泪求收藏,真的希望大家多多支持,留言啊~~ —————————————————— 这一巴掌,再加上那狠狠一脚! 措手不及! 江少阳突然被郑明睿狠狠打了一巴掌,真正的措手不及,还来不及喊痛,又被踹到在地,痛苦不已,呻.吟道:“郑明睿,你居然敢动手——敢动手打我!” “你们——你们还站着干什么!” 江少阳强忍着痛楚,站起身,指着郑明睿,痛骂道:“快给我打他!” 王游之看了一眼那小女孩,那通身的气派不像是寻常人家,尤其是身旁还跟着这么多丫鬟嬷嬷,心里隐隐觉得不对,上前对郑明睿和楚菡微微欠身,歉疚道:“对不住,少阳话有些过分,我替他说声对不起。” “游之,你做什么!” 江少阳一看王游之居然还给郑明睿道歉,顿时脸色变得十分难看,气的身子直发抖,一把冲上前,拉着王游之的衣袖,怒目相对,气急道:“你干什么,和他说对不起,不过是丢人现眼的纨绔子!” “丢人现眼?” 郑明睿听着这话,不觉生气,反觉好笑,冷眼瞧着江少阳,知道这人适当真是气红眼了,伸手牵着楚菡往江少阳跟前走去,一字一句,平静地说道:“江少阳,她是——” “太子府的楚菡郡主,我的外甥女。” 太子府的楚菡郡主? 王游之心神一凛,望向面前还不过四岁的女娃,想到刚才江少阳说的那番话,这当真是闯了祸。 江少阳并不是蠢人,只是看不上郑明睿,又经过这番羞辱,更是怒火中烧,不过现在听见郑明睿说出小女孩的身份,顿时让他打了个寒颤,清醒过来。 “郡主恕罪!郡主恕罪!” 王游之忙拉着江少阳向楚菡赔罪,弓着身子,连连请罪。 其他一同在场的少年公子也都惊讶不已,没有想到女孩居然是太子府的楚菡郡主。 他们虽然也算是世家子弟,名门之后,不过这太子府的楚菡郡主,他们还真是不认识,毕竟是女眷,而且楚菡郡主年仅四岁,他们有如何会知道面前女孩是楚菡郡主。 江嬷嬷瞧着那面前这一伙年轻人,满脸怒容,想到刚才江少阳说的那番话,就十分愤怒。 “见到楚菡郡主,还不跪下!” 王游之面色一紧,楚菡郡主虽年幼,可毕竟是太子长女,当今圣上嫡亲的皇孙女,他们这一个个虽说是世家出身,可终究是没有爵位,也没致仕,见了楚菡郡主的确是要行跪拜之礼。 “还望郡主恕罪!” 王游之心里清楚,刚才那番话若是传出去,只怕真的是要得罪太子,得罪当今圣上,堂堂皇孙女居然被人如此羞辱,绝对没那么简单揭过此事。 江少阳等人同样明白这件事,都纷纷跪下请罪。 楚菡年幼,还不大明白刚才江少阳说的那番话,不过她也感觉到江少阳那话语中的恶意,横了江少阳一眼,冷哼道:“回去我就告诉父亲。” 告诉太子? 江少阳心中一惊,松开捂着自己右脸的手,神色慌张,手一伸,很是担心,急忙解释道:“郡主,我刚才不是那个意思,郡主——” 楚菡压根就不想理睬江少阳,扯了扯郑明睿的手,说道:“我们走吧,舅舅。” 王游之看了一眼江少阳,心里后悔不已,刚才就应该拦着江少阳,怎么看郑明睿今日都刻意避开江少阳,不愿起了争执,偏偏江少阳一直嘲弄郑明睿,不肯轻易放过。 在场的人都很清楚郑明睿在京城名声一向不好,但也没几个人敢得罪这个混世魔王,便是因为那国公府世子的身份,还有当今太子妃在背后。 可出乎意料,他们怎么都没想到太子府的楚菡郡主居然会和那个纨绔世子在一起,还是在灵隐寺后山。 这才是让他们没有料到之处。 “郑世子,少阳他刚才的确是失言,还望见谅。” 因为打了江少阳一巴掌,踹了一脚,消了心中那股怒火,郑明睿心境平早已平复,他当然知道这还是因为那股莫名的躁意,可发火打人之后,明显舒坦了不少。 “走吧!” 瞧着江少阳一行人跪在地下请罪,郑明睿也没有太在意,刚准备带着楚菡离开,不曾想郑槿得了消息,已经从大殿那边赶了过来。 “母亲!”楚菡笑着跑到郑槿身旁。 这话一出,便是不认识面前这位气势不凡,身着华丽衣裙的郑槿,一个个也都知道面前女子便是太子妃。 江少阳心里越发紧张,在得知楚菡的身份之后,他很清楚自己先前那番话有多严重,右脸疼得更厉害。 郑槿过来一瞧江少阳等人跪在地上,心中疑惑,目光落在一旁的郑明睿身上,沉声问道:“这是怎么回事?” 江嬷嬷上前行礼,低声说了究竟是怎么一回事。 郑槿越听脸色就越难看,铁青着脸,眼神冷厉,瞧着跪在地上的江少阳,眉头往上一挑,怒极反笑道:“没想到安国公府是这般的教养,这般的规矩,江二少爷还当真是叫本太子妃见识了!” “太子妃恕罪,太子妃恕罪!” 听见郑槿的话,江少阳知道这件事根本无法善了,后悔不已,背后都出了汗,只能是连连请罪求情。 郑槿拉着楚菡的手,往前走了一步,斜睨了江少阳一眼,目光冷冽如冰,没有说话,渐渐嘴角上扬,浮现出一抹笑容,那笑容很冷。 整个密林那股静谧的气息又随之而来。 沉默,静谧,诡异,压抑。 郑槿身上那股气势顿时让在场的人都凝滞住,郑国公府的嫡长女,年纪轻轻便嫁进皇家,当今太子妃,皇家长媳,便是这样一股凛然气势。 天家威严! 郑明睿站在一旁,望着郑槿的背影,眼神晦暗不明,良久脸上不禁露出一丝无奈的笑意。 他很清楚,这件事现在并不会随着他那两下就结束。 江少阳那几句话没那么简单了结…… 第十八章 改过与否 郑国公府,宜梅院。 因为郑国公府的老国公夫人老太太随着老国公一同回淮阳故乡颐养天年,上面没有老太太压着,在这京城里面邢氏可谓是少有的轻松。 可即便这样,掌管偌大的郑国公府也没有那么简单,更别说这淮阳那边传来消息,说是老国公即将回京,路上便是四老爷郑荣威陪同回京述职。 “太太,歇会吧!” 采画瞧着邢氏已经看了许久的账本,想着让邢氏歇会,又让小丫鬟将准备的那杯参茶端上来。 邢氏接过参茶,喝了几口,又说道:“告诉蔡嬷嬷,老太爷和老太太那边的屋子可要收拾妥当,万万不能出什么岔子。” 一旁自有小丫鬟上前替邢氏揉捏肩膀,应声答道:“蔡嬷嬷刚还说起这件事,四太太那边的院子也收拾妥了。” 邢氏不置可否,对四房她并没有太放在心上。 瞧了一眼外面的天色,猜着郑荣文已经回来,邢氏便起身朝宜梅院另外一边的正房走去,准备交代一声,正好瞧见郑荣文穿着朝服大步走了进来。 郑荣文身材挺拔,面容肃然,一双眉头紧皱,瞧见邢氏过来,便问道:“那个不成器可回来了?” 邢氏知道郑荣文问的是郑明睿。 “时候还早,不用担心,这说不准便留在太子府了。” 郑荣文冷哼一声,脸色不大好看,说道:“要不是今日是他生母忌日,太子妃又相求,才不会让他出门。” “等他回来以后,就呆在栖风院,少到外面丢人!” 邢氏上前替郑荣文解衣,眉眼一弯,笑着说道:“明睿,他这些日子看着是知道错了,一直在栖风院里看书,瞧着是改过了,你看——” “改过?” 听见邢氏的话,郑荣文觉得可笑,他怎么会相信那个不成器的会改过,只要不在外面惹是生非便是幸事,摇头说道:“你不必替他说好话,他的性子我还不知道。” “若不是看在——” 郑荣文话语一顿,刚准备说因为林氏,便想到今日是林氏的忌日,而现在面前的又是邢氏,语气一转,继续说道:“若不是你和太子妃相求,我早就打死那个不成器的孽子!” 邢氏听着郑荣文的话,眼帘低垂,她知道郑荣文刚才是准备说什么,嘴角一撇,面露不屑。 林氏么? 也不过是一死人了! 她心里很清楚郑荣文虽说是很不喜郑明睿,可世子之位终究是没有那么容易换掉。要想郑明睿真正从世子之位上面换下来,必须要有一件大事,一件真正的大事。 想到近日郑明睿的所为,邢氏其实心里当真是摸不准,弄不明白郑明睿究竟是怎么了,居然像是换了一个人,那举手投足间都透着一股世家公子的气势。 “父亲他们虽说还有一段时间才回来,不过那住处可要安排好。” 郑荣文又和邢氏提起了老国公要回京一事,这件事邢氏自然不敢不放在心上,早早就派人开始收拾,便是不愿到时候出岔子,弄得她没脸。 郑荣文和邢氏正说着话,采菊走了进来。 采菊上前行了一礼,说道:“老爷太太,世子回来了。” “回来了,便让他去栖风院呆着。” 郑荣文听见采菊提到郑明睿,脸色凝重,不愿多说,直接吩咐道:“好好反省。” 采菊眼神闪烁,望了邢氏一眼,似乎有什么话要说,可当着郑荣文的面,只能说道:“老爷,太子妃和楚菡郡主也来了。” “太子妃?” 郑荣文有些诧异,这已经和郑明睿去灵隐寺做完法事,怎么这会又过来,疑惑地问道:“太子妃这会过来做什么?” 话虽这么说,可郑荣文也换过衣裳,准备去见郑槿。 “世子和太子妃去灵隐寺似乎出了些事,说是,说是——” 采菊欲言又止,脸色看着十分纠结,犹豫不决。 瞧着丫鬟这副神色,郑荣文眉头一皱,忽地问道:“难不成那个那个孽子又在外面闯祸了?” 邢氏眉头一挑,目含深意,望向采菊,也等着采菊的回话。 “说是世子在灵隐寺把安国公府的江二少爷给打了。” 把安国公府的江二少爷给打了? 邢氏忽地忍不住就笑了,眼中透着笑意,想到郑荣文还站在一旁,收敛脸上的笑意,冷着一张脸,上前问道:“怎么一回事,说清楚!” 采菊低下头来,有些不安地说道:“奴婢也不知是怎么回事。” 郑荣文听见采菊的话,心里已然猜到肯定又是郑明睿闹出了事,脸色十分难看,心中自有一股怒火,虽说早就知道他这个长子不成器,可怎么也没想到就是这生母的忌日也能闯祸。 “孽子,这个孽子!” 郑荣文心中气急,怒火中烧,狠狠一拍桌子。 “无法无天,当真是要立即打死才好!” “砰”地一声,吓得屋子里面的丫鬟打了个寒颤,一个个敛声屏气。 她们也都猜到,这肯定又是世子爷在外面闯祸了。 郑荣文怒着一张脸,直接拂袖离开,也不和邢氏多说,急步朝外面走去。 他现在开始后悔就不应该让那个孽子出门,这才出门就又闹出事。 瞧着郑荣文动怒,急匆匆地离开,邢氏目光一闪,她是知道郑荣文那古板的性子,也跟上去,并问道:“究竟是怎么回事?” 采菊跟在邢氏身旁,摇了摇头,低声道:“奴婢不知,听说太子妃也动了怒。” 邢氏心中惊讶,连郑槿那丫头也动怒了,看来这次郑明睿闯的祸只怕是不小,也不知究竟是怎么回事。 不过这生母的忌日,好不容易才出门,又闹出事,还真是混世魔王。 一如既往! 邢氏瞧着郑荣文那怒气冲冲的背影,想到之前郑明睿在栖风院的表现,低声笑道:“原以为他是真的改过了,现在看来还是——” 她想多了! 就他那个性子,怎么会改—— 也不知是想到了什么,邢氏嘴角上扬,似笑非笑地说了一句,“便是想改,他也改不了!” 第十九章 不过误会 栖风院,丫鬟铃铛和菱歌得知太子妃郑槿和楚菡郡主来了,忙不迭去叫人准备茶果,万万不敢怠慢。 郑槿接过丫鬟奉上来的茶水,微抿了几口,去了郑明睿的书房,瞧着书房里面的布置,还有郑明睿近日练笔留下字帖,不禁点了点头,笑着说道:“的确是长进了不少。” “等会我去见父亲,让他解了你的禁足,你也早些回书院读书。” 郑明睿面上点头应是,心里却不置可否,虽说他上一世身子孱弱,可这学业却并没有落下,要不然京城里面又怎么会有人说他才华横溢,称他为玉树公子。 菱歌站在一旁,听见郑槿这话,忙替郑明睿说道:“世子,这些日子一直都在读书练字,便是想着早些回书院,太子妃若是能替世子求情,那是再好不过。” 林嬷嬷瞧见丫鬟菱歌这般伶牙俐齿,当着主子的面,也敢插话,当真是没有规矩,不知分寸,眉头一皱。 这会她要是重新进府,回了栖风院,可要替世子将这栖风院管好。 郑槿倒是瞧了说话的菱歌一眼,转过头瞧着郑明睿一脸平静,便说道:“虽说你现在改过,可终究是要人约束一二,省的以后再犯。” “林嬷嬷以后便留在栖风院看着,这样我也能放心。” 屋子里面的丫鬟听见郑槿这话一惊,目光都不禁落在一旁的林嬷嬷身上,她们没有想到太子妃居然让林嬷嬷再回栖风院。 这世子爷会同意吗? 世子可是十分讨厌林嬷嬷,当初便是因为林嬷嬷做错事,世子将林嬷嬷给赶了出去。 郑明睿将一块点心递给坐在身旁的楚菡,望向林嬷嬷,笑着说道:“以后还要嬷嬷受累了。” “世子这话实在是折煞老奴了!” 林嬷嬷知道郑明睿这话是在给她长脸,便是让这一众丫鬟不要小瞧她。 郑明睿这话的确是让栖风院的一些丫鬟颇为惊讶,不过这太子妃的吩咐,世子点头同意,她们又怎么可能会说什么。看眼下这情势,只怕这以后栖风院都要听林嬷嬷的了。 就是不知道那位赵妈妈会不会答应,交出栖风院的管事权。 郑槿喝了一杯茶,说了几句话,也并没有多留,她这回郑国公府,自然是要先拜见自己的父亲,若不是郑明睿被禁足,她便会带着郑明睿亲自去找郑荣文去求情。 “我现在去见父亲,你也要真的长进才好!” 郑槿还是劝了这么一句,又对楚菡招了招手,说道:“走吧,我们去见你外祖父。” 郑明睿自然不能陪同郑槿一道过去,只能送郑槿和楚菡出门,可还没等郑槿和楚菡离开,郑荣文便得了消息,赶了过来。 郑槿瞧着郑荣文满脸怒容,心中疑惑,上前行礼道:“见过父亲!” “太子妃,不必多礼。” 郑荣文十分看重自己的长女郑槿,更别说郑槿现在还是贵为太子妃,身份贵重,低头望着楚菡,努力挤出一丝笑容,又说道:“郡主好像又长高了些。” “菡儿,还不快拜见你外祖父。” 楚菡郡主一听郑槿这话,也迈着小腿给郑荣文行礼,后面跟来的邢氏也受了楚菡一声外祖母。 郑槿瞧着郑荣文和邢氏都过来了,看着像是出了什么事,便问道:“父亲过来是找明睿?” 听见郑槿提到郑明睿,郑荣文脸色一变,猛地把目光转向一旁的郑明睿身上,怒声呵道:“还不是因为这个不成器的家伙。” “怎么了?” “出什么事了,明睿他今日可是和我一道去了灵隐寺,怎么会惹事。”郑槿很是疑惑,莫不真的是明睿他又闯祸了。 郑明睿望着站在自己面前的郑荣文,身材魁梧,浑身上下透着一股气势,怒目瞪着自己,满是愤怒,心中明白这位就是自己的父亲郑国公。 可他却想不明白,怎么这会子又对他是这般态度。 瞧着倒像是又要痛打他一顿! 郑荣文心中气急,指着郑明睿,怒声道:“槿儿,你不必替他扯谎,我都已经知道了。” “今日是他生母忌日,解了他足,让他去灵隐寺,没想到就这么会功夫,他居然又在外面打架惹事,将安国公府的人给打了。” “真是无法无天,孽子!” 郑槿听见郑荣文这番话,立即明白过来,望了站在一旁的邢氏,心里也隐隐动了怒,面色一冷,冷笑道:“父亲这只怕是听母亲说,才知道此事吧?” 邢氏一看郑槿对她冷笑不已,并未生气,她知道郑槿对自己的态度一向冷淡,上前劝道:“老爷先别生气,说不准就是个误会。” “误会?” 郑荣文一抬手指着郑明睿,怒其不争,直接说道:“若是误会,好好的又怎么会把江家二少爷给打了?我看就是他不知悔改,在亡母忌日这样的日子也要闹出事来!” 郑明睿没有说话,他并不担心自己会如何,目光却是落在邢氏身上,心里忍不住在想他这位姐姐对继母邢氏一直不冷不热,倒像是真的有些缘由。 “父亲,是不是误会,你听了之后再说!” 郑槿冷眼瞧着邢氏在郑荣文面前相劝,眉头一挑,转而对林嬷嬷说道:“林嬷嬷,你把今日在灵隐寺发生的事说一下,告诉父亲,让他听一下究竟是不是误会。” 郑荣文面色一紧,望向林嬷嬷,心里倒有些疑惑。 难不成这里面还真的有误会? 林嬷嬷心里早就不舒服,听见郑槿这话,忙把今日在灵隐寺后山发生的事完完整整地地说了出来,交代清楚。 听着林嬷嬷的话,邢氏眼神一凝,忽地觉得自己刚才那些话当真成了笑话,望向郑明睿,叹道:“原来如此,安国公府的教养也不过如此,居然会说出这样的话来!” 郑荣文不大自在,刚才他这是兴师动众地来问罪,没想到事情居然真的是一场误会。 郑明睿的确是打了安国公江家的人,可那还是该打。 居然对郡主说这样的污言秽语,当真是找死! 郑荣文避开郑明睿的目光,满心怒火早已转向江家,望着楚菡,捏紧了拳头,怒声道:“这件事绝对不能就这么轻易罢休,郡主身份贵重,怎能容旁人羞辱。” 邢氏也点了点头,又说道:“看样子,安国公府的人应该还不知道此事。” 郑槿打断邢氏的话,淡淡地说道:“我已经派人将江家二少爷送到安国公府,看他江家如何交代。” “父亲,看样子你刚才是误会什么了。” 郑槿话题一转,冷笑道:“也不知是谁在你面前乱嚼舌头,当真是可恶。这若是不说清楚,只怕又要怪到明睿头上。” “好在明睿是菡儿的舅舅,若不然这菡儿受了委屈,只怕还没人给她撑腰!” 郑槿这一番冷言冷语,当真是让邢氏和郑荣文好不尴尬。 明睿是楚菡的舅舅,那他就不是楚菡的外祖父,难不成他这个外祖父还会任凭外人羞辱自己的外孙女,这话听着刺耳。 邢氏被郑槿冷嘲热讽,尤其是当着一众丫鬟的面,更觉羞恼,她知道郑槿这话是冲着她来的,让她没脸,眼中满是愤恨,面上却强笑了笑。 “好了,这件事我会亲自找安国公,让他给郡主一个交代。” 郑荣文很是尴尬,摆了摆手,希望郑槿不要再说什么,又望了郑明睿一眼,对这个不成器的儿子,他当真是早就放弃。 要不是当初父亲说的一番话,他早就让明承成为郑家以后的当家人。 可灵隐寺这件事明显是安国公府的错,郑明睿打江少阳分明是在替郡主出气。 犹豫了片刻,还是点头说称赞了一句,“你是——你是郡主的舅舅,这件事做的不错。” 瞧着郑荣文也有些尴尬,郑明睿摇了摇头,也不愿多说这件事,只是说道:“说来这件事还是因我而起。” 终归还是因为郑明睿之前那些名声,闹出的那些事惹人笑话,和江少阳结下仇,这个旧敌又怎么会轻易放过。 郑槿不愿郑明睿在邢氏面前说那些话,直接说道:“父亲,今日我过来是和你说一下明睿的事。他这禁足也有一个月,明睿也知道错了,父亲便解了他的禁足,让他去书院去读书,如何?” 邢氏没有说话,眼带笑意,十分平静,不过心里却一点也不平静。 改过了? 现在看来倒是真的改过了! 邢氏似笑非笑地望了郑明睿一眼,也点头劝道:“太子妃说的没错,既然明睿他已经改过,那就解了他的禁足吧!” 第二十章 白色莲花 PS:求推荐,求收藏~~希望亲们收藏一下,多多支持~~泪求啊 —————————————————— 因为太子妃郑槿前来说话,而郑荣文又误会了郑明睿,郑荣文最后便解了郑明睿的禁足,只是放了狠话,若是郑明睿再犯,必定没有这么简单。 解了禁足,郑明睿便不用一直待在栖风院。 因为林嬷嬷突然回了栖风院,并且郑明睿这位世子爷直接分了奶娘赵妈妈的管事,交给林嬷嬷,赵妈妈虽然气愤,可是太子妃吩咐,世子也同意,她也只能接受,如今的栖风院可以说是暗潮涌动。 不过郑明睿倒是没有太在意这事。 他现在还要去书院,更重要的是当初江嬷嬷和他说的那番话,他可还记着蔡大夫这件事。 还未出长廊,一路曲折,院落景色幽静,另有假山环绕,花草相映,朱红色的石柱相随,院中香味依旧,远处是亭台楼阁,古朴中更透出一股贵气。 经过后院的望月湖,湖水清澈,湖中央的荷叶早早就泛绿,嫩绿色一片,如扇叶一般,随风晃动,便是那绿色中也早在出现好几朵荷花,荷花粉红或白,亭亭而立,当真是出淤泥而不染。 郑明睿瞧见望月亭里面坐着好些人,走过去一看,原来是二房那边的二夫人荀氏,郑明睿便上前行礼问好。 荀氏年纪轻轻便守寡,一心向佛,身上的衣裳十分素净,手中时常捏着一串白玉色的佛珠,浑身都透着一股宁静的气息,瞧见郑明睿,笑着问道:“明睿,你身上的伤可好些了?” “已经好了。” 郑明睿目光一闪,便问道:“二婶,我这要去书院,就先走了” 荀氏笑着点了点头,面色温柔,缓声道:“这样才好,以后不能再胡闹下去。你母亲还在世的时候,便放心不下你。” “以后可要尽心些,把心思都放在学业上。” 郑明睿躬身行了一礼,点头说道:“二婶说的是,明睿自当谨记。” 荀氏点了点头,瞧着郑明睿离去的背影,笑着对身旁的丫鬟翡翠说道:“看样子,明睿他是真的改过了。” “想必姐姐九泉之下知道这件事,一定也会高兴的。” 一旁的小丫鬟也都应是,点了点头。 翡翠却有些疑惑,问道:“昨日听说世子在灵隐寺将安国公府的人给打了,为何国公爷还会解了世子的禁足,让他去书院?” “这自然是因为错不在明睿。” 荀氏转动手中的佛珠,一双眼睛清澈如水,望着湖水中盛开的那朵白莲花,轻声说道:“关键是也不知道这解了禁足,对他来说究竟是一件好事,还是——” 翡翠想到郑明睿以往做过的那些荒唐事,这混世魔王想要改邪归正,怎么会真的那么容易。 江山易改,本性却难移。 “解了禁足不管是好事,还是坏事,现在明睿能够主动去书院,都算是一件好事。” 荀氏笑着感叹了一句,旋即又想到在书院里面的郑明熠,眉头微蹙,有些失落地说道:“明熠他很久都没回来了,也不知一直住在书院可还好。” 听见荀氏这话,一旁的丫鬟都有些紧张,她们也都知道二少爷郑明熠自从进了书院,便很少会回来,这件事一直都是太太心里的一块心病。 翡翠也有些不安,瞧着荀氏一脸失落,不禁劝道:“这是因为二少爷以学业为重,太太不必——” “你不用说这些话,我心里清楚,他终究是怪我的。” 翡翠话语一顿,她知道二少爷郑明熠和太太一直都有死结,这个结一直都没有解开,还想再劝什么,荀氏已经伸手止住了翡翠的话。 荀氏起身走出望月亭,朝着望月湖便走去,裙摆微微摆动,不过三十的荀氏,面容秀美,正是一个女人最美的年华,一身素白色的长裙随风而动,亭亭而立立于湖边,如湖水中那清新脱俗的白莲花。 “是我对不起他,他怪我、闹我、恨我,甚至是厌恶我,我都明白。” 荀氏柳眉一动,捏紧手中那串白玉佛珠,喃喃自语道:“所以我才要去弥补,把这世上最好的东西给他。” 翡翠跟在荀氏身后,示意那些小丫鬟不要跟上来,独自一人陪着荀氏,欣赏望月湖里的那一朵朵白莲。 “那位怎么这次会这么简单,好不容易闹出妓院一事,就这么了结?” 听见荀氏这话,翡翠望了一眼四周,空荡荡的院子,中间是偌大的望月湖,她和荀氏在这湖边说话,若是有人过来,一眼便能瞧见,绝对不会有人偷听。 翡翠走到荀氏身边,面色如常,压低了声音,说道:“大太太她只怕也没想到会是这样一个结果。听说世子这次在灵隐寺打安国公府的江二少爷事出有因,是为了郡主出气,国公爷也没有责怪。” “太子妃便借着这件事像国公爷求情,解了世子的禁足之令。” 荀氏嘴角轻轻上扬,清澈的眼眸中浮现出一丝笑意,那笑意冰凉如水,透着一丝不屑,嘲讽道:“她还当真是没用,这都十一年过去了,那世子之位还是没有任何变化,也不知她是沉得住气,还是压根就没动那个心思。” 翡翠摇了摇头,低声说道:“大太太她是不可能放弃世子之位的。” “这个我知道,不过她的确是无用。” 荀氏转动手中的佛珠,一点一点地拨动,忽地又想到一件事,说道:“听说太子妃这次还让林氏身边的那个林嬷嬷回栖风院了,这件事又是怎么回事?” “这个——似乎是让林嬷嬷以后能管着世子,约束一二。” 荀氏摇了摇头,总觉得有些不对劲,疑惑地说道:“以前也不是没有这样的事,怎么这次就让她回栖风院了?再说明睿那个纨绔性子,又有谁能真的管着?” 翡翠也不知道这件事究竟是怎么回事,便问道:“要不要去查查?” “不必!” 荀氏一抬手,直接说道:“那不过是小事,不要打草惊蛇。我不信她能一直等下去,尤其是现在明睿的看着倒像是和以前不一样了,她不可能再等下去。” 翡翠点了点头,她很清楚荀氏的意思。 院子里静悄悄的,唯有风悄悄地拂过,拂过湖中那一片荷叶,那清新美丽的白色莲花。 当真是美如画! 第二十一章 萧氏其人 出了郑府,小厮乔三一早就备好马车,让郑明睿上车。并没有骑马,还是担心郑明睿屁股上的伤又复发。 郑明睿上了马车,等离了郑府有一段距离,便打开车厢门,直接对车夫说了一句,“去醉春楼。” “什么?