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坑爹的穿越 又是数学课! 张小小瞪着贴在课桌上的那张课程表,“数学课”三个字被用红笔圈起,她目眦欲裂。后脑勺挨了一下,她借势砰地一声砸到了课桌上的一沓卷子。 “有这时间都够你做上一道数学题了!”同桌恨铁不成钢。 张小小幽幽道:“如果别人一分钟做的一道题需要你一个小时来做的话,你也会和我一样的……” 数学满分一百五十分你明明写满了卷子最后却只能考三十五分的孩纸你伤不起!有谁能懂数学差的孩子面对数学题的痛…… 同桌幽幽地回答张小小:“当心老李叫人上去写课后题答案。” 张小小斜斜地瞥同桌一眼,咩哈哈地奸笑着抽出一本书在同桌面前晃啊晃:“亲,权威教辅资料,全面解答课堂难点考点,你,值得拥有!” 同桌给她一对大白眼:“莫装逼,装逼遭雷劈。” 嘿嘿笑着,张小小从桌肚里摸出一把小圆镜,拿手指梳了梳她那两根稀稀拉拉的黄毛——张小小虽然没有什么闭月羞花沉鱼落雁倾国倾城的美貌,但是也算的上是小家碧玉的清秀软妹纸一枚。巴掌大的小脸,双眼皮,长睫毛,乌黑瞳仁,光滑皮肤,就是头发特别少,还营养不良似的颜色发黄。 于是她辛辛苦苦把头发留长了之后去烫了个大卷,至少看起来头发多一点啊!这真是个悲伤的故事…… 把镜子塞进桌斗里,张小小在桌子上一通翻找,找出了一本掉了皮的闲书来。翘起二郎腿,她悠闲自在地翻开书。至于预习数学功课,那是什么,能吃咩? 同桌默默地抬手推了推鼻梁上的厚啤酒瓶底眼镜,所以说,数学不好那必须是有原因的,这本书张小小她看的都有七八十来遍了,她宁愿再看一遍,也不去看看数学书,数学不好,well-you-deserve-it!!! 张小小看了没一会儿闲书,就在同桌的强力目光扫射中举手投降,拿起数学课本开始看,只不过看了没有三分钟,就趴倒睡着了,睡的口水四流的,真该把她这副挫样拍下来,拿给那些暗恋她的孩纸们看! 老李胳膊下夹着三角板一脸正气地走了进来。喧闹的教室立刻安静下来。他站到讲台上,看着讲台桌上贴着的座位表就开始念名字。 被念到名字的学生一个一个地拿着课本上去准备写课后题答案。老李点着人头:“你写第一到五题,你写第六到七,你写*十题,还有个十一题,谁没上来?” 下面有人回答他:“张小小。” 于是目光哗啦啦涌过来。 同桌连忙伸手推了一把睡的昏天黑地的张小小,谁成想这家伙就这么被推下去了!桌椅碰撞声格外巨大响亮,同桌一张脸都涨红了,怎么就跟这货坐一块了! 有笑声四起,同桌恼羞成怒地抬脚踹了下钻桌子底下的家伙:“还不快起来!” 没反应。她觉出不对来,低头看过去,张小小没骨头一样瘫软在地,埋在卷发里的一张小脸上,嘴角的口水什么时候变成了红色?! 同桌急忙蹲下身。 老李站住讲台上居高临下,一边看教案,一边等张小小上来,他知道这孩子,有点小聪明,就是不够踏实,只要好好学,数学成绩不至于这么差。 等了半天,没见那孩子上来,他抬头,就看见一个女孩子泪眼汪汪地站着,声音因为情绪激烈而尖锐异常:“老师!张小小没气儿了!” 什么?!老李手里的教案啪嗒落到讲台桌上。 张小小只觉得越睡越冷,越睡越冷,最后被冻醒了。她觉得自己都被冻得流鼻涕了,伸出一只叶子——一只叶子???!!! 张小小立刻清醒了。 视野之中只有茫茫白雪。 连绵山峦起伏如银蛇,苍蓝色天穹极为高远,没有一丝云彩,天大地大,只有烈烈长风卷起雪粒呼啸来去。目之所及,见不到一点生命迹象,荒凉如白色沙漠。 张小小盯着面前的叶子。乍一看去,叶子纤长莹透,洁白颜色,最宽处也不过两指宽。仔细看去,却发现,刚才看到的叶子其实只是叶子中央的一线浓白色叶脉,这叶脉两侧对称延展出极为精细规则的冰晶,因为这冰晶十分纤薄,又几乎透明,因此一眼看去很容易被忽视。 然而,一旦注意到,便会被这呈现出极规整精致形状的美丽冰晶摄走目光。张小小曾经看见过放大的雪花图片,大自然的鬼斧神工不过如此,直让人叹为观止。现在眼前的这片叶子同那雪花有八分相似,同样的让人目眩神迷。 只不过,她不是正趴在课桌上睡觉吗?怎么会出现在这么个鸟不生蛋的地方? 而且,这个叶子怎么这么熟悉…… 等等,她想起来了! 冰晶叶子忽的抖了抖,张小小欲哭无泪,这特么的是天目琼花!她看了七八十来遍的那本小说第六页写到的天目琼花! 张小小对这天目琼花印象极为深刻,一方面是因为她当时闲极无聊去百度了下,还真的有叫这名字的植物,不过天目琼花还有一个名字叫*条树,让张小小很是囧了一把,不过这植物还能药用,她还记得那描述的一句话是什么“树态清秀,叶形美丽,花开似雪,果赤如丹”,看图片也确实好看。 而另一方面,则是书中对天目琼花味道的描述:“入口即化为清凉琼浆,舌尖不及品味那甘美滋味,玉液便沿着喉咙而下,一时间五脏六腑四肢百骸都腾起暖流,直教藏云他舒服的直叹气。全身都暖洋洋之后,唇齿间的清甜才氤氲开来,这之后三年,无论再品尝什么食物,都格外美味——这却让藏云始料未及了,不过也多亏了天目琼花这个作用,藏云和藏晓才得以在第一凶境存活下去。” 当时张小小就想啊,要是她也能吃一口这天目琼花,那她以后再去学校食堂吃饭该多么地幸福啊!难道说,就是因为她曾经的这个想法,她就穿到了那本连皮都掉了的书里,穿成了这株在书里第六页就被主角吃掉的什么天目琼花吗?! 要不要这样啊!!! 不要看天目琼花里带了个花,但是它特么的是一株不开花的草! 书上是这么写的:“天目琼花为七级植物,只生长在饥寒之地的天目雪原,三百年生一叶,生十五叶后形似琼花,故得名。满十五叶后叶落结籽,称为天目子,同叶片药效,可修补魂魄明人神智。” 张小小晃了晃叶子,她能感觉到她现在长了五片叶子,活了一千五百年呢,哦耶——妈蛋,天目琼花被主角吃掉的时候就是五片叶子! 感觉着三百六十度无死角的视野,感觉着从地底下根须输送来的暖融力量,感觉着风夹杂着雪粒从叶片上刮过带来的让叶尖不自觉微动的微痒触感——特么的她现在真的是这株草啊!!! 特么的整个人都不好了!——也许她现在需要说整个草都不好了? 尼玛啊!!! 总是随风优雅摇曳的五片晶莹叶子这会儿软塌塌地伏在雪地上,原本就很难被发现的天目琼花这时更是几乎和雪地融为一体。 一片白茫茫中,一点鲜艳红色正飞快地朝天目琼花的位置而来。 第2章 守护兽? 那点红色在一片雪白之中鲜艳如跃动火焰,速度又极快,现在拥有了三百六十度无死角视野范围的张小小想注意不到都难。 张小小叶子还没有抬起来,那红色已然携着一团风雪扑了过来。 抬到一半的冰晶叶子挂满了雪粒,习惯性地抖了抖,抖掉雪粒后,五片叶子僵了一僵,重新软了下来。 虽然对于自己现在这种任人宰割的现状极为不满,只可惜张小小能做的只有摊平叶子装死。只是,一株植物叶子耷拉下来就是死翘翘了咩? 张小小:您好,您拨打的用户智商欠费,现在已停机。 一只毛茸茸的爪子拨拉了一下雪地上的冰晶叶子,张小小看着面前这只歪着脑袋,大张着一双圆滚滚猫眼的猫咪只觉得心肝儿颤,天啦,萌死个人! 好想摸一摸好想摸一摸啊! 那鲜艳夺目的红色原来是毛发上燃烧的一层火焰,这只喵不再跑动,火焰也就渐渐熄灭了,于是显露出一身雪白的皮毛来,说起来,白色是在雪原这种大环境中生存下去的最佳保护色了。 看看那转动了一下的毛绒耳朵,看看那几根细长胡须,看看那摇来摇去的长尾巴,这的的确确就是个喵星人啊! 除了瞳色有点奇怪以外……毕竟现实生活中没有猫咪有着红色的瞳仁吧,虽然这红色晶莹润泽的像上好的宝石,它还是红色。 莫名联想到兔子——咳,还别说,真有点像! 那无名书里可没有写到天目雪原上还有一只长着兔子红眼睛的白喵。 张小小一动不动地任由这只喵拨拉她的叶子,她仔仔细细认认真真地打量着这只喵,终于让她看出点什么来——这只喵尾巴尖那撮毛是淡金色的。 淡金色?喵? 一边暗搓搓地伸出一片叶子凑到猫咪身上,近距离接触一下那看上去就好软好软的白色毛毛,张小小一边认真回想着无名书中是不是出现过这么一只喵。 得益于她良好的记忆力,也得益于她把书看了七八十来遍,张小小可以清晰地回想起这本书的内容,包括一些细节。因为是旧书摊上十块钱买的一堆旧书中的一本,所以这本掉了皮的书的名字已经不可考了。情节内容的话,张小小觉得可以概括为:看一个妹控如何行走江湖。 没错,主角藏云是个妹控。藏云的妹妹藏晓是个又软又萌的萝莉,只不过这个软萌萝莉是个白痴。 藏氏是个不入流的小家族,人丁本来就少,之后在一场因为利益纠葛而起的战争中作为炮灰,几乎灭族,唯二活下来的就只有藏云和他的妹妹藏晓,这时候的藏晓还是个聪明又伶俐的小萝莉。 然而,天有不测风云,战争之后闹了瘟疫,藏云九死一生,最终活了下来,还开了个以后再不会染病的金手指,觉醒了天绝之体。而乖巧懂事的妹纸呢,原本是木有得病的,为了照顾哥哥,才染了瘟疫,虽然后来被哥哥尽全力救治,保住了一条小命,却还是成了白痴。 书中说的是:“妹妹体内病灶已除,却还是整日浑浑噩噩。藏云他空有天绝之体,却是束手无策。” 藏云于是准备变卖家产,去寻找名医救治妹妹。收拾房屋的时候,在一本古旧医书中看到了一个药方,刚刚好是针对妹子这种情况的,就是天目琼花…… 然后藏云带上妹妹就直奔天目雪原,极为好运地找到了天目琼花,把天目琼花给妹子吃掉了……吃掉了……吃掉了…… 以上是前六页,关于天目琼花君跑龙套的全部剧情。 但是!妹纸木有恢复神智!该死的医书害草不浅啊! 主角君很是伤心,还没有伤心完,天目雪原发生雪崩,原来是凶境现世。主角君还有妹妹被卷进凶境,有了一系列奇遇,开了各种金手指,知道了那一场瘟疫原来是一种诅咒,妹子之所以变成白痴,是因为灵魂残缺了一部分。 为了修补好妹妹残缺的灵魂,主角从凶境脱身后,就带着妹妹去学院求学,专注于灵魂方面的课程。因为主角天资聪颖,又十分勤恳踏实,很快就出类拔萃,获得各路美人芳心暗许的同时,也获得了许多嫉恨。 沉迷知识海洋的主角君不曾察觉自己的白痴妹妹被人不断捉弄,直到妹妹险些丧命。主角一怒之下,杀了捉弄妹妹的一干人等,最后被驱逐出学院,沦为通缉犯,四处躲藏。 东躲西藏的途中,主角救下了被家族追捕的女主——女主因为体质问题被家族软禁,她隐忍着计划许久逃脱出来。女主体质和主角体质是天作之合,两人朝夕相处之间又情愫暗生,于是成就好事,开了金大腿。女主掌握家族最高权力,和男主齐心协力研究灵魂之术,夫妻合力,拯救白痴妹子。 研究大成,就要用在妹妹身上之际,一只在人界游荡的魔兽把妹子给吞了。这只魔兽是魔界之主的继承者,主角无法抗衡,反被抽去全部力量,变成了废人一个,女主也被家族重新囚禁起来。 主角并未放弃希望,他想方设法修复自己的身体,千辛万苦获得神秘传承,又不断建设属于自己的势力,最终站到了大陆权力金字塔的顶端,救出女主,攻打魔界,灭杀魔兽。最后大结局,是女主怀孕,主角不想停留在失去妹妹的这个世界,于是带着女主打破世界屏障,离开了。 自始至终,推动情节发展的都是妹妹啊有木有! 张小小把书从头到尾的在脑子里过了一遍,也没发现书中曾经出现过一只红眼睛的白喵来。 倒是后面吞掉白痴妹妹的魔兽有一只眼睛是红色的,但是那只魔兽另一只眼睛是银色的好么,而且那是一只背生双翼通体暗金的凶猛大虎,和面前这只软软的白喵相比——无语凝噎,惟有泪千行…… 所以说,这只白喵应该是天目琼花的守护兽吧?一般定律不都是灵花异草有守护兽么。天目琼花好歹也是一株七级植物啊。 这本书里的设定简单而又粗暴,所有的生命,不论飞禽还是走兽抑或者人类还有妖精,力量等级划分都是八级,第一级最低,第八级最高。 只是,一只七级植物怎么就被主角轻而易举地吃掉了呢?而且七级植物的守护兽是一只喵?最重要的是,当时天目琼花被主角吃掉的时候,这只喵并没有出现啊! 张小小正思考着,忽的感觉哪里不对劲,整个草抖了抖,虚弱的提不起精神,连三百六十度无死角的视野范围都一下子从三百米缩短为一百五十米。张小小后知后觉地发现,这只喵拽掉了她两片叶子!咬着吃掉了! 喵不是吃鱼吃老鼠吗!你为毛要吃草!这不科学! 可怜兮兮地缩起来仅剩的三片叶子,张小小忽然好怀念老李那张正气凛然地脸,数学题原来也那么美丽!我现在好想做数学题!老李赶紧出现带我去做数学题! help!!! 白喵嘎嘣嘎嘣嚼了两片冰晶叶子,心满意足地打了个饱嗝,晃了晃尾巴,一双圆滚滚的猫眼也惬意地眯了起来,周身腾地冒出熊熊红色火焰,这火焰燃烧了一会儿,又渐渐熄灭。白喵伸出舌头在剩下的三片叶子上挨个舔了几口,然后盘起身子,开始睡觉。 感觉着冰晶叶子传来的温热湿润又粗糙的触感,张小小僵住了,一动不敢动。直到白喵盘成一个球,把她围在了球中央,感觉到白喵温暖而又毛绒绒的身体完全包裹住了冰晶叶子,白喵的呼吸还时不时地吹拂到叶子上,这时候张小小想动也动不了了。 冰天雪地里有这么一个天然火炉那自然是极好的…… 呵呵……哒。 这只白喵估计就是守护兽了……守护兽什么的,不是从来都守着灵植等着果实成熟花瓣开放什么什么的之后,再自己一口吞掉么…… 张小小在白喵的暖烘烘毛发中自我安慰:她现在只有三片叶子了,至少再过六百年才会被主角吃掉,对不对? 