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拜金女(一) 夜,雷声一波高过一波,雨“哗”的倾斜而来,砸进泥里,打在玻璃窗上。 这栋老旧的别墅大门紧闭,偶有一道闪电划过,依稀照出屋子的玻璃窗内紧紧贴着一双黄绿的眼睛。 别墅外,一个女人早被暴雨打成了落汤鸡,她原本漂亮的大波浪卷发此刻湿哒哒乱糟糟的耷拉在脑后。她不住的凄厉哭喊着,雨水从她的头顶浇下,迷了她的眼,于是她半眯着眼睛张大嘴巴,不住的哭喊道“求求你!求你你!”,再把头一次次重重地磕到地上。 而在女人的身边,躺着一个男人,准备的说,是一具男人的尸体。这尸体脸色青白,双眼竟是睁开的,雨水落入他的眼中再滑落下去,像是落不尽的泪,一张微微张开的嘴巴更像是有千言万语将要脱口而出。 看到这里,屋里那双眼睛的主人终于忍不住叹了口气,她随手拿起了一把雨伞开了门,慢悠悠的走到女人身前。 女人仍在俯身痛哭,冷不丁抬头看到站在前面人时,竟楞了片刻。她的眼珠快速上下翻动了片刻,悄悄打量着来人,但见前面站着的这个女子穿着得体,五官精致却眼神懒散,俏皮的齐耳短发梳得十分整齐,一身贴身的连衣短裙勾出漂亮的曲线,整个人更是白净的如同一道耀眼的闪电。 女人料定这便是自己想要找的人,于是犹豫着问道:“您,您是溯雪吗?”她说完又迅速低下头去,摆出一副低眉顺眼的姿态。 “嗯,”溯雪点点头,缓了片刻又道,“你回去吧。” 女人立即抬起头,诧异地盯了溯雪片刻后又迅速连磕了好几个头,边磕边哭喊道:“求求你求求你!” 溯雪没再开口,只是撑着伞转过身准备离开。 女人一下子慌了,她撑直了身子大声道:“溯雪,溯雪!你不是有求必应吗?” “哦?”溯雪挑挑眉转过身来,“你从哪里听来的这话?”她轻笑着,仿佛在回应这话有多么的好笑。 女人的脸色已接近惨白了,她犹豫了片刻又咬了咬嘴唇道:“求求你帮帮我!我是真的很爱他!” “爱?”溯雪歪着脑袋看向她的眼睛,“你来求我,到底是为着你的私心还是为了他?我刚才在窗后看了你足足半小时,这么大的雨,你却让这个人的尸体就这样在暴雨中淋着,整个过程你却连半眼都没有看过他,然后你告诉我,这是真爱,这话说出来,你自己信吗?”溯雪说完,撑着伞转身便要离开。 女人握紧拳头咬着牙道:“溯雪!你的心肠太硬了!” 溯雪微微顿了顿,侧过脸来温柔一笑:“谢谢夸奖。”她说完便径直走回屋内,关了门,热了杯牛奶,慵懒的靠在沙发上捧着水杯发呆,一任屋外哭骂声与暴雨声连城一片。 一杯牛奶喝完,溯雪起了身,趴在桌边对着盆栽里的一株小草自言自语道:“你觉着我要不要试试呢?”她缓了片刻又站直了身体叹了口气道,“还是算了吧,魔豆太过珍贵,我一颗都不舍得浪费。”她说着捋捋额前的碎发,缓缓走入卧室,今夜,一定会有好梦。 次日,溯雪醒来时已是日上三竿,屋外早已没了哭闹的女人和那具不肯瞑目的尸体。 溯雪慢悠悠的在面包涂了坚果酱,热了牛奶,再翘着二郎腿晃晃悠悠吃完早餐,换了件才淘来的吊带长裙,仔细的涂了珊瑚色口红,扭着腰肢就准备出门了,然而她才开了门,便看到一个女孩在屋外探头探脑的张望着。 “你找我?”溯雪歪着脑袋看向女孩。 女孩低着头,不住的拿手指绞着衣服下摆,她素着一张脸,灰色的旧上衣更趁得脸色蜡黄,一条马尾乱糟糟的扎在脑后,一看就是许久无心打扮的模样。 “我,我听说这里有一种东西,叫魔豆,”女孩犹豫地说着,眼眸低垂,不敢看溯雪一眼,“可以寻回失去的心爱之人……所,所以……”她越说声音越低,头也沉沉埋了下去,“可,可是我又怕……” 溯雪叹了口气,低头看了看有些被刮花的美甲:“如果你已经听说过魔豆的事,那害怕也是应该的,”她缓了片刻后打开了门,看着女孩的眼睛道,“如果真的想好了,就进来吧。” 女孩迈着极缓慢的步子,小心着犹豫着,但她到底随着溯雪走进了旧别墅的那扇门后,而门,也随即重重的关上了。 女孩小心翼翼地站在门边,偷偷打量着这所屋子,屋内收拾得很干净,家具不多且大都为白色,屋子正中间是一张又大又软的沙发,靠墙的桌上仅放着一个小盆栽,盆栽里的一株小草正疲倦的耷拉着脑袋。 女孩正盯着那株小草出神时,溯雪端着两杯茶从里面走了出来,径直走到沙发前招呼女孩坐下:“别拘束,过来坐吧。” 待女孩坐下后,溯雪递过去一杯茶,双手捧着茶杯漫不经心道:“先说说吧,你叫什么名字?又听过关于魔豆的哪些事儿?” “我叫诺云,”女孩说着坐直了身体,往溯雪旁边靠了靠,似乎生怕她听不清自己的声音,“我,我听说,如果失去了心爱的人,可以来这个地方求求你,如果你应允了,便会给我一颗魔豆,这颗魔豆能一直长到地下最深处,然后我只要顺着魔豆根据爬下去,就可以带回我的心爱之人。” 溯雪扬起了一边的眉毛,认真纠正道:“是地狱,不是地下,谢谢。”她说完随手抽过身边的一张面纸,擦掉了才抹好不久的口红,低头喝了一口掺了蜜糖的红茶后,缓缓说道:“继续说吧,我想先听听你们的故事,然后再做决定。” 诺云低着头,手里的瓷杯不停的转来转去,她沉默了片刻开口道:“我一开始,并不是这样的,”她说着抬起杯子喝了一大口茶重重的咽了下去,随后深呼吸一口气,平复了下情绪后,从衣兜里掏出一只旧款的手机来,又从手里翻出了张照片,点开后放到了溯雪的身前。 溯雪把头凑过去,瞧了一眼,不免有些愣住了,照片中的女子肌肤白嫩似雪,时尚的头发闪着健康的光泽,睫毛根根分明翻卷,唇色描绘的恰到好处,一身香奈儿小短裙十分得体,露出光滑笔直的腿来,手中的LV包包小巧时尚。而这个女子,却偏偏是眼前这个头发枯黄脸色暗沉穿着一身皱巴巴旧衣的诺云。 “所有的美貌嗅起来都有金钱的味道,”溯雪讪讪的皱皱鼻尖,“至少照片中的这个你,看起来比我有钱多了,”她说着用指尖敲敲杯子,“那么后来呢,为什么会变成这样?” “从前,我是一个不折不扣的拜金女。”诺云叹了口气,眼睛不由得看向了远方,回忆阵阵袭来。 第二章 拜金女(二) 二十多年前,诺云出生在一个“贫贱夫妻百事哀”的家庭中,她从小看腻了父母争吵,觉着即使是家人,那种为了一分钱都能闹翻的样子也都特别丑陋。 到了十四岁,进入了中学的诺云情窦初开,某天她被一道题难的直喊头疼时,她的同桌“学霸”同学却微微一笑,拿着粉笔站到讲台边写边讲,一副“指点江山”的模样,这一瞬间,诺云仿佛觉得草长莺飞歌声四起,而那位学霸就在无尽的美景中对着她颔首微笑,帅得不成样子。而就在这一刻,她的心仿佛被什么给击中了。 彼时的诺云瘦瘦矮矮,又长得黑黄黑黄的,一把枯燥燥的头发扎在脑后,脸上写满青春的痘痘长的此起彼伏。诚然,学霸对于这样的诺云是不屑的。不过诺云自有办法,她开始小心翼翼的靠近他,时常安静的坐在他身旁,听着他无比清晰的吐出一个一个发音标准的英文单词,心悦臣服。 诺云特别喜欢黄昏时分,因为每每这个时间,太阳会从窗外照进来,把他俩的影子在地上拉得无比纤长,而彼时诺云总是将头悄悄的侧着,将自己的影子搭在学霸的影子上,看两人的影子纠缠欢舞。 诺云开始攒钱,每个月十块钱的零花钱都小心的收好,不再去买一根棒棒糖,一只花发卡。 等诺云攒够一百多时,她去商场买了一支对她来说很贵的钢笔,小心的选了粉色纸包装好,在学霸生日那天,含羞低着头,用双手递了过去。 学霸接过礼物,微微一笑表示感谢,拆开后便把钢笔随手放进了笔袋中。那一刻,诺云的心里开心又失望,他收下礼物应该是代表有些喜欢自己的吧?但是他对礼物这样又不屑…… 诺云想着想着,一眼扫到了学霸脚上的那双鞋,忽然就笑了,其实他不是不在乎自己送的礼物,只是他脚上那一双双不定期更换的品牌运动鞋,早就出卖了他是有钱人家的孩子,所以即使是这样一支自己攒钱攒的很辛苦买来的钢笔,对他来说也不过是最普通的东西吧? 诺云想着,便放宽了心,继续微笑幸福,安静的坐在他的身边。 只是,如果不是那个午后的无意一瞥,怕是这份喜欢会长长久久的坚持下去吧?一直坚持诺云长大开花,长成一个美丽少女的模样。 于是许多年后回忆起来,诺云对那个午后的一瞥,内心真是百感交集。 那是一个暑假的午后,阳光刺眼浓烈,诺云为了避开妈妈的抱怨,在最热的时候冲到街上,窝在一棵树的阴凉下打盹儿。 忽的,一声怒吼惊醒了她,吓得她险些一头栽倒在地。 “不行!” 这声音听来倒是有几分耳熟。 诺云抬了快眯上的眼,四处张望着。不远处,一家运动品牌店门口,正站着那一个被她偷瞄了千百回的身影——学霸同学。 这声怒吼正是从学霸同学的口中发出,他两只胳膊环绕在胸前,怒气冲冲的看着眼前一位妇人。 妇人穿着很旧,黑色的短发间很明显的散着些白色银丝,一张黑黄的脸上印着几道浅浅的皱纹。 “儿子,这双太贵了……”妇人小心翼翼的说道。 “贵?”学霸冷哼一声,无比理直气壮道,“既然养不起我,当初又为什么要生我出来?”他说着扭过脸去,头高高的扬起,一双冷哼出气的鼻孔正对着妇人的脸。 两人在街边僵持了片刻,引得数人围观,本来在热情介绍产品的店员,此刻也噤了声,远远的小心的看着这对母子。 终于,扭不过儿子的母亲从衣兜里掏出一把皱巴巴的钱来,她小心的数了几遍后,万分不舍的递给了店员。而那位学霸同学,当场就换上了那双新鞋,抬头挺胸的走了出去,他的母亲拎着一双旧鞋紧随其后。 这一幕,看的诺云目瞪口呆,学霸的那些不停更换价格不低的运动鞋,一双双都是这么得来的?那么她的那支钢笔呢?那支足足攒了她快一年零花钱买的钢笔,也同样被他认为是理所当然应当付出的吗? 所以,这样的人,即使喜欢到最后,他接受了她,又能如何呢?这会是她心里想要的生活吗? 那一刻,诺云仿佛看到了几十年后的自己,畏畏缩缩的站在学霸身旁,变成了一个犹如自己母亲一般歇斯底里疯狂怨恨的妇人。 而这一幕犹如当头棒喝,砸得诺云瞬间清醒了过来!不!这绝不是她想要的生活!学霸绝不是她能喜欢的人!她,诺云,这辈子是一定要嫁给有钱人的。 十五岁的诺云,在这一刻,忽然无比精确的明白了自己想要的到底是什么。 诺云开始改变,她把自己赖在学霸身边的时间收了回来,她开始打听美白的秘方,在众多法子中挑选了最便宜的柠檬水的和薏仁水来喝,如牛饮水般每天灌灌灌。爱吃辣的她也从此禁了口,避开所有油多味重的食物,米饭几乎要按粒吃,零花钱全部攒起来,去买十几块钱一瓶的防晒霜,每天出门前都如同举行仪式般认真的擦拭,从额顶到指尖,一丝不苟。 就这样,努力蜕变的诺云初中毕业,在家里又闷了一个暑假后,忽然就漂亮了起来,头发被蓄到齐腰且黑亮,个子拔高身材苗条,脸上的痘痘悄无声息的伏了下去,一张脸白净秀气,笑起来甜腻腻的惹人爱。 而等到了高中开学,从前不屑一顾的学霸再看到她时,忽的眼前一亮,不仅主动凑上前去问好,甚至想要帮她拎书包想送她回家。 诺云瞥了他一眼,随后甜甜一笑,把黑亮的头发拢到脑,礼貌的拒绝,转身把失落的学霸丢在了身后。 彼时的诺云心里还是有那么一些感触的,她很想对学霸说,感谢你,从一开始,就未爱过我。 诺云进入高中之后,以更加严格的要求来约束自己,她开始利用暑假来做兼职,发传单做家教,所有攒下来的钱买护肤品,学礼仪学品酒,学一切看起来可以提升逼格的知识,她知道即使坐着也要挺直腰板竖直脖子,懂得品酒的时候哪怕是手指指肚都不能碰到酒杯杯肚。 喜欢诺云的男生越来越多,明着追着表白的,暗里送纸条写情书的,她都不动声色的观察打探对方的家底,再礼貌的拒绝。诺云深知机会是留给有准备的人,而她一直在为嫁给有钱人而准备着。 第三章 拜金女(三) 时间一晃,很快进入了大学。 诺云一头乌发肌肤胜雪的模样,从进入校门的那一刻就把很多女生都比了下去,而此时,她等了许久的目标也终于出现了。 苏阳,和诺云的同系不同班,几经观察下来,诺云发现苏阳确是一个正儿八经的富二代,且不说他超群的气质,仅仅是那一身身时常更换的衣服,每一件的价格都几乎能抵得上她整个学期的生活费了,然而最关键的,是苏阳有一张怎么也刷不爆的卡。 诚然,诺云也入了苏阳的眼,毕竟这样美貌而又清纯的女大学生,也是不多见的,苏阳立即展开了攻势,热烈虔诚且出手阔绰。 然而诺云深知此时是必须矜一矜持的,她拿捏着分寸,既让自己保全了矜持又不会显得冷淡。 而就在诺云吊着苏阳且小小暧昧的同时,另一个男生也出现了,且这个男生,会是诺云心中最痛的那根刺。 这个男生,名唤陆水峰。 一开始,陆水峰追求诺云的时候,诺云上下打量了他一番,从他那一身不超过两百块的行头中抽出目光,轻叹了口气,她思索片刻后便拒绝了,保持着一贯的礼貌,微笑道歉。她之所以要思索片刻才拒绝,是因为陆水峰的那张脸,实在是太符合她对另一半所有的幻想了,目光热烈神色忧郁,棱角分明且唇形十分好看。 在被拒绝的那一瞬,陆水峰眼中的火焰熄灭了下去,然而片刻后,那股火焰又再次燃烧了起来,他红着一张脸说:“没关系,你不喜欢我是你的事,那么,让我来爱你就好。”他说完极其认真的看着诺云的眼,仿佛要从中看出哪怕丁点的肯定。 诺云没出声,只是兀自离开,然而只是转过身的那一瞬间,整张脸却没来由的烧红了起来,仿佛有一把火“腾”的一下,从脸上到心底,把她全给点燃了。 陆水峰是极认真的,他悄悄买了小电炖锅藏在宿舍,每天睡前设置好给诺云煲养颜粥,再五六点起床,拿保温杯盛好守到女生宿舍楼下等着诺云出来。 很多次,那些女孩们看到楼下站着的陆水峰,都笑嘻嘻的指着围观,叽叽喳喳的讨论着多帅的一个男孩,哪个女生能喝到他煲的粥真是太有福气了。于是诺云在所有人的围观中,满是福气的接过那一杯暖暖的养颜粥,红着脸扭身跑回宿舍。 陆水峰的事儿很快传到了苏阳的耳朵里,有一回苏阳约诺云吃饭,五星级酒店用餐完毕后,苏阳半眯着眼睛看向诺云道:“我听说,有一个男生每天给你送早餐?” “啊?”诺云楞了片刻,拿胳膊撑着脑袋装作无所谓的样子,“哦,一个想追我的男生,挺麻烦的,每天都送早餐去,就在宿舍门外守着,我不拿也不好,毕竟那么多人看着呢,挺不好意思。” “嗯,是挺麻烦,”苏阳说着拿手指叩叩桌子,“这样吧,我找人帮你教训他一顿。” “不用不用,”诺云急忙道,“这样的事还不劳烦你出手,”她想着往后捋捋头发,温和的笑道,“再说,你以什么样的名义帮我教训他呢?我可还没答应你当我的男朋友哦!”她说话的时候手指从脸颊划过,微侧着脑袋,一双眼睛在灯光下闪闪发亮。 苏阳轻叹了口气:“那就快些答应吧,你这个磨人的小妖精,几乎要磨光我的耐心了。” 诺云听得“噗嗤”一笑。 一餐饭终于吃完,回到宿舍后,诺云想着越发担忧起来,她明白,该是要做个决断的时候了。 当晚,诺云打电话约了陆水峰出来。陆水峰接完电话以极快的速度奔跑了过来,眼中盛满了欢愉的火焰。 “你以后,别再给我送粥了。”诺云轻声道。 陆水峰楞了楞,但马上转移话题道:“好好,你是不是吃腻粥了,那你喜欢吃什么?我送别的。” “别这样,”诺云看着他的眼睛,“你明明知道,我说的是什么。陆水峰,停止吧,停止对我的好,停止对我的喜欢,我想要的,你根本给不了。” “可以的!你想要什么我都可以去做!”陆水峰神色激动的上前一步,紧紧拽握住了诺云的手,“为了你,我什么都愿意,什么都可以!” “有些东西,不是你愿意,就可以给我的。”诺云费力的从他手里抽出手来,带着一丝犹豫,她忽然发觉自己竟也会贪恋他掌心里的温度。她缓了片刻,强撑着那颗心道:“陆水峰,从今天起,请别再靠近我,别再给我送来任何东西,否则,我都会当着你的面砸碎!”她说着转身迅速跑开,她只能迅速的做这些事,因为怕眼泪要忍不住在他面前涌出。 陆水峰,对不起,我只能这样选择,这是我十五岁开始梦想,我所有努力所有的辛苦都是为了那个你给不起的目标。 于是,从第二天开始,诺云就拒绝再接受陆水峰给的任何东西,有时候无奈被他硬塞在手里,也是黑着脸砸到地上,然后迅速离开,任凭陆水峰蹲在地上看着那一堆被砸烂的心血伤心不已。 为着更坚定自己的心,诺云也赶紧答应了苏阳的追求,夕阳下,苏阳把诺云抱在怀里长叹了口气:“小妖精,折磨了我这么久,终于可以得到你了。” 而在他们纠缠在一起的长长的影子后面,却站着满脸错愕目瞪口呆的陆水峰,那一刻,陆水峰心碎的表情几乎要让诺云流下泪来。 第四章 拜金女(四) 诺云呆呆的看了陆水峰片刻,随即缓过神来,笑着把泪咽了回去,拿手挽了苏阳的胳膊:“走吧,我想去逛街。”他们渐渐走晚的身后,是陆水峰几乎站立不住的身影。 至此后,陆水峰终究是安静了下来,安静到几乎让诺云感觉不到他的存在了,又或者,是陆水峰在刻意躲避着诺云吧。 日子变得浮躁又漫长起来,苏阳对诺云也很好,但只是一种走钱不走心的好,送花送包,吃饭逛街,不过,这正是诺云想要的,难道不是吗? 很多次两人逛街,苏阳特地带着诺云一家店又一家店的进,从下午一直逛到深夜,然后苏阳说:“太晚了,学校估计都进不去了,我们去酒店吧。” 诺云咬着唇歪着脑袋看他脸上的坏笑,心知肚明的坚持摇头:“不要,我就要回学校。”在大街上当然做不了什么,苏阳每次都败下阵来带着诺云返回学校。 次数多了,苏阳也就不再这样干了。 时间一晃到了快暑假的时候,苏阳满脸不舍的搂着诺云的小蛮腰道:“真舍不得和你分开啊,不如暑假我们出国旅游吧?” “出国?旅游?”诺云警惕的皱起了眉头。 “嗯,意大利如何?”苏阳追问道。 诺云沉默了许久,她的心里忐忑万分却又难以抵抗这份诱惑,她觉着自己正在往梦想中的世界接近,出国游,这对于她一个穷人家出生的孩子来说,是新鲜而又难以触及的。 “那……你得答应我,”诺云犹豫着道,“不可以勉强我去做我不愿意做的事。” “这是当然!你把我看成什么人了?”苏阳的语气听着有些生气。于是诺云便不再出声,而是把头埋在了他的胸前。 暑假很快到了,一切都很顺利,签证,登机,等下了飞机踏上异国土地的那一刹那,诺云的心里真是感慨万分。 第一天,两个人都很开心愉悦,然而到了夜里,苏阳终究是违背了他的诺言,在意大利的酒店里,他半强硬半哄骗的夺走了诺云的第一次。那一夜,诺云一直在哭,伤心异常,除了身体的疼痛外,似乎心里有什么东西被“当”的一声打得粉粉碎,再也无法复原。 到了天亮,苏阳终于忍耐不住了,他烦不胜烦地吼道:“你哭够了没有?从你答应我出国的那一刻就该心知肚明会发生些什么!更何况我已经在你身上花了那么多钱了,就不能让我尝点甜头吗?”是的,他连哄她一下都不肯。 于是诺云哭得更惨,她哭自己蠢,当夜里苏阳进入她身体的那一刻,她的脑子里浮现出的全是陆水峰,笑着的陆水峰傻傻的陆水峰伤心的陆水峰爱她的陆水峰。 浪漫的意大利之旅变成了煎熬,诺云强撑着等待回国的那天,她终于明白自己最想要的到底是什么,却又不得不硬着头皮走下去,因为再无回头之路。 出国旅终于结束,诺云黑瘦了一大圈回到国内,又窝在家里躲了大半个暑假后,再次回到了学校。 而这一次,她和苏阳的关系,似乎就开始颠倒过来了。从前是苏阳追她粘着她,而从这之后,是她粘着苏阳,到处找他。 诺云开始患得患失,很怕苏阳不要她,她觉得自己已经付出了最宝贵的东西,绝对绝对不可以让自己失败! 然而苏阳的心却不仅仅在她这里,他恢复了原来的本性,开始跟不同的女生约会暧昧,他有这个资本,多的是女生主动往上贴。 终于有一次,诺云在苏阳数次拒接电话后,把他和一个黄头发女孩堵在了教学楼后。彼时苏阳和黄头发女孩正搂在一起,亲热得难解难分。 “苏阳!你给我解释一下!”诺云哭喊道。 “有什么好解释的?”苏阳不耐烦道,“我和你在一起腻了,腻了你懂吗?如果你够聪明什么都不管,我可能还会和你在一起。但是你太烦了,不停的找我,不停的打电话……”他说话的同时,一只手不忘搂在黄头发女孩的腰上。 诺云气急了,上去推搡苏阳,却被黄头发女孩一把给推开了。 “离我的honey远一点!”黄头发女生上下打量着诺云,语气异常嚣张。诺云急得推了她一把,却没想到苏阳极不耐烦的一把把诺云给推倒在地。 诺云半坐在地上,忽然眼泪就止不住的流,她为自己哭,哭自己的蠢,哭失去的陆水峰。 然而只是一刹那的事,后面忽然窜过来一个健壮的身影,速度快得诺云来不及反应,只听见“哎呦”一声,便看到那飞奔而出的身影已然一拳打在了苏阳的脸颊上,苏阳措不及防一下子栽倒在地。 然后那身影转过来,对着诺云伸出了一只修长好看的手,月光从他的背后洒过来,他整个人似乎都闪着耀眼的光芒。 “陆、陆水峰?”诺云诧异了片刻,但还是伸出了手,握住了陆水峰的手,缓缓站了起来。 本就帅气十足的陆水峰,配了这样一个帅气的出场,连苏阳身边的黄头发女孩都看得有些微微脸红起来。 “你竟然敢打我?”苏阳站起来拍拍身上的灰,“呸”的一声将一口混着血丝的吐沫吐打地上,“你等着,老子找人弄死你!” “随便,”陆水峰转脸看向苏阳,“我只告诉你一句话,万一你找的人弄不死我,让我侥幸还存了口气在,那我无论如何也要把自己所受到的痛十倍百倍的偿还给你。”他说完竟还挂上了一丝轻蔑的笑。 也许是心虚,也许是陆水峰此刻的气势了得,苏阳这一次竟然没再逞强,只是噤了声,恨恨地看着陆水峰。 陆水峰也没有再说话,转身握紧了诺云的手就要走:“诺云,跟我走吧,这样的人,不要也罢了。” 诺云挣扎着想要把手从他掌心抽出来,边挣扎边嚷道:“放手!放手呀!有些事你不懂,我已经输不起了,输不起了!” 陆水峰默然的看了她半晌,握着的手却越来越紧,他用另一只手把诺云揽进怀里道:“不怕,有我在,你什么都输的起!” 第五章 拜金女(五) 这一句话,听得诺云放弃了挣扎,她楞了片刻,忽然开始哭,先是小声抽泣,紧接着嚎啕大哭。这一刻的温暖,其实她早就该得到,可自己却偏偏绕了个大圈,走了许多弯路,弄得自己遍体鳞伤后,才狼狈万分的回到了最初的起点。 陆水峰帮诺云擦干了眼泪,牵了她的手想要回走。 而此刻苏阳却忽的冲了过去拽住了陆水峰:“到这一秒钟为止,只要我没说分手,诺云就还是我的女朋友,你凭什么带她走?” 陆水峰放开了诺云的时候手,将陆水峰推搡到一旁,随后迅速地踢出一个漂亮的旋风踢,又抬高腿在苏阳的耳旁“嗖嗖”连踢几下,才懒懒的说道:“就凭我练了十年的跆拳道,如何?” 苏阳终于闭上了嘴巴,不甘心的瞪着眼睛,眼睁睁的看着陆水峰拉着诺云离开了。而他身边的黄头发女孩,此刻更是看着陆水峰的背影痴痴的发愣。 陆水峰就这样带着诺云,背对着耀目的月光,无比悲壮又帅气的离开了苏阳的世界。 诺云讲述到这里,忽然停住了,一双眼睛直愣愣地盯着手中的杯子,杯中已然凉掉的红茶此刻正慢慢的晃悠着。 “那之后呢?”溯雪正听得起劲,忍不住追问道。 诺云叹了口气,咬了咬唇,似乎在拼命忍住泪,许久她才带着哽咽声慢慢说道:“然后,我就和陆水峰在一起了,他待我很好,一边上学一边拼命做兼职,努力把我想要的都给我,我们在一起一周内纪念日的时候,他从兼职的地方下班匆匆赶来见我,因为太急,路上被车……给撞了……他死的时候,怀里还放着一枚戒指……一定是想要送给我的……”诺云说到这里,终于再也说不下去,“哇”的一声大哭起来。 溯雪早就见惯了这样的场景,很想多问几句却又深觉不妥,只得强忍了自己那颗八卦的心,静静的低头喝着手中的茶,等待诺云哭完。 好一阵后,诺云才渐渐止住了哭声。 “额,真是一个忧伤的故事。”溯雪尽量让自己的语调听起来充满同情,“听起来真的很像是真爱。那么,你真的做好准备开始种魔豆了是吧?” 诺云楞了一下,随即用力点头。 溯雪松了口气:“那咱们,就准备开始吧。” 溯雪说着起了身,下意识地回头看了眼桌上的小草,随后拿了根蜡烛,点亮后带着诺云往里走去。 溯雪举着蜡烛走进了别墅最里面的一间四方形的房间,她用钥匙打开门后走进去,里面却仍有一间四方形的稍小的房间,再用一把钥匙打开门,进去后却又是一间更小的四方形房间。如此几道门进去后,便进入了一间不足五平米的小房间,房间的地上全是泥土,屋里被一道道的墙围得看不到一丝光亮。 溯雪小心的放下蜡烛,从墙角仔细的捧出一只小巧的盒子来,打开盒子,从中间拿出一颗黑色的指甲盖大小的豆子来,随后又迅速关上。 诺云此刻已然紧张了起来,她不住的捏着自己的衣角,目光在屋子里反复打量。 “魔豆就是这样,见不得光亮的,喏,拿来吧。”溯雪说着转过身,对着诺云摊开掌心。 “什,什么?”诺云一楞。 “你既听说了魔豆的事,不会不晓得种魔豆需要带来死去爱人的随身携带之物吧?”溯雪歪着脑袋看向她。 “哦哦你说这个,”诺云急忙从衣兜里掏出一枚戒指,“这个,是他临死前一直带在身上的东西。” 溯雪应了一声,把戒指接过来,随后丢给诺云一把小巧的黑色铁锹。 “在这屋子正中,挖土吧。”溯雪说道。 诺云借着微微摇晃的烛光,在屋子正中费力的挖了起来。 “挖到一米深叫我,我打个盹儿。”溯雪说着,便坐在地上用胳膊撑着脑袋眯起了眼睛。她似睡非睡,一双黄绿的眼睛虽半眯着,却在黑暗中死死地盯着诺云,观察着她的一举一动。 而诺云只是一心埋头在屋子中间挖着土,细致且专心。 过了许久,一米多深的小坑终于挖好了,诺云满头大汗的叫醒了溯雪:“那、那个,坑挖好了。” “嗯,行,”溯雪懒懒的伸了个懒腰,“还有,我不叫‘那个’,你以后可以叫我溯雪。” 诺云急忙点头应了。 溯雪起身,将手中的黑豆还有戒指丢入坑中,再让诺云小心的拿土埋好。 等诺云满头大汗的埋好种子一回头,发觉溯雪正在黑暗中瞪着一双蓝绿色的大眼睛死死地盯着她。 “啊!”诺云不由得惊叫一声。 “嘿嘿,”溯雪讪笑一声,眨巴了下眼睛,看着诺云的神色忽的严肃了起来:“你听好了!魔豆刚才只是埋进土里,真正的‘种’魔豆,到此刻才开始。”许是她的语调过于清冷,听得诺云不由得打了个寒颤。 溯雪说完见诺云没有出声,她一手放在背后,缓缓从身后抽出一把闪着寒光的匕首来,那匕首上刻着层层叠叠妖艳的花纹,花纹有些微微的血红色,匕首尖极其锋利。 “这把,是用来种植魔豆的妖血匕,是千年妖血所化,只为取血不为伤人,哪怕是刺入你的心窝,你都能继续活下去,当然,之后确实是要刺入你心窝的,”溯雪的这番话听得诺云阵阵发抖,然而溯雪只是瞥了她一眼,便继续说道,“种植魔豆需要七日,这七日内你必须时时相陪,寸步不得离开,不过以上这些,都是次要,你听听就好,因为魔豆见不得光,等下我会直接把你锁在门内,从门上一个可以开启的小洞中往里送水和食物,屋子的一角也有个只安着马桶的卫生间,由不得你选择要或者不要,而接下来才是最重要的,你可听好了。” 溯雪的这番话说完,诺云的汗几乎要浸湿贴身的衣衫了,然而事情就是这样的,既然是真爱,那就必然是难求的。 溯雪把妖血匕丢给诺云,神情更加严肃的说道:“在种下魔豆后的七日内,你必须每日取血浇入种豆之处,你听好了,取血之处的顺序依次是额心、舌尖、左手、右手、左脚、右脚,第七日的最为重要,是心窝。你如果怕了,那也由不得你后悔,因为你既已开启了魔豆种植,就无论如何都不能停下来,否则魔豆会反噬上来,将你拖入地狱之火,受烈火焚心之刑!” 诺云手握着妖血匕瑟瑟发抖,已然跌坐在地上了。 “奇怪,是你来求的我,如今怎么好像是我在逼迫你呢?人类真是难懂。”溯雪说着耸耸肩,拿着蜡烛转身走出门外,“咔哒”一声将小屋的门锁上了。 第六章 拜金女(六) 狭小的房间内,诺云单薄的身体抖得许久都停不下来,这屋内当真的一点点光亮都没有,即使适应了许久,她也还是看不到任何东西。 诺云抖动了许久,终于强迫自己冷静下来,她摸索着爬到了屋子最中间种下魔豆的地方,紧闭着眼睛尖叫一声,颤抖着把妖血匕扎入了自己的眉心。 血迅速从诺云的眉心涌出,顺着妖血匕流入了匕身上的那一朵朵暗红色妖花中,那花朵瞬间艳丽异常,跳跃鲜活起来。待匕首离开了诺云的眉云,那血又立即从妖花上流出,顺着匕首尖滴入了泥土当中。而泥土下沉睡着的那颗魔豆,如同被被唤醒般舒服地抖动了几下,它在血的滋养中爆出了一支根茎,往着地底最深的方向,悄然扎了下去。 诺云做完这些终于松了口气,她握着妖血匕,在屋子里找了个最舒服的位置,躺了下去等待时间流逝。 而此刻在小屋外的溯雪,却异常轻松,她哼着曲子光着脚在屋子里跑来跑去,甚至心情极好的给自己煎了一块牛排,倒了一杯红酒,吃饱喝足后,她想想于心不忍,跑到小屋子外往门里塞入了两片面包一杯水。 第一日,就这样悄然过去了。 之后的每一日,溯雪都会给诺云送一次食物,并在屋外告诉她,到第二日了,到第三日了,该轮到给哪里哪里放血了。到最后以至于诺云每次听到溯雪的声音,都吓得一哆嗦。 七日很快就过了,当然这个快,是对溯雪而已。等溯雪打开锁着的小屋门时,发觉诺云极其虚弱狼狈的躺在屋内,脸色惨白嘴唇干裂,手中还紧紧握着那把妖血匕。 “人类都是这样虚弱的吗?”溯雪说着耸耸肩。 “嗯,你每日只给我送两片面包一杯水,同时我还得放出几乎和你那一杯水同样多的血,在这种情况下还能活着,我觉得自己真的很强壮了。”诺云有气无力道。 “能有食物已经很好了,”溯雪认真道,“你要知道我在做着亏本的买卖,每一片面包每一杯水都是我掏的钱。”她说完也不再废话,而是起身去认真查看种植魔豆的地方。 溯雪拿铁锹在泥土上轻轻挖了几下,很快挖出一个小洞来,她探头往里看了看,眼睛里的光亮一闪而过,随即过去拍拍躺在地上的诺云。 “快起来!去喝水吃东西,这次我下血本请你吃牛排!吃饱喝足后,你才有力气去做一件更费体力的事!” 待溯雪说完,诺云却立即翻身往屋外爬去,边爬边哭:“不要了!我什么都不想干了!我不要真爱了!我就想回家,我想我妈了!” 溯雪一脚踩在诺云的背上,冷哼道:“你忘了?一旦停止就会被反噬哦!地狱之火哦!” 诺云犹豫了许久,还是决定坚持,她跟着溯雪来到餐桌,狼吞虎咽地咬了三块牛排二十片面包,又灌了五大杯水后,终于停了下来捂着肚子靠在桌边喘气。 “吃好了?”溯雪两只手撑着腮帮子,倚在桌边笑眯眯的看着诺云,“既然吃饱了,咱们就开始吧!” “不不,让我多歇一会儿。”诺云急忙摆手道。 “时间不等人呀!咱们还是立即开始吧!”溯雪说着一只手拉住诺云的胳膊,半拽半拖着将她拉到了种植魔豆的小屋内。 这次溯雪开了灯,将小屋中间的泥地挖开,但见那泥地只是上面一层大概一两米的深度被泥土盖住,而下方由于魔豆根茎长年以来不知道多少次的探入,根茎往下的泥地早就松软四散开来,给根茎附近留出足够的空间。 那根茎都足有一米多的直径,旁边许多细小的藤蔓缠环抱着,蜿蜒着往地下长去,一直长到那深不见底之处。 溯雪望着魔豆根茎,满意的点点头,随手将一只早就准备好的带有灯的安全帽仔细的戴到了诺云头上:“喏,戴上这个,你顺着根茎爬下去,无论多累多怕,无论见到什么听到什么,都不能松手,记住了吗?你只想着陆水峰陆水峰陆水峰,无论怎样辛苦都要坚持下去,否则一旦从魔豆根茎跌落,我也不知道你将会落去地狱的哪端了。” 诺云虽煞白着一张脸,却仍坚定的点点头:“放心吧,七天都熬下来了,就差这最后一步,我不会退缩了。” 溯雪满意的微笑点头:“不错不错,这才像是真爱的模样。” 诺云走到被挖开的泥土洞口,坐在洞口边缘小心的探下一只脚,再是另一只,最后两只手用力的抱住魔豆根茎,慢慢的往下爬去。 这根茎异常滑腻,但好在够粗壮,旁边的细小藤蔓又极多的纠缠在一起,所以下去的时候只要够小心,还是没有太大问题的。 诺云就这样抱着根茎,万分小心地往下爬去。她也不知道自己爬了多久,只知道每一步都万分小心,从一进入地下,四周便静得可怕,连一只虫子的叫声都不会听到 诺云的精神高度集中,额角一直不断有汗流出,她两只手死死抱住根茎,脚慢慢往下爬着。她不知道自己爬了许久,只是觉得很累很累,心里悄悄感叹着难怪溯雪肯下血本请她吃那么多的食物,吃完那顿也不知道还能不能有命再吃下一餐了。 渐渐的,诺云的手脚也累到抬不起爬不动了,然而她只是强迫自己让手臂腿脚机械地动着,直到再也动不了,才肯死死抱着根茎歇一阵儿,歇完了再继续往着下方,朝那深不见底的地方爬去。 诺云越往下爬,发觉魔豆根茎四周的空间越大,渐渐的由仅可以容纳一人的小洞竟空旷到看不到四周的边缘。她越往下爬才越觉得,体力,真的只是最小的问题。 一开始,诡异的安静让她感到害怕,四周一丁点声响都没有,偶尔踩断一两根细小的藤蔓发出“嘎达”声,听来也异常刺耳。 而到了后来她才发觉,当真正有声音开始出现时,却远比没有声音的时候要让人惊恐的多。 第七章 拜金女(七) 当诺云正专心往下爬着的时候,忽的一声咆哮从下方传来,“嗷”的一声,野性十足,那叫声伴随着一股劲风从下猛吹而来,也不知道是什么,但似乎随时会顺着那魔豆根茎迅速冲上来将她撕咬拖拽下去。 诺云死死抱住根茎,吓得眼泪都快掉出去了,然而已经到了这一步,无论如何她都不能再回头了。 诺云缓了片刻,咬咬牙继续往下爬去,野兽的咆哮从下方不断传来,不再是一两声,而是此起彼伏越来越响。诺云不由得恍惚了一下,她觉得上了溯雪的当,此刻自己正在往下方那一只只野兽的口中爬去。然而她犹豫了片刻后,还是坚持着往下爬去,又爬了许久,野兽的咆哮终于停住,诺云长长的松了口气。而此刻忽的一声“嘻嘻”的笑声贴着她的耳根响起,一股若有似无的细小的风从她耳垂吹过。 诺云整个人都快炸起来了,她全身毫毛竖立,冷汗岑岑的流。“嘻嘻,嘻嘻嘻……”笑声开始在她四周飘来飘去,绕着魔豆根茎,贴着她的衣衫,冷风嗖嗖的吹来吹去。诺云死死抱着根茎打颤,许久之后,那些嬉笑的声音玩闹了一阵终究是离开了,并没有拿她怎样。 当笑声消失后,诺云忍不住哭了起来,她非常非常害怕,同时又很庆幸自己安然无恙。她鼓足力气尽量快速的往下爬去,又不知道爬了许久,从地底下,那黑漆漆的暗处,竟传来一声婴儿的哭泣,“哇啊”,紧接着那哭声一声接着一声“哇啊、哇啊”不断响起,不断靠近。 诺云死死抱着根茎拼命发抖,咬着嘴唇不让自己哭出声来。她悄悄低下头往那黑漆漆的深处望了一眼,那顶安全帽上的灯光竟让她扫到一只全身赤条形如婴儿的东西,那东西白白的一团,正趴在藤蔓上,仰头看着上方的诺云。 “啊!”诺云吓得闭上眼睛尖叫起来,与此同时她感觉到下方的根茎与藤蔓迅速抖动起来,良久后诺云觉着脸上吹过一股凉气,她一睁开,就看到一张婴儿大小的脸正凑在自己眼前,那张脸上眼睛如拳头大小黑漆漆的一片,一张嘴巴咧到耳边,从唇边到下巴全是血糊糊的一片。 “啊!”诺云吓得松了手不住往下坠去,坠落途中她看到数以百计的婴儿状的东西正齐刷刷的攀爬在魔豆根茎上。她怕得全身发凉,然而此刻溯雪的警告却忽的在她耳边响起,“无论怎样辛苦都要坚持下去,否则一旦从魔豆根茎跌落,我也不知道你将会落去地狱的哪端了”。 诺云猛地一惊,伸手拽住一旁的藤蔓,藤蔓断裂后她又拽住另一根,如此反复数次后,她终于再度抱住了魔豆根茎。 诺云长长的松了口气,她再次抬头往上看去时,发觉那些婴儿状的东西不知何时已齐刷刷的离开了,似乎是因为某种忌惮,又或者因了某些契约,总之这些东西,始终并没有太为难她。 诺云颤抖着哭泣着,又往下爬了很长一段,再次低头看去时,发觉下方很多刺目的红色,一团团,无比耀眼。 “地,地狱之火!”诺云惊呼道,她知道自己的目标近了,不免又加把劲儿迅速往下爬去。等在爬了一阵后,她的脚终于踩到了一片地,而这片地上四处鬼影重重,烈火腾腾燃烧。 然而这一片片数不尽的烈火却只让她感觉刺寒入骨,她不住地打着冷颤,四处寻找起来,终于,在不远的地方,她找着了那个熟悉又陌生的身影,她想见的想念的相爱的陆水峰。 而这个陆水峰,身上不着片叶,紧闭着双眼安静的躺在地上,皮肤白嫩细腻得仿佛刚出世的婴儿。他的肚脐处有一截藤蔓和魔豆的根茎连接在一起,像是婴儿的脐带。 诺云上前用手碰触那藤蔓,藤蔓自然脱落,她小心的扶起陆水峰,发觉他比自己想象中更轻,轻巧得仿佛一颗巨大的豆子。 诺云用手去扯陆水峰肚脐上的藤蔓,想用力拽扯下来,然而她的指尖只是轻轻轻轻碰触到,那如脐带般的藤蔓便立刻从陆水峰身上脱离开来,落到地上。诺云抓着那柔软的藤蔓,把陆水峰绕着绑到自己背后,开始往上爬。 回去的路比来时容易了许多,因为诺云知道在魔豆根茎的最顶端是那片熟悉的属于自己的世界,不像来这里的时候,未知的世界总是让人充满恐惧。 诺云背后绑着陆水峰,顺着那魔豆根茎一点一点爬上去,小心翼翼,却又尽可能的让自己更快些。她不知道自己爬了多久,只知道快到达顶端的时候,她抬头看到溯雪那张正往下张望的脸,一下子哭了出来。 诺云被溯雪从洞口拉了出来,她累得瘫倒在地上不停地哭,溯雪微皱着眉头,将陆水峰从她背后解了下来。 诺云归来后,魔豆根茎便很快化为了粉末,消失在那深不见底的黑暗之中。 “带他回去吧。”溯雪边说边从身后拿了件准备好的旧衣服帮陆水峰穿上。 “然后呢?”诺云终于止住了哭,坐起来瞪大眼睛,眨巴的看向溯雪,“他什么时候会醒过来?” “这个得看你自己了,”溯雪说着抿了抿擦得鲜红的小嘴,“现在躺在这里的,毕竟只是魔豆结出来的果实,你要是称他为尸体也毫不过分的。你把他带回去,让他沾染些人气,慢慢的他就会醒来,你教他吃饭穿衣走路,带他到你们曾经一起走过、生活过的地方,如此下去,总有一天他的灵魂会感应而来,进入这具驱壳,变为你原来的深爱过的那个人。” “还要做这么多?”诺云站了起来,刚止住哭的她忍不住又泛起了哭腔。 “为了真心所爱之人,做太多,又如何?”溯雪说着转身走了出去,兀自盘坐在沙发上翻着一本老旧的书。 许久后,诺云终于背着陆水峰从小屋内走进了客厅。 “谢谢你的帮助,我们就此别过了。”诺云礼貌的点点头。 溯雪没有接她的话,只是神色淡然道:“留下你的地址吧,我有空会去看看的。” 第八章 拜金女(八) 诺云自己在桌上拿了纸笔,写了地址,向溯雪道别后便走了出去。待他们离开后,门便自动关上了,溯雪抬头看着他们的背影,重重叹了口气。随后她起身趴到桌边看着那盆柔弱的小草,自言自语道:“虽然知道很有可能得不到我想要的,但是,总归要试一试的,你说对吗?”她说完又再次窝进沙发里,直愣愣地盯着手上的书,却半天都翻不了一页。 诺云这一离去,足足有大半个月了,这一日溯雪闲来无事,忽的想起了她,便按着纸条上所记载的地址寻了过去。 溯雪到的时候,诺云正在厨房里忙里忙外的煮着饭菜,而那个由魔豆结出来的陆水峰,此刻正坐在客厅的电视机前,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动画片。 “如何了?”溯雪倚在厨房门边,朝着客厅努努嘴。 “会说很多话,也会走路了,”诺云边说话边拿着勺子在锅中搅动,“他尤其爱喝我煮的鸡汤。”她说完朝着溯雪转过脸来,微微一笑,眼神温柔。 溯雪点点头,随后趁她做饭的时间打量了下屋内,发现所有男士用品一应俱全,刮胡刀、男士拖鞋、睡衣,甚至在柜子上还散落着几个没用过的套套。 溯雪看的脸一红,转头楞了片刻,随后便坐到陆水峰身边一起看着动画片等饭吃。 诺云的厨艺实在是糟糕,溯雪吃了两口便推脱头疼回来了,她看着陆水峰在餐桌布“咕噜咕噜”的大口喝着汤,心里真真是替他感到难受。 “对了,”溯雪走之前拍了拍诺云的肩膀,指指陆水峰道,“总闷在家里是不行的,你得多带他去一些生前他爱去的地方,带他经历些生前记忆深刻的事。” 诺云听得忙不迭的点头。 于是溯雪起身告辞,拍拍陆水峰的脑袋,转身离开了。 又过了几日,溯雪为了避开诺云的厨艺,悄悄儿地去了诺云所住出租屋的附近,找了间咖啡馆,在靠窗风位置坐着,没想到了坐了半个小时,竟真的看的诺云带着陆水峰出来了。 诺云小心翼翼地扶着陆水峰的手,似乎在教他走路稳当些。而那个陆水峰,只是直直地抬着脖子,机械地交换着左右脚往前挪动,连电线杆都不懂得避一下。 溯雪一口气饮完咖啡,放下杯子跟了过去,跟着跟着,竟发现诺云二人在一间五星级饭店前停住了脚步。而恰巧就在诺云踏进去的瞬间,偏又一回头看到了溯雪。 诺云急忙跑了过来,红着眼眶握住了溯雪的手:“溯雪,好巧,跟我们一起进去吃饭吧。” “这里?”溯雪看了看五星级饭店的大门,默默的捂住了钱包。 “嗯!”诺云极认真的点头,“从前陆水峰曾经攒了很久的钱,只为带我来这里过一个七夕。” “好好!”溯雪点头道,“那这样的情景,还是你们两个去回忆最合适,我进去,反而不好。” 诺云听得连连称是,笑嘻嘻的转身去找了陆水峰,挽了他的胳膊往里走。 “额,等下。”溯雪想了想,叫住了他们。 “怎么了?”诺云扭过脸,疑惑地看向溯雪。 “找天去学校吧,”溯雪说着捋了捋头发,“去当初陆水峰为了你教训苏阳的地方,重演一下当初的事情经过,他应该会有所触动。” 诺云歪着脑袋犹豫了片刻,像是下定了什么决心般用力点点头。 于是溯雪便安心的走了。 诺云转身和陆水峰踏进了五星级酒店。 一个多小时后,诺云抚着陆水峰走了出来。 迎面走过来一个男人,看着他俩焦急道:“如何了?” 诺云转脸看着表情呆滞的陆水峰,缓缓摇摇头。 “妈的吃了我那么多钱,还是没用。”男人愤恨地踹了陆水峰一脚。 陆水峰跌坐在地上,缓缓抬起头,诧异地看向男人。 “你别着急啊!溯雪说过,得带他经历他生前经历过的事情,去他生前常去的地方,他才会慢慢感应而来,”诺云说着扶起陆水峰,转脸向男人解释着,“我刚才又想到了一个办法,你记得当初你们在学校差点打起来的那次?那次对他触动很深,不如我们试着再重复下情景吧?” 男人思索了片刻,留下一个“好”字,便转身离开了。 当天晚上,诺云便带着陆水峰来到了图书楼后,那是陆水峰曾带着她离开苏阳的地方,而五星级饭店前的那个男人,也如约而至了。 远远的,在教学楼的楼顶,溯雪正坐楼顶边缘悠闲的晃悠着腿,颇有玩味的看着地上那三个小小的声影,看着他们彼此间的情愫纠缠。 “果然是这样……”溯雪看着看着,不由得眯起了眼,她随即起了身从楼上跳下,却又“嗖”的一下消失在夜色中。 而楼下,诺云、陆水峰和那个男人之间的故事,正在上演中。 诺云紧紧挽着那个男人,两人面对着陆水峰,而此刻那个男人却忽的冲过去,一拳把陆水峰打倒在地。 陆水峰猛地栽倒在地,抬起头诧异地看向面前二人。空气凝固了许久,陆水峰的眼里满是疑惑和不解,良久,他忽然张开嘴,嘴唇抖了半天,竟结结巴巴的冒出一句:“你,你等着,老子,老子找人,弄,弄死你!”他说着也似乎不敢相信地看看自己,伸出手,再伸伸脚,反复查看着。 诺云双眼放光,她立即摇摇身旁的男人,男人急忙跑到陆水峰旁边说道:“随便!我只告诉你一句话,万一你找的人弄不死我,让我侥幸还存了口气在,那我无论如何也要把自己所受到的痛十倍百倍的偿还给你。” 男人的这句话说完,陆水峰一下子愣住了,他低着头思索了片刻,整个人忽的颤抖了起来,整张脸黑得难看至极:“是你们!是你们!你们!” “啊!”诺云兴奋地尖叫道,“他醒了!陆水峰醒了!就是现在!快!” 男人本来在愣神,此刻立即回过神来,上去几圈把陆水峰打晕了过去。 于是诺云和男人驾着陆水峰,趁着昏暗的夜色,溜出了校园。 第九章 拜金女(九) 三人很快回到了出租屋里,男人把陆水峰平放到地上,又找绳子把他仔细的捆好。 诺云紧张得手抖个不停,她咕嘟咕嘟一口气灌完一大杯水后,一转身却看到了溯雪。 诺云立即吓得倒退了几步,手中的杯子“当”一声摔到地上,碎得四分五裂:“溯、溯雪,你什么时候来的?” “何苦呢?”溯雪苦笑着,“骗骗我也就算了,难得的是你连自己都骗了。” 她说话的同时,外面的男人听到杯子落地的声响,已立即冲了过来,口中嚷道:“诺云,你怎么了……” 溯雪的手抬起轻轻一挥,那冲来的男人便立即停止了动作,如同被点穴般禁止在原地,嘴唇还微微张开着保持着话未说完的动作。 “你知道的,”溯雪看着诺云,缓缓说道,“只要我愿意,这个男人、陆水峰甚至于你,都会马上被丢入地狱之火当中,”她说着看向诺云,见诺云乖巧的点头称是,于是溯雪叹了口气,继续说道,“但我暂时并不想这么做,我还有些事想问你。如果我没有猜错,那个魔豆结出来的陆水峰,其实是你口中的富二代‘苏阳’对吗?故事没变,只是你在讲故事时,把陆水峰和苏阳的名字互换了,对吧?” 诺云一楞,随即睁大了眼睛,万分慌乱道:“你,你是什么时候看出来的?” “魔豆结出的人,无识无觉,如同婴儿般,连吃饭走路都要人去教会,而上次我来时,你这房间里又哪来的刮胡刀和安全套?这明摆是有另一个男人常来常往,你不会打算告诉我那个常来的男人是你爹吧?”溯雪双手环抱,盯着诺云一字一句的说着,面色阴沉。 诺云惊得张大嘴巴,她试图解释些什么,然而她的嘴唇抖动了半天却又吐不出一个字来,良久,诺云认命一般苦笑几下,低垂着脑袋对溯雪缓缓说道:“其实一开始,我并没有骗你,我讲给你听的故事都是真的,只不过,我把故事里的两个人名互换了一下,那天在学校里,真正带我走的那个人是苏阳,而我最爱的人,也是苏阳。” 爱情中最美好的,永远是最初的时光。 童话故事也往往停留在王子带走了公主,那么之后呢?浸透了柴米油盐争吵冷战的王子公主,是否就会幸福永远了呢? 苏阳打了陆水峰,并带走了诺云,之后他们确实经历了一段非常甜蜜的时光,然而再之后呢? 诺云至今也搞不懂,到底是男人得到了之后就都不懂得珍惜,还是自己真的要得太多。 她明明已经很尽力来配合苏阳的生活,用最简单的护肤品,买反季打折的衣服,然而这样的生活到了最后,诺云和苏阳都受不了了。 有一次他们争吵,苏阳崩溃得蹲在地上用力嘶吼:“我每天下课后做两份兼职,每天累到夜里一两点,第二天还要起来上课,可我的生活费加上所有兼职的钱还是不够你花销。诺云,你到底要我怎样才能满意?” 诺云也大哭:“我明明已经那样节约了,我和陆水峰在一起的时候,所有的衣服包包都是最新款,但是现在我所有的东西都是旧款、旧款你懂吗?每次在宿舍里我拿出好不容易才舍得买下的包包,却只能引来一阵嘲讽。” 于是两人争吵、冷战,闹着分手,但是分开后又忍不住思念的辛苦,于是重新在一起,但是又会重新吵架、冷战,彼此相爱却互相折磨,痛却难以放手。 而就在这个时候,偏偏陆水峰又回了头去找诺云。 “还是我们最适合,”陆水峰说,“我最爱美貌,你最爱钱,我们互取所需相得益彰,我会努力试着拒绝外面的女人,从今往后只待你一人好,但你需要给我一些时间,而我也不会计较你和苏阳的那段露水情,我们两个最适合的人,继续在一起吧。” 诺云很是犹豫,陆水峰的话戳中了她的软肋,她确实最爱钱。但要让她在钱和苏阳之间选择,还是太难了些。 对于陆水峰的请求,诺云没有拒绝也没有答案,她只是告诉他,自己需要再想想,再想想。 之后的不久,在诺云和苏阳新一轮的争吵中,诺云不小心把陆水峰的话和盘托出。 “我没有答应陆水峰,尽管我很想回头。为了你,我连最爱的钱都不要了,所以你能明白我有多爱你吗?能吗?”诺云歇斯底里地吼道。 苏阳怔了半晌,忽然道:“如果,如果我和陆水峰一样有钱呢?” 诺云也愣住了,她从未想过这个可能性,她想了许久慢慢说道:“如果你还是你,却又有许多钱,那我会很爱很爱,爱死你的。” 那一瞬间,这两人似乎发现了什么了不得的秘密,拥抱亲吻,欢乐缠绵。 至此,一个新的目标在两人之间形成了,苏阳决定把陆水峰的钱都弄过来,占为己有。 之后诺云开始抱着目的重新和陆水峰交往,但陆水峰却毫不知情,他和从前一样带她各种买买买、逛逛逛。 因为有着目的在,诺云很快便打听出陆水峰身边有张卡,被他父母存入了一两百万,供他生活所用。 得到了这个消息后,诺云很快找来了苏阳。 “我们只需要把陆水峰的卡弄来,逼他说出密码,然后打到他怕,他就不敢告诉别人了,”诺云出了主意,“再说一两百万对他来说也不算什么,他不会在意的,但却够我们用很久了。” 苏阳连连称是。 接下来的几天,苏阳和诺云在校外找间出租屋,租了下来。然后选了一个休息天,诺云约了陆水峰见面。 “今天我们去哪儿逛?”陆水峰这次和诺云复合后,是真的有所改变的,此刻他正宠溺的看着诺云,等待她的答案。 “嘘,别问,我带你去一个秘密的地方。”诺云对着他嫣然一笑,十分妩媚。 “哦?什么地方这么神秘?”陆水峰笑道。 诺云上来牵了他的手,笑嘻嘻的边和他说着话,边引着他往出租屋的方向走去。 第十章 拜金女(十) 在路途中,诺云还是犹豫了下,她很明显的感觉到陆水峰和从前不一样了,他是真的开始珍惜自己了。于是她几次停下来,看着陆水峰道:“要不别去了吧?咱们还是逛街去的好。” “别啊!”陆水峰抚抚她的头发,笑着,“你看你,把我的好奇心全给勾起来了,现在又说不去了,走吧,你带我看完那个神秘的地方,咱俩再吃饭看电影去。” 于是诺云半纠结半犹豫着,将陆水峰带进了她和苏阳租好的那间屋子内。 “咔哒”一声,诺云打开了屋门的锁。 “呀!你自己租了间屋子,哈哈。”陆水峰笑着推开门踏了进去,然而他还没来得及打量这间屋子,就感到后脑勺一下吃痛,随即软趴趴的载了下去。 陆水峰倒下后,苏阳便从他背后举着木棍走了出来,诺云急忙关上门并反锁好。随后诺云和苏阳对视一眼,两个人的心都紧张得砰砰直跳。 接着诺云搬来了一把椅子,苏阳拿出早就准备好的绳子把陆水峰给绑好,随后两人搜了陆水峰的身,从他的钱包里取走了钱和卡,他们甚至还在陆水峰的身上找着了一枚用盒子装着的戒指。 “这戒指八成是买来讨好别的女人的吧?”苏阳看着诺云一阵冷笑。 “管他想送给谁,”诺云的脸因尴尬有些发红,“答应和陆水峰复合是咱们两个一起想的主意,你少在这里讽刺我了,戒指拿给我,我要了!”她说着从苏阳手中抢过戒指,戴在了手上。 当然,这枚戒指就是后来被诺云丢进土里跟魔豆种子一起埋下去的那枚。 等陆水峰醒来时,只感觉全身酸痛,他睁开眼发觉自己被牢牢的绑在一只椅子上,而眼前站着神色凶狠的苏阳,和眼神飘忽的诺云。 陆水峰立刻明白过来发生了什么,他不敢相信的看着诺云道:“诺云,为什么要这样对我?” 诺云把脸转向一旁,并不敢看他。 苏阳走上前“啪啪”两个耳光打在陆水峰脸上:“少废话!快点告诉我们你银行卡的密码。” “滚!我绝不会告诉你!”陆水峰对着苏阳吼了回去。 苏阳紧接着对他一阵拳打脚踢,然而陆水峰却越发愤怒了,他口中含着血歇斯底里的吼道:“老子绝不会让你们得逞!绝不!” 苏阳也更恼怒了,此事几乎到了骑虎难下的地步,不但钱没弄到,若就这样放了陆水峰回去,又不知道要惹出多大的乱子。 于是苏阳扭头看了诺云一眼,发觉诺云的眼神始终十分飘忽,似乎心绪不宁,他断定诺云是在心疼陆水峰,于是下手更加毒辣,他一定要打到陆水峰怕,一定! 正如诺云所说过,苏阳曾练过十年的跆拳道,在苏阳的一记重拳狠击下来后,陆水峰忽的喷出一大口血,随即脖子一歪,缓缓闭上眼睛,停止了呼吸…… 诺云尖叫着上前试探了他的鼻息,又听了心跳,随即对着苏阳用力撕打着:“你把他给打死了!打死了!我们怎么办,怎么办?我还想念书,我还想回家呢!” 苏阳也是愣住了,他呆呆的站在原地许久,任由诺云撕扯。 诺云又怕又急,对着苏阳一直哭骂到晚上,才终于消停了下来。 然而事已至此,两个人也没别的办法了,只能小心翼翼地处理了陆水峰的尸体,诺云又借着女朋友的名义托人去帮陆水峰跟学校请了几天假。 接下来的几天内,诺云和苏阳都急的如同热锅上的蚂蚁,连一口水都喝不下。 而偏偏此时,有人把魔豆的事告诉了他们。 诺云觉得希望之火一下子被点起来了,她拉着苏阳道:“我们去重塑一个陆水峰吧!魔豆结出来的陆水峰是假的,势必不会记得我们杀害他的事,而且就算记得又如何,他已经死过一次,不会再固执的做蠢事找死路了,然后我们再慢慢的哄他把那张卡和密码都交给我们。” 苏阳听得连连点头。 于是两人合计一番,由诺云找上门去,从溯雪手中骗取了魔豆,带回了陆水峰。 一番话听完,溯雪不由得咬着牙冷笑:“很好,很好!这个故事的后半段实在是精彩,把陆水峰和苏阳的名字互换也实在是够聪明,然而我最感兴趣的,是到底是谁教了你这个法子,又是谁教你当初打扮成那副模样去找我的,那个人一定非常了解我,才能让你骗到了我。” 诺云沮丧的脸一下子惊恐起来,她拼命摇着头:“不不,我不能说!那个人比你可怕十倍,十倍!他一定会杀了我的!” “比我可怕十倍?”溯雪哑然失笑,“是你没见过我可怕的样子罢了。也罢,不问你了,该来的总会来的。”她说完挥挥手,停止不动的苏阳立刻有了反应,向前冲了过来,然而他冲过来后,也只看到诺云无比惊恐的靠在墙边,溯雪早就消失不见了。 “你怎么了?”苏阳搂住了诺云,看了看地上又松了口气,“是杯子打破了呀!不要紧,没事的,等会儿我来收拾。” “不!不是杯子的事!是她,她都知道了,溯雪,是溯雪都知道了,我们该怎么办。”诺云抓住苏阳的手,害怕的问道。 “还能怎么办?”苏阳咬着牙道,“已然都到这一步了,还有我们选择的余地吗?只能按照计划继续往前走了,我已经把陆水峰给绑牢了,等会儿他醒来后,我们就继续逼问他银行卡的密码!” 然而此刻溯雪却并不曾离去,她只是隐身在一旁,悄悄观察着眼前的这对男女。她也明明知道耳朵里会听到这样的对话,然而此刻她还是忍不住轻叹了口。 “看来他们到现在,心里仍是一点点悔意都没有,”溯雪悄声自言自语道,“其实后续怎样,也不过是她自己的造化罢了,我何苦要来费这心呢。”她想着转过身,看着被捆在地上的陆水峰,兀自走了出去。 第十一章 拜金女(十一) 然而诺云和苏阳以为那躺在地上的,仍旧只是陆水峰吗? 魔豆结出果实,再由被唤来的灵魂注入其内,但那灵魂终究是死于非命的邪灵啊!如果邪灵醒来,发觉眼前的是自己的真爱也就罢了,邪念之火熄灭,小心维持,与爱人共度余生。但如果邪灵醒来后发觉面前的竟是仇人呢? 此刻,那躺在地上的陆水峰猛然睁开眼,一双眸子满是怒火烧成的红色,捆在他身上的绳索很快被挣开裂成几段。他缓缓起了身,一张脸青紫相交,他环视了一下屋内,很快便看到了诺云和苏阳。 十年的跆拳道功底又怎样,在一个愤怒的邪灵面前,什么都不是!苏阳被陆水峰拽得整个身体离了地,他徒劳地挣扎着,眼里全是恐惧。 诺云在一旁拼命尖叫,然而这也是徒劳的,陆水峰一手拽着苏阳,一手把诺云压到了墙边。 “他给你的是爱情,难道我给你的就不是吗?”陆水峰看诺云,他的声音此刻听起来异常怪异,“诺云,我出生在有钱人家,从小就知道钱是个好东西,我虽不很在乎钱,但也一直都知道好东西要给心爱的人,所以和你在一起的时候我从没在意过你怎么花钱,可能在我们相处的过程中,我的方式用错了些,也不懂得拒绝别的女人,但是诺云,难道我的真心就是假的吗?我们分手后,我就知道自己错了,于是捧了一颗真心回头找你,但你把我的真心当成什么了?你知不知道,那天我带着的那枚戒指,是我母亲传给我,我从小就戴在身上的,那天我特地拿出来买了盒子装好,是为了想要送给你并给你一个一生一世的承诺的!”他说到这里无法自抑的愤怒,举起苏阳和诺云,两只手用力甩出去,“砰砰”两声伴随着尖叫,诺云和苏阳先后被从窗户处给甩了出去,而窗户外,是七层楼的高度。 陆水峰做完这些一声怒吼,随即身体里窜出一股青烟,青烟很快消散在半空,而那具魔豆结出的躯体也自内窜出蓝色的火苗,很快烧成了灰末,一阵冷风自那破开的窗外吹来,灰末立即四散开来,片刻后,便连一点痕迹都看不到了。 …… 数日后,当溯雪再度经过此地时,听到了四起的流言。 “你知道吗?前几日七楼租住的一对情侣从窗口跳下来殉情了。” “是吗?年纪轻轻的真可惜啊!” “可惜?”溯雪冷笑道,“是可惜,浪费了我一颗十分珍贵的魔豆种子,”她想着却又泄了气,“可能一开始对诺云,自己也是有那么一点怀疑吧,但却因为太渴望,而不想放过每一个看起来会有可能的机会。诺云被缠在欲望中不得脱身,而我自己又何尝不是这样呢?” 溯雪想着,忽然难过起来,她裹紧了小外套,哆哆嗦嗦的回到自己的旧别墅中,躺倒沙发上,睁着眼睛发呆。 溯雪这一躺,足足有七八日,连卧室都舍不得离开半步,她醒了发会儿呆,随后继续昏睡,睡完再睁着眼发会儿呆,也幸好她的修为够深,即使七八日不吃不喝也无什么大碍。 七八日后的一天,溯雪仍懒懒地赖在家里不想动弹,却听得自家的门被拍得“啪啪”作响。 “有人吗?”拍门的人问道,听声音脆得很,该是个不很大的女孩儿。 “啪啪!”女孩儿继续拍着,“请问有人在吗?” 溯雪很不耐烦地翻了个身,裹紧了被子。 维持了十分钟后,敲门声已然变成了“咚咚咚”,显然是用脚踹上了。 溯雪又忍了十分钟,终于忍无可忍冲了下去。 “喂!”溯雪打开门嚷道,“这门可不便宜!踢坏了你赔吗?” 猛一开门,外面的女孩显然楞了楞。她看着眼前的溯雪憔悴着一张脸,顶着昏睡了七八天的鸡窝一样的头发,身上还裹着条拖到地上的被子,忍不住结结巴巴道:“对、对不起,我可能找错人了。请问,有一位叫溯雪的姐姐是住在这附近吗?我听说她很漂亮。” “哦?是吗?那让你失望了,我并不够漂亮!”溯雪说着啪一声关上了门,气鼓鼓地返回房间。 她连卧室都还没走进去,门又便“啪啪咚咚”的响了起来,这次是连拍带踹。 “你到底想干什么?”溯雪立即冲下去打开门,恶狠狠地瞪着眼前的女孩。 这个女孩有着一张可爱的圆脸,怎么看都不过十七八岁的样子,头发染成粉紫色高高的扎在两边,稚气未脱的脸上却化了很浓的妆。 “我是来问关于魔豆的事的。”女孩毫不胆怯,对着溯雪瞪了回去。 “种植魔豆需要真爱!你屁大的年纪,见过爱情吗?知道什么叫喜欢吗?”溯雪说着,又重重的关上了门。 然而她还没离开门一米的距离,踢踹门声又再次响了起来,这次是边踹边说:“我当然懂得!爱情不是不分年龄的吗?姐姐你不过也就二十来岁,凭什么就来质疑我的年纪?” “二十……来岁?”溯雪听得,心情莫名大好起来,没曾想自己这只上千年的老妖,会被门外的那个小丫头唤作“姐姐”,溯雪想着“额呵呵”的偷笑了两声,随即装作板着脸的样子开了门。“进屋吧,”溯雪冷声道,“我也不计较你是怎么翻过我家的围栏直接闯进来的了,坐到那边的沙发上等着,我去换身衣服。” “好!”女孩忙连声应着走了进来,边走边说,“咦?姐姐你忽然就不生气啦?那你的脾气还真是有点怪呢!”她这句话说完,刚刚心情有些好转的溯雪又把脸拉了下来,回到卧室“砰”一声关紧了门。 为了不负女孩的那声“姐姐”,溯雪很是精心的选了一套看起来比较活泼的鹅黄色运动服,再化了个淡妆,把头发高高地扎到脑后,随后拿了两片面包坐到沙发上看着女孩,边咬边说:“你叫什么名字?” 第十二章 黑道实习生(一) 女孩看溯雪咽了咽口水:“我叫蓝朵,姐姐,你两片面包吃得完吗?我帮你吃一片吧。” 溯雪翻着白眼丢了片面包过去。 蓝朵两口就啃完了,随后又瞪着一双圆眼睛问道:“姐姐,面包还有吗?” “没有了没有了!”溯雪睁大眼睛瞪回去,“别想来我这里骗吃骗喝,快点说你的故事,你所谓的‘真爱’,说完走人。” “真是真爱!”蓝朵说着头往上仰去,一双圆溜溜的眼睛直愣愣地盯着天花板,“至少我觉得是真爱,但是他爱不爱我,我就不知道了。” 大概半年前,蓝朵可不是现在这个模样,彼时她刚刚高中毕业,因着她的父母都在国外打工,便借住在姨妈家里等待大学录取通知书的信儿,那些时候她整日里黑直长发,素面朝天,颇有些清纯的味道。 有一天,蓝朵最好的朋友过生日,约了几个平日要好的女孩子一起吃饭,并偷偷约好待吃过饭便去她们平日里不敢踏足的K歌房去偷偷玩会儿。 几个女生偷偷化了妆,选了自己觉着最成熟的衣服穿上,很愉快的吃过晚饭后冲进了K歌房。 本是挺开心的一次经历,未料到其中一个女孩去上了个洗手间,返回时走错了房间,便被另一个房间里的男人给拉扯住了。 “我不是,我不是在这里上班的,”女孩窘迫的想要离开,“我只是来这里唱歌而已。” “上班也好唱歌也罢,”男人嬉笑地拽着她的手,“咱们既然遇到了就是缘分,来来,一块儿玩呗。” 女孩挣扎着要往外走,男人用力拽住她,于是这两个人便站在K歌房门口拉扯着。但到底是男人力气大些,女孩不一会儿被他拉进了房间。 这一幕偏给出来去洗手间的蓝朵给瞧见了,蓝朵的火气“腾”一下就冒上来了,她推开门就冲了进去。而她进去时,那个男人正一手搂着那女孩子的腰,在她耳边说些什么,而女孩子也正用力推搡着他,拼命挣扎。 蓝朵立即上前把自己的朋友拽回,把她藏在自己身后并怒冲冲地对着男人道:“你想干什么?” “能干什么?”男人冷笑道,“没看到我们在谈恋爱吗?” “谈什么恋爱?有才认识几分钟就谈恋爱的吗?要谈回去跟你妈谈去!” “死丫头你嘴巴放干净点!”男人说着一把推倒蓝朵,扬起手就要打。 “四毛”,此时忽然一个低沉的声音响起,阴沉沉的藏在角落里,“和两个小丫头计较什么,她们一看就是外面来玩儿的孩子,你看看这里上班的女人,穿衣打扮都很懂得隐藏自己的缺点,没有哪个会明知自己贫.乳还敢穿这么低的低胸装,显得衣服空荡荡的,里面一点干货都没有。你要玩儿,就在这里上班的女人中随便找一个玩儿去吧!” “是,风哥。”那个被唤作“四毛”的男子立即垂下手去,站到一旁,一副极其顺从的模样。 然而这话虽是解围,却听得蓝朵牙直痒痒,她顺着声音看去,发觉在在房间最里面的沙发上,坐着个穿西装的男人,这男子的一双眸子在黑暗中上下打量着蓝朵。而在男子的身边,正一左一右犹如藤蔓般缠绕着两个十分妖艳的女人。 “哎呦,风哥,别管他们的事儿了,咱们继续喝酒。”其中一个妖艳女人说着将一杯酒放到了男人唇边。 男人抬起手,轻轻推开了。 蓝朵走过去,冷哼一声,对着这个被称为“风哥”的男人深深鞠了一躬:“谢谢叔叔解围!您这个年纪还是少喝些酒的好,那我们就走了,叔叔再见。” “叔……叔……”男人怔了半晌,没好气的笑了笑,随即挥挥手道,“不客气,走吧。” 蓝朵拉着朋友迅速逃离,两个人返回包厢,都对刚才的事只字不提,于是一群好朋友继续唱歌玩耍,一直闹到十二点,都觉着困得不行了,才互相道别散了。 蓝朵打了的刚坐上去,忽然想起自己的手机落在包厢里了,于是她急忙返回去取。回到K歌房进了包厢找了一圈,蓝朵看到自己的手机还好端端的被放在沙发上,于是觉得万分庆幸,她拿了手机推开包厢门想回去,哪曾想才走了几步,她便忽的听到几声叫喊,于是蓝朵顺着声音找去,没一会儿便看到让她很是发懵的一幕。 刚才那个被唤作“四毛”的男人此刻正背对着她,而四毛的地面站着那个叫“风哥”的男人。 风哥旁边的地上躺着好几个人,包括刚才那两个缠着他的妖艳女人,看来应当都是风哥的杰作了,当然他也吃亏不少,此刻正用左手捂着右胳膊,捂住的地方不断有血渗出,他身上的衣服也已被染红很大一块。 而四毛正拿着一把带血的尖刀,站在风哥对面,不远处仍有叫喊声传来,似乎有人还在打斗。 风哥喘着气看向四毛:“你是我带着出道的,你在外面惹的那些事都是我替你扛的,现在你却要反我?” 四毛冷笑道:“你是带着我出道,但这些年你一直压在我头上,我也受够了,风哥,认输吧,来年的今天,我会给你多烧些纸钱的!”他说着提着尖刀就要上去。 蓝朵见风哥脸色煞白,情急万分从地上捡了个酒瓶,也不记得自己是怎么冲过去的,反正一眨眼的功夫,她手里的酒瓶就砸在了四毛的头上。 四毛满脸是血转回头的瞬间,手里的刀下意识地挥了过去,蓝朵从没经历过打架,见此情景吓的尖叫一声拿手去挡。那刀刃“哗”一下从她的手背划过,疼痛感立即传来,蓝朵咬着牙快哭出来了。 而下一秒,风哥已经“啪”一脚踹到了四毛的后背,四毛登时趴倒在地,满头是血的挣扎了几下,再也爬不起来了。 四毛刚倒下,便听得后面有人嚷道:“快!风亦寒在这边!” “哦……原来这叔叔叫风亦寒呀……”蓝朵暗自思索着,然而她还没反应过来,风亦寒便上前一步拉着她的手快速奔跑起来。 第十三章 黑道实习生(二) 等两人跑到女卫生间前时,蓝朵灵机一动,立即拉着风亦寒往女卫生间里跑。 风亦寒当然死撑往后躲,两个人拉扯了片刻,直到听着后面的人越追越近时,风亦寒才一跺脚跟着跟着蓝朵躲进了女卫生间里。 等他们躲好,风亦寒立即跟蓝朵借了手机,拨了一个号码后压低声音道:“军子,四毛反水了,带人来公主K歌房的女卫生间,快!” “女……卫生间?” 对方还在迟疑,风亦寒已迅速的挂掉了电话,并把手机按了关机。 几分钟后便有脚步声寻过来了,听声音似乎是两个男人。 蓝朵从隔间里锁好门,小心的缩到一旁,隔间里的空间本就狭小,加上风亦寒身材健壮,更使得蓝朵和他几乎要贴面站在一起。 风亦寒正放缓呼***神高度紧张地抬着头,耳朵十分专注的听着外面的动静。蓝朵比他矮了一头,风亦寒暖暖的呼吸一下下轻轻的拍在她的额头上,她忍不住抬了头偷偷打量着,看着他十分帅气的面容,微皱的眉头,和那无时无刻不透着狠劲儿的双眸,心跳得有些快速起来。 而此刻外面的寻来的两人正在一间门一间门的踹着,等踹到蓝朵所在的这间门时,踹了几脚却踹不开,外面两人便立即来了精神。 “快!这扇门锁着呢!风亦寒一定躲在里面。”随着话音落下,踹门声也越来越响,不远处仍有脚步声传来,似乎寻找风亦寒的远远不止这两人。 蓝朵紧张得汗都快出来了,她灵机一动,颤着哭声道:“你们想干什么?你们这些坏人,快走开,不然我报警了!”话虽是她编出来的,哭声可不是假的,蓝朵是真怕了。 风亦寒看出了她的害怕,用手轻轻抚她的头发安慰着她。 外面的人听到蓝朵的声音,立即嬉笑了起来,一个说道:“小妹妹别怕,你把门开开,哥哥找人呢!” 另一个人则说:“算了算了,听声音就知道是个小女孩,风亦寒一世英名,绝不可能跟一个女孩躲在女厕所的。” “你说的也是,哈哈!这要是真的,传出去了风亦寒的脸往哪儿搁啊!” 蓝朵抬着头,眼看着风亦寒的脸色变得铁青,拳头也捏紧了起来,整个身体绷直要往外冲的模样,便急忙按住了他,奈何风亦寒力气极大,就在风亦寒快要打开门冲过去时,忽的听到外面“咚咚”几声,紧接着另一个男声说道:“风哥,我是军子,事情解决了,您出来吧。” 风亦寒铁青着脸打开门走了出去,蓝朵在他身后探出脑袋,看到地上躺着几个人,而女厕所门外则乌压压的站了一片穿黑西装的人。 为首的那人叫“军子”的人,毕恭毕敬的走到风亦寒面前,叫了声“风哥”,便伸手扶住了他。 “找个人送小丫头去医院包扎下伤口,再送她回家,”风亦寒说完便往外走,便在众人的簇拥下离开了。 蓝朵由风亦寒的小弟带着去了医院包扎后,又送回了家,而姨妈也不大过问她的行踪,所以今晚的事很轻易就蒙混过关了。 这一整夜蓝朵都几乎没有睡着,她满脑子都是今晚发生的事,除了兴奋害怕外,想来还有点期待,不知道何时还能看到风亦寒那种帅气的脸,但他和她之间的距离如此遥远,如果再次相遇,怕也是几年之后的事了吧? 蓝朵想着,便觉得很沮丧,躺下去昏昏沉沉的,才觉得睡着,天便大亮了起来。 一直睡到中午,蓝朵才无精打采的起来洗漱,并约了几个要好的朋友去了图书馆看书。 说也奇怪,等她们从图书馆出来时,却有几个穿着黑西装戴着黑墨镜的人站得笔直堵在读书馆门外,且这几人似乎自带戾气,每个经过他们的人不仅绕着走,更是把头埋得低低的不敢看一眼。 “快走吧,一看就不是什么好人。”蓝朵身边的一个女孩低声说着,于是其他人也纷纷低下头想绕过去,却没曾想那几个穿黑西装的人却一下子把她们给堵住了。 “请问你是蓝朵小姐吗?”其中一个黑西装问道。 蓝朵旁边的女孩嘴巴一扁,险些哭出来:“你们,你们想干什么?我,我们要去叫人了。” 蓝朵看看他们,再看看远处停着的一辆蓝色跑车,从开着的跑车窗里可以隐约看到里面坐着个熟悉的身影,她心下便有些明白了,于是转身对着好朋友们们耸耸肩道:“没事的,我去去就来,你们回去吧。” “真没事吗?”女孩子们不放心地追问道。 “嗯。”蓝朵用力点点头,便随着几个黑西装男往远处的蓝色跑车走去。 他们走去的沿途,几乎所有人都停下来诧异的张望,弄得蓝朵很是不好意思。 等走到跑车旁,蓝朵打开车门坐了进去,果然在驾驶座上,风亦寒正似笑非笑的看着她。他神色淡定,丝毫看不出身上还有伤的样子。 “就这么跟着他们过来了?也不怕是坏人?”风亦寒道,“丫头啊,我发现你的胆子还真不是一般的大。” “不然还能怎样?就算车里坐着一头狮子我也得进来呀!难不成等他们把我打晕了给塞进来?”蓝朵说着不由得翻了个白眼,“不过叔叔,你怎么知道我在这儿的?你来找我又是做什么?” “昨晚送你回去的小弟,我让他一直在小区外守着,汇报你的行踪,而今天来找你,是因为我风亦寒从不欠人任何东西,”风亦寒说着,神色竟严肃了起来,“可昨晚我却欠了你很大一个人情,丫头,告诉我,你想要什么?” “哎呦,天上掉下一个多啦爱梦了,是不是我想要什么都可以?”蓝朵欢喜道,“但我暂时什么都不缺,所以叔叔,还是先收好你的百宝箱,等我想到的时候再告诉你吧。” 风亦寒沉默了片刻道:“那行,丫头你坐稳了,我带你吃饭去。” 还没等蓝朵应声,风亦寒的车边便“呼”的一声窜了出去。 第十四章 黑道实习生(三) 风亦寒载着蓝朵,七拐八绕,最后竟停在一个小巷子里的一间乱哄哄脏兮兮的小餐馆门前。 蓝朵撇着嘴跟着风亦寒进了小餐馆,拿餐巾纸在一张空桌上擦了又擦,这才放心的坐下了。 待坐定,蓝朵拿胳膊撑着腮帮子,无比幽怨地看着风亦寒道:“叔叔,你带救命恩人吃饭就选这种地方吗?不是应该选择贵一点的餐厅吗?叔叔你看起来不缺钱啊!” “我带你报仇来了。”风亦寒说着扯动嘴角邪邪一笑。 “报仇?”蓝朵奇怪地问道。 风亦寒也不答话,只是拿着菜单,招呼服务员过来点了几个菜。 说也奇怪,这服务员看到风亦寒时竟微微一愣,随后几乎是战战兢兢地听他把菜点完,又以最快的速度上完了菜。 “凑合吃几口吧。”风亦寒边招呼蓝朵,边举起了筷子。这家店虽看着不大干净,菜还是做得挺地道,蓝朵举着筷子,凑合着吃了好些口。 两个人吃了大约半个小时,从门外进来个光头,在七八个人的簇拥下直奔风亦寒和蓝朵所在的桌子而来。 “风亦寒!你竟敢来我的地盘?”光头怒气冲冲地问道,“是不是找事情来了?” 风亦寒举着筷子,眼皮都没抬一下:“怎么了?这年头,吃个饭也犯法?” “吃饭不犯法,但咱们早就约好井水不犯河水,你忘记了吗?”光头说着压着怒气,坐在了桌旁。 “哦,你还知道约好了啊!”风亦寒终于放下了筷子,他靠在椅子背上,手指在桌上敲击出“嘟嘟”声,缓缓说道,“我这次来,就是有账要和你算的,四毛反水的事想必你也听说了,我只是好奇,他反水的时候,为什么带的人都是你的手下?” 光头的脸色一下子就变了,整张脸黑得下人,他沉默了片刻,忽然冷笑一声:“风亦寒,就算你查清楚了又怎样?今天敢单枪匹马的来我这里,就不怕回不去吗?” 风亦寒两只眼睛杀气腾腾地盯着光头,神色极是暴戾。光头也毫不胆怯地瞪着他对视。 蓝朵看着眼前的一幕,禁不住打了个寒颤。 就在四目相对之时,光头的电话忽然响了起来,他走到一旁接了电话“嗯嗯”了几声后,忽的冲过来“啪”一声极响的拍在桌上,并大声嚷道:“风亦寒!你什么意思!不但叫人把我的几个地盘给砸了,还把我的货给扣了起来!” “没什么意思,”风亦寒淡淡一笑,拉过蓝朵的手,指着上面的伤痕道,“只是昨日的事,连累了我这位妹妹受了伤,我就想问问,这笔账,你打算怎么算?” 光头楞了半天不出声,倒是他身后跟着的一个马仔识趣的叫人捧了两摞厚厚的百元大钞,整齐地放在蓝朵身前。 “昨天的事,是我门不对,”马仔小心地看着光头的脸色,在光头的默许下转身对着风亦寒点头哈腰,想尽量表示出友好,“风哥您大人不记小人过,把我们的货还回来吧,这点钱就赔给这位小妹妹,给她压压惊。” 蓝朵坐在一旁,看得眼睛都直了。 “收下吧。”风亦寒指挥她道。 蓝朵急忙把桌上的钱塞进背包,再把背包小心地捧在怀里。 “风哥既然把钱收下了,那我们的货……”马仔急忙追问道。 “等着吧。”风亦寒说完这句便起身拉着蓝朵走了出去。 等两人走出饭店时,天空早已是漆黑一片。 蓝朵捂着仍在狂跳的心,幽怨地看向风亦寒:“叔叔,你是想自个儿要钱吧?还打着为我报仇的幌子,等下我就把钱都还给你。” 风亦寒扭头看了看她,随即又拉着她的手往前走了数米,忽的黑压压一群人从四面八方涌了过来,似乎早就守候在此。 蓝朵一下子紧张了起来,不由得紧紧地贴在了风亦寒身后,良久之后,待她看清为首的人是风亦寒的手下军子时,这才长长的松了口气。 “风哥!”“风哥!”一众人纷纷叫道。 风亦寒点点头,搂过了蓝朵的肩,暖声道:“刚才确是为你报仇,不过等下,就是为我自己了。”他说完便搂着蓝朵上了跑车,疾驰而去。 蓝朵坐在车里往后看去,只见那密密麻麻的人涌进了方才那家饭店中,真不知又是一场怎样的腥风血雨了,蓝朵想着,叹了口气,转过身专心守护着她背包里的那堆钱了。 “这些钱都是你的,跑不了,”风亦寒伸手拍拍她的头,“走,丫头,这次真带你吃饭去了,我们去吃顿好的,叔叔确实不缺钱。” 车最后停在了一间门面极气派的饭店前,风亦寒拉着蓝朵走了进去。 蓝朵看着眼前奢华到闪眼的装潢,不由得暗自吐吐舌头。待两人坐定后,风亦寒做主替她叫了吃的,每一道菜都小巧精致,且美味异常。 “美味是美味,”蓝朵边吞边说,“就是有些不够吃。” “呵呵。”风亦寒竟意外地笑出了声。蓝朵一抬头,看到他难得的开心,那种冷酷的帅中却夹了几分暖意,真是帅到爆了。 蓝朵正愣神,冷不丁一扭头,才发觉桌边不知何时已站了一位端着红酒杯的辣妹。 这辣妹长长的卷发挽在脑后,几缕发丝懒散地落在耳边,她穿着粉色小礼服,丰满的胸部爆得快要飞出来,真正是前凸后翘,人间尤物。 “亦寒,昨晚怎么不接我电话?”辣妹说着话,贴到了风亦寒身边,那一对快要爆出衣服的丰.乳就这样贴在他的胳膊上,她边说边拿眼睛瞥一瞥蓝朵,轻蔑笑道,“呦,你什么时候改了口味,喜欢这种贫.乳系列了?” 蓝朵正切了一块牛排往嘴巴里送,听得这话直接把叉子丢回盘子中,“叮”的一声,引得旁边桌的人立即看了过来。 风亦寒对着辣妹淡淡一笑:“说话客气些,她是我妹妹。” “哦,妹妹呀,”辣妹站直了身体,一只手搭在风亦寒的肩膀上,“你妹妹可多了,悠着点儿,今晚老地方见吧,我等你。”她说着抿嘴一笑,颇有些得意地看了眼蓝朵,随后扭着腰肢离开了。 第十五章 黑道实习生(四) 蓝朵脸色一变,当即抱起了背包就往外走。 “等等,我送你。”风亦寒起身追她,一旁的服务员随即跟了上去。 “不用,陪你的美女去吧叔叔!我可没那福气当你妹妹。”蓝朵拉着脸就往外走。 风亦寒从钱包抽出些钱,数都没数直接丢给服务员,随即跟着蓝朵追出去了。 风亦寒追上蓝朵后拽着她走回自己的车边,硬塞了进去。 “回去也好,”风亦寒坐在驾驶位上思索片刻道,“天儿也不早了,回去给我看看书,别整天就知道在外面玩儿,知道吗?” “哦哦,知道了!”蓝朵赌气地扭过头去。 风亦寒开着车很快将蓝朵送到了姨妈家的小区楼下,他在蓝朵临下车前塞给她一张自己的名片:“记着了,我还欠你一个人情,想到要什么了就给我打电话。” 蓝朵随手接过名片,头也不回地冲到了家里。 “老地方见,呵!”蓝朵闷在房间里,回忆起刚才的辣妹,忍不住拿起枕头到处猛砸,“我让你见让你见!见你妹啊!”好一通发泄后,她才没力气地坐到了地上,楞了半晌又自言自语道,“见就见吧,他跟美女约会,我生个什么气啊!” 这一晚,蓝朵又是难以入眠。 第二日蓝朵继续约了几个好朋友见面,果然才碰面,几个女孩儿就围了过来,叽叽喳喳地问东问西。 “蓝朵,你还好吧?昨天那些人没有为难你吧?” “蓝朵蓝朵,昨天找你的人是谁呀?” “我看到你上了那辆蓝色跑车,好气派啊!” 蓝朵有些懒得解释,她随口应着:“一个远方亲戚,表哥而已,表哥。” 那些女孩子们见问不到什么,便也算了,于是几个人找了间奶茶店聊天。 蓝朵对这些毫无感觉,她只是非常期待在走出奶茶店门时,风亦寒等在外面的那一张似笑非笑的脸。 然而这一次她失望了,不但风亦寒没有出现,连他那些小弟都半个影子也没见着。 失望的不仅是这一日,一连三四天,风亦寒都没再出现过。 这几日蓝朵过得异常煎熬,她常常在夜里醒来,盯着天花板直愣愣的发呆,而整张天花板上,仿佛都映上了风亦寒的脸。 又是一日的清晨,天一亮,蓝朵便在床上辗转反侧。 她翻来覆去半天,幽幽的叹了口气自言自语道:“难道他真要从我的世界消失了?可他还欠着我一个人情呢。”她想着无比惆怅,不停地翻着风亦寒给自己的那张名片,就是下不了决心去找他。 “不管了不管了!”蓝朵想着坐了起来,撅着嘴巴嘀咕道,“再见不到他我就快死了!连命都快没了,面子又值几个钱。”她说着便起身拿了手机拨通了风亦寒的手机号。 “喂,是我,蓝朵,”她小心地压着心里的紧张,“那个,叔叔,我想好要什么了,你来接我。” 风亦寒的声音从电话里传来,听起来十分懒散:“哦,我现在有事抽不开身,叫军子去接你,你到家楼下等……”他话未说话,忽然传来一个女人的声音,“亦寒,你快点儿……” 风亦寒楞了片刻,似乎有些尴尬,随后对着蓝朵说道:“你在楼下自己小心,见着了军子再进车,别坐错了。” “知道了,叔叔,大白天的,您多注意保重身体啊!”蓝朵说着便挂了电话,忍不住又气恼了起来。 她把前几天光头赔给自己的钱悉数塞进背包,这次她要把钱都还给风亦寒,不仅仅是还,还要全部砸到他的脑袋上! 蓝朵气鼓鼓地背了背包在楼下等着,几分钟后,军子开着车来了。 “就是你吧,小妹妹,”风亦寒不在的时候,军子很有些嬉皮笑脸,“走,哥哥带你去兜兜风吃吃饭,风哥得下午才得空呢!” 蓝朵上了车,一直阴沉着脸色,搞得军子也不敢先开口。良久后蓝朵才问才问道:“军子哥哥,我问你,风亦寒喜欢什么样的女人?” “哈哈哈,”军子看了眼蓝朵,大声笑道,“风哥啊,当然喜欢漂亮成熟的女人了,”他说完还补充了一句,“所有男人都喜欢这样的,包括我。” 蓝朵沉默不语,她抱着那一背包的钱,忽然就改了主意。 “带我理发店,去商场!”蓝朵扭头对军子道。 “为什么?不去吃饭啦?” “不,我现在就要去理发店,马上!” 军子撇撇嘴,很快调转了方向,载着蓝朵去了很有名的一家发型设计中间。 蓝朵在发型师的推荐下,染了粉紫相间的头发,接着又让军子载她去商城,她很是精心挑选了一套看起来十分成熟的红黑色吊带长裙,之后她又在美容用品专柜化了个bulingbuling的妆,这才美滋滋地催促军子带她去找风亦寒。 军子载着她,一路憋着笑,两人很快到了一间茶楼,蓝朵进去后,看到风亦寒正在一间小隔间里低着头喝茶看杂志。 风亦寒听到有人进来的声音,看着杂志头也不抬道:“你们怎么搞了这么久?害我等了半天。” 蓝朵在风亦寒旁边坐了下来,整了整她的粉紫色小卷发,再用手拉了拉她的黑红色吊带长裙,随后两只手撑着腮帮子道,眨巴着两只贴了假睫毛画了蓝色眼影的大眼睛,柔声问道:“叔叔,你看我漂不漂亮,成不成熟?” “嗯?”风亦寒一抬头,满口的茶水立即喷了出来,淋了蓝朵满脸。 “丫头?你怎么搞成这副德行了?哎呦太丑了!快快,去把脸给洗了!” “叔叔!”蓝朵一边抽了几张面纸小心的擦脸,尽量保持她的妆容完整,一边生气地嚷道,“你怎么这样啊!” “不好意思没注意,好吧不提这事了,嗯,那个,就,就算好……好看吧,”风亦寒说着偷瞄了她一眼,然后迅速低下头去假装看杂志,好几次他抬起头来,目光都空空的从蓝朵的脸庞绕过,仿佛根本就看不到她。于是蓝朵也堵着气不出声了。 良久,风亦寒咳一咳嗓子,打破尴尬道:“对了,蓝朵,你想到要什么了?” 第十六章 黑道实习生(五) “嗯!”蓝朵立即来了精神,她坐直了身体大声道,“我想好了,要跟着你干,嗯……就是实习!” “实习?”风亦寒一愣,“蓝朵,你知道我是干什么的吗?” “知道呀!”蓝朵无比认真的点点头,“你从我今天这身打扮,应该就能看出我认真的态度了吧?” 军子在一旁听得下巴都快掉了,他挖了挖耳朵,很怀疑自己的听力出了问题。 “你想当黑.道……实习生?”军子忍不住在一旁插话道。 “嗯!”蓝朵看向风亦寒,“我就只这一个要求!” “不行不行,再换个。”风亦寒连连摇头。 “君子一言驷马难追!叔叔,你真打算食言吗?” 风亦寒楞了半晌,一副被气着的表情用力拍着大腿道:“好好,你要跟着我干是吧?今晚我有事跟人谈,你要愿意就来吧,”他说着拿眼角余光瞥了眼蓝朵,掏出了电话拨了号码,“喂!是吴哥吗?今晚皇牌夜.总会,不见不散!” 夜、夜.总会?蓝朵实在想不到风亦寒会来这手,这是要她知难而退吗?然而她也实在看不得风亦寒洋洋自得的样子,忍不住一拍桌子道:“去就去!不就是夜.总会吗?我怕什么,哼!” 蓝朵生气也就罢了,风亦寒也把头扭向一旁,看样子很是堵了气,这两人的模样让军子在一旁看得一头雾水。 到了晚上,风亦寒果真叫了几个人,领着蓝朵和军子去了皇牌夜.总会。 这是蓝朵第一次踏入夜.总会,连开门的迎宾小.姐们都一个个漂漂亮亮,纤腰细腿,瞬间就把蓝朵给比了下去。蓝朵跟在军子后面,不免觉得有些畏畏缩缩。 几人进了包厢,妈咪很快领来了一排小.姐,一个个明艳动人,打扮从清纯学生装到古代侍女服,再从猫耳猫爪的萌妹子到超低.胸装的成熟少妇,全都笑嘻嘻地站在风亦寒面前,一个个嗲声嗲气地叫着“风哥”。 蓝朵虽坐在角落,却一直拿眼角余光偷偷瞄着风亦寒。 果然,风亦寒很快就选中了最妖媚的两个,那裙子短得几乎跟没穿一样。蓝朵越看越气,嘴巴撅得老高别过脸去。 几个人坐了一阵,电话里约好的吴哥便来了,吴哥带了几个人,各自选了小.姐作陪,连军子都拉了一个小.姐坐在身边,一阵阵浪荡笑声不断传出。 如此一来蓝朵越发觉着自己多余了。 风亦寒跟吴哥很快便开始交谈,然而他们谈了什么,蓝朵却一个字都没听清,她满眼只看到风亦寒身边的两个小.姐,她们穿着皱巴巴的几片布,连胸.部都遮不住,却偏偏一直在他身上蹭来蹭去。 蓝朵咬着牙忍了一阵,约莫着二十来分钟后,蓝朵实在是忍不住了,她“哗”的站起来冲过去,贴身坐到风亦寒身边,把那两位小.姐给挤一旁去了。 “你干什么?”其中一个女人上下打量着蓝朵,轻蔑的笑道,“新来的吧?懂不懂规矩了?别给我们在风哥面前丢脸。” 蓝朵忍耐了许久的脾气终于爆了出来,她用力推搡着风亦寒身边的女人:“走走走!谁是新来的,快滚出去!叔叔不需要你们陪!” “叔、叔叔?”两个女人试探着看了看风亦寒,发觉他不但没脑,反而笑嘻嘻地看着蓝朵胡闹,心中便有了数,任由蓝朵把她俩推了出去。 推完了小姐,蓝朵又转身拽起了风亦寒:“我要回家!我不喜欢在这里!” “咦?不是你非要跟着来的吗?不是你要当实习生的吗?现在又不喜欢了?”风亦寒一副看热闹的模样打量着蓝朵,连带着包厢里所有人都静了下来,从军子到吴哥,再到那些作陪的小姐们,全都诧异地盯着蓝朵。 蓝朵又气又恼,低着头忍不住跺脚哭了起来:“我就要回家!我就不喜欢这里!”她越哭越伤心,整个肩膀都抖了起来。 “好了好了,别哭了,我送你回家”风亦寒终于放下看热闹的心,起身牵住了蓝朵的手,转身对吴哥道,“吴哥对不住了,今天有点事,改天再谈。”他说完便拉着蓝朵走出了包厢。 风亦寒一路拉着蓝朵走到洗手间前,随后靠在墙上懒洋洋道:“快进去洗个脸吧,小花猫。” 蓝朵疑惑地走进洗手间,一照镜子连自己都吓坏了,镜子里的自己一只眼睛的假睫毛掉了一半,睫毛膏被眼泪冲下来,一道道黑印留在脸上,原本擦得白白的脸上此刻也是白一块黄一块,口红更是斜斜的歪在一旁。 蓝朵急忙拿水洗干净了脸,随后很不好意思地走了出来,但还是赌气不理风亦寒。 “你看看,这样干干净净的多好看,”风亦寒说着拉了她的手就往外走,“什么年纪就该有什么年纪的样儿,走吧,我送你回家,这种地方就不是你该来的。” 蓝朵不出声,任由风亦寒牵着走。两个人出了夜.总会,风亦寒开车载着蓝朵,很快到达了她姨妈家小区的楼下。 “丫头,别荒废了学业,知道吗?有空看看书练练字。”在蓝朵临下车前,风亦寒认真交待道。 “知道了知道了,”蓝朵不耐烦的应道,但本来踏下车的脚随后又缩了回来,她看着风亦寒道:“是不是我认真看书,就可以每天都去找你了?” “当然,”风亦寒瞥了她一眼,“找我干什么都可以,吃饭喝茶逛街,不过黑道.实习还是免了吧,你看你清清纯纯漂漂亮亮的,就该找个地方喝茶看书再插插花儿,多好!” 蓝朵“哦”了一声,下车扭头就走,风亦寒在后面看着她的背影离开自己的视线后,才开车离开了。 蓝朵回到姨妈家中,进了自己的房间,抱着床上的大玩具熊,嘴里不停地嘀咕着:“风亦寒,你这个王.八蛋,就是嘴巴说得好听,今天看到那些小.姐的时候,还不是眼睛都直了?”她想了想又窃喜道,“幸好我今天留了军子哥哥的号码,你不带我玩儿,我找军子哥哥带我玩儿,哼哼,风亦寒,你等着吧,我迟早会变成你喜欢的那类女人!” 第十七章 黑道实习生(六) 这一晚,蓝朵睡了个踏实的好觉。 第二天在床上赖到中午,她才懒洋洋的起来吃了点东西,随后拨打了军子的电话:“军子哥哥,你们今天什么活动呀?” “今天我得去和人谈判,”军子的声音在电话里听来有些着急,“不和你说了,一会儿我就得出发了。” 蓝朵眼睛一亮,立刻坐直了身体,对着电话百般央求:“军子哥哥,你带我去吧,我特想跟着你去见识见识。” “不行,”军子一口就回绝了,“这可是危险的事儿,你还是算了吧。” “军子哥哥,别那么死心眼儿,风叔叔都答应让我当实习生了,”蓝朵哼唧着,“现在好不容易有了正儿八经的实习机会,你却不肯带我去,小心我跟叔叔告状!” 蓝朵在电话里跟军子墨迹了半天后,军子终于松了口,并答应一会儿就去接她。 挂了电话,蓝朵兴奋地跳了起来,她翻箱倒柜的找了半天,选了一套最方便活动的运动套装穿上,再把自己的头发扎得高高的,套上运动鞋,之后马上冲到小区楼下等军子。 没过一会儿,军子便来了,在车里对着她招招手。 蓝朵兴奋地坐进去,发觉后排还坐着两个看起来挺乖的小弟。 蓝朵坐在副驾驶座上,不停地问东问西:“军子哥哥,等下我要注意什么?是不是得摆出很凶悍的表情?对了对了军子哥哥,你是不是得给我发个武器什么的?” 军子一只手扶着额头道:“哎呦蓝大小姐,我们是去谈判,不是去砸场子。等会儿你就站在我身后,安静的看着就好了。” “什么啊?”蓝朵不满道,“我们可是黑.道啊,不会就这么弱吧?” 军子白了她一眼道:“要是真打架,我怎么可能带上你?等下乖点啊!” 蓝朵“嗯嗯”了两声坐直了身体,心里却暗自盘算起来。 军子一行四人很快到了约定好谈判的地方,是一家小型K.TV,蓝朵下车就挺直了腰板跟在军子身后,高高的昂着头,尽量让自己的眼神看起来很够凶够狠。 军子几人进了一间大包厢,很快服务生送来了酒水果盘,再过了一会儿又进来几个人,为首的染着黄头发,很有点嬉皮笑脸的样子。 “呦,还带了个妹妹来。”黄毛笑道,顺手从果盘拿了一颗葡萄塞进嘴巴。 “少废话,说正事儿吧,这块地盘的生意准备怎么分?”军子神色严肃道。 “还能怎么分?”黄毛懒洋洋地靠在沙发上,“我七你三呗。” “别过分了啊!”军子说着把杯子重重的放到桌上。 “过分?”黄毛冷笑一声,“那我八你二?” “你这是不诚心谈是吧?” …… 蓝朵在旁边听得耳朵一竖,哎呦,这是谈崩了啊?我是不是得拿出些出生牛犊不怕虎的魄力来,毕竟我可是黑道实习生啊! 蓝朵想着,大喝一声:“喂!黄毛,你是不是不想混了?”她说话的同时上前一步,一把就把桌上的果盘给掀翻了。 “喂……蓝朵等等,我们这边还没谈好……”军子额角的汗都出来了,然而他说完这句话的同时,满桌的果盘连同酒水都已被蓝朵给砸完了。 此时蓝朵正仰着头瞪着黄毛,一副“你狠你来打我啊”的模样。 黄毛本来还在嬉笑的脸,倏地一下就黑了下来,他“啪”一声拍着桌子站了起来:“谈两句话就开砸,你们也太嚣张了吧?”他说完指着旁边的一个小弟道,“你去把外面的人给我都叫进来。” 军子听完腾一下就站起来挡到蓝朵身前,狠狠地盯着黄毛道:“什么意思?你是有备而来?” “不好意思了军子哥,”黄毛的脸上半丝笑容都看不到了,“我不是有心要和你谈崩,但我也不能让人给坑了,所以只好带了些兄弟来防身。”他说话的同时有二三十个人挤进了这间包厢,乌压压的在黄毛身后站了一片。 “你想干什么?”军子冷笑一声,“想做掉我?你就算走得出这扇门,又能走得出这座城吗?” “是你们挑衅在先,怪不得我无理,”黄毛说着绕道了蓝朵身前,“我今天是来谈生意的,这样吧,生意就按我八你二定下来,我让你们走人,只要把这个挑事儿的小丫头留下来,当做赔礼道歉就行。” “这不可能!”军子把蓝朵死死的护在身后,同时用一只手别在背后,用力摇了几下,暗示身后跟来的小弟找机会溜出去。 蓝朵见到这阵仗,腿早就发软了,她知道自己闯了祸,一声不吭的躲在军子身后,两只眼睛巴巴地望着黄毛。 黄毛抬起手一招,身后一个小弟立刻冲过去想从军子身后拉出蓝朵,军子一脚就把他给踹了回去了。那小弟刚被踹走,立刻又冲过来几个人,一个拉蓝朵,其余的围着军子,军子奋力挣扎着,很快就和几人打成一团。蓝朵“啊”的尖叫着,吓得捂住耳朵蹲到地上。 军子背后的一个小弟趁着包厢内十分混乱,硬从人群里挤走溜了出去。 那小弟溜到门外立刻拿起了电话:“喂喂,是风哥吗?风哥快来救我们,军子哥跟黄毛打起来了。” “什么?打起来了?你说你们办的什么事儿,”风亦寒在那边漫不经心的说道,“叫你们去谈个生意,倒弄得火药味十足了,这叫我怎么跟黄毛的老大交待?啧啧,我现在冒然过去也不好,毕竟是你们小辈间的矛盾……哎,真叫我为难啊,对了,对方多少人,你们又是几个人去的?” “对方二三十个人呢!”小弟的声音着急得不行,“我们一共才四个人,风哥,这事儿怨不得我们,是军子哥带来的一个小丫头挑起的事儿,好像叫蓝、蓝什么……” “嘟嘟……” “喂喂风哥?你来不来啊?”小弟听着那边被挂断的电话,急得快要哭出来了。 而这边包厢内,军子虽然很会些拳脚,但到底寡不敌众,很快就被几个人给按住了。黄毛又换上了嬉笑的神色,慢悠悠的走到蓝朵身旁,将她给拉了起来。 第十八章 黑道实习生(七) “小丫头,刚才不是很嚣张吗?”黄毛嬉笑着拉起蓝朵,“啪”一声,一个响亮的耳光打得她疼得别过脸去。 蓝朵又疼又怕,紧闭着眼睛不去看他,同时不停地挣扎着想把胳膊从他的手里挣脱开。 “喏,小丫头,你准备怎么赔礼道歉啊?”黄毛说着将她按到了墙边,一只手按着她的胳膊,另一只手摸到她的领口上,并嬉笑着,“不如,就用身体来道歉吧?” “喂!”军子在一旁叫道,“别动她!风哥不会放过你的?”军子虽然挣扎得很厉害,却无奈被几个人死死按住了,刚才的一番打斗,他的脸上早就挂了彩,嘴角更是噙了一丝血。 “哎呦,拿风亦寒来吓我,我好怕怕啊,哈哈哈!”黄毛说话的同时用力一拽,蓝朵衣领上的两颗扣子顿时给拽了下来,蹦跶着不知道滚到那个角落去了。 蓝朵“啊”的闭上眼睛尖叫起来。 此刻“咚”的一声,门被踢开了,所有人的转过脸去,发现风亦寒杀气腾腾的站在门边,一双眼睛满是戾色。 蓝朵连忙睁开眼,可怜巴巴地望着风亦寒,但随即她满怀希望的心又坠下去了,因为此刻门边的风亦寒,正孤零零地对着满屋子的人。 “风、风哥?”黄毛楞了片刻,目光扫了一下后,神色立刻放松了,“风哥,您今天单枪匹马来的?”他说完放开了蓝朵,随即眼睛眯了起来,一丝杀气不动声色的从他的眼角溢了出来。 军子立刻警觉了起来:“风哥,这里人多,你快跑啊!” 风亦寒站在门边,缓缓的戴上拳刺,捏紧了拳头。 黄毛双手一挥,立刻有两个个人围了过去,其中一人举起拳头对着风亦寒就砸了过来,风亦寒早有防备,身子一闪,趁着那人扑过去的同时回手就是一拳打在他的脸上,那人“哎呀”一声跌坐在地。 打完这个风亦寒随手拽过另一个,一只手抓住他打过来的拳头,另一只手一把抓住他的手臂,用力一拧,只听得“咔擦”一声,肩关节明显已经脱臼,于是那人惨叫着捂着胳膊坐在地上干嚎。 这两人才倒下,又是几个人冲了上去,风亦寒来一个打一个,从满屋的人群中,缓缓往前推进着。 见此情景,黄毛“嗖”一下从腰间拔出了一把匕首,冷笑一声冲了过去,那些围着的人立刻散开给他让出一条通道。 风亦寒正在对付旁边的一个人,只感觉眼角一道亮光划过,他下意识的闪过,那匕首紧贴着他的脸颊就划了过去,他的皮肤甚至能感觉到那冰凉的触感。这一下刚刚闪过,黄毛反手又是一刀刺了过来,风亦寒闪身的同时拽住黄毛的手腕用力一敲,黄毛一下吃疼松了手,那匕首便“叮”的一声落到地上。风亦寒起身一脚把黄毛给踹出去两米多远,随即捡起匕首飞速闪身挡到了蓝朵身前。 黄毛从地上爬起来,大声咳了几下,他恶狠狠地盯了风亦寒几秒后,忽然就笑了,随后他一扭头对身后的人说道:“你们全都给我上!记住,打那个丫头就行,打死了算我的!” 这话听得风亦寒一个激灵,他立即紧绷起精神举着匕首对着眼前一群人,并对着蓝朵嚷道:“快!抱着头蹲到墙角,一定要护好脑袋!” 蓝朵很听话地缩到墙角闭紧眼睛躲着。 果然下一秒,就有四五只拳头对着蓝朵砸了过来,风亦寒立即几脚将拳头踢开,他这边才挡好拳头,那边一只脚已然踢到了蓝朵的脑袋,蓝朵吃疼之下“啊”的叫了起来。 这一声叫得风亦寒十分分神,他扭头心疼的看了蓝朵一眼,而就这一眼,黄毛迅速一脚踢到他的手腕上,“叮”一声,他手中的匕首被踢到了地上。立刻有三四个人冲过去抢走了地上的匕首递给黄毛。 风亦寒越发紧张了,他紧盯着蓝朵身边的每一丝缝隙,不停地挡住一拳又一脚。风亦寒打架是很有一套,然而在这种情况下既要打架又要护人,是在很是吃力,渐渐的他的体力也开始不支起来。 此刻忽的一道寒光闪过,风亦寒眼神一瞥,眼看着黄毛手中的匕首就要刺入蓝朵的后心窝了,他情急之下迅速用双手握住了匕首。 黄毛看着他邪邪一笑,立即从他的掌心中往回抽出匕首,风亦寒倒吸一口凉气,摊开双手满掌都是血淋淋的一片。 此刻军子在一旁正被三四人压制着,他看到这一幕立刻用力挣扎起来,口中大声叫着“风哥!风哥!” 黄毛瞥了军子一眼,拿着沾血的匕首得意洋洋的站在风亦寒面前道:“风亦寒,你不是很能打吗?我看你现在,还怎么去当护花使者。”他说着又一挥手,立刻很多人对着蓝朵围了上去。 风亦寒想都没想,扭身就趴到了蓝朵身上,将那一拳拳一脚脚,全都替她给拦了下来。 蓝朵慌乱中抬起头,看着他因受疼而扭曲的脸,眼泪“哗”一下就流了出来,止都止不住,她无力的哭喊道:“叔叔,不要……不要……” 黄毛冷哼哼的在一旁欣赏着眼前这一幕,得意万分。 此刻忽的几声高喊从门边传来“风哥!”“风哥!” 黄毛一扭头,忽的一愣,发觉门外已然正乌压压的站了一群人。 其中一个急道:“风哥!接到您的电话我们紧赶慢赶就来了,不过也就几分钟的时间,您怎么也不等等我们,一个人就冲进来了?” 军子在里面嚷道:“别站在那儿叽叽歪歪废话了,快进来救我们啊!”他的话倒是提醒了那群人,于是门外的人悉数涌进来,和门里的人打作了一团。 终究门外的人占了上风,仅仅在人数上,他们就是黄毛这边的好几倍,没几分钟,这场混战就分出了胜负。 军子也被救下来了,紧紧的护在风亦寒身边,而风亦寒到此刻才有时间打量了下蓝朵。他看到蓝朵被扯开的领口和脸上的巴掌印,怒色立刻涌在了脸上。 第十九章 黑道实习生(八) “是谁打的你?”风亦寒看着蓝朵,声音听起来极冷。 蓝朵不说话,只是哭个不停。 “是黄毛!”军子在一旁气愤地答道。 风亦寒拉着蓝朵来到黄毛身旁,而此刻黄毛正被几个人按得死死的。风亦寒指着黄毛道:“来,他怎么打你的,你就怎么打回去。” “我不要我不要,我现在只想回家。”蓝朵怕得直往后缩,却被风亦寒拽着胳膊往前推。 “你不是要当黑道实习生吗?”风亦寒的声音里满是怒火,“怎么经了这么一点事儿就被吓破胆了?有仇必报是我们这行的规矩!” 蓝朵被他激得没办法,畏畏缩缩的走到黄毛面前,抬起手轻轻的拍了一巴掌下去,那力道轻得连蚊子都打不死。 蓝朵打完这一巴掌,心里又怕又急,转身缩进风亦寒的怀里“呜呜”的哭。 “不是我非要逼你报仇,”风亦寒忽然换了语调,对她柔声道,“这一下是要你记住,我们这一行,从来都没有好玩的时候,是要随时拿命去抵的,”他说完这句,抬起头盯着军子,神色一变厉色道,“军子!谁让你带蓝朵来的?” 军子有些理亏,结结巴巴道:“风、风哥,是上次您,您答应了她当实习生的,所以我才……” “只饶你这一次!”风亦寒立刻打断了他的话,“下次谁再敢带她来参加这种事情,我立马宰了他!”他说着搂住蓝朵就往外走,走到门边时停下来,扭头对着军子继续说道,“这里就交给你了,将功折过吧,好好教训一下这里的每一个人,还有,黄毛是哪只手打的蓝朵,就费了他哪只手。这个地盘儿上所有的生意,我今天就要全都收了!” 风亦寒说完后,搂着受惊的蓝朵迅速走了出去。 风亦寒载着蓝朵,去简单包扎了自己伤口,之后又带了蓝朵去吃饭,点了乌泱泱的一桌菜,说给她压压惊,然而蓝朵确实惊着了,什么都吃不下,随即夹了几筷子菜就说饱了。 这一天闹腾下来,天也早就黑了,于是风亦寒开车送蓝朵回家。 