世子爷,你说什么?” 坐在车厢外的乔三一听郑明睿这话,顿时吓了一跳,睁大了眼睛,不安地问道:“去醉春楼?” “这怎么行?绝对不可以!” “世子爷,老爷这好不容易才让你出来,可是让你去书院上学。要是被老爷知道,你出府之后,便去了醉春楼,老爷一定会打死奴才的。” 车夫也没想到郑明睿这刚解了禁足,转头又跑到醉春楼去,当真是无可救药,不过还是劝道:“世子爷,这醉春楼是万万不能去的。” 郑明睿并不愿多说,平静地说了一句,“去醉春楼。” 说完这句话,郑明睿便关上了车厢门,也不听乔三和车夫多言。 乔三脸色十分难看,耷拉着一张脸,满脸阴郁,可他也不敢再多说什么,他清楚世子的脾气,要是再敢多言,下场决定会很可怕。可乔三一想到,世子现在又跑到醉春楼去,要是被老爷知道,绝对会被老爷打死。 也不知道世子爷哪里来的胆子,当真是混世魔王,什么都不怕! 乔三和车夫都不敢多劝,只能是认命地驾着马车去了醉春楼。 如今还是白天,烟花柳巷并不算热闹,反而还有些冷清,便是京城有名的青楼醉春楼同样如此,门可罗雀,鲜有人至。 站在门口守着的小倌眼尖,一早就瞧见是郑国公府的马车,再看见那马车外坐着的小厮,正是郑世子的贴身小厮,心中惊讶不已,忙不迭地上前相迎。 郑世子前不久才在这醉春楼闹出事,听说被郑国公打了一顿板子,被禁足了,躺在床上养伤,怎么这会子又跑来了? 难不成真的对香香姑娘一片真情,被打了板子也要赶来相见? 这郑世子也不过才十三岁,真的懂那鱼水之欢吗? 小倌心里惊疑不定,可面上却堆满了笑,弓着身子将郑世子请进去,笑着说道:“没想到郑世子今日这时候居然会过来,香香姑娘若是知道了,一定会十分欢喜。” 郑明睿面色平静,交代乔三和车夫在外面等着,跟着小倌进了醉春楼。 醉春楼的当家人徐娘子早早得了消息,赶下来楼来,瞧见郑明睿走了进来,眼中透出一丝鄙夷,可脸上却是一片笑容,忙笑道:“郑世子,当真是念着我们家香香。” “香香,快下来啊,郑世子来见你了。” 郑明睿听着小倌和徐娘子的话,眉头微皱,也没有反驳,直接走到楼梯间,等着徐娘子过来,说道:“今日我来并不是找香香姑娘,而是——” 话正说着,那位香香姑娘已经身着红裙,手中拿着绣花团扇,扭着腰肢,一步一步,走了下来。 一身红裙,满是风尘气息,打扮的十分妖娆,容貌倒也算不差,有几分姿色。 香香姑娘媚眼一扫,声音软绵绵地说道:“郑世子,你可算来了。” 郑明睿伸手一止,阻止香香姑娘的靠近,望着徐娘子,正声说道:“今日我过来并不是找香香姑娘,而是有事要问徐娘子。” 徐娘子眉头一挑,略有些诧异,瞧着郑明睿这浑身上下的气势,像是换了一个人,知道郑明睿今日过来必定另有其事,对香香姑娘使了个眼色,示意她先退下。 香香姑娘在这醉春楼能有一席之地,自然是被调教的很好,倒也没有过多纠缠,直接退下。 “不知道郑世子所问何事?” 郑明睿也没有拐弯抹角,直接问道:“平常给香香姑娘她们看病诊治的大夫是谁?” 徐娘子一愣,她没想到郑明睿问的居然是这个问题,心里略有些诧异,面上一片平静,含笑问道:“郑世子怎么突然问这事?” “之前在醉春楼听人提到过这位大夫,听说他医术不凡,我倒想见见他。” 徐娘子眼神一凝,听着郑明睿这话,已然明白郑明睿肯定是当日在醉春楼听见了什么话,这才会过来。 不过郑明睿为何会想要见那位大夫? 徐娘子笑着打量了郑明睿几眼,看着郑明睿倒真的和当日那个纨绔子不一样了,整个人当真是脱胎换骨,让人惊讶,现在这么突然地跑上门问萧大夫的事,实在是叫人疑惑。 “徐娘子不必拐弯抹角,有什么话不妨直言。” 郑明睿自然看出了徐娘子似乎有所顾虑,一直在打量他,眼中满是疑惑,又说道:“当日在醉春楼,不经意听醉春楼的丫鬟提到过给醉春楼姑娘诊病的正是有名的女神医萧大夫。” “敢问世子,为何要见萧大夫?” 徐娘子听见郑明睿这番话,也就没有再否认,直接开口说道:“而且——世子想见萧大夫并不简单。” “见萧大夫,自然是为了求医。” 对于徐娘子后面那句话,郑明睿心里其实已经知道事情没那么简单,京城赫赫有名的神医萧大夫却是在给妓院的妓子诊治看病,传出去肯定会引起不少波澜,也会有损萧大夫的名声,还会惹人笑话。 萧大夫一向了无音信,踪迹难寻,任谁也不会想到就是这样一位德高望重,声名显赫的神医却是专门为不入流的下贱妓子诊治。 也不知道这里面究竟有什么缘由。 “还请徐娘子带我去见一下萧大夫,若能见到萧大夫,必有重谢。” 徐娘子摆了摆手,示意郑明睿不必说这些话,想到萧大夫为人,并不觉得郑明睿能见到萧大夫,便是能见到萧大夫,事情也不会像郑明睿期望的那样。 徐娘子犹豫了片刻,还是实话实说道:“即便是让你见到了萧大夫,萧大夫也不会出去诊治的。” 郑明睿一听徐娘子这话,沉声道:“无论如何,总要试上一试。” 第二十二章 如此规矩 徐娘子并不知道萧大夫在醉春楼这件事究竟是怎么传出去,现在郑明睿亲自来了醉春楼找萧大夫,徐娘子无论如何也是要带郑明睿去见一下萧大夫。至于萧大夫答不答应,这就要看郑明睿能不能说动。“这士别三日,郑世子瞧着倒像是变了一个人。”徐娘子一路带着郑明睿往醉春楼后院走去,眼带笑意,瞧着郑明睿身上这股气质,平静的神情,心中自是疑惑不解,又说道:“上次那件事,我在这替香香给郑世子说声对不起。”“无妨!”郑明睿笑着摇了摇头,并没有把那件事放在心上。可就是这副淡定平和的态度,越是让徐娘子觉得诡异。若说以前,就算郑明睿的身份不凡,乃郑国公府的世子爷,可徐娘子依旧没有把郑明睿放在眼里,不过是一纨绔,性子冲动暴躁,没有一点世家教养。可现在的郑明睿当真是谦逊有礼,最令徐娘子惊异地是郑明睿对醉春楼这烟柳之地的人并没有什么不同之处,依旧那般淡然平和,不远不近。徐娘子好奇地问了一句,“郑世子这是替谁来求医?”郑明睿并没有回答这个问题,这件事事关太子妃,而且还是关于太子子嗣,他自然不能把这件事宣之于口,告诉徐娘子。去了醉春楼的后院,辗转一路,后面直接出了醉春楼的后门。醉春楼后门接着的便是一条巷子,这巷子住着的人大多是京城下九流的一些人,不是江湖术士,就是鞋匠戏子打更的,甚至还有游侠之类。郑明睿也没有想到萧大夫这样一位医术不凡的神医,居然会住在这种地方,当真是叫人不解。徐娘子瞧着郑明睿神色如常,一路走来,并没有露出什么嫌弃的表情,心里不禁点了点头。看着倒还算是沉得住气!过了巷子,又走了一段路,来到一家大门前,徐娘子上前敲门,笑着喊了一句,“萧大夫在吗?”良久,大门里面传来一阵轻快的脚步声。紧接着“嘎吱”一声,大门打开,一女子砰砰跳跳地跑了出来,约三十岁,脸上却擦红摸粉,头上扎着两个大辫子,红绳绑着,另有红花相嵌,打扮的如同天真稚子,瞧见徐娘子,一咧嘴,惊喜地说道:“徐姨姨,你来了?”郑明睿瞧见这女子,面上不显,心里却有些惊讶,怎么看着面前这女子都像着有些不正常。“她是铃铛,一直都在照顾萧大夫。”徐娘子笑着说了一句。“不是,我叫小铃铛!”女子一嘟嘴,颇为不满徐娘子的话,急声道:“我是小铃铛!”徐娘子一看小铃铛生气了,忙顺着小铃铛的话,连连说是,又问道:“小铃铛,萧大夫在吗?我们找她有事。”小铃铛并没有去听徐娘子的话,目光而是落在郑明睿身上,颇为娇羞地跑到郑明睿跟前,羞红了脸,低头扯着自己的衣袖,不禁说道:“你长得真好看。”郑明睿一愣,没想到这小铃铛居然会跑到他身边说这话,当真是让他意外。虽然说这小铃铛已经三十岁,可瞧着还是孩子般心性,举手投足都像个没长大的孩子。听见小铃铛的话,徐娘子笑个不停,看见郑明睿居然并没有反感,讨厌小铃铛这副做派,一边带着郑明睿往大门里面走去,一边说道:“小铃铛小时候脑子受过伤,心智便一直和孩子一样。萧大夫腿脚不便,一直都是小铃铛照顾着。”一路说着,徐娘子和郑明睿已经进了这间院子。小铃铛把大门给关上,一直跟在郑明睿身边,不停说着话,三十岁的女人一直缠着十三岁的少年,若是旁人看了只怕一早就嗤笑,好在郑明睿性子平和,倒没有生气。“哟,是徐娘子来了?”轮椅缓缓滚动,院子中央出现一老妇人,满脸褶子,瞧这十分可怕,最可怕的是老妇人脸上又一大块伤疤,伤口虽说结痂,可还是很吓人。老妇人目光一扫,落在郑明睿身上,瞧着郑明睿这锦衣华服,一身打扮,一看便知是富贵人家出身,眼神中满是不满,冷声问道:“徐娘子,怎么带这人过来?难不成不记得我的规矩了?”不用多想,郑明睿早就知道面前这坐在轮椅上,断了一只右腿的老妇人就是那声名远扬的萧大夫。这看着还真是——让人吃惊!只怕没有人想到萧大夫居然会是一老妇,而且还是断了腿,满脸伤痕的老太婆。徐娘子闻言一笑,朝着老妇人走了过去,直接说道:“萧大夫的规矩,我自然知道,可这郑世子非要我带他归来,说要试上一试,求你医治。”老妇人目光闪烁,倒有些诧异,郑明睿这第一次见到她的真面容,居然神色不变,还真是稀奇。不过,就在老妇人听见徐娘子的话——“不可能!”“绝对不可能!”还不等徐娘子把话说完,萧大夫便一脸愤恨,冷声道:“我不可能给他医治的,我的规矩就是不医贵人,不医男人,他这可是有两条规矩在这摆着。”不医贵人?不医男人?第一条规矩郑明睿还能理解,刚才瞧着萧大夫看着他身上衣着,便神色不满,面带怒容,便知道萧大夫是不喜富贵之人,可这第二条规矩还真是奇怪。徐娘子一看萧大夫如此直接地拒绝,倒也没有诧异,她一早就猜到会是这样一个结果。郑明睿望着萧大夫,躬身行了一礼,并说道:“明睿见过萧大夫, 第二十三章 医治条件 小铃铛听见萧大夫这句话,有些不乐意,耷拉着脸,可是又不敢说,只能是让郑明睿和徐娘子离开。 “婆婆生气了,你们快走吧!” 郑明睿自然不能就这么离开,几步走上前,拦住萧大夫的去路,瞧见萧大夫拒绝的神情,一点回旋的余地都没有,心里也不禁很是着急,很是气愤。 渐渐,心中那股火,那股憋闷的躁气猛地上窜。 郑明睿一把冲上前,抓住萧大夫的衣领,丝毫不顾及眼前是残疾的老妇人,毫不客气地将萧大夫狠狠一拽,眼神狠厉,满是怒火,厉声道:“我告诉你,少废话。” “你不医也得医!” 萧大夫看见郑明睿突然发火,整个人像是失控了一般,完全不同刚才那平静淡然的神情,眼神闪烁,并没有慌乱,而是仔细盯着郑明睿脸色变化。 忽地,萧大夫不禁笑了。 眼中的笑意,毫不掩饰对郑明睿的嘲讽,觉得郑明睿很是可笑。 “郑世子,你快松手!” 徐娘子没想到郑明睿居然会突然发火,整个人如同疯子一般,拽着萧大夫的衣裳,脸色一变,急忙上前将郑明睿拉开,并劝道:“郑世子,萧大夫的规矩一向如此,便是你逼她,她也不会医治的!” “快松手!” 徐娘子一把将郑明睿推开,郑明睿有一瞬间的茫然,那种让他发狂的感觉又来了,心里那股郁躁之气让他很难受。 念了几遍清心咒,郑明睿稍稍平复了心里的怒火,深吸了一口气,对萧大夫说道:“萧大夫,对不起,刚才我——” “明睿真的恳请萧大夫替家姐医治,有什么条件,萧大夫尽管说。” 萧大夫瞧着郑明睿神色变化,越觉奇怪,居然还能这般平和,看来养气功夫不差,就是那体内的—— “规矩不可破,我说过不医就是不医。” 郑明睿心中默念清心咒,不愿将萧大夫得罪死,可他却想不到办法让萧大夫答应医治,很是着急,要不是郑明睿养气功夫不差,又有清心咒,只怕现在郑明睿已经直接冲上去狠狠打萧大夫一顿。 才不会顾忌眼前的是断了腿的老太婆。 宫中御医这么多年都没有解决郑槿怀孕一事,郑明睿虽然不知道面前的萧大夫能不能治好郑槿的身子,可眼下萧大夫是唯一的指望。 “规矩不可破,那另立一个规矩便可。” 郑明睿望着萧大夫,躬身行了一礼,不禁说道:“刚才是明睿失礼了,对不住。只要萧大夫能治好家姐的病,明睿定会重重答谢。” 萧大夫冷笑一声,瞧着郑明睿这般恳求自己,面上不屑,根本就没有放在眼里。 “我凭什么给你另立一个规矩?” 听见萧大夫的话,郑明睿真的很想冲上去,直接打老太婆一顿,可是他知道绝对不能动手,一定要强忍着。 绝对不能真正得罪萧大夫,这一点郑明睿比谁都清楚。 郑明睿尽力压下心中那股怒火,那股躁意。 萧大夫移动着轮椅,去了院子另外一边晒着药材,翻捡药材,摊开来将药材晒好。 徐娘子走到郑明睿身边,劝道:“郑世子,我看还是走吧。我一早就猜到会是这样的结果。萧大夫根本就不会答应。” “婆婆,你真的不能给他医治吗?他长得真好看!”小铃铛也跑到萧大夫身边,弱弱地问了一句。 萧大夫依旧无动于衷。 郑明睿看着萧大夫翻捡药材,背对着他们,压根就没把他们这件事放在心上,心里早已气急,听见那旧轮椅“嘎吱嘎吱”地响着,不禁把目光落在萧大夫那只断了的右腿上。 不过一瞬间,郑明睿猛地想到了什么。 “萧大夫,要是我有办法能够让你重新站起来,你能答应医治吗?” 郑明睿忽地说出这句话。 这一下,整个院子都安静了片刻。 徐娘子满脸疑惑,狐疑地盯着郑明睿的眼睛,也弄不明白郑明睿究竟在说些什么,怎么突然会说这样的话。 萧大夫的腿可是断掉了,怎么可能重新站起来? 这怎么可能,绝对不可能! 难不成是拄着拐杖? 郑明睿并不在意徐娘子满心疑惑,他猛然想到了一件事,走到萧大夫跟前,直视萧大夫,正声说道:“萧大夫,我有办法能够让你重新站起来,和常人一样走路。” 萧大夫没有说话,皱着眉头,脸上的伤疤更显狰狞,冷眼瞧着郑明睿,冷笑道:“我都这么大把年纪,你觉得我还会在意能不能够站起来?” 郑明睿话语一滞,不过很快郑明睿又想到了什么,平静地说道:“就算萧大夫不想重新站起来,难道萧大夫就不想知道,怎么能够让你重新站起来,和常人无异?” 重新站起来,和常人无异? 萧大夫直直地盯着郑明睿,她很想知道郑明睿这话究竟是妄语,还是—— 瞧着郑明睿一脸郑重其事,并不像是在胡言乱语,萧大夫目光一闪,让小铃铛推着她往另外一篮子药材走过去,那里面的药材都已经晒好,不过还是要检查一番。 萧大夫没有回答,这让郑明睿心里也没了底。 他并不知道怎么样才能打动萧大夫,才能打破萧大夫定下的规矩。 郑明睿之所以说出这个条件,不仅仅因为现在萧大夫断了腿,更重要的是萧大夫还是一名神医,相信这样的事萧大夫会感兴趣,可是看来还是他太过自信。 这件事并不能打动萧大夫。 郑明睿心下一沉,也不知道该说些什么,他总不能真的拿刀逼着萧大夫,要是萧大夫不医治他姐姐,就杀了萧大夫。 也不知过了多久,萧大夫忽地问了一句,“你当真有办法让我重新站起来。” 郑明睿眼睛一亮,点头说道:“我有办法让萧大夫你重新站起来。” 有办法,他有办法。 尽管这个办法并不是他的,而是那个人的。 “那好,我答应看一下你姐姐,不管能不能治好,你都要让我重新站起来。” “当然!” 听见萧大夫这句话,郑明睿心中十分欢喜,一口答应下来。 上一世,那个人可以让断腿之人重新站起来,那么这一次他一定同样可以做到。 第二十四章 又一难题 徐娘子并不知道郑明睿为何会说出让断腿之人重新站起来这样的话,瞧着郑明睿如此自信,她心里倒觉得郑明睿应该有几分把握。 “我打破规矩,可是我却不会去外面诊治,只能病人来我这。” 萧大夫虽然答应替郑明睿的姐姐看病,不过并不离开这巷子,只能是郑槿亲自过来。 郑明睿一听萧大夫这话,心里不禁有些为难,郑槿身为太子妃,身份贵重,根本就不可能来这样的腌臜之地。 萧大夫瞧见郑明睿神色为难,眉头一挑,脸上的褶子挤在一起,冷笑道:“怎么,身份贵重,不能来这里?” “要是真的身份贵重,又何必叫我这个老太婆给她诊治?” 小铃铛站在萧大夫身旁,拨弄自己的长辫子,脸上的腮红点点,皱纹横生,却又一脸天真单纯的样子,脆声道:“婆婆,从来都不会出去给人治病,都是病人自己上门来。” 对于让萧大夫出门诊治,郑明睿并没有再多说什么,他心里其实很清楚能够借那个条件让萧大夫答应给郑槿看病,本就不是一件简单的事。 现在萧大夫已经答应,那么他最重要的就是要把这件事告诉郑槿,如果郑槿不愿来这个地方,那么终究还是没有办法。 谢过徐娘子,郑明睿便离开醉春楼,直接乘马车去了太子府。 ······ 太子府大门口正停着一辆马车,郑明睿刚下马车不曾想便遇见了安国公府的人。 不用多想,安国公府的人肯定是为上次灵隐寺的事特意登门请罪。 江少阳的父亲,安国公府的世子爷江明瞧见郑明睿,目光一闪,他自然是知道上次江少阳在灵隐寺闹出的事,其实就是因郑明睿而起,不过那件事他早就弄清楚,根本就是他这个不成器的儿子自己自己在惹事。 “原来是明睿啊,上次灵隐寺的事我都知道了,都是少阳不懂事。” 江明走到郑明睿跟前,一转头瞧见江少阳还站着那不动,板着脸,冷声喝道:“还不快过来,给明睿道歉。” 江少阳自然不乐意,他没有想到郑明睿这时候居然也会过来,分明是就过来看他的笑话,可是父亲发话,带他来太子府请罪,江少阳自然知道这都是他咎由自取。 如果不是上次他主动惹事,也不会造成今天这个局面。 “快些!” 江明瞧着江少阳那一脸不乐意,眉头皱得更紧,尤其是瞧见郑明睿年纪轻轻,便谦逊有礼,身上透着一股淡然平和,要知道江少阳可是还比郑明睿大。 其实之前江明也知道郑国公府世子郑明睿一直都是纨绔,在京城里面的名声可谓是十分糟糕,但真正见了面,江明才隐隐觉得之前那些传闻可能都不是真的。 “对不起!”江少阳低声嗫嚅了一句,觉得羞辱不已。 他没有想到他有一天居然也会给江少阳赔礼道歉,这种感觉简直让他很难受,胸口有一股火像是要炸开了。 郑明睿知道江少阳并不是真的要和自己说对不起,摇头笑了笑,对江明说了几句,也并没有把这件事放在心上。 看着郑明睿这般云淡风轻,江明心里更是点了点头,瞧着江少阳的表现越觉不满。 太子府的人也早就得了消息,自会有人出来相迎。 安国公府的世子和郑国公府的世子都来了,曹参作为太子府的管家,自然要出来相迎。 郑明睿瞧见曹参出来了,他知道江明父子这次是来赔罪,自然是要去找太子请罪,便说道:“江叔叔,这次我找太子妃还有事,就先进去。” 江明听见郑明睿这句话,点了点头,示意郑明睿先走。 曹参一听郑明睿这话,自然不会多说,就让下人带郑明睿去见太子妃。 江少阳看着郑明睿的背影,眼中透出不解,这要是换了以前,郑明睿才不会就这么简单地放过他,好不容易逮着这个机会,怎么可能不好好羞辱他一番。 要知道当初郑明睿可是费了不少功夫,让他当众出丑。 难不成郑明睿这个纨绔子真的还回头了? 郑明睿并不知道江少阳心中的疑惑,他现在想的就是萧大夫这件事,最重要的就把这件事告诉郑槿。 郑槿得了消息,也一早来明霞苑等着。 “父亲不是才解了你的禁足,怎么不去书院?” 郑瑾自然知道郑明睿的禁足解了,没有想到郑明睿又来太子府,也不知是为了什么,摇头问道:“难不成你也知道安国公府的人上门请罪?” 郑明睿摇了摇头,瞧了瞧郑瑾身旁的静秋和静荷,直接说道:“并不是。上次听江嬷嬷说,姐姐你在找女神医萧大夫,我知道萧大夫在那,并且她答应替你诊治,只是——” “明睿,你说什么?你知道萧大夫在哪?” 郑瑾一惊,没想到郑明睿居然是告诉她这件事,愣了愣,旋即惊喜地望着郑明睿,急声问道:“只是什么?” 郑明睿并没有打算隐瞒什么,直接说道:“萧大夫如今就在醉春楼后面那条巷子里面住着。她有两不医,不医贵人,不医男人。” “她已经答应替姐姐诊治,不过要姐姐你亲自去那。” “什么?”静秋听见郑明睿最后一句话,有些怀疑地问道:“世子,你说什么,你让太子妃去醉春楼那样的地方?” 郑明睿瞧见静秋和静荷那一脸震惊,气愤的样子,并没有什么的感受,他一早就知道在他说出这样的话,会是这样的局面。 郑槿也没有想到事情居然是这样,不过面上倒是没有太惊讶,追问道:“萧大夫她当真不能来太子府?” “便是——便是换个地方也行。” 郑槿对去醉春楼那样的腌臜地,自然是不可能同意。 这件事要是被人知道,被太子知道,被宗人府的知道,那她这位太子妃的位置可能就不保。 “不可能,太子妃绝对不能去那样的地方!” “绝对不可能!” 其实郑明睿一早就猜到会是这样结果,看着静秋和静荷一脸气愤,他也不好再说什么。 这件事对郑槿而言,的确是太过分了! 那么,现在又有什么办法? 郑明睿沉默不语,心里却是一直在想办法,悄无声息,没有答案······ 第二十五章 熟悉的脸 郑槿不知道郑明睿究竟是从哪得知萧大夫的消息,只是听现在郑明睿所言,这位萧大夫的医术或许能够帮她,可是她绝对不可能去找萧大夫。 醉春楼那样的地方,无论如何她都不可能前去。 那实在是太荒唐了! 郑槿看着郑明睿皱眉沉思,心里颇为感动郑明睿为了她的事这般用心,笑着劝道:“明睿,你不用为难,萧大夫那我是不可能去的,这件事你不用放在心上,我会有办法的。” 郑明睿听着郑槿的话,他也知道事情只能是这样。 就算是他找到办法让萧大夫答应替郑槿诊治,可还是没有办法解决这道难题。 “明睿,你以后不要再为这件事费心了。” 一旁的静秋自然很是为难,欲言又止,可是一想到萧大夫居然让堂堂太子妃去醉春楼那样下九流的腌臜之地,她就觉得很是荒唐,实在是太过分了。 “世子,那萧大夫当真就不能来太子府?” 静荷十分气愤,质问道:“这未免也太不把太子府放在眼里。” 郑明睿不知该说什么才好,若真的仗势,根本就不可能逼萧大夫就范,他已经看明白,萧大夫性子十分古怪,当真是吃软不吃硬,要不然也不会提出那两不医的规矩。 第一条便是不医贵人! 郑明睿一时也想不出有什么办法,只能暂时把这件事先放下,又想到刚才在进门时遇见安国公府的人,上次灵隐寺一事到现在也还没个了解,不禁问了一句,“郡主可还好?” “她一直都缠着我,说要去看小舅舅,现在正忙着给你准备一份礼物。” 听见郑槿这么说,郑明睿也不禁笑了。 这边郑明睿和郑槿说着话,又有人来明霞苑。 “姐姐,这是和谁说话呢,这般开心?” 这话的声音轻柔如水,酥软入骨,听着当真是好听极了。 郑槿不见其面,便知道来的人是谁,眉头微蹙,脸上的笑容微微一敛,眼光斜扫了走过来的女子一眼,冷声问道:“袁侧妃,不是才说动了胎气,怎么这会又挺着肚子跑到明霞苑来?” 郑明睿眉头一挑,原来是那位袁侧妃,站起身来,朝着袁侧妃行了一礼,抬头瞧见袁侧妃的那张脸,眼神一凝,面上一脸平静,心里却是掀起了惊涛骇浪。 袁侧妃身着月白色的紫锦绣花长裙,挺着孕肚,头上斜插着几支玉钗,长发如黑色的瀑布倾泻而下,光泽透亮,精致的面孔,丝毫看不出是有孕在身,最吸引人的还是那双夺目的丹凤眼。 举手投足,一颦一笑,当真是风华夺目。 可是,郑明睿望着袁侧妃那张脸,尤其是那双眼睛,心里已经是感到一阵疑惑。 那种似曾相似,却又陌生的感觉猛地一下从他心里蹿了起来。 那张脸,那双眼睛,和上一世的那个人如此相似,静静看着就像是同一个人。 郑明睿不动声色地低下头,神色不变,他并不愿再看那张脸,那个人。 虽说他很吃惊,袁侧妃的模样和上一世的王晴很像,简直就像是姐妹,可他很清楚袁侧妃并不是那个人。 郑明睿心里摇了摇头,努力不去想心里的那些想法,不愿再去想那个人,上一世的那些事。 只是郑明睿并不知道,他自认为的不动声色,还是被郑槿和袁侧妃瞧出了一丝不对劲。 郑槿倒是没有多想,只是认为郑明睿突然见到袁侧妃过来,没有料到,有些惊讶,想了想现在郑明睿应该也很是尴尬,不禁说道:“明睿,你先回书院吧,那件事你就不要操心了。” 