天目琼花就逃脱不了被吃掉的命运么……求放过!!! 第3章 化不化形,这是个问题 不知道为什么,被温暖柔软的白色毛发簇拥着,感觉到白猫一起一伏的呼吸,张小小莫名地就觉得安心。 这种安心,隐隐和记忆深处某个被珍而重之地保存起来的画面重合:烧的旺旺的煤火炉边,坐着一个头发灰白的老人,老人怀里的幼小女童被严严实实地裹在柔软毛毯里,睡的正甜。昏黄光线从矮矮的灯泡散发,将老人嘴角的暖融笑意和女童的稚嫩睡颜都镀上了一层古老悠长的暖色调。玻璃窗上贴着大红的精致剪纸,透过玻璃窗,可以看见外面纯白雪花飘飘洒洒。 在寒冷之中得到的温暖,在坚硬之中享有的柔软,在浩大孤独之中的陪伴,在浓重不安之中的守护。因此,无比安心。 回忆的画面总是美的。旧时光总是好的。人在回首的时候,总是习惯性地美化那些过往,关注那些细微处的善意,这样,在黑暗里在寒凉里回想起来的时候,就会觉得生活也没有那么艰涩,对不对? 所以,那个老人有些青黄的脸色,那个女童有些通红的小脸,那昏黄灯泡时不时的闪烁,那玻璃窗一角糊上的旧报纸,就被忽略掉了。 张小小什么时候也睡着了,那种困极了两眼一闭就沉沉陷入睡眠之中的状态。 原本有些僵直的冰晶叶子舒展开,虽说只有三片,轻盈覆盖在白猫身上,却有说不出的灵动优雅。修长的晶莹叶片随着猫咪的呼吸而微动,这一方荒凉至极的天地间,只有风声永无止息地响着,两个生灵相互依偎,仿若永恒。 等张小小一觉醒来,重新感觉到自己那三百米的三百六十度无死角视野范围,看见自己长的好好的五片叶子的时候,都一时半会没反应过来——难道说就这么一迷瞪,特么的六百年就过去了?! 山中无岁月,世上已千年啊有木有! 那只白喵已经不在了,不过认真来讲,也不能说是白喵,应该说是血睛琼华兽——虽然它长的和喵星人真没什么两样…… 这六百年其实也不是白白睡过去了。至少穿越过来的张小小,系统完整地掌握了天目琼花的传承——对的,就是传承。好歹也是作为高岭之花那般冷艳高贵存在的七级植物,天目琼花还是很高大上的。虽然张小小只掌握了传承的百分之一,因为百分之九十九的传承都被封印了…… 现在张小小知道了那只白喵学名是血睛琼华兽,天目琼花的伴生兽。天目琼花不结子,血睛琼华兽不死,结子的话,除非血睛琼华兽可以吞吃掉全部天目子,否则它会和结子后凋零萎谢枯死的天目琼花一同死去。 张小小的理解是,这只喵将要和她同生共死,想想竟然有点莫名的小感动啊! 不过这些都不是最重要的,最重要的是张小小知道了为什么主角君会轻而易举地吃掉天目琼花了。 因为她现在长了五片叶子,五片叶子是一个坎,这时候就可以选择化形或者不化形了。一旦准备化形,就会短暂的失去意识,经受幻境考验,只不过,这个短暂是相对于三百年才长一片叶子的天目琼花来说的,对于张小小这等凡人来说,十几二十几年一点也不短暂好吗! 能够通过幻境,就会顺利化形,不能通过,则意识溃散,五片叶子全部融解消散,需要重新开始长叶子和萌生意识。 化形之前,天目琼花的意识是无法和血睛琼花□□流的,只有化形后才可以,而且,一旦天目琼花顺利化形,血睛琼华兽biu的一声就化形了——不会有一丁点的困扰阻碍直接就化形了,坑爹啊有木有? 主角君来找天目琼花的时候,应该正是天目琼花化形的日子,意识陷入幻境,对外界失去反应,然后就被主角那么随手一拔,□□吃掉了,而伴生的血睛琼华兽就和天目琼花共赴黄泉了…… 要知道清醒状态的天目琼花非常强悍!拥有四十八种七级幻术,本体更是随时可以激发出剧毒毒素,通过发出香味扩散毒素,只要是迈进方圆百里的不管啥玩意只要你需要呼吸都得统统的死翘翘,最糟糕状态下还有自爆这种手段,却不是低端的同归于尽——爆掉一片冰晶叶子,可以维持一个时辰的八级植物实力——等同于开启无敌状态啊!一般情况下需要爆叶的天目琼花都未化形,未化形也长了四五片叶子,四五个时辰无敌状态的八级植物的实力还虐不死对手? 主角君和他的妹妹能够轻描淡写的就吃掉这么一株七级植物,完完全全是主角光环开了挂啊! 现在张小小是打死也不会化形的,哪怕不化形就只能接着长叶子,到最后长满了十五片叶子,结籽-over。化形之后倒是能摆脱掉这命运,并且还可以凭借着八级植物这种高□□开始修炼,那绝对是傲视群雄。只不过作者笔下的天目琼花在化形过程中被吃掉了,张小小不觉得自己选择化形之后可以避开这么一个悲惨结局…… 为了小命着想,还是先别化形了,主角总不会这三百年一直守在天目雪原吧。就这么愉快的决定了! 虽说就这么戳在这一片空荡荡雪地上,啥也干不了确实无聊,等主角来了赶走主角后再化形也不迟呀。张小小刚想给自己点三十二个赞,就忽然记起了什么,她的冰晶叶子一下子全部僵住了。 主角本身就是开了挂的啊! 主角藏云是藏氏家族嫡长子,这个藏氏家族祖上也曾经在大陆上叱咤风云过,是一个有悠久历史的家族,只不过是后来才渐渐衰败了。过去他们之所以能够成为跺跺脚地动山摇的大家族,是因为他们这一血脉会觉醒出看破一切幻象的藏天隐目——张小小暗搓搓地想着这个作者应该是十二分喜欢“天目”这两个字,你看,隐藏起来的天目不还是天目,呵呵哒。 其实可以直接叫火眼金睛,简单又好记有木有。 作为主角,他必须觉醒了血脉啊,于是在这火眼金睛面前,一切幻术都是纸老虎,哪怕是七级幻术那也是纸老虎,于是天目琼花的第一层防御告破。 还有那本医术在手,毒素人家主角也是不怕不怕哒,要知道书中后面的情节里,主角多次靠这本医书才渡过难关。现在张小小知道那医书其实是主角另一个外挂,好像主角都是要百毒不侵的哈,这本医书的存在目的就在于此,呵呵哒。 医书中说的天目琼花可以救治藏小妹其实是对的,因为五片及以上的天目琼花如果不化形的话,就有了自己的意识,这意识是魂态的,被吃掉后除了十二分的滋养神魂以外,还可以逆天的修补灵魂的残缺,毕竟也是七级植物啊。藏小妹残缺的灵魂自然是能够被一株强大的七级植物给修补好的…… 不过主角为什么不知道呢,因为前面说过了,这本医书是一本“古旧”医书。古,保证了它的作用,老祖宗留给后人的东西自然差不了;旧,就会有破损缺页什么,免除了外挂太逆天以至于作者都没什么可扯,只能一路爽到最后都不怎么爽了这一状况对不对? 所以,主角君只知道天目琼花可以救妹妹,却不知道这对天目琼花是有要求的,要的是一株不化形的天目琼花啊,于是一株无辜的正在化形的天目琼花枉死啊!!!泪目。 现在一看,第二层防御也有百分之九十的可能性被攻破。难道说,她最后能依靠的只有自爆这种伤敌一千自损八百的招数? 老李我好想做数学题!!!快粗现带我去做数学题啊…… 张小小十二分的忧伤,她可不想就这么等死——等等等等等等!出现在她三百六十度无死角视野中的那个男人还有那个小女孩是谁!!! 第4章 主角粗现了,主角又走了 求放过!!!要不要属性为曹操啊!!! 张小小立刻激发出体内的毒素,夹杂着雪花的寒风携着淡淡香气瞬息远去,出现在她视野范围边缘的,那个抱着一个小女孩的男人身子晃了晃,倒了下去。 松了口气,不过这口气只松了一半,因为那个男人又站了起来!如果她现在不是一株草的话特么的就闭过气去了! 那个男人抱着小女孩,虽然站了起来,身子却还是不稳,他很快就从张小小的视野范围内消失了。张小小不敢放松警惕心,一直激发着毒素,只不过在这天地茫茫的雪原上,她又没有什么时间计量工具,作为一棵草更不可能靠脉搏心跳什么的来确定时间,只好苦逼地在自己觉得时间够长了的时候,散去毒素。 看样子,主角君在猝不及防之下着了道,中毒了,张小小可不觉得这毒素能够杀死这个身为主角的男人——虽然七级植物的剧毒毒素对所有七级以下的生物秒杀——这个不科学的世界…… 她都穿越成一棵草了,还奢望神马科学呢,呵呵。 她现在需要为自己这条小命担心啊!思来想去,能够保命的却只有自杀式手段爆叶…… 默默泪流满面。 夹杂着雪花的风在天地间肆意刮着,这风似乎也染上了白色。 风雪之中,一个年轻男子正踯躅前行。 他面容温雅,有一双温润的墨色眸子,五官也很是柔和,唇角微翘,没什么表情的时候看起来也像是在微微笑着。只是此时此刻,他满头雪花,似乎鬓染霜华,唇色是诡异的紫色,身子不断颤抖,却不是因为寒冷——他身上裹了华丽厚重的完整皮毛,看起来就十分温暖。他双手抱着一个十岁左右的幼小女童,女童双眼紧闭,长而翘的睫毛上同样落了雪花。 雪花落到男子面容上被体温融化,水迹缓缓流淌下来,乍一眼看上去似乎是在流泪。他低头看了一眼怀里的幼小女童,露出一个有些苦涩的笑来。 没有迈几步,男子扑通摔进雪地里,却是背部着地,将怀里的孩子护的严严实实。仰面倒在雪地里,藏云轻声叹气,就这么仰躺了片刻,他猛地坐起,喷出一口紫黑血液来——正是他驱动家族心法将体内剧毒逼了出去——紫黑血液溅落纯白雪地,瞬间腐蚀出一个黑洞来。 天目琼花释放出的毒素,竟是连天目雪原的地面都能腐蚀到这般程度。要知道天目雪原在千万年来寒气堆积之下,地表被厚厚冰层所覆盖。这些寒冰质地通透而坚硬,就算被挖出后置于日光下曝晒也不会融化,更不惧刀斧,只那么一小块就能卖出天价来,所以又被称为寒冰玉。 不过略微思索一下,这天目琼花能够在天目雪原上扎根生长,五级实力就可以采挖的寒冰玉对于天目琼花来说自然算不了什么。 而藏云此刻注视着地表那个大洞,眸色深凝。 那本古旧医术上可没有提及这天目琼花是何种等级。还是他莽撞了。若不是他觉醒了天绝之体,恐怕会横死当场。还有那一层又一层的幻境,没有隐天藏目,他必然将迷失其中,不要说采摘天目琼花救回藏晓,连他自己都要搭进去。 低头看了眼怀里睡颜安详的女童,藏云抿抿唇,露出一个笑来,他把脸颊往妹妹脸上贴了贴:“哥哥不会让你有事。” 张小小对于主角那边如何如何并不知情,毕竟主角已经走出了她的感知范围,她苦逼地摊着叶子,觉得自己的人生就像是摆满了杯具和餐具的一张茶几。 风刮了一阵又一阵,主角再次出现在视野范围内的时候,张小小默默地抖了抖自己的冰晶叶子,默默地再次激发了毒素,然后默默地看着主角一步一步逼近。 心好累,感觉不会再爱了…… 距离在不断缩短,直到张小小可以清清楚楚地看见主角那张鼻子是鼻子眼是眼的俊脸,她举起一片冰晶叶子,在心里给自己配音——砰! 浓白叶脉融化一般弥散开来,精美复杂的透明冰晶纹理瞬间被染成了白色,张小小以本体为中心扩展开的视野范围再次扩大,她的感知范围从原先的三百米,一下子硬生生向外扩展了三千米,并且感知到的景象也不会像原先那般因为距离变远而渐渐模糊,这三千三百米的范围内,全部景象物什都清清楚楚,就连在空中飞舞的雪花,每一瓣的轮廓和轨迹都一清二楚! 原而且本张小小是看不到自己的本体的,她只能感知到从本体延展向四面八方的景象,然而此刻,她清晰地看到一株半透明的冰晶植株挺立于这白色荒漠上,每一片叶子都泛出浅白颜色,正是由于刚才那片叶子中央那线浓白叶脉的作用,尽管天目琼花此时只有四片叶子,每片叶子却都流转莹白光芒,看上去是极冰冷的艳丽,若是普通人只要看上一眼就会被拉进幻境里瞬间死去。 张小小能够感觉到,此时此刻,这整个天目雪原都是只属于她的领域,在这一片冰雪领域里,她翻手为云覆手为雨——这是属于八级植物的水平,这也是这片大陆上最顶尖的存在! 八级水平,她要是再被主角给拔掉吃了她就去死啊啊啊啊!虽然要是真的被拔掉了她也就是真的死了吧……忽然想到那只刚出现就嘎嘣嘎嘣嚼了她两片叶子的白喵,说好的守护兽呢!你家天目琼花都开始自爆了啊你怎么还不出来! 一边乱七八糟地想着,张小小一边丝毫不耽搁地发动了天目琼花八级水平才能够施展出的精神攻击,对,就是精神攻击,把你脑袋搅得稀巴烂的精神攻击…… 冰天雪地里那一株冰晶植物并不显眼,甚至因为幻术蒙蔽视线而会被忽略过去,主角自然没有犯这种低级错误,他时时刻刻都注意着天目琼花。在察觉到天目琼花有一片叶子悄无声息地消融掉,藏云几乎是同一时间放出了最高强度的防御罩牢牢护住了他怀里的小女孩儿。 预料之中的等级压迫感让藏云四肢都有些不听使唤,下意识地想要跪倒下去。空气似乎滞重粘稠起来,他的皮肤因为无法承受过大压力而爆裂,一眨眼的功夫就变成了一个血人,然而让藏云毛骨悚然的却是一道强大到无法抵抗的精神力,他毫无反抗之力,只能眼睁睁看着那精神力具现化出的半透明的尖刀朝他眉心刺来。 那边儿张小小都蒙圈了,卧槽主角你躲啊你怎么不躲啊你不是主角吗你特么不能死啊—— 藏云闭上了双眼,所以他并没有看到那半透明的尖刀在扎进他眉心之前,慢慢溃散了。他只听到了轰隆一声巨响,浩浩荡荡的天地之力从四面八方奔腾而来,这是有秘境开启了!竟然还是凶境! 身不由己地被天地之力裹挟进秘境里,藏云心想那道精神力攻击应该是被天地之力打散,让他留下一条性命,福祸相依,这次凶境也未必是必死之境。 主角抱着自家妹妹踌躇满志地进了凶境,而张小小则被凶境现世引发的雪崩给埋了起来,天目琼花又没长腿,完全跑不了,于是就被大雪压了结实。不过这些积雪并不妨碍她的感知,她能够感觉到这天目雪原上光秃秃的没有半个人影,更被说主角和主角妹子了。 按剧情,他们这是进凶境了? 张小小在雪堆里支楞起自己的四片叶子,有些茫然—— 诶?