风亦寒的车开到了蓝朵姨妈家的小区楼下,然后两个人在车里沉默了许久。 蓝朵坐在副驾驶座上,低着头不说话,脸颊早已通红一片,良久之后,她犹豫着开了口:“叔叔,你今天那么不要命的救我,是因为喜欢我吗?” 片刻的沉默,安静到压抑,风亦寒转过脸看向蓝朵,神色中竟带着几分难以言说的忧郁:“不是。今天的事,是因为上次你救过我,我欠你一条命,所以今天,就当做是还给你了,而既然已经还给了你,那么从今往后,咱们就可以不再见面了。” 蓝朵一下子愣住了,她在问之前想过一百种答案,但万万没有想到会是这一种,她想着今天发生的事,十分委屈地嘟起了嘴巴:“我知道了叔叔,你不屑我这样的,我知道自己长得不好看,又会给你惹事儿……” 她话未说完,忽然感觉一阵热气袭来,她还没反应过来,就看到风亦寒的整张脸都压了过来,随即那张好看的,带有淡淡烟草味的唇,就这样软软的压了下来,蓝朵只感觉一阵窒息,手不知所措地停在半空。风亦寒极其温柔地吮吸着她的唇,又极霸道地用舌尖撬开她的唇齿,探入她的口中交缠舔舐。蓝朵只觉着全身发软,不知所措地任由他进攻侵占。 不知道吻了多久,当风亦寒的唇离开后,蓝朵只觉得一颗心蹦得快跳出胸口了。 风亦寒的声音,低沉而又缓缓的响起:“做我这行的,有今天没明天,蓝朵,忘了我吧,忘了这些天我们的相遇,从今天开始,我不会再出现在你的世界了。” 蓝朵一楞,只感觉上一秒天堂下一秒地狱,她愣愣地看着风亦寒道:“那么这个吻又算什么?你是妖艳的女人见多了,偶尔换个口味尝尝鲜吗?”她说着越发觉得心里发疼,才发觉眼泪已然如断了线的珠子般不停落下。 蓝朵不想在他面前表示出软弱,慌张地擦干眼泪后转身下了车,飞速地跑开消失在了风亦寒的视线之中。 而这一吻,确实算是告别了。 之后的许久,蓝朵都没再见过风亦寒,似乎有那么几次,蓝朵小区走出来时,看到风亦寒的蓝色跑车似乎就停在小区外,然而下一秒,那辆跑车却又“呼”的一下绝尘而去。蓝朵看着这一幕不免哑然失笑,风亦寒,我就这样令你讨厌,讨厌到不想再看到我一秒吗? 时间对蓝朵来说,变得漫长又无聊,她再没有可以期待的事,再没有想要见到的人。她也不记得过了多久,只记得有一天出门后,忽然看到几个穿黑西装的人齐刷刷地站在小区墙外,见到她走出来,便迎过来,告诉她,风亦寒命他们来接她。 不疑有他,甚至带了些欣喜,蓝朵很快跟着他们离开,但却不知道为什么,蓝朵被他们带进了一间小小的屋子,抢走了她的背包并从外面反锁上了门。蓝朵极其惊恐地在小屋中度过一整夜后,又莫名其妙的有人将她放了出来,并还给她背包让她回家。 这件事发生的十分怪异,她还没想明白是怎么回事时,几日后,却在姨妈家的小区楼下见到了军子。 然而此事一时彼一时,曾经跟在风亦寒身后意气风发的军子,在那一日看起来畏畏缩缩竟有如丧家之犬,他缩着脑袋,戴着一顶鸭舌帽极大的帽子,胡子拉碴,一只胳膊打着绷带吊着,整张脸肿得跟猪头似的。 “蓝朵,蓝朵,”军子一边小声地叫着蓝朵,一边左右张望着。 蓝朵立即走了过去,诧异地看着他问道:“是……军子哥哥?你怎么变成这样了?” “风,风哥死了!”军子说话的时候,声音带了哽咽。 蓝朵刹那间犹如五雷轰顶,脑子翁一下就空白了,她惨白着脸色死死拽住军子的衣袖,颤着声问:“死……死了?什么时候的事?怎么死的?” 第二十章 黑道实习生(九) 军子左右看看,见到从远处走来两个穿着短袖,胳膊纹满图案的人,他立即把一块手表塞进蓝朵手中并快速说道:“没时间解释了,这是风哥让我转交给你的,说是做个纪念,你收好了!”他说完便迅速转过头朝远处跑去,而那两个满身纹身的人也立即追了过去。 蓝朵小心地捧着手表躲回房间,当夜就迷迷糊糊发起了高烧,高烧连着几天不退,很是大病了一场。 蓝朵的姨妈怕有她闪失赶紧通知了她的妈妈,妈妈很快从国外赶回,领着她回了家。 蓝朵病好之后却再也提不起精神,终日里只是难受,伤心到极点真是连哭都哭不出来,只是每日里浑浑噩噩,一想起风亦寒心口便要了命的痛。 而妈妈只以为蓝朵病了,常劝她身体好些了就去街边晒晒太阳走走,活动活动身体。 蓝朵应了,有空也出去走一圈,然而依旧每次都提不起兴致。 有一日,蓝朵百无聊赖地在街边闲逛,走着走着却在一个塔罗牌占卜店门前停了下来,她说不出那种感觉,只是觉得有什么东西在里面等着她。 蓝朵站在店门前朝里张望,看到店里坐着一个年轻女子,穿着打扮都有着浓厚的异域风情。 “进来坐吧。”还未等蓝朵开口,占卜师便扬扬手招呼她进去。 蓝朵颇感奇怪地走了进去,刚刚坐稳,却见那占卜师歪着脑袋抬了抬眼皮,轻启的朱唇中吐了一句话,而这句话险些惊得蓝朵从椅子上给摔下来。 “东方魔豆,狱火处生,只为所爱,重生相伴。”占卜师的这句话说完,蓝朵略一思量,便腾的一下扑了过去拽住她的手。 “你知道我想要的是什么,对不对?”蓝朵急切的问道。 “岂止是知道,”占卜师轻笑道,“我还有办法让你能够得到……” …… …… …… 蓝朵讲到这里,眨巴着眼睛无比诚恳地看向溯雪道:“然后,我就千请万求,终于向她打听到了姐姐你这里的地址,随后我跟妈妈撒了个小谎,便过来了,姐姐,我虽不确定风亦寒是不是喜欢我,但我爱他的心肯定是真的,”她说着极认真地看着溯雪,继续说道,“我特地把自己打扮成这样,只为了在他醒来的第一眼便看到他所喜爱的成熟风格的我,姐姐,你说我这样打扮好看吗?” 溯雪上下打量了一下蓝朵的穿着,又瞥了瞥她化得极浓的烟熏妆,“嘿”的一声尴尬的笑了笑,随即换了话题:“关于魔豆呢,让你试一试也不是不可以,只是过程太难,你这样的年纪怕是承受不住呢。” “姐姐,”蓝朵坐直了身体再三保证道,“只要可以复活他,我什么都不怕!” 溯雪又犹豫了许久,想着为了那声“姐姐”,即使浪费一颗魔豆自己也是值得的,于是便应了。 接着溯雪便点了蜡烛,带着蓝朵进入了种植魔豆的小屋。 蓝朵到底还小,好奇的程度远远大过于害怕,她不断地探脑左右张望着,这里摸摸那里拽拽,惹得溯雪几番黑脸。 “喏!”溯雪将一把小巧的黑色铁锹丢给蓝朵,“把你的精力都留着用来挖土吧,快去!” 蓝朵“哦”了一声,不情愿地在屋子中间挖了起来。 “对了,”溯雪想起什么似的一拍脑袋,“最重要的事,你有风亦寒的贴身所带之物吗?” “有有!”蓝朵忙不迭地卷起袖子,露出一只男士手表,“叔叔留给我做纪念的手表,我一直戴着呢!” “嗯,”溯雪点点头,照例给蓝朵讲解了一下关于魔豆的事,“魔豆种下后,需你陪伴七日,这七日内我会将你锁在这间屋内,每日从门上开启的小洞中给你送水和食物,”她说着看了眼蓝朵的神色,看着她边听边低头挖土,脸上竟毫无惧色,于是便继续说道,“等下我会给你一把妖血匕,这匕首乃千年妖血所化,只为取血不为伤人,接下来的七日,你必须每日取血浇入种豆之处,取血之处的顺序依次是额心、舌尖、左手、右手、左脚、右脚,和心窝。而魔豆既已开启种植,就无论如何都不能停下来,否则魔豆会反噬上来,将你拖入地狱之火,受烈火焚心之刑。” 溯雪说着停下来,一动不动地看着蓝朵。 蓝朵又挖了好一阵土,才停了下来看着溯雪道:“完了?” “嗯?”溯雪颇有些诧异,“不然呢?” “我以为那塔罗牌占卜师只是哄我来罢了,到了这里至少得一命换一命呢。”蓝朵瞪大眼睛道。 “一命换一命?你把我当成什么了?吃人的妖怪?”溯雪说完深觉不妥,于是又换了话题道,“不过,你要在这里待上七日,七日,你家人不会寻你吗?” “不会,”蓝朵眨巴着化了烟熏妆的黑眼睛道,“我跟妈妈说去最好的朋友家里住些天散散心,又跟那个朋友打过招呼,如果我妈问起就说我住在她家,我妈知道我最近身体心情都很不好,见我乐意去朋友家也很开心,所以岂止七日,姐姐,就算我在你这里住上一两个月也没关系的。” “一两个月?”溯雪冷笑一声,“我可养不起闲人。” 两人说话间,蓝朵已挖好一个一米深左右的坑来,溯雪小心地将魔豆丢入坑中,又将风亦寒的手表一同埋下,转身走出去锁了小屋的门,自在的出门觅食去了。 溯雪这一顿吃的惊天动地,一连数日的沉睡使得她饥饿异常,她寻着一个自己素日爱去的饭店,直到把自己的钱包从厚厚一叠吃到扁扁的一层,才心满意足地回去了。 回到家中后,溯雪照例拿了两片面包,盛了一小杯水,送入了蓝朵所在的小屋中。 哪曾想面包刚送进去,溯雪才转身走了两步,就听到里面“咚咚”的敲门,蓝朵在里面叫道:“姐姐,你就给这么点儿吃的吗?我很饿啊!我这么饿还要放血,姐姐,你有点同情心好吗?” 第二十一章 黑道实习生(十) “同情心是什么?能称重卖钱?多少钱一斤?”溯雪咬着牙答道,然而她不爽了半天,终究还是返回去又取了两片面包塞进了门中,没曾想才塞进去,便又听到蓝朵在里面哭道:“姐姐,我真的好饿。姐姐,我快饿死了……呜……呜呜……” “没了没了,”溯雪气得直嚷嚷,“你这个吃法,我迟早会快被你吃破产的!”她虽然不情愿,但想想仍又塞了两片面包进去,接着头也不回地跑回了客厅,一任蓝朵在门后继续哭喊。 “这小丫头还真能吃!”溯雪“啧啧”摇着头,趴在桌上对着盆栽里的一株小草道,“我这次善心可发大了,不仅给了她魔豆,还让她这么胡吃海塞的待在这里,啧啧。” 桌上那株草轻轻抖了一下,似乎在做出回应。 于是溯雪便含了笑意,喜滋滋地回了房间冲凉睡觉。 第二日,溯雪去给蓝朵送餐时,直接丢了六片面包两杯水进去,还破天荒的在面包里夹了一只煎蛋半片芝士,然而纵是这样,蓝朵仍不停嚷嚷着饿。 “你不去想着怎么好好照顾魔豆,倒不停地跟我骗吃骗喝。”溯雪说完,愤愤然地转身就走。 七日的时间,在溯雪跟蓝朵的食物乞求争夺战中过去了。 第七天,当溯雪打开种植魔豆的小屋门时,蓝朵两眼冒绿光地冲了出来,她的头发乱得跟鸡窝一样蓬在头顶,满脸都是烟熏妆晕开的黑色。 “姐姐你知道吗?”蓝朵望着溯雪哀怨道,“饿死人也是犯法的。” 溯雪看着她咬着牙道:“我不但知道,而且正准备试试,不如你就在这儿待着吧,我继续把门锁上,看你到底会不会饿死。” 溯雪说着转身就要走,却被蓝朵冲过来抱住大腿,不断的用她那张脏兮兮的小脸在溯雪白花花的大腿上蹭来蹭去。 “姐姐,我真的快饿死了。”蓝朵不停的哀嚎着。 “哎呦走开走开,”溯雪忙抽腿出来躲到一旁,便躲边说,“去去去,自己去洗脸洗澡,收拾干净后去餐桌边等着!” 蓝朵立马爬起来冲到沐浴间,十分认真的洗干净了自己,随后又立即冲到了餐桌旁。 不一会儿,溯雪就将餐桌铺满了食物,然而这所谓的铺满也真的只是铺满而已,因为所有的菜式都只有“面包”一种。 蓝朵坐在桌前,嘴巴一扁,险些要哭出来了:“姐姐,我吃面包吃到快吐了。” “这可不仅仅是面包,”溯雪咬着牙笑道,“这里有草莓酱面包、蓝莓酱面包、巧克力酱面包,啊对了,如果你想吃点口味清淡的,这里还有原味的全麦面包哦!” “姐姐,你这样欺负小孩子是会长皱纹的哦!” “少废话要吃快点不吃滚蛋!” “哦。” 蓝朵虽对面包深恶痛绝,但因着饿还是狼吞虎咽起来,一顿饭吃完,桌上的面包几乎被扫光了。 “很好很好,”溯雪满意的笑道,“你既然已经吃饱就赶紧开始干活吧!”她说着拽起蓝朵,仍返回了种植魔豆的小屋内。 一顶带着灯的安全帽被扣到了蓝朵的脑袋上,随后溯雪几乎是用脚把蓝朵给踹进了魔豆洞中,等踹下去后,溯雪才想起什么似的趴在洞口嚷道:“记住了,无论看到什么都不要怕,千万都别松手,不然你的风叔叔就永远回不来了。” 蓝朵“嗯嗯”了两声,算是应了,随即万分小心的顺着魔豆根茎往下爬。 一米、两米、十米、百米……蓝朵万分小心地往下爬着,心里却又无比心急,她很想马上就看到风亦寒,又担心万分辛苦的经历了这一切后,却发现仍只是一场空。 就这样爬啊爬啊,也不知道过了多久,隐约听到下面传来密集的“扑啦扑啦”声,蓝朵低下头,隐约看到一团黑色从下方直冲而来,带着劲风,似是一团有意识的乌云。 蓝朵觉得有些奇怪,禁不住“咦”的一声细细看去,等那“乌云”靠近,她才发觉那一大团黑色竟是数不清的小动物,那动物似蝙蝠却不又不是蝙蝠,长着圆圆的翅膀,脑袋又扁又尖。 这些小东西似乎兴奋极了,一边拼命往上飞一边发出“呀呀”的怪声,眼看着就要冲到蓝朵身上,她急忙死死抱住魔豆根茎,耳朵听着那团“乌云”从身旁“呼呼”而过,却不曾伤她半分。 那些“呀呀”乱叫的小东西们极兴奋地不断往上冲去,直到“轰”一下消失在蓝朵上方的黑暗之中。 “这些地底的东西,会飞到人类世界去吗?”溯雪仰头望着黑漆漆的上方,自言自语道。 而在这魔豆根茎的最上方的小屋里,屋子正中那个小小的黑洞口,忽然“轰”一声涌出一大团黑色的东西,这团东西在涌上来的瞬间却又立刻四散成无数只细小的生物,“呀呀”怪叫着四处飞窜。 溯雪瞥了眼这些生物,极不耐烦的用手轻轻一挥,空中立刻出现了一层透明的网,而这些东西在触及到透明网的瞬间,便“噗噗”几声化为灰烬,四散开来。 短短的几分钟时间,这间极吵闹的小屋内便再次安静了下来。 溯雪“嗤”的轻笑一声:“有我守在这里,怎么可能让这些东西跑上来……”她说完便打了个呵欠,继续蜷缩在墙边打盹儿。 而在距她极远的地下面,蓝朵正趴在魔豆根茎上小心的往下爬着。 也不知道又过了多久,蓝朵正专心爬着,忽的传来一声女人的嬉笑声,惊得她全身的毫毛都竖立了起来,蓝朵双手一软,“哗”的便往下掉落了有数十米,但她随即抱紧魔豆根茎,并用双脚缠住藤蔓,这才缓了下来。 蓝朵惊了一惊,随即一拍脑袋嚷道:“我怎么没想到,这倒是个好办法!我可以滑下去呀,只要我抱得够紧!”她想着双腿再次一蹬,两只胳膊紧紧搂住魔豆根茎,便一段一段儿往下滑去。 而她越往下滑,那些嬉笑的声音却越来越密了起来,不大的功夫,便有些东西钻入她的衣服,紧贴着她皮肤从肚皮处往上游走,再“呼”的一下从衣领窜出,带出一股潮湿的寒风,弄得她全身又凉又滑腻。 第二十二章 黑道实习生(十一) 蓝朵终归是有些害怕的,她闭着眼睛抖了片刻,忽的又听到一声嬉笑传来,紧接着一阵寒意紧窜而来,绕着她的身体上下直窜。蓝朵怕得手脚发软,几次抓不住根茎,差点摔落下去。就在这一刻,蓝朵突然想起妈妈曾经说过遇到这些邪物时,你必须比它们更凶。 于是蓝朵闭着眼睛大声叫道:“都给我滚开!要笑滚回去笑!别跟我在这儿叽叽歪歪,烦死了!滚!”她说完也不顾那些嬉笑了,壮着胆子自顾自的往下滑去。 不知道是因着她的无畏,还是因着某些别的缘故,不久之后这些嬉笑声便渐渐的散去了,并未太为难她。蓝朵长长舒了口气,继续往下滑去。 蓝朵抱紧魔豆根茎,双脚蹬着藤蔓,又快又稳的速度往下爬去。 四周一片漆黑,静谧得可怕,然而她唯一的念头却只有“滑下去、滑下去……” 又不知过了多久,忽的一声婴儿的啼哭自脚下传来,听得蓝朵一个愣神,她忍不住低头往下看去,发觉在离她不过一米多远的地方,一团白白的犹如赤裸婴儿状的东西,正趴在藤蔓上仰脸看着她,那东西一双眼睛硕大漆黑,从唇边到下巴一片血糊糊。 蓝朵惊惧无比,她双手死死抓住魔豆根茎跟那怪物对视片刻,而那怪物只是仰脸看着她,一动不动。 许久后,蓝朵觉着不能再这样耗下去了,她闭紧眼睛,并拢双腿,迅速往下滑去,拿两只脚踏在怪物的脑袋上用力一踹,那怪物便顺着魔豆根茎刺溜地滑了下去,随着怪物的滑落,它的口中连着发出三声婴儿的啼哭,“哇啊!哇啊!哇啊!”,听着无比尖锐刺耳。 三声啼哭后,整条魔豆根茎都用力颤抖起来,蓝朵一低头,发觉数以百计的婴儿状怪物正顺着根茎以极快的速度往上攀爬而来。 蓝朵吓得手脚发凉毫毛竖立,而此时头她的顶上方忽的传来“哇啊”一声,蓝朵下意识的抬头看去,立即吓得六神无主,一张怪异的婴儿脸此刻正贴在她的眼前,那怪物张着嘴呲着牙发出一声婴儿啼哭,那牙齿黑黄尖利,一串黏糊糊的血色粘液从它的牙齿间滑落,冰凉的滴在她的前额。 蓝朵终于绷不住“哇”的一声哭了起来,她边哭边喊:“我不怕!我不怕你们!叔叔还在下面等着我呢!等我找回叔叔,他一个可以打你们一百个!一百个!而且上面还有溯雪姐姐等我回去呢!我吃了她超级多的面包,她那么小气,以后肯定要找我讨回的,绝不可能让我就这样死在这里的!我不怕你们!不怕……” 随着她的哭喊,黑暗中幽幽的响起了一声漫长的女人叹息声,“哎……”,随着这声叹息,那些数以百计的婴儿状怪物竟以极快的速度沿着魔豆根茎往下退去,边退边发出婴儿般的喃喃声,很快消失在无边的黑暗之中。 而在这魔豆根茎的最上方,守在小屋中的溯雪,竟又悄然叹了口气道:“不得不承认,蓝朵这个小丫头,还真是挺了解我的……” 而此刻蓝朵正一边死死搂住魔豆根茎,一边兀自嚎啕大哭着,边哭边骂,哭了许久后,似乎将害怕全都释放出来了,她这才擦擦眼泪,再次往下滑去。 滑了许久之后,蓝朵低头往下看时,发觉最下面的黑暗之中,散布着一团团触目的红色,仿佛黑暗中开出的妖艳之花,她知道自己快找到叔叔了,因为那就是传说中的地狱之火。 蓝朵一鼓作气滑到了最下面,当双脚踏到一片土地时,她立即从魔豆根茎上冲下来,在一片片冰凉的火焰旁,四处寻找起来。 不久后,蓝朵终于找着了风亦寒,“叔叔!”她立即趴到他身上哭了起来,然后哭了片刻,她便止住了哭声,脸忍不住“腾”的一下烧红了起来,刚才太过激动,她竟没发觉自己最爱的叔叔风亦寒,此刻正赤身裸体的躺在地上,一双美目紧闭,肌肤触感细腻到犹如婴儿,肚脐处更是有一根细细卷卷的藤蔓连接在魔豆根茎上。 蓝朵红着一张脸,一只手捂着眼睛,一只手伸去他的肚脐处扯了扯藤蔓,才一下,那藤蔓便软趴趴地垂了下去。蓝朵又转过身,将风亦寒背到自己的背后,再拿藤蔓缠绕着将他绑好,她本以为很难背起他,然而站起身才发觉此刻风亦寒的重量真是轻到过分。 蓝朵背着风亦寒,一路欢喜着雀跃着,她爬爬歇歇,累了就停下来跟身后的风亦寒说说话,也并没有觉着很长很远就回到了最上方。 当溯雪将蓝朵从洞口拉回地面,又帮她把背在背后的风亦寒给解下来时,蓝朵腾一下就红着脸跑了出去:“姐姐你快给他穿上衣服呀!” 溯雪皱着眉头,找了件旧睡裙给风亦寒紧巴巴的套上,随即把他带到客厅直接丢到了地上。 “姐姐你轻点儿。”蓝朵立即大呼小叫地跑过来扶起了风亦寒,四处查看有没有哪里被溯雪给摔坏了。 “你紧张什么,他现在可什么感觉都没有,”溯雪双臂环着抱在胸前道,“他只是魔豆结出的果实而已,倒是你,得快点想想可以带他去哪里,带着他生活一段时间,让他沾惹些人气,学会走路吃饭,再经历些他生前经历过的事,让他的灵魂感应而来,回到魔豆中。” “好……”蓝朵喏喏道,“但是姐姐,我们并没有地方可以去……我不知道叔叔的家住在那里,如果我带着他回我自己的家,我俩都会被我妈给打死的……” “你的意思是……”溯雪歪着脑袋疑惑地看向蓝朵,“你想带着这个男人住我这里?” 蓝朵用力点头道:“我刚才洗澡的时候顺便看了下,姐姐你这里蛮多空房间,我们不挑,随便住一间就好了。” “你想挑也没得挑啊,”溯雪气得快跳起来了,“我送了你一颗魔豆,帮你找回了心爱之人,还顺带着让你白吃白喝了这么多天,然后你竟然想带着这个人一同赖在我家当米虫?” 第二十三章 黑道实习生(十二) “姐姐,”蓝朵无比诚恳地拉住了溯雪的手,“叔叔很有钱的,等他醒来,肯定会双倍,不!十倍还给你的!” “呸!有钱?”溯雪骂得正顺口,听得“有钱”二字不由得楞了楞,随即换了个表情甜腻腻地笑道,“有钱还是好商量的嘛,我看这家伙长得也不像小气的样子,好吧,你们就住下吧,算是我的租客,吃饭用水所有开销一律记账,等他醒来十倍还给我,那么,就当我在投资生意好了。另外以防万一,你得给我签卖身契,如果他回魂失败,呵呵,你就代他还账吧。” 蓝朵忙不迭的应了,当然,她也没有选择的余地。于是蓝朵签了卖身契,带着魔豆结出来的风亦寒,就这样在溯雪家中住下了。 蓝朵每日照看着风亦寒,喂他吃饭,教他说话,而溯雪则每日晃悠悠地出门逛街,到点儿打包点外卖面包什么的带给他们。 有时溯雪一回来,便看到蓝朵那张笑得红红的眼冒心形的花痴的脸了凑过来。 “姐姐姐姐!”蓝朵捂着嘴笑道,“今天叔叔对我微笑了!他会微笑了!” “哦!”溯雪捋捋头发,“你俩住在我这里的花费,今天记账为五百零五,喏,这是帮你给叔叔买的男士衣裤,拿走拿走。”她说完打着呵欠扭着腰肢回房间睡觉了。 也有时,溯雪睡了个懒觉,才一起身,便看到蓝朵蹲在客厅两眼闪出泪光,指着一旁的风亦寒道:“姐姐!叔叔会走路了,他会走路了!” “是吗?”溯雪笑道,“很好,你们在我这里记着的账单有两万九千了,十倍就是二十九万,看样子很快就能还给我了。” “姐姐,你太不解风情了。”蓝朵嘟着嘴嚷嚷道。 “是呀!风情是什么?多少钱一斤?我只解钱,钱钱钱!”溯雪说着翻了个白眼,回到房间继续补觉。 日子便这样一天天过去了。 这一日天气极好,阳光有些懒懒的不很烈,蓝朵蹭过了午饭,便搀扶了风亦寒出去走走,她记着溯雪说过的,要带他经历从前的过往。她想着叔叔应该比较喜欢夜.总会这些地方,于是便扶着风亦寒去附近的几家夜.总会四周散步。 蓝朵一路搀扶着风亦寒,两只手紧紧地拽着他的胳膊,生怕他跌倒,纵是这样小心翼翼的走着,她心内的欢喜仍是忍不住溢在脸上。 “叔叔,好久没这样散步了吧?”蓝朵仰着脸看向风亦寒。 “嗯。”这是风亦寒这几日来最大的进步,他会回答了,但也仅仅会一个“嗯”字。 蓝朵极花痴地仰脸看向风亦寒,这样英俊好看的脸,哪怕只是说一个“嗯”字,也特别的帅呀。她想着忽然动了小心思,停下来嘻嘻笑着看向风亦寒道:“那叔叔,你很喜欢我对吧?” “嗯。”风亦寒应道。 “那叔叔,你是不是也很蠢呢?” “嗯。” “哈哈哈哈……”蓝朵忍不住狂笑起来,如果风亦寒醒来后知道自己曾这样被戏弄着,他那张老脸真不知该往哪儿搁了。 蓝朵带着风亦寒散着步,晃晃悠悠走着,一家夜.总会接一家夜.总会的门口走过去,看看天色约莫着时间不早了,蓝朵便开始拉着风亦寒往回走时。他们走着走着,蓝朵不经意间一扭头,竟看到身后远远跟着两个人。 这两人鬼鬼祟祟,见蓝朵回头,急忙停下四处张望,一副此地无银三百两的模样。 蓝朵心里咯噔一下,眼看着打太阳落山后,天很快就暗了下去,她便越发着急了起来。 蓝朵拉着风亦寒道:“叔叔,我们可能得快点跑起来了,跑,你会吗?” “嗯。”风亦寒两只眼睛直直地盯着前方应道。然而蓝朵拉着他往前跑去时,他却仍是不急不慢的走着。 蓝朵可急坏了,风亦寒初回来时,轻的仿佛一颗豆子,但现在随着沾染上越来越多的人气,特别是在他学会吃饭睡觉走路后,这身体便越发重了,所以现在蓝朵别说是背着他跑,就是用力拽着跑,怕是也难了。 蓝朵见此情况,索性拉着风亦寒躲入了旁边的一条小路。然而他们才拐进去,后面跟着的两人便迅速跑了过来,而此时,天已然黑透了。 “这不是风亦寒吗?”其中一个连脖子都纹满了花纹的男人一把拽住了风亦寒道,“他不是死在了咱们吴哥手中吗?” “你不会认错了吧?”另外一人问道。 “风亦寒的样子,我太熟悉了,”纹身男得意地笑着,“不过他死的那天我也在场,我就奇了怪了,他是怎么死里逃生的?” 这两人得意地讨论了许久,似乎是想把风亦寒带回去交给他们的老大吴哥领赏。但当他们拉扯风亦寒时,却发觉风亦寒只是呆呆地站在原地,一动不动,于是这两人更是嚣张了起来,来回推搡着风亦寒取乐。 蓝朵又气又急地挡到风亦寒身前道:“他不是什么风亦寒,你们认错人了,快走开!” “小妹妹,”纹身男嬉笑着拿手捏住了蓝朵的下巴道,“你还不明白吗?即使他不是风亦寒,就凭他长的这幅模样,我们带回去交给吴哥后赏钱也是少不了的。倒是你,我看你生得也算周正乖巧,还陪着这个傻子干嘛?不如跟哥哥们走吧。”他说话的同时,一张嘴便往蓝朵的脸上凑了过去,蓝朵拼命推开他,左右躲闪着,口中嚷着“滚开滚开”。 而此刻站在一旁的风亦寒,忽的整个人抖动了一下。 这两人浑然不觉,只是依旧嬉笑着凑在蓝朵身边,一个按住她的手捂着她的嘴巴,另一个从她的脸颊顺着脖子往下亲,并顺手拉开了她的衣领。 蓝朵怕得厉害,却挣扎不过两个男人的力气,她一双水汪汪的眼睛就这样直直地看着风亦寒,眨巴一下,便掉下来一颗眼泪。 风亦寒看着看着,忽的整个人不住地颤抖起来,随即他的头重重的垂了下去,等片刻后再次抬起时,一双眼睛竟有着发红的瞳仁。 第二十四章 黑道实习生(十三) 风亦寒低吼了一声,随即一手拽过纹身男,只一脚便将纹身男给踢飞出了一米多远,紧接着他反手就是一拳,另一个也瞬间被打趴下了。 “啊?怎么回事?”纹身男爬起来想要逃,才一回头便看到风亦寒已紧紧贴在他的脑后,他拼命挣扎着,却仍被风亦寒用一只手掐着脖子拽离了地面。 风亦寒瞪着两只发红的眼睛,脸上满是腾腾的杀气,纹身男蹬着两只脚,脸憋得通红,而他的同伙见此情景早就逃走了。 “不,不要,”蓝朵虽然害怕,却仍从后面环抱住风亦寒,小声地说道,“叔叔,不要杀人,不要……” 风亦寒猛然一颤,像是一块已被烧红的铁忽的遇到了凉水,片刻后,他脸上的杀气渐渐退去,一双眸子也渐渐的褪回到黑色。 良久,风亦寒终于松了手,将纹身男丢到地上,阴沉着声音道:“去给你的老大报信儿吧,我风亦寒,回来了。” 那纹身男落到地上,捂着脖子不住地咳嗽着,一边拼命点着头一边扭身连滚带爬地逃走了。 蓝朵见纹身男离开,抱着风亦寒的手才渐渐松开了,她有些疑惑的退到一旁,愣愣地看着他的背影,颤声问道:“叔叔,真的是你回来了吗?” 风亦寒缓缓转过身和她对视着,眼中的清冷缓缓退却,最终换成了无比的温柔,他忽的一低头,一张温软的嘴唇便压了下来,在她的唇上反复碾压索取。 蓝朵下意识地闭上眼,感受这个无比温柔的轻吻。然而吻着吻着,她忽的觉得这个吻带有丝丝的咸味,她也终于忍不住“呜”的一声哭了起来,边哭边用手捧住风亦寒的脸,帮他擦拭脸上的泪水。 两人紧紧拥在一起,边哭边吻,似乎想要吻到地老天荒。 然而此刻,却有一声很不合时宜的轻咳打断了他们:“咳,那个,虽然打断你们有些不好意思,但是,你们回报我的时刻到了。” 风亦寒松开了蓝朵,两个人疑惑的一扭头,便看到溯雪举着一只青色小瓷瓶站在一旁,溯雪脸上略有尴尬,却又闪着一缕说不明的兴奋,她迅速地拿瓷瓶在蓝朵和风亦寒的脸上分别刮了几下,随后讪讪道:“那个,你们继续,继续啊!我先走。”她说着话后退了几步,身形便消失在夜色里。 随后风亦寒又回过身捧着蓝朵的脸,无比珍惜地看着她柔声道:“好久不见,小丫头。” 蓝朵看着他,又忍不住的笑,眼泪一直往下掉,两个人抱在一处又哭又笑。 而此刻的溯雪,正忙不迭地回到家中,对着那只小瓷瓶亲个没完。 “太不容易了,等了许久,本以为这次绝壁是件亏本的买卖,却没想到押对宝了,”溯雪不停地笑着,“不错不错,一个是刚从地狱归来的怨灵,一个是痴情等待的人类,这阴阳交融的真爱之泪还真是难求啊!”她说着拿起瓷瓶走到桌边的那株草旁,小心翼翼地将这阴阳真爱之泪浇入了小草的脚下。 说也怪异,几滴眼泪在浇入后迅速被吸干,而这小草也随即抖动了几下,紧接着整片草叶都舒展开来,眼看着就往上窜高了两三厘米。 “好好享受吧。”溯雪说着,在那片草上留下温柔一吻,随后便趴在桌上,看着它慢慢舒缓着身躯。 过了大约一个小时后,蓝朵带着风亦寒回来了。 蓝朵简单又快速的收拾了下这些天他们留在这里的东西,而风亦寒则在客厅等着。 两人临走前,风亦寒十分恭敬地对溯雪鞠了一躬:“我听蓝朵说过了我是怎么回来的,非常感谢您的帮助。” “好说好说,什么都好说,”溯雪此刻心情极佳,“你们可以回去了,但风亦寒,因为你的戾气未消,回去后还得注意压制自己,魔豆复生只有一次机会,如果再出事,你就永远回不来了,”她说完又看向两人正色道,“对了还有一件更重要的事,记着你们住在我这里的所有开销,回去后按十倍还给我,给你们凑个整数吧,五十万就好了,好了慢走不送!”溯雪说完便关了门,享受她的欢乐时光去了。 风亦寒拿蓝朵的手机拨了军子的电话,军子几次挂了电话,以为有人唬弄他,等最后一次听到风亦寒开口骂人,才颠儿颠儿地开车赶过来看看。 军子的车开到溯雪的别墅门前,他下车的一瞬间,立即眼睛瞪大,整个人好像懵了一样傻傻的站着不动。 “风哥!”军子绕着风亦寒左右转着,“你没死啊!风哥!”他说着嘴巴一扁,一个大男人眼看就要哭出来了,风亦寒拍拍他的肩膀:“哭什么,我这不送活得好好的吗?走吧,先送我们回家。” 军子载着风亦寒和蓝朵,一路讲着最近的状况:“风哥,自打你出事后,吴哥不肯放过我们,一直派人追着我们打,想把我们全赶出这座城市,所以弟兄们都散了,有的离开,有的没有办法跟了吴哥,但吴哥待他们极刻薄,所以兄弟们还都想着你,风哥,只要你一句话,大家随时都能回来的。” 风亦寒一路沉默不语,很快军子便送他们到了风亦寒的家中。 蓝朵踏进风亦寒的屋中,左右张望着,光是她头顶那一个比她真人还要大的吊灯,就不知道值多少钱了,更何况这一屋子精致的摆设,时尚的家具。蓝朵忍不住大大的“哇”了一声道:“叔叔,你还真是不缺钱啊!” 风亦寒笑着揉揉她的头发,让她到一旁坐下看电视,随后他和军子聊了起来。 “姓吴的已经知道我回来了,”风亦寒皱着眉头看向军子,“所以咱们的动作要快!不能让他有太多的时间准备,我计划明天出击。” “可是风哥,时间太仓促了,我担心在外地的兄弟们赶不回来。”军子担忧道。 “多等一天,危险就更多一分。” “好吧风哥,我这就去召集兄弟们。” …… 两个人讨论了许久,把行动时间定在明晚,之后军子便一脸严肃地离开了。 蓝朵在一旁听得心惊胆战,她粘在风亦寒的怀里道:“叔叔,你才回来,就不能不管这些了吗?我会好好念书的,虽然这次没考好,但我可以复读呀,等我上了大学后,你就去我念书的那座城市,我们一起重新开始。” 风亦寒搂着她,笑里夹了一丝莫名的苦涩:“丫头,你知道吗?我们这种人,是不能爱人的,因为我们所爱的那个人便是我们的软肋,那个人要我们生便生,要我们死便死。所以,现在为了我的软肋,我必须要迅速变成更强大的盔甲!” 第二十五章 黑道实习生(十四) 蓝朵点点头,听得似懂非懂,她赖在风亦寒的怀里,只觉得又软又舒服,很快便昏沉沉睡着了。 第二日蓝朵醒来时,发觉自己躺在风亦寒的房间,她细细的打量着风亦寒的房间,看到从墙壁到被单全都是清一色的烟灰色,有一种单身男人的干净清爽。蓝朵捂着被子偷笑了一阵,赖了好一阵才起来洗漱,换好衣服后推开房间门走了出去。 蓝朵开门的一瞬间,风亦寒正打算进来,他见到蓝朵很自然的上来牵住了她的手,边走边说:“也不知道你爱吃什么,随便叫人准备了些早餐,吃完了带你去逛街。” 蓝朵被带到了餐桌前,立刻眼前一亮“哇”的一声叫了出来,桌上铺满了各种早点,西式的有牛排培根煎蛋,中式的有包子豆浆米粥,各式的水果切好摆出满满一大盘,旁边更配有牛奶果汁西米露。 蓝朵几乎要笑出声了,她在溯雪家受了多日“折磨”,此时看到这些食物,眼里简直要放出光来。 蓝朵毫不客气,坐下就一通扫,看得风亦寒在一旁止不住的笑。 等蓝朵吃完早餐,风亦寒便带着她逛了一天的街,从夏天到冬天的衣服都买了好几套,随后又去超市,买了足够塞满冰箱的食物。 蓝朵走得累了,风亦寒便陪她坐在哈根达斯店里晃悠着两条腿吃冰淇淋。 “大叔,我们以后每天都逛街吧。”蓝朵笑嘻嘻地看向风亦寒。 “好,但是你要……” “好好看书对吧?”蓝朵说着翻了个白眼,“叔叔你放心,我回去就会把功课追上的。” “很好,”风亦寒边说边从钱包里掏出一张黑色的银行卡来,摆到蓝朵身前,“喏,收好这个。” “为什么给我这个?”蓝朵思索了片刻,摇着头把银行卡推了回去,“我可不想当个被包养的女孩。” “替我收着的,行不行?”风亦寒边说边把卡塞进蓝朵的钱包里,“密码是你的生日,以后我的身家性命可就都交在你手上了,你要是对不好,我分分钟跳楼给你看。” “哈哈!那好吧。”这个答案让蓝朵很满意,她笑嘻嘻地收下了卡。 待冰激凌吃完,两人稍坐了片刻,风亦寒又神神秘秘地载着蓝朵去了一家装修极奢华的餐厅。 蓝朵推开门时,只看到军子领着一群人笑嘻嘻地站在里面,而他们的身后是一个六层的超大蛋糕。 “今天有人过生日?”蓝朵凑上去,却看到蛋糕上写着“丫头,生日快乐。” 蓝朵疑惑地扭头看向风亦寒:“今天不是我生日呀?” “提前过行不行?”风亦寒笑着抚抚她的头发,“你生日在下个月我知道,提前到今天,也是为了庆祝我重生,咱俩一起庆祝!” “这样啊!”蓝朵笑得眼睛快眯起来了,她一边盯着蛋糕一边摇着风亦寒的胳膊,“叔叔,你要不要这么甜呀?我都快被你甜死了!”她想着想着,心里却忽的生出一些不安,又换了神色把脸贴到风亦寒的脸前,“叔叔,话说你为什么对我这么好?是不是因为我救了你?我记着你以前喜欢的可是成熟辣妹型。” “肉吃多了,偶尔也想换个清淡口味的蔬菜尝尝呗。” “你!”蓝朵瞪了风亦寒一眼。 风亦寒笑着把嘴巴贴在她耳边低声说道:“因为死过一次,所以才真正看清了自己的心。”他口中热乎乎的气息喷在她的耳垂上,惹得她心里一阵发痒。 “好吧,”蓝朵翻着白眼道,“这个答案还算标准,算你过关了。不过既然是提前庆祝生日,那礼物呢?”她说着向风亦寒摊开掌心。 “礼物便是我!”风亦寒说着将蓝朵搂过来,在她额上亲吻了一下,蓝朵刚要提出反对意见,他又接着道,“和我的全部。” 风亦寒边说边从身上掏出两套钥匙,一套是家里的钥匙,一套是汽车钥匙,全都塞进了蓝朵的手心里:“喏,都给你,我的全部和我的心。” 蓝朵把两套钥匙攥在手心,笑成了一朵花,软软地靠在风亦寒的胸前。 这顿饭吃得十分有滋味,蓝朵把自己的肚皮撑成了气球,才挽着风亦寒欢欢喜喜地回去了。 待回到风亦寒的家中,蓝朵洗了澡换上风亦寒今天帮她挑选的睡衣,坐在客厅的沙发上赖在他身边看电视。 不多刻,军子敲门进来了。 风亦寒看了看军子,转脸对蓝朵说道:“你先进去睡觉,乖,我还有点事。” 这一整天太开心,蓝朵几乎忘记风亦寒要去找吴哥复仇的事了。她环着他的腰撒娇道:“就不能不去吗?” 风亦寒低头吻着她的头发柔声道:“放心,我去去就回了,你先去睡觉,明天讨论下复读的事,记着一定要好好念书,至少念完大学知道吗?千万别学我,十三岁就辍学离了校。” “嗯。”蓝朵乖乖的点点头,在风亦寒的再三催促下才十分不情愿地回了卧室。 蓝朵回到卧室后又悄悄把门打开躲在转角处,隐约听到风亦寒嘱咐军子留下来保护自己,随后便听到了关门声。 “这么快就走了?”蓝朵冲出来看着紧闭的大门,她扭头看向军子刚准备和他说话时,却稍稍楞了一下,她发现军子的脸上带着一种很奇怪的伤悲。 “军子哥哥,你怎么了?”蓝朵坐在沙发上看向军子。 “没,没事,就是担心风哥。” “是呢,我也很担心!哦对了军子哥哥,我一直都想问叔叔,但又怕触及了他的伤痛,所以现在趁他不在,我悄悄问你,叔叔出事的那天,到底发生了什么?” 军子把头低了下去,在许久的沉默后,才缓缓道来。 原来之前蓝朵挑事儿砸的那片场子,是吴哥的。为了给蓝朵报仇,风亦寒就硬是吞并了那片地盘。 在那不久之后的一天,吴哥约了风亦寒去谈关于地盘的事,风亦寒知道吴哥来者不善,早早做好准备,带了一众马仔去赴约。 在谈判过程中,吴哥提出了过分的条件,风亦寒很是不屑,当时就拒绝了,两人眼看快要谈崩打起来时,吴哥忽然丢出来一只背包,是蓝朵的背包,于是风亦寒当时就懵了。 第二十六章 黑道实习生(十五) 原来吴哥从他的小弟们讲述那天蓝朵挑事儿砸场子的过程中,很精明的听出了风亦寒对蓝朵的心思,于是他悄悄打听出蓝朵是谁,去小区外把她哄走关了起来,并拿走了她的背包。 在谈判过程中,吴哥把蓝朵的背包丢出来后告诉风亦寒,只要答应他开出的条件,就放了蓝朵,虽然条件很过分,但风亦寒还是答应了。 之后吴哥又说,放蓝朵可以,要风亦寒单独跟着他去接蓝朵。 军子一眼就瞧出是个圈套,再三恳求风亦寒别去,然而风亦寒还是去了,去之前他似乎知道自己回不来,把随身戴着的一块表给了军子,要求军子转交给蓝朵。 “我不去,蓝朵就回不来。”这是风亦寒对军子说的最后一句话,之后便转身便跟着吴哥离开了。 风亦寒这一去,去了很久,军子带着一众小弟从天黑等到快天亮,才等回了风亦寒。 吴哥把浑身是伤没有呼吸的风亦寒丢到了他们面前,并且带了更多的人来,很快打散了军子一伙人,而军子拼了命才逃了出来。 也不知道是风亦寒临死前做了什么,第二天吴哥就命人放回了蓝朵,完好无缺的放回来了。 而吴哥也很快吞了风亦寒的地盘,掌管了他的生意。 军子讲到这里,忽然仰着脸,似乎在忍住不让眼中的泪水滚下来:“这次风哥带着大家去找姓吴的,所有人都以为他是为了复仇,只有我明白,姓吴的利用你威胁风哥,有第一次就有第二次,你会一直处于危险之中。而这种危险,多一天就凶险一分。所以风哥才会这样迫不及待的去拼命,他只要活着,就会不停地去厮杀,为你杜绝后患。这次姓吴的知道风哥回来了,恐怕早就做好了准备,风哥这次去,怕是九死一生了……” 蓝朵听完这些,嘴巴大大地张着,茫然的呆住了许久,一任回忆阵阵袭来,却原来,从一开始到最后,自己都是被蒙在鼓里的那个人,他爱了自己那么久那么多,自己却浑然不知。 良久之后,她的眼泪难以自控的一颗一颗滚下来:“所以,叔叔是因为知道自己可能回不来,才在临走之前,特意把所有的东西都留给我了吗……他竟然这样爱我而我却不自知……从一开始,他的远离是为了保护我,而现在的厮杀,也是为了保护我……”她忽然想起风亦寒对她说过的那句话“我们这种人,是不能爱人的,因为我们所爱的那个人便是我们的软肋,那个人要我们生便生,要我们死便死”。也就在这一秒,她才明白了这句话的真正含义。 蓝朵觉得胸口疼得厉害,她仿佛看到风亦寒此刻就在眼前,带着满身的伤,在血泊中不断前行。她抬起头满脸泪水地拽住军子的手:“我们去找他好不好?你带我去找他回来,求你!” 军子苦笑道:“风哥拿了这条捡回来的命去拼,就是为了你的安全,所以你乖乖的待在这里等着,成全了他的心意吧。” 蓝朵低下了头,只觉得胸口一阵剧烈疼痛,她跪倒在地,哭到不能自已。 也不知道过了多久,门终于响了起来,军子万分紧张地冲了过去拉开门后,却看到风亦寒浑身是血地倒了进来。 “蓝,蓝朵,快过来。”风亦寒费力地朝蓝朵招招手,蓝朵立即飞奔着扑进他的怀里。 “叔叔!叔叔!”蓝朵哭喊道,“军子哥哥,你快拨120,快点儿呀!” “别!”风亦寒阻止道,“我这身体,哪家医院都看不了,丫头,别忘了,这身体是你从哪儿给带回来的,”他说着咳出了一口血,继续费力地说道,“姓吴的那个家伙被我干掉了,他不能拿你怎样了,呵呵,终究是我赢了。蓝,蓝朵,其,其实,我本不用回来的,但我很想在离开之前,再,再看看你……”他说着举起满是血的手,轻柔地抚了抚蓝朵的脸颊,随即那只手重重地垂了下去,他的眼睛也紧紧闭上了。 “叔叔!”蓝朵搂着他的头,仰脸朝天嚎啕大哭。 倏地一股青烟自风亦寒的体内窜出,紧接着自他那具由魔豆结出的躯体内,腾的窜一股冰寒刺骨的蓝色火焰,只数秒的时间,风亦寒的躯体便在蓝朵的痛哭和军子的目瞪口呆中烧为了灰末,消失得一干二净了。 而此刻,远在数里之外的别墅中,溯雪忽的掉下一颗泪来。 “这个结局,我并不喜欢,”她说着长长叹了口气,拿一块很大的围巾裹紧了自己,呆坐了片刻后,她又忽然想到,或许,是应该去拜访一下蓝朵提到的的那位塔罗牌占卜师了。 第二日,溯雪调整了下心情,去了蓝朵所提到的那座城市的塔罗牌占卜店。 然而那间占卜店的大门早已紧闭,隔着玻璃窗,仍能看到里面极具异域风格的装饰,门外的墙边贴了一张纸,上面写着大大的“出租”二字,还留了电话号码。 溯雪按照号码拨了过去,接电话的人自称是房主。 “不不,我不是想租店面的,”溯雪对着电话客气地问道,“我听说这间店里的占卜师所占卜的事情都非常准,所以我慕名而来,请问您知道她现在去了哪里吗?” “不知道!”房主没好气地答道,“这个人招呼都不打一声就走了,压在我这里的押金也没拿,店里的东西也全留下了,我还得替她收拾东西打扫卫生……” 溯雪听得电话里面喋喋不休,索性挂了电话,她见四下无人,便穿墙进了店中慢慢查看着。 溯雪查看了一阵,叹着气道:“店里这些东西都毫无线索……不过这占卜师走得这么急,是为了躲我吗?哎,虽然来之前就知道会是这个结果,但还是忍不住想来碰碰运气呢,不过,无论如何,我总算是成功了一单,不管这个人是有心帮我,还是无意促成吧。”她想着,心情又稍有些愉悦起来,走出店外慢悠悠晃荡起来。 第二十七章 鬼恋(一) 接下来的日子,着实有些无聊,溯雪每日吃吃饭逛逛街,再出去收收之前有人欠她的账,无聊又漫长。 在这数十天之后的某一天晚上,溯雪忽的一拍脑袋道:“忘了忘了,真是亏大了,蓝朵那边可还欠着我一大笔账呢!”她说着便掐了个口诀,瞬间到达了蓝朵身边。 此刻已是晚上十点,蓝朵正端端正正地坐在书桌前做着练习册,她双眉紧锁,握着笔的手不断地写着字,一会儿后,她放下笔甩甩手腕,似乎是累了,接着她拿起了手机,翻出了她跟风亦寒的合影,看了片刻后,嘴角噙了笑意,眼里含了泪水,自言自语着“叔叔你放心,我一定会好好复读,考上最好的大学”,她说完便又埋下头去,继续写了起来。 “哎,”溯雪望着蓝朵,轻叹了气道,“这么认真,还真是很听风亦寒的话,也罢了,这笔账先让你欠着,等你长大了再来还吧。” 于是溯雪就这样回去了,这是她头一次心甘情愿的让人赖了自己的账,当然她也希望这是最后一次。 溯雪回去之后,日子又开始日复一日的无聊漫长起来。 摆在她桌上盆栽里的那株小草,在吸入了风亦寒跟蓝朵的阴阳真爱之泪后,眼看着精神了不少,有时候溯雪开着音乐听,它甚至也会跟着摇头晃脑地抖动几下,惹得溯雪一阵笑。 当然在这漫长的日子之间,也曾有不少人来过,他们哭着跪着,在门外不停地磕头祈求溯雪赏赐他们一颗魔豆,然而溯雪在听过他们的故事后,便都一一拒绝了,因为她看着他们觉得不真,一副将真心藏藏掖掖的样子,不像是真爱,她便就舍不得去浪费魔豆做赌注了。 “到底什么时候,才能接到下一单呢?”溯雪时常趴在沙发上,边玩手游边嘀咕,而这个“下一单”,却在她意 想不到的状况下很快来到了。 在某个平常无奇的夜晚,溯雪照例泡手游泡到了近十一点,才晃悠悠地起身洗澡,然而等她洗完澡只穿了件长T恤擦着湿头发走出来时,被忽的发觉屋子里多了一个女孩。 溯雪不由得有些发愣,看向女孩道:“你是怎么进我屋子的?”待她甩甩湿哒哒的头发,看清了眼前的人时,脸色倏地一下就黑了,溯雪“嗤”的一声冷笑道:“什么东西,竟敢闯我的老巢,也不怕灰飞烟灭喽?” 站在溯雪面前的女孩十分纤细,整张脸白的豪无血色,一身白色长袖连衣裙,奇怪的是袖子特别长,长到遮住了两只手,细看下会发觉她的身躯有些微微透明。 女孩听到溯雪的话,急忙哆哆嗦嗦地跪下了,毕恭毕敬地低着头,不敢看溯雪一眼:“溯雪大人,我本不敢来的,但听说您这里有百年才得一颗的魔豆种子,便忍不住想来求求您帮帮我。” “哦?”溯雪上下打量着女孩,“你也想要魔豆?我问你,你一个孤魂野鬼怎么去种魔豆?你是放得出来血,还是能近得了地狱之火?我看你留在人间徘徊,乃是执念太深,不如想开些,早早入轮回吧。” “不不,”女孩忙解释道,“溯雪大人,如果您肯赏赐魔豆,种植的人并不是我,那个,那个……您打开门就知道了。” 溯雪思索了片刻,决定给这个唯唯诺诺的女鬼一个机会,她在长T恤上披了一件超大的围巾,起身去开了门。 屋门外,一个男孩正紧张地不住地搓着手走来走去。 溯雪开了门打量了下男孩,这男孩身高一米八几,留着寸板头,肤色黝黑肌肉健壮,他很是不好意思的冲着溯雪一笑,随即两个浅浅的酒窝便露了出来。 好吧,看在男孩还挺好看的份儿上,溯雪便开了门让他进来。 随后溯雪软趴趴地团坐到沙发上,并示意男孩也坐下,而女孩却站在男孩身边,怯怯地看着溯雪。 “真的很不好意思打扰您,”男孩对着溯雪很抱歉地说道,声音竟然还意外的好听,“但我的女朋友每天只能在这个时间段才能够出来。” 溯雪看着指甲道上的一条小刮痕缓缓说道:“那你为什么不自己来求我?” “因为听说您从不轻易将魔豆种子送人,我和女朋友没有办法,讨论了许久才想了这个法子,让她先进去求您,您如果答应了自然就会见我们,并给我们一个机会。”男孩小心地解释道。 溯雪“嗯”了一声,随后道:“别总‘您’啊‘您’的,把我都叫老了,以后就叫我溯雪吧,你们俩也自我介绍一下,还有说说你们的故事,这女孩这么深的执念留在这世上,是为了你吧?” “不是不是,”男孩一边摇手一边和女孩对视了一眼,随即就脸红了,“我叫孙餮,她叫欧阳楚,我们俩认识的时候,她就已经是这样了……” …… …… …… 两三年的某个夏天,天气极热,孙餮家附近热死了两个人,于是他每日被妈妈关在屋内,开着一台老旧的空调吹个不停。而每当到了傍晚,他总是趴在窗边可怜巴巴地望着外面,看着自己的同伴们穿着泳裤套着救生圈欢快地奔向附近的游泳池。 终有一日,再也按捺不住的孙餮趁妈妈不在,悄悄地翻了窗户跑了出去,无比兴奋地跟着那些同伴们飞奔向游泳池。 孙餮初进泳池的时候,透凉的水让他无比兴奋,他在浅浅的没到胸口的泳池里跑来跑去,高声笑闹。然而他怎么都没想到的是,在这样浅的泳池里,自己竟也会溺水。 孙餮正玩得兴奋时,忽的感觉脚下一沉,随即整个人就趴进了水底。他睁着眼睛往上看,看到水中很多“咕嘟咕嘟”的气泡往上直冒,还有水面上那一双双不停翻腾的脚。 孙餮挣扎着想起来,然而这水却似乎突然沉重了许多,压得他起不来身。 所有人都在笑闹着,水面上一片嘻嘻哈哈声,没有人注意到此刻的水面下,孙餮的双眼已经慢慢闭上了。 第二十八章 鬼恋(二) 在孙餮的记忆中,自己长长的睡了一觉,耳边不断听到有人哭喊着,妈妈在一声声叫着自己的名字,他很想醒过来,但手脚却一点儿力气都没有。 就在孙餮的意识越来越弱的时候,他忽然感觉头顶被人用力敲击了一下,一种从未有过的疼痛感让他倒吸了一口凉气,他猛然一震便清醒了过来,而他就在睁开眼睛的那一瞬,他看到了一张漂亮的女孩的脸凑在他的眼前,笑嘻嘻地看着他。 孙餮只感觉胸口异常发闷,他忍不住“哇”的一声吐出一大口水来,接着便十分急促的呼吸起来。 “阿餮?”妈妈惊讶的看了他片刻,激动的一把搂住他,又哭又笑,“阿餮你醒了!你终于醒了!我就知道你舍不得离开妈妈!” 孙餮缩在妈妈怀里,环视了一下四周,看到旁边站着很多人,此刻都在神色惊讶的讨论着什么。他睁大眼睛四处寻找着,却发觉刚才对着他笑的那个女孩,此刻早已不见了身影。后来孙餮听妈妈说,他在溺水后被人救上来时,已然没了呼吸,当时妈妈抱着他都能感觉到他的四肢已经凉下去了,就在所有人都以为他已经死去时,他却忽的吐出一口水,自己悠悠的醒了过来。 为着孙餮溺水的事,妈妈去寺庙里连着烧了很多天的香,也不再把他关在家里了,甚至还请人教了他游泳,很是担忧他再次溺水。 而孙餮经过这件事后,本来一心向往着游泳池里的自在,却忽然怕水了起来,不但不肯接触水,还非常抵触学游泳。 不过经过妈妈的反复劝说下,孙餮为着让她安心,还答应去了。 但渐渐的,孙餮在学习游泳的过程中,发现了一些奇怪的事。 他发现在很多游泳池中,哪怕是池水看起来再干净澄清,而池底却总有那么一两个人终日躺在那里。这些人的脸色苍白如纸,黑黑的头发在水中慢悠悠地飘散着,他们的身体一动不动,一双瞪得大大的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水面上那些嬉笑玩耍的人。 刚开始的时候,孙餮还会感觉很奇怪,这些人一直躺在池底不会难受吗?他们是在练习憋气吗?后来渐渐的,他心里隐隐感觉到了什么,只是始终不敢确定。 有一日,孙餮在学习游泳的时候,忽然看到一个小女孩在水面挣扎了几下,就悄无声息的沉了下去,而四周却没有人注意到。 他一头扎进水里想去救出小女孩,却看到一个终日躺在池底的女人,此刻正带着狞笑拽着那个女孩的腿。 也就在这一瞬,孙餮忽然就明白了这些终日躺着的人,到底是什么。说没有害怕是假的,然而他也实在不忍心一条鲜活的生命从自己眼前消失,孙餮很是犹豫了片刻,但还是迅速冲过去拽住女孩的胳膊,将那个女孩给拉了回来。 而就在此刻,那女人忽的从水底站直起来,一张肿胀如泡水馒头的脸就这样死死贴在孙餮的脸前,瞪大的眼睛里满满都是恨意。 孙餮一时吓得手脚发软,他忙不迭的爬上岸边跑回家中,躲在被子里瑟瑟发抖。 幸好不久之后,孙餮的妈妈便回来了。 “妈妈!”孙餮坐在床边搂住妈妈的腰,身子有些打颤。 “怎么了?”妈妈疑惑的摸摸他的额头,“是不是生病了?” “嗯,有点儿不舒服,”孙餮想了想说,“妈妈,我这些天不想去学游泳了,行吗?” 妈妈愣了楞,长长的叹了口气:“好,妈妈知道你从上次溺水后就很害怕接触水了,这样好吗?咱们休息几天再去。” 孙餮用力点点头。 妈妈抚着他平躺到床上,转身给他做晚饭去了。 孙餮睡了一阵,起来吃过了晚饭,才觉着好了些,只是想到白天那张女人的脸,仍是不由自主地打颤一下。 当夜,孙餮翻腾了好久才迷迷糊糊睡着了。 约莫在凌晨一两点,孙餮在昏睡间只感觉有些细细柔柔的歌声在耳畔响起,他半睡半醒着听了一会儿,忽的感觉不对,立即一个激灵翻身坐了起来。 孙餮瞪大眼睛在屋内四处看着,这屋里除了自己外再无旁人,然而这歌声却这样贴近这样清冷,仿佛湿漉漉的裹着潮气,紧紧的贴在他的身旁。 孙餮起身开了灯仔细查看,仍是一无所获,就在他准备放弃的时候,忽然在低头间看到地上有一排水渍,看形状像是女人的脚印,整齐的、小巧的,从门边一直蔓延到屋子正中。 孙餮看着这脚印立刻的打了个寒颤,他也不知道自己现在能做什么,只是下意识的就冲回床上躲进被窝里,拿被子蒙住了头。 然而此刻却从被窝中传来“嗤”的一声轻笑,随即一阵冰凉的触感自孙餮的手臂处传来,他不由得瞪大眼睛,立刻发觉白天泳池中的那个女人,此刻正在被窝中和自己脸贴脸地靠在一起,而那一张肿胀如馒头般的脸,正似笑非笑地紧盯着他。 孙餮惊怕万分,他急忙从被窝中窜出,想要高声呼救,然而他张张嘴,却一丁点儿声音都发不出来。 那女人狞笑着靠近他,伸出一双湿漉漉的手掐住了他的脖子,边掐边咬着牙道:“你知道吗?我独自在那冰凉的池水中等了多久,才等到了一个寻找替身的机会,但这个机会,却在今日被你给破坏了,我恨啊!我真的很孤独啊!不如你下来陪我吧,至少我们可以做个伴儿……” 孙餮的双脚已然被她拉离了地面,他不住地蹬着腿,只感觉越来越无法呼吸。 就在他以为自己必死无疑时,忽的一阵劲风吹开了窗户,而在他的对面,出现了一个女孩的身影,这女孩看起来很有几分眼熟,孙餮却想不起在哪里见过。他只是很确定现在这个突然出现的女孩,一定也不会是人类。 那么,她也是来要自己命的吗? 孙餮正脑子发懵时,只见那女孩伸手抓住女人的头发,轻轻一下就拽了过去,刚才还凶神恶煞般的女人,在被女孩拽走后立刻惊恐地尖叫着拼命挣扎。 第二十九章 鬼恋(三) “对对就是你!”孙餮听到这里立即兴奋了起来,完全忘记了害怕这回事,他笑着冲到了女孩身前,“我记得了,那天我睁开眼睛看到的第一个人就是你,”他想了想,又收起了笑脸,“那么,你今天会吃我吗?你刚刚,可是吃了……” 女孩无奈的耸耸肩:“我不会吃你,我只会吞噬同类。鬼魂的世界就是这样的,弱肉强食,强大的吞噬弱小的吸取它们的灵力,以求可以在这个世上停留得更久些,现在虽是她比我弱,被我吞噬了,但来日保不定哪天,我也会被别的鬼魂给生吞了。”她说着看向孙餮,唇边虽挂着笑意,神色中却有一种说不出的悲哀。 孙餮的心里也陡然生出了一丝忧伤,他轻咳了一声,不知道该说什么,沉默了许久之后忽然冒了一句:“那么,我以后都会看到这些吗?鬼魂世界的那些争斗厮杀。” “嗯!”女孩认真道,“当然,你既然能看到鬼魂,当然就能看的鬼魂世界的所有事情。来,正式认识一下吧,我叫欧阳楚。” “你好,我叫孙餮。” 他们说完便对视着,在如此境况下,竟都不约而同的笑了起来。 而至此,他们的友谊便算开始了。 其实孙餮是并不喜欢自己突然多出来的这个“功能”的,这让他看到了很多自己意想不到的东西。世界在他的眼里,逐渐变得复杂而沉重。 为了和欧阳楚相伴,孙餮开始把自己除了上学外的的出门时间都改在了晚上。他很喜欢在晚饭后借口散步消食,然后和欧阳楚肩并肩的逛街。 一日晚上,孙餮又借口散步出了门,他刚到楼下,就看到欧阳楚笑嘻嘻的站在楼梯口等着他。 “今天想去哪儿?”孙餮问道。 “去买爆米花吧,”欧阳楚跳着笑着,“我想闻闻爆米花甜甜的香气。” 孙餮立即应了,他一路寻着,在街边的小吃店里买了一大份爆米花,举着拿在手上,欧阳楚在一旁不断的嗅着。 “好甜呀!”欧阳楚边嗅边笑着,“许久都没闻过这么甜的味道了。” “还想闻什么,我去买。”孙餮眼睛亮闪闪的望着她。 “巧克力行不行?等等,还是奶茶吧……嗯,好像蛋糕也不错……” “都买好不好?” 两个人正嘻嘻哈哈的笑着走着,前方忽然走来个西装革履的男人,抬着头挺着胸,看着特别气派。这个男人路过孙餮时,下意识的扭头看他一眼,便继续往前走去,然而孙餮却愣住了。 这个穿着光鲜的男人脚下,有数只鬼魂正用手紧紧抓住他的腿,被他一步一行的拖拽在身后。这些鬼魂很显然都是非正常死亡,有的脑袋破了一个大洞,满脸都是黑紫色的凝固着的血,有的只有半截身体,自肚脐处被横腰截断,那断口处仍拖着一截细细的肠子。 这些鬼魂在与孙餮擦肩而过时,全都扭过头,对着他咧嘴一笑,甚至有一两个鬼魂已经放开拽着男人的手,停下来准备冲向孙餮。 欧阳楚见状忽的一个转身,整张脸倏地就变得狰狞起来,指甲瞬间窜出十来厘米,无比尖利,她跪趴在地上对着那些将要冲来的鬼魂龇着牙发出“嘶嘶”的声音,似乎做好了决一死战的准备。 那些鬼魂见状立即止了步,对着孙餮咧嘴一笑,扭头就往回跑到了西装男人的身后,向前一扑再次用两只手拽住男人的双脚,继续被他拖拽着往前走去了。 见鬼魂离去了,欧阳楚这才站了起来,又慢慢变成了刚才俏皮可爱的模样,她很不安的看着孙餮道:“我刚才的样子太丑了,有没有把你吓着?” “没有没有,”孙餮摆着手说,“不丑,还挺可爱的。” 欧阳楚这才露出了一丝笑意。 孙餮接着问:“刚才那些鬼魂,为什么跟着那个男人?” “大概,是都曾经丧命于他的手下吧。”欧阳楚说着眉心又拧了起来。 “啊?”孙餮惊讶道,“那他们为什么不复仇?” 欧阳楚无奈的摊开手道:“人类和鬼魂,始终不在一个频道,他接受不到我们的信息,那我们就无法对他造成实质性的伤害,”她说着无比担忧的看了一眼孙餮,“倒是你,自从溺水之后,不知怎的身体就自动感应到了鬼魂的世界,你能看到鬼魂,鬼魂自然也就可以伤害到你了。以后你一定要多加小心,晚上别自己出门,知道吗?” “嗯,我保证不自己出门。”孙餮忍住一丝笑意,无比愉悦的看向欧阳楚。 于是他们继续肩并肩,继续往远处散步走去。 当然,对于这些或无意或主动遇到的鬼魂,欧阳楚也并不是每次都能吓退那些同类的,有一回晚上,孙餮和欧阳楚散步到了附近的一座公园内,此时公园内只有他们两个,淡黄色的月光下,碧绿的草地中夹杂着两三朵不同颜色的小花,看着甚是养眼。 “这里景色还不错,”孙餮舒服的伸了个懒腰,“以后我们可以多来走走,”他说着往前走了几步,忽然看到前方不远处的草丛下,似乎铺着一堆白花花的东西。 “咦?那是什么?”孙餮好奇的往前面走去。 “别过去!”欧阳楚一下子跳了起来,她拽着孙餮道,“快跑!” 孙餮听她这么一嚷,不由得有些愣住了,他疑惑地往前探了探头,就看到草丛中,那堆白花花的东西竟然站了起来,一边僵硬的行动一边发出“咔嚓咔嚓”的声响,不多刻,那堆白东西就站到了孙餮的对面,直愣愣的和他对峙着,赫然竟是一具年代久远的白骨! 孙餮还在发愣,耳朵里听得欧阳楚连叫了几声“快跑”,这才反应过来,扭头往后跑去。 片刻后,那白骨便追了过来,虽然动作僵硬,但速度却也不低。它一边追着,上下颚一边不断抖动着,发出“咔咔咔”的声响。 孙餮耳朵听着那“咔咔”声越来越近,不觉紧张得满头大汗,心突突的狂跳。 第三十章 鬼恋(四) “咦?那是什么?”孙餮好奇的往前面走去。 “别过去!”欧阳楚一下子跳了起来,她拽着孙餮道,“快跑!” 孙餮听她这么一嚷,不由得有些愣住了,他疑惑地往前探了探头,就看到草丛中,那堆白花花的东西竟然站起来,一边僵硬的行动一边发出“咔嚓咔嚓”的声响,不多刻,那堆白东西便站到了孙餮面前,直愣愣的和他对峙着,孙餮只觉得脑子嗡一下就炸开了,这东西赫然竟是一具年代久远的白骨! 孙餮还在发愣,耳朵里听得欧阳楚连叫了几声“快跑”,这才反应过来,扭头往后跑去。 片刻后,那白骨便追了过来,虽然动作僵硬,但速度却也不低。它一边追着,上下颚一边不断抖动着,发出“咔咔咔”的声响。 孙餮耳朵听着那“咔咔”声越来越近,不觉紧张得满头大汗,心突突的狂跳。 欧阳楚原本跑在他身边,见状忽然扭头对着他勉强的挤出一个笑,说了句“你回家等我”,便停了下来,等那白骨靠近后,她又立刻往另一个方向跑去。 出乎意料的是,那白骨竟然放弃了孙餮,紧追着欧阳楚去了。 孙餮楞了一下,急忙回头跟着白骨追了过去,并在后面嚷着:“追我啊追我啊!我是人,是活的!别追她!” 然而白骨并不理睬他,只是紧紧跟着欧阳楚。 才一会儿的功夫,孙餮便跟丢了白骨,他四处找了一阵,却毫无头绪。 孙餮情急万分,然而他想到欧阳楚的话,想着她如果摆脱了白骨一定会回去找他的,于是便立刻埋着头冲回了家里。 等到了家里,妈妈也正在等孙餮,因着天色已经很晚,很是着急的埋怨了他几句:“下次散步早点回来,你看你,这都几点了。” “知道了知道了。”孙餮随口应着,便冲回了自己房间里。 然而孙餮睁着眼睛无比担忧的等到凌晨时分,欧阳楚的身影仍旧没有出现。眼看着时间一分一秒过去,孙餮越发觉着坐立难安,这是他第一次,明白担忧和将要失去的感觉,那种焦急和痛楚实在难以言说。 在天快亮之前,孙餮终于听到“咚”的一声,他急忙跳起来瞪着一双发红的眼睛四处查看,果然,欧阳楚从窗户外冲了进来,此刻正无比疲倦的仰躺在地上。 孙餮急忙过去跪在她面前,紧张的查看着她身体四周:“楚楚你怎么了?受伤没有?” “没有没有,”欧阳楚有气无力的摆摆手,“只是那白骨太厉害了,我逃了好久才得以脱身了。” 孙餮才松了口气,随即又紧张了起来:“楚楚,如果那具白骨追到了你,会怎样?会像那晚你吞噬那只女鬼一样吞噬了你吗?” “嗯,”欧阳楚无所谓道,“就是吞噬了我呗,最多灰飞烟灭吧。” “什么?最多灰飞烟灭?”孙餮听了这话更紧张了,“楚楚,以后晚上我们别出门了吧,就躲在我的房间里,我们聊天就行,不然以后要是遇见了更厉害的鬼,可要怎么办?” 欧阳楚瞥了他一眼:“我自去死我的,你怕什么?” 孙餮楞了半天,急的直挠头发,他觉得自己此刻很应该说些什么,却又偏偏说不出了,半晌,他瞪大眼睛看着欧阳楚:“你答应我楚楚!以后一定要万分小心,要好好的留在这个世上,就当是为了我。” 欧阳楚也楞了楞,她看着孙餮的眼睛,无比认真的点了点头:“好!” 这件事,就这样算是过去了,第二日开始欧阳楚便躲在孙餮房间的床下,好好休息了几天,来恢复她的灵力。 而从这件事往后的时日,孙餮为着欧阳楚的安全,每每到了晚上总是找理由说不愿意出门,独自躲在房间里发呆。 孙餮的妈妈对此颇有怨言,觉得是自己的儿子变懒了,然而她几次劝说,孙餮都不为所动,渐渐的她也就放弃了,随他去了。 而一开始欧阳楚也是不乐意的,她白天又不能外出,每每好不容易熬到了夜晚,到了她可以活动的时间,却偏偏要被孙餮拉着闷在房间里,她心里实在是不喜欢。 但时间久了,孙餮每日一副打死不出门的样子,欧阳楚一个人闲逛又闷的很,于是她渐渐的开始妥协,时间久了也就适应了。 每每天黑之后,欧阳楚便到孙餮的房间来陪他,两个人聊聊天下下棋,有时候一起浏览网上的趣事哈哈大笑,有时候又凑在一块儿神色严肃的看同一本书。 欧阳楚时常会给孙餮讲一些外面有趣的事情,也会告诉他鬼魂世界里的一些争斗。而如果孙餮告诉了她今天谁谁捉弄了他,那么第二天这个人一定会变得很倒霉。 当然在这些相处的时光中,孙餮也曾问过欧阳楚当初为什么会留在这个世上徘徊,欧阳楚只是支支吾吾的答道是为了妹妹,却再不肯多说些什么。 在这样的陪伴和相随中,两三年的时光,很快过去了。 在这期间,孙餮的个子拔高了许多,模样也更帅气了,而欧阳楚却始终和他们初见的时候一样,从未变过。 如果时间一直这样过下去也很不错,悠闲自在无人打扰。 但是很快,令他们最惊恐的那一天终于到了。 当天,孙餮和往常一样躲在卧室等待的孙餮,然而一直等到了午夜十一点多,都没见欧阳楚过来,他想着多数是欧阳楚贪儿自己逛街去了,于是便叹了口气开始睡觉。正当他迷迷糊糊将要睡着时,忽的听到“哎呦”一声,他一睁眼,便看到欧阳楚从他打开的窗户处,浑身是伤的滚落进来。 欧阳楚跌落在地,抬起头来无比慌张的看着他。她的衣裙被撕破,脸上有数道抓痕,胳膊和大腿处各有两条皮肉外翻深可见骨的伤口,伤口处往外慢慢地渗着紫黑色的鬼血。 欧阳楚一把抓住孙餮的手,急切道:“快!救我救我!有厉鬼想要吞噬我!” 孙餮立即跳了起来,脸上的神色也是着急万分:“天啊!我我,我该怎么救?你快教我!” 第三十一章 鬼恋(五) “辟邪物!找辟邪物沿着你的房间洒一圈。快!趁他现在没追来,还来得及准备的!” “可是这深更半夜的,我去哪儿找辟邪物!”孙餮急得直跳脚。 欧阳楚思索了片刻,却忽的冷静下来,甚至带着有点害羞的神色,用极低的声音说:“童子尿……” 孙餮也愣住了,脸轰的一下就烧了起来,然而时间所迫,他也顾不得想太多,看欧阳楚已经遮了眼睛,便老老实实地用童子尿沿着房间边缘尿了一圈。 这一圈刚尿完,忽的感觉窗外一阵极寒迫近,孙餮往窗口往了一眼,忍不住“啊”的一声跌坐在地,窗外的半空中,飘着一个满脸青绿色的厉鬼,嘴唇乌紫发黑,微微张开的唇中露出满口尖细的黄牙,两只手的指甲又尖又长,一双发红的眼珠子正死死地盯着窗户内的孙餮。 “快关上窗!”欧阳楚叫道。 孙餮这才反应过来,急忙扑上去把窗户关紧锁好。 “这样他就进不来了对吗?”孙餮扭过头,带着颤音地看向欧阳楚。 “嗯……是……但我这两天也出不去了,得等你这房间四周的童子尿气味完全散了,我才能出去……” 他们正说着话,忽的听到窗户外“轰”的一声,伴随着一声低低的咆哮,随即整个房间都似乎颤了一颤。 “啊!”欧阳楚吓得尖叫一声,把头躲到孙餮怀中。 紧接着又是一声低吼咆哮,随即整扇窗户“嗡”的一声震了起来。孙餮和欧阳楚忍不住抱着缩到一起,瑟瑟发抖起来。 而此刻孙餮房间的门却又忽然响了起来,“嘟嘟、嘟嘟”,孙餮更是吓得六神无主,敲门声响了片刻后,妈妈的声音终于响了起来:“阿餮,怎么了?你房间里什么声音?” “是妈妈!”孙餮急忙跳了起来,犹如抓住一根救命稻草般扑向门边。 房间门开了,孙餮的妈妈走了进来,她是看不到欧阳楚的,而房间的窗户仍在“嗡”的震动着。 “什么鬼东西?”孙餮的妈妈对着窗户破口大骂,持续了十多分钟后,震动终于停了下来。 妈妈见孙餮一副吓破胆的样子,忍不住拉了他的手安慰道:“别怕别怕!妈妈在呢,那些脏东西不敢来的,你别怕啊,妈妈一定有办法解决的。”她说着便拉了孙餮的手,将他带回自己房间睡觉,欧阳楚仍躲在孙餮的房间中。 当夜无话。 第二日,妈妈依旧送了孙餮去上学,在学校一整天,孙餮都觉得心不在焉,心里惦念着被困在房间里的欧阳楚。 等一放学,孙餮便飞也似的跑回了家,哪曾想一打开屋内,孙餮便有些懵了。一位身穿黄色长袍的法师正举着桃木剑在家里不断念着咒,而家中四周墙壁都挂满了各式各样的驱邪物,地上铺着一层厚厚的朱砂粉,桌上的香炉里更是青烟阵阵。 他才推开门,妈妈便急忙扑了过来拉住他的手道:“阿餮别怕!妈妈已经请了法师驱邪,昨晚的是不会再发生了。” 孙餮急忙挣脱开妈妈,几步窜到自己房间门口,他远远的便看见自己的房间门口被用黑狗血淋出了一道符咒的形状。他急忙打开房门,果然看到欧阳楚在满是朱砂的地上不住的翻滚,全身冒出丝丝青烟来,她张大着嘴巴不停地哀嚎着,五官因痛苦而紧紧扭曲在一起。 “楚楚!”他忍不住喊了一声,而此刻妈妈和那法师也紧追了过来。 妈妈和法师虽然看不到欧阳楚,但也见到满地的朱砂粉自行扭动出人的形状来,妈妈“啊”的尖叫一声抓住孙餮的手:“这房里果然有脏东西!” 法师“呔”的一声举着桃木剑就冲了过去,对着地上朱砂粉蠕动的地方用力戳下去。 桃木剑擦着欧阳楚的胳膊刺了下去,她尖叫一声,胳膊所划之处立刻皮肉翻飞起来,她急忙抱住脑袋缩成一团,一动也不敢动了。 孙餮见此情景真是心痛万分,他挣脱开妈妈,用力将门口用黑狗血画出的符咒踩乱,再冲上去推倒法师,用力叫道:“楚楚快逃!快逃!” 欧阳楚挣扎着站起来,她浑身是伤的跌跌撞撞地跑去门前,她黑紫色的鬼血滴在朱砂粉上,不住的冒出青烟来。 法师气急败坏地从地上爬了起来指着孙餮道:“真正的脏东西在这儿,在你儿子身上,他被鬼给上身了!快把他给绑起来!” 孙餮妈妈听见这话立即干嚎一声扑向儿子:“儿子你怎么了!你怎么中邪了?” 眼看着欧阳楚得以脱身,孙餮终于松了口气,整个人都松软下来,任凭他们摆布。 很快孙餮便被绑了起来,借着驱邪的名义,法师拿鞭子抽了他好几下,他也死死咬住牙不吭声。 就这样折腾了许久,到了夜里后,孙餮被五花大绑塞入了挂满辟邪物的房间中,妈妈也听了法师的劝告暂时避开他。 然而孙餮并不在意自己的处境,他只担心欧阳楚的伤不知道如何了。 就在他因为伤痛辛苦而有些迷糊时,窗外忽然传来了一阵女人的啼哭声,正昏昏沉沉的孙餮立刻一个激灵清醒了过来。 “是楚楚吗?”孙餮低声问道。 “嗯是,”欧阳楚说着话,哭声更响了,“阿餮,我进不去你的房间,也看不到你现在的样子了,我有没有连累你,我逃走后,那个法师有为难你吗?” “他能怎么为难我?”孙餮轻笑道,“他是人,我也是人,难不成他还能把我给打成鬼了?楚楚,你别哭,我没事,我好着呢,你身上的伤怎么样了?” “我没事,我只需要些时间等灵力恢复,伤就会好了。我不哭了,你没事就好。” 话虽是这样说,孙餮仍听着欧阳楚在窗外断断续续的哭了一整夜,直到第二日天亮,这哭声才渐渐停了下去。 他听着欧阳楚哭泣,也是心痛万分,脑中不断的思索着逃脱的办法。 第三十二章 鬼恋(六) 第二日早晨,孙餮睁开眼时,看到妈妈正坐在自己床边流泪。他看了一阵,既是不忍,也是想起了欧阳楚,于是眯起眼睛装作很迷茫的样子看向妈妈:“妈妈,你怎么了?你为什么哭?” 妈妈急忙拿手背擦干眼泪,疑惑的看着他:“阿餮,你,你醒了?” “嗯,”孙餮瞪大眼睛道,“是呀!我只不过睡了一觉而已,妈妈,我为什么会被绑着?” “儿子!你真的醒了!”妈妈一把抱住他,“昨天真是吓坏我了!你知道吗?昨天你中邪了!”她边说边急忙解开了孙餮身上绑着的绳子,之后又抱着他一顿哭,“你现在没事就好了,没事就好了……快告诉妈妈,你想吃什么,妈妈给你做去!” “嗯……豆浆油条,行不行?” “行行!太行了,你等着啊!”妈妈立即擦干眼泪,高高兴兴的准备早餐去了。而孙餮也忍不住偷笑起来。 这一次,算是蒙混过关了,妈妈对他的“醒来”十分开心,给他做了很多好吃的,又增加了零花钱数目,但只一条,不准他去动房间里挂着的辟邪物,哪怕碰一下都不行。 孙餮也趁机赖着让妈妈给他请了假,一连几日闷在房间内,虽到了晚上他偷偷摘下挂在墙上的辟邪物,但欧阳楚仍是不敢进来,于是两个人隔着窗户说了几晚上的话,到了最后,孙餮觉着这样实在是忍受不了了。 终有一日,孙餮借口说去同学家里补习功课,便在晚上跑了出去,妈妈千叮咛万嘱咐要他早点回家,他也答应了。然而他一跑出去,便在四下溜达起来,专找阴暗无人的地方溜达,想要找着欧阳楚。 孙餮找了许久,忽的听到背后有人“喂”了一声,孙餮一回头,借着月色看了一眼,随即全身的血液都凉了下去。他背后站着的“人”,那张脸让他终身难忘,满脸青绿色的脸上,嵌着两只发红的眼珠,一张乌紫的嘴唇,十只枯瘦如骷髅般的手指上,长着尖长黑色的指甲,赫然正是那晚伤了欧阳楚的那只厉鬼! “等你很久了啊!”厉鬼尖声笑道,声音格外怪异,“但你总躲在装满辟邪物的屋中不肯出来,我想着那个鬼丫头跟你相好,她进不去,你必然要出来找她的,我便忍住没有吃她,终于把你给等出来了。你从我的嘴巴夺走了食物,是不是该偿还我点什么?” “你想要干什、什么?”孙餮听得打了个哆嗦。 “嘻嘻,想要拿走你的命啊!”厉鬼说着呼一下就冲了过来,两只手按住孙餮的肩膀,嘴巴凑到了孙餮脸前,一张嘴满口都是尖细的黄牙,腥臭的味道熏得孙餮快吐了出来。那厉鬼对着孙餮狞笑一下,随即低下头把嘴巴凑到他的脖子处,张嘴就要咬。 此刻忽的一阵疾风迎面扑来,随即“噗”的一声,那厉鬼被劲风冲得摔出四五米远,摔得四脚朝天。 那厉鬼从地上爬起来,发觉欧阳楚此刻正站在他面前,欧阳楚神色狰狞的瞪着他,全身不断涌着戾气。 厉鬼看着她认真的模样,不由得笑了:“有意思,不自量力的鬼丫头,你是担心你的爱郎一个人死去太孤单,特地来陪他的吗?你不用担心,他死之后,我就马上吞噬他的魂魄,上他的身,接着再吞噬了你,你们两个在我肚子里,仍可以做一对快活鸳鸯的!” “快跑!”欧阳楚急忙握住了孙餮的手道,“快!往你家的方向跑!” 孙餮立即拔腿就跑,欧阳楚腾空而起,边飞边拉着他跑,厉鬼在后面紧追不舍。在逃跑中他们有数次被厉鬼追上,但因为反抗激烈也得以数次逃脱,但最后快要跑到孙餮的家时,孙餮终于再一次被厉鬼给抓住了。 孙餮重重地喘着粗气,被厉鬼压倒在地,没什么力气反抗了。 “再跑啊!”厉鬼坐在他背上笑道,“你睁开眼睛看看,你护着的那个鬼丫头,现在已经自己逃命离开了。” 孙餮抬头四处看看,果然已经见不到欧阳楚的身影了,他想了想,却会心一笑:“那我就放心了,我只希望她走得远远的,永远别再回来,别再遇到你。” “真是痴情郎啊,啧啧。”厉鬼边嘲笑着,便对着孙餮张开了嘴巴。 而此时却听得空中传来一阵呻吟,孙餮一抬头,发觉欧阳楚漂浮在半空中,她的手中紧紧拽住他房间中所有辟邪物中最强劲的一个,而此刻她的手已然被烫成一片焦黑,全身冒出青烟,身体也隐约的开始有些变透明。 她忍住呻吟对着孙餮展开一个极难看的笑:“接好了。”她说完便把辟邪物对准厉鬼丢了下来。 厉鬼立即跳起来闪开,而孙餮则飞扑上去抓紧辟邪物转身便对准厉鬼的眼睛按了下去。 “啊”的一声长长的咆哮,厉鬼脸上触及到辟邪物的地方立刻焦黑一片,他惨叫着挣扎开,一只眼睛俨然已经看不到东西了,他闭着一只眼恨恨道:“你们等着,等我灵力恢复那天,就是你们的死期了!”他说完便转身跃起,消失在黑暗之中。 欧阳楚从空中下来,停到了孙餮身边,孙餮也立即丢了辟邪物转身抱住了她,眼泪一颗一颗的落在她已被烧得焦黑的手上。 “楚楚,谢谢你,救了我一次又一次……我会一辈子爱你,无论你是人,还是鬼。”孙餮捧起欧阳楚的脸,无比温柔的在她脸上印下了一个轻吻。 …… …… …… 事情说到这里,孙餮便停下来温柔地看向欧阳楚,眼神里满是溺爱。 欧阳楚对着他微微一笑作为回应,接着看向溯雪补充道:“我们觉得那厉鬼迟早会回来,而我只剩下微弱的灵力了,我们不能再这样等死,所以我从别的鬼魂那里听到了您这里有魔豆的事,便想来碰碰运气,如果我也能还阳,那我们同时带着辟邪物,只在白天进出,那厉鬼便也不能拿我们怎么样了。” 第三十三章 鬼恋(七) 溯雪扭头细细看了看欧阳楚,发觉她那长得有些怪异的衣袖,果真为了遮掩些什么。溯雪上前拉了拉欧阳楚的衣袖,见那衣袖下是一截被烧得焦黑的手,而且她的身体也很有些透明,想是她伤的太重,一直到现在都未曾恢复了。 溯雪便有些动容,扭头对着孙餮道:“借给你们魔豆……也不是不可以,但是过程会很难哦……” “为了楚楚,我死都不怕的,难一点又如何呢?”孙餮无比坚定地答道。 溯雪抚了抚额头,沉思了许久,才慢慢说道:“像你们这样的,在一方死后才开始相恋的情况……我还是第一次遇到……试一试,我是可以答应……但结果如何,我还真不敢保证……” “怎样的结果,我们都不怕。”孙餮说着和欧阳楚对视一笑,眼神中释放出的甜蜜几乎腻得溯雪打了个寒颤。 “好了好了,”溯雪略感不适的打断了他们的甜腻,“在开始之前,我必须照例交待几件事,”她说着轻咳一声,神色严肃起来,“第一,你们在这里要待七日之久,第二,欧阳楚的身躯背回来后,需要有一个地方来唤醒她的记忆,第三,种植魔豆所经历的难处恐怕远非你们所能够想象,要必须非常坚定才行……所以,你们确定都能做到吗?” “能!”孙餮不住地点头,“我们是很认真打听清楚了才来的,也做好了各种准备。您放心,如果能让楚楚还阳,就算要拿我的命去换,我也毫不在意。” “嗯,”溯雪点头应道,“另外,种植魔豆还需要欧阳楚生前的一件随身携带之物,你们有吗?” “我可以去取,很快的!”欧阳楚急忙应道。 溯雪点点头,由着她去了,果然,很快她就带回来了一串手链。 溯雪侧着头,见欧阳楚微皱着眉头,犹犹豫豫的把手链递给了孙餮,她心中便有些不好的感觉,但也说不出这感觉是为什么。 “楚楚,你还好吧?”孙餮看着欧阳楚的样子,有些疑惑的问道。 “没,没事。”欧阳楚对着他绽开笑脸。 “那么,咱们就可以开始了。”溯雪说完,便带着孙餮和欧阳楚走进了魔豆种植的小屋,并开始交待步骤。然而这本是一件很严肃且很有仪式感的事,溯雪在交待的过程中从来都很享受看到对方的惊惧神色,此刻却被孙餮和欧阳楚演绎成了一场情侣约会,溯雪多次压低嗓子神色严肃,却只换来一次次笑场,他们两个始终笑嘻嘻地望着对方,似乎有无限情意忍不住要抒发出来。 “还真是男女干活搭配不累啊!”溯雪嘟囔着翻了个白眼,从前别人来求她的时候,都是她虐人,怎如今自己反倒有种被虐的感觉了?不过似现在这般由一对情侣共同种植魔豆的事,她也还是头一遭遇到,以往那些人都是生离死别哭哭啼啼。 只是结果会如何,她也有些摸不着头绪,更不知道等欧阳楚亲眼看着自己的躯体被带上后,心中会作何感想。 溯雪想着,草草帮他们把魔豆种子丢了下去,再埋入欧阳楚带来的那一串手链,随即恨恨地走出去锁上了门。即便她在关门时故意发出“砰”的声响以示不满,但门后仍很快传来了孙餮和欧阳楚的嬉笑声,听得溯雪又翻了一个大大的白眼。 于是接下来的几日,本着不爽的心情,溯雪送面包去的时候总是特地选两片最小的,“让你们腻歪去吧,反正有情饮水饱,干脆饭也不用吃了。” 然而等七天后溯雪打开门的时候,却发现孙餮满面红光的站在门内,一看就是吃好睡好的模样。溯雪懊恼地一拍脑袋,自己怎么忘了欧阳楚可以随意进出那道被锁上的门了,看来她是一点儿没舍得让她的爱郎饿着啊!早知道这样,自己连每天的两片面包都可以省下来了。 “既然如此,你也不用补充体力了,快些下去吧!”溯雪边说边开了灯,“不过孙餮,这次你可必须得单独行动了。” 两人听得这话,欧阳楚颇有些紧张地拽住了孙餮的手:“阿餮,你自己能行吗?” “当然可以!”孙餮安慰她道,“你看我,多么身强体壮啊!”他说着还特地蹦跶了几下,以示自己体力充足,他为着让欧阳楚安心,摸着她的头发道,“我记得你说过还有个妹妹,等着我,我会把你的身体带回来,让你活过来,再带着你一起去看她。” “嗯……”欧阳楚的神色稍稍变了变,但又立刻换上了一张笑脸。 溯雪当然也懒得看他们腻歪,很快给孙餮戴上安全帽,立刻把他给塞进了魔豆洞穴中,随后,她便拿了把椅子,懒洋洋地坐着等待。 站在一旁的欧阳楚显得很焦急,不断地踱来踱去,还不时探头往魔豆下方看看。溯雪边打盹,边半眯着眼睛悄悄儿地打量着欧阳楚。 然而她越看,越觉着欧阳楚的神色有些奇怪,那神情中固然焦急和等待占了很大一半,可是眉目间的哀伤却怎么都遮掩不住。 看着看着,溯雪忍不住慢悠悠地开了口:“欧阳楚,你是不是对我和孙餮隐瞒了什么?” 欧阳楚一愣,竟噗通一声跪倒在地,整个身体都朝着溯雪伏了下去。 这举动越发证明了溯雪的猜想,她一双黄绿色的眼睛倏地瞪到最大,随即整个人站了起来厉色道:“欧阳楚!你好大的胆子,竟然骗到我头上来了!你知道我的魔豆有多珍贵吗?让你魂飞魄散都赔不起!” 欧阳楚伏在地上有些瑟瑟发抖,但仍神色坚定道:“溯雪大人,求求您发发慈悲吧!事情已然这样了,魔豆种子我也还不回去了!您就高抬贵手放过我吧!” 溯雪楞了片刻,冷冷道:“这也是你的灵魂留在这个世上的执念所在吧?不过,你要知道,魔豆再珍贵,始终也珍贵不过一个人的真心,欧阳楚,你自己去和孙餮解释吧!”她说着揉着太阳穴走出了小屋,这一单买卖,想必又是亏了。 欧阳楚独自在小屋中守了许久,也不知道天黑了几次,又白了几次,只知道等到快崩溃时,孙餮终于背着她的躯体回来了。 孙餮的衣服被汗液浸得透湿,神色异常憔悴,却掩不住满脸的兴奋:“楚楚,我做到了!我做到了!” 第三十四章 鬼恋(八) “嗯!真好!”欧阳楚努力摆出笑容,“阿餮,谢谢你!” 孙餮躺在地上休息了片刻,一咕噜爬起来背上欧阳楚的躯体便去找溯雪了。 然而溯雪此刻已躲在了自己的房间中,不肯再见他们。 溯雪隔着门道:“你们离开吧,带着欧阳楚的躯体回去,喂她吃饭教她走路说话,沾染些人的气息,带她经历从前的过往,她的灵魂便受到魔豆结出的躯体感召,而进入其中了。”她说完便一个字都不肯再开口了。 孙餮虽觉着有些奇怪,但仍隔着门鞠躬道谢,随即喜滋滋地背着欧阳楚的驱体离开了。 孙餮想法子借了同学家里一间正出租但尚未租出去的屋子暂时住几天,欧阳楚和他一道待在屋子里,教那具魔豆结出的果实吃饭走路,很有种养着小孩的感觉。 两个人嘻嘻哈哈也不觉得时间难熬,很快那躯体便会了很多,会吃饭喝水,自己走路,也会“嗯嗯哦哦”的应人。 只是在这之间,欧阳楚却似乎有些不对劲了,她时常和孙餮说着话,就忽然愣住不动了。 孙餮便也觉着有些奇怪:“楚楚,你怎么了?为什么我们快要永远在一起了,你却反而不开心了?” “嗯……可能做鬼做久了,忽然要回去做人,有些不习惯吧。” “噗,”孙餮忍不住笑出了声,“看你傻乎乎的,难道你想永远做鬼吗?” “孙餮,无论我是人是鬼,请你记住我,永远!” “当然!” 如此这般,时间又过了几日,这一日清晨,天气十分阴沉,间歇有些细雨蒙蒙,欧阳楚忽然提出来想去附近的一个风景区走走,孙餮当然忙不迭的应了。 孙餮扶着那具躯体,慢悠悠地爬上山,欧阳楚一声不吭地在前面走,走着走着,她在一个被护栏围住的悬崖边上停了下来。 “看你,一句话不说闷头走,倒像赶赴刑场似的。”孙餮打趣道。 欧阳楚扭头摆出一个极难看的笑容,十分认真地看了他许久,忽的穿过那片护栏,从悬崖边一跃而下。 “楚楚!”孙餮大惊着冲过去,而此刻却听得身后的那具驱壳“啊”的尖叫一声,他一扭头,发觉那驱壳打着颤晕倒在地。 孙餮一拍脑袋,返回身抱住驱壳,脸上浮出些欣喜:“楚楚!是不是你的灵魂回来了?楚楚?”他此时也顾不得多想,抱住驱壳便冲回了借住的屋中。 驱壳在屋中昏睡了一整日,到了夜里,终于“呼”的吐出一口气,随即慢悠悠的醒了过来,她醒来的第一件事,便是指着孙餮大叫:“啊!你是谁?” 孙餮十分手足无措:“是我呀楚楚!你不会醒来就不记得我了吧?” “楚楚?”驱壳冷静了下来,沉默片刻道,“你认识我姐姐?可是我是欧阳怜,并不是欧阳楚。” “欧阳……怜?”孙餮正在疑惑,忽的听得背后有轻轻的抽泣声,他扭过头便看到欧阳楚的魂魄泪流满脸的站在身后。 “对不起,这是我第一次骗你,也是最后一次。”欧阳楚十分伤心的说着。 “楚楚?”孙餮左右望望,看看欧阳楚的魂魄,又看看欧阳怜的躯体,忍不住问道,“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你还得我和你说过,我停留给在这个世上是为了我的妹妹吗?她,就是我的妹妹,”欧阳楚说着指向欧阳怜,“她是我的灵魂留在这世上的唯一执念,今天我们去的那个风景区,当初我和妹妹也一起去了,因为我好奇贪玩,想翻过围栏看看悬崖下面,于是妹妹便陪我翻过去了,没想到因为刚下过雨地上很湿,我脚滑了一下便摔了下去,妹妹急忙拉住我,却也被我拉着带了下去,那天,我和她一同摔死在了悬崖下面。因为她的死我非常愧疚,执念太深,始终无法入轮回,独自在这世上徘徊,直到遇见了你……” “楚楚,即便你的妹妹是因你而死,但为什么……我明明救的是你,醒的却是她?”孙餮瞪大眼睛道。 “我欠妹妹的太多了……”欧阳楚神色凄凉道,“在我去取来生前之物的那一瞬间,我犹豫了,我很认真的想了下,如果真的能有一次复活的机会,我希望可以活过来的,是我的妹妹……于是那天我骗了你,我拿来的是妹妹欧阳怜的手链,那魔豆果实是按照你心中所想的样子结出来的,但因为我俩长得一模一样,所以这驱壳既是我,也是她,再加上同时和魔豆种子埋入地下的,是妹妹的手链,手链上全是妹妹的气息,所以受到感应而来的魂魄就是我妹妹欧阳怜了。” 孙餮目瞪口呆地听欧阳楚解释完,楞了许久,他看看同时泪流满面的欧阳楚和欧阳怜,边摇头边后退几步,拔腿就往外冲去。 “阿餮……”欧阳楚边哭边跟了出去。 孙餮一路狂奔到溯雪的住处,“咚咚”的狂砸门,边砸边道:“错了错了!溯雪求求你!求求你再给我一次机会!我要带回真正的欧阳楚!” “我是不会开门的,”溯雪隔着门叹气道,“每个人的机会只有一次,你错过了,就不会再有了。” “溯雪,你真的这样残忍吗?” “然而爱情本身,就是残忍的。”溯雪说完,便转身离开了门边,不再出声。 孙餮又砸了一通门后,十分失望地瘫坐在地上,看着欧阳楚的灵魂慢慢靠近。 “阿餮,”欧阳楚蹲下来看着孙餮的眼睛,“我欠你很大一个人情,对不起,来世我一定要找到你,把所有的爱都还给你。” “为什么要是来世?”孙餮的双眸透过眼泪,看向她模糊的身影,“我只要今生今世,我只要现在,这一分这一秒,要你所有的爱!” “这一世,我是还不起了……”欧阳楚说着凑过脸来,在孙餮的脸颊留下温柔一吻,“那么,就此再见喽……”她说着身形渐渐透明,消失在了夜色之中。 第三十五章 鬼恋(九) “楚楚!我不要和你分开!我不要……”孙餮在门外放声痛哭。 溯雪蜷缩在沙发上,听门外的孙餮哭了大半夜,到凌晨的时候,她终于忍不住隐身走出屋外,拨开夜色冲了出去。 城市的角落里,在夜色的掩饰下,一只满脸青绿色的厉鬼正打算享用他的晚餐——欧阳楚的魂魄。 欧阳楚跪在他的身旁,神色悲凉道:“既然妹妹已经救回,我也可以坦然离开了,我和你做的这笔交易,你一定要说话算话,现在吃了我,就不可以再去找孙餮和我妹妹的麻烦了。” “放心!”厉鬼说着舔了下舌头,黏黏的黑色液体顺着下巴滴落下去,“我这人,不!这鬼,向来说话算话!”他说着埋下头来,对着欧阳楚张开了嘴巴。 此刻忽的一道亮光闪过,“啪”的一声,一道凌厉的鞭子便朝着厉鬼的脑袋劈来,那厉鬼“嗷”的一声,鞭子正中他脸中间,随即他的整颗头一分为二,向左右两边倒了下去。 那厉鬼“嗷嗷”地跳了起来,一仰头才发觉前面站着一个仙女一样的人物,长裙飘飞,肌肤白嫩得如一道闪电,两只桃花眼甚是勾魂,她手执一条红色长鞭,而那条长长的鞭绳上,密密麻麻描着数不尽的符咒花纹。 欧阳楚也被眼前的情景震了一震,她颤声道:“溯,溯雪大人……” “我就知道你这蠢货会来寻这厉鬼,”溯雪冷哼道,“想为孙餮做完在这世上的最后一件事是吗?真不知道我是不是前世欠了你们的,不但倒贴了我的魔豆,还要替你们解决后患,真是……”她话未说完,但见那厉鬼一跃而起,于是手起鞭落,又一声清脆的“啪”,打得那厉鬼彻底一分为二,落在地上后很快窜起黑烟,灰飞烟灭了。 欧阳楚忍不住跪在地上对着溯雪连连磕头:“多谢溯雪大人,多谢溯雪大人!” “罢了,”溯雪淡然道,“你执念既已了了,就快些入轮回吧。”她说完扬起手,那描花的红色长鞭便自动隐入身体,随即她也转过身,整个人消失不见了。 欧阳楚含着泪微微一笑,伏到地上蜷缩在一起,很快自地上闪起一道光束,片刻后光束暗去,这片地上便空无一物了。 溯雪回到家中时,孙餮仍在她的屋外断断续续的哭。 “吵死了!蠢货,我刚刚救了你的爱人!”溯雪忍不住嘟囔着,返回房间拿被子蒙上头睡觉去了。 而屋外,欧阳怜凭着一点点的记忆,竟然追了过来,她一言不发的坐在孙餮身旁陪着他,时不时递过去一张面纸。 孙餮哭了许久,似乎认了命,终于止住了哭,欧阳怜则扶着有气无力的他,慢慢慢慢的往回走去。 在这之后的一段时间,孙餮每日跟打卡上班一样来溯雪这里报道,每日可怜巴巴的祈求,长跪不起,然而溯雪总是避而不见,不是她狠心,而是在这漫长的人世中,看尽生离死别的她早已忘记心为何物。 每日陪孙餮来的,还有欧阳怜。欧阳怜很是体贴的站在孙餮旁边,递面纸递水壶,一句话也不说,只是默默的陪着他照顾他。或许到底是双生姐妹的缘故,欧阳怜很明白姐姐的心意,她的姐姐在做出艰难的选择后,不仅想把生的希望留给她,更想把自己日日想要的爱情也放到她的手里。 然而爱情这种事,并不是长着相同脸蛋的人就都会去爱,孙餮爱的是欧阳楚陪伴他的日日夜夜,爱的是他们的生死相依。所以至始至终,欧阳怜对于孙餮来说,都是如同空气般的存在。 孙餮来溯雪这里哭过求过也闹过很长一段时间后,终于明白欧阳楚的离去是不可逆转的事实,他渐渐的冷了心,不再每日都来,却很时常远远的站在溯雪的别墅之外呆呆地望一阵儿,仿佛这样才能证明,欧阳楚是真的在这个世上存在过。 而自孙餮想清楚后,溯雪也终于获得了她想要的安静。 对于孙餮这样的行为,溯雪是很看不上眼的,假如哭闹真的有用的话,那这世上怎还会有如此多的生离死别?她只觉着这样的孙餮,很是浪费了他那张好看的脸。 在孙餮终于不再出现之后,溯雪的心情终于渐渐好转了起来,她开始恢复了和之前一样的日子,吃吃饭逛逛街,给她的小草浇浇水,出趟远门儿收收账,有时候兴致起来了,便开门放了那些祈求者进来,听听他们悲惨的爱情故事,跟着唏嘘几声,再把他们赶出门去。 如此这般很是自在了一段时间,某一日溯雪从外面回来时,却忽的感觉到有什么地方似乎不怎么对劲。她立刻从屋外到屋内开始细细查看,果不其然,她发觉自己布下的结界边缘有细微的损坏,似乎有什么东西想要硬闯进来,当然,她这个结界防的只是自己的同类——妖族。 “看来,我得更抓紧一些了。”溯雪边嘟囔着,边穿上刚脱下不久的白色外套,飞速往外走去,这一次,她要自己寻找目标。 溯雪漫无目的的在街上走着,冷眼看着这世间百态。 前面不远处的电线杆前,一对父母正含着眼泪往上贴着寻人启事,那张纸上的女童看起来五六岁的模样,笑靥如花,那对父母贴完一张,便互相搀扶着捂着胸口往前走去,寻找下一处可以贴纸的地方,失去心爱的孩子对于他们来说,确如剜心之痛。 过了一条街,在十字路口人来人往的地方,一位父亲正在训斥他十来岁的儿子,声音极高,面红耳赤。儿子似乎很不喜欢在这样的地方被教训,红着脸粗着脖子顶撞,拳头捏得紧紧的。眼见儿子顶撞,那父亲随手就是一巴掌,儿子楞了片刻,硬是把将要流出的眼泪忍了回去,扭头就跑,父亲在他身后冷漠的望着,仿佛是如来在轻蔑的望着那只永远翻不出自己五指山的猴子。 第三十六章 恋人未满(一) 在路口东边的不远处,一个男生捧着玫瑰告白,却被女生满脸嫌弃的把那束玫瑰丢到了旁边的垃圾桶中。男生脸色极尴尬的楞了片刻,却依旧满脸溺爱地跟了上去,口中不住地嘘寒问暖,就差当街想要把心挖出来送给女生了。 而在他们的旁边,却有一对恋爱已久的情侣,两人虽牵着手,男孩的神色却有着明显的不耐烦,女孩用讨好的神色望着他,才说了几句话,男孩忽然就恼了,用力甩开女孩的手大步往前走去。女孩慌张地追过去,边跑边道歉,她几次想要拉住男孩的手,却不停地被他黑着脸给甩开了。 溯雪看着眼前的这些,悄然叹了口气,可能一直在身旁的,就不值得被珍惜吧,而曾经的自己,又何尝不是这样呢?溯雪想着下意识的摇摇头,继续往前走去。 溯雪从天明一直走到了天黑,当夜幕下的人群逐渐散去后,她百无聊赖地走到一间公交车站台,想要坐在里面歇歇脚。 正当她仔细查看脚上新买的鞋子有没有被蹭脏时,一个女孩走了过来,那女孩走进站台,忽的蹲下来蜷缩着抱住自己,放声大哭起来。 溯雪有些看不过去,走到旁边递了张面纸,女孩说了句谢谢,接过面纸擦了擦脸,接着大声哭。 不一会儿公交车便到了,女孩哭着哭着急忙起身冲进车内,溯雪反正也无事可做,跟着上了公交车。 然而等上了车溯雪才发觉,自己钱包里的最低面值的钱币竟然是十块!十块啊!而司机竟然在一旁催促她快些给钱,溯雪怒得当时就想掀翻这辆公交车了,但权衡再三之下她忍住了冲动,捏着那张十元的纸币直愣愣的站在车门前,于是满车的人便齐刷刷地朝她望了过去。 正在左右为难之际,刚才的女孩脸上挂着泪走到门边,替她往投币口里塞进去了两元,又转身返回找了个位置坐了下来,溯雪这才长长的松了口气,她把十元钱仔细收好后找了个靠后的位置坐了下来。 很巧,这个位置和刚才帮她投币的女孩刚好一前一后。 这一路,女孩没有说话,溯雪也没有,女孩只顾着哭,溯雪只顾着观察她。 大概坐了五六站后,女孩起身下了车,溯雪也忙跟着下去了。 这一站下来的人极少,路上又没什么人,于是在溯雪在默默的跟了她一段路后,女孩终于警惕了起来。她回过头紧紧捂住挎包看向溯雪,颤声道:“你不会想抢劫我吧?我,我没钱……”她说着嘴巴一扁,又哭了起来。 溯雪很无奈的拍拍脑袋,这可真是个哭包啊!她想了想,装作怅然的神色道:“没有没有,其实,我只是无处可去了。” 这句话说完,那哭包哭得更响了,哭了好一阵才抽泣着说:“我也是无处可去了。” “既然咱们都是无处可去,那不如找个地方喝杯水说说话吧?”溯雪提议完,又立刻补充道,“AA制,如何?” “嗯。”哭包点点头表示答应。 随即溯雪和哭包便开始沿着这条路寻找可以坐下来说话的地方。走了好一阵后,她们才找着一间放着轻柔音乐的小小的酒吧,两人走进去,各点了一杯没什么度数的果酒,面对面坐下来,沉默无言。 良久,溯雪决定先开口碰碰运气,她试着摆出难过的神色,缓缓说道:“其实,我是因为心爱的人刚刚去世,所以即使家就在附近,我也感觉无处可去。” “真的吗?”哭包诧异地看着她,一双瞪得溜圆的眼中,眼看就漫上了泪水,她哽咽着说:“好巧,我也是。” “哦?”溯雪嘴角一咧,差点笑出声来,看看自己这运气,啧啧,随便一戳就是一笔生意!她很努力的把笑意强压下去,努力装出震惊伤痛的样子来,“看来我们还真是很像。那么,我们互相说说自己的故事吧,就当是找个树洞,这杯酒喝完,故事听完,便要各奔东西了。来,你先吧。” 女孩“嗯”了一声,极认真的擦干眼泪,皱着眉头一仰头,把一杯果酒喝得如同伏特加般一饮而尽。 …… …… …… 女孩有一个好听的名字,叫慧梓。慧梓是一名美食家,这是她的爱好,也是她的工作。 在慧梓很小的时候,父母就把她交待爷爷奶奶抚养,随后一同外出打工,而在那之后,父母又很快给她生了一个弟弟。 在之后漫长的十几年中,父母一直带着在弟弟在外打工,极少想起来家里还有一个她。 于是跟着爷爷奶奶的慧梓,渐渐的长成了一个内向且独立的少女。似乎对着知识天生就少了那一份热爱,高考落榜后的慧梓便独自踏上了打工的路途。 没有父母的支持,也没有朋友的关心,慧梓孤单的生活的自己打工的那座城市,她租了一间极小的房间,日起日落,独来独往。 而在这日复一日的孤单之中,慧梓渐渐的爱上了美食,她开始研究各种食物不同的做法,不同肉类蔬菜的搭配和各种酱汁的调和。在这不断的探索中,慧梓获得了快乐和满足,美食对于她来说,如同知己般熨帖着她每一个孤寂的清晨和夜晚。 于是慧梓日复一日的穿梭在美食和工作中,闲来无事时,她也会刷刷网页,看看最近发生的事儿、即将上映的电影,和那些新推出的她永远都不会去买的时尚用品。 有一日慧梓在翻网页时,看到一个不知道什么时候关注的好友,发了这样一条动态:每天都吃一样的食物,我真是腻到快吐了。配图是一盘水煮鸡胸肉,上面撒了盐巴,鸡肉旁边摆着大片的生菜。 因着好奇,慧梓稍稍翻了翻对方的动态,发现这是一个以健美为主题的博主,名叫康辉,而且竟然和她在同一座城市。 从康辉以往发的动态可以看出,他终日泡在健身房中,每日的食物都尽量要求低脂低碳,他晒出的每一张照片都帅气英俊,像是一团热辣的不停挥发着的荷尔蒙。他人气旺盛,有着大把等着舔屏的粉丝。 第三十七章 恋人未满(二) 但即便是这样,慧梓在看到他发的食物后还是觉得难以忍耐,她不明白人类用了两百万年好不容易才站到了食物链的顶端,却为什么还要日复一日的去吞食那些难以下咽的东西。 慧梓在康辉当日发的状态下很认真的回复道:即使是低脂的食物也可以做得很美味,建议你用低卡路里的酱汁腌制,再用极少量的橄榄油拿小火煎熟,如果喜欢可以再撒点黑胡椒粉,生菜也可以换成番茄黄瓜等,效果一样但会更美味。 这条消息回复完了,没几秒便收到康辉的私信,表示非常感谢,并向她讨教更多的低脂食物菜谱,慧梓当然很乐意的跟他分享了。 两个人你说一句我回一句,竟不知不觉的聊到了深夜。 第二日慧梓一起来,便收到了康辉发来的新消息:早上好,我想了想,觉得你很可以去做一个关于美食的博.客,并且我相信你一定会做得很好。 慧梓犹豫了片刻回复道:我可以吗? 不试试?怎么知道行不行呢?康辉几乎是秒回。 虽然很是犹豫但慧梓到底还是动了心,她甚至有些小小的雀跃起来。当天下班后,慧梓飞奔回家,从冰箱里翻了菜出来认真的洗净翻炒,很快做出一两道自己喜欢的菜,小心地拍好,发到了网上。 然后,慧梓耐心的等待着,十分钟……二十分钟……一个小时过去了,这条动态,竟连一个点赞的都没有……慧梓觉着十分灰心,她正打算删了这条动态时,康辉的私信又发过来了。 “这样不行的,”康辉认真的指点着,“你得买好看的桌布,精致的碗盘餐具,将食物摆成漂亮的样子,拍照好还得修图……” “这样麻烦啊……”慧梓不自觉的嘟起了嘴巴,刚想要说放弃,却见康辉的另一条消息又发了过来。 “怕麻烦就算了吧,呵呵,你放弃的,不过也就是另一种人生的可能性。” 另一种人生的……可能性?慧梓瞪大眼睛怔了片刻,或许,自己真的可以过上最想要生活,把制作美食当成工作来养活自己? 慧梓想着,偷笑得眼睛都弯了起来。她坐直了身体回复道:“那,我试试吧……” 时间一晃便到了周末,慧梓调了六点的闹铃,起来随便吃了点东西就直奔超市,她从漂亮的桌布碗盘买起,再到食材的精心挑选,到了中午,慧梓终于拎着满满两大购物袋的东西,心满意足的回到家。 啃完了两只超市买来的鸡腿,慧梓便动手做起菜来,她每一点都尽心尽力,将饭菜尽量做到色香味俱全,一直忙活到下午,四个很有模样的菜才终于做了出来。 慧梓按照康辉教的,铺上漂亮的田园风桌布,摆上花瓶,里面插上在花店搭配好的花束,随后她将食物在精美的盘子中摆出漂亮的图案,配上精致的餐具。她在拍了很多次照片后精心挑出最喜欢的几张,一一修好图,有不懂的地方就去问康辉,他也很爽快的立刻回复。 一切终于准备好了,慧梓将照片放到网上,康辉第一个转发,紧接着几秒后她就收了第一个赞,几分钟后又有人转发了,因着康辉的人气,才一个小时,她的这条动态便有了上百个赞十几条转发。 慧梓激动得快要跳起来了,她兴奋之余赶忙给康辉发了消息:“好多赞好多转发了!然后呢然后呢?然后我需要做什么?” “你急什么?”康辉接着发来一个笑脸,“这才只是开始,后面要做的事儿,还多着呢!” 在康辉的指点下,慧梓的美食博.客越做越好,渐渐的开始有人付费请她去店里试吃,也有些广告陆续找到了她。再后来,当这些收入足够养活自己时,慧梓便辞了工作,专心做她最喜爱的美食,而她跟康辉也变成了无话不谈的好友。 其实私底下,慧梓有些不屑康辉的生活方式,她虽然教过康辉蛮多低脂的食谱,但康辉在兴致勃勃的做过几回后,还是懒洋洋的继续吃他的白水煮鸡胸肉,似乎对他来说,做菜远比举铁要困难得多。慧梓觉得如此美好的生活,竟然每日要吃那么难以下咽的食物,实在是难以理解。 而康辉其实也有些不屑慧梓,他承认她确实很会做菜,但因为长久对食物的研究,使得慧梓的脸蛋圆润了起来,腰身更是粗壮得快赶上水桶了。康辉觉着,美食不过是逞了一时口舌之欲,那些白花花黄腻腻的脂肪吃下去,不知道要运动多久才能消耗掉。 虽彼此不屑着嘲讽着,但仍不妨碍他们渐渐变成了最好的朋友。 朋友嘛,当然是要为对方两肋插刀的。有那么一日,轮到康辉插刀的时候便来了。慧梓租住的屋子还未到期时,房东便插着腰站在慧梓面前,雄赳赳气昂昂的表示,要么房租涨一倍,要么慧梓滚蛋。 待房东走后,慧梓哭着把这个消息告诉了康辉,康辉立即问了她的地址,很快开车带了几个朋友赶了过来,一通收拾后帮慧梓把衣物都打好了包,随后叫慧梓打电话把房东找来。 