郑明睿一听郑槿这话,心里隐隐也松了口气,对郑槿点了点头,转身准备离开。 不曾想袁侧妃瞧出郑明睿刚才看见她的第一眼似乎有些惊讶,倒像是似曾相似的感觉。 这种感觉让袁侧妃很是疑惑,她自然是知道郑明睿的身份。 郑国公府有名的纨绔世子爷,不过现在瞧着倒不像是传言中那般不堪,身上透着那股气质倒有些出尘,目光平和宁静,除了最初那一眼郑明睿有些诧异,很快便平静无常。 一切都是这般淡然,没有任何变化。 “这位是郑世子,怎么这么着急走?”袁侧妃笑着问了一句。 郑明睿望着袁侧妃,看着眼前这张熟悉的脸,耳边不断浮现最后那个人和自己说的话,最尊贵的人,最好的父亲? 郑明睿觉得很可笑,又瞧了一眼袁侧妃的肚子,想到之前江嬷嬷和他说的那番话,现在郑槿担心的就是袁侧妃诞下东宫长子,这样一来郑槿这位太子妃的地位便有些尴尬。 哪怕这袁侧妃生下来的皇孙,也要认郑槿为嫡母,可事情终究不会那般如意。 袁侧妃一瞧郑明睿盯着自己的肚子,心下一紧,不知为何便觉得有些害怕,尤其是看着郑明睿那般平静,甚至是平静得有些可怕的眼神,她心里很是没底,想到以前听说郑明睿那些不堪的传言,不禁伸手抚了抚的肚子,面色不善,一脸警惕地望着郑明睿。 郑明睿目光一闪,落在袁侧妃脸上,却是平静如常。 熟悉的脸,却是不一样的人。 郑明睿心里很清楚,嘴角一扯,并没有了最初的那些万千思绪,又想到了上一世那个人做的那些事,觉得他自己反倒是有些可笑。 那么爱一个人,最后却是因为那份爱害死了自己! “我听说,上次郡主在灵隐寺被人羞辱,是因为郑世子,这件事是怎么回事,姐姐?” 袁侧妃转过头望着郑槿,脸上带着笑意,那笑容透着一丝嘲讽,根本就是明知故问,也根本是故意讽刺,想看郑槿这位太子妃的笑话。 郑槿瞧着袁侧妃脸上的笑容,冷哼一声,对静秋使了个眼色,示意静秋先带郑明睿离开。 静秋自然会意,点头带着郑明睿准备离去。 郑明睿跟着静秋离开,一路朝着太子府大门走去,忽地想起了一件事来,好像在他的记忆里,他曾听郑槿提过袁侧妃的名字—— 正是袁晴。 袁晴,王晴! 郑明睿觉得有些好笑,这还是真巧…… “世子,你笑什么?”静秋瞧见郑明睿忽然发笑,不禁有些奇怪。 郑明睿笑而不语,摇头不答,这件事只有他自己心里明白。 第二十六章 晕了过去 出了太子府,郑明睿便直接去了书院。 京城的玉林书院,在京城里面可是很有名气,前来玉林书院求学的学子大抵是非富即贵,寒门学子若想进玉林书院可没那么简单,须得经过一番考试,才能入学。 玉林书院位于京城的玉林巷,从这长长的矮巷可是走出了不少朝廷重臣,便是去年的新科状元可就是玉林书院的学生,从这玉林巷走出来。 郑明睿带上书本,沿着古朴矮巷,踏着青石砖,不多时便到了书院门口,还没进门,便看见书院门口的仆役对着他小声议论着什么。 虽说有所顾忌,但郑明睿明显感觉到那些人都是在谈论他。 郑明睿迈上石阶,准备进书院大门,不曾想守在门口的仆役居然拦住了他的去路,面色犹豫,颇有些不安,像是担心得罪他。 “这是怎么回事?” 郑明睿眉头一皱,瞧着拦住的自己仆役,不解地问了一句。 仆役对郑明睿这位郑国公府的世子爷身份颇为顾忌,只是想到之前书院交代下来的话,小声解释道:“世子爷莫怪,这——这是因为,因为书院已经将你给开除了。” “什么,开除我们家世子?” 乔三一听仆役这话,脸色一变,十分气愤,冲着守门的仆役怒声质问道:“凭什么,你们凭什么就开除我们世子?”’ 另一位仆役也是知道郑明睿的脾气,忙解释道:“这和我们无关,这是书院先生做的决定,我们也不过是下人,世子你若是——” 郑明睿听着仆役的话,心中自是有一股气往上窜,冷眼瞧着这不让他进去的两门仆役,眉头紧皱,问道:“那为何开除我?” “这郑世子,前不久你在醉春楼闹出的事,书院里面的先生们也都知道知道这件事,这不觉得你丢了书院的脸,就将你开除了。” “怎么可以,我们世子可是郑国公府的世子爷,当今太子妃嫡亲的弟弟,你们凭什么开除他?” “郑世子,你别难为我们,我们根本就不知情。” “是啊,郑世子,你也知道书院向来禁止闲杂人等进去,要是我们这让你进去了,到时候受责骂的肯定是我们。” 郑明睿听着仆役的话,心中本就生气,要不是一直心中默念清心咒,只怕就发火,可听见仆役“闲杂人等”那几个字,着实让郑明睿气得不行,那股躁气直接让郑明睿冲上去狠狠踢了那仆役一脚。 “闲杂人等!” 乔三一看郑明睿在这书院门口动手,吓了一跳,忙不迭上前拉住郑明睿,急声劝道:“世子爷,千万别动手,这要是被老爷知道了,可就不好了。” 乔三死死抱住郑明睿,不愿郑明睿在玉林书院门口动手,担心这件事闹大。 若是换了以前的郑明睿得知自己被赶出书院,只怕早就动手砸了玉林书院,现在郑明睿心中有气,可还是强忍了下来。 玉林书院乃学子求学之地,郑明睿心中很气愤,可他知道绝对不能动手。 郑明睿强压下心中那股火气,他知道现在他并不能很好地控制的性子,一遍又一遍念着清心咒,也不愿再难为守门的仆役,一转身对乔三,说道:“我们走吧?” “我还以为是怎么回事?” “原来是——郑国公府的郑世子?不是听人说,郑世子已经被书院赶了出来,怎么这会子还跑来?” 郑明睿一听这话,装过头一看,大门口走过来好几名锦衣少年,刚才说这话的是杨家少爷杨涛。 跟在杨涛身边的还有郑明睿一位熟人,当初因为一幅画,便大打出手的宁长卿。 宁长卿冷眼瞧着郑明睿,眼神毫不掩饰鄙夷之色,冷笑道:“听说你又将安国公府的人给打了?你还真是厉害。” 杨涛一听宁长卿这话,笑着点了点头,戏谑地说道:“可不是吗?郑世子自然是厉害,这年纪轻轻,不过十三,就跑到醉春楼这样的地方寻欢,当真是叫我们开了眼界。” 乔三一看杨家和宁家的两位对郑明睿这般冷嘲热讽,心中大急,担心郑明睿受不了又动手打了起来,忙拉着郑明睿离开,并说道:“世子,不用担心,老爷一定会有办法的。” “松手!” 郑明睿冷着一张脸,挣开乔三的手,怒声说了一句,又看着杨涛和宁长卿两人,只觉得自己这被书院开除,赶出书院的事被他们二人看见,当真是羞辱不已,强压下心中怒火,转身离开,不愿在这多留。 “咦,郑世子怎么就这么着急走了?” 杨涛一看郑明睿这次居然没和他吵起来,而是直接离开,心下疑惑,调笑着问道:“要不要我替郑世子向先生求情,让你重回书院?” 郑明睿很想大打一场,他脑子里就有这个声音一直反复在他耳边出现,让他动手,让他快些动手,这种感觉让郑明睿很难受。 他似乎只有将心中的那股怒火发泄出来,才能解脱,浑身也不会再那么难受。 这种感觉很诡异,真的让郑明睿想不明白。 他为什么会这么沉不住气,当真死养气功夫还不到家,上一世了尘大师说的话,告诉他的清心咒为何会一点用也没有。 郑明睿脑子疼得厉害,觉得浑身发热,尤其是杨涛的声音一直在他耳边出现,对他冷嘲热讽,嘲笑他,羞辱着他,一遍又一遍。 “世子,你不要听他的话,我们回去,老爷,还有太子妃一定会替你想办法的。” 想办法? 不对,很不对劲! 这很不对劲! 郑明睿真正觉得他现在很不对劲,这种控制不住的感觉让他有些不安,他之前就想不明白这件事,现在看来似乎并没有那么简单。 一点没那么简单! 就算是他如今的性子冲动,也不可能会这般沉不住气,控制不住自己,郑明睿压着那股躁意,那股怒火。 然后—— 郑明睿觉得眼前一黑,紧接着整个玉林书院都像是倒了一般,只听见耳边有一个声音一直在喊,“世子,世子,你怎么了?” “世子,你怎么了,快醒醒啊……” 第二十七章 缘由无解 郑国公府,栖风院。 屋子里面很是安静,郑明睿躺在帷帐之中,脸色略有些憔悴。 林嬷嬷瞧着躺在床榻上一直昏睡的郑明睿,心里着实不安,满是愧疚,眉头紧皱,她一直都记者当初太子妃为何会让重新进府,不说太太的死因还没调查清楚,现在世子又出事,她实在是辜负了太子妃的一番嘱托。 “嬷嬷,大夫那边说世子只是一时气急攻心没有大碍。” 林嬷嬷一听菱歌这话,便觉不满,冷声道:“若是没有大碍,好端端的又为何会突然晕倒,世子他根本就不是受了一些气就会晕过去的性子。” 菱歌一时间也不知该说什么,她自是清楚世子的性子,若是放在以往,只怕早就和杨家少爷打起来了。 林嬷嬷知道这件事根本就没有办法说清,乔三带郑明睿回来的时候就已经说清楚,事情原委,大夫说是气急攻心,似乎真的就如大夫所言,只是气急攻心。 这边林嬷嬷和菱歌说着话,郑明睿睁了睁眼,只觉得脑仁疼得厉害,晕晕沉沉,强摇了摇头,略缓了缓才觉得好受些,坐起身来,望着床榻一旁的林嬷嬷,问道:“我这是怎么了?” “世子爷,你醒了?” 林嬷嬷一看郑明睿醒了过来,欣喜不已,忙上前问道:“可好些了?” 一旁的菱歌要不是有林嬷嬷站在这,顾忌几分,只怕早就趴到郑明睿身上,好生哭诉一番,以表忠心,不过菱歌还是一脸担忧,沉声说道:“世子,你在书院门口晕了过去,大夫说是气急攻心,迷了心智。” 郑明睿听着菱歌这话,坐直了身,仔细想了想在玉林书院大门口发生的事,目光沉凝,沉默不语,可是心里是知道他晕过去这件事绝对没有那么简单。 “世子爷,你不必担心,老爷一定会替世子想办法的。” 林嬷嬷瞧着郑明睿低头不语,皱着眉头,以为郑明睿还在为被玉林书院赶出来一事苦恼,便劝道:“玉林书院平白无故将世子赶出来,这件事本就过分。” 郑明睿并没有回应,他知道玉林书院将他赶出来,根本就是他咎由自取。 他在意并不是被书院赶出来这件事,而是自己为何会被气晕过去。 难道说真的是自己身子骨太弱,一丝气也不能受? 当初那个时候,他似乎一直都在克制自己,努力压下自己心里的那股怒火,紧紧压着,一遍又一遍地念着清心咒,不愿被那股躁气控制,迷失心智,可偏偏他却是压制,就越是痛苦,越是难受······ 郑明睿回忆着在书院门口,杨涛和宁长卿那番话让他气愤,让他忍无可忍,却又一直想要忍着。 郑明睿刚准备说什么,铃铛却是走了进来。 铃铛看见郑明睿已经醒了过来,走了过去,虽说有些犹豫,但还是如实说道:“老爷说,书院那边是世子自己造成的,要世子自己想办法解决。” “老爷还说,还说——” 林嬷嬷没想到国公爷居然会不管这件事,那世子要怎么才能重回书院,这以后的学业可怎么办,心下十分着急,急声问道:“老爷还说什么?要是老爷不帮世子,那该如何是好?” “世子,你看这件事要不要找太子妃,让太子妃想想办法?” 铃铛望了林嬷嬷一眼,转过头瞧着郑明睿,继续说道:“老爷还让世子不要拿这件事去太子府求情,别去太子府丢人现眼。” 这话一出,菱歌和林嬷嬷脸色都有些不好,便是郑明睿听见铃铛这话,也觉得不是滋味。 虽说郑明睿被玉林书院赶出来,这件事的确让郑国公府很没面子,但郑荣文身为郑明睿的父亲,说出这样的话,也实在是太过薄情。 “老爷,他怎么能这么做?” 林嬷嬷满脸气愤,质问道:“世子被书院赶了出来,现在能帮世子的就只有老爷他了?” “嬷嬷,你不必说了。” 郑明睿伸手止住林嬷嬷的话,他根本就不在意郑荣文这位父亲的态度,他很清楚自己现在这被玉林书院赶出来这件事的确是很丢人,尤其是还是因为上次在醉春楼闹出的事,才会被赶出来,这才更让人嗤笑。 郑明睿想到自己晕过去这件事,转问道:“真的只是气急攻心,大夫他没有别的话?” 林嬷嬷一听郑明睿问这话,忙想起郑明睿现在身子骨还虚弱,便说道:“大夫说是气急攻心,再加上之前世子又受过一顿伤,身子骨只怕还有些虚弱,这才会晕了过去。” 气急攻心,身子虚弱! 郑明睿并不觉得他晕过去,事情就是气急攻心,身子虚弱这么简单,要是他当初不去努力压制心中那股怒火,或许他根本就不会晕过去。 身子那股躁气就是再逼他去发泄,不受控制。 小丫鬟走了进来,躬身行了一礼,低声说道:“世子,外面杨少爷和宁家少爷过来,说是要来探望世子你。” “他们这会子过来做什么,要不是因为他们,世子又怎么会晕过去?” 菱歌一听小丫鬟这话,心中自是气不过,忙说道:“他们分明就是来看世子的笑话。” 小丫鬟一听菱歌这话,一时进退不得,根本就不知道该说什么才好,颇有些不安。 林嬷嬷摆了摆手,示意小丫鬟先下去,并说道:“就说世子歇息了,让他们回去吧。” 郑明睿也不愿见杨涛和宁长卿,望了一眼屋子里面的林嬷嬷和菱歌,也说道:“你们也都先下去吧。” “对了,嬷嬷你让乔三去萧大夫那一趟,告诉萧大夫过几日我再过去。” 林嬷嬷并不知道萧大夫一事,自然是点头应是。 第二十八章 却是中毒 郑国公府的世子郑明睿被玉林书院赶了出去,这件事很快又传了出去,郑明睿这个纨绔世子的名声更是难听。 郑明睿倒是没有太在意外面的传闻,因为被赶出了玉林书院,现在他倒是不用去书院上学。 过了几日,郑明睿便去了醉春楼后面的那条巷子,去见萧大夫。 “听说你被书院赶了出来,气晕过去?” 萧大夫正让小铃铛帮着晒那些药材,瞧见郑明睿过来了,脸上的伤疤抖动,瞧着倒有些渗人,神情颇有些幸灾乐祸,又说道:“身子可好了?” 小铃一眼瞧见郑明睿又来了,满心欢喜,拨弄了一下自己的长辫子,几步跑到郑明睿身边,笑着说道:“你来了真好!” 郑明睿没有在意萧大夫冷嘲热讽的态度,将自己带出来的那幅画递给萧大夫,并说道:“上次和你说的就是这个办法。” 萧大夫一怔,接过郑明睿递过来的那副字画,眉头一挑,问道:“你那太子妃姐姐答应来这呢?” “没有,她不会来这个地方。” 郑明睿摇了摇头,指着萧大夫手上的那副画,说道:“这副画上的假肢若是能打造出来,便能安在你断腿上,这样就能和常人无异。” 萧大夫展开郑明睿递给他的那幅画,瞧着画上颇有些奇怪的图案,下笔倒是不错,不过这图案怎么瞧着都有些古怪,仔细一看,似乎真的是假腿,按照这画上的让师傅打出来,就能安在断腿上? 萧大夫很是怀疑,对于郑明睿给出的这个办法,这幅画不大相信。 郑明睿望着萧大夫手上的那幅画,看着还有些熟悉的假肢,想到上一世那个人说过那些话,目光闪烁,怔怔地瞧着画上的每一笔。 这幅画虽然是他所画,但是这画上的假肢却并不是他想出来的。 “画的倒是不错,不过就这么简单,就能和常人无异?” 萧大夫颇有些怀疑,将画卷起来,转过头望着郑明睿,不禁问道:“再说你现在把这幅画给我,我可还没给你姐姐诊治。” 郑明睿笑了笑,瞧了一眼萧大夫断腿之处,说道:“无妨,这幅画就交给小大夫了,反正——” 反正这个办法也并不是他的。 萧大夫眼神一凝,怔怔地瞧了郑明睿有几眼,忽地说道:“如果真如你所言,这画上的物件让师傅打出来,能让断腿残废之人重新站起来,这物件定然十分珍贵。” “这里面的价值我想你应该很清楚,少不得也是价值连城,你当真舍得,我可不会出去给你姐姐诊治。” 郑明睿并没有再说什么,转过头瞧了一眼天真如稚儿的小铃铛,笑着说道:“那这就算是我送给小铃铛的礼物。” 小铃铛一听,忙拿过萧大夫手里的那幅画,仔细翻看,欣喜地说道:“真好,真好,这是小铃铛收到的礼物。” 萧大夫望着郑明睿,那一脸平静淡然的神色越发让萧大夫不解,她现在倒是有些看不明白郑明睿。 单单就是这幅画定然也能赚到不少银子,就这么大方地给了郑明睿,还当真是不负纨绔败家之名。 将这幅画交给萧大夫之后,郑明睿转身便准备离开。 他也知道郑槿不会来这个地方,萧大夫也不会出去诊治,脾气古怪更是不会更改,既然这样,也就不必再多费口舌,只能是另想办法。 “你当真不打算再劝一劝你姐姐?” “萧大夫自是明白,又何必再多言。” 郑明睿脚步不停,并没有多做停留。 萧大夫看着郑明睿的背影,不知为何就笑了,脸上的伤疤显得狰狞可怖,忽地喊住郑明睿,说道:“郑明睿,那你想不想知道你为什么会晕倒?” 郑明睿一听萧大夫这话,心中一惊,停住脚步,猛地转过头望着萧大夫,问道:“你知道我为什么会晕倒?” 萧大夫意味深长地一笑。 “我问过你那个小厮乔三,听说你是被玉林书院赶了出来,才会气晕过去,其实早在你第一次来这里,我就知道你中毒了。” “中毒?” 郑明睿脸色一变,饶是他性子沉稳淡然,听见萧大夫这话也不禁很是震惊,他怎么也没想到他这般沉不住气,容易冲动,原来是因为中毒。 不过,堂堂郑国公府的世子爷好端端的为什么中毒? 如果真的是中毒才会让他的性子这般偏激,沉不住气,那么就不可能是这段日子中的毒。 要知道在这之前,郑明睿这位世子爷便经常在外面闯祸,惹是生非,时常因为一件小事便和人动手打了起来。 “你为何会如此肯定我是中毒?” 郑明睿面色凝重,颇有些不解,弄不明白,如果真的是中毒,这段日子他可是见过不少大夫,为何大夫都不知道他中毒这件事,而萧大夫还没给他把过脉,就知道他中毒了? 难道说萧大夫的医术真的已经到了化境,不用把脉诊治,便能一眼看出他身中剧毒? 萧大夫笑了笑,便说道:“上次你来这里,明明很是平静,性子颇为沉稳,但是被我的话一激便要动手,你自己应该也很清楚。” “之前我也不确定,不过这次你那个小厮说了你在书院晕了过去,我便知道你一定想着忍耐,不愿动手,不愿发火,可偏偏越是想要压制心中那股怒火,那股躁意,你就越是难受,越是痛苦。” 郑明睿听着萧大夫所言,面上平静,不过心里却是掀起了骇浪,他没有想到萧大夫居然一一言中,如此看来他真的是因为中毒,才会沉不住气,才会容易被激怒,性子才会这般冲动暴躁。 那么究竟是谁给他下的毒? 而且他体内的毒能否解? 郑明睿望着萧大夫,一字一句地问道:“就算如此,你又如何知道我是中毒,而不是因为别的——” 萧大夫笑了笑,可脸上的笑容有些悲凉,眼神黯然,沉默了许久,才低声说了一句,“因为我曾经见过一个人。” “那个人和你一样。” 第二十九章 中毒如何 以前见过一个人,和我一样? 郑明睿听见萧大夫的话,眼神一凝,略有些惊讶,如果真的如萧大夫所言,那么当初是因为萧大夫以前认识和他一样,才会如此肯定他是因为身中剧毒。 “怎么,还是不相信?” 萧大夫瞧见郑明睿一脸平静,似乎压根就不在意他中毒这件事,居然如此冷静,又交代小铃铛将那幅画收好,说道:“你体内的毒只怕是又很长时间了,若不然也不会晕过去。” 郑明睿转过身来,朝萧大夫走过去,平静地问道:“那依萧大夫你所言,我体内的毒可有办法解?” “上次我答应替你姐姐诊治,现在看来倒是不成了,你这幅画给了我,无功不受禄,我可以告诉你解毒的方法。” “如果萧大夫真的觉得无功不受禄,可以的话,明睿还是拜托萧大夫替家姐诊治一番。” 萧大夫一听郑明睿这话,心下念头一动,脸上不禁露出一丝笑容,似笑非笑地望着郑明睿,问道:“那如果我答应给你姐姐诊治,和给你解毒这两者之间,只能选一个,你可还是选给你姐姐诊治?” “要知道你体内的毒若是不解,长久下去,轻则疯癫,迷失心智,重则丧命!” 郑明睿知道萧大夫是故意让他选择,微微一笑,说道:“如果真的是这样,那还是希望萧大夫能去太子府替家姐诊治一番。” “哦,倒没想到你对你姐姐居然这般好。” 萧大夫回头瞧了一眼小铃铛手里拿着的那幅画,想着那幅画上的物件,她开始觉得若是真的按照那幅画上的图案打出来,说不定她有生之年她这个残废之躯还真的有可能站起来。 还真是没想到郑明睿居然会把如此贵重的物件,可谓是价值连城的物件送给她了,还真是让人诧异。 要知道这幅画要是传出去,这世上无数残废之人可都有可能和常人无异。 价值连城,并不是妄言。 这件事萧大夫心里十分清楚。 她当初答应给郑槿这位太子妃诊治,已经打破了那两不医的规矩,如果说真的让她离开这里去给那位太子妃诊治,似乎也并不是什么难题。 毕竟她并不是一直都呆在这个院子给人医病。 便是离开,也无妨,不过—— 萧大夫望着郑明睿,想到刚才那幅画,不禁问道:“我这残废断腿之人能够借你所给的这个假肢站起来,那要是其他的身残之人是不是也有办法做到和常人无异?” 郑明睿隐约猜到了萧大夫话里面的意思,想到那些假肢,点了点头。 “如果你能把其他的假肢给我,我可以考虑一下,出这个院子给你那位太子妃姐姐诊治。” 郑明睿听见萧大夫这话,心下一喜,说道:“如果真的是这样,那就再好不过。萧大夫不用担心,其他假肢的图案我一定也会很快画出来给萧大夫。“ 小铃铛将那幅画放回屋子里面,又听见郑明睿的话,欣喜不已,忙不迭地跑到郑明睿身边,笑着问道;“还有别的画,也是送给小铃铛的礼物吗?” 郑明睿笑着点了点头。 原本郑明睿只是打算将假肢的那幅画交给萧大夫,不曾想到最后萧大夫居然同意去太子府给郑明睿诊治,至于萧大夫提出的另外一些假肢的图案,郑明睿并不大在意。 萧大夫看着郑明睿离去的背影,忽地忍不住说了一句,“郑世子,还有一件事要告诉你。” “那个和你一样的人最后他死了!” 郑明睿听见萧大夫这句话,脚步微微一顿。 最后死了,这是不是他也和会那个人一样? ······ 回了栖风院,郑明睿望着院子里的一干丫鬟下人,想到自己是因为中毒才会晕过去,身子不受控制,就觉得这院子看似平静,底下却是波澜诡橘,暗潮涌动。 郑明睿让丫鬟们都先出去,只是让林嬷嬷一个人留下,便是他的奶娘赵妈妈他都不大相信。 或许现在真正能够相信的,只有最近才重新回到栖风院的林嬷嬷。 虽说郑明睿面上依旧十分平静,不过他心里却一直都记着他中毒这件事,中毒已久,他如今才十三岁,那么他很可能就是从小就中了毒,毒物一直在体内积聚,让他性子越来越暴躁,越来越冲动,控制不住自己。 “世子,你是不是有什么话要和老奴说?” 林嬷嬷看见郑明睿让其他丫鬟都出去,就剩下她一人,心里隐隐觉得不对劲,肯定是有要事要和她单独谈。 “嬷嬷,前几日我在书院门口晕过去,大夫说是气急攻心才会晕过去,但是有人说我是因为中毒才会晕过去。”郑明睿并没有打算隐瞒什么,直接如实说道。 “世子,你说什么?” “中毒?”林嬷嬷听见郑明睿的话,脸色一变,猛地站起身来,急睁大了眼睛,震惊地问道:“怎么会是中毒呢?” 郑明睿看见林嬷嬷这般激动,不禁摆了摆手,示意林嬷嬷不必这般紧张,如实将萧大夫那说的话告诉了林嬷嬷。 林嬷嬷听完了郑明睿的话,脸色已经一片苍白,身子气的不停发抖,她真的没有想到世子居然很早以前就中了毒。 究竟是谁给世子下的毒,又是什么时候! 世子体内的毒现在如何,世子会不会有生命危险? 不知是太过气愤,太过震惊,林嬷嬷整个人反而十分平静,心里不停地在想这些问题,望着郑明睿,担心地问道:“世子,那位萧大夫可曾有办法解你体内的毒?” 郑明睿不愿让林嬷嬷太过担心,毕竟萧大夫已经答应去太子府给郑槿诊治,便说道:“不用担心,萧大夫有办法解我体内的毒。” 这句话,郑明睿倒是并没有骗林嬷嬷。 林嬷嬷一听郑明睿这么说,倒是没有太怀疑,既然萧大夫能够知道世子中毒,那么一定也会有办法。 “世子,你中毒这件事实在是太可怕,一定要告诉国公爷。” 郑明睿摆了摆手,说道:“打草惊蛇,并没有必要。” “我和嬷嬷说这件事,就是想让嬷嬷暗中调查这件事。” 林嬷嬷听着郑明睿这番话,又想到当初太子妃让她重回栖风院交代的事。 太太的死因还没有眉目,现在世子爷居然早就被人下毒…… 这件事一定要告诉太子妃。 林嬷嬷知道这件事绝对不简单,就算不告诉国公爷,也要告诉太子妃。 没过多久,太子妃也得知郑明睿很早就被人下毒一事。 第三十章 究竟是谁 太子府。 