主角走了? 第5章 她只有它了 剧情不对啊——等等,貌似剧情里就是主角喂主角妹妹吃了天目琼花,发现不管用,心情悲痛抑郁茫然等等等等一二百字的形容之后,一阵大风刮起,天地之力激荡不休,全部朝一个方向奔涌而去,主角和主角妹妹就被天地之力挟裹着进了凶境。 这方世界里秘境分两种,一凶一吉。判断方法也十分简单,但凡凶境都是吸纳无数天地之力为己用,吉境则是喷薄无数天地之力以补足万物,一呼一吸之间,也算是遵循了平衡阴阳之理。 虽说一个名为凶境一个名为吉境,只要是秘境,里面到底还是会有无数凶险杀机,而凶境因其本身吸收无数天地之力,在杀机更盛的同时,也会孕育出更多奇葩异卉天才地宝,吉境则相较之下不会步步杀机,相应的珍奇异宝却也就少了。至于凶境开启后会将附近生灵掳进其内,只能说是天地之力的附加作用了。行走在外的修士们都会做好自己被凶境吸纳的准备就是,虽说这些准备大都用不上。 张小小被埋在厚厚积雪里也不觉得呼吸困难,毕竟她现在已经是一株草了,自身都是冰晶状,自然也不会怕冷,所以她现在感觉还不错。动了动自己的叶子,轻而易举地将身周结结实实的积雪戳出了几个洞,张小小索性抡起叶子把附近积雪清扫了个干净。得亏这雪一层层压下来无比坚实,不然照她这样在雪底下硬生生清空出一个大洞来,非得立刻塌下来再把张小小埋一遍。 把仅剩的四片叶子摊平了,张小小开始慎重地思考。 主角光环确实强大,她放出去的精神攻击虽说最后关头被她散去了,但是这凶境出世的时间也掐的太准,就算她不散去攻击,也会被天地之力冲的一干二净。 现在这时候主角和主角妹子已经掉到凶境里头去了,他们得在里面呆上三十多年,是不是觉得三十年简直弹指一挥间,但是事实并没有这么简单——这三十多年只是针对秘境之外,具体讲,只是针对主角和主角妹子进入的一个古修洞府之外。 古修也就是古代修士,为了跟现今这些修士区分开来而特意如此称呼。因为古代修士亦正亦邪,他们不拘于此,行事随心所欲,实力也强大无比,动不动就移个山填个海刮个风下个雨打打杀杀什么更是常事。谁能料到这些强大修士会最终消失在这片大陆上,至于他们为何消失,大部分人不知情,少数知情人士则讳莫如深。而书里也只不过提了提这个设定,具体原因没说,张小小也不知道,不过她总觉得这些古修很像史前恐龙,作者是代入了吧? 作者描述了古修如何如何飞天遁地如何如何飞沙走石,反正那是无比的厉害之后,开始描写这个古修的洞府。这个古修的来头大大的有,总的来说就是在古修里也是数一数二。古修们虽然像恐龙一样消失了,但是他们跟恐龙留下化石一般也留下了自己的痕迹,那就是古修的传承——主角光环笼罩之下,藏氏兄妹二人就进了这么一个传承洞府之内。 主角原本只是实力二点五级都不到三级的渣水平,毕竟在这世界上三级四级满地走,出身穷乡僻壤的主角要不是被开了金手指,拎出去那就是分分钟被虐成狗的节奏。但是主角开了金手指,进去二点五出来六点五,直逼七八级,只有他虐别人的份儿,没有别人虐他的份儿。 最关键的是这洞府内有控制时间流动的法阵,主角进去呆了三千多年,出来后世上才过了三十多年,这种时间转换的比例简直令人发指——张小小想着要是她能进去了她果断选择化形啊! 张小小数了数主角的奇遇,她有印象的就有三只契约兽一群傀儡仆妇一大堆各种武器还有一大笔的钱财,数着数着张小小简直都要流口水了,不过只要一想到自己现在是一株草,契约不了什么猛兽也用不着什么仆从更使不上什么武器也花不了什么钱财,整棵草都不太好。 四片叶子抱在一块,张小小凄凉无比的嘤嘤嘤了一会儿。 嘤嘤嘤够了,她重新摊开叶子,思索着自己该怎么办。 作为一棵草,她现在也动弹不了,默默地再活上个好几百年长上两片叶子之后化形是个不错的选择,但是张小小不觉得她身为一个普通人类,寿命顶天了一百年的,来到这冰天雪地没半个人影的荒原上,能够孤独地挨过这大几百年的时间而不被逼疯。 但是除了静静呆着长叶子她好像也没有别的选择? 草生无望…… 忽然想起来什么,她不是还有那么一只白喵么!原先不是抱着白喵一觉就睡过去了六百年嘛。想想也不是那么难过,睡觉睡觉睡觉! 张小小尽可能地把叶子舒服地摊开,本来想闭上眼睛,然后意识到自己一棵草并没有眼睛——sosad。 睡觉…… ………… 睡不着觉啊!!! 张小小简直绝望。她苦逼地抬起叶子开始戳来戳去,戳的不耐烦了就摊平了歇会儿,歇会儿了再接着戳,四片叶子呢可以来回戳!戳了半天,基本上能够着的东西都被戳烂了,就连张小小扎根的土地也被她在四周戳出了一圈坑。没办法天目琼花作为七级植物,茎叶的尖锐锋利程度那是杠杠的,戳什么都跟戳豆腐似的。 最后张小小开始玩叶子,几片叶子缠来缠去,缠够了就两片叶子你拍一我拍二——把脑子里能够想到的所有东西都过了个遍,张小小几乎都要有再爆个叶来玩玩的冲动了。 因为失去五感,即没有视觉听觉味觉嗅觉触觉,张小小现在只能靠着天目琼花自备的三百米探测雷达来感知外界,因为爆叶,她现在的感知范围只有二百米,方圆二百米三百六十度范围里全部都是皑皑白雪,天目琼花本身是冰晶植物对光线不敏感,在张小小感知这些积雪自始至终都是一个颜色,抛开身为人类时对雪是白色的固定认知,现在张小小“看”到的雪其实是半透明的。 难以数计的透明雪花堆叠挤压在一起,高密度之下便呈现出半透明的状态。就算这些紧密无比的排列组合在张小小感知里美丽精巧的几乎炫目,张小小也没有多少兴趣。换成谁四面八方都是这样还一直瞅啊瞅的瞅了不知道多久也会没兴趣的。 在长时间的寂静环境里,张小小最后把自己四片叶子全部紧紧的蜷缩交缠起来,几乎把自己团成了一个冰球。 如果不是她现在是一株草无法张口,她早就大哭起来了。 上方忽然坍塌,大大小小的雪块散下来,天光洒落,跃下来的白猫脚掌下燃起鲜红火焰,一双圆滚滚猫眼透漏出焦虑来——那突然从天而降脚踏火焰背负耀眼光亮的白猫从此深深印刻进张小小记忆里,再挥散不去。 在白猫凑过来舔张小小叶子的时候,张小小克制不住地伸展开四片叶子紧紧缠绕在白猫身上,也许是因为彼此伴生,张小小能够感觉到白猫身上厚实毛发,柔软温暖的触感让张小小四片叶子都有些微微战栗。 她以后不会任由这只白猫跑走! 在这个陌生世界里她只有它了! 第6章 卧槽住嘴 血睛琼花兽任由自己的伴生植物缠过来,它舔了两下天目琼花的叶子,趴伏下来,拿尾巴缠住天目琼花的根部,下一刻张小小感知范围里腾起烈烈火焰,冰雪消融殆尽,视野恢复原先那般荒芜辽远。 被柔软的毛毛包围住,张小小心情平复了些,她并不松开叶子,就算白喵凑过来,嘎嘣嘎嘣嚼了一片冰晶叶子,又嘎嘣嘎嘣嚼了一片冰晶叶子,又又嘎嘣嘎嘣嚼了一片冰晶叶子,又—— 卧槽住嘴!!! 刚刚感动到热泪盈眶现在就翻脸不认草要吃干抹净是要闹哪样! 救命!!! 张小小苦逼地挣扎着,想要把自己最后一片叶子从白喵嘴里抢救出来,奈何她一没有胳膊二没有腿,现在连张嘴都没有,仅有的四片叶子也被吃了三片,幻术毒气啥啥的对伴生兽完全不起作用,毫无反抗之力啊…… 在咔擦咔擦咔擦的声响里,张小小四片叶子被吃了个一干二净。 然后白猫打了个饱嗝儿,嘴里冒出一簇小火苗。 张小小默默地看着那鲜红颜色的小火苗在空中慢慢熄灭,她现在的感知范围缩小到只有三米左右了…… 卧!了!个!大!槽! 喵星人你要干嘛! 喵星人吃的饱饱的,十二分的心满意足,它现在每根毛毛都透着股舒爽,抖了抖耳朵,又甩了甩尾巴。喵星人抬起前脚掌,优雅地迈开步子,溜溜达达的走出了张小小只有三米左右可怜兮兮的感知范围。 张小小:…… 卧槽用过就扔啊!!! 张小小现在整株草都是崩溃的,不对,她现在只剩下地底的根,她现在都不能够被称为“整株草”了。 正在崩溃中,喵星人又溜溜达达地迈着小步子走了回来,张小小有些奇怪地意识到白喵现在浑身上下都湿漉漉的,毛发紧贴在身上,看起来脑袋格外大,看上去很是好笑,张小小原先的崩溃一下子被笑意赶走了。 难道这货去洗了个澡? 下一刻就见白喵甩了甩身上的皮毛,张小小清晰异常地感知到,无数细小的淡蓝色水珠从白喵身上飞起,纷纷扬扬仿佛一场雨,而这场雨水全部洒在了被啃的光秃秃的张小小身上。张小小能够感觉到那些水珠一滴不漏地全部渗进结了厚厚冰层的土地,点点滴滴的暖融从根系传送过来,与此同时,张小小能够感觉到天目琼花那在土地下蔓延伸展组成巨大网络的根系,在迅速汇拢收缩,最后铺展了足有几千米的庞大根系,在那暖融感觉下缩成了幼儿拳头大小。 只剩下了根系现在根系还缩成圆溜溜一团的张小小:…… #论洗澡水的重复利用# 被淋了一身洗澡水,张小小虽然囧囧有神,但是心里其实挺复杂。她现在是天目琼花,对这个世界也有一定了解,刚才白喵带着的那一身水,而那些水并不是普通的江河湖海里的水,而是天目雪原上天目寒潭的潭水,极阴极寒,对天目琼花大有好处,但是距离天目琼花扎根的地方相当遥远,天目琼花的根系蔓延几千里之远,就是冲着天目寒潭水去的。 这天目寒潭里有天目烈焰鱼,这种鱼的攻击性极强,水平在六级左右,肉质鲜美,是血睛琼华兽非常喜欢的食物,但是天目寒潭水会对火属性的血睛琼华兽造成很大伤害,因此血睛琼华兽很少去捕食天目烈焰鱼。 就在刚才,这只白喵跑去天目寒潭还跳进去泡了个澡,就为了跑回来抖抖毛把水洒到天目琼花上…… 这是打一棒子给个甜枣么。 白喵抖毛完毕,有些虚弱地趴伏在地上,闭着眼睛,连尾巴都不怎么摇了,整只喵都恹恹的。天目寒潭水对血睛琼华兽的伤害可不是说说就算了的,沾上一滴就够呛,更别说它跳进去泡了个澡,简直就是闷声作大死,现在张小小觉得自己可以原谅白喵把她四片叶子啃光光的行为了——估计不全啃了这只喵掉进去就爬不上来了。 但是喵星人你折腾这个到底是要干毛啊? 下一刻张小小得到了答案—— 白喵趴了会儿,看样子恢复了点精神,它撑起身子,拖着尾巴还是有点无精打采,有气无力地抬起前脚掌,张小小看着白喵那探出来的暗红色尖利指甲有些愣,哎,这是要干嘛? 白喵一爪子又一爪子的开挖。 等到只剩下根部,根系还缩成一个圆溜溜球的张小小在空气中暴露出一小点的时候,张小小意识到白喵这是要把她刨出来…… 最后张小小被完全刨出来,整个根部收缩成的圆溜溜球出现在了白喵面前。张小小一点儿也不想知道自己现在啥模样,但是她无可避免地看到了白喵那双圆溜溜猫眼里映出来的那一个,莹白如玉,晶莹剔透,表面仿若浮雕一般布满深深浅浅繁复交错的精致而玄奥纹路的,小圆球…… 然后白喵伸舌头舔了舔白玉似的小球,喵星人表示尺寸大小它很满意,于是它嗷呜一口把小白球吞了下去。 张小小:!!! 张小小觉得现在的自己比泡了天目寒潭的白喵还要虚弱,刚才到底发生了什么——她眼前突然出现放大了猫脸,然后就看到猫脸上的嘴巴张开了,然后的然后她眼前就是一黑。 眼前就是一黑…… 就是一黑…… 一黑…… 黑…… 张小小只觉得草生无望。 她周边黑漆漆一片,不过她感觉并不难受,反而相当温暖舒适,仿佛回到了母亲的子宫里一般,从内心深处散发出来的安全感,让张小小的意识不由得慢慢睡了过去。 茫茫冰原上一团鲜艳火焰燃烧着,几乎灼烧人眼的烈烈红色在一片雪白中耀眼夺目,正是将伴生植物天目琼花吞入腹中的血睛琼华兽。它周身燃起熊熊火焰,四只脚掌根本没有踩踏到地面,凭空向前飞跃,速度极快,若是谁能够看清楚极速奔跑中身影模糊的血睛琼华兽,便会发现此时此刻它,它那一双被张小小认为是红色的双瞳,呈现出的却是晶莹银白。 血睛琼华兽奔跑前进的方向,恰恰是刚刚开启的凶境所在的方向。 第7章 撒丫子狂奔 作为七级植物天目琼花的伴生兽,血睛琼华兽所处位阶自然也是七级。原书中,藏云能够轻易将选择化形而对外界失去反应的天目琼花拔下顺利服食,就是钻了血睛琼华兽不在的空子。 血睛琼华兽和天目琼花虽然伴生,但是一动一静,它自然不可能时时刻刻守在天目琼花旁边,而天目琼花自身实力强横,天目雪原又人迹罕至,天目血睛琼华兽对自己伴生植物挺放心,所以时不时的就跑没影了。如果没有主角光环的作用,或者可以说没有天道眷顾的莫大气运,有血睛琼华兽在,藏云连天目琼花长啥样都不会知道。 张小小莫名其妙穿了过来,天目琼花没化形,主角就钻不了空子了,所以天目琼花现在好好的,血睛琼华兽也没死。 这时候凶境开启,天地之力涌动不息,血睛琼华兽奔赴到伴生植物身边,把天目琼花叶片全部吞食掉,又冒着生命危险给天目琼花浇了足够的天目寒潭水,实际上就是为了可以进入凶境内寻觅机缘。 凶境之所以成为凶境,危机四伏,最根本的原因是这种秘境是为了各路灵植灵兽妖植妖兽而存在。血睛琼华兽自然要带着自家伴生植物赶过去,更别说这凶境就在这天目雪原上开启,相当于你家门口出现了一个宝藏,不是傻子都会去挖一挖。 灵植灵兽妖植妖兽的存在本身就是天地造化,凶境内多珍兽异卉,而不是像吉境内一般藏有宝物神器,就是这个缘故了。人修分正道邪道,有灵性的动植物们也分两类,一为灵修一为妖修,跟人修的正邪相差无几。至于血睛琼华兽和天目琼花,它们目前皆为灵修。 凶境开启之际吸纳天地之力最为猛烈,开启后依旧在吸纳天地之力,不过就比较温和了,人类修士对于天地之力的感受没有飞禽走兽花草树木们来得敏锐,所以人修只能大致确定凶境的方位,而对于血睛琼华兽它们来说,无时无刻都在吸收天地之力的凶境简直就像深更半夜明晃晃亮着的一个大火把,只要沿着天地之力流动方向绝对能够找到。 