房东前脚刚进门,康辉一挥手,他的一个朋友便赶忙过去把门关上并堵在了门口。 “听说是你欺负我女朋友了?”康辉说着特地把一只手搭在的慧梓的肩膀,转脸看向房东。慧梓的肩膀稍稍动了动,觉得很不自在,但也知道他是在帮她演戏,于是忍住了。 房东是何等人物,左右一瞥见康辉和他的几个朋友无一不是健壮有力,全身的肌肉被衣服勒成一块一块的,他本来拉着的脸立刻就换上了笑容:“没有的事儿,这不是误会嘛,我就是提醒慧梓一下,该续交房租了。” “房子我们不租了。”康辉才说完这句,就见慧梓立刻激动起来,他用手急忙压住她的肩膀,示意她别着急。康辉稳定住慧梓,看着房东继续说道:“那剩下的房租和押金,你看是不是……” 第三十八章 恋人未满(三) “你们,你们……”房东的脸色由红到黑,“你们”了半天也说不出个什么,想走吧扭头看看门边一直站着个大块头堵着,想来硬的吧,他整间屋子打量下来,感觉能打得过可能也只有慧梓了,于是房东犹豫着不爽了很久,还是退了剩下的房租和押金,等出了门后他扭头咬着牙道“既然不租了马上就搬走吧,赖着不走我可就要报.警了”。他说完便逃也似得冲下楼去。 房东是被打发走了,慧梓却觉着自己快要疯了,她恼怒地在康辉身上连着打了好几下,边打边吼着:“谁说我不租的?谁说的谁说的?我晚上住哪儿?我以后住哪儿?” “住我家呀!”康辉淡定道,“我来之前就想好了,我那儿正好空着一个房间,咱俩合租,你厨艺很不错,以后我的饮食就交给你打理了。” “合租?还给你做饭?你是想拿我当免费老妈子使唤吗?” “房租减半。” “成交。” 慧梓拎着收拾好的行李箱,最后看了一眼这间她租住了蛮久的屋子,长叹了口气,跟着康辉离开了。 康辉载着慧梓到了自己的屋子,慧梓第一步踏进去的时候险些被熏出来,屋子里臭袜子脏衣服被丢得到处都是,地一看就是很久没擦过的,桌子上积着厚厚的灰尘。书房里的电脑仍开着机,上面挂着不停运转的游戏,满地随意丢着健身器材,厨房里油腻腻的一片黄色。总之,一切很有一个单身男人的屋子该有的样子。整间屋子里最显眼的,是电脑桌上摆着一张漂亮女孩的照片,照片中的女孩笑靥如花,身材前凸后翘十分有料。 慧梓里里外外打量了一番后,感兴趣的当然是最八卦的问题,她笑着看向康辉:“照片上那个是你女朋友吗?你找个异性合租也不怕她吃醋?” “嗨,什么女朋友啊,那是女神,人家可不乐意搭理我,”康辉说着舒服地躺在沙发上看向慧梓,“怎么样,我家里还不错吧?” “嗯,挺好,”慧梓勉强笑道,“收拾个七八天,应该就能住人了。” “喂!”康辉极不爽的坐直起来,“是我帮助了你大姐,要感恩懂吗?感恩!” “感恩的心,感谢有你。好了我住哪间?” “那边。” 顺便康辉手指着的方向,慧梓头也不回地冲进了房内。 于是两人的合租日子,至此开始了。 一开始,两个人还是很能装装样子的,尽量维持着表面的客气友好。 每天早上,慧梓从起来后就开始准备自己和康辉的一日三餐,当然他们的食物是要分开做的。 慧梓的厨艺很是不错,一连几日康辉都吃得不亦乐乎,后来自己吃不过瘾,开始试探性的带一两个朋友回来吃饭,再后来因为慧梓做的饭菜实在太好吃,来过的朋友便隔三差五的赖过来蹭饭,以至于到后来这个屋子简直变成了天天聚餐的场所。 久而久之慧梓也有些不高兴了,她每天要花费大量的时间在做饭上,甚至还包括饭后的收拾桌椅清洗碗盘。 这一日清晨,慧梓起来时康辉正在客厅里“嘿呦嘿呦”的举着哑铃,他见慧梓起来,急忙扯了张笑脸凑过去了:“慧梓,今天大概有八个人过来吃饭,麻烦你准备一下。” 慧梓“哼”了一声别过脸去,康辉见她黑了脸,很是担心中午在朋友面前丢了面子,于是忙不迭的在她后面央求。 “都是些朋友,吃顿饭而已。”康辉边擦汗边说。 “那我也没把时间全卖给你了呀!你知不知道我每天尽给你们做饭了,”慧梓很是不爽的赌气一阵儿后,想出了个主意,“以后咱们得约法三章,第一,五人以上的聚餐一星期只准有一次;第二,以后我做饭;你洗碗,第三,房租再减半。”慧梓说完双手环抱在胸前看着他。 “喂慧梓,你这可就过分了啊!” “过分?那我罢工!不干了!”慧梓边说边往房间走去。 “喂喂,”康辉忙扯住她的睡衣,却没想到领口太大,瞬间她的整粒肩膀都掉了出来。 他急忙松了手,极不好意思道,“那个,你得让我考虑考虑啊!先看看今天这餐饭准备得如何,我再给你答复。” “好!”慧梓拉紧衣领对着他瞪眼道,“今天必须答复!” 不爽归不爽,慧梓却没真打算罢工,她看看时间已经九点多,赶紧洗漱换了衣服,找了两片面包,从中间挖空后各打入一枚生蛋,再铺上奶酪,放入烤箱十分钟后取出,只觉香气四溢,她又配上一杯温牛奶,慢条斯理的吃了起来。 待早餐吃完,慧梓打开冰箱,从里面取出几样食材准备做饭,康辉是极爱健美的人,所以选用的食材多数要以低脂低碳为主。 慧梓先是取出鸡胸肉,将其切片洗净,放入一只干净的食品袋中,拿奥尔良粉调成酱汁灌入袋中,扎紧袋口,随后拿出一只木质小锤子,隔着食品袋轻轻敲打鸡胸肉,这样更容易入味些。敲打约十来分钟后,慧梓将食品袋放入冰箱,转身取出牛肉和胡萝卜花椰菜,牛肉洗净切丁,丢入锅中煮,放入早已备好的咖喱酱,再将胡萝卜和花椰菜切成小块掺入其中,细火慢炖。 主食慧梓选用了玉米和紫薯,放入蒸锅一同蒸煮。 约摸着时间差不多了,慧梓取出腌制好的奥尔良鸡胸肉,放入烤箱开始烘烤。烘烤的同时她又取出一块三文鱼,切成厚厚的片状,在锅里滴入几滴橄榄油后拿小火慢慢煎熟,煎好后再淋上低脂的泰式甜辣酱。 十一点还没到,康辉的几个朋友便陆续进来了,一进门便大喊“好香好香”“什么时候开饭呀?我早饭都没吃呢”,“为了今天的午饭我昨儿就开始留肚子了”。 慧梓在厨房听得又好气又好笑,她将蒸好的主食先端出来时,发觉几个人早就围着餐桌坐好等着了。 慧梓没好气的冲着康辉道:“进厨房帮忙呀!” 第三十九章 恋人未满(四) 康辉“哦”了一声便跟着进了厨房,边用力吸着鼻子边等着慧梓盛好菜,他再一一将盘子端出,随后几个大男人便开始围着桌子大快朵颐起来。 慧梓因刚吃过早餐不久,觉着不太饿,就坐在康辉旁边随手捡了根玉米来啃。她正啃着呢,其中一个看着脸生的朋友似乎是吃嗨了,抬头塞着满嘴食物对着慧梓“嘿嘿”一笑:“嫂子厨艺真棒!” “噗!”连同康辉在内,好几个人都喷了饭。 康辉一扭头,发觉慧梓脸色无比难看的坐在一旁,忙伸手拍了一下那个朋友的后脑勺:“什么嫂子!别乱说话!” “不是嫂子啊,”那朋友看起来似乎无比遗憾。 “当然了,你嫂子在那边桌上的照片里。”慧梓说着指了指那边的桌子,和桌子上那张漂亮女孩的照片。 “那可惜了,这么贤惠的女生,”说话的人想了想又立刻兴奋起来,“不是嫂子才好啊!”他说着抽了一张面纸很仔细的擦干净手,站起来对着慧梓伸出手去,“你好,很高兴认识你,我叫李海。” “认识你个头!快吃饭!”康辉说着又拍了下他的后脑勺。 李海“哦”了一声缩回手,埋头吃饭。 一顿饭很快吃完,因着慧梓的脸色始终都很难看,康辉便主动起身收拾碗筷,拿到水池边清洗。 李海见状忍不住再次跟旁边的几个人确认:“那真不是嫂子啊?” “真不是!”其中一个朋友解释道,“是跟辉哥合租的,做美食博.客的,厨艺一级棒!” “嘿嘿!”李海搓着手笑得脸上红红一片,“真不是嫂子,那我可就不客气了。”他满脸堆笑的走到慧梓身旁,不时的询问她的姓名年龄,帮她递水拿书,十分殷勤。 待康辉洗刷完碗筷出来,看到围着慧梓转的李海时,脸色不由得微微一变:“喏!蹭完饭了,你们怎么还不走?” “这才哪到哪儿啊!”一个朋友惨叫道,“辉哥,我们还等着吃晚饭呢!” 康辉一扭头,见慧梓的脸色更阴沉了几分,连忙把几个朋友连拽带拉给推出门去:“去去去,知足吧你们。” 几个人被推出门去后,李海仍不忘把脑袋探进门里对着慧梓羞涩一笑:“慧梓!等着我,我明儿还来啊!” “来你个头,滚!”康辉一脚把李海踹了出去,随即把门“砰”一声关上。 门才关上,慧梓就环抱着胳膊走到他面前,歪着脑袋盯着他道:“刚才的三件事,考虑得如何了?” “我碗都主动洗了,还不算最好的答复吗?”康辉委屈道。 “那房租的事儿呢?” “必须减半啊!请个厨师还得给工资呢是吧?” “哼!知道就好!”慧梓一扭头,回自己房间用力关上了门。 而打第二日开始,李海便时常来慧梓这里报道了,今天带点儿零食,明天买个发卡,十分殷勤体贴。 康辉对此事很是不爽,却也不好说的太明显。他和慧梓都心知肚明自己不是对方喜欢的类型,但又看不得一个现成的厨娘要在自己身边被人给拐走。于是康辉便隔三差五的提醒慧梓一下,那个李海很不是个东西。 有几次慧梓也来了兴致,歪着脑袋问康辉:“哦?那么李海干过哪些坏事?” “他可不是东西了!”康辉说得十分激昂,“前段时间,他跟他女朋友分手,他女朋友在大街上就哭了起来,那么多人看着他也不管,你说,这是一个男人该干的事儿吗?” “哦……好像是有那么一点不好,那么别的呢?” “嗯……”康辉认真想道,“我听说他小学三年级就开始偷东西,偷了家里十块钱,被揍得跟猪头一样。” “哦!果然跟你说的一样……很……坏……好吧,谢谢提醒。”慧梓冷淡的应付道,耸耸肩去给自己准备吃的了。 “我说的都是真的!他做过的坏事可多了!我就是现在想不起来了!你可千万别理他,这人真不是个好东西!”康辉十分着急的在慧梓身后追着解释。 “哦!”慧梓翻翻白眼。 她心里本来就不喜欢李海,说白了,是不喜欢那种跟康辉一挂的肌肉发达型的男生,她喜欢瘦瘦高高斯斯文文的男生,最好很有些知识,能教会她很多。 只是李海虽然献殷勤,却一直也没有挑明了表白过,所以慧梓自然也不好直接开口拒绝。 日子便这样一天天的拖了下去,终有一天,慧梓出门逛街时,李海敲开了康辉家的门。 “慧梓在吗?”康辉开门后,李海神秘兮兮的探进了脑袋问道。 “不在!”康辉没好气的答道,抬手就要关门。 “哎呦等等等等!”李海硬是从门缝里挤了进来,康辉这才发现他怀里抱着一大束玫瑰,手上还拎着挺大一个塑料袋,里面不知道装着什么。 “不在正好,”李海嘿嘿笑着对康辉说,“你去忙你的吧,别管我了。”他说着在靠门的位置放下玫瑰花,从塑料袋里掏出许多小蜡烛来。 李海小心的在门边摆好一圈心形蜡烛,仔细的点燃,他蹲在地上好不容易才一一点好,就听到有人叫他的名字。 “李海,李海!” “嗯?”李海一抬头,就看着康辉举着一盆水站在自己身前,他抬头的瞬间那盆水“哗”的一声倾倒下来,不仅浇熄了蜡烛,更淋得他从头到脚湿得透凉。 “你什么意思?”李海抹了把脸上的水,瞪着眼睛腾的站了起来,“慧梓既不是你女朋友,又不是你妹妹,我每次来你都拉个脸就算了,现在还阻止我表白,康辉,你凭什么啊?”他说着上前一把拽住康辉的衣领。 “我就是看不惯你这臭德行,想糟蹋了人家一个好好的女孩儿!”康辉“当”一声丢掉了水盆,抬起右手对着李海的腮帮就是一拳。 “慧梓跟着我,怎么就是糟蹋了?”李海也急了,捏着拳头和康辉对干起来,两人都是玩铁的主儿,下手都重得很,几拳下来两个人都挂了彩,后来干脆抱成一团在地上翻滚着踢打,压散了满地的蜡烛,也压碎了一地的玫瑰花。 第四十章 恋人未满(六) 两人正打到难解难分的时候,李海扯着嗓子吼了一声:“康辉!你凭什么管我们!你又不喜欢慧梓,还特么占着茅坑不拉屎!” 就在此刻门“哒”的一声被打开了,推开后,门外站着目瞪口呆的慧梓。 地上抱成一团的两个人连忙松了手,拉好身上的衣服站了起来。 “你们这是在干什么?”慧梓边踏进门里边问道。 “喏,”康辉嘴角噙了一丝若有似无的笑意看了看慧梓,“你都听到了,李海说我对你,是占着茅坑不拉屎。” “不不不,我不是这个意思。”李海的脸蹭的一下就红了,他急忙跑到慧梓身旁解释着。然而不管他说什么,慧梓的脸色始终都很难看。 解释了好一阵,李海有些泄气了,他想了想,从地上捡了朵还剩两片花瓣的玫瑰,递到慧梓面前,神色极认真的说道:“事情既然到了这步,我就明说了吧,慧梓,我喜欢你,你给我一个机会吧!你跟我走,我家里有很多间出租的房子,我收回一间给你住,你不用跟康辉挤在一个屋子里合租。以后换我每天去照顾你,我给你做饭,你想吃什么我马上去买,哪怕是夜里十二点,你也用不着再每天累死累活的给他做饭帮他收拾屋子了!”他这些话说完,连站在一旁的康辉都紧张起来了,两个大男人就这样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慧梓等待答案。 慧梓低头沉思了许久,才抬起头看着面前的两人。 “条件真的很诱人啊……”慧梓眯着眼睛慢慢说道,“但是李海,对不起,我不喜欢你,是不喜欢你这个人,所以不会因为你有很多房子就去喜欢你,也不会因为你对我嘘寒问暖照顾有加而去喜欢你,你能明白吗?” 李海脸色惨白的怔了半晌,他楞了片刻后低头奔向门口冲了出去,很快消失在楼梯口。 慧梓长叹了口气,她看了眼满地的狼藉,又歪着脑袋看了看康辉,“啧”了一声轻轻摇了两下头,走回自己的房间关上了门。 康辉一言不发,只是低着头默默打扫了起来。 至此,李海那边终于消停了,不会再隔三差五的登门报道嘘寒问暖。 然而这件事后,康辉和慧梓却也着实尴尬了一段时间,慧梓有些不太爱搭理康辉了,每日做了饭都是直接丢在厨房,康辉倒也很识趣,自己盛饭吃完,再洗刷干净锅碗。 如此一晃,十来天过去了,这十来天内,明面儿上看起来没什么所谓的康辉,心里却着急得很,他一直在想法子打破这种尴尬的局面。 一日,慧梓从外面逛街回来,才踏进屋子,康辉就满脸兴奋地对她直招手:“慧梓你快过来,看我发现了什么?” 慧梓好奇的探过脑袋,发觉康辉在手机上捣鼓一个软件。 “这是一个直播软件,”康辉兴奋道,“以后你可以通过直播软件教大家做菜,我也可以通过直播教人健身,有了这个软件,咱俩的粉丝还不得蹭蹭蹭的往事涨啊?” “是吗?”慧梓也笑了起来,“这个办法好,明儿我就试试,”她想着忽然有些犹豫,“不过我这形象,实在算不上漂亮,会不会被粉丝嫌弃啊!” “嗨!管他呢,大家是爱看你做的菜,谁还高兴看你的脸啊!喂等等,慧梓你怎么又生气了?慧梓等下,喂……” “砰”一声,慧梓再次躲回房间关上了门。 “我说错话了?”康辉颇感疑惑的直挠后脑勺。 话虽说得不怎么好,但办法还是可行的,至此后慧梓便和康辉开始了不定时的直播,这招果然很好,让她的粉丝量很是大大增长了几倍。 这一日,慧梓正在厨房开着直播呢,今日的主题是如何做好罗宋汤。 当时锅里已经在焖煮牛肉汤,土豆胡萝卜西红柿等一应蔬菜也已经洗干净切好,慧梓边讲解边在油锅里溶解了一块奶油,随后逐一放入切好的蔬菜翻炒出香,再把这锅炒好的蔬菜倒入焖煮着的牛肉汤里。 “之后就很简单了,但也是最重要的一步,”慧梓边讲解边操作着,“用小火将面粉翻炒至微微发黄,再放入汤中搅拌熬制。”她边说边把面粉倒入锅中开始翻炒。 此时厨房门忽然被推开,康辉一脚踏了进来,他似乎刚从健身房回来,脱了的上衣搭在一边的肩上,头发湿哒哒的撸在额旁,汗珠还油腻腻的挂在小麦色肌肤上,八块腹肌随着呼吸轻轻起伏。 慧梓对于这样的情景早就见怪不怪了,她瞥了眼康辉,再瞥了眼正在直播的手机,才发觉里面的粉丝们都疯了。 “啊哈哈哈!这么帅的帅哥是谁呀?” “慧梓慧梓!这是不是你男朋友?” “哇塞!这肌肉太赞了!快让帅哥跟我们打个招呼!” 慧梓看得一脑门子火,她转身把康辉往外推去:“出去出去,我这儿正直播呢,你捣什么乱啊!” 康辉睁大眼睛可怜巴巴的望着她道:“我饿了……” 慧梓随手捡了块番薯塞进他手里,硬是将他推了出去:“先随便应付点儿,等下再说吧。”等她打发走了康辉,慧梓一扭头,发觉直播间的粉丝们仍属于癫狂状态。 “啊哈哈哈!帅哥啊帅哥!” “真是嫩得能掐出水,壮得能挤出油啊!” “各位女司机带带我!” 慧梓又随便讲了几句,发觉实在讲不下去,粉丝们的兴奋点早就被康辉给点着了,她无奈下匆匆结束了直播,没好气地出了厨房,理也没理康辉一下,扭头就进了卧室。 这一整天,慧梓都没给康辉好脸色看。 第二日早晨,慧梓赖了许久的床,才慢悠悠的爬了起来,她洗漱到一半时,左思右想,其实昨天的事真是怪不得康辉,他只是饿了去厨房找吃的而已。 想到这儿慧梓边刷牙边走到客厅,看着康辉正边低头踩着脚车边嘀嘀咕咕说些什么,于是她穿着睡裙蓬散着头发,含着满嘴的泡沫和牙刷,含糊的问道:“喂,你今天想吃什么?我给你做吧。” 第四十一章 恋人未满(七) 慧梓说完见康辉直愣愣的盯着自己,表情十分奇怪,便也干脆瞪回去,盯了他许久。 盯着盯着,她的目光往下移了几厘米,发觉离康辉几厘米的下方摆着一只手机,而这只手机此刻正在直播间里做着直播,康辉的一众粉丝正在里面上蹿下跳的嚷嚷着。 “帅哥,这是你女朋友吗?和你不般配啊!换了吧。” “找我!我比她好看。” “她怎么这幅模样就到处跑了,哎呦,也太不修边幅了。” 慧梓的脸瞬间红得快能滴出血了,她惨叫一声,扭头就跑回了房间,关在房间里几个小时都不敢出来。 过了许久,慧梓终于壮着胆子探头探脑的走出房间,在屋子里四处看看,发觉康辉正坐在电脑前对着游戏傻乎乎的笑得跟个二愣子似的。 慧梓深吸一口气,尽量保持微笑走到康辉身前问道:“康辉,请问,现在你的直播软件关了吗?” “啊?”康辉对着电脑头也不抬道,“早关了!” “关了就好!”慧梓立刻将声音提高了八度,“康辉,你这么大的人了做事儿能不能有点数?下次做直播的时候先打个招呼行不行?” 康辉从游戏中抽出身来,抬头看了她一眼,淡淡道:“昨天你直播不也没说吗?我的好身材还让你的粉丝都看光了呢!” “你还好意思说?”一提这事慧梓更是火大,“我做着直播呢,你脱光衣服跑进来,什么意思啊?” “你刚才不也在我做直播的时候穿着睡衣跑过来了?你什么意思?” 两个人一通争吵后,慧梓忽然觉得词穷了,她记得嘴巴一扁,哇的一声哭了起来,边哭边嚷道:“你是故意的,你就是故意的!” 慧梓这一哭,本来理直气壮的康辉反倒怂了,他手足无措的小声说道:“哎呀这么一件小事儿你哭什么……好了好了,是我错了……我错了,你快别哭了,我给你道歉……” 他话说完,慧梓哭得更响了。 康辉哄了许久,慧梓却只顾低着头哭,理都不理他。 久了之后,康辉也烦了,他一屁股坐在沙发上,嘟囔着:“别哭了喂……这样吧,如果你不哭了,我就请你出去吃大餐如何?” “一言为定。”慧梓立马擦干眼泪瞪大眼睛道。 本来也就是说说,没想到慧梓答应得这么快,康辉眨巴着眼睛盯着她,许久都说不出话来。 而最终这件事以康辉彻底认怂结束,他赔礼道歉并于当天中午请慧梓出去吃了一顿大餐来补偿,之后两个人约定好以后大家做直播的时间只能定在某个时间段内,且互不干扰。 他俩的第一次吵架,就这样结束了。 不过这是第一次,却也变成了无数次吵架的开端。两个人因为住久了,彼此的真性情都暴露无遗,时常因为各种原因吵得不可开交。 某日慧梓忙完手里的活儿想躺在沙发上美美的看会儿宫斗剧,等她走到客厅时才发觉沙发和电视机都已被康辉占去了。 此刻康辉正懒洋洋地横躺在沙发上按着遥控器,电视频道被他按得不停的跳来跳去,从综艺跳到新闻,再从抗战剧跳到武侠剧。 慧梓环抱着胳膊盯了他五分钟,终于有些忍受不住,她黑着脸走到沙发旁,硬是挤了条缝坐了上去。 康辉见状只得坐直了身体,百无聊赖的拿着遥控器一边不停的按着一边紧盯着电视机。 “怎么着,你是帕金森发作了吗?手抖得控制不住?”慧梓冷哼一声。 “嗯是,”康辉头也不抬道,“发作得挺厉害,等下可能要用涨房租用来治病。” “涨房租?”慧梓眼睛一瞪站了起咯来,“康扒皮,你每天拿我当老妈子使,我还没跟你收保洁费呢!” “大姐,现在做保洁也要看颜值的,东京早都开始流行十八禁保洁员了,这也不是你想当就能当的。” “哦是吗?康辉啊,我觉得你还是多读点书的好。” “为啥?” “因为人丑就要多读书啊!” “可是你长这样也没见你读书嘛。” 两个人吵了十几分钟,慧梓觉着憋屈得厉害,嘴巴一扁眼泪就啪嗒啪嗒的掉了下来。 康辉嘴巴还“呜哩哇啦”说个没完时,忽然发觉慧梓不出声了,扭头看到她啪嗒直掉的眼泪,脖子立马耷拉了下来,声音也低了下去:“哎你哭什么,一个电视而已……” 慧梓生气的别过头去,一言不发,只是不停的抹眼泪。 几秒钟后,一只遥控器递到了她的眼前,遥控器后是康辉颇有些无奈的脸。 “喏,给你,”康辉小声道,“别哭了,我这也没说什么……”他着急的抓着后脑勺,见慧梓毫无反应,试探着问,“要不,我给你学个小狗叫?” 慧梓瞥了他一眼,继续哭。 康辉见稍稍有些效果,立马叫了起来:“汪汪,汪汪汪……” “不行,”慧梓哽咽着说道,“要学也得学小猫和小狗打架。” “咳咳……”康辉一下子呛住了,他想了想,还是蹲了下来,在慧梓面前小声学着“喵……呜呜……汪……汪喵喵汪,汪汪喵……” 慧梓捂住了脸,整个肩膀不停的抖动。 康辉以为她哭得更厉害了,正手足无措的时候,却听到慧梓笑出了声儿。 “哈哈哈……”慧梓见捂不住笑了,索性坐在沙发上摇晃着双腿拍着手笑,“学的好学的好……所以你既是小猫又是小狗……遥控器拿来,以后别跟我抢电视,哼!” 康辉递上遥控器,讪讪的离开了。 而慧梓由此得出了一个结论,哭这招儿,着实好用的很,渐渐的慧梓就把哭练到了炉火纯青的地步,想哭就哭,眼泪说下就下说止就止,而回回闹矛盾吵架,都是以康辉道歉求饶学小猫小狗打架结束。 次数多了,康辉便有些很是不服,自己男人的尊严荡然无存啊,于是他便开始试着反抗。而这个反抗的机会很快就来了。 那一日康辉正边听着音乐边玩铁,音乐无比激昂,听得康辉动力十足。 然而慧梓却很有些不爽,她耐着性子对康辉道:“能换个音乐吗?这个太吵了听得我头疼,换个舒缓的音乐行吗?” “不行不行,”康辉大着嗓门道,“舒缓音乐那是给小女生听的,你看过哪个大老爷们举着哑铃听着小提琴的?” 慧梓又争取了一下,见毫无效果,上去就“啪”的一声把电脑的电源给关了。 第四十二章 恋人未满(八) 康辉也火了,瞪着眼睛吼道:“干什么你?” 慧梓知道自己有些理亏,但也不好表现得太明显,于是低声道:“我不过关个音乐,你发什么火?” “这是不过就关个音乐吗?”康辉的火显然已经积攒了许久,“这是欺负!这是骑在我脖子上撒尿!别以为我让你一回,就回回都得让着你了,还真拿自己当盘儿菜了!”他叽里咕噜的一口气说完,慧梓果真又哭了,坐到一旁不停地抹眼泪儿吸鼻子,然而这次康辉是下定决心绝不认怂,他硬着脖子继续举他的哑铃,一眼都不看慧梓。 慧梓哭了一阵儿,见康辉毫无反应,斜着眼睛偷瞄了一下,发觉他脸色黑黑态度强硬,便立即止住了哭,冷冷的“哼”了一声,扭头就进了厨房。 慧梓开了冰箱,翻找了好一阵儿,拿出两块厚切上脑牛排来,解冻后找来红酒,用红酒和盐将牛排腌渍起来。 她随后又拿了几只早晨才买的大虾,洗净沥水后剪去虾须虾脚,剔除虾线,从虾背后剪开一道较深的口子,做完这些后慧梓没忘了去把腌着的牛排翻个面儿继续腌。 之后她将蒜瓣剥好切成蒜蓉,在锅内倒入一丁点儿橄榄油,加热后倒入蒜蓉,翻炒的同时加些调料,出锅后将蒜蓉倒入剪开的虾背中,放入蒸锅开始蒸煮。 慧梓约莫着时间差不多了,便将西红柿和洋葱分别切碎后放入榨汁机,打成了泥状,再将这些蔬菜泥放入锅中翻炒,炒几分钟后撒入黑胡椒粉和倒入红酒,用大火煮到粘稠后盛盘待用,最后用橄榄油将腌制好的牛肉拿细火煎熟,并淋上做好的上酱汁。 很快,一道蒜蓉大虾和一道红酒牛排便做好了,慧梓又选了康辉最爱的紫薯作为主食,等饭菜全部端上餐桌后,慧梓拿了一架迷你风扇,对着菜往客厅的位置使劲儿吹着,把香味吹得满屋子都是。 同时她也坐了下来,慢悠悠儿的品尝着自己做的美食,不时拿眼角瞥一下康辉。 康辉经过一上午的锻炼,早就饿得前胸贴后背了,他绷着脸坚持了十来分钟后,终于垂下了脑袋,身体不受大脑控制似的,晃晃悠悠的来到了桌边,可怜巴巴的望着慧梓。 慧梓将一小块切好的牛排塞入口中慢慢咀嚼,白了康辉一眼,别过脸去。 康辉手足无措的站了一阵,终于埋下头去,极不情愿的对着慧梓“呜呜”了两声。 “听不懂!”慧梓故意说道。 “我错了,我给你学小猫小狗打架,”康辉说完硬着头皮,伸直脖子撅着屁股,“呜呜……喵……喵喵,汪汪……”的叫了起来。 慧梓听了几分钟,终于绷不住“噗嗤”一声笑了出来,她放下筷子拍手笑道:“这才乖,哼!看你以后还敢不敢惹我生气了,算了,坐下吃饭吧。” 这句说完,康辉像得到了特赦令似得,坐下就是一通狼吞虎咽,看得慧梓在一旁偷笑不已。 于是这次康辉的反抗,最后以完败结束。 随着这样的吵架次数增多,慧梓在这个屋里的地位简直是直线上升,每天她只需要做好自己跟康辉的食物,其他收拾和清洁类的事情全都丢给康辉了,甚至有的时候慧梓一个人躺在沙发看电视时,觉得太无聊还会把康辉叫过来坐在沙发的边缘给她当翘脚凳。 两个人的关系渐渐颇有些奇怪了,每日为些细碎的小事争吵不休,然而一到吃饭的点儿便立刻变得其乐融融。 日子就这日复一日的过着,慧梓有时候私心觉着就这样下去也挺好,顺风顺水的,只是既然是生活,就总是会有波折的。 几天后,两人的波折便到了。 这一日,慧梓正赖在沙发上摇头晃脑的听音乐,忽的见一双笔直的腿站到了自己身前,慧梓顺着那双大长腿往上一瞧,就瞧见了满脸谄媚的康辉。 “慧梓慧梓,”康辉努力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很温柔,“你说,受人恩惠后,是不是该报答呢?” 慧梓瞄了他一眼,立即坐直身体答道:“嗯是的,但我思前想后,很确定自己没有受过你的恩惠。” “你再想想,我上次帮你对付过房东,有这事儿吧?”康辉似乎有些着急,连忙在慧梓身旁坐下。 “哦对,”慧梓瞪圆眼睛思索道,“但是我也被你骗回来每天帮你做饭了。” “这哪里是骗……”康辉有些语塞,他支吾了片刻,忽然换了个语气低声道,“好吧,慧梓,其实是我有事情请你帮忙。” “这样说话还差不多,”慧梓舒服的摆了个葛优躺,“说吧,什么事儿?” “嗯,是这样,有个很好的女孩子,想看看我的女朋友,但是你知道的我并没有什么女朋友,所想请你……” “哦?那你先说说为什么抛弃了那个女孩?” “我没有抛弃她!”康辉恼了一下,又立即淡定下来,“好吧这不是重点,重点是,慧梓,你能不能假装一下是我的女朋友。” “那可不行,”慧梓双眼看向天花板道,“你可以去叫你摆在桌上的那张照片里的女神去呀!” “我那女神根本不搭理我。”康辉惨叫道。 “那么,除非你告诉我你和那个女孩之间的爱恨情仇。”慧梓说完扭过头,两眼放光的看向康辉,假装善意的笑容之下是一颗熊熊燃烧的八卦之心。 “爱恨情仇?半个字都沾不上,”康辉很认真解释道,“那个女孩是和我从小一起长大的邻家妹妹,我一直拿她当亲妹妹,可她却忽然和我说喜欢我很多年了,你说我能怎么办?实在不想伤害她,只好说自己不能对不起女朋友,她不信,非说我骗她,闹着要我带她去见我女朋友。” “就这样?”慧梓盯着康辉的眼睛问道。 “嗯,就这样!” “切,一点都不好玩。” “那你这算是答应我了?” “算是吧。她哪天来提前通知我。”慧梓丢下这句话转身就回了房间。 第四十三章 恋人未满(九) 慧梓应下这事儿约莫才两三天的功夫,一日下午,她正在房间午睡,忽然听得房间门被砸得“咚咚”响,康辉在外面焦急道:“慧梓慧梓,快起来,她来了,打电话叫我去接,说就是要突然袭击。”他说完又敲了许久的门,直到慧梓打开门含糊的“嗯”了一声,才松了口气。 “快准备下。”他说着上下打量了下慧梓,见她一副睡眼惺忪不修边幅的模样,很是不放心的离开了。 慧梓不屑的“切”了一声,自言自语道:“看什么看,嫌弃我这样子见不得人还是怎么着?”随后她站到镜子前自己打量了半天,也忍不住“切”了一声,赶紧冲过去洗漱了。 一个多小时后,康辉便带着个女孩儿回来了,他推门进屋的时候,慧梓正在客厅俯身收拾着。 “回来了?”慧梓听到声响直起身子一回头,看着面前的二人微微一笑,康辉登时愣住了。 康辉第一次见慧梓时,正是她和房东闹翻哭得稀里哗啦的时候,很是没什么美感,之后她跟着他搬进这间屋子,平日里总是把是头发随便扎成一团,要么素着张脸要么顶着一张黑漆漆的面膜,即使在做直播的时候,她也只是简单的换身简洁的衣服。 而今日,慧梓是十分认真打扮过的,乌黑柔顺的黑色直发垂到腰间,前额处的刘海用一枚小巧的水晶发卡别住,黑色的及地长裙外面套着卡其色的宽松针织外套,脸上化妆精致淡雅的妆容,她的五官并不十分出众,脸庞和身材也很是圆润,但今天这身打扮恰到好处的遮挡了她的缺点,还让她看来别有一种淡雅的韵味。所以此刻,连康辉都不免有些愣住了。 见康辉有些发愣,他身边的女孩推一推他,颇有些醋意地说道:“哎呦,康辉哥哥,你每天都看她还这么看不够啊?” 康辉立即回过神来,略有些尴尬的对女孩介绍道:“这是我女朋友,叫慧梓,”随即又对慧梓道,“这是我的邻居小妹妹,叫芳芳。” “芳芳你好,”慧梓对着她礼貌微笑。 然而芳芳只是瞥了她一眼,便绕过她径直进了屋子。 慧梓颇有些恼火,却也不好发作,扭头狠狠地瞪了康辉一眼,康辉急忙做了个“抱歉”的手势,紧跟着芳芳进去了。 慧梓长长的呼出一口气,随即再次挂上笑容,去冰箱拿了瓶可乐递给芳芳,并问道:“你喜欢吃什么?我去给你做饭。” 芳芳面无表情道:“我从不喝可乐,你随便做点什么吧,吃什么不是吃啊。” 康辉看着慧梓渐渐变黑的脸色,急忙接过可乐:“我喝,我最爱喝可乐了。” “那我也爱喝。”芳芳一边从康辉手中抢过可乐,一边颇具挑衅的瞥了慧梓一眼。 慧梓咬着牙笑着:“那行,我就随便给你做点儿了。” 然而在她转过身去厨房的时候,却听得背后传来芳芳故意捏得细细发嗲的嗓音:“康辉哥哥,咱们出去吃饭吧,你知道我的嘴巴一向很挑,一般人做的东西我都吃不下。” 康辉急忙回答:“别闹,你慧梓姐姐做的东西可好吃了……” 那边芳芳仍在甜腻腻的跟康辉撒着娇,这边慧梓的脸色已经黑得可以当墨汁了,她“啪”的一声用力关上厨房门,在里面环抱着两只胳膊生闷气。 不多会儿,康辉一开厨房门,将头探了进来,他见慧梓脸色极难看,连忙嬉皮笑脸的凑了过来:“怎么了?生气啦?” “走走走,”慧梓将他往厨房外推,“不爱吃我做的饭拉倒,我还不想伺候你们了。” “别啊!”康辉急忙道,“你跟芳芳生个什么气啊,她还小嘛,再说你之前都答应过我要帮忙的了。” “我答应过你了?”慧梓冷笑一声,“那我答应你什么了?我是和你签了合同?还是你录了音?证据呢?把我答应你的证据拿出来!” 康辉见她真生气了,再悄悄望望坐在外面的芳芳,急得脑门上的汗都快下来了,他绕着慧梓左哄右哄着,最后实在没辙了弯着腰撅着屁股道:“我给你学个你最爱的小猫小狗打架,你消消气如何?喵喵……汪汪……” “去去去,不想听。” “汪喵……呜呜汪……”康辉弯着腰伸直脖子撅着屁股,正学得十分带劲,厨房门忽的被推开,芳芳站在门边,无比诧异的看着康辉:“康辉哥哥,你,你在做什么?” 康辉连忙站直身体,脸有些微微发红。 慧梓见此情景,略有些得意的挂上了一丝笑容:“芳芳,你还太小,不懂这些,这叫生活的情趣,对吧,康辉?”她一边瞥着康辉,一边对着芳芳眯着眼睛甜腻腻的笑着,伸出两只手把康辉的腮帮子用力的捏来揉去。 “是是。”康辉尴尬的陪着笑。 芳芳嘟着嘴巴走过来拉住了康辉的手:“走吧康辉哥哥,别在这儿了,陪我看电视去。”她说着还白了慧梓一眼。 康辉小心翼翼的看了看慧梓,跟着芳芳出去了。 慧梓看着他们的背影,很是不爽的“切”了一声,然而不爽归不爽,她仍旧积极的准备起午餐来。 为着这次芳芳的来访,慧梓已经提前一天想好了食谱并准备好了食材。她先拿出已打成肉泥的瘦肉,在肉泥中加入料酒蛋清淀粉等搅拌均匀,随后将肉泥捏成一个个小球状,再将肉球放入装有糯米的盘子中,让肉球的周身充分沾满糯米,等每个肉球都沾好糯米后,再放入蒸锅开始蒸煮。 做完这些后慧梓又拿出两块日本豆腐,将豆腐切成2厘米左右厚的小块,再将小块的豆腐沾上干面粉,放入油锅炸至表皮脆硬,盛盘待用。 随后慧梓将番茄酱倒入油锅中,加入水和淀粉,煮到芡汁浓稠,最后再将芡汁浇在炸好的豆腐上。 做完脆皮豆腐,珍珠糯米丸子也蒸煮得差不多了,慧梓便开始做奶油蘑菇汤。 第四十四章 恋人未满(十) 奶油蘑菇汤这道菜简单方便,不大费工夫,慧梓先将洋葱和蘑菇和洗干净切片,随后在锅中放入黄油,待黄油融化后往锅里倒入面粉,翻炒至面粉金黄色,再依次加入水、洋葱、蘑菇和奶油,整个过程中她需要不停的用勺子搅拌,并改成小火慢慢熬至浓稠适中,在出锅前撒入盐和黑胡椒粉。 之后慧梓又做了一道芝士焗薯蓉,再拿出昨天就已做好放在冰箱中备着的焦糖布丁,配上全麦面包做主食,最后摆上餐桌招呼康辉和慧梓过来吃饭。 芳芳极不情愿的摇摇晃晃走到餐桌前,却在看了一眼食物后一下子瞪大了眼睛,她似乎很诧异慧梓的厨艺,然而又很不情愿承认这种佩服,她楞了片刻后,装作不屑的样子扭着头对慧梓说:“你每天就把时间花在这些事情上面吗?做这种复杂又一般的食物?” “一般?”慧梓本想怼回去,但转念一想换了副笑脸道,“是呀,制作美食是我的爱好,同时也是我的职业,康辉有告诉过你吗?他可是非常支持我的选择呢!” “是是,”康辉立刻配合道,“我支持慧梓的每个决定。” 这边正说着话呢,门铃忽然响了,康辉疑惑的过去打开门,却立刻有四五个人冲了进来。 “哇哇,好香啊!”其中一个嚷道。 这几人都是时常来康辉和慧梓这里蹭饭的,一进门便熟门熟路的直奔餐桌边。而这几人身后,竟然跟着脸色难看的李海。 李海打进门后,便一直偷摸着拿眼睛瞥着慧梓,很显然,他今天是奔着慧梓来的。 几个蹭饭的人跟芳芳打过招呼,便直接坐到了餐桌旁,兴奋得直嚷嚷:“慧梓慧梓,快帮我们拿碗筷啊!” 因着芳芳在,康辉不好发作,于是装作很自然的样子搂过慧梓对那几人说道:“怎么说话呢?慧梓慧梓的,快!叫嫂子!”他说话的同时一只手不停的上下抚摸着慧梓的长发。 慧梓咬着牙挤出一丝难看的笑容,手别到背后狠狠掐了他一把。 “呦!变嫂子了!”几人惊呼道,“好好,嫂子也行,嫂子还有菜吗?这些不够吃啊!” 李海原本一直阴沉着脸色,到此刻他忽然开口道:“吃什么菜是其次,倒是有饭无酒非兄弟啊,康辉,别小气,把你家里藏着的酒都拿出来吧。”他话虽然是对康辉说的,但一双眼睛却直愣愣的盯着慧梓。 慧梓躲闪着他的目光,讪讪的笑着:“没酒,我们家里没酒,你们几个等着,我去多做几个菜。” “有!有酒!”康辉忽的一拍桌子,“我家里不但有酒,还多得狠!” 芳芳坐在一旁吹着刘海道:“康辉哥哥,你从小就不会喝酒,别逞强了吧。” “那是从前!”康辉说着一挥大手,“现在你哥哥我,可是酒量大增!”他说着话一直拿眼睛盯着李海,李海也瞪了回去,隐约的火光在两个人的目光间闪烁。 旁边坐着的几个人看康辉和李海似乎有那么一点点不对劲,都低着头不开口,只顾着夹菜吃。 慧梓叹了口气,转身去厨房加菜了。 康辉很快把家里的酒全捧了出来,有啤的白的红的。 “这样喝没意思,”李海冷笑道,“三种酒掺起来,倒满十个杯子,咱们比赛看谁喝得快。” “比就比!”康辉立刻取来了二十只塑料杯。 芳芳在旁边听得一愣一愣的,她搂住康辉的胳膊嗲声嗲气道:“康辉哥哥不要嘛,你这样喝酒很容易醉的。” 康辉略不耐烦的拨开她的手,边往杯子里倒酒边说:“你不懂,这叫哥们情谊。”他说着这话,看着李海的眼神却甚是凌厉。 二十杯掺在一起的酒很快倒满,李海和康辉站到桌边,等着有人发令“开始”,便迅速端起杯子喝了起来。 一轮很快喝完,李海赢了,他昂着头邪邪的笑着看着康辉,仿佛他赢走的是慧梓,是男人的尊严,而不仅仅只是这几杯酒。 “不行不行!再来一轮!”康辉用力的拍着桌子嚷嚷着。 等慧梓端着两个菜从厨房出来时,桌上的酒瓶子已然空了大半,芳芳正在一旁颇无奈的看着摇摇晃晃的康辉。 这顿饭吃完后,李海被同来的几个人给抬着带走了,而康辉则摇摇晃晃的架在慧梓身上,满脸堆笑的冲着门外的几人挥着手大着舌头说道:“债、债见了兄弟们,我,我要和老婆回黄间碎、碎觉了。” 待门关上后,慧梓立即拉了脸把醉得七倒八歪的康辉丢到地上:“你干什么啊喝这么醉?”她说话的同时眼角余光却瞟见芳芳还站在一旁,不仅有些愣住了。 “芳芳?”慧梓换了神色温柔道,“天这么晚了,你不回家吗?” “哦,”芳芳冷冷道,“康辉哥哥没告诉你吗?我是从外地坐飞机赶过来的,今天在这里住一晚,明天回家。哦对了,我住哪儿呀?” 慧梓想了半天,决定吃点亏把自己的房间让给芳芳,于是领了她到自己的房间门口,本想着再交待几句,没想到芳芳“砰”一声就把门给关上了。 慧梓没好气的回了头,忍着怒意将一桌的狼藉给收拾干净后,将醉得昏睡过去的康辉丢在沙发上,随后自己进了康辉的房间,疲惫不堪的沉睡过去了。 当夜,慧梓从沉睡中忽的惊醒,她总感觉有哪里不对劲,等顺手开了灯后,才发觉康辉正趴在床边,脸色通红,眼睛亮亮的盯着她。 “你你,你想干嘛?”慧梓警惕的裹紧了被子。 “嘿嘿,我就想亲你一下,”康辉一副醉意未消的模样,“一下就好。”他说到这里的同时脑袋已然探了过去,软软的双唇就这样贴到了慧梓的唇上。 慧梓楞了一下,只感觉一股浓浓的酒味钻入了鼻中,她又气又恼,连着推打了康辉好几下,但奈何他体格健壮,这几下推打对他来说简直如同鼓励。 第四十五章 恋人未满(十一) 康辉不由得将更往前脑袋探了半分,吻得更用力了。 慧梓无奈之下只得放弃了挣扎,但这个她原本很抗拒的吻,在持续了数十秒之后,忽然有一种难以言说的感觉,慧梓只感觉从唇到舌尖全都酥酥麻麻起来,她下意识的闭上了眼睛,顺从且回应起来。 一个漫长而又甜腻的吻结束后,康辉再次“嘿嘿”笑了几声,歪着脑袋对她道:“亲完,睡觉!”他说完“啪”的一声倒在房间的地上,瞬间就打起呼来。 他倒是睡熟了,慧梓却一丁点儿睡意都没有了。她翻来覆去的思索个没完,一会儿是恼怒,一会儿又觉着害羞,最后她索性坐起来,看着躺在地上沉睡的康辉嘟囔道:“喝醉了就可以欺负人吗?真是讨厌!” 一夜,很快就过了。第二日清晨,康辉醒来时慧梓正坐在床上发呆,于是康辉顶着一团乱糟糟的头发,表情茫然的看着慧梓道:“早安,你怎么睡在我房间里了?” 慧梓见他一副酒醉才醒的模样,于是也决定对昨晚的事假装失忆,于是她“哦”了一声说:“因为你的芳芳妹妹需要一个房间睡觉,我就把自己的让给她了。” 康辉点点头,伸了个懒腰,忽然有些不好意思的看向慧梓:“我昨天夜里好像梦到亲了你一下……”他说到这里忽然停住,直愣愣的盯着慧梓,“你的脸怎么这么红,不会我夜里真的亲……” 康辉话还没说完,慧梓“嗖”一下跳下床转眼就跑得没影儿了,留下康辉独自在房间里呆了半晌。 之后慧梓简单洗漱换了衣服,去厨房准备好早餐,叫醒了芳芳。芳芳简单吃了几口,就说要走了。 “下次再来玩儿。”慧梓站在门口对着芳芳微笑道别。 芳芳已经踏出去了一只脚,忽的又返回来对慧梓道:“康辉哥哥是个很好的男人,虽然我很不想承认,但是我看得出来,他看你的时候眼神里有光彩,而你为他的做的食物,也都掺入了满满的爱意。慧梓姐姐,答应我,一定要好好对他。” 芳芳的话让慧梓楞了楞,她扭头看向康辉的时候,发觉康辉也正在看她,于是两个人的目光纠缠片刻,又都红了脸偏过头去。 良久,康辉轻咳一声:“咳咳,那个,我送芳芳去机场。” “哦好,”慧梓随口应着,“晚上回来吃饭。”这话说完,慧梓的脸又红了一红,她甚至有了一种结婚多年的妻子在家里等丈夫回来吃饭的感觉,她在想象这个画面的时候已然有好几个孩子在满地跑了。 等慧梓从想象中回过神来时,康辉和芳芳的背影早就消失在眼前了。 于是慧梓关门进屋,这一整天她无论做什么都觉得心不在焉,到了下午的时候,慧梓收到康辉发来的一条信息,前半句是“晚上不回去吃饭了”,这话看的慧梓心里一沉,再看下半句是“我买了六点的电影票,金茂大厦门前见,看完电影咱们去吃饭”,下半句看完后,慧梓直接兴奋得蹦起来了。 蹦完后,慧梓自己也懵了,她皱着眉头自言自语道:“我不会真的爱上他了吧?怎么他一句话就能让我的心情这么起伏不定……”她“啧啧”的疑惑着,然而还是麻利的开始打扮,对着满橱衣裙精心挑选了半天,才赶着时间出去了。 慧梓一路赶着来到了金茂大厦门前,看了看时间才五点半,于是雀跃着、忐忑着等待了起来。她今日扎着半丸子头,穿着蓝色海军风连衣裙,外面套了件短短的牛仔外套,脚下配着运动风的小白鞋,斜跨着一只小巧的蓝色包包。她这一身打扮看着十分清纯可人,引得好些男生忍不住回头多看几眼。 慧梓边看着时间边等待,越靠近六点就越是紧张,心底有些说不出的感觉,痒痒的,又不安的。 六点,终于在慧梓的期待中到来了,然而直到这一分钟的最后一秒,康辉的身影都没有出现。慧梓失望了几秒,又迅速恢复了心情,或许康辉是遇到堵车了呢,她想着就安心了下来。 六点之后的时间,就变得很快了,慧梓站在门边,看着天空由黄昏转为黑色,再看到满天的星辰爬上了枝头。 在六点半的时候,她试着给康辉打了一个电话,酝酿了半天要说什么,却没想到康辉连电话都没有接。 或者他真的遇到什么事儿了,慧梓想着,又继续等待了下去。 时间慢慢的过去,每过去一秒,慧梓的失望便增加一分,她又试着打了几个电话,然而康辉都没有接听。可是她却舍不得离去,她总觉得再等一下,多一下下,康辉就会出现了。 在等到八点半的时候,康辉终于出现了,慧梓见到他的时候,原先等待的焦急和怒意全都消散了,她甚至已经准备好一百条原谅他的理由,只要他肯解释,哪怕是说睡过头都行。 “为什么迟到?”当慧梓问完这句话的时候,才发觉康辉身边紧紧跟着一个女孩。 那个女孩宽松的长外套里面,穿着超短的体恤,露出了漂亮的马甲线,一条紧身牛仔裤勾勒得臀部好像一只漂亮的蜜桃。 康辉没有回答慧梓的问题,而是转身看了看女孩直接对慧梓说:“介绍一下,这位是我朋友。” “朋友?”慧梓疑惑道。 女孩看着慧梓灿烂一笑,伸出手去:“你好慧梓,我听康辉提过你。” 那一张如花的笑靥,瞬间让慧梓想起来她是谁了,这个女孩,就是康辉桌上摆着的那张照片中的女神,康辉日日看着心心念着的女神。 慧梓直接愣住了,她忽然不明白自己对康辉来说究竟算什么,她直直的盯着康辉,眼泪明明已经涌进了眼眶,却又硬生生给逼回去了。 “很好,那你们快去看电影吧。”慧梓说完扭头就走。 “慧梓,你先等等。”康辉在后面嚷道。而当他喊完这句后,慧梓竟直接开始往前跑去,并且越跑越快。 第四十六章 恋人未满(十二) 慧梓往前跑了几十米,约莫着康辉不会追来了,便停下来喘气,眼泪也终于忍不住流了下来。 而此时她忽的感觉肩膀被什么人重重撞击了一下,她一个趔趄往前趴到地上,同时感觉身体被什么拉扯了一下。 她刚刚反应过来,便看到一个穿黑衣服的男人拽着从她身上抢来的包往前跑去了。 “来人啊!抢劫了!”慧梓从地上爬起来呼救,膝盖猛的弯下去才觉察到了痛意,她低下头去,发觉腿上已被蹭破了一大块皮。慧梓艰难的往前追了两步,身后“哗”一下窜过来个身影扶住了她,她扭过头,发觉是追过来的康辉。 “你怎么了?”康辉急切的问道。 慧梓此刻也顾不得和他生气了,着急的用手指着前面那个拿着她的包正夺路狂奔的黑衣服男人,对着康辉嚷道:“抓住他抓住他!他抢走了我包。” 康辉立即往前冲去,慧梓也忍着痛追了过去。 三个人越追越远,那男人很鸡贼的往人少路偏的地方跑去。慧梓追得有些怕了,忍不住在康辉身后嚷道:“算了算了,康辉别追了,包里也没多少钱。” 然而康辉却只是扭头看了她一眼,越跑越快。 很快,康辉便追着那男人进了一条很窄的小路,慧梓在后面看着越发着急了,紧赶慢赶追了过去。 等慧梓追到小路口,才想往里拐里时,便看到康辉浑身是血的冲了出来,手里还紧紧拽着她的小包。 “让他跑,跑了,”康辉捂着肚子,那里还直直的插着一把匕首,他把包包递给慧梓,“但我也没让他占到便宜,狠狠揍了他几拳。”他说着对着慧梓挤出一个勉强的笑来,便脚下一晃,整个人载到了地上。 …… …… …… “然后,康辉就再也没能醒来。”慧梓边说边哭,顺手把溯雪面前的那杯果酒端过去,一饮而尽。 “你哭归哭,”溯雪皱眉道,“别趁着哭把我的酒给喝了呀!” “你这个人能不能有点同情心?”慧梓哭得更惨了,引得小酒吧的老板几次看了过来。 “好了好了你想喝就喝吧,对了那个抢劫的人抓到没有?” “抓着了,但是又有什么用?我的康辉已经死了,我虽然还住在那间屋子里,但总觉得不想回去,那个地方只能称为屋子,没有康辉,就再也不能算是‘家’了。”慧梓说着,又是一通大哭。 溯雪看着这个哭包,很是头疼的揉揉额头,这个故事虽然让她有些心动,但她也实在想不明白,这样的感情,能算得上是真爱吗? 慧梓和康辉,有着很多细小的矛盾,吵闹无处不在,不过两个人却对着美食有着同样的热情。 然而溯雪转念一想,心下忽然觉着明朗了许多,这个世上很多人都只能在爱情最灿烂的时候在一起,却守不住柴米油盐的平淡,但是但是慧梓和康辉,却直接跳过了最灿烂的部分,由这柴米油盐的享受中生出情意来,或许,爱情的本质就该是这样,在这温温暖暖欢欢喜喜的吃喝拉撒中天荒地老。 溯雪想着,忍不住“嗤”的一下笑出声来。“对,康辉和慧梓,其实早已陷入深爱而却不自知,这个赌注,可以下。”她暗自思索着。 而坐在她对面的慧梓,却在哭泣中诧异的抬起脸来看向溯雪:“你笑什么?我的故事就这样可笑吗?” “不不,”溯雪忙严肃了神色,认真道,“我不是在笑你,而是在恭喜你,有一个机会可以找回康辉。” “招魂大法?养小鬼?”溯雪压低了声音看向溯雪,“可是我不信这些。” “远比你说的这些管用,是找回一个鲜活的,真正的康辉,”溯雪说着起身从吧台纸拿笔写了个地址,递给慧梓后瞥了她一眼道,“记着,到这个地址来找我,如果你来,要带上康辉的一件生前随身携带之物。记住了,这个机会是多少人求都求不来的,只有一次,你自己决定要不要吧。”她说完便要离开。 “等等,”慧梓在后面嚷道,“你还没付钱呢,说好的AA制。” 溯雪忍不住翻了大大的白眼,“那杯酒可是被你给喝了了,”她想着还是从钱包抽出钱“啪”的一声拍到桌上,气鼓鼓的离开了。 溯雪回到自己家中,该吃吃该喝喝,她约摸着第二天慧梓就得找来,没想到足足等了三天,到了第四天的时候,慧梓才出现了,一张犹犹豫豫的脸在别墅的围栏外探来探去。 “进来吧。”溯雪等了半天,见她只是探头探脑,忍不住主动开了门让她进来。 慧梓站在门外犹豫了许久:“那个,你不会是骗子吧?” “骗子?”溯雪冷笑道,“你看看自己全身上下,有什么东西是值得我骗的?” “那可没准儿,”慧梓叹气道,“我听说很多变态杀人魔,就喜欢把陌生人骗到自己家里折磨至死。” 溯雪被这句话噎得厉害,她鼓着腮帮子瞪了慧梓片刻后抬起手,只是那么轻轻弹了弹指甲,在这院子里不过十来平米左右的地方,竟忽忽悠悠的就飘起雪来了。 慧梓登时被冻地打了个喷嚏,她揉着鼻子道:“这个奇怪的鬼天气,刚才来的时候太阳还……”她说话的时候一抬头,发觉那个刺眼的太阳依旧好端端的挂在头顶,她疑惑地四处往了一下,才发现四周仍是温暖明媚,唯独自己头顶这片不很大的地方飘飘悠悠的下着雪。 慧梓楞了片刻,忽的冲过去握住溯雪的手:“仙女!你一定是仙女下凡!求求你,快帮我找回康辉吧。” “好说好说,”溯雪的嘴巴快咧开到耳朵根了,“仙女的事情对外保密啊!来来,快进屋。” 慧梓满怀希望的跟着溯雪进了屋子。 溯雪带着慧梓,没有在客厅稍作停留,而是直接把她带到了种植魔豆的小屋中,对着慧梓丢过去了一把小铁锹。 第四十七章 恋人未满(十三) “干,干什么?”慧梓疑惑地望着黑漆漆的屋子,那点儿蜡烛的光亮根本不够看的。 “来来,咱们边干活边说,”溯雪尽量保持微笑,“你在屋子中间先挖个小坑。” 溯雪眼看着慧梓挖好了坑,便拿出了魔豆,对着她摊开手:“让你带的康辉生前之物呢?拿来?” “哦哦在这里。”慧梓说着递过去一条项链。 溯雪以极快的速度将魔豆种子和项链一起丢入泥坑中,随后迅速埋好,对着慧梓一咧嘴巴。 “下面我的话,你要听仔细了,”溯雪闪着两只黄绿色的眼睛龇着牙盯着慧梓道,“你得在这间屋子中守着魔豆种子寸步不离,我每日往这里送入水和食物,等下会给你一把用千年妖血化成的妖血匕,你用这把匕首每日取血浇入种豆之处,取血之处的顺序依次是额心、舌尖、左手、右手、左脚、右脚和心窝。记住,一定要用你自身的血去浇灌,且一日都不能停下,否则魔豆会反噬上来,将你拖入地狱之火,受烈火焚心之。而七日之后,你顺着这魔豆根茎往下爬去,便可以带回你的康辉了。” “什、什么?”慧梓很是怀疑自己的耳朵出了问题。 “我知道你听清楚了,不再重复第二遍了,就这样吧。”溯雪说着就要往外走,慧梓立马冲过去抱住她的大腿。 慧梓嘴巴一扁,快要哭出来了:“你不能这样对我!” “我怎么对你了?我在帮你啊!”溯雪笑道,“还有,别总‘你你你’的叫,我有名字,叫溯雪,谢谢。” “你这哪是帮啊?你这个法子多恐怖,比招魂大法恐怖多了,”慧梓哭唧唧的望着溯雪,忽然发现了什么似的瞪大眼睛往后退去,“我知道了,刚才你施法的事,我忽然想到另一种可能性,魔女,魔女也会施法的,你不是仙女,你是魔女!” “好说好说,”溯雪咧嘴一笑,“我是魔女的事,也请对外保密哦!”她说着从背后抽出妖血匕丢给慧梓,转身笑嘻嘻的跨出小屋锁上了门。 果不其然,门刚刚锁上,里面就传来了慧梓的哭声。 溯雪耸耸肩无奈道:“对付你这样胆小的哭包,当然是要先骗进去再说了。” 慧梓的哭声,在小屋内持续了近一个小时,才渐渐的停住了。 她虽然很害怕,但也确实想试试能不能救回康辉。只是面对这样黑漆漆的地方,外面又守着眼睛闪出黄绿光的溯雪,还得每天给自己放血,慧梓实在是胆战心惊。 于是每日放血浇魔豆前,小屋内总能传出近一两多小时的哭声。 溯雪对此很是头疼,为着慧梓的事儿,她曾几次趴在桌边看着小草,揉着额头道:“如果因为我的愚蠢,而浪费了一颗珍贵的魔豆,那应该也是可以被原谅的,对吧……”每每她问完这句,小草总是抖动几下,似乎不置可否,于是溯雪更觉得纠结了。 不仅是哭这一件事儿令溯雪头疼,慧梓是个美食高手,从前她每天都会变着法子给自己做好吃的,但在溯雪这里几日,她真正是宁愿饿死自己也不肯去啃那一两片干巴巴的面包的。 头几日溯雪送去面包和水的时候,总能听见慧梓在里面激动的哭骂,把面包和水丢出来。 “这个是猪食吗?”慧梓嚷嚷道,“每天都要放血的人更需要补充营养,你就忍心给我吃这个?” 溯雪见她不肯吃,也就无所谓的把食物收走,她愿意饿就饿着吧。 可到了后几日,慧梓连哭骂的力气都没有了,里面只是传出“哼哼唧唧”几声表示抗议。 见她的声音越来越弱,溯雪深呼吸几口气,按耐住想骂人的心情,隔着门道:“喂!那你到底想吃什么?我给你去买行了吧?” “你这里的条件,我也就不提什么过分的要求了……”慧梓虚弱的说道,“先给我搞个肉蟹煲就行。” “我呸!”溯雪恨得啐了一口,“还肉蟹煲,给你搞个满汉全席行不行?做了你这单买卖,不晓得要倒贴我多少钱!”她恨着骂着,还是妥协的给慧梓打包了一份肉蟹煲。 至此之后的每一天,慧梓都在里面点一两道菜,然后溯雪买好了送进去。 七日的时间,一晃也就过去了,第七日时,溯雪捂着心脏打开了门,看到坐在里面哭得眼睛跟桃子一眼的慧梓。 “你哭什么?”溯雪没好气道,“你知不道这几天吃了我多少钱?该哭的是我才对!喏喏,看你好吃好喝了这么多天,也不用补充体力了,快点儿干活吧!” 于是慧梓被从地上拉起来,扣上了一顶有灯的安全帽,随后溯雪照例交待了几句,比如不要害怕千万不能松手这些。 慧梓听着听着,忽然问道:“那溯雪,之前有人从魔豆根茎上掉下去过吗?” 溯雪的神色很是尴尬了几秒:“那个,常在河边走哪有不湿鞋对吧?从前是有那么,大概也就几十个人掉下去过吧,也不知道掉去哪里了,但这毕竟是几十年甚至一百来年前的事儿了,近些年有了灯光的照射,安全事故就直接少多了。” “少多了,那就还是有啊。”慧梓带着颤音说着,一张脸煞白如纸。 “都到了这一步,难道你还可以回头吗?再说,你不想救回康辉了?” “想是想啊……但让我再缓缓,准备下勇气吧。” “不用缓了,下去吧!”溯雪说着就把慧梓塞入洞中,连压带踹,好半天才把她给丢了进去。 于是慧梓只得紧紧抱着魔豆根茎,万分紧张又小心翼翼的往下爬去。她虽然胆小,但心里也是无比希望能把康辉给带回来的。 慧梓也不知道爬了多久,只觉得又累又渴。她爬着爬着,一低头,远远的竟看到魔豆根茎的下面,趴着个模糊的人影。 慧梓觉着奇怪,便又加快速度往下爬去,而下方那个人,此刻却也在往上爬来。 第四十八章 恋人未满(十四) 不多刻,慧梓便和那人碰面了。 慧梓打量了一下这个人,发觉是个二十岁左右穿中山装的男孩,于是疑惑地问他:“你是谁?为什么会在这儿?” “哎别提了,”男孩气鼓鼓的说道,“我叫孙建国,上次下来时,一个不小心掉到最下面去了,也不知道掉在了哪里,怎么都找不着魔豆根茎,我一边找一边等,过了很久很久很久,才好容易看到了这棵,所以现在想要爬回去。” “哦,是这样……”慧梓点点头,“那你回去吧。对了,下面可怕吗?” “也不怎么可怕,你小心点儿就是了,那些东西虽然有些吓人,但你只要停留在魔豆根茎上,它们就不会伤到你。” “好的,谢谢,那我下去了。” 孙建国往上爬了几下,忽然停了下来看向慧梓:“你是不是一个人下去害怕?这样吧,我先陪你下去,然后我们再一块儿回去,反正魔豆根茎也不会突然消失。” “好啊!”慧梓听男孩这样说,一下子欣喜起来。 于是孙建国在下方,慧梓在上方,两个人慢慢往下爬去。爬着爬着,只听得四周悉悉索索,似乎有什么东西在悄悄移动,却又什么都看不到。 “什、什么东西?”慧梓小声的问孙建国。 孙建国做了个“嘘”的手势,指指下方,慧梓低头拿灯光照去,发觉在男孩脚下不远处的地方,趴着一条巨大的黑色东西,似蛇非蛇,滑腻腻黑漆漆的,那只东西的头顶,竟有三只巨大的眼睛。 “别怕,”孙建国小声安慰着慧梓,“咱们绕过去,别踩着它就行。”他说着慢慢往下挪动,做了示范,小心的绕过了那条东西。 慧梓学着他的样子,死死咬着嘴巴忍住哭,也万分小心的绕了过去了。 两个人提心吊胆的往下又爬了许久,慧梓这才“呼”的一声松了口气,望着孙建国道:“可吓死我了,那是什么鬼东西啊!” “就是鬼东西啊!”孙建国笑着。 “幸亏有你在,不然我肯定不敢过去,”慧梓说着说着忽然想起来什么似的看着孙建国,“对了,你是什么时候掉下去的呀?我听慧梓说上一次掉下去的人,也是几十年前的事了。” 孙建国忽的一怔:“几十……年前……?”他在下面仰起头,直愣愣的看着慧梓,一张脸忽的拉长了许多,下巴尖细得可怕,两只眼睛变大数倍后眼珠子凸出眼眶,整张脸又青又紫,一只弯弯曲曲的角从额头正中长出,唇边也忽的冒出两只尖尖细细的獠牙来,他整个人身体一颤,那身中山装立即破开,自那破洞中伸出两只漆黑的翅膀,徐徐展开。 慧梓立即“啊”是一声尖叫起来,拼了命的想往上爬。 孙建国抖着翅膀从下方“哗”一下冲上来,揪着慧梓的衣领将她拉离了魔豆根茎,随即以极快的速度往地狱之底坠去。 “啊!”慧梓瞪大眼睛不住地挣扎尖叫,“救命救命!溯雪救我!” 慧梓此刻只听到耳边“嗖嗖”的风声和身后孙建国扑棱翅膀的声音,就在她感觉自己下一秒就要坠入地狱时,却忽的感觉腰部一紧,随即整个身体都停了下来。 慧梓立即瞪大眼睛往四处看,却发觉溯雪正站在魔豆根茎的藤蔓上。 溯雪此刻身着一条白如雪的长裙,怒目圆瞪,四散开的头发里还藏着两只尖尖毛茸茸的耳朵,她手里握着一条描绘着无数符文的红色长鞭,而那长鞭此刻正紧紧的缠在慧梓腰间。 溯雪握着鞭子往回一抽,便把鞭子连同慧梓给拉了过来,慧梓立刻急忙手忙脚乱的死死抱住魔豆根茎。 孙建国对着溯雪龇着獠牙,“吼”的怒吼一声,低沉如野兽咆哮,他展开翅膀,倏地就奔着溯雪直冲而来。 溯雪握着长鞭用力挥过去,孙建国一个侧身闪过,她的鞭子“趴”的一声抽到在魔豆根茎上,瞬间将几根缠绕在一起藤蔓打断,掉落下去。 孙建国躲过一鞭后冲着溯雪急冲而去,却在快要到她面前时忽的一个转身,俯身冲向慧梓后伸手就拽住了她的胳膊,用力往后拖拽。 “不要不要!”慧梓拼命抱住魔豆尖叫。 而此刻又是“啪”的一声,溯雪的鞭子抽到了孙建国的翅膀上,他一下吃痛,立刻松了手,在空中连着翻滚了好几下。这几下刚刚翻滚完,紧接着又是“啪啪”几声,溯雪的鞭子连着几下抽到了他的身上,所抽到之处的皮肉立即翻开,流出绿色的血来。 孙建国舞动着翅膀停在半空,抬手擦了擦嘴角流出的绿色血液,对着溯雪咧嘴一笑:“我知道自己打不过你,我也从来没想过要和你对抗,但今天这个女孩,”他说着伸手一指慧梓,“我一定要带走。溯雪,你知不知道我在下面待了多久?下面那种漫长孤寂的日子,多一天我都会发疯,所以,我今天一定要带走一个人在下面陪我,谁都可以。” 溯雪看着他冷冷道:“要不,我下去陪你?孙建国,你可还记得,当初是你个儿不小心从魔豆根茎上掉下去,现在被困在地狱中成了这幅鬼样子,谁都怪不得,你也别祸害别人了,要么你就留在地狱乖乖待着,要么你就放下执念早入轮回吧。” “谁都怪不得?哈哈哈哈……”孙建国发出一阵尖利的怪笑,笑了许久才停了下来,“溯雪,当初要不是因为你和那所谓的魔豆,我会变成这幅鬼样子吗?” 溯雪长长的叹了口气道:“你变成这幅样子,是为了你自己,是你当初拼了命的求我,说想要寻回此生最爱。孙建国,你可还记得当初那个上过洋学堂的军阀家的小姐了?” 溯雪这句话说完,孙建国猛然一怔,他瞪大了眼睛,怔了半晌后,自那凸出眼眶的眼珠中,涌出一大颗泪来。 “青,青莲……”他哆嗦着唇念道。 第四十九章 恋人未满(十五) 孙建国兀自怔了许久,忽的含着泪微微一笑:“是了,是我错了,时间太久,我竟忘了我的青莲,而她,却一直在下面等着我。”他说着收拢了背后的翅膀,往后翻去,随即整个人头朝下迅速坠去,很快,便消失在了慧梓的眼界中。 慧梓直愣愣的看着黑漆漆的下方,整个人仍在不住的打颤。 “哎呦,表现不错,”溯雪瞥了一眼慧梓道,“这次竟然没有哭。” “人在最害怕的时候,根本连哭都哭不出来,”慧梓扁着嘴巴说,“这个时候你还有心情开玩笑,我问你,刚才那个孙建国是底怎么回事儿啊?” 溯雪呼出一口气,眼神有些飘忽:“孙建国和青莲的故事很长很长,又很悲哀……算了,时间太久了,久到我都有些记不住了,”她说着看向慧梓,“倒是你,你说说你什么运气,才下来就遇到这么凶险的事儿。” 慧梓哭丧着脸道:“怪我喽?” “难道怪我?”溯雪说着拉住慧梓,又带着她往下坠了一两百米后,仍将她放到魔豆根茎上,“现在应该是安全了,你快下去吧,我也只能帮你到这儿了,这段路,再凶险再艰难,你都只能是自己走,自己带他回来。” “嗯!”慧梓用力点点头,依旧小心又迅速的往下爬去。 溯雪回到地面后,立即窝到了沙发上,刚才的一场打斗让她有些小小的费了些力气。于是她泡了杯咖啡,慢悠悠的让自己缓缓。 之后溯雪泡了澡,好好的吃了一顿大餐,又美美的睡了一觉,第二天起来后该干嘛干嘛,还是挺悠闲自在的。 等溯雪估摸着时间差不多了,便去种植魔豆的小屋里面守着。 守了大半天后,慧梓终于背着康辉的驱壳,哼哧哼哧的爬上来了。 “可累死我了。”慧梓将康辉放下,一眼都没敢看他光溜溜的身体,哼哧一下就窜出了小屋,四仰八叉的躺在小屋外面的地上喘气。 溯雪随便给康辉找了件旧衣服套上,给慧梓交待了些之后要注意的事情,随后让慧梓将他带了回去。 初到家时,慧梓还是很不适应的,康辉竟然变成了一个婴儿般的人,从吃饭穿衣统统都要她照顾教会,但纵是这样,她心里仍是十分欢喜的。 慧梓开始每日想尽心思做各种好吃的喂给康辉,从前康辉爱健身,一向爱惜自己的好身材,虽然他也爱美食,但很多食材都是忌口的,列如五花肉这种慧梓最爱的食材,他更是一口都不肯尝。 而这次慧梓带着康辉回来后,便很不一样了,她开始把自己喜爱的食物加入到康辉的食谱中,每每看到康辉吃得津津有味,她都觉得特别幸福。 有了意识开始行走的康辉,也开始对家里的健身器材表示出浓厚的兴趣,然而却坚持不了太久,每每他举起哑铃舞动那么一两下,便立即“哎呦哎呦”的叫唤着放下了。 “你现在还太虚弱,不适合玩这么重的东西,”慧梓站在他面前,看着已然养得白白胖胖的康辉,笑眯眯道,“多看看电视多睡睡觉,就会好了。” “嗯。”康辉无比认真的点头,马上回到房间开始睡觉。 一晃,两三个月过去了,在这期间,溯雪自然时常理所应当的过去蹭饭,不止康辉,连带着她自个儿都吃圆了一大圈。 时光就这样简单且随意的过着,有一日溯雪又来蹭饭,慧梓做好饭端出来后,康辉一通狼吞虎咽,吃着吃着,他忽然抬起头看着慧梓,眼睛里似乎有什么东西在闪烁。 “怎么了?”慧梓疑惑的看着他,“是今天的饭菜不好吃吗?” 康辉使劲儿摇头,把满嘴的食物咽下去后,直愣愣的盯着慧梓说:“我忽然觉得,你就是我我老婆,我很愿意就一辈子这样,每日和你厮守在一起。” 慧梓也愣住了,她看着康辉,眼泪一下子就涌了出来。 趁着他俩发愣的时间,溯雪埋头一阵猛吃。 康辉和慧梓对视了片刻,康辉忽的整个人猛颤起来,片刻后他的头便深深的埋了下去。 “康辉你怎么了?”慧梓急忙扑了过去。 “哦,就是特、特肥来了。”溯雪含着满口的饭菜答道。 “回来了?”慧梓惊喜又疑惑的摇晃着康辉,果然片刻后,康辉抬起头,愣愣的看向慧梓。 “慧梓,”康辉用低沉嗓音的说道,“我回来了,谢谢你,找回了我。” 慧梓这个哭包当然立刻眼泪直流,一句话都说不出。 溯雪急忙吞完最后一口饭,从兜里掏出接眼泪的小瓷瓶,巴巴儿的在旁边等着。 然而康辉只是盯着慧梓,一颗眼泪都没有。 “难不成这次又做了亏本的买卖?”溯雪气恼的思索着,顺手又从盘子里夹了一筷子菜塞进嘴巴,气鼓鼓的嚼了起来。 慧梓尽量稳定了下情绪,她止了哭抹了抹眼泪道:“康辉,虽然是我带回了你,但我却也不会以此为理由独占着你。我知道,你那天在电影院前是想跟我摊牌,你最爱的是你的女神,你每日看着的照片里的女神。你去找她吧,我不会阻拦你的。” “事情,不是你想那样。”康辉伸手扶住了慧梓的肩膀,温柔的解释了起来。 原来那天康辉发完消息约了慧梓看电影后,那个一直高高在上很少搭理他的女神,却破天荒的联系了他。 于是康辉立刻很兴奋的赴了女神的约。女神那天很失落,似乎是失恋了,拉着康辉说了许多,又喝了些酒。 时间一点点的过去,很快就到了康辉和慧梓约好的时间,慧梓的电话打来后,女神仗着知道康辉喜欢自己很多年,不准他接电话,把他的手机藏到包里,要他专心陪自己喝酒聊天。 然而面对着爱了多年的女神,康辉却发觉即使她再漂亮动人,自己却无法再有一点点心动的感觉了,他心里很是担心慧梓,想着和她的约定,左右摇摆着。 第五十章 恋人未满(十六) 时间越来越快的过去,康辉由开始的忐忑变成了坐立不安,然而他看着有些微醉的女神,却着实不放心就这样离开。 康辉思索了许久,终于下了决心,他很坦白的告诉了女神,自己今天有个约会,女朋友此刻正在电影院外等着他。 女神自然很是诧异,一个爱了自己多年的备胎,怎么能忽然就不爱自己了呢?她提出想看看康辉的女朋友,而且非去不可。 康辉有些无奈,只得带了她赴了和慧梓的约会。也让他没想到的是,这次误会,竟然还没来得及解释,他和慧梓便阴阳两隔了。 康辉解释完后,用力的抱着慧梓,仿佛想要把她揉进自己的体内,许久后,他的眼中终于涌出了一大颗泪。 溯雪在旁边看着,刚刚一喜,才拿出小瓷瓶,却看到慧梓一擦眼泪,竟然捧着康辉的脸笑了。 那一刻,溯雪气的差点就把瓷瓶给砸了。 然而慧梓笑着笑着,却又哭了起来。 “看看,我走这么多天,你一点儿没变,还是个哭包,”康辉刮了刮她的鼻子道,“以后别总哭了,我会天天给你学小猫小狗打架,逗你开心。你笑起来的样子最好看了。” “我没哭,我只是太开心,喜极而泣。”慧梓边笑边哭,两个人紧紧抱住一团。 溯雪急忙窜过来,在康辉和慧梓的脸上拿小瓷瓶各刮了几下,收集了几颗泪,随后喜滋滋的迅速离开了。 溯雪回到家中,拿康辉和慧梓的阴阳真爱之泪,浇入了桌上那盆小草的泥土之下。 那小草十分惬意的舒展了身体,抖动着草叶,片刻后,它竟冒出了一声细细的呼喊:“溯雪……” 溯雪猛然一怔:“是我,是我……陆续野,是我……” 早已不知眼泪为何物的溯雪,在一刻竟也滚下了一颗眼泪。 “溯雪,别哭……我会回来的……”陆续野用细细的声音说完了这句,似乎极累,又耷拉下脑袋,蜷缩了起来。 溯雪把头枕在桌上,用手指温柔的抚摸着嫩嫩的草叶,久久的温柔凝视着。 几天后,溯雪收到了一张请帖,来自康辉跟慧梓,邀请她去参加他们的婚礼,请帖上写了一句话:因为懂得分离的辛苦,所以更要迫不及待的在一起。 溯雪看着请帖,微笑了几秒,便随手丢了,她不需要感谢,更不想去参加盛大美好的婚礼,她只需要静静的守着自己的陆续野就好,这才是她真正的回报。 接下来的几日,溯雪都没有出门,她日日守着陆续野,无比温柔的看着它。 然而陆续野似乎灵力有限,每隔几日才能冒出一两句话,接着便是无限的沉睡。它的每一句话,都足够让溯雪开心好几日了。 为着渐渐醒来的陆续野,溯雪觉着自己更要加把劲儿了,于是她开始更加认真仔细的挑选魔豆种植者。 所以在数十日之后,一个叫吴媚梅的女孩,入了溯雪的眼中。 溯雪初见吴媚梅的时候,她的眉心总是一直蹙着,似乎有发不完的愁,想不完的心事。 面对着正端坐在自己对面的溯雪,吴媚梅很是有些恍惚,她眼神飘忽的看向溯雪,问道:“我听说了东方魔豆的神奇,但是不是只要有真爱,无论什么人就都可以唤回呢?” “额,理论上来说,应该是这样。”溯雪边喝水边应着。 “那么古代人呢?已经死去很久很久的人也可以吗?”吴媚梅这句话引得溯雪呛了水。 溯雪“咳咳”的咳了好一阵,才抬起头疑惑地看着她:“这个……还没有人试过,理论上来说应该也是可以,如果那个死了很久的人执念够深,到现在灵魂还在这个世上游荡徘徊,那就有这个可能性。但如果他已入了轮回,那么即使魔豆种下去,带回来的也可能只是一具驱壳,永远都唤不醒。不过,你问这个干什么?” 吴媚梅幽幽的叹了口气:“其实,只要他能陪在我身边,哪怕永远只是一具驱壳,我也心甘情愿了,”她说着抬起一双细长的眼睛看向溯雪,“你信吗?我曾经有过一段很奇妙的经历,穿越到了古代,爱上了一个很久很久之前的人……”她说到这里的时候,一双无神的眼睛刹那间光彩流露,一丝淡淡的红晕爬上她苍白的脸色。 …… …… …… 大约在半个月之前,吴媚梅随着几个朋友一同去了一个古代饰品展览馆。几个人进去不多会儿,就四散开来各逛各的了。 吴媚梅一路看过去,感叹古人的匠心独具。她正沿着展柜往里走,一扭头却发现角落里似乎一个被遗落的展柜,暗暗的落着一层灰。 她疑惑的走到那展柜前往里看去,发现玻璃柜里摆着一只古色古香的簪子。 那簪子黄灿灿的,想来应当是金子做的,簪尾嵌着几颗红宝石,那宝石围成一圈,很似一朵梅花的模样。 也不知怎的,那簪子越看越好看,吴媚梅忍不住趴在那玻璃展柜上细细的看着。 也就在此刻,忽的一声“咔哒”响起,紧接着吴媚梅眼前的玻璃展柜竟四分五裂,随着“叮叮”几声脆响,那裂开的玻璃碎片便落到了地上。 而里面的那只簪子,就毫无遮拦的展示在吴媚梅的面前了,说也奇怪,那黄灿灿的簪身此刻竟发出耀眼的光亮,几颗红宝石更是夺目刺眼,这红黄的光亮交错在一起,刺得她“啊”的一声捂住眼睛,竟有刹那间的失神,浑然不知自己身在何处。 良久,待吴媚梅缓过神来,还未睁开眼睛,耳边便听得有人“呜呜”的哭着。她疑惑的睁开眼,看到面前站着一个不过十四五的小丫头,梳着双丫髻,一双水汪汪的眼睛里满是泪水。 “你哭什么?”吴媚梅疑惑的问道。 那小丫头却“啊”的一声尖叫起来,随即如兔子一般迅速往外窜去。 这一声“啊”,惊得吴媚梅跳了起来,她这才发觉自己之前竟是躺在床上的。她十分不解的拍拍自己的脸颊又捏捏下巴:“我竟长得有这样丑,把她给吓着了?” 第五十一章 穿越奇缘(一) 既然已经起了身,吴媚梅就索性在屋子里四处逛了一下,这一逛之下,让她发现了一件了不得的事情。 此时她所身在的地方,哪里还是什么展厅?只见一间四五十平米的屋子,屋子最里面摆着一张古色古香的床,床上垂着绛紫色的软布账子,两端系着漂亮的盘长结,床不远处是一只梳妆柜,上面摆着一色的胭脂香粉盒,一只椭圆形的依稀可照出人影的铜镜摆在正当中,再远一点儿垂挂着由珠子串成的珠帘,这珠帘将屋子隔成了里间和外间。 外间的柜子上放着些瓷器摆设,当中是一只圆形茶几,旁边摆着几只小圆凳,墙上挂着一张美人的画像。 “美人卷珠帘,深坐颦峨眉。但见泪痕湿,不知心恨谁。”吴媚梅拨弄了一下珠帘,竟然还很有兴致的吟了几句诗。随后她坐到茶几旁,很淡定的给自己倒了杯茶,才开始思索现在到底是个什么状况。 “做梦?”吴媚梅想着掐了自己一把,随即“嘶”的一咧嘴,嗯疼,可以排除做梦了。而这一掐之下她才发觉,自己的脖子处很有些疼痛,然而暂时也顾不得研究这个,她开始继续思索着别的可能性。 “被戏弄?”吴媚梅想着在自己身上上下打量了一番,竟发觉自己穿着一身艳红的古装,一双手白嫩细腻,小指的指甲留了有三寸余长,整片红通通的指甲盖煞是好看。 这一打量,吴媚梅不由得倒吸一口凉气,再怎么被人整,这指甲也不可能瞬间长这么长呀!难不成我是穿越了?这个可能性一想出来,她立刻瞪大眼睛几乎要跳起来了,excuse me?老子竟然穿越了? 她正急着想要抓个人来细细审问时,一抬头便看到刚才的小丫头在屋外探头探脑,一双原本漂亮的眼睛哭肿得如同桃子一般。 “喏,你过来。”吴媚梅尽量显出友好,对着小丫头招招手,笑得眯起了眼睛。 “夫人……”小丫头十分惧怕的看着吴媚梅,“现在可是白日里阳光正烈的时候,奴婢知道夫人您去得不甘心,但事情已然这样了,为着您自个儿不至于魂飞魄散,您还是安心去了吧?” “哦,好,”吴媚梅随口应完,端了杯水到唇边并问道,“那我现在该去哪儿?” “哪儿?”丫头诧异道,“阴曹地、地府啊!” “什么阴曹地府?我这不活得好好的吗?”吴媚梅很是不满的瞥了她一眼。 “真、真的?”丫头畏畏缩缩的踏进屋子,绕着吴媚梅左右转了好几圈,小心翼翼的伸出一只手碰了碰她,这才有了几分相信的样子,“夫人,您,您活过来了?” “活过来?”吴媚梅眼珠子翻转了一下,“啊对我又活了!那个,刚才我怎么死的?生病?” 丫头幽幽的叹了口气道:“夫人,您可是拿着白绫自尽的,把我们都吓坏了。” “上吊?”吴媚梅刚含到口中的一口茶立即喷了出来,她思索了片刻,立即冲到铜镜前查看,发觉自己的脖子处果然有道很深的红色勒痕,她有些讪讪的摸摸这道勒痕,想起刚才是发觉有些疼痛来着,只是没太在意。 “哦……那我为什么要自尽,难道是为了殉情?殉葬?”等等!吴媚梅问到这里的时候忽然惊觉过来,如果是自尽,那为什么是穿着一身红色的衣服上吊?这又是什么状况?听说穿红衣上吊死后会变成厉鬼,这绝不可能是殉情或者殉葬这样简单吧? 果然,听得那边的丫鬟低声嘀咕着:“什么殉葬……王爷还活得好好的呢……夫人你快别说这样大逆不道的话,小心被旁人给听去,您又要遭罪了……” “额,那个,”吴媚梅摸了摸鼻子,搂着小丫头的肩膀道,“我年纪大了,又是死过一次的人,脑子更有些不清楚了,不如你来给我讲讲,我生前的一些事儿吧?” 丫头很是不适应的扭了扭肩膀,小心道:“夫人,注意您的举止,要端庄呀!”她虽然表达着不满,但还是把吴媚梅穿越到的这位“夫人”身上的情况,很详细的说了一遍。 原来这位“夫人”叫李素鸳,三年前被在朝中做官的父亲当做讨好的礼物,送到王爷府中当了妾。而这个丫头便是李素鸳从娘家带过来的贴身丫鬟,叫做翠儿。 李素鸳自从被送过来后,王爷总是不很宠爱她,始终淡淡的,但为着朝中错杂的关系,却也不十分怠慢她,吃穿总是不愁罢了。 而李素鸳为人也一向谨小慎微,生怕说错话做错事给父亲招去灾难。除了每日请安外,很少出自己的房门,也不与别的妻妾拉扯关系,总是独来独往。 但奇怪的是有一日李素鸳忽然急了起来,几次求见王爷,当时王爷正在跟朝中官员议事,便让她先回来,说晚上过来。 那日翠儿眼看着李素鸳一副浑浑噩噩的模样躺到了床上,说累得很,想要睡下。于是翠儿便退了下去,到小厨房去给她熬点儿小米粥。 也就在翠儿熬小米粥的时间里,李素鸳不知怎的想不开,穿了一袭红衣把自己吊死在屋内了。等翠儿端着小米粥回到屋里时,李素鸳早就没了气息。 于是翠儿急忙唤了人,把李素鸳给抱了下来,并立刻有人去禀告了王爷。 于是就在翠儿守着李素鸳哼哼唧唧的哭个没完的时候,李素鸳双眼一睁,竟然晃悠悠的醒了过来。 听翠儿讲完这些,吴媚梅心里有了些底:“所以从现在开始,我就叫李素鸳了?”她思索片刻后,猛然一拍脑袋欣喜起来,要知道自己是穿越女啊,是带着强大的预知未来的优势穿越而来的,简直无所不能啊!她想到这里冷笑一声,身体微微后仰,抬高脸用一对黑漆漆的鼻孔对着翠儿,高傲地说道:“告诉我,你们王爷的封号是什么?” “封号是擎,”翠儿老实答道,“擎王,怎么了?” 吴媚梅楞了一下,这封号压根儿就没听说过啊!她随即耷拉下脑袋坐直了身体:“哦,没什么,我就是随便问问。” “夫人啊,”翠儿无比担忧道,“看来您这次自尽,真的是伤到脑子了。” 第五十二章 穿越奇缘(二) “是啊,太伤了,”吴媚梅随即眼珠一转,“我需要静养,得养个好多天才行,喏,你去帮我弄点吃的吧。” 翠了应声出去了。 于是吴媚梅软趴趴的躺回到床上,她心里想着既然自己对这个地方一无所知,那就能躲几天是几天吧。 哪曾想她才刚刚躺下,便有个穿着华丽男子急冲冲的闯进屋来,一掀珠帘走到床前看着她,眼神里满满都是焦急。他压低声音道:“鸳儿,你怎么了?” 那一瞬间,吴媚梅的脑子里翻滚出了极多的想法:这男人穿着这么华丽,不能是王爷吧?然而方才翠儿才说王爷对李素鸳一直淡淡的,所以不可能上来就这么焦急腻歪吧?难不成这是李素鸳的姘头?情夫? 思索间,她就这样拿胳膊撑头半躺在床上,和眼前这个男人懒散的对视着。 还没等她想明白呢,后面便乌泱泱跟过来一群人,也不敢进屋子,只是一个个在屋外伸长脖子叫着:“王爷!王爷!”“王爷不可进去啊!”“王爷如此不吉利的事,恐伤了您的贵体啊!” 而随着这些人的出现,那个男子的眉头动了动,硬是将满满的担忧之色压了下去,眸子中换上了清冷的目光。 吴媚梅这才反应了过来,哦,原来真是王爷啊!那你丫的一冷面黑心的王爷表现得这样情深义重干啥?害我老半天没猜出来,真是有句娘卖批不知当讲不当讲。 吴媚梅的腮帮子抽搐了片刻,她看着王爷,缓缓的坐直了身体,故意扬着声音喊道:“翠儿,快过来!我现在身子虚得狠,你过来扶扶我,我要给王爷行礼。” 她的声音刚落下,外面那一群人立马静了下来,只听得有人小声在问:“怎么她没死啊?” “是,没死,命硬。”吴媚梅随口答道。 擎王的脸上浮起了半丝笑意,却又很快压了下去,他掀开珠帘走了出去,背对着吴媚梅,像是在对她说,却又更像是在说给外面的那群人听:“李素鸳,你听好了,你虽是妾,但却是我擎王的妾,你自被送过来的第一日起,这命就不是你自个儿的了,你的每一言每一步都要分外注意小心,而此番你竟敢在我的王府里堂而皇之的穿着红衣上吊,李素鸳,你到底想如何?是想变作厉鬼来报复我皇族吗?你可知此事一旦传出去,不仅是我的颜面无耻,你在朝为官的老父连同你的一家老小,怕是都要因此受牵连了,”他说着特地扬高了声音,对着外面所有人道,“今天这件事,有关我王府的声誉,如果被谁传出去半个字,我定要了他的项上人头!”他说着气鼓鼓的一甩衣袖,背着两只手走了出去!那群乌泱泱的人也立刻缩着脑袋垂着手,跟着他离开了。 眼看着擎王的身影消失在眼前,吴媚梅这才幽幽的松了口气,倒在床上蒙头就睡。 这一觉睡得十分香甜,吴媚梅醒来后在这屋子附近稍稍转悠了一下,心中便有了底,虽说穿越过来的这具身体不太受王爷待见,但这儿毕竟是王爷府啊,啧啧,看看这屋子的构造,再看看里面的陈设门外的小花园儿,她相信只要不惹是生非,在这儿山珍海味胡吃海塞的混下去,还是很不成问题的。 吴媚梅想着便晃晃悠悠的回了屋子,等着翠儿送来食物。然而她等得天从白到黑,饥肠辘辘之后,翠儿才苦着脸拎着个小篮子进来了。 吴媚梅连忙坐直了身体,紧盯着那篮子。 “夫人,”翠儿挽着篮子说,“王妃命人来跟奴婢传了话,说夫人您身子不好,这些天的请安就不用去了。” “知道了知道了,快吃饭吧。”吴媚梅饿了这大半天,现在口水都快滴下来了。 “是。”翠儿应了一声后,将篮子放在桌上,伸手在里面掏啊掏,先是掏出了一只小碟子,里面摆了两只馒头,接着又伸手进去,掏出另一只碟子,上面摆着一整块白豆腐,连切都不曾切过。 吴媚梅“啧啧”了两声,对王府的饮食表示不屑,随即又紧盯着翠儿的手,看看她还能从篮子里掏出什么来。 没想到翠儿将篮子放下,直接就垂手站到一旁了。 “没了?”吴媚梅皱着眉看向翠儿。 “是,夫人,没了。”翠儿低眉顺眼的答道。 “这么大一个王府,就弄这些东西唬弄我?”吴媚梅说着一拍桌子,上去拽住翠儿,“我就不信了,是不是饭菜都被你给吃了。”她才说完便听得翠儿的肚皮里发出一阵“叽里咕噜”的声响,随即翠儿的整张脸都红透了。 “夫人您别取笑我了,”翠儿老实答道,“奴婢从来都是吃您剩下的而已。” 吴媚梅盯着桌上的两只馒头一碟豆腐,都快气笑了:“你的意思是,这里面是咱们两个人的食物?” “是的夫人。” 吴媚梅此刻再傻,也明白是有人搞鬼了,就算只是妾,但堂堂一个王府的妾室,能过得如此凄凉?她拨弄了一下馒头,发现有一块地方已然长出了绿毛,于是冷笑一声看向翠儿:“这李素鸳,不,就是我,我自尽之前,就每天吃这些东西?” “不是的,夫人,”翠儿老实的回答,“您之前的饭菜,每日都有猪牛羊肉各一碟,素菜两碟,汤一碗,您极爱喝粥,所以奴婢每日必给您熬一碗小米碗。” 翠儿说到这里的时候,吴媚梅已然在心里开始恨这个叫李素鸳的蠢女人了,好吃好喝的什么日子过不下去,偏偏要穿红衣上吊,这样闹一出,可不就大大的忤了擎王的面子,他还不得往死里整自己啊? 吴媚梅恨恨的问道:“所以,是擎王那个王八蛋叫人这么干的?克扣我的饭食?” “夫、夫人……”翠儿吓得噗通一声就跪下了,“您可不能这么说话啊……您自尽的这回事,王爷倒没说什么,只是压着下人们不许往外说,但府里这一贯的风气您是知道的,那些人惯是见风使舵的主儿,见您做了不吉利的事儿,又看王爷发了怒,觉着您一辈子都翻不起身了,所以一个个的都可着劲儿的欺负咱们,不但不给咱们吃食,连我们自己熬粥的小米,都被他们给拿走了。” 第五十三章 穿越奇缘(三) “哦……是这样……”吴媚梅扁起了嘴巴,她很有一种被打入冷宫的感觉,她想着起了身扭脸对翠儿道,“这桌上的饭食,我一口都吃不下,你要是高兴,就都吃了吧。” 翠儿很是担忧的看着她,慢慢挪到了桌子旁,虽是很小心的压制着自己,然而还是很快就吃光了桌上的东西,可见她是真的饿得狠了。 吴媚梅轻声叹了了口气,揉着太阳穴很是头疼的躺到床上,睁着眼睛发呆。 诚然,因为饿着肚子,她这一夜也是睡得极不安稳,在床上翻来覆去几乎折腾了一整夜,不过身体在动的同时,脑子也没闲着。 到了天快亮的时候,吴媚梅一下子从床上跳了起来,大声叫道:“翠儿,翠儿!” 守在外间的翠儿立刻跑了进来,揉着眼睛迷迷糊糊道:“夫人,您醒了,翠儿服侍您梳洗吧。” “不忙不忙,”吴媚梅讪笑着,“那个,翠儿啊,你是从娘家跟着我过来的,那我问你,我有没有带嫁妆过来?” “当然有了,夫人。”翠儿瞪大眼睛瞧着她。 “那被我收在哪儿了?” “在您床下的一个小暗阁里。” “那钥匙呢?” 翠儿更是疑惑的眨了眨眼睛:“钥匙一直被您贴身收着。夫人,您找嫁妆做什么?” 吴媚梅也不答话,转身就掀开床,四处敲打着听声音,不会儿就找着了暗阁,打开后发现里面果然有两只精致小巧的木箱子。随后她在全身上下摸索起来,片刻后便从脖子上找着两把挂着的小金钥匙。 吴媚梅笑嘻嘻的搬出小箱子,拿小金钥匙开了锁,箱子“哒”的一声打开的那一刹那,吴媚梅只感觉眼前一阵金光闪烁,箱子虽小但里面黄的红的白的什么都有,珠光宝气金灿灿的一片,她的嘴巴大大的张成O型,对着那金银珠宝很是纠结了一阵。 “看来这李素鸳的娘家还是很壕的啊……”吴媚梅对着这一箱子珠宝暗自思索着,“那我是就这样花了呢?还是暂时忍忍日后悄悄带走呢?”她想来想去一拍大腿,算了,着东西再值钱,我以后穿越回去也是带不走,还是花完拉倒,俗话说得好,吃光用光身体健康! 吴媚梅想着从箱子里挑出一块沉淀的的小金元宝,递给了翠儿:“喏,找个地儿把这个化开分成十小份儿,去打点下厨房等需要招呼到的地方,旁的不说,这饭食务必要新鲜可口的。” 哪曾想她刚刚说到这儿,翠儿噗通一声就跪下了,声音带了十足的哭腔,头重重的磕到地上:“夫人,您不能这样……这些嫁妆是您临走之前老爷交给您的,千交代万嘱咐不到万不得已不能动用,你之前一直都小心翼翼的藏着,从来不肯拿出来一丁半点儿,怎么如今却要用这样珍贵的东西去换吃食了,如果老爷知道这件事儿,还不得伤心坏了……” 吴媚梅皱了皱眉,心里想着“怎么老子用自个儿的钱还要你一个丫鬟管着”,然而脸上却装出一副同样悲伤的样子,慢慢扶起了跪着的翠儿,尽量带着颤音道:“翠儿,你说的道理我何尝不明白,但你要知道,一钱财乃身外之物,生不带来死不带去,二身体发肤受之父母,不敢毁伤孝之始也,翠儿,若是我连饭也吃不上,就势必要损伤父母给予的身体发肤,而现如今,我是要拿这身外之物去换取身体发肤的保全,我爹如果知晓了,一定会懂得女儿的一番苦心啊!”她说着也拿袖子捂住眼睛,假意“嘤嘤”的哭了两声,不时拿眼睛瞥瞥翠儿。 翠儿果真是老实,喊了一声“夫人”便抱着吴媚梅“嘤嘤”的哭了起来,她哭了好一阵儿后才擦干了眼泪,反过来安慰了吴媚梅好几句,无非是“总会好起来的,夫人您放宽心”这些,随后她将那一块小金元宝严严实实的揣入怀中,万分小心的出去了。 眼看着翠儿离开,吴媚梅嘿嘿干笑一声,小心的藏好自己的宝贝箱子,收好钥匙,随即坐到茶几旁给自己倒了杯茶,翘着二郎腿品着茶等好吃的了。 吴媚梅这边正晃悠晃悠的很是悠闲,门口却传来一个女人的声音:“鸳儿妹妹,你在吗?” 吴媚梅只觉得心头一紧,没听过这李素鸳有什么姐姐妹妹的啊,也不知道来人是谁,眼下翠儿又不在,这要怎么应付才好呢? 她想着起了身,装作虚弱的模样用手撑着脑袋,一步一停的喘着气走到门边,抬头看了一眼后立即愣住了。 门外站着一位穿着华丽的女子,满头的珠钗翡翠,一双眼睛细细长长,樱桃般的红唇厚厚嘟嘟,白嫩的手腕上套着一只雪白的玉镯子,真真担得上是眉目如画粉面含春。 女子的身后站着四个丫鬟,别说是她,连这些个丫鬟们都一个个穿的艳丽明媚,至少比起她的翠儿,可要艳丽的多了。 吴媚梅轻咳一声,装作很虚弱的声音问道:“昨日的事之后,我被伤了脑子,很多事情都想不起记不得了,敢问这位姐姐是谁?” 女子没开口,倒是她身后的一个丫鬟很是趾高气扬的替她接了话:“难不成李夫人您当真忘了?这位可是咱们王府的丽夫人,”她说完还不忘加一句,“是王爷素来最宠爱的丽夫人。” “休得无礼,”那丽夫人含着笑意,假意斥责了丫鬟一句,“我和鸳儿,一向是姐妹。” “是。”丫鬟立刻应了声,恭敬的垂着手站在一旁不再言语。 丽夫人进了屋子,伸手扶着吴媚梅,一起坐到了茶几旁,柔声问道:“妹妹的伤势如何?当真记不起来事情了?” “当真,”吴媚梅立刻答道,“连自己是谁都想不起来了。” 丽夫人拉着吴媚梅的手不停的聊东聊西,从东门谁丢了东西聊到北边哪只狗儿走没了,然而吴媚梅始终一脸懵逼的看着她,很是手足无措的样子。 第五十四章 穿越奇缘(四) 丽夫人兀自说了一阵,忽的话题一转:“妹妹你知道吗?昨儿听说李翰轩在朝中,被王妃的父亲当着圣上的面儿很是严厉的斥责了一番。”她一边说一边极认真的观察吴媚梅的脸色,像是要捕捉些细微的神色变化。 然而吴媚梅仍是懵了一懵,瞪圆眼睛看着丽夫人:“哦,是吗?李翰轩是谁?” 丽夫人不出声的盯了她半晌,忽的一笑,似乎悄然松了一口气的样子,转脸看了眼站在身后的丫鬟。 那丫鬟立即心领神会,马上上前一步道:“李夫人,看来您真的是记不得了,前几天您还答应给我们丽夫人绣几块帕子呢,说好今天来取的。” “什么帕子?我还会绣花?”吴媚梅扶着脑袋,真感觉头又大了一倍。 “岂止是会,您的手艺还很好呢。”丫鬟说着掩嘴一笑。 丽夫人明明是含了笑意,却假意斥责了那丫鬟两句:“别多嘴,鸳儿妹妹也是你催得的吗?不过是几块帕子,我也不急,让妹妹慢慢儿的绣吧。”她说完又随意扯了几句,便起了身,说要告辞,临走前又似乎很是不舍的拉着吴媚梅的手道,“王妃那边让你这几日暂时不要请安,无非是觉着出了这样的事不吉利,这也是人之常情,你别往心里去。” “哦,”吴媚梅讪笑着,“我压根儿没往心里去。” “那就好,姐姐就先回去了。” 这边丽夫人才说了要走,那边的窗沿下就听得“咔哒”一声,随即是一串急促的脚步声。 “谁?”丽夫人扬声问了一句,她身后的几个丫鬟立即追了出去,片刻后丫鬟跑进来,说那人跑得太快,连影子都没见着。 此时丽夫人的脸色已然有些很是难看了,她没再说什么,就匆匆离开了。 对于今天的事,吴媚梅还是很懵懂的,她就觉着只一个不相干的“姐姐”来看了看自己,仅此而已。她又悠哉悠哉的歇息了一阵儿,临着中午的时候,翠儿带回了好些吃食,有卤煮牛肉,八宝鸭子,牛乳蒸鸽子蛋,桂花栗子糕。 吴媚梅登时眼睛就直了,心内真正觉着钱真是个好东西啊,至少能换回一堆好吃的不是么? 她卷起袖子拿起筷子就一通胡吃海塞,嘴巴塞得满满当当的,一边喷着食物碎渣一边抬眼看向翠儿:“翠儿,我问你点事儿啊!” 翠儿努努嘴吧,小声道:“夫人,您注意点儿仪态呀!” 哦对了对了,我现在是王爷府的夫人,吴媚梅想着努力把满嘴的食物咽下去,放下筷子笑眯眯的看向翠儿:“现在仪态很好了吧?” “嗯。”翠儿略不好意思的点点头。 “话说,那个,额,我在自尽之前,和丽夫人关系如何?” “丽夫人?”翠儿疑惑的看了看吴媚梅,“您怎么问起她了?丽夫人是这王府里最受宠的一位夫人,不要说平时对咱们总是不屑,连王妃她都未必肯放在眼里的。” “哦?”吴媚梅听着蹙了蹙眉头,“那么我问你,李翰轩又是谁?” “哎呦夫人,看来您的脑子当真是伤得不轻,”翠儿着急道,“李翰轩是您最宠爱的弟弟呀,上次因为他得罪了人,在朝中被人排挤,你急得哭了好些天呢!” “是吗?”吴媚梅陷入了沉思,难怪方才丽夫人提起李翰轩的时候十分仔细的盯着自己的神色,看来她是想打探一下李素鸳是否真的什么都不记得了,那么,她如此费心的打探,是否在担心李素鸳会记起什么呢? 她想了想,不动声色的继续问道:“那么我从前的绣花技艺如何?可曾答应过丽夫人,帮她绣几块帕子?” “呸呸呸!”翠儿看起来是真的着急了,“夫人您平时再不受待见,但到底也是位夫人,与她平起平坐的,绣帕子是下人的活计,王妃还没开这个口呢,她倒好意思。” “哦……”吴媚梅一边应着声,一边暗自思索着,从丽夫人今日莫名来访,她很直觉的感觉到了一丝不同寻常。她细细的把这两日的事情梳理了一把,把所有事情都串联了起来。 首先,以李素鸳的性子,那么一个谨小慎微平时里不肯多说一句话唯恐做错事说错话连累到娘家的人,绝对知道在王府内自尽有着什么样的后果,更何况是更加恶劣的穿着红衣自尽。 那么,如果自尽不是她自己所愿,就一定是有人逼迫她自尽甚至是动手杀害她。而这个人的目标很有可能不仅仅是她,而是她朝中为官的父亲弟弟乃至于她的全族。 而翠儿曾经说过,李素鸳在临死前的一日曾一反常态的几次去求见王爷,而丽夫人今日前来,又总是话里话外的试探她是否真的忘记了所有,难道这个李素鸳当真发现了什么了不得的秘密,在禀告给王爷之前被人给灭了口? 吴媚梅想到这里,登时给吓出了一身冷汗,李素鸳啊李素鸳,你双眼一闭归了西,却留下这么个烂摊子要我收拾。这个王府看似平静实则暗涛汹涌,她纵容再想与世无争,却无奈早就被卷入了凶涛猛浪之中。 “不行!”吴媚梅想着一拍桌子站了起来,她的脑子此刻正在飞速转动着,如果李素鸳真的是被人杀害,那么这种危险有第一次就会有第二次第三次,而且会很快到来,所以她必须赶紧做出些行动来才行。 翠儿站在一旁,被吓了一跳,她看着吴媚梅的脸,忐忑的问道:“夫人,什么不行?” 吴媚梅瞥了眼怯怯的翠儿,将她拉倒自己身旁,十分语重心长道:“翠儿,在这个王府里只有你和我是最亲近的了,而我现在又受了些伤,很不记得从前的事,所以从今天起,你更要事事帮我,咱们主仆两个得同进共退啊!” 翠儿拼命点着头:“这是自然的,奴婢这条命都是夫人您的。” “那么,你给我说说府里有哪几位夫人,性格如何,还有王爷的姓名,这个人如何,平时有哪些癖好什么的。” 第五十五章 穿越奇缘(五) “嗯,”翠儿沉思道,“王爷名讳苏润玉,他的性子一直都是这样,醉心于朝政,对府里的事不大上心,要说有什么癖好那我就实在不知了。府里连同您共有三位夫人,大夫人自然是王妃,为人十分和气,一心向佛,不大理府里的琐事。另外三位夫人则分别是丽夫人和林夫人。如今王府里的事多数是丽夫人管,她也最受王爷偏爱些,有些恃宠而骄,曾和王妃起过几次正面冲突。林夫人则比较沉闷不大开口,倒是和夫人您是一个性子呢!” “是吗?”吴媚梅若有所思的点点头,她思忖着,这几位夫人最好都去拜访一下,试探试探是敌是友。于是她抬头对翠儿道:“明日早上咱们先去给王妃请安吧。” “这个……”翠儿面露难色,有些不安的回答,“王妃特地交待过,说您身子不好,这段时间都不用去请安了。” “身子不好?”吴媚梅冷哼一声,看来那个丽夫人说的多数是真的了,王妃明明嫌她不吉利,却找出一个像是在为她着想的理由,看来也不是什么善茬。那么其他两位夫人,怕是也不见得欢迎她这个不祥之人吧。 可是,自己还能够做些什么呢?去找王爷?吴媚梅想来想去,急得直吸冷气,难不成自己这样一个堂堂穿越来的未来奇女子,当做要去祈求一个男人当靠山?不过自己此刻命都能随时会丢了,再去顾虑这个那个,怕也不现实吧。 吴媚梅想着抬头看着翠儿:“咱们早上化开的金子还有多吗?你去帮我打点一下,买通些关键位置的人,花园啊书房啊什么的,等王爷到了府里的什么地方,都让他们随时告诉我。” “是,”翠儿笑嘻嘻的应了,“我就知道夫人心里一直都有王爷的。” 吴媚梅听得翻了个大大的白眼:“你先下去吧。” 翠儿应声离开了。 吴媚梅在这屋里转来转去,不住的嘟囔着:“我该怎么来吸引那个苏润玉呢?勾引男人我还真不会,啧啧,我得设计下自己的人设啊!”她想着忽然一拍脑袋,“有了!美貌无双倾国倾城的人设如何?”她想着迅速趴到铜镜旁边,自穿越来之后,她还未曾好好打量过自己。 铜镜中人倒是十分清丽,圆润光滑的鹅蛋脸上配着一双微微上扬的丹凤眼,小巧薄薄的嘴唇下有一颗性感的痣。 “啧啧,”吴媚梅左右转着脸,边看边感叹,“秀气是秀气,但是一股子小家碧玉的味道,比起丽夫人的艳丽还是差得多了。”她想着便有些泄气,拼姿色估计是不行了,那么卖弄下才情如何? 吴媚梅想着连忙拍手笑道:“对了对了,我会唱歌啊!我还会好些流行歌曲呢,保管能在这儿一鸣惊人!这样我就可以卖弄一下才貌双佳的人设额哈哈!” 这个主意令吴媚梅十分满意,她整个下午都在精心挑选自己喜爱的歌曲,最后选定了自己最熟悉的《小苹果》、《爱情买卖》等。 随后,便是漫长的等待,因为苏润玉似乎总在忙于处理各种事物,要么就是去王妃和丽夫人那里坐坐。当然,这等待的几日中吴媚梅也没闲着,她拿出李素鸳之前的几套衣服很是精心搭配了一番,也跟着翠儿学了些时新的化妆手法。 一日,吴媚梅正对着铜镜练描眉呢,翠儿边嚷嚷边冲了进来:“夫人夫人,王爷今日不知怎的一时兴起说要赏花,现下已在后花园中了。” 吴媚梅听得手一抖,那粗黑的颜色立刻就画到了腮边,她急忙拿帕子擦拭,边擦边问:“消息可靠吗?王爷是一个人去的?” “嗯是,我买通了花园的园丁,王爷前脚才进去,他后脚就来告知我了,说是一个人进去的,心情看上去不错,夫人您快去吧。” 吴媚梅立刻换了一件浅蓝色衣服,整理了下发髻便匆匆赶过去了。她才踏入花园,便听得一阵轻柔飘忽的歌声传来,伴随着歌声的还有悦耳动听的琴音。她心内一紧,不是说王爷独自来的吗?然而她此刻也顾不得想太多,急忙在花园里四处寻找起来。 不大的功夫,吴媚梅便找着王爷了,此时的王爷身边真可谓莺莺燕燕,他端坐在花园桌的石桌旁,旁边有个打扮华贵的女子正端着酒杯含着笑意陪他饮酒,他的正前方是正在跳舞的丽夫人,腰肢柔软舞姿妖娆,丽夫人旁边坐着一位正在边抚琴边唱歌的女子,那琴声悦耳自是不必说,歌声更为空灵动人,哪怕是放到千百年后,也不亚于那些歌星了。 吴媚梅气的扶住一旁的石狮子咬着牙挤出一丝笑,心想马的蛋这些夫人们一个个消息比我灵通多了! 她识趣的站在一旁等歌舞声停下来,看着几个女子笑意盈盈的走到王爷苏润玉身旁敬酒,这才走出来行了个礼:“王爷万福,王妃万福。”她自然不懂得王妃是哪位,不过随便蒙一下罢了。 果然,那位打扮华丽坐在王爷身旁的女子微微皱了皱眉:“是鸳儿妹妹啊,听说你身子还未好,怎么就出来了?” 吴媚梅连忙应道:“回禀王妃,妾身前些时候不过有些稍稍伤了身子,现如今早好了,只是一直没有得到王妃应允,怕您嫌弃妾身不吉利,所以不敢每日去请安。”她说完在心里冷笑一声,我让你卖弄和气善良的人设,啊呸!偏要戳穿你! 王妃的脸色冷了一冷:“鸳儿妹妹说笑了,你我同是服侍王爷的人,我怎会嫌你不吉利?既是早就好了,那就多走动走动吧。” “是。”吴媚梅不卑不亢的应道。 丽夫人媚笑着伏到苏润玉的肩膀上:“鸳儿刚才偷看了半日我们献丑,如今该轮着妹妹展示一下了吧?妹妹从来都是才艺了得呢!” “正有此意!”吴媚梅连忙应道,她无意间瞥见翠儿在一旁着急的悄悄摆手,也顾不得许多,清了清嗓子,“我准备献歌一首,各位见笑了。 第五十六章 穿越奇缘(六) 吴媚梅高声唱道:“你是我的小啊小苹果,就像天边最美的云朵,春天又来到了花开满山坡,种下希望就会收获……”她正兀自唱着,忽然发觉前面几人已笑倒一片,丽夫人更是拿帕子捂着手软得如同泥鳅般钻在王爷怀里笑个不停。 吴媚梅连忙停下,着急道:“别忙,我还有一首歌,”她说着又轻了轻嗓子,“出卖我的爱,逼着我离开,最后知道真相我的眼泪掉下来,出卖我的爱……” 忽然“啪”的一声,震得吴媚梅楞了一下,只见那高高在上的王妃神色凝重,将手中的酒杯重重拍在石桌上。 “住口!”王妃阴沉着脸色道,“什么淫词艳曲也敢在这王府里信口唱来!” 见王妃发了火,旁边的两位夫人立即止住了笑意,垂手站到一旁,只有丽夫人仍拿帕子捂住嘴巴“嗤嗤”的偷笑。 吴媚梅顿觉脸红成一片,她怔怔的看着前面几人,不知道手脚该放到何处。 “夫人,快跪下!”翠儿急忙跪到吴媚梅身后,小心的提醒她。 吴媚梅茫然的站在前面,满脸通红的看着王妃,完全不知所措。 此时听得苏润玉“啧”的感叹了一声:“王妃,鸳儿前些日子经了些事,如今脑子不大好使了,你不必与她计较。”他说着似笑非笑的看着吴媚梅。 王妃听他这样说,脸色缓了一缓,对着吴媚梅挥挥手道:“也罢,看在王爷的面子上,这件事就算了,请安的事还是暂时放放吧,你没事也不必出来走动了,在自己的屋中歇息便可。” 吴媚梅还在发愣,翠儿在她身后焦急道:“夫人,快谢恩啊!”她才欠了欠身子:“谢王爷王妃恩典,那妾身就告辞了。”于是她转过身,红着一张脸,在众人的围观取笑中,逃也似的离开了。 吴媚梅一路捂着脸狂奔回自己的屋中,翠儿也急忙跟过来了。 “夫人,”翠儿欲言又止,“您是不是这次伤得太重了,真伤着脑子了?您从前对才艺一概不感兴趣,只是醉心于诗书,方才丽夫人说您才艺了得,是想讥讽您来着,哪曾想您就立刻冲上去了,我一直在旁边对您摇手呢!” “哎哎。”吴媚梅不住的叹气,没想到未来的流行歌曲在当下竟然一点儿也火不起来,谈到情爱还被归为淫词艳曲了,啧啧。 她兀自感叹了许久,然而还是意识到该问的也必须要问问,于是抬起头看向翠儿:“我问你,刚才在花园里唱歌弹琴的是谁呀?” “夫人,您真是一个人都不记得了?”