萧大夫既然答应离开醉春楼后的那条巷子,来太子府给郑槿诊治一番,郑明睿自然不会耽搁,第二日便亲自和萧大夫一道去了太子府。 不过,林嬷嬷从郑明睿口中得知中毒一事之后,震惊过后,自然要把这件事告诉郑槿。 如今,郑槿也已经得知郑明睿被人下毒一事。 萧大夫脸上的有一道很大的伤疤,要不是太子府的宫女下人知道规矩,只怕这见面就被萧大夫给吓到了。 不过,她们怎么都没有想到名声不凡,医术卓绝的萧大夫居然是一丑婆。 “萧大夫,你说明睿他是被人下了毒,而且还是很久以前便中了毒,那萧大夫你可有办法替明睿解开,究竟是什么毒物?” 萧大夫坐在轮椅之上,听见郑槿这话,不禁有些疑惑,转过头望了郑明睿一眼,反问道:“太子妃难道不知道,郑世子当初给出的条件就是让我替太子妃诊治。” “萧大夫不用多言。” 郑明睿一看郑槿提及他中毒一事,又对郑槿说道:“姐姐,你不必担心,萧大夫她定会有办法替我解毒,现在最重要的还是给姐姐诊治。” 萧大夫目光一闪,倒是没有再多说什么。 想来,郑明睿并不愿把这件事告诉太子府郑槿,她自然不会再多言。 郑槿听见郑明睿第一句话,觉得有些不对劲,但是萧大夫不再多说,她暂时只能压下心里的顾虑,萧大夫既然能一口道出郑明睿中毒这件事,想来一定也会有办法替郑明睿解毒。 “林嬷嬷昨日亲自过来和我说这事,实在是没想到,居然有人很早以前就对你下手,姐姐实在是无地自容——” 郑槿一想到郑明睿很小便中毒,才会性子暴躁,便觉得愧对母亲临死前那番托付,也对不起郑明睿。 “你放心,姐姐一定会找处那个给你下毒的人,给你报仇。” 郑明睿看着郑槿那气愤神情,不禁一笑。 他知道郑槿是真的发怒,毕竟他这个世子可是郑国公府以后的继承人,有人对郑明睿下手,这件事实在是很可怕。 因为萧大夫要给郑槿诊治,郑明睿作为外男自然要回避。 静秋便带着郑明睿去了明霞苑,让下人们好生招待郑明睿。 郑明睿坐在石桌上,品着一杯茶,想着如今发生在他身上的事,他一直以来的疑惑已经解除,他之所以沉不住气,性子暴躁冲动,都是因为被人下了毒。 就是不知道这个毒究竟是何毒,该如何解? 其实郑明睿心里一直都记着他中毒一事,他自然不甘心就这么不明不白地被人下毒害死。 不过,他也清楚如果真的如萧大夫所言,那么他体内的毒一时半会根本就不可能害死他,毕竟这毒并不是立即发作,要不然他早就死了。 想必,如今把这件事告诉林嬷嬷,林嬷嬷一定也会好好整治栖风院一番。 就在郑明睿疑惑究竟是谁能够给他下毒,这么多年不动声色,郑明睿忽地想起了一件事。 那个暗中给他下毒的人,这么多年都没有被人察觉,栖风院可不是随随便便什么人都能进来,那院子里面的丫鬟一个个都是郑国公府的家生子,祖祖辈辈都是家奴,身世十分了然,应该不大可能会帮助外人毒害郑国公府的世子。 除非是有人觊觎他的世子之位,想要除掉他。 毕竟如果真的是有人想要除掉郑国公府的世子,直接毒杀他就行,也不必折腾这么多年,费这么大的功夫。 那个给他下毒的人并没有立即毒死他,而是一点一点给他下毒,神不知鬼不觉让他的性子变得暴躁冲动,迷失心智,性情多变,被称为混世魔王。 想来就是借着那毒,让郑荣文废掉他的世子之位。 正如前段时日他在醉春楼和人打架闯出来的祸事,郑荣文便险些废掉他的世子之位。 如今府内有三位少爷,如果他这位世子爷死了,又或是在外面闯下大祸,被废掉世子之位,那么后面能够被立为世子的只会是—— 郑明承。 他那位弟弟可是天资聪颖,才华卓绝,身份也是郑国公爷的嫡子。 至于二少爷郑明熠却是二房那边的,虽说比郑明承大,但毕竟继承爵位的只能是长房。 如此说来,给他下毒的有可能就是希望他让出世子之位的邢氏。 郑明睿想到邢氏对他这位继子一直都视为己出,并没有太过冷淡,也没有太过放纵,行事都没有出格,并没有一丝一毫的不对劲。 不过,或许就是因为这样,他姐姐郑槿才会一直都对邢氏不冷不热,隐隐带着一丝警惕。 郑明睿很清楚这都只是他的猜测。 过了许久,郑槿才和萧大夫一道来了明霞苑,看见一旁静荷脸上那止不住的笑意,郑明睿便已经猜到萧大夫定然有法子帮郑槿。 给郑槿诊治过后,萧大夫便开出了一方药,而后便离开了。 原本郑明睿是打算和萧大夫一道离开,不过郑槿却是让郑明睿留下来,还有话要和郑明睿说。 郑槿拿着那药方,想到萧大夫之前单独和她说的那番话,望着郑明睿,目光闪烁,看着郑明睿那俊秀的脸庞,忽地轻声说了一句,“明睿,你知道吗?” “其实有人说我长得很像母亲,可是真正和母亲长得像的却是你。” 郑明睿有些疑惑,不明白郑槿为何会突然说这话。 “这次我让林嬷嬷回栖风院,其实另有要事,当初母亲生你的时候难产,险些一尸两命,虽说后来都活了下来,可还不等你满月,母亲便离世了。” “我以前以为母亲的死是意外,不过这次得知你中毒一事之后,我便更加确定当初母亲的死因有人暗中加害。” 郑明睿一惊,眼神猛然一凝,直直地盯着郑槿,他没有想到还有这样的秘辛。 如果说,他生母还在世的时候,怀他的时候,就有人想要加害,那么就不应该是邢氏。 毕竟那个时候邢氏还没有进门,没有理由,也不可能害他和林氏。 可是—— 如果不是邢氏,那又会是谁? 难不成是二少爷郑明熠的母亲荀氏? 可是就算他失了世子之位,继承侯府的也不可能是二房的人。 郑明睿一时间很是疑惑,究竟是邢氏,还是荀氏,又或者—— 另有其人! 第三十一章 王家婚约 玉林书院。 宁长卿看见郑明承打算回府,想到上次郑明睿在书院门口晕倒,他和杨涛虽说亲自上门看望郑明睿,但是并没有见着,仔细一想,还是走上前,说道:“明承,有件事还要拜托你。” “上次你大哥在书院门口晕厥,我和杨涛也有责任,还请向你大哥致歉。” 郑明承正打算上马车回府,听见宁长卿这话,想到自己那个丢人现眼的大哥,面露不屑,冷淡地应了一声,便上了马车。 宁长卿瞧见郑明承这般态度,不禁一愣,旋即才想到这兄弟两虽说同在书院,但是郑明承一向瞧不起他那位大哥。 难怪听见他这话,态度会如此冷淡! 郑明睿被赶出书院,郑明承这位弟弟根本什么话也没说。 “长卿,你这又是何必,这件事根本和我们无关。” 杨涛瞧见宁长卿居然拜托郑明承向郑明睿道歉,脸色有些难看,他压根就不觉上次他和宁长卿说的话过分。 不过如实而已,只怪那纨绔根本就经不起事。 宁长卿面色沉重,他一直都还记着郑明睿在书院门口晕倒那件事,郑明睿脸色惨白,就像是要死去一般。 也不知郑明睿究竟怎么样了。 杨涛知道宁长卿性子纯良,就算是以前和郑明睿结过仇,被郑明睿打了一顿,但是如今他倒是开始担心郑明睿那个纨绔魔王。 不过说起来,郑明睿那混不吝的人居然会被他们的话给气倒,还当真是奇怪。 “王兄,这郑世子可是在书院门口晕了过去,你可去瞧过?” 杨涛一转头瞧见户部侍郎王家的王阳明,想到这郑明睿和王家大小姐的婚约,不禁笑着说道:“郑世子这被书院赶了出去,王兄怎么也不帮着求情?” 户部侍郎王家大小姐王雨晴便是和郑国公府郑世子有婚约,若说起来,要是郑明睿真的娶了王雨晴,那王阳明便是郑明睿的大舅子。 这般关系,怎么说都应该十分亲近,可是杨涛正是知道王阳明心里一直瞧不上郑明睿那纨绔子,才会说这番话。 王阳明自是知道杨涛是在冷嘲热讽,冷哼一声,面色一沉,一句话也没说,直接走了。 “他又没有得罪你,你又何必说这些话让他难堪?” 宁长卿伸手一拍杨涛的肩膀,又说道:“听说王家这边正想着退掉这门亲事。” “为什么得罪他?” 杨涛冷笑道:“我就看不惯他那个高傲样,在我眼里他比那纨绔还不如。” “他王家想要退掉那门亲事,怎么可能?他王阳明这般高傲,可是他那个户部侍郎的父亲可是一心想着和郑国公府拉上关系。” 宁长卿没有说话,眼神一闪,心里有些沉重,低声喃喃说了一句,“雨晴,她也是不愿的。” “你说什么?” 宁长卿摇了摇头,有些慌张,忙否认道:“没什么,没什么!” ······· 王阳明一想到郑家那个纨绔和他妹妹的婚约,他就气闷,他实在是无法接受那个纨绔做自己的妹夫,就算他是郑国公府的世子爷。 他也瞧不上! 那个蠢货,根本就配不上他的妹妹。 “大哥,怎么了,又是谁惹你生气了?” 王阳明听见这个声音,微微一怔,抬头一看,望着站在自己面前身穿撒花浅红锦裙的王雨晴,嘴角微微上扬,他的妹妹怎么能嫁给那个纨绔。 绝对不可能! 王雨晴一身长裙,如墨一般的长发,精致的面容,一双眼睛灵动可人,望着王阳明,眼带笑意,满是好奇。 王阳明闷闷地说道:“还不是郑家那个纨绔,他被书院赶了出来。” 郑家那个纨绔? 王雨晴面色一僵,她最是不喜有人在她面前提到郑家那个纨绔,听见王阳明的话,眼中满是厌恶,至于郑明睿被玉林书院赶出来这件事她早就听说了,冷声道:“他早就应该被书院赶出来了,他那样的纨绔要不是仗着自己的身份,当初根本就不可能进去。” 王阳明点了点头。 正是因为郑明睿的不堪,他越想就越觉得气愤。 “妹妹,你放心,我一定会劝父亲退掉这门亲事。” 王雨晴听见王阳明这句话,神色不变,并没有太相信这话。 她很清楚她那个父亲绝对不会答应退掉和郑国公府的亲事,巴结还来不及,又怎么可能会退掉亲事,得罪郑国公府。 那个纨绔前不久在烟花之地闹出事,现在又被书院赶了出来,还当真是丢人现眼,也不知道堂堂郑国公府怎么会有如此不堪的人。 只是一想到自己要嫁给那个十分不堪,一直在外面惹是生非的纨绔,王雨晴就觉得恶心。 实在是恶心! 王雨晴压根就无法想象自己嫁给那个纨绔,也不可能会接受。 她王雨晴绝对不会就这么认命! “大哥,你不用再说了,父亲那你又不是不知道,他怎么可能会退掉这门亲事,要是父亲真的为我着想,一早就会退掉这门亲事。” 王雨晴冷笑道:“前不久那个纨绔子被打了板子,父亲可还派人去送了不少补品。” 王阳明也是知道这件事,父亲根本就不听他的劝,一心想着让妹妹嫁进郑国公府,做那个世子夫人,以后的国公夫人。 可是—— “你放心,一定会有办法的。”最后,王阳明也只能说这么一句话。 王雨晴笑了笑,脸上的笑容颇有些神秘,不知是想到了什么,附和道:“是啊,一定会有办法的。” “只要大哥你站在我这边。” 王阳明一听王雨晴这话,忙点了点头,说道:“这是自然,大哥自然会站在你这边。” “只要大哥站在我这边,那一切就好办了!” 王雨晴听见王阳明这话,不禁笑了,她很清楚王家不可能会退掉这门亲事。 让她摆脱掉这门婚约,只能是另想办法,郑国公府退亲不大可能,除此之外,还有一个办法。 王雨晴转过头望了一眼不远处自己的院子,又把目光移到另一间院子,嘴角上扬,面露不屑,嗤笑一声,低声自语道:“她堂堂王家嫡女怎么可能会嫁给那令人恶心的纨绔子!” 第三十二章 谁的杀意 郑国公府,二房听音院。 二房的荀氏走在院子里散步,身边只有一个丫鬟翡翠跟着,院子里花草开的正艳。 荀氏依旧一身素白的衣裳,手腕处依旧戴着那串白玉佛珠,目光轻柔,落在院角那紫薇花树上,瞧着那或红或粉的紫薇花,脸上不禁露出一丝笑意。 “今年的紫薇花开得倒是不错。” 翡翠笑着点了点头,说道:“太太一直都有交代小丫鬟们打理,她们哪敢不尽心照料。” “如今我这院子越来越寡淡,亏着有这院子里的花草,若不然只怕还会以为是老妇人居住的院子。” “太太可千万别这么说。” 翡翠一听荀氏这话,便觉难受,很是心疼自家太太年纪轻轻便守了寡,要不是膝下还有明熠少爷,这日子还不知该如何熬。 “你不必担心,我自己心里清楚。” 荀氏拨动着手中的白玉佛珠,望着那一树的紫薇花,含笑说道:“这次明睿晕倒,看样子只怕是那位真的沉不住气了。” “想来也是,就是不知道她下一步打算如何。” 翡翠自是知道荀氏说的是那件事。 郑明睿在书院门口晕倒,这件事大夫虽说是气急攻心,府里面的人因为郑明睿被书院赶了出来,觉得羞辱,并没有太在意,但是荀氏心里却很清楚郑明睿晕倒这件事没有那么简单。 好端端,郑明睿那样的人怎么可能会被气晕! “也不知她究竟怎么动的手脚,居然连大夫都没瞧出来,还真是厉害。” 翡翠一听荀氏这话,不禁说道:“正是因为世子瞧着有改过,她便沉不住气,就是不知道这究竟还要拖多久,才会真正下死手,要不要暗中推一把。” “不必,想来她也应该知道明睿变了,她心里比我还要清楚。” 荀氏走到那紫薇树下,刚准备伸手摘一朵紫薇花,不曾想看见紫薇花上面有恶心的虫子,就连那树枝也有很多蚁虫在爬,瞧着实在是令人厌恶。 恶心的虫子,当真是碍眼! 荀氏面色一冷,脸色有些难看,捏紧手中的佛珠,冷声说道:“叫人把这棵紫薇花给砍了。” 翡翠一愣,还不明白荀氏的意思,刚才不是还说这花开的不错,怎么这会子就要把树给砍掉。 翡翠抬头仔细一瞧那紫薇花树,瞧见那树上的虫子,便明白过来,忙点头应是。 没过多久,便有婆子带着人将那棵开得正艳的紫薇花树给砍断,满树的紫薇花不停地往下掉,落满一地,十分好看,但是丫鬟们根本就不敢留一片花瓣在园子里,打扫得干干净净。 不留一丝痕迹,生怕触荀氏的眉头。 瞧见那碍眼,被那虫子恶心玷污的紫薇树除去,荀氏不禁笑了,转动手中的佛珠,轻声念起了佛经。 荀氏一脸悲悯向善的神情,念着佛经,一直不绝…… ······ 郑国公府,长房宜梅院。 “他这次怎么会晕过去?” 邢氏一直都还记着郑明睿晕过去这件事,眉头微蹙,眼神中带着一丝疑惑,坐在那软榻上,望着丫鬟采画,不解地说道:“以前可没出过这样的事。” 采画摇了摇头,她也不知是怎么回事。 “太太,会不会是那药下得太多了?”另一旁的采菊试探着问了一句。 邢氏闻言,不置可否,站起身来,走到窗架前的青松盆栽,那郁郁葱葱的青松迎着日光,浮现闪烁着绿光,拿起褐红色的石青盆旁的剪子,开始修建那青松。 采画和采菊也不知邢氏心里究竟是怎么想的,一时间也不敢说什么。 也不知过了多久,邢氏将那青松的叶子剪落,沉声道:“不会,那药一时半会根本就不会发作,也不会让他晕厥,这里面一定要有什么缘由。” “栖风院那边这段日子并不太平,也不知道他究竟是不是察觉了。” 采画一听邢氏这话,神色紧张急切,忙说道:“太太,不会的,他们不可能会知道那是被人下毒,那根本就算不毒。” 根本就算不上毒? 邢氏嘴角一扯,轻笑了笑,她自是知道给郑明睿下得药究竟是什么,若说是毒,但并不致命,便是吃了也无妨,不过—— 致命与否可是要看那毒物的量! “太子妃她让林嬷嬷重回栖风院,这件事我一开始就猜到没那么简单,现在看来他们只怕是猜到了什么,这段日子先暂时停了。” 这话一说,采画和采菊自然是点头应是。 邢氏和采画采菊在屋子里面说着话,外面小丫鬟自是知道规矩,不敢随便打扰,不过这会子门却是打开了,门帘随之抖动,发出清脆的声音。 邢氏抬头一看,是蔡嬷嬷进来了,便问道:“怎么了?可是有什么事?” 蔡嬷嬷很受邢氏倚重,一些要紧事,邢氏都是交给蔡嬷嬷办。 “太太,世子他被书院赶了出来,按理说现在应该想办法重回书院,可是他这几日却,却——” 蔡嬷嬷欲言又止,似乎有些顾虑,更加多的是疑惑,最后说道:“这几日总是往醉春楼那去。太太你看,这件事要不要告诉老爷?” 邢氏眉头一挑,心里越来越觉得奇怪,甚至是有些不安。 她一直都还记着当初郑明睿被老爷打了一顿板子,她再见郑明睿时,郑明睿可是坐在轮椅上看书,那神情,身上的那股气质整个像是换了一个人。 沉稳淡然,气质温润如玉。 虽说有些拒人于千里之外的疏离感,可养伤的那段日子并没有想着到外面惹事,一直都在栖风院子里面静心读书。 怎么现在又往醉春楼跑? 上次打板子可就是因为醉春楼那件事,难不成他真的还对醉春楼的妓子情根深种? 想到郑明睿才十三岁,邢氏也忍不住笑了,不过脸上的笑容有些冷。 现在事情变得越来越不受控制,变得越来越奇怪,似乎一早在她掌控之中的一切都渐渐开始脱离。 “这件事自然要告诉老爷,总不能让明睿一直这么胡闹下去。” 邢氏捏紧手中的剪刀,又似笑非笑地问道:“你说我当初是不是就不应该留他这么久?” 蔡嬷嬷不敢答话。 邢氏话音刚落,却是狠狠剪断那一根的青松,只听“咔嚓”一声,那根青松应声倒下,险些将窗架上的盆栽都给带倒。 等了这么多年,要是事情有变,她不介意直接下狠手! 邢氏一双眸子泛着冷意,手中那把银色的剪刀刀刃处泛着银光,寒光凛冽,透着一股杀意。 第三十三章 太子其人 东宫,太子府。 静秋端着刚熬好的一碗药走过来,小宫女瞧见忙撩起门帘,好让静秋进去。 郑槿坐在朱红矮榻上,接过静秋递过来的药,眉头微皱,虽说心里着实有些反感这些汤药,但是她也知道为了她自己,为了菡儿,这药她是一定要喝的。 明睿好不容易才找到萧大夫,拜托萧大夫替她诊治,她又怎么能辜负明睿的一番心意。 “太子妃,喝过这些药,一定会好转的。” 静秋看见郑槿喝完那碗药,忙上前递上茶水漱口,又说道:“就是不知道为何宫中御医都没有治好太子妃宫寒之症,萧大夫却有十足的把握,难不成这宫中御医当真是比不上民间神医?” 静荷也闷闷地说道:“谁知道宫中那些御医究竟打得什么注意?” “好了,少说两句。” 郑槿靠着那金丝绣雀软枕,揉了揉眉心,她实在是不耐烦听这些,想到明睿不知不觉被人下了这么多年的毒,她就心烦,她这个做姐姐的实在无能,低声问道:“林嬷嬷,那还没有消息?” 静秋摇了摇头,她知道太子妃指的是那件事。 静荷却劝慰道:“太子妃放心,林嬷嬷她一定会查出那暗中黑手。” “要想查出那暗中黑手,怎么可能会那么简单!”郑槿轻声叹了一句。 郑槿和丫鬟说着话,门口却是传来脚步声。 郑槿闻声望去,珠帘掩映之下,一身紫黑色相间的蟒袍,墨玉色的珠子相缀的朝服,眼睛一亮,脸上带着笑意,起身相迎,笑着问道:“今日为何这么迟才回来?” 朝服摆动,走进来的人正是当朝太子楚君毅。 楚君毅面色凝重,一双眉头紧皱,满是愤怒,绕过郑槿直接走到正中间那楠木桌旁坐下,狠狠一拍桌子,气愤道:“还不是老六,害我又在父皇那挨训。” “父皇,他如今是越来越偏心老六了!” 郑槿一听楚君毅这话,便猜到了缘由,示意静秋静荷先出去,走到楚君毅身后,帮着楚君毅揉捏肩膀,劝道:“朝堂的事妾身不懂,不过这都是说父母爱幼子,重长子,父皇心里定然是有太子你的。” “可是他也看看今日老六究竟是怎么说的,一点规矩都不懂,居然在父皇面前参了我一本,害我被父皇训斥。” 郑槿心里很清楚,虽说太子乃东宫,中宫嫡出,这储君之位是一早就定下来的。 但是先皇后早逝,如今宫中后位空悬,刘贵妃如今执掌后宫,备受皇上器重,刘贵妃所处的六皇子身份自然是水涨船高,更加入得皇上亲眼。 眼看着诸位皇子年长,这心也跟着长了。 “六弟便是再不懂规矩,太子你教他便是,毕竟你是兄长,想来父皇得知此事,也会欣慰。” 楚君毅听着郑槿所言,不禁笑了,点了点头。 郑槿亲自给楚君毅倒了一杯茶。 楚君毅接过,微抿了一口,放下茶杯,随口问了一句,“昨日听袁侧妃提起,说是近日有人总是来找太子妃你,究竟是何人?” 郑槿听见楚君毅这话,眼神一闪,嘴角露出轻蔑的笑容,面上依旧一派笑容,说道:“袁侧妃倒是心细,之前御医也就说过袁侧妃思虑太过,对腹中胎儿不好。太子你也该多劝劝袁侧妃,让她别想太多,安心养胎便是。” “袁侧妃这一胎可是怀得可是皇太孙,太子也该放在心上。” 楚君毅一听郑槿这话,转瞬便忘了刚才问郑槿的话,心里却开始责怪袁侧妃,明明御医交代,却又不放在心上,思虑太过。 “你说的是。” 郑槿微微一笑,对楚君毅这话并不意外,她自是知道自己这夫君的性子,颇有些骄纵,耳根子有些软,好在分得清大是大非,只是有些急躁罢了。 “说来,妾身正打算和你说这事。” 郑槿走到房间一旁的雕花漆金的大柜旁,打开其中之一的抽屉,取出里面的那幅画,转过来递给楚君毅,说道:“太子,你现在看看这画上的物件。” 楚君毅有些疑惑,接过那幅画,展开一看,上面的物件很是古怪。 这幅画便是当初郑明睿交给萧大夫的假肢图案。 “这几日来府上的是民间那个女神医萧大夫,想来太子也知道妾身自有了菡儿以后,这么多年一直都没有消息,妾心里也十分愧疚。” “槿儿,我知道,当初要不是为了我,你又为何会于寒冬中跌落冰冷刺骨的湖水,身子一直虚弱。”楚君毅一听郑槿提到子嗣这事,忙止住郑槿的话,他心里清楚为何郑槿这三年一直都未曾有孕。 楚君毅握着郑槿的手,眼中满是柔情,低声说道:“让你受苦了。” 受苦? 郑槿对楚君毅笑了笑,示意无事,她不愿在想那件事,后宫之中永远都没有个清净。 “太子不必这么说,如今找到萧大夫替妾身诊治,相信一切都会好的。妾身要和太子说的并不是这事,而是太子手中的这幅画。” “这画上的究竟是什么,看着颇为奇怪?” 郑槿一笑,说道:“当初我瞧着,也十分古怪。这是明睿他拿给萧大夫的,萧大夫才答应给妾身诊治。” 楚君毅眉头一皱,听到郑槿提到她那个不成器的纨绔弟弟,他就十分不喜,不过看在郑槿的面上,他也不好说什么难听的话。 “这是假肢,明睿他想出来的,作为萧大夫诊治的诊金。” “这假肢只要打造出来,身体有残缺之人便能和常人无异,太子可曾知道为何萧大夫会将这画交给我?” “和常人无异?” 楚君毅听见郑槿的话,心中一惊,忙问道:“怎么可能?就凭这个物件,就能让残废和常人无异?” 郑槿点了点头,一脸郑重的表情。 当初她拿到这副画的时候,也不相信,不过仔细看了之后,却是明白这其中缘由,只是她很意外这个物件居然是郑明睿想出来的。 她很清楚这物件若是真的能打造出来,价值几何! 楚君毅猛地站起身来,忽地想到一件事,急声问道:“要是真的能造出来,端皇叔那可就再好不过。” “父皇要是知道了,一定也会很高兴的。” 郑槿点头,笑道:“这是自然。” 第三十四章 子若成器 醉春楼后巷。 内务府的人实在是想不明白这萧大夫为何会甘愿住在这样下九流的腌臜地,瞧着这巷子周围乌烟瘴气,实在是叫人不解。 郑明睿自是知道内务府的人,心里不屑,十分鄙视,进了萧大夫那院子,等见了萧大夫真面容,心里那份鄙夷只怕会更甚。 想着,郑明睿不禁摇了摇头。 其实他很明白,为何萧大夫会将那假肢的图样交给太子妃郑槿,毕竟这假肢打造是精细活,放眼整个京城,没有比宫中内务府还要好的匠人。 内务府的人这次特意过来便是为了度量一些长度大小,假肢这样的精细活,而且还是因人而异,自然需要十分慎重。 郑明睿这次特意跟着内务府的人过来,却是郑槿的吩咐,毕竟假肢这一奇思是郑明睿想出来的,具体如何还要靠郑明睿指点。 “你会不会奇怪,我为何会把那幅画交给你姐姐?” 萧大夫看了一眼内务府的匠人刚量了自己断腿处大小,如今正指着那宣纸上商谈,让小铃铛扶着自己坐回轮椅上,转过头望着郑明睿,说道:“毕竟那幅画的可值不少钱。” “明睿只知道,萧大夫应该不在意那些钱财之物,毕竟以萧大夫的医术,再多的银子也会有人诚心奉上。” 萧大夫听见郑明睿这话,不禁笑了,眼睛里透出一丝赞赏。 她的确是不大在意那些钱财,如果她真的在意那些金银俗物,又怎么会甘心住在这样的地方。 将假肢的图样交给郑槿,不过是还给郑明睿罢了。 当初她答应给郑槿医治,条件也不过是让她能够和常人无异,重新站起来。现在宫中内务府的匠人给她打造假肢,这样一来,那假肢才会更加完善,不会有太大的差错。 毕竟这宫中的匠人是最厉害的。 