血睛琼华兽朝着凶境撒丫子狂奔,不光光是血睛琼华兽,现在整个人界,能动的不能动也想法设法动起来的灵植灵兽妖植妖兽们,都在朝着凶境狂奔而来。 不比几百年现世一次的吉境,凶境可是一两千年才会现世一次,好东西就那么多,先到先得,大家自然是玩儿命跑。不过在路上要是碰到什么好东西,它们也就浪费点儿宝贵时间顺手拿了。灵植灵兽们拿的自然是无主的,至于妖植妖兽,谁管那些东西是不是人类修士的,反正我们都是天地生养无父无母,我有本事我抢走,你有本事你就抢回去呗。凶境现世会造成人界大动荡,很大程度上是因为千年老妖怪们的这些无赖行径…… 近水楼台先得月,血睛琼华兽本身速度不慢,凶境又在家门口出现,它算是第一批到的。 苍茫雪原上覆盖着积年不化冰衣的山脉起伏连绵,仿若一条沉沉冬眠的银蛇,那来去的萧萧寒风似乎是它的一呼一吸,让人不由得想象当它醒来之际那将是怎样山崩地裂天动地摇的壮观场面。 血睛琼华兽自是不会有这个感慨,它从高高山峰峰顶一跃而下,背后伸展出一双和天目琼花冰晶叶子一般的翅翼,冰雪羽翼半透明,折射着毫无遮掩倾倒下来的光线,闪耀而璀璨。 若是张小小这时候清醒着,能够看到血睛琼华兽现在模样,她一定会立刻认出这简直就是书中那只魔兽boss的幼年版,除了毛色瞳色大小型号不同以外,血睛琼华兽同书中对于魔兽外形的描述完全吻合。只可惜张小小正团成一个小白球,香香甜甜的睡在血睛琼华兽肚子里,所以她错过了发现真相的一个机会。 凶境入口就在山麓,密度高到几乎要凝成实体的天地之力旋转着,入口处景象扭曲模糊。在血睛琼华兽从山顶跃下的时候,就已经有一只浑身青碧的大鸟驮着一丛同样青碧的竹子,从远处疾飞而来,一头钻进了那模糊一团的天地之力内,山脚下正有一只什么猛兽奔跑过来,扬起无数雪尘。而血睛琼华兽挥着双翼,在大鸟之后猛兽之前,也一头钻进了凶境。 张小小是被突如其来大放的光明给惊醒了,意识清醒之后,她察觉到自己周边不再是一片黑漆漆,而是她已经熟悉了的感知范围,虽然这范围还是可怜巴巴的三米左右…… 只不过总觉得哪里不太对的样子——感知范围虽然是三米左右,但是怎么在一会儿向左一会儿向右有时候还上上下下的,张小小后知后觉地意识到,恢复了活蹦乱跳的喵星人正在拿爪子抓着她,左左右右上上下下玩的不亦乐乎。 虽然她现在是一颗小白球,但是她毕竟不是球,她也有着身为一株草的尊严好么!喵星人你这是赤果果的羞辱! 但是喵星人好像真的挺开心,一双圆溜溜的猫眼blingbling的,尾巴也翘的老高,样子好萌好萌,张小小于是决定由它去吧,嗯,她不跟一只猫计较。 任由喵星人拿她当球滚来滚去,张小小淡定地开始打量周围环境。 原谅她只有三米左右的感知范围,她能看到的实在有限,她只知道她现在一片草地上,一片挺奇怪的草地,长满了深红颜色的小草,草叶宽大莹薄,还开着无数粉色小花,只是这些花也挺奇怪,说是花看起来更像是一颗颗粉红色的珍珠,流光溢彩闪闪发亮,别说,还挺好看。 感知范围晃来晃去,嗯,除了一片草地以外,还有一泓湖水。那湖同样很奇怪,看样子应该是湖,但是蓝色水面上还烧着三尺高的蓝色火焰,好似这些火焰也是湖水一般,里面有许多粉红色的小鱼,这些小鱼簇拥到一起,粉红色的鱼群就在火焰里游来游去。 张小小都看呆了。 第8章 她回不去了 更让张小小看呆的是,她的视野范围忽的不再晃来晃去,紧接着哗啦好大一声,水花溅起,却是白喵跳进了湖水里,确切的说,是白喵跳进了那在水面熊熊燃烧着的三尺高蓝色火焰里。 白喵摇头摆尾看上去无比惬意,时不时伸爪子拍散粉红色鱼群,它好整以暇地张大嘴,慌不择路的粉红色小鱼就一条又一条地撞进了猫嘴里。张小小简直目瞪口呆。 直到白喵吃的肚皮滚圆,打了个饱嗝儿,张小小才回过神来,于是她给白喵的捕食方式默默地点了个赞。回神之后,张小小察觉到了白喵对于蓝色火焰下方同样蓝色的湖水有着畏惧,很明显白喵一直都只在火焰上层来回游走,至于那些受惊吓后乱窜的粉色小鱼,它们在碰到水面的那一瞬间就消失了。 看起来应该挺危险,但是张小小又直觉那蓝色湖水对她大有好处,一时之间有些纠结,她就在自己获得的百分之一传承里翻了翻,翻了半天结果什么也没翻到…… 张小小默默地盯着白喵,它吃饱喝足后从火焰里跳了出来,现在深红色草地上蜷起前爪滚来滚去,舒服的不要不要的。 滚来滚去滚了个爽之后,白喵似乎这才想起来它苦逼的伴生植物。抖了抖皮毛,又伸了个懒腰,白喵在走了过来,随后张小小原本开阔的视野范围里,除了毛茸茸的白毛以外就是一张毛茸茸的白猫脸。 白喵在天目琼花牌小白球上亲亲热热地舔了两口——张小小被糊了一身口水——之后,白喵就一路推着小白球把张小小给推进了湖水里。 穿过蓝色火焰时不太好受,那感觉就像全身光溜溜的被扔进热水里又往浸泡在热水里的身体上哗啦浇上冰水,相当酸爽…… 不过在湖水包围过来之后,就只剩下全身暖洋洋的舒适感觉了,说是暖洋洋其实不太准确,毕竟从湖水中涌来的力量和天目琼花本身的力量都是寒属性,怎么也说不上温暖,只能说张小小现在体温极低,于是碰到同样低温但是比张小小体温要略高的湖水之后,自然就有了暖融感觉。 小白球在湖水中缓缓下坠,随着小白球下降的深度不断加深,原本深蓝的湖水在不断变浅,在小白球落到湖底那一瞬间,湖水已经变的透明如无物。而张小小在源源不断输入体内的温暖能量之中昏昏欲睡,她的意识都有些模糊。恍恍惚惚之间,竟然看到奶奶在屋内守着火炉打瞌睡,火炉里的煤球烧的旺旺的,一把火钳横放在火炉上,在火钳上放了一个馒头,馒头皮已经被烤的焦黑焦黑了,奶奶还在打瞌睡。 奶奶,馒头烤焦了! 眼看着那馒头都要烧着了,张小小一个激灵醒过来了,她感觉到极大的危险,要不是她现在没毛她的毛都要炸了。生命危险的刺激之下,小白球瞬间从湖底消失。 白喵正百无聊赖地趴在草地上,拿爪子拍着面前的草叶,它察觉到什么一下子从地面高高跃到空中。 轰一声巨响,地动山摇,平静无波的湖水掀起巨大浪潮,水面熊熊燃烧着的火焰也蹿到高空。火舌舔过深红草地,圆溜溜珍珠似的花苞一个个爆裂开来,噼里啪啦放鞭炮似的,一*的浪潮也是轰隆隆震耳欲聋。 一切恢复安静之后,草地不是草地,湖水不是湖水,跃入眼帘的是一座低矮石山和一个凹陷盆地。湖水蒸发殆尽,草地燃烧殆尽,原先还算秀丽的风景瞬间险恶起来。 在盆地上空悬浮着罪魁祸首,一个白色的小圆球。 张小小的视野范围已经恢复了最初的三百米左右,她感觉到自己现在可以选择是否化形,也就是说,在湖水里泡了一会儿,她现在是五片叶子的实力水平。所以说,她意识模糊中看到的烧焦的馒头,是预示了下方的惨烈场面么…… 不由得叹口气,张小小的心情有点复杂,复杂不是因为她把青山绿水变成了穷山恶水,而是因为她此时此刻潜意识中对于下方场景的理所当然,是的,理所当然。张小小把湖水中的寒属性能量全部吸收,打破了这个小环境的能量平衡,能量失衡的后果自然是破坏性的,只是变成穷山恶水而没有出现空间乱流和能量暴动已经是很温和了。 她回不去了吧。 张小小其实知道她并不是在课堂上睡觉而穿了过来,她是死在了课堂上。她一直想着她也许还能回去,但是在这湖水里泡了泡,她能感觉到自己原本和天目琼花不太契合的灵魂得到完全融合,证明就是她现在能够清晰异常地感觉到空气中浮动的元力。挡在她和这个世界的那一层玻璃被彻底打碎。 恐怕张小小再也忘不了那种五脏六腑之间像是有尖锐的匕首在搅动的痛苦,在视线涣散眼前漆黑弥漫之前,她已经品尝到了自己唇齿间的腥甜滋味。估计是因为早上来学校的路上被车撞飞出去的那一下,她当时从地上爬起来,身上只有很少的擦伤,她自己也以为没事,谁料到没有外伤会是伤到了内脏。 她上高二了,该读高三,高三之后就是考大学,奶奶供养她上学已经很吃力了,她死了也没什么不好,奶奶可以拿她的退休养老金去旅个游出个国,没准儿那个撞她的车主还得赔上一大笔钱。她已经很幸运了,没有在大冬天的街头被冻死而是被奶奶捡回家不缺吃不缺穿的养大,没有在课堂上死的一干二净而是穿到了书中的世界重新获得生命,也没谁了,做人要知足呐。 就是可惜了她那一头去同桌家的理发店免费烫的卷发,她可是刚美了没几天就这么死了。希望她死在课堂上不会吓到同桌,那家伙胆子最小了。还有老李,他是个挺好的数学老师,只是张小小不耐烦学数学,张小小并不准备读大学,大学的学费太贵了,她原本的打算就是毕业后去找个工作然后攒钱跟奶奶去英国溜达一圈——老太太教了大半辈子的英语一直说要带她去英国看看老朋友——希望她死在数学课上不会给老李带来麻烦,她也不想死啊。 张小小喜欢读这本闲书其实就是因为主角藏云和他妹妹,张小小相当希望自己可以有这么一个哥哥,每次读到那些文字她都会觉得特别羡慕,不过羡慕归羡慕,班里男孩子要认她做妹妹她毅然决然地拒绝,谁不知道哥哥妹妹的叫上几天没准儿就变成男朋友女朋友了啊。她对那些硬邦邦的男生没兴趣,还是软绵绵的同桌比较可爱。 化形吧。她不习惯这种没胳膊没腿不能动弹的草生啊! 张小小缓缓落到白猫跟前,白猫凑过来舔了舔小白球,然后嗷呜一口把张小小吞下了肚。 还在悲秋伤月然而眼前突然一黑的张小小:…… 第9章 化成人形 在一片漆黑中,或者说在白喵肚子里,张小小再次安心地睡了过去。实际上张小小呆的位置并不是血睛琼华兽的肚子,而是它所拥有的一处独立空间,只需要触碰就可以把物体收进空间里,至于白喵为什么偏偏喜欢用吞的把张小小收进空间里去,只能说是它的恶趣味了。 等张小小的意识恢复清醒之际,出现在她视野范围里的是一片灰蒙蒙,具体描述的话,就好像置身于灰色雾霾,能见度相当低。张小小的视野范围里全部都是这种灰蒙蒙,只是这些灰色并不是雾霾。周围没有一丝光亮,但是并不让人觉得阴暗,张小小没有感觉到危险,但是她同样没有感觉到白喵的存在,这不得不让她紧张起来。 发不出声音,视野范围也是固定的距离,张小小在一片灰蒙蒙中飘来飘去,飘了半天也没有找到白喵。虽然感知不到自己的伴生兽,但是张小小可以确定那只喵没有生命危险,而张小小在来来回回飘了大半天之后,感觉自己好像感冒了,还是重感冒,那种浑身无力闭塞头痛哪儿哪儿都不得劲——虽然是这么感觉,但是张小小现在是棵草,还是棵只剩下根系的草,自然是不会感冒的。她会觉得不舒服,是因为到了化形的关头了。 张小小已经做好了经受幻境考验的准备,然而她这时候却有些愣怔,不能确定自己看到的是幻境还是真实。出现在她视野范围里的,是一望无际的绿色麦田。 应该是仲春时节,田间小径上开着紫色的野扁豆花,嫩生生舒展着茎叶的小麦被风吹的摇晃,一波一波绿色浪潮翻涌向地平线,远方能够看到村庄。近处的麦田里,则是两个坟包,一个大些,一个小些。也没有谁告诉张小小,她就是知道,那大些的坟包下睡着奶奶,那小些的则埋着她。大坟包前有烧完的纸钱放完的鞭炮,小坟包前跪着一个中年女人。张小小背对着她,看不见她的脸,却能看到她正在烧的东西,不是别的,正是一张数学卷子,张小小眼尖地瞅见那数学卷子上红艳艳的一百分。 “我儿子数学又考了满分,我就是显摆给你看,你说你……”女人絮絮叨叨地说着话,张小小站在女人背后却只想哭——卧槽同桌你绝对是更年期了我死了你还不放过我! 没等张小小再生出别的感慨,一切景象如烟溃散,再次出现在她视线里的依旧是一片灰蒙蒙。 等等好像哪里不太对—— 张小小握了握拳,明显感觉到手指触碰掌心,她化形成功了!急忙低头想看看自己的身体,结果还是一片灰蒙蒙。 一片灰蒙蒙…… 想到了什么,张小小有些僵硬地抬起胳膊,拿手在自己眼前一抹,果不其然指尖传来若有若无的腐蚀性痛感,一直灰蒙蒙的视线恢复清晰,墨蓝而深邃的穹顶星光闪烁,张小小正站在一块巨大悬石上。 顾名思义,悬石就是悬浮在半空的大石头,除了张小小脚下这块悬石之外,她还能看到无数大大小小的石头远远近近地悬浮在夜空之下,它们的排列分布错落有致,似乎暗合某种规律。 张小小收回视线,看了眼自己指尖那团灰蒙蒙雾气——就是这玩意儿让她啥也看不见只觉得到处灰蒙蒙!还真是另一种意义上的一叶障目不见泰山……至于她先前飘来飘去为什么没有撞上石头就不得而知了。 弹指要挥散这薄薄雾气,张小小动作顿了顿,想到这雾气能够蒙蔽天目琼花七级植物的视野范围,她心念一动,就把这团还在微微浮动的灰色雾气给收了起来,没准儿以后还能排上用场。血睛琼华兽有独属于自己的空间,天目琼花自然也有,实际上只要实力水平达到五级,就有能力为自己开辟出一方随身空间来,因此在这片处于人界被称为神州的大陆上,空间器具烂大街。 随后她才开始打量自己现在的模样。 她身上套着层层叠叠蕾丝材质的雪白衣袍,袍角绣有繁复精巧的暗纹,仔细看能看出那是天目琼花的模样,张小小没有多关注自己身上的衣服,她当机立断地抬起纤细手指勾起自己的领口——卧槽她怎么还是这么平! 遭受了平胸的沉重打击,张小小苦逼地看着自己的手指,她已经发现了自己的肤色白的半透明,看起来脆弱晶莹一碰就碎,估计是因为天目琼花那副冰晶样子。 