翠儿虽是很担忧,但还是一五一十的说给她听,“那位是林夫人。” “林夫人还真是一副好嗓子啊,”吴媚梅回忆了一下当时的状况,“就是不笑的时候总绷着一张脸,太冷了。”她这一回忆,立即又想到了自己当时出丑的样子,索性躺回床上拿被子蒙住脸,装睡起来。 虽是丢脸,也被王妃命令没事不必出门,但幸好吃饭和睡觉都没被耽误,吴媚梅在屋子吃吃睡睡倒也觉着自在。 然而这样的日子才过了几天,似乎就有人迫不及待的想让她不自在了。 一日下午,吴媚梅吃过午饭正在房间里优哉游哉的翻一本书,忽的听到很轻的脚步声,她一抬头,看到一个十分粗壮的丫鬟走了进来。 “你是什么人?”吴媚梅疑惑道,“有什么事吗?” 没曾想那丫鬟一言不发,只是盯着吴媚梅,不退也不进,一张满是横肉的脸上渐渐布满了戾色。 吴媚梅立刻警觉起来,她跳起来扬声道:“你出去!什么人就随便闯我的房间,快出去!翠儿,翠儿呢!” 这丫鬟见吴媚梅起了身,立刻就往前跨了一步,而此刻恰好翠儿听到声响急急的跑了进来。 “你是在哪处做事的?”翠儿大声道,“怎么这般没规矩,是不是要我叫人来赶你走?” 那丫鬟眼看着翠儿进来了,她扭头看了看吴媚梅,眼睛有些微微眯起,又转脸瞪了眼翠儿,随口说了句“走错屋子了”,便立即走了出去。 “太没规矩了!”翠儿在丫鬟身后嘀嘀咕咕,“进屋子之前也先看看清楚啊!要是让我知道你是哪处做事的,非去王妃那儿告你一状不可!” 然而吴媚梅此刻却已然出了一身冷汗,她知道此事绝不仅仅是走错屋子这样简单,她明白向王爷靠拢的事,必须要更加抓紧时间了。 她想着抬头对翠儿道:“上次你拿出去化开的金子还有多吗?” “是的夫人,还多不少。” “嗯,”她沉思了片刻道,“你从今天开始,每日去外面有名的菜馆子买煮好的熟食,要买那种府里不常吃的,每日一道,买好了给王爷送去,就说是我亲手做的。” “这个……”翠儿面露难色,“夫人,咱这不是哄骗王爷吗?” “过程不重要,”吴媚梅拍了拍翠儿的肩膀,“咱们只看结果,别管哄的还是骗的,只要抓住了他的胃就行。” 翠儿喏喏的应着声下去了。 吴媚梅很是为自己的主意得意了一阵,嘿嘿,这次就卖个贤惠的人设吧! 翠儿很听话的日日买了吃食给王爷送去,一连送了七日,都说是夫人亲手做的。 到了第七日的傍晚,吴媚梅正在屋中闲得打盹儿,苏润玉忽然一推门,走了进来。 “王、王爷?”吴媚梅略有些诧异,她急忙跳起来整整有些压皱了的衣衫。她料到卖弄贤惠人设终会引起王爷注意,但没想到他这么快就注意到自己了。 苏润玉“嗯”了一声,坐在茶几旁,翠儿忙从外面进来给王爷行了礼,端了杯茶。 吴媚梅颇有些手足无措的站到一旁,此刻这个男人虽然是她的夫君,但她在穿越来之前可是恋爱经历为零的主儿啊,万一等下他要亲她怎么办?哎呀不行不行!或者要她侍寝又该怎么办?哎呀要死了要死了,脸烧得好厉害。 第五十七章 穿越奇缘(七) 吴媚梅这边正胡思乱想,苏润玉拉着她的手把她往身前拽了拽:“鸳儿,前几日你做的一道奶汁鱼片很不错,我今儿忽然就想着了,于是到你这里坐坐,想看你亲手给我再做一道。” “额……”吴媚梅心里直呼完蛋,她没想到王爷会来这一手,“王爷您今天不要忙朝政吗?” “不要。” “那要不要去看看王妃姐姐?” “不要。” “丽夫人姐姐呢?” “我就要看你做奶汁鱼片。”苏润玉看着她,带了十足的迷之微笑。 “好的,您稍稍坐坐,妾身这就去做。”吴媚梅说着就想开溜,打算打发翠儿赶紧出去找家酒楼买,没想她才起身却被苏润玉一把给拽住了。 “我陪你去,看着你给我做。” 吴媚梅的冷汗直接就下来了,什么奶汁鱼片,她哪儿会啊,现在这时代又没有网络什么的可以临时抱佛脚搜搜菜谱,她想了想,奶汁鱼片顾名思义,或许就是牛奶汤煮鱼吧。 于是吴媚梅在小厨房中,在王爷的注视下很是手忙脚乱的烧了一道牛乳鱼汤,随后由翠儿拿小碗盛好端到屋中的茶几上。 苏润玉端着小碗闻了一闻,推给吴媚梅:“你喝。” 吴媚梅皱着眉很是嫌弃的看着自己做的那道汤,不得已抿着嘴尝了一小口,立刻“呕”了一声,险些把昨儿的晚饭都给吐出来,也不知道那倒工序没处理好,这汤简直腥得熏人。她只喝了一口,就如同泄气的皮球般耷拉下了脑袋,心里直呼“完了完了,贤惠的人设彻底崩了”。 苏润玉瞥了她一眼:“就你每日送的那些个菜,没个十年八年的学厨功夫别想做出来,真当我好蒙啊!”他说着忽的画风一转,嘿嘿干笑了两声,两边看看见四下无人,把脸凑到她跟前道,“鸳儿,其实你不必如此的,我的心意,别人不懂,难道你还不知道吗?” 吴媚梅一下子愣住了,她看着苏润玉眼中盛满的柔情,更是疑惑了,这是什么状况,李素鸳不是向来不受宠吗?然而她转念一想,却又有些释然了,人家是谁?王爷啊!开火车的老手,百花丛中走片叶不沾身的主儿,难道还不懂怎么让一个女人服服帖帖? 于是她假意笑着:“王爷果然明察。” 苏润玉拉了她的手,低声道:“鸳儿,今晚我就在这儿过夜了。” 吴媚梅听得身子一晃,险些载了下去。 “过、过夜,”她迅速思索着如何脱身,“王爷,妾身的身子从上回受了伤之后一直不大好,很是虚得厉害,怕是服侍不好王爷。” “虚怕什么,动的人又不是你。”他看着她,脸上的笑意又深了一分。 吴媚梅的脸腾一下就烧红了起来,哎呦这个磨人的老妖精!她慌张的摆着手道:“不不,不行不行,不行不行。” 苏润玉看着她,脸上的笑意渐渐收了下去,良久他突然冒出一句:“你不是鸳儿。” “啊?”吴媚梅惊诧道,“我是呀!我就是李素鸳。” “鸳儿不会对我这样,也唱不出上次在园子里的那些歌。” “我我,我只是受过伤,脑子有些糊涂了而已。” “你这些话骗得过旁人,却骗不过我,”他说着,整张脸已然凑到了吴媚梅的脸前,“我问你,在王府的这些女人中,本王最喜爱的是哪个?” “是丽夫人!”吴媚梅迅速答道,并很为自己的机智沾沾自喜。 苏润玉怔了半晌,脸上腾地窜出怒意,他一把拽住她的手腕:“你果然不是鸳儿!”他说完一把将她抱起,迅速走到床边丢到床上,然后俯下身来压制住她。 吴媚梅只感觉脑袋轰的一声,这是要用强的吗?她扭动着身子拼命挣扎着。 情急之下吴媚梅伸出一只手直奔苏润玉的眼睛,却被他眼疾手快伸出一只手握紧她的两只手腕,拉到头顶的位置压好。她挣脱不得,见脚还没被压住便立刻往上踹去想要猛踢他的裆部,然而她的腿才刚刚抬起就被他整个身体压了下去,压得丝毫动弹不得,然后他用空着的一只手迅速拉扯开她的衣领,露出白花花的一片。 “啊!不要不要!”吴媚梅高声叫道,“你放手!” 这声音听得在屋外的翠儿一阵脸红,她没想到这王爷的生猛程度竟大大超出了她的想象,于是她捂着脸迅速避开了。 屋内,吴媚梅的衣衫已被褪至胸前,苏润玉迅速将她翻了个身,将她整个人面朝下趴在床上,随后她只感觉背后一阵清凉,很明显衣衫已被拉至了腰际。 “啊!”她忍不住惊呼求饶,“不要不要,求求你不要!” 而这苏润玉,果真就停了下来,他纤长的手指在她背后柔嫩的肌肤上轻轻滑动着:“很奇怪,你竟然真的是鸳儿。”他说着放开了她,坐到了床的另一旁。 吴媚梅立刻跳起来拉好衣服,愤愤然地朝着苏润玉骂道:“你神经病啊!一会儿说我不是李素鸳一会儿又说我是!你到底想干什么?” 苏润玉抬起头,十分茫然的看着她:“你的性子,绝对不是我的鸳儿,但是你的身体又确实是她,因为背后的那片胎记一模一样,我也很奇怪,你究竟是谁?” 吴媚梅看着他颓然的样子,忽的有些心软,她觉得这苏润玉和李素鸳之间的关系应该远不止传说中的那么清冷简单。她思索了片刻,突然之间意识到,这是一次寻求保护的绝佳机会。 吴媚梅压下了怒意,站到了苏润玉身前,低声说:“那么,你想知道吗?我和李素鸳之间的关系?” 苏润玉一言不发的盯着她,似乎在等答案。 “这是一个秘密,说出来不但不会有人信,还会被人当成疯子,但是今天,我愿意试试,”吴媚梅沉着脸色缓缓道来,“我是来自另一个时空的人,准确说是另一个时空的灵魂来到了这里,我来到这里的时候,李素鸳刚刚死去……”吴媚梅一口气的把自己是如何穿越而来,来了之后又是怎么推断出李素鸳是怎么死于谋杀,还有她自己遇到的一系列事情都一股脑儿的告诉了苏润玉。说完之后,她瞪大眼睛屏住呼吸静静的看着苏润玉,忐忑的等待他的回复。 第五十八章 穿越奇缘(八) 而苏润玉也同样错愕的看着她,良久之后冒出一句:“你说的这些,我是不信的。”吴媚梅听着,登时泄了气,软趴趴的耷拉下脑袋。 然而苏润玉又接着说了一句:“但这又是目前你既是鸳儿,又不是鸳儿的最好解释了,我还得再考虑考虑你这些话的可信度。” “嗯嗯,”吴媚梅拼命点头,“你肯考虑说明就还有几分信了。” 之后,便是长久的沉默,苏润玉靠在床边,不住的咬唇叹气。等到夜色更加深重的时候,他忽然一扭头看向吴媚梅:“既然你告诉了我这么大一个秘密,那么我也不妨告诉你一个秘密吧。” “洗耳恭听!”吴媚梅立刻坐直了身体,和他对视起来。 原来苏润玉口中的这个秘密,是他和李素鸳的。他和李素鸳相识,是在李素鸳出阁之前。 有一年元宵节,苏润玉只带了一名侍从出门闲逛,而就在那天,他见到了同样出门赏灯的李素鸳。 那夜的风颇有些凌厉,李素鸳顶着风,微杨着细长的脖子,在一串圆如月红如火的灯笼旁,亭亭玉立。只一眼,苏润玉便喜欢上了她,他看得有些入神,不由得走近了她,李素鸳察觉到身后有人,于是缓缓转过身,原本在她脑后的头发便倏地被吹到前面,不停的扭动着纠缠在他的衣襟上。 然后在那片寒意凌冽中,李素鸳对着苏润玉微微一笑,如同一抹艳阳,照亮了那天清冷的夜。 苏润玉回到王府后念念不忘,自然派了人去打听,也很快得知她是兵部侍郎李儒的庶出女儿。 然而兵部侍郎这个职位太过显眼,如果走得太近弄不好还惹上谋反的嫌疑。于是苏润玉只能避开众人眼目,悄悄儿的联系了李儒。 李儒很快将女儿李素鸳送来,明着是为了讨好,暗里是因着他俩两情相悦。也因着是庶出的女儿,所以悄悄儿的送来丝毫不曾惹人注意,反倒是这份不重视让那些在一旁看着的人十分安心。 然而苏润玉心里虽是异常欢喜,却不能宠着李素鸳,明面儿上只是淡淡的,为的是避嫌。李素鸳也是异常懂事,从不争宠从不多事,虽不与人多话但在这府里却有十足的底气,因为知道自己才是他最在意的人。 苏润玉讲到这里,很是有些伤感:“我和鸳儿,都很辛苦的压抑着彼此的喜欢,因为我的身份,每一份宠爱都会牵扯到许多,错综复杂,远不是你可以理解的。但没想到我还没有等到可以坦坦荡荡宠爱她的那天,她就离去了……鸳儿,我一定会替你复仇的……”他的声音带着颤,眼底有泪光闪过。 吴媚梅也沉默了片刻,随后她鼓足勇气,试探的问道:“那么,王爷,你会保护我吗?将保护李素鸳的那份心,转移到我的身上,因为我毕竟用着她的身体。” “会,”苏润玉咬着唇道,“但还会和从前一样,明面儿淡淡的,私底下,我所能做的都会尽力帮你,就当是为了鸳儿。而你不但要注意小心提防,还要多多留心是谁害了鸳儿,害人的人终究会露出马脚的。” 这一夜,他们聊了许多,一直聊到天色微亮,而这整夜,苏润玉都和衣躺在她的身旁,未再动她半分。 第二日一早,苏润玉起来陪着吴媚梅用过早饭后离开了。吴媚梅独自坐在茶几前,两只手托着腮帮子,想着昨晚的事,一会儿怒一会儿喜,这个王爷虽然不很讲理又一副城府颇深的样子,但老实说,待在他身旁的时候,还是很有些小小的安全感的。她想着深深叹了口气,难怪李素鸳在王府里这样复杂的地方,还有着悠哉自得的底气,原来因为她知道自己的靠山,一直都在。 王爷在吴媚梅房中过夜的消息,也如风一般很快传遍了王府。 苏润玉才离开不久,园丁便忙不迭的送来了花儿,有几个下人特地过来请安,到了午间,饭食更是从未有过的丰富。 吴媚梅将这些看在眼底,不免也感叹起来,这偌大的王府,没点靠山还真是难以立足啊。 苏润玉这次离开后,好些天都没再来过,依旧是宠爱着丽夫人,王妃的屋中也常去。但吴媚梅心中却安稳了许多,许是因着王爷的那句“我所能做的都会尽力帮你”,许是因为待在他身旁时那份小小的安全感,总之她的不安,已被抚平了许多。 这样安心的日子过了几日,一天傍晚,吴媚梅正在吴中准备享用晚餐,忽然有声音在门外响起。 “请问李夫人在吗?”听声音是一个年纪不小的妇人。 吴媚梅对着翠儿使使眼色,翠儿便急忙过去了。 “找李夫人有什么事吗?”翠儿问道。 “王妃叫奴婢来请李夫人过去,说有事情吩咐。” “王妃?”吴媚梅立刻站了起来走到门边,“王妃可曾说有什么事吗?” 那妇人看到吴媚梅,恭敬的行了个礼,低着头说道:“不曾交待,只说让奴婢来请夫人过去。” 吴媚梅满心疑惑着,也猜不出王妃找她何事,她匆匆整理了衣服发饰,便带着翠儿一同跟着妇人去了。 妇人带着吴媚梅一路低头往前,走到王妃所住的小院儿侧门时,她扭头对翠儿道:“王妃特地吩咐过,有话要单独问李夫人,你就在门外等着吧。” 翠儿虽有些担心,却也不好反驳,只得喏喏的应了。 吴媚梅跟着妇人进了小院儿的侧门,说也奇怪,侧门进去后竟没见着一个丫鬟,像是被特意支开了。吴媚梅疑惑的左右看看,脚步也下意识的放慢了。 她正犹豫时,忽的听得那妇人说:“李夫人,请进吧。”她一抬头,才发觉妇人指着一间小屋的门,示意她进去。 吴媚梅一脚踏进了屋中,此刻已是黄昏时分,屋内很有些昏暗,吴媚梅瞪大眼睛看了一圈,不但没见着王妃,连屋内的陈设也极少,丝毫不像是王妃那样的身份会来的地方,倒更像是下人的住所。 第五十九章 穿越奇缘(九) 此刻只听得“吱呀”一声,似是门被关上的声音,吴媚梅立即咯噔一下,她迅速转过身,果然见那妇人已然关上了门,手中拿着一条不知道从哪儿冒出来的白绫,正眼冒凶光的盯着她! 吴媚梅立刻反应过来,当初李素鸳很有可能就是这么死去的! 她后退几步将背部靠在墙上,以防后面再从什么地方冒出个人来偷袭她,随后她正视着那妇人,一副毫无所惧的模样。 妇人仗着自己力气大,狞笑一声,拿着白绫就冲了过来。吴媚梅保持着冷静,这当口为了保命也顾不得什么了,她一手插进妇人眼眶,顺势一脚踢在对方裆部,等对方懵掉的瞬间再一把推得那妇人直接摔了个四仰八躺。哼!吴媚梅冷笑一声,真是Hello kitty不发威,你当我是米妮啊? 一套漂亮的自卫动作打完后,吴媚梅趁那妇人坐在地上哀嚎,立即打开屋门冲出去放声呼救。 第一个赶过来的是翠儿,她急忙堵住屋门防止妇人开溜,并同时呼救起来。 又过了一阵儿,几个丫鬟赶来了,再过了一阵儿,连王妃都惊动了,王妃被惊动的同时,两位消息极灵通的夫人也匆匆赶来了,当然也有人迅速通知了王爷。 苏润玉赶来的时候,王妃正端坐在屋子正中,两位夫人坐在两侧,吴媚梅假装受了惊吓,不住的掩面干嚎,翠儿在一旁扶着她安慰,而地上正跪着那行凶的妇人。 苏润玉经过吴媚梅身旁时,拍了拍她的肩膀:“鸳儿,放宽心,本王一定会替你做主,”他说着像是不经意的帮她捋捋头发,头又凑近了几分,在她耳边低声道,“快别嚎了,哭得太假。” 吴媚梅干咳两声,假意拿袖子擦干了眼泪,眼看着苏润玉走到屋子正中坐好,和众人一同行了礼。 苏润玉端坐在椅子上,一双漆黑的眸子看不出一丝波动,一屋子众人,他只瞥了吴媚梅一眼,随即转身对着王妃问道:“王妃,今儿到底是怎么回事?” 王妃急忙答道:“臣妾也不知情,今儿傍晚的时候,忽然听得有人在臣妾偏院中呼救,臣妾便遣了几个丫鬟过去看看,随后丫鬟过来禀告,说是鸳儿妹妹险些被人给害了,我忙命人将那害人的妇人给绑了起来,现在下方跪着的便是,臣妾才想要问个明白,您和几位妹妹就都过来了。” 王妃回禀完毕,立即对着下方跪着的妇人厉色道:“快说,为何要谋害李夫人?有无人指使你?” 那妇人冷哼一声,只是咬着牙不开口。 丽夫人在一旁扭来扭去的绞着手帕道:“她不开口不要紧,王妃可以问问鸳儿妹妹到底发生了什么。” 王妃虽对她插话表示不悦,但还是扭头装作和颜悦色的模样看向吴媚梅:“鸳儿妹妹,你来说说今儿的事情吧。” “是。”吴媚梅应了一声,她心里总觉着有些不对,但此刻又似乎必须说点什么,她犹豫着抬头看向苏润玉,发觉他那双漆黑的眸子正紧紧盯着自己,神色略焦急,头几乎可忽略的轻轻点了点。 于是吴媚梅像吃了一颗定心丸似的,开始讲述今天的事:“方才妾身在屋中的时候,这妇人过来,说是……是……是王妃想要见我,叫我过去,我便跟着来了……”吴媚梅把事情的经过十分详细的讲述了一遍后,偷偷看了眼王妃,发觉她的脸色越来越难看。 坐在一旁的一位冷面美人淡淡道:“定是这妇人以王妃为借口,哄你过来的。”吴媚梅瞥了她一眼,发觉正是那日在花园中唱歌的女子,她想起来了,翠儿曾经说过她是林夫人。 丽夫人“嗤”的一声笑了出来:“妹妹真是会轻描淡写,若说此事与王妃毫无干系,那为何方才那妇人领着鸳儿妹妹从侧门进入王妃的院子,竟无一人阻拦?” 王妃怒喝一声打断了她:“胡说八道!”她说完随即转身面朝王爷“噗通”一声跪下,大呼冤枉:“王爷,臣妾的为人您是最知道的,从来不爱理会府里的这些纠纷,争风吃醋这类事更是从不沾边。何况臣妾本就是这府里的王妃,为何突然要去谋害一个不受宠的妾室?” 苏润玉看了王妃片刻,起身上前扶起了她:“起来吧,你的性子,本王一向都是明白的。” 王妃似乎悄然松了口气,随着苏润玉一同坐下了。 丽夫人撇撇嘴:“这也难说,保不准是有什么把柄落入了旁人手中,不得不下狠手。” “你!”王妃才刚刚缓和的脸色又愈发难看起来。 “两位姐姐不必争执了,”林夫人起来对着王爷和王妃道,“这妇人相貌凶狠,不似善类,保不定是她自己起了歹心,想要杀害鸳儿妹妹,再从她妹妹抢得些首饰,对于这种人,我们实在无需善心,王爷王妃,还是对她用刑吧。” 这话说完,那妇人立即颤了一颤。 苏润玉瞥了吴媚梅一眼,沉默不语。 王妃却如抓住了救命稻草般抓住了王爷的手腕央求道:“王爷,为了还臣妾一个清白,请您应允吧。” 苏润玉犹豫了片刻,似乎在顾虑什么,但也禁不住王妃的苦苦哀求,最终还是答应了。 吴媚梅也悄然松了口气,心想着如果用了刑那妇人便能供出幕后主使,倒也是桩好事。她正想着,却发觉苏润玉正用无比担忧的眼神看着她,于是她刚刚放下的那颗心又立即悬了起来。 王妃得了苏润玉的应允,立刻站起身对着那妇人厉声道:“来人,用仗刑。” 命令传下去,片刻后从门外冲进来几个壮硕的小厮,那些小厮将妇人置放在一张长凳上后,举起板子就是“噼里啪啦”的一顿打。 几下打完,那妇人由开始的咬着牙立刻“哎呦哎呀”的叫唤起来,两只手的指甲死死抠住木头长凳,神色无比痛楚。 眼看着又是几下板子打完,丽夫人在旁边问道:“怎么?受了刑还是不肯说吗?是不是打得不够重?” 第六十章 穿越奇缘(十) 丽夫人这句话说完,那些打板子的小厮们立刻一个激灵,生怕责罚到自己,下手硬是又狠了三分。 那妇人又吃了好些板子,终于受不住开口哭喊道:“我招了招了!别打了,再打我就要死了!” 王妃面色一喜:“快说!到底有无人指使你!” “是,是王妃命我去召李夫人来的……”那妇人边叫唤边有气无力道。 王妃听到这话立刻转身对着苏润玉,再次“噗通”一声跪下了,她情急之下双手微微打颤,眼泪顺势而下:“王爷,臣妾冤枉,此话绝不可信!这妇人冤枉臣妾!” 苏润玉紧紧抿着嘴唇不发一言,一双漆黑如夜的眸子看不出丁点的波澜,他只是略微抬了抬手,示意王妃起身。 满屋的沉静,除了妇人的轻声哀嚎和王妃的哭泣外再不闻一音。许久后,终于响起一个女声打破了这沉静。 “王爷,我看是那妇人用刑太浅,胡乱攀咬,若要她说真话,必得再用重型!” 吴媚梅顺着那清脆的女声看去,发觉说话的正是林夫人,不知怎的她下意识的就狠咽了口吐沫,“咕咚”一声,反倒惊了自己一下。 “对对,”王妃立刻止住哭,对着那一众小斯道,“继续打,狠狠的打,打到她说实话为止。” 这命令下来,立刻听得板子声“啪啪”响起,数十下后,那妇人不断哀嚎求饶,眼看着血从从几个点漫成一大片,浸得衣裤血糊糊的粘在一处。 “哎呦!”那妇人被打着打着,忽的大叫一声,“李夫人救我!奴婢是在受不了刑了!您救救我!” “停!你一个谋害李夫人的人,为什么却向李夫人求救?”王妃立刻瞪大眼睛看向妇人,“难不成,你是受了李夫人的指使?”她说转身看向苏润玉,“王爷,您都听到了?” “这妇人满口谎言,”丽夫人在一旁接话道,“怎么可能李夫人指使人来谋害自己?” “丽姐姐好糊涂,”林夫人冷笑一声,“指使人谋害自己是假,冤枉王妃是真。” 苏润玉用手指在椅子上轻轻叩了叩,似乎在思索什么,片刻后对着那妇人道:“你指认李夫人指使你冤枉王妃,可有证据吗?” 那妇人像是被打怕了,一副畏畏缩缩的样子不断的点头道:“有有,李夫人许了我一百两银子,被我藏在了屋中的枕头里,”她说完一副愧疚的模样看向吴媚梅,“李夫人对不住了,奴婢有命拿钱没命花啊!” “快带她去搜!”王妃立刻吩咐下去。 于是几个小厮抬着那妇人下去,不多刻的功夫小厮回来,手里捧着一个精致的绣花包袱,说是从那妇人房中的枕头里搜到的,包袱打开后苏润玉命人来称,不多不少正好一百两,且那包着银子的包袱上,赫然绣了一个“李”字。 于是连同苏润玉内,所有人都一声不发的看向了吴媚梅。 吴媚梅只感觉全身冰凉血液倒流,每一双眼睛的目光都如同尖利的针一般刺在她的身上,她脚下发虚,身后满是涔涔的冷汗。 她强撑着身子,努力镇定的看向苏润玉:“敢问王爷,我为什么要这样做?我为什么要谋害王妃?” “因为前些日子,”丽夫人接了她的话,在一旁朱唇轻启,仿佛在说着什么无关紧要的话,“王妃的父亲在朝堂上当着圣上的面儿斥责了你的弟弟李翰轩,而前几日我去看你的时候,就特地告诉过你了。” 吴媚梅听得身子一晃,几乎有些站立不稳,今天的这一局竟从好多日前丽夫人来访时就埋下了吗? 她从穿越而来的第一天起就知道李素鸳的处境十分凶险,但却从未想过竟如此凶险,这接连而来的几发冷箭嗖嗖嗖的打得她几乎承受不住。 吴媚梅瞪大眼睛,求助且无助的看向苏润玉。 苏润玉瞥了她一眼,转脸对着一旁的侍从淡定道:“去查查这妇人的来历,要快。” 吴媚梅听得这句话,悄然松了口气,到底苏润玉还是帮着她的,只要查清了这妇人的来历,那么自己自然就可以脱身了。 苏润玉的侍从离开后约莫一炷香的时间,回来后说打探清楚了,这妇人是花园园丁的母亲,前几日才来,因着她家离得远,所以管家特许了她在园丁处小住几日,没想到才住进来,就惹了这等祸事上身。 “哦?”苏润玉听得一挑眉毛,“那这园丁近来可曾与什么人来往密切?” “卑职打探到,这园丁前些日子和李夫人的丫鬟翠儿有些来往。”侍从一五一十的回禀道。 吴媚梅的冷汗当场就从额角顺着脸颊滚下来了,当初确是她拿着嫁妆叫翠儿去打点些下人,让他们可以做耳目,向自己汇报王爷的行踪的。然而她以为自己做这些神不知鬼不觉,却原来早就被人给盯上并且大大做了一番文章。 “鸳儿,确有其事吗?” 吴媚梅听苏润玉问了这话,真正感觉无可辩驳,她苦笑道:“看来证据确凿,妾身是无可抵赖了?” 苏润玉揉了揉额头,对众人道:“你们都退下吧,我想单独问问她。” “是。”王妃领着丽夫人等一众人行了礼,退到了门外等候。 很快屋内只剩下了王爷和吴媚梅,吴媚梅苦笑着,与他对视良久,整间屋子里安静得只剩下呼吸声。 许久后,她忍不住问道:“你相信吗?我是无辜的。” “我自然是信你的。”苏润玉的这句话说出来后,吴媚梅只感觉紧绷着的心口一阵放松,她欢喜得几乎要哭出来了,在这个偌大的王府,哪怕所有人都不信她也不要紧,只要这个被唤作王爷的男人肯信,那么即使她的处境再凶险,也一定能够走得出来。 然而片刻后苏润玉又道:“只是我一个人信,也是无用的,鸳儿,你得拿出证据来压住这悠悠众口。” 吴媚梅刚刚欢喜的心又凉了下去,她极力撑住别让自己崩溃下去。 第六十一章 穿越奇缘(十一) 吴媚梅思索良久忽的一拍手掌:“对了!我方才被那妇人领着进入王妃侧院门的时候,一个丫鬟也不曾见着,这侧院仿佛是为了我的到来特地清空了一样,你只要派人去查问,自然就会有结果了。” “嗯,这话不错。”苏润玉说着立刻叫来侍从,派遣他下去打探。 侍从一番打探后回来禀告,说今日有人偷了王妃最心爱的一只手镯,这只手镯是王妃的陪嫁之物,她异常喜爱,日日戴在身边的,今日午睡醒来后竟然不见了,王妃很是恼怒,招了她所有的丫鬟跪在她屋中听训查问,所以李夫人进入侧院中时,才会空无一人。 “那么是当真有人偷了手镯,还是王妃自己刻意藏起来了?”吴媚梅立刻追问道。 这下连同侍从,都极不淡定的看了她一眼:“回禀李夫人,确是被人偷了,且这偷镯子的丫鬟不但已经被查出来,还因为做了丑事羞愧难当刚刚自尽了。” 侍从回禀完便很知趣的退下了。 而原本还能强撑出镇定的吴媚梅,此刻却终于忍不住发起抖来,到这一刻她才真正感觉到这个王府的可怕,为了她这个小小的不受宠的妾室,想要陷害她的那个人,竟将此事做到如此滴水不漏,使得她毫无招架之力。 她看着王爷,目光带着哀求:“王爷,纵然这件事无可辩驳,但我真的是冤枉的,我和您说过,我是从另一个空间飘荡而来的幽魂,才来这王府不久,这里的人和事都与我半点关系没有,我唯一的要求只是能够活下去就好,所以王爷,我完全没有理由要突然去害一个几乎都不认识的王妃。” 苏润玉沉默了片刻道:“正是因为如此,我才相信你是无辜的,幕后策划此事的人,心思之缜密远远超出了我的预料,这件事从一开始,目标就是两个人,你和王妃,如果那妇人不曾用刑,那么王妃就是设计谋害你的人,而她用了刑后,就变成了你冤枉王妃。这件事的结果,要么是借着你压倒王妃,要么是借着王妃压倒你,所以你和王妃,都是无辜的。”他边说边看着她,目光中似乎有什么东西在闪烁。 吴媚梅狠狠的咽了一口口水,她拼命点着头,无比期待的看着他,等待他宣告自己的无罪。 然而苏润玉却别过了头去,继续说道:“我忽然想起了鸳儿在死去的那一日,曾经数次前来找我,而我却没能见她。我想着,她一定是有十分要紧的事想要告诉我,而这件事的要紧程度,几乎可以要了她的性命。所以我想着,可以借着这个机会,把你置于危机重重之地,让那些蠢蠢欲动的人有无数的机会可以谋害你。这样,我们才有机会更接近真相,查出那些躲在暗处的人,和他们那些见不得人的秘密,”他说完过身看着她,一字一句道,“这叫置之死地而后生。” “哈?”吴媚梅冷笑出声,“置之死地而后生?是将我置于死地,然后让你得生吗?得到真相是很重要,可是我的生死呢?难道就不重要了?” 她说完冷冷的盯着王爷,却只得到了许久的沉默。她见王爷不再出声,忍不住追问道:“那么如果现在是真的李素鸳遇到这件事,而不是我吴媚梅,你也会这样做吗?” 苏润玉想了想,很认真的回答她:“如果是鸳儿本人,她必定会主动请命,替我查明这躲在暗处的人,铲除我身边的危险。”他说得轻描淡写,更衬得吴媚梅如此不识大体了。 吴媚梅楞了片刻,忽然特别想笑,就在数日前,她还对这个男人充满信任,觉得只要有他在,自己在王府可以终生无忧了,她忍了忍,却还是忍不住笑出声来:“哈哈哈,王爷,你说整个王府里,你最喜欢李素鸳,现在看来也不过如此,她的生死到底还是抵不过你自己的安危。”她笑着笑着就潸然泪下了,然而不过片刻的时间,她迅速的抹干眼泪,扬起脖子决绝道,“我明白了,想怎么处置我就来吧,要杀要剐随你!” 苏润玉看了她片刻,目光中有少有的动容,他轻声道:“鸳儿,虽是将你置于险地,但本王一定会派人在暗中护着你的。” 然而吴媚梅始终紧咬嘴唇,一言不发。 片刻后,苏润玉扬声招了所有人进来,宣告了他的决定:“本王的妾室李素鸳,先于前几日身着红衣自尽未果,今日又处心积虑诬陷王妃,罪无可恕,将她关入府中旧院,不准下人伺候,不给供应,一切由着她自生自灭吧。” 吴媚梅努力昂着头忍着泪听他宣告,她全身冰凉,身体几次摇摇欲坠。她觉得眼前的每个人都在笑啊,王妃、丽夫人,林夫人,甚至于那些丫鬟小斯们,每一个都在尽情嘲笑,嘲笑她的愚蠢与轻信。 很快有几个粗壮的妇人涌了进来,当中扒了她那看起来还算华贵的外衣,摘了她的头饰手镯,动作粗鲁到将她那两根三寸余长的指甲当即就生生折断了,指甲盖下涌出鲜红的血来。然而她却连一丝痛楚都不曾感觉到,她觉着自己如同一具行尸走肉般,被人拖着拽着丢入了一间破到四处漏风的旧屋子中。 旧屋里靠墙的地方有一张极矮又破的脏兮兮的床,吴媚梅蜷缩在床的一角发呆了整整一天一夜,她似乎仍有些难以明白,这一天之内究竟发生了什么。 第二日到了中午时分,吴媚梅便觉着有些昏沉了起来,她扶着墙躺了下来,一躺下便觉着晕得更厉害了,不大的功夫便昏沉沉睡了过去。 这一睡也不知道睡了多久,她就觉着又晕又热,拼命想要喝水,明明嘴巴已经干得裂开了却又一口水都喝不着。 她于昏昏沉沉间听到有人在耳边说话,是个低沉的男人的声音:“怎么烧得这么厉害?” 第六十二章 穿越奇缘(十二) 吴媚梅迷迷糊糊的将眼睛睁开一条缝,却只看到前面站着的一个模糊的身影。紧接着那身影上前一步将她扶着半躺起来,似乎有什么东西被递到她的唇边,随后一股冰凉舒爽的感觉顺着喉咙滑落了下去,她发出一种类似满足的呻吟“呜嗯”,感觉全身的毛孔都随着那股凉意张开,将体内的热给带出去了。 吴媚梅觉着意识清醒了些,她努力睁大眼,却仍看不清眼前的人是谁,那身影只是模模糊糊的晃来晃去,有点像爸爸,又有点像妈妈。于是她一把抓住那人,顺势攀爬到他身上,搂着他的脖子不住摇晃着:“妈咪,我都饿死了,你怎么回来这么久都不给我做饭呀?” 旁边那人轻笑一声,嘀咕道:“这傻丫头,都烧迷糊了。” 吴媚梅“嗯哼”一声,不管不顾的将脸颊贴在对方的脖子处,只感觉一股凉意传来,她便不自知的蹭了又蹭。 那人动作一僵,任由她蹭了许久,才将她从身上拉了下来,用手臂环绕着半靠在自己身上,随后一只勺子被递到了她的唇边,吴媚梅自然是张嘴便吞,也不知道自己吃了些什么,只是有了些饱意,便又从他身上滑下去赖到床上,继续昏昏沉沉的睡去了。 待吴媚梅再次醒来时,也分不清是几日之后了,她睁开眼发觉已是黄昏时分,自己身上多了一条质地极好的被子,床边的一张破茶几上摆了一杯未喝完的茶,和一碗吃了一半的粥。 很显然,是有人来过了,吴媚梅仔细回想了一下自己昏沉沉时候发生的事,记忆却始终很模糊,她认命的起了身,先将半碗粥和半杯茶用完,随后在这破屋内四处查看起来。 这屋子又脏又破,极其简陋,只要抬头便随处可以看到昏黄的天空,屋子中一张破床,一只破茶几,别的便什么都没有了。 吴媚梅轻笑一声,没想到在这比屋连甍鸟语花香的王府,竟还有这样一处破败不堪的地方,不会是老天爷知道她吴媚梅要来,特地给她留着的吧? 她想着,“啧”了一声,轻摇着头走出屋子,屋子外面是一座小院子,院子也很是脏乱,满满都是灰尘落叶,院子正当中有一口井,井上盖着石块,旁边不远处便是院门。吴媚梅走过去,尝试着推了一下院门,果然听见“吱”的一声,这门便停留在了只能打开一条缝的状态,看来自己是被锁在这院中了。 吴媚梅思索了片刻,转身将遮住井口的那块石头无比费力的搬进房间藏在床下,留作不时之需。 做完这些,她便开始待在院中发呆了。“让我自生自灭?”她小声嘀咕着,“怎么个自生自灭法?水倒是有了,但好歹得有口吃的吧?”她想着干脆坐在院子的地上,拿两只手撑着腮帮子发愣。 才穿越过来的时候,她以为没有美食没有宠爱的李素鸳已经很惨了,而如今自己走到了这一步,才明白过来什么叫真正的可怜了。 天,没一会儿便暗了下去,吴媚梅觉着,在这里自生自灭着实是件困难的事,就算现在给她粮食,她也完全没办法搞熟,别说是烧火了,就连一点燃根蜡烛所需的火苗,她也根本搞不到。 于是她就挨着饿躺在床上,裹紧那条不知道谁送来的被子,睁大眼睛从那破屋的漏洞处看着满天星光。 就在吴媚梅百无聊赖之时,忽的听到院子外“嘎达”一声,似乎是门锁被打开的声音,随即“吱呀”一声,门被推开了。 她立即紧张地从床上跳了起来,那些想要她性命的人,终于来了?她急忙靠紧床边,随时准备从床下拖出那块石头,和对方拼命。 片刻口,屋门“吱嘎”一声被推开,随即一个提着灯笼的男人出现在屋门外。 吴媚梅借着灯笼的光亮看了片刻,惊讶的瞪大了眼睛:“王,王爷?” “嗯?”苏润玉举着灯笼看向她,一边的眉毛挑了挑,“今天精神了许多,是不是病好了?还烧吗?” 他这话一问,吴媚梅立刻明白了在她昏昏沉沉发烧之际,那个过来看她给她喂水喂粥的人应该就是他了。 她回忆了一下有些模糊的记忆,似乎自己还攀爬在人家身上,拿脖子蹭来蹭去来着,她想着便觉着脸颊有些发烫,心里七上八下的涌着些很是说不清的感觉,自己明明应该恨他怨他巴不得将他千刀万剐,但到了这一刻,那股恨意却似乎不知道飘到哪里去了。 苏润玉将灯笼放到茶几上,也不嫌脏,一扭身就坐到了床边,对着吴媚梅低声道:“鸳儿,别怨我,我其实心里一直是记挂着你的。” 吴媚梅本来还略有期待,在听到这声称呼后立刻冷着脸道:“你搞错了,我并不是你的鸳儿。” “不管你是不是,都好,你且忍耐一段时间,那些谋害你的人一定会再次出击,等他们露出马脚,我会立刻抓住他们痛打,并好好补偿你。” 吴媚梅苦笑道:“王爷你是不是傻?我被关在这里后,那些谋害我的人反倒要缓一缓了,这样才坐实了我诬陷王妃的罪名,再者我问你,如果那些人一直不出手,而是放任我在这里煎熬到受不住,慢慢死去了呢?” 苏润玉听到这里忽然露出些焦躁的神色:“本王一定不会让你死去的,不会让我的鸳儿再死一回。” 吴媚梅默认的看了他许久,忽的埋下头去,以极低的声音说道:“王爷,你真可怜,你那么喜欢李素鸳,不过是因为在这偌大的王府中,你只敢确定她一人,是捧着真心而来的,所以你借着两情相悦的名义,娶了一个十分放心的枕边人回来。而这府中的其他人,对你来说都如同躲在黑暗处的鬼魅,各怀鬼胎到无法想象。但是王爷,你对李素鸳所谓的喜爱,又有多少是真的?” 她说完这些便不再出声,她以为他会暴怒,会愤然离去,至少有一种被戳穿后的恼羞成怒。 第六十三章 穿越奇缘(十三) 然而他都没有,他沉默许久后长叹了一口气,忽的转过身,把她的头揽过来靠在自己的胸前,低声道:“如果当时的鸳儿能有你一半的聪慧,也就不会遇到那般险境断枉送了性命。” 吴媚梅自然是不肯和他这样亲昵的,她挣扎了片刻,发觉他的力量远是她所无法抗衡的,于是便安静了下来,听着他胸膛里发出的“咚咚”声,竟意外的感觉到有片刻的安心。 良久,他说:“你放心,不管你是鸳儿,还是吴媚梅,本王都会派人一直在暗中护着你的。”她极轻微的点了点头,忽然觉着心里有什么东西在翻涌着,拖着拽着牵扯着自己的那颗心。 王爷搂着她坐了一阵,便离开了,离开前告诉她,会派人隔日悄悄儿的把食物衣物等放到她的屋门外,自己虽不能常来,但也会找机会悄悄的过来看看她。 苏润玉离开后,吴媚梅便开始休息了,很意外的,在这样一个破败的小屋中,她竟然睡了一个难得的安稳觉。 到了四更天的时候,天才有些蒙蒙亮,吴媚梅便听到有人在院子外敲门,声音很轻,但敲得十分急促。 吴媚梅很是疑惑的起了身,打着呵欠懒散的凑到了门边,竟从推开的门缝中看了翠儿那张焦急的脸。 “夫人,您受苦了,”翠儿见她过来,抹着眼泪哭到。 “不要紧的,没受什么苦,”吴媚梅安慰她,“倒是你,我被关起来后,你怎么样了?” “我没事,”翠儿擦干了眼泪,“不过是被使唤着做些粗活,我原也做惯了的,不要紧。” 吴媚梅细细打量了她的脸,苦笑道:“翠儿,你不用哄我安心,看你的黑眼圈这么重,一副憔悴至极的模样,肯定是十分辛苦。” 翠儿听了这话,却忽的露出了一丝难以捉摸的笑意:“辛苦也是值得的,夫人您放心,我一定会想办法救您出来的。” “你?”吴媚梅叹了口气,“命令是王爷下的,你一个丫鬟又能做些什么,还是顾好你自己的周全吧。” “不说这些了,夫人,我给你悄悄送了些吃的。”翠儿说着从怀里掏出一个小包袱,努力从门缝中塞了进来。 吴媚梅十分感激的接过包袱,打开后看到里面是些馒头窝窝头之类的食物,欢欢喜喜的收下了。 之后两个人又说了一阵话,翠儿便急匆匆的离开了。 吴媚梅回到屋中继续睡觉,接下来的这一整天她都不敢动太多怕饿得快,把食物一会儿就吃完了。于是她忍着饿,是在受不住时啃一个翠儿送来的馒头,渴得厉害了就喝一口井水止止渴,其余时间就十分无聊的望望天,数数手指头。 一天的时间,很快就过去了。 入夜后,吴媚梅在屋中沉睡时,忽的听到院子里“哒”的一声,随即有人轻轻敲了敲小屋的门,她立即惊坐起来,整个人万分紧张,并立即从床下拖出了那块石头。 “谁?”她扬声问道。 然而院子里却一点儿声音都没有了。 吴媚梅抱着石块紧张的走到门边,趴在门缝里往外看了片刻,发觉院子里空无一人,她疑惑的打开了门,才看到屋子外的地上摆着一只竹篮和一个包袱。 吴媚梅将东西都拿了进来,把门小心的关好,藏好石头,才敢打开篮子查看。很意外,篮子里竟是些精美的点心,她再打包包袱,发现是几件女装。 “嗯哼,”吴媚梅冷哼道,“这个破王爷总算是有点儿良心,说话还是算话的。”于是她很愉快的享用了点心,换上了干净的衣服,继续睡觉。 在这小院儿中的日子,便算就此展开了,当然一开始她是很愤愤不平甚至怨恨的,而住了一阵后,吴媚梅竟然很没出息的开始适应了。 首先这院儿里够清净啊,不会有些乱七八糟的人和事来找她烦她,其次她衣食不缺啊,该吃吃该睡睡,更何况那苏润玉还隔三差五的在夜里偷偷送上门来,自己不爽就骂骂他,爽就粘粘他,也是人生一大快事啊! 只是这样的日子久了,吴媚梅便觉着有些十分无聊了。有一回夜里,苏润玉又来悄悄溜来她时,吴媚梅便开始提要求了。 她撅着嘴巴靠在床边的墙上,嘟囔着:“在这里太无聊了,你快帮我想想,我可以做些什么打发时间?” “嗯……”苏润玉思索着,“做些女红如何?” “不要不要,我不高兴,”吴媚梅说着趴在了床上,两条白花花的小腿从裙子里露出来,在身后晃来晃去的,看得苏润玉有些心猿意马。 她拿一只手拨弄着鬓角的长发,在指尖缠绕着,“要不看看书如何?过两日你再来时,给我多带些书过来。” “啊?”苏润玉正看得有些愣神,冷不丁回过神来,不由得有些两眼发亮,“怎么,你还识得字?” “哎呦岂止识得啊!我还……”吴媚梅一咕噜从床上爬了起来,一拍胸脯刚想要吹吹牛,忽的想到这古代的文字,自己怕是还真看不懂,于是她尴尬的坐下去,轻声道,“我还可以学嘛,要不你带些纸墨笔砚来,我想练练字,我从前写的毛笔字可好看了,我爸经常夸我……”她说这里忽然停住,楞了片刻后,忍不住滚下了一颗泪。 “怎了?”苏润玉柔声问道,“是不是想家了?” “嗯。”吴媚梅用力吸吸鼻子。 “不要紧,本王陪你一块儿想,你家里有些什么,说给我听听。” “嗯……”吴媚梅边思索边说,“我家里的东西可牛了,有个豆腐那么大的方块,隔着千里都能通信,叫手机。还有一个东西吧,也不过一两尺宽窄的方块,里面可多小人唱歌跳舞干架,叫电视机。” “哦哦?竟然有这么神奇的东西?”苏润玉听得眼睛发直,“还有些什么,多说些给本王听听。” 吴媚梅见他一脸没见过世面的样子,不免有些不屑:“你说就你这破地方,什么都没有,即使当个王爷又有什么意思,不如跟我私奔得了,到我家冬天有暖气夏天有空调。” 她说完这句话,发觉苏润玉竟然沉默了……沉默了……沉默了…… 第六十四章 穿越奇缘(十四) 吴媚梅心里不免咯噔一下,立刻明白自己说错话了,这个王爷,该不会真的在认真考虑要不要跟自己私奔这件事吧? 果然,良久后,苏润玉极其严肃的回答道:“私奔这件事,本王暂时还不能答应你,因为上有国家父皇,下有百姓妻妾,本王这身躯,本就不是自己的。但是私奔这件事,本王答应你,一定会放在心上认真考虑。” 吴媚梅的一口老血差点喷出来,自己不过随口说说,他竟就真的当真啦?她嬉笑着趴在他的身边,慢悠悠的说道:“就算是真的想私奔,我还不知道该怎么回去呢!哎,如果能回我早都回了,我特想我妈亲手做的披萨。” “哦?”苏润玉认真道,“披萨又是何物?” 吴媚梅瞥了他一眼:“是人间极品美味,在松软的面饼上放入各种美味的肉类蔬菜,再配上香浓的芝士,这味道,啧啧……” 苏润玉若有所思的点点头:“如果有这个机会,本王也想亲口尝一尝,”他看着她,目光竟然有些留恋,“有时候想想,还真舍不得放你出去了,这里虽然破旧,但本王每次来这里,都能和你踏踏实实的说会儿话,你又落得清闲自在,多好,你说是不是?” “呸,”吴媚梅翻了个白眼,“舍不得的只要你自己罢了,我可是天天想着要出去呢。” 两人又说了一阵话,苏润玉趁着夜色悄然离去了。 当天夜里,吴媚梅在沉睡时听得有人敲门,她迷迷糊糊的打开门,看到地上一如既往的放着竹篮和包袱。 她将东西拿进屋来,打开篮子,发觉里面是一块硬邦邦的炊饼,那饼上放着几块炖得很是酥软的红烧肉,和几片大片的青菜叶子。旁边的一张纸条上写着四个字:不甚可口。 “这是苏润玉为我特制的披萨?”吴媚梅想着苏润玉皱着眉头咬着炊饼的时候,不仅有些哑然失笑。 她再打开包袱,看到里面整齐的放着笔墨纸砚和几本书,她拿出书对着月光翻了翻,发觉里面的文字果然看不懂,于是“嘿嘿”干笑两声,看来以后能做的只有对着书抄抄,练练字罢了。 时光就这样一日一日的过去,竟然和苏润玉所说的一样,吴媚梅在习惯后,竟然快要爱上待在这里的日子了。 除了苏润玉,翠儿也是隔三差五的过来,悄悄送些馒头类的吃食,一看就是她从自己的饭食里面省下来的。 吴媚梅劝了她几回,让她别太苛刻自己,翠儿却不肯听。吴媚梅也不好太直接的拒绝,怕辜负了翠儿的一番好意。 一日五更时分,又有人在外面轻轻的敲着院门,吴媚梅伸着懒腰打着呵欠走到门边时,竟隔着门缝看到外面站着个眉清目秀的少年。 “你是?”吴媚梅疑惑的问道。 少年很是恭敬的行一行礼:“夫人您好,我是这王府里的侍从,翠儿因有事脱不开身,嘱咐我将这个包袱带给您。” 吴媚梅打眼瞧去,发觉他的怀中果然抱着一只熟悉的包袱。 她从门缝里接过包袱,随口问道:“你和翠儿熟识吗?” 少年低头腼腆一笑:“熟识,翠儿她很好。”他说完便告了辞急匆匆的走了。 吴媚梅见他一脸春风荡漾的模样,立刻就明白了三分,心里一直念着得当面问一问翠儿。 她这一等,足足等了好几日,大概四五天后的一个清晨,翠儿才过来了。 吴媚梅听到敲门声,便急急走到院门边,笑着问:“翠儿,上次代你送包袱的少年是谁?” 翠儿面色红了红:“是这府里的侍从,也是我的同乡。” 吴媚梅笑道:“日后如果我能出去,一定会帮你们办一办喜事。” “夫人您说什么呢!”翠儿红着脸塞进包袱,转身便跑开了。 如此这样一来,吴媚梅心里便记下了一件大事,等苏润玉来的时候,她也稍稍提了一提:“等我出去后,是一定要帮我的丫鬟翠儿办喜事的。” 苏润玉连连点头:“放心,就算你出不去,我也会帮你办好这件事的。” 吴媚梅眼睛一瞪,立刻就跳了起来:“苏润玉,你什么意思?打算把我关在这儿一辈子是吗?” 苏润玉含了一丝笑意看向她:“如果一辈子就都这样,也不是不可以。” “喂!苏润玉!” “喂喂!我是王爷,注意点分寸,别对我直呼其名……哎呦别打别打,好好你想叫什么都行……” 如此这般,又过了一段时间,期间那少年又代翠儿过来送了两回东西,等吴媚梅再次见到翠儿时,已经是半个多月后了。 翠儿于五更时分出现,轻轻的敲着院门。 吴媚梅和平常一样过去收下包袱,细细看了看翠儿,却很是吃了一惊,眼前的翠儿已经消瘦到颧骨高高凸起,眼窝深陷,两只眼圈又大又黑,整个人一副摇摇欲坠的样子。 “翠儿,你每日到底在做些什么呀?”吴媚梅有些不安的问道,“怎么憔悴得这样厉害。” “嘘……”翠儿四处看看,见无人后带上了一抹难得的笑意,“夫人,我觉着吧,之前的事一定是丽夫人设计害的您,所以我每日白天里干活,到了夜里便去丽夫人的院子外面悄悄守着,想查出些线索来。” 吴媚梅听得心里咯噔一下:“翠儿,你可不能乱来啊!” 翠儿笑道:“夫人您放心,我就快找着证据了,很快就能把您给救出来了!” 翠儿说完这句,便急匆匆的离开了,倒是惹得吴媚梅心里七上八下,总感觉要出什么事儿似的。 =吴媚梅很是忐忑的等了两日,这两日内,王爷没有来,翠儿也没有来。 第三日清晨,吴媚梅心里慌得厉害,她破天荒的起了个早,独自坐在院子中看着天空发呆。 院子外,墙根下,忽然传来两个女人的对话,声音十分之大,倒像是故意说给她听的。 “你听说了吗?昨儿夜里有个丫鬟自尽了。” “啊?还有这事儿?谁呀?为什么自尽的?” “谁知道为了什么事,早上被人发现泡在井水里,许是做了什么丑事被人给撞破了自个儿跳进去了,对了,就是从前跟着李夫人的那个翠儿。” …… 第六十五章 穿越奇缘(十五) 这两人再说些什么,吴媚梅已然听不清了,她只感觉有一丝眩晕感重重的袭来,连续两日的不安在此刻终于得到了验证,但这份验证,却熄灭了她在寒夜中的最后一点光亮。 她非常非常非常的难过,那个单纯可爱拼命护着她的翠儿,再也不会顶着黑眼圈于四更天悄悄的送一包馒头过来,再也不能看着她动用嫁妆时流着眼泪说一句“夫人,您不能这样……” 她忽然觉着,自己虽被隔离在这王府的破院中许久,但这王府之中所有的是非纷扰,却从来没有离开过她半步。 吴媚梅艰难的从地上强撑着让自己站起来,她一边拼命忍住泪一边拼命思索着,那种痛和恐惧使得她全身冰凉。 她努力冷静的思索了片刻,忽然发疯一样冲向院门,拼命砸着门:“来人,我要见王爷,我要见王爷!” 不多刻,在院外议论的两个丫鬟边走到了门边,冷嘲热讽道:“李夫人,您就安分些吧,今时不同往日了,王爷那么尊贵的人,也是您想见就能见的吗?” 吴媚梅趴在门边,用极低的声音道:“快去禀告王爷!此事非同小可,我的丫鬟翠儿在临死前把她找到的证据交给了我,我知道是谁杀了她,也知道是谁陷害的我,是谁在这王府中兴风作浪。” 而外面,竟然沉静了下去。 吴媚梅咬着牙靠在门边,听着那两个丫鬟的脚步声急促的离去,心内各种滋味不停翻滚,这是自己此时唯一能为翠儿做的了。 王爷,你不是说希望把我放置于危险重重之地好引出躲在暗处的人吗?那么此刻,我就再帮你推一把,将自己放入更加危险的境地吧!吴媚梅想着,死死咬住嘴唇,直到咬破了皮,任由一丝腥味在口中漫延开来。 接下来的一整天,吴媚梅都把自己闷在屋子里,她强迫自己冷静下来,必须要想到可以应对的万全之策。 首先按翠儿生前说过的话,“我每日白天里干活,到了夜里便去丽夫人的院子外面悄悄守着”,且不管那个背后想害她的人到底是谁,翠儿的死应该都和丽夫人脱不了干系,所以吴媚梅把她的目标暂时锁定为丽夫人。 其次她已经将自己掌握证据的假消息传了出去,翠儿的死必然是因为发现了什么,而这个消息一旦传入杀害翠儿的人耳中,就必定会来找她想要结果了她的性命。 再次她很清楚的记着王爷曾经和她说过多次,派了人在暗中护着她的安危,而她进了这破院子这么久,一直安安稳稳的,想来多数是和此事有关。所以她必须离开这个院子,离开王爷的守护视线,才能真正让自己引来背后之人。 吴媚梅无比忐忑的等到了天黑,等天彻底黑透了,她把自己关在屋中,从床下捧出了那块藏了许久的大石头,躲在门后,随即大声呼救。 “救命!救命啊!有人要杀我!”吴媚梅费力的捧着石头高声呼喊。 不多刻果然听到外面院门打开的声音,随即一阵急促的脚步声“咚咚咚”的朝着门跑了过来,那脚步声跑到门边后“砰”的一脚踹开门,迅速冲进来一个五大三粗的汉子。 吴媚梅想都没想,举着那石块对着汉子猛的砸去,她知道这是王爷派来暗中保护她的人,她当然也没想过要这人的性命,她只不过想要争取几分几秒,让她逃出院子即可。 石头砸在那汉子的后背,他果然“哎呦”一声载了下去,吴媚梅当即夺门而逃,飞速窜出院子,在夜色中狂奔起来。 这王府说大不大说小不小,自她穿越而来并不曾仔细逛过,此刻要找着丽夫人所住的地方仍是十分困难。所以她尽量选择阴暗的角落将自己藏好,仔细辨认每一张经过的面孔,希望能从中找出一两张曾经见过的。 经过约莫半个时辰的守候,一张曾经见过的面孔终于不负所望的出现了,这张面孔的主人,正是曾经跟着丽夫人踏进她的屋中的丫鬟之一。 吴媚梅立刻小心的尾随过去,每一步都万分小心,将自己在黑暗中妥帖的藏好。 不多刻,吴媚梅便跟着那丫鬟走到了一处院子外,那院子打远看去便觉得嫣红一片,院子中挂着几只大红的灯笼,照得院里一片暖意,屋门处挂着胭脂红的薄纱,在轻风的戏弄下不断飘舞,屋中不断飘出琴瑟之声,附和着妇人们的嬉笑取闹声,哪怕只是在这院外站上片刻,都觉得香气醉人,难以离开呢! 吴媚梅小心的避开旁人的耳目,寻了院外黑暗里的一处角落,静静的观察着。 片刻后,她只听得身后传来极轻的“咚”的一声,仿佛是什么人从上而下落在她的背后,她一扭头立即伸过来一只粗壮有力的大手,狠狠的掐住她的脖子,将她拉离了地面,顶在了院墙上。 吴媚梅拼命蹬着腿不断挣扎着,她睁眼看去,发觉眼前是一个男子,看着眉清目秀却十分孔武有力。他的一双眸子带着凌厉的杀气,一副必须将她置于死地的模样。 吴媚梅徒劳的挣扎着,之前她是想要引出那些藏在背后的人,但这是建立在她对自己的聪慧极有信心的基础之上,她相信自己能一次次脱险,而现在看来她以往的机警灵敏却在此刻毫无用途了。 她试着将脚踹出去猛踢对方下.身,也想要伸出手抠出对方的眼珠子,然而她再怎么努力,都发觉在连呼吸都成问题的情况下,实在是使不出什么力气了。脖子处传来的感觉不仅仅是疼,更是一种无法言说的难受,窒息感让她的大脑开始空白,眼珠子不由自主的往事翻去。 就在她内心叹息看来今日就要命葬此地的时候,忽的听到有人在旁边大叫“在这里”,随即很多急促的脚步声赶了过来,再然后她脖子处的压力松开,她被狠狠的丢到地上。她闭着眼侧着头,耳旁听到很多拔剑声和呼呼喝喝的厮打声,她很努力的坚持了片刻,然而还是失去了知觉。 第六十六章 穿越奇缘(十六) 吴媚梅醒来的时候,似乎一切都不一样了,她正躺在一张柔软的床铺之上,满屋子都是明晃晃的烛光,屋内的陈设精致且华贵。而苏润玉,此刻正默默然的守在她的床边,眉目间的神色甚是复杂。 见吴媚梅醒来,苏润玉立刻上前扶起了她,转身叫丫鬟递水过来。他扶着她喂进去几口水后,吴媚梅拽着他的袖子急切的问:“抓住那个人了吗?” “抓住了,”苏润玉拿着水杯的手顿了顿,转身把杯子递给丫鬟,“抓住这个人,也审问过了,之前诬陷王妃的事与你无关,从今日起,你就不必再回那间旧院子了。” “那抓住的那个人是谁?是他杀了翠儿吗?背后指使他的人又是谁?”苏润玉转过身,先是挥挥手让丫鬟们离开,随后看向吴媚梅,““这件事你就别问了。”他的声音听着竟有一丝隐约的怒意。 “我怎么可能不问?”吴媚梅也恼了,“翠儿很有可能就是死在那个人的手中,而她我在这王府中唯一真心的朋友!” “朋友?”苏润玉疑惑地看向她,“翠儿是从前你身边的那个丫鬟吧?一个丫鬟而已,怎么还称朋道友起来了?这次你偷跑出院子,不会就是想着替她报仇吧?你知不知道方才的事有多悬?只差一点,一点点,你就可能死在那人的手中了!幸亏我派去保护你的人够结实,被你打晕后很快清醒过来,并向我禀告了此事,我立刻派了人到处寻你,这才保住了你这条命。” “丫鬟怎么就不能是朋友了?”吴媚梅迎着他的目光扬起脸道,“对!我这次跑出去就是想为了她报仇,她不仅是朋友,还是唯一能守护我关心我尊重我的朋友!” “那我呢?”苏润玉的怒意听起来更盛了,“我对于你们来说,又算什么?” “我们?”吴媚梅一愣。 “鸳儿,你告诉我,本王对于你们所有人来说,是不是都只是一件可以利用的工具?”他说着猛然俯身,一手压制住她的手腕,带着怒意带着愤恨,用力的将双唇碾压上她的,重重的吮吸着。 吴媚梅在片刻的愣神后,立刻感觉十分生气,这个所谓的王爷也太不懂得尊重人了。她努力挣扎厮打,用牙齿咬他的唇他的舌,想喊出“不要不要”,但被吻住的嘴巴却发出“呜呜嗯嗯”的声音,听起来更像是低低的呻吟。他不由得楞了楞,虽有些疼痛从舌尖传来,却忍不住吻得更深更用力。 吻着吻着,一丝咸味掺杂到了口中,他睁开眼,发觉她的脸颊有泪,自己的嘴唇也已被咬破。他迟疑着思索着,但最终还是放开了她。 吴媚梅冲着他哭喊道:“你看好了!我不是你的鸳儿,不是你召之即来挥之即去的李素鸳,我是吴媚梅!是想留就留想走就走的吴媚梅!” 苏润玉怔了片刻,到底也是一句都没说,扭头走了出去。 吴媚梅说不上是伤心还是委屈,她只是觉着难受,一直“呜呜”的哭。她此刻恨他是必然的,她知道王府这么大,即使死上十个百个丫鬟,他多数也未必会放在心上,但是翠儿对于她来说,却是唯一的。 这一夜的时光,在吴媚梅的半哭半睡中,终于熬过了。 天亮之后,吴媚梅迷迷糊糊间看见走进来一个脸生的丫鬟,十分低眉顺眼的站在一旁等着她醒来。 在王府待了些日子,她竟不自觉的警惕起来,立即一个激灵清醒过来。 那丫鬟急忙上前跪在床前道:“李夫人万安,奴婢是王爷派来服侍夫人的,奴婢名叫柳叶,自今日起,柳叶便是您的贴身丫鬟了,您有任何事情都可以吩咐奴婢去做。” “哦……”吴媚梅应着,便要起身。柳叶急忙上前服侍,帮她穿衣倒水,十分体贴。 吴媚梅就假意配合着,在柳叶帮她梳妆的时候她照照铜镜,发觉一双眼睛已然哭得如同桃子一般了。 待洗漱打扮妥帖,用过早饭,吴媚梅端了一杯茶,叫了柳叶过来问话。 “你多大了?”吴媚梅问道。 “十五。” “之前是服侍哪位夫人的?” 柳叶瞥了她一眼道,:“奴婢之前是服侍王爷的,这里就是王爷的卧房。” “噗……”吴媚梅险些将口中的茶喷出去,“那你快帮我收拾一下,我还回去之前的屋子吧。” “王爷吩咐过,夫人您之前住的屋子因着翠儿姑娘的事,怕您触景伤情,所以就不必回去了。” “不必……回去了?”吴媚梅很是有些发愣,她呆了片刻,想着还是问正事要紧,于是又扭头看向柳叶,“那你可知道,昨晚王府究竟发生了什么?” 柳叶忙低下头去:“奴婢什么都不知道。” 吴媚梅想了一想,这柳叶是王爷派来的人,从她的口中自然问不出什么,还是得自己出去问问旁的人。吴媚梅想着便站起身来:“我想去花园走走,你就留在屋子里吧。” 柳叶也急忙跟着起了身,紧贴在她身后道:“还请李夫人准许奴婢跟着,王爷吩咐过,必须一步不离的服侍夫人您。” 吴媚梅一听这话就恼了,这哪里的丫鬟,分明是派来监视她的人吧。然而恼归恼,吴媚梅也不能将柳叶给绑起来,于是便气鼓鼓的自逛自的,她要跟着也随她。 这柳叶倒是十分听王爷的话,无论吴媚梅走到哪里,她都一步不离的跟着,当然美其名曰“贴身服侍”。 吴媚梅很是不爽的过了一日。这一日送过来的饭菜虽然都很别致可口,她却只是浅浅尝了几口,每每想起翠儿她便觉得心中难受。 夜晚来临后,吴媚梅吃过晚饭早早躺在床上,柳叶在屋外守着。 吴媚梅觉着吧,以昨晚她和苏润玉两个人乌眼儿鸡似的态度,他今晚大多不会再出现了,这里虽是他的卧房,但他有那多么的地方可去,不晓得每晚会有多少女人洗得白白嫩嫩,抹得香香滑滑,半躺在床榻,等着他的到临。 第六十七章 穿越奇缘(十七) 吴媚梅想着,竟不自觉的叹了口气,将整个身体翻来又覆去。 也不知道翻腾了多久,忽的听到推门声及脚步声,她立刻惊得从床上跳了下来,抬眼看去,发觉果然是苏润玉。 苏润玉依旧阴沉着脸色,于是她便也不开口,她也生气着呢。 于是两个人隔得远远的坐在床边,一言不发。 良久后,苏润玉摸索着从袖口里掏出了什么东西,远远的“啪”一声,丢到了吴媚梅身旁。 吴媚梅扭头看了看,不由得愣住了,这是一只金灿灿的簪子,簪尾嵌着几颗红宝石,围成一朵梅花的模样。而这只簪子,正是自己在博物馆里见到的那只。 她拿着簪子在手上端详了片刻,低声道:“送给我的?” “嗯。” “那你这算是在求和吗?” 苏润玉没有回答,而是挪了挪身体,往吴媚梅靠近了几分。 又是片刻的沉默后,他低声问:“你喜欢吗?” “嗯。” 于是他又挪了挪身子,贴到了吴媚梅的身边:“你总说自己不是我的鸳儿,你是吴媚梅,所以这只簪子,是我送给你吴媚梅的第一份礼物,那簪尾的梅花,是我特地让人做的,应了你名字中的‘梅’字。” 吴媚梅听得抽了下鼻子,她紧紧握着簪子,听得有些想哭,又有些想笑。 苏润玉趁机伸手揽住了她的肩膀,另一只手握住了她的手:“那晚,在我看到你将要死去的那一刻,我比在当初得知鸳儿的死讯时更加担忧惊恐。到那个时候我才看清了自己的心,我喜欢的是你,是那缕来自别处的幽魂,所以可不可以,让我重新来认识你。梅梅,对不起,翠儿的死我是应该在意的,毕竟她是用真心对你的人。我已经命人将翠儿的尸身送回她的家中,并给了她家人一些钱财,足够让她妥帖下葬和让她的爹娘无忧的过完此生了。” 这些话说完后,吴媚梅忍不住“呜”的一声哭出了声,她握着簪子缩在他的怀中,不住的哭,像是要把这连日的辛苦与无助全都释放出来。他紧紧搂着她,不断的抚摸她的头发。 这一夜,苏润玉始终搂着吴媚梅,安稳的沉睡了一整夜。 接下来的数日,吴媚梅便安心的待在苏润玉的卧房中了,她连去王妃那里的请安也被免了,她每日无事便练练字逛逛花园,他虽是忙着,却也每日都回来陪她用过三餐。 吴媚梅也曾问过苏润玉,当初不是说为着朝廷纠纷的事,即使他再喜爱李素鸳也得藏着掖着,不能让人看出来吗?为何现在却这么宠着自己宠到唯恐别人不知晓的地步了? 苏润玉表明,是她这次的将要死去触动了他,他忽然觉着,不能因为朝廷纷扰的那些事就把她置于危险之中,他必须要时时刻刻分分秒秒看到她安全的待在身边,才能够安心。 有了苏润玉这些话,吴媚梅也很是安心了。渐渐的,她也放下了翠儿的事,开始有了些笑脸,于是日子又变得顺遂起来,只是唯一不满的是那个丫鬟柳叶,时刻如同幽灵般跟在她的身边。 一日,吴媚梅想去花园走走,她在花园里逛了一阵后,走到一堵墙下时,隐约听得对面有人议论丽夫人的事,她怕被柳叶打断,急忙说自己想要木芙蓉,让柳叶给自己摘几朵去。 柳叶虽在园子里寻找木芙蓉,但目光始终在吴媚梅身上打转。 吴媚梅站在墙下,一边竖着耳朵听墙那边的对话,一边笑意盈盈的看着柳叶摘花。 墙那边的对话十分精彩,听得吴媚梅一愣一愣的。 “没想到丽夫人竟然会做出这种事……” “是啊!听说抓到的奸夫在用刑后什么都招了,而且他招完就被处置了,啧啧,那叫一个惨。” “丽夫人怕是也没什么好下场了吧?听说王爷甚是暴怒,去她屋中砸了一通,并将她给锁了起来。” …… 柳叶很快摘来了木芙蓉,而吴媚梅早就把该听到的都听全了,她一边赏着花一边在花园里慢悠悠的逛着,眼珠子滴溜直转。 逛了约莫一炷香的功夫,等走到无人之处的时候,吴媚梅忽的“哎呦”一声,随即坐到地上开始哀嚎:“痛!好痛!哎哟肚子好痛!” 柳叶急忙蹲下来:“夫人夫人您怎么了?” “痛得要死了,”吴媚梅大声叫唤着,“快,我帮我找大夫。” 柳叶迟疑着左右看看,又看看吴媚梅:“夫人您怎么忽然肚子痛了?要不奴婢守着您,等您好些了,搀扶您回屋子歇息,再去请大夫吧?” 吴媚梅一下子直起身子瞪大眼睛道:“好你个柳叶!谁给你这么大的胆子?你还知道我是这王府中的夫人啊?我让你去请个大夫你推三阻四,如果我腹痛是因为腹中有了小王子,而这个小王子现在命悬一线,你这么推三阻四误了大事,你全家的性命又赔得起吗?” “是是,奴,奴婢这就去请大夫。”柳叶哆哆嗦嗦的起了身,拔腿就往花园外奔去。 吴媚梅见她身影跑远了,立刻起了身,迅速往丽夫人的院子处跑去。 只才数日的功夫,丽夫人的院子仿佛就荒废了一般,到处透着一股灰扑扑的颓败。前几晚还挂着的灯笼此刻只剩下一只,孤零零的在院子里轻轻摇晃着,屋门外的那些胭脂红的薄纱被扯得只剩下一截,可笑的攀在门梁上,琴瑟之声和欢愉之声也都尽数消失,满耳只灌入萧瑟的风声,甚是凄凉。 里面所有的屋门都已被锁上,院子外站着几个魁梧的侍从看守着。 吴媚梅想了一想,轻咳一声走到那些侍从跟前:“开门,王爷让我来传话给丽夫人。” “这……”几个侍从面面相觑,似乎在判断她话语的真实性。其中一个似乎认出了她,怯怯道:“李夫人,王爷说过,任何人都不得来私自探望丽夫人。” 吴媚梅皱着眉头怒道:“我是奉了王爷的命令!你们难道不知道我现在是这王府最受宠的夫人吗?王爷让我来传句话你们竟然还敢怀疑。你们有几个胆子敢违抗王爷的命令?” 第六十八章 穿越奇缘(十八) 那些侍从见吴媚梅动了怒,虽是犹豫着,但到底还是打开了最中间的一间屋门,随后退到院子外继续守着了。 吴媚梅“吱呀”一声推开屋门,才打开,便看到丽夫人衣着破烂披头散发的冲了过来,一把抓住了她。丽夫人此刻脸上脂粉未施,眼窝深陷,憔悴异常,和从前的珠光宝气妖艳明媚相去甚远。她身上的衣服有多处裂开,裂开下的皮肉之处已被打到开裂,想必是狠狠挨了一顿鞭子的。 此刻李夫人满脸是泪又极充满希望的看向吴媚梅:“清松呢?你们把他如何了?” 清松?吴媚梅心中快速思索着,此刻丽夫人心心念着的那个人,想必就是旁人口中的奸夫,想要置她于死地的那个人了。看来丽夫人还真是痴情,如今自己已然到了这般田地,却还心心念念的想着那个人。 想到这里,吴媚梅竟有了片刻的心软。“他……武艺高强,一开始虽然被抓住,但是后来又被他给逃脱了……”她心虚的答道。 丽夫人捂着胸口长长舒出一口气,随即整个人都松软了下来。“那就好,那就好,”她口中不断喃喃念着,“我只求清松平安离去,至此忘了我,也不要想着来寻我,免得再搭了自己的性命。” “他害你到这般境地,”吴媚梅十分疑惑,“你竟还这般为他着想?” 丽夫人微微一笑,竟很有些羞涩:“即便将我的性命都交给他,也是无妨的。” 吴媚梅看她的笑意,觉得有些生气起来:“你的性命是交给他无妨,但是翠儿的呢?我的性命呢?难道都要交给你们吗?” “翠儿?”丽夫人楞了一下,随即笑得有些怪异,“你说那个丫鬟?如果不是她我们也不会落得如此境地。我和清松本就是青梅竹马,但我的家人为着讨好王爷硬是将我送进了王府,王爷对我表面宠爱着,内里却是冷淡和防范。那种心里缺了一块的感觉着实难受,日日煎熬着我,也同样煎熬着清松,我们都熬了许久,一日他终于忍耐不住于夜里悄悄出现在我屋中,那一刻我欣喜若狂,只感觉缺了许久的心终于开始圆满了。而那个翠儿,却偏偏跟中了邪一样每天夜里悄悄守在我的院外,清松早就发觉了,但觉得她也做不了什么,便一直由得她去。可是那一晚清松又来赴约的时候,她竟然偷偷溜进我们屋中想要偷走清松的玉佩当做证物,我们当然不肯了。事情到此地步,不是她死就是我们亡,鸳儿妹妹,你说到了这一步,我们还能留得她在吗?至于你,是在翠儿死后,有人来报,说她在临死前将什么证物交在了你的手中,清松一下子慌了,不得已就开始寻找下手的机会了。所以说到底,翠儿的死和你的意外,我们都是被逼的。” 吴媚梅听得嗖一下瞪大了眼睛,她指着丽夫人厉色道:“本来见你这幅模样还有些心软,但人怎么能无耻到这个地步?你做了见不得人的事,就要把知道的人通通都杀了吗?竟还说得如此理直气壮。你说怪翠儿夜夜守在你院外,如果不是你之前屡次想要杀害我,并害得我被关在一间破院中自生自灭,她又怎会如此?” 丽夫人同样瞪大了眼睛:“鸳儿妹妹,杀死翠儿的事我认,但陷害你又从何说来?我之前是从旁人口中得知你晓得我偷情之事,我十分紧张,但自从你上次自尽未遂后,我特地去试探过你,发觉你什么都不记得了,甚至连你最疼爱的弟弟都不记得时,我便已经放心了。你都已经失忆了,我又为什么还要害你呢?这些话我也同王爷说过,但是他不信,只是认准了我想加害你,硬要将所有罪名载在我一个人身上。” 这些话在吴媚梅听来犹如晴天霹雳,她怔了片刻看向丽夫人:“你的这些话,王爷虽不信,但我是相信的。你是说,有人告诉过你,我原本就晓得你偷情的事?那么,那个人是谁?” 她正问完这句,忽的听到一行急促的脚步声“刷刷”而来,丽夫人听见声音急忙塞给她一只月白色的荷包,吴媚梅一愣,立刻会意的将荷包塞入袖口,紧接着门被“咚”的一声推开,苏润玉铁青着脸色领着一行侍从走了进来。王爷的身后跟着满头大汗的柳叶,想来她并没有去请大夫,而是直接去请了王爷。 苏润玉黑着脸色一指丽夫人:“被关着还不安分!将这个疯婆子给我送出去!”他话音刚落立刻有几个人冲过来将丽夫人捆了个严严实实并推搡着出去了。 丽夫人在被推出去前,忽的扭过脸对着吴媚梅妖媚一笑,那一笑真是如花绽放,宛如最初见她的模样。 “你,你会怎么处置她?”吴媚梅在一旁拽住苏润玉的袖子,小声问道。 “这件事,你不必问了。”苏润玉铁青着脸答道。吴媚梅一想也是,还是不问的好,如果丽夫人的下场太凄惨,自己听了也是会不安,更何况那是王爷,王爷的头上一片油汪汪的草原,丽夫人怎么还可能会有好下场。 她正想着,不知觉间一抬头,发觉苏润玉已然走到了她的面前,不由得有些小小紧张了一下。 苏润玉将脸贴在她的面前,细细打量着,脸色已然缓和了许多:“看来你肚子一点儿都不疼了是吧?”他说着一把拽过她的手,紧紧捏在手里,“我听柳叶来报,说你因为有了小王子所以腹痛难忍,走,跟本王回去查看一下,看究竟是不是有了小王子。” “不不不,没有没有。”吴媚梅拼命摇着手,却仍被他牵着手一路小跑的跟着回去了。 吴媚梅很快被苏润玉带回了他的卧房,他在两人踏入房间后迅速关上门,并打横抱起她,几步飞跨至床边,将她丢到床上后,整个身躯便压了下来,似乎带着一股怒气,无力蛮横的寻着她的唇。 第六十九章 穿越奇缘(十九) 吴媚梅一边推他一边躲闪:“你干嘛你干嘛,”她说,“我知道丽夫人的事儿让你很暴怒,但那是丽夫人做的,你自己脑门儿上冒绿光,别把怨气撒到我身上啊!” 苏润玉的动作一下子停止了,他脸上的怒意不由得又加了三分:“我是生气,但我最气的是你不拿自个儿的命当回事,上一次偷跑出院子主动送死,今儿又独自跑到那个疯婆子处,你知不道那个疯婆子随时可能把你给杀了?是!你是来自另一个时空的一缕游魂,你一死就走了清净了,一了百了,那我呢?我又能去哪儿找你去?” 吴媚梅楞了楞,她看着他那张成熟英俊散发着贵气的面庞,此刻却是一副稚嫩孩童赌气的神色,忍不住伸出双臂,搂住他的脖子将他的脸拉进,随后在他的面颊留下轻轻一吻。 这轻轻一啄犹如滚油浇在火上,轰一下点燃了苏润玉,他捧过她的脸深深的吻了下去,从脸颊鼻尖一直吻到胸前。 他喘着粗气在她耳边轻声低语着:“我说过要重新认识你,所以一直不敢造次,但现在既然是你主动提出小王子的事,我便恭敬不如从命了……” 吴媚梅眯着眼含糊的“嗯”了一声,只是下意识的把他搂得更紧些。 一双身影纠缠在一处,窗外秋风瑟瑟,窗内春意盎然。 这一缠绵,从黄昏连着整夜,一直到天明,第二日吴媚梅简直觉着自己快要起不来床了。她打睁开眼便看到苏润玉躺在枕侧对着她笑,满脸桃花开的样子。 “喂你笑什么……”吴媚梅很是害羞的捂着脸翻过身去。 苏润玉自背后环住她,将她紧紧的搂在怀中:“我在笑,我终于看到了‘与子偕老’的模样。” 他的胸膛很宽很暖,“咚咚”的心跳声隐约传来,吴媚梅听得莫名心安,加上一夜的劳累,她很快又再次睡了过去。 等吴媚梅再次醒来时,已是日上三竿,苏润玉已经离开了,她知道他每日都很忙,便丝毫都不觉得介意,只是懒洋洋的伸了个懒腰准备起床。然而她才起身,柳叶便忙不迭的进来服侍她洗漱了。待她坐到铜镜前才要开始梳头时,忽的有人蹑手蹑脚从身后走了进来,她从铜镜中瞥了一眼,发觉是苏润玉时,便立即笑了。 苏润玉从柳叶的手中接过桃木梳,挥挥手让柳叶下去,随后他对着铜镜,慢条斯理的梳理着吴媚梅那一头滑如丝黑如墨的长发。 发丝被他小心翼翼的梳理的,头皮处传来丝丝酥痒,吴媚梅看着铜镜里的他,眉眼笑得弯弯的,他也看向她,含着满满的笑意。 他万分小心的帮她梳了一个歪歪斜斜的发髻,再插上那只梅花簪子,随后开始帮她敷铅粉,描峨眉。 苏润玉一直都含着笑意,像是郑重其事,又似乎是漫不经心的说着:“梅梅,我这样的身份,自小在各种阴谋陷害中长大,相信一个人不容易,如今把真心交到你手中,就如同把性命都交给了你,答应我,永远都不要骗我,不然,我就真的是一个无心之人了。” “嗯!”吴媚梅郑重的点头,伸出双手环住了他的腰,“我答应了。对了,你不是一直很忙吗?今儿怎么有空来陪我。” “昨儿晚上你累着了,我总觉着不放心,想回来瞧一瞧你。” 吴媚梅的脸腾的一下就红了,她将滚烫的脸埋在他的腰间:“胡说什么呢你……” 他笑着去摸她的头发,柔情无限。 苏润玉待到陪着吴媚梅用完了午饭,才恋恋不舍的离开了。 吴媚梅在屋内对着书练了会儿字,猜着字形大概也识了几个,她眼看着窗外的日头斜了下去,有些余晖照了进来,于是便放下毛笔歇会儿,而此时她忽的想起一件要紧的事儿来。 丽夫人在被送走之前,曾经给过自己一只荷包,这只荷包在她趁苏润玉不备的时候已经藏起来了。此刻她见四下无人,柳叶也在院子里忙活,便悄悄拿出那只荷包,细细端详,这只月白色的荷包上绣着一只翠竹,略有毛躁,很像是男人用过许久的样子。 她正端详着,门忽的一下被推开,苏润玉笑嘻嘻的踏了进来,边走边说:“梅梅,我怕你闷着,特地回来陪你用晚饭。” 他走得太快,吴媚梅吓了一跳,手中的荷包便掉在了地上。 苏润玉有些楞了楞,上前捡起荷包,看了看,疑惑道:“男人的荷包?谁的?” “那个,是之前李素鸳房中的,我猜是她弟弟用过,她收着留个念想的。”吴媚梅急忙答道,她生怕提起丽夫人再次引起他的不快。 “哦,”苏润玉点点头,将荷包还给了她,“是鸳儿弟弟的啊,那你代她收着吧。” 吴媚梅收好荷包,起身揽住他的脖子,撒着娇摇晃着身体:“润玉,我每日无聊得很,要不你请个先生来教我识字吧?” “休想!”苏润玉冷哼一声,“你身边不准有男人!”他想想深觉不妥,又补充道,“如果有男人,也只能是我。” 吴媚梅松开他的脖子:“知道啦!男人。” 苏润玉虽嚷嚷着不准,但从第二日开始便每日抽出时间来教她识字了,吴媚梅也很聪慧,很快便认得了很多字。 苏润玉除了包揽下教书先生的事儿,甚至连梳头的差事都包揽下了,每日早起必定是他把吴媚梅扶着坐到铜镜前,慢慢的梳理她那一头乌发,梳个不大好看的发髻,再插那那只梅花发簪。 之后他也陆续送她一些饰品,步摇啊玉镯啊,但总不如那只发簪更让她欢喜。 这样的日子,吴媚梅心里也觉得甜丝丝的,但开心的同时却又时时提心吊胆,总觉得美梦来得太不真实,好像只要轻轻一碰,便会立刻打碎了。 她时常想着怎样可以主动出击,自己得找一个信得过的人帮帮自己,到外头查查王妃林夫人等人的底细,想来想去她不由得想到了李素鸳的弟弟李翰轩。 第七十章 穿越奇缘(二十) 吴媚梅悄悄问过柳叶几次,怎样才可以见着自己的家人,柳叶含含糊糊的说不大清楚。她也不好太直接去问苏润玉,因为苏润玉知道,她与李素鸳的家人,其实根本不相识。 日子就这样甜腻腻又提心吊胆的过了一阵儿,一日早起,苏润玉又和往常一样帮吴媚梅梳理发髻,等到梳好装饰时,她却发觉苏润玉送自己的那只梅花簪找不着了,于是另找了一只步摇让苏润玉帮自己戴上。 “今儿不戴那只梅花簪了?”苏润玉边接过步摇边问。 吴媚梅想着那梅花簪可能是昨晚自己随手一丢不知道放哪儿了,等下找找就出来了,于是随口答道:“嗯,梅花簪在匣子里收着呢,今儿换换别的戴吧。” 苏润玉给她梳完头发,又陪着她用了早饭,这才离开了。 吴媚梅在屋里练了会儿字,一早未见人影的柳叶忽然来报:“李夫人,您的弟弟李翰轩此刻正在后花园中等待见您。” “哦?”吴媚梅问道,“在后花园中相见?这是王府里见家人的规矩吗?” “倒也不是,”柳叶低着头回答,“是李公子吩咐奴婢悄悄来传话的,李公子似乎有什么话想私底下和您说,怕引人注目,所以请您过去。” “好吧。”吴媚梅应着,想起来自个儿正好想请李翰轩帮着查查王妃林夫人等人的底细,于是便赶着去了。 花园中,一个身穿月白色长衣的男子正背对着她迎风而立,身材略有消瘦,却看着很是俊朗。 吴媚梅走到他身后,犹豫着问:“你是……李翰轩?” 男子听得她的声音立刻转身,甚是目秀,嘴角含着一丝笑意,很有翩翩君子的模样,但那眉目看着,却有些眼熟。 吴媚梅楞了片刻,她在脑海中快速回忆着,片刻后她终于从记忆中搜索到了这张脸。这个人,正是曾经代替翠儿给她送过东西的那位少年。 很显然,他绝对不可能是李翰轩。 吴媚梅下意识的就后退了一步,“是你?”她边说边上下打量着他。 那人只是含着笑意望着她,片刻后他忽的眼角一瞥,像是瞥见了什么,随后立刻一个箭步上前搂住吴媚梅,在她的脸上强行亲吻起来。 吴媚梅大惊,立刻拼命挣扎起来。 一个熟悉的声音从背后传来:“谁在那儿?”吴媚梅和那少年同时扭头,便看到了苏润玉,此刻林夫人正陪在他的身边,唇角噙着一丝若有似无的笑意。 吴媚梅眼看着苏润玉的脸色由白转成了红,慢慢的又涨成了紫红色,随后苏润玉怒喝一声:“大胆!” 那少年旋即放开她,伏在地上瑟瑟发抖,不断的磕头:“王爷饶命,王爷饶命!” 吴媚梅立刻冲着苏润玉奔过去,急着证明自己的清白:“救我!这个人企图对我非礼!” 那少年从地上抬起头来,带着诧异的神色看向吴媚梅:“梅儿,你竟这般绝情吗?为着自保就一点儿情意都不顾,你这样说会将我置于死地的。” 苏润玉迅速冲过去,一脚将那少年踹翻在地,他一手指着少年,满满的怒意聚在脸上:“说!怎么回事,敢有一句假话,我立刻扒了你的皮!” “是是,”那少年急忙从地上爬起来再次伏下身去,“王爷明察,奴才是这王府里的一名侍从,与梅儿相识于她被关在旧院中的时候,那时她蒙了冤,既伤心又无所依靠,奴才看着不忍悄悄给她送了几回东西,得空陪她隔着门说说话,一来二去,便与她两情相悦了。奴才曾送过梅儿一只月白色的荷包,上面绣着翠竹,而梅儿也将她最喜爱的一只梅花簪子悄悄赠与了我,说是互换定情信物。”他说着从衣服内胸口的位置掏出那只梅花簪来,双手捧着呈在苏润玉面前。 这话听得吴媚梅打了个寒颤,她忽然明白了丽夫人塞给她那只荷包的用意。 丽夫人到底是恨她的呀!怎么能不恨她呢?是她亲手把丽夫人的情人给拉了出来,暴露在苏润玉的视线之中。 所以丽夫人在出事后立即与外面的人串通好,从她手中开始埋下第一颗雷,随后一步步,等着吴媚梅自己踩上去。而那日丽夫人之所以没有亲手在屋中动手杀了她,为的就是在此刻将她陷入如此难堪的境地! 吴媚梅偷眼瞥了下苏润玉,发觉他的脸色已然难看得厉害了。 她急切的想要证明自己,不免四处张望着寻找柳叶的身影,当她发觉以往都似影子一般跟着自己的柳叶,今日竟然找不见时,心里难免又是咯噔一下。然而她仍抱了希望,看向苏润玉。 苏润玉扭过头,一步一步逼近她:“我问你,上次在你身上看到的那只月白色荷包,到底是哪儿来的?你不是说是弟弟李翰轩的吗?还有你的梅花簪又去哪儿了?你不是说好端端的放在屋中的匣子里吗?” 吴媚梅瞪大眼睛满怀希望的看着他,期望他能够听见并且相信自己的话:“荷包是丽夫人给我的,簪子今天不见了,我也不知道为何会在这人的手中。” “丽夫人?”一直默不出声站在一旁的林夫人轻巧的笑道,“鸳儿妹妹一张小嘴好生厉害,明明知道丽夫人早被打发出去了,偏说是丽夫人给的,这是想来个死无对证吗?” 苏润玉冷冷的盯着吴媚梅:“我今日才发觉,原来这么久以来,我一直都没有看懂你,一个荷包而已,你一会儿说是李翰轩的一会儿说是丽夫人给的,我问你,你到底哪句才是实话?还是说我根本就是看错了你,你一直都是个满口谎言的女人?” 吴媚梅不甘心的拽住苏润玉的袖角:“柳叶呢?是柳叶将我骗来这里,说是我娘家弟弟李翰轩在这里等我。我没想到来到这里后遇见的却是旁的人。” “是吗?李翰轩跟你很熟吗?”苏润玉用力甩开她的拖拽,“再说就算是李翰轩要见你,又何须约在这后花园中,”他虽这样说着仍是扭头对一旁的人道,“去,把柳叶给我找来。” 第七十一章 穿越奇缘(二十一) 不大的功夫,一个眼生的丫鬟跑过来跪在地上:“回王爷的话,昨日柳叶家中托人来传话,说她母亲病危,今儿一早四更天她便赶回去了,此刻并未在府中。”丫鬟回完话悄然瞥了一眼吴媚梅。 吴媚梅此刻已经气到七窍冒烟了,这些人果真是步步算计滴水不漏啊!然而她仍对苏润玉抱了希望,她看着他摇头道:“没有,我没有!我是被陷害的!” “要想证实谁在说假话,也很简单,”苏润玉想着对着旁边的侍从一招手,“把从前安排暗中护着旧院的人找来。” 很快便急急的跑过来一个五大三粗的汉子,那汉子垂着手恭敬的站在苏润玉面前。 “你可曾见过这个人?”苏润玉指着地上跪着的少年问那汉子。 那汉子仔细的端详了一阵少年后答道:“回禀王爷,见过,这人曾在旧院门口,往里面塞了些东西给李夫人。” 这句话听完,苏润玉的火腾的一下就窜上来了,他上前一步夺过少年手中的梅花簪,狠狠的摔到地上,那簪子上的宝石立刻蹦跶开来四散而去,他反手又是一个巴掌,“啪”一声打得吴媚梅跌坐在地上。 苏润玉指着吴媚梅,眼睛里恨不得窜出火苗来,他恨得全身发抖,咬牙切齿道:“你说过,永远都不会骗我的!” 那少年伏在地上不住的发抖:“王爷!王爷!奴才已经说了实话,您就饶了我吧!” 这话听得苏润玉更是火冒三丈,冲过去连着踹了好几下,直踹得他眼睛鼻子全是血。 吴媚梅冷眼看着苏润玉,只感觉失望透顶,她一面望着他,一面拼命忍着泪,她知道在此刻绝不能示弱给那些人看,绝不能! 苏润玉极暴躁的踹完那少年,转身指着吴媚梅,怒吼着:“来人,把她给我关起来!关起来!不不!把她给我压入大牢,死牢!我要亲自用刑,亲自审问!” 吴媚梅只听得全身冰凉,她瞪大眼睛死死盯着苏润玉,冷汗从背部不断涌出,两只手紧紧的攥着帕子捏在一起。 “王爷息怒,”一个人从后面慌慌张张的赶过来,“噗通”一声跪倒在王爷的脚下,“臣妾觉着此事甚至蹊跷,王爷三思,不要中了奸人之计!” 吴媚梅扭头看去,发觉地上跪着的竟是王妃,此刻王妃紧紧拽着苏润玉的衣角,满头的珠翠乱摇,全无了平常端庄贤淑的模样。她见着王妃为她求情,还是很诧异了一下,自从她来到这王府,便和王妃的交集不多,仅有的几次见面,要么是被呵斥要么是争锋相对,她从未想过自己一直提防的王妃竟会有为自己求情的这一日。 “蹊跷?”苏润玉冷笑一声,“事情如此明显,还有什么蹊跷可言?” 王妃恭敬的垂下头去:“臣妾在赶过来的路上已经听丫鬟们说了整件事的来龙去脉,无论如何,那个叫‘柳叶’的丫鬟未现身,一切就不能过早下定论,王爷您此刻正在盛怒之时,思虑难免会有不周全,不如让臣妾先带了鸳儿妹妹回去,细细问个清楚,再来回禀您。” 苏润玉听着她的话语,默然了片刻,似乎也在努力让自己冷静一下。 站在一旁的林夫人此刻上前一步,对着王妃行了礼:“王妃姐姐,您这又是何苦?您一向宅心仁厚,切莫让那些心怀叵测是人给骗了。” “住口!”王妃扭头怒视着她,“林婉孀,王爷正在气头上,做的决定冲动,日后难免会后悔,你是王爷身边的人,此刻不帮着劝劝,竟还想火上浇油,你是何居心?” 林夫人立刻后退一步,低下头去不再出声。 于是王妃再次恳切的看向苏润玉:“臣妾自入府里面,从未见过您如此宠爱过某个女子,即使是从前的丽夫人,也未曾得到过鸳儿妹妹这样的恩宠,今日的这件事,看来似乎毫无漏洞,但正是毫无错漏才越发可疑,仿佛步步算计好,就等着这一刻让所有人跳入其中。臣妾恳请王爷三思,一旦鸳儿妹妹受罚真的出了事,怕您是要后悔一辈子啊!” 苏润玉听得深吸一口气,他仰着头闭上了眼睛,沉默了良久,才低声问道:“那依你看,这件事该如何处置?” 王妃低下头去:“不如让臣妾将鸳儿妹妹带回自己院中,在事情彻查清楚前鸳儿妹妹都留在臣妾处,臣妾定会细细审问,给王爷一个交代。” 苏润玉紧闭着眼睛,抬起手无力的挥了挥:“走吧,带她离开,在我反悔之前。” “谢王爷。”王妃立即起身,上前拽住吴媚梅的手就往回走。 吴媚梅眼中含着泪,一步三回头的跟着王妃离开了,而苏润玉始终背对着她站在原地,一眼都未看她。 等被带入了王妃院中,吴媚梅忍了许久的泪才终于掉了下来了,而且一旦开始掉,便再也忍受不住了。 王妃也不再多问什么,而是吩咐丫鬟们带她去偏房休息。吴媚梅进入偏房后一头载到床上,拿被子蒙着头“呜呜”的哭。 一连三四日,吴媚梅都是水米不进,整日里只是哭,她每每回想起苏润玉那种暴怒绝情的模样就觉着难受,她想着此刻死去也好吧,离开这个复杂混乱的地方,即使再回不去她从前的世界,她也无所谓。从她一开始来到这里,起初为的只是能够活下去,体面的安稳的活着而已,到后来她被关入旧院自生自灭,到翠儿为了她生生的付出了性命,再到自己逃出院中险些死于别人手中,历经所有的这一切,不知道多少次想逃开想独自离去,最终却为着他,苏润玉,一个即使知道自己是来自另一个时空的游魂也愿意保护自己的人,她便放下了戒备,将自己的一颗真心交于他的手中,而现在,他的暴怒绝情使得她连留下的最后一点念想都没有了。 吴媚梅一连卧床四日,到第五日的时候,梅已经虚弱得起不了身了,她的眼睛红肿得如桃子一般,因为长时间的哭泣使得眼睛看东西都模模糊糊起来。 第七十二章 穿越奇缘(二十二) 到了这日的下午,王妃的丫鬟拿来一只包袱,什么都没说只是静静的放在吴媚梅的床边。 吴媚梅揉揉模糊的双眼,看了眼包袱,只一眼,又勾得她痛哭起来。这只包袱,是很多次清晨,翠儿顶着露珠冒着危险一次次将她攒下来的食物从门缝中塞给她的那只。她的翠儿,唯一的朋友,此刻好像就停留在这只包袱上,静静的躺在床边,看着她痛哭。 吴媚梅哭了一阵,终究是强撑着起了身,就当了为了翠儿,她也绝不能如此不堪一击。 她起身虚弱的叫来了丫鬟,很快有人打水进来服侍她梳洗穿衣,随后硬逼着自己喝了些茶喝了点米粥。 之后吴媚梅又靠在床边休息了一阵,觉着有了些力气,这才起了身,去到王妃所住的屋外。她刚走到屋外,一直跟着王妃的丫鬟桃花便笑着迎了出来:“李夫人请快进去坐坐,稍等片刻,我们王妃每日这个时辰都会在书房中看书练字,不允许旁人打搅的。” 吴媚梅听着点点头,便由桃花带着进入屋中小坐,旁边立刻有人端了杯茶,她忐忑而又焦急的等了一阵,约莫半个时辰后,王妃终于回来了。 吴媚梅起身行了礼,王妃点点头示意她坐下。 “身体可好些了?”王妃端起水喝了一口问道。 “好多了,”吴媚梅恭敬的回到,“多谢王妃关怀。” “今日的饭菜可还可口?” “很合胃口。” 两人又拉扯了几句闲话,王妃终于叹了口气,放下茶杯郑重的看向她:“鸳儿妹妹,你跟我说实话,你与那日在花园中的那少年,到底有染没有?” “绝无此事!”吴媚梅迅速而又气愤的回答,随后她十分细致的说清楚了这件事的来龙去脉,从她那日偷跑去见丽夫人,而丽夫人给了她一只男人的荷包说起。 王妃边听边点头,在吴媚梅全部讲完后,她皱着眉头看向她:“这件事的关键在柳叶,一是她哄你去了花园,二是你的梅花簪到了那人手中,必定是贴身的人干的,这几日我派人去寻过柳叶了,说她并未回家,想必是逃跑了,而她的逃跑,却更加说明此事的可疑。我看你身子弱,且先去休息吧,我自会查明的。” 话说到这里,吴媚梅本就该起身离开了,但她偏又犹犹豫豫的问了一句:“王妃姐姐,我不知好歹的问一句,姐姐那日,为何会突然救我?” 王妃长长的叹了口气:“这王府中的乌烟瘴气,我一直看在眼中,先前出了你我的事,再接着是丽夫人,再后来又到了你,我虽不是很喜欢你,但也不能眼睁睁的看着歹人作恶。” 吴媚梅听着这话,心里很是暖了一下,她起身告了辞,回到偏房中休息。 回到房中后,她侧着身躺在床上,脑子里只感觉懵懵的,她既想苏润玉,又恨他,心里真是百般滋味。躺了一会儿后,一阵晕晕的感觉涌上头来,她便闭着眼睡去了。 半睡半醒间,感觉有人轻手轻脚的躺在了自己的身后,一双有力的胳膊温柔的环住了自己。吴媚梅猛地惊醒,她一扭头便看了身后躺着的苏润玉,此刻苏润玉正微闭着眼睛紧靠在她背后,无比小心翼翼的模样让人心生不忍。 吴媚梅一下子跳了起来缩到墙角,怒视着苏润玉:“你来做什么?” “梅梅,”苏润玉的眼中是少有的失落,“我那日也是昏了头了,不知道自己说了些什么做了些什么,梅梅,哪怕全天下的人欺骗我或拿着我当刀子使,我都无所谓,但是当知道你也在欺骗我的那一刻,我真的疯掉了,”他说着抬眼看向她,眸子中满是期待,“梅梅,你回到我身边吧,即使你跟那个人真的有什么,你和他断了,再也不要联系,从今往后也不再骗我,我,我也是甘愿的。” “什么叫即使跟那人真有什么?”吴媚梅气愤的看向他,“我和那人从头到尾一丁点关系都没有,你既不信我,那我回不回去又有什么区别?你滚出去!滚!” “梅梅……”苏润玉张了张嘴,似乎还想解释些什么,吴媚梅却立刻冲过来,连推带搡把他推下床去。 苏润玉“咚”一声落在床下,他愣神了片刻,兀自爬了起来,弯着背低着头,缓缓走了出去,背影无比落寞。 这一夜,吴媚梅瞪着眼睛和衣而眠。 这边的动静,很快就传到了王妃的耳中。 第二日早上吴媚梅去给王妃请安时,王妃闲扯了几句家常,终于将话题落到了此事上。 “王爷毕竟是王爷,”王妃看着她,欲言又止,“有些事,妹妹你也不能太任性了,要给王爷留点言面的。” 吴媚梅冷声道:“在妾身眼中,只有夫君,没有王爷。” 王妃沉沉的叹了口气。 吴媚梅话题一转,急切的看向王妃:“王妃姐姐,我想问您,寻找柳叶的事情,有眉目了吗?” “没有。” 吴媚梅看着王妃缓缓的摇着头,越发着急了,她恨恨的一跺脚:“我明明知道是谁指使她的,却毫无办法。” “哦?”王妃侧着脸看向她,“谁?” 吴媚梅腾一下站了起来:“必定是林婉孀,那日在花园中为何那么巧,那个狂徒刚刚抱住我,林婉孀便带着王爷过来了,而且一步不差一分不差的刚好到了那里。只可惜我现在没有证据,也找不着柳叶,不然一定可以自证清白的。” 王妃沉默了许久,随后端起杯茶,唇边浮起了一丝笑意:“实话告诉妹妹,我也派了人在暗中观察林婉孀,只是她那边一直都没什么动静。但是没有动静也不要紧,就算找不着柳叶,本宫也不是没有别的法子。” 吴媚梅听着这话,似懂非懂,然而看着王妃的样子,却莫名的有了几丝期待。 接下来的日子,很有些煎熬,这和她从前自个儿住在旧院中时又很有不同,那个时候虽被关着,却也自在。而如今整日在这人来人往的王妃院中住着,却很有一种在热闹的人群中格外孤独的感觉。 第七十三章 穿越奇缘(二十三) 苏润玉也来过几回,借着看王妃的理由,往吴媚眉住的偏房里硬是凑了几回,但回回都被她冷着脸赶了出去。 她除了每日晨起去跟王妃请安外,就躲在屋中,况且王妃每日都要把自己锁在书房中看书练字,不准旁人靠近的,她就愈发没什么机会跟人讲话,于是每日总是懒懒的,要么躺着要么坐着。 时间就这样过了几日,一日吴媚梅又在房中发呆,急匆匆的跑进来王妃身边的丫鬟桃花,桃花对着她行了礼,快速说道:“王妃请李夫人一同过去王爷屋中,柳叶已被找着了,现在王妃正打算带着她去见王爷。” “哦?”吴媚梅立刻瞪大眼睛站起来,因着太紧张,连带着踢翻了脚下的凳子。 她稍整理了下衣服,便起身跟着桃花走出屋外,院子中,王妃正带着一众丫鬟等着她。 王妃的身后站着双手被捆在身后的一个女人,低着头,不断抽泣着。 “柳叶?”吴媚梅立刻冲过去,“你为什么要害我?” 柳叶一抬头,匆匆扫了她一眼又立刻埋下头去,眼神里满是慌乱。这一眼看得吴媚梅心里咯噔一下,总觉着哪里有些不对劲。 王妃上前来一把握住吴媚梅的手腕,瞥了她一眼:“鸳儿妹妹,现在不是追究的时候,咱们一同去见王爷吧。” 吴媚梅应了一声,便默默的跟着王妃身后走了,她一路走一路拿眼睛偷瞄柳叶,等着走到苏润玉身前的时候,她几乎已经能确定,这个女人不是柳叶了! 柳叶虽和她没说过什么话,但日日在她眼前打转,一举一动早就熟悉万分,而这个女人和柳叶仅仅在相貌身形上的九分相似,声音举动差了很大一截。难怪之前王妃说就算找不着柳叶,也有别的法子,原来是找个人冒充她。 吴媚梅确定下来后,手心立刻就紧张得出了汗,她略惊慌的抬眼看向王妃,却发现王妃此刻异常的镇定。她又悄悄看眼苏润玉,觉着他和平常并没有什么不同。 吴媚梅悄悄松了口,努力让自己镇定下来,想来苏润玉这样的身份,是不太可能把眼睛放在一个丫鬟身上的,王妃真是极聪明,找个相貌能有八九分相似的人来,便也就能蒙混过去了。 苏润玉坐在正前方的椅子上,听着“柳叶”在下面哭哭啼啼的讲述了林婉孀如何逼迫自己先是偷了梅花簪,再哄骗李素鸳去后花园的事儿,把自己讲得十分无辜,受尽胁迫。 在吴媚梅看来,“柳叶”所说的和自己猜测的十分接近,但因着“柳叶”这个人是假的,所以连带着她说的这些话,在吴媚梅耳中都觉着不真。她低着头,一直都不敢看苏润玉,然而苏润玉却不断拿眼角余光瞥着她。 待“柳叶”讲完,苏润玉脸上的怒色已然藏不住了,他高吼着:“去把林婉孀给我叫过来!”立刻有两个小厮夺门而出,不大的功夫后,林婉孀慌慌张张的赶过来了,发髻蓬乱着,想必是未来得及梳理整齐。 林婉孀过来后见着“柳叶”先是一惊,不过也就是一瞬间的事儿,整个人马上就放松下来了。她大大方方的对着苏润玉和王妃行了礼,再郑重的看向苏润玉:“不知道王爷您这么急着招妾身过来,所为何事?” “你自己听听!”苏润玉暴怒的指向“柳叶”。 于是“柳叶”再次把方才的话哭哭啼啼的讲述了一遍。这些话讲完,林婉孀面无表情的听了,上前上下左右打量着“柳叶”,忽然笑了:“且不说如何才能证明柳叶的话是真是假,仅仅看这个人,就是一个极好的假的证明,她,根本就不是柳叶。王妃姐姐真是好手段啊!” “胡说八道!”王妃扭头看向她,“人是从柳叶家中找着的,连王爷都没说什么呢,你怎么就断定是假的?” 林婉孀笑意盈盈的走上前来:“并不是妾身多疑,而是从前听下面的丫鬟说过,柳叶的脖子上有一颗大的黑痣,不如请王妃娘娘检查一下,眼前这个人的身上,到底有没有黑痣。” “那你又如何能证明,柳叶身上原本有一颗黑痣呢?”王妃怒斥道。 两个人争论不休,吴媚梅一直低着头躲在一旁不敢出事,苏润玉看看这个再瞅瞅那个,只觉得头越来越大。 “好了好了,”他挥手道,“柳叶和鸳儿留下,别的人先退下吧。” 于是一众人等都匆匆退下了,屋内仅剩下苏润玉、“柳叶”和吴媚梅。 苏润玉从椅子上起身,走到吴媚梅身旁,试着想去拉她的手,却被吴媚梅给躲过去了。于是他只好站在她身侧,柔声问:“梅梅,我问你,这个人是柳叶吗?” “回禀王爷,妾身不知。”吴媚梅低着头答道。 苏润玉轻轻叹了口气:“你与我说话,不必这么客气的。” 吴媚梅低着头行了个礼:“妾身知道了。” 苏润玉仿佛被噎住一边,沉默了许久,终究是转过身去:“先下去吧,你放心,这件事我一定会查明的。” 吴媚梅立即退了出去,转身往王妃的院子急匆匆的赶去,求见王妃。 桃花上前行一行礼拦住了她:“请李夫人稍等片刻,我们王妃此刻正在书房中。我们王妃进书房后的规矩,您是知道的。” 吴媚梅自然是知道的,她微皱了皱眉头,也不晓得王妃看的是些什么书,每每都要躲了人关上门,平时不进书房的时候吧,那扇门还必定要加上一把锁。 吴媚梅不得不耐着性子,等王妃从书房出来。 幸亏也没等得太久,约莫大半个时辰后,王妃便出来了。吴媚梅急忙上前行了礼,附在王妃的耳旁说:“今日的事,林婉孀的反应实在是奇怪,她似乎从一进来变笃定那个柳叶是假的,所以王妃姐姐,我觉着林婉孀一定是知晓柳叶的下落的。” “哦?”王妃听得一挑眉头,“极有这个可能,难怪我们的人怎么都找不着,柳叶或许还藏在这王府中。” 她说着招招手叫了桃花过来:“你去问问那日回禀说柳叶四更天便回了家的丫鬟,是否真的亲眼看着柳叶出的门,想点法子,务必要她说真话。” 第七十四章 穿越奇缘(二十四) 桃花得了令急匆匆的下去,约莫半个时辰后来报,说她们使了些手段后,那丫鬟哭着招了,是林夫人手下的人逼她这么说的,而柳叶是被林夫人手下的人给叫去了。 “果然……”王妃抬手叫吴媚梅过来,侧着头对她低声耳语了一番,随后看向桃花,“去,把林夫人给我请过来,就说本宫有话问她。” 桃花立刻带着几个丫鬟跟着吴媚梅一道出了门,几人很快走到了林婉孀的小院儿前,随后吴媚梅带着丫鬟们闪在一旁的墙后躲着,桃花则独自进去传话了。 不大的功夫,吴媚梅便看见桃花领着林婉孀和两三个丫鬟一同离去了。见着她们走远了,吴么媚便立即带着丫鬟们杀进门去。她们才进得门去,里面的丫鬟老妈子们便乱做一团了。 “这是王妃的命令,”吴媚梅装作厉色道,“进来搜查,非得搜出柳叶来不可,说,她在哪儿?” 林婉孀的几个丫鬟只是伏在地上,不住的发抖:“奴婢们不知,奴婢们不知啊!”其中一个丫鬟许是心虚得厉害,几次斜眼瞥向后院。 吴媚梅也不跟她们废话,奔着后院就冲过去了。才进后院,一股怪异的恶臭便扑面而来。 “这林婉霜住的地方怎么这么臭?”吴媚梅自言自语的捂住鼻子,命丫鬟们四处寻找,片刻后,便有一个丫鬟指着角落里的一口水缸尖叫一声“啊!” 吴媚梅旋即奔了过去,她才看了一眼便俯身吐了出来,水缸中塞着柳叶的尸体。那尸体眼睛瞪大,脸上蒙着一层青紫色,因着尸身已经开始腐烂,脸颊处已经烂出一块破洞,一只肥壮的蛆虫正在破洞中窜头窜脑。 吴媚梅立刻逃离了水缸,转身在一旁不住的吐着,恨不得把这连日的饭菜全都吐出来,她吐得口舌发麻,嘴里全是一股苦味。在她不住呕吐的同时,已有丫鬟飞速跑去把这件事报告给了王爷王妃。 很快王府就轰动了,能赶来的人全赶来了,吴媚梅因着受了刺激,一阵阵发晕,她见苏润玉满脸关切的走到身前时,竟全然忘了他们之间的不快,“呜”的一声就缩在他的怀里发抖。 “别怕别怕。”苏润玉抚着她头发的手竟有些微微发抖,许是在为着她的遭遇而心痛。 林婉孀当然也来了,她自然是百般抵赖说有人嫁祸于她,然而她的演技虽是一等一的好,手下的一众丫鬟们却个个都是怂包,很快就招了是林婉孀指使他们杀了柳叶,也是林婉孀指使柳叶偷了梅花簪及哄骗吴媚梅去了后花园中。 至于柳叶的尸体为什么会一直被塞在水缸中,丫鬟们说因为柳叶那天在哄骗完吴媚梅去后花园后,就被林婉孀叫到屋子,命人杀死了她,然后匆匆塞入水缸中,本想着当晚就处理了尸体,然而让林婉霜没想到的是,王妃会插手此事。而王妃一旦插手此事就代表她的一举一动都会在王妃耳目的注视之下,如果这些天冒冒然从她屋中背出一具尸体去掩埋,反而动静太大,引来人侧目。于是她不得已将柳叶的尸体在水缸中藏了多日,以至于尸身腐烂恶臭,败露出来。 丫鬟们还在抖抖索索的招供着,吴媚梅的双腿阵阵发软,几次差点载下去,都被苏润玉给扶着了。 “好了好了,”苏润玉打断了那些丫鬟,转眼看向王妃,“这里就交由你审问吧,务必给本王问出实话来。”他说完打横抱起吴媚梅,紧紧而又温柔的搂着她微微发抖的身躯,转身快速往外走去。吴媚梅将头埋在他的颈项里,紧紧闭着眼睛,任由他抱着自己往远处走去。 苏润玉一路快速走着将吴媚梅抱入自己房中,轻轻的放到床上,吴媚梅立刻翻身向里,不肯看他一眼。 “梅梅,还在生我的气吗?”苏润玉小心的将一只手放在她的肩上,“其实这些天我很是懊恼,我应该信你的,然而是我王爷,我试了很多次,却始终拉不下这个脸面去求你……”他说着想起什么似的转身抱出一只精致的木匣子,打开后放到吴媚梅身前,“这些天我无时无刻不在想你,我很后悔那天摔了送你的梅花簪,每过一天我便命人做出一只梅花簪来,等到你原谅我的那天一起还给你,喏,你看,你不理我一共二十一日,二十一只梅花簪全在这里了。” 吴媚梅看着匣子里的那些簪子,她忍了片刻,眼睛还是一颗颗的滚了下来,她不住的轻声抽泣着,苏润玉躺到她身后,从后面环住了她:“梅梅,我苏润玉对天发誓,以后如果再有这样不相信你的事情,就让我死无葬身之地。” 吴媚梅立刻转过身拿手捂住了他的嘴,她睁着大大的眼睛望着他,眼泪簌簌的往下落:“我信你,信你。” 苏润玉立刻将她的手握住,轻轻吻了一下,随后抬起头,对着她的双唇,重重吻了下去。 屋内春意正浓,屋外却忽的有人来传话,说王妃求见。 苏润玉起了身,整了整衣衫,让吴媚梅在床上歇息,他自己出去了。 两三个时辰后,苏润玉才回来了,脸色很是不好,似乎十分疲惫。 吴媚梅起了身,坐到他身旁:“问出什么了吗?林婉孀,为何几次三番要害我?” “呵,”苏润玉一边苦笑一边揉着额头,“还不是因为朝廷那些破事儿,她是别人安插在我这里的眼线,探听我的一举一动,想切断我跟那些大臣们的联络,她害你,不过是因为你是兵部侍郎李儒的女儿,这个身份引得那些人忌惮,一心想要除之而后快。她在除掉你之后,下一步可能就要对王妃动手了,也得亏是王妃聪明,察觉了她的异心,先下手为强了。” 吴媚梅听得沉默不语,到这一刻“朝廷”这个词才让她真正感觉恐惧,她也才算懂得了初来时,苏润玉对她所说的这里的恩宠与朝廷纷扰牵扯太多,是什么意思了。她默然的握住了苏润玉的手:“无论如何,哪怕外面风雨再大,我总会在这里陪着你。” 第七十五章 穿越奇缘(二十五) 苏润玉顿了顿,伸手将她揽入怀中,虽是红了眼眶,却又忍了一忍,露出一丝笑意。 