至于假肢一事,想必有太子府撑腰,在这京城里面一定会轰动一时。 萧大夫望着郑明睿,说道:“我倒觉得你才是真不在意那些钱财。不过——” 若是在意,就不会轻易地就把画给拿出来。 “你不在意那些钱财,难道真的不在意自己体内的毒?” 听见萧大夫这话,郑明睿扯了扯嘴角,苦笑着问道:“怎么会不在意,只是萧大夫你这不治,旁的大夫根本就诊不出来我体内的毒,又有什么办法。” “那些庸医怎么可能会知道你是中毒。” 萧大夫嗤笑一声,望着郑明睿平静的神色,心下一动,不禁想到了以前那个和郑明睿相似的人,沉默了片刻,只是说了一句,“你自己小心些,那毒物应该是在你的饭食上,离那毒物远些,如此便好。” 郑明睿一听萧大夫这话,心里便明白了不少,也隐隐松了一口气。 其实他并没有开口相求,因为他知道如果萧大夫真的愿意医治,便是他不求也会医。 现在听萧大夫这么说,郑明睿也猜到了不少,他中这毒已经有很长一段时间,到现在都还没死,那就只有一个说法,这毒并不致命,只是会让他有些性子有些发狂,难以控制自己。 至于萧大夫一开始所说的是疯掉,死去,想来应该是一直都有被人下毒,而一直都没有停止。 郑明睿点了点头,谢过萧大夫的提点。 内务府的人来萧大夫这量测过后,又向郑明睿询问了打造假肢的一些问题,便先走了。 只要弄清楚,这画上的假肢并不算复杂。 毕竟这宫中内务府的匠人并不是愚笨不堪之人,这稍稍点拨,便已知晓这假肢为何能让残缺之人与常人无异,也明白究竟该如何打造。 往后根本就不必郑明睿再多言。 过了好几日,当萧大夫如常人一般走到太子府,替郑槿把脉的时候,郑槿整个人已经呆住了。 就算她得知那图样能够让断腿残缺之人和常人无异,但是亲眼看见那断腿之人站起来和常人无异,她还是十分震惊。 太子府的一干宫女下人也都惊住了。 楚君毅一早得了消息,得知萧大夫这断腿残废真的好转,立马就亲自带着内务府的人去端亲王府,替端亲王打造一副更加精细的假肢。 端亲王乃当今圣上的胞弟,备受皇上器重,关系十分亲厚。 因为当年京城那场刺杀,端亲王被人斩断了一条腿,一直让皇上愧疚,现在太子若是能让端亲王重新站起来和常人无异,那么皇上定然也会十分欢喜,重赏太子。 更重要的是,太子也能进一步拉近和端亲王府的关系。 ······ 郑国公府。 郑荣文瞧着太子府刚送来的满满一屋子赏赐,想到今日见着太子,太子还和他单独说了几句,话里话外都在赞赏他那个不成器的儿子郑明睿,说他教养不错。 这究竟是怎么回事? 郑荣文实在是摸不着头脑,让人去传郑明睿过来,他要好生问一下究竟是什么事,让太子这般对他,居然赏赐了这么多的贵重物品,实在是叫人心生惶恐。 要知道这郑明睿前不久才被书院给赶了出来。 邢氏也得了消息,心里那股不安越来越强烈。 她也不明白为何郑明睿会得了太子的赏赐,郑明睿那个混账这几日不是一直往醉春楼跑,怎么还会入了太子的眼? 她可还没把郑明睿去醉春楼这件事告诉老爷! “你可知明睿究竟做了什么,让太子这般欢喜?” 邢氏听见郑荣文问这话,瞧着正堂那一屋子的赏赐,只觉得刺眼不已,强压下心中那股郁闷,神色如常,摇了摇头,说道:“这个妾身不知,不过想来应该也是好事,老爷不必太担心。” “好事!” 郑荣文冷哼一声,想起那个在外面丢人现眼的孽障,就觉得恼火,冷声道:“他不在外面惹事,就算不错,哪里还做什么好事。” 听见这话,郑明睿脚步不停,直接抬腿进了正堂。 郑明睿心里清楚他这位父亲早就对他失望,也并不在意这些话,对郑荣文和邢氏行礼问好,又问道:“不知父亲叫我过来,所为何事?” “太子府送来这些礼品,说是赏赐给你的。” “你在外面究竟做了什么?要是捅出什么篓子,连累国公府,仔细打断你的腿。” 打断我的腿? 郑明睿不禁一笑,望着屋子里面那些贵重礼品,脸上的笑容不禁更深了,他并不意外太子府送来这些赏赐。 看着郑荣文皱着的眉头,邢氏那一脸平静,眼中却隐隐透着一丝担忧郑明睿忽然觉得有些可笑。 他也不愿在这多呆,直接将假肢,还有郑槿一直在找萧大夫这件事告诉了郑荣文和邢氏。 至于郑荣文和邢氏心里如何看,他并不在乎。 居然是这样! 听了郑明睿一番话,郑荣文整个人都愣住了,他没有想到居然是这么回事,他那个不成器的孽子居然是帮槿儿去找大夫,又想出了假肢这样的法子。 这怎么可能! 郑荣文心里十分震惊,看着郑明睿离去的背影,怔怔无言。 他一直以为他这个儿子这辈子都是这样不成器,在外面惹事,丢人现眼,还曾想过废了郑明睿的世子之位,现在他这个儿子似乎真的如邢氏所言改过了。 难道说他这个儿子真的成器了? 郑荣文依旧觉得有些不可思议,要不是正堂里面摆着那些贵重礼品,满满一屋子,只怕他还是不会相信。 “他难不成是真的是改过自新了?” 邢氏听见郑荣文这话,微微一笑,捏紧手中的帕子,狠狠拽着,脸上的笑容险些崩不住,点了点头,说道:“明睿是真的懂事了,这样老爷也能放心了。” 第三十五章 兄弟如此 出了正堂,郑明睿便准备回栖风院,不曾想这路上却遇见了一个人。 郑明承一身蓝色锦衣,整个人气质卓尔不凡,瞧见郑明睿走过来,不禁停住脚步,望着站在自己面前的兄长,眼中露出轻蔑的笑容。 “怎么这会子没在院子里养伤了?” 郑明睿听见郑明承这话,眉头微皱,他自是敲出了郑明承眼中对他这位兄长的不屑与鄙夷。 郑明承一步一步朝着郑明睿走去,走到郑明睿跟前的时候,不过一步的距离,微微侧头,直视郑明睿,冷声道:“如果我是你,现在就应该想办法重回书院,而不是在外面丢人现眼。” 听着郑明承嘲讽的话语,郑明睿不禁笑了。 郑明承没想到郑明睿居然还笑得出来,当真是不顾脸面,愚不可及,面色一冷,嗤笑道:“你现在居然还笑得出来,你当真就是个笑话。” “知道我为何而笑吗?” 郑明承一愣。 郑明睿望着正前方,目光并没有落在郑明承身上,像是根本就没有在意跟前这人,正声道:“我笑你不懂规矩,就算我再丢人现眼,又如何?” “以后这郑国公府还是我的,他们还是要敬着我,至于你——” 郑明睿低头扫了一眼站在跟前的郑明承,目光依旧十分平静淡然,不见波澜,低声道:“你不过是郑国公府的三少爷。” 郑明承面色一僵,脸色十分难看。 如果是以前,郑明睿并不会在意郑明承的冷嘲热讽,会置之不理,但不知是不是因为下毒的缘故,郑明睿的性子越来越急躁,也越来越沉不住气。 这种和人争锋相对的事,现在感觉似乎还不错。 说完这句话,郑明睿也觉得自己现在变得有些可笑,居然还和十一岁的少年争执,还真是好笑。 郑明承阴沉着一张脸,握紧了拳头,看着郑明睿脸上的笑容,心里越来越气愤。 “这郑国公府以后是你的?” 郑明承心中气急,眼神狠厉,咬牙狠声道:“可你让郑国公成了这京城的笑话!” “那又如何,我才是郑国公府的世子,轮不着你来教训我。” “你——” 郑明承听着郑明睿的话,怒火中烧,不管他说什么,郑明睿便是说他是郑国公府的世子。 世子又如何? 不过是一纨绔,一窝囊废! 郑明承冷哼一声,不愿再多说一句,转身直接走了。 郑明睿瞧着郑明承被自己的话气走,忍不住笑了,似乎说这样的话,看着郑明承气急败坏,感觉真的很不错。 不过,郑明睿心里也很清楚,郑明承之所以对他如此无礼,都是因为他往日太过不堪,闹出的事太过,惹人笑话。 郑国公府的笑话? 想到刚才见到父亲郑荣文似乎也是这般看他。 郑明睿不禁摇了摇头,刚准备离开,却是发现不远处还站着一人。 郑明睿目光落在不远处那一身白色锦衣的少年身上,他知道那位剑眉星目,英俊不凡的少年正是郑国公府的二少爷郑明熠。 瞧见自己这位堂弟,郑明睿不禁想到了一些事。 这府里有人对他下毒,有人谋害他的母亲,堂堂郑国公夫人和世子都有人暗中加害,目的根本就是冲着他的世子之位。 要是他真的被废了世子之位,除了他那位同父异母的弟弟郑明承,府内剩下的便是二房的郑明熠。 说来郑明熠和他一般大,不过是要小几个月。 毕竟邢氏有可能加害他,但是不大可能会毒害生母林氏,那个时候邢氏还没进门,国公府里面唯一有可能对付的林氏的,便是那几位妯娌。 荀氏自然也是其中之一。 想到府内二夫人荀氏平常的为人,还有那日在望月亭旁见到的荀氏,郑明睿眼神一凝,目光平静如水,不过却冷冽如冰,直直地盯着郑明熠。 郑明熠心神一凛,明明一脸平静淡然,但郑明熠却感到一丝冷意。 刚才郑明熠听着郑明睿和郑明承兄弟那番话,其实本就想出来劝一劝,可是担心二人尴尬,才没出来。 虽然说郑明睿往日所为颇有些不堪,害郑国公府没脸,不过刚才说的话倒没错。 “大哥抱歉,刚才我听见了你和三弟的那番话。” 郑明熠看着郑明睿这神情,忙上前解释,担心郑明睿误会他刚才是故意在一旁偷听,又说道:“大哥,如果你真的想重回书院,不妨去找崔院长想办法。” 玉林书院的院长崔岩崔学士? 郑明睿自然知道玉林书院院长崔岩的身份,点了点头,他听出郑明熠是诚心和他说这话,不过想到自己如今的处境,在这府里暗中盯着他的人,还不知是谁,他也不愿和郑明熠多说。 毕竟这以前前身和府内众位兄弟姐妹的关系并不如何。 郑明睿和郑明熠正说着话,听音院的丫鬟却是走过来,欠身行了一礼,说道:“二少爷,太太还等着你,饭菜都已经安顿好了。” 郑明熠一看是母亲院子里的丫鬟,又听见这话,面色一沉,瞬间变了脸色,冷声道:“不是说了,不用管我。” 小丫鬟十分为难,一脸纠结,看着郑明熠动怒,颇有些不安。 “还站着这做什么,还不快走!” 小丫鬟强笑着望了一眼郑明睿,希望郑明睿帮着劝一两句。 郑明睿瞧着这一幕,忽地想到一件事,郑明熠似乎和荀氏的关系不怎么好,也不知究竟是因为何事,母子一直都是不冷不热,尤其是现在看郑明熠这般厌恶,似乎根本就不愿回听音院。 小丫鬟一看郑明熠是真的不愿回听音院,也知道郑明熠是真的生气了,也不敢再多说什么,只能离开。 “大哥,我还有事就先走了。” 说着,郑明熠转身就要离开,似乎因为刚才这件事,心情也变得不大好。 郑明睿点了点头。 想着刚才的郑明承,还有现在离开的郑明熠,郑明睿心里很清楚,他这两个弟弟似乎一个都不简单。 不过,再不简单,又如何? 也不过如此! 第三十六章 王家请柬 夏至已过,初秋将至,这天依旧热极了。 好不容易,昨日下了一场雨,栖风院的院子里依旧湿漉漉的,水珠还停留在那树叶上,晶莹透亮。 院子里都透着一股凉意。 赵妈妈看着林嬷嬷在那训斥小丫鬟,面露不屑,心里啐了一口,一转头瞧见郑明睿走了出来,忙上前询问道:“世子,这可是打算出门?” 郑明睿一怔,有些疑惑地望着赵妈妈。 “世子,奴婢这是有事要问一下世子,以前便说过让奴婢那侄女进来,偏没有空缺,如今院子里走了好几个丫鬟,你看能不能让她给补上?” “这事不是太太那决定?。” 刚好走过来的林嬷嬷听见郑明睿这话,扫了赵妈妈一眼,不禁解释道:“老奴之前便和太太说过,有几个丫鬟不守规矩,要另换丫鬟上来,太太把这件事都交给老奴了。” 这下郑明睿便明白过来,他知道林嬷嬷进了栖风院之后,他便让林嬷嬷掌管着栖风院的大小事务,便是之前的赵妈妈心有不甘,也只能交出那管事权。 前不久,又得知郑明睿被人下毒,已经有很多年,这栖风院的钉子自然是要给拔掉。 林嬷嬷在这栖风院待了有很长一段时间,自然瞧出那些丫鬟是该打发走的,好好整治了栖风院一番。 这有丫鬟走,自然就有要丫鬟补上空缺。 林嬷嬷眉头一皱,望着赵妈妈冷声道:“这件事你又何必和世子说,世子向来不管这些事。” “哼,世子自是不管这些事,可当初世子却是答应过这件事。” 郑明睿揉了揉眉心,他倒是记得有这件事,不过这是前身随口一说,现在栖风院发生了这么多事,自有林嬷嬷负责,便是厨房,栖风院这边的厨房也另设了,由林嬷嬷亲自盯着。 萧大夫和他说过,那毒物最有可能的便是他的饭食。 林嬷嬷也不愿拿这件事烦扰郑明睿,便对赵妈妈说道:“既然这样,那你明日让你侄女来一趟,若是可以便让她进来。” 赵妈妈自是十分高兴,她很清楚林嬷嬷是在整治栖风院,拔掉别的院子派来的眼线。 因为这个缘故,她也没有和林嬷嬷争锋相对,故意拆林嬷嬷的台。 毕竟她是世子的奶娘,这后半辈子都是指望这世子,她自然不会盼着世子倒了,对于那些要对世子下手的人,她自然同样不会放过。 林嬷嬷和赵妈妈还在说着,郑明睿便走开了。 “世子,王家那边王老爷做五十大寿,特意送来请柬,请你过去。” 王家? 郑明睿眼神一凝,接过小丫鬟递过来的烫金请柬,翻开一看果然是王家的请柬,目光闪烁不定。 他自然知道这户部侍郎王家和他郑国公府究竟是什么关系,还是之前他生母在世时和王家太太交好,而王家老太爷那时候还在朝中颇有地位,定下了儿女亲事。 便是郑明睿和王家大小姐的婚约。 现在王家老太爷早死,王家如今的当家掌舵人便是他那个未来岳父户部侍郎王崇山。 现在便是王崇山的五十寿辰。 郑家和王家这样的关系,郑明睿这位未来女婿自然是要登门相贺。 只是—— 郑明睿拿着那请柬,不禁想到当初郑芙说的那番话,王家想要退亲,似乎正是因为他往日在外面太过胡闹,恶名不断,不过王家若真的打算退亲,这无疑是让他郑明睿又成了笑话。 不过,他知道这也不能怪王家言而无信,只怪他这以前的名声太过难听,就算是有好人家的女儿只怕也不愿嫁给他这个纨绔。 他的亲事! 郑明睿握着这请柬,想到自己的亲事,不禁又想到了前世那个人,似乎现在他是真的要好好考虑一番和王家的婚约,如果王家真的打算退亲,这样或许也是一个不错的解决办法。 他并没有想过成亲一事,现在如果是他退亲,那无疑是会毁了王家大小姐的闺誉。 既如此,还不如就往王家退亲便是,反正他也不差这一件笑话。 想着,郑明睿忍不住笑了,他现在倒还替王家大小姐着想,也不知真的等王家决定退亲的时候,又有多少人会笑话他。 “世子,现在这王家送来请柬。” 铃铛走到郑明睿身边,瞧了一眼郑明睿手里的请柬,不禁说道:“那世子你去不去道贺,毕竟这王家以后——” 小丫鬟恭敬地说道:“是王家大少爷亲自送的请柬,说是务必希望世子前去。” “王家大少爷?” 郑明睿点了点头,示意小丫鬟先下去,他心里却有些疑惑,不是说王家打算退亲,为何还会是大少爷王阳明亲自过来送请柬,瞧着似乎还十分重视他这位未来女婿。 王家究竟是在打什么注意? 郑明睿忽地转过头对铃铛,问道:“王家和府里平常来往如何?” 铃铛一愣,不明白郑明睿为什么问这话,但还是如实说道:“王家一直都有和府里来往,上次世子你被老爷打了板子,王家也送来不少补品。” 听见铃铛这话,郑明睿心里更加疑惑。 不是说要退亲,那又为何会还特意送那些补品过来,难不成还真的知道规矩。 “世子,你在想什么?” “我在想——” 郑明睿话语一顿,望着铃铛,问道:“铃铛,你觉得王家会退掉这门亲事吗?” “世子,为何这么问?” “没什么。” 郑明睿眉头一挑,又问道:“那你觉得我退掉和王家的亲事,会怎么样?” “啊——!” 铃铛一惊,睁大了眼睛望着郑明睿,望了一眼院子里丫鬟目光都望过来,强压下心中的惊讶,压低了声音,问道:“世子,你怎么突然说这话?怎么突然会想着推掉王家的亲事?” “这门亲事可是先夫人在世时定下的,老爷,还有太子妃一定不会同意推掉这门亲事。” 郑明睿看着铃铛那震惊的神情,不禁摇了摇头,他就算是要推掉和王家的亲事,也要从长计议,现在和铃铛说这些也并无用。 正如铃铛说的,他父亲和姐姐一定都不会同意推掉这门亲事。 “没什么,我只是随口说说。” 铃铛一听郑明睿这话,便也不好多问,又望着那份请柬,不禁问道:“那世子你究竟去不去王家道贺,要不要备下一份贺礼?” “去,自然是要去的。你让林嬷嬷备下一份厚礼,到时候我亲自过去道贺。” 郑明睿望着手中的请柬,笑着点了点头。 第三十七章 王家有女 王家后院。 王雨晴一脸期待,眼神隐隐透出一丝紧张,得知大哥王阳明送完请柬回来,急忙便赶过来问话。 也不知道事情究竟如何了! “大哥如何?父亲寿辰,他可会过来?” 王阳明瞧着王雨晴这急切的神色,十分不解,也不知道王雨晴究竟是怎么了,居然这般看重郑明睿,还让他亲自去给那个纨绔送请柬。 王阳明眉头微皱,声音颇有些冷硬,问道:“你为何要我亲自去给他送请柬,这郑国公府由郑国公一份请柬便足够,怎么又还给他送一份请柬?” “你不是不喜他,怎么现在倒又盼着他过来?” 王雨晴听着王阳明这话,眼神闪烁,讪笑笑了。 不过,她还是并没有告诉王阳明实话,只是解释道:“大哥,当初不是说了不管怎么样都是站在我这边,你就别问了。” “我不问,可你却不能胡来!” 王阳明脸色不大好看,想到今日他还亲自给那个纨绔送请柬,他就觉得难堪,又想到王雨晴今日让她送请柬这事怎么瞧着都有些不对劲,心中自有些担心。 “父亲寿辰,你可千万别闹出什么事。” 王雨晴嘴角带笑,摇头说道:“大哥放心,不会的。那你这给他送请柬,到时候他可会来?” 最重要的还是那个问题,到时候郑明睿究竟来不来王府道贺。 “不知道。”王阳明实话实说,回了一句。 听见这话,王雨晴眉头微蹙,脸色颇有些凝重,怎么是不知道,这要是那个纨绔不过来,那她想的那个法子,安排的一切岂不是白费了。 她也知道郑家那个纨绔子究竟来不来参加寿宴,根本就不是王阳明能做主的。 想到那个纨绔的性子,往日在外面闹出的事,又是她大哥亲自送的请柬,应该会过来喝杯酒? 王雨晴心里这么想着,笑着对王阳明说道:“这事真是谢谢大哥了。” 王阳明摆了摆手,示意王雨晴不必说这些话。 可是他心里却知道王雨晴今日让他亲自去给郑明睿送请柬,绝对不简单。 王阳明眉头一挑,他知道到时候一定要派人盯着王雨晴,总不能让王雨晴在父亲寿宴上惹出祸。 王雨晴并不知道王阳明心中所想,她也知道王阳明肯定会疑惑,不过眼看着父亲那边没有一丝退亲的念头,想着巴结郑国公府。 她和郑明睿的婚约绝对不能再一直拖下去。 要是郑明睿真的不懂规矩,不给面子,没有过来,那只能是再想别的办法。 只是哪里有什么好的办法,父亲寿辰上才是最好的机会! 王雨晴抚了抚自己的衣袖,一想到自己和那个纨绔定下婚约,她就觉得恶心,强笑了笑,转过头望着丫鬟,问道:“二妹妹,在做些什么?” 王家长房共有三女,一嫡两庶,这二小姐却是二房那边的长女。 丫鬟想了想,便回道:“应该是和二小姐他们在清风苑那玩。” 王雨晴笑着点了点头,便带着丫鬟往清风苑去了。 清风苑。 王家虽说现在不过是三品京官,王家大老爷又不过是户部一侍郎,可这府邸也算是讲究,各色庭院,花树具备,另有楼阁长廊,引流水而至,院子里的景色倒是不错。 如今已经是秋日,菊花也开了不少。 王家几位小姐便一起到清风苑这边来欣赏那些盛开的菊花。 还没进清风苑,王雪晴便听见里面传来一阵笑声,听见姐妹们的笑声,王雪晴便觉得刺耳。 因为她和郑国公府那个纨绔定下婚约,她的这些姐妹们话里话外都拿这个来刺她。 就算郑家乃国公府邸,郑明睿又是世子,以后郑国公府的国公爷,但是碍不住郑明睿在外面的那些纨绔名声。 不说这以前打架惹事,便是前不久在妓院闹出的事,又被书院给赶了出来,简直丢进郑国公府的脸面。 这样一来,便是一门高攀的亲事,也只能是惹姐妹们笑话。 任谁知道自己要嫁给一个只知道在外面惹是生非,在妓院里面饮酒作乐的纨绔子,都会不愿意,不甘心。 那可是她一辈子的大事! 要不是她那个父亲压根就没想过要退亲,她也不会想这个办法。王雨晴强压下心头的那丝愧疚,瞧见那园子里正说笑打闹的姐妹,目光一闪,心里默默地说了这么一句。 “大姐姐来了?我听说郑国公的那个世子在外面又惹事了,好像是把安国公府的江少爷给打了。” 听见这句话,王雨晴那丝不安早就消失不见,瞧着说这话的二小姐,冷哼一声,说道:“就算是把安国公府的人给打了,也轮不着二妹妹在这打抱不平。” “你——” 二小姐王月茹是王家二房那边的长女,和王雨晴一般大,从小便在老太太膝下长大,两人或是为了较量,或是争宠,谁也不服气谁,一直都在争锋相对,彼此给对方一些难看。 若是以前郑明睿还没有在外面闹出那些荒唐事,王月茹心里还对王雨晴早早定下的婚事心怀嫉妒,可现在只剩下鄙夷。 王月茹直接被王雨晴的话给激到,面色一沉,望着王雨晴,冷笑道:“大姐向来会说话,我们是比不上了,毕竟大姐以后可是郑国公府世子夫人。” 一旁的王家小姐瞧着王雨晴和王月茹又起了争执,只能在一旁劝说,分别拉着两人往去欣赏那些菊花,不要在起口角。 王雨晴也不愿和王月茹多说什么,现在在笑话她,也不知这之后究竟是谁笑话谁。 王雨晴拉着一位妹妹的手,往一旁走去,瞧着园子里开的那些菊花,或白,或黄,艳丽非凡,一簇簇菊花绽放,开的好看极了。 “对了,怎么没瞧见三妹?” 王雨晴随口问了一句。 另外一位王家五小姐笑着回道:“刚还派人去喊她一道过来,不过蒋姨娘身子不好,一直躺在床上,她就没过来。” 王雨晴点了点头,不以为意,也没把这件事放在心上。 第三十八章 端亲王府 王家这边送来请柬,可还没等郑明睿去王家赴宴道贺,又收到了端亲王府的请帖。 郑荣文收到端亲王府派管家亲自送来的请帖,整个人都有一瞬间的恍惚,望着手中的那封帖子,端亲王府的人居然会给他那个不成器的儿子递请帖,邀请郑明睿去端亲王府赏菊,饮桂花酒。 太子府当初可也赏赐了不少贵重物品,现在连端亲王府的人都如此厚待他这个儿子。 难道说,他真的是长进了? “老爷,这是在想什么呢?” 邢氏一进门便瞧见郑荣文坐在雕花大椅上,手中捏着一封帖子,走过去细瞧上面的字,眼神一闪,有些惊讶,诧异道:“端亲王府的人怎么会送帖子过来,他们不是一向不和朝臣打交道?” “这帖子不是给我的,是给明睿送来的,是邀请明睿去端亲王府去饮酒赏菊。” 邢氏一听郑荣文的话,脸色便有些凝重,直直地盯着郑荣文手中的请帖,沉默了片刻,强笑道:“想来也是因为那假肢,就是不知道究竟是什么样的物件。” 内务府的人先是替醉春楼后巷的萧大夫做了假肢,接着便是端亲王府,其他人压根就还不知道那假肢一事。 现在想来端亲王府的人也是因为那假肢才会特意邀请郑明睿过来。 郑荣文点了点头。 他心里也很清楚是怎么回事。 只是为何瞧着这请帖却是觉得刺眼,就连他这位郑国公府的国公爷可是还没有收到这封请帖。 他那个一直被他所厌恶,一直认为是郑国公府的耻辱,居然现在还进了端亲王府的大门。 郑荣文没有说话。 邢氏也没有说话。 两人瞧着那张请帖,眼神闪烁不定,心里思绪也不定。 厅堂里面透出一丝诡异的安静,静悄悄的。 就算之前邢氏知道郑明睿变了,郑荣文也曾听说郑明睿改过,可都不如这份请帖。 这一份请帖如同投下一颗石子,在郑国公府掀起了一圈又一圈的涟漪。 ······ 就算郑荣文和邢氏心中再诧异,这封请帖最后还是到了郑明睿手里。 郑明睿也拿着这份请帖去了端亲王府。 端亲王乃当今圣上胞弟,备受圣上器重,可惜当年京城遇刺一案,宗室也受到波及。 这最严重的当属陪在圣上身边的端亲王。 端亲王的一条腿被活生生地斩断,真正的九死一生,险些死去,要不是当初圣上下了死令让太医院的那些人保住端亲王的命,无数的珍贵药品吊着端亲王的那口气,只怕现在端亲王早就是化作白骨。 端亲王虽说是捡回了一条命,但是身子一直都不好,一直都在王府内休养,调养了这么多年,才好转了些。 只是端亲王的那条腿一直都残着。 