想起了什么,张小小一把撩起袍子,看到一双笔直修长的大白腿后舒了口气,伸手摸摸,只觉得细腻莹润,于是她又摸了两把来过过瘾,丝毫不觉得在自己腿上摸来摸去有什么不好,张小小只觉得自己在平胸之后得到了安慰。 又捏了捏自己的腰,腰很细,或者说是太细了,张小小就这么叉着腰,只觉得盈盈一握,真真是杨柳小蛮腰。 总体上张小小对自己的身材还是很满意的,而且她现在的头发也不再稀稀拉拉,她现在有一头浓密顺滑的秀发!虽然头发是银灿灿的白,还是蜷曲蓬松风骚无比的大波浪卷,长度还诡异地一直到屁股,张小小依旧对自己这头秀发非常满意——至少她头发多啊,头发不仅多还不用梳理就柔顺无比,不用担心脱发落发头皮屑,头发自己就可以保持洁净,都不用洗头!简直太感动! 至于最重要的脸,张小小手头没镜子她也瞅不见自己的脸,拿手摸了摸鼻子是鼻子眼是眼,张小小也就随它去了。天目琼花七级植物化成人形应该不会太丑,再者说她自己长的也不差,五官样貌不报社就足够了,她也不指望自己能美的倾国倾城啥啥啥。 从悬石上往下看了看,并没有看出来什么,张小小环顾四周,化成人形之后她掌握的天目琼花的传承从百分之一变成了百分之二十五,这是个质的飞跃啊。也因此张小小可以肯定她现在依旧置身于凶境之内,这些大大小小的悬石中有的真实存在,有的却是幻象。 张小小不敢轻举妄动,她现在应该是被困在这悬石阵里了。 第10章 传说中的猫耳娘 仔细观察着按照一定规则排列的悬石,张小小能够看出哪几块是幻象,但是在确定这悬石阵的目的之前,她不准备出手。万一那些幻象是摆出来的陷阱她还一门心思跳进去,不就完了蛋了。 张小小在自己传承记忆里翻来翻去,看看能不能找出什么解决的办法来,还没等她翻到,巨大的元力波动传来,空气中都有半透明的涟漪扩散——这是空间不稳定的表现。 于是张小小就眼睁睁看见,头顶深远天穹支离破碎,闪烁星子纷纷坠落,划出一道道明亮轨迹,悬石也一个个爆裂,石屑溅射,原本还算是空灵静谧的场景瞬间像是末日降临。 脚下悬石开始震动,张小小撑起一个防御结界,毅然决然跃向下方无尽黑暗。身后传来轰然巨响,伴随巨响飞来无数碎石,这些大大小小碎石高速冲击之下足以洞穿一切障碍,更别说还有那夹杂在碎石中不起眼的半透明涟漪,那些涟漪随时可能扩大成空间裂缝,将周边一切物体吞噬。 能够感受到自己背后的威胁,张小小的头脑此刻无比冷静,她伸手拂过搭在肩上的白色卷发,一缕蜷曲发丝悄无声息地缠绕上张小小的指尖,她反手一扬,白色发丝脱手之后瞬间消散如烟,下一刻白色冰壁在张小小身后出现,一层又一层的冰壁看着单薄,却结结实实地挡住了飞来的碎石,只有空间波纹扩大成空间裂缝,冰壁才被吞噬崩溃。这点时间足够张小小和那大片碎石拉开一个安全距离。 紧抿着唇,张小小任由自己不断下坠,上方的混乱已经越来越远,周围的黑暗也越来越浓厚,张小小的心里也越来越紧张——卧槽谁知道这黑不隆冬的最下面是个啥! 在张小小心里那根弦紧绷绷,绷到快断的时候,她就看见下方一团漆黑中冒出一个白点。白点以肉眼可见的速度由小变大,张小小很快看清楚那是她家白喵。 血睛琼华兽的体型依旧维持着猫咪大小,不过在它看到张小小之后,身形暴涨,足有成年大虎大小。从下往上拿结实后背接住了下坠的张小小,它转头舔了舔张小小的脸以示安慰之后,就立刻掉转头往下跑去。 张小小落在自家伴生兽背上的时候,那股从内心油然而生的强烈安全感让她几乎要掉眼泪。手指抓住血睛琼华兽脖颈处厚而软的毛发,张小小伏在伴生兽背上,就算被糊了一脸口水也丝毫不介意。 也不知道血睛琼华兽跑了多久,张小小眼前忽的大亮,要不是她现在有双七级水平的眼睛,就要被着大放的光芒给闪瞎了。 面前是一个绘制在地面上的巨大阵法,那光芒正是从组成阵法的无数玄奥符文上放射而出。张小小眼睛眨也不眨地盯着阵法,如果她判断不出错的话,这是个八级水平的阵法,也是将她困在幻境里的那个阵法——对,那深邃星空那庞大悬石阵那毁灭性爆炸统统都是幻象。现在张小小可以肯定,那突如其来使幻境崩溃的元力波动,是自家伴生兽在外面攻击阵法所造成的。 这个八级阵法大放光明相当于回光返照,因为这个阵法已经让血睛琼华兽硬生生暴力用破开了,很快就会湮灭。 果不其然,不过一个呼吸,光明敛去,地面上组成阵法的玄奥符文灰飞烟灭,面前光溜溜的什么都没留下。然而张小小就盯着阵法看了一个呼吸,已经收获许多——她能够清晰地感受到自己对阵法的参悟和了解得到大大提升,原因是什么她就不知道了。 惊心动魄地在幻境里走了一遭,张小小现在不能肯定她选择化形要经受的幻境考验是麦田坟包还是夜空悬石,不管哪个她都算通过了吧。从伴生兽背后爬下来,张小小一屁股坐在地上叹了口气。 正低着头唉声叹气,脸颊上忽然传来温暖柔软的触感,张小小抬起头,有些蒙圈,一个漂亮妹子什么时候坐在了她身边,还正在色气地拿舌头舔她的脸——卧槽这是在干啥! 张小小惊的差点儿原地蹦个三尺高,然而身边的妹子压了过来,将她结结实实地按倒在地上,又在张小小脸上舔了两口。 总觉得这种被舔舔舔的感觉略熟悉…… 等等除了白喵还有谁会对她舔来舔去!张小小想到了某种可能,她躺倒在地上,有些僵硬地转动着脖子,周围空荡荡的并没有自家伴生兽的影子,而压在她身上在她脸上脖子上舔舔舔的漂亮妹子分明在脑袋上顶着一对毛茸茸的白色耳朵,嗯,跟白喵那对耳朵真像哎——卧槽这家伙就是白喵?! 四肢缠在张小小身上的妹子歪了歪头,然后张嘴:“嗷呜?” 张小小:…… 妹子抖了抖猫耳:“嗷呜嗷呜?” 张小小:说人话。 妹子不搭理张小小,继续舔舔舔,好像张小小是块香甜又可口的雪糕似的。张小小破罐破摔地任摸任舔。 趴在张小小身上的血睛琼华兽化成的人形是个十六七岁的少女模样,头上的猫耳朵软软白白,这难道就是传说中的猫耳娘?!张小小非常想伸手捏捏那看起来就很好摸的耳朵,只可惜她现在被压着胳膊动弹不得。 而血睛琼华兽人形的一双眼睛还是瞳孔细长的猫眼,晶莹润泽的红宝石颜色,五官精致,皮肤莹白。一头卷曲蓬松的雪白长发,一身层层叠叠蕾丝材质的雪白衣袍,袍角绣有繁复精巧的天目琼花暗纹——好像哪里有点眼熟…… 等等这不是她化成人形后的样子吗?! 张小小默默地盯着自家伴生兽人形时候的脸看,越看越觉得熟悉——色泽微浅弧度柔和的眉,眼角微垂看起来温和的眼,唇瓣微薄形状优美的嘴,这五官这脸型,统统都跟她死过来之前的那张脸好像! 像归像,但是并不一样,现在这张脸比那张脸好看了不知道多少倍,怎么说,就好像去做了精心的微整容手术,瑕疵被去掉了,优点被放大了,乍一看挺像,但是看起来就是漂亮的不得了。 嗯,算不上倾国倾城那也绝对是秀色可餐了。 张小小觉得自己可以理解为什么血睛琼华兽化形没有半点障碍了,直接照着天目琼花的模样克隆一个能有什么障碍啊…… 从自家伴生兽红艳艳的一双眼睛里,张小小能看见自己现在的脸,只是她的一双眼睛不是红色,而是那种水面燃烧着火焰的湖水蓝。现在她跟血睛琼华兽的人形,除了眸色不同,以及血睛琼华兽有一双猫耳朵一只猫尾巴以外,别的一模一样。 多好啊可以cos一下双胞胎姐妹花是不是。张小小推开自家伴生兽的猫头,一边想着一边要爬起来。 谁料到血睛琼华兽还没有舔够,一把将张小小重新按倒在地,舔了上去,只是这次舔的地方有点微妙——直接舔上了张小小的嘴。 张小小:!!! 第11章 存在感异常强烈 唇瓣上传来被舌尖舔舐的温热触感,张小小整个人都呆滞了,因为惊讶而微微启唇,化为人形的血睛琼华兽就有些好奇地把舌头深入张小小的唇里,唇和唇不可避免地贴合起来。 在自家伴生兽伸舌头并且还跟自己的舌头勾勾缠缠的时候,张小小回过神来,她“呜呜呜”地在人形血睛琼华兽的身下开始挣扎,只可惜她一株植物化成的人形跟血睛琼华兽完全不能比较,就像脆皮薄血的法师完全不能跟战士在近身搏斗上比较一般。 血睛琼华兽反而因为她的挣扎而愈发激动起来,张小小几乎是绝望地感觉到自家伴生兽不仅对她的舌头又吸又含,还开始在她身上摸来摸去——如果是一棵草跟一只喵的话,这场景其实就是一只喵在草叶上很正常地蹭来蹭去,但是她们现在都是人形,于是就悲剧了。 血睛琼华兽的外形看起来再像猫咪她也不是软软萌萌的家猫,她到底还是一只野兽,就算化为人形她的习性跟以前也没什么不一样。喜欢对自家伴生植物舔舔舔,是因为天目琼花在被血睛琼华兽舔舐的时候会散发出一种好闻气味,这种气味可以让血睛琼华兽心情愉悦,同时还有助于血睛琼华兽自身对天地元力的吸收,至于坏处的话也是有的,比如说在这种气味的刺激之下,血睛琼华兽很容易兴奋,变的冲动易怒而好战,攻击性大幅度提升。 张小小很快想起这茬,她努力控制着自己放松身体——尽管这身体不用她控制就已经软绵绵了…… 只要血睛琼华兽舔爽了就完事了。但是被一个漂亮妹子还是一个顶着自己的脸的漂亮妹子又是亲又是摸的,张小小羞耻到不行——她怎么也预料不到自己的初吻是这么送出去的!第一次打kiss就是这么激烈的舌吻! 张小小无法抑制地脸红起来,在血睛琼华兽终于舔了个够,趴在她身上从喉咙里发出心满意足的声音之际,她已经从头到脚都红通通的了,总觉得节操和贞操都不太好了…… 罪魁祸首的血睛琼华兽丝毫没有自己非礼张小小的觉悟,舒展开手脚缠住张小小,抖抖耳朵,甩甩尾巴,十二分的舒适惬意。她还通过化形之后跟自家伴生植物建立起来的心神联系来进行意识交流,表达着自己的看法——嗯,她表示还是化成人形后的天目琼花比较好舔,以前的冰晶叶子太扎嘴,她比较不满意的是不能像以前那样把自家伴生植物给全部圈在自己怀里,独占欲没有得到满足的血睛琼华兽很不高兴。 不高兴毛线!你有本事不高兴你有本事别摇尾巴啊! 张小小气哼哼,只是最让她心碎的是哪怕她气的直哼哼,下次血睛琼华兽想舔想摸的话她还得任舔任摸,最最心碎的是天目琼花被舔舔舔其实也是有好处的,血睛琼华兽的唾液可以使天目琼花的茎叶生长的更为稳固,还可以刺激天目琼花的根系更加发达,坏处自然也有,就是分泌出气味的时候,天目琼花的防御性会被大大降低。 表现在张小小身上,就是她现在手软脚软,没有一点儿力气,而血睛琼华兽还在有一下没一下地舔着张小小裸/露在外的肌肤。 为自己逝去的节操哀悼了一会儿,张小小推开身上的人形猫咪,从地上爬起来,尽管她刚站稳身子就被自家伴生兽抱了个满怀。不过这会儿她完全没有心思去关注那些黏黏糊糊的,张小小现在看清楚自己置身的处所后,莫名地觉得有点眼熟。 这是个大厅,地面是完整无缺的暗白浅灰似玉非玉的一整块石,石面浮现出的石纹呈现出精美的羽状。除开先前那被破开后消失殆尽的八级法阵,这个大厅里空荡荡的,只有几根撑起房顶的大柱子。这些柱子却是洁白颜色,上面有着盘旋而上龙形浮雕,张小小默默地数了数,嗯,九根柱子。 主角藏云好像就在凶境里经过了一个有九根盘龙柱的大厅,就是在这大厅里他触发了什么机关,随后进入了一个独立于凶境的空间——也就是古修留下的传承洞府之内,获得了大机缘。 至于藏云是怎么触发了机关,书里只是简单地写“藏云心有所感,体内血脉仿佛在耳边汩汩流动慢慢沸腾,藏天隐目也被某种玄奥外在激发而显现出来,他不由自主地向前迈去,似乎被某种力量牵引着,一步一步迈的从容而坚定,冥冥之中,有谁在悲切而哀恸地呼唤着他。” 于是,心有所感的主角君就这么一步一步地直接走进了传承洞府。 当然这个过程不会那么简单朴素,中间还是有些华丽演示的,比如说九根盘龙柱上的龙形浮雕忽然挣脱禁锢腾云驾雾起来给主角引道啦,比如说满室欢快起舞的花仙灵忽然如受惊吓一般纷纷退散隐匿啦,比如说主角君一双瞳眸有了奇异变化发丝飞扬袍角烈烈端的是谪仙之姿简直是分分钟直上九霄啦,诸如此类,看的人真是赞叹无比。 张小小并不是主角,她也不会“心有所感”,所以这个大厅现在安安静静的。至于张小小会对主角君进入的那个可以控制时间流动的法阵感兴趣,是因为她想要化形却不想硬生生耗上几百年来长叶子,现在她都化形成功了,对那个法阵也就不惦记了。在知道主角必然会来到这个大厅后,当务之急自然就是躲开主角啊! 要是主角进入传承洞府的话,这个大厅就不复存在了,因此张小小相当肯定主角君还没有过来,但是就算主角君现在还没有过来那也一定在路上了…… 在临走之前,张小小想到了书里提到过这大厅里生长了无数灵花珍草,也因此孕育了无数花仙灵。张小小对这些所谓的花仙灵挺感兴趣,原著里主角君是因为自带的主角光环误打误撞地看见了花仙灵们。嗯就是他吃了个好东西,然后这个好东西恰巧让他看得见那些花仙灵,主角光环就是如此强大,张小小表示一旦接受这个设定其实还挺带感——带感个毛啊! 张小小想到设定,就想到了关于天目琼花的设定。 天目琼花是这世上唯一可以修补主角妹妹残缺灵魂的灵植,这世上又只会存在一株天目琼花,并且可以修补残缺的灵魂的必然要是化形后的天目琼花才可以,因此这书中设定的其实是个死局。主角最一开始就在不恰当的时间里用不恰当的方法让妹妹服食了天目琼花,而天目琼花并没有化形因此也就没有修补好妹妹的灵魂,之后不管他再怎么努力也是不可能救回自己的妹妹了,也许对于这本书的作者来说,妹妹就是个促进剧情发展的道具。 