林婉孀的事情,也不知道审问了多久,问出些什么没,吴媚梅不愿意去想这些,她觉着凭苏润玉的本事,想知道的事情总能够查到的。 为着感激,她每日起早去给王妃请安,王妃也曾多次笑笑说请安可以免了,她第二日仍旧赶了过去。 时间一晃又过了数日,一日晚上,吴媚梅在屋中等苏润玉等得晚了,不免有些发懒,她趴在床上翻一本旧书,任由满头乌丝披散了一床。 书看到一半多候,苏润玉才回来了。吴媚梅抬头瞥了他一眼,懒洋洋道:“你这王爷当得也太烦了,每日那么多事情,不如咱俩私奔吧,找一处农家,男耕女织,别的什么都不理,多好。” 苏润玉看着她只是:“想法不错,但也说得不准确,哪能什么都不理,你不是还得给我生十个八个娃娃吗?到时候可有的你忙了。” “呸呸呸!”吴媚梅从床上直起了身子骂道,“你自个儿是种马,可别把我当成母猪。”这话说完,她自己也觉着不妥,很是脸红了一下。 苏润玉颇为诧异的盯着她:“什么?种马?我堂堂一个王爷……”他说着忽然顿了顿,邪邪一笑,“好好,那我就种马一次给你看吧!”他说着忽一下扑到床上,直接把吴媚梅给压在身子下了。 吴媚梅咯咯笑着:“下去下去,你压疼我了,种马!” 苏润玉拿胳膊撑起了身体:“现在不疼了吧?不疼咱们可就要开始啦!”他说完便亲了下去。 吴媚梅一边笑一边躲,然而躲着躲着,却终究将那笑声化作了阵阵呻吟。 一夜安好无话。 第二日吴媚梅醒来时,苏润玉已经悄悄离开了,可能怕吵醒她所以动作格外轻,她竟就真的一点儿都没发觉。 吴媚梅醒来后看看时间不早,迅速的梳洗打扮,先去给王妃请安了。 很意外的,王妃竟不在她的院中,吴媚梅于是便告辞,往回走时,路过王妃平时日日要把自己关在里面的书房,却发觉今日这书房竟然没有上锁,于是她便起了好奇心,很想看看王妃平日里究竟在看些什么书。 吴媚梅看看四下无人,便走进了书房,只见书法正当中一张桌子,而满桌子都铺满了信件。吴媚梅拿起来几封信,打开后看了几眼,只感觉全身血液倒流,原来王妃的家族早被外面的人买通了,王妃日日躲在这书房中名为看书,却暗地里将这王府中的事情事无巨细的写成书信告诉了府外那些虎视眈眈的人。 其中一封信上更是写着,各种关于苏润与谋反的假证据早就做好,只需要王妃亲自赶入皇宫指正苏润玉,那么不但会给苏润玉谋反的罪名坐实,还会给王妃一族留得生路,保她全族一世荣华富贵。而这封信上约定的王妃进宫的日子,就在今天。 吴媚梅看得张大嘴巴,倒吸一口凉气,此刻就听得一个女人厉声问道:“谁?谁那么大胆,敢闯进王妃是书房?” 她一抬头,便看到桃花怒着一张脸跑了进来。她急忙丢下信件,装作随意的样子:“是我呀桃花,我想看看王妃最近在看哪些书的,我也学学,我这不才进来嘛,一本书都没见着。” “哦,是李夫人,”桃花的神色缓了缓,她行了个礼,“不是奴婢多嘴,而是王妃实在不喜欢有人进入她的书房,李夫人您还是请离开吧。” 吴媚梅一边应着一边出了书房,身后桃花立刻就把门给锁上了。 吴媚梅假装无所谓的慢慢走出院子,等走得远些了,立刻朝着苏润玉所在的书房狂奔过去。 “润玉润玉,”吴媚梅急切的叫嚷着奔进门去。 “怎么了?”苏润玉疑惑的看向她。 “你你,你信我吗?”因着一路狂奔,吴媚眉心口突突直跳,她喘着粗气问道。 “自然信。”苏润玉边说话边给她倒了一杯水递过去。 “王,王妃现在去皇宫指正你谋反了,我我,我看到她的书信了,”吴媚梅急促的说道,“她的整个家族都被人收买了,所有不利于你的假证据早就做好了。” “当”的一声,苏润玉手中的杯子摔到地上,立刻碎了一地的瓷片。他看看吴媚梅,再看看地上的瓷片,一时拿不定主意。 “我,是信你的,”良久,他缓缓说道,“但此刻,我还能做什么,听天由命罢了。” “不不!”吴媚梅上前抓住他的手,“此时唯有你立刻进宫,和王妃当面对峙力证青白,就一定有可以辩驳的机会。” 苏润玉看着她,犹豫了许久,终究还是换了衣服,出了王府。 然而他前脚才踏出去,后脚王妃便回来了。 王妃带着一众丫鬟小厮直接冲到苏润玉的书房,将吴媚梅给拖了出来。 桃花搬了把椅子放在院中,王妃悠闲的坐在上面端着一杯茶,瞥了眼吴媚梅,淡然道:“按住了,给我打。” 立刻有两个丫鬟从身后按住了她,随后“啪啪”数十个耳光打在她的脸上,直打得她双眼直冒金星。 “这些时日,你过得很是自在啊。”王妃一阵冷笑。 “看来你厌恶我很久了,”吴媚梅冷眼看着她,“我实在不懂,你既厌恶我,之前又为何要救我?” “救你,就是在救我自己啊,哈哈,”王妃笑得前仰后合,“你看看你多蠢。我当然早就明白,除了我自己之外,还有一股别的势力隐藏在王府中,这股势力要的就是切断王爷与外面大臣的所有联系,林婉霜那日一旦得手除掉了你,那么下一步就轮到我了,所有我必须抓住机会,狠狠的除掉她,”王妃说着,瞥了吴媚眉一眼,“你上一回误入我的书房,没被我手下的人给除了,反而活了过来,也算你命大。你虽活了过来,但失忆了就该借着失忆好好爱惜自己这条狗命,今日何苦又要自寻死路?” “是你!”吴媚梅听得这里愤怒的挣扎着,“当初是你杀了李素鸳。” 第七十六章 穿越奇缘(二十六) “我?我没有啊,”王妃扮作无辜的左右看看,“你李素鸳不是好端端的在这儿嘛,来人,给我拿鞭子过来。” 鞭子很快被桃花狞笑着捧来,王妃努努嘴示意她动手,于是桃花便左一鞭右一鞭的狠狠抽在吴媚梅的身上。 衣服很快被鞭子抽开,皮肉翻开,血从衣服底下渗出,滴在地上,吴媚梅咬着唇,脸色苍白的死死撑住。 “痛就叫出来,别忍,”王妃笑嘻嘻的说道,“反正就算你忍再久,也等不到你的王爷回来救你了。实话和你说,他这次入了宫就回不来了,你看到的那封书信是假的,是我故意要让你看到再透露给他的,我并没有进宫,你想啊,依着当今圣上多疑的性子,他一早急匆匆的赶过去力证自己的清白,多么可笑,反倒更显得他心虚,而那么多做得滴水不漏的假罪证其实早都已经摆到圣上面前了,这样一来,你觉得王爷还有可能回得来吗?” 她一面笑,一面吩咐桃花动手,吴媚梅此刻已被打到遍体伤痕,伏在地上,冷汗一颗颗的往下滴。 也不知道痛了多久,吴媚梅始终不发一声,她觉着苏润玉一定会回来的,一定会的。 就在她身上已无一块好肉,痛到快要晕厥过去的时候,忽然听得急促的脚步响起,她一扭头,发觉苏润玉竟就真的回来了。 苏润玉踏入院子见到此情景后,立刻飞奔过去一脚将正在鞭打她的桃花踹倒在地,随后他冲入屋中拔了剑出来,先是一剑刺死了桃花,随后又一剑刺伤了王妃。 就在他想要多刺王妃一剑时,吴媚梅强忍着痛爬过去拉住了他:“不要不要,你杀了她,可要怎么跟圣上交待?” 于是苏润玉举着剑,僵持在半空中,怒视着王妃。 王妃在他的剑下瑟瑟发抖,随着伤口处的血不断的涌出来,她的眼泪也大颗大颗的滚了下来。 “你这毒妇,我自认待你不薄,为何要这样对我?”苏润玉对着王妃瞪大眼睛怒斥着。 王妃捂着伤口颤声道:“你问问自己,我虽是你的王妃,却可曾得到过你的半分真心?既得不到你的心,那还不如让我顾全了自己的荣华富贵,你现在大可以杀了我,然后昭告天下,你是怎样为了一个妾氏杀了发妻,违背圣意的!” 这话说完,更是激怒了苏润玉,他面色发红的举起了剑,吴媚眉立死死拽住他的袖口,哀求道:“王爷,不要,不要!这一剑刺下去容易,但要如何跟圣上解释啊?” 苏润玉怔了半晌,“叮”的一声丢掉了剑,指着远处大吼一声:“滚!”王妃急忙捂着不断流出血的伤口,在几个丫鬟的搀扶下,逃也似的跑远了。 苏润玉立刻转身抱起吴媚梅,飞速冲回屋中,万分小心仔细的将她放在床上,然而她还是痛得直吸冷气。他自责自己太过用力,一直皱着眉头“啧啧”的叹息着,等放下她后,他立即命人取来创伤药,在万分小心的帮她涂抹之后,看着她伤痕累累的身体,眼泪终于忍不住滚落下来。 “别难过,我不疼的,”吴媚梅苍白着脸色,抓住他的手满怀期待的问道,“你进宫后的情况如何?皇上信你么?” “嗯,”他皱着眉头回答,“信了半分,这半分还仅仅因为我是他的儿子,”他说着看向吴媚梅,“我忽然觉得很是厌倦,自己父亲,眼看着我长了二十多年,却还是对我的人品如此怀疑。我今日在宫中很是费了一番力气争辩,才使得他信了我半分。梅梅,我真的厌倦了这样的斗争,更厌倦因着这样的斗争连累到自己最心爱的女人。” “不不,没有连累,”吴媚梅急忙回答,她忍着痛挤出一丝笑容,“一切都是我心甘情愿为你受的。” 苏润玉默默然看了她许久,忽的打横抱起她迅速冲向马棚,选了一匹最精壮的骏马,将她搂在怀里坐了上去,等马奔出去许久,他才在她耳边低声说道:“梅梅,我真的厌倦了为着权利无休止的争斗,你不是一直想要私奔吗?那么今日本王就带着你私奔吧,我们寻一处农家,男耕女织,你生娃,我养娃……” 这一席话说得吴媚梅十分诧异,她茫然着犹豫着,然而随着骏马的奔离,她那颗悬着的心,终于安稳的放了下来,旋即,唇边扬起了一丝笑。 骏马驮着两人奔驰了两天一夜,苏润玉终于选着一间破旧无人居住的农房停了下来,拴好马,随后苏润玉将吴媚梅抱下了马。 农房内的脏乱破旧,远远超出了吴媚梅的想象,苏润玉脱下外套扑在脏乱的床上,随后小心的将受伤的吴媚梅抱了上去躺好。 两天一夜的奔波使得他们疲惫万分,苏润玉躺在外侧,小心翼翼的护着吴媚梅,很快他们便疲惫不堪的昏睡了过去。 第二日两人醒来时,已是日上三竿。吴媚梅抬起头,发觉苏润玉的胳膊在自己的头下枕了一夜,她略有些心疼的替他揉了几下,虽只是轻轻的几下,但也惊得他立刻跳了起来。 “梅梅你怎么了?是不是伤口很疼?”这是苏润玉从梦中惊醒的第一句话。 “没有,”吴媚梅看着他展开了一丝笑意,“你胳膊酸不酸?” “不要紧的。”苏润玉抬起胳膊活动了几下,想必还是酸了。 两个人在床上腻歪了一阵,便起了身,昨夜来得太急,还没来得及细细打量这所农房。 吴媚梅从里走到外,仔细查看着,这所农房不仅旧,而且很破,站在屋中抬起头就能看到十几个大小不一的破洞,原先的主人也不知道去了哪里,屋中的陈设就是一张破床,一个烧火的土灶台,和一口黑漆漆的破锅。屋子门前有一块不大不小的空地,看来已经荒废了许久,四处杂草丛生了。 吴媚梅正在门前瞅着那块空地发呆,苏润玉从里面走了出来,自后面轻轻环住了她。 第七十七章 穿越奇缘(二十七) “打算在这里种些什么,织女?”苏润玉的脸贴在她的脸颊处,轻轻的蹭着。 “织女?” “对呀,这不是你一直想要的吗?男耕女织。我是耕牛,你是织女。” 吴媚梅听得笑出声来:“那耕牛快去给织女找点儿东西填饱肚皮吧。” 苏润玉去附近打来清水,两人简单梳洗了下,便骑着马去了附近的市集。苏润玉卖了马,吴媚媚当了首饰,仅留下了那只梅花簪,随后他们拿钱买了些食物,添置了些生活用品,甚至买了些庄家种子,手牵着手回去了。 简单吃了些东西后,苏润玉便动手修补屋顶的破洞,吴媚梅则在屋中清扫,经过大半天的忙活后,这个家看起来还挺像那么回事儿了。 到了晚上,两个人手牵着手躺在床上,吴媚梅眼睛亮闪闪的看向一旁的苏润玉,只感觉满心欢喜。 苏润玉瞥了她一眼:“你一个劲儿的傻笑什么?” “啊?我没有吧?”吴媚梅揉了揉腮帮子,发觉自己竟然真的在笑,“好吧,我就是开心行不行?” “傻不傻?”苏润玉揉乱她额前的头发,“首饰被当得只剩下一只簪子了,还这么高兴,”他说完看着仍在傻笑的吴媚梅,忽的严肃了神色,握了握她的手,“娘子,对不起,以后要让你过苦日子了。” 吴媚梅在他的唇上轻啄了一下,来回应他:“什么是苦,什么又是甜?我觉着,现在你我躺在这里,我是你唯一的娘子,才是最甜的。” 这话立刻引得苏润玉以更热烈的吻来回应她。 凉夜漫漫,春意绵绵。 第二日,两人起床后,苏润玉便去门前的空地上试着种下庄稼种子了,而吴媚梅在屋里学着点火做饭。 很自然,饭做得很糟糕,还险些把屋子给点着了,到了中午,吴媚梅满脸黑乎乎的拿两只手拖着腮帮子,看苏润玉很艰难的吞下那些半生不熟的米粒。 “难吃吗?”她问。 “额,也不是特别难吃……”苏润玉回答的时候,腮帮子抽搐了一下。 “那别吃了。” “只要娘子做的,哪怕是石头,我也要吞下去。” 这话听得吴媚梅又嘻嘻的笑了起来,于是她端起饭碗皱着眉头,与苏润玉一道吞咽着那十分难吃的饭菜。 到了下午,吴媚梅午睡起来后,发觉苏润玉还在地里忙活。于是她走到屋门边,倚着门框,看着一个无比尊贵的王爷为了她弯着腰踩着泥,苦苦劳作着,这一刻,她真是感觉被幸福给淹没了。 幸福的日子一晃而过,很快,两三个月便过去了。 这一日苏润玉自起来后,便坐在门边望着那片地发呆。 吴媚梅从身后搂住他的脖子,柔声问:“怎么了,相公?” 苏润玉立刻笑了起来,无比温暖:“我很是喜欢你叫我相公,今日是我生辰,我有些想念父皇和母后。” “好吧,”吴媚梅扶着他的头发,“看在今儿是你生辰的份儿上,送你一件礼物。” “好,是什么?” “你,要当爸爸了。” “真的?”苏润玉立刻跳了起来,一下子搂着她转起圈来,“真的吗娘子?” “真的真的,快放我下来。”吴媚眉边笑变 “哦哦是,别伤着我女儿了。”苏润玉小心的把她放下来。 “为什么是女儿,儿子不好吗?” “好好好,什么都好。”苏润玉笑眯眯的说着,把耳朵贴在她的肚皮上。 吴媚梅此刻望着他的模样,只觉得心中无比安宁,期待时间可以永远停在这一刻。 等到了下午,苏润玉特地带了她去游船。 两个并肩坐在小舟上,任由湖水轻轻的带着他们荡来荡去。 吴媚梅披散着一头乌发,把头枕在苏润玉的肩膀上,享受着这份难得的时光。 一日时光很快过去,到了夜间,苏润玉在吴媚梅的被子上又盖了一层:“别把我女儿冻着了。” 吴媚梅握着他的手,两个人十指相扣的对视着。 良久,苏润玉忽然有些感叹:“不知道这样的日子还能过多久,也不知道人在死后有没有轮回,还能不能再遇见你。” 吴媚梅眨了眨眼睛,觉着有些伤感:“我是来自千百年后的一缕游魂,如果我死了,自然也是要回到千百年后的,那个时候,都不知道你入了几回轮回,怕是再也不会记得我了。” “不会!”苏润玉立刻坐直瞪大眼睛,“梅梅,如果我死后,一定不会入轮回,我会守在这个世上等你,十年等不到,我就等百年,百年等不到,我就等千年。” 这话说得吴媚梅的眼泪都快下来了,她紧紧的搂住苏润玉,紧紧的,仿佛下一秒,他就会不在了。 这一夜,他们自然睡得十分香甜。 第二日清晨,吴媚梅还在睡梦中,便被一阵吵闹声给惊醒了,她睁开眼,发觉苏润玉已经不在床边了。她立刻起身披了件衣服,走出门前。 门外有数十个骑着高头大马的士兵,每一个都背着弓箭挎着腰刀,而苏润玉正站在一个看起来像是首领模样的人面前,与他激烈的争论着什么。 “王爷,”那首领冷冷的说道,“臣已经很恭敬的请您回宫了,您造反的罪名已定。圣上派了臣过来,不管您答应与否,都必须跟着臣等回宫。” 一阵凉意立刻袭来,吴媚梅几乎站立不住。苏润玉是对的,即使凭着数十年的了解,即使他是皇上的儿子,但皇上的那份疑心,还是迟早会要了他的命。 苏润玉沉默了片刻,扭头看了吴媚梅一眼,这一眼中满是深情,随后他面向那首领,淡淡道:“我跟你们回去,现在我只求你可以放过她。”他说着一指吴媚梅。 然而那首领模样的人高高抬着头坐在马背上,上下打量了一番吴媚梅,眼睛在她的小腹停留了片刻,淡然道:“一同带走。” 随即便有两名士兵下了马,一个奔着苏润玉,另一个奔着吴媚梅而来。 苏润玉扭头看了一眼吴媚梅,这一眼中太复杂,他迅速长前从那名士兵的腰间抽出腰刀,随即“咔咔”两下手起刀落,那两名士兵便应声倒地。 第七十八章 穿越奇缘(二十八) 苏润玉又上前一步砍倒那首领的马匹,首领立刻从马背翻滚下来,因着他王爷的身份,那些士兵也不敢怎么。借着眼前乱作一团,苏润玉立刻抱起吴媚梅,将她扶上一匹马后两人共乘一匹马飞奔而去。 那首领在后面气急败坏的叫嚷着:“圣上密令,如果王爷不肯回宫,就地正法。” 随着他声音的落下,吴媚梅明显感到背后的苏润玉僵了一僵,旋即她听到苏润玉苦笑的声音:“娘子,我怕是活不过今日了,你得逃得远远的,将我们的孩子生下来,如果是女孩就叫苏念梅,如果是男孩,就是苏念玉。” “不会不会,”吴媚梅哭道,“你现在回头,跟着他们回去,他们不会把你怎样的。” “他们不会拿我怎样,却会伤了你,”苏润玉贴着她的耳朵说,“梅梅,等我,无论百年,千年,你都要等我……”他说话的同时不断有利箭从背后“嗖嗖”而来,擦着她的耳边飞过。 吴媚梅听着他的声音越来越弱,不禁害怕的回过头去,只一眼,她的眼泪便如断了线的珠子般滚落下来。她身后的苏润玉,此刻背部已被箭扎得如同刺猬一般,然而他却仍是硬撑着,唇边挂着一丝血,笑意盈盈的看着她。 吴媚梅只觉得满满的血液涌上头去,她眼看着不远处便是万丈悬崖,立刻夺过缰绳掉转马头奔着那悬崖的方向,大吼一声:“润玉,一定要等我”,便策马奔下了悬崖。 …… 吴媚梅再次睁开眼时,自己还在那间展厅,身边满地的碎玻璃,而她正紧紧攥着那支梅花簪,泪流满面。 她的异常举动很快引来了别人的注意,她的同学便打电话找了她的家人。 因着她死死拽住那支簪子不停的哭,不肯松手也不肯回家,妈妈无奈之下花了一笔钱,将那根簪子买了回去。 回到家的吴媚梅,滴水不进,只是日夜不停的哭,妈妈想了很多法子,带她看了医生也请回了很多“大师”,都一无所获。有一日,一个女子主动找上门来,和吴媚梅说了一句话,吴媚梅便立刻不哭了,更是马上梳洗打扮找了理由跑了出来。 …… …… …… “那女人和你说了什么?”溯雪好奇的问道。 吴媚梅看着她的眼睛,认真答道:“东方魔豆,狱火处生,只为所爱,重生相伴。” 溯雪一下子跳了起来,瞪大眼睛:“那人呢?人呢?” 溯雪的反应让吴媚梅很是奇怪,然而她还是答道:“她送了我你门前,便离开了。” “你是说,她到了我这里?”溯雪问完,也不等吴媚梅回答,立刻窜了出去。 吴媚梅的故事太长,那个女子的身影果然早就不见了,溯雪施了法术,认真的辨别每一丝残留在这附近的气息,果然从那千千百百的气息中,剥离出了一丝同类的气息。 “果然,是个妖族啊……”溯雪叹着气,眯着眼,久久的看了一眼远方,转身回了屋子。 溯雪坐下来,深吸一口气,看着吴媚梅,脑海中飞速想着拒绝的理由:“你们虽然真爱可嘉,但是你想过吗?就算你背回了他的身躯,但是回魂失败,那你就必须得日日照顾一具行尸走肉了,这你也愿意?” “愿意!”吴媚梅立刻认真答道,“哪怕他什么都不做,就如一具植物人般躺着,我也甘愿。” “那,那个……”溯雪想了半日,叹了口气继续说,“可是,你必须得有那人的日日携带之物才行,”她说着说着,忽然发觉自己找了个极好的理由,“千百年之前的人,他的东西,你到哪儿找去?哈哈。” “我有!”吴媚梅说着拿出了那只梅花簪,“这虽不是苏润玉日日戴着的,但这是他送给我,并且日日为我梳头插上这只梅花簪,这簪子上有他的气息,一定可以的。” “这……”溯雪很是为难的思索了片刻。 “溯雪姐姐,我一定可以的,一定的!”吴媚梅生怕她拒绝,用力的拽住她的手,两只眼睛眼看着就闪出泪光了。 “你们是真爱我是信的,”溯雪砸着嘴道,“可是这风险也太大了,我这是魔豆,可不是黄豆,又不是吃完还能再买的。 “求求你!”吴媚梅起身噗通一声就跪下了,“只要给我一次试的机会,你要我做什么,都可以。” “那……”溯雪想了想,忽然觉着有些不忍心,“卖身契你也签?” “签!” 话讲到这里,溯雪显然再也找不到推辞的理由,她“哈哈”干笑了两声,犹豫着起身取出了卖身契,吴媚梅一眼都没看,很麻利的就签上了名字。 “不再考虑下?”溯雪拿着卖身契问道。 “不!” “好吧。”溯雪小心的收好卖身契,带着吴媚梅去了种植魔豆的小屋,介绍了下大概要做的事,整个过程讲完,吴媚梅连眉心都没动一下。 “那就开始吧,”吴媚梅催促道,“我什么都不怕。” 接下来就是开始种植魔豆,一切迅速且自然,无论是浇灌血液还是关进黑屋七日,吴媚梅连一声都没有吭。第七日溯雪打开门后,看到的是目光虽有些恍惚但仍无比坚定的吴媚眉。 “要不要吃点东西休息一下?”溯雪有些心疼她的坚强。 “不用,”吴媚梅立刻跳了起来,“我现在就可以下去,带他回来。” 溯雪轻轻的叹了口气,没有再说些什么,而是默默为她准备了些东西。 吴媚梅很快顺着魔豆根茎爬了下去,溯雪在屋中守了几日,才终于等到她背着苏润玉的驱壳爬了上来。她真的太过坚强,坚强到仿佛那些地狱中的魔物都不值一提。 吴媚梅爬上来后,将苏润玉放下,又向溯雪要了旧衣服,极温柔仔细的替他穿好。整个过程她始终泪流满面,目光却无比深情。 溯雪看着她的样子,很是觉得不忍,但还是完整的将之后需要做的事给她说了一遍,吴媚梅认真的听着,“嗯嗯”的应着,随后把他带了回去。 第七十九章 穿越奇缘(二十九) 之后的日子,吴媚梅在自己所上的大学外不远处租了一间屋子,做了两份兼职,然后把所有的空余时间,都用来和苏润玉相处,她每日早起替他穿衣,喂他吃饭,陪他说话,去上课或者打工的时候,就开了电视给他看,随后反锁屋门,等到下课或者放工后再匆匆赶回出租屋,给他做饭,帮他擦洗身体,当匆忙的一整天结束后,吴媚梅和苏润玉面对面的躺在床上,十指紧扣,而这个时候,明明是疲惫万分,她却觉得无比幸福。每一晚,她都带着笑,轻轻的在他唇上啄一下,“晚安”,她说。 这样幸福却疲惫的日子日复一日的过着,一晃三四个月过去了,但苏润玉却始终没有醒来的迹象,他只是像个真人大小般的娃娃一样,任由她摆布,却始终给不出回应。 在这些日子中溯雪也来贵很多回,每一次,溯雪都忍不住想叫她放弃。 有一回溯雪在旁边坐着,看着吴媚梅给苏润玉拿湿毛巾从脸擦到指尖,擦着擦着,吴媚眉忽然就哭了起来,她看向溯雪,眼睛里面全是泪:“都这么久了,我是失败了对吗?” “可能……是吧。”溯雪也回答得很不确定。 吴媚梅哭了一阵,忽然一擦眼泪,紧紧抓住苏润玉的手:“不要紧,即使永远都是这样,我也甘愿。” 她越是这样,溯雪想讨要债务的话就越发说不出口,于是好几回,溯雪都把已经带来的卖身契又原封不动的带了回去。 “下一回,下一回我一定能狠下心来。”一日,刚看完吴媚梅回到家后的溯雪趴在陆续野的桌边,嘟着嘴巴拿手指在它的草叶上轻轻的抚着。 陆续野“嗤”了一声,仿佛在嘲笑她的话有多么可笑。 “你找打是不是?”溯雪仰着头斜视着他,抬起一只手刚刚做出要打的模样,心里却忽的颤了一下,她似乎感应到了什么,立刻放下手瞪大眼睛,“吴媚梅成功了?竟然成功了?不行我得马上去!” 溯雪飞身闪到吴媚梅屋中的时候,忍不住“哎呦”一声拿手捂住了眼睛,床上的两个人正在忘情热吻,抵死缠绵。 苏润玉一边吻着吴媚梅一边喃喃道:“对不起,梅梅,我来晚了,我回来晚了……” “等等,暂停,”溯雪一边捂着眼睛,一边给两人递过去一只小巧的瓷瓶,“喏喏,把你们的眼泪各刮一点进来。” 吴媚梅很是脸红的推开苏润玉,两人自然都是泪流满面,于是眼泪取得很顺利。 溯雪接过眼泪,见他们分开了,边放下捂着眼睛的手“啧啧”感叹了几声,随后看向吴媚梅:“怎么回事?都过了这么久,怎么突然又回来了?” 吴媚梅红着脸,披了条毯子坐在床边,两只腿轻轻晃荡着:“我也不知道,我只是和往常一样跟他说晚安,亲了他一下,没想到他突然就回应了。” 苏润玉在一旁搂着吴媚梅,带着笑流着泪的看向她:“我只知道,自己死后,因守着与你的那份承诺,一直四处游荡着,说煎熬也煎熬,但心里始终有期待,所以也并不觉得太过难熬。只是我也不懂得自己的游荡要到什么时候才会结束。直到最近的这段时间,我一直隐隐觉着有些不同,可是自己也不敢确定,我只是觉着有一股线在牵着我,将我引到这里来。我想着与你的约定,很怕是有人要将我拉入轮回了,于是我拼命离开,但却又不断的被牵引过来。直到今日,我忽然感觉到那股牵引让我非常安宁,非常幸福,于是给了自己决心,让自己顺着那股线牵引的方向,想试试那端到底是什么。试了之后我才发觉,那股牵引竟是你在找我,我只恨自己来得太晚,没有在感到牵引的那一刻就立即冲过来。” 这话听得溯雪在一旁雀跃不已,千百年的守候,这真爱之泪的能量该有多强大呀!她的雀跃很快引来了吴媚梅和苏润玉的关注,两个人奇奇怪怪的看着她,就差直接问“我俩相遇,你在旁边蹦跶个什么劲儿”了。 “那个,”溯雪略感尴尬的收好了瓷瓶,“你们继续,继续,我走了。”她说完便往后转身,身形很快消失不见,极有种迫不及待的感觉。 眼见溯雪离开,苏润玉捧着吴媚梅的脸,印上了一个无比深情且热烈的吻,这一夜,春意绵绵。 第二日,吴媚梅请了假,两人在床上赖到十点多,吴媚梅才起床开始准备午餐,她人在厨房,耳朵里却不断的听见苏润玉在客厅大喊大叫着。 “啊!梅梅梅梅,你手机响了。” “梅梅,咱们午餐吃什么,我想尝尝披萨。” “我去!这足球踢得可真够刺激的,气死老子了!” 吴媚梅从厨房探出头来,看着在客厅看电视的苏润玉,不仅有些哑然失笑。她环抱着胳膊站到他身前:“看来你在这世上的千百年,可真没白游荡啊,什么都学会了。” “啊!是啊,”苏润玉认真的点头,“我得边游荡边学习,不断进步嘛,不过我第一次见着你说的方块里面有小人跳舞的东西时,还是很吃了一惊,后来才晓得那是电视机。我在世上游荡得久了,什么都见过了,却唯独不能品尝你讲过的披萨。” “不做饭了,”吴媚梅边说边接下身上的围裙,“走,出门,咱俩今天吃披萨去!” “耶!”苏润玉立刻跳起来抱住了她,“老婆万岁!” “喏喏,油嘴滑舌也学会了……” 两人笑着闹着,走出门去。 这会是溯雪,最喜欢看到的结局吧。 而另一边的别墅里,溯雪正趴在陆续野的身旁。因着昨晚已经给它喂过了吴媚梅和苏润玉的阴阳真爱之泪,所以陆续野看起来很是有了些精神。 “溯雪溯雪,你怎么好意思的,都快懒成猪了,请注意,你养的是小草不是仙人掌,你有见过两个礼拜给小草浇一回水的吗?” “溯雪,我能活到现在全靠我自己命大。” “溯雪,你见过不要晒太阳的小草吗?如果没有见过麻烦你现在就把我搬出去晒太阳,马上!” 第八十章 飞蛾与火(一) 溯雪听得皱着眉捂起了耳朵:“陆续野,你说我抽了什么疯,要把你给救回来?……啊!不要再讲了……救命啊!” 可见,随着陆续野的苏醒,溯雪的日子很有些不好过起来。 很多次她困得打盹儿,然而才睡着,便被陆续野的“海豚音”给吵醒了,她气得想揍人,却又无人可揍。 又有很多次,溯雪在打扮完毕美滋滋的准备出门逛街时,却听到陆续野用极乖巧可怜的声音说道:“溯雪,你忍心把你的爱草留在屋中独守空房吗?” “啊呸!”溯雪不爽道,“还独守空房,我巴不得立刻有人把你给搬走了。” “溯雪,你的心好狠啊!” …… 这一人一草虽吵着闹着,却也欢乐着,溯雪为它寻找阴阳真爱之泪的步伐始终没有停下过。 在不断的筛选中,约莫着过了两三个月,又一个女孩闯入了慧梓的眼中。 彼时慧梓正在和陆续野拌嘴,听得有人在外面边抽泣边问着“请问这里是溯雪的家吗”,溯雪白了陆续野一眼,嘟嘟囔囔的走了过去打了开门。 别墅的围栏外,站着一个瘦得弱不禁风的女孩儿,扎着低马尾,鹅蛋形的脸蛋儿白嫩得能掐住水来,她见有人开了门,立刻上前一步,身子倚在围栏上,眼泪汪汪的看着溯雪走了出来。 溯雪开了门,觉着有些不对,下意识的嗅了几下,随后上下打量着她:“你是自己来的?” “嗯!”女孩不住的点头。 “那又是谁告诉你我住在这里的?”溯雪追问着。 “没,没有谁告诉我,”女孩看起来很是有些紧张,“是我在路边听到有人提起的,便过来碰碰运气。” “哦?”溯雪忍不住笑了,“现在连街边都能听到魔豆的事儿了?”她说着又嗅了嗅鼻子,指了指里面,“你先进去等着吧。” 女孩像是得了圣旨一般,松了口气立刻跑进了屋子。 看着女孩的身影进了屋后,溯雪立刻跃起,轻轻落在屋外数百米远的地方,她徒手轻轻一抓,空气中立刻传来“啊”的一声,随即一个女人的身影闪现出来。 这女人长着小小的尖下巴,一双勾魂的桃花眼下长着小巧高挺的鼻子,枚红色的樱桃小嘴分外诱人,即使同为女人,溯雪也不得不承认这女人媚得实在有些过头了。而此刻这女人的手腕正被溯雪牢牢的拽在手中。 溯雪吸了吸鼻子,有些轻蔑的看着她:“老远就能闻着你的狐狸味儿了,小狐妖,之前的那些人都是你送来的吧?怎么,你躲了我这么久,今儿肯出现了?” 那狐妖用力挣扎着,想把手腕从溯雪手中抽离出来:“即使你我同是妖族,但你应该能看得出来,我对你没有坏心。” “你的心又没有挖出来给我看,”溯雪“啧啧”的叹息,“我怎么知道你的心是好是坏,说吧,你为什么要这么做?” “当然是为着有事想求你?”狐妖着急的解释着。 “哦?”溯雪略一思索,松开了她,“如果是为着魔豆的事,那我无能为力。你知道的,我向来不理会妖族的事。” “求你了,让我试一试吧,”狐妖的一双大眼睛忽闪忽闪的看着她,“即使失败,我也无怨无……” “够了。”她话还未说完,溯雪转身就往回走去。 狐妖“噗通”一下在溯雪身后跪下,大声叫道:“求求你!” 溯雪楞了片刻,然而还是快速离开了,她将要走到别墅门前时,忽的听到身后传来狐妖的喊声:“我是不会放弃的!”溯雪停顿了片刻,加快了脚步走进门内。 屋内,刚才那个女孩正端端正正的坐在沙发上,等着溯雪进来。女孩旁边桌上摆着的小草陆续野似乎是睡着了,正耷拉着脑袋蜷缩着身体,不时发出细微的鼾声。 溯雪今日心情有些欠佳,她想着听一听这个女孩的故事打发下时间,再找个由头打发她离开。 “名字?故事?”溯雪蜷缩在沙发上,打了个长长的呵欠,眼睛看向陆续野。 女孩很是不安的捏了捏衣角,小声的说了起来。 …… …… …… 女孩叫陈芳媛,她喜欢一个男孩,已经七年了。 七年前,她还是只是一名刚进入高中的学生,整日里穿着肥大的校服,头发理得只比寸板长一点,她知道自己是女孩,然而却从不懂得女性这个性别对自己来说到底意味着什么。 那一日陈芳媛在操场上闲逛着,当作饭后散步,当时操场上很是嘈杂,甚至有二十几个人在进行篮球比赛,她走着走着忽的一只篮球蹦到了自己的身前,随即她听到一个男孩的声音冲着她嚷道:“喂!哥们儿,把篮球给我们丢过来!” 哥、哥们儿?陈芳媛刚想怼回去,一扭头,却看到一个高高壮壮的男生正对着自己咧着嘴笑着,皮肤黝黑,牙齿特别白,他迎着刺眼的阳光,就连带着他那挂在额前的汗珠都夺目起来。 陈芳媛的心没来由的狂跳,她楞了片刻后,将篮球丢了过去。男孩拍着篮球,又迅速加入了战队中,于是原本只是散步的陈芳媛,硬是站在操场边看完了整场篮球比赛。 回到宿舍后的陈芳媛,几乎一整晚都在照镜子,她一边左右瞧瞧,一边“啧啧”的叹着气。 “怎么了?”宿舍的大姐很是疑惑的问道。陈芳媛所住的宿舍四个人关系都很好,为着显得亲热,按照生日早晚排了大姐二姐三姐,她的生日最晚,排在了最后。 陈芳媛嘟着嘴巴看着大姐:“没事儿,我就是觉着自己挺不好看的。” “是吗?”这话听得大姐直笑,“挺好看的呀,瞧瞧你眼睛多大,多水灵。” “可是我黑,干瘦,头发又短,跟个男孩子似的。”陈芳媛一边照镜子一边咂嘴。 “那你就把自己变成女孩的样子呀!”在一旁的二姐接话道,她边说边慢慢梳理着自己的一头黑发。 陈芳媛立即跟找着救星似的窜了过去,撒娇的摇晃着二姐的胳膊:“那你教教我吧,怎么变成女孩儿的样子。” 第八十一章 飞蛾与火(二) 二姐也笑了:“急不得,你呢,先把自己的头发蓄长点儿吧。” 陈芳媛“哦”了一声坐回到椅子上,瞪着眼睛回忆今天的一点一滴,她想着想着,心里又软绵绵的酥痒起来,忍不住一直偷笑。 第二日上午课结束后,所有人都飞速冲去了食堂,陈芳媛却不知不觉的走到了操场上。 “嘟、嘟、嘟……”篮球声一下接一下,在孤寂的操场上响着。 陈芳媛愣愣的抬起头,却发觉正是昨天操场上的那个男孩。 她走过去,正犹豫着不知道如何开口,那男孩忽的扭过头对她粲然一笑:“哥们,你也是利用午休时间来练球的吗?” “啊?”陈芳媛很有些慌乱了起来,她随口应着,“是,是啊!”等应完她忽然反应过来,如果自己以男孩的身份靠近,这也可以算是一个极佳的办法吧,可以让她默默的待在男孩身边,陪着他,却不会令彼此都感觉尴尬。 于是她故意压低了嗓音:“其实我还不会篮球,可是我经常看到你们玩,便很想学学。” “这简单!我教你啊!正好我一个人练球无聊得很,我叫吴季凯,你呢?”男孩爽快的伸出一只手。 “我,我叫陈方。”陈芳媛说着学着男孩子的样子,和他击了一下掌,然而只是掌心的稍稍碰触,她也立刻就红了脸。 幸好男孩也没太注意,只是自顾自的说着:“那就说好了,以后我们每日中午在操场碰面,我教你打篮球,你陪我练球,现在可好了,终于有人陪我了,我的那帮队友一个个就知道吃,恨不得一整个中午都赖在食堂里。” “嗯好,一言为定。”陈芳媛拼命点着头。 于是从这天开始就算第一天了,陈芳媛开始了为吴季凯学习篮球的第一天。 从这开始的每一日,陈芳媛都会每日中午准时去操场报道,跟着吴季凯学打篮球。 一开始当然是很辛苦的,陈芳媛毕竟是个女孩子,体力上还是很有些跟不上的,有那么两次,她跳起来投篮的时候却直接摔倒在地上,吴季凯便皱着眉头催促她:“快点儿起来,继续练,别磨磨唧唧的,跟个娘们似的。” 陈芳媛忍着痛爬起来,硬是把“我就是个娘们啊”这句话给压了下去。 一晃两个多月过去了,陈芳媛因着刻苦练习,球技进步飞速,然而她也晒得更黑了,为了怕吴季凯认出自己的性别,她的头发也越剪越短,现在走在路上,甚至有好几个女孩儿对着她羞涩一笑然后扭头跑开。 于是吴季凯时常拿胳膊搂着她的脖子,跟她开一些男孩之前的玩笑:“你看你看,那个女孩喜欢你,哥们快上啊!得手了请我吃饭!” “呸呸呸!”陈方媛的脸红得跟什么似的,“有你这么说话的吗?” “呦呦呦,还害羞了,哈哈!” 作为好哥们,吴季凯还很自然的跟她分享了自己喜欢的女生。 “你见过没?六班的那个陆雅雅,”吴季凯说这话的时候眼神儿直勾勾的,“走路的时候那个小腰扭得,啧啧,特别带劲儿,她从我旁边走过的时候,连吹过来的风都是香的。” “没见过。”陈芳媛冷了脸转身走开,弄得吴季凯十分不解。 “你自己不近女色,还想拉着我一块儿啊,”吴季凯在后面不爽的嘟囔着,他说着忽然一拍脑袋,“喂,陈方,你不会喜欢男人吧?” “喜欢你行不行?快点练球!” “好好好,练球练球,开玩笑而已,别生气。” 一段时日后,陈芳媛的球技,真的可以算是飞速进展,她原本以为,只要她不说破,那么在这个学校中所有漫长的午休时光,都是只属于她和吴季凯的。 然而有那么一日,吴季凯在中午练球结束后,忽然一搂陈芳媛的脖子:“兄弟,这个周末有人约了我们打比赛,可是我们队有个人生病请假回家了,你来替补一下如何?” “我?”陈芳媛吓得直摇手,“我不行的不行的。”然而她看到吴季凯一双亮闪闪充满期待的眼神后,竟鬼使神差一般点了头。 既答应了,就真准备去了,连着几日,陈芳媛心里都紧张得直哆嗦,这要是被人看穿了可如何是好?她忐忑了好几日,在这一日终于到来之前,特地去又把头发剪短了几分,严严实实的裹紧了胸,这才去了篮球场。 陈芳媛到的时候,吴季凯正在人群中四处张望着等着她,见到她来,立刻上前拿胳膊勾住他的脖子:“你这家伙怎么这么晚,说,是不是睡懒觉了?”他说着就要挠她痒痒。 “别闹!”陈芳媛红着脸推开他,“比赛快开始了?” “嗯,快了。” 她这边和吴季凯说着话呢,一扭头却看到对方的篮球队里,站着一个自己的同班同学,而此刻那位同学正瞪大了眼睛,无比惊讶的看着她,于是陈芳媛更加紧张的低下头来。 比赛很快开场,吴季凯这队连连得分,打得另一队十分不爽。 在打到一半时,另一支篮球队里终于有人站了出来,指着吴季凯冷嘲热讽的说道:“还以为你们有多么厉害,不也是靠着女人在得分吗?” “你说谁是女人?”吴季凯十分不解的看向对方。 那人拿手一指陈芳媛:“喏,就是她。” “胡说八道!”吴季凯怒了,“他是我哥们,我们每天都在一块儿练球的,怎么还特么变成女人了?” “不信你扒了她的衣服看看啊!”对方不依不饶。 这话一说出来,陈芳媛立刻惊得后退了一步,她躲在吴季凯身后,拉着他的衣角小声的说道:“帮我。” 吴季凯不由得一愣,他十分惊讶的扭头看了她一眼,低声问:“你真是女孩儿?” 陈芳媛用极低的声音“嗯”了一声。 对方仍在不依不饶的叫嚣着要扒了陈芳媛的衣服分辨男女,吴季凯迅速上前一步,“咚”的一脚就把对方踹翻在地。 “我让你丫的胡咧咧!”他吼道。 第八十二章 飞蛾与火(三) 对方篮球队见吴季凯动了手,立刻就围上来两个人,而吴季凯这边的篮球队员们当然也不甘示弱,一哄而散全部冲了过来,于是一场篮球赛便硬生生的打成了群殴赛。混乱中吴季凯冲着陈芳媛一挥手,陈芳媛便猫着腰溜出了操场。 陈芳媛从操场冲回了宿舍,,满脑子都是今天发生的事情,心里既感激又忐忑,她想着无论如何是吴季凯帮自己解了围,那他应该也就原谅了自己假装男孩这件事吧。 那一晚陈芳媛第一次体会到了彻夜难眠的感觉,她忐忑了一整夜,又很是煎熬的上完了半天课,到了中午的时候,便朝着操场直奔而去。 操场上,篮球架前,吴季凯正“嘟、嘟、嘟……”的拍着篮球,随后投篮,身影纤长而孤寂。 陈芳媛慢慢的走进,察觉到她到来的吴季凯只是斜眼瞥了一下,一句话也没说,继续拍着篮球。 “对、对不起,”陈芳媛小声的说着,“我不是有意骗你的……” “不是有意的,那是故意的吗?”吴季凯的语气十分不好,“我把你当了那么久的哥们,甚至连喜欢哪个女孩都告诉了你,可是你呢?你连最基本的坦诚相待都做不到,别说性别了,怕是连你之前告诉过我的名字都是假的吧?”他说完转过身来,陈芳媛这才发觉他一边的脸高高肿起,左边的眼睛上一片青紫,想必是昨日那一场混战,他吃亏不少。 陈芳媛有些忍不住想哭,她抬起手想摸摸吴季凯受伤的脸,却被他抬起手挡住了,她看着他,颤着声问:“你不肯原谅我对吗?那既然不肯原谅,昨天又为什么要救我?” 吴季凯冷笑一声转过身去,继续“嘟、嘟、嘟”的慢慢的拍着篮球:“我昨天救你,不是因为原谅,而是因为你是一个女孩子,昨天那样的情形,即使是个陌生人,我也绝不会让人那么当众侮辱你。所以,仅此而已,如果让你误会了什么,那抱歉了。” 陈芳媛的脸憋得通红,她楞了半天,却只能再次冒出一句“对不起”。 “不必再道歉了,”吴季凯冷冷的说道,“以后,你就别再来了吧。” 陈芳媛咬着唇含着泪,默默的转身,离开了操场。吴季凯瞥了一眼她的背影,无所谓的继续练他的球。 陈芳媛回到宿舍便忍不住“哇”的一声哭了出来,哭得大姐二姐她们都愣住了。 “怎么了怎么了?”大姐过去拍了拍她的肩膀,“是不是出什么事儿了?” 陈芳媛只是哭,什么都不肯说。 二姐似乎听说了些什么,但也不太确定的样子:“是因为你每天去陪着练球的那个男孩儿吗?” “啊?是哪个男孩儿欺负你了?”三姐已经开始卷袖子了,“我去帮你揍回来。” “不用不用,”陈芳媛急忙拉住了三姐,“并没有人欺负我,是我自己自作自受。”她又哭了一阵后,缓了缓情绪,把最近发生的事儿说了。 “是这样啊……”大姐二姐恍然大悟的对视着。 “去追啊!”三姐是一向的行动派,她说着一拍陈芳媛的肩膀,“喜欢就去追!别这么轻易就放弃,将来自己想起来是会后悔的!” “我……我想想吧……”陈芳媛说着把头枕到枕头上,瞪大眼睛望着墙壁发呆。 这一天十分难熬,陈芳媛几乎是哭了一整夜,想了一整夜,第二天她顶着一双桃子似的眼睛起床时,把宿舍里的每个人都吓了一跳。 而接下来的整个上午,陈芳媛都在忐忑中,等熬到了中午,她却又鬼使神差一般去了操场。 那日的阳光有点烈,吴季凯顶着阳光站在篮球架下,似乎整个人都在闪闪发光。 陈芳媛给自己鼓了劲儿,“一定要勇敢一定要勇敢”,她在心里对自己念了很多遍,这才上前,一边想去抓住篮球一边对吴季凯说着:“来吧,我陪你练球,就和之前一样。” 她的手才伸出去,就被吴季凯给挡住,并且轻轻推开了。 “不必了,”他说话的时候冷冷的看着她,“如果你再这样,那我以后中午就不来练球了,既然你喜欢练球,那这整个操场就留给你一个人练,行不行?” 陈芳媛好不容易生出来的勇气又被他给压了回去,很快她的眼泪又涌进了眼眶,他好像成为了她情绪的开关,轻而易举可以操控她的泪或笑。 她低着声音道:“对不起……那我以后不会再这样了,不打扰你练球了,再见……”她说着转过身,忍着眼泪离开了操场。 接下来的一整天,陈芳媛的脑子里都乱糟糟的,她想着自己必须离开了,在尊严尽失之前昂着头离开。然而她想了整天,纠结了整夜,到了隔天中午,她又跟中了邪一般再次去了操场。 为了这次能光明正大的过去,看起来不那么像是为了吴季凯特地而去的,她绞尽脑汁想了许多理由,想到最后,她也只是买了一瓶矿泉水,直愣愣的就冲过去了。 操场上,吴季凯仍旧独自练着篮球,一如往常。陈芳媛远远的站着,望着他的身影不断的跃起、落下。她咬着唇思索了很久,趁着他休息的片刻时间,猛地冲过去将那瓶矿泉水悄悄放在了篮球架下,随后她抬起头悄悄看了一眼吴季凯,却发觉他同样也在看着她,只是目光十分清冷。 陈芳媛飞也似的逃开了,她躲在宿舍里纠结了许久,等午休快结束时她再次跑去操场,却发觉那瓶矿泉水仍旧被放在篮球架下,半丝也没动过。 为着这一瓶水,她险些又掉了眼泪,她默默的拿起水瓶径直去了教室。很多次她都在心里对自己说放弃吧放弃吧,可是下一秒当她一想起他的身影,却又什么都顾不得了。 陈芳媛开始了每天中午在篮球架下放一瓶水的行动,她只是默默的放在篮球架下,默默的看他一眼,再迅速离开。 第八十三章 飞蛾与火(四) 这样的日子过了大概十天,那一天陈芳芳于午休结束前再悄悄跑去操场的时候,发觉被她放在篮球架下的拿瓶矿泉水已经不见了,只是一瓶水,却足够令她欣喜得快要发狂,她脑海中已经开始想象吴季凯一手牵着她一手举着矿泉水瓶狂喝的模样,太阳照得那水闪闪发亮,那些从他嘴角溢出来的水顺着喉管滴下去,而她就带着笑意十分满足的看着。 既然已经喝了她送去的水,那么他应该已经原谅她了吧?陈芳媛想着,又开始期待第二日的中午。 所有等待的时间都十分难熬,陈芳媛数着分秒熬过了一天一夜,第二天中午,她拿着一瓶矿泉水欣喜的冲向操场。 远远看着那熟悉的声音,她举起手开开心心的打了个招呼:“吴季凯。” 没有回应,吴季凯只是瞥了她一眼,便继续练球,她举起的手愣在空中,那一刻她觉着特别惶恐。她努力忍着泪,继续将那一瓶水放在了篮球架下,然后转身逃开了。 矿泉水依旧日复一日的送着,有时候吴季凯会喝两口,有时候连看都不看一眼,然而陈芳媛懂得,这些都算不得什么,水就只是水而已,代表不了他对自己的态度。 有那么一日,中午下课时太阳还好好的挂在天上,陈芳媛随着人群挤入食堂,有一口没有的吃着。没一会儿,二姐却顶着一头湿哒哒的头发冲了进来,不住的抱怨着:“什么鬼天气,刚才还好好的太阳,这会儿说下雨就下雨了。”她这话才说完,陈芳媛便丢下碗筷冲了出去。 突然而来的雨,很有些大,陈芳媛顶着雨冲回到宿舍时,从头到脚就会都湿透了,然而她也顾不得许多,拿了一把伞又举着冲入了雨中,等她一路冲着以最快的速度跑到操场时,却发觉那里早就没了吴季凯的身影。 “是了,谁会这么傻等在那里淋雨?”陈芳媛自言自语的嘟囔着,“他肯定在下第一滴雨的时候就跑开了,所以一点儿也没淋着,嗯,这样也好,他就不会因为淋雨而生病了。”她边说边举着伞慢慢的往回走,因着衣衫早已经湿透,迎面吹来一阵风,她这才觉着全身上下都凉透了,“啊切……啊切……”她连着打了好几个喷嚏,一只手撑着伞,另一只手抱紧自己,迅速往女生宿舍楼里冲。 然而才到宿舍楼前,陈芳媛便愣住了,眼前的那个身影熟悉到让她几乎颤抖。她日日都想着如何才能更靠近一点的吴季凯,此刻正撑着一把伞,护送他心中的女神陆雅雅返回宿舍楼,雨那样大,伞那么小,他很是绅士的将大半个身体露在伞外,任由风雨打湿。而伞下,他看着她微笑,无比温暖。 那一刻陈芳媛才忽然明白过来,原来他也会对别人笑,也会对别人好,只是这个人,从来都不会是自己。 回到宿舍的陈芳媛,当天夜里就发起了高烧,烧得迷迷糊糊,急得宿舍里的几个女孩直跳脚,给她拿冷水擦拭额头不管用,喂退烧药也不管用,三个人守着她一夜都没敢睡。 庆幸的是天亮之后,她的烧终于有些降了下来,之后的两天她又断断续续的发烧,时好时坏,等到第四天的时候,烧终于完全退了下去,但她整个人都怏怏的,连吃一口粥都要歇一歇。 “你这又是何苦,好端端的冲出去淋雨。”三姐边坐在一旁,看着她这幅模样,十分焦急。 二姐倒是有些领会过来了,这些天她听了不少外面的传闻:“你这么做,不会是因为那个吴季凯吧?小妹,你要点脑子好不好?他都这样对你了,你还死撑着不放吗?” “是啊!”三姐也急了,“我从前劝你试一试去追,是不知道他是这个德行,现在知道了,连我都恨不得去踹他几脚。” 几个人正在你一言我一语的说着,病得有气无力的陈芳媛忽然放下勺子,看着她们说了一句:“以后都不会了。” “真的?”二姐不相信的看向她。 “嗯,我已经决定放弃了。”陈芳媛说着又喝了一口粥,一副淡定的模样。 “这就对了,”三姐高兴得一拍大腿,“这才像我们的小妹,说,想吃什么,三姐出去给你买去。” 陈芳媛看着她们,忽然觉着无比安心。她的心里,是真的觉着自己应该放下了,不是自己的东西,即使硬抢过来,又有什么意思呢? 她这几日专心学习看书,中午忍着不再去操场,那颗浮躁的心,也就渐渐的安稳了下来。她觉着,把吴季凯从自己的世界推出去,也并不是不可能。 日子一晃十来天过去了,有一日陈芳媛下了课,抱着几本书在校园里走着的时候,背后忽然有人叫她的名字。她一回头,便看到吴季凯迎面跑了过来,纵容没有了阳光的照耀,他也依旧是那样耀眼夺目。 吴季凯看着她,目光竟是少有的温柔:“好多天没见着你了,没想到竟还有些不习惯了,怎么没再去操场了,是不是生病了?” 陈芳媛的心又咚咚咚的狂跳起来,她忍着颤音回到:“没有,我挺好的。” “嗯,那就好,顾好自己的身体,”吴季凯说着上下打量了她一番,“看看,一段时间没练球,你竟也开始像个女孩子了。”他说着破天荒的抬手揉了揉她的头发,粲然一笑,转身离开了。 他才转过身,陈芳媛忍了许久的眼泪便终于掉了下来。她起身飞速冲回宿舍,站在镜子前仔细查看着。因着很多天没有练球,也没去太阳下暴晒,她的肤色已经不像从前黑到发红了,头发也渐渐的开始往长了长。她看着看着,悄然叹了口气,大概他是很不喜欢自己从前的模样,才会那样冷冰冰的吧,所以以后,要努力变成女孩该有的模样喽!她想着对着镜子里的自己吐吐舌头,开心的笑。 第八十四章 飞蛾与火(五) 陈芳媛觉着自己已经死去的心又快要活过来了,她想着如果自己不那么贪心,不要想着去做他的爱人,而是退一步成为他身边的小妹妹,似乎也不是不可以。她这样想着,于是又重新开始快活起来。 为着可以更像个女孩的样子,陈芳媛开始学着穿裙子,她顶着半长的头发和黑黑的皮肤穿着白色棉麻裙子,一开始看着很有些不伦不类,但是看着久了,连她自己都觉着有些习惯了。 她开始隔几天去操场一次,看吴季凯独自练着篮球,她撑着太阳伞,一言不发的坐在一旁,有那么几次,吴季凯投完篮球,也会转过来对着她笑笑,十分温暖。 有的时候,陈芳媛来看吴季凯打球时,陆雅雅也会来。陆雅雅和她很不同,陆雅雅有着一头飘飞的长发,肤色白嫩得耀眼,腰肢纤细胸部丰满,她会打扮,会撒娇,所有女人该会的事情她都会。陈芳媛和她一对比,就有些东施效颦的感觉。 陆雅雅来的时候,是很不屑跟陈芳媛打招呼的,她撑着太阳伞径直走到吴季凯身前,撒着娇要他放下篮球去抱自己。随后她指着陈芳媛,在吴季凯身边耳语几句,两个人便一起哈哈大笑起来。 陈芳媛的脸瞬间就红得快滴出血来,她撑着伞转身跑开,她很不明白为什么会这样,她觉着全世界的人都可以尽情的嘲笑她,唯独吴季凯不可以。 从那之后,陈芳媛就不再去操场了,她觉着那里是陆雅雅和吴季凯的天地,很显然陆雅雅已经用一种讥讽的方式在对她宣示主权了。 陈芳媛开始喜欢躲在角落里,教学楼后、操场边、校外的街角,她躲在这些地方默默的看着吴季凯和陆雅雅在一起,她看着他们欢欢喜喜的搂在一起,开怀大笑,她看着他宠溺的去刮陆雅雅的鼻子,揉乱陆雅雅的头发。她也看到陆雅雅生气的时候对着他大发脾气,他十分惊慌的道歉求饶。 很长一段时间,陈芳媛总躲在角落里看着这一切,她顶着烈日,淋着暴雨,迎着狂风,一直默默的看着,很多时候,连她自己都觉得,自己快要变成吴季凯的影子了。她以头发长出的长度来计算时间,每一天都过得毫无意义。她眼看着吴季凯和陆雅雅的恋情由热烈走向争吵,再是冷淡。 每一次,陆雅雅发完脾气后,吴季凯万分失落的坐在操场边发呆时,陈芳媛便走过去,静静的坐在他身边,一言不发。如果吴季凯急着找人倾诉,跟她说一大堆的话,她也只是简单的以“嗯”、“好”或者“不好”来回答。 时间过得飞快,等到吴季凯和陆雅雅的恋情彻底冷下去的时候,陈芳媛的头发已经长到脖子了,她的肤色也开始渐渐转白,她穿裙子的时候也不再让人感觉那么突兀了。 而这个时候,陈芳媛已经多次看到陆雅雅挽着别的男生的手臂去逛街了,然而吴季凯却认为自己和陆雅雅只是冷淡,还没有分手。 陈芳媛很多次在心里祈求,希望吴季凯永远不会发现陆雅雅的事,不然他该有多伤心。可是总是事与愿违,吴季凯很快便发觉了陆雅雅劈腿的事。 那一次吴季凯第一次动手推了陆雅雅,两个人在学校门前吵得天翻地覆,随后陆雅雅大叫了一声:“分手!我永远都不想再看到你!”,便转身离开了。 吴季凯跑到街边,学着别人的样子买了一大堆灌装啤酒,把自己灌得稀里哗啦。 那一天,陈芳媛隐隐的感觉到了有些不同,她思虑了许久,却仍和往常一样,静静的坐到了他身边,一言不发。 吴季凯扭头看了她一眼,随后开了一罐啤酒,递给她。陈芳媛接了过来,这是她第一次喝啤酒,入口的时候觉得很是涩口,然而她还是皱着眉头将酒咽了下去。 “放心喝,这是啤酒而已,不会醉的。”吴季凯说着这话的同时,舌头已经在打结。 陈芳媛“嗯”了一声,举起啤酒又喝了一口,吴季凯看着她连喝了两口,忽的转身抱住了她。她拿着啤酒罐的手楞在空中,很有些不知所措。紧接着,她听到了吴季凯的抽泣声,声音渐渐有些变大,似乎是隐忍许久。这是她第一次看到一个男孩子哭,对方还是自己倾慕许久的人,她一直觉着男儿的眼泪珍贵得跟黄金一样,所以此刻,她慌乱到完全不知所措了。 吴季凯抱着她僵硬许久的身体,兀自哭着,哭了好一阵,忽的冒出一句:“对不起。” 这句对不起听得陈芳媛的心口疼得厉害,她放缓了身体,尝试着去回应他的拥抱,胸口疼着,眼泪自然就下来了。 “从前,我不理你,是不想给你机会,”吴季凯继续说着,“我怕你借着这个机会冲过来,冲得自己遍体鳞伤,我很怕自己伤着你。” 陈芳媛在心里哭着问他:“那我现在又何曾没有遍体鳞伤?”然而这句话她终究是没有问出口,只是在他的背后,拿手轻轻拍了几下。他只是醉了,她懂得的,一个人喝醉后所说的话,从来当不得真。 当晚,陈芳媛吃力的架着醉得瘫倒的吴季凯,将他送到了男生宿舍楼前,找了人送他回寝室。随后,她回到了自己的宿舍。 前半夜,她一直在想,是时候该做个了断了,其实自己的辛苦自己的煎熬他都看在眼里并且懂得,却只是静静的看着却什么都不说。她明白自己曾经很努力过,所以即使放弃也没有太多遗憾了,从今日起,他所有的喜怒哀乐,都将与自己无关了吧。 后半夜,她合上了眼睛,睡了一个无比安稳的觉。 第二日,陈芳媛和以往一样,起床,吃早饭,去上课。这一日,她并没有觉察到与以往的不同。等临近中午吃午餐的时候,她随着人群涌进食堂,却很意外的在食堂里碰见了吴季凯。 吴季凯似乎一直在寻找她的身影,他努力的拨开人群,穿过嘈杂,走到了她的身前,眼睛亮闪闪的看着她。 第八十五章 飞蛾与火(六) 陈芳媛不免有些慌乱起来,她手忙脚乱的打着招呼:“你,你好,今天没去练球吗?” 吴季凯没有接她的话,而是直视她的眼睛,认真的说:“当我的女朋友,可以吗?” “当”的一声,陈芳媛手中的饭盒掉在了地上,勺子蹦出去一米多远,她急忙慌张的低头捡东西,等捡好了一抬头,却听见吴季凯又说了一遍:“当我的女朋友,可以吗?” 又是“当”的一声,陈芳媛才捡起来的饭盒又掉了下去,她才想弯腰去捡,却被吴季凯一把拽住了手腕。 “别管那些东西了,先答应我好吗?”吴季凯的声音很低,也很温柔。 “我,我我……”陈芳媛很有些语无伦次,她努力使自己镇定了下来,避开他的目光问道,“可是,为什么是我?” “因为我发觉,在这个世界上如果还有一个人值得我相信,那便是你,你是这个世上唯一一个不会伤害我的人。”吴季凯的语气十分诚恳。 这理由听起来不那么美,毫无欢喜情爱,可是对于陈芳媛来说,却也足够了。 她不免有些傻呵呵的笑了起来:“啊是啊,我确实是这世界上最不会伤害你的人。” “那你是答应了?” “嗯……算是吧。” 吴季凯立刻在食堂里当众抱起了陈芳媛,不住的打着转,陈芳媛放肆的尖叫着。她的眼角余光瞥见站在一旁的陆雅雅,陆雅雅像是要证明什么似的紧紧拽住身边一个男孩的手,脸色极难看的离开了。 这一刻陈芳媛觉着自己赢得了全世界。 爱情来得很意外,陈芳媛的世界至此阳光明媚了起来,她开始期待每个白天的到来,中午她会在食堂等吴季凯一块儿吃饭,会陪他去练球,两个人在食堂在操场嘻嘻哈哈的闹着,无比愉悦。 她会跟吴季凯要过来换下来的脏衣服,然后她在宿舍里十分认真的清洗干净再晒干后给他送过去。临近考试的时候,她会把自己的复习资料全部重抄一遍,工工整整的抄好,认真的划出重点,递给他。 时间就这样一晃过去了一两年,陈芳媛的头发已经长到腰间了,皮肤也白净了起来,她现在穿着裙子走在校园里,也是一道漂亮的风景线。可是吴季凯却开始挑剔起来了,他心安理得想享受着她的好,却常常对着她的五官身材做出各自点评,什么“就是眼睛小点儿”,“腰粗得跟水桶似的”,每次他说完,陈芳媛都会难过很久,觉得自己不好,配不上他。 很快两人进入了高三,吴季凯的态度也越来越冷淡,每日里总是找各自理由不想见面,不是说学习时间紧张就是说身体累得慌。 陈芳媛很清楚的感觉了吴季凯的变化,却一直小心翼翼不敢戳破,她害怕哪怕只是多问一句,接下来便会听到那些让自己崩溃的话。 有那么一日,吴季凯不过在电话随口说了一句想吃外面的鸡丝凉皮,陈芳媛便特地跑了很远的路打包了鸡丝凉皮回来,她喜滋滋的冒着夜色跑到男生宿舍楼下,想打电话叫他下来去。然而她才刚刚走近,便看到一男一女正互相搂着在宿舍楼前亲得难舍难分,而那两个纠缠在一起的身影,依旧十分熟悉。 陈芳媛楞了楞,手一松,那盒打包好的鸡丝凉皮便掉在了地上,声音惊动了正在忘我亲热的一男一女,两个人同时扭过头来,男的是吴季凯,女的是陆雅雅。 陆雅雅见到惊慌失措的陈芳媛,唇边立刻勾起了一丝笑意,她微微仰着头,很带些挑衅的看向她。 愤怒?不不,她没有,此刻一种将要失去吴季凯的恐惧深深的印在她心里,她一句话也没说,只是转过身落荒而逃。 陈芳媛回到宿舍后立刻躺到床上,瞪着大大的眼睛看向墙壁,眼泪不停的流,她死咬着牙不让自己的哭声露出去,她必须装作这件事没有发生,从来都没有发生过。 等熬到了晚上十点半,陈芳媛估摸着吴季凯应该已经回宿舍了,她像往常一样发了条信息“晚安”,良久后收到一条回复“嗯”。 陈芳媛很是慌张,她开始东拉西扯的找话题,甚至给他发了两个笑话。又是等了许久,她再次等来了吴季凯的第二条回复,他说“芳媛,别装了,既然事情你已经知道了,我们就诚实面对吧,这么久以来,我对你始终都没有爱情,我爱的那个人,从来都是陆雅雅”。 这条信息看完,陈芳媛非常慌张的关闭了手机,她害怕看到接下来的信息是“我们分手吧”,虽然她懂得一定会是这样。她躺在床上,终于忍不住哭出声来,眼泪如断了线的珠子一般往下滚落。她的哭声一飘出来,整个宿舍便安静了下去,没有人再说话,仿佛每个人都对她的结局心知肚明。 吴季凯,真的就此离开了,不见她不接她的电话不回她的信息,有时候在路上遇见她,她想要跑过去跟他说几句话,都被他极不耐烦的给推开了。他的身边多了一个陆雅雅,因为他喜欢,所以陆雅雅什么都是好的,她的眼睛她的嘴巴,哪怕是她的脚趾,都要比陈芳媛好上一百倍。 到了最关键的即将高考的时间,陈芳媛的成绩却直线而下,到最后她很不得已的考上了一所离家很远的大专。 大专也行吧,陈芳媛这样劝着自己,她只想迫不及待的离开这里,离开这所令她窒息的校园。 熬过了酷热的暑假,陈芳媛迫不及待的收拾好行李,踏上了去往学校的火车。 经过一夜的等待,当陈芳媛从火车上走下来的那一刻,忽然感动得想哭。这一次,新的城市,新的学校,自己就可以把那个叫吴季凯的男人从心里赶走了吧。她忍了忍想流泪的冲动,欢欢喜喜的踏进校园,走进了学校安排的宿舍。 这所新的学校,什么都好,校园够大,同学们都很友善,她最喜欢的是食堂的选择很多。她每日开开心心的起床,再安安稳稳的入睡,没有吴季凯的生活,似乎也没那么不好。这一晃,一个多月就过去了。 第八十六章 飞蛾与火(七) 有一日,陈芳媛正在校园里散步,迎面忽然跑过来一个高高壮壮的男孩,很迅速的冲到她面前,一把就抓住了她的手。 陈芳媛很是大大的吓了一跳,她仔细的看去时,发现跑过来的这个男孩竟是吴季凯。她惊讶的张了张嘴巴,却发觉自己什么都说不出。 吴季凯握着她的手,开始痛哭流涕:“芳媛,回到我身边吧,这个世上除了你,没有什么是可信的,陆雅雅再次劈腿了,我一个人待在陌生城市的校园里,想起了自己从前对你的种种,真是后悔万分。芳媛,原谅我,我发誓自己会用一辈子的时间对你好,等大学一毕业咱们就结婚,我要用一辈子的时间来补偿你。” 陈芳媛没有说话,眼泪却一颗一颗的滚落下来,她好不容易才坚硬起来的心又在一瞬间柔软了下去,她咬着嘴唇将下巴搁在他的肩膀上,颤着音说了一句“好”。 吴季凯留在这里,陪着她过完了周末,两个人牵着手去街上逛着,排队去买一只甜筒合吃,在星巴克赖了整个下午,都是些无聊但是又甜腻腻的事情。 陈芳媛觉着幸福极了,非常非常的幸福。 周末过完,吴季凯就离开了,他在另一所城市上学,考的也是大专。所以这漫长的大学四年时光,他们要开始艰难的维持异地恋了。 陈芳媛会每日给吴季凯发早晚问安的信息,告诉他今天发生了哪些事儿。她开始在吃饭上面省钱,一是节约二是省钱,她把钱留下来买裙子,和攒成路费去看吴季凯。她越来越有一个温柔女子该有的模样,也引得很多男孩子想要追求她,她却都一一的拒绝了。 陈芳媛每月会至少去一到两次吴季凯所在的城市,然后吴季凯牵着她穿梭大街小巷,他确如之前所承诺的开始对她好,他带着她看电影,吃饭,逛街,一直十指相扣,所有可以停下来的地方,他都会转过脸轻轻吻一下她的前额。 当然异地恋最常见的就是争吵,有时候陈芳媛回复信息慢了,吴季凯就会很恼怒的问她去了哪里,是不是和别的男孩约会去了。陈芳媛很耐心的解释着,她把他的自私占有当做是对自己的在乎。他不准她在朋友圈发自拍照,觉着是招蜂引蝶,不准她周末出去逛街,觉着一定有男人在外面等她。这些,她都一一的忍耐了下来,并且一如既往的对他好着。 时间一晃,到了大三,那一年暑假,陈芳媛和吴季凯都回到了家中,当然,他们的家在同一所城市。回到家中的吴季凯却突然变得忙碌起来,每次陈芳媛找他,他总以各种理由推脱。 “我得做兼职呢!”“公会战少不了我!”他说。 于是陈芳媛就耐心的等待着,等着他偶尔有空的时候,带她出去吃一碗烧仙草,便就满足到甜腻腻的笑了。 那一日,陈芳媛的生日到了,她很想吴季凯能够陪陪自己,可是吴季凯说“抱歉宝贝,最近实在太忙了,等有空给你补过吧”。她看着他发来的消息,明明在叹气,却回复一个笑脸,说“好的”。 当然,纵使他没空陪自己,生日也还是要过的。于是陈芳媛约出了自己曾今的舍友,大姐二姐三姐她们,四个女孩在酒店里喝得稀里哗啦,回想她们过去的时光。 “小妹,你最傻了,”喝得醉醺醺的大姐说,“为了一个吴季凯,把自己整个高中时期都过得人不人鬼不鬼的,值得吗?” 这话问得陈芳媛掉了眼泪,值得吗?她问自己。可是值不值得又如何,自己的青春,到底是都交付在他的手中了。 “现在你们还在一起嘛?”二姐拉着她问。 陈芳媛点点头,端起一杯啤酒一饮而尽,又换来满座的唏嘘。 四个人说着话喝着酒,不知不觉竟已十点了,其他三个人都被人接走了,从前强悍的三姐,今日在那个人的怀中却十分小鸟依人,陈芳媛笑着闹着,看着她们一一被人接走,然后她吹着风,孤寂的走在回家的路上。 十字街口,有一对男女腻腻歪歪的走在她的前面,男孩十分温柔的将女孩搂在怀中,不时伸手帮她整理一下被风吹乱的头发。 陈芳媛看着看着,心就凉了下去,前面的人是吴季凯呀,那个每日说着自己好忙好累的吴季凯,而他旁边的人,依旧是陆雅雅。 这一次,陈芳媛学乖了,她把隐藏得很好,她看着他们搂搂抱抱卿卿我我的离开,然后转过身,将自己没入夜色中。 回到家中的陈芳媛,觉着自己已经不会哭了,她觉着自己不能就这么便宜了吴季凯,自己也要劈腿,也要学着陆雅雅让他伤心难过。 她发了一条信息,给一个在学校里追她追得很厉害的男孩子。 她说:“如果你明天过来,我就答应做你的女朋友。”然后她关机睡觉。 第二日一早,她打开电话后,发现有七十多条信息,都是来自那个男孩子,他说:“你在哪里?我已经达到你的城市了。”他这个傻瓜,竟然连夜打的赶了过来。 陈芳媛收拾了下自己,和对方约好了地址便赶了过去。 男孩虽然一夜未睡,却十分精神,看着她的眼睛亮闪闪的,他看着她,一直在笑。“真没想到你竟然肯给我一个机会。”他说。 陈芳媛尴尬的笑笑:“你吃饭了吗?” “没有没有,想等你一起吃。”男孩说完试着去拉她的手,她却不自觉的后退了一步躲开了。 “不要紧,”男孩尴尬的笑笑,“你肯给机会就很好了。” “嗯,”陈芳媛的眼睛看向别处,“你到这里,准备住哪儿呢?” “酒店吧,我现在就去定。” 男孩在路边随便找了一家连锁酒店,开了一间房,便和陈芳媛一同进了房间。 才进入房间,男孩就突然从后面抱住了她,随后温柔的将她转过身来,低下头想要亲吻她的唇。 第八十八章 飞蛾与火(八) 陈芳媛硬撑着忍了几秒,等着他的唇快要碰触到自己的,她忍不住整个人弹了起来,随即用力将男孩推到一旁。 “对不起对不起,”她很有些慌乱,“我想我还是做不到,你,你回去吧。” 男孩在地上错愕的看着她,楞了许久终于爬了起来,十分气愤的指着她说道:“是你主动叫我过来,现在又赶我离开,陈芳媛,我是很喜欢你,但这并不代表你可以把我的真心踩在脚下!”他说完扭过身气冲冲的走了出去。 陈芳媛长长松了一口气,她跌坐在床边自言自语的说道:“是的,吴季凯,我是很喜欢你,但这并不代表你可以把我的真心踩在脚下。”她在房间里独自楞了许久,最后还是起身离开了。 接下来的几日,陈芳媛都有些恍惚,觉着每一天都过得很不真实。她辗转打听到陆雅雅的联系方式,加了她为好友。 她发消息问陆雅雅:“我想和你请教,怎样才能让吴俊凯更喜欢我?” “神经病啊!”陆雅雅回完这句就拉黑了她。 陈芳媛一阵苦笑,倒是二十多分钟后吴季凯的消息发了过来。 “芳媛,你还好吧?”他问。 “很好,怎么了?”她看着信息发愣,不就是装傻吗?谁不会。 “没事,就是问问。” 不知道这一次,为什么吴季凯没有戳破自己,她忽然想起高中的那次,她拼了命的想要装作不懂得他和陆雅雅之间的事,他却用一句“芳媛,别装了”打破了自己所有的坚强。 陈芳媛觉着自己快疯了,她想尽了法子用不同的号去加陆雅雅,每次加上就问那一句“我想和你请教,怎样才能让吴俊凯更喜欢我”,到最后陆雅雅也疯了。 陆雅雅气急败坏的发来了语音:“陈芳媛你死了这条心吧,吴季凯永远都不可能喜欢你!永远!除非你变成另外一个我,但你觉得这可能吗?” 嗯,陈芳媛当然不能,所以她终于沉默了。 她留了一个号默默的潜在陆雅雅的好友里,经常看对方发的一些动态,她学着陆雅雅的搭配方式买了一样的衣服袜子鞋子,甚至学着陆雅雅的样子做了同样的发型。 然后,她约了吴季凯见面。因着好些天没有见面,吴季凯也没有推辞,直接约了地点。 那天,陈芳媛留着和陆雅雅一样的发型,穿着和陆雅雅一样的衣服站到了约定地点,不一会儿,她听到有人在背后低声说道:“雅雅,你怎么在这里?”她笑着转过身去,看到吴季凯那张诧异万分的脸。 “我现在这个样子,你会喜欢吗?”陈芳媛看着他,笑着流出一颗泪。 吴季凯惊讶的张开嘴,连着倒退了好几步,“不不芳媛,你怎么把自己打扮成这个样子了?” “怎么了?”陈芳媛看着他一步步往前逼近,“我这个样子,不美吗?” “美,美……”吴季凯低声答着,“可是我忽然想起自己还有很多事没做,芳媛,我先走了,回头再联系。”他说着也不等她回应,扭过头几乎是落荒而逃。 她站在原地看着他离开的背影,忽然就泪流满面了。 这次的见面后,吴季凯没再说些什么,他觉着她应该是发觉了自己和陆雅雅的事,反倒有些对她嘘寒问暖起来。 而他越是对她好,她心里越是痛恨陆雅雅。 陈芳媛潜在陆雅雅的朋友圈里,很意外的发现了陆雅雅其实是有男朋友的。陆雅雅的男朋友高大帅气,对她又很大方,所以想来,她是不可能放弃自己男朋友转而跟吴季凯在一起的。陆雅雅对吴季恺,只是孤单的时候找的一个慰藉罢了。 陈芳媛费了很多的功夫,找了陆雅雅从前的朋友,红包不知道发了多少个,才终于打听到陆雅雅男朋友的联系方式。然后她加了他,声泪俱下的讲述了她、吴季凯和陆雅雅三个人长达七年的纠缠。 陆雅雅的男朋友沉默了很久,最后只发了四个字“我知道了”。 陈芳媛很是淡定的过了几日,不找吴季凯,也不想他的事。几日后,一个陌生号码打了进来,陈芳媛接通后,发现是陆雅雅的。 陆雅雅在电话里对着她破口大骂:“陈芳媛你是不是有病?你自己的男人看不住,关我什么事儿啊!我告诉你,要是我男朋友跟我分手了,我就死缠着吴季凯,你这辈子都别想和他在一起!” “很好,谢谢。”陈芳媛冷静的挂了电话,她忽然觉得自己想笑,有一口压在心头多年的恶气终于被呼出去的快感。 她挂了电话后不久,又收到陆雅雅发的短信:今晚八点花园广场见,我会让你看一场好戏。 她没有回复,却犹豫了很久,这会是一场怎样的好戏呢?吴季凯再一次为了陆雅雅,决绝的离开自己?这出戏已经唱了七年,那么是时候,该做个了断了。她想着,竟发觉自己也没有那么难过了。 当晚八点钟,犹豫了许久的陈芳媛还是准时赶到了花园广场,从很远的地方走过去,她便看到两个人在路灯下纠缠,热烈激吻。她看着这一幕,竟然笑出了声。她环抱着手臂,带着笑意站在一旁,看着他们亲吻拥抱,然后她抬起手,缓慢的鼓起掌来。 正在亲吻的两个人听到掌声立刻分开了,两个人同时转过脸来,不出所料正是吴季凯和陆雅雅。吴季凯看到陈芳媛后十分慌乱,他用力推开陆雅雅,想要努力撇清跟她的关系。 然而陆雅雅却不肯,她纠缠着他,垫着脚尖拼命索吻,想要当着陈芳媛的面,再来一次激吻。 “别,别闹了。”终究是吴季凯的力气更大些,他强推开了陆雅雅。 于是陆雅雅跟发了疯一样挂在他身上厮打:“混蛋!你不是说爱我吗?说永远爱我吗?怎么现在看到陈芳媛就立刻怂了?你不是告诉我,跟她分手是早晚的事吗?那正好啊,现在她在,你说啊,你告诉她,你要跟她分手,要永远跟我在一起,你现在就说,马上!” 吴季凯沉默着,低着头任由她厮打,等陆雅雅打累了,停了手站到一旁,他这才抬起头,看看陈芳媛,再看看陆雅雅。 第八十八章 飞蛾与火(九) 良久之后,吴季凯终于开了口:“我是不会和芳媛分手的,”他说,“她陪我走过了所有青涩的难熬的时光,纵使我背叛过她伤害过她,她也从未想过要离开我,而至于你陆雅雅,”他顿了顿,似乎这些话很难说出口,但却又不得不说出来,“我这次和你在一起,更多是对你之前劈腿的报复,所以只能跟你说声抱歉,我想娶的人,至始至终都是陈芳媛。” “吴季凯你个王八蛋!”陆雅雅撕扯着他的衣服咆哮着,“一句狗屁抱歉有用吗?你知不知道我为了和你在一起付出了多大的代价,我那么优秀的男朋友在知道我们的事后都离我而去了,我除了你什么都没有了!她陪你走过了青涩难熬的时光,那我的青春呢?我的青春又算什么?” 吴季凯一言不发,任由陆雅雅扯着自己的衣服撒泼打闹。 陈芳媛在一旁默默的看着,看着这一出闹剧,他看着他帅气的脸,亮闪闪的眼睛,觉得方才些情话从他口中说出来多么悦耳动听啊,只可惜这样动人的话,却只能在这样狗血的情形下才能听到。她含着泪对着他笑了笑:“可是这次,我却要和你说分手了,吴季凯,再见,忘记我,或者永远记得我。”她说完将被风吹乱的头发别到耳后,转身往夜色中走去。 她听到身后吴季凯在大声呼唤着她的名字,也听到陆雅雅嘶吼着拉扯着不准他追过来,可是这一切对她来说,都无所谓了。这一次,她陈芳媛是真的要放手了,她要开始崭新的,没有吴季凯的美好生活。 当天晚上,陈芳媛睡得格外安稳。她做了一个梦,梦见自己长了一个巨大的毒疮,这个毒疮已经开始腐烂化脓,于是她忍着痛,拿了一把锋利的小刀,一点一点的将那个毒疮给割了下来,割完后她对着镜子,一手举着刀一手托着毒疮,浑身是血的载歌载舞,无比欢悦。 这虽是个噩梦,但不知怎的,她竟在梦中笑出了声。 第二日,陈芳媛和以往一样赖了会儿床,随后梳洗打扮准备出门,今儿是个特别的日子,是她重生的第一天,她准备出去吃顿大餐庆祝下。 然而她才下了楼,便看到吴季凯满眼血丝的冲了过来,他一把拽住她的手腕,语气可怜得令人心痛。 “芳媛,你是真的不要我了吗?”他说,“我发了信息你不回,打你电话你也关机,我又不敢冒然去你家找你,所以只能在楼下守了一整夜。” 陈芳媛上下打量着他,将他的急切和憔悴尽收眼底。她从前不是没有想过有一天吴季凯会为了她着急万分魂不守舍,可是想了一万种可能,却偏偏没想过是这一种。 她用力的将手腕从他手中抽离出来,淡定的回答:“一整夜又如何,我从前为了你,不知道失眠过多少个夜晚,而且,从你去找陆雅雅的那一秒开始,就等于放弃了我。所以对我们两个而言,放弃对方的那个人,始终都是你。” “我没有,”吴季凯十分着急的解释着,“我没有放弃你,我昨天跟陆雅雅说得很清楚了,我想娶的人从来都是你。” “所以这七年以来,你就是这样对待我这个你一心想娶的人的?”陈芳媛苦笑了一下,“吴季凯,放手吧,我累了,真的不想再这样了。”她说着就要离开。 吴季凯看着她离开的背影,不甘心的在她身后用力吼道:“芳媛,我们这么多年的感情了,你真的舍得吗?” 她楞了楞,别过头留下一句:“舍不舍得又怎样?再不舍得,我们也已经走到这一步了,再也回不去了”,她说完怕自己忍不住掉眼泪,再也不敢多做片刻的停留,转身飞也似的离开了。 经过这次的纠缠,陈芳媛以为,她已经跟吴季凯说得够清楚了,他就算再蠢,也不应该来打扰她了,更何况,他从来也不曾真心爱过她。可是她偏偏低估了一个男人的执着,就像是一个被玩坏了的玩具,在他未曾亲手丢弃的那一刻,也坚决不允许那个破旧的玩具自己离开。。 所以在第二日陈芳媛出门的时候,吴季凯又捧着一大束鲜花冲了上来。 “芳媛,我真的知道错了,”他说着一手捧着鲜花,另一只手举着一只戒指盒,单膝跪地,“我现在就跟你求婚,我们把婚期定下来,一毕业我就跟家里摊牌,然后我们结婚,举行非常盛大的婚礼,好不好?”他说完满是期待的看着她。 陈芳媛只是笑笑,她很不明白为什么事到如今,他还以为只要他站在原地勾勾手指,她就一定会乖乖的跑过去各种摇头摆尾。她已经离开了,走远了,所以即使是拿了盛大的婚礼这样充满诱惑的事捧到她面前,她也不会再心动了。然而她还是很好奇,吴季凯拿来准备求婚的戒指,到底是怎样的。 她接过了盒子,翻开精致的盒盖,仔细的查看着。盒子里静静的躺着一枚细细的金戒指,款式老旧且尺寸极小,小到哪怕戴在她的小指上恐怕都要费些力气。所以,这就是他捧过来的真心吗?她想着忍不住笑了起来,将戒指盒盖上,还给了他。 “把这枚戒指,留给陆雅雅吧。”她说。 吴季凯楞了楞,方才陈芳媛拿过戒指的那一瞬间他是欣喜若狂的,他以为她已经答应了。而当她又把戒指还过来时,他简直懵得不知道说什么好了。他思索了片刻,急忙抱着鲜花站了起来:“芳媛,你还在吃醋对不对?我保证和陆雅雅不会再有任何关系了,我发誓,如果我说谎就天打五雷轰!你就再相信我最后一次吧。” “吃醋?誓言?哈哈,”陈芳媛笑出了声,“我现在非常冷静,毫无醋意的告诉你,我真心祝愿你和陆雅雅,白头到老。”她说着抬脚就要走,吴季凯就身后一把拽住了她,“芳媛,别走,再给我一次机会。”他说话的同时一颗眼泪含在了左眼中,语气也变成了祈求。 第八十九章 飞蛾与火(十) 陈芳媛只是淡淡看了他一眼,回答了一句“不可能”,转身便要走。 吴季凯忽然疯了一样丢掉鲜花,一把拽住她低下头就要索吻。 陈芳媛楞了楞,明明脑子发懵,手却下意识的抽过去一个巴掌,“啪”一声,打得吴季凯别过头去,久久都回不过神来,她这一巴掌用足了十成的力气,仿佛想要将她这么多年的委屈全都加在里面。 这一巴掌打完,他们两个都愣住了。陈芳媛用力忍住眼泪,吼了一句“我嫌你脏”后,便甩开吴季凯的拖拽,昂着头挺着胸离开了。 这次的事情后,吴季凯暂时沉寂了下去,陈芳媛在家里连着躲了好些天,她觉着吴季凯是不敢找上门来说什么的,家里毕竟有她的父母在,他是不敢的。 可是她在躲了四五天后的一天傍晚,忽然听得有人在屋外砸门,“咚咚咚”。 陈芳媛的妈妈极不高兴的隔着防盗门问话:“你找谁?” “阿姨阿姨,我找陈芳媛,我知道她住在这里。” 陈芳媛一听这声音,脑子“嗡”一下就大了,这吴季凯是不是抽风了,竟敢找上门来了。 妈妈疑惑的看向陈芳媛,陈芳媛摊开手耸耸肩:“我不认识他。” 妈妈“哦”了一声,转身对着吴季凯凶巴巴的吼道:“我女儿不认识你,你赶快走,不然我报警了!” 吴季凯却在门外“噗通”一下就跪下了:“阿姨,阿姨,求求你,让芳媛见见我,我都急得快疯了。” 陈芳媛妈妈懒得搭理他,索性关了门。 于是吴季凯隔着门,大声哭喊着:“芳媛,别这样,我真的很爱很爱你,你别离开我,别走……”由于他声音太大,引得楼上楼下好几户人家跑出来围观。 陈芳媛在里面听得不胜其烦,她打开门,一手拽着吴季凯的衣领,拖拽着他跑到楼下。 “为什么要这样?”陈芳媛气愤的对着他吼道,“每一次,每一次你让我伤透了心下定决心想要离开,但却每一次在我决定永不回头的时候,你却都要努力把我给追回来,然后再将我伤得更重丢在一边,我是人,我会痛的,我的身我的心,全部都很痛很痛。所以吴季凯,你听好了,我们真的没可能了,永远永远都没有。” “求你了,”吴季凯拼命拽着她的手哀求道,“芳媛,再给我一次机会,一次就行,我愿意为你做任何事情,任何。” “任何事情?”陈芳媛想着了许久,忽的冷笑一声看向他,“那如果我叫你去死,你愿意吗?” “死?”吴季凯不敢相信的瞪大眼睛看着她。 “你不是想要重新开始吗?”陈芳媛不断的冷笑着,“可是现在的你太脏了,我只要看见你就觉得恶心。除非你陪我试一下,我们一起去拥抱死亡,等我们都能从地狱归来后,那我就能够放下一切和你重新开始了。” “我,”吴季凯犹豫着,似乎在下很大的决心,他犹豫了许久终于一点头,“好,我愿意陪你试一试。” 陈芳媛看着他,一双微笑的眼中含了泪。 几日后,陈芳媛在一间酒店开了房间,随后叫来了吴季凯。 吴季凯进酒店房门的时候,还是十分激动的,他边进门边说:“芳媛,你终于肯原谅我了对不对,”他说着话时视线停留在桌上的两瓶安眠药上,忍不住后退了一步。 “芳媛……你,你不会是真的想要我死吧?”他紧张的看向她。 “嗯,是,你敢吃吗?”陈芳媛边说边关上了门。 “你,你就这么恨我妈?” 陈芳媛看了他半天,忽然走到桌边自己拿起其中的一瓶,随后拿起一旁的矿泉水,边说边吞:“看把你吓的,这药瓶里都是维生素而已,我就是想和你走个形式,一个假装我们从地狱归来获得重生的形式,只是你看,你连这样都不肯陪我。” 吴季凯立即松了口气:“这样啊,我当然愿意陪你。”他说着拿起另一只药瓶,很配合的将药吞了下去。 随后陈芳媛拉着吴季凯的手,两个人肩并肩的躺在床上说话。对于这样的进展,吴季凯很是欢欣。 “芳媛,你终于又肯回来了。”他说。 陈芳媛眨巴着眼睛看向天花板:“吴季凯,这么久以来,你有没有真的爱过我?” “我对你感情早就超过了爱情,几乎成为亲情了,芳媛,我真的无法忍受失去你。” “说得这样好听,”陈芳媛忍不住笑笑,“但其实还是没有爱情。” “有的,有的……” 陈芳媛很识趣的没有追问,她只是拉着他的手,一点一点回忆他们的过往,从最初的相识开始,到现在的即将结束。“你永远都也无法想象,我为了和你在一起,做了多少努力。”她说。 “嗯……”吴季凯已经开始有些迷迷糊糊了,他含糊的应着,渐渐睡了过去。 片刻后,陈芳媛也觉得大脑一片空白了,她努力的抬起头在他的脸颊吻了一下:“对不起,我骗了你,我们吃下去的,都是真正的安眠药,季凯,让我们从地狱归来,重新开始吧。”她说着也躺了下去,任凭意识越来越迷糊,她耳边里能听见自己的电话开始“铃铃铃”的唱了起来,却连起身接的力气都没有了。 陈芳媛再次醒来的时候,是在医院了,妈妈正含着泪坐在她的身边。她在昏睡过去之前的那个电话,是妈妈打来的,也许是母女连心,她的没有接听令妈妈心惊不已,妈妈马上开始到处找她,最终在一家酒店找着了她的开房记录。 很意外,她从地狱平安归来了,吴季凯却永远坠入了那里,无法再醒来。 …… …… …… “然后,我在街边听到有人谈论你这里,我就找来了。”此刻陈芳媛乖巧的坐在溯雪的沙发上,像个懂事的孩子,“你能给我一颗魔豆种子吗?我答应过他,从地狱平安归来,我们就可以重新开始的。” 第九十章 飞蛾与火(十一) “路边听到……”溯雪想着方才的狐妖,大大的翻了个白眼,随后她坐直身体,看着陈芳媛,好半天才冒出一句:“你这样的感情,并不是爱……” “是的,”陈芳媛焦急的说道,“我付出了自己的全部,怎么能不是爱呢?” “对不起,我不能……” 溯雪正在拒绝,旁边忽然传来一个声音:“让她试一次。”这声音让陈芳媛立即吓了一跳。 溯雪瞥了眼旁边已经直起草叶的陆续野:“你睡醒了?” “早都醒了,你们这么大声的说话,有考虑过草的感受吗?”陆续野说着舒展了下草叶,似乎舒服的伸了个懒腰,随后继续说道,“不过我听了她的故事,觉着是一个很可怜的女孩子,你就给她一个机会嘛。” “你呀……总是这么心软可怎么好?”溯雪愁眉苦脸的看着他,“你可知道魔豆种子有多么珍贵?” “我不管我不管,”陆续野拼命扭动着草叶,“我听得难受了,我心软了,你必须让她试一次,要不然我就天天烦死你。” 溯雪忍着吵闹把陆续野从客厅搬到了房间:“下一回再有客人来,我无论如何都不打算让你听故事了。” “喂喂,你得答应我!”溯雪在关上房门的同时,陆续野仍在她身后叫嚷着。 溯雪很是头疼的揉了揉太阳穴,她先思考了一下,自己到底能不能忍受陆续野的每日吵闹,在很明确的得到答案是不能后,她硬生生的压下了想拒绝的心,尽量对着陈芳媛挤出一丝笑意:“好吧,让你试一次。” “真的吗?”陈芳媛的眼睛一下子明亮了起来,“谢谢你!” 溯雪轻轻叹了口气,起身带着她走向种植魔豆的小屋,一边走一边询问些事宜,比如有没有做好在这里待七天的准备,有没有带来吴季凯的生前随身携带之物。 陈芳媛一边听一边点头:“都准备好了,我也路边听到别人讨论这里的事后,回去就都准备好了,我和妈妈说要和同学出去旅游散心几天,我也从吴季凯从前送我的礼物中找了一条他戴过然后送给我的手链。” 溯雪点点头,她带着陈芳媛,很快进入了小屋中。 “种植魔豆需要七日,这七日内你必须时时相陪,寸步不得离开,”溯雪边说边观察陈芳媛的脸色,发觉她淡定得可怕,“我会将你锁在门内,每日送入水和食物,在种下魔豆后的七日内,你必须每日取血浇入种豆之处,你听好了,取血之处的顺序依次是额心、舌尖、左手、右手、左脚、右脚,第七日的最为重要,是心窝。” “嗯。”陈芳媛听完认真点头,脸上没有丝毫恐惧。 “你,不害怕吗?”溯雪好奇的追问。 “不,”陈芳媛笑着耸耸肩吧,“一个从地狱归来的人,没有什么是值得恐惧的。” “好吧,”溯雪想着尽量把她该说的话交代完,“魔豆种植一旦开启,就无论如何都不能停下来,否则魔豆会反噬上来,将你拖入地狱之火,受烈火焚心之刑。” “嗯,我知道了,可以开始了。” 溯雪还想劝劝她什么,可是想想似乎自己无论说什么对方也不会听,于是轻叹一口气走了出去,“嗒”的一声锁上了小屋门。 这七日之内,陈芳媛表现出的冷静和无畏让溯雪诧异,她每日按时取血浇入魔豆根茎中,一声痛都没有喊过,溯雪送来水和面包,她便乖乖的吃下喝完,不提一点要求。有的时候她甚至和溯雪讨论,说觉得自己放出的血太少了,怕诚意不够。 “够了够了,”溯雪叹着气,“血不在多,有放就好。” “嗯。”陈芳媛应着,便继续等待时间过去。 一晃,七日的时间,说快不快说慢也并不慢的过去了。溯雪打开小屋的门后,陈芳媛立刻靠着墙站了起来,她身体虽虚弱,精神却很好。 “先吃点东西补充下体力吧,”溯雪招呼她出来,“等下还有要很多用力气的地方呢!” “好,”陈芳媛顺从的答道,“给我一碗米饭泡开水就足够了。” 她的回答虽令抠门的溯雪十分欢喜,但也不免有些心疼这个女孩。她犹豫了片刻,在泡了水的米饭中摆上了一只红烧鸡腿。 陈芳媛极迅速的吃完了米饭和鸡腿,起身拿手背一抹嘴巴,说了句“谢谢”,便提出想要开始。 溯雪给她扣了一顶带灯的安全帽,便让她从洞口下去,顺着魔豆根茎往下爬。“记住,不论如何都不能松手。”溯雪认真交待着。 陈芳媛点了点头,便立刻往下爬去。即使在往下爬去的过程中,她也表现非凡的淡定和冷静,无论有多么恐怖的声音或者触觉,她一概充耳不闻。 不知道爬了多久,她只听得下方传来“咔咔咔”的声音,越来越近,她终于忍不住低头往下看去,在离她数十米的魔豆根茎上,正盘踞着一只小兽。这小兽长着一层又短又薄的白色毛发,全身显出一种光溜溜的肉色,它四肢纤细,爪子极长,一颗椭圆形的大脑袋上嵌着一只大眼睛,和一张无比硕大的嘴。而此刻它正用满嘴的尖牙在啃噬着魔豆根茎,发出“咔咔咔”的声响。 陈芳媛犹豫了一下,但还是继续往下爬去,不一会儿她就爬到了小兽的正对面,她顿了顿,看了小兽一眼,小兽也看了她一眼,大大的眼睛眨巴了几下,嘴巴仍在“咔咔咔”的不断啃咬着。 只是稍稍的停顿,陈芳媛便继续往下爬去,爬了数十米,那“咔咔”声便听不到,她抬头往上看去,发觉那小兽竟凭空消失了。 陈芳媛未做停留,继续往下爬去,又爬了不知道多久,忽的听到有几个人在她背后轻轻的“喂喂”的喊了几声,她一惊,转过头去,背后的那些人立刻“嘻嘻”笑着四散开来。 陈芳媛将头四处晃了一下,拿灯光照去,发觉在这深不可测的地下,竟飞舞着几个长着黑色翅膀全身赤裸的女人。 第九十一章 飞蛾与火(十二) 那些女人光着头,全身的皮肤如同被烧焦一般漆黑蜷缩,面目极其丑陋,有的两只眼睛长得上下错开,有的鼻子处只有黑漆漆的一个小洞。她们嬉笑着上下飞舞,笑着闹着互相追逐,就像在花丛中捉蝴蝶一般,而那唯一的蝴蝶便是陈芳媛。 陈芳媛终于微微颤了颤,她死死抱住魔豆根茎,自言自语的说道:“这里是地狱,所以有什么都是应该的,而我本就是一个从地狱归来的人,我什么都不会害怕!”她说着紧闭住眼睛,继续往下爬去。 良久之后,她耳边呼呼的风声和嬉笑声终于弱了下去,陈芳媛一鼓作气的往下爬去,而越往下,却似乎越顺了起来。又不知道过了多久,她的双脚终于踏在一片土地之上,四处都是燃烧着的冰凉的火焰。 陈芳媛立即从魔豆根茎上冲了下来,四处寻找,片刻后她的呼吸急促起来,她终于看到吴季凯的驱壳,就那么安静的乖巧的躺在那里,她看了他许久,已经消失许久的眼泪终于又掉了下来。 “对不起,我来带你回去了。”她说着上前背起吴季凯,将他缠绕在自己身后,努力往上攀爬而去。 回去的路就简单且快速多了,等陈芳媛背着吴季凯爬到洞口外的时候,溯雪那张等得不耐烦的脸立刻探了过来。 “终于回来了,啧啧。”溯雪边说边丢过来一件宽大的旧衣服。陈芳媛替吴季凯穿好衣服,又听溯雪交待了回去该如何做的事,便道了谢,带着他离开了。 陈芳媛带着吴季凯的躯体,打的去了吴季凯的父母家,她想着既然要让他生活最生前最熟悉的地方,自然是他的父母家最好了。 陈芳媛架着吴季凯,敲开了门。吴季凯的妈妈打开门的瞬间,见着是陈芳媛,脸上厌恶的神色立刻显现出来了,她十分清楚的记得就是这个女人还得自己的儿子丢了性命,明明应该死的是这个女人,为什么回不来的却偏偏是自己的儿子。她刚想开口赶走陈芳媛,然而第二眼当她看见了吴季凯时,立刻张大嘴巴,上前扶住了他。 “季凯、季凯,”吴季凯的妈妈温柔呼唤着,“你,你不是死了吗?这到底是什么回事,季凯,你说话呀!” “阿姨,我刚刚很努力的把他给带回来,现在很累,”陈芳媛说着将吴季凯交到了他妈妈的手中,“或许以后我会跟您解释这到底是怎么回事,但是现在不会。现在的季凯什么都不会,吃饭走路说话全都需要人教,我想着您是最合适的人选,便把他给带过来了。” “当然当然,”吴季凯的妈妈不断的点着头,“我会好好的教他,”她说着楞了片刻,看着陈芳媛,忽的泪流满面,“孩子,虽然之前很恨你,但是现在还是要跟你说一句,谢谢。” 陈芳媛点点头,她看着吴季凯的妈妈扶着他进了屋子,便转身离开了。 在之后的日子里,陈芳媛隔三差五的去便看望吴季凯。他的进展很快,一两天的时间便学会了吃饭走路,这里毕竟是他长大的地方,最能唤醒他的回忆。 有的时候,吴季凯的父母要出门,便单独留了陈芳媛在家中陪他。每每到了两个人独处的时候,陈芳媛便在他耳边说一些悄悄话,握着他的手,一如他们从前的模样。 “季凯,”她无比温柔的说,“你要回来,一定要回来,我许诺过你,等我们都从地狱归来,就干干净净的重新开始,我一定说到做到。” 然而吴季凯虽然很快学会了说话走路,灵魂却迟迟没有归来。时日久了,便来陈芳媛也觉着出问题了,她会拉着他的胳膊流着泪问:“为什么你迟迟不肯来?是不是因为我并不是你的真爱,你最爱的人始终是陆雅雅,对不对?” 问的次数多,陈芳媛自己也觉着是真的了,终于有一次,她借着一些名头,将陆雅雅骗了过来。 陆雅雅来的时候,以为是吴季凯的妈妈约自己过来的,所以是带着笑容进屋的,然而在她进入屋中看到吴季凯驱壳的那一瞬间,立刻脸色惨白的尖叫一声,声音异常刺耳,下一秒便她转身冲出屋去,连滚带爬。 也许是陆雅雅的尖叫太过刺耳,吴季凯抽搐了片刻后竟然惊醒了过来。他醒来后睁开眼第一个看到的,自然是无比愤怒的陈芳媛。 陈芳媛拽着他的胳膊用力摇晃着:“是我把你从地狱带回来的,但为什么我陪伴你那么多天,你都不肯醒,偏偏陆雅雅一来你就醒了,你爱的人始终只有她,对不对?对不对?” 吴季凯跳起来往后退去,满脸惊恐:“你你,你这个疯子,是你害死了我,是你哄得我吞下了安眠药,你滚你滚,我永远都不想看到你!” “滚?”陈芳媛看着他,眼泪止不住的流,“我费尽力气将你寻回来,这就是你的回报吗?” “难不成你还想要我死一次?疯子!你这个疯子!”吴季凯声嘶力竭的吼着,眼珠子开始闪现出红色。 而此刻吴季凯的妈妈刚好回到家中,她见吴季凯醒来了,又情绪很激动,立刻将陈芳媛推出门去。“我儿子现在不想见到你,你走吧。”她说着关了门,转身搂住了因为太过激动而在颤抖的吴季凯。 陈芳媛站在那一扇被紧紧关闭的门外,泪流满面。 一直在暗中看着的溯雪,此刻显了身走了出来,她轻轻的拍了拍陈芳媛的肩膀,一言未发的离开了。 回到家中的溯雪跟陆续野提起了这件事的结果,“我早就料定是一件赔本的买卖,”她说,“你看,果然亏本亏得一塌糊涂。” 陆续野抖动了一下细细的草叶:“我只是想让她知道,我们每个人都要足够爱自己,才有能力去爱别人。飞蛾扑火仅仅是看上去很美,但飞蛾与火,都将承受那一扑之下的疼痛与死亡。” 第九十二章 网红养成记(一) “好吧,我家的陆续野最善良了。”溯雪说着在草叶上留下轻轻一吻。 “呸呸呸,”陆续野的草叶不断扭动着,“少非礼本良家少男。” 溯雪对着他翻了个大大的白眼,又连着亲了好几下。 自从有了陆续野的吵吵闹闹,溯雪的日子虽没那么清闲了,但也没那么无聊了,每日跟陆续野拌拌嘴,浇些牛奶,融些冰激凌给他尝尝滋味,日子过得很是不错。 而从前那只总是躲在暗处的狐妖,见溯雪即使抓住了自己也没拿自己怎么样,索性壮了胆子,经常来溯雪的别墅报道了。 溯雪也很坦然的接受狐妖的殷勤,时常指使狐妖帮她做做饭扫扫地什么的。 每次狐妖都心甘情愿的做完溯雪指派的任务,随后眨巴着一双漂亮的眼睛巴巴的看着她:“能给我一个机会嘛?让我讲一讲我自己的故事。” “好吧,”溯雪说着趴到窗口仰脸看看天空,“不过今天天气很差,使得我心情不好,所以今天不想听。” “好的。”狐妖小声应着,低着头出去了。 陆续野也问过溯雪几次:“为什么不给那只小狐妖一个机会?” 溯雪也总是看着他神秘莫测的笑笑:“大人的世界你不懂,以后就别问这种幼稚的问题了,乖。” “哼!”陆续野气呼呼的扭动起草身来。 几日后,那只被拒绝的狐妖又来了,很主动的买了一大包吃的,全都塞进了溯雪的冰箱里。 “溯雪,你听说了吗?”狐妖边往冰箱里塞东西边说,“上次在你这里种魔豆的那个女孩,好像叫陈芳媛什么的,听说又自杀了,是在一间封闭的屋子里烧炭死去的,这次不是殉情,听说她被发现时候,还有一具女孩的尸体,叫什么雅雅的,被陈芳媛从地狱带回来的那个男孩也失踪了。” “他不是失踪了,”溯雪淡淡的看着她,“其实死去的应该是三个人,陈芳媛、吴季凯和陆雅雅,只不过吴季凯的驱壳是魔豆根茎所化,在死后会自动焚毁,所以最后被发现的,只有两具躯体了。” “这样啊?”狐妖说着瞪大了眼睛,“也不知道陈芳媛将吴季凯带回去后,又发生了什么。” “他们三人之间又发生了什么,我已经不想知道了。”溯雪说着看向了窗外。 狐妖将所有东西都塞入冰箱后,站好溯雪面前,讨好的蹲下给她捶腿:“那么你今日心情如何,可不可以听我说一说自己的故事了?” “没有没有,”溯雪连连摇头,“何止是没有心情听你讲故事,现在我的心情简直是糟糕透了。”她说着站起来,缓缓走回自己的房间,留下狐妖站在屋中咬着唇,望着她的背影独自发呆。 溯雪才进了房间,便听到有人在楼下问:“请问您是溯雪小姐吗?”为了防止那只狐狸冒充自己,溯雪很不情愿的翻了个大大的白眼,再次返回楼梯下。 门边,站着一个非常漂亮的女孩,大大的眼睛高高的鼻梁,肤色白嫩,漂亮得十分耀眼。 “我是溯雪,进来吧。”溯雪说着对女孩招招手,自己也往沙发边走去。她才走近沙发,便看到陆续野已经如疯了一般不住的摇摆着他那细细的草叶,各种搔首弄姿。 “你先坐,等我会儿。”溯雪说着将陆续野搬了起来,迅速走到二楼房间并将它放了下来。 “我抗议,”陆续野叫嚣着,“我要听故事,快把我带下去。” 溯雪对着他微微一笑:“抗议无效,”随即便关上门走了出去。 楼下,女孩正乖巧的坐在沙发上,一双从裙子下露出的修长的腿分外好看。溯雪看了狐妖一眼:“她也是你带来的?” 狐妖在一旁拼命摇头。 “那好吧,你先离开吧。”溯雪对着狐妖挥挥手。狐妖犹豫了好一阵,还是一步三回头的走了。 随后溯雪看向女孩,十分认真问道:“你是怎么知道我这里的?” “您早就威名远扬了。”女孩看着她淡淡的笑着。 “哦?”溯雪压住了一丝笑意,但满脸的“我对这个答案很满意”的神色还是忍不住露了出来,随后她点点头对着女孩道,“那说说吧,你的故事。” 听到这句话,女孩的神色骤然变了,她从随身携带的小挎包里抽出一包精致的面纸,开始小心的擦拭眼泪,尽量避免晕开妆。 …… …… …… 女孩名叫陆小丫,一年前的陆小丫刚刚大学毕业,那个时候的她人如其名,黑黑瘦瘦,跟丑小鸭似的,而这个丑小鸭却偏偏有个天鹅梦。 陆小丫和陈裔男是从小学一路升到大学的校友,某一天两个人坐在热得冒气的路边,晃着脚啃着两只冰激凌。 陈裔男咬了一口巧克力味的冰激凌,看向陆小丫:“咱俩现在毕业了,你想找什么样儿的工作?” “我什么都不想干,”陆小丫咬完了手里草莓味的冰淇淋,顺手又把陈裔男的拿过来继续咬,“我就想做个美女,每天各种美,在家门出门美,去个超市都美得冒泡。” “就你,还美女……”陈裔男扭头打量了下陆小丫,随机“啪”的一声,陆小丫手中的半只冰激凌全砸到了他的脸上。 “我怎么了?怎么就不能当美女了?”陆小丫环抱着胳膊,气鼓鼓的瞪着他。 陈裔男边擦脸边解释:“不是不是……你当然可以当美女,就是费点儿力气……哎呦,你轻点儿!” 陆小丫极不客气的一脚踢在他的小腿上,扭头就走。 “喂喂小丫,你听我解释啊……”陈裔男捂着小腿在后面跌跌撞撞的边追边解释,然而陆小丫仍是头也不回的离开了。 陆小丫在家独自生了几天闷气,而陈裔男也同样销声匿迹了几日,陆小丫有时在家吃着午饭,想着想着就把筷子给丢了出去,“陈裔男这个混蛋”,她自言自语的骂完,又起身重新拿了干净筷子继续吃饭。 几日后的一天傍晚,陆小丫从游泳馆回来,正挂着湿哒哒的头发往回走,一抬头却看到陈裔男正等在她家楼下。 第九十三章 网红养成记(二) 陆小丫白了他一眼,视他为空气般径直从他面前走过。 “小丫,小丫,”陈裔男在后面叫了几声发觉她完全不理睬他后,忽的抬高声音嚷道,“我可以帮你,帮你实现梦想!” “噗……”陆小丫险些被自己的口水呛到,她停下来转过身跟陈裔男对视,“你帮我?算了吧,那么不切实际的梦想,连我自己都受不了,我正打算过几天开始到处投简历呢!” “我可以帮你实现啊!所有的梦想都是值得被实现的,”陈裔男说着往前跨了一大步,很有些贱贱的笑道,“我这几天就在家里研究这个呢!” “哦?”陆小丫环抱着胳膊看向他,“那你研究的结果如何?” “额,”陈裔男站直了身体,严肃的说道,“根据我的研究,你梦想中的那个职业确实存在,而且最近开始普遍,叫做网红。” “网红?”陆小丫瞪大了眼睛,“那我是不是要先去整容?” “不不,你等等,我这里有网红速成法。”陈裔男说着从口袋中拿出一本迷你本子,陆小丫凑过去看了一眼,发觉里面密密麻麻的写满了字,可见陈裔男还是很下了一番功夫的。 陈裔男翻看了许久,选出他认为最重要的一条高声念道:“网红速成法则一,高品位,会穿衣会打扮也是一种很重要的能力,具有很高的价值,懂时尚美腿和衣品胜过颜值。” 陆小丫边听边点头,眼睛亮亮的看向他:“嗯嗯很有道理,那接下来我应该干什么?” “啪!”陈裔男打出一个响亮的响指,“走,逛街买衣服去!”他说着扭身就走,陆小丫忙一脸欢喜的跟了上去。 两人来到商场,在每家时装店都逛了许久,每一次当陆小丫喜滋滋的选出一件衣服准备试穿时,都被陈裔男伸手阻止了。 “时尚,时尚,”陈裔男低声劝阻着,“你看这件衣服这样朴素,根本和时尚搭不上半毛钱关系嘛!” “哦哦,好。”陆小丫急忙缩回手,她对陈裔男这些天的研究还是有些信任的。 十几家店逛完后,陆小丫终于恼了,她拉着脸对陈裔男说:“干脆你直接告诉我该穿什么得了,省得你每次都伸手阻止。” “别急嘛,”陈裔男摸着后脑勺说,“时尚这么高深的东西,是急得的吗?”他说完带着陆小丫又进了一家时装店。 再次逛完十几家时装店后,陈裔男终于选中了一套他十分满意的款式,并推着陆小丫捧着衣服进了更衣室。 几分钟后,陆小丫欣喜的从里面走出来,站到了更衣镜前,镜子里的那个人,黑黑瘦瘦,皱巴巴的黄色头发,身穿一条白色吊带长裙,裙子下摆围着一圈蕾丝边,腰间系着一只硕大的粉色蝴蝶结,腿上套着一双黑色丝袜。 镜子里的这身打扮,简直把陆小丫给气疯了,她扶着镜子喘气,半天都说不出话来,偏偏陈裔男仍在旁边点着头说:“嗯,美!要是再配上一双粉色的高跟鞋就更完美了!” “完美?”陆小丫都气笑了,她扭头看陈裔男,“我选了那么多套你都说不行,你这破眼光就能代表时尚了?你能代表谁的时尚,直男癌们?”她说把腰间的蝴蝶结给解了下来,“啪”的一声砸到陈裔男的脑袋上,随后飞速冲进更衣室,换好原来的衣服后头也不回的冲出店去,惹得陈裔男在后面不断追着跑“小丫,你等等,你等等我”。 陆小丫气鼓鼓的跑回家中,一屁股坐在沙发里,连灌了四五瓶可乐,才把火气给压了下去。“哼!绝交绝交!我要跟陈裔男绝交!”她气鼓鼓的嚷道,这边才嚷完,陈裔男的消息就发了过来。 “小丫抱歉,是我太心急了还未学成,我再回去好好研究几天再来找你。”陈裔男在消息中说。 陆小丫看了一眼便删了这条消息,不再搭理他。 陆小丫气了两天,便开始着手找工作的事儿了,她在网上各大招聘网站反复查看,简历投出去十几份,却都很意外的没有回信儿。 