当初太子得知假肢能让身体残缺之人和常人无异,立即便想到了端亲王,这无疑是因为端亲王在圣上心中的地位很重。 虽说这假肢一图是太子府送给端亲王,但终不能望了郑明睿想出假肢这法子。 端亲王如今借着那假肢能够站起来,和常人无异,自然很想见见想出这法子的人。 八月初二。 端亲王府内赏菊饮酒,不过这件事压根就没有几个人知道,可以说这赏菊饮酒者不过寥寥,十分冷清,但是能够坐在收到请帖的人身份自然不凡。 端亲王府的管家得知郑国公府的世子爷过来,自然是十分恭敬有礼,忙不迭地出来迎接。 端亲王府的人根本就不在意,或是根本就不知道郑明睿在京城里面的那些名声,府里上下一干人对郑明睿这位自有感激。 “郑世子这边请,王爷刚才还问起,不知郑世子究竟来不来,还想着要不要派人去府上接。”管家领着路,一脸笑容地对郑明睿说着。 “王爷相邀,明睿又怎么敢不来。” 郑明睿淡笑了笑。 管家也没多说,便领着郑明睿到了那赏菊之地。 不大的院子,其间另有凉亭,还没进门,远远便能闻见那一股桂花香气,香气扑鼻,再一看院子中央却是摆放着各色菊花,当真是艳丽非凡,供人欣赏。 并不见桂花,只见菊花,但桂花香为却是萦绕不绝,自然是因为那桂花酒。 郑明睿抬头望去,只见那凉亭之处有几人,正谈笑风生,另一旁还有两位锦衣少年站着。 郑明睿走了过去,一看那几位,其实他都认识。 一直站着的男子面色有些苍白,瞧着身子不大好,身上却透着一股气势,气势收敛,温润如石,凛然不动,郑明睿知道这位就是端亲王。 “明睿见过端亲王,崔先生。” 另外一位儒雅老者便是玉林书院的院长崔岩崔学士。 郑明睿恭敬地对端亲王和崔学士行了一礼,至于另外一位坐着的老者他并不认识,也躬身施了一礼。 “你可来迟了,叫我可等了有一会。” 端亲王面色有些苍白,不过精神瞧着倒很好,拿起一杯酒朝郑明睿走了过去,笑着说道:“本王倒要谢谢你想出假肢这个法子,这杯酒便是本王谢你了。” 郑明睿一听端亲王这话,有些讶异,没想到这一见面便说这样的话,心下微惊。 看来这位端亲王性子倒有些不同。 郑明睿心里念头转过,忙有礼接过端亲王给自己倒的那杯酒。 还不等郑明睿说什么,坐在一旁正品着酒的崔学士却是把目光放在郑明睿身上,笑着问道:“怎么称我为先生,而不是院长?” 崔学士这话一出口,旁边站着的两位少年脸上都不禁露出一丝笑容。 那笑意中透着一股轻视和戏谑。 在场的人都已经知道郑明睿这位郑国公府的世子爷被玉林书院赶了出来,而且还气晕过去。 端亲王一听崔学士这话,不禁笑着说道:“怎么突然说这话,不就是被玉林书院赶了出去。” “当初本王也不是被书院赶出去过!” 郑明睿自然知道端亲王说这句玩笑话,是在替他解围,不想让他太过难堪,只是他有些疑惑,端亲王怎么也被书院赶出去过,而且端亲王还没有入皇家宗学,而是去了书院。 崔学士一笑,倒没想到端亲王居然替郑明睿说这话,瞧着郑明睿面色平静淡然,刚才自从进来便十分坦然,目光澄澈,并不像是外面传言那般不堪。 “端亲王被书院赶出去过,不过后来他自己又回了书院。你既然能想出假肢这法子,若是肯下功夫,定然也能重回书院。” 郑明睿一听这话,不禁笑了,行了一礼,说道:“王爷和先生误会了,这法子并不是明睿想出来的。” 第三十九章 一根鱼刺 误会了? 怎么会是误会! 太子可是亲口说过,假肢这奇思可是小舅子,郑国公府的世子想出来的。怎么这会子又说不是他想出来的。 “明睿,你为何说这法子不是你想的?” 端亲王望着郑明睿,眼中带着一丝疑惑,朝郑明睿走了几步,锦衣华服的微微摆动,长衫遮蔽,压根就看不出来那衣衫里面压根就没有什么不妥。 崔学士眼神一凝,盯着郑明睿,疑惑也不解,看见郑明睿脸上依旧一派平静,并没有任何变化,脸上不紧露出一丝笑意。 郑明睿面色如常,说道:“假肢这法子的确不是明睿想出来的,不过这世上也只有明睿知道这个法子。” 这是什么意思? 一旁的少年听见这话十分惊讶,就连坐在那长席上,一直品酒没说话的老者都不禁挑了挑眉,绕有深意地望着郑明睿。 端亲王放下手中酒杯,走到郑明睿跟前,问道:“既然不是你想出来,那何为世上只有你知道这法子?” “难道是古书上找到的法子?” 其中一位青衣少年,眉清目秀,想了想,脱口问道:“郑世子你是书上看到的这个法子吗?” 古书上找到的法子? 这样一说,似乎能够解释郑明睿这句话。 不过,究竟是哪本古书上的记载。 端亲王瞧了一眼说这话的青衣少年,有些恍然,如果是这样,他还是要好好谢过郑明睿,不管怎么说假肢这件事都是郑明睿提出来的,他心里自然清楚。 “也不知是哪本古书上记载的,本王倒是想看一看。” 郑明睿摇了摇头,并没有回答,不过他却是想起来上一世那个人似乎也时常拿古书来解释她的那些奇思妙想。 至于追问是哪本古书—— “那明睿,究竟是从那看的孤本?可否借我看一看。” 孤本,自然是因为郑明睿之前说的那番话,这世上除了他就没有人知道这个法子。 “已经不大记得了。” 不大记得了,并不是不记得,而是不愿再记起。 崔学士听见郑明睿这句话,不禁眉头微皱,想起了之前郑明睿这位世子在外面的那些坏名声。 还有郑明睿之所以被书院赶出来,就是因为醉春楼闹的事。 刚才他还说让郑明睿和端亲王一样,被书院赶了出去,然后又凭自己的本事重回书院。 也不知刚才那话究竟有没有说对人。 …… ““父亲,要不要坐会?”另一位少年走到端亲王身边,低声问了一句。 说这话的少年正是端亲王的三子楚君歌。 端亲王的身子并不大好,现在虽说能借假肢重新站起来,但一直站着还是不妥。 端亲王听见楚君歌这句话,面色一沉,冷声呵斥道:“哪里就有你多嘴,你父王还没么弱!” 楚君歌笑了笑,并不在意端亲王当着众人的面给自己脸色,依旧和声说道:“知道父王一向厉害,不过就算如此,父王也别一直站着。” “崔先生可还想着和父王下盘棋。” 崔学士眉头一挑,笑着点了点头,对端亲王说道:“你就坐会吧,别逞强了,明睿你说是不是?” “我如何逞强了?” 端亲王颇为不服气,压根就不觉得站着累,要知道他可是坐在那轮椅上可已经很久很久了。 郑明睿知道端亲王为何一直站着,他上一世便见过一人,和端亲王没什么不同。 都是经过了很长一段时间,才能重新站起来,那个时候无论站多久似乎都嫌不够。 崔学士把这话转到郑明睿身上,郑明睿自然要答。 郑明睿笑着说道:“王爷若是喜欢站着,便站着,喜欢坐着便坐着,现在王爷是随自己的心意。” 随自己的心意! 听见郑明睿这句话端亲王眼神一闪,一时间没说话,良久不禁仰头哈哈大笑,说道:“是啊,你说的没错!” “现在我可以随心所欲,想走便走,想笑就笑,想坐便坐。” 说着,端亲王又朝前走了几步,直接坐在那凉亭边的石凳上。 看见父王这般失态,楚君歌并没有太诧异,他很清楚自己的父王自从坐上轮椅之后,就很少再踏出这个王府。 “好了,不要太欣喜若狂,小心乐极生悲!” 崔学士瞧着端亲王那一脸笑容,欣喜不已的样子,根本就不顾及端亲王生气,直接泼冷水。 端亲王并不在意,只是端起桌上的酒杯,一饮而尽,并说道:“你们都不知道本王今日有多高兴。” 一直没说话的老者开口说道:“既然高兴,那就别辜负了这美酒!” 郑明睿和楚君歌坐在一旁,也都互相举杯示意。 一饮而尽。 端亲王府的酒宴根本就没几个人能进来,得知此事的人就更少了。 不过这会子,太子却是来了端亲王府。 端亲王得知太子过来,似笑非笑地望着郑明睿,说道:“因为你,现在本王倒多欠了太子一个大人情。” 郑明睿知道端亲王这话的意思。 多欠了一个人情,就是因为这假肢是太子府送来的,而不是郑明睿本人。 如果说当初是郑明睿直接给他这个法子,根本就不会有太子府的事。 太子也不会时常来端亲王府。 “王爷,其实假肢这件事,明睿一开始就交给了萧大夫,并没有想——” 郑明睿还准备说什么,端亲王便伸手止住了郑明睿的话。 “你不必多说,这件事本王早就知道。” 端亲王说道:“不管怎么样,本王都欠了你一个人情。” 一个人情? 多欠了一个人情? 郑明睿知道这世上人情债最难还,若是可以,他一定要尽快想办法让端亲王有机会还了这人情。 不然,这人情一直欠着,到最后或许会变了。 有些事便是如此。 尤其是对像端亲王这样身份的人,一个人情就像一根鱼刺。 必须要拔掉,不然会很难受。 郑明睿心下一想,望向端亲王,说道:“若是这样,明睿倒是有件事想问一下王爷,过几日是户部侍郎王伯父的寿辰,不知道能不能借王爷府上的人,一同前去道贺?” 如此直接! 在场的人愕然,没想到郑明睿居然说这话,这分明就是要端亲王还那个人情。 可居然是给王家长脸。 这可是端亲王的一个人情啊! 第四十章 各人态度 PS:求收藏~求推荐~ —————————————— 八月初五。 王家大老爷王崇山的五十大寿。 王家大门外车来人往,显得十分热闹,虽说只是户部侍郎王家,但毕竟是京城官宦人家,这前来贺寿道喜的自然不少。 还没开席,王家院子里便一派欢声笑语,好不热闹。 “老爷,老爷——” 王家管家急急地跑了进来,神色慌张,瞧见大老爷正和人说着话,几步走了过去,急声道:“老爷,老爷外面来贵客了,老爷你还是赶快出去迎一下吧。” “贵客?” 王大老爷还准备说什么,管家便已经说道:“是郑世子和端亲王府的三公子来了。” “郑世子和三公子?” 王大老爷一惊,还没多说,便听见周围相熟的官员中几声惊呼。 “端亲王府的三公子居然也来了?这怎么会!” “是啊,没想到端亲王府的人居然也来给崇山兄贺寿,还真是意外。” “更没想到这三公子居然是和郑世子一道来的。” ······ 王大老爷回过神来,脸色大变,急忙放下手中的酒杯,忙不迭地赶出去相迎,并催道:“快些,快些,可别让三公子和世子爷久等。” 瞧见王大老爷这般急着过去相迎,其他官员也都纷纷跟了上去。 另一边的王阳明瞧见父亲这般着急离开,对着几位好友略说了几句,不禁过来问究竟发生了什么事。 听完下人的回话,王阳明也愣住了。 端亲王府的人怎么会来给他父亲贺寿? 要知道端亲王府的人可一直都很少与朝臣来往,尤其是在端亲王出了事之后,端亲王便很少出府。 不过,这并不影响端亲王在皇上心中的地位,一直都简在帝心。 可端亲王府和王家怎么会有往来,要知道他父亲不过是一户部侍郎,难不成是因为郑明睿才会特意来王家贺寿? 王阳明心中正疑惑不解,便瞧见远处父亲亲自领着郑明睿和一位锦衣少年走了过来。 不用多想,那位锦衣少年自然就是端亲王府的三公子。 三公子走在郑明睿身旁,瞧着王大老爷这般受宠若惊,惊喜不已的神色,不禁哑然失笑,要不是因为郑明睿提出的那个请求,他父亲又怎么会特意让他来王家,和郑明睿一道贺寿。 他压根就不认识什么户部侍郎,王大老爷。 楚君歌也一直都没有想明白,当初他父王分明就说了欠一个人情,可没想到郑明睿居然就这么简单让那个人情还了,不过是来王家贺寿。 “明睿你还当真看重你这位未来岳父,父王到现在都还有些不解。” 楚君歌压低了声音,笑着说了这么一句。 未来岳父? 郑明睿听见楚君歌这句话不禁一笑,瞧着自己名义上那未来的岳父,一脸欣喜,脸上止不住的笑容,想到自己和王家的婚约,一时间也不知道作何感想。 他听说王家打算退亲,就算王家不退亲,他也会让王家退亲! 如此一来,又谈什么未来岳父。 王大老爷瞧着楚君歌和郑明睿说着话,心里早就明白过来,他和端亲王府根本就没有往来,这会端亲王府的三公子上门贺寿,一定是因为郑明睿。 今日就连端亲王府的人也来给他贺寿,这份大礼已经让王大老爷十分开怀,身子也不禁往后挺了挺,瞧着一众好友羡慕的眼光,还有那些奉承的话语,脸上的笑容更深了。 “王伯父,得知今日你五十大寿,君歌我特意备下一份贺礼,还望伯父不要嫌弃。” 伯父! 听见没有,端亲王府的三公子称我伯父! 王大老爷咧着嘴,笑个不停,瞧着楚君歌身旁下人递过来的贺礼,忙不迭让管家接过,那腰也弯了几分,笑着说道:“哪里,哪里。三公子严重了,倒是没想到三公子也会过来,有失远迎,还望三公子不要见怪。” 楚君歌笑了笑,说道:“明睿乃君歌好友,伯父大寿,君歌又怎么能不手送上一份贺礼。” 王大老爷点了点头,望着郑明睿的目光满是欣喜和满意。 他自然知道是怎么回事。 现在他对他这位未来女婿是越发满意了,未来郑国公府的国公爷,居然还和端亲王府的三公子交好,这只怕是京城里面的人都没有想到的。 外面那些中伤明睿的传言,果然不能全信。 没瞧见这郑明睿还和三公子交好。 话说着,王大老爷也连忙让自己的几位儿子过来见过郑明睿和三公子,想着让他们认识一下,也好结交一二。 王阳明瞧着郑明睿和三公子楚君歌站在一起,心里颇为不服气,神色也不大自然,略说了几句,便走开了。 他实在是想不通郑明睿这个臭名昭著的纨绔为何会和端亲王府的三公子有来往,还是好友。 虽说端亲王府的人很少露面,但是端亲王府的三公子楚君歌在一众世家公子里面可是名声不凡,才华横溢,十分出众。 王阳明冷眼瞧着郑明睿,越发觉得郑明睿和三公子走在一起,根本就是玷辱了三公子。 楚君歌瞧着王阳明对郑明睿的态度,不禁有些好笑,调笑着说道:“看样子,你这位大舅子似乎是对你不大满意啊!” 郑明睿望了一眼王阳明,又瞧了一眼这王家人,除了他那位未来岳父似乎都对他不冷不热。 “他们不过是心里疑惑,你堂堂端亲王府的三公子怎么会和我这纨绔交好。” 楚君歌听见郑明睿这般直接道明,不禁一怔,瞧着周围的神色,摇头失笑。 “是啊,我自己都想不明白!” 这件事要是传出去只怕没几个人会相信。 没看见现在周围的人还是有些怀疑,觉得很不可思议。 可要是他不说和郑明睿是好友,又有什么理由过来贺寿,其实楚君歌心里很清楚。 “那你觉得如何?要知道他们现在可是在议论你在外面那些事。” “他们说的都是实话。” 郑明睿十分坦然,似乎并不在意楚君歌话语中的戏谑之意,他也知道自己在外的名声一直不好,要不然王家也不会想着退亲。 不过,细想起来王大老爷对他的态度似乎有些不对劲。 如果真的是打算退亲,为何会这般对? 郑明睿摇了摇头,不再多想,不管王家究竟是什么态度,他和王家的亲事终归是不成的。 第四十一章 深宅后院 PS:啦啦~~重要的人物登场了,亲们应该猜得出来是哪位重要的人物……求收藏~求推荐啊~ ———————————————————————— 王家大老爷五十大寿,这等大喜事,自然是热闹非凡,府里上下一干人等都一脸笑容,满面春风。 欢声笑语不绝,杯盏酒水交错,戏台上也开始了吹拉弹唱,唱起戏来,整个王家大院似乎都热闹起来了。 不过,就在这份喧闹中,有一间院子却十分安静,院子里面的丫鬟主子们都静悄悄的,仿佛与府内的喜庆格格不入。 那小小的院子里充斥着一股药味,远远便能闻见那股药味,浓郁得化不开,在这初秋八月时节,一直停留在王家三小姐心头。 小丫头蹲在炉子前扇着火,火势并不大,一直往外冒着烟,烟雾缭绕,呛得小丫鬟咳嗽个不停,眼睛里不停地流着眼泪。 “太太明明拨了银霜炭过来,可到最后居然是受潮了的炭!” 另一位小丫鬟捂着嘴,低声嘟嚷了几句,也不敢多说,生怕被那浓烟熏过去,忙着把炉子上的药给倒了。 “好了,这药已经熬好了,等冷了些便给姨娘送去。” 小丫头忙放下手中的扇子,抹了抹眼角的泪水,根本就不上的自己被熏黑的脸庞,又忙着准备熬另一味药。 没过多久,小丫头便端着刚倒好的那碗药,便往内屋那边走去。 “可小心些,别打翻了。” 小丫头应声回了一句,也没说清,便走到了内屋,一进门便瞧见三小姐坐在床榻便的绣凳上,正和姨娘说着话。 “小姐,药熬好了。” 王家三小姐转过头来,一双眼睛沉静如水,墨玉般的长发如瀑布直倾,面容禁止,身材纤瘦,白皙的肌肤如雪一般,整个衣裳十分寡淡素净,可气质温婉,沉稳如水,忙起身接过小丫头递过来的那碗药。 丫鬟知道这是要服侍蒋姨娘服药,忙准备好帕子等物。 蒋姨娘脸色苍白,整张脸消瘦不已,一直咳嗽个不停,瞧着三小姐又要给自己喂药,苦笑着说道:“今日——今日是你父亲,五十大寿,你又何必在这陪我,自有丫鬟,丫鬟服侍。” 说这些话,可费了蒋姨娘不少心力,话说完,顿时又咳个不行,似乎下一刻便要背过气去。 “姨娘,你少说些,喝完这碗药就睡会。” 蒋姨娘听着自己女儿这句话,扯着嘴角,笑了笑,瘦骨嶙峋的脸庞越发难看,咳嗽了几声,便静静地躺在床榻上,喝着三小姐喂过来的药。 “都是我带累了你。” 蒋姨娘躺在床上,断断续续地说了这么一句。 瞧着自己女儿这般尽心尽力地照顾自己,举止温婉得体,心下有些难受,蒋姨娘眼睛一红,落下泪来,哽咽道:“一转眼,素儿也这般大了。” “也不知道姨娘走了以后,素儿你会怎么样。” 三小姐王素一听蒋姨娘说这话,忙拿着帕子替蒋姨娘擦拭眼泪,并说道:“姨娘又说这些话做什么,好好睡一觉便是。” 蒋姨娘望着王素,似乎怎么样也看不够,虚弱地说道:“还记得那年冬天你落水,不过是娃娃般大,姨娘还以为你活不了了,就那么一直抱着你,不肯放手,没想到一转眼你就这般大了。” “素儿,你最是聪明了。太太也喜欢你,以后你多往太太跟前走,那些丫鬟婆子也不敢欺辱你,最重要的是让太太替你找一门好亲事。” “这样姨娘我就算是死了,也能放心了。” 王素听着蒋姨娘又在说这些话,像是在交代后事一般,面色一沉,低声道:“姨娘别说这些了,好好休息吧。” 蒋姨娘咳嗽了好几声,整张脸更加惨白,伸出手拉着王素的手,紧紧拉着,仿佛用尽了最大的力气,不愿松开,流着眼泪,说道:“姨娘知道自己的身子是不行了,只是心里难受,就留你一个人在这里。” “要是,要是当初姨娘争气些,把你弟弟生下来,你们姐弟以后也好做个伴。” “都是姨娘不中用!” 屋子里面的丫鬟听着蒋姨娘这番话,都忍不住哭了,一个个捂着嘴,生怕哭出声来。 小丫头更是跑到外面,蹲在墙角边,哭个不停。 大夫说过姨娘没多少日子了。 王素听着蒋姨娘这番话,知道蒋姨娘心里一面是心里难受,一面是担心她以后会如何。 “姨娘,你放心,不管如何我都会好好的。” 蒋姨娘喘着气,整个缩在一起,连连咳嗽,像是要把自己的心肺都给咳出来一般,痛苦不已,良久才缓了过来,还是一直拉着王素的手,断断续续地说道:“我知道,我知道……” “你会照顾好,自己的,你要照顾好,自己。” “姨娘,还有你那个未见面的——在地下都会保佑你的。” 未见面的,自然是那个刚生下来没多久就死去的弟弟。 要不是因为那件事,姨娘的身子也不会到今天这个地步。 王素看着蒋姨娘拉着自己的手,一直说个不停,像是下一刻便没有机会再说,心里酸涩,难受极了,可还是强忍着眼泪,劝说道:“姨娘别说了,快歇歇。” “素儿,素儿,姨娘对不住你,对不住……” 蒋姨娘伸手想要再摸一摸王素的脸,半举手着,可是气力不够,手也抬不高,王素一把握住蒋姨娘的手,半跪在地上,握着蒋姨娘的手抚摸自己的脸。 一遍又一遍,似乎怎么也摸不够。 “素儿这般大了,该找婆家了,姨娘会求太太的,会求太太的。” 王素听着蒋姨娘的话,忙说道:“姨娘,不要说这些,太太自会替女儿安排的,不用担心。” “女儿,不管怎么样,嫁给谁,都会好好的活着。” “我知道,知道……” 蒋姨娘摸着王素的脸,眼睛里闪着泪光,惨白的脸色也不禁精神了些,柔声道:“我知道你会好好的,会照顾好自己,只是姨娘想找一个人照顾你,而不是——” “姨娘没有照顾好你,一直都是,你照顾姨娘,没有人照顾,姨娘知道那样很苦。” “姨娘希望以后有人能照顾我的素儿,一辈子照顾。” 王素心下一痛,眼睛酸涩,险些落下泪来,可还是没有哭出来。 “我会照顾好自己的。” 蒋姨娘笑了笑,望着王素那张脸,满是不舍,满是留恋,低声喃喃道:“我的素儿这般好,应该有这世上最好的男儿照顾她。” 深宅后院,这一声满是心酸的低喃没有人听得见。 院子外面已经是欢声笑语,热闹非凡,在这深宅后院之中,依旧有一间院子静悄悄的,悄然无息…… 第四十二章 云泥之别 王家后院,女眷都在后院听戏说笑。 王雨晴作为王家嫡长女,这时候自然要顾好过来贺寿的姑娘小姐。 “听说了没有,端亲王府的三公子也来了,没想到王家居然和端亲王府的人也有往来。” “是啊,真是没想到。” “雨晴妹妹,你和端亲王府的三公子相熟,关系很好吗?” 站在王雨晴身边的女子眼带笑意,低声问了一句。 这话一出,周围的女子也都把目光放在王雨晴身上,目光灼灼,等着王雨晴的回答。 要知道那可是端亲王府的三公子! 风度翩翩,卓尔不凡的三公子。 王月茹听见这话,噗嗤一笑,像是听见了世上最好笑的笑话,眉头一挑,下巴抬了几分,说道:“姐姐,你真的认识端亲王府的三公子?我们怎么没听你提起过。” “我想你应该和郑世子才相熟,毕竟——” 这后面的话,王月茹并没有再说,不过在场的人都是知道的,她们都听说过王家和郑国公府的婚约。 不过她们也都知道,郑国公府的那个世子不过是一纨绔,恶名在外。 这谁要是嫁给他,下半辈子绝对是很可怜。 王雨晴听见王月茹的话,目光一闪,嘴角露出一丝轻蔑的笑意,想到已经安排好的事,说道:“不管三公子究竟为何而来,父亲知道一定会很高兴。” 王月茹一听王雨晴这话,随即便止了话,她自然知道端亲王府的人来给大老爷贺寿,终归是给王家的脸面。 现在她当着外人的面,实在是没必要说那些话。 一旁的小姐们因为这端亲王府的三公子到来,心里都不禁有些紧张,就算她们现在根本就没有见到那声名不凡的三公子。 “话说回来,端亲王府的三公子怎么会和郑国公府的那个——纨绔又来往,居然还一道过来?” 有女子想到刚才小丫鬟过来说的那番话,不禁问了一句。 王雨晴眉头微蹙,心里也有些疑惑,她也不明白为何郑明睿那个笑话居然会和三公子是好友。 还真是意外! “快别提那个人了——” 王四小姐瞧见王雨晴神色不大好,皱着眉头,担心王雨晴生气不满,忙打断那些提及郑明睿的话,转而说道:“说来,我还没见过三公子,也不知他究竟长什么样。” “四妹妹这话,听着到像是动了心思,是不是真的想见一下那位三公子?” 其她小姐捂着嘴都笑了,饶有深意地望着王四小姐,目光戏谑。 王四小姐抿嘴一笑,破不在意众人打趣,反问道:“三公子这样的人,谁又不会动那个心思。” “不过我知道自己的身份,也不过就这么一说,只是想见三公子其人,如此足以。” 王四小姐这话一说,如此坦然,旁人也都不好再说什么。 事实而言,的确这在场的人没有人不对三公子动心的。 就算是另在一旁谈笑的各位夫人,听到端亲王府的三公子来了,何尝又没有动那个心思。 要知道那可是端亲王府,又有几人能不当回事! 不过众人都很清楚自己的身份,门当户对,想要进端亲王府的大门,可没那么简单。 王雨晴坐在一旁,瞧着那些闺中好友都在谈着端亲王府的三公子,并没有人提及郑国公家那个纨绔子,心里冷笑不已。 若说起门当户对,王家其实并配不上郑国公府那样的门第。 不过,就算是王家高攀,她也不愿嫁给郑明睿那样不堪的人。 虽为国公府的世子爷,身份不凡,但和端亲王府的三公子比起来根本就是云泥之别。 一个天上,一个地下。 如果她定下的那门亲事是端亲王府的三公子,那一切又该多好。 王雨晴一想到郑明睿那个恶心的名字,心中便觉得烦闷,也不知道当年究竟是为何给她和郑家定下这门亲事。 “大姐,你在想什么呢?” 