叹了口气,张小小不再多想,再怎么样她也做不到拿自己这条命去换主角妹妹的那条命,主角妹妹现在不过是神智不清,至少她性命无忧,活的还好好的,要是拿化形后的天目琼花去修补主角妹妹的神魂的话,张小小绝对是要死翘翘了,所以说还是躲着主角走吧。 抬手摸了摸自家伴生兽的卷毛,张小小轻声道:“以后就叫你白——白淼,我是张小小,很高兴认识你,白淼。” 白淼:嗷呜? “嘿,白淼,你有没有见过花仙灵?”张小小一边说着,一边捏出一个法诀,只见周边环境像是被打碎的镜面一般,浮现出无数裂纹,裂纹不断扩大,原本空荡荡的大厅里浮动光线被折射的支离破碎,许许多多的微小亮点从裂纹中纷纷扬扬飞出来。 等裂纹全部平复消散,出现在面前的则是另一种场景了。藤蔓攀爬,草叶丛生,还有挺拔乔木亭亭如盖,这整个大厅几乎像是个植物园,唯一奇特的就是这些植物全部都呈现出一种半透明的状态,虚幻而空灵。 张小小并不意外,她兴致勃勃地打量着她脚边的一丛灌木,半透明的细小叶子看起来十分精致,她伸手摸了摸,指尖直接穿过了叶片,似乎这丛灌木并不存在。实际上这些植物也并不存在于这片空间,如果张小小没有判断错误的话,它们全部都生长在魔界的一处叫做庚寺的地界里,这里是人界同魔界重合的一个空间节点。 张小小为什么会知道,这次却不是从书里得来的了。虽然书里后面有写到主角率领人马攻进魔界灭杀了吞吃掉自家妹子的魔兽,但他们进入魔界是通过另一个空间节点,而不是这个位于凶境之内的节点。张小小这次是通过天目琼花的传承记忆得知的。天目琼花最初就是生长在庚寺这个地方。至于天目琼花怎么就从魔界庚寺跑到了人间界天目雪原上,张小小接受的传承记忆太少,尚且不得而知。 看着一个亮点落到自己指尖上,张小小微微笑,这亮点仔细看的话,能看出那其实是个有手有脚并且长着一双透明翅膀的小人儿,发髻精致五官美丽,还穿着好看的裙衫,浑身上下散发出淡淡光亮——原著中称之为花仙灵,不过在张小小知道它们存在于魔界之后,她更愿意称呼它们为花魔灵。她触碰不到它们,它们却可以触碰得到她,这是很奇妙的经历,小人儿在张小小的指头站稳,合拢翅膀后就很亲昵地坐了下来,荡着双腿。 张小小一时失笑,书里这些花魔灵对于主角可是相当疏远畏惧的,也许是因为天目琼花跟它们算是老乡?她转头去找自家伴生兽,结果看见白淼虽然是人形却十分兴高采烈地追逐着那些花魔灵,像是猫扑蝶一样乐此不疲,而那些花魔灵也很高兴地绕着白淼飞来飞去,在被白淼兴奋地扑在手下的时候,就从白淼指缝冒出来,继续绕着白淼飞,而白淼则继续扑来扑去——那一头雪白的卷发在空中飘啊飘,真是其乐融融…… 白淼忽的停下动作,无比警戒地盯向大厅入口,还示威性地露出自己一口利齿,只可惜她现在的外表是个漂亮的猫耳妹子,呲牙的动作看起来不像在恐吓反而更像是在卖萌。花魔灵也一哄而散,只是它们散的方向有些不太对,竟然全部都直接朝张小小飞了过去,并且还纷纷落到了张小小的头发上衣袍上。 察觉到藏云气息并且立刻辨认出是那个趁着她不在而偷袭自家伴生植物并且引起雪崩的可恶家伙的白淼:!!! 因为身上落满了闪闪发亮的花魔灵而变的同样闪闪发亮于是存在感异常强烈的张小小:…… 受到莫名召唤来到大厅入口结果看见了一对双胞胎姐妹花一个在呲牙做鬼脸另一个在亮闪闪发光的主角君藏云:??? 第12章 开始亲亲亲 张小小反应过来,在主角张开口要说话那一刻,猛地朝白淼扑过去,一把抱住自家伴生兽的小细腰,于是在藏云面前,样貌奇异举止奇特的双胞胎姐妹花就这么瞬间消失在了空气中。只有无数亮晶晶的花魔灵四散开来,犹自在空中挥舞着翅膀,飞来飞去地找寻着同类的气息。 藏云能够感觉到那一对双胞胎姐妹已经离开了这个大厅,他环顾四周,若有所思。 那位头发衣服都落满了周围这些美丽而微小生灵的少女,对于他的突然出现,表现出的除了惊讶以外还有忌惮——藏云并不觉得现在的自己有什么地方值得对方忌惮。至于另一位少女,看起来像是在做鬼脸,但是藏云明明白白地知道那其实是警告,他可以肯定对方满含杀意,最让藏云觉得难以忍受的则是他在对方的目光注视下,几乎是动弹不得,那种像是待宰羔羊一般毫无反抗之力的处境让藏云觉得羞耻,更不要说他怀里还抱着只是个普通孩子的藏晓! 仿佛来自心底的哀切呼唤愈发强烈,其实藏云原本有着诸多顾虑,还有些犹豫于自己要不要去找寻这份机缘。在经受了先前那番刺激之后,藏云的态度反而坚决起来。如果不是他实力弱小,他不至于采摘不下天目琼花,他身为一个本应该顶天立地的男子,此时此刻却连自己幼小的妹妹都无法保护周全。 藏云那一双墨色温润的双眸愈发沉静深凝,瞳孔深处更是隐隐约约发生了一些连他自己都没有察觉到的变化,藏云再没有比现在更渴望力量。 身姿挺拔的年轻男子抬腿迈进大厅,从大厅入口处跨进了大厅里,九根盘龙立柱在他踏上地板的那一时刻,齐齐嗡鸣。整个大厅都开始摇晃崩塌,茂盛植株连同花魔灵慢慢从半透明变成完全透明直至完全消失。 藏云对于周围发生的一切都毫不知情,他只是一步一步地向前迈去,在他跨出第一步的时候,眼前就出现了一层又一层的幻境,他只是抱紧幼妹,神色坚定到绝然,最大限度地驱使着自己刚刚觉醒的天目血脉,一次又一次地破开那些似乎永无止境的幻境,哪怕双眼眼球疼痛到似乎随时会爆裂。 在藏云迈出第九步的那一刹那,九根盘龙立柱瞬时溃散,攀缘缠绕其上的九龙扑向了双眼血红的年轻男子,悠扬遥远的钟声响起,一切灰飞烟灭,原处只有一潭平静无波的浅水,透过清澈潭水甚至能看到潭底卵石,方才的大厅以及进入大厅里的一对兄妹仿佛从未存在过。 若是白淼看到这一潭水,绝对会通过潭底生有蓝色冰裂纹的雪白卵石认出这是天目寒潭。实际上天目寒潭始终都在这里,始终都处于魔界与人界重合的空间节点也就是庚寺这个地方,那个大厅却是幻境,说是幻境也不准确,应该说是一个被构建出来的,本不该存在的空间通道。 首先所有秘境都是独立的空间,独立于所在界面例如人间界、魔界、仙灵界等等,但是这种独立就像是摆放在一间屋子之中的衣柜一样。一般情况下,一间屋子里放一个衣柜或者几个衣柜,也就是说,一个界面出现一个秘境或者几个秘境;而在特殊情况下,也就是现在这种情况下,两间紧邻的屋子之间的那堵墙壁被人打穿一个洞,然后放进了一个衣柜,最后这个可以双开的衣柜就变成了可以从这间屋子走进那间屋子的一扇门。 庚寺是人间界和魔界这两个界面的重合点,也就是两个屋子之间的墙壁,至于天目寒潭不过是墙上的砖石,主角所进入的大厅,是被人在两个界面重合点上所开辟出的空间通道,也就是墙壁上被人为打穿的那个洞,凶境则是放在洞里的衣柜。别人都是进到衣柜里也就是凶境里面,藏云则在主角光环的作用下,穿过这个衣柜进入了另一间屋子,进入了魔界。 然而这时候的藏云并不知道自己就这么走进了魔界,就连张小小也不知道藏云可以在主角光环的笼罩下顺畅无比地从凶境去了魔界,要知道跨越界面相当困难,至少现在的藏云绝对做不到,这只能说是机缘巧合,或者说是运势。 张小小只当藏云留在凶境里面开始主角独有的各种奇遇,毕竟书中只单纯从藏云的视角出发,张小小所了解的,全部都是藏云原本了解的,然而那不一定是事实。 目前张小小还没有明确地意识到这一点,她在遇见主角之后,抱住自家伴生兽当机立断地施展术法,直接从凶境里跑了出来。 因为有凶境开启,原本人迹罕至的天目雪原上热闹了许多,就算凶境危机四伏,还是有大把人修赶了过来,更别说那些妖修灵修了,它们都是血睛琼华兽原先那种撒腿狂奔的状态。张小小跟白淼出现在凶境入口后,几乎是立刻有几道神识扫射过来,张小小下意识地松开了自己抱住白淼的双手。 这些神识的主人几乎都是人修,毕竟妖灵精怪们的实力强悍,赶到天目雪原后都是一头扎进凶境;而人修则不然,他们基本上是从天目雪原附近地区奔赴而来,要么是外出游历者要么就是本土修行者,前者大多是独行侠,后者大多是被大势力派来试水的炮灰,自然都不敢冒冒失失地进入凶境,于是就这么聚在了凶境入口处。 在看清张小小和白淼那一个白发蓝眼一个白发红眼的奇怪模样,同时也感受到了那毫不掩饰自己七级水平所散发出来的强大元气波动,这些识时务的人修们迅速收回自己的神识,假装什么都没有发生过。敢于这么大咧咧看过来的人修只有那么几个,他们也是凶境入口处聚集起的人修里实力最强横的那几个,最高水平有达到六级的。 张小小不想惹事生非,她也不怎么在意,不就相当于被看了几眼嘛。倒是白淼对于那些神识的刺探很不满,恶狠狠地挨个瞪了回去。 被瞪的人修对着一个看起来只有十六七岁的少女生不了气,尤其是那少女颜色美丽还实力无比强大,还可能是行事肆意放纵的妖修,他们就更生不来气了,只好继续假装什么都没发生。 人间界的人类都是黑发黑眼,从小说里的人物有时候文绉绉的对话就可以得知设定应该是属于东方修真,而不是西方奇幻。灵修们化为人形时也都会保持和人类一样的发色瞳色,至于妖修,它们自然是怎么高兴怎么来,所以张小小和白淼的外貌很容易就被归类到妖修里去了。 张小小刚化形没多久就遇见主角,急匆匆跑了出来没有顾上这些,现在想起了这茬,她连忙把发色瞳色变成了黑色。白淼瞪完了那些人类之后,扭头看见张小小的头发和眼睛的颜色变了,她也跟着把自己的发色和瞳色变成黑色,只是脑袋上还是顶着一对耳朵,这一对雪白雪白的毛茸茸猫耳朵在黑头发的映衬下更加明显了,萌系指数也更高了。 “怎么不把耳朵收回去?”张小小努力克制着自己想要伸爪子去捏捏那毛茸茸耳朵的冲动,故作正经地开口。 白淼抖抖耳朵,凑到张小小跟前,抓住张小小的手放到自己头上:“嗷呜嗷呜!” 张小小感知到白淼传达过来的意识后愣了下,因为白淼非常简单直白地表示——你喜欢我的耳朵,我不要收起来,我给你摸。 心头涌现的感动让张小小眼里几乎要浮现泪花,她再次感谢上天让她可以在这个世界活下去,最值得感谢的是老天爷还把白淼送到了她的身边。张小小摸了摸白淼的耳朵,抬手抱住她,知道白淼喜欢舔她,张小小到底做不到舔回去,于是就主动地在白淼脸上亲了一口,白淼果然很高兴,尾巴摇来摇去,还反过来同样在张小小脸上亲了一口。 很快张小小就后悔了,白淼似乎对亲一口这个动作爆发出了极大的兴趣,她开始对张小小亲了一口又一口,感觉到白淼那种像是发现新玩具一样兴高采烈的情绪,张小小根本无法拒绝,于是继舔舔舔之后,白淼开始亲亲亲。 尽管周围人修因为她们身上的元力波动并不敢看过来,张小小还是觉得很害羞,在白淼亲上瘾了似的开始搂住她狂亲不止之后,张小小一巴掌把她呼开,果断转移话题:“白淼你怎么不说人话?” 白淼委屈地看着她,耳朵软软地耷拉下俩,一脸的不开心,还伸手拿手指拽张小小的衣服,张小小完全被打败了,她凑过去亲了白淼一口后立刻拉开距离:“好了!下次不许在这么多人面前这么做!” 也不问为什么,白淼立刻点头答应,然后蹭过去抱住张小小,心满意足。自家伴生植物嘴上说着不许,心里却很喜欢,白淼决定以后不管张小小说什么,她只按张小小想什么来做就好了。 张小小虽然明白在化形之后她跟白淼之间就建立起了心神联系,但是她到底是人类,对这种心神联系的使用并不习惯,而白淼不一样,她本能地运用着和自家伴生植物之间的心神联系,于是张小小就悲剧了。 “对了,白淼你为什么不说人话?”张小小摸了摸白淼的头发,找回刚才的话题,继续问道。 白淼还没有回答,旁边就有个声音响起来:“因为不喜欢呗,我也不喜欢说人话,太麻烦了。” 第13章 论白淼的交友技巧 张小小扭头去看谁在插话,结果什么也没看到,就她跟白淼两个人站在这儿,四周围都是白茫茫雪地,倒有些人修站在远远近近的地方自顾自商量讨论,但她们两个周边是半个人影也没有的。 很快张小小意识到,刚才那句话并不是响在耳边的声音,而是像白淼跟她进行意识交流的时候那般,直接响在了脑海里。不说人话什么的,难道是妖修?张小小不由得提高警惕:“谁!” 白淼抖了抖耳朵,她舔了舔张小小的唇瓣——这个地方舔起来她家伴生植物会有很奇妙的反应——舔了两口被嫌弃地一巴掌呼开之后,她松开手,直接蹲下来,尾巴在身后甩来甩去,却是拿两只爪子在雪地上挖起了洞。 一时没反应过来这神展开,张小小忽然想到了一个可能,白淼是要拉粑粑?猫不都是要挖个坑什么的……但是她家伴生兽看起来像猫实际上好像并不是猫…… 而且元力水平达到五级以上,就已经不再像普通人那样需要每天吃喝拉撒了,所以五级也是个分水岭,只有五级之后,才能真正成为元修者。元修者什么的也很好理解,这神州大陆上大家使用的力量被叫做元力,元力修行者不就是元修者么。 抛开脑子里关于猫砂之类乱七八糟的想法,张小小也蹲下来,围观白淼挖坑。 白淼化成的人形跟张小小几乎是一模一样,唯二不同就是眸色和耳朵尾巴,她的手自然也是跟张小小的手一模一样,都是十指细长白皙,垂手明如玉。这会儿这双纤纤玉手正屈指成爪,干脆利落地在雪地上一下一下刨挖,也没见白淼使出多大力气,只见她手起手落,冻得硬邦邦的坚实地面上冰屑四溅,跟切豆腐似的一眨眼就被挖出个挺深的洞来。 邀功似的看了眼张小小,白淼把手臂伸进洞里,再掏出来的时候,莹白手掌就举起了一条扭来扭去颜色深蓝的——毛毛虫? 卧槽毛毛虫! 张小小“啊”的一声大叫,蹦起三尺高,无师自通掌握了驱使元力腾空而起的法门,就那么高高悬在了半空中,手抖抖索索地指着那毛毛虫:“虫子!” 