等了几天后,陆小丫便很有些泄气了,一日早晨,她起来后便直奔电脑,在连着刷新数次却依旧没有新邮件后,她颓废的坐在电脑椅叹气,“难道我真的有这么差吗?”她耷拉着脑袋自言自语着。 她正郁闷着,手机忽然“叮”的一声收到一条消息,陆小丫立刻兴奋的坐直身体打开手机,却没想到信息是陈裔男发来的,上面只有一句话:“小丫,我这些天认真学究,算是学成了,肯定可以实现你的梦想了。” 陆小丫只看了一眼,便气鼓鼓的删除了,这边消息才删除,陈裔男的电话便打了进来。 陆小丫懒洋洋的接了电话,在“喂”了一声后便不开口了,陈裔男却在电话里滔滔不绝的讲了足足有二十多分钟。陆小丫将电话放到一旁,听着里面没声儿之后才再次拿了起来,“说完了?”她问道。 “还没,就是去喝了几口水”陈裔男继续讲着,“所以我讲了这么多,重点在于,每个网红,都一定要有自己的风格。” “我不信你说的这些,”陆小丫叹了口气说,“我最近感觉很挫,你要是请我吃饭,我就继续听你瞎掰。” “行行,不就是吃饭嘛,”陈裔男爽快道,“你想吃什么直接说,五十块以下的地点随你挑。” “陈裔男你这个小气鬼!我诅咒你一辈子都找不到女朋友!”陆小丫对着电话吼道,然而不爽归不爽,到了吃饭的点儿,她还是挑了家米线馆过去了。 进了米线馆,陆小丫和陈裔男面对面坐着,陆小丫只顾低头吸溜米线,陈裔男自顾自的讲到口水横飞,讲到最后,陆小丫轻轻的打了个饱嗝,靠在椅子上抚着肚皮休息。 “还没讲完啊?”陆小丫不屑的看向陈裔男。 “这些可都是我多日研究的成果,每一句都非常重要啊!”陈裔男看着陆小丫如此漫不经心,不由得感觉痛心疾首。 第九十四章 网红养成记(四) “算了,”陆小丫拿起桌上的水杯,“看在你请我吃饭的份儿上,恰巧我最近又很闲,就让你随便捣鼓一下吧。” 陈裔男刚刚熄灭的希望之火又立刻点燃起来,他急忙几口吞完面前的米线,起身拉住陆小丫就往外走。 “喂喂去哪儿?”陆小丫问道。 “去选衣服。” “还去啊……” “你得相信我这次的眼光,和我多日研究的成果。”陈裔男信心十足的答道。 陈裔男似乎真的研究过多日,并且已经逛过很多家店了,这次他拉着陆小丫直奔一间时装店,很熟练又迅速的取下一套衣服,塞进陆小丫的手中,“试试”,他说。 陆小丫很不屑的捧着衣服进了试衣间,然而等她出来站到穿衣镜前时,连自己都不免楞了一下。镜子中的自己,还是很有些时尚感的,上身穿灰色镂空大圆领粗棒针织衫,露出里面的性感运动文胸与光洁平坦的小腹,搭配了一条黑色做旧裁边工装短裤,露出又长又直的双腿,再加上她原来就瘦,将一头黄黄的头发扎在脑后,一股浓浓的性感运动风扑面而来。 陆小丫对着镜子照了许久,终于露出一丝满意的笑来,她拍拍陈裔男的肩膀:“嗯,和上次相比,这次你的眼光确实提升多了,好吧,就算你过关了。” “那是,我可是研究了好久!”陈裔男嘚瑟的一扬脖子。 “然后呢?我们要干嘛?”陆小丫边照镜子边问。 “你先别问,总之跟着哥走有肉吃就对了!” 陆小丫虽然不解,但还是麻利的换好衣服,十分心疼的刷了卡将这一套衣服买了下来。 陈裔男在前面带路,很快将陆小丫带到了一间健身房的门外。陆小丫站在门外小心的往里探头张望了一下,看到里面好几个俊男美女正在大汗淋漓的做着运动,那些女人更是腰肢纤细,蜜桃臀又圆又翘。 陆小丫低头看看自己的干瘪身材,忍不住一扁嘴。 “嗨,美女,要办卡吗?” 陆小丫顺着极富磁性的声音看去,发觉站在自己面前的是一个满身肌肉的俊美少年,想必是这家健身房的教练,此刻他正倚在门边,满脸微笑的看着陆小丫。 “我我……”陆小丫的脸微微一红,“我不想办卡……”她说着拉起陈裔男就要走,身后立即传来那健身教练的嘲笑。“也好,等你们攒够钱再来吧。”他说。 陆小丫的脸立刻红到发紫,她狠狠的瞪了陈裔男一眼,脚下的步子跨得更大了。 “喂喂!”陈裔男拉住了她,十分不解的问道,“你跑什么?你听我说,我给你制定的计划是走运动风,每个网红都一定要有自己的风格,所以我才会带你来这里。” “这里?”陆小丫激动的说道,“你知不知道这里办一张卡要多少钱?你又知不知道像我这样刚刚毕业没有工作的人口袋里又有多少钱,刚才那一套衣服几乎就要刷爆我的卡了。” 陈裔男愣愣的看了她片刻,忽然冒出一句:“我有啊!我这里攒了一些钱。” “所以呢?”陆小丫也楞了一下,“所以你借钱给我办卡?然后我努力赚钱还给你?” “谈借多俗啊,”陈裔男笑笑,“当我投资好吧?我可以当你的经纪人,等你红了,我也就有钱了。” 这话听得陆小丫真想撬开陈裔男的脑袋,看看里面装的什么,这份所谓的“事业”连一毛钱都看不到,眼下却要实实在在的支出一大笔钱了。她本想拒绝,但想想为了给他一个教训便又点了头:“好啊,把你的钱包拿出来!” “我没带钱包,手机支付行不行?”陈裔男问道。 “当然行,好吧从现在开始我就任命你为我的移动钱包了!”她说着拉着陈裔男抬头挺胸的走进那家健身房,指着刚才的那个健身教练大声说:“办卡!三年的!另外我要买你的私教课!”那教练立刻满脸堆笑的跑了过来,陆小丫瞥了站在一旁的陈裔男,发觉他的脸色已经黑到发绿了。她便暗暗噙了一丝笑意,跟着那健身教练开始试跑步机了。 一个多小时练下来,陆小丫已然出了一身汗,觉得浑身都舒爽了许多,她满意的拿毛巾擦了汗,对着坐在一旁全程脸色黑黑等待的陈裔男勾勾手指:“走了,移动钱包。” 她的健身教练在一旁微笑挥手:“再见宝贝!” 这一天下来,陆小丫是开心了,陈裔男却沉默了,两个人出了健身房就各自回家,之后一连好多天,陈裔男都没再说过话。 这几天陆小丫回忆了她和陈裔男的学生时代,想起来他是那个连菜都只肯打半份的极抠门之人,每每到了夏天大家都抱着冰激凌狂咬的时候,他却只舍得买一只最便宜的慢慢的吃完。 所以这次对于自己,那个抠门的陈裔男是真的下了血本了。 陆小丫想着想着,忽然有些怀疑陈裔男是不是喜欢上自己了,但是想着想着连她自己都觉得好笑,这样熟到连对方胎记长在什么地方都了解的关系,怕是想要生出喜欢来也很难吧。更何况陈裔男一直都是对她很好的,在高中的时候,因着有一次她不开心,他就在深夜去学校花园里偷了几朵月季,还被保安追着跑了大半夜。 想到这里,出于小小的不忍心,几天后陆小丫还是主动联系了陈裔男。 “喂,在干什么呢?”陆小丫发去消息问道。 “在帮你研究关于公众号的事儿。”陈裔男立刻接话,好像那天的事根本没有发生过。 “哦?研究得如何了?”陆小丫追问。 “请我吃饭,我详细告诉你。” 这条消息发来,陆小丫“噗嗤”一下就笑了,这个陈抠抠,果然还惦记着钱的事儿,他一定是想多少吃回点本钱来。 “好吧,地点你选。”陆小丫做好了要被狠敲一顿竹杠的准备,然而陈裔男却把地点选在了小吃店。 第九十五章 网红养成记(五) 到了约定的时间,等到陆小丫急匆匆赶过去时,陈裔男已经坐在里面悠然的开吃了。他塞着满口食物抬头对陆小丫说了一句“饿了”,便又埋头继续吃。 陆小丫坐在他对面,见他叫了一份炒米粉两枚卤蛋,于是招手叫了一份小馄饨两杯果汁。两个人面对面坐着无声的吃饭喝水,一切自然熟悉,多年好友的默契在他们间默默流淌。 等饭吃完,陈裔男推开饭碗擦擦嘴巴,直接就开始说了:“我已经帮你申请好了公众号,名字就叫‘健身野兽与美女’!” “咳咳,”陆小丫呛了一下,努力把口中的小馄饨咽下去后,瞪了他一眼,“你这几天在家里就忙这些呢?好吧,虽然名字十分俗不可耐,但也不是不可以。” 陈裔男搬了把凳子坐到了陆小丫身边,翻开手机给她看公众号里的内容。陆小丫边吞馄饨边探头看去,发觉里面转载了几篇关于健美的文章。 “哦哦,还行”她说,“健身有了,那野兽美女呢?你这公众号不是叫‘健身野兽与美女’吗?” “野兽是我,美女就是你!”陈裔男催促道,“快吃!等吃完咱们去健身房,你多摆几个姿势我来拍照,等拍完我就发去公众号。”他说着还真从背包里拿出一个单反相机来。 “噗!”陆小丫口中的馄饨彻底喷了出来,“还得去拍照啊!”然而也由不得她反对,她才放下勺子就被陈裔男拉着去了上次的健身房。 到了健身房,一边假装健身一边不断摆造型的陆小丫只感觉浑身不自在,而偏偏陈裔男就好像专业摄影师一般在旁边不断的讲解。 “啊对对!你的头再低一点,”陈裔男边说边指挥,“屁股再翘起一点儿!”他甚至还亲自摆出了造型搔首弄姿的指点陆小丫。他越是旁若无人,陆小丫越是脸红得厉害。 “得了得了,拍了几张就得了,我又不是模特儿!”陆小丫催促他快点结束。 “你急什么?”陈裔男边说边看相机里的照片,“从今儿开始你就是模特了,还是我们公众号的专属美女模特。”他这话说完,在一旁看热闹的健身教练忍不住捂着嘴巴“嗤嗤”的偷笑起来,陆小丫更是觉得面子挂不住了。 “不拍了不拍了,”陆小丫从跑步机上下来,一屁股坐到旁边的健身器材上赌气扭过去脸,“跟你出门都不够丢人的。” “哎呦呦,别这样,”陈裔男跑过来蹲在她身边低声哄着,“要记得你的梦想是每天各种美,在家门出门美,去个超市都美得冒泡,所以你现在不正是为了梦想而努力吗?更何况你看人家网红们,拍几百张照片才从里面挑一两张来发,你这才拍了几张就这样不耐烦了,以后还怎么实现自己的梦想呢,对不对?” “屁梦想,”陆小丫扭过脸去,“我不过随口说说罢了。而且我自己都不急,你急什么?真是皇帝不急太监急。” “是是是,我是太监,”陈裔男答道,“我可不急嘛,我是你的投资人加经纪人啊!我投进去的本钱还指望着收回呢!” 陆小丫嘟囔了半天,她回想起自己爆刷陈裔男卡时的那种舒爽,感叹现在果然到了一报还一报的时候,于是又磨磨蹭蹭的站起来,十分不甘愿的摆起了各种造型。 “哎,这就对了。”陈裔男十分赞赏的点头。 等陈裔男“咔咔咔”一顿猛拍,拍到过瘾后,才收起了相机,此时陆小丫早就十分尴尬了,见他拍完了立刻拉着他往健身房外冲出去。 “啧啧,”陆小丫对着他狂翻白眼,“刷你一张卡的代价还在真是不小。” “嘿嘿,”陈裔男对着她咧嘴一笑,“今儿就这么着吧,回去等着我的好消息。” 陈裔男这一回去,又是连着几天沉寂了下去,不但电话消息没有一个,连朋友圈都是安安静静的。 而陆小丫回去后又陆续投了几次简历,回复的不多,从仅有的几个回复中能挑选到合适的又少之又少,她最后再三权衡,去了一家离家近的小公司面试文员,很意外,竟然面试通过了,而就在她面试通过的当天下午,陈裔男的电话打了进来。 “嘶……,”陈裔男在电话里直吸冷气,一副着急上火的样子,“怎么办,咱们的公众号效果不太好啊!” “你真指望那个吃饭啊?”陆小丫在电话里嘲笑着,“你还是脚踏实地些吧,看看,我连工作都找着了。” “哦NO!”陈裔男在电话里哀嚎着,“我的美女模特,你上班去了,我一个人要怎么办?我的投资我的心血呢?” “哈哈,别叫得那么惨,”陆小丫笑得前仰后合,“我可以在下班的时候配合你拍照呀!我拿了工资还会请你吃饭的,放心,你的钱不会亏得太惨的。” “那你还是有点小良心的么么哒。” “呸,恶心不?”陆小丫在挂断电话前又加了一句,“当然如果你真亏了,我也没办法,拜拜。”果不其然,在挂断电话前她再次听到了陈裔男的哀嚎声。 “哈哈。”陆小丫得意的笑着,火速飞奔回家准备上班的衣服用品了。 陆小丫上班的第一天,特地穿了白衬衫黑色短裙配上小高跟的鞋子,准备美美的开始她的职业生涯。然而这一天她除了被经理安排背些公司守则外,就是不停的被人使唤来使唤去,这边叫一声“陆小丫,快帮我把这爹文件给复印两份来”,那边吼一句“陆小丫,我刚刚要的咖啡你泡了没?” 一整天下来,陆小丫只觉得头昏脑涨,好不容易下班时间到了,她刚想打卡,却又被经理给叫住了,“你们这些年轻人,就是吃不得苦,”四十多岁的女经理黑着一张脸站在她面前不断数落着,“才刚刚到了下班时间就急着要走,那你还指望能学到些什么?我像你这么大的时候,每天要在办公室待到晚上十点才肯离开的……”一大段话说完,本就头昏脑涨的陆小丫更觉着压抑了,她收住想要跑出去的冲动,硬是在一把椅子上又熬了两个小时,每一分钟都如坐针毡。等她看着同事们陆续离开了,这才敢站起来打卡下班,垂头丧气的往回走。 第九十六章 网红养成记(六) 陆小丫回到家中,立刻“咚”一声趴到床上,拿脚蹭掉两只鞋子,饭也不想吃澡也不想洗,倒头就睡。 第二日一大早,陆小丫便醒来了,她虽觉着有些不情愿,但在赖床几分钟后,仍怀着满满的希望,化了一个精致的妆容穿了一身很职业风的衣服,起身冲去了公司。 一整天下来,她的感觉仍不是很不好,经理总有满满的火气似乎发泄不完,她每做错一件事,就会迎来一顿痛批,终于在她打印错一份文件后,经理黑着脸拍着桌子无比痛心疾首道:“你这样漫不经心怎么能成长!怎么能学会!” 陆小丫一言不发的听着她发火,随后回到位置上,强忍着熬到下班时间,又耐着性子熬了两个多小时,才冲出了公司,她才出了公司便立刻给陈裔男打了电话。 “喂,出来吃饭,”陆小丫忍着哭音说,“你请客。” “小丫,你没事儿吧?”陈裔男听出了些不对劲。 “你那么啰嗦干嘛?有没有事都不要你管,你只管出来请我吃饭就行。”不知道为什么,每次受了委屈后,陆小丫总是想对着陈裔男发发脾气。 “行行行,你在那儿?我马上就到。”陈裔男问了陆小丫地址,果然十几分钟后,他就满头大汗的冲了过来。 陈裔男看陆小丫的脸色很不对劲,也不说什么,而是伸手拦了辆出租车,硬是把她给塞了进去。 “什么都别问什么都别管,”他说,“你只管跟着我走就是,保证一个小时后,你的心情就会大变样了。” 陆小丫本来也就心情不好不想说话,听他这么说,索性就闭紧嘴巴扭头看着窗外的景色。 出租车大概行驶了二十来分钟,下车后陈裔男又带着陆小丫一顿左弯右绕,终于在一家小苍蝇馆子前面停下了。 陆小丫也不说话,跟着他进去在饭桌前坐下。陈裔男叫了一份冷锅鱼,一份水饺,在等着菜上的时候,他又拿出相机捣鼓了一番。 菜很快上来,陆小丫吃了一口,立刻就愣住了,只感觉满口麻辣鲜香,于是她埋下头去,又吃了第二口第三口。一份鱼吃完,陆小丫长长的呼了一口气,仿佛刚才满肚子的委屈和怒意都随着这口气呼出去了。她拿着面纸小心的擦干净嘴巴,一抹笑意终于重新绽放在了脸上。而此时她一抬头,便发觉陈裔男正拿着相机对着她“咔咔咔”一通乱拍。 “你干嘛?”陆小丫一下子就恼了,当时就恨不得把吃剩下的油汤都泼到他脑袋上去。 “别急别急,你看!”陈裔男说着把相机里的照片翻给她看,照片里面的陆小丫从进来时的满脸黑线,到开始吃时的眉头展开,再到吃完后露出的一丝笑意,全都被他给拍了下来。 “所以你看,这说明了什么?”陈裔男问道。 “说明你吃饱了撑的,太闲了!”陆小丫没好气的答道。 “啧啧,看看你这点觉悟,”陈裔男说着拿手指在桌面叩了几下,“你还记得吗?从前不管你多么不开心,每次吃到好吃的后,心情都会变好起来,这就说明,美食可以给人力量!” “是啦!”陆小丫翻了个白眼,“赐予我力量吧,冷锅鱼。” “喂喂,我在说认真的,”陈裔男正色道,“这几天我都在想公众号的事,我在想为什么我做的公众号会没什么起色,我想了想一是现在走运动风的人太多了,二是你的身材,额,也实在算不上什么完美,喂喂别打我,听我说完先……嗯,那个,所以想要人关注,我们必须玩点更特别的。” “比如呢?你最好真的能说出些有用的事情,不然我会揍你。”陆小丫冷哼一声。 “比如,这次我们换成‘美女与苍蝇馆子’,如何?”陈裔男说完十分期待的看向陆小丫。 “什么?”陆小丫听得眼珠子一瞪,“真是十分风雅,丝毫都不俗套呢呵呵。” “那就这么定了!”陈裔男说着一拍桌子。 “定你个大头鬼!”陆小丫刚想发脾气,但看着旁边的饺子,于是又把盘子拉过来埋头吃,完全不想搭理他。 这顿饭吃饭,陆小丫的气也确实消了很多,她回到家中细细想起陈裔男今天说过的话,忽然觉着有的时候,美食真的是一种力量。 第二天醒来,陆小丫再次觉得元气满满,她化了妆换了漂亮衣服,精神饱满的直冲进公司,连黑面女上司看到她都不由得楞了一楞。 “这个年轻人还是不错的。”女上司拍了拍她的肩,头一次把她交托给一位公司的老员工,安排她跟着学习。这一天的工作量虽然也蛮多,但和之前的总是复印倒水等事情不同,有了可以学习的内容,陆小丫干得很是带劲儿。 到了下班的时候,陆小丫正喜滋滋的往回走时,忽然接到了陈裔男的电话。 “小丫小丫!”陈裔男的声音有抑制不住的欣喜,“昨晚我拍的那些照片配着文字发出去后,公众号竟然增加了好几百个粉丝。” “是吗?”陆小丫也觉得意外,“粉丝们会喜欢这种东西?看一个人吃饭?” “岂止是喜欢啊,”陈裔男颇感得意,“还有好几个人给我留言,说看了这些照片和文字觉得十分温暖,甚至觉得感动。小丫小丫,这种方式太涨粉了,不如我们继续吧?” “好,但是每次都得是你请客。” “小丫,你也太小气了……” 两个说了便开始做,陈裔男四处寻找难得的苍蝇馆子,越是那种位置比较偏口碑却非常好的地方,他们越是往里面钻。 这一日两人又找着了一家酱肉卷荷叶饼店,坐在里面点了两份边吃边聊天。 “这家真的很不错,”陆小丫边吃边说,“很值得推荐,我就是不太明白为什么这类的东西反而会吸引人。”她一边小口的咬着饼,一边摆出各种姿势让陈裔男拍照。 “现在的人都活得太累了,”陈裔男说,“很需要从各个地方吸取力量来支撑自己,而美食给人的力量,是最直接也最容易满足的。” 第九十七章 网红养成记(七) “这样啊,”陆小丫笑得眼睛眯起来,“说得真好。我忽然觉得,当初那个一直要美下去的梦想,似乎真的可以实现了。裔男,要不我辞职吧,梦想只有一个,而工作以后可以再找。” 陈裔男停下来惊讶的看着她:“你说真的吗?” “嗯。”陆小丫使劲儿点头,“而且,我似乎也有点爱上这种边吃边美的生活了。” 陈裔男看着她,似乎很想附和,却又觉得哪里不妥,却只是说不出来。他兀自看着陆小丫美滋滋的笑着,却只能端起一杯水,一饮而尽。 第二日陆小丫便边踩着高跟鞋“蹬蹬蹬”的跑到女经理面前,将一封离职信十分豪气的拍到了她的桌上。女经理十分惊讶的瞪了她半晌,像这种还未做满试用期就主动离职的人,她还真是很少见,更何况还是前几天她刚刚表达了赞赏的陆小丫。当然女上司也试着做了下挽留,然而陆小丫离去的心十分坚定。 因还在试用期,离职手续很快办完,陆小丫十分欢快的从公司跑了出来,奔向她十分向往的梦想中的生活。 接下来的日子,陈裔男每日带着陆小丫一同去寻找最深处的巷子里的苍蝇馆子,点上美味的食物,拍出各种美美的照片,再配上动人的文字推送出去,短短的一段时间,他们的粉丝量迅速破万,再飙升到十万,二十万。 随着粉丝数量的增多,开始有人找他们做各种宣传推广,再付以酬劳,当两人的收入第一次破万时,陈裔男十分激动的拉着陆小丫去了他向往已久的高级西餐厅。 陈裔男和陆小丫在十分高档装饰华丽的餐厅里坐下,听着优雅的音乐,小心且不安的捧着菜单。 “这个,这个来一份吧。”陈裔男看着漂亮的服务员小心的说道。 服务员看看陈裔男再看看陆小丫,将他们的窘迫尽收眼底,她微微笑着,高高扬着脖子,让陆小丫更觉着在这样的地方,即使她是客人,也远远没有眼前的服务员来得高贵。她十分不安的把头埋了下去,装作看手机的模样。 等菜点完,陈裔男端起一杯红酒,笑意盈盈的看着陆小丫说:“来,干杯,我们得好好庆祝一下。” “嗯。”陆小丫端起酒杯与他的杯子轻轻碰了一下,十分小心,生怕弄出的声响惊扰到别人,“以后我要昂首挺胸的进这家餐厅,来很多次。”她小声的说。 “当然,我们会来很多很多次的。我保证。”陈裔男将杯子里的红酒一饮而尽。 美食很快被端上来,他们本想着多拍几张照片,却又很窘迫的害怕被人看出他们是第一次来的模样,于是两个人低头小心的吃着盘子里的食物。 吃着吃着,陆下丫忽然抬起头眼睛亮闪闪的看着陈裔男,说了一声:“裔男,谢谢你,努力成全我的梦想,即使我只是随口说说的而已。” 陈裔男不由得一楞,这是陆小丫第一次这样温柔这样认真的对他道谢,他放下刀叉,擦干净嘴巴,十分认真的看着她回应道:“不用谢我,小丫,我一直都知道你的梦想并不只是随口说说,你从小到大的梦想都是做一个漂亮的公主,而你的梦想,就是我全部的理想。” 这些话听完,陆小丫低头笑了。她与他相识十几年,熟悉到不能再熟悉,而此刻,却有一种别样的感觉在心头缠绕。 这顿饭吃完,陆小丫和陈裔男在街边等出租车时,趁着月色,陈裔男转身轻轻抱了抱陆小丫,陆小丫没有拒绝也没有回应。这一天,完美而愉快的结束了。 而第二天到来后,两个人又当做没事儿人一般各做各的,仿佛昨晚那个拥抱并不存在。 他们的公众号开始越做越好,开始陆续请了几个人手帮忙,为了怕陆小丫累着也额外请了一个模特。他们的粉丝数越来越多,当然虽然很多人说着很喜欢,看到很感动外,也有不少人提出质疑,其中最多的声音便是“第一个模特太丑了”,“换了个新的模特连食物都看着顺眼多了”。 即使陈裔男再小心避免,陆小丫还是看到了这些留言。 这些留言让她非常光火,她气得摔了桌上的水杯,捂着脸躲进了卧室里拿被子蒙着头痛哭。 陈裔男很快知道了这件事,他给陆小丫打了很多电话发了很多消息,却都得不到回应,后来他急起来冲到陆小丫家中时,却看到她哭得肿起来的眼睛。 “别这样,”陈裔男说,“人家爱说什么是他们的事,你别往心里去,你陆小丫永远都是最漂亮的。” “你走!”陆小丫哭着说,“你根本就不懂得被所有人质疑是一件多么痛苦的事!我发誓一定要美起来,要做最美的网红!” 陈裔男被她推搡着出了门,心里的担忧却越发严重了起来。 陆小丫发了誓,便开始行动,她四处打听变美的法子,很快便在她目前所在的网红圈里学到了最快捷的法子——整容。 陆小丫做了个计划,她先是开始在公众号发布一些售卖面膜或者化妆品的广告,虽然她对产品毫无了解和信心,却每天吹鼓产品的功效,一段时间后竟也卖出去了不少。 陈裔男当然是十分不满她的做法,很多次他都想把陆小丫发布的广告给删了,但架不住陆小丫眼泪汪汪的看着他,问他到底懂不懂自己有多痛苦,他思索再三,然而还是妥协了。 久而久之,陆小丫竟也赚了一些钱,她存着这些钱,去找了陈裔男。 “喂,陈同学,你有没有私房钱借我?”陆小丫捧着一杯咖啡趴在桌上问他。 “你不是赚了一部分吗?还要借钱干嘛?”陈裔男觉着十分奇怪。 “我想买房付首付,差的缺口太多了。”陆小丫想来想去,觉着这个理由最正当。 “哦……这样啊。”陈裔男想了片刻,从钱包里掏出几张卡,每张都有个几千或者上万,他算了算,最后全递给了陆小丫。 第九十八章 网红养成记(八) “你可想好了,”陆小丫边说边收下他的卡,“等我有能力还钱给你还得过挺长一段时间呢!” “不急,”陈裔男点头应着,“你拿去应急,我又不着急花钱,实在没钱还我,就当我赞助你了,不过我可提醒你啊,买房是人生大事,你可得多看几个楼盘,要不要我陪你挑啊?” “不,不用……”陆小丫应着他的话,把头低了下去,她想着大学时代那个抠到极致的陈裔男,忽然觉得自己十分过分,然而为了自己的梦想,她似乎也顾不得那么多了。她把头埋下去看着桌面,用十分低的声音说:“裔男,谢谢你,这些钱我将来一定会还你的。” “没事儿……”陈裔男还想说些什么,陆小丫却立刻起身说了声“我还有事就先走了”,便火速离开了。陈裔男在她背后张了张嘴,却什么都没再说出来。或许十几年的默契让他感觉这次的借钱似乎有那么一些不对劲,可是不知道为什么,他就是张不开口去问她。 陆小丫拿了钱火速办了出国签证买了机票,两三天后便动身去了整容大国,直奔了她那些网红圈中好友们所提到的那家整容医院。 本来她还担心不知道怎么跟医生沟通,等她到了之后,却发现这家整容医院里直接配有华语翻译,想来到这里来过的国人不在少数。 和医生讨论了怎么调整又谈了价钱后,便约了做手术的时间,在这之间等待的每一秒,她都觉得十分忐忑。 等到了动手术的那一天,陆下丫躺在手术台上,看着强烈的灯光打下来,她不由自主的闭上了眼睛,她感觉到刀子和针头在皮肤上滑动和刺入,虽然打过麻药,她却意识清醒,她感觉非常非常害怕,她全身冰凉,整个身体忍不住微微打颤。等整台手术做完,她从手术台上下来的那一刻,甚至感觉自己刚刚经历了一场劫难,很有一种死里逃生的快感。 她返回旅店,第二天整张脸便开始充血,眼睛肿得几乎睁不开来,她望着镜子里自己那张肿胀犹如猪头的脸,不知道是该担心还是该庆幸。她几乎不敢出门,每日靠客房送餐来吃点食物,所幸服务员们似乎对类似她这样的客人早已习以为常,并没有多嘴问半句。她每天都要照镜子几十次,每次都想找出小小的进步,比如脸是不是消肿了些,鼻梁是不是更高了些。在无比煎熬的过了几日后,看着脸稍稍有些消肿,她便买了飞机票返回,整个路程中她都尽量带着墨镜口罩,不让人看到自己的脸。 等下了飞机陆小丫打开手机的一瞬间,陈裔男的消息铺天盖地的发了过来,几乎全都是“小丫你去哪里了?”“小丫你回话啊!” 陆小丫淡定的回了一句“我很好,出门几天有些事而已”,便没再理了。陆小丫回到家中便把自己锁在房间里,妈妈看到她的样子大大吃了一惊,一直瞪着眼睛嘀咕着:“干嘛要整成这样啊,原来的样子多好看啊,可惜了可惜了……” 她忍不住对着妈妈吼了一句:“妈妈别说了,我做都做了,你现在说这些有用吗?”妈妈楞了楞,随后长长的叹了口气道:“好了,我不说了,随你吧……”说着便转身去了厨房,看着妈妈的背影,陆小丫却忽然有种没由来的难过。 她正坐在客厅的沙发发呆,忽然听到有人按门铃,她还没来得及躲进房间,妈妈便打开了门,随后陈裔男便冲了进来。 “阿姨,我找小丫。”陈裔男急切的说道。 陆小丫的妈妈自然是认得他的,也知道他们十几年的同学情谊,于是拿手往里一指,陈裔男便立刻冲了进来。 陆小丫来不及躲避,一下子被陈裔男给拽住了,当她回过头来看到陈裔男那张原本担忧的脸慢慢变得惊讶后,很是生气的挣扎开了。 “干什么?”陆小丫生气的问。 “我我,我是担心你,”陈裔男答完后,上学打量了她一下,疑惑的问,“小丫,你这些天干什么去了,你的脸怎么肿成这样了?你是不是去,去……” “不用猜了,我就是去整容了!”陆小丫冷笑一声,“听到这个答案你满意了吧?” “满意?”陈裔男皱着眉头说,“小丫,你别这样,你一直都是单纯可爱的陆小丫,十几年来一直都是,你总是快乐的积极的,现在为什么要为了别人几句话,用这么痛这么大的代价去换一张不是自己的脸呢?” “好了好了,你说够了没有?”陆小丫不耐烦的吼道。 “没够!”陈裔男继续说着,“我心中的陆小丫,所说的每个梦想都是彩色的,再难过再辛苦吃完一顿美食也可以开心起来,可是现在为什么,你开始撒谎整容发脾气,小丫,你觉不觉得自己这条路上开始迷失了?” 陆小丫听得越发生气,她瞪着他吼道:“那你呢?你还是当初那个为了让我开心会大半夜去校园里偷摘玫瑰的陈裔男了吗?是!我就是迷失了,但请你记住当初是你把我引上这条路的,所以即使我在这条路上万劫不复,你也是最初的那个引路人!” 这句话听得陈裔男万分难过,他忍不住倒退了几步,看得出来有一些亮闪闪的眼泪含在眼眶中,然而他始终没有让它们落下。他转身就要离开,在出门前回过头,低声的说了一句:“即使我是引路人,但我的初衷,是希望你永远都做最美丽的自己,而不是变成另外一个人。” 陆小丫看着陈裔男离开的背影,看着屋门被重重关上,看着妈妈叹着气摇着头走进厨房,忽然觉得特别特别难过。她这次做的整容的决定,连自己都不知道对错,所以此刻更希望有人来赞同自己,告诉她“坚持走下去,你是对的”,可是一路走来她听到的却只有反对和不认同,她心里恨着怨着,却又连该怨谁都不知道。 第九十九章 网红养成记(九) 陆小丫在屋中躲了好些天,等脸上的肿消得差不多了,整个人看起来更自然了些,她便开始出门了。她现在已经是网红,有着不小的人气,每次出门都划着精心的浓妆戴着墨镜打扮得美美的去各个地方摆拍,俨然真正的明星一样。 陈裔男虽生着她的气,却仍十分听从她的安排,她想去哪儿拍照他便跟着,拍很多张照片,再回来从中挑出几张最好看的精心修图。只是陈裔男在面对陆小丫时话却少了很多,他多数都是机械的做事,她说“去那里”,他便点头说“好”,别的不再多话。 陆小丫感觉到了陈裔男的变化,她心里也曾质疑过自己的决定,甚至想过要低下头来主动跟他说一句“抱歉,是我撒谎骗了你”,可是现在这个越来越骄傲的她,缺无论如何都低不下头来说这一句“抱歉”的。 时日一晃而过,觉得自己越来越美的陆小丫开始不满足于目前的状况了,她需要更多的人气更多的炒作,她埋头出入各个网红圈内,最后又学会了新的一招,情侣炒作。 陆小丫很快联系上了一位同样有炒作意愿的男网红潘特拉,两个一拍即合,开始讨论炒作的细节。他们先在网上放出些风,评论对方,话语中满是小小的暧昧。 随后开始出现两人的街拍,在一起分享美食或者一起去健身房运动,图片修得唯美动人,两个人仿佛郎才女貌羡煞旁人,仅仅看着照片都觉得满天飘着粉色心心。果然他们的这一举动开始引人注意,一些人因此就粉上了他们,开始期待看到他们更多的互动。 陆小丫本来自己炒作一下也就算了,偏偏每次拍照时她都要拉上陈裔男。 于是很多次,陈裔男黑着脸,站在前方“咔咔”的拍着她和潘特拉。潘特拉看着陆小丫,堆出满脸腻腻的笑意,一只手在她的腰间不断游走。 陈裔男忍了一阵,终于放下相机对着潘特拉道:“喂,你的手安分一点,别到处乱摸。” “是吗?”潘特拉坏笑道,“我跟陆小丫男未婚女未嫁,即使在这里马上就做些不可描述的事,也轮不着你管吧?” “你给我嘴巴放干净点!”陈裔男上前就拽住了他的衣领。 “裔男,你干嘛?你放手,”陆小丫在一旁焦急的拉开陈裔男,“我还不容易才请到潘特拉配合我来炒作的,你别得罪了人家。” “陆小丫,你就指望这种人来帮助你吗?”陈裔男站在一旁拿手指着潘特拉,整张脸气到发红发紫。 “无论我是哪种人,都轮不到你一个拍照片的人来说话,”潘特拉说着整理了一下衣服,仰着脸得意的看向陈裔男,“我现在还就告诉你,我早就发觉你看陆小丫的眼神不单纯了,因此对你很不爽,陆小丫我追定了,我和你站在一起,是个人都能看得出了她会选谁吧,你就趁早死了这条心吧。” 陈裔男听完这话,转脸愣愣的看向陆小丫,颤声叫了一句“小丫”,带着不确定又带着很多的希望,在等待她的回复。 然而陆小丫只是看向他,低声说了一句:“裔男,你就别闹了。” 陈裔男又不死心的补充了一句:“你知不知道他和多少个女孩子有过关系?”然而他等了许久,都没再等到陆小丫的回复。 陈裔男失望的看向她,片刻后终于转身离开了,他低垂着脑袋,背影看起来十分落寞。而潘特拉更是冷哼一声,伸手揽住了陆小丫的腰。 无疑,作为男朋友的人选,潘特拉更适合些,他英俊聪明也有名气,和他在一起更有面子也会给陆小丫带去更多资源,所以即使花心又如何呢?相比较他的优点来说,那不过只是一个小小去缺点,而且说不定,自己会成为他最后一个女人呢?所以潘特拉几乎没用什么力气去追,陆小丫便沦陷了。 一开始,陆小丫还是觉得很甜蜜的,潘特拉会带她去不同的地方兜风游玩,在每个夜晚笑闹到喝醉,再于清晨昏沉沉的醒来。这样的日子和她之前二十所年所经历的都大不相同,很有些纸醉金迷的快感。 然而这种感觉似乎并没有维持太久,大概一两个月后,潘特拉就不太经常出现了,当然为了配合炒作他也是会和她一起拍照吃饭,等“工作”完成后便拍着她的脑袋说“乖乖等我哈,等我忙完了这一阵就来陪你”。 陆小丫看着他,硬生生的把一句“你到底在忙什么”给咽了回去,她和他的关系本就是不对等的,他在上她在下,她甚至连他的行踪都不敢多问,怕问错了一句,他就会转身离开。 一个月之后的某天,当陆小丫独自散步在街头时,忽然看到了从连锁酒店里走出来的潘特拉,此刻他的手里正牵着一个十分丰满性感的女人。 “潘特拉?”陆小丫忍不住叫了一声。 潘特拉只是回过头看了她一眼,微微一笑,甚至连解释的意愿都没有,便拉着身边的女人离开了。 陆小丫呆呆的愣在街头,一直从下午站到黄昏,这个时候她忽然特别特别难过,她知道潘特拉一定会是这样的人,却想不到被证实的方式是这样的不堪。在此刻她忽然特别想念陈裔男,特别特别想,想他们过去的种种默契,想他陪伴着她的无数个难过的时光……或许自己真的走错路了…… 她哆嗦着手打了陈裔男的电话,在电话里颤声说:“我现在心情很不好,你出来陪我,什么都别问。” 电话打完,不大的功夫陈裔男便冲了过来,一如既往的,将满满的焦急写在脸上。和往常一样,他没有多话,只是伸手拦了车,将陆小丫塞了进去。 车开了一阵,停了下来,陈裔男下车带着陆小丫慢慢往里走去,许久才在一家小餐馆前停了下来。 陆小丫看到这家餐馆时眼睛有些微微一亮,这是她当初工作遇到不开心的事儿时,陈裔男带她过来吃饭的那家馆子。陈裔男和从前一样叫了冷吃鱼和水饺,然后坐在了她的对面。 第一百章 网红养成记(十) 陆小丫埋头吃,咬着咬着眼泪就掉下来了,她抬起头发现陈裔男只是抱着相机坐在对面看着她吃,才忽然想起上一次他们来的时候,他似乎也是这样,抱着相机静静的坐在对面等自己吃完。 她放下筷子擦了擦眼泪低声说:“这个时候就别拍了,我这个样子太难看了。” “不,不难看,”陈裔男认真的说道,“你永远都是当初那个漂亮单纯,吃到好吃的东西就会笑的女孩子。” 这句话听得陆小丫几乎泪崩,过往的种种在他们眼前闪过,她捂住一直流泪的眼睛说:“我几乎都不记得自己最初的样子了。” “不要紧,”陈裔男说,“你不记得,我就去帮你找回,小丫,你要记得,我一直都是那个肯在深夜为你去偷月季的男孩。你在这里等我一下,我去去就来。”他说着不等陆小丫应声,就走了出去。 陆小丫在那家餐馆一直坐到打烊,陈裔男都没有再回来,一直到第二天中午她才听说,原来昨晚陈裔男为了她当晚返回从前的高中,趁着夜色想去偷摘一朵粉色月季,就像从前一样,可是这一次他在被保安发现后,因为心慌从墙上摔了下去,头刚好撞在一块石头上。而他死的时候,手里还拽着一朵粉色月季花。 …… …… …… “听闻他的死讯后,我觉着自己的心都空了,空到仿佛曾经经历过的整个青春时代都消失了,所有的一切,都跟着他离开了……”陆小丫擦着眼泪说,“我的心很空很空,空到任何东西都装不下,我恨自己从前的无知与幼稚,所以,如果能把陈裔男找回来,付出怎样的代价我都愿意。” 陆小丫的故事讲完,便十分忐忑的咬着唇看着溯雪,等待她给一个确切的答复,然而溯雪的眼神却十分飘忽,看上去很是心不在焉。 她停顿了许久,才听到溯雪问了一句:“嗯?故事讲完了?” “讲,讲完了。”陆小丫听她这么一问,更觉着忐忑了。 溯雪自然是心不在焉的,她心里头还想着那只小狐狸精的事儿,陆小丫的故事被她听了个大概,但仅仅是这大概,也足够她眉开眼笑了,这简直是送上门的买卖,十拿九稳的赚头。她大致问了一下陆小丫的一些情况,比如有没有做好待在这里几天的准备,有没有带来陈裔男的随身携带之物,在得到了确切的回答后,溯雪便迫不及待的拉着她进了种植魔豆的黑屋中。 待小坑挖好,魔豆种子和陈裔男的随身携带之物丢下去后,溯雪面向陆小丫,无比认真的讲到:“魔豆种下后,需你陪伴七日,我会将你锁在这间屋内,每日从门上开启的小洞中给你送水和食物,”她说着看了眼陆小丫的神色,发觉她边听边低头挖土,脸上竟毫无惧色,于是便继续说道,“等下我会给你一把妖血匕,这匕首乃千年妖血所化,只为取血不为伤人,接下来的七日,你必须每日取血浇入种豆之处,取血之处的顺序依次是额心、舌尖、左手、右手、左脚、右脚,和心窝。而魔豆既已开启种植,就无论如何都不能停下来,否则魔豆会反噬上来,将你拖入地狱之火,受烈火焚心之刑。” “嗯嗯!”陆小丫不住的点着头,看得出来她心里还是有些害怕的,但却逼着自己鼓足了勇气往下撑。 溯雪很是放心丢下妖血匕,锁上小屋的门出去了。 一连七日,陆小丫每天都非常自觉乖巧的在里面放血喂养魔豆,而剩下的所有时间,她都用来睡觉养足精神。每一次溯雪送来水和面包,陆小丫都会在里面轻声问一句:“溯雪姐姐,请问今天是第几天了?” 而溯雪每次答完,陆小丫都会回一句:“嗯好,又过去一日了。” 在这期间,陆续野也曾问过,那位十分漂亮的小姐姐去哪儿了。于是溯雪便黑着一张脸答道:“她漂亮?哼,有我漂亮吗?对不起让你失望了,她的漂亮的整容整来的,整容,你懂吗?” “我不懂我不懂,”陆续野妖娆的扭动着他的草叶,“我也不想懂,我就知道那个小姐姐太漂亮了,你可不能亏待她!” “喂!陆续野,我警告你最后一次,”溯雪气鼓鼓的看着他道,“你再这么不知好歹的跟我说话,我就给你断水断太阳了。” 这样一说,陆续野的声音立马变得温柔可人甚至有些娇滴滴了,他缓缓的扭动着草叶说:“哎呀,最最漂亮的溯雪,天下第一美女,断水断太阳这么凶狠残暴的事情,你忍心对一束美丽善良毫无反抗力的柔弱小草做得出来吗?” “当然做得出!”溯雪冷哼道,“我可凶残得狠,所以你快点闭嘴,别逼得我出大招。” 在一人一草的拌嘴中,七日的时光很快就过去了。 七日后,溯雪打开小屋的门,陆小丫无比虚弱的扶着墙站了起来,几日暗无天日的时光闷在屋中,早使得她的妆容丢失,脸色暗沉无光。然而她毫不在意,起身拿手背随意的擦擦脸颊,便慢慢的走了出来。 走出来一瞬间,她看着外面的光线还是很不适应的拿手遮挡了一下,随后看向溯雪,脸色苍白的笑了笑,问道:“我现在的样子会不会很难看,如果陈裔男醒来后看到我这样,会不会就不喜欢我了。” “放心,”溯雪答道,“离他真正醒来还有很长一段时间,这段时间足够让你打扮得更美更动人了。” 这话听得陆小丫立即就笑了,她拍了拍早已干燥不堪的脸蛋,跟着溯雪走去了餐厅。 溯雪给她准备了热乎的饭菜,宫保鸡丁、糖醋鲤鱼、茄子烧肉……等满满一桌虽很家常但十分诱人的饭菜。陆小丫也不多话,坐下就吃,有端着碗把整张脸埋进碗中,认认真真的吃完了一整碗饭。 等放下碗,休息片刻,溯雪便带着她返回了种植魔豆的小屋,并塞给她一顶带灯的安全帽,嘱咐了些注意事宜,告诉她无论如何辛苦都要坚持爬下去,否则一旦跌落便会万劫不复。 第一百零一章 网红养成记(十一) 陆小丫认真的听,认真的点头,她走到被挖开的泥土洞口,坐在洞口边缘小心的探下一只脚,再是另一只,随后用两只手紧紧抱住魔豆根茎,慢慢的往下爬去。她不知道自己爬了多久,但明白每一步都必须得万分小心,她不断的往下爬着,也不知道过了多久,忽然听见“嗡”的一声,声音很细很轻,她转开头好奇的往四处看去,发觉在旁边飞着一只彩色的蜻蜓,蜻蜓在她身边煽动着翅膀,忽上忽下的飞舞着。 “哇!没想到这黑漆漆的地底竟有这么美丽的生物。”陆小丫赞叹着,用一只手紧紧抱住魔豆根据,将另一只手慢慢伸了出去,果然片刻后,那彩色蜻蜓便停留在了她的手臂上。“真漂亮……”陆小丫看着蜻蜓,小声的说着,却忽的“哎呦”一声叫了起来,那小小的漂亮的蜻蜓忽的张开满是利齿的小嘴在她的手臂狠狠咬了一口,虽是极小的一口却是脸皮带肉都咬了下来,血瞬间便从那小伤口中涌了出来。 她疼得用力挥起手臂想甩开那只蜻蜓,却费了好大的劲儿,身体颠簸得连整根魔豆根茎都晃动起来。却没想到那蜻蜓不但没甩开,反而翘起屁股,又在她原本的小伤口上咬了一口,随后将头钻了进去,看样子似乎想要将整个身体钻入她的手臂中。 陆小丫吓得尖叫起来,额角的汗瞬间就溢了出来。她强撑着让自己冷静下来,拿两条腿紧紧夹住魔豆根茎,腾出另一只手,忍着疼痛拽着那只蜻蜓的尾巴将它从身体拉离并甩了出去。 由于甩得太过用力,她的身体连晃了几下,整个人往后仰翻过去,她拼命脚死死夹住根茎,身体在空中前后着。也就在这个时候,不知道怎的空气里到处都响起了“嗡嗡”的声音,她斜眼一瞥发觉四周飞满了刚才的彩色蜻蜓,她整张脸立刻吓得“刷”一下就白了。 陆小丫尖叫着手忙脚乱的寻着魔豆根茎抱过去,她能感觉到那些彩色蜻蜓正在慢慢聚集过来,想要停留在她的身上。她无法想象如此之多的蜻蜓咬下来甚至于钻入她的体内是一种怎样的状况,很有可能她会被瞬间吃空了吧? 她的双手很快寻着了根茎,闭着眼睛缩着脑袋死死抱住,等待着即将到来的疼痛和死亡。然而那些响成一片的“嗡嗡”声和越来越多聚集而来的彩色蜻蜓,都在她抱住魔豆根茎的那一瞬间仿佛蒸发了一般,不但寻不着半点踪迹,连同“嗡嗡”声都一同消失了。 陆小丫大汗淋漓的抱着魔豆根茎喘气,她立刻明白过来只要自己不离开这根茎,就不会有生命危险,她更加小心的抱着根茎慢慢往下爬去。 又不知道爬了多久,精神已经紧绷到极限的陆小丫忽的听到一阵“嘶嘶”的声,她不知道又遇到了什么,嘴巴一扁险些哭了出来。她停顿了下来,竖起耳朵听了片刻,发觉那嘶嘶声来自于下方,她强忍着害怕,低下头拿安全帽的灯照了一下,却险些被吓得魂飞魄散。在她下方的魔豆根茎上,缠绕着一只无比巨大的蛇形生物,这生物头顶长着一只断了的角,整个身躯布满了漂亮却又繁琐的黑色花纹,两只眼睛无比巨大,在黑暗中闪着黄色的光芒。 陆小丫真的快哭出来了,她的整个身体不断的颤抖着,她低头往下望去,发觉那东西正以缓慢的速度往上攀爬着。 此刻她已经急得不知如何是好了,在万般无奈下只得选择了旁边的一根看起来还算粗壮的藤蔓,小心的躲到了一旁。藤蔓很软,虽是看起来粗壮但和魔豆根茎比起来其实很细,陆小丫的整个身躯攀附在上面,使得那藤蔓往下弯曲着晃动着,随时都有断裂的可能。 陆小丫紧紧闭着眼睛,不敢去想下一秒将会发生什么,她的身躯随着藤蔓轻轻晃动着,她能感觉下方那条蛇一样的东西已经爬到了身边,因为随着它的移动,一股极寒的凉意正在袭来。 她闭着眼睛等了许久,耳朵听得那藤蔓已经发出脆脆的“嘎达”声,已经正在断裂。她感觉到股寒意往上移动去,便立刻吓得睁开眼睛,见那条蛇状的东西果然已经往上爬去了,她不敢多做一秒的停留,立刻从藤蔓返回到魔豆根茎上,她刚刚从藤蔓上离开不到一秒,便听到“咯嘣”一声,整条藤蔓断裂得一分为二了。 陆小丫全身冷汗直冒,她抱着魔豆根茎喘气了片刻,根本不敢继续停留,立刻以更快的速度往下爬去。 陆小丫一鼓作气的爬到了魔豆根茎的最下面,她环顾四周,地上除了那寒得令人打颤的火焰外,还躺着一具熟悉的尸体。 她立即扑过去,叫着“裔男”,手指碰触到他时,肚脐的藤蔓便自动掉落了下来。 陆小丫将陈裔男绑在背部,一点一点的咬着牙爬了上去。 魔豆根茎的最上方,溯雪正在等着他们,见他们终于爬了上来,她也悄然松了一口气。 溯雪找了件旧衣服让陆小丫给陈裔男穿上,随后让陆小丫把他给带回去,“要教他吃饭走路说话,多沾染些人气,带他去那些能唤回他记忆的地方”,溯雪说。 陆小丫用力点着头,搀扶着陈裔男,慢慢的离开了。 自陆小丫带着陈裔男离开后,溯雪是抱了十足的希望的,她认定这次没有看走眼,必定会得到真爱之泪。为此她很多次悄悄隐身跟在陆小丫身边,看走她极有耐心的教陈裔男学会吃饭走路。 为着溯雪的经常出去,陆续野也是发过脾气的,他扭动着自己草叶身不断嚷嚷着:“你每天都是出去出去,到底心里还有没有我这棵可爱的小草?” “有有有,”溯雪扶着额头解释道,“就是因为太有你了,才要出去的。” “我不管,我一个人在家太闷了,你得多陪我。” “好好好,”溯雪说着抚了一下他的草叶,“等我收完这单的利息,就一直陪你。” 陆续野这才满意的抖抖草叶,安静下去。 第一百零二章 妖华草(一) 这一边陆续野是安静了,那一边小狐妖又经常跑来了,除了对溯雪各种讨好外,还经常带些人过来,看看溯雪能不能用得上。 当然每一次她都会哀求溯雪帮帮她,求了多次无果后,这只看上去温良的小狐妖终于忍不住大发了脾气。 “溯雪,”小狐妖眨巴着大眼睛看向溯雪,“大家都是妖族,为什么你不帮自己的同族,反而去同情那些无知的人类?” 对于这个问题,懒得回答的溯雪只是兀自逗弄着陆续野的草叶。 小狐妖在屋中站了许久,得不到溯雪的答案,索性转身砸了溯雪的玻璃茶几,“当”的一声,砸得满地的碎片。溯雪捂着胸口楞了几秒,满满的心痛写在脸上。 小狐妖见此举有效,立刻转身又砸了几把欧式椅子,溯雪捂着胸口几乎趴在沙发上了,一口血差点就要心痛得喷出来了。 “你是不是心虚了?”砸了椅子的小狐妖转身又冲向了饭桌。 “等,等等……”溯雪终于站起来拦住了她,看了她许久,终于长长叹了口,“我对于那些人类,并不是心虚,我是要从他们身上索取报酬的,而魔豆对于妖族却半点作用都没有,因为妖族依附灵力存在,要吸取数百上千年的灵气才能幻化成人形,有人形会思考能修炼,但魔豆仅仅可以复制躯壳召回灵魂,却永远无法复制上百数千年的灵气,所以妖族再怎么试,都只会浪费魔豆。我之前不说,是怕你会绝望。” “骗人!”小狐妖说着仍是砸了那张溯雪最爱的饭桌,“如果真是这样,那你桌上那盆有着妖气在内的草又是什么?” “这是妖华草,”溯雪苦笑了一下,转脸看向陆续野,“将死去的妖族抽出体内的妖元精华,注入妖华草内,再以阴阳交融的真爱之泪浇灌,这草便会抽根发芽,慢慢结出一颗果实,果实成熟落地裂开,里面便是那只死去的妖,它在出生后会如同婴儿一般一无所知,你要慢慢教会它所有,吃饭走路生活,陪伴它长大。” “竟然是这样……”小狐妖听得瞪大了眼睛,眼睛眨巴了几下,滚下一颗泪来,“那我还要等多久,才能唤回我心爱的人。” “去找妖华草吧,”溯雪说,“等我的陆续野复活长大,我说不定会帮你找回心爱的人。当然在这之前,你要偿还我所有的损失。” 小狐妖楞了许久,缓缓说了一句:“溯雪,你我都是妖之国出来的人,对于妖华草多么难求都心知肚明,你又何苦给我出这么大的一个难题呢?”然而她虽这样说着,却也没再抱任何希望,而是转过身垂头丧气的离开了。 眼看着小狐妖离开,溯雪的心里忽然闪过一丝不好的感觉,她仔细的检查过屋子附近的结界,将有破损的地方一一修补完毕,随后转身轻轻亲吻了陆续野一下,无比温柔的说道:“等我取回真爱之泪回来,给你浇入,我已经等了这么久,从前的你终于要回来了。” “嗯哼,”陆续野摇动着他的草叶,“好吧,虽然我不知道自己从前是如何,但是也很期待,早去早回吧。” 溯雪再三交代了几句,才放心离开了。离开后的溯雪直奔陆小丫的屋子,她有感觉,陈裔男就快要回来了,而且就在今天。 溯雪到的时候,陆小丫正坐在阳台的吊篮椅上慢慢晃荡着,而她的旁边坐着目光呆滞的陈裔男。 “裔男,”陆小丫看着天边昏黄的云彩,握住了陈裔男的手,明明含了一颗泪,脸上却带着笑意,她说,“我从前只以为,自己只有变美变漂亮,才会有人爱,可是直到现在,你我这样静静的坐在一起,我回想起从前的所有,才明白只有那个喜欢我最真实样子的人,才是真正爱我的人。”她说完便安静的握着陈裔男的手,一起静静的看向天边的云。 片刻后,陈裔男忽的全身一颤,随即将脑袋耷拉了下去。陆小丫感受到了陈裔男的颤动,她疑惑的看着,在发觉他的脑袋耷拉下去后,立刻紧张了起来。 “裔男,你怎么了?裔男?”陆小丫紧张的摇晃着陈裔男的胳膊,两只眉毛紧紧的蹙到了一起。 又过了片刻,陈裔男终于抬起头来,睁开眼直愣愣的看着陆小丫,随后用力的将她揽进怀里。 “小丫,谢谢你。”他说。 陆小丫一楞,很快明白过来发生了什么,她回应给他同样热烈的拥抱,几颗眼泪簌簌的滚落下来。 “裔男,你终于回来了。”她说。 “是,我永远都不会离开了。”陈裔男说着,也掉了一颗眼泪。 这样难得温情的时刻,却很快被人给打断了。溯雪拿着小瓷瓶从角落中显出身形来,无比激动的收集完他们的眼泪后,开心的冲他们挥挥手:“你们继续,继续,别管我。”她说。 眼看着她的身形显现又消失,陆小丫和陈裔男对视一眼,手牵着手,坐在吊篮椅上慢慢摇晃着,继续看向天边,这一刻,千言万语都抵不过默默的陪伴。 溯雪拿着装有真爱的瓷瓶兴高采烈的回到家中,然后她才走到别墅附近,立刻就傻眼了,她所布下的结界,此刻已被人破坏得七零八落,一瞬间她就想到那只小狐妖了。绝不会有人可以轻而易举破坏自己费尽心思设下的结界,除非那人处心积虑的接近这里并观察多日,才可以一举成功。 溯雪看着那被破坏的结界心惊不已,握着瓷瓶的手已然开始发抖,她顾不得多想拔腿就往屋内冲去。 进入屋中后,她第一眼便是往桌上看去,只一眼便立刻心凉得倒退几步,果然,那枝终日吵闹的小草陆续野此刻已不在桌上了。 “不要紧不要紧,或许是我记错了,临走时将他放在房间内了。”溯雪自言自语着,然而她说话时嘴唇已经开始哆嗦,她飞速冲向二楼的房间,打开房门,却依然见不着陆续野的身影。 第一百零三章 妖华草(二) “或许,或许在别的地方。”溯雪说着便开始满屋子乱窜,桌上床下甚至于水箱内都翻了一遍,但至始至终,她都没能找着陆续野。等到确定的那一刻,她一直紧紧握着的手终于松了开来,攥在手心里的那只瓷瓶“叮”的一声摔倒地上,真爱之泪落在瓷砖上,和那些污渍没有半分差别了。 “那只该死的狐妖,来了这里这么多次,求了我那么久,其实都只是在套我的话吗?”溯雪说着捏紧了拳头,“可是她想要干什么?她要妖华草自己去找呀!为什么要偷走我的陆续野,为什么?”她埋着头,心痛起来眼泪便簌簌的掉,丝毫都控制不住,呆坐了片刻后,她跳起来迅速冲向外面。自己还有机会的,一定会有,那只狐妖会留下她的狐臊味,会留下各种隐藏的线索,或者那狐妖就是明目张胆偷走了陆续野,然后等着自己拿珍贵的魔豆种子去和她交换。 溯雪想着立刻冲进了种植魔豆的小屋,在翻找了一通后她更干净崩溃了,那只该死的狐妖,不仅偷走了陆续野,更是连同魔豆种子,都一并带走了。 溯雪用力擦干留在脸上的一丝泪,起身冲往屋外。她努力在空气中嗅着一丝气味,想要抓住那狐妖的踪影,很可惜,她连半点痕迹都没找着,狐妖似乎刻意施展了法术,来掩藏自己的行踪及气味。 溯雪开始寻找,如同疯了一般开始在这座城市里游走,日复一日,数月后,她的短发已经乱糟糟的蓬在头上,再也无心打理,她的精致的脸蛋开始变得灰扑扑暗黄黄,甚至沾惹上了一丝不明的黑色,她也毫不在意。她的鞋子走着走着就丢了一只,再走一阵另一只也丢了,她就这样摇摇晃晃的走着找着,不眠不休,不吃不喝,她的嘴唇干裂出血,眼中布满血丝,然而纵使这样,她仍是不肯歇一歇,从一座城市,走到下一座城市。她时常蜷缩在夜色里,想念陆续野,想念他在每个孤寂日子里无声或吵闹的陪伴。她曾经也经历过疼痛,经历过失去陆续野的感觉,不管是一次还是十次,每一次她都疼痛万分难以承受。 时间一晃多日,溯雪几乎也变成流浪汉之一了,她全身脏兮兮,衣服已经黑得看不出原来的颜色,原本柔顺的头发一团一团的打结在头上,有时候她实在走不动了,会坐在路边发呆。而一些好心的路人会递给她一些食物或者水,她也不管是什么,拿过来就喝,接过来就咬,稍作片刻休息后,她又立刻动身去往下一个地点,她不肯用飞不肯用跑,她怕每一个地方哪怕只是有片刻的不够细心,都足够让她失去能寻找陆续野的线索。她拜托了所有能遇到的妖族,请求他们帮忙追查陆续野的踪影,然而那些妖族在听得后却只是唏嘘,并不能提供任何有用的线索。 有一日,溯雪再一次摇摇晃晃走在街头时,忽然有人低声唤了一句“溯雪,是你吗?”她迎着刺目的阳光抬起头,发觉站在自己面前的是一个脸如银盘的美丽女孩。 “真的是你,”女孩惊诧不已,“可是溯雪姐姐,你怎么变成这样了,是我呀!我是蓝朵。” “蓝多……”溯雪想起来了,她认真的看着蓝朵,无法把眼前这个漂亮温柔的女孩和从前那个倔强的小太妹联系起来。 “我考上了自己满意的大学,现在是一名大学生了,”蓝朵边说边扶起溯雪,掏出湿巾在她的脸上温柔的擦拭着,“溯雪姐姐,你到底遇到什么了,把你伤成了这样。” 溯雪一句话都说不出,只是任由蓝朵将自己带进了一家旅店,蓝朵开了间房,扶着溯雪进了沐浴间帮她洗澡,认真的擦洗身上那些堆积许久的污渍,一遍一遍的洗,十分温柔细心。她一边洗一边讲着风亦寒离开后的事:“自叔叔走后,我觉着自己更应该努力完成那些他很想去做却完成不了的事,我努力念书,考上大学,同时还学习书法、画画、古筝,”蓝朵说着笑笑,“我想如果叔叔的灵魂如果有一天回来,他看到我现在的样子,一定会比从前更加欢喜的。” 蓝朵这些话说得溯雪心中一颤,她忽然意识到,现在的自己,即使真的找着了陆续野,也会把他吓得不敢跟自己回家的吧?她想到这里,开始配合蓝朵清洗自己的身体,然后安静的待在旅店里,她等蓝朵买回了新衣服给她穿上。随后蓝朵带着她去了旅店楼下的一家饭店里,这件饭店看起来干净且清爽。 由于溯雪不想说话,蓝朵便自作主张的替她点了一份牛排套餐,等服务员离开后,蓝朵笑着看向溯雪说道:“姐姐,从前我可是吃了你很多东西呢,现在有机会还一点给你,是我的福气,”她见溯雪始终都不说话,便开始自言自语的不停的说话,“姐姐,虽然风亦寒回来后又再次离去了,可是我一点都不后悔,他回来仅仅只有几天,却让我明白了很多很多,我知道了自己其实一直是被爱的,也知道了要更爱自己,才能不辜负他的爱……” 蓝朵兀自讲了很久很久,讲到两份牛排套餐被端上来,溯雪默不作声的吃完后,放下刀叉,忽然问了一句:“那么如果风亦寒一直都在,只是你却找不到他呢?” “就算我找不到他,我也知道他的爱一直都在呀,”蓝朵笑道,“一日找不到,我就找十日,一年找不到,我就找十年,我会明白,我在找着他的同时,他也在寻找着我。” 这些话让溯雪似乎瞬间找回了些安慰,是的,纵使她找不到,那她的陆续野也一定在寻找着自己。她沉默了片刻,隔了许多日的眼泪终于再次流了出来,这一次,是因为解脱,她要开始改变这种状态,她要回到自己过去的样子,陆续野仍未长成人形,她要继续为了他收集真爱之泪,以防他会随时归来。 第一百零四章 妖华草(三) 溯雪在蓝朵这里待了几日,和蓝朵说得越多,她的心越觉得安静,她忽然觉得自己这么多年做得最对的一件事,就是给了蓝朵一次机会。几日后,她不敢再做过多的停留,她必须要为陆续野的归来做好更多的准备,于是她火速返回了魔豆种植地——妖之国。 妖之国,千年冰封,诡风不绝。 溯雪在妖之国的入口处犹豫了许久,也害怕了许久,然而她还是硬着头皮冲了进去。才一进去,她便感觉了一阵刺骨的寒风,不知道老天为何如何不公,给了人类那样美妙温暖的住所,而为天地之灵生出的妖族,却要百般躲避残杀,苦修数百上千年,甚至连妖族所聚集的妖之国,都是常年寒冷刺骨,花朵从来不开。而在这种地方待久了的人,似乎连心都会坚硬起来,冰凉如铁。 溯雪顶着刺骨的寒风,悄悄潜入了妖之国,她以轻纱遮面,低着头一路径直回到了家中。而她的家中,妹妹离雪正在屋中独坐。 “姐姐?”离雪见到溯雪进来,很是大大的吓了一跳,她站起来左右张望了一番,随即关紧屋门,紧紧握住了她的手,焦急的说,“你怎么还会回来,你怎么敢……” “我不得不回,”此刻在妹妹面前,溯雪终于忍不住红了眼,“陆续野,陆续野他被人偷走了……而且,是在尚未结出果实的时候……” “嘶,”离雪倒吸了一口凉气,“谁这么大的胆子?” “是我疏忽了,”溯雪垂头丧气的坐在桌边,“我对妖族一向警觉,只是那只小狐妖,她先是在暗中帮了我很多回,又刻意迎合讨好祈求我帮忙,我便觉着她没什么可担心,可是最后却还是被她给偷走了陆续野。” “姐姐,你大意啊!”离雪懊恼得直拍桌子,“难道你忘记了妖华草是如何得到的吗?” “我永远永远,都不会忘记。”溯雪说着,眼神有些直愣愣的看向远方。 她记得那个时候,是陆续野刚刚离开的时候,她崩溃得全身毛发一夜之间雪白,脸上的皮肤干燥得皱成一团。她每日不眠不休,要么痛哭一天,要么四处砸东西发脾气。这样的状态持续了数月后,再也看不下去的同族长老终于提了一个名字“妖华草”。 溯雪立刻心生希望,在此处打听后她的心又立刻凉了下去。原来这妖华草,又名“重生草”,专为妖族所备,将死去的妖族从尸身中抽出妖的元神精华注入草中,再以阴阳相交真爱之泪浇灌,假以时日,这妖华草便会结出一枚果实,果实成熟落地裂开,里面便装着那只死去的妖,它将如同婴儿般慢慢长大,长成最初的模样。 这本是件极好的消息,但妖华草和可以换来阴阳真爱之泪的魔豆,却被种在妖国禁地,数量稀少,且在禁地中禁锢着一只远古凶兽——雷电蝠龙。 溯雪在出发前,至少定出了十个计划,然而每一个,都几乎是必死的结局,到最后连她的妹妹离雪都看不下去了。 “姐姐,你就真的这么狠心想要离我而去吗?”离雪拉着她的衣袖,万分可怜的望着她。 “我本就应该随陆续野一起去的,本就应该去的,”溯雪含着泪望向远方,眼中有种难以言说的凄迷,“自他走后,每一天我都如同身在地狱,每一天都是苟活,没有希望没有目标,我已然是一个死人了。现在好不容易有那么一丁点机会,可以让他活过来,我怎么能不拼劲全力去试?他活,我才能活,不然我只能是死尸一具了。” 离雪听她说着,努力想从她的话语中找出一丁半点的不妥挑出来反驳,然而她说了那么多,离雪却连半点错都挑不出了。 想了许久,离雪抓住了溯雪冰凉的手,颤抖着说:“姐姐,带上我一起。” “不不!”溯雪急忙摇头,“我的命不要也就罢了,绝不能再搭上你的。” “姐姐,”离雪望着她黄绿色的眼眸,无比坚定的说,“我的心等同于你对陆续野的心,你活我活,你死我死。” 溯雪再也说不出话来,只是紧紧握着离雪的手,将所有的话都咽在喉头。 当夜,她们彻夜未眠,不断商量着各种计划。 妖国禁地由长老水月闵看管,水月闵无欲无求,终日粗茶淡饭,寸步不离的看管着禁地入口。 “长老水月闵似乎无从下手,”离雪忧愁的看着溯雪,“她的法力灵力都远在你我之上,每日寸步不离禁地入口,甚至所有衣食都自己动手做出,真是毫无弱点可寻。” 溯雪很是沉默了半晌,突然抬起头看着离雪,眼中放出光来:“不!她有弱点,她独自守护禁地数百年,最大的弱点便是孤独。” “对!”离雪连忙点头。 于是二人借着“拜师”的由头搬进了水月闵的木屋,日夜陪伴,端茶送水,洗衣做饭。 水月闵一开始是不苟言笑的,只是每日静静的看着她们各种忙活,默认她们留下,却又不给她们好脸色看。溯雪每日将饭菜做好端进去,水月闵只是象征性的吃上一两口,便放下了筷子。时间一天天过去,溯雪和离雪在水月闵的的屋前种满了各色花草,风一吹过,那些香气便悠悠的飘忽开来,灌满整间屋子。 而水月闵的眉头,也在这过去的时日中终究舒展了开来。终有一日,她于某个深夜颇为伤感的看着月色,唤醒了正在熟睡的溯雪。 两个人在屋外清冷的月色中,在微微的香气里,席地而坐。 良久的沉默后,水月闵终于开了口,她看着溯雪淡淡的说道:“我多么希望,你们留在这里,真的只是为了拜师。” 溯雪脸红了片刻,然而还是硬着脖子,强撑着答道:“我……我也是真心希望可以拜您为师的。” 水月闵淡淡的一笑,不置可否,她顿了片刻又继续问道:“你可知道,妖华草和魔豆,为什么会被种植在禁地呢?” 溯雪想了片刻,答道:“不知。” 第一百零五章 妖华草(四) “那是因为,与天夺命,便是逆天而行,这些东西一旦种植下去,所产生的后果怕是无人能够承担得起。”水月闵淡淡说道。 “那既然是逆天,又为何不是摧毁,而是允许它们存在呢?”溯雪的声音听起来有些激动。 水月闵瞥了她一样,沉默了良久才开了口:“这个世上,总有些事情,是需要逆天而行去争取的,”她说着起了身,走了几步又返回来,重复数次,仿佛在下什么十分艰难的决定,许久之后她终于停下脚步,背对着溯雪缓缓说道,“明日,我将出门赴约,耗时约一个时辰,若我回来时妖华草还在,我必竭尽全力守护。”她说完便急匆匆的迈着脚步,离开了溯雪的视线。 溯雪在地上呆呆坐了许久,一会儿愁一会儿笑,她没想过这个机会,会是以这样的方式摆在自己眼前,她以为自己守在这里,是会趁着水月闵不备,或是偷或是抢,总有些办法去试一试,却没想是水月闵自己把机会送到了她的眼前。 溯雪犹豫了许久,终究是咬了咬牙,起身进屋悄悄叫醒了离雪,通知她明晚动手。 第二日,过得很有些煎熬。 溯雪和离雪一大早便起来熬了白米粥,等着水月闵起来后,两人忙不迭的动手帮她梳洗换衣,将熬好的粥捧着端上来。 “让我唤您一声师傅吧,”溯雪跪在地上,满眼都是眼泪,“师傅,在这里叨扰数日,徒儿不孝,今日一别,怕是此生再难相见了。” 水月闵端起粥,慢慢喝了几口,终是停下拿袖子遮住了脸,缓了许久才道:“放手去做吧,每日这个时辰,是雷电蝠龙最为昏睡的时辰。”她喝完粥放下碗,便起身出了门。 溯雪和离雪迅速换上了最便于行动的紧身衣,带着武器进入了禁地。 她们才进入禁地,便听到一阵奇怪的声响,紧接着一只巨大的展翅如蝠翼的红色巨龙便出现在眼前。那雷电蝠龙似乎正在酣睡,一阵阵的怪异的吼声应该就是它的鼾声。而巨龙旁边长着一颗巨大的黑色大树,树上结着数百颗大小不一的魔豆。 溯雪心中一阵狂喜,她以极低的声音在离雪耳旁说着:“那棵树便是魔豆数了,东方魔豆,十年开一花,百年结一果。” 她让离雪站在入口处,自己极小心的一步步走过去,以极轻的动作摘下了魔豆,返回入口处交给离雪嘱咐她小心的保管好,自己随后再次进入禁地,万分小心的寻找最后一件东西——妖华草。 溯雪在禁地内小心的走着,几乎每一步都大汗淋漓,雷电蝠龙的鼾声在她耳边响得犹如炸雷,她摸索了许久,终于在巨龙的身旁找到一小束五光十色的小草。 “这想必就是妖华草了。”溯雪思索着,带着狂喜连根挖出小草,可哪曾想那草刚刚离开土地,便听得耳旁“吼”的一声,紧接着整个禁地都微微颤抖起来。 溯雪被那扑面而来的疾风掀倒在地,她紧紧握着妖华草抬起头,发觉雷电蝠龙此刻已然站了起来,它身形巨大,展开的翅膀犹如大片的云朵遮住了光亮。 那巨龙起身后看到妖华草被拔起,怒吼一声快速冲向了溯雪。 溯雪立刻腾入空中,从腰间抽出她的雕花符文长鞭来,她左手紧紧握着妖华草,右手执长鞭对准那巨龙的头顶“啪啪”就是两鞭,巨龙吃痛,立刻往后倒退一步。也仅仅是退了一步,那巨龙立刻发出更大的咆哮声,它头仰朝天张大嘴巴发出“咔”的一道声响,立刻有一道雷电自它口中发出,直奔溯雪而去。 一道亮光闪过,溯雪“啊”的惨叫一声扑倒在地,眼看着那巨龙腾空而起奔着她俯冲而来,忽的一个身影拦在了她的面前,她抬起头便看到离雪举着两把明晃晃的剑,无比坚定的挡在她身前。 “不要,快走!”溯雪说着将妖华草塞入离雪手中,用尽最后的力气一掌将她打飞出去。离雪才刚刚飞出去,那巨龙就到了溯雪跟前,张开血盆大口狠狠一咬,那利齿立即就穿透了溯雪纤瘦的身躯,它轻轻一抬头,便将溯雪咬在口中,犹如破败的玩偶般左右摇晃着。 一瞬间,剧痛感传遍全身,溯雪只感觉血在不断的往下流,整个身躯止不住的颤抖,她似乎被挂在巨龙的利齿上,动弹不得。 “姐姐!”离雪哭着喊着爬过来,举着剑努力想要救下她来。然而溯雪却轻轻晃着头,张张嘴反复说着:“不要,不要……你记着,妖华草在,我才能活,否则即使你真救了我,也毫无用处。” 于是离雪虽不断哭喊着,却也不得不按照溯雪的意思握着妖华草和魔豆跑出了禁地。 溯雪被巨龙咬着走了几步,她周身的疼痛感已经开始减弱,昏睡感也开始袭来,就连巨龙的嘶吼声都在耳边渐渐淡去,可就在这个时候,她偏偏听到了一阵轻柔悦耳的笛声。 这笛声似是一双温暖的手,轻轻的抚平了巨龙的暴戾,随着这笛声的响起,它先是停下脚步,顿了片刻,俯下身躯,将溯雪从口中吐了出来,随后转过身,将巨大的身躯盘旋为一团,安稳的睡去了。 溯雪见状,强撑着身体爬起来,她才起身,便立即从口中喷出一口血来,她低下头可以清晰的看见身躯上有一个很大的破洞,正不断的往外汩汩流着血,她摇摇晃晃的往外走了几步,又再次倒了下去,她在眼睛即将闭上之前,看到了离雪那种焦急的脸。 溯雪再次醒来时,已身处于妖国之外,她的面前燃着一堆火,而离雪正唇色苍白极虚弱的守在她的身边。 “姐姐,到现在你还觉得值得吗?”离雪苍白着脸色问她,“为了妖华草和魔豆,你几乎死去,我为了救你,将一半的修为渡给了你,而师傅水月闵因为不忍看你被雷电蝠龙咬死,擅自动用了训龙笛,现已被夺走了守护禁地的资格。” 第一百零六章 妖华草(五) 才刚刚醒来的溯雪,听得心头一紧,张开嘴喷出一口血来。值得吗?她想了许久,兀自苦笑起来,她也不懂什么叫值得,什么叫不值得,她只知道陆续野生,她生,陆续野死,她死。 离雪见她的神色,知道问不出些什么,从身旁捧出了一只精致的木盒交给了她,嘱咐道:“这里面装着的,就是你拼尽性命想要的魔豆与妖华草,你走吧,带着它们离开,永远别再回妖之国了。” “你呢?”溯雪抬头看向离雪,“你不跟我一起走吗?你助我盗走了禁地之物,妖之国的人不会放过你的。” “我?”离雪背对着她,扭头对着她微微一笑,“姐姐,你闯的祸,总要有人替你去还的,我们如果都走了,那剩下所有的责任便都得扛在师傅肩头了。我们本就是为着盗取妖华草接近的她,她不欠我们什么,反倒是我们,欠她太多。” “离雪……”溯雪张着嘴巴,却又实在不知道自己该说些什么,楞了半晌,她才缓缓开了口,“为了我的私心,竟要荒废你的余生去偿还,姐姐对不起你。” “所以我刚才才会问你,这样做,到底值不值得。但是姐姐,现在说这些,都已经没有意义了,你我姐妹一场,这些年来都是你照顾我,你受妹妹一拜,随后我们各奔天涯,永不相见了。”离雪说着跪下来,看着溯雪,认认真真的俯身磕了一个头,随后立即起身,快速而又决绝的冲入了夜色。 溯雪看着她的背影,眼中含着满满的泪,然而她终究将泪意忍了下去,自己选了这条路,就绝无回头路可走。 溯雪独自依偎着火堆熬了大半夜,天一亮她便独自踏上了路途,马不停蹄的赶往那个令她悲伤难耐的地方。 她到达之后,稍歇息片刻,等着夜色降了下来,便立刻赶往埋葬陆续野的地方。她趁着夜色打开墓碑,找出陆续野的尸体,从他的尸身中抽出了妖元精华,注入妖元草中,再将他好好的埋葬,随后她带着妖华草与魔豆,潜入人间,慢慢等待。 因着真爱难求,阴阳真爱之泪更是难得,溯雪赶入人间却屡遭乱世,她便带着住有陆续野的妖华草静静的住了下来,静观尘世变迁,改朝换代。 在所有的日子中,溯雪经历了战乱、孤独、欺骗、背叛,她的心渐渐坚硬起来,她眼中的世界已经排除了所有旁的,仅仅剩下她想要守护的陆续野。 她孤独艰难的撑到现在,见证了一次次的生离死别尔虞我诈,走到现在终于看到了陆续野即将归来的希望,然而那只该死的小狐妖,却趁她不在的时候偷走了陆续野。 此刻溯雪为着魔豆再次回到妖之国,面对着自己的妹妹离雪时,除了愧疚外,更是有着满心的不安。 “姐姐,你知不知道,”离雪叹着气说,“你走之后,师傅水月闵便被逐出妖之国了,我本想随她一起离开,却被她断然拒绝了。而妖华草也在一次意外中被天火烧了个干净,这里不再会有妖华草了。” “那魔豆呢?”溯雪急切的问道,“魔豆还存在吗?” “嗯,”离雪说到这里,脸色越发难看了,“魔豆还残留了数十颗,但是被大长老亲自收了起来,并派了死士看管,那些妖族死士最善诡术,誓守魔豆,姐姐,你这次回来,难不成还是为了妖华草和魔豆?” “离雪,再帮我一次,”溯雪说着紧紧握住她的手,“只这一次便好,以后我是生是死,能否寻回陆续野,都再也不回这妖之国了。” “姐姐……”离雪凄然的叫了一声,却也什么话都说不出来了。 溯雪回来后,安静的待了几日,这几日里每日只是陪着离雪,互相帮对方梳理头发,装扮容貌,将所有其他的事情放下,十分欢愉的度过了几日,这几日的安宁,就当是她偿还这数百年来对离雪的亏欠。 几日过完后,溯雪终于决定要开始行动了。她和离雪打探出了藏着魔豆种子的地方,然后于一个月黑风高的夜晚,悄然出动了。 溯雪带着她的长鞭,离雪背着剑,两人刚刚显身在藏有魔豆的屋外,忽的从四面八方天上地下冒出许多人来,这些人无一不是着黑衣黑裤,以黑纱遮面。 溯雪暗暗吃了一惊,她听离雪说过死士的事,但未曾想到这些死士竟如此神出鬼没。她扭头与离雪对视一眼,便立即抽出鞭子对着前面的一个死士就挥了过去,鞭子缠在死士脖子上,他不但未曾躲闪,反而迎着这鞭子旋转而来,溯雪手中用了十分的力气,当她勒断对方脖子时,对方刚好闪到她面前,将一把明晃晃的匕首插入了她的腹部。 溯雪一下子吃痛松了手,鞭子落到地上,“这些人都不要命了吗?”她惊呼一声看向离雪。 离雪煞白着脸色死死咬住嘴唇回答道:“不,这些人,本就没有性命,他们不过是长老的木偶而已。” 离雪说完这句话,耳旁忽的听到“吱呀”一声,那被推开的屋门中走出了大长老的身影。 大长老身姿挺拔,一身墨蓝的长衫更衬得他英气非凡。 大长老看着溯雪捂着流血的腹部,不由得冷笑一声:“你竟然还敢回来,”他说,“怎么办呢?还真是想杀了你们,只是我与水月闵相识多年,她在临走前留下了话,说她的两个弟子如果有朝一日再对魔豆动了心思,让我教训一下即可,勿伤了你们性命。” “您认识我们师傅?”溯雪怀了一点希望看过去,“求求您,给我们一点魔豆吧,一点就行。” “可笑!”大长老冷冷的应了一声,随即身形便消失,紧接着屋门自内重重关上了。 随着屋门的关上,那些死士立即奔着溯雪与离雪冲了过来,招招狠毒。 溯雪情急之下一跃而起跳上其中一人的背部,一把扯掉他的黑纱,连撕带咬。 第一百零六章 初见(一) 那死士一把将溯雪摔倒地上,拽着她的头发往外拖去。然而她死命挣扎开,再次跃上对方背部,不断厮打着,她指甲断裂,牙齿崩掉,直弄得满身满脸都是血。 溯雪不断挣扎着,她本想着即使拿不到魔豆,今日就算死在这里也不算负了陆续野了。然而就当她抱了必死的心最后一眼看向离雪时,却发现离雪早已浑身是伤奄奄一息的躺在地上了。这一刻,溯雪忽然失去了最后的勇气,她停止了挣扎,慢慢的撑起身体,吃力的抱起离雪,闪身而去。 所幸的是,大长老本就不想为难她们,所以死士也没有再追来。 逃回家中后,溯雪抱着离雪痛哭了一场,打来水,一点点为她清洗伤口,一边洗,眼泪一边簌簌的掉。 “姐姐,别哭,”离雪有气无力的说道,“为你做什么,我都甘愿的。” 于是溯雪便哭得更凶了。 她留在这里,十分精心的照顾着离雪,直到她能起身行动为止。眼看着离雪的脸色由苍白慢慢恢复到红润,她的心才终于放了下来。 几日后,溯雪遵守了她的承诺,和离雪道了别,踏出了妖之国,并发誓永不回来。 溯雪回到了郊区的别墅中,日复一日过她绝望的生活,唯一支撑她活下去的,是心底残存的那一丝希望,希望有朝一日,陆续野能够回来找到她。 她迅速的苍老下去,美食美景对她通通毫无诱惑之力,她每日都在机械的重复前一日的事情,无尽的等待。 那些祈求魔豆的人还是会日复一日的出现,但溯雪总是想着法子拒绝,她只是拒绝,说对方不是真爱,其实心里并不想让人知道自己已经失去了魔豆,更重要的,是失去了陆续野。 数年的时间一晃而过,来到溯雪这里的人越来越少,因为被拒绝的人回去后都会盛传溯雪有多么绝情。渐渐的,到溯雪这里来的人,已经半年都看不到一个了。 又一日的黄昏,深冬,溯雪正窝在沙发中独自发楞,忽的听到扣门声,她叹了口气,裹了件大披风起身开了门。 门打开的那一瞬,溯雪几乎要昏厥过去,门外站着那个明明熟悉万分却又许久不见的身影,那身影高大挺拔,一如从前的帅气,在那个瞬间她的脑海里不断翻滚着,从他们的初见开始演绎直到完结了彼此的一生。她带着颤音,不敢相信的,低低的唤了一声:“陆续野……” 这一声,似乎又将她拉回了许久许久的从前,那个初见他的时刻。 …… …… …… 彼时,溯雪还很年幼,刚刚从妖之国偷跑出来没多久,满满的贪玩之心。 那一日月色清朗,她穿着藕色长裙横躺在皇宫屋顶,举着一只酒葫芦慢悠悠的喝着。明明是想鸡鸣狗盗之事,她却偏偏生怕无人不知,手臂上戴着长长一串细小的银铃,轻轻一晃胳膊便“叮叮当当”的敲打起来。 酒意正浓时,她抬眼瞧瞧月色,却不知何时身前站着一个身影,将她眼前的所有景色都挡了下去。 “喂,让开,你遮住我的月亮了。”溯雪极为不满的瞥了他一眼。 “姑娘这是说笑了,”眼前的身影开了口,声音竟意外的很好听,“这月亮是天下众生的,何时又成了姑娘一人的了?” “真啰嗦,”溯雪晃晃悠悠起了身,收好酒葫芦,脚步微微打颤,“我说是我的,就是我的!”她说着抽出腰间的长鞭,“啪”的一声极响亮的拍在屋梁。 这么响的声音,那些大内高手本该直冲而来,可是此刻听到后却一个个都把脑袋缩了进去。屋子里几个大内高手窃窃私语着,一个说:“那个魔女又来了,也不知道她想找什么,隔三差五的来”,另一个接话道:“随她去吧,她又不是为了暗杀皇族,而且咱们也不是她的对手,上个月我吃了她一鞭子,足足在床上躺了半个月有余”,里面那个听了频频点头:“要是咱们知道那个姑奶奶到底在找什么,我都情愿打晕圣上把那东西偷出来交给她,让她早些离去得了,省得隔三差五的来,弄得人心惶惶”。这些大内高手说着说着,又将声音压低了几分,似乎生怕被屋顶上的那位姑奶奶给听到。 而此刻在屋顶上,溯雪和那身影正在僵持着。 “你,你是大内侍卫吗?”溯雪扬着鞭子问他。 “我像是能用钱就可以买来为别人卖命的样子吗?”身影答道。 他这么一说,溯雪才想起自己还没看清他的样子,她只觉着眼前模模糊糊摇摇晃晃的,她伸手擦擦眼睛细细看去,才发觉眼前的那个男子生得眉清目秀,甚是俊朗。 “嗯……”溯雪歪着脑袋思索了片刻答道,“是不像,那你是来跟我抢宝贝的?” “我是来寻宝贝的,但咱们口中的宝贝到底是不是同一件东西,我就不得而知了。”男子说着微微一笑。 溯雪很是认真的答道:“我寻的宝贝是绝……”她说到这里忽的打住,很是不爽的看向对方,“我为什么要告诉你?”她说着提起鞭子就甩了过去,然而鞭子抬起却未有落下的声响,被那男子稳稳的拽在手里。 “小姑娘家家的脾气不要这么爆,”男子说着顺着那鞭子一拽,溯雪本就有些酒多站不稳,被那男子用了些力气,竟就轻飘飘的扑过去了。 她一扑之下,男子顺手一搂,将她整个人贴身搂在怀中,顿时一股男子专用的熏香直扑鼻中,溯雪心中一颤,立刻烧红了脸,她大怒之下一掌劈去,男子轻轻一闪便躲开了这掌,顺势下手将她腰间的酒葫芦给夺到了手中。 这一下溯雪越发恼怒了,“把酒葫芦还给我”,她指着男子怒气冲冲的嚷道。 “有机会,自当奉还。”男子说着转过身,脚掌轻轻点地,竟忽的一下腾空而起,不消片刻便消失在了月色中。 第一百零七章 初见(二) 第二日,溯雪正在客栈中熟睡,忽的听到有人“嘟嘟嘟”的扣门。 “谁?”溯雪懒洋洋的问了一声。 门外立刻传来店小二的声音:“姑娘,您已经赊账半月有余了,看看今日能否把银子给结了呀?” “滚!”溯雪坐起身吼道,“狗眼看人低的东西,是不是以为本姑娘没钱了?告诉你,等本姑娘有钱那一日,一定拿银子砸死你!” “那您还是没钱……”店小二喏喏的答着。 这边正在吵着,忽的听得店小二极客气的“嗯嗯”了几声,随即便离开了,他才离开,那原本从里面栓上的门竟自动打开,随即一个身影很是淡定的走了进来。 “你是谁?”溯雪瞪大了她的一双圆眼睛,“谁准你进来的?给我滚出去!” 来人不慌不忙的从腰间解下一只酒葫芦,淡定的放到桌上,随即坐了下来,脸转朝门外。 溯雪看了看酒葫芦,依稀有些回忆起昨晚的事,于是便“哦”了一声,披了外衣走下床来,边走边问:“店小二呢?还有,你怎么知道我住这儿?” “我将姑娘欠的银子付清,店小二自然就离开了,至于如何找到姑娘嘛,这皇城虽大,”男子边说,一只手的手指在桌上不断的叩击着,“但若想找一个同族,还是很容易的。” “这倒也是,那你怎还有胆子来的?不怕姑奶奶我宰了你?”溯雪说着在桌边坐下了。 男子转过身来,一双眼睛笑得弯弯的看向她:“因为我有这个信心,姑娘非但不会责怪,还会感谢在下,因为我邀请姑娘加入我们。” “你们?”溯雪挑着眉问道。 “是,我们。”男子说完话拍了几下手掌,门外立刻进来两个人。一个红头发看起来浪里浪气的男子,还有一位绿衣服看起十分妖媚的女子。 “我们三个是寻宝人,寻的是那种人间罕有或是神族遗落的珍宝,我叫陆续野,”男子说着指指旁边的男子,“这是刘天恩,绿衣服的这位是苏俏。” 苏俏扭着腰纤细的腰肢上前拉住溯雪的胳膊,娇笑着说:“这位姐姐,我一见你就觉着很是有缘,你快加入我们吧。” 溯雪很是认真的思索了一阵,抬头回答道:“加入你们可以,但是寻到你们的宝物后,你们也要助我寻到我想要的宝物。” “好!一言为定!”陆续野说着一击掌,“那咱们稍作准备就出发吧。” “出发?”溯雪疑惑道,“去哪里?” “走了就知道了!”陆续说着走出门去,“一个时辰后,我们来这里接姑娘。” 眼看着三人走了出去,溯雪在屋内左右看看,实在找不着需要带走的东西,到最后她找店小二要了十个馒头拿包袱装好,又打了满满一葫芦酒后坐在门口等待,一个时辰后,陆续野果然驾驶着一辆马车走了过来。 “喏,付账。”溯雪说着头也不回的弯腰钻进马车,陆续野哭笑不得的把账给结清了。 马车一路颠簸,在车上四个人交谈甚欢,讲了很多离开妖之国后在人间的趣事,自然溯雪也旁敲侧击的试着打听他们要去地方,然而每每提到这件事,其余三个人就像约好了一般闭口不提。 马车一路行走走走停停游山玩水十分惬意,吃的自然也都是美酒美食,惹得溯雪很是后悔打包了十个馒头,丢了又觉着可惜,于是不得不在吃完美食后,每日硬逼着自己啃完一个馒头。 约莫着四五天后,马车在一辆山坡前停了下来,溯雪随着他们钻出马车,很有些疑惑的左右看看。 “我们到了?”溯雪扭头看向陆续野。 “不忙,先歇会儿。”陆续野说着露出一丝难以捉摸的微笑,惹得溯雪更是一头雾水了。 苏俏在一旁笑道:“你们就别卖关子了,溯雪姐姐已经是自己人了。姐姐,我们一路走走停停,看到有灵气的地方就进去探个究竟。” “对,所有宝物,大的小的都不能放过,哈哈哈。”刘天恩说到这里已经开始仰天大笑了。 “好了,我们进山吧。”陆续野说着把马车系在一棵十分粗壮的大树上,领着三人往山里走去。 “咱们这里有人能看出灵气?”溯雪边走边问。 苏俏在一旁冲着陆续野努努嘴,溯雪立即心领神会的凑到陆续野身边去了。 “那个,我问你,你在皇宫的时候,可曾看到里面有宝物的灵气?”她说。 “嗯。”陆续野点点头。 “在那儿?”溯雪急忙追问道。 “现在可不能告诉你!”陆续野说着一敲她的前额,“告诉了你,你可就跑了。”溯雪捂着被敲红的前额,气呼呼的鼓着腮帮子跟在他身后了。 约莫爬了半日的山,陆续野便在一处陡坡前停住了,伸手招了刘天恩过来。 刘天恩在陡坡前站定,从背后抽出一根似金非金似银非银的明晃晃的铁棍来,那铁棍插入泥后,他闭目轻念咒语,铁棍很快就飞速旋转起来,不大的功夫,地上已然出来一个能进入一人大小的洞来。 “快进去。”苏俏两眼发亮,立刻就要往里钻,被刘天恩给拉住了。 “等等,怕有危险,我先来吧。”他说着抢先钻了进去,苏俏紧跟其后,陆续野和溯雪也跟着钻了进去。 陆续野钻进去,从怀里捧出一颗硕大的夜明珠来,这夜明珠圆润透亮,竟将这黑漆漆的洞里里照得十分亮堂。 溯雪借着这光亮四处张望,发觉里面竟是一座古墓,墓里也并没什么值钱的东西,到处乱糟糟的。 古墓不大,进去走了一圈就到底了,四人忽然看看,倒是刘天恩有些不耐烦了,“老大,那个有灵气的东西在哪儿呢?”他问道。 陆续野迟疑的指指古墓正中的一具棺材,犹豫着说:“这里面有些微弱的灵气,灵气上却也缠绕着些黑气,我正在考虑值不值得为此冒险。” “嗨!有什么不值得的,”刘天恩说着就上了前,“咱们四个,个个都有法术在身,管它什么邪魅的东西,咱们还能怕了不成?”他说着上前“咚”掀开了棺材盖。 第一百零八章 初见(三) 棺材盖一打开,四个人立刻凑上前去张望,只见那打开的棺材中隐隐透出荧光,棺材里躺着一具女尸,身着裙装,下颚微扬,一株土红色的灵芝从她大张的嘴里妖媚探出。 “嘿嘿!就是它了!”刘天恩卖弄的看向苏俏,“这株灵芝叫棺材芝,只长在尸身上,十分罕见,且阴冷异常。待我取下来给你炖汤喝,保管灵气大增。”他说着从衣服上撕下来一块布来,小心的缠绕在手上,随即将手探入女尸口中,将那朵血灵芝完整的采摘下来。 “全活,走人!”刘天恩刚要走,忽然被苏俏拉了一把,他扭头看去时不免吃了一惊,只见那女尸原本还清晰可见五官的脸瞬间转黑并坍塌下去,眼窝深陷,嘴巴张大成一个黑洞。 “坏了!”陆续野说着一跺脚,“没想到它们长成一体了,女尸以肉身养了棺材芝,棺材芝又用灵气吊住了女尸的魂。这怕是要起尸了,与她纠缠无益,咱们速速离开。”他话刚说完,女尸已从棺材里直直地坐了起来,脑袋僵硬地左右转动,于是四个人急忙其实往外冲去。 这墓穴不大,几人很快就跑到了洞口,眼看着其他三人钻出洞去,溯雪才要往外钻,便感觉脖子一阵吃痛,她不由得“哎呦”一声叫了出来。 这一声引得陆续野扭头看去,发觉刚才那女尸已死死掐住了溯雪的脖子,溯雪吃痛之下也使不出什么招儿来。 陆续野急忙抽出剑来,念了句口诀便一剑刺在女尸胸前,那女尸“腾”的一下就燃了起来,然而那女尸虽整个燃烧着,发出异常难听的怪叫,却始终不肯松手,眼看着那火就要烧到溯雪身上了,陆续野又急忙念了几句口诀,将那火隐了下去,“快把血灵芝放回去!”他扭头对着刘天恩吼道。 然而刘天恩看看手中的血灵芝,竟怎么都不舍得放手,“老大,你再砍她几剑,她就老实了。”他在一旁嘀咕着。 陆续野拿着剑左右为难,似乎很怕伤着溯雪,情急之下他情急生智,随手从洞口边拽了株野草返回,把草插进了女尸张开的嘴里。 女尸有片刻的迟疑,愣住不动。他迅速拽住溯雪,两人迅速跑出洞外,而女尸也很快反应过来有人给她塞了个赝品,于是紧跟着追过来,此时头顶已伸出盗洞。 刘天恩立刻飞扑过来将她的头给踩回洞中,苏俏念着口诀移来巨石将洞口严严实实的给堵上了。 四个人在洞外你看看我,我看看你,此刻都哈哈笑笑起来,虽算不得劫后余生,却很有一种逃过一难的快感。 他们大声谈笑着走下山去,坐上马车继续疾驰。 当晚他们在一间客栈停下,叫了几壶酒,满满一桌子菜,招呼店小二去把血灵芝给炖入汤中,随后四人分食,好不惬意。 四个人喝得东倒西歪,溯雪趴在桌上打盹,却耳尖的听到隔壁桌上的谈话声。 “你听说了吗?宰相妇人重病,请遍了天下名医,现在只差一味药引子——尸珠,据说尸珠就在附近,出动寻找的人一波一波的。” “是啊!听说宰相大人出了足足三百里黄金!” “我的天啊!这要是被谁找着,一辈子不愁吃喝了。” …… 谈话声渐渐淡了下去,溯雪也越发迷糊了起来,很快昏沉沉睡去了。 第二日溯雪醒来时,发觉自己躺在客栈的床上,她起身洗漱了,扶着额头出了门,发觉他们三人已在门外等着她。 于是她钻入马车,一边掀开布帘看外面的景色,一边漫不经心的问道:“你们听说过尸珠吗?” “尸珠?”苏俏接话道,“是人死后往嘴里塞入的珍珠玛瑙吗?那玩意虽不好找却也并不很难。” “错了,”陆续野转脸看向溯雪,“你是从哪儿听到的。” “昨天喝酒的时候听到隔壁桌上的人说的,”溯雪说着看陆续野,觉着他的脸色有些奇怪,“那些人说,宰相妇人重病,请遍了天下名医,现下只差一味尸珠,而且说这尸珠就在附近,很多人都出来寻了。既然你说苏俏说错了,那我问你,这尸珠到底是什么?” 陆续野的神色颇为凝重的说道:“这尸体,是一种近乎诡异的东西,我先给你们讲讲什么叫人珠,人珠是女人怀在肚子的一团肉球,仅是肉球,不是胎儿。女人怀上人珠后肚子渐大,猛吃猛喝却日渐消瘦,等人珠吸尽女人的血肉后成熟诞出,食之可治百病,但怀它的人也会枯萎而死,”他说着顿了一顿,继续说道,“再说尸珠,尸珠是女人在怀上人珠,血肉尚未被吸尽,人珠还未成熟时,怀的人因祸暴毙。而不懂这些的家人则把尸体当成普通孕妇匆匆下葬,人珠被深埋在地下,终日不见阳光,在尸身的滋养下慢慢长成尸珠。据说尸珠的功效比人珠的更甚百倍,但真正见过的人少之又少。而且人珠是活物,尸珠更是灵气异常,即使是找到了怕也没那么容易取。” 他这话说完,其余三人的眼中都开始放光。 “咱们去看看吧?”溯雪拽着他的衣袖说道。 “是呀老大,咱又不求弄到那尸珠,就是去见识见识。”刘天恩紧跟着说道。 陆续野瞪了他一眼:“你这小子我还不懂吗?见着好东西就不肯撒手了。” “老大,带我们去看看吧,”苏俏也说道,“这次我来看着刘天恩,不让他造次。” 禁不住几人哀求,陆续野绷了半日终于松了口答应了,于是带着他们在附近转悠寻找尸珠。 “尸珠虽说难得,但真要找起来也不是无迹可寻,第一是要找老坟,新坟即使有了尸珠,挖出来也未必成熟;第二,这尸珠贪婪,吸尽尸气还要再吸灵气,坟墓周边十余米之内会寸草不生。”陆续野便带着他们寻找边讲解着,找了大半日,还真被他们找着了一个类似的地方。 “奇怪,这里虽很复合,但里面却看不出什么灵气了。”陆续野说着便停下了。 第一百零九章 初见(四) 倒是刘天恩眼尖,一眼就看出旁边的地下有一个被草叶遮住的洞口:“已经有人来过了!”他说着恨恨的踢开了洞口的树叶。 “既然到了到了,下去看看应该无妨吧。”苏俏说着就想往里钻,仍是被刘天恩给拉住了。 “你一个娘们老是想打头阵,”刘天恩皱着眉头说,“往后站,让哥哥先进去给你探探底。”他说着“嗖”一下便钻入了洞中。 四个人依次钻入,陆续野照旧掏出夜明珠,果然这下面是一个很旧的墓穴。从墓穴里的摆设可以出来这户人家不怎么富足,甚至有点草草下葬的感觉,棺材不是好料子,不大的墓**乱七八糟地躺着几只瓷瓶,不过倒也符合墓主是“暴毙”的说法。 溯雪小心地走到棺材前,探头看去,发现棺盖已被移开,女尸躺在里面,黑瘦得跟解开了绷带的木乃伊似的,皮肉未腐,不过她的肚子依旧鼓鼓的。 陆续野很是犹豫了片刻,叫苏俏举着夜明珠照明,自己取了把匕首去剖女尸的肚子。这难度十分大,下刀既不能伤了活的尸珠,又得把它给弄出来,就在他小心翼翼地寻地方下刀时,忽然发现女尸的腹部下方已然开了个口子。他疑惑地掀开口子,一双细嫩的婴儿足出现在眼前。 “啊!”溯雪惊叫起来。 苏俏也傻眼了:“怎么了,这尸珠已经幻化成人型了?” 陆续野思索了片刻,咬牙切齿的骂道:“畜生!看来是有人比我们先下手了。这尸珠是活物,且怀它的女尸会被它所控,变成护珠尸。它一旦发觉尸珠被盗必定起尸,且很难对付。所以,这是有人用活的婴儿,在把尸珠起出来的同时将婴儿填补进去哄骗女尸。” 他这话说完溯雪急忙手忙脚乱的拉着婴儿的双脚往外拽,边拽边说:“好歹把孩子弄出来丫,活的送去医治,不幸死了咱们就把他给埋了。” 刘天恩在一旁举着剑做好决战女尸的准备,溯雪小心地拽着婴儿的脚把他拎出女尸的肚皮,拿夜明珠一照,发现婴儿已经没了呼吸,小脸憋得青紫,身子都凉了。 溯雪心里立刻咯噔一下,觉得十分难过,她刚想掉眼泪,那边女尸已哗地坐直了身,奔着苏俏过来就是一巴掌,把她甩到了地上。 刘天恩眼看着苏俏吃亏,十分着急的扑过去护在她身旁。 溯雪抽出鞭子“啪”的一声缠在女尸身上,女尸“嗷”的嚎了一声,立即动弹不得。陆续野趁机在旁念着口诀刺了女尸一剑,女尸便“腾”的一下烧了起来,她“嗷嗷嗷”的不断扭动着身体挣扎不休。 见此情景,溯雪急忙收了鞭子抱走婴儿的尸体,四人跑出洞外,念了口诀移出巨石将洞口给挡住了。 随后四人默默相视,很是无言。 溯雪看着婴儿的尸体,觉着十分不忍,她挖了一处小洞,将那婴儿掩埋了。 “到底是谁这样残忍?”她恨恨的咬着牙问道。 “别急,”陆续野安慰她道,“不管是谁,我们都一定会查出来,要他付出代价。” 四人埋葬了婴儿,起身返回了之前留宿的那家客栈,给了店小二一些银两,拐了好几个弯儿才打听到,说尸珠是被一个外号刀疤脸的人给寻着了,卖去了宰相府拿了五百里金子,此刻正在眠月楼快活。 而这刀疤脸专干寻宝的勾当,作风毒辣,据说一次在寻药时,同伴被暴起的尸身抱住,便拽住疤脸求救,没想到疤脸回身一刀就砍下了同伴的脑袋,独自出逃。 之后陆续野又额外打听了一下附近有没有什么关于宝藏的传说,店小二也很实诚,立刻表明有一个关于长明灯的传说。 四人打听完便在一起商议。 “不如我们现在就去那个月什么楼宰了他吧?”刘天恩说。 “不能让他死这么痛快!”溯雪咬牙切齿道。 四个人你一言我一句讨论了半天,陆续野看着他们淡淡的说道::“放出风声去,我们要请几个人帮忙寻宝,报酬四百两黄金。” 随后,四人商量一番,就此歇息。 第二日一早,雇人寻宝的消息便如同长脚一般疯传出去,到了下午时分,已经有四五波人自告奋勇的过来推荐了。 到了傍晚,刀疤脸领着四五个人进来了,一进客栈门便高声问:“这里谁雇人寻宝?谁?快出来迎接爷爷。” 溯雪一看他那张横着一条长长刀疤的脸,立刻就动怒了,刚才冲过去,手就被陆续野按住了,陆续野对着他点点头,起身对着刀疤脸迎了过去。 陆续野选了张凳子坐下,整整衣服,手指在桌上不断叩击着:“我们出的价钱,要请的可是高手,你行吗?” “我刀疤脸要是说不行,天下可就没人敢说行了!”刀疤脸说着一抬手,立马飞出去三把飞镖,每一把都擦着陆续野的脸飞过去,却没伤着他半分,而是直愣愣的插在他身后不远处的一根柱子上头。 陆续野没说话,算是赞赏的点一点头。 “好魄力,”刀疤脸冲着他竖起了大拇指,随后又问道,“你们想寻的是什么宝?” “长明灯。”苏俏说着从侧门走出,惹得刀疤脸双眼一亮。他愣神了片刻,又继续看向陆续野:“长明灯可是墓宫里的玩意儿,据说里面放了人鱼膏,点燃后常年不灭。但这长明灯非帝王墓没有,咱们长了几颗脑袋去寻找帝王墓,而且就算真找着了帝王墓也不一定能找着长明灯。” 陆续野对着店小二招招手,那收了钱的店小二立刻就心领神会的跑了过来,对着刀疤脸一鞠躬:“爷,咱们这里有一个传说,说当地有个人在京做官,年迈后辞官回乡葬在本地。他生前寻了一盏长明灯,宝贝得不得了,死前交代后人一定要葬在自己身边。” “好,就去寻这个大官的墓,”刀疤脸说道,“如果找着了,里面的长明灯归你们,其余的财物归我们,另外你的报酬一两都不能少。” “一言为定!明日即开始寻宝。”陆续野说着转过身,拉着溯雪进了屋内,刀疤脸对着苏俏又流了一阵口水,眼看着苏俏被刘天恩拉回屋中,才觉得好没意思的离开了。 第一百一十章 初见(五) 四人回到屋中,想都那个惨死的婴儿都没什么话想说,早早歇息下来。 第二日一大早,溯雪便起来了,她在屋外站了片刻,便看到陆续野出了陆。她略有不安的看向他,忐忑的问道:“这次出发,怕是那些去的人都回不来了,刀疤脸纵然死有余辜,只是他的那些手下们,会不会……” “不会!”陆续野答道,“他们既跟着刀疤脸混饭吃,就该知道他的那些行径,纵使他们不是亲手杀了那个婴儿,但也一定是帮凶。” 溯雪“嗯”了一声,那颗忐忑的心渐渐安定了下来。 他们站在门外等了一阵,刀疤脸果然应约而来了,身后还带着四五个人。 于是一行人就开始上路寻找了,陆续野能见着灵气,自然知道附近哪里有宝贝,然而他却不说,故意跟着刀疤脸他们绕路,一行人在附近的山里绕了几天,终于有了些眉目。 刀疤脸站在山坡上指着对面嚷嚷道:“看!元宝地,就在这儿了!” 溯雪顺着他手指着的放学看去,发觉对面有一块地,形似元宝中间凹两头翘,两边各有一座小山头,中间凹进去的地方在正中间建了个小土地庙。这整块的地面上长满了碧油油的草,茂盛异常。 她扭头看了看陆续野,发觉陆续野也点了点头,心中便觉得有了数,跟着刀疤脸停了下来。 一行人很快到达了元宝地,刀疤脸扎紧袖管裤管,开始领着几个人从土地庙边儿上往下挖盗洞。 他们几人从晌午一直挖到下半夜都毫无头绪,气得刀疤脸“啪”一声丢掉了手里的工具骂道:“娘的,被糊弄了,里面什么都没有!” 陆续野眼看着里面灵力晃晃悠悠,便不动声色的说:“这里确是个聚集风水的好地方,再挖一炷香试试吧。” “好!那就再挖一炷香。”刀疤脸说着便埋下头去继续挖,果然又挖了片刻,就听着他的手下兴奋的叫了起来:“通了通了!挖通了!” 刀疤脸把手里的东西一丢,仰头“哈哈哈”的大笑起来:“天不负我!天不负我!哈哈!” 随后他们稍作片刻休息,由刀疤脸探路,一行人兴奋的钻了下去。 这下面确是一个墓穴,墓穴倒是不大,横竖也就三四十米左右的样子,但架势不小,靠墙周边摆着一圈儿陪葬品。 溯雪和陆续野等人是没眼看这些陪葬品的,倒是刀疤脸的手下们各个兴奋异常,怀里揣的手里捧的,生怕拿不够。 “瞧你们这点出息,”刀疤脸骂道,“好东西还在后头呢!” 一行人往里走了几步,才到了棺材边,便看到那棺材边上蹲着两只狗身人脸的东西,脸斜仰朝天,后半截蹲地,两只前爪超长, 刀疤脸的手下见着这两只东西边开始手慌脚乱地往外爬。 “回来,”刀疤脸一手拽住一个,“你们是不是瞎了?看清楚了,那是死物。” “镇墓兽!”刘天恩说着,却往后倒退了一步。 “怎么,你知道这玩意儿的来历?”刀疤脸看向刘天恩。 “这是镇墓兽,”刘天恩指着地上的两只东西说,“是为镇摄鬼怪、保护死者灵魂不受侵扰而设置的一种冥器,看来这墓主的来头不小。” “我不管什么兽不兽的,”刀疤脸说说指着两个手下,“你俩过去把棺材给起开。” 那两个手下一愣,明显很是害怕,但是碍于刀疤脸的淫威又不敢说些什么,哆哆嗦嗦的过去起开了棺材盖。棺材盖才打开,随即听到“哇”地一声,只感觉整个墓穴里都金光闪闪。 溯雪探头看去,发觉那个传说中的大官此刻正衣着华丽地躺在棺材正中,脸上罩着金制的面罩,做工精致,冥枕旁放着一盏荷花状的灯,灯里凝固着油膏,一小截灯芯吐露在外。而最让人震惊的,是棺材里满满当当地铺了一层金豆子。 跟着刀疤脸来的几个人眼珠子都快瞪出来了,伸手就要抢金豆,被疤脸厉声喝住,他指着一个看起来最弱最瘦小的,一脚把他踹到棺材边儿上,喝道:“快!你去把他的面罩掀开。” 溯雪和陆续野立刻对视了一眼,心知肚明是刀疤脸觉得着棺材有古怪,怕万一有尸虫或者毒气什么的,想拿那下手当试毒的银针使,他们也不言语,只是静观其变。 那手下战战兢兢,想逃跑又不敢,他也没有别的法子,只得小心地过去把金面具给掀开了。面具一掀开,所有人的头都探过去了,面具下毫无疑问地是一张萎缩的脸,嘴巴大张。 刀疤脸见面具被掀开后,毫无危险,于是放心地抢过金面具,开始一把一把地抓金豆,跟着他来的人都疯了,全围在棺材边哄抢。 溯雪略带责怪的看了一眼陆续野,陆续野俯身在她耳边低声说道:“不要紧,让他们拿吧,这些金豆看似金光闪闪,其实有些黑气缠绕在上面,还说不好到底是什么……”这边正说着话,忽的听到那边“哎呦”一声,溯雪扭头看去,发觉刀疤脸的一个手下伸手拿了那墓主手中拽着的长明灯,长明灯一离手,便立刻引起了尸变,那墓主嗖的一下站立起来扑了过去,将那入压倒在地上。这长明灯是墓主生死都惦记着不放的东西,现在被人动了,它能不跟人拼命吗? “快拉开它。”疤脸命令手下人。 几个人正胆怯的面面相觑,突然听得“噗”的一声,有个人发现自己手里的金豆子爆开了,紧接着一条银色的小蛇从里面探出头,懒洋洋地蜷了蜷身体,随后沿着他的手臂开始快速往上爬。 这个人还没反应过来,其他人包里、兜里的金豆都一一爆开并钻出了银蛇,沿着他们的身子极快地爬上脸部,再钻入鼻孔。 这银蛇才是真正的镇墓兽!当墓主尸变时便会惊醒它们,驱赶来墓中捣乱的任何生物。 所有人都在疯狂尖叫着想要甩开这些银蛇,但很快他们的叫声就弱了下去,并一一倒在地上,溯雪正在诧异,紧接着又看到银蛇纷纷从那些人的鼻孔中钻了出来,吐出些透明粘液,这粘液接触到人肉便冒出青烟,化成一个窟窿眼儿。 第一百十一章 初见(六) 而刀疤脸在眼看着他的手下被小银蛇钻入鼻孔的同时,立刻甩掉所有金豆,并将一条正在快速攀爬的银蛇拦腰斩断,他为了保命不惜将刀深深砍入骨血之中,捂着手臂凄惨的叫着“啊”并迅速往外逃窜。 陆续野见状立刻念了口诀,只见那刀疤脸不知道见着了什么,只是“啊啊”怪叫着在原地打转,而苏俏立即将那长明灯移动而来,“噗”一声插进了刀疤脸的身躯。 那墓主立刻追随者长明灯而来,将刀疤脸扑倒在地不断啃咬,片刻不到,那刀疤脸便断了呼吸,被啃咬得面目全非了。 溯雪看向陆续野,眼中含了一丝笑意,她看着刀疤脸的惨状心中觉着十分解气。四人依次钻出墓地洞穴外,并将洞口堵住。 “活该,恶人有恶报!”溯雪对着那墓地啐了一口,陆续野在一旁轻轻拍拍她的肩膀,以示安慰。 “走吧,哈哈!”刘天恩爽朗的笑道,“现在咱们可以专心寻咱的宝了。” 于是四人又坐上马车,一路走走停停游山玩水,十分惬意,马车大概行驶了十多天,陆续野掀开帘子,忽的面色一沉,看向他们道:“前面那片湖,灵气冲天,但灵气和黑气相交,此次寻宝可能非同寻常,你们,要试吗?” 马车很快停了下来,四人下了马车。 溯雪仔细查看了一下,发觉他们来到了一条很是宽阔的大河旁。“这湖水里能有什么宝贝?”溯雪觉着很疑惑。 陆续野、刘天恩和苏俏同时都沉默了下去,他们看着那片湖默默无言,似乎在脑海中飞速搜索着与水有关的宝物信息。 良久之后,陆续野与刘天恩同时脱口而出:“共工之戒”!他们两个说完,苏俏也明显兴奋起来了,只有溯雪一头雾水的看着他们。 “水神,你知道吗?”陆续野试图讲解给溯雪听,“水神共工。” “嗯,听说过。”溯雪连连点头。 “水神有一枚共工之戒遗留在凡间,”陆续野说着双眼发光,“听说拿到者可以呼风唤雨,排山倒海。” “那咱们还等什么?哈哈!”刘天恩说着已经开始动手脱外衣了。 “那还等什么?我们快下去吧!”刘天恩说着就开始动手脱外衣了。 “嗯……万事小心,不可强求,寻不到就马上上来……”陆续野不放心的交代了几句后,四个人便依次下了水。 四人在水中摸索了大半天,一点点线索都没找准,在天黑之前全都上了岸,浑身透湿的趴在河边喘息。 入夜后,陆续野点燃了火堆,四个人围着火堆烘干衣服,烤河里捞上来的鱼。 “你确定在这里吗?”苏俏略带不满的挤着头发上的水。 “老大说在这里,准没错儿。”刘天恩替陆续野答道。 “我觉着……”溯雪说着环视了所有人一眼,“既是神族遗落的宝物,那必定不是随随便便便能找着的,必定得有个契机,机缘巧合下方能寻找。”她这话说完,陆续野立即投来了赞许的目光。 “那我们不妨在这里多等些时日看看吧。”陆续野说完,其余三人都不止的点头。 于是四个人在这河边算是住下了,每日都有人轮班在河边蹲守着,时日久了,连陆续野自个儿都觉着想放弃了。 “再守三日,”陆续野说,“如果还无线索,那就算了。” 于是一行人又在河边守了三日,第三日夜晚,正当轮班的刘天恩百无聊赖的准备偷懒打瞌睡时,忽然听到自湖底传来的“咕嘟咕嘟”的声响,刘天恩立即一个激灵跳了起来,并唤醒了其余三人。 陆续野走到河边,抬头望了眼天空,发觉天上一轮明晃晃的满月正挂在头顶,而那满月映在湖中的地方,正咕嘟咕嘟的冒着水泡。片刻后,那冒水泡的地方由小小一片渐渐蔓延,最后竟连整条河水都“咕嘟咕嘟”的沸腾起来。 “快!就现在!咱们去找找”陆续野说完带头一个猛子扎了下去, 溯雪也随即跟了下去。 四人在湖中不断搜寻着,刘天恩是第一个寻着入口的,去发觉那入口窄小得连同最娇小的苏俏都钻不进去。 陆续野在入口外徘徊了许久不断想着法子,却发觉那入口正在不断的缩小,缩到最后竟在湖中消失不见了。 四个人极是失望的游上岸去,升了火堆,一边烘衣服一边商议。 “等了那么久,入口竟然只出现一会儿就没了,”刘天恩失望的嘀咕着,“下一次再出现,又不知道要等多久了。” “满月,”陆续野说道,“今日正是满月之时。” “这样啊!”刘天恩一下子兴奋起来了,“那咱们只要寻着满月的日子过来,就不用等这么久了。” “我看这里大不寻常,”溯雪担忧的说,“和我们以往去过的地方都不同,如果有必要,我们不妨多找几个人一起去吧。” “对对对!”溯雪的话立刻引来了苏俏的赞同,刚刚在湖下的一通搜寻,也让她感觉很不寻常。 于是四个人商定好,先离开湖边,以高价雇些亡命之徒,做好各种准备后再来这里。 在等待下一个满月的时日中,四个人尽情的游山玩水,放声高歌。 有时候走着走着,刘天恩和苏俏就自动凑成了一对,两个人将脑袋凑在一处“嘀嘀咕咕”的说着话,不时大笑几声,或者苏俏笑着拿拳头在刘天恩的背上砸几下。 于是剩下来的溯雪好陆续野就有些尴尬了,两人要么一起坐着默默无言的看着湖光山色,要么一人一壶酒开怀畅饮,将自己经历过的所有都畅聊一通。 一日,阳光正好,苏俏拉着溯雪陪她游船,两个人随着船晃晃悠悠晃晃悠悠,无尽惬意。苏俏懒懒的靠在船边,回头看下溯雪:“你觉着,刘天恩这个人如何?” “嗯……”溯雪笑着说,“我觉得如何都不要紧,重点是你觉得如何?” 苏俏不免有些红了脸,她低着头看向微微起伏的湖面应道:“我觉着,他很好。我心目中的男儿,就是要有担当,会顾人,面对凶险毫无惧色。” 第一百十二章 初见(七) “嗯,不错不错,”溯雪拍着手说,“你喜欢的这些,刘天恩都很符合呢!想来我是可以等着听你们的喜讯了。” “溯雪姐姐……”苏俏说着话,脸更红了,她沉默了片刻扭脸看向苏雪,“姐姐,你喜欢的男子,是怎么的?” 溯雪仰脸看着天,思索了片刻,咬着唇很带有憧憬的说道:“我喜欢的男人,要有勇有谋,胆色过人,做事果断,纵使天下的女子有万万千千,他的眼里始终只有我一个。” “但如果有这样一个人,要有勇有谋胆色过人,他喜欢你,你却不喜欢他,又该如何呢?”苏俏追问着。 “那他就应该直接跟我说,喜欢就是喜欢,绝不墨迹,如果我躲,他就再追,追得我无处可藏,”溯雪说着说着忽的噗嗤一笑,“这样的人,恐怕这辈子都遇不着了,所以只是说说而已。” 两个人说完又继续看着碧波荡漾的水面,随着小船晃晃悠悠的往前驶去了。 船行了约莫一个时辰多,终于靠了岸,苏俏先从船上跳下,刘天恩急忙上前扶住她,两人笑嘻嘻的走到一旁了,溯雪也跟着下来,她才踏出脚,陆续野忽的迎面走过来,一脚踏上船并极是霸道的握住她的手拽了回去。 溯雪正疑惑,扭头看着苏俏低头偷笑的样子,忽的就脸红了起来,想来刚才的她们的对话已被苏俏用千里传音传给了陆续野。 溯雪忽的感觉很尴尬,她刚想着要跑下船,却见船已被陆续野念了口诀往湖中间快速驶去。 “你你,你干嘛?”溯雪很是不安的问道。 陆续野一步逼近,将她逼在船沿,他看着她的双眸低声说道:“溯雪,我喜欢你,从那晚在皇宫屋顶看到那只不知天高地厚的小猫妖时,便开始喜欢了。” “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溯雪涨红了脸想要抽身,却一个不稳险些掉下船去,幸亏陆续野眼疾手快一把拉住了她,紧紧挨着几乎把她半搂在怀里。 溯雪很是无奈的闭上了眼睛,都怪自己那张嘴,现在真是无处可藏了。 陆续野见溯雪窘迫的样子,稍稍后退了一步,脸很是有些发红,他不安的说道:“原本,我也是很不好意思的,但是刚才听到你说……喜欢被人强迫,我就不得已试了试。” 溯雪扶着额头尴尬的笑着,她几乎快被自己气晕了,相比较刚才而言,她发觉还是这样的陆续野更对自己的胃口。 “坐下坐下,”溯雪说着招呼他坐下来,“保持一点距离。” 陆续野在离她半尺的地方坐住了,很是急切的问道:“那么,你对我呢?有没有一点喜欢?” “我……”溯雪咬着唇看向水面,半晌才冒出一句,“我没有想过这个问题。” 陆续野很是期待的脸色慢慢沉了下去,片刻后,他又重新燃起了希望的看向溯雪:“那么,你现在想想可好?如果你也喜欢我,那我必定护你一世周全,永远陪伴在你的身侧,哪怕天下有万万千千美如月的女子,我也决不多看一眼。但如果你对我一点感觉都没有,那我也决不会再提此事一句。” 溯雪瞥了他一眼,沉默,再瞥他一眼,继续沉默…… 在良久的沉默中,陆续野似乎明白过来什么,他很是失望的看向水面,默默的念着口诀,让船慢悠悠的往岸边驶去。 在船慢慢往岸边行驶的过程中,溯雪的心里不断翻腾着,她明白以陆续野的性子,说到必定做到,他倘若决定今后不再开口提及此事,那真的就是永不会再提起了。她心里闪现着他的种种,与他初识的时刻,与他经历的种种,其实她的心里,一直对陆续野都是有那么些许好感的。她忽然意识到,这个机会如果现在抓不住,那就永远失去了。 于是在船即将靠岸的前一刻,她撇开了所有矜持,轻轻的拉住他的衣袖,低低的说了一声“好”。 “什么?”陆续野回过头来,愣神的片刻后,才反应过来,他极惊喜的握住她的手,又问了一遍:“你刚刚说了什么?” “我说……”溯雪红着脸将头扭向一旁,“好……” “好”字还未落下,陆续野一步踏上去将她紧紧搂在怀中,脸上满是笑意。 等船靠岸的时候,刘天恩正拉着苏俏的手在岸边等待着,他们一眼看到搂在一处的二人时,都笑着跳起来,十分雀跃。 从这一日往后,陆续野似乎就变了一个人,在刘天恩和苏俏面前都是抬头挺胸,一副老大的模样,在溯雪面前却低头弯腰,她说什么他应什么,十足的跟屁虫模样,弄得刘天恩和苏俏极不自在,背后总偷偷笑话他。 等待的时日,很快就过去了,下一个满月即将到来,陆续野多招了些同是寻宝的人手,这些有外号叫“秃子”的,有叫“二哥”的,更有几个彪形大汉,一行人在湖边驻扎下来,静待时日。 满月的那天,终于到来了。当一轮明晃晃的满月正挂在头顶,湖心开始咕嘟咕嘟的冒出水泡后,陆续野十分担忧的看了眼溯雪,连着交代了几声“要小心,要小心,要小心”,之后便挥挥手,指挥大家跃入湖中。 所有人在陆续野的带来下直奔湖心,果然因为入水得早,那湖底的入口开得很大,但也正在慢慢缩小中,于是几人连忙依次进入洞中。 进入洞中片刻后,在里面游了一段,又发现一个洞口,等大家纷纷从洞口钻出后,发现里面竟是一片极开阔的空地,且里面干净连一滴水都没有。 “呼……呼……”秃子大口的喘着气,“差点憋死老子了。” “是啊,”二哥也趴在地上喘气,“回去你们得加钱。” “加,自然得加。”刘天恩说着邪邪一笑,他很清楚这些人能不能有命回去,还是个未知。 趁着那些人喘息的片刻,陆续野拿出夜明珠,四处照着细细打量了一下入口,这里是一条长长的甬道,很宽,两边插着未点燃的火把。 第一百十三章 初见(八) 几个彪形大汉站起来,一人拿了一束火把在收,嘀咕着:“可惜这里带不进火折子,不然照一下就亮堂多了。”他说着话,苏俏已悄悄念了口诀,那几束火把便纷纷燃烧了起来。 那大汗吓得一个激灵,连胜道:“哎呦哎呦,哎呦!这地方真是有些邪门儿呢!” “你管它邪不邪门,咱们拿了宝贝走人就是了。”秃子说着从那大汗手中夺过一束火把,抢先往前走去。 其余人跟在他身后,刘天恩拉着苏俏,陆续野小心的护着溯雪。 一行人在甬道万分小心的走着,然而走了许久,却发现那段是条死路,于是一众人又开始返回,来来回回走了几遍。 走到最后,秃子终于恼了,他随手拉过一身后一个大汉,掏出一只弯弯的小匕首在食指上割了一刀,把他的血滴进烧得正旺的火把里。大汉疼得直呲牙,但也不敢还手。 “这什么意思?”溯雪看向他。 秃子耸耸肩解释着:“据说把血滴进火堆里,会引来邪灵现身,这地方有邪性,咱招个邪灵出来问问路。” 溯雪听他说完很是疑惑的看向陆续野,却看到陆续野不置可否的笑笑,伸手握住了她的手。 此时忽的一声闷哼从旁边传来,只见那位被划开手指取血的大汉纹丝不动地站着,神色怪异,脸上绷着笑,腮帮微微抽搐。觉着怪异的秃子急忙拿起火把对着他照去,在细看之下,发现坏了! 这大汉的后脑勺处趴着个褐色的小东西,隐在头发里不容易看出来,有二十多厘米长,尾宽头窄,正撅着屁股,整个身体一颤一颤的。 “是臭虫吧?臭虫吸血的。”秃子有点不确定,他话音刚落,就看到那个小东西抬起头,从大汉的脑袋里抽出十来厘米长的嘴来,极尖,锋利过针,嘴尖滴落下一颗白色的水珠。随着它的爬下,大汉整个身体轰一声倒了下去,眼睛圆瞪,已经没有了呼吸。 “这东西会吸人脑!”苏俏怕得不行,刘天恩急忙把她护在怀里。 “你邪灵没招出来,倒把这吸人脑的玩意儿给招来了!”二哥气愤地瞪着秃子。 “不能这么说,还不知道这东西是个啥呢,”秃子说着抄起家伙一把拍死了那东西:“兄弟,我算是替你报仇了。”登时一股臭气四散,片刻后,他们的身后响起一片嚓嚓声。 几个人哗的四散开,拿着火把遥遥一照,就看到远处一群褐色的小东西密密匝匝地爬了过来,因为太过密集,老远就传出“嚓嚓”声。 “去你的!”二哥踹了秃子一脚,“你用血腥气把这群吃人脑的虫子给招来了!” 苏俏急忙念了避虫诀,发觉毫无用处,她急忙悄声告诉了刘天恩和溯雪等人,“法术在这里竟然施展不开,”她说。 溯雪和陆续野也急忙试了试,发觉果然如此,不免有些担忧起来。 刘天恩拿起一束火把朝那群东西狠狠扔去,其中几只被打中滚到旁边,后面的立即补上,迅速爬了过来。 “跑!”陆续野大喊一声转身抓住溯雪的手便往前跑去,刘天恩急忙拉着苏俏跟上,其余人随即也赶紧跟上了。 一行人在甬道中一路狂奔,耳朵里听得后面的嚓嚓声越来越近,几人正急得不知如何是好,溯雪眼尖,看到甬道旁边的墙壁上有一块奇怪的阴影,她下意识的用手捅了一下却发觉竟是个看着很隐秘的洞口。 “往这里跑!”溯雪招呼了一声,随即拉着陆续野钻入旁边的山洞,刘天恩也急忙将苏俏塞了进去,很快所有人都钻入了洞中。 那群数以千计的虫子发出“嚓嚓”的声响顺着甬道爬入尽头,竟在尽头处消失不见了。 “吓死本大爷了!”秃子坐在洞内呼呼的喘气。 “还不是你搞出来的鬼东西?”二哥很是不服的踹了他一脚。 刚才跑的过程中,几人的火把也有的丢失,有的灭了,陆续野掏出夜明珠,托在手中照明。 “这一路弄的,没死就算万幸了。”秃头正感叹着,忽的感觉身后带风,他闪了一下,一只老虎那么大的动物扑到他背上,却又嚎了一声弹开,落到边上曲起一只爪子,张开嘴汪汪叫了两声。 “哎呦!要了老命了!”秃头急忙闪到一旁,溯雪上前查看,发觉他的后背发现已经被抓开几道血口子,正在渗血。 “晦气!这里哪儿来的野狗?”秃头呲牙吸着凉气扭头看去,却发觉身后的是一只十分奇怪的东西。 这只动物看起来很像老虎,虎皮虎头,身后却长着牛的尾巴,摇来摆去,张开嘴发出“汪汪”的叫声。 “这是彘,能吃人的,山海经里记载过,没想到竟然被我们遇到了。”陆续野淡淡说着。 “这到底是啥鬼地方?”二哥愁眉苦脸道,“什么怪东西都有,我怎感觉活不到出去了呢?” “放心,”陆续野瞥了他一眼,“你活不到出去,我们也未必能,天恩,去解决了那只东西吧。”他说完这话,那只彘竟然转过身去,眨巴着眼睛看向刘天恩。 “老大,你发现没,它能听得懂人话?”刘天恩说着咧嘴一笑,抽出背后的剑就迎了上去。 彘一动不动地盯着刘天恩,他走到边上,它便转过身眯着眼看他,做出一个即将扑过去的姿势,刘天恩立即迎了过去。 彘抬头看看他,眼里闪过狡黠的光,却猛地跃起来腾空后扑向溯雪。陆续野立刻挡到溯雪身前,承受了这一扑,彘的利爪扯烂了他胸前的衣服,抓破了皮肉。他立刻一脚将彘给踹了出去。 与此同时刘天恩的剑也赶到,一件刺破喉咙,那彘挣扎了片刻,便抽搐着倒在了地上。 溯雪见状尖叫一声,立刻跑过去查看陆续野的伤势。 “不要紧,一点皮外伤。”陆续野说着轻松一笑,然而那皮肉之下已然开始渗出点点黑色来,可见那彘的利爪是带有毒的。 溯雪瞪大眼睛看着陆续野,满眼都是不舍,陆续野却只是拉好旁边的衣服遮住伤口,轻轻的拍一拍她的肩膀说道:“真不要紧,要是连这点伤都承受不住,我还能算个男人吗?” 第一百十四章 初见(九) 溯雪见他这么说,也不好再说什么,只是主动牵住了他的手,紧紧握住。 一行人又顺着洞口万分小心的往里走,走到尽头的时候,发现一扇小门,众人推开门探头看了看,发现里面呈倾斜状往下延伸,下面有台阶,似乎是刻意凿出来的。陆续野试了试,发现踩上去很滑,应该是长满青苔的缘故,于是嘱咐大家千万踩稳了,扶着溯雪,一点一点往下走去。 下了楼梯后,又进入了一条甬道,这条甬道十分窄小,仅能一人同行,于是一行人依次缓缓行走。甬道的两边布满了凹凸不一的雕花十块,十分惊艳。 此时走在最后的一个大汉忽然“啧啧”了两声,说道:“看这石壁上的雕花,多精致啊!”他说完伸手摸去,随即传来“咔”的一声! 随着这声响响起,前方的石道已在缓缓往上升,整条路变得倾斜起来,与此同时耳边传来“轰隆”的巨响,震耳欲聋。 陆续野定睛看了眼前方,立刻如临大敌般喊道:“快爬上墙壁!”他说着弯腰托起溯雪,将她扶上墙壁,紧紧贴在上方,所有的人立刻照做。 “贴紧上方墙壁,能贴多紧就贴多紧!”陆续野嘱咐完自己也爬了上来,紧接着前方就滚过来一块巨大的圆石,“轰”的一声在这窄小的甬道中滚了过去,几乎贴着溯雪的脑门,蹭得她头皮生疼。 等石块滚过去了,陆续野便带着他们贴着墙壁往前挪动。 “啊!石头过去了。”后面传来一声松气声。 但陆续野仍紧张地贴着墙壁,不免大声吩咐:“别动!”而此刻溯雪的猫耳也听到了那巨石的声音再次从后方传来。 原来那巨大石滚到通道的另一方后,压到另一端的机关,地下的石道瞬间向反方向倾斜,石头又立即滚了回来! “轰”一声,那个稍稍松懈的人立即被石头带了下来,整个人被裹在巨石下,一路压过去。 紧紧是听着声音,便觉着画面惨不忍睹,陆续野心惊不已,由于紧贴在墙壁上方不能回头,他只能大声叫着:“溯雪,溯雪你没事儿吧?” “嗯,我没事儿。”溯雪应道。 陆续野于是松了一口气,又分别叫了刘天恩和绿俏的名字,在得到回应后安心下来,他借着夜明珠的光亮看向下方,发觉掉下去的那个人此刻已被巨石碾压成肉末状,血从石道凿出的缝隙中漏下去,不知道将流往何处。 陆续野定了定神,继续往前爬去,到这一刻他忽然有些后悔到达这个地方,这个诡异到连法术都无法施展的地方。 一行人万分紧张的慢慢挪动着,巨石就在身下来回滚动,三百六十度无死角地滚动,每一次都是死里逃生。 也不知道挪动了多久,在最前面的陆续野终于看到前方有一道很窄的石门,窄到只可能容一人通过,可以将巨石完美地拦截在外。 他欣喜万分,立刻招呼大家加入挪动,随后再石门外等候,等巨石往另一方向滚去时,便领着大家快速跳入石门中,等所有人都安全进入石门后,他这才擦擦满脸的汗,大口喘气。 一行人在石门中继续前行,而此刻在这里的人,仅仅剩下陆续野、溯雪、刘天恩、苏俏和二哥了,他们往前走了大概十多米,出现了一条一巴掌宽的石桥,不长但是很细,桥下遍布着尖锐的石笋,石笋上还戳着几具尸体,早已干瘪成木乃伊状。 陆续野抬起脚,刚要颤颤巍巍地走上桥,溯雪急忙拉着他紧张的说:“等等,我们先看看,说不定这桥还有别的猫腻。”她说着趴在桥边仔细查看起来,发觉这白色的石桥每隔几步都会出现一小段暗黄色的石块,她吸着鼻子仔细嗅着,发觉那些暗黄色的小石块上有很浓的药草味。 “踩那些黄色的石块过去。”溯雪说着刚要抬脚,被陆续野一把拽住了。“我来,”他说,“你跟着我,如果有危险就跑回去。”溯雪握着他的手,十分紧张的看着他。 陆续野对着她微微一笑,似乎想让她宽心,随后转身仔细的走在了石桥上,他走得万分小心,大汗淋漓,一步、两步、三步,都毫无问题,于是他转过身对溯雪说:“走黄色的石块没问题,你们千万小心。” 溯雪听了急忙跟上,每一步都踩得万分小心,她正全神贯注间,背后忽然传来“啊”的一声,整个人被吓得一哆嗦,脚差点踩到黄色外面。 溯雪立即扭身看去,看到发出惨叫声的是二哥,他似乎脚丫子太大,踩的时候又不留心,有一点露在黄色石块外端,也就是这一点,立即从石桥下涌出很多蝎子钻进他的鞋中,看大汉的表情似乎万分痛苦,他摇摆了几下便栽了下去,倒入成片的尖锐石笋中。空气安静得令人窒息,他的哀叫声持续了很久,还有不绝于耳的嚓嚓声,似乎有成群的毒虫正在从石笋之下往上涌。溯雪害怕的闭上眼睛,猜测他的血将会流去哪里。 “每一脚都必须踩在暗黄色的石块下,”陆续野高声说,“这座桥下遍布着蝎子和毒虫,只有那些暗黄色的石块和石桥的顶端处,看来是用避虫药涂抹烧制的,想要活命就必须万分小心!” 剩下的人,万分小心战战兢兢的跨过了石桥,之后他们又穿过了一些布满箭阵和毒粉等机关的地方,终于达到了一间十分宽阔的石屋。 溯雪一踏进去,只感觉地上很软,她细细看去发现地上竟然是一层泥。她觉得有些诧异,抬头往四周看去,这间石屋很空旷,里面放了一具很大的水晶棺材,离棺材不远处竟然有棵树,长得郁郁葱葱。 苏俏凑近棺材看了一眼,立即“啊”的一声叫了出来,于是其他人便立刻围了过去,这具水晶棺材中躺着一个奇怪的人,他人面蛇神,全身发青,竟长着九颗一模一样的脑袋。那些脑袋虽都闭着眼,却宛若生前,脸颊甚至还有微微的红润。 第一百十五章 初见(十) “这是相柳!”陆续野有些激动的说着,“他是水神共工的手下,性情残酷贪婪,专以杀戮为乐。” “所以我们一路所遇到的凶险,都是他的杰作吗?”刘天恩咬牙切齿的说道,“拉他出来!共工之戒一定在他身上!”他说着便掀开水进棺材,想揪出相柳的尸体,没曾想的身下是密密麻麻的树根,扎入她的身躯,这些树根是艳丽的红色,随着刘天恩的用力,一些折断的细根甚至涌出红色的血来。 而此刻那具和树连为一体的尸体似乎有些微微膨胀,陆续野看了片刻,忽然惊叫起来:“我明白了,之前那些死去的人,他们的血都流到最下方,流入这间石室的泥土中,被这棵树吸走了。”这棵树在吸饱血的同时,眼看着和它树根长为一起的尸体便也如注水的空袋子般开始膨胀。 他话音刚落,忽然听得“啊”的一声惨叫,所有人扭头看去,发觉站得离树最近的苏俏此刻被那些尖锐的树枝刺破身躯,将她整个人缓缓吊起,往树干上拉去。 “阿俏!”刘天恩怒吼一声往前扑去,此刻却“吼”的一声,从树后窜出两只怪异的身影来,那身影身影长着细长且不停扭动的蛇头,和四肢着地且灵敏异常的豹身。 那东西上半身的蛇头竖立得笔直,不停地吐着信子,下半身的豹身躬身慢慢前进,姿势十分怪异,配合又十分默契,动作方向一致。 刘天恩立刻上前迎战,可显然速度快不过怪物,怪物一下子冲上来扑到了他,蛇身攻击他的脖子,豹头攻击腹部,血腥味迅速散了出来。 陆续野急忙从后面拿剑猛刺那怪物,怪物吃疼之下放开了刘天恩,而此刻另一只怪物也冲了过来,两人急忙应战。 溯雪抽出鞭子“啪”的一声缠住了苏俏的腰部往下拉,却没曾想苏俏哭着求她放手。 “不要……好痛……”苏俏边哭边哭,“这些树枝越来越多的刺入我的身体,如果强行将我拉下去,也只能拉下一具满是破洞的尸体,我知道今天是一定会死在这里了,老大,溯雪姐姐,我很开心能认识你们一场,还有你,天恩,来世希望还能再遇见你……”她说着话的同时那颗树上的枝叶层层叠叠的缠绕过来将她裹成一枚“茧”的形状。 “不要!”溯雪急切的喊道,而就在此刻,他们的头顶上方忽然一亮,接着一股风刮起!看来应该是树吸饱血后,尸体膨胀,触动到机关,打开了出口。 陆续野和溯雪都顺着这股风往出口外跑去,而此刻刘天恩仍死撑着和那怪物激战。 “天恩!”陆续野着急的喊道,“留住一条命是一条,咱们的法术在这里毫无用处,应该是被什么克制住了,咱们先离开,再想办法回来吧。” 刘天恩却只是站在原地动了动嘴唇,似乎在说“再见”,随后他冲到树边,冲着那怪异的树主动伸出了手,果然有两根树枝探下来,分别刺穿了他的手掌和前臂,将他的整个人拉了上去。他眼睛一眨不眨的看着陆续野和溯雪离开的方向,脸上却满是从容的笑意,片刻后他大吼一声:“阿俏!生死我都陪着你!”树上已被裹成“茧”状的东西忽的激烈抖动起来。 刘天恩很快被拉上树去,那些枝叶慢慢缠绕上他,将他裹进树中…… 这是溯雪和陆续野离开前看到的最后一幕,随后两人被狠狠甩在一旁空地上,失去了知觉。 溯雪和陆续野再次醒来后,已不知是多久之后了,一场暴雨浇醒了昏迷的他们。陆续野第一个醒来,他搂着溯雪,试了下法术,发觉已经恢复后立刻念了避雨决,将溯雪搂在怀中。 片刻后,溯雪也终于醒了过来,她睁开眼看见陆续野,立刻把头埋在他的胸前放声大哭。 “不要紧不要紧……”陆续野忍着泪意安慰她,“咱们四处寻些法子,查查清楚为什么进了那个地方就克制住了咱们的法力,然后回去救回他们。” “还能救得回吗?”溯雪满怀期待的看向陆续野,陆续野则拼命的点着头。 他们互相搀扶着站起来,等暴雨停歇后,便缓缓离开,找了间客栈住了下来。 陆续野和溯雪歇了一日,精神一恢复便开始昼夜寻找关于共工之戒的秘密,关于为什么他们一进入其中就会失去法术的秘密,然而无论他们怎么追寻,都探求不得。 而那条湖中,他们原以为每逢满月便会开启的入口,却经过多次尝试都未再找到,想来那个那个嗜血的相柳只是利用满月打开入口,吸引人前去献祭,而他一旦饱尝鲜血,便会沉寂下去,直到下一次他想念鲜血的滋味时才会再度开启。 溯雪想着那日的遭遇,日复一日的沉静下去,为着哄她开心,陆续野三番五次的打听她在皇宫里寻找的宝物究竟是什么。 溯雪本不想再寻什么宝,但禁不止陆续野追问,于是随口答着:“绝色丹,听说在皇宫中,吞下去便能艳冠群芳风华绝代,你能找着吗?” “这个啊……”陆续野思索了片刻道,“你本就艳压群芳了,何苦要寻那个,不过你要是真想找其实也不难,只管看那皇城中最漂亮的妃子是哪个,就能找着了。” “我倒没想过这个……”溯雪说着,露出了难得的笑意。 当夜,陆续野带着溯雪直奔皇宫,打探了一番,很快就找着了这皇宫中最美的女子——艳贵妃。 陆续野想办法支开了宫女,趁艳贵妃独自在寝殿中时,和女扮男装的溯雪一同踏了进去。 “听说这是皇宫中最美的女人了,啧啧。”陆续野装作一副轻浮的样子勾起了艳贵妃的下巴。 艳贵妃失声尖叫道:“你们是什么人?来人呐!有刺客,有刺客!” 然而刺客陆续野早施了咒,将她所有的声音隔在这寝宫内。艳贵妃叫了一阵,发觉无人应她后,脸色显然惨白了下去。 第一百十六章 初见(十一) “这个货色,也不怎么样啊!”溯雪瞥了她一眼,“比起我上次找的那个花魁可差远了!” “放肆!”艳贵妃愤愤道,“本宫何等尊贵,岂是可是和那些烟花女子相较的?” 然而没人应她的话,陆续野和溯雪只是一唱一和的兀自说着。 “嗯,确实是那个花魁更胜一筹,”陆续野起身走到一旁,看向溯雪,“不过贤弟,眼下这个贵妃可是真正的沉鱼落雁,而那个花魁别以为我不知道,是你偷偷给她吃了绝色丹。” 这话说完,果然见艳贵妃脸色一变。 “陆兄说笑了,”溯雪瞥着艳贵妃的脸色继续说,“那绝色丹不过是寻常之物,你若希望,他日我再去寻几枚。” “此言差矣,”陆续野说着不住的摇头,“绝色丹天下只有一枚,其余皆为假冒,你以为真是那么好得的东西吗?不过看眼下这女子的姿色,确实不如那花魁,吃过绝色丹就是不一样啊!咱们还是找花魁去吧!” “正是!正是!”两人说着自顾自的走了出去,旁若无人,全然不顾身后艳贵妃已然难看到极的脸色。 待两人离开,艳贵妃立刻弯腰,“呕”的一声从口中吐出一颗银白色的丹药来,“难不成这颗真是假的?”她将丹药拿在手中细细查看,却忽的一阵风从身旁刮过,她再看时,那绝色丹已然到了溯雪的手中。 “不仅难看,还蠢,哈哈!”溯雪笑道,陆续野上前宠溺的搂住她,两人十分愉悦的从皇宫抽身离去了。 那艳贵妃万分惊慌的跑到铜镜旁,发现自己容颜尽失,双眼无神,脸色枯黄,苍老了不止十岁,比身边最平凡的宫女都要逊色了。 溯雪拿到了绝色丹,和陆续野躲回客栈,她拿出一只酒葫芦,刚兴致冲冲的想要吞下,却被陆续野拦住了。 “等等,我先给你讲一个关于容颜的故事如何?”陆续野按着她的手说道。 “洗耳恭听。”溯雪无所谓的耸耸肩。 于是陆续野拿出夜明珠照亮昏暗的客房,看着溯雪的眼睛,开始讲述起来。 …… …… …… 李府内张灯结彩,李家少爷昨日大婚,本该是一片喜气洋洋,但府内每个人的脸都绷得很紧,神情怪异。 第二日,李家少奶奶怀揣休书,坐上了一顶小轿,被从偏门抬出。隔了半个时辰,门内又抬出顶轿子,很快消失在街尾。 当天午时,狼啸山山脚的路上,一顶小轿吱呀而来。 猛然间,杀声震天,数十个模样凶悍的土匪从半山腰冲了下来,吓得轿夫随从们扔下轿子掉头就跑。 领头的土匪叫黑二,他上前挑起轿帘,却不免怔了怔。 轿子中坐着一个瑟瑟发抖的女子,不过十六七岁,模样可人,却满脸泪痕,左眼正下方一颗漆黑的等泪痣。黑二一时有些恍惚,觉得女子似有几分眼熟。 这厢女子已经开始哭哭啼啼地哀求:“两日前路过此地,各位英雄说有不劫亲的规矩,放我过去了。今日我被休回家,还望各位英雄看我可怜,再放我一次,让我早早回家吧。” 黑二想起来了,那日既有不劫亲的规矩,也实在因为新娘子带的奴仆太多,犯不着硬拼。 于是他干笑两声:“妹妹,一回是偶遇,两回可就是缘分了!”他说罢一扬声,“抬上山去!”其余匪徒便一拥而上,抬着轿子快步如飞地直奔山顶! 山脚下,一里路开外的路边,逃跑的随从等人纷纷停住,在一个穿着不俗的中年男子身前垂首站定。 “被抢走了?”男子开口道。 “是,老爷,”一个仆人恭敬答道,“我亲眼看着土匪把少奶奶抬上山的。” “那就好,回去吧,”老爷说着转身上了另一顶轿子,坐定后长叹了口气,“孩子,算我对不住你。” 这一行人立即启程,紧赶慢赶地回到了李府。而此刻,年方十八的少爷李睿正在书房等待,焦急万分。 “父亲!” 从李老爷踏入书房的第一步,李睿便冲了过来:“为何要替我休妻?” “我也不想这样,”李老爷揉着太阳穴道,“我和她爹是世交,芯兰嫁过来前八字合过,样子也瞧过,本以为这门亲事错不了,哪知道到过门奉茶时才看到,她竟是无纹掌!睿儿,这是大不祥啊!” “不是芯兰的错,”李睿抬高声音后自知失礼,又垂首恭敬道,“父亲……” “好了!”李老爷打断了他,声音中浸透了冷意,“无论如何,事已至此,你回去吧。”李睿呆了片刻,魂不守舍地走出了书房。 李老爷揉着微疼的太阳穴,连声叹气,他又如何不懂自己的儿子对萧芯兰的心意。 自两年前李睿见过萧芯兰一眼,便念念不忘,日日央求自己去萧府提亲,却不曾想事情到如今会变成这样。只是如今自己到底该不该告诉睿儿,被劫上山,其实是萧芯兰自己的主意呢? 他想着,眼前一晃,时间仿佛又回到昨夜的书房中。 彼时他正全神贯注地看着一副画,才过门两天的儿媳妇萧芯兰忽然跌跌撞撞地跑了进来。 “公公,”芯兰跪地不起,“我要上狼啸山!” 李老爷一怔,缓缓收起手中的画卷。 昨日傍晚,一个满脸是泥的萧家仆人慌张来报,说萧家遭劫,全家丧命,尸体被焚,唯一的线索就是刻在木门上的“狼哮寨”三个字。 所以,此刻儿媳的心思,他又如何不懂,可狼啸寨毕竟是匪窝,一旦上去…… 良久,他缓缓道:“你一届女流……” “正因为是女子,才需要您的相助!” “芯兰,我知道你报仇心切,可是狼啸山上的土匪各个凶悍,特别是那匪首……” “公公!只有取下贼人的首级,我才有脸回家为亲人发丧!”芯兰猛地抬头,满脸的泪水后,是一双坚定的双目。 他怔了许久,才怅然道:“也罢,也罢……” 于是他连夜代儿子写了张休书,第二日一大早便命人抬着萧芯兰按嫁来时的路返回,本想一遭不成就多走几遭,没曾想一上路就被土匪给顺利劫走了。 第一百十七章 初见(十二) 李老爷这边正叹气,老仆人忽然慌慌张张地跑了进来:“老爷,不不,不好了,少爷骑马冲了出去,说是要上狼啸山救少奶奶!” “什么?”老爷立即跳了起来,双目圆瞪,心突突直跳。 话分两边说,此时萧芯兰已如愿进了狼啸山的匪窝,并被带到了匪首狼牙身前。 “才嫁过去两日,为何被休?”狼牙微醉,眯着眼看她,额前挂着一缕未梳理的头发。 “不祥之身,又克死亲人,所以过门便被休了。”萧芯兰擦擦眼泪,伸出左手掌,四周立即响起一片吸气声。那手掌上光秃白润,竟连半条掌纹都没有! “无纹掌,这是局外人的命,不归天管,”狼牙叹气,“我不嫌你,留下来吧。” 狼牙的话出来便是命令,于是整座狼啸山都热闹了起来,到处挂着破败的红布,贴着剪得歪歪斜斜的喜字。 当夜,一众人把酒言欢,酒过三巡后,狼牙摇摇晃晃进了洞房。 “咦,你怎么没准备匕首?”狼牙凑近萧芯兰,酒气喷在她的脸上,“每个进山的女子可都是寻死觅活的哦。” “我不需要匕首。”萧芯兰起身道,嘴角扬起一抹讥讽的笑。 “哦?”狼牙主动退了一步,上下打量着她,“萧芯兰?三日前嫁入麟城第一富家的新娘子,然嫁过门一日,自家一十七口便死于非命,家中财富被抢劫一空,连尸体也被焚烧得面目全非,门口一扇未被烧完的门上拿刀刻着“狼哮寨”三字。你本该立即回府奔丧,今日却被李家休妻遣回,上了我的狼哮山,”他说着打了个酒嗝,“我先说明,虽然一切线索都指向我狼牙,但你家人的死,与我无关。” 这下反倒轮到萧芯兰诧异了:“不是你?可你既然什么都知道,又为何要留我?”是的,狼牙所描述的场景,和萧家仆人来报的毫无差异,全家丧命,尸体被焚,唯一的线索就是木门上的“狼哮寨”三个字。 “留下你,是为了图你的嫁妆,和李府的财。”狼牙说出此话时醉意全无,两眼闪出精光来。 萧芯兰叹息一声。 而此刻,在数百里外的麟城李府内,李老爷正在大门口焦急徘徊,不知等待何人。宅内忽然跑出一个丫鬟,边跑边惊叫:“老爷不好了!老爷老爷不好了!” “混账,”李老爷把脸一拉,“老爷好好的在这里。” “不,不是,老爷好,但真的不好了,夫人晕倒了!”丫鬟语无伦次地答道。 李老爷一惊,急急赶去内室,才看到夫人脸色苍白地躺在床上,面无人色,旁边一个婆子正给她灌参茶。 丫鬟哆哆嗦嗦地讲述,夫人方才正在房内,忽然大喊大叫,说屋外恸哭声震天,男女老少都有,哭着找她索命。但丫鬟却什么都没听到,却看到夫人大叫一声倒地不起。 李老爷听到这里脸色已十分难看,又等了片刻,夫人缓缓醒来,伸手便抓着老爷大声哭闹:“都是你造的孽,都是你!我听到你嘱咐人去萧……” “住口!”老爷的脸色骤然变黑,“胡言乱语,自己吓自己!我看你是疯了!”他从来不曾这样怒过,听得旁边的丫鬟连打了几个哆嗦。 李老爷正发怒间,一个仆人从门外冲了进来:“老,老爷,您托的人从狼哮山打听回来了,少爷是闯上去了,现在那些土匪手里压着,说要您拿最宝贝的画去换!” 李老爷直接跌坐在地:“画,画……那些匪人,怎么会知道画的事……” 画的事,自然是萧芯兰说的。 一个时辰前,她刚刚把宝画之事对狼牙合盘托出:“我自小便听父亲讲过,萧李两家共掌一副画,各藏一半,画中藏图,图中藏宝,既为共藏,又为互相制约,彼此约好代代相传,永不取宝。没曾想我嫁入李家当晚,家中便遭难。” 萧芯兰说这些话的时候,哀戚地看着狼牙:“我本一心想为父亲报仇,上山前更是以毒汁擦身,你若碰了我,现在就已经没命了。但听你坦诚相告,说我萧家的仇与你无关,我又细想来,杀人者也不会蠢到主动把自己的名号留于凶案现场,所以此事应当是有人栽赃误导。现在只求你放我下山另寻真凶,我愿意把萧家所藏的半幅宝画拱手送于你。” 狼牙眯着眼沉默了半晌:“画我是要的,但此事不急,不急。” 李府内,李老爷满头大汗地转了一宿,天亮后出来时,眼窝深陷,头发凌乱。儿子和画,都是他的命。 老仆人怯怯地走了过来:“老爷,土匪那边还等着回话呢。” 李老爷无奈地张开嘴,嘴唇才微微一动,旁边的屋檐下忽然飞来块残瓦,正打在他的脚下,墙上缩下去一个脑袋,老仆人连忙呵斥着追了出去。 李老爷低头看去,发现瓦片上包着一张纸,他疑惑地捡起,发现上面写着:“少爷在我手,静待以画换人,勿听他人言,勿轻举妄动!” “这!”李老爷诧异道,“不是在狼啸山吗?睿儿!我的睿儿到底在哪里啊! 与此同时,狼牙和黑二等人正在寨中商量去李府偷画的事。 黑二犹犹豫豫地问道:“不知道那丫头说的是真话不,您手里不也有一……” “这件事蹊跷,”狼牙皱眉道,“让人不得不生疑啊,到底是谁跟咱有这么大的仇,把狼哮寨的名号刻在萧府门外?派出去打探的弟兄回来没?” “有,派人去四处去问过,其中一个安插在李府的眼线知道情况,您猜凶手是谁?” 而屋外,一个探头探脑的身影正慢慢退开。 当日傍晚,当萧芯兰正独自坐在房中发呆时,狼牙忽然走了进来,神情怪异。 “有事吗?”萧芯兰疑惑道,“还是你答应送我下山了。” “下山可以,但是我狼啸寨被人诬陷也不是小事,”狼牙咧开嘴,“你随我下山一趟,我当着事主的面,杀了那诬陷的小人李贼,替你我雪耻!” 第一百十八章 初见(十三) “你的意思是?”她疑惑道。 狼牙表明,据他在李府的眼线汇报,李夫人多次惊慌失态,并一再指责听到李老爷指使人去萧家偷画。这样看来,应该是李府派去的人偷画不成,杀人毁尸。 “爹,娘……”萧芯兰悲从中来,失声痛哭。 “放心,我定会替你报仇,”狼牙道,“不过,你也要记得自己的承诺!” 数个时辰后,一行人从狼啸山下来,潜入麟城,等待夜深后,翻墙入李府。 彼时李老爷正在书房中,叹息着观摩一副画。狼牙上前一把便拽着他拖了出来。 “你是谁?想做什么?”李老爷惊叫道。 “狼啸寨寨主,”狼牙咧嘴笑道,“多谢李老爷,杀人栽赃。托您的福,听说官府已经准备围剿狼啸寨了。” “不,不是我。”李老爷惊呼道。 狼牙举着匕首咄咄逼人,李老爷筛糠不止。他沉默半晌忽然跪下猛磕头:“好汉,实不相瞒,我是想趁萧家嫁女,遣奴仆护送,府上一空时派人去偷宝画,没曾想派去的人到达时,萧府已遭劫难,尸体被烧得面目全非,火光冲天。我死不足惜,但求各位好汉放我儿子归来。” “杀人之事不是你做的?谁信?”狼牙故做疑惑状,“儿子?什么儿子?我从未见过你的儿子,你儿子要是真在我手中,我直接拿来换画就行了,又何必大费周章,深夜潜入你府中?”他说着放开李老爷,大摇大摆地走进书房,竟熟门熟路般拿起一卷普通的画,从中小心地剥离出一张巴掌大的画来。 “啊!”李老爷浑身颤抖不止,他忽然又想到什么似的一拍脑门,“知道了,我知道了,我知道睿儿在哪里了!我的睿儿怕是回不来了……”随即瘫软在地,双目紧闭。 狼牙取得画十分得意,问萧芯兰是否要在李老爷身上补一刀。 萧芯兰摇头道:“算了,杀了他太便宜,我想看看他的晚年是如何凄惨。” 狼牙也不再坚持,带着一行人出府,等天亮回到狼啸山后,他才开口道:“你现在可以拿出来了,萧府的第二幅画。” 萧芯兰要过把匕首,不慌不忙地从衣服夹层中,抽出另半幅保存完整的画,随后欠一欠身,多谢狼牙,提出想要下山回家。 “等等,我帮你报仇,你也帮我做一件事。”狼牙转身从一个藏得极隐蔽的木箱中,竟又拿出一张巴掌大的画来。凑在一起,竟然有了三张! “实不相瞒,”他眼睛亮亮的看着萧芯兰,“其实这样的画,我也有一副。”这半副画是他安排在李府的眼线,悄悄以假掉包后偷出来给他的,他早就听说凑得另半幅可得画中所藏之宝。但却一直愁于找不到另半幅的下落。这次萧芯兰的出现,才让他有了点眉目。而在有了眉目的同时,听到另外有人争画,他也开始疑心自己手中的半幅到底是真是假,会不会是眼线糊弄了自己,于是干脆去李府抢了过来,再等萧芯兰自己交出另半幅。 “你的意思是,要我从这三张中,找出两张真的来?”萧芯兰刚问完,就看到狼牙不住地点头。于是她坐下,小心地甄别,花了半天的时间,终于将其中两张真画选出,并拼凑到一起。 “这一副,”她指着剩下的那副假画说道,“就送给我吧,我带下山,烧给父母,也算是个祭奠。” 狼牙正兴奋地捧着那两副画,寻找其中的宝藏,哪里注意萧芯兰说什么,只是不住地点头。 萧芯兰捧着假画,神情悲切地下了山,她从一开始左顾右盼到最后一路小跑,最后进了麟城外的一间旧宅。她没发觉的是,身后一直远远跟着个人。 待她进入旧宅片刻后,里面便传出一声惊呼:“父亲?” 李老爷正在屋内冷笑:“我的好儿媳,等你很久了。”他的旁边站着一个被五花大绑的老者,一副垂头丧气的模样,地上则躺在几个被打昏的仆人。 李老爷抚掌道:“当我确定睿儿不是被狼牙绑走,而绑架者又是奔着画来时,我就生疑了,因为知道这幅画的人本就极少,我再细想你萧府的血案,听说每一具尸体都被烧得面目全非,这杀人者竟像特地为着毁尸去的,所以我几乎就可以确定,这一切都与我的好亲家,你的好爹有关,他可是一直对我这半幅画一直是念念不忘呢。” 而这麟城又几乎是李老爷的天下,等确定了对手是萧首后,他几下打听,就知道萧首躲在了城外。等他赶来便发现,睿正被绑在这里,且已昏迷不醒。李老爷大怒下当即便绑了萧首,差人送了少爷回府。 在询问下,李老爷得知,所谓的灭门案,不过是萧老爷盗了几具新下葬的尸体,在萧府焚毁作假,而家人其实早就被他遣散。 原来这萧芯兰过门前便得了父亲的指使,命她到府上偷画,哪曾想对另半幅画十分熟悉的她,到了李府第一日就发觉画早被掉包过。她留心观察,竟发觉李府太太的贴身丫鬟和狼啸山的土匪有私!她立即想到真画可能已被送至狼啸山,当即遣人回家禀告萧父,萧父想出计谋后通知女儿,两人合谋假意全家被诛,凶手留下线索直接“狼啸山”,而女儿假意被逼上山,寻得真画!萧父则混入麟城,绑了李家少爷,并向李府索画,想借此引得狼牙疑心画的真假,并逼迫李府乖乖配合。 李老爷此刻看着萧芯兰,气得颤抖不止:“我知道你已在狼啸山得手!把我李家的真画交来,还有你萧府的那半幅!不然你父女俩今日都将死于此地!”他说着就拿了把匕首架上了李老爷的脖子,“萧芯兰,你最好给我真的!别想糊弄我!” 萧芯兰脸色煞白,半晌不语,眼看着匕首陷入父亲皮肉中,这才急了起来,她把手中的半幅画小心递了过去,又要来匕首。 萧芯兰将匕首在指尖轻轻划动,那指尖似被些极细的肉色线密密缝住,挑开线后一层皮浮了起来。 第一百十九章 初见(十四) 萧芯兰如脱手套般脱下一层外皮,里面的掌心是曾经被烫平的痕迹,烫痕上是一些细小的纹身,密密匝匝,内容十分丰富。 “我从小便被当做藏宝盒养大,”萧芯兰苦笑,“这没有掌纹的手掌上蒙着一层别处的皮,你把它抄下来,它便是画,便是另一半图。现在,放了我父女二人,你将画抄走。” 李老爷两眼放光,忙命手下人仔细抄好画,又将这妇女二人绑了起来,冷笑道:“放你们走?你们不是自导自演了一出被毁尸灭迹的好戏吗?我今天就成全你们。” 李老爷当即出门,令人点火,却不曾想旁边忽然冲出来一伙人。 原来这狼牙虽然获得画,但对萧芯兰并不十分放心,命人仔细留心萧芯兰的一举一动,特别是看她得了画后非但没有回家,还往麟城方向走去,尾随的人立即返回向狼牙汇报。 狼牙遂带着众人冲来,眼看着李老爷拿着画出来,几人拿着武器便上去抢了过来! “这件事关乎宝物,可不能让更多的人知道了,”狼牙冷笑着指着身后已着火的房子,“李老爷,请进吧!” 李府来的所有人当即被打晕丢进火光中,狼啸山一群土匪则迅速离去。片刻后,门前又急急冲过来个人,见着火光大声呼救。 原来这李府少爷一直知道绑自己的人是萧芯兰的父亲,他被解救回家,等清醒后越想越不放心,又急急赶了回来,哪曾想便见到这火光冲天的景象。 此刻他心急如焚,当即猫身冲入火光中。 再说这狼牙一行人,捧着宝画上了山,在山脚时,狼啸寨的二当家黑二忽然从背后扑了过去,朝着狼牙的后心窝就狠狠捅了一刀:“大哥对不住了,人为财死,鸟为食亡!”而不远处,黑二身后的两个土匪则对视一笑,悄悄捏紧了手上的刀…… 数月后,李府内。 已被救出来的李老爷在书房静心写字,有了此番之事,他才得知这世上最珍贵的,从来都不是宝物。此刻够偷得余生在此,已是万般幸运。 而萧芯兰则坐在李家偏房内的椅子上,脸遮轻纱。她抬头见李睿进来,连忙用手遮住脸:“别过来,我被火烧过后,相貌极丑!” 李睿蹲下身,慢慢抚摸她掌心的伤痕,缓缓说道:“别怕,美丑只在心中。” …… …… …… “好一句美丑只在心间,”溯雪听完故事,对着绝色丹犹豫不决,“那我呢?在你心中是美是丑?” “你在我心中,怎样都是艳冠群芳,别说弱水三千,就是三万,我都只能看见你。”陆续野说着伸手揽了溯雪入怀。 溯雪靠在他的胸前,感受温度传来,听着那“砰砰”的心跳,只感觉无比安心。 她将绝色丹收了起来,当做陆续野给她的一个玩物,想到时候才拿出来把玩。 绝色丹拿到手后,溯雪的心情比之前开始好了起来,陆续野便带着她一路游山玩水,看各种风景,听各种故事,当然,溯雪是万万没有想到,数百年后的她,会依靠倾听别人的故事来度过每一日煎熬的时光。 而此刻,这种相互依偎走走停停的方式,却让他们彼此都无比欢喜。 一日,他们走到香料店,看着店外的招牌“魁香坊”二字,便起了兴致,一定要老板讲讲店铺的来历,于是老板请他们进店小坐,泡上两杯茶,慢慢讲述。 …… …… …… 街边,两个男子对视而立,一高一矮,一壮一瘦,高的浓眉大眼,矮的眉清目秀。两人的头顶,一块“魁香坊”的招牌分外醒目。 “你再不给我,我就把这招牌砸了!”高个男子吼道。 矮个男子眯着眼,漫不经心地朝铺内招招手:“李木匠,材料都备好了吗?”里面随即传来附和声:“早备下了,掌柜的,木料都是上好的,等您吩咐,随时可以做新招牌!” “你!”高个男子气急,脸憋得通红,片刻后又道,“那我把你这店给烧喽!” “哎呀你早说嘛,”矮个男子不慌不忙地从袖中掏出一张纸来,展开是张地契,“前两天刚付的银子,新店铺,随时可以开张,这店里的旧货我正愁没处放,劳烦您,快些动手吧!” “你你!”高个男子简直要跳起来了,“王修,你到底肯不肯帮我!” 王修似笑非笑地看着他,片刻后长叹气道:“罢了,念在你我相识一场,只此一次吧。林木兄,我现在给了你,你以后可别再为这样的事来找我了。”他说着以极快的速度往高个男子手中塞了件东西,转身飞也似的跑了。 林木反而愣住了,等回过神来摊开掌心,发现果然是枚精致的香囊,他窃喜之下迫不及待地举起嗅去,却被熏得差点仰面翻倒!这香囊不但不香,反而臭不可闻。 “王修!”林木在街边大吵大嚷,被猛然间被人拍了拍肩膀。他一回头,看到个黑衫黑裤的男人,阴阳怪气地看着他,缓缓说道:“时日,可不多了。” 林木当即惊出一声冷汗,拔腿便往王修离开的方向猛追而去! “砰砰”!一所大宅门前,林木正骂骂咧咧地砸着,门忽然打开,探出张脸来,这脸和王修的五官极为相似,但细看上去却又略有不同,脸型稍宽,眉目间尽是英气。 “王方正?”林木楞了楞,随即要往里冲,“王修呢?” “舍弟不在,”王方正伸手拦住了他,“我知道你急着要魁香,但好歹说清楚,到底是为了什么?” 林木支支吾吾地说道:“家舅有一个宠爱异常的女儿,即将出阁,他非要寻求天下奇珍给女儿做陪嫁。家舅听闻魁香的盛名后特地从外地赶来,愿以重金求得魁香,所以我才……” “这样啊,”王方正想着咂了咂嘴,“来,我给你出个主意……” 翌日,王修躲在屋里睡到晌午,才懒洋洋地往店里走。他到店门前一抬头,却险些以为自己走错了地方。 第一百二十章 初见(十五) 几个脂粉浓重的女子正在店门前十分卖力地招呼客人,身穿薄衫,举止轻佻。王修愣神的功夫,几个女子已如蛇一般缠了上来。 “滚开滚开!”王修面红耳赤地推开她们逃入店中。“关门!”他说。 等木门关上的同时,也听得几个子女在外面笑着对路人说:“客官,今日魁香坊歇业,明日请早啊!” 王修的脸都绿了,他咬着唇呆了半刻,从后门溜出,直奔林木家中而去。 “咚”!一块砖头砸到门上,王修叉着腰在林木家门前大叫:“林木,你给我滚出来!” 片刻后林木嬉笑着跑了出来:“你答应了?给我魁香?” 王修盯着他的脸看了半晌,叹了口气问道:“你知道何为魁吗?” “魁为首,天下第一。” “那既然是魁香,香中之首,又岂是那么易得的?” “正因为难得,才非你不可!”林木半哀求半威胁地看着王修。他当然知道魁香难得。 王家于一年前搬来此镇,开了家香坊,专门出售各种香料。本来生意平平,却有一日王修挂出枚香囊,奇香异常,简直是香震全城。 一时间香坊的门槛都快被踏破了,很多人举着银子上门求购,却都被婉拒。这香囊在店内足足挂了半年,香气就由浓自淡飘了半年,满城溢香,闻者皆醉。而林木也是在此期间与王方正王修二兄弟结为好友。 半年后,香囊被摘下,但自此城内再无可与之相较的香气,于是众人称之为魁香。王修便更牌匾为魁香坊,生意也是蒸蒸日上。 但此时离魁香挂出已过去半年有余,林木怎么好端端的非要找寻起魁香来了?难道真像哥哥说的,他只是为了家舅?王修眯着眼看了他半晌,幽幽念道:“那如果,得到魁香的代价,是要拿你的命去换呢?” 林木一怔,正极力思索如何回应时,却又听到王修笑道:“做好准备吧,明早启程!” “去找魁香?” 王修没有回应,只是转身离开时自言自语道:“也该是时候了……” 当晚,林木小心翼翼地踏入了一座极奢豪的府宅,待到半夜才走出门来,身后相送的是一黑衣黑裤男子。 “留步。”林木作了揖,左右张望一番才匆匆离开。 待府宅的门重重关上后,不远处的墙后探出了王方正的脸,他看着林木的背影,重重叹了口气,转身往家的方向走去。 翌日,天还未亮,林木兴奋地冲出家门时,却发现王修已在门外等待,甚至还雇好了马车。他来不及细问,就被王修塞进了马车,一路颠簸起来。 马走了两日,走走停停,一路往西。两日后,二人在一座山前停下,王修付了银子,嘱咐车夫在山脚等候后,便拉着林木上了山。他在前面带路,只顾低头攀爬,等到天将黑时,二人才气喘吁吁地到了山顶。 “把包袱里的馒头拿出来,再去找点柴火,用火折子点上。”王修坐在地上吩咐林木做事。 林木耷拉着脸把东西都备好了:“然后呢?” “吃饱喝足,睡觉!”王修就地躺下,很快陷入酣睡。林木毫无办法,蔫头耷脑地跟着入睡。 夜深,山风起,吹得火堆忽明忽暗,林修在沉睡中只感觉凉意阵阵,他裹紧衣衫翻了个身,便隐约听见了女子哭泣之声,似从远处传来,忽高忽低,悲悲戚戚。 林木猛然惊醒,坐起身却发现身边空无一人。 “王修?”林木随手抓了根燃着的柴火,在山里深一脚浅一脚地找寻起来。阴风阵阵吹来,女子哭声愈盛,林木只觉得冷汗涔涔。 “王修……”他满头大汗地叫着,慌张地四下张望,却倏地脚底踩空,整个人往下坠去。 “咚”一声,林木跌在一块泥地上,他爬起来才发现是个陷阱,可能是猎户挖的,从底下仰望,洞口比他要高出一大截来。林木更慌了,手忙脚乱地往上爬,却又一次次掉下来,就在他快要崩溃的时候,上方忽然垂下一条黑色的条状物,看得出来是用布衣绞成的。 林木跳起来抓着黑布往上挪,费劲全力地爬了上去。等踏实落地后他才松了口气,刚要道谢一抬头愣住了,昨晚拜会过的黑衣男子正似笑非笑地看着他。 “你要当心,”黑衣男子低声道,“这个姓王的,不是个简单角色,很有可能,他是想诱你上山,再故意让你在寻找中跌入陷阱,无法出去,最后慢慢饿死。” “不,不可能。”其实林木说出来的时候,连他自己都生了疑心。 “总之,你小心吧。尽快把魁香弄到手,然后……”黑衣男说着丢过去一把匕首,“了结他。我会在暗处看着你。”他说着掉过头,身影一闪便消失在山林中。 林木忐忑地站起身来,收好匕首,借着月光继续寻找:“王修,王修……” “哎呦,救我救我!”前方忽然传来了声音,林木飞也似的跑了过去。不远处,王修正捂着脚踝,垂头丧气地坐在地上。 “你在这里干什么?”林木又气又急地吼道。 “没看到我崴着脚了?”王修比他声音更大,随后,他似乎知错似的低声说,“我悄悄离开,是有缘由的。魁香有灵气,要想找它,需夜晚在深山中找寻,等待魁仙引路。我刚在睡梦中听到女子的哭声,想着是魁仙引路,便追寻过来,这才崴着脚的。” “魁仙?”林木眯了眼睛,“真有这样的仙?” 王修冷笑了一声,惨白着脸强撑起来就往前走。 “好了好了,我信你。”林木上去强行背起王修,他似乎愣了愣,却不顾对方挣扎继续背着往前走去。 两人又往前走了片刻,王修忽然一指前方:“看那边!” 林木抬起头便看到有一抹紫色在风中飘动,他走过去查看时,发现是一条被撕下的裙带绑在此处,颜色浅白,看得出已绑缚多日,但细细闻去依旧是暗香漂浮。 “这是魁仙的指引,快四处找找!”王修兴奋地直拍林木。 第一百二十一章 初见(十六) 林木心中虽然疑惑,但也不敢不依着王修的嘱咐,四下寻找起来。片刻后,王修忽然从他背上跳下来,半跪在地上,手指微颤地伸了过去。 林木靠过去,发现地上有两朵并蒂而开的小花,浅紫色,气味十分怪异,闻着有种说不出的堵心。 “这是魁香?” 王修抬手扒下林木的外衣,捧了几把土放进去,再把紫色小花小心的连泥一起挖出来,兜入衣服中,做完这一切才松了口气答道:“这只是引子。” 王修仔细地捧着紫花,等天亮后由林木搀扶着下山,之后两人并没有去找寻车夫,而是由王修领路,推开了山脚的一处空院。 “你可知花朵有香有臭?”王修边说边在院子里小心地把花种下去,“这紫花叫峦香,并蒂生两朵,却一香一臭。而魁香,便要由峦香引来。” 林木听完仔细闻去,发现花中确有些香臭交杂的味道,难怪觉得怪异,他皱纹问道:“引来?” “是,引来魁仙,”王修说完,便一瘸一拐地走入屋中,进门前扭头一笑,“耐心等待吧,魁香,不是那么好得的。” 然而此刻林木除了等待外,还有更深的不安,他不知道王修是不是值得信任,他怀中的那把匕首似乎分分钟都在跳动,又或者王修也准备了一把同样的匕首,在暗中等待着他。 一天的时间,在煎熬中,缓缓度过。 入夜,林木独自坐在灯下看书,他隐约间再次听到女子的哭声,但这次,好像还有一个男子的声音。 一男一女正以极低的声音在说着什么,忽然间男子扬声道:“你来这里,到底是何居心?” 林木愣了下,走过去推开窗,却发现院中空空荡荡,他怅然地关上窗,一回头,看到王修走了进来。 “你去哪里了?有没听到院子里的声音?”林木问道。 “声音?可能是魁仙来了吧,”王修冷笑了一声:“你不是很想要魁香吗?我先给你讲讲魁香的由来吧。” 王修低声讲述,声音哀切。 他说,曾经有一个女子,相貌秀美,精通香料。女子十分仰慕一个男子,并且做了很多香囊送给心上人。只是男子虽与她交好,却一心想求功名,攀权附贵,于是两人在相处中,男子渐渐冷落了女子。 但女子却只是以为自己做得不够好,总想把更好的东西送给男子。 女子喜爱研究香料,一日在山中寻花时发现了峦香,十分惊奇,便采摘回来。哪曾想在她的日日浇灌下,这峦香的两朵花香臭愈发分明起来。女子突发奇想,便日日进山寻求此花,并细细研究,而与此同时女子的身形也日渐消瘦。 等女子终于从峦香中提取出一种奇香,并做成香囊去找男子时,男子却告知她,自己准备去别处求娶官宦人家的女儿。女子万念俱灰,寻了短见。但留下的这香囊却愈发香浓,仿佛是女子的香魂注入其中。 之后,凡有人想采摘峦香,都会于夜间的深山中遇见魁仙领路。魁仙,便是这女子所化。而峦香若想制成魁香,也需得魁仙指引, “所我才以说,这峦香仅仅是个引子。”王修总结道。 “其实所谓魁仙,只是个女鬼?”林木说到这里忽然惊跳起来,“你你,你为什么一直盯着我看?” “你说,功名,真的就那么重要吗?”王修说完的同时,一颗晶莹的泪珠瞬间从眼底涌出,留在嫣红的腮边。 林木一时看得有些痴了:“不,不知道。” 两人正怅然间,忽然听得门“咚”的一声巨响,等他们追到院中时才发觉是峦香被盗走了。林木拔脚就才冲了出去,等王修一瘸一拐追出去后,却在院外拐角处看到林木正跟一黑衣男子对话。 黑衣男子从袖中抽出一枚银簪,砸到林木脸上。 林木却如获至宝般把簪子收了起来,男子手中拎着用衣服兜好的峦香,指着林木的鼻子恶狠狠地说了句“你可别忘记自己的差事”,便大摇大摆地走了! 林木面如死灰地走回院里时,发觉王修正坐在屋前,哀切地看着他。 “你都知道了?” 王修点点头。 林木颤抖着手,缓缓摸向怀中的匕首,就在他犹豫不决的瞬间,门外忽然窜进来一个人,面色苍白,气喘吁吁,手里还捧着峦香。 “王方正?”林木诧异地嚷道。 王方正来不及多说,点点头,先小心翼翼地重新种好峦香,才缓缓说道:“那个黑衣男人,被我给偷袭了……”他说到这里忽然跳起来掐住林木的脖子,腿抵着他的跨步,几下就把林木打翻在地,他再嘱咐王修寻来绳子,将林木细细捆好。 “他和黑衣男子是一伙儿的,”王方正啐了一口,向王修解释道,“从你们出发之前,我就看到他们鬼鬼祟祟的联系,你知道他临走前去了哪里吗?李府!” 王修吃了一惊:“是李御史府上?” 王方正点点头。 王修倏地恼怒起来,在林木身上没头没脸地打了几下:“你们这些攀全附贵的臭男人!” 林木低着头,半晌不语。 王方正在一旁劝解:“算了,对这种人不值得生气,咱们还是要把魁香做出来,看看那李府的人,到底想做什么!” “嗯!”王修咬着唇答应了。 这峦香又养了两日,王修从带来的包袱内取出针线,细细做出一个香囊来,绣的是并蒂紫花的图案。之后王修摘下峦香,当着林木和王方正的面将香臭两朵花分开,磨粉晒干,各取一些,再加入些随包袱带来的别的香料,填入香囊后细细缝好。 他做这些的时候,林木和王方正都目不转睛地盯着,似乎想把每个细节都收入眼中。等香囊做好后,两人细细闻去,果然觉得奇香满溢。 王方正伸出手来:“这就是魁香啊,我看看。” 王修愣了愣,却没头没脑地说了一句:“哥哥,你看我们俩像不像这魁花,并蒂而生,却一香一臭。” 王方正一怔:“你胡说些什么?” “那哥哥,你想不想紫衣姐姐?” 第一百二十二章 初见(十七) 王方正面上竟有些恼怒:“你拿来!”他说着动手去抢,边抢边骂,“我那天就说,你把我引来这里没安好心!” “是!”王修奋力嚷道,“我就是故意要做出魁香,引得李府侧目!我要故意带林木来这里,就是为了引你过来!你看看,这里是紫衣姐姐死去的地方,隔了这么久,你来到这里后,心还会不会痛?是!我就是要做出魁香再毁掉,我就是要给你最大的希望再给你最大的失望!” 这番话说完,王方正更怒了,他从袖管中摸出把匕首竟然要刺王修:“谁都不能阻我的富贵之路!” 林木在一旁急眼吼道:“你怎么能这么对你妹妹?” 扭打中的两人同时愣住了,片刻后王方正冲过去拿匕首抵住林木的脖子,冷笑道:“我早就看出来了,你喜欢这小子,快给我魁香香囊,否则我让你抱憾终生!” 王修不死心,皱着眉又嚷了一句:“你还不死心吗?你不知道什么日子将近了吗?李府的小姐怎么可能会看上你?”但她眼看着匕首快要割进林木的喉咙中,只得含着泪交出了香囊。 王方正接过香囊后,欣喜若狂地跑了出去。 王修流着眼泪,坐到了林木身边,哽咽着说:“紫衣,便是我故事中的魁仙,而故事中的男子便是我的哥哥王方正。哥哥为求娶李府的小姐费尽心思,抛弃了紫衣姐姐。我和紫衣从小就十分要好,她死后我异常伤心,那日我和你上山,你听到的哭声,便是我夜里为了她哭泣,而那条衣带,也是她曾绑在那里做标记的。我们曾约好要做一生挚友,没想到她却……林木,你说是不是男人都这样,看重功名,攀附权贵?” “不!至少,我不是,”林木认真地看着王修的脸,“我就在等这样一个解释的机会。你那晚问我的时候,我就知道你误会了。而你之前带我做的种种,也都是在试探我对么?我告诉你实话,是,我是在为李府办事,但,我是迫不得已。不信你摸摸看我的袖管。” 王修疑惑间,伸手从林木的袖管中摸出一支银簪来,赫然就是黑衣男子砸在他脸上的那支。 “这是我妹妹的,”林木说,“她从小就走失了,等我找到她时,她已经在李府当了几年的丫鬟,我去求李御史想带回妹妹,却被告知只有我想办法从你手中拿到魁香,才可以放我妹妹回家。” “那现在……” 林木沉默了半晌,抬头道:“无论如何,李府已经得到魁香了,我再去试试,应该可以要回妹妹的。” 王修点点头,替林木解开绳索,两个人搀扶着往外走。走了几步,王修忽然想起个问题:“对了,你是如何看出我是女儿身的?” “那晚在山上背你的时候,就知道了。”林木说到这里竟然有些脸红。 两人各自扭开头,不再交谈,一路搀扶着去山脚找到收了银子后仍老实等待的车夫,一路颠簸着回到城内。 王修回到家后得知,王方正去李府献魁香,被李御史细细盘问了魁香的做法和峦香的样子后,赏了些银子就打发回家了。让王方正没想到的是,李府求取魁香,是因为选秀将近,李小姐为求出众才费尽心思。而他自然是求亲不成了。 数日内,王修迅速盘出魁香店,而林木也去李府要回了妹妹,这两个人的身影,很快消失在城内。 月余后,一户郊外的农家小院中,一个梳着漂亮发髻的女子正给一满头大汗的男子打扇。 “原来你的名字是秀而不是修,”男子朗声笑道,“王秀,很乖巧的名字啊。” “嗯,”王秀眨眨眼应道,“算着日子,报应该到了。”她说完兀自笑了出来,连忙给满脸疑问的林木解释。 “紫衣为什么要多次进山采摘峦香,才最终研究出了魁香?那是因为峦香十分注重香臭搭配的比例,一点点臭粉才可诱发奇香。我自己也是试验多次,才做出了魁香。还记得我曾给过你一个很臭的香囊吗?那也是峦香,我可没骗你,却只是一个失败品罢了。而在制作魁香的过程中,只需稍稍改一下峦香中香臭的比例,气味便会大不相同,初闻时香气四溢,但放久便臭气日盛。而那李府小姐为求出众,必定日日将那魁香香囊戴在身上。这臭气一旦沾身,便多日难以洗去了。” 两人说话间,进来个娇俏的丫头,左不过十三四岁的模样,看到林木便叫哥哥,她咯咯笑道:“城内都传遍了,李府小姐选秀时,全身臭气,不但落选,还被赶出宫门,令李家门颜面扫地,李府现在正到处捉拿一个叫王方正的人。” 王秀冷笑一声:“活该,”她端起茶杯呡了一口,忽然惋惜道,“李府气急之下,想必还会令人进山毁掉峦香,峦香怕是要绝迹了。” 林木俯身在她耳边道:“不怕,有你在,花也好香也罢,任何东西都算不得魁。” 一抹笑意抿上了唇角,王秀扭过身去,却又暗自叹了口气,哥哥啊,人有善恶,花有香臭,你求取再多富贵也不过是浮生一梦。为人在世,只要能使善压得住恶,便撑得起一个“魁”字了。 …… …… …… 故事听完,溯雪颇有兴致的问道:“掌柜,你是故事中的林木吗?” 掌柜颇有意味的笑道:“故事只是故事而已,两位可要买些香料?” 陆续野见溯雪兴致很好,于是挽了她的手在店铺众多香料中细细挑选,此时忽的一个人女人走进店铺,掌柜急忙满脸堆笑的上前扶了她进来。 “秀儿,怎的自己走来了?也不雇顶轿子,多累得慌啊!”掌柜边说边给女子沏茶。 “无妨,走走反而惬意,坐着轿子才累呢!”女子看向掌柜,两人说着笑着,旁若无人一般。 溯雪选了两包香料,掌柜细细的包好递给他们,陆续野付过银子后,二人便离开了。 又过了两日,陆续野带着溯雪去了茶楼,端端正正的坐好,却听得旁边的人在讲关于“佛骨铮”的故事,于是两人凑上前去,将故事听了个大概。 …… …… …… 第一百二十三章 初见(十八) 七日前,虎城内发生了一件大事,虎城首富慕容秋失窃了一件宝物,他疑为内贼所盗,于是大怒之下连抓数十个下人,依次跪在门前责罚盘问。 道士路过慕容府时,刚好看到那凄惨的一幕,数十人哀切哭求,大呼冤枉。慈悲心肠的道士当即就听不下去了,昏头昏脑地找上了慕容秋。 在道士连番讲了数个时辰的道理后,面无表情的慕容秋忽然一指道士的身后:“你背的,是什么?” 道士面色一变:“一台筝而已。” “你别忘了,虎城是我地盘,”慕容秋冷冷一笑,“虽不至于无所不知,但附近大大小小的事情,我还是能有所耳闻的。若我没有猜错,你所背的,应当是佛骨筝吧,听闻此筝弹出来的曲子,能让人柔肠触动,回心转意。” “你也想听筝?”道士愣了半刻,微微侧了脑袋:“好吧,那我来选吉日……” “地点我选,”慕容秋抢话道,“我还真想试试,这东西到底有多大神奇。” “那,那些被责罚的人呢?” “听筝之前,以礼待之。但是,若一曲完,我心意未改,说明此筝不过徒有虚名,你留筝走人。” “既是交换,那若一曲毕,你心有所触动,小道我要的,除了放了门外无辜之人外,还要你最心爱的宝物。” 慕容秋一怔,他抬眼细细看去,只觉得道士的脸上的笑有些说不出的怪异,他心觉不妥,刚想细问,却见几个邻里都围了过来。 “呀!是佛骨筝吗?” “这个赌局好,我们皆是见证!” 慕容秋面色难看地干笑了两声,就此应下。两人当下约定,七日后,三月初六,在人气最旺的东市相见。 待道士刚一踏出门外,欧阳秋就向屋外招招手,随即一个人影便尾随着道士蹿了出去。 慕容秋暗自松了口气坐下,接下来的,便是安心等待了。 入夜,慕容秋捧了卷书,独自坐在窗下。恍惚间,只听得一丝轻柔的乐声入耳,慢慢悠悠,时有时无,仿佛从地下钻出,又好似从天上飘下,而他身边的红烛亦诡异地摇曳起来。 慕容秋疑惑间一抬头,却猛然看到纸窗上印出一张女人的侧面剪影来,那轮廓,那发髻,无一不像极了他的亡妻婉婉。 慕容秋还在发愣间,那剪影已微微低下头去,似在轻轻抽泣,哭声中还加了一声,“秋郎”。他心中猛然一颤,迅速伸手推开纸窗,也就是那一瞬间,筝音戛然而止,女子亦无影无踪,冷风从窗外灌入,扑熄了烛火。 慕容秋怔怔地站在漆黑的窗前,满头大汗。他刚缓了口气,就看到一个人连滚带爬地跑了进来:“老爷,不好了!那道士不见了!” 跑进来的人是慕容秋的心腹,叫七子,他尾随了道士一整天。 七子大概讲了道士的行踪,他跟了几条街,眼看着道士吃了素面进了旅店的客房,也就他是打盹的功夫,道士住的客房里忽然传出“啊”的一声惊叫,等他冲进去时却发现客房内早已空空荡荡,道士连同古筝,一起消失了个无影无踪! “从你眼前消失了?”慕容秋听完面色大变,“看来这道士,当真是不简单啊!你快随我出去寻找!” 屋外,一个贴着墙壁的身影悄然跃入夜色,无声无息。 慕容秋丝毫没有察觉,只是万般急切地冲出门去,他必须找到道士。是的,也就是刚才,他忽然明白过来道士所指的他心爱宝物,应该是婉婉无疑了。他输不起,一丝一毫都输不起。 而此刻,道士却在他方才入住客房的隔壁中叹气,旁边坐着一个比他稍为年幼的少年,正略带邪气地看他。 “怎么报答我?我可是把你从别人的尾随中给救了出来,”少年绕着道士打转,“不如将这筝送我如何?”他说话的同时伸手就去夺筝,被道士一把给拦了下来。 “谁要你救?”道士恼怒道地说着,转身就往外走。 “喂喂,我可是好心,”少年追在后面嚷道,“让我跟着你嘛,我拜你为师可好,我叫林涯,师傅,我可以保护你的。” 道士踏入自己屋中,刚扭头想跟少年说话,却忽然听到那木窗格子户上传来“嘟嘟”几声,似乎有人在叩动,他急忙关门上栓。 门关上的瞬间,少年自缝隙内看到一条黑影从窗外窜入,屋内随即传来极低的耳语之声。 一夜无话。 第二日,当找得筋疲力尽的慕容秋怏怏地返回府宅时,却意外地看到道士站在门前,身边还跟着个眼睛四下乱逛的少年。 “我是他徒弟!”少年嘻嘻笑着抢话。 道士没应声,只是脸色铁青地看向慕容秋:“我做事光明磊落,不需要派人尾随!你既这么想了解我的行踪,那我干脆就在你这里住下了。” 慕容秋忙不迭地点头应下,万分客气地把道士让了进去,等遣开其他人后,慕容秋有些难为情地开了口:“我就开门见山地说了,这场赌局,我认输了,那些下人我愿意悉数放过,但是还请放我一马,这件宝物我输不得啊!” 道士冷冷一笑:“何谓放过?心若被关着,走到哪里都是囚徒。慕容施主,舍不舍得,就在你一念之间了。” 慕容秋面色一冷,却也不敢发作,悻悻地走了出去。他到门外一招手,对七子耳语道:“去,把陆豹请来,告诉他,道士跟佛骨筝,都在慕容府内。”七子应了,牵了匹快马就赶着上路了。 陆豹是何许人也,他是慕容秋的挚友,住在南城。 两日前,陆豹忽然又跳又骂地冲了慕容府,说自己被一个道士给坏了好事。 原来这陆豹中意一个女子,提亲后对方双亲也答允了,只是这女子心有不满,终日哭哭啼啼,本来好事将近,后来不知怎的被一个游历至此的道士听到。 那道士好管闲事,和女子的双亲约了吉日,以筝弹奏佛曲一支,没曾想那双亲听闻后泪流满面,当日便提出悔婚,尽数退了彩礼。 第一百二十四章 初见(十九) 陆豹知晓退婚缘由后大怒,一路骑马猛追,一直追到虎城,却连道士的半个影子都没见着,他只得找到慕容秋这里,请他如果见着道士,无论如何都要把对方给扣下。 慕容秋本来不想管这闲事,没曾想陆豹说道士所带之物是佛骨筝。就这三个字,让慕容秋彻底动了心,也才有了上面的这些事。 但此刻,慕容秋却感觉事情大大超出了自己的想象。只事已至此,他也只得走一步看一步了。 就这样,一晃,一日便又过去了。 当晚,子夜时分,慕容府内所有人都沉沉睡去,唯有慕容秋坐在屋内忐忑不安,忽然间,一股若有似无的曲调声再次传来,温柔细腻,如一双芊芊玉手在他的心上抚摸。而婉婉的身形,亦再次出现在纸窗前! “自上次与君一别,便是生死相隔……”婉婉隔窗说了几句后,又嘤嘤地哭了起来,听得慕容秋万分哀切。他情难自禁地捂住心口痛哭起来,一人一影隔着白纸,动情相守。 就在这难分难舍之际,竟另有一股曲调传来,略欢快,入耳却又让人有种说不出的清醒感。这一缓一急两首曲子交织在一起,听着竟有种互相打斗的感觉。 慕容秋晃晃脑袋,感觉有些昏沉,他再细细看去时,发觉纸窗上的剪影举手投足分外僵硬。他疑惑间一推窗,却依旧和上次一样,屋外空空荡荡,琴音也戛然而止。但与此同时,一阵打斗声从另一侧传入耳中。 慕容秋顺着声音找过去时,发觉陆豹被人踹倒在地上,旁边掉着把闪着寒光的匕首,而一道纤细的声影正跃上墙头,迅速消失。 慕容秋来不及细想,一脚踹开了道士的门,却见道士从床上惊跳了起来:“谁?” “你一直在屋里睡觉?”慕容秋诧异极了。 “是,难不成这个时间我还能在外面散步?”道士诡异地一笑。 慕容秋被噎住,他往外走时又转过身疑惑地问道:“对了,你身边的少年去哪里了?” “你说林涯啊,他下午出去,玩到现在还没有回来。” 慕容秋“哦”了一声,退出来带上了门,一转身,便看到七子从门外急匆匆地跑了进来,附在他耳边低声说:“我去找了陆老爷,话一说完他就赶过来了,我紧紧追着,却还是慢了一步。”慕容秋点点头,扭身把陆豹拽入了自己屋内。 “我先问你,你方才在院中,是否见到什么或者听到琴音?” 陆豹摇摇头。 “好吧,我再问你,你为什么想杀了道士?我知道你们有过节,但也至于如此深仇大恨。” 没想到陆豹的眼珠子一下子就瞪圆了:“这是为你好,怕你被那道士给害了!我来问你,你可知道那佛骨筝的来历吗?” 慕容秋冷笑一声,娓娓道来。 这佛骨筝原本是佛光寺里的宝物,由上等紫金楠木制成,琴面雕刻着梵文经书,琴身内藏九颗舍利子,被供在佛像前日日听取经文。 相传两年前,佛光寺住持将佛骨筝赠与一位忘年交的道士无痕,而这这无痕年纪不大却心怀天下,带着佛骨筝四处游走,想要度天下人。 “你是只知其一不知其二,”陆豹跺脚道,“佛骨筝为何要刻上经文,供在佛堂内?因为这东西太邪性!若以这妖筝弹出特殊的曲调,虽不能要人性命,却能摄人心魄,更有牵引亡魂而来的邪术!” “如果是这样,那佛骨筝,更得留着了,只是,如何能弹出那特殊的曲调呢,”慕容秋沉思片刻,低声道,“不如,我们这样……” 第二日,道士用过早餐,便在堂屋内坐着,片刻后陆豹走了进来。 “你可认得我?”陆豹问道。 道士一摇头。 “你我虽未见过,却颇有缘分,您请外面说话,我有件东西想请您过目。” 道士犹豫了片刻,起身跟着陆豹去了。 两人刚出大门,慕容秋便悄悄溜进了道士所住的房间。他小心地把门掩上,先直奔桌子,拆开佛骨筝上包着的棉布,打开后不由得赞叹一声,这筝光亮如新,上面一排排经文刻得相当漂亮。 只是慕容秋无心观赏,他只是细细翻找,把道士所带的东西都摸了个遍,正在疑惑时,却听到有个声音懒洋洋地问道:“你在找什么?” “谁?”慕容秋大惊。 林涯从床底懒洋洋地探出头来:“就知道有人要不安好心,说吧,你在找什么?没准我还知道一点儿。” 慕容秋从衣袖中摸出银锭子来:“可见过你师傅的琴谱?” 林涯迅速拿过银锭收好,懒洋洋地爬到床上,随口应道:“没!但这银子就当封口费了,我没见到你进来过。” 慕容秋有些恼怒,却又不好多说什么,转身往外走,他刚走到门边,又听到林涯扬声说了句:“我师傅的任何东西,都只能是我的,你明白了吗?” 慕容秋“哼”了一声重重关上门。 而另一侧,陆虎已带着道士一路走到条偏僻的河边,道士正不耐烦地追问到底所为何事,旁边忽然窜出两个人来,迅速用布袋将道士套了进去,再填入两块石头,扎好口袋后丢入河底! “让你坏我好事!”陆虎对着河面啐了一口,转过身来对那两人道谢打赏,嘻嘻笑着走了。 等回到慕容府,慕容秋看只回来陆虎一人,便疑惑地问道士的下落,没想到陆虎一咧嘴:“被我给丢下河了,现在估摸着早死透了。” “什么?”慕容秋急得头发都快竖起来了,“我只是叫你哄开他,我去偷琴谱!现在好了,道士死了,琴谱也没找到!” “没找着?”陆虎也着急了。 两人商量着,现下只有先哄着道士的徒弟林涯,看能不能诱着他交出琴谱。 但慕容秋是满心担忧,好好的一条人命交在手里了,入夜后他是辗转反侧不能成眠,正在怅然间,忽然听到有人叩门。 慕容秋起身一开房门,就看到面色发青的道士站在外面,两只眼睛凸凸地盯着他。 “啊!”慕容秋后退两步,“不是我害你的!” 第一百二十五章 初见(二十) “啊且!”道士打了个喷嚏,跳进门来,“可冻死我了!我知道不是你害的,我就是来通知你,你那个朋友不是好人,你得提防着他。” “哦。” “啊且!”道士揉揉鼻子说,“我还想和你谈谈别的,慕容施主啊,你有没有想过,因一己之失而迁怒他人,实则大恶啊。” 慕容秋正愁怎么打发他出去,却看到道士怔怔地盯着窗边,纸窗上,再次浮现出婉婉的剪影,而一股低沉的筝音正如暗流般悄然袭来。 慕容秋的手缓缓触上纸窗,就在轻抚的瞬间,忽然“嘟”的一声,一道剑光闪过,那剪影便变换形态,软趴趴地粘在纸窗上。 慕容秋急忙冲了出去,却发现有一把剑深深插在木窗格子上,剑的顶端戳着一张皮影,那皮影做成女人侧面状,和婉婉确有几分相似,惟妙惟肖,摸上去也十分细腻。 那皮影上更是牢牢固定着几根极细却韧性很强的银线,此刻都软趴趴地垂在地上。慕容秋细细想来,应该都是有人躲在屋顶操控皮影,待他想看个究竟时,那人再迅速拉上皮影并逃走。这几日都是如此,直到那人今日遇到剑的主人,这才失手了。 慕容秋想到这里便紧紧拧起了眉头,伸手拔下了宝剑,细看之下倒吸了一口凉气。 当夜,慕容秋将慕容府内所有人都叫了出来。 “有人想害我!”慕容秋说,“这个人必定是打不过我,却对我的情况十分熟悉,又想有所图谋的,所以才以邪术乱我心智。” 道士和林涯分别抬头看向屋顶。 慕容秋一拍桌子站了起来:“我想来想去就是你!自什么佛骨筝开始传入我耳朵开始,各种奇怪的事就接着来了!陆虎,你到底安的什么心?” “什么?”陆虎刚跳起来,就被七子给按住了。 慕容秋把陆虎带入房内,关上门细细盘问,一炷香的时间后打开门将陆虎踢了出去,扬声骂道:“你这个混账东西,枉我把你当成一生挚友!滚!”陆虎连滚带爬地逃走。 一日后,慕容秋跟道士别过,他要出城谈笔买卖,来去不过两日,请道士等待。经历这些事后他的精神极差,眼神飘忽,连走路都有些打颤。 慕容秋带着整车的银钱走到虎城外的树林时,忽然跳出来十数人,为首的是一男一女。 男的朗声笑道:“慕容秋,看你这幅连站都站不稳的样子,还是乖乖放下东西逃吧!我不杀你!哈哈哈!” 贼人正得意间,慕容秋已举剑劈了过来,眼神闪亮,精神十足。片刻不到的功夫,后面又冲出来数十人,由陆豹带头,十分凶猛,配合着慕容秋,一举将这伙贼人拿下。 原来那晚慕容秋并不相信陆豹真的会出卖自己,他在细细盘问后得知,近日有一人趁着陆豹被退亲失落,故意跟陆豹套近乎,把自己的情况打听得个一清二楚。慕容秋很清楚,那人如此居心叵测,为的肯定他的钱财了,所以他假装赶走陆豹,故意设局,擒拿贼人。 陆豹逮到为首的贼人后狠狠踢了一脚:“敢骗我!” 那贼人却并不把他看在眼里,反而转脸看向慕容秋说道:“如果没有你府上的那个道士,你早就败在我手里了。” 原来慕容秋那几晚所听到的筝音,是这贼人弹奏的迷心曲。 迷心曲失传已久,贼人费劲心机才找到。此曲能让听者情迷心乱,再配上他夫人所用的皮影,足以使人心智大乱。两人配合得天衣无缝也甚少失手,但没想到那日贼人在弹奏迷心曲时遇到了佛骨筝,弹奏者似将内力注入曲中,那曲调一经弹出,就好像佛经高诵,两人隔空以曲斗舞,贼人很快便败下阵来。 而关于佛骨筝是能引魂的邪物,也是这贼人故意说给陆豹听的,他从知道道士带着佛骨筝住入临风慕容府后便开始担心,一再撺掇陆豹杀了道士,只是陆豹屡次失手罢了。 “废什么话,快走!”陆豹从后面一推他,“爷被你耍得团团转啊!你有什么话去跟官府说吧!” 事毕,慕容秋回到临家中。 一日后,三月初六,听筝之约如期举行。慕容秋闭目听曲时忽然低声说了句:“绵绵对你一往情深,我不阻拦,但你是个道士……” 道士一怔,慌乱间弦断曲也断,引得四下一片惊呼。 慕容秋笑笑,起身带着道士返回慕容府。 一盏茶后,慕容秋对着道士缓缓道来:“你路过虎城的前几日,我当真丢失了一件‘宝物’,但不能报官。相信你也明白了,我所丢失的‘宝物’其实是舍妹慕容绵绵,她酷爱武功又生性顽皮,某天一个不留神,就悄悄逃走了。我特地将照顾她的下人在门前责罚,就是想引起她悔悟之心。而和您约好在东市听曲,也是听闻佛骨筝所弹奏之曲可使人触动柔肠,回心转意,所以看这件事能否传到舍妹耳中,让她到东市听曲后思念家人速速归来……”他说着抬眼看看道士,“但是近日我发觉,不管你处于任何险境,都有人救你于危难,且那人武功不低。我也曾亲眼见过那人逃走时的背影,极为眼熟,再加上戳在我窗前的那把剑,正是舍妹的,所以,我已知道你俩……只是,你的道士身份……” 道士听到这里已经有些慌了,满头大汗地站了起来:“其实我不是道士,我和绵绵两情相悦,但我只是一介书生,怕您不肯应允,两人这才出了下策逃走,先住在了城内的别处。之后又听说您严厉责罚下人,我们于心不忍,便借用了无痕的盛名,连夜请人仿造了佛骨筝,想借此接近您,好找机会劝您放了下人……” 慕容秋兀自笑了起来:“去而复返,你也算是个有担当的人,走吧,我应允了,时常带绵绵回来看看。” 道士忙不迭地道谢,喜滋滋地跑了出去。 林涯满脸不屑道:“原来是个假道士,那我可没兴趣跟着。” 第一百二十六章 初见(二十一) 慕容秋脸上的神色喜忧参半:“嫁妹是件高兴的事,但可惜的是我与佛骨筝无缘了,”他说着讪笑道,“原来我与那假道士竟打了几日的哑谜,他所指的,要我心爱宝物是想带走绵绵,而我却在一直以为在他说我亡妻的魂魄。当然了,亡妻和舍妹,都是我的心中至宝。” 慕容秋看林涯兴致满满,简单的讲了讲他和婉婉的事。婉婉是他的亡妻,生前两人感情颇深。一日婉婉感染风寒,慕容秋却有要紧的生意要谈,本以为去几日无妨,没想到返回家中时已是天人永隔。至此,婉婉便成了他心中永远的痛。 当慕容秋以为佛骨筝可以引来魂魄时,便又怕又喜,怕的是佛骨筝将带走婉婉的魂魄,喜的是即使阴阳两隔却依旧能见。 “只是,连这也不过是一场奢望罢了。”慕容秋感叹到。 “你等等。”林涯返回道士的屋内,从床下抱住件东西,掀开布,是一台刻着梵文经书的筝,雕刻精细,连琴弦都闪着白光。 “假道士在前,才引来了真道士,也算你有缘了,”林涯说着慢慢抚上琴身,“没办法,我这道士爱管闲事啊,一路上不乔装着,怕早上了西天了,”他说着干笑了两声,“来,假无痕走了,让真无痕给你弹奏一曲。” 慕容秋惊诧地关上门,闭目细细聆听。 无痕低头抚琴,佛曲从弦下流出,听得慕容秋满心清朗。他于琴音中看到婉婉含泪而来,动情告别,而他也终于从曲中看到,原来这些年,他的舍不得,亦使她的不肯入轮回。 一曲毕,慕容秋早已泪流满面,等他睁开眼想要道谢时,却发觉无痕早已离去,唯留琴音绕梁。 …… …… …… 故事听罢,溯雪与陆续野相对而视,发觉对方的眼里早都含了泪水。 “如果有一天,我死去了,”溯雪看向陆续野,“你会去寻佛骨筝,只为和我没有散去的灵魂一见吗?” “不会,”陆续野握着她的手,无比坚定的说,“我会翻山越岭,踏遍千山万水,用尽一切办法把你找回来。” “你让死而复生,不是逆天吗?”溯雪疑惑的看向他。 “我不怕逆天,”陆续野高声说道,“我只怕你不在我身边。” 溯雪含着笑意靠在他胸前,心里默念着“是的,换做是我,也是一样,我不怕逆天,我只怕你不在我身边。” 两个人从茶楼离开,一路游山玩水,听遍天下故事,不过并不是所有故事都是好的,有那么一回,他们才在酒馆里坐下,就有个人歪歪斜斜喝得醉醺醺的过来,讲了附近刚刚发生的一个故事。 …… …… …… “吱呀”,月色下,一扇破败的门被推开,门缝中探进一个书生的脑袋。 “如何?”书生背后,几个年龄相仿的人小声问道。 这几人今日饮酒,庆祝张柳中举,喧闹间打赌来这传闻闹鬼的弃庙。众人撺掇着张柳先进,他们在后观望。哪曾想张柳刚探进半个脑袋,两只腿就颤悠悠地抖了起来。 “难不成真有古怪?”胆子最大的王霍抬脚就踢开了庙门。 只见破庙中,一个白衫白裤的男子正仰面躺在地上,双目紧闭,面色苍白如纸。 “是死是活?”几个书生小心地靠近。却在忽然间,这白衣男子圆瞪双目,起身而立,推开几人便跌跌撞撞地跑了出去! “轰”一声,风吹得庙门大开,重重地敲在墙上,随即满屋的凉风便灌了进来。 众书生受惊,一哄而散,唯留下颤栗不止的张柳,扶着墙慢慢挪回家去。 没人知道的是,当天晌午,张柳曾在街上偶遇一位老者,老者拦住他没头没脑地说了句“莫去佛曾居”便转身离开。此话怪异,张柳并没有留心。但现下冷风一吹,他却忽然明白了其中的含义,佛曾居,不正是指弃庙吗? 张柳哆哆嗦嗦回到家中,第二日便发起了高烧,哼哼唧唧地躺在床上,满嘴胡话。 几个来探望的书生被张柳的妻子张刘氏堵在门外。张刘氏插着腰蹙眉瞪眼地骂道:“明知道那座破庙前几天刚死过人,你们安的什么心?” 王霍十分不安地对着张刘氏作揖道:“张兄恐是中了邪……” “滚!”张刘氏端着盆水就泼了过来。众书生忙不迭地散开,四下逃走。 张柳足足病了七日,病中张刘氏守在床边,絮絮叨叨给他讲近来发生的事,哪家的婆媳又打架了,哪家的娃落到了井里,还有隔壁空了许久的院里似乎住进了个木匠,门窗紧闭,白天也没响动,夜晚却常常能听到锯木之声。 七日后,张柳终于能下床,喝了点稀饭,走动走动,却再也睡不着了。 入夜,张柳独自在院中纳凉,四周静寂无声,却在恍惚间,有刺啦刺啦的怪异之声传入耳中,似从邻院中传来。张柳想起妻子曾说过邻院之事,心下生疑,遂搬了张木梯,踩着爬上墙头,探头望去。 刺啦刺啦……邻院中,一个木匠正背对着他慢慢锯着什么东西,动作缓慢又小心翼翼。 这就是新住户?张柳正疑惑,那木匠却猛然转过头来,满脸的刀疤,凶狠异常!张柳“哎呦”了一声便掉下墙头,屁滚尿流地蹿回屋中。 第二日,为探个究竟的张柳再次爬上墙头,却见邻院里杂草丛生,檐下窗底尽是蜘蛛丝,丝毫不像有人住过的模样。 疑惑间,张柳悄悄翻进了邻居的院中,见没有人声,便悄悄推开屋门。屋中空空荡荡,连张凳子都没有,唯有正中的一张桌子被抹得没有一丝灰尘,而桌子正中放着间木制小屋。这木屋不过巴掌大,托在手中小巧玲珑,从小屋开着的窗户里探眼望去,里面雕梁画栋,金杯玉盏,无一物不精致,无一处不玲珑,甚至连桌上都放满雕刻的吃食,惟妙惟肖。 张柳一见便十分喜爱,悄悄把小屋塞进袖中,按原路返回家里。 当晚,正要入睡的张柳忽然听得有人叩门,他打开院门后却看到一个甚是娇媚的女子站在门外,衣着华丽头饰精美,周身暗香漂浮。女子见他出来,笑着行了万福礼:“多谢公子搭救!” 第一百二十七章 初见(二十二) “什么?”张柳不解道。 女子略显焦急,拽住他的手拉出门来,以黑布蒙上。张柳见是个弱女子,心内又疑惑,便任由她摆布。女子牵着张柳急速行走,不过数十步的距离,张柳只觉一阵香气扑鼻,随即脸上的黑布被拿下。他睁开眼时诧异了片刻,一双眼睛便越睁越大。 张柳发觉自己身处一座十分华丽的屋内,摆设精致,桌椅皆嵌玉石,看着十分眼熟,却又想不起来在哪里见过,只觉得处处美好,却又朦朦胧胧,仿佛身处异境,眼前之物皆不真实,转过头却又觉得唯有女子温婉真切。 张柳再一转身,看到屋正中的桌上满满地摆着精致的吃食,香气扑鼻!他这才一拍脑袋想了起来,这屋内所有的布置和他白天捡到的小木屋,简直一模一样!他想到的瞬间,亦惊出一身冷汗来,拔腿就往外跑,却不曾想女子一把抓过他的手,死死拽住! “公子救我!”女子说着拜倒在地:“实不相瞒,此屋叫玲珑屋,外人看去只有巴掌大,内里却别有洞天。我是此屋中的玲珑仙,今日公子从那假装成木匠的恶道人手中救下小仙,小仙感激不尽。万望公子能藏好玲珑屋,切勿被外人发觉!小仙愿日日陪在公子身边,以求报恩!” “这……”张柳沉默片刻,但见女子哭泣不止,便犹豫着答应了。女子欣喜地请他坐下吃饭饮酒,张柳只觉得从未吃过这样美味的饭菜,暗自思忖如果每天都能过上这样的日子,此生便无憾了。 酒饱饭足后,女子依旧蒙上他的眼睛,不过片刻的时间,又回到自家门前。女子俯身行了礼,转身离开,身形很快消失。 张柳若有所失地转过身,哪曾想刚想进门,就看到张刘氏气冲冲地站在院中。 “那个女人是谁?” 张柳三缄其口,张刘氏大闹一通,天亮就收拾东西回了娘家。张柳反倒松了口气,躲在屋中拿出玲珑屋仔细把玩。不过说也怪异,一过数日,这玲珑仙自上回出现便再也没来过,倒引得张柳挂念不止。 数日后,张柳与众书生饮酒,席间王霍带来个有些面熟的男子,细看下才发觉竟是那日在庙中昏倒之人。王霍说之后又偶遇此男子,两人结交成好友。男子自称叫李木,也不多话,只是低头饮酒。 张柳心中苦闷,多饮了几杯,不知觉间把玲珑屋的事讲了出来,当即引得众人一番嘲笑。笑他念书念得生出了白日梦,还以为书中真有黄金屋和颜如玉吗? 张柳愤然离席,回家倒头就睡,没曾想到了夜间时分忽然被人推醒,他睁开眼才发觉自己身处于一间破败的屋内,而一女子正坐在他身边掩面哭泣。 “你是?”张柳揉揉有些疼的头问道。 女子站起身来,张柳才发觉她正是玲珑仙。但她却和上次大不相同,身着旧衣,寒酸地低着头直揉手绢,头上光秃秃的没有一件饰物。 “公子,”玲珑仙泪眼朦胧地拜倒在地,“公子食言,将小仙的事透露出去,现被贼人知晓,偷走我的灵力,玲珑屋才变成此景。现下恶道人快要返回,还望公子能去东市找一位算卦的石姓老者,求他出手相助,不然小仙性命不保,公子亦将遭受大难……” 张柳只觉得头越来越痛越来越晕,他扭头望去只觉得四周模模糊糊,不知身处何境,而玲珑仙的话亦在耳边慢慢淡去,很快,他便陷入昏睡中。 第二日张柳被一阵疼痛感惊醒,他睁眼发现自己的胳膊处被划开一道,血痕已凝固,而枕边放着一方手娟,正是玲珑仙昨晚一直拿在手中的。张柳急忙跳了起来,从床下取出藏着的玲珑屋,哪曾想刚取出他便傻眼了,这玲珑屋哪里还称得上玲珑,同样是巴掌大的木屋,却破败不堪,窗户只剩半扇,屋内尽是旧家什,饭桌上空无一物,和他昨晚所处之地毫无差别! 他正诧异,院外忽然传来“嘭嘭”的砸门声,一个十分粗壮的声音吼道:“开门!我是你邻院的木匠!有几句话问你!开门!” 张柳猛然想起夜色中那张布满刀疤的脸,他害怕地死死捂住嘴,缩在屋内。 张柳缩在屋内待了半晌,听屋外再无声响,才敢出门,直奔东市而去。玲珑仙的话一直在他脑中盘旋,“东市,算卦的石姓老者,不然公子亦将遭受大难……” 张柳满头大汗地在东市寻找半日,终于找着那位石姓老者,摆了个算卦的摊子。找到老者的同时张柳长松了口气,此人正是那日劝他“莫去佛曾居”的老者,看来对方确实本事了得。 张柳将近日发生之事和盘托出,老者沉默半晌,皱着眉头道:“十分难办啊。”张柳百般哀求,老者终于松了口,要张柳回去打造个巴掌大的金碗,要作为收拾恶道人的法器。 这两人刚商量妥当,旁边忽然冲出个人,抬脚就踢翻了算卦摊。 “胡言乱语!”王霍怒气冲冲地站在一旁,“幸亏我路过此地,不然张兄就被这等小人骗去钱财了!”他说完拉着张柳就走。 张柳目瞪口呆地扭头看着老者,眼看老者露出一丝无奈的苦笑。 张柳被拉走后气恼不休,连番指责王霍,又将近日发生之事一一细说给他听。王霍诧异之余也懊恼起来,等两人重回东市时发觉老者已离去。 见张柳气恼,王霍拍着胸脯保证一定帮忙帮到底。两人坐下商量,细细分析玲珑仙的话,发觉玲珑仙口中除了恶道士外,还有一个偷走她灵力的贼人,且这贼人那天在也席间,听了张柳的话,也知道张柳酒醉,这才悄悄潜入他家中偷盗。 两人一一对过那晚在场的人,只觉得李木的嫌疑最大。这个李木莫名其妙昏迷在弃庙中,之后又忽然出现,主动跟王霍交好,却又并不多话,此人身上隐藏着太多的谜团。 王霍和张柳当即决定去找李木,却四下寻找无果。 第一百二十八章 初见(二十三) 之后张柳因惧怕邻院的恶道人,央求王霍陪着他回家。两人快到家时,却在邻院门前看到了正往外走的李木。 张柳当下一惊,紧紧拽住王霍的袖口。王霍上前作揖,请李木就近去张柳家做客,小酌几杯。趁李木先进门之际,张柳拽住王霍低声说:“你说那恶道人会不会其实和李木是同一人?只是用了易容术?”王霍很明显怔了怔,嘱咐张柳去买酒,并叮嘱他晚上假醉,看看李木会做些什么。 当晚,三人围桌而坐,各怀心事。张柳和王霍是一杯接一杯地灌李木,李木假意畅饮,但看得出来笑容很僵。饮到半夜,王霍已然倒下,张柳亦趴在桌上说着醉话,眼睛微闭。就在双眼半睁半闭间,他见到李木匆匆起身,往外走去。 张柳推了推王霍,发觉他真正醉了过去,便独自起身跟上。 李木微醉,脚步凌乱却一刻不曾停留,片刻后,他径直走进了弃庙内。 张柳小心地跟了过去,从门外看去,他发觉李木正独自坐在弃庙内,神色怅然,手中竟捧着一座华丽的玲珑屋! “果然是你!”张柳气恼地冲进去,随手捡起跟木棍就敲在李木头上,并抢过玲珑屋。等张柳缓过神来一抬头,才发觉李木已捂着脑袋缓缓倒下,血从他的额角直流到腮边。 “啊!”张柳没想到自己一击之下竟如此严重,急忙拽住李木。李木倒下去时口中念念有词,张柳俯身过去听入耳中后,顿时颤栗不止,连玲珑屋也顾不得拿便连滚带爬地跑了出去。而他跑出门的同时,李木亦闭上了双目。 张柳连滚带爬地跑回家中,却发现王霍已不见,满桌的酒菜亦不见踪影,桌子的正中央放着间巴掌大的木屋,从窗内望去屋里空空荡荡,屋外鬼面小人无数。 “啊!”张柳诧异道,却忽然闻到一股熟悉的异香,刚想转过身却觉后脑勺一阵痛,眼前便彻底黑了下来。 张柳再次醒来时,身处一间漆黑且空旷的屋内,窗户紧闭,窗外鬼影重重。他惊诧地跳了起来,却发现玲珑仙身着破衣,披头散发地蹲在地上。 “你完了,”玲珑仙哀切地说道,“我们都完了,你刚刚在弃庙中杀死了恶道人的师弟。你那个酒醉的朋友已经丧命了,而我们也都将死于此地。”她说着哀切地站起身,缓缓往外走去。 “不要!”张柳死死拽住她的手,他怕极了,只感觉自己身处异境,叫天天不灵,叫地地不应。 玲珑仙忽然双目圆瞪,恶相毕现:“都是你害的!我现在就死给你看!”她说完奋力挣脱往外闯去,随即屋外传来她凄惨的叫声,延续了很久,似乎正被恶鬼争食。 “啊!不要不要!”张柳死死抱住头躲在屋角,心突突直跳,连呼吸都艰难起来。 此刻他悔恨万分地想起方才在弃庙内,李木倒下前喃喃的是:“抓住玲珑鬼!”其实从那一刻起,他便后悔了。 他从未想过温婉的玲珑仙会是异类,但细细想来,住在那样一间木质小屋内的女子,又能是什么仙呢?张柳悔恨地抱住头颅,脑袋内想个不停,或者,那伪装成木匠的道士才是好人吧,将一个害人性命的女鬼困于玲珑屋内,是自己太过愚蠢,上了女鬼的当。 但此刻张柳毫无办法,他只得蜷缩在屋中,任眼泪长流。也不知道过了多久,他只感觉头痛欲裂,呼吸艰难,好像随时会死去。 正当他倍感绝望之际,一个身影忽然映在窗上,将那些鬼影一一斩下,随即门被推开,有人闯了进来! 张柳惊讶地睁开眼,发现竟是石姓老者!老者嘱咐他务必闭紧双眼,拉着他的手带着他逃出。两人一路上跑得飞快,张柳只觉得耳边尽是嗖嗖之声。等跑的很远后,老者才停下大口喘气。 “你是着了恶道人的道儿了!”老者鄙夷地看着他,“害得玲珑仙也丢了性命!还不快回家打造金碗法器,我才可保你性命!” 张柳茫然地看着他,现下真有些分不清谁是谁非,但他也来不及细想,起身就往回赶。 “我家里还有两锭金元宝……”张柳边说边往家走,刚到家门前,却忽然窜出个人来,抬脚就把老者踢翻在地。 “这个骗钱的家伙!张兄快跑!”来人慌张地嚷道。 张柳一抬头,更加懵了,踢倒老者的人,竟然是玲珑仙口中已经死去的王霍。他一下子激动万分,王霍还活着,他还活着! 老者从地上爬起来死死缠住王霍:“为什么要断我财路?做完这次我就可以回家养老了!” 王霍仍喊着“张兄,再不跑就来不及了!”两人便厮打在一起。 张柳虽一头雾水,但也觉得王霍的话有道理,他刚想跑就看到远远过来一群人,带头者竟然是额上带伤的李木! 李木冷笑着看向张柳:“别跑了!都留下吧!” 张柳满头大汗地看着过来的那群人,发现似乎除了李木,其余都是仆人打扮,且这伙人带着几个被捆绑的人,有男有女。而其中一个女子竟然就是玲珑仙。 李木冷笑着把玲珑仙推向前,又往地上扔了三座木屋,均是巴掌大小,一座华丽,一座陈旧,一座鬼影重重,他看着玲珑仙缓缓道:“自己讲吧!” 玲珑仙见抵赖不过,只得道出实情。原来她处于一个以戏法杀人于无形的团伙中。 这伙人收到委托者的钱财后,便将被害对象诱骗去某处取得玲珑屋,然后女子再以玲珑仙的形象出现接近被害者。 而所谓的玲珑屋也不过就是在被害者附近,将空屋改造,点上迷魂香,所有摆设均以纸糊成,唯有桌上饭菜为真。对方在迷香的作用下,只觉得飘飘忽忽身处异境。 如此这番,团伙再按华丽、陈旧和诡异,逐步降低玲珑屋的布置档次,并加上恶道人和石姓老者等看起来十分逼真的元素,让被害者以为玲珑屋的变化皆因自己的过错引起。在把被害者哄骗得魂不附体后,这伙人再将对方安置于一间黑屋中,屋外均是以纸糊成的鬼面。 第一百二十九章 初见(二十四) 到了这步后,对玲珑屋的故事已深信不疑的被害者们,在被关入黑屋后并不敢踏出屋外一步,又加上迷香熏点,很多人就此活活吓死,之后被抛尸野外或弃庙等处,且尸体从外表看来毫无痕迹可寻。 张柳听完已然满头大汗,庆幸自己逃过一劫,弯腰对着老者就作揖:“多谢救命之恩!多谢!” 没想到玲珑仙对着老者就啐了一口:“呸!若不是你这老东西贪钱,我们早就做成了!” 老者眼珠子一转,噗通一声在李木身前跪下:“我愿作证!是王霍出资找的我们加害张公子!但求饶过老朽一命。” 这句话犹如当头一棒,打得张柳半天缓不过神来。王霍,出钱加害自己?他细细想来,不觉间冷汗缓缓流了下来。 是了,是王霍席间提出去弃庙,是王霍说自己中邪,是王霍指使他跟着李木以致自己出手伤人……可是,若王霍存了害自己的心,又为什么要几次三番帮他制止老者? 张柳细细问来,老者将事情始末讲了个仔仔细细。原来早在张柳中举返乡的那日起,王霍便妒火中烧,恨不得立即置他于死地,便出钱找到了这伙人,暗中勾结做出种种。 本来此次加害张柳之事是十拿九稳,但老者因急于退出,想背着其他人哄骗张柳交出钱财再悄悄逃走,所以才破例救了张柳一命,他却也为贪钱被王霍发觉,这才有了王霍的阻挠。 事情都讲得清楚明白之后,李木指使家奴将王霍等人送去官府。张柳羞愧地拦住李木致歉,又询问他为何会卷入此事。 李木长叹一口气:“我的挚友曾死于这伙人之手,那日我在庙中悲痛欲绝,昏倒之际恰恰遇到你们。我曾听挚友在临死前说过几句玲珑仙的事,便一心想求真相。我在暗中了解到这伙人的存在,又见王霍与他们悄悄来往。为接近真相我便假意与王霍交好,没曾想他也对我有防备之心,并想借你的手杀了我。实不相瞒,那日我出现你邻院中,就是收到纸条约我前往,而送来纸条之人,应该就是王霍指使的了!” 张柳听到此处更加羞愧,想到李木那日一同饮酒大概只是敷衍王霍,之后他前往弃庙,又手持玲珑屋,应当是更接近真相,已将假屋弄到手了,而李木昏倒前的那句话更是在提醒自己。没想到自己在紧要关头竟坏了对方的计划,还险些将对方置于死地。 张柳又是一番愧疚地致歉,而李木表示只要能为挚友报仇,一切都无所谓了,二人互相作揖,就此别过。 张柳回到屋中,十分安稳地睡了个好觉。只是一觉醒来后他忽然想起,那个满脸刀疤的木匠似乎并未被擒住,如果对方知道团伙其他人被抓而前来寻仇,那自己肯定性命不保了! 他正想着,院内忽然传来一阵喧闹声,便急忙打开屋门冲了出去。 院内,那个满脸刀疤的木匠已被打昏在地,不省人事。而旁边站着怒气冲冲的张刘氏,她正用力地拍打着手上的灰尘:“想进我家偷东西吗?呸,门儿都没有!” 张刘氏说着又上前指着张柳道:“我回娘家数日,你竟敢不来求我回家!想把这个家让给别的女人?你做梦去吧!……” 她喋喋不休地骂着,张柳却猛然将她揽入怀中,龇着牙笑道:“家有悍妇,此生无憾啊!”是的,有你在的屋子,才能叫玲珑屋。 …… …… …… 故事听完,溯雪嘟着嘴巴看向陆续野:“虽然有骗局,有欺诈,但结局总是好的。” “切,这算结局好?”醉汉很是愤愤不平的嚷嚷着,“你不知道有个悍妇在家多么难受,今日她还不准我除了打酒喝呢!”他说着自知失言,急忙捂着嘴逃也似的离开了。 “哈哈!”陆续野拍着手笑道,“我多么稀罕家中有悍妇啊,只可惜我家中这个,太过温柔。” “去去去,”溯雪伸手在他身上拍了一下,“你话真多。” “是是!”陆续野顺势将她拍过来的手握在掌心中,两人打满了一葫芦酒,依偎着摇摇晃晃走出酒馆,才出酒馆,溯雪的尖鼻子便闻着一丝花香了。 “嗯……”她嗅着嗅着,满足的一笑,“是桂花的香气,忽然就想喝桂花酒了。” “这有何不可?”陆续野握着她的手,“咱们这就过去。”他说着念动口诀,拉着溯雪的手,很快去到一座山下。 这山下长了足有数十颗桂花树,溯雪选了一棵最为粗壮的树干斜靠着坐下,一边眯着眼看从树枝间透下的阳光,一边抬起手去接刚刚从枝头掉落的细小的桂花。 陆续野问溯雪要了丝帕后迅速爬上树,小心的摘了许多新鲜的桂花,兜了满满一丝帕,随后走下数来,跟溯雪要了酒葫芦。 他又不知道从哪儿变出来一只酒壶,将酒倒进去,洒入满满桂花,再燃的细细的火堆,满满的温着酒壶里的酒。 不过片刻的功夫,酒香掺杂着桂花香气便一并飘了出来,溯雪吸着鼻子嗅着,口水几乎要滴出来了。 