王四小姐一看王雨晴似乎在发呆,不禁上前在王雨晴面前挥了挥手,笑着问道:“可是在想三公子?” 王雨晴回过神来,轻斥道:“快别说这样的话,要是让嬷嬷知道了,可要罚你。” 王四小姐撇了撇嘴,不以为意,转过头一瞧其她小姐们说着要去清风苑那边赏菊,便说道:“姐姐,我们也一道过去吧。” 王雨晴一听这话,面上不显,不过嘴角却是弯了弯,点头说道:“自然是一道过去。” 说着,王雨晴望了一眼身旁的小丫鬟。 小丫鬟不动声色地点了点头。 王雨晴自然明白丫鬟点头的意思,眼角轻挑,扫了一眼一旁的王月茹,瞧着王月茹脸上依旧是那副笑容,想着往日和自己争锋相对,不禁压下了里最后那丝犹豫。, 第四十三章 酒席之上 因为端亲王府的三公子和郑世子一道过来给王大老爷贺寿,现在宴席上所有人的目光并没有在王大老爷身上,而是在楚君歌这位三公子身上。 楚君歌握着酒杯,微抿了几口,借着手中酒杯挡住众人的目光,侧过头问坐在身旁的郑明睿,眼中露出戏谑的笑意,说道:“你那位未来岳父似乎并不怎么样。” 郑明睿笑了笑,不置可否。 他自然知道楚君歌这话语中的意思,瞧了一眼满面春风,得意非凡的王大老爷,微微摇头。 王大老爷面上实在是太过,就算楚君歌身份贵重,但也没必要到这个地步,毕竟他也是朝廷三品官员,正经的户部侍郎,怎么能连自己的体面都不顾。 楚君歌一看郑明睿但笑不语,心里也有些疑惑,不知道郑国公府为何会和王家定下这门亲事。 瞧着王大老爷这副做派,实在是过于奉承。 “这岳父如此,就是不知道明睿你这未婚妻是何模样。” “三公子若是好奇,想要见见,只要说出来,相信王家一定不会反对的,毕竟三公子的身份可不低。” 郑明睿理所当然地回了一句。 楚君歌闻言一笑,亲自给郑明睿倒了一杯酒,递给郑明睿,并说道:“怎么,明睿你现在倒像是生气了?” “我不过是替你担心,你难道就不担心?” 不会发生,又何必担心! 郑明睿接过楚君歌递过来的酒,一饮而尽,神色十分平静,依旧坦然。 话正说着,站在一旁的下人也给郑明睿和楚君歌倒酒,不曾想这给郑明睿倒酒的时候,刚好碰到郑明睿抬起来的手,直接一壶酒就倒在郑明睿身上。 “碰”地一声,酒壶掉落在地,酒水全洒在郑明睿衣衫上,全部被浸湿了。 “对,对不起,对不起,郑世子,对不起!” 下人神色慌张,似乎完全没有想到会出这样的事,脸色大变,低垂着头,忙跪在地上磕头认错,声音发抖,十分害怕。 郑明睿一惊,他还没来得及反应过来,这壶酒就直接冲着他胸口来了,全部都倒在他身上。 楚君歌脸色一变,没有想到王家下人居然如此冒失,将这酒都倒在郑明睿身上,冷声喝道:“谁教的规矩,居然这般无礼。” 下人听见楚君歌这话,吓得身子直发抖,更是害怕,跪在地上,不停地磕头。 酒席之上,出了如此失礼的事,冒犯贵客,肯定难逃一顿责罚,少不得还不会被发卖出去,难逃一死。 一时间,酒席上宾客都纷纷把目光放在郑明睿身上。 他们也没有想到会出这样的事。 按理说,王大老爷做寿,这样的大日子出来服侍宾客的下人应该是好好调教了一番,没想到居然会如此冒失,如此失礼。 实在是丢了王家脸面! “下贱东西,居然如此冒失,把酒倒在世子身上!” 坐在一旁瞧着郑明睿和楚君歌的王大老爷也十分震惊,没想到会出这样的事,瞧着郑明睿浑身都已经湿透,脸色一变,急忙上前赔罪,对那下人气势汹汹,十分不满,只觉得这是当着众人的面丢了他王家的面子。 王大老爷气急败坏,一边担心郑世子动怒,一边又觉得气愤,厉声骂道:“来人,快把这不中用的带下去,让世子发落。” 郑明睿眉头微皱,瞧着并没有生气,不过眼中却是透出一丝冷厉,已经握紧了拳头,恨不得自己就上去狠狠打那下人一顿。 心中那股郁躁之意,让他很是恼怒。 不过,郑明睿心里清楚他必须要学会克制自己的脾气,不能太冲动,强压下心头的怒火,冷冷地地瞧着跪在地上的下人。 “你倒是厉害,居然这一整壶酒都倒在我身上。” 王大老爷一听郑明睿这话,忙劝道:“世子息怒,都是我安排不周,这下人就交给世子处置,还望世子不要见怪。” 郑明睿刚准备说直接把这下人拖出去打死,一抬头却是瞧见酒席上都没了那喝酒的兴致,被这一出给打乱了。 顿时,他也明白过来现在还是在酒席上,只能按下心中怒火。 “伯父严重了,今日是伯父五十大寿,怎么能因为这些事坏了兴致,明睿现在身上沾了酒水,只怕要在伯父这府上换过一件衣裳了。” 王大老爷一瞧郑明睿居然如此得体,并没有动怒,心中大喜,忙点头说道:“是是是。” 说着,王大老爷准备叫人带郑明睿去长子王阳明的院子,找一件衣裳换上。 “不用了,就让他带我过去吧,也算是他将功赎罪!” 郑明睿一看王大老爷准备吩咐别的人带他去换衣裳,瞧着跪在地上的下人,不禁说道:“这大喜的日子,伯父也别因为明睿坏了兴致。” 王大老爷没想到郑明睿居然如此给自己面子,听着十分舒服,越发觉得自己这未来女婿顺眼。 酒席其他官员心里也都忍不住点了点头。 一个个也都觉得郑明睿心胸不错,举止应对十分有礼得当,当真是叫人刮目相看。 “你还不快谢谢世子大人不记小人过,替你求情。” 下人一听王大老爷这话,忙对着郑明睿磕了几个头,连连道谢,声音十分激动,满脸泪水,像是逃过一劫一般。 楚君歌瞧着郑明睿这般行事,也不好再多说什么。 他心里很清楚,出了这样的事,现在能如此解决,也算是不错。 总不能真的让王家丢了颜面,况且就算是现在不追究那个下人,等这酒席撤了,到时候依然少不了要追究一番。 闹出这样的事,郑明睿只能是先行离开,跟着那下人去王阳明的院子找一件衣裳先换过。 不过,就在下人刚带着郑明睿过了二门,往王阳明院子走去的时候,郑明睿却是停住了脚步。 “世子,怎么不走了?”下人心有余悸,依旧有些不安地问道。 郑明睿冷冷地盯着下人,想到刚才发生的事,忽地一笑,心中怒火猛地一窜,直接上前狠狠踹了下人一脚。 “你当本世子很好耍!” 第四十四章 酒席之下 过了二门,便是内院,一进门便是抄手游廊,朱红色的抄手游廊,蜿蜒而至,红柱绿瓦相映成趣,在这并不算安静的院子,远处还隐隐传来戏台上唱戏的调子,绕梁不绝。 带郑明睿去内院换衣裳的下人倒在地上,顾不上身上的痛楚,心下一抖,忙跪在郑明睿脚边,急声说道:“世子息怒,世子息怒,小的真的不知道世子这话是什么意思。” “就算是借小的一百个胆子,也不敢啊!” “不知道是什么意思?” 郑明睿抖了抖身上已经湿透的上衣,冷冰冰地盯着跪地求饶的下人,心中怒火直烧,到这个时候居然还和他说这些话。 敢情真的把他当傻子耍! 郑明睿面色狠辣无情,直接抬脚踩在下人的手背上,狠狠一踩,眼神冷厉,怒极反笑,问道:“你当真不知道是什么意思?” 下人右手腾地一下如火烧一般,钻心般地疼,但是更让他害怕的并不是右手,而是郑明睿说的话。 那一字一句在他耳朵里听来,简直如利剑一般,让他浑身发冷,一股寒意从地上往上冒,如置冰窖。 “世子,世子——” 下人疼得倒吸一口凉气,挣扎着想要抽出手,却是越挣扎,右手就越疼。 他也不敢对郑明睿动粗,他心里很清楚,现在闹出这样的事,而且很有可能郑明睿已经知道他是故意将那壶酒倒在郑明睿身上。 故意的! 他的确是故意把酒倒在郑明睿身上的。 但是,郑明睿他怎么可能会知道? 下人咬着嘴唇,苦苦哀求,希望郑明睿息怒,不要因为酒壶一事再折磨他。 郑明睿瞧着下人如此嘴硬,到现在都不肯说实话,心中那股怒火越烧越旺,恨不得直接一刀杀了王家这找死的下人。 可是,郑明睿想到之前萧大夫和他说那番话,努力压下心中的怒火,默念着清心咒。 过了片刻,郑明睿似乎稍稍平复了怒火,蹲下身子,一双眼睛十分平静地望着下人。 “说说,究竟是谁要你这么做的?” 声音十分平静,没有了最初的恼怒与气愤,仿佛在说一件与自己无关的事。 不过这平静得有些可怕的话,在下人耳中听来却是催命符一般,吓得他浑身一颤,背后都出了汗。 果然,果然! 郑世子知道了,他是故意将酒倒在他身上的! 瞧着下人身子发抖,却是闭口不语,郑明睿轻笑了笑,不禁说道:“怎么还是不愿说?” “那你可知道外面那些关于我的传言?” 郑明睿站起身来,低头扫了一眼自己已经湿透的衣衫,面色平静,目光如水,正声说道:“得罪了郑国公府的世子爷,可那么简单了解。” “世子恕罪!小的真的什么都不知道,小的只是奉命行事,真的迫不得已!” “世子饶命,世子饶命!” “求世子饶小的一命!” 下人似乎真的被郑明睿的话给吓到了,再也撑不住,直接跪在地上扯着郑明睿的裤腿,痛哭哀求,希望郑明睿能绕他一命。 郑明睿瞧着下人胆战心惊,吓得魂不附体,俊秀的面容,嘴角微微上扬,面色平静,一双眼睛依旧平静,眼中的笑意却是如寒冬中深井寒冰,冷冽无情。 奉命行事? 那究竟是奉谁的命! 郑明睿眼神一凝,甩开抓着自己衣裤的下人那双手,低头瞧着,冷冷一笑,还真是有趣,难不成是想让自己在众人面前出丑? 下人一看郑明睿不说话,心里很没底,只能是不停地跪在地上求郑明睿恕罪,饶命。 “饶你一命,不是不可以,那你可就要说说,你这究竟是奉谁的命?” 听见郑明睿这句话,下人整个人身子都僵住了,话语一顿,一句话也说不出来了。 要是把幕后那人说出来,那他的命可就真的—— “先带我去换衣裳,换过衣裳,再听你好好说说究竟是谁让你做的。” 说着,郑明睿抬腿便要走,不知为何却是觉得有人在一旁一直看着这一幕,有人在背后盯着,这种感觉没来由地就出现。 郑明睿转过头瞧了一眼抄手游廊另一边,那边树枝遮掩,红柱遮挡,并没有瞧见人影。 或许,是自己想多了! 郑明睿摇了摇头,不再多想,先把身上这湿衣衫换过才是。 ······ “好险,好险!” 丫鬟捂着自己心口,吓了一跳,脸色有些苍白,拉着王素的衣袖往后退了几步,压低了声音,心有余悸地说道:“险些就被看见了。” “小姐,你说那人究竟是谁啊?居然如此狠,对朱安下如此重的手。” 王素听着丫鬟平安这话,望着郑明睿离去的背影,低声道:“刚才他自己说了,他是世子。” 小丫鬟平安还有些疑惑,不明白究竟是什么时候说的。 良久,平安才反应过来,点了点头,恍然说道:“是啊,刚才他第一句就是你当本世子很好耍。” “本世子?” 平安仔细想了想,忽地想到一个人,有些紧张地说道:“他肯定就是郑国公府的郑世子,听说他在外面的名声就很不好,是京城有名的纨绔子弟,都称他是混世魔王。” “难怪他刚才出手那么重,也不知道朱安是怎么得罪那个混世魔王了,听说大小姐定下的那门亲事便是和郑世子。” 王素听着小丫鬟这番话,不置可否。 刚才她们主仆经过,瞧见郑明睿踹了朱安一脚,又狠狠踩着朱安的手,折磨朱安,神情狠辣无情,要不是她警惕,只怕就被那人瞧见了,瞧那狠厉的眼神,也不知后面会闹成什么样。 王素摇了摇头,站着这阴凉地,觉得身子有些发冷,紧了紧身上的衣裳,低声说道:“这件事和我们无关,走吧。” 平安一瞧王素这神情,连忙点了点头,她也知道自家小姐的身子骨一直都不好,尤其是在这阴凉冷风地,身子更是受不了。 “小姐你说,朱安他最后会怎么样?” 王素脚步一顿,想到朱安刚才那苦苦哀求的可怜样,又想到郑明睿那狠辣的神色,冷厉如剑的目光,心下一沉。 沉默了许久,王素才轻声说了一句,“不要再提了,我们什么也没有看见。” 便是看见了,也管不了。 第四十五章 暗潮涌动 王家后院。 王雨晴等人相约一道去清风苑赏菊,这清风苑离王阳明的院子不过一墙之隔,绕过另一边的角门,便能直接从后门进王阳明院子的厢房。 清风苑,菊花香味四溢,灿烂绚丽的菊花正艳丽绽放,如同灿阳一般,明亮夺目。 各位小姐们都在欣赏那些菊花,脸上都带着笑容,有说有笑。 没多时,王素也从蒋姨娘那边的院子过来。 父亲大寿,她总不能真的一整日便待在屋子里不出来。 服侍完姨娘喝完药,歇息之后,王素便也过来和姐妹们一道说笑,得姐妹们都来了清风苑,她带着丫鬟平安也一道过来。 王月茹瞧见王素过来了,不禁一笑,问道:“三妹,快过来,这一日都没瞧见你。” “听说你姨娘病了,身子可好些了?” 王素站在王雨晴身边,点头说道:“好些了。” 王月茹也并不是真的想问蒋姨娘如何,只是瞧着王雨晴一直和她着话,总觉得有些不对劲,便想着拉王素过来,应付王雨晴。 “好些了便好,我才想着让母亲去替蒋姨娘另寻一位大夫瞧瞧,这一直躺在床上,总不见好转,也叫人不安。” 王素听见这话,不置可否,只是淡淡地笑了笑。 若是真的打算替姨娘另寻一位大夫,何必说这话,而不见行动。 王素心里清楚,这话不过是略提一提。 王月茹不想和王雨晴多说,偏偏王雨晴不肯就这么让王月茹离开,一直说着话,像是姐妹情深,十分亲密的样子。 “你究竟想要做什么?” 王月茹面色一沉,实在是不耐烦和王雨晴演戏,冷着一张脸,问了一句。 说着,王月茹甩开王雨晴的手。 王雨晴一时不察,直接摔倒在地,好不狼狈,衣裙上都沾了泥土。 “二小姐,你怎么可以这样!” “二妹,你太过分了!” 王雨晴羞恼不已,倒在地上,手心都出了血,十分气愤。 丫鬟也忙着替王雨晴打抱不平。 其他府邸的小姐一惊,没想到会发生这样的事,急忙上前扶起王雨晴,并询问王雨晴如何,有没有事。 王月茹一怔,也没想到自己居然将王雨晴给推倒在地,眼前这事可是被其他小姐都瞧见了,有些不安,忙解释道:“我不是故意的。” “呀,都流血了!” “这可怎么办啊?” 王雨晴瞧了一眼手心处的血迹,正是刚才摔倒时候的擦伤,并不算太疼,不过眼睛却是红了,瞧了一眼自己弄脏的衣裙,也不肯多说,站起身来。 王雨晴身旁的丫鬟瞧着王雨晴手掌擦伤,衣裙也弄脏,有些狼狈,不禁说道:“小姐,我们先去大少爷那清理一下吧。” 王雨晴点了点头。 话说着,王雨晴便就着丫鬟的搀扶往里另一边的角门走去。 王月茹也没想到会弄成这样,心里自然是怪王雨晴今日不对劲,可偏偏刚才是她的不对,担心旁人说她闲话,弄出什么姐妹不合,残害姐妹的传言来,便也陪王雨晴一道过去。 王素想着刚才那一幕,一直都没有说话,眼神闪烁不定。 不过,细想了片刻,王素还是跟上去。 今日这样的大日子,总不能在外人面前闹出什么事,到时候丢了王家的脸面,谁也逃不掉。 王素面色凝重,陪着王月茹一道过去,心里却有些没底。 她自是瞧出了刚才是王雨晴自己故意摔倒的,不过是借着王月茹的那一甩手,嫁祸给王月茹。 究竟是为了什么! 王素心里想不明白,她总觉得有些不安。 王雨晴瞧见王月茹跟上来,心里自是欢喜,不曾想王素也跟上来了,眉头微皱,对着丫鬟使了个眼色。 丫鬟自然不动声色地点了点头。 ······ 因为衣衫被就酒水打湿,郑明睿自然要先换过衣裳,至于故意将那壶酒倒在他身上的朱安,等他换过衣裳之后,再好好责问一番。 朱安惊魂未定,战战兢兢地走在前面。 他到现在都不明白,为何郑明睿会知道他是故意将那壶酒倒在他身上。 带着郑明睿去了王阳明的院子,朱安揉了揉胸口被郑明睿踹的地方,心中依旧很是不安,他也不知道郑明睿后面会怎么对付他。 一想到郑明睿那狠厉的眼神,朱安心里就发抖。 因为王家大老爷做五十大寿,府里上下一干丫鬟仆役都要忙着招待宾客,准备寿宴上的事,内院不少丫鬟都被抽调走,另有活计负责。 如今王阳明这边的院子很是安静,除了还有几个丫鬟守着,便没有人。 朱安一进门便让丫鬟替郑明睿找几件王阳明的衣裳,拿过来替郑明睿换上。 不知为何,郑明睿忽地有些不对劲。 如果说真的给他换衣裳,也不需要他亲自过来王阳明的院子,直接去客房那边,让丫鬟将衣物送过来,岂不是更加便宜。 “你手怎么回事?” 丫鬟得知郑明睿的身份,有了解酒席上发生的事,自然赶紧给郑明睿找了衣裳去换,瞧见朱安右手青紫一片,伤口十分渗人,不禁问了一句。 朱安摇了摇头,不敢多说,将那衣物交给郑明睿。 丫鬟望着郑明睿,不安地望着朱安,她知道郑明睿的身份。 不过,瞧着郑明睿那平静的神色,不知道为何总觉得这事没那么简单。 郑明睿拿着衣物便去了厢房那边,准备换上,不管怎么样,先将身上这湿了的衣物换下最好。 丫鬟正追问朱安一些事,不曾想王阳明那边的小厮特意过来让丫鬟过去送几件物件,给好友赏玩。 这话一出,丫鬟们自然不敢耽搁便让朱安在这守着,她们赶紧将王阳明新得的那几件古玩送过去。 朱安望着紧闭的房门,看了一眼右手背上的伤势,眼中忽地浮现出一抹嫉恨,低声呸了一声,面露不屑,直接转身走了。 院子静悄悄的,房门紧闭。 菊花香味飘散开来,暗香浮涌,谁也不知那厢房里面究竟发生了什么事。 第四十六章 阴差阳错 院子里面静悄悄的,也不知过了多久,还没等王雨晴和王月茹回来,王家大太太那边得知清风苑这边出了事,却不知是何事,急忙赶了过来。 陪同一道过来的还有王家二太太,便是打算也瞧瞧清风苑的菊花。 听说王雨晴摔伤,也就赶到了王阳明的院子,想要看看王雨晴究竟如何。 还未进门,王大太太便瞧见王雨晴和王月茹坐在廊檐下说着话,并未进那个房间,王月茹正察看王雨晴手掌处的伤口。 “晴儿,你的伤怎么样了?严重吗?” 王月茹一瞧王大太太过来,起身行了一礼,望着后面眼神担忧的王二太太,说道:“伯母不用太担心,大姐她没什么事。” 王雨晴也点了点头。 王大太太走了过去,瞧了一眼王雨晴手掌处的伤口,点了点头,心里也松了一口气,略微放心不少,说道:“没事就好,害得我紧张了好一会。” “以后可不许在这么毛毛躁躁了。” 王雨晴自然是点头应是。 王二太太听说是王月茹害得王雨晴受伤,心里正不安,一看没什么事,也隐隐松了一口气,瞧着王雨晴身上的衣衫还有些凌乱,便是那头上的钗环也都歪了,上前笑着说道:“瞧着这头发,二婶帮你梳一下头发。” 王月茹扫了王雨晴一眼,眼神中隐隐露出一丝不屑,不过脸上却是挤出笑容,说道:“母亲,别担心,三妹已经去打水给大姐净面。” “那坐在这做什么,进去吧。” 说着,王二太太挽着王雨晴的手往王阳明院子另一边的厢房走去,便想着进去替王雨晴收拾一番。 王月茹知道王二太太这是替她向王雨晴道歉,要不然又何必这般亲近,还特意地王雨晴梳头净面,心里有些闷闷的,却不敢多说什么。 她也知道这事是因为她而起。 王四小姐站在王大太太身边,笑着说道:“母亲你就先回去吧,这边有我们姐妹,你只管放心。” 王大太太这会子过来,本就是撂下了后院前来贺寿的诸位夫人,总不能一直都不在场招待。 王大太太对着王四小姐点了点头,又瞧了一眼后面跟过来的其他小姐,刚准备离开,不曾想却是瞧见一下人躲在那院门口鬼鬼祟祟,行迹有些可疑。 “朱安,你站在那做什么?” 王大太太眉头一皱,有些不满,质问道:“这时候,你不在前院,跑到这里来做什么?” 前院酒席上的事还没有传到王大太太耳朵里,毕竟酒席上的事因为郑明睿大量,并没有闹大,也就没有告诉内院,以免坏了兴致,叫人担心。 听见王大太太这句话,王雨晴嘴角微微上扬,脸上露出一丝笑容。 不过,就在那一瞬间,王雨晴想到房间里面的那个人已经换了,不再是身边的王月茹,一时间也不知道该不该笑。 朱安跪在地上,有些不安地说道:“回太太,小的是带郑世子过来换衣的。” 郑世子? 不知为何,听见朱安这句话,王大太太心里忽地觉得有些不对劲,转过头来,目光落在那正房大门口。 难道说郑国公府的世子和王素都在那屋子里面! 王大太太心头一跳,瞧着王二太太和王雨晴已经走到房门口,就要推开房门,忙说道:“弟妹等一下!” 千万不能在这里闹出事,尤其是还是在这外人面前。 可是,王二太太停住脚步,王雨晴却是推开了房门。 “嘎吱”一声,厢房的大门被大开了,里面—— 空无一人! 王雨晴心中一惊,略微失神地望着屋内,里面根本就没有郑明睿,也没有王素,这怎么回事,他们两个人明明应该在这。 王雨晴脸色有些凝重,抬腿便走了进去,想要仔细在里面看看,那人究竟藏在哪了。 王大太太一看似乎没有发生什么事,心里陡然松了一口气,又望向跪在地上的朱安,不过如果郑明睿真的也在这里,那肯定还在里面。 “晴儿等一下。” 王大太太几步走了过去,想要劝阻王雨晴。 不过,王雨晴又怎么可能会放过这个机会,这是她好不容易才谋划成功的,一切都和预计的一般,除了那个人换了,一切都算好的。 时间,一切都正好! 现在母亲和二婶都过来了,还有别的人也在场,现在就是最好的机会! 可是厢房里面并没有什么人影。 “平安,三妹呢?怎么不在?” 王雨晴转过头问了丫鬟平安一句。 站在一旁的平安也有些疑惑,刚准备说什么,王素却是走了出来,面色如常,站在屏风处,手里还拿着一把梳子。 “怎么了大姐?” 王二太太一看王素突然绕过屏风,从耳房那边走了过来,眉头一皱,瞧着刚准备说什么,忽地目光一转,像是想到了什么,望着屏风那边,故作惊讶地喊了一声,“谁在那!” 没有人回答。 王素低着头,拽紧了衣袖,她知道王雨晴这是在故意诈人。 就是不知道那人会不会被诈出来! 屋子里面的气氛有些诡异。 王二太太也察觉事情有些不对劲,一转头却是瞧见王大太太听见王雨晴这一声惊呼,急忙赶了进来,说道:“大嫂,你看——” 王大太太眼神一凝,刚准备让王素等人先出去, 王雨晴身边的丫鬟却是笑着跑到王素跟前,接过王素手中那把梳子,不知为何,一转头瞧见里面还站着一男子,衣衫不整,只穿了一件里衣,吓得跪在地上,惊慌失措地喊道:“你是谁!” 听见这话,王素面色一沉,衣袖险些被扯坏。 王大太太一看丫鬟居然如此不懂规矩,这个时候还跑过去把那人嚷嚷出来,实在是找死! 站在屏风后面的,正是刚脱下衣裳,换过白色里衣的郑明睿。 屋子里面的小姐们都羞得闭上了眼,慌张地避了出去。 王月茹瞧见屏风后面衣衫不整的郑明睿,心下大惊,慌张地走到王二太太跟前,紧紧拉着王大太太的衣袖,她已经明白究竟是怎么回事。 王大太太面沉如水,恨不得亲手杀了那丫鬟。 王雨晴望着王素,心下有些愧疚,不过一转头瞧见屏风后面那若隐若现的人影,那丝愧疚瞬间便消失不见。 “这是怎么回事?三妹你们,你们——!” 第四十七章 她的结果 入夜。 经过了一天的折腾,没了白日的热闹喧哗,王家后院已经安静了下来,四周静悄悄的,冷风悄然划过,阴影之处透着一股寒意。 王素躺在床榻上,就算是盖着厚厚的锦被,她依旧觉得有些冷,这是她当年落水留下的老毛病了。 最是畏寒。 寒冬腊月,她不知道自己究竟是怎么落的水,她也不知道自己为何会来到这里。 王素翻了个身子,枕着自己的胳膊,望了一眼帷帐外面的丫鬟平安,瞧见她还没睡,不禁问道:“怎么了?还不快去睡?” 平安听见王素的声音,抹了抹眼泪,哽咽着问道:“小姐,怎么办?” “今天出了这样的事,怎么办啊?” 怎么办? 王素望着那黑影之处,怔怔地望着,她也不知道该怎么办,心里如今是一片茫然。 其实她早就猜到今日王雨晴摔倒那一刻有些不对劲,不过她没有想到居然会是这样的事。她那个大姐为了不嫁给郑国公府那位世子爷,她居然想出了这样的法子。 如果不是她也跟了过去,只怕这事就不会发生在她身上了。 王雨晴一开始的目标并不是她,而是王月茹。 想到这里,王素眼神一黯,今日被众人撞见,她和郑家那位世子爷共处一室,而那位世子爷还是衣冠不整,只着了一件里衣。 这件事已经说不清楚了,她的清白,闺誉都毁在郑世子身上。 清白,闺誉! 王素扯了扯嘴角,露出一丝鄙夷的笑,她早就知道在这里女子的清白和闺誉十分重要,可她没想到这件事会发生在她身上,就是因为女子的清白。 