被白淼抓在手上的生物那外表着实酷似毛毛虫,它原本还在白淼手里挣扎,听到张小小的话后僵了一下:“我不是虫子!” 白淼看了看手里的小伙伴,它怒气冲冲体表深蓝颜色都快浓郁成墨蓝了,于是张嘴嗷呜嗷呜了两声像是在安慰它,然后白淼把小伙伴放到自己肩膀上,站起身朝半空中的张小小伸出双手,作势要接她下来。 张小小看着白淼肩膀上那立起来的蓝色毛毛虫都快哭了,她其实没那么娇气也没那么害怕虫子,但是那不害怕仅限于虫子过虫子的她过她的,要是一条虫子爬到她身上她绝对会吓一跳,更别说白淼刚才挖了个洞就那么掏出来一条毛毛虫还放到了她自己的肩膀上,张小小都要吓哭了。 除了受惊吓以外,张小小迟迟不肯从半空中下来的原因还有另一个,就是她莫名其妙地很不喜欢这只毛毛虫,那种不喜欢的程度几乎让她想要抬脚把这虫子踩死,她几乎要控制不住这股强烈的厌恶感觉,所以还是在半空中待一会儿冷静一下。为了防止自己一时冲动把那只虫子弄死,张小小在白淼伸出双手之后,猛地往上又窜了老高。 白淼这才意识到什么,她抬手把肩膀上的毛毛虫捏起来,拎到自己面前默默盯住,毛毛虫扭啊扭,扭啊扭,扭了一会儿慢慢地把自己蜷成了一个圆球。白淼脸上写满了不高兴,她把虫子啪叽甩到了地上,还不解恨地踩了两脚,随后仰着脸,继续朝张小小伸出双手,一副求抱抱的架势。 平抑了心底冒出来的那股莫名其妙的厌恶和不喜,张小小松了口气,也就轻飘飘落了下来,刚好被白淼接住。白淼十分欣喜地抱住自家伴生植物,正要蹭蹭蹭亲亲亲,忽的怀里一空,她十分无辜地看着离自己老远的张小小,一脸茫然无措。 “你身上那是什么味儿?!难闻死了!”张小小简直要疯了,白淼身上一股子味道,其实也不难闻,但是张小小说不上来的不喜欢,心里竟然还生出害怕和畏惧来。 白淼也快被搞毛了,她低头去看小伙伴,毛毛虫还缩成一个球在地上装死,她一把抓起毛毛虫像是玩橡皮泥似的,又是拉又是拽又是拧。张小小离的远远的,有些目瞪口呆。 话说那虫子真结实,这么折腾也就变了个颜色——哎? 深蓝色毛毛虫这会儿变成了粉白色,白淼丢开手,就见那粉白毛毛虫从空中往下掉,掉到半路有浅粉色白光闪闪烁烁,张小小就眼睁睁看着毛毛虫变成了蝴蝶。还是一只很漂亮的浅蓝浅粉的燕尾蝶。 看着蝴蝶张开翅膀翩翩起舞,最后落到了白淼肩膀上收拢翅翼,张小小简直都要给神展开跪了…… 不过那股子讨厌的味道没有了_(:3ゝ∠)_ 白淼讨好地凑过来,拿自己尾巴去勾张小小长长的卷发,也不知道是为什么,张小小的头发有着非常敏锐的触觉,相当于另一层皮肤一般,要是张小小愿意的话,她甚至可以让头发自己编成小辫儿。所以那猫尾巴毛茸茸的触感完全无法抵御,张小小抬手拽住那条尾巴一把扔出去,脸色到底还是好上了许多。 看了眼那只乖乖巧巧停在白淼肩膀上的美丽蝴蝶,张小小默默地盯住白淼,她需要一个解释喂。 白淼指了指肩膀上的蝴蝶:“燕云踏雪蝶,我的朋友。”随后指了指张小小,“天目琼花,我的伴生植物。”好的介绍完毕,白淼闭上嘴,张开手臂把张小小抱个满怀,心满意足地开始蹭蹭蹭,她肩膀上的蝴蝶飞起来,绕着她们两个转。 张小小已经呆滞了。 燕云踏雪蝶啊,她传承记忆里似乎有,那不是相当于天目琼花天敌的存在吗?同样是七级水平,有两种形态一种攻击一种防御,最喜欢啃噬植物根系和吸食植物汁液让植物死的不能再死之类…… 白淼是怎么跟天敌交上朋友的?! 啊那是天目琼花的天敌不是血睛琼华兽的天敌——有什么不一样吗她们两个伴生啊! 怪不得她那么讨厌这只毛毛虫,但是燕云踏雪蝶似乎不是这个样子,唔可能是伪装…… 等等刚才白淼说人话了!? 第14章 要不要杀了那个人 张小小来不及去想白淼怎么就突然开口说话,她家伴生兽正在试图伸舌头分开她的唇瓣,她抬起左手,一巴掌呼在白淼脸上,将舔来舔去的白淼推开;同时伸出右手,快准狠地一把抓住那只飞来飞去的燕尾蝶,正挥舞翅膀翩翩起舞的燕云踏雪蝶瞬间僵硬了。 把蝴蝶举到眼前,张小小看了看又闻了闻,没有发现丝毫异样,张小小只好松开手,刚才那种危险和厌恶的感觉完全消失了,讨厌的气味也没有了,燕云踏雪蝶的两种形态就这么不一样?张小小只晓得燕云踏雪蝶相当于是天目琼花的天敌,再具体的她并不了解,每次在获得更多的传承记忆后,反而更加地觉得自己无知了。 张小小松开钳制住蝴蝶翅翼的手指后,燕云踏雪蝶像块石头一样直直坠下,在即将摔到地上之前,双翅扇动,蝶翼上的鳞粉四散纷落,只见无数或蓝或粉的亮点飘洒溃散最后消失不见,而一同消失的还有那只挥动双翼的蝴蝶。 “这是跑了?”张小小转头去问白淼,结果对方探出舌尖在她掌心舔了下,张小小这才意识到她推开白淼的爪子还呼在白淼的脸,掌心传来的触感温热而湿润,张小小只觉得双脚发软,脸颊腾起热浪,不用想也知道她脸红了!她实际上并没有这么敏感,不就是舔个掌心么,但是她完全控制不住自己的生理反应啊,这种伴生植物和伴生兽之间诡异的联系简直坑死人不偿命…… 白淼抱住软软的张小小,然后在张小小脖子上咬了一口,那股从脖颈闪电般袭击了张小小的快感让她整个人都战栗起来,更别说白淼一只手揽着她的腰,另一只手还摸来摸去,张小小甚至能听见她自己发出了一声嘤咛。 一声嘤咛…… 嘤咛…… 嘤…… “白……淼……”张小小努力抬起手把白淼推开,只是无论如何也使不上力气,她喘了口气,提高自己的嗓门:“你够了……啊!” 又被咬了一口,张小小眼里泛起泪花,随后白淼扳过她的脸一点点舔干净了张小小的眼泪,张小小已经无力吐槽了。 等白淼心满意足之后,张小小整个人都瘫软在了白淼怀里,尽管她在心理上已经跳着脚把白淼骂了个狗血喷头,她生理上还是手软腰软脚也软站都站不起来。张小小觉得她总有一天会精神分裂_(:3ゝ∠)_ “踏雪?”白淼舔了个爽之后,才想起来自家小伙伴,她把软绵绵的自家伴生植物抱起来,环顾四周,有些纳闷地发声。 被公主抱的张小小翻了个白眼:“那只蝴蝶早就飞走了。” 白淼若有所思,她低头看了眼自己怀里的张小小,又抬头看了眼凶境入口处,似乎下了一个决定,她对张小小开口说道:“我们去找踏雪。” 没等张小小表达意见,平地风起,只见白淼周身风雪大作,聚拢而来的万千雪花在白淼背后聚拢凝实成形,正是一双真正意义上的冰雪翅翼。雪白翅翼挥动,一层浅淡而鲜活的红色火焰窜上雪花翅膀,冰与火交相辉映之间,白淼腾空而起。 张小小闭上眼睛,不知道为什么她有点困了,挺想睡觉,在彻底沉浸到睡梦之前,耳边响起白淼的声音,对方说了什么她听不太清,跌入梦乡之前,张小小唯一的想法就是白淼的声音真好听。 不同于张小小化形之后变得格外清澈纤细的少年音,白淼的声线略低,有点烟嗓的感觉,听起来相当的沉静可靠,一旦压低了声音则是出乎意料的温柔包容,张小小不是声控,却也相当喜欢白淼的声音,就是会觉得跟喜欢撒娇老是要舔舔舔的白淼不太搭…… 张小小在半梦半醒之间想着这些有的没的,她能感觉到自己被人抱着,她正依靠在谁的肩膀上,这个谁除了白淼应该没谁了。白淼在说话,具体说话内容张小小的脑子里却没有,她想醒过来,现在这种状态并不是很舒服,然而也许是因为揽住自己腰肢的手臂太可靠,也许是在耳边响起的声音太温柔,张小小眼睫毛颤了颤,最终还是继续沉沉睡了下去。 “你对她做了什么?”白淼抱着张小小,声音放的很轻,她面前停留在花枝上的蝴蝶却抖了抖,动作幅度大的它旁边的花瓣都颤了一下。 燕云踏雪蝶觉得自己无辜极了,天知道它有多后悔自己先前会开口打招呼,只是现在后悔也没用了,它只好努力解释:“我什么都没做,真的!我本来想找你一起去凶境,我实力太弱了都没有化形,感知到你的气息后我连忙赶了过来,我真不知道那是你的伴生植物啊,你们一模一样,我还以为是你又弄了一个影身!” 白淼不满地瞪了它一眼:“我影身早就死了,你不是亲眼见了。” 燕云踏雪蝶往花瓣后面缩了缩,假装自己不存在,不想接这句话,但是它又实在忍不住,在花朵后面翅膀合拢了又分开,还是出声询问道:“我说天目琼花是怎么回事?不是说意识溃散,不可能化成人形了吗?我当时就不懂你干嘛要守着一个空壳子,那有什么意思啊。今天真是吓了我一跳,你是早就知道天目琼花的意识会重新萌发,还是说你施展了什么禁术?” 白淼撇撇嘴,不回答它,只是拿自己脸颊贴了贴张小小的面容,怀里的女孩子正香甜的沉睡着,她喃喃道:“应该是缺乏水分了。” “喂琼华你别不说话!”燕云踏雪蝶从枝头飞下来,不高兴地大喊。 “我叫白淼。”白淼更正它,有些得意的炫耀:“看,我都有名字了你还没化形。” 燕云踏雪蝶一点儿也不想跟这家伙说话!它气鼓鼓地使劲儿拍了两下翅膀:“我当初也差点儿有名字!” 白淼不理它,自顾自地严肃思考着一个问题,想了很久,她抬头问自己的小伙伴:“小小最近忽然对一个人类很感兴趣,我要不要杀了那个人?” 第15章 啊啊啊啊啊 燕云踏雪蝶一时不明所以:“哎?人类?天目琼花见到人类了?” “她叫张小小。”白淼再次带着点儿得意更正小伙伴,然而她低头看见自己怀里沉沉睡着的伴生植物后,那点儿得意就跑的无影无踪:“我有种直觉,那个人类也许就是我们的劫数。” 白淼耳朵都耷拉下来了:“你也知道我们两个现在的状况,已经不能再糟了,我不想再节外生枝。” 一边说着话,白淼一边抬起右手,她身上的衣服跟张小小身上的衣服是一模一样的,都是宽袍大袖,这么一抬手,衣袖沿着光滑肌肤滑下,露出大半个手臂来。白淼打量着自己纤细的腕子,旁边的燕云踏雪蝶注意到她的目光,只觉得毛骨悚然:“你你你要干嘛?!” 不屑地瞥了燕云踏雪蝶一眼,白淼不理它,转了转自己的手腕,找好位置,然后她张开嘴露出一口利齿,嗷呜一声,咬在了自己的手腕上——咔擦!令人牙酸的骨骼碎裂声让燕云踏雪蝶都尖叫起来:“啊啊啊啊你干嘛!!!” 把自己手腕给咬碎之后,白淼仔细看了看那血肉模糊的伤口,满意地点点头,随后狠狠瞪了燕云踏雪蝶一眼:“再吵我就吃了你。” 燕云踏雪蝶看着白淼拿手指在手腕上她自己咬出的大口子里使劲儿搅了搅,翅膀抖的厉害,鳞粉一层层的往下掉,却是不敢再出声了。 白淼腕上的伤口溢出血来,她的血液虽然是殷红颜色,却泛着淡淡的金色光芒,把手腕凑到沉沉睡着的张小小嘴边,看着张小小睡梦中张口开始吸食她的血液,白淼露出一个心满意足的笑容来。 白淼抬起另一只手,想要摸摸张小小的头,忽的看见自己手指上沾染的血迹,她蹙眉,觉得有点麻烦。 看了眼那几滴要掉不掉的血珠,又扭头看向停在枝头瑟瑟发抖的燕云踏雪蝶,白淼没好气地把手指伸过去:“给你了!” 燕云踏雪蝶也不抖了,忽闪着翅膀就扑了过来,落在白淼手指上,也没见它有什么动作,那几滴血液就消失的一干二净。白淼嫌弃的甩甩手指,这才去摸张小小的头,张小小那一头蓬松卷毛的手感自然不错,光拿手摸还觉得不够,眼见着手腕上的伤口愈合了,白淼又嗷呜咬了一口,凑到张小小嘴边让张小小接着喝血,她则把自己埋进张小小怀里蹭来蹭去,幸福的喉咙里都发出了低低的呼噜声。 咬了手腕好几次之后,白淼舔干净张小小唇上残留的血迹,不再继续咬破自己的手腕,任由伤口以肉眼可见的速度痊愈。她抱住张小小,拿脸颊挨住张小小的脸颊蹭蹭蹭,嘴里小声抱怨:“伤口好的太快了,我还得一次又一次的咬,很疼的。小小你太娇气了我都要养不起你了……” “难道你一直都是这么养天目琼花的?!”燕云踏雪蝶简直要被它自己发现的这个事实搞疯了:“啊啊啊啊天目琼花肯定是被你养死的!啊啊啊啊啊不对!天目琼花竟然没有被你养死!啊啊啊啊啊太可怕了!” 白淼抱着还在沉沉睡着的张小小一时有些茫然:“哎?”她从燕云踏雪蝶那一通啊啊啊啊的尖叫里捕捉到一些信息,这些信息让白淼也想要尖叫起来,她连忙询问自己的小伙伴:“怎么了怎么了?我的血不是那什么圣水吗?对,人类说是聚魄凝形圣水!天目寒潭水太难弄到了啊,所以我有时候就会给小小浇点自己的血,难道说这样对天目琼花不好?喂喂你先别化形你给我说话啊!” 燕云踏雪蝶被震惊的翅膀险些都扇掉了,然而它刚才吸收的那几滴血液开始发挥作用,它双翅不由自主地散发出刺目光芒,尽管这光芒很快就柔和下来,但是燕云踏雪蝶此刻也已经被一团绚烂光芒包裹的严严实实,只能听到它气急败坏的声音还在响着:“化形难道还可以等吗!我们燕云踏雪蝶都是时机到了自然就要化形的好不好!这时候不化形以后就化不了形了,在人间界呆的时间太长你都变傻了吗——” 你都变傻了吗—— 都变傻了吗—— 傻了吗—— 被说变傻的白淼抱着张小小觉得好委屈,但是燕云踏雪蝶已经开始化形了,跟它说话它也听不见了,白淼呆呆地看着燕云踏雪蝶化形时候的那团彩光,有点反应不过来。 听燕云踏雪蝶的意思,她的血是不能浇天目琼花的,但是她的血明明就是好东西啊,是好东西当然要给天目琼花用。可是燕云踏雪蝶又不会骗她,而且天目琼花不是也没什么事么——等等,在人间界天目琼花好像叶子长的太快了,在魔界的时候天目琼花一千五百年才长一片叶子,在人间界三百年就长一片叶子好像是有点快…… 她好像是来到人间界之后才开始给天目琼花浇自己的血…… 白淼:!!! 不过仔细想想,除了叶子长的有点太快以外,也没有别的异状发生……吧? 