桂花酒才热好啊,溯雪便抢过去灌了满满一大口,急的陆续野在旁边直嚷嚷“小心烫着了”,然而溯雪却只是自顾自的喝着,不是“嗯嗯”两声,以示实在是美味。 不知怎的,一向酒量很好的溯雪,今日一壶酒竟就醉倒了,她趴在陆续野怀中,迷蒙着眼睛,拿实在在陆续野的下巴上不停的戳着:“喂,陆续野,我喜欢你,我爱你……” “嗯,我知道。”陆续野抓住她不安分的手指。 然而溯雪将手指从他的掌心抽出后,竟更不安分的往他衣襟里划去。她将滚烫的脸贴在他凉凉的胸前,不住的叫嚷着:“嗯,别动,别动,这样很舒服……” 陆续野再也忍耐不住,一把将她按到地上,随即软软的唇就贴了上来,溯雪眯着眼睛,看着眼前英气非凡的陆续野,看着阳光从树枝间穿过,看着那些细小的满是香气的桂花飘飘洒洒的落下来,她忽然觉着,这一刻,真的便是永恒了。 第一百三十一章 陆续野归来(一) 欢爱持续了许久,陆续野满头大汗的和溯雪并肩躺在地上看桂花树。 “溯雪,我们成亲吧。”他说。 “成全?”溯雪思索了片刻,“你我都是妖族,遵循凡人的礼节,有必要吗?” “有!”陆续野翻身趴在她身上,一双眼睛满是闪闪的光亮,“当然有!不管凡间妖国天庭,所有别人有的东西,我都会给你。” 溯雪“嘻嘻”的笑了起来,伸手去捧他的脸,心内无比欢愉。她只希望这一刻可以长些,再长些,再长些…… 可是就在此刻,忽的一个身穿黄色道袍的男人几乎是从天而降,举着一把尖利的剑便刺了过来。 陆续野急忙拉住溯雪,一个闪身避开了。 “你是什么人?”陆续野十分愤怒的看向他。 “我也不怕你知道,”道士微微一笑,“本道行不改名坐不改姓,林不凡。我只问你们,绝色丹可是你们偷的?” “那不叫偷,叫借。”溯雪颇为不屑的答道。 “住口!”林不凡看着他们怒到,“两只妖物,也敢信口雌黄。” 溯雪倏地脸色一变,看来这道士果然有几份真本事,一眼就看出他们的身份了。 “你是替那个丑八怪贵妃来的?”溯雪不甘心的追问道。 “我不替任何人来,我只是替天行道。”林不凡说着,又是一剑刺了过来。 陆续野连忙念动口诀,随即他和溯雪的身前出现一个透明结界,林不凡的剑无论如何尖,都无法刺破。 林不凡冷笑一声,随即抽出一张符咒,随着口诀念动,那符咒牢牢的贴在陆续野的结界上,只听得林不凡大吼一声:“破!”结界便“刺啦”一声,从当中裂开一个口子来。结界裂开的瞬间,林不凡的剑便刺了进来。 陆续野措不及防,下意识的伸手把溯雪推了出去,他才转过身准备应战林不凡,眼看着那把明晃晃的剑就刺进了他的心窝。 陆续野楞了片刻,转过身怔怔的看着溯雪,眼中满是留恋。 溯雪大吼了一声:“不要!”随即眼泪就崩了出来,她扑过来接住陆续野将要倒下的身躯,使劲摇晃着,“不要,求求你不要死!求求你!” 陆续野看着她淡淡的笑了笑,一行血就从口中滚落下来,他说:“溯雪,不要哭,你笑的样子,最漂……”一句话未说完,手便垂了下去,眼睛也永远的闭上了。 溯雪只感觉痛彻心扉,她不住的哭喊着。 林不凡看着他们,表情满是疑惑:“七情六欲真是个奇怪的东西,人类会陷入其中也就罢了,偏偏妖族这样的邪物也是看不破。” “妖族?邪物?”溯雪从衣襟里翻出绝色丹,“啪”一声砸在林不凡的脸色,质问道,“我问你,我们虽是妖族,修炼千百年,吸的是日月精华,可曾伤天害理一分?” 林不凡迟疑了片刻答道:“不曾……” “那我再问你,我们一时贪玩,骗了绝色丹出来,却只是行偷窃之事,是否罪该当诛?” 林不凡更是迟疑下去,许久才低低的答了一声:“不该……” “我再问你,你人为人类一心修道本为善,却不问青红皂白上来就杀了我的挚爱,你有心吗?你知道情爱吗?知道善恶因果吗?”溯雪越问越响,双眼瞪得几乎要将眼珠子崩裂出来,她捂住心口,一步步逼近得极为艰难。 “我……”林不凡思索了片刻,转过身去闭上了眼睛,“我从生下来,便不知情爱为何物。” 溯雪见此情景急拔出陆续野的剑,红着眼冲了过去。 然而林不凡只是一个轻轻闪身便躲过了,他看着她满是泪水却通红的双眼,轻轻叹了口气道:“你走吧,我今日不杀你。” “你今日放走了我,我定会寻你复仇,”溯雪对着他怒吼道,“这一世不能报仇便等你转世,转世再不能就等你第三世第四世,永生永世,我都不会放过你。” 林不凡紧闭双目,只是悄然叹了口气,转身离开了。 陆续野死后,溯雪变得心灰意冷,她觉着哪里的景色都是满目疮痍,哪种食物都是糟粕难咽,她好好安葬了陆续野,躲回妖之国,日夜哭泣,痛不欲生。 直到她知晓了妖华草,知晓了魔豆,拼死偷了出来,收着装有陆续野魂魄的妖华草日复一日的等待,等待…… …… …… …… 而此刻,陆续野就站在她的别墅外,她忐忑不安的念了一声“陆续野……”,生怕只是自己的幻觉,然而门外的那个人却很意外的回到到:“我叫昭辉,不叫陆续野,我听说你这里也有魔豆,对吗?” 溯雪很有些意外,她将他请进屋中,倒了杯水,坐在他对面,认真的看着他的容颜,许久才有些回过神来。 “我这里……”她想了想答道,“对,是有魔豆,可是你为什么会说‘也’,难不成你那里也有?” “对!”昭辉笑着说,“是我娘子有,可是她总骂我笨,说我不会挑人,看不懂那些来说故事的人哪些是真爱,哪些是假的,于是我就在外面打听了一下,听说这里也有魔豆,于是就想来请教一下。” “娘子……”溯雪默默的念了一遍。她起身返回卧室,从藏了很久的木盒子中拿出一点香料,才点燃片刻,便觉着满屋子幽香扑鼻。 “这是?”陆续野好奇的追问道。 “这是魁香,好闻吗?”溯雪说着很是淡定的看着他,然而此刻她的心里却如汹涛骇浪一般不断翻滚起伏,她十分笃定这个人就是陆续野,然而她不知道那只狐妖在他身上到底做了什么,让他以为自己是什么昭辉,她沉下心来,决定不能表露出一星半点心思来,以防吓走了他。 “不错……”陆续野深嗅了一下,“觉得有些……熟悉……” 溯雪的嘴角扬起一抹笑意,转身看向他:“嗯,熟悉就好,你能给我讲讲,你的……娘子,到底是为了你挑的哪段真爱情侣,而责怪你的呢?” 陆续野长叹一口气,娓娓道来。 …… …… …… 第一百三十二章 陆续野归来(二) 漆黑的校园里,一个男生边低头玩着手机边慢吞吞地往图书馆走去,忽的眼前一黑,他只感觉有一双手蒙上了自己的眼睛,随即耳边响起了“嘻嘻”的笑声,十分清脆。 “别闹。”男生笑着去推遮住眼睛的那双手,然而他的手伸出去,却只摸到了两只冰凉且坚硬的东西。他惊了一下,用力扒开那双手,一睁眼,发现眼前的竟是一双白骨鬼爪,他再一回头,就看到一个顶着绿色鬼火的女孩漂浮在空中,笑嘻嘻地望着他。 “来人!见鬼了,救命啊!”男生扯着嗓子嚷了起来。 从后面很快冲过来几个壮实的男孩,跑在最前面的那个张口就骂,他从天上骂到地下,再从先人骂到后辈,足足骂了二十多分钟,眼见围观的人越来越多,和他一起来的人终于看不下去了。 “行了行了吴亦仙,别骂了,我看那位同学也没什么事。”旁边的人说道。 “你们不知道,鬼怕恶人,”吴亦仙说着用力吐了口吐沫,“我这样一骂,它就再不敢出来了。” 几个人又说了几句,纷纷进了图书馆,十多分钟后,吴亦仙从图书馆跑了出来,他左右看看,发觉没人后,扭头就跑到了图书馆的楼后。图书馆楼后黑漆漆的一片,十分静谧。 “双双,出来吧,没事儿了。”吴亦仙小声说道。 半空中浮现出一个女孩,她顶着一簇鬼火,一张俏丽的绿色脸庞若隐若现,长发在空中飘飞不定,此刻她正泪眼婆娑的看着吴亦仙,嘴巴撅得老高。 “你刚才为什么那么凶?”女孩边说边抽泣着,“我不过是把别人认错成了你。” “对不起对不起,”吴亦仙忙不迭地道歉,“双双,我刚才只是做做样子,不让他们起疑心。” 双双的眼泪止不住地往下滚:“亦仙,我不想再这样躲躲藏藏了,我想光明正大地和你走在一起。” “可是咱们到底人鬼殊途,我怕别人知道了对你不利,”吴亦仙愁得直搓手,他想了想又转脸说道,“双双你放心,我一定会想办法的,乖啊。”他们又说了一会儿话,各自离开了。 吴亦仙愁眉不展地返回图书馆,他想了半天,忽然来了主意。再晚一点等他的舍友们回到宿舍后,吴亦仙满脸兴奋地对几人说道:“我刚才在图书馆前驱鬼的事你们都知道了吧?看!这驱鬼也太容易了,不如咱们找个驱邪的活儿赚点外快吧?咱们阳气重,鬼一见咱们就吓得跑远了。其实我一个人也能搞定,但好歹也得有个帮手啥的。” 几个舍友都没什么兴趣,冷冷笑一声就走开了,唯独一个外号叫黑子的来了兴致。 “好啊!我最近正缺钱花。”黑子说道。 两个人一拍即合,当即开始网上搜索哪里需要驱鬼。几个小时后,两个人锁定了一个同城的求助帖子,帖子是一个女孩发的,说怀疑自己的弟弟被鬼缠上了,请求有能力的人相助,会有重酬感谢。 吴亦仙当即打电话去问了地址,对方在电话里约定了时间,要求他们按时赶到,差一点儿都不行,吴亦仙也答应了。等电话放下后,黑子在旁边吸了口凉气:“咱这就开始了?” “可不是嘛!明天就出发。”吴亦仙说着看向窗外浓重的夜色,嘴角浮现出一丝狡黠的微笑。 第二天清晨,吴亦仙二人按照约好的地方赶去了。开门的是电话里的姐姐,她在屋外探头左右看看后,迅速将二人拉进屋,连忙关上门。 “嘘,”姐姐悄声说,“我急着叫你们来,是因为每天这个时间点儿他都要出去一趟。” 之后姐姐又把事情的经过简单讲述了一遍,原来这姐弟二人父母去世得早,他们相依为命,今年开始弟弟去外地上学,但不知道遭遇了什么,回来就不肯再去学校了,还闹着要把家里的联系电话都换了号码。可自打弟弟回来后,就变得有些奇怪了,不爱说话不想吃饭,连他的房间都不准她进了。 “一开始我以为他是心情不好才这样的,但后来我悄悄进了他的房间,才怀疑他是被鬼上了身。”姐姐说着推开弟弟的房间,把两人让了进去。 门一开,一股又臭又腥的味道扑面而来,吴亦仙拿手在鼻子前挥了挥,皱着眉头走了进去。房间很暗,窗帘拉得严严实实,姐姐开灯后,二人同时倒吸一口凉气。 只见雪白的天花板上布满了大小不一的血手印,错乱狰狞,重重叠叠,一道道血痕更是从墙头直拉到墙脚,地上散落着被啃咬到一半的白蜡烛,蜡烛上的牙齿印又尖又细。 姐姐见二人不语,又走到床边掀开床板,吴亦仙低头看去,发觉床板下堆放着粗细不一的白骨,分不清是哪种生物的,有些上面还残留着碎肉,似乎刚刚啃完不久。 看到这里吴亦仙和黑子对视一眼,感觉手心里汗都出来了。 “二位大师看看怎么解决才好?”姐姐说着用满是期待的眼神看着他们。 吴亦仙吞了吞吐沫:“我们还要回去商量一下,尽快帮你解决。” 姐姐用力点点头:“那我就指望你们了。” 黑子拉着吴亦仙头也不回地出去了,走出门时候抬头看看,发觉天还亮着。 一路上黑子就在旁边喋喋不休:“到底是不是鬼呀?如果是鬼咋白天还能出门的,如果不是,那又是个什么状况?咱们完全不知道该从哪儿下手哇。” 吴亦仙紧皱眉头,一言不发。 二人回到学校吃饭休息,一天很快度过,等天黑的时候,吴亦仙悄悄溜出去找了双双,把自己的想法告诉了她。 “好,”双双漂浮在半空中,嘴角止不住的笑,她飘下来轻轻抱了抱吴亦仙,“你放心,我会帮你的,我这就去那户人家打探消息。”她说完便离开了。 一直到第三天的夜里,双双才再次出现了,模样十分疲惫。她把凉凉的手搭在吴亦仙的胳膊上,有气无力地说道:“我去了才发现,原来那个弟弟根本不是被附身,而是早就已经死了多时,现在在那家里住的,肯定是鬼魂了,而且应该是横死的,戾气非常重,我只敢远远看着,不敢靠近。” 第一百三十三章 陆续野归来(三) 两人正说着话,吴亦仙的手机忽然响了,是上次那位姐姐打来的,他犹豫着接听了。 “喂,你们商量得如何了?准备什么时候动手来帮我弟弟驱……”她说到这里,忽然停住。紧接着电话那段传来一句幽幽的男生:“姐姐,你在干什么?”五秒后,一声极其尖利的叫声自电话里传出,随即便传来不断的“嘟嘟”声。 “哎呀我去!什么状况?”吴亦仙揉揉被刺痛的耳朵,当即跑回宿舍拉了黑子就跑出校门了。 吴亦仙到达姐弟两人的住处时,发觉门半掩着。黑子犹豫着要不要进,吴亦仙说了句“人命关天”,便率先推门踏了进去。 屋内漆黑一片,两人找不着开关,摸黑着往里走,才走了几步就感觉脚下一个趔趄,黑子到这时才想起可以打开手机照亮。 手机的灯光一亮,两人几乎吓傻了。 地上横躺着上次的那位姐姐,她从额头直到腹部都被生生撕开,往外翻开的肚皮不知道被什么东西啃出几块缺口,内脏也被丢得东一块西一条。她那两只被撕裂到间隔二三十多厘米的眼睛此刻忽然睁开,目光穿过二人,直直地望着他们的背后,一东一西的两半嘴唇轻轻启开,叫了声“弟弟”…… “砰”一声,一个巨大的花瓶从旁边斜斜的倒下来,砸得满地碎片。 黑子“哎呦”了一声,想必是被花瓶砸中,他后背一痛,伸手摸去果然一片凉凉的。吴亦仙扭头就跑,跑到门边才发觉门早在不知不觉中被关上了。一片幽幽的绿光自屋子中间亮起。 黑子叫了几声救命就蔫了,心里也知道根本没用。他俩靠在墙上,只感觉背后黏糊糊的冰凉一片,抬头看发觉整间屋子的墙壁开始自内往外渗血,那血沿着墙壁缓缓的流下来,将白壁染成黑乎乎的浓重血色。 而此刻地上那个被撕碎的姐姐缓缓站了起来,她拖着破碎的身体,歪着脑袋,缓缓向他们走来,被撕成两半的嘴巴像条垂死的鱼般不停地一张一合。在她的身后,更深的黑暗处,站着一具白骨,它舞动着十根尖细的手骨,似乎正在做着享受美餐的准备。 吴亦仙和黑子同时咽了吐沫,满地找可以反抗的东西,黑子举起一把椅子,对着姐姐的脑袋就砸了过去。姐姐倒地的同时一把拽住吴亦仙的胳膊,楞是生生拽下一条肉来。 随着吴亦仙的惨叫,忽的一阵强劲的阴风吹开了门,吴亦仙听得双双的声音在外面大声嚷了句:“跑!”他反手拽过黑子,扭头就跑。 两个人刚刚跑出门,只感觉身后自屋子内传出一股更强劲的阴风,吴亦仙一回头,眼睁睁地看着双双被阴风吸进了门内。双双惊恐地瞪大眼睛,一只手对着吴亦仙伸出,她一边大叫着“救我”一边被吸入门内,随即整扇门“砰”一声被紧紧关上了。 吴亦仙想回头,却被黑子连拉带拽地给拖走了,一口气跑出去老远。 等两人一停下来,吴亦仙的眼泪就啪嗒啪嗒掉了。 “我必须回去。”吴亦仙说。 “回去送死吗?”黑子也怒了,“我刚才看到了,被吸进门内的那个女孩根本不是人,是鬼!你有什么可伤心的?”他这么一说,吴亦仙也急了,两个人大打出手,狠狠打了一架。架打完了,两个人气喘吁吁地坐在地上,互相生气。 良久,吴亦仙才开了口:“刚才那个被吸进去的女鬼,其实是我的女朋友,”他说着拿袖子一抹眼泪,“她叫双双,是一个才死不久的新鬼,她出事那天,偏偏我刚好路过。她那时什么都不懂,只是一路好奇地跟着我,我被她跟的烦了,想骂的时候一抬头,忽然发觉她不但没有鬼的丑恶,反而还很漂亮,于是就动了心。我俩相识的那晚,月亮特别圆,风吹过的时候,桂花的香气一阵阵的传来,我就感觉,双双在我身边,连整个世界都变香了,”他越说越伤心,“是我一时财迷心窍,想通过驱恶鬼的方式来赚外快,现在害得双双为了救我们被恶鬼抓走,我真是没用,没用!”他说着拿拳头狠狠砸了自己几下。 黑子听着沉默了片刻,随即站起来拍拍吴亦仙的肩膀:“兄弟,我帮你,灭了恶鬼救回双双。” “真的?”吴亦仙急忙站了起来。 黑子认真地点头,两个人又商量了一阵,挂着彩勾肩搭背地往回走,先是找了地方包扎了伤口,回到校休息了一夜后又扯谎请了几天假。 两个人十分细致地研究和准备了些驱鬼物品之后,跑到那恶鬼的屋外守着了。他们是想着,那恶鬼既然白天也出门,那他们就单等它出来的时候下手,因为白天阳气最重,想它也翻不出什么花儿来。 两人一连等了三四天,第五天清晨的时候,那屋门终于打开了。没曾想从屋内走出一个十分清秀的男孩,高高瘦瘦白白净净,戴着鸭舌帽,帽檐低低的挡住了半张脸。 “这,这是那厉鬼吗?”黑子疑惑了。 “不管了,咱先跟着。”吴亦仙咬着牙说道。 两人带着早就准备好的捉鬼“装备”,紧紧跟着。等那鬼拐进了一条无人小道时,吴亦仙抬头看看天色,感觉阳光有些微微刺眼了,这才冲上前,将一大瓶黑狗血对着男孩就泼了过去。 然而奇怪的事情发生了,似乎有道看不见的屏障挡着,那黑狗血竟在离男孩半米左右的地方被弹开了。男孩对着他们邪邪一笑,俯身冲了过来。 两人对视一眼,心知逃也逃不过了,于是索性拼了,于是将准备好的驱邪物品一件件丢出去,但还是很快占了下风。 在打斗中吴亦仙心里忽的一闪,他猛然发觉无论怎么打斗,男孩总是在不经意间拿手去护住他的那顶遮阳帽。 念头一闪而过,待吴亦仙回过神时才发觉黑子已被那男孩骑在身上,男孩伸出手就往黑子的心窝处掏去。 第一百三十四章 陆续野归来(四) 吴亦仙冲上前就掀开了男孩的帽子,帽子掉在地上,里层的那面翻出来往上,血乎乎的一层不知道抹的是什么,已然开始冒烟了。 男孩“啊”的一声仰翻过去,自眼睛处冒出青烟,全身的毛孔也都在往外渗血。 “它不行了,”吴亦仙扭头对黑子说,“咱们快去救双双。”两个人说完转身就跑。 吴亦仙跑在后面,他眼看着黑子越跑越远,转身跑回来,看到那恶鬼已被晒得焦黑一片奄奄一息时,他从背包里忽的掏出一大块遮阳布悄悄盖在了恶鬼的身上。 “告诉我,你为什么可以白天出来,如果不说,我就让你继续晒太阳晒到灰飞烟灭。” 遮阳布下传来恶鬼的冷笑声:“你是为了被我抓走的那个女鬼吧?这样处心积虑地主动寻上门来。怕只怕我说出来的法子,你们连用都不敢用。” “别再废话,快说!”吴亦仙吼道,他说着掀开遮阳布,听着那厉鬼惨叫连连后,又再次盖上。 厉鬼用虚弱着声音道:“你,你听好了。我刚才戴的那顶帽子,叫做遮阴帽,只要鬼魂戴上就如同有一道天然的屏障将阳气隔开,如同置身于阴间。做成这顶帽子,需要把刚死的生物的血抹在帽子里层内,每天都需要涂抹,而且最好是横死的,要不断地将强大的阴气和怨念注入其中,且这其中怨气最重的便是人血了。但切记被抹血的那一面千万不能晒到太阳,否则就会毁于一旦。” 吴亦仙听得心惊了一下,他扭头看去,发觉刚才恶鬼所戴的帽子果然已经毁了,他叹了口气,抽开遮阳布,让那恶鬼完全暴晒在太阳之下。 恶鬼惨叫数声后冷笑着看向吴亦仙:“我就知道你会这样做,但我还是愿意将方法告诉你,甚至越多人知道越好,以后,你就会知道为什么了,呵呵,呵呵呵。”它的身体不断焦黑化烟,直到最后一颗死死盯住吴亦仙的眼珠也“噗”的一声爆裂成粉末,才彻底灰飞烟灭了。 吴亦仙扭头快跑几步,等他跑到恶鬼的住处时,黑子已然在门口等着了。 “你跑得也太慢了。”黑子不耐烦地说道。 两人合力撬开了门,没曾想门一被打开,屋内那个被撕裂的姐姐正坐在客厅正中,对着他们冷冷笑着。 此时黑子身上还有些除鬼的东西,加上他刚刚除了恶鬼,此时犹如打了鸡血,“嗷”一声就冲上去了。 吴亦仙则直奔里屋,他推开房门,果然看到双双蜷缩在角落里,十分害怕惊恐的模样。 “别怕,别怕。”吴亦仙温柔地说道。 没想到双双一把拽住他的胳膊:“你得到方法了吗?” “当然,”吴亦仙点点头,“我这么费心地寻找厉鬼,就是为了从它身上找到附身的方法,却没想到,我得到了更好的。”他说着把刚才厉鬼所说的方法低声给双双又说了一遍。 “太好了!我现在就想试!”双双兴奋得眼睛几乎要放出光来。 吴亦仙扭头看看已将那姐姐给制服的黑子,又看看眼前双双急切的脸,心里忽然动了一下。他不声不响地走到黑子的身后,一把环抱住了黑子,将黑子的两只胳膊压得死死的。 “你在干什么?”黑子无法动弹,急得扭来扭去,“别忘了我们是兄弟,我是在帮你。” 双双从里屋走了出来,她瞪着血红的眼珠子望着黑子,慢慢伸出一只骷髅鬼爪,对着他心脏的位置,狠狠掏了下去…… 数日后,校园内,吴亦仙和双双异常欢喜地牵手走在阳光下。双双将帽檐压得低低,几乎遮住了半张脸。 “哎呀,”双双撒娇道,“这个遮阴帽虽然是好,但是还有个弱点,就是眼睛必须被挡住,一旦被掀开,我就会死于阳光下。亦仙,你可要保护好我呦!” 吴亦仙“嗯嗯”的点头应着。他牵着双双的手,笑嘻嘻地环顾了下校园,不知为何,此刻那恶鬼在灰飞烟灭前的那些话忽的闯入他的心间,他细想一下,脊梁便渗出丝丝汗来。 他放眼满校园内,来来去去好些个带着遮阳帽的人,他们无一不把帽檐压得低低的,低得看不到眼睛。此时一个男孩走来,戴着遮住半张脸的鸭舌帽,看身形跟黑子很像,他在路过吴亦仙身边时,忽然扯动了半边嘴唇,微侧过脑袋邪邪一笑。 吴亦仙艰难地吞了吞口水,觉得莫名恐慌起来。 …… …… …… 故事讲完,昭辉可怜巴巴的看向溯雪,问道:“吴亦仙来求我的时候,我觉得他很爱双双,为了她什么都肯做,你觉得是吗?” 溯雪带着笑意看向他,问道:“那么双双呢?双双爱吴亦仙吗?” “难道不爱吗?”昭辉瞪大眼睛看向溯雪,满眼的疑问,看了片刻,连带着溯雪都觉得于心不忍了。 “双双如果爱吴亦仙,就不会让他这么做,昭辉,你懂爱情吗?”溯雪盯着他的眼睛问道。 “爱情……可能懂一些吧,我对过去的记忆,全部丢失了……” 他说到这里,忽的听到有人在外面叫他的名字“昭辉、昭辉”,声音十分急促,溯雪刷的一下就站了起来,脸色阴沉得厉害。 屋外,正站着从前那只盗走陆续野的狐妖,她站在屋外不断呼唤着,似乎十分害怕。 昭辉立即走了出去,唤着“娘子”并上前拉住了她的手:“你怎么跑过来了?我,我只是想来问问关于魔豆的事。”他笑着说。 狐妖的脸色极其难看,她着急的抓紧他的手念着:“别走远了,别走远了,我怕我找不着你了。”她一边说眼睛一边盯着溯雪,额角微微出汗,一副如临大敌的样子。 溯雪死死盯着她,但又十分不愿在陆续野面前流露出什么。 狐妖拽着昭辉转身就逃,边走边说:“快走!这个地方十分凶险,那个猫妖是专吃咱们妖族的。”这话说得昭辉脸色大变,他一边跟着狐妖离开,一边十分不解的回头看着溯雪。 溯雪自然不能就让他们这么离开,她不知道隔了多久才能再次见到她心爱的陆续野。她念了口诀隐了身形紧紧跟上。 第一百三十五章 陆续野归来(五) 狐妖带着昭辉快速穿行着,绕了许多弯,进出多家店,到了最后,才终于松了口气,将昭辉带回了家中。 而这一路所有的过程,溯雪都时刻紧跟,半步都不曾放弃。 狐妖带着昭辉返回家中后,立刻换上一副温柔的神色,捧着他的脸说:“累坏了吧?” “嗯,”昭辉略有不满,“不知道你今天想干嘛,拉着我走了那么多路。” “我是为着你的安危找想嘛,”狐妖说着系上围裙,在他的脸上亲了一下,“你等着,我去给你做饭。” 昭辉满足的哼了一声,便躺在沙发上,打开电视看着,厨房很快传来了“砰砰乓乓”的烟火之声。 溯雪隐了身形,趴在玻璃窗上朝内看着,眼泪一颗一颗的掉,这是她向往的生活,是她朝思暮想,无数次想要开始的生活,她看着陆续野安然的坐在屋内,心中忽的又生出了几分宽慰,她想着想着,抬手擦干了眼泪,也就在这个瞬间,她如果想到有一个人,或许可以帮助她。 这是她追了七世,每一世都想至他于死地,却每一世都忍不住放过他的人。 到了这一世,他仍叫林不凡。 而这一世的林不凡,刚刚遭遇了一系列糟心的事情。 …… …… …… “林不凡!” “嗯?” 马以盯着他的脸,“如果一个人做梦在摘西瓜,说明什么?” “说明渴了!”林不凡打了个大大的呵欠。 “呸!”马以喷了他一脸吐沫星子,“说明你在梦游拉另一个人的脑袋!” 林不凡睁大眼,这才发现自己站在马以的床前,而马以正揉着脖子怒视他。 自知理亏的林不凡呲牙笑:“我没做梦摘西瓜啊,我就梦到捡着一钱包,但是卡在地缝里,所以拼命拽……”他看着马以越瞪越大的眼睛,自觉地闭嘴,讪笑着往自己床上走去。 田鹰窝在被窝里听这两人的对话,忍不住笑了出来,他佯装咳嗽,翻了个身继续睡。 “可吓死我了,正梦到有鬼掐我脖子,你梦游着就过来柠我脑袋了!”马以嘟囔着躺下,闭上眼,刚有点睡意,方才梦里那个躲在雾气里的影子,又逐渐清晰了起来。 这是一个女子的背影,秀发过肩,杨柳细腰,她背对着马以,以后退的步子缓缓靠近,冰凉的秀发贴上他的面颊。马以还在恍惚,女子的双手双脚已悄然反折过来,如球状物般裹住他,头向后仰着,一双冰凉含笑的眸子对上他的眼睛! 马以“哗”一下惊醒坐直:“怎么会这样?”他微颤着嘴唇,不停地喃喃自语。而窗外的月亮,正渐渐透出诡异的红晕来。 第二天一早,林不凡就被电话吵醒了,他接完电话冲下床就开始收拾东西。 “怎么了?”田鹰揉揉眼睛,“家里出事了?” 林不凡一言不发,只是低头收拾背包。田鹰和马以干脆不睡了,两个人起来拉着林不凡的背包不松手。 林不凡看宿舍里其他人都出去了,这才犹犹豫豫地开始说话:“好吧,但这话说出来估计你们是不信的。” 原来林不凡在收到大学录取通知书的那天,父亲在高兴之余让他去姑姑家住几天。等林不凡欢欢喜喜地到了姑姑家,才发觉自己上当了。 姑姑先是逼他吃了一颗黑色药丸状的东西,然后在接下来日子,每天都只准他吃一颗鸡心及喝少量的水。如此过了七天。 第七天夜里,林不凡开始拼命呕吐,差点连胃都要吐出来。姑姑从他吐出的一地黄水中,拿小棍挑出条半厘米宽一指节长的褐色虫来。虫子软趴趴地伏在棍子上,顶端有个针尖大小的红点。 林不凡讲到这里,马以迫不及待地插嘴道:“那是蛔虫吧?” “你丫的能把蛔虫吐出来?”田鹰翻了个白眼,“我觉得吧,那黑丸肯定是蛊虫产的卵。” “蛔虫!”马以一挺脖子。 “蛊卵!” 两个人吵了几分钟,回头看看林不凡微微抽搐的脸,连忙住口:“你继续,继续。” 林不凡淡定地看了他们一眼,继续说。 姑姑把那虫拿罐子养了起来,每到半夜就揪醒他,让他往罐子里吹气,没半个小时还不让休息,如此熬了十来天,那虫子由原来将死的状态,已然养得油润发亮了,姑姑这才放他回去。 林不凡讲完露出困惑的表情:“可就在今早,我爸忽然打电话来,说姑姑家里那条虫子通体发黑,让我赶紧回去,”他看看眼前听得一脸茫然的两人,叹了口气,一边收拾衣服一边继续解释,“我家祖上传下些东西,传女不传男,我姑从小就懂这些。她说那虫卵本来是死物,被我用自己的阳气唤活,最能和我心血相通,我若有事,必能在它身上体现。我姑说,这次的事凶险无比,让我哪怕爬都要立即爬回家。” 林不凡嘴里说着手里已收拾完东西,他一扭头才发现马以和田鹰正手忙脚乱地往各自的背包里塞衣服。 林不凡一拍脑袋:“不是吧,你们也要跟我回家?” 马以和田鹰以无比可怜的眼神看着他,眼里泪光点点,好容易等到林不凡松口说了句“好吧”,两人便飞奔出去继续收拾衣服。匆忙间,马以将一个暗红色的东西小心地揣进了贴身的衣兜。 三个人刚走出宿舍,楼道里忽然响起一声厉喝,那声音尖锐且刺耳,瞬间便涌过来几个双眼充血的男同学,对着三人就扑了过来,数人扭打在一起,衣物乱飞,场面一时失控。等大家都缓过劲来时才发现马以的胳膊被打折了,躺在地上不停地叫唤。 这场祸简直来得莫名其妙,老师询问时,打人者竟一致称方才误将马以看成了借自己钱不还的人。 田鹰和林不凡也挂了彩,三个人搀扶着去了医院,好在都是外伤,马以的胳膊也没有大碍,只是被打上绷带吊了在了脖子上。 一番检查下来,天也黑了,三个人并排坐在医院的走廊上,一时间感觉无比沮丧。 马以眼神发直地看着前面:“你们说,会不会是有什么东西……故意拦着不让我们走?”他想到昨晚的梦境,忍不住打了寒颤。 第一百三十六章 陆续野归来(六) 林不凡心里也毛毛的:“想想也奇怪,我从来不梦游的,怎么昨晚梦游着就接去拽你脑袋了?” 三个人正在困惑,一个白衣白裤的女孩忽然从医院走廊的另一端冲了进来,她从随身的包里抓了把东西,对着三人的脑袋各拍了一下,暗红色的粉末在灯光下散开。 马以打了个激灵,刚想跳起来发飙,却听到林不凡怯怯地叫了声“姑姑”,不免惊讶了起来:“你姑这么年轻啊!” 林不凡用力拍打着头发上残留的粉末:“哎呦,姑你怎么来了?” 姑姑白了他一眼:“我怕你连爬都爬不回去,就坐车来找你,到了学校又听说你进医院了,我再赶来医院,谁知道一进医院门,就看你们三人霉气冲天地坐在这里。我只好先拿朱砂给你们避避邪。说吧,最近都发生什么了?” 马以听林不凡说过姑姑的本事,便把最近发生的事一五一十地都说了。姑姑双手环抱冷笑一声,指着马以说:“不老实,去搜他的身。” 两分钟不到,林不凡从马以贴身的衣兜里搜出个暗红色的中国结来,蝴蝶状,线有些发黑,下端系着个黄橙橙的圆琥珀坠子,坠子正中一点黑色,看不出是什么。 “好吧,我招。”马以的脸憋得通红。 上周末,几个同学约了一起去郊外野炊,当其他人忙着准备食物时,马以偷懒到处闲逛,走着走着就看到一座土地庙。 马以觉得新鲜就多看了一会,算着时间差不多该往回走了,才发现有个女孩跟着他。 “我们认识?”马以耍酷地双手插兜。 女孩笑笑,伸手递过来一个蝴蝶结:“愿咱俩的感情有如次结,比翼双飞,永无结期。” 马以下意识地想拒绝,但看到琥珀坠子,想着也许还值几个钱就收下了。 “我觉得自己英俊潇洒风流倜傥,难免有女孩会送我礼物……”马以滔滔不绝地说着。 “呸!”林不凡喷了他一脸吐沫,转脸看姑姑,“是这个东西有问题吗?” “你们看,”姑姑拎起蝴蝶结,“中国结中的蝴蝶结都必须是翅膀向上,寓意比翼双飞,而这个却是翅膀向下,上端多出条一指宽的横线来,且下面的琥珀坠子触手极寒,”姑姑叹了口气,“他上次遇到的,八成是姑娘庙了。” 姑娘庙,相信大家都有所耳闻,是供奉无主女性孤魂的祀庙,外观看起来跟土地庙有些相似,若有不知情的男青年在此逗留或叩拜,即会被姑娘庙里的女鬼盯上。 但马以遇上的姑娘庙,显然有些不同。 我猜测那姑娘庙里所供奉的,是个未婚配过却有身孕的女子,孩子在肚里还没成型就给强行打了下来,女子不知是想不开还是坠胎时出现意外,死去了。想来是女子的家人怕她怨气太重,将未成形的孩子裹在琥珀中随女子供奉在姑娘庙。 那晚马以梦到女人反抱着他,也恰巧说明了这一点,琥珀在他身上,应该是女子想抱着自己的孩子。 所以这枚琥珀坠子,相当于一个极微型的尸茧,里面包裹着一条尚未成形的婴孩。 (尸茧,古籍记载,先秦时,方士把不足月的孕妇浸入药液,埋二十七年,腹中胎儿就成尸茧。外面一层,由胎盘石化,琥珀由羊水凝固形成。而这户人家应该是用了另外的方术,以别的东西代替羊水做成尸茧,用来陪伴女子。) 姑姑话刚说完,马以立即干呕了两声,没想到自己竟把尸茧当宝贝似的捂了好些天,想想真是恶心。 “那我该怎么办?”马以双眼含泪地看着姑姑。 “这东西是人家女孩爱慕你才送你的,你去跟她成亲呗。”姑姑似笑非笑地答着。 “姑奶奶,”马以扑过去拽住她的袖子,“救命!” 林不凡乐得不行:“得,我平白多了个侄子。” 为了救马以,四个人即刻从医院出发奔往郊区。 那一片的灵异传说极多,以至于出租车司机在达到目的地后抖着手查看了半天,看收的钱到底是不是冥钞。 随后几个人跟着马以一通闲逛,凭着记忆找到了他收下“礼物”的那座姑娘庙。 姑姑在庙前嘀咕了好一阵,大意是马以太花心,如果硬被拉下去只会闹得姑娘不得安生,等等,把马以说得一文不值。然后姑姑把琥珀坠子恭恭敬敬地放在姑娘庙前,再点了些纸。 田鹰觉得事不关己,在旁边看得热闹,忍不住起身伸了个懒腰,走了两步,摆在地上的琥珀坠子瞬间就被踢进了火堆。 几个人忙不迭地伸手去抢,等坠子拿出来时,蝴蝶结的上的一截红线已被烧断,露出下面金灿灿的颜色来。田鹰乐得蹦跶了起来:“嗨,金的!” 林不凡一转脸,却发现姑姑的脸上闪过一丝惊慌。 “挖!”姑姑指着姑娘庙下面的泥地,手指微颤。 三个人手忙脚乱地就地取材挖了起来,不多一会便在地上掏出个一米多深的小洞来。这小洞似乎连接到了地下的一个土坑,挖下去空空的,几个人掏出手机对着下面照去。 借着手机微弱的光,可以看到下方的土坑有些像个极简陋的墓穴,里面躺着具尸体。这光线只能大概看清尸体的姿势,似乎是四肢被砍断并反折过去,整具尸体呈球状蜷缩在一起。 “看这庙建的也有些时候了,怎么下面尸体好像才开始腐烂呢?”林不凡用力扇扇,抵挡下面洞穴里传来的臭气。 “竟然是这样!”姑姑的脸上呈现出几丝焦急来,“我们的猜测从一开始就错了,这女孩和尸茧,原来是给阴缘结做陪葬的!” 她看大家露出疑惑的神色,解释说:“所谓阴缘结,是把人与阴世界相连起来的信物。你们仔细看这金蝴蝶结的形状,顶端一横挡住,翅膀向下,代表蝴蝶往地下飞,寓意将把活人带往地下世界,这是阴缘结的一种。以金铸结,永世不腐,而遇此结者,直坠阿鼻地狱!” 第一百三十七章 陆续野归来(七) 她话刚说完,旁边的夜色里忽然传出各种奇怪的声音,有嗤笑声、叹息声、痛哭声,似乎某种秘密已被她窥破,各路冤魂厉鬼正从四面八方奔赴而来。 “嘶”,姑姑吸了口冷气,把顷刻间变得极寒的琥珀坠子丢到地上。 几个人吓得几乎站不稳,田鹰颤颤间感觉有人在拽他的裤子,低头一看立即嚎着蹦跶开。 只见地上站立着五六十厘米高的婴儿,光着身子,下半身竟然男女莫辩,婴儿的整个身体呈出铁青色,脸肿胀得厉害,眼睛眯成一条缝似乎张不开,嘴巴被肉挤得高高嘟起。 “麻麻……”婴儿嘴里含糊不清地念着。 姑姑一把拽开田鹰,叹气。婴儿这样的灵体最难对付了,它没有思想意识,没有害怕的东西,只是不停地索求它想要的东西。 姑姑挡在了三个人前面,从腰间慢慢抽出一根软藤条,抽了过去。 藤条每在婴儿身上抽一下,它就“哇”地哭一声,铁青色的皮肤绽开,黑色的脓血从皮肤下渗出。 “我要麻麻。”婴儿眯着眼,张开满嘴尖利细碎的牙齿四处啃咬。 “等下会更麻烦,你们快跑,天亮再来找我,如果找不着就赶紧回老家躲着。”姑姑说完用力推了林不凡一把。 林不凡从未见姑姑露出这样的神色,知道这次事情的严重已经超乎了她的想象,他忍住泪,拽着吓傻了的田鹰和马以连滚带爬地往回跑。 三个人跑上附近的马路,守着路灯坐了一夜。等天开始朦朦发亮,林不凡立即开始返回去找姑姑。 他一口气跑到姑娘庙旁,老远就看到姑姑趴在地上,身上沾着些黑绿色混合的东西,头深深地埋在土里。 林不凡急忙把姑姑翻转过来,把她嘴巴和鼻子里的泥一团一团地扣出来。好半天姑姑才缓过气来,林不凡想想真是后怕,如果再晚来几分钟姑姑肯定就活不了了。 姑姑大口喘了好一会儿气,眼睛睁开的瞬间,指着马以就骂了起来! “你到底干了什么好事?”姑姑吼道。 “我没有。”马以委屈地眨眨眼。 姑姑哗地坐直了身体:“这世上那么多人,那女孩为什么偏偏把阴缘结送给你?你说啊!” “我,”马以一时语塞,“我不知道。” “肯定是你辜负了她,做了对不起她的事!”姑姑无视马以的反驳,连珠炮似的吼了一顿。打娘胎出来她还没吃过这么大的亏,险些死在这里,心里的火简直快窜上天了。 “你滚!自己解决去,好好想想做过哪些亏心事,为什么鬼偏偏要找上你!”姑姑只差冲过去打人了。 “好好,我滚,”马以灰溜溜地走了。 林不凡小心地搀着姑姑,和田鹰一起回到市区找了家快餐店,三个人都饿坏了,一口气点了十个汉堡。 吃饱喝足,林不凡看着姑姑稍稍缓和的脸色,小心地说:“姑,其实这事不怪马以,他是被害者。” “我知道,”姑姑捧着饮料杯靠在椅背上,“我刚才火大,不找个人发出来心里憋屈,算他倒霉吧。其实我心明白,布这阴缘结的人本事不小,如果跟马以有仇,直接弄死他不完了,干嘛费那周折,要选大阴之地,找刚刚有孕的女孩,再把母子分体后跟阴缘结一起填入阴地……” 姑姑话未说完,忽然两眼直勾勾地盯住一个刚进快餐店门的女孩。 林不凡眼尖,一眼就看到那女孩握着的手机下挂着个蝴蝶结的手机链,那蝴蝶结顶端一条横线,蝴蝶翅膀朝下,下端挂着一颗七彩玻璃珠子。又是一枚阴缘结! “美女!”田鹰抢先一步上前搭讪,“你这手机链真别致,哪里来的?” 女孩不耐烦地挥挥手:“你自个儿去网上搜呗,搜中国结的编法,一搜一大片。”女孩说完便不再搭理他。 田鹰看着女孩离去的背影,失落地咂咂嘴,返回座位。 “我大概明白布结者想干嘛了,”姑姑认真地咬着吸管,“这回麻烦可不小。” “怎么了?”田鹰赶忙追问。 姑姑小声地解释了一番。 阴缘结的系法有多种,千变万化,即使是懂方术的人也很难一眼看出来。 很显然,这次是有人先害了女孩母子,埋入大阴之地,启开了阴缘结的怨界。 再利用网络把阴缘结的某种编发暗藏其中,比如藏在中国结的多少种编发中,甚至可以藏在围巾、丝带的多少种系法中,当毫不知情的人从数百种编法中不小心选上了阴缘结,他就倒霉了。 这相当于一种子母结,姑娘庙下面的阴缘结是母结,那些被人不小心编制出来的阴缘结为子结,子结的影响力低,携带者几乎不会察觉,却会在不知觉得中被母结吸走些东西。 布结者在埋阴缘结时选择母子做陪葬也是出于此意,一个母结至多可串联数百个子结,而要解开这样的结,几乎是不可能的事。 林不凡正听得脊背发凉,手机忽然响了,马以声嘶力竭的声音传了过来:“我是冤的啊!快回宿舍救我”,随即“咚”一声闷响,电话断线。 三个人急忙往回赶。好在男生宿舍的管理并不严,姑姑没费周折就溜了进去。 宿舍里,马以正直挺挺地倒在地上,旁边蹲着一圈同学,全都脸色发白,眼睛直勾勾地盯着他,一副失魂的模样。 姑姑叹气,从背包里掏出回魂铃在每个人头顶“叮”地摇了两下。几个同学这才茫然地站起来,摸摸脑袋摸摸脸,不知道自己在干嘛。等他们走出去后,马以立马从地上窜了起来。 “哎妈,可吓死我了,几个人像丧尸似的,进来对着我又打又啃,我索性装死,他们就蹲下来盯着我看,看得我鸡皮疙瘩都掉了几层。 “那个布阴缘结的人就在这栋宿舍楼里,”姑姑小心地锁好门,“刚才那几个人是被迷了魂。迷魂这种事,要贴身施法才有效。” “先听我说,”马以冲到电脑旁,“我刚才就想,为啥那个女孩要找我!凭什么只找我!然后我就想通了!”他飞快地打开一个网页,侧过身招呼他们来看,“她是在向我求助!我猜她那天对我说的话很可能在暗示什么。我就试着搜索了一下,你们看!” 第一百三十八章 陆续野归来(八) 女孩那天对马以说过的“愿咱俩的感情有如此结,比翼双飞,永无结期”,此刻变成了一个帖子的标题,被发布在本校论坛,日期在一个月前,里面诉说了一个女孩对男孩的痴情,其中提到男孩送了她一个很别致的蝴蝶结,和女孩得知自己怀孕后又欣喜又害怕的心情。 “所以结论是,布阴缘结的人和那个女孩,本来是一对情侣,女孩对男孩一片痴情,却被男孩给害了。而且,他们都是本校的!”马以说得咬牙切齿,“难怪我一回到校就各种倒霉,看来是那人发现了阴缘结的去向,想害死我。咱们查一下究竟是谁干的好事,然后揪出来弄死他!” “我怕你没这本事,”姑姑想着想着,忽然噗一声笑了出来,“我想到一个比解开阴缘结更好的办法。” 在姑姑安排下,四个人兵分两路。 马以和田鹰满大街寻找身上挂着阴缘结的人。 “这就是缘分啊!必须请你吃饭,今晚八点,凭此结来缘分大酒店!”两个人说得口干舌燥。 而另一边,姑姑带着林不凡,在阳光最强的午间时分去了郊区的姑娘庙。 林不凡拿出铁锹,对着前一晚几人挖出的小洞继续深挖,不多会就挖出个半米宽的洞口来。 洞口下端的土坑被挖得十分平整,女尸整个暴露在空气里,眼睛大瞪,一副死不瞑目的模样。 屎臭三分香,人臭不可挡,林不凡险些被熏晕过去。 “要,要报警吗?” “先解决这边的事,不然我们都会死。”姑姑说完戴上口罩跳下土坑,仔细地从女尸四肢及颈部各取下一枚桃木钉来,女尸仍僵硬地保持着球状姿势。 姑姑把刚才在金器店里化开的琥珀水盛在一个玻璃瓶里,小心地放到女尸身边,阴缘结放在另一边,随后对着女尸低声嘀咕了几句。 林不凡似乎看到女尸动了动,他抬头看看正盛的阳光,不禁揉揉眼睛,应该是自己眼花了吧。 姑姑爬上来,深吸一口气:“这女孩把阴缘结交给马以,果然是在向他助。她和孩子都被困在这里,不能转生不能复仇。但是现在,我把她们放了。”姑姑不由自主地挂上一抹坏笑,她烧了那几枚桃木钉,带着林不凡回去了。 晚八点,马以忍痛取出全部生活费在缘分酒店摆了一桌,八九个挂着阴缘结的人笑嘻嘻地走了进来。 姑姑带着林不凡进来,刚大概说了下阴缘结是个什么东西,几个人就吓着了,再经过一番劝说,大家都愿意配合。 几个人围成一个圈,各自从中指切了一小块皮下来,以见血为止,把一小块皮放在自己身上的阴缘结上,随后把结都堆在一起烧掉。火光中,扑出来一只金色的蝴蝶,往上飞了不到半米,忽然转向直下朝地底冲去,消失在火堆中。 “现在,那个布结者从你们这里偷走的东西都被还回来了。”姑姑宣布可以开饭。 大家在见过刚才的景象后,此刻都有种死里逃生的感觉,不由得尽情吃喝嬉闹起来。马以摸摸自己的钱包,一时哭一时笑。 狂欢的夜晚终于结束。 第二天,林不凡在姑姑的授意下开始查找所有的本地新闻,不多会儿,本校论坛出来个帖子,称昨晚计算机系的一名男生忽然发疯,衣着破烂满脸血痕地跳进护城河,有人下去搭救却摸不到人,跳水者生死未卜。 “这样都没死,”姑姑无奈地耸耸肩,“看来咱们的麻烦,才刚刚开了个头。” …… …… …… 当天夜里,溯雪悄悄落在林不凡的宿舍窗外,叩了叩窗户,林不凡扭过头去,看到飘在半空中的溯雪时,吓得险些趴到地上去。 “你出来一下。”溯雪轻声说道。 林不凡左右看看,发觉正宿舍却只有自己一个人看到了溯雪的存在,他思考了一下自己抵抗的可能性,片刻后还是放弃了逃跑,乖乖走到楼下。 “你是人是鬼?找我报仇来了?”林不凡追问道。 “是妖,来请你帮忙了。”溯雪认真回答。 “我与你非亲非故,为什么要帮你的忙?”林不凡说着脖子一抬。 “就凭你打不过我。”溯雪说着看向他,微微一笑。 于是林不凡刚刚才嚣张起来的气焰,瞬间就灭了下去。“好吧,帮什么忙?”他说,“我先申明,我什么法术都不会,捉鬼也不行。” “带你的姑姑去。”溯雪答道。 “可是我姑姑如果不肯呢?” “那就叫她等着收你的尸体吧。”溯雪说着微微一笑,林不凡却狠狠打了个寒颤。 溯雪离开前,给了他昭辉的地址,又叮嘱了些事情,林不凡再三小心的收好,生怕一个不小心弄丢了,自己的小命也就玩完儿了。 第二日,林不凡叫上了姑姑,按照溯雪的吩咐去了昭辉的地址外等着,两人受了半日,眼看着狐妖离开了,连忙窜了进去。 “那个,我有事求你……”林不凡说着假装擦擦眼泪。 “是为了魔豆的事儿吗?”昭辉问道。 “嗯,”林不凡点着头,转脸看向姑姑。他的姑姑正拿出一张符纸,对着水杯悄悄念着什么。 为了引开他的注意力,林不凡便随口诌了一个故事。 …… …… …… “或许有一天,我会被自己的肥肉给吃掉的。”大耳朵看着自己日渐肥壮的身体,无比担忧地叹了口气。 然而并没有人接他的话,宿舍里的所有人都在专心做着自己的事情。大耳朵扭头看了他们一眼,起身走了出去,很快便消失在黑暗中。 几天后,河里浮起一具尸身,没有头颅四肢,肚大如鼓,顺着水流的方向在河里沉沉浮浮地从远处飘来。 李沫挤在人群中,远远地看着警察捞起尸块,忽然眼睛一瞪,侧脸对旁边的胡孙说:“你看那衣服、那身形,像不像我们班的大耳朵?”他话说完没等到回复,却听到胡孙倒吸了口冷气,从牙缝中挤出两个字:“人盒!” “啥?”李沫一回头,看到胡孙已挤出人群,往学校的方向走去。 第一百三十九章 陆续野归来(九) 等李沫凑够热闹返回学校时,才发现胡孙已坐在大耳朵的宿舍里闲聊。 “大耳朵这家伙,从上个月就开始疯了似的狂吃狂喝,然后他整个人就跟气球似的往外鼓……这次失踪,我倒觉得他是回家去了,家里多好,好吃好喝的伺候着……”大耳朵宿舍里的几个人七嘴八舌地议论着。 胡孙笑嘻嘻地坐到大耳朵床边,拍拍他的枕头:“呦!还挺软和的”。 坐在对面的舍友很不屑地答话:“他的枕头里不知道垫了什么,晴天也发潮,有时候想躺他床上眯一会儿都觉得不舒服。” “哦。”胡孙的笑脸拉了下来,他不动声色地起身坐到另一旁。 李沫站门外看了一会儿,心里一直憋着疑问,人多也不好说什么,好容易等到胡孙聊完起身,急忙跟了过去:“你说,刚才那具浮尸是大耳朵吗?” “有可能,”胡孙低声说,“你想,大耳朵的枕巾会发潮,这很有可能是他淹死之后每晚还会回到宿舍躺一会儿的缘故。当然,我说的只是可能,至于能不能确定,到了晚上才能知道。”他说完意外深长地笑笑,倒是李沫下意识地打了个哆嗦。 对于胡孙,李沫是了解的,他平时总爱做些稀奇古怪的事,并且对灵异之事十分感兴趣,据说还曾拜过一位很厉害的师傅,当然了,那个据说也是据胡孙自己说而已。 李沫知道胡孙今晚又想搞什么鬼了,于是他好奇又忐忑地等到着。果然,等宿舍里其他人都入睡后,胡孙悄悄把他叫了起来。 这两个人也不敢声张,悄悄躲到宿舍的卫生间里,开了一盏小灯。 胡孙拿来几根头发丝和一根细长的白线。 “这头发丝是从大耳朵的枕巾上拿下来的。”胡孙说着拿起白线的一端系在头发丝上,另一端则绑在自己的左手食指上。做完这些后他在洗脸池中放满水,并把头发丝浸入水中。 “白线是用来做什么的?”李沫问道。 “白线是……”胡孙说到这里忽然直挺挺地转过头,两只眼珠子全都偏到一边,以一种极诡异的眼神看着李沫。 “你咋了……”李沫话音未落,就看到胡孙忽然脖子一缩,半蹲下去的同时把手臂也紧紧缩到身体两侧,以青蛙的姿势趴到洗脸池边,噗一声,把整个头都浸了下去。 这一套动作下来,看得李沫都懵了,他上前拽胡孙,却发现根本拉不动,胡孙蛮力惊人。李沫一时急得不知所措,正想叫醒宿舍里其他人来帮忙时,忽然发现胡孙正努力伸直左边的胳膊,颤抖着张开五根手指。 李沫会意地扯掉他食指上的白线,胡孙立即从水里抬起头来,大口喘气。 “刚才咋回事啊?”李沫在一旁追问着。 “绳在法术里本就代表某种联系,”胡孙抚了抚胸口,“一般来说,红绳用来牵引缘分,白绳则用来感应死物。我这根白绳是受过阴香的,绑在大耳朵的头发上是为了感应他。这样和你说吧,如果他没死,我是感应不到任何东西的。” 李沫听得一惊:“这样说,大耳朵真的已经死了?” 胡孙刚想开口,门外忽然传来“呜”的一声,似乎有人憋不住哭声,随后卫生间的门被缓缓推开了。 “陆芒!你吓死我了!”李沫说完立即闭紧嘴巴。 门口站着舍友陆芒,脸色发青,眼角似乎有泪痕。 而在陆芒的身后,漂浮着一截肥壮的躯干,没有头颅和四肢,看起来像块滑稽的长方形状,散发出淡淡的荧绿色。而此刻,它正紧紧贴在陆芒身后! 胡孙立即把大耳朵的头发和白绳一起丢进马桶使劲儿按抽水,同时从兜里掏出根香烟点燃,念了些“同学一场,安心去吧”之类的话,把燃着的香烟从卫生间窗口丢了出去。胡孙瞅准时机,趁那截躯干稍稍离开陆芒的瞬间,把他拉了进来并迅速关紧门。 “我就知道你做不出好事来,”李沫嘀嘀咕咕地骂胡孙,“感应就感应吧,怎么把它给招来了!” “不是告诉过你大耳朵每晚都会回宿舍睡觉吗?”胡孙反驳了一句,忽然疑惑地皱紧了眉头,“我这又不是招魂仪式,怎么可能把大耳朵招来呢?”他想着转脸看向陆芒,“你说说,是怎么遇到它的?” “我,”陆芒惊魂未定,说话有些颤,“我遇到些事情,愁得整晚睡不着,刚才翻了个身一睁眼,就看到这个东西在我床边浮着,我也不敢叫,听见卫生间里有人说话,就连忙过来了。” “你遇到啥状况了?说说,能帮忙的咱绝不含糊,”李沫说完又补充了一句,“除了借钱!” 陆芒看了他一眼,卷起裤腿,看得李沫倒抽了一口凉气。陆芒小腿上的肉跟抽筋似的,肌肉都拧巴着绞成了麻花状。 胡孙上前掐了一把:“疼吗?”陆芒摇摇头。 “从什么时候开始变这样的?” “我也一直想不明白,好像是从上个月我去郊区爬山回来后,就开始慢慢变这样了,我也一直想不出是哪里出现了问题。”陆芒说完求助地看向他。 胡孙叹气:“我觉得这事可能和大耳朵脱不了关系。这样吧,暂时也没别的办法,咱先睡觉。你也再仔细想想,有什么事明儿再说。” 此刻夜也确实很深了,三个人疲惫地各自睡去。 这一觉下去,胡孙睡得十分地沉,刚梦着捡了个元宝,就听到“啊”的一声,只得急忙跳了起来。 “我又梦到了!”陆芒坐在床上,脸上的汗珠不住地往下滚,“我梦见自己在黑色的河里挣扎,水非常冰,我能感觉到下面有只手抓住了我的腿,我被拉沉下去,在闭眼之前看到从河底的淤泥里伸出了无数只手。” 胡孙沉默了许久:“这样吧,反正今天休息,咱们就按你上次去过的爬山路线再走一趟。” 陆芒自然是十分感激,立即起床洗漱准备出发,只是李沫少不得被从暖和的被窝中给揪了出来。 第一百四十章 陆续野归来(十) 三个人准备妥当,立即出发去往郊区,不多久便到了陆芒爬过的山脚。 李沫叹了口气,一边往上爬一边问胡孙:“昨晚的事儿还没说完呢,你继续说说,到底感应到啥了?” 胡孙纠结了好大一会儿,才从牙缝中挤出两个字来:“人盒。” 人盒这东西,胡孙从师父嘴里听过一次,说表面看起来是断头断四肢的躯干残尸,但偌切开肚子会发现头和躯干被硬塞在了肚皮中。所以叫人盒,意思是拿躯干当做盒子收纳了断头残肢。 当然,除了凶杀,还有一种比较离奇的方式也可形成人盒。先说僵尸,人在死后如果僵硬尸变,称为僵尸,看见人是要咬的。但如果只是身体的一部分发生病变,比如中间的躯干,病变后之后便会不知不觉中把躯干当做自己全部的身体,而多余的头和四肢则会被躯干统统吃掉。 “那大耳朵是哪种?”李沫迫不及待地问道。 “我昨晚用白绳时,能感应到头和四肢被躯干紧紧吸住。所以,大耳朵应该属于后一种情况。至于他接触到什么奇怪的东西才产生了身体的变化,我也说不清楚。” “难怪我昨天在河边远远就看到浮尸的肚子鼓鼓囊囊的。”李沫想到这里,脸色有些发白。 三个人一路走一路说话,不大的功夫已经爬上了山的四分之一。 “你得把一路上看到过什么遇到过什么,都说明白喽。”胡孙交代完,陆芒就开始详细描述他走过的路线,遇到过什么。 又走了一阵,三个人已爬到了半山腰,陆芒指着地上的一片大水坑说:“上次在这里,我遇到过一个爬山的女孩。” 在胡孙的追问下,陆芒详细地讲述了那天的情景。 陆芒爬着山,就来到了这片水坑前,一个女孩蹲在坑边,抬起头楚楚可怜地看着他,问:“你愿意帮我过河吗?” 陆芒愣了楞,看眼前充其量也只能算是个积水坑的水塘,暗自嘲笑了女孩的娇气,但还是很爽快地答应了。他在水坑中填了几块石头,让女孩顺利踩了过去,女孩笑盈盈地感谢他,转身离开。 “她说的是请你帮忙过河?”胡孙眯起了眼睛。陆芒很确定地点头。 “那问题就在这里了!” 有一种鬼魅,因不能轻易靠近人身,会想尽办法与人在一问一答中形成某种约定。比如半夜忽然在背后叫你的名字,你偌应声,命就没了;又或者深夜忽然响起敲门声,你跑过去打开门,外面空无一人,却不知道约定已经形成,你对着敲门的孤魂敞开了邀请之门。 “但如果仅是达成约定,你的身体也应该不会发生奇怪的变化,”胡孙疑惑地说,“再往上爬,看看你还遇着了什么没有。” 三个人一路爬上山,再一鼓作气跑下来,真是半点线索也没有了。 这时候胡孙的脸色已摆得很难看了:“你再想想有没有遗漏的事,事关你自己的性命,想好喽。” 陆芒挠挠头,脸上有些羞愧之色:“那个,其实帮女孩过完水坑后,我看到地上有块玉,想来是那个女孩掉的,我假装系鞋带蹲下捡起来塞进了鞋子里。可是等我走远想拿出来时,发现它已经丢了。已经丢了的一小块玉,应该不会有问题吧?” 胡孙却显得十分紧张,蹲下身问:“你那天是穿这双鞋吗?” 陆芒刚点了个头,胡孙已动手去脱了,他在鞋子里摸索了好一阵,找出一根黏黏的白丝来。 “这是什么?”李沫凑过来。 胡孙也很疑惑,表示需要回去问问师傅。三个人回到市区,胡孙回家,陆芒和李沫回校。 等李沫回到学校时才发现校园里早就闹开了,警察来调查过大耳朵的情况,说大耳朵已经死亡。一时间校园里人心惶惶,传言说大耳朵的死状很惨,被人剁了头硬塞进了肚皮里。 陆芒听到这些脸色更是发白,好在李沫知道他害怕,多少陪着他说话分分心。但熬到夜深,李沫也顶不住了,倒头便沉睡起来。 陆芒翻来覆去不敢入睡,却又被尿意憋得厉害,他起身去卫生间再回来时,发现自己床上的被子里已经躺了一个人。 陆芒哆嗦着掀开被子,看到了大耳朵生前的样子,他闭着眼躺在床上,似在沉睡。 陆芒一时有些疑惑,正想悄悄叫醒李沫帮忙,躺在床上的大耳朵忽然坐起来脱掉上衣,肚脐眼像个黑洞般大张着。他嘿嘿一笑,拿手挠了挠肚脐,谁知竟从肚脐眼中探出根舌头来,舌头舔了舔手指,肚脐眼便张得更开,露出上下两排尖细的黑牙齿,像张嘴般一口咬下手指便咀嚼起来! 陆芒“啊”了一声跌坐在地。李沫听到声响急忙从床上跳起来,大叫着闹醒了宿舍里所有人。 等这个时候陆芒再往床上看去时,发现已是空荡荡了。这个晚上也是没法入睡了,陆芒靠着李沫熬到天亮,才敢小睡了一会。 到了上午九点多的时候,胡孙急匆匆地赶回来了。他一进门就嚷嚷着叫醒了陆芒和李沫,确定宿舍里没有其他人后,才神色凝重地开始讲述:“昨晚我师傅查了一夜的书,才查到你捡到的东西,是僵尸种。这玩意儿说白了就是养蛊的女子死后阴魂不散,练就的阴虫。僵尸种呈青白色,半透明。僵死时和玉极相似,遇到人的体温立即复活,化成白沫融入皮肤,钻入血肉,让人的身躯产生僵变。大耳朵可能在捡到僵尸种后挂在胸前,所以身躯病变,变成人盒。而你是塞入鞋里,所以双腿……” “那有法可解吗?”陆芒声音微颤地问道。 胡孙摇摇头:“连师父都劝我,最好别管这件事……”他话音未落,就看到陆芒“咚”一声跪了下去,又是磕头又是作揖,祈求胡孙帮帮自己,他十分害怕自己会变成第二个大耳朵。 胡孙考虑了许久,答应试一试,但结果如果不敢保证。三个人商量了许久,决定应该先搞清楚对方的目的,于是约定如果今晚大耳朵的鬼魂再来,就让陆芒跟着他走。 第一百四十一章 陆续野归来(十一) 约好之后,胡孙很认真地准备了些东西,陆芒更是忐忑不安地坐着等时间过。 夜晚,终于在期待中降临,果然,到了午夜十分,大耳朵再次出现在了陆芒床边。 一块方形的躯干上下飘动,很像沉浮在水里。陆芒下了床,鼓足了勇气和它对峙。 片刻后,大耳朵转过方向,往门外飘去,陆芒小心地跟过去,他走出宿舍门,刚到了楼梯转弯口,忽然觉得面前冷风吹过,胡孙从后面冲过来把他压到地上:“快!闭眼,屏住呼吸!” 胡孙压着陆芒趴在地上,闭着眼把头埋着,一时间感觉身边阴风阵阵,似乎还有马啸之声,在听到一声惨叫后,阴风渐停,胡孙连拖带拉地把陆芒弄回宿舍。 “这下我真管不了了,刚才是阴差带走了大耳朵,”胡孙苦笑,“阴差你知道的吧?是奉命做事的。这件事偌和它们挂上关系,我长了十颗脑袋都不够用。” 陆芒一听这话眼泪又下来了,祈求他好歹再试试。胡孙想了想,决定帮他最后一次,陆芒提出想明晚去山里碰碰运气,看能不能找着和自己有过约定的女鬼,胡孙也就答应了。 李沫第二天醒来听了这件事,死活不乐意跟他们一起,就留在了宿舍,陆芒和胡孙两个人出发了。 俩人进了山,不多时找着那片水坑,胡孙在坑边四周撒了些面粉,又给陆芒挂了些辟邪的小物件,做了些其他准备,便开始等天黑。 天倒是很快暗了下去,但也一直没有其他动静,陆芒只是怕得厉害。 倒是不多会儿,从山上走下一个女孩,脸上挂着泪,一看就是哭过的。她走过来小心翼翼地问道:“我在这里迷路了,可以和你们一起下山吗?” 陆芒紧张地看看胡孙,胡孙也拿不定主意该不该接话,三个人站在原地彼此对视,一时无话。此刻却忽然从后面跑过来个人,一下把手搭在了胡孙的肩膀上:“可找死我了!咦,你们怎么还带了个美女一起出来?嗨,美女你好!” 胡孙一扭头,险些气炸了,不是李沫还能是谁?他正想往前一步问话,女孩已莞尔一笑转身跑开了。 “你这蠢货!怎么接了她的话!”胡孙扭头骂李沫,“你不是说不来吗?” 李沫被骂得有些莫名其妙,想了想,把胡孙拉到一旁低声说:“我在宿舍想了半天,总觉得有什么关键的问题被我们忽略掉了。刚才我一想到就立刻来了,你想,即使陆芒和大耳朵都有相同的遭遇,但是!大耳朵的魂魄为什么要一直跟着陆芒?” 胡孙听得一怔,这个问题他还没想过,他疑惑地刚转过身想问陆芒,忽然旁边跳出个身高五米的巨形黑物来,看不出是什么,只是黑漆漆的一团,左摇右晃个不停。 胡孙好歹有些本事在身上,他推了把李沫:“快跑下山,顾好自己,我这里能搞定!”李沫略一迟疑,转身往山下跑去,跑了十几分钟,就看到刚才的女孩正脸色苍白地蹲在一丛茂盛的草后:“快过来躲躲!” 李沫见女孩似乎是吓坏了的样子,想着应该不会有什么问题,立刻跑了过去,他刚蹲到女孩身边,就看到陆芒浑身发抖地站立不动。 女孩一把就拉住了李沫的手,指尖冰凉,她眯着眼看陆芒:“你想找人来收拾我?” 陆芒急忙解释:“不不,我不敢瞒你,本来我是想指望胡孙能救我,但后来的事情让我知道他根本不是你的对手,所以今天才特地骗了他过来献给你。” 李沫一听就急了,挣扎了几下挣不脱,转脸开始骂陆芒:“你还是人吗?亏我们这么帮你!你说!大耳朵的死是不是也和你有关?” 陆芒听到这话低下头去不敢出声。 倒是女孩一直冷笑:“怪只怪你的同学僵变得不好,不配做我的尸船,他又不想死,只能找其他人来代替了。刚才你说谁,大耳朵?就是那个灵魂逃走的家伙?” “尸船是什么玩意儿?”李沫说着又挣扎了几下。 女孩的指甲变得十分尖长,她拿两根手指捻起一小块青蓝色的玉,往李沫身上放去:“既然你接了我的话,和我达成了约定,那么,就让你来做吧。” 李沫左右扑棱着推挡,女孩的面目已变得十分可怖了,她的脸上布满黑色经络,眼睛歪斜,嘴角烂了一个窟窿。 “女鬼!”胡孙从后面跑来,丢过一枚辟邪铜钱砸在玉块上,竟给砸碎了。 “我的幻术竟然没有困住你?”女鬼的脸色大变,她丢开李沫,朝着胡孙步步逼来。正在这紧迫关头,忽然飘来一块肥壮的躯体。 “大耳朵,你不是被阴差带走了……”胡孙话刚说一半,就感觉阴风从远处扑来,他叫了一声,“快趴下,闭眼屏呼吸”,就急忙趴到了地上。李沫和陆芒赶紧照做。 一时间阴风大作,呼呼的风声中只听到一个阴阳怪气的声音说道:“就凭你,也敢妄想用尸船渡过往生河?”接着是一阵叮叮当当的声响,耳边不时传来的阵阵惨叫,片刻后阴风停息,四周一片寂静。 李沫抬头看看空荡荡四周,急忙爬了起来:“女鬼被抓走了?” “希望是吧,”胡孙看了他一眼,“如果跑了就麻烦大了。” 陆芒脸色铁青地躺在地上,他撑了几次,发现自己已经站不起来,才颤抖着拉起裤腿查看。他小腿上的肉已几乎不见,皮肉紧紧贴着骨头。 李沫看他的样子,也有些不忍责备,偏过头问胡孙:“你刚才听到了吗?什么尸船、往生河?” 胡孙叹气:“你还记得陆芒曾经描述过的梦境吗?黑色的河,无边无际的水,河底的淤泥里伸出无数只手。这就是往生河,如果渡过去,即可达到重生的另一边。但是对于灵魂来说,只要踏入往生河的水便会淹没进去,”胡孙一边讲一边皱眉,“于是会有鬼魂想借助人类的尸身做船划过去。所以女鬼下了僵尸种,以希望和她达成约定的人会变成人盒,只留下躯干载她过河,不会有伸出来的四肢或头颅被河底的手给抓住。” 第一百四十二章 陆续野归来(十二) “可是大耳朵不是已经变成人盒了吗?她怎么还想抓我?” “人死之后,如果灵魂离体,尸身会变得很重,”胡孙有些难过地继续解释,“所以我猜测,女鬼需要用灵魂困在躯体内的尸身,才可以渡过往生河。大耳朵被做成人盒之后,他的魂魄逃走,尸身对女鬼来说毫无用处,就丢了出来。大耳朵死后不敢找女鬼,只能时常跟着陆芒。直到昨晚,它无意中被阴差给遇到并带走了……” “所以,大耳朵今天又带着阴差来找女鬼,却在无意中救了我们……”李沫此时也觉得很难过。 两个人对视良久,胡孙走到陆芒旁边,抬起了他的上半身,对李沫说道:“我们抬他回去吧,他虽然做了不少错事,但也是被逼无奈,更何况他现在也残废了。” 李沫表示同意,两个人一前一后抬起陆芒往山下走去。 数十分钟后,山中再次刮起阴风,片刻后从风里掉下个满脸布满黑色经脉的女鬼,身上满是伤口。她抬起头,用两只通红的眼睛,狠狠地盯着着山脚的方向! …… …… …… 故事说完,昭辉已然懵了,“这个故事和爱情有关?”他说话的同时接过姑姑在一旁递过来的水杯,一饮而尽。 “无、无关……就是想找个人说故事。”林不凡喏喏的说着。 昭辉显然有些生气了,然而他才站起身,便觉得眼前一晃,恍惚了一下。他听到一个声音在自己耳边说:“出去,你给我从身体里滚出去!”他楞了楞,目瞪口呆的看着眼前的二人,犹豫着问:“你们可曾听到什么声音了?” “没,没有。”姑姑说着一步挡到林不凡身前,低声说着,“我们还有事情,先走了。” 林不凡和姑姑才出了昭辉的家门没多久,溯雪就显身出来了。 “如何了?”她焦急的问道,“有没有看出是怎么一回事?” 姑姑看向她:“你先答应我,绝不伤害林不凡。” 溯雪有些无奈的摊开手:“想伤害他,早就下手了,你说吧。” “嗯,”姑姑点点头,继续说道,“那个叫昭辉的人,身体里竟住着两个妖元,刚才他饮下我的符咒水,两个妖元便都显了出来,不过也是一闪而过,他身体深处的那个妖元,被人用法术压制住了,所以连他自己都察觉不出来。” 这话说完,溯雪恨得直咬牙:“竟是这么回事,该死的狐妖,那有办法解决吗?” “有是有,”姑姑说着看向溯雪,“可是这事毕竟太冒险,我们也不敢确定能不能帮上你。” “对对对!”林不凡急忙接话道,“再说,这么危险的事,没有一点好处,谁肯做啊……” “好处?”溯雪看着他,忽然有了一丝笑意,“林不凡,你相信情爱吗?” “啊?”林不凡抬头看着天空,“可能信吧,也可能不信,反正至少我到现在都没遇着。” “可是有一个女人,已经等了你两世了。”溯雪说着微微一笑,在她漫长的追踪林不凡的七世中,有那么一世,他确是动过真感情的。 …… …… …… “老爷怎么带了个道士回来?” “又为那事来的吧?哪里压得住啊!加上之前的两个和尚,这都三个了……” “嘘……” 两个护院说话间,老爷已走到大门前,正十分客气地把道士往里请。 道士微微点头,抬脚进门前顿了顿,往右后方瞥了一眼,这才跨进了大门之内。而在大门右边,六米之外的一堵墙后,两个人鬼鬼祟祟地耳语一番,扭身离开。 老爷把道士请进了门内,跟着老爷出门的阿壮却被护院给拦了下来,拿嘴角朝道士努努:“怎么回事?” “神人,”阿壮小声说,“方才我陪老爷走在街上,这道士看到老爷忽然‘咦’了一声停住,说老爷黑气缠身,本该有场大劫,但看老爷面相可知命硬,这劫数怕是已殃及到家眷身上了,让老爷万事当心,随后便要走,被老爷软磨硬泡地给请了回来。”他说完看老爷已走远,便连忙追了过去。 老爷把道士请进了堂屋,两人坐定后互相打量一番。这老爷不“老”,左不过三四十的模样,道士也是个小道,方才二十出头的样子。打量间两个眉清目秀的丫鬟走进来奉茶,其中一个幽怨地看了老爷一眼,悻悻然走了出去。 等丫鬟送完茶,老爷把阿壮也支了出去,这才开了口:“道长怎么称呼?” “俗名林不凡。” “林道长,”老爷开门见山道,“实不相瞒,但凡能有一点办法,我也不会把您从大街上给拉回来了。”他说着压一压快要泛出的泪光,开始讲述家中发生的事。 原来这老爷,婚后多年无子,太太又不同意他纳小。愁于后继无人的他于去年抱回个三岁大的男娃,收为养子。不曾想养了快一年,养子忽然失踪了。老爷派人四处寻找也豪无所获,与此同时家中却忽然发生怪事。每到夜深时分,院中便能听到孩童嬉笑的声音,却遍寻不到身影。佣人们私下传言说是养子被人害死在了家中暗处,灵魂不安,出来作祟。数月内,佣人吓得辞退了几个,太太也饱受惊吓一病不起,之间也陆续请了两位大师来看过,却都不辞而别。 眼瞅着太太躺在床上,身子一日不如一日,养子又活不见人死不见尸,老爷整日愁眉不展,刚巧遇到林不凡,又听了那番话,便当活菩萨似的请了回来。 老爷说到这里,欲言又止地看着他。 “无妨无妨,不管是冤魂作祟还是妖魅害人都无妨,我有法宝。”林不凡嘿嘿一笑,便紧闭嘴巴不再开口。 老爷心内一喜,连忙招呼佣人准备饭菜,又给林不凡备了一间房休息。他也不推辞,好饭好茶用着,磨蹭到天黑才起身回房。 临睡前,林不凡又四处溜达了一圈,找了几个丫鬟护院问话。得知老爷果然有所隐瞒,这房子在数年前曾死过一个丫鬟,说是被老爷骂了几句后赌气投了井。这也是大家恐惧的根源,总觉得小少爷的失踪和这死去的丫鬟有关。 第一百四十三章 陆续野归来(十三) 几张嘴巴一说,听得林不凡也起了一层鸡皮疙瘩,早早回了房间,一个人坐在灯下看书。等到半夜,门外忽然传来依稀的童声,发音稚嫩,“嘻嘻”地笑着跑来跑去。 他起身“呼啦”一下就吹灭了灯,悄悄起身走到门边,往门缝里看去…… “啊!” 一张白如纸的脸正紧紧凑在门缝前,梳着丫鬟的发髻,嘴唇艳红如血,眼角下有两行下滑的血痕! 林不凡吓得连连后退,等他壮起胆子再往门缝中看时,却发觉外面已空无一人。此时孩童的嬉笑声再次响起,但听得出正渐渐远去。 林不凡想想,转身从自己的包裹里掏出样东西,塞进衣袖放好后,便开门追了出去。他跑出去追了一段儿,一点踪迹都没寻找,正失望地准备回屋时,不远处忽然响起一声尖锐的惨叫,“啊”! 林不凡奔着声音就冲了过去,发觉那女鬼正蹲在地上地捂着脸大喊大叫,而前方,一个薄如纸片的孩童正从天际快速飞来,煞白着脸色,衣袖飘飞,带着一股浓浓的血腥味奔着他扑面而来! 林不凡迅速蹲下,孩童从他的头顶略过时,他从衣袖中摸出一道黄纸符咒,使劲挥了两下向上掷去。符咒瞬间燃烧起来,空中发出几声“吱”的尖叫,孩童瞬间四分五裂冲向不同的方向,消失在空中。 “鬼,鬼!鬼逃走了!”女鬼指着空中大喊大叫。 “怎么了怎么了?”等几个护院听到喊叫冲出来时,看到女鬼正躲在道士怀里放声大哭,她大概是吓坏了,两只拳头在道士身上又打又捶,疯癫无状。 “小,小姐……”一个护院愣是从那张抹得爹妈都认不出的脸上认出来了是谁。 女鬼一怔,这才清醒过来扭身跑开。 “额……”林不凡讪讪地回屋,接下来一夜平静,他也算是睡了个安稳觉。 第二日一早,林不凡起身去回老爷话,他刚走到堂屋外就听到里面传出一男一女的对话声。 “茵茵,昨晚的事你怎么解释?之前的两位师傅,都是被你扮成那样给吓走的吧?”这是老爷的声音。 “那些和尚口口声声喊着捉鬼,我偏想看看,他们在真的遇见鬼时又会是怎样的嘴脸!”女声很清脆,带着些许倔强。 “那你自己呢?怎么又被吓成那样了?” “我没有!” “我们请道长来问问如何?” “额……”林不凡在外面偷听了一阵儿,此刻不得不摸着鼻子,尴尬地走进门内,谁知一抬头,不由得楞住了。 昨晚的女鬼此刻竟然变成了娇俏佳人,穿着中袖上衣配到脚踝的长裙,两只又黑又粗的麻花辫编的一丝不乱地垂于胸前。 “林道长来了,请坐请坐,”老爷客气道,“舍妹念过几天洋学堂就得顽皮得没数了,昨晚惊扰了道长,还望见谅。” “哪里哪里。”林不凡干笑道。 这两人谦让一番,小姐也不走,气鼓鼓地坐到一旁不出声。客气中,老爷再三称赞林不凡本事了得,遇到鬼魅丝毫不胆怯。谁知话一说出来,林不凡的眼睛直接就瞪圆了:“昨天就和你说过,我有法宝在身!昨晚也就是那鬼魅跑得快,不然早被我镇住了!” “道长真乃神人也!”老爷诧异道,“可否将宝物请出来一观?” 林不凡考虑了很久,说可以,但是宝物内镇着些东西,需要很多人在场时拿出来,才能借人气压住。 “这个没问题啊。”老爷连连点头,把家里所有的护院佣人等都召来聚在堂屋前。 林不凡这才不慌不忙地从胸前掏出一块布来,里三层外三层地打开,露出里面一座小巧玲珑的宝塔。这宝塔还不到大巴掌大,雕刻十分精致,共五层,顶端是一颗硕大的玉珠,晶莹剔透,塔身是木质的。怪就怪在,这木塔上面四层涂抹着四种不同的颜色,唯独最下面的第五层保持着原木色,连一丝颜色都没沾染。 当下一片诧异声,所有人指着宝物议论纷纷。林不凡站在高处,将所有人的神色细细收入眼底,这所有人中,有诧异的,有不屑的,有眉头不展的,有两眼放光的,还有人哀怨地看着老爷。 良久,林不凡这才朗声解释道:“这叫五色塔,祖师爷传下来的宝物,塔身原本全是木色,收一只妖魅,塔身就变一层颜色。所以称宝物,能识鬼魅,辨忠奸!” “这么说,这塔内已经收了四只,还可以再收一只?”老爷瞪着眼问道。林不凡点点头,老爷急忙转脸看向众人:“你们先散了,各自做事去吧。”他看人走得一个不剩了,这才转身走近林不凡,依旧是昨天那副欲言又止的模样,额角却早已渗出细密的汗珠:“林道长,如果我家的养子真的已成鬼魅,那万万收不得啊!” 老爷一说缘由,眼泪都快要掉下来了。原来所谓的养子是他亲生的,由于太太强势,孩子由外室养到三岁才敢抱回来,谎称是弃儿。庆幸的是稚子可爱,太太也同意收为养子。 “如果稚子真是死于无辜而化为鬼魅,还请道长问出凶手,让他早日超脱,万不能镇于塔内。”老爷说完深鞠一躬。 待老爷说完此话,堂屋外墙壁后,一双枯瘦的手恨恨把拳头攥得紧了又紧。 林不凡扫了一眼老爷,陷入沉思,昨日老爷提到此事时悲切之情颇深,他便知事情必不简单。而今听到这番话,心里更是有了些底。 “带我去看看太太如何?”林不凡开口道。 老爷略一思索,便答应了,叫来丫鬟先去支会一声,便带着他去了太太屋内。 “实不相瞒,”老爷边走边低声说道,“也有人告诉过我,说那个孩子是被太太给……可是我也不能逼问太太啊。哎,等下见到太太时,您帮我留点心。” 林不凡一愣,点点头,两个人很快便来到了太太屋前。 林不凡第一脚踏进太太屋里的时候,便觉得气氛怪异,门窗紧闭,气味难闻,连丫鬟看他们的眼神都躲躲闪闪的。他再进里屋时,发现太太无力地躺在床上,双眼无神,十分枯瘦。 第一百四十四章 陆续野归来(十四) 太太抬眼瞥老爷一眼,侧过身转向了里,并不予理睬。 老爷苦笑道:“既然夫人身子不适,我们就先离开了。”等出了屋门,他着急地问道:“林道长,可看出这里可有什么不妥?” 林不凡表示现在是白天,看不出什么,又说自己要在屋内做法,让老爷嘱咐众人一律不准靠近,送饭菜也只准放在门前,轻轻叩门。随后他便回了自己的房间,把五色塔放在桌子正中,什么也不做,只是呼呼大睡。 天黑后,林不凡灯也没点,吃了点门前的饭菜,关上门,倒腾空柜子自己钻了进去。从柜子缝隙里往外看。 夜色又深了几分,他关好的门,忽然轻轻响了几声,似乎有人在试探。他没有动,又过了一阵儿后,门被推开,一张惨白到瘆人的脸站到门边,穿着女人的花布衣裤,梳着两个发髻! 这小姐又来吓自己了?林不凡在柜子里皱紧了眉头。但见那女人往里走了几步,手里却攥着一截又粗又长的麻绳,蹑手蹑脚地靠近床边。 林不凡看到这里,心里咯噔一下!这个女人,难不成想要勒死自己?他正想从柜子里冲出来,门外忽然想起喧哗之声:“就在那边!快!” 女人听到声响迅速窜出门去,也就是半脚的功夫,一伙人气哄哄地冲了进来,为首的竟然是小姐茵茵!林不凡的脑袋瞬间就大了,刚才那个女鬼,不是小姐! 茵茵领着一群人闯进屋后四处翻找,把林不凡从柜子里给拉了出来。 “骗子!”茵茵指着他骂道,“我现在就要揭穿你!我特地去问了很多师傅,你的纸符能着火是因为上面沾了磷火!你根本就不会法术,这五色塔也是你骗人的把戏!” 林不凡叹气道:“那我问你,你昨晚看到的鬼又是怎么回事?” “我昨晚太害怕了,不曾留意,今日细细想过,”茵茵朗声道,“发觉昨晚那会飞的孩童分明是纸制的,浸透了猪血,披了层破衣,绑在几只蝙蝠身上。等你用磷火一惊,蝙蝠四处乱飞,当然就扯破了纸童!” “好聪明的小姐!”林不凡装模作样地一拍脑袋,“我怎么就没想到!” “还有!”茵茵已派人去请了老爷,此刻见老爷赶到,急忙上前拉住,“你在街上遇到我大哥时说的那番话,我最清楚不过其中的缘由了。大哥自侄儿失踪后便愁云满面,每每见到有孩童玩耍的东西时都要久久凝视。你细细观察大哥的神色,又上前说了那番凌磨两可的话,自然只是猜测了大哥的心事,没想到被病急乱投医的大哥给请了回来!” 老爷诧异地看着她:“可是,如果真如你所说,那么林道长他在我家,图的又是什么?” 茵茵冷笑一声:“我们方才看到一人鬼鬼祟祟,便悄悄跟着,眼看着是走进了这妖道的房间就不见了踪影。想必是他勾结外人,想图财害命!” 这话一说,连老爷都诧异了。林不凡更是长长地叹了口气:“既然话说到这里,我就不得不露些真本事了。” 林不凡请老爷单独留在屋内。小姐茵茵虽然不放心,但还是在老爷的吩咐下先带着人出去了。 两盏茶的功夫,老爷便两眼放光地冲了出来,大声嚷道:“果然神人啊!这五色塔内确已关押了四种不同的妖魅,我亲眼所见,十分骇人!” 三日后,老爷宣布经五色塔内的妖魅指点,养子确实已离去人世,且此事和太太有关,言词间哀痛万分,决定休妻离家。他当即遣散众人,连林不凡都得到了谢银起身告辞。 太太由丫鬟搀扶着,靠在门边哭得异常伤心。 佣人纷纷收拾东西领了钱离开,唯有阿壮跪在老爷膝下,愿至死追随老爷。老爷略感动,点头答应。 当晚,子夜时分。已几乎快空的屋子里忽然窜进十来个人,个个黑布蒙面,手持利器。 此时正在院子里对月伤感的小姐见到此状不由得连声惊呼。 这十来个蒙面人刚想冲过去,忽然灯光大亮,白天被遣走的护院们从各个角落窜出,把蒙面人围在中间。 林不凡走在护院的最前面,转身从角落里把阿壮给揪了出来! 时间回到昨晚,当林不凡把老爷单独留在屋中时,这样说道:“我那日在街上,对你说那番话,确是如小姐所说,看出了你神色恍惚,眼神流连在路边的孩童玩具上。而我说那番话的本意,其实是为了救你一命!” 老爷听完,惊讶地张大了嘴。 原来林不凡那日在街上行走,看到老爷的身后始终不远不近地跟着两个人,鬼鬼祟祟。他忙上前搭话,使原本准备往远处走的老爷硬把他给请了回家。林不凡细细查看,发觉那二人一直鬼鬼祟祟地跟到了老爷府上。 林不凡到了老爷家后,发现那些贼人当晚并未动手,家中却接二连三闹鬼,便猜想那些贼人是忌惮护院,又想利用孩童失踪一事闹腾一番,想吓走些护院佣人,好方便他们下手。但如此一来,便说明有人在府中内应,把孩童丢失一事传给了贼人。 林不凡想通后,那日借着展示五色塔之日,把所有人集中到一处,又说了那么一番话,细细看下面神色各异的护院和佣人们。他发现阿壮死死盯着五色塔,眉头紧皱。当下便起了疑心,借口做法躲在屋内,想借五色塔的神妙诱来阿状,没想到他刚看到“女鬼”进来,就被小姐给闯了进来。 林不凡把这些情况一五一十对老爷说了。老爷听闻大惊,答应配合,假装休妻,遣散护院佣人,果然,当晚那些贼人便闻风而来,被悄悄躲起来的护院们逮了个正着。 老爷当下又命人去阿状的房里搜寻,找出些女人的装扮,可见昨晚的女鬼是他假扮无疑了。 老爷逃脱一难,拿袖子擦擦额角的汗,悄悄问林不凡道:“贼人已经抓住,敢问道长,我的孩儿失踪一事,是否也是这些贼人所为?还是,真的是太太做的?” 第一百四十五章 陆续野归来(十五) 林不凡叹口气道:“看太太对你的态度,怕是早已知道你有外室之事,但她若真是心狠之人,也不会把自己气得病倒,只知道哭哭啼啼了。看跟着太太的那丫鬟眼神怪异,你去问问她吧。” 老爷急忙去了,不消片刻便把丫鬟拎了过来,太太的陪嫁丫鬟胆子小,被骂了几下就哭着招了:“自小少爷不见后,老爷急得跟什么似的,几日不归,太太虽然也着急,但仍觉得老爷有些过了,出去一打听才知道是外室生的。太太恨自己不能生育,又恨老爷悄悄养了外室,一气之下病倒了。后又嘱咐我每到深夜时分去院子里假扮婴儿嬉笑,让老爷好好气气,不得安眠。” 丫鬟的话让老爷简直哭笑不得。 林不凡又向老爷问道:“孩子丢失后,你的外室着急吗?可如你一般失魂落魄?再者,你府上一个丫鬟何以看你时眼神幽怨?第三,如果你真的信了孩子是被太太给害了而休妻,谁又获利最多?” 老爷沉默半晌不语。他知道林不凡早已看出,自己悄悄把外室安排进了府内,收做贴身丫鬟了。这三个问题如同三记闷棍狠狠敲在他的头上。 数日后,林不凡正式告辞。 这几日内,老爷细细盘问外室,得知孩子确实被她给藏了起来,想嫁祸给太太,休妻另娶她。之后孩子被找了回来,外室也被送了出去。 林不凡见孩子平安归来,便向老爷告辞。 “林道长,我还有一个问题,”老爷迟疑地开口,“你口中的五色塔,真有那么神吗?为何木塔的第五层是原木色?” 林不凡立即严肃了神情:“五色塔是师傅所授,它代表了师傅,五色塔在我身边,我便能镇住一切邪念,无所畏惧!而那五色塔,原本五层都是木色,师傅命我改一人恶念,便可给这塔涂上一层色,等五层颜色涂满后才可回去。” 老爷羞愧道:“这第五层色,让我来涂吧。”这几日内,他遣回了外室,向太太认错,至此后知晓一心待一人。不一心,亦是恶。 于是又耽搁了半日,老爷仔细地给五色塔的第五层涂抹上了色彩。由于老爷体贴,太太的病已有起色,面色竟有些红润,由丫鬟搀扶着,来向林不凡道别。 老爷太太两人并肩站在门间,目送他离去。 林不凡又走了数十米,小姐茵茵忽然追了出来,瞪着水汪汪的大眼睛看着他:“林不凡!我问你?道士是否可以娶亲?” 林不凡怔了怔,怅然道:“道士可以,但我不可以。”他说着快步往前走去,许久后,他转身看着身后已空空的道路,从怀中摸出那座已被涂完颜色的五色塔,低声说道:“塔身已有五色,我已改五人恶念,师傅,我的罪孽已消,可以回去了。” …… …… …… “然后呢?”林不凡听完这个故事,觉得心里涌起一股难以言说的伤感,“那个叫茵茵的小姐呢?” “她?”溯雪眯了一下眼睛,“道士林不凡就此离开了,茵茵却再也难以爱上他人,四处追寻他的行踪。她等了许久,却在一日阳光极好的时候等到了林不凡死讯。”她说到这里观察了一下林不凡的脸色,发觉他的脸色果真难看得厉害,于是继续说道,“她辗转打听到魔豆的消息,便直奔而来,无数次的哭求我,她对林不凡是真爱,可是林不凡对她呢?我无法冒险,茵茵回到家中,终日郁郁寡欢,没多久便离开人世了。” 林不凡听到这里,心中更觉着郁结,他看着宿舍凄然的问道:“那么现在呢?这一世的茵茵又在哪里?” “我自然知道,”溯雪眯了眯眼睛,“不过,得要看你是否听话了。” “好吧……”林不凡捏紧了拳头,“我们一定竭尽所能的帮你。” 这一日各自离去,无话。 第二日开始,林不凡和他的姑姑便时常出现在昭辉的家中了,当然,每次都是趁着那狐妖出去的时候。 昭辉一开始百般不乐意,总是皱着眉问他:“你怎么又来了?” “讲故事啊!”林不凡死皮赖脸的挤门去。 “你讲的故事,哪回跟爱情沾了边?”昭辉愁眉苦脸的看向他,“每次听完你讲的故事,我都头疼得离开。” 林不凡冲着他咧嘴一笑,姑姑趁机在一旁泡她的符咒茶了。 “这一回又讲什么?”昭辉不满的问道。 “故事嘛,我可不多得狠……”林不凡敲了敲他的脑袋,果然很快又想出来一个。 …… …… …… 夜,睡得正香的柳絮忽然感到一阵没由来的寒意。她睁开眼,却在恍惚间看到了此生最为恐怖的一幕。 窗外,一颗硕大的人头正在缓缓飘离。人头的后脑勺有个血洞,光秃秃的没有头发,满头飘散着粗细不一的血管。那些血管纠缠扭动着,像无数根被缝在木偶上的红线。 这一幕使得柳絮猛地清醒过来,冷汗涔涔。她使劲儿揉揉眼睛再睁开后,看到的却只是一片漆黑。她爬下床准备喝口水,一转身却直接跌坐到地上,放声尖叫——寝室中央放着一个大木桶,里面盛满了血水,室友林多多瞪着大大的眼睛坐在其中,她的头呈一百八十度往后仰着,脸色煞白,一只耷拉在木桶外的手臂上划满了深可见骨的伤口。那感觉就像是她放了自己全部的血,在给自己洗澡。 柳絮的惊叫声惹得整栋宿舍楼都沸腾了起来,她呆坐在地上,只感觉满屋子人晃来晃去。慌乱中她清晰地看到林多多睁开眼睛,对着她诡异地笑了一下。柳絮登时一口气接不上来,双目一闭失去了知觉。 柳絮再次醒来时已快天亮,她发现自己躺在一间看似病房的屋子里,男友李明高陪在一边。 “女生宿舍乱成一团,警察啊老师啊都去了!”李明高边说边端了一杯水,拿了颗胶囊喂到她唇边,“你室友许可儿给我打电话,我就马上赶去把你背来这家诊所了。” 吞下药后,柳絮只觉得口中又苦又涩,不由得皱紧了眉头。 第一百四十六章 陆续野归来(十六) 旁边有个声音插话道:“你是惊吓过度,没事的,我给你开了些药,记得按时吃。” 柳絮顺着声音望去,见说话的是个戴眼镜的男医生,眉眼开阔,一双厚厚的嘴唇十分显眼。 “这是丁医生。”李明高介绍道。 丁医生边说话边脱下白大褂:“天快亮了,我值班也结束了,你们回宿舍休息吧。有什么问题继续来找我,记得我一般只值晚班。” 柳絮点点头,下了床,被李明高搀扶着回了女生宿舍。 柳絮回到宿舍时,林多多的尸体已被带走,几个室友正在收拾各自的东西准备搬离寝室,一个个七嘴八舌地讨论着。 “太可怕了,竟然以这样的方式自杀!”一个室友说道,“不知道会不会是因为感情失败!她有一个隐形男友,谁都不知道那个男生的名字,她总神神秘秘地瞒着我们…… 另一个室友接话道:“之前我就觉得林多多有些不对劲儿,那么大一瓶药,吃起来跟吃饼干似的一颗接着一颗。” “是,”许可儿懊恼地低下头,“我还嘲笑她圆胖,又经常吃药,跟个药罐子一样。” 柳絮越听越害怕,紧紧地环起了手臂。 许可儿叹了口气,上前拍了拍她的肩膀道:“算了,我们搬走就没事了,咱们俩被老师分在隔壁寝室,还是室友。” 柳絮随便收拾了一下衣物便跟着许可儿去了新的寝室。 新寝室的同学们都很热情,柳絮也很快适应了,接下来的几天,一切平安无事。 只是在几天后的一个深夜,当柳絮从梦中惊醒时,赫然发现偌大的寝室中竟然只剩下了自己一个人。她茫然地走下床来四处张望,此刻于满屋的黑暗中,一滴液体自上而下滴落到她的手背,冰凉而又粘稠。 柳絮无比恐惧地往上看去,借着窗外传来的一丝微弱光亮,她终于看到在天花板上,林多多正赤身裸体地趴在上面。 林多多的手脚、指甲都深深地抠入墙壁中,指甲尖长且乌黑,像是血渍干涸在其中,全身布满深可见骨的伤痕。她脸色惨白,头往后仰着紧贴背部,一滴滴血正从她血红的眼睛中缓缓往下滴。林多多地从天花板上挪下来,一点一点靠近柳絮,腥臭味混合着浓重的血腥气慢慢迫近。 柳絮顿时吓到腿都软了,连叫都叫不出,只能起身拼命往后躲。 “为什么和我抢男……”林多多刚说了半句话,忽然一道金光从身后打来,直击到林多多前额。林多多发出一声闷哼,立即转身如蜥蜴般快速爬走。 屋中的黑暗骤然褪去,窗外明晃晃的路灯照了进来。柳絮这才看清身后站着许可儿,其他室友则各自在床上安睡。 许可儿手中握着一只锦囊,她对着柳絮做了个“嘘”的手势,低声说:“别怕,我有护身符,任何邪祟都不敢近身,你再遇到什么事情就来找我吧。” 柳絮拼命点头,哆嗦着爬回床上,瞪着眼睛待坐了许久,等天快亮时才昏昏沉沉睡了过去。 天一亮,柳絮睁开眼时,室友们都已离开了,只剩下许可儿独自在寝室中品尝着苦丁茶。 “你也不嫌苦。”柳絮叹了口气说。 “没办法,”许可儿笑笑,“这茶叶还是林多多出事前送我的,我也想过不要了,可没想到喝习惯了,不喝反而不舒服。” 柳絮低头不语,她心里很乱,反复思考着林多多昨晚的那半句话,还有之前室友们讨论的关于林多多的关键词:隐形男友、吃药……不知怎么的,她心里忽然冒出一个奇怪的想法。 柳絮随即打电话约男友李明高见面。两人见面后,柳絮先把昨晚发生的事说了,然后看着李明高,试探着说:“哎,你说林多多来找我干吗?我又没害她。” “可能她想拉个人一起下去吧。”李明高的嘴唇明显抖了一下。 “那她应该去拉她的男友啊,我前几天才听说她有个隐形男友。对了,你去男生宿舍打听下吧,看看她的男友是谁……” “有什么好打听的?”李明高忽然烦躁起来,“死了就死了,这个林多多,连死了都不让人省心!” 柳絮直接楞住了,看着李明高烦躁的脸,心里更验证了自己的想法:林多多昨晚未说完的话,会不会是问自己为什么要跟她抢男朋友?而她的隐形男友,应该就是李明高了。也就是说,林多多的死,和李明高有着莫大的关系。 柳絮这样想着,越发害怕起来,急忙找了借口返回宿舍,一个人躲在床上静思。 片刻后,柳絮忽然感觉胸口难受,头痛欲裂。她急忙翻出丁医生开的胶囊,却一个手没拿稳把药摔到了地上。说也奇怪,那掉在地上的胶囊在遇到窗口照进的阳光后,竟自动裂开了,白色的药粉洒了一地。 片刻后,这些药粉便“滋滋”燃烧起来,紧接着化成了一撮灰色的颗粒状物,像是一把从泥里抓出来的骨灰。 柳絮立即俯身干呕了起来,呕了几下,抬头看到许可儿从门外走了进来。 许可儿面色阴森,步履迟缓,进来后忽然哀嚎一声摔倒在地,双手捧着脑袋不住打滚:“难受,好难受!我快死了!茶,苦丁茶呢?” 柳絮见桌上还有半杯喝剩的苦丁茶,急忙端到许可儿的唇边,喂她喝下。许可儿将茶一饮而尽,连茶叶都嚼碎咽了下去,这才长舒一口气,整个人慢慢地平复了下来。 许可儿刚刚平复,柳絮又觉着一阵火气从体内窜出,烧得她五脏六腑像被抽离般疼。她一下子跪倒在地,忍不住拿脑袋撞地。 柳絮疼痛间抬头看到刚才的胶囊粉末,刹那间仿佛看到灵丹妙药,而那药粉似乎发出阵阵奇香,在诱惑她将它吞下。柳絮立即爬过去将粉末舔得干干净净,说也奇怪,这粉末刚刚吞下,那火烧般的疼痛便立即消失了。 柳絮长舒了一口气,和许可儿一起躺在地上,相顾无语。 良久,许可儿无奈地苦笑道:“我早上和你说过,这苦丁茶一天不喝就不舒服,现在你看到了,我说的是真的。这些茶叶是林多多送给我的,她出事后我本想过停喝,谁知道停喝后这感觉根本受不了。我知道茶叶一定有问题,可是我没办法。我虽然有护身符,但它只能保护我不让邪祟靠近,那些被我喝进体内的东西,护身符毫无办法!我不知道她是不是故意这么做,想报复我曾经的嘲笑。” 第一百四十七章 陆续野归来(十七) “一定又是和李明高有关!”柳絮又气又恼,掏出电话给李明高打了过去,却无奈电话怎么都接不通。她恼怒下拉起许可儿,说,“走,我带你去找一个人,那个给我开药的丁医生一定知道这其中的猫腻儿。” 柳絮带着许可儿直奔校外的那间诊所,推开门却只看到了一位女医生。 “麻烦您告诉我们丁医生的联系方式,就是那位只值晚班的丁医生。” “丁医生?”女医生吃了一惊,“我这里没有什么丁医生啊!”她想了想小声说,“从前是有过一位,不过他都去世一年多了!”她说完见两人目瞪口呆,以为她们不信,还从手机里翻出一张两人曾经的合影给她们看。 柳絮从照片里那双厚厚的嘴唇一眼就认出,这正是之前给她开过药的丁医生,当时就吓得连话都说不出了。两人跌跌撞撞地走出诊所,却在路上意外地遇到了李明高。 柳絮上去就揪住了李明高的衣领:“为什么,为什么要骗我?” “你在胡说什么?”李明高满脸的不高兴。 “胡说?”柳絮越说越激动,“之前提到林多多你就不高兴,因为林多多的隐形男友就是你吧?还有你带我开的那些药里装的全是骨灰,我相信林多多也是吃了这些药才死的!甚至连那个丁医生,也早就是鬼魂一个了。李明高,你和鬼勾结,到底想做什么?” 李明高一副听不懂的样子,瞪大眼睛看着柳絮,结结巴巴地说:“你、你在胡说些什么啊?”他说着后退几步,跌跌撞撞地跑开了。 柳絮和许可儿连忙追上,可无奈两个柔弱的女生怎么跑得过身强力壮的李明高,很快被甩得连影子都看不着了。两个人又找寻了一阵,等天黑透了,才沮丧地往回走。 两个人回到宿舍后才发觉,几个室友回家的回家,出校的出校,寝室里竟然只剩下了她们俩。两个人默然坐了许久,开始商量着把药和苦丁茶都扔了,自己再难受也忍着。可是当夜越来越深,她们的痛苦便愈发难以忍受。 等到凌晨时分,周围的温度陡然降了下来,一个身影自墙角沿着天花板缓缓爬来,这身影脸色青紫,浑身布满深可见骨的伤痕,赫然正是林多多。 林多多并不靠近她们,只是保持着不远不近的距离,冷冷地看着她们。 “必须吃完那些药,”林多多边说边用滑腻细长的舌头舔着黑紫的嘴唇,然后扭头看向窗外。 柳絮和许可儿顺着她的目光看去,不由得大大地吸了一口凉气。窗外,一颗巨大的人头正在左右摇晃。这人头正是林多多死去的那晚柳絮看到的那颗,光秃秃的脑袋,后脑勺上一个血洞,满头飘散着粗细不一的血管,正纠缠扭动着。而让柳絮最诧异的是,这人头的五官赫然正是之前给她开药的丁医生! 人头在窗外缓缓张大嘴巴,露出滴着黑血的利齿,嘴中发出一股极大的吸力。这吸力越来越强,柳絮只感觉满室寒风,桌上的纸币闹钟满天乱飞,就连自己的身躯也开始慢慢移位。 就在柳絮以为今晚就要命丧于此的时候,林多多忽的发出一声冷笑,随即冲着人头摇了摇头,人头这才停住吸气,恶狠狠地闭上了嘴巴。 “这是最简单的惩戒,”林多多的眼角闪着狡黠的光,“如果你们停止吃药,后果会比我当初的结局惨上千百倍,但如果继续吃完所有的药,可能还有一线生机,”她说着忽然有些伤感起来,“你们要恨就恨李明高吧,是他对我表现出体贴又不肯对外公布我和他的关系,也是他用花言巧语哄骗我去了丁医生那里开的药。等我知道一切时,都已经太晚了,我才不得不选择了鱼死网破,而死后,又被迫当了丁医生的傀儡……”她的脸上浮现出一抹狰狞的笑,可是眼里却流下了难忍的泪水,最终她扭过身,飘出窗外,跟随着那颗硕大的人头,愈飘愈远。 等一切归于平静后,柳絮和许可儿终于缓过神来,她们默然对视良久后,柳絮长长地叹了口气:“看来,我们不得不吃完这些药和茶了。” 两个人默然地拿起各自的胶囊和苦丁茶,皱着眉吞饮了下去。 接下来的两日,柳絮和许可儿都按时服用苦药和苦茶,期待早日结束这难熬的日子。没想到到了第三天下午,柳絮忽然收到了李明高的短信,对方约她在校外的甜品店见面。 柳絮带着怒意赶了过去,见面后却吃了一惊。李明高面色憔悴异常,仿佛几天几夜都没有睡过觉的样子。 “我没想过,事情竟会是这样!”李明高说着推了一杯奶茶到柳絮身前,“丁医生对我有恩,他医治好了我姐姐多年的怪病,我为了报他的恩,才时常带人去他那里看病拿药的。至于林多多,我确实带她去看过丁医生,但我从没想过她的死会和我有关。前几天你和我说过那番话后,我就去调查了,才发现丁医生确实已经死去很久了。我又马上回到家认真观察,发觉我的姐姐早已不是原来的姐姐了……” 李明高接着说,他发现自己姐姐的身体里竟然住着另外一个怨魂后,异常气愤,他请了一位高人,用了很多法子,几乎逼得那个怨魂魂飞魄散,才终于得到了他想知道的答案。 原来丁医生所开的药,是一种唤作“邪药”的东西,这药里装的是他的顾客们的骨灰和他们的怨气,也就是说,这些顾客都是鬼。每个吃药的人,在吞下一位“顾客”的完整骨灰后,那位“顾客”便可以堂而皇之地占用吃药人的身体。而在吃药过程中,如果吃药人轻易停止,那么已进入体内的顾客的部分魂魄,便会闹得吃药人万分辛苦,难以忍耐。 且这“邪药”有一个特性,就是腥苦异常,所以只能参在苦药、苦丁茶、苦瓜等等常见的苦味东西里才能不被察觉。 “而我也从那个怨魂的口中,得到了解决的办法,”李明高皱着眉头说,“柳絮,你放心,这是我欠你的,我一定会帮你解决的。” 第一百四十八章 尾声(完结) 柳絮也着实没有别的法子了,只得答应跟着李明高试一试。 李明高问了她还有多少颗药,算了日子,约了柳絮和许可儿在那晚见面。 等柳絮吃完最后一颗药的当晚,许可儿也喝完了所有的苦丁茶,两人按照约定来到了郊区的一处空地上。不知为何,李明高坚持让二人分开来在不同的位置等他。 柳絮独自等到凌晨时分,李明高才匆匆赶来,他手中拿着一道黄色的符咒,一把贴在柳絮额前,口中念念有词:“我自愿献上驱壳供你驱使,请速速前来……” 此时寒风骤起,月亮被乌云遮得看不出形状。柳絮只感觉疼痛异常,似乎骨和肉正在被分离。 “啊——”她痛得满地打滚,却在猛然间身体一轻,紧接着她看到一个半透明的身影从自己体内剥离而出。那个透明身影晃晃悠悠地向前飘去,直到飘到李明高身前,才倏地钻了进去。 “我来了我来了!”许可儿怀抱着稻草人从后面匆匆赶来,这稻草人身上贴着李明高的生辰八字和一些符纸,而李明高的身内竟同时飘出两具透明的身影,倏地钻入了稻草人之内。 这就是李明高的办法,先假装和柳絮跟许可儿体内的两具怨灵分别达成协议,让自己代替她们,自愿把躯体供给怨灵使用,等两具怨灵同时钻入自己体内后,他再用稻草人当自己的替身,把两具怨灵同时吸进稻草人内,而稻草人上也早已画好符咒将怨灵锁于其内。 此刻两具怨灵在稻草人体内左突右冲,几乎要将稻草人撕碎。李明高迅速从背包里掏出一小瓶汽油浇到稻草人身上,再立即点燃。 燃烧的稻草人中发出尖利的嘶吼声,稻草人的脸部呈现出两个绿莹莹的洞,仿佛是怨魂愤恨的双眼。燃烧持续了数分钟后,稻草人化为了一堆灰烬,怨灵的怒吼也渐渐平息下去,随着稻草人烟消云散了。 而刚刚经过怨灵侵体的三人此刻都元气大伤,疲惫万分地躺在地上喘息。 此刻,一个更为恐怖的笑声嘻嘻地响起:“很好,我等了这么久,就在等我最恨的三个人聚集在一起。”林多多从边角处缓缓挪动过来,指着地上的三人:“李明高,欺骗我的感情,柳絮,和我抢男朋友,许可儿,经常嘲笑我圆胖得像个药罐子。所以今天,你们三个一起去死吧。”她说着双目怒瞪,挥舞着利爪就要往前扑。 李明高强撑着站了起来,朝着林多多迎面走去,苦笑道:“我从那天知道是自己害了你后,就没打算独活太久。多多,对不起,终究是我亏欠你,你把我的命取走吧。” 林多多如疯了一般扑到李明高身上又踢又咬,尖利的指甲一次次戳进他的身躯,李明高身上很快出现几个小洞,血汩汩的流,但他始终咬紧牙关,不吭一声。 林多多的动作渐渐缓了下来,她看着李明高身上越来越多的血,终于停了下来,埋下头抱住脸痛哭。 “我并不是存心害你,”李明高说,“我其实也喜欢你,我只是不想让柳絮知道,所以只能悄悄和你暧昧着。还有我带你去看丁医生,也只是因为我觉得他的医术好……”李明高越说声音越低,最后不知所措地看着地下,一言不发。场面变得有些尴尬,毫无力气的柳絮和许可儿还躺在地上,李明高浑身是血,林多多在掩面痛哭。 就在此刻,丁医生那颗人头从远处缓缓飘来,恶狠狠地盯住面前几人。 “敢破坏我的计划,我不会让你们好过的。”丁医生说话间黑血不断地从嘴角滴落。 林多多从泪水中抬起头,对着李明高凄凉一笑:“我生前是个好人,反而被人所害,那么死后,就让我永远当个恶鬼吧。”她说着转身向人头飘去,在人头的耳边嘀咕了几句,偶尔飘出只言片语,好像是说她愿意永远追随丁医生,当他的傀儡,只要他放过李明高三人。 良久后,人头终于微微点头,调转方向,带着林多多迅速飘远。 事情似乎就此终结了,至此没有人再见过林多多的鬼影,而丁医生也不再出现在那家诊所。柳絮和李明高,自然而然地断了联系,不再见面。 就在柳絮本以为,一切都已画上句号时,她却又在无意中偷听到了李明高的电话。当时李明高正躲在墙角,拿着手机背对着柳絮:“姐,我已经去过她家里,拿一个空骨灰盒换走了她的骨灰了,对对,就是林多多,然后我按你说的方法做成邪药了,这样多久会起效?是……是……好……” 他收起手机转过身来,眼圈乌黑,眼窝深陷,他从背包里掏出一大瓶药,倒出两颗放入嘴巴,狠狠一咽吞了下去,随后摸摸药罐,满脸都是温柔的笑意。 …… …… …… 故事讲完,昭辉顺手接过来姑姑递过的水杯一饮而尽。 林不凡和姑姑相视一笑。 果然片刻后,昭辉又觉着眼前身影重重,一个声音在他耳边不断讲着:“滚出去,滚出去……”他趴在地上只感觉头疼万分,此刻姑姑“啪”的将一道符纸拍在他的背上。 他抱着脑袋怒吼一声,随即开始感觉全身发烫,不断在地上翻滚着。 此时门忽的打开,那只狐妖从外面归来,她打开屋门见到眼前的情景,怒吼一声,迅速就冲了过来,一掌将姑姑打倒在地。她刚想出第二掌时,溯雪倏地显身,将她死死压制住,让她片刻都不能动弹。 姑姑起了身,在林不凡的配合下不断对着昭辉念着咒。 约莫十多分钟后,昭辉大汗淋漓的躺在地上不再动弹,似乎晕死了过去。 又过了片刻,他缓缓睁开眼,环视了屋内一圈,目光最终停留在溯雪的身上,他颤着嘴唇,才念了一句“溯雪”,溯雪便一下扑了过去,满眼的眼泪止都止不住。 那狐妖见陆续野已经醒来,无比凄惨的跪在地上痛哭:“溯雪!你还我的昭辉!还我的昭辉!我好不容易才想到这个办法,让他的妖元压制住陆续野的,住进了妖华草,一同重生出来,可是现在,你把他弄去哪儿了?” “滚!”溯雪对着她怒吼了一声,“你的男人是生是死,与我有什么关系?趁这一秒我还未起杀心,快点滚出我的视线。” 那狐妖立刻禁了声,她哭着捂住嘴巴,迅速的冲出屋外。 “那个,”林不凡小心的提醒她,“我们先走,记得把茵茵这一世的行踪告诉我。” 溯雪“嗯”了一声,满眼只看向陆续野,于是林不凡和他的姑姑很知趣的离开了。 陆续野将溯雪搂在怀中,两个人哭哭笑笑,片刻都不能停下。 “不会再让你一个人了,”陆续野动情的说道,“从今往后,每分每秒,我都要留在你身边,绝不离去。” “嗯,”溯雪含着泪笑道,“千山万水,我们一起走过。” 他们紧紧的拥抱在一起,满脸都是笑意,这一刻,情意无限绵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