这便是男子和女子的不同! 郑国公府那位世子爷根本就不用担心,或许今日那事根本就没有放在他心上,没有当回事。 可她现在却因为那件事,辗转难眠。 这都是因为的她清白,她的闺誉。 “小姐,一定要想办法,绝对不能嫁给郑世子,他是个纨绔,十分不堪。” “在醉春楼那样的地方争风吃醋,打架闹事,最后还被玉林书院赶了出来。” “还有小姐,今日你也看见了,郑世子他下手太狠,脾气实在是喜怒无常,京城里面的人都称他是混世魔王。” “小姐,太太不会真的把你嫁给郑世子把?” ······ 平安还在哭诉个不停,替王素委屈,打抱不平,今日这事王素根本就是无妄之灾。 王素听着平安断断续续的哭诉,想起了今日在厢房里面瞧见的那人,又想起了在抄手游廊那动手打人的乖张样子,眉头微皱,心里有些疑惑。 她自然是知道今日这事,郑国公府那位世子爷也是被人算计了。 还记得刚出她刚走进去没多久,便瞧见正在换衣的郑明睿,刚准备往外跑,外面就已经来人了。 那个时候,如果她在早一步离开房间,都不会有事。 偏偏那个时候她已经无法出去,只能是希望外面的人不要进来,不曾想—— 王素眼神一闪,又想起了今日在厢房里面,郑明睿让她往屏风后面走去,准备藏起来,并交代她不要出声。 那神色十分平静! 他身上并没有纨绔子弟的浮华之气,整个人倒像是如水一般冷静,就算是出了那样的事,依旧面色不变,沉稳如水。 那一双眼睛,平静如水,明亮如星辰。 王素想到郑明睿,不禁觉得有些可笑,本以为在抄手游廊那就已经躲开了那些闲事,没想到到头来最后还是躲不开。 那些事终归是找上了自己! 现在闹出了这样的事,尤其是在这样的日子,自然是瞒不住,掩盖不了。王家虽说是官宦人家,但在郑国公府面前,她父亲户部侍郎的三品职位根本就入不了眼,更别说她还是庶出的身份。 王家又怎么可能会为她这庶出的女儿,去找郑国公府讨公道,要郑国公府负责。 更别说,这件事还是郑国公府的世子在王家被人设计陷害,糟了算计,王家根本就没有理由去要郑国公府给个解释。 王素眉头紧锁,觉得身子更了冷些,缩了缩身子,整个攒在一起,似乎这样才能暖和一些。 更可怕的是,王家替她讨公道。 结果不外乎是两种,其一便是她代替王雨晴嫁给郑国公府那个纨绔世子,这个结果没有可能,她不是二房的嫡女,只不过是庶出,身份低下,根本就进不了郑国公府的大门;其二便是和王雨晴一道嫁入郑国公府,不过是为妾,和她姨娘一样。 为妾? 王素想到如今还躺在小院子里面的姨娘,打了个寒颤,她实在是无法接受这样的结果。 她安安静静地度过了这么多年,怎么会是这样的结果。 王素拽紧了身上的锦被,死死抓着,一双眼睛睁得很大,盯着远处烛火明灭一角。 她不愿和蒋姨娘一样! 只是—— 便是王家愿意让她为妾一同嫁进郑国公府,郑国公府只怕还不会答应。 毕竟这件事是王家算计了郑国公府,得罪了郑世子。 到最后或许,还有一种结果。 说不定她会和姨娘一样病重,然后悄无声息地死在了这深宅内院。 就在这一瞬间,一盏烛火跳动,忽地一下,熄灭了。 整间屋子一片黑暗,静悄悄的,唯有平安小声哭泣的声音,呜咽声断断续续,满是委屈,满是不甘。 无声无息地死去? 然后一切,就像从来就没有发生过一样,她也没有来过这里? 王素面色平静,忽地笑了,脸上的笑容有些冷,透着那烛光,映着那一双无怨无恨的眼睛,如同寒冬腊月当初她落水的湖面一般,冒着寒气。 “小姐,小姐……” 平安抬头一看,隔着那帷帐瞧见王素的眼神,不由心里一慌。 王素轻声说道:“平安去睡,快去睡吧,没事。会有办法的,一定会有办法的。” 声音清冽,在这安静的屋子里面似有似无,不过却十分坚定。 她绝对不能就这么轻易地放弃。 她那个父亲,现在她所在的这个王家,她很了解,早就已经看透。 要是没有办法,她无法想象这件事最后的结果,她的结果,又或者说—— 她的下场! 第四十八章 他的过错 PS: 新年快乐! 新年快乐! 新年快乐! 重要的事说三遍!(*^__^*)…… ——————————————————————————— 郑国公府,王家大老爷寿宴上发生的事已经在这府里传开了。 郑国公府的世子爷和王家庶女孤男寡女同处一室,衣衫不整,这件事已经不言而明。 栖风院这边自然也得了消息。 听说这件事之后,李嬷嬷特意去打听了在王家发生的事,了解事情缘由之后,心中满是气愤,她自是知道这件事根本就是郑明睿遭了算计,要不然又怎么会发生这样荒唐的事。 明明定下婚约的是长房嫡女,现在倒换成了庶女,王家究竟在打什么注意,当真是可笑。 “世子,你放心这件事是王家算计国公府,便是冒犯了那位王小姐,也都是王家的过错。” 王家的过错? 郑明睿听见这句话,放下了手中的笔,抬头望了一眼站在门口还在愤愤不平的李嬷嬷,嘴角微微上扬,一双平静的眼睛里荡起一丝丝涟漪。 “这件事就算是王家的过错,可嬷嬷觉得传出去最后会是谁的过错?” 李嬷嬷闻言一怔,有些不明白。 郑明睿走到书桌另一边,瞧着上面书架上的各色书籍,目光一转,摇了摇头,并没有瞧见上面应有的书籍,自顾自地说道:“嬷嬷,你觉得以我的名声,这件事传出去会变成什么样?” 听见郑明睿这话,李嬷嬷面色一僵,张了张嘴想要说什么,但是她却是想到了一些事,脸色有些凝重。 “这件事传出去,到最后不过又是他这位郑国公府的世子闹出的笑话。” “明明和王家长女定下亲事,却是纨绔性子,跑到后院冒犯了王家小姐,玷污了王家小姐的清白,毁了她的闺誉。” 说到这里,郑明睿眼神一凝,想到当初在厢房里面看见的那名女子。 虽然眼底透出一丝惊慌,但是面色不变,紧紧拽着自己的衣袖,神色如常。 那般平静,那般冷静,安静地站在一旁。 整个人仿佛并不在场,与事无关,就那么静静地看着,看着那一场戏。 至少,并不是那位王家三小姐一手算计的。 想到郑明睿在外面的那些传言,李嬷嬷细思之下,心中大惊,有些不安地说道:“他王家怎么可能敢得罪郑国公府,这件事明明就是王家在算计郑国公府。” “王家不敢,又怎么会有这场戏。” 郑明睿淡淡一笑,十分平静地回道:“就算王家没有说那些话,将这件事推倒我身上,嬷嬷觉得外面那些人会相信吗?” 这话一出,李嬷嬷沉默了。 她也知道人言可畏! 事情究竟如何,外面那些人怎么会知道,又怎么会在意。 李嬷嬷皱着眉头,不禁问道:“那世子爷,现在该怎么办?就算外面传那些闲话,王家终归是不敢得罪郑国公府。” “嬷嬷这话不要再说,这件事如何终究还要看王家如何。” 郑明睿取下书架上的一本书,翻看起来,沉默了片刻,才低声说道:“说来,这件事终归是我的过错。” 其实早在酒席上,他的衣裳被那壶酒打湿,他就猜到是有人故意针对他,只是没有想到居然会是这么一出戏。 当初,他就不应该进那厢房里面去换衣裳。 想着,郑明睿又不禁想到了那位突然走进来的王家三小姐。 这件事并不是王家三小姐在算计他,而是他和王家三小姐都被人算计了。 王家当初便说过想要退亲,难不成是想要用这个法子来退掉和长女的亲事,将那个庶女王家三小姐嫁过来? 这么一想,郑明睿不禁觉得有些好笑。 如果真的是这样,那王家也实在是真的没有把郑国公府放在眼里。 闹出这样的事,就算他和王家大小姐的亲事不作数了,他也不可能娶王家的庶女为妻。 还有—— 那位王大老爷,他的未来岳父似乎并没有退亲的打算。如此看来,这件事应该就是他那个未婚妻一手设计的。 为的便是毁了那门婚约,不愿嫁给他这位纨绔世子为妻。 李嬷嬷瞧着郑明睿的背影,郑明睿一直不说话,也不知道这件事郑明睿心里究竟是怎么想的,不禁问了一句,“世子,这件事要不要告诉太子妃?” “不必了,相信很快姐姐就会得知这件事。” 想到当初,他本就是打算退掉和王家的亲事,为了全王家的面子,还特意让端亲王府的三公子和他一道过去。 现在闹出这样的事,或许也算是有个了解。 郑明睿将书册放回原位,眉头一挑,转过头望着李嬷嬷,不禁问道:“嬷嬷,借这件事退掉这门亲事如何?” 李嬷嬷一听郑明睿这话,略一愣神,很快便反应过来,郑明睿是想要退掉和王家的亲事。 李嬷嬷眼神一闪,仔细想了想。 现在闹出这样的事,王家在算计郑国公府,郑国公府自然没有理由被王家这般算计,实在是太过分。 李嬷嬷心里也对王家十分不满,直接说道:“虽说这门亲事是夫人在世时定下的,不过现在王家做出这样的事,没有把世子和郑国公府放在眼里,退掉这门亲事根本就不算什么。” “世子,不必担心,这件事本就错在王家,退掉这门亲事,王家也无话可说。” 郑明睿不置可否地点了点头。 错在王家? 其实错在他,是他不应该跟着那下贱的东西去了厢房,明明知道事情不对劲,知道那壶酒是故意洒在他身上,还自己跳进了那个陷进里,被人算计。 是他太过掉以轻心! 根本就是他的错! 一股怒意不知不觉从郑明睿心里往上窜,就算如此,王家那位大小姐也实在是没把他放在眼里。 郑明睿冷哼一声,心中有一股郁闷之气,要不是默念了清心咒,只怕根本就压不下来。 他很清楚事情已经发生,那么他就应该要借这件事直接退了和王家的亲事。 郑明睿和李嬷嬷说这话,铃铛却是走进来传话,说道:“世子,老爷让你去荣宁堂一趟。” 听见这句话,郑明睿不禁一笑,眼中却泛着一丝丝冷意。 就算他不认为这件事是他的过错,现在也有人要追究他的过错了! 第四十九章 事后风波 郑国公府,正堂。 郑荣文眉头紧皱,神色不耐,瞧见郑明睿走进来,面色一沉,冷声喝问道:“你在王家闯出的祸事,究竟是怎么回事!” 郑明睿进门便瞧见郑荣文和邢氏高坐在正堂上房,瞧着邢氏脸上那一脸担忧,郑荣文脸上那厌恶的神色,面色平静,心里却是不禁觉得好笑。 “王家那边可是有人过来了?” 郑荣文没想到发生这样的事,郑明睿居然还如此平静,心中那股郁闷更甚,冷声呵斥道:“你冒犯王家三小姐,这件事已经传开了,王家那边可还要你一个交代!” “父亲,这话错了,应该是王家要给我们郑国公府一个交代。” 郑明睿平静地走上前,十分坦然,直视郑荣文和邢氏,淡淡地说道:“酒席上下人故意打翻了酒壶,弄湿了衣裳,才会出这样的事。” “王家如此算计,难道父亲还打算上门去赔礼道歉?” 郑荣文听见郑明睿这番话,面色一愣。 邢氏眉头微蹙,眼神一闪,她自然是已经调查清楚王家发生的事,郑明睿是被王家算计了,不过闹出这样的事,郑明睿终归惹上了麻烦事。 “老爷,的确是王家算计了明睿。” 邢氏也替郑明睿说了一句。 郑荣文心里有些烦闷,他只是听说了郑明睿跑到王家后院冒犯了王三小姐,以为这件事又是郑明睿闹出来的,还是那个不着调,混不吝的性子,现在听邢氏和郑明睿所言,这里面还另有隐情。 难道说真的是王家算计了明睿? 如果真的是这样,那王家根本就是没有把郑国公府放在眼里。 虽说邢氏希望这件事是郑明睿闹出的,可事情终归是郑明睿遭了算计,郑国公府遭了算计。 郑荣文听着邢氏所言,心中怒意横生,他没有想到真的是王家有胆子敢算计国公府,还真是目中无人,狠狠一拍身旁的楠木雕花案几。 只听“砰”地一声重响! “他王崇山究竟在打什么注意,真当我郑国公府好算计!” 听邢氏一番话后,郑荣文细想之下,自然明了,根本就不是郑明睿冒犯王家庶女,而是王家想着让庶女换了那嫡女,嫁进郑国公府。 如此一来,既全了那门婚约,又和郑国公府结了亲。 还真是会谋算! 郑荣文冷冷一笑,瞧着郑明睿那一脸平静的神色,心里那股怒火往上窜,不知为何觉得郑明睿那平静的目光有些碍眼,尤其是瞧着让他很不舒服。 “就算是王家算计,这件事还是因为你,要不然王家又怎么会轻易算计到你。” 郑明睿听见郑荣文这句话,不禁一笑,他自然知道这件事应该要怪他,反问道:“那父亲打算如何?” 郑荣文一噎,不知该说什么才好。 邢氏瞧着郑明睿十分平静,像是并不为此事动怒,心中犯疑,要说以前遇到这样的事,只怕早就气得跑上门,去找王家要讨会这一笔。 怎么这次,如此冷静? “老爷,虽说这件事是王家算计了了明睿,可外人并不知道,这件事传出去,只怕还是会坏了明睿的名声。” “他的名声还有什么可败坏的?” 郑荣文暗自皱眉,十分不满地说道:“王家如此算计郑国公府,这笔账绝对不能就这么轻易揭过。” 邢氏有些担忧地说道:“可毕竟明睿和王家大小姐还有婚约,这门亲事又该如何?” 闻言,郑荣文一怔,他自然是知道王家和郑国公府定下的这门婚约。 说来,这门亲事还是林氏在世时定下的。 而且如果退掉和王家的这门亲事,依郑明睿在外面那不堪的名声,又会有哪家人家愿意把女儿嫁给郑明睿。 要不是因为郑明睿那混不吝的性子,在京城里面的名声十分不堪,纨绔性子,只怕那门亲事早就悬了。 郑明睿瞧了一眼邢氏,并不知道邢氏是不是故意说这话,不过他并不在意,这件事反倒是顺了他的心意。 “王家如此算计,不把国公府放在眼里,堂堂郑国公府难道还忍下这口气,我已经下定决心退掉这门亲事。” 退掉这门亲事? 邢氏一惊,瞧着郑明睿那一脸平静,似乎早就已经想好了,眼神闪烁不定,心里不禁在考虑她究竟该不该促成此事。 如果说让王家的人进门,或许对她而言倒是一件好事。 尤其是,那位王家三小姐进门,那就更好了! 郑荣文倒是没有太惊讶,他心里早就想到退亲,要不是顾忌林氏在世前定下的这门亲事,担心郑明睿以后的亲事,早就忍不了这口气,直接退掉亲事,狠狠打王家的脸。 要不然,这以后还不知又有谁会跑上门来算计郑国公府! 必须要给王家一些颜色看看! 郑荣文轻叩了叩案几,声音不急不缓,目光凌厉,直视郑明睿,沉声问道:“你真的打算退掉和王家的这门亲事?” 郑明睿点了点头。 邢氏一瞧郑明睿和郑荣文似乎都已经打算退掉和王家的亲事,眉头一皱,这时候她也不好说什么。 毕竟这件事本就是王家算计郑国公府。 “既然如此,你也这么说,那就退掉这门亲事。”郑荣文说了一句。 至于在王家闹出的那件事,并没有人提起,也没有人在意。 那位被郑明睿冒犯,毁了清白和闺誉的王三小姐,郑荣文更是压根就没放在心上。 那样一位庶女,根本就入不了郑荣文的眼。 郑明睿一看郑荣文这么说,心里也放下了一件事。 虽说这件事让他有些不快,毕竟是遭了算计,不过现在看来倒是解决了一件麻烦事。 不过—— 不知为何,郑明睿脑海里突然闪过那位王家三小姐。 那位女子,不悲不喜,不忧不惧,就那么安静地站在那…… 如水一般的女子。 甚至是有些冷,如同一口古井,波澜不惊,不见涟漪。 郑明睿摇了摇头,不再多想,行了一礼,便准备出去。正好外面下人进来传话,说是王家大老爷亲自上门来赔罪。 郑明睿眉头一挑,转过头瞧了一眼堂上的郑荣文,瞧着郑荣文沉下来的脸色,心里便已经知道,他那位未来岳父只怕要无功而返了。 第五十章 退亲如何 王家后院。 王大老爷行色匆匆地走进正堂,一脸焦急,进门便瞧见王雨晴跪在堂下,想到今日在郑国公府上受到的冷眼,心中怒火中烧,抬腿便走了进去。 “郑国公府要退掉这门亲事,这都是你教的好女儿!” 王大老爷走到王雨晴跟前,厉声喝道:“要不是这个孽障,又怎么会闹出这件丑事!” 王大太太一听王大老爷这话,面色一沉,其实她早就猜到会是退亲的结果,只是她怎么也没有想到,郑国公府居然这么快便给了答案。 寿宴上闹出的事,根本就是她这个女儿在算计郑世子。 如此这般,郑国公府又怎么会是那般容易被人算计的! 现在郑国公府如果想要退掉这门亲事,肯定会对王家女儿的闺誉有损,不过要是可以不嫁给郑明睿那个纨绔世子,一切都不算什么。 毕竟郑国公府退掉和王家的这门亲事,分明就是郑国公府仗势欺人,传出去也都是郑国公府不占理。 而且在退亲这件事上,还有另外一件事更是惹人非议,那就是郑国公府的那位纨绔世子爷冒犯王家三小姐的事。 就算是晴儿的闺誉有损,但能够摆脱郑明睿那个混世魔王,这些都不算什么。 毕竟现在事情已经发生! 王大太太走到王大老爷身旁,劝说道:“老爷,事情已经这样,郑国公府既然打算退亲,再怪晴儿也无事于补啊。” “无事于补!” 王大老爷听见王大太太这句话心中更是气闷,厉声道:“你还好意思说,我把这后宅交给你打理,瞧瞧现在究竟闹成什么样!” “我们王家都成了京城里面的笑话!” “老爷这话差了,分明就是郑国公府他们仗势欺人,素儿的事还不说,现在又退掉晴儿亲事,他们究竟再打什么注意,老爷难道还不知道吗?” 王大太太心里很清楚是怎么回事,可是她必须要为女儿说话,要不然还不知事情会如何。 王大老爷听王大太太提到王素,眼神一凝,心中气急,伸手指着跪在地上的王雨晴,责骂道:“你还替她说话,她设计陷害自己的妹妹,这件事又怎么说?” “难不成还是我冤枉她了?” 王雨晴一听王大老爷这话,心里早就憋了一肚子话,恨不得一吐为尽,猛地抬起头,大声说道:“父亲,那你应该知道郑国公府那位世子爷是怎么样的人?” “怎么样的人?” “他以后会是郑国公府的继承人,和端亲王府的三公子有交情,还是太子妃的嫡亲弟弟!” 王大老爷没想到王雨晴还是这副态度,不知悔改,居然还敢说这样的话,恨不得直接动手好好教训一下王雨晴,不过顾着王大太太站在王雨晴跟前,身子气得直发抖。 尤其是今日他在郑国公府为了这件事,为了这门亲事一直都在赔罪,低声下气,现在倒是这样一个结果。 怎么不叫他心里恼火! “那又如何,女儿也不愿嫁给他!” “他就是个纨绔,就是个混世魔王,外面人都传遍了,难道父亲你不知道吗?” 第五十一章 她不想死 小丫鬟走出正堂,瞧见蒋姨娘还站在门口,就着贴身丫鬟的搀扶,整张脸愈加苍白,摇摇欲坠,心下摇了摇头,暗自替蒋姨娘和三小姐可惜。 “姨娘,太太说让你待会再过来!” 蒋姨娘一听小丫鬟这话,心下一急,连连咳嗽了好几声,整个人如同一根早已腐朽的枯木,风一吹便化作灰烬消失不见。 “你,你替我再进去说,妾一定要见见老爷。” 蒋姨娘脸色惨白,身上披着一件单衣,身子显得十分单薄,就着丫鬟的手,往前走了几步,一把抓住小丫鬟的手,仿佛用尽了浑身的力气,每一步都十分吃力。 “你替我求求太太,求求老爷。” 小丫鬟一看蒋姨娘这般,心下半是慌张,半是心酸,想到屋子里面的情形,连连摇头,急声劝道:“姨娘,你还是待会再过来吧。” “老爷,太太这会子都不会见你的。” 陪着蒋姨娘一道过来的丫鬟,瞧着是这样的结果,并不意外,她早就猜到,她心里只是担心蒋姨娘的身子,目光担忧,不禁劝说道:“姨娘,我们还是先回去吧!” “不,不行,我一定要求求老爷,素儿的一辈子不能就这么毁了!” “可姨娘你要顾着你自己的身子,三小姐知道了,心里一定也会不好受的。” 院子里的丫鬟瞧着那主仆二人,形影单薄,就那么站在院子里,身子摇摇晃晃,看着实在是让人心酸。 王大太太身边的大丫鬟一早得知蒋姨娘过来,瞧着眼前这一幕,心里不禁摇了摇头,真是造孽,不说朱安那几人的性命,现在就连一直无世无争,偏安一隅的蒋姨娘母女也被牵连了。 大丫鬟知道这会子只有三小姐才能劝回蒋姨娘,便对院子里的小丫鬟招了招手,示意赶紧让三小姐过来。 蒋姨娘主仆还站在院子里苦苦哀求,王大老爷却是走了出来。 “老爷,老爷,素儿她——!” 蒋姨娘抬眼瞧见王大老爷走了出来,眼睛一亮,如同见到了最后的一丝希望,急急地跑上前,身子虚弱不堪,险些摔倒在地,还好身旁的丫鬟扶了一把。 “老爷,那件事和素儿,和素儿无关,还望——” “老爷看在妾这么多年尽心服侍老爷的份上,多顾着素儿。” 蒋姨娘断断续续地说着,每一句话仿佛都耗尽了她所有的心力。 王大老爷看见蒋姨娘突然冲过来,心下一惊,瞧着蒋姨娘那枯槁病容,模样憔悴不堪,眉头一皱,心里有些厌烦,蒋姨娘这不复当年的容颜,那温婉的性子也和当年的不同。 居然如此不懂规矩,衣衫不整地跑到院子里,叫下人瞧了笑话,成何体统! “你既然身子不好,不好好养病,跑到这里做什么!” 王大老爷冷着一张脸,对蒋姨娘身旁的丫鬟,冷声喝道:“还不快扶你姨娘回去歇着!” 丫鬟还准备说什么,便听见身后传来一个声音。 “父亲说的是,女儿这就带姨娘回去。” 王素一脸平静地走到王大老爷跟前,略行了一礼,对王大老爷刚才说的话并不在意,上前扶着蒋姨娘的身子,眼神平静,正声对蒋姨娘说道:“姨娘不用担心,先回去吧。” 王大老爷瞧着王素过来,颇有些不自在,他也知道这件事王素都是被王雨晴设计牵连其中,不过瞧着王素一脸平静,似乎并不在意他是否答应蒋姨娘,心里有些不快。 “素儿,素儿,不行,姨娘答应你的。” “一定会求太太,会求老爷,替你找一门好亲事,一定——” 王大老爷听着蒋姨娘的话,不禁觉得有些尴尬,再瞧着王素和蒋姨娘这母女两人在这,倒像是受了多大的委屈,面色一冷,扫了一眼院子周围的丫鬟,淡淡地说道:“这件事我自有安排,你先带你姨娘回去吧。” 王素听着王大老爷这话,嘴角微微上扬,眼中透出一丝冷意。 说完话,王大老爷转身便走了,他现在要好好想想办法究竟该如何解决郑国公府退亲这件事。 绝对不能退掉这门亲事! 蒋姨娘看着王大老爷如此冷淡地离开,心下一冷,险些落下泪来,她已经去求过太太,可是太太并没有给她的一个答复。 “老爷——” 蒋姨娘身子发抖,还想说什么,王大老爷已经走远了。 王素紧握着蒋姨娘的手,蒋姨娘的手冰凉刺骨,希望能让蒋姨娘好受些,轻声道:“不用担心,姨娘你真的不用担心,女儿会好好的。” 一旁的丫鬟听见王素这话,神色担忧,低声说了一句,“听说郑国公府要退掉这门亲事,郑国公府应该也知道这件事是遭人算计了。” 郑国公府想要退掉这门亲事? 这件事并不意外。 王素眼神一凝,细想下来,郑国公府本就不会当做什么都没有发生,可是她那位父亲又怎么会让郑国公府就这么退亲,而且就算郑国公府退亲,也对王家女儿的闺誉有损。 这时候,除非—— “太太,太太——” 蒋姨娘一抬头瞧见王大太太和王雨晴走了出来,心下一急,冲着王大太太跑了过去,连连咳嗽,急声说道:“太太,你替素儿求求老爷。这件事不是素儿的错,素儿她——” 蒋姨娘捂着嘴咳嗽个不停,整个身子全部靠在王素身上,后面的话已经说不出来。 王大太太望着王大老爷离去的背影,又瞧了一眼王素和蒋姨娘,眼神闪烁不定,其实她知道这件事终归是害了王素。 现在闹出这样的事,老爷一定不会让郑国公府就这么退亲,王家女儿的闺誉也不能就这么结束。 如果说真的要给个答案,让郑国公府退掉这门亲事,压下晴儿退亲的风波,只能是让郑国公府理屈。 理屈? 如果说—— 王大太太目光落在王素身上,怔然无语,她知道她这个庶女很聪明,一直以来都很聪明。 可是这次为了晴儿,或许真的要对不住她了! 如果说,王家三小姐因为那件事,清白受辱,闺誉有损,悲愤之下,为证自己的清白,自缢而亡,那么这件事传出去,自然就会是郑世子毁人清白,闹出了事。 或许,这样亲事能够退掉,也不会坏了王家小姐的闺誉。 郑国公府也不好再追究这件事。 王素望着王大太太那双眼睛,忽地一笑,她知道除非发生什么,这件事就能对王家有最好的答案。 除非,她现在死了! 如果现在她死了,那么一切也就有答案了。 可是怎么办—— 王素朝着王大太太微微行礼,目光转而落在王雨晴身上,目光深邃,十分平静。 她并不想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