白淼拿尾巴缠住张小小的腰,把脸埋进张小小怀里,觉得自己脑袋里乱糟糟的,她真的是来到人间界以后变傻了吗? 张小小睡醒之后,第一件事就是砸了咂嘴。也不知道为什么,总觉得嘴里一股子味道,也不是什么怪味儿,恰恰相反,她觉得嘴里酸酸甜甜的,像是刚喝了草莓味的酸奶? 除了嘴里奇怪的有一股子草莓酸奶味儿以外,张小小还觉得自己挺难受的,手脚无力身体也软绵绵的动弹不得,但是她的精神却格外好,简直想当场跳起来扭个大秧歌,这种诡异的生理和心理相割裂的感觉,让张小小整个人都不太好。 白淼趴在她身上,看样子是睡着了,看着白淼那在睡梦中偶尔动一动的毛茸茸耳朵,张小小觉得自己心都要化了。 正被萌的不要不要的,张小小忽然听到有什么东西砸到地上的动静,这动静离她还挺近,她扭了扭脸,赫然发现一个五六岁的小孩子正在撅着屁股努力从地上爬起来,如果只是一个小孩子,张小小也不会有多惊讶,叫张小小吓了一跳的是,那小孩子背后有一双巨大的,正在扑扇扑扇的蝴蝶翅膀! 总觉得自己走进了儿童频道的录制现场_(:3ゝ∠)_ 小孩儿从地上爬起来,转身看过来,没等张小小友好的打声招呼,就听见小孩儿尖叫起来:“啊啊啊啊啊为什么叫我看见你!!!” 张小小:…… 第16章 真相只有一个 背着一双蝴蝶翅膀的小孩子干干净净白白嫩嫩的,软软的黑色短发长度及肩,那一双眼睛也不是很大,然而因为瞳仁较常人大上许多,看起来就是水汪汪的大眼睛,特别的天真单纯——幼小婴孩的眼睛一般都是这个模样,因此张小小在注意到对方那无比真实的惊慌失措后,不由得产生了一种“虽然不知道我哪里不对但是我好像真的做错了什么”的抱歉情绪…… 等反应过来后,张小小有些无语,毕竟小孩子刚才说的话是“为什么叫我看见你”,难道她长的很惊悚吗?按理说不应该啊,她本来做人时候的长相就不赖,更别说现在变成草后来化形经过了全方位的微调,她的脸已经很不错了好么!话说每次看到白淼顶着一张和自己一模一样的脸各种卖萌,张小小心里总是会可耻的荡漾起来——哎呦那是她的脸哎呦那是她的猫~ 燕云踏雪蝶这时候是真心惶恐。 非人的物种想要修习成长化为人形是很艰难的,它们燕云踏雪蝶想要化人自然也不会容易,它得以化形是因为吸收了血睛琼华兽那几滴血液,这算是它的机缘,也算是它的因果,它之所以在第一眼看见张小小后如此惊慌,还是要说到因果上面去。 燕云踏雪蝶有两种形态,一为防御一为进攻,前者的姿态拟蝴蝶,后者则拟毛毛虫,实际上这是两种截然不同的拟态。而燕云踏雪蝶一旦化形,同样有两种拟态,也就是说化为人形将拥有两个截然不同的样貌。它化形之际是蝴蝶拟态,顺利化形后防御性拟态的人形就固定了下来,而攻击性拟态则取决于它第一眼所见事物:看见花,人形就会像花;看见树,人形就会像树——这种相似性会完完全全地体现为人形的五官和体型,这对于燕云踏雪蝶来说也是极好的一种伪装。而这只燕云踏雪蝶,第一眼看到了张小小,它攻击性拟态的人形将会和张小小的样貌十分相似——可以理解为几乎一模一样。 本身燕云踏雪蝶就欠了血睛琼华兽因果,现在它的拟态之一又和血睛琼华兽的伴生植物天目琼花所化人形雷同,最关键的是血睛琼华兽和天目琼花二者又共用一副外貌,这下子就算燕云踏雪蝶想要撇开因果也撇不开了。 综上所述,燕云踏雪蝶觉得它的蝶生已经毁了一大半…… 人间界没有谁晓得血睛琼华兽原本的身份但是它晓得啊,血睛琼华兽是魔界兽王一堆儿子女儿里唯一存活下来的小崽子啊,原名是叫做血睛魔炎兽性情暴烈好战嗜血喜虐杀跟它大魔头的爹一模一样的小魔头啊! 魔界没有谁晓得还有一只血睛魔炎兽活在人间界但是它晓得啊,要知道它爹掀起了万兽潮要跟魔界之主抢位子坐啊,魔界之主有那么好惹吗,啊?!魔界之主一怒之下把兽王的兄弟姐妹妻妾儿女给杀光光但是面前这只竟然跑出来了啊! 撕裂空间有那么简单吗,啊?!但是为什么面前这只除了记忆出了点毛病以外实力一点儿没下降!虽然不知道记忆是怎么出的问题竟然让性情暴虐的血睛魔炎兽变成了爱撒娇的血睛琼华兽……话说它是该庆幸现在有了个名字叫做白淼的这只没有想起来怎么运用自己的力量……吗? 最恐怖的不是暴虐的血睛魔炎兽变成了卖萌的血睛琼华兽,而是天目琼花竟然变成了现在这个鬼样子! 把它的天目琼花还回来啊!天目琼花才不是只长叶子才不是人间界七级水平好么…… 魔界滥杀成风,怨气冲天,尤其是以上古人魔战场所在的庚寺为重,庚寺之所以被称之为庚寺,是因为这里曾经有过一位佛修发愿要度化这里的所有冤魂,这位佛子以大毅力修建了一座寺庙,虽然这庙后来在战争中被拆的渣子都不剩……庚寺这个名称倒是流传了下来。佛子坐化后的舍利原本收藏在寺庙内,随着寺庙被毁舍利也下落不明,但是相传那之后在庚寺生长出的天目琼花是高僧舍利所化。 天目琼华是无根之花,长开不谢,花盛无叶,之所以说一千五百年生一叶,是因为约一千五百年天目琼花才能完全消解掉庚寺一部分的怨气,被消解的怨气会凝聚出一块怨晶环绕天目琼花,看上去像是天目琼花的叶子。 天目琼花天生净灵,自怨气而生,却又无时无刻不在净化怨气,本身纯粹而混沌,不为灵体也不为魂态更不曾流转一丝天地元力,当散去一切执念虚妄,这一切跟血睛魔炎兽那聚魄凝形至凶至煞的血液恰恰相反,没有谁会知道拿血睛魔炎血浇灌天目琼花会有什么后果,偏偏它这只倒霉的燕云踏雪蝶看到了…… 天目琼花的花竟然不见了啊!能看到的那些似乎是叶子的冰晶全部是怨晶啊!谁知道它看见血睛魔炎兽指着一堆怨晶跟它说那是天目琼花时的心情! 还有那什么伴生…… 伴生个毛啊!你一个未成年的凶兽跟存在好几千年的无根之花伴生个毛啊! 这只血睛魔炎兽小崽子肯定是被魔界之主追杀的慌不择路,逃窜到了庚寺,它还未成年连传承都没有接受完全,估计连天目琼花是什么都不知道,天目琼花对它来说就是个好东西,好东西当然要带走,至于怎么带走怎么来到人间界并且二者成了诡异的伴生关系就不得而知了…… 再者说天目琼花竟然会怕它!它燕云踏雪蝶的拟态之一确实喜欢啃噬植物根系,但是天目琼花你根本没有根好不好!以前它经常在天目琼花的花瓣上睡觉啊……还有就是天目琼花根本就没有意识,也根本不可能表示意识,因为天目琼花就是为了消解怨气而生,天目琼花若有意识,必将承受怨气中所包含的无穷无尽痛苦,这种“无识”正是对天目琼花的一种慈悲。 现在呢?! 天目琼花不仅有意识竟然还化形了啊啊啊啊!这绝对不是天目琼花!谁知道这是哪里的孤魂野鬼! 张小小在小孩子的瞪视之下摸不着头脑,她不知道面前这只化成人形的燕云踏雪蝶是为了找到天目琼花的踪迹才从魔界来到了人间界,它的身份并不是张小小认为的血睛琼华兽的小伙伴,实际上这位才真正说得上是天目琼花的伴生。 只听得对方老气横秋的叹了口气:“你告诉我你到底是谁?” 第17章 这世间再无天目琼花 被化形后顶着孩童样貌的燕云踏雪蝶拿一双水汪汪的天真眼瞳盯住,又听到对方的问话,张小小脑子是有那么一瞬间蒙圈的,不过她很快反应过来,“啊”了一声。 张小小这会儿也恢复了点儿力气,她坐起身,抬手抓了抓头发,对于燕云踏雪蝶的发问,组织了一下语言后,无比诚实地回答道:“我不是这个世界的人,这个世界对我来说是一本书,我也不知道怎么回事,我死了之后竟然变成了天目琼花。” 燕云踏雪蝶征了一下:“这个世界是一本书?”身后的蝴蝶翅膀挥了两下,燕云踏雪蝶若有所思。 摸了摸趴伏在她怀里还睡着的白淼的长发,张小小点点头:“对,而且在这本书里第六页天目琼花就被主角吃掉了。” 燕云踏雪蝶张大了嘴,一副被雷劈了的表情,忽然想到了什么,扑到张小小跟前急忙问道:“你生前有什么执念吗?那本书叫什么名字?主角是谁?在书里这个世界后来如何?” 张小小看着小孩子一脸急切,“你有糖果吗我好想吃糖啊”的样子,她没忍住捏了捏小孩子嫩生生的脸蛋儿。 被捏脸的燕云踏雪蝶:??? 假咳了一声,张小小收回手,认真回答问题:“我生前——怎么觉得怪怪的——执念什么的,应该没有吧,我当时根本就不知道自己死了……不过我一直很想有个主角那样的哥哥来着。我还真不知道这本书的名字,它封面掉了……至于主角就是藏云啊,这个世界后来怎么样,唔,后来好像挺乱的开始打仗了。” 燕云踏雪蝶郑重地点了点头:“我明白了。” “明白什么了?”张小小连忙询问,她对于自己会变成天目琼花也是很好奇的。 看了张小小一眼,燕云踏雪蝶化形后的小孩子明明样貌稚嫩眼神却苍凉似乎老人:“后来是不是发生了人魔大战?而且是那个主角挑起的?”话虽然是这么问,燕云踏雪蝶却没有等张小小回答就继续说了下去:“如果我没有猜错,所谓主角就是天道眷顾者,但是这位天道眷顾者最后一定抛弃了天道。” 张小小听的似懂非懂,虽不明但觉厉,抛弃天道什么的——藏云后来打碎世界屏障彻底离开了这方世界,是说这个吧。 “天目琼花为化解怨气而生,虽说是无根之花,细究起来,孕育产生天目琼花的天道其实就是天目琼花的根啊。你说到书中天目琼花被主角吃掉,然而天目琼花天生净灵本体混沌,根本不可能被触碰到!那个主角跟天目琼花之间一定存在着莫大因果!”满眼沧桑的稚嫩孩童几乎要落下泪来:“天道慈悲,不欲天目琼花沉溺于无边苦海而使天目琼花无识无知,这是因。天道有难,谁能料到本该为这方世界带来福祉的天道眷顾者却抛弃了天道,这也是因。有因即有果——你死后能来到这方世界,以天目琼花的身份而存活,这是天目琼花以己身消亡为代价来逆天改命啊!” “这世间再无天目琼花,只有你张小小!” 带着哭音的童声响起在耳边,张小小只觉得浑身一震,眼里不自觉流下两行血红颜色的泪来。 被血泪模糊的视野泛出红色,张小小恍恍惚惚之间,似乎进入了一种无悲无喜无欲无求的状态。 她看见浩浩荡荡千军万马;她看见马蹄践踏下的地面悲鸣一般震动;她看见兵戈相击断肢飞舞鲜血淋漓;她看见一个又一个身影倒下;她看见头发花白的老人翘首以盼;她看见妆容秀美的新娘子自己蒙上盖头;她看见眉眼稚气的孩童在地上打滚嚎啕大哭;她看见尸横遍野中一个双目微合的僧人赤脚而来步步生莲;她看见唇角带笑的僧人坐化在简陋寺庙;她看见年轻兵士掌心紧攥着的平安符血迹斑斑…… 她看见无数半透明的空灵莲瓣连同无数洁白雪花自高远天穹坠落而下,纷纷扬扬飘飘洒洒,时间的流逝仿佛不存在,一片雪白厚厚地覆盖住被鲜血浸透的土地,空中有一朵盛开似莲千重万瓣的花朵,静默旋转,有蝴蝶自四面八方翩翩飞来。 “嗷呜?”脸颊上传来温热触感,张小小大梦初醒一般回过神来,脑海里却一片空白,只有心中还残留着那似乎平静似乎沉重的隐约情感。 张小小推开在她脸上舔来舔去的白淼,耳边似乎还回响着燕云踏雪蝶那一句带着哭腔的话——“这世间再无天目琼花,只有你张小小!” 四处张望了下,刚刚还在的燕云踏雪蝶这时候无影无踪,似乎就是张小小走神的这么一会儿功夫,燕云踏雪蝶就走掉了。 而张小小通过燕云踏雪蝶的那席话,已经可以肯定她出现在这个世界并且成为天目琼花并不是意外,而是天目琼花原主牺牲了它自己换来的结果,不得不说这种情况反而让张小小觉得安心下来,至少她知道她出现是有原因的,既然有原因,她应该就不会莫名其妙的消失吧。 张小小已经意识到,她的出现,改变了这个世界的走向,而这种改变,正是原先那个天目琼花所希望的。张小小暗自下定决心,不管天目琼花想要做什么,她都要努力做到! “嗷呜嗷呜?”白淼被推开后接着凑过来继续舔来舔去,一边舔还一边意识交流问张小小要不要去找燕云踏雪蝶玩。 张小小:哎? 第18章 她自己手贱啊 张小小抬手摸了摸白淼蓬松而顺滑的长发,没有回答是不是要去找燕云踏雪蝶,而是环顾四周:“我们现在凶境里面?” 她们两个一坐一卧于一片茵茵草地上,身前不远处有株枝繁叶茂的树,花开满树,风自生香。再往远处看去,就被朦朦胧胧四散飘浮的白色雾气遮掩了视线,就连天目琼花向来广阔的视野范围内也同样只有这么一片草地和一株花树。这株树并不特别高大,不过那开满了大红花朵的树冠足以荫蔽住下方的草地,表面看不出如何特别,倒是花朵形状十分别致,看起来非常像蝴蝶翅膀,枝叶摇曳间仿佛落了无数振翼欲飞的红蝶。 白淼在张小小掌心蹭了蹭后,沿着张小小视线同样看向那棵树。通过意识交流,白淼告诉张小小她们确实在凶境内,不过所处位置在凶境外围,并没有多大危险,至于面前这棵树,名为燕云红霞木,对燕云踏雪蝶的成长有很大好处。白淼不解于燕云踏雪蝶怎么会就这么离开,毕竟燕云红霞木是很珍稀的灵植,收服后完全可以种在随身空间里,无论如何燕云踏雪蝶也不该放过这么大一个机缘。 而张小小了解到这些后心里闷闷的。那个燕云踏雪蝶明显晓得她不是原版天目琼花而是个冒牌货了,并且那个原版天目琼花同样很明显是因为她这个冒牌货而消失了——或者可以理解为死去了。燕云踏雪蝶显然是被这个事实打击到了,所以才会连燕云红霞木都没有碰就那么走了。 本来张小小以为燕云踏雪蝶和白淼关系不错,但是这么看来,燕云踏雪蝶更看重天目琼花。难道说,燕云踏雪蝶是因为天目琼花才接近白淼么? 张小小一把抱住白淼,把脸埋进白淼肩窝,随后张小小感觉到白淼回抱住了她,被紧紧拥抱住所带来的压迫感在此时此刻却让张小小简直要哭泣起来,然而在白淼开始舔舐张小小的脖子之后,张小小无论如何也哭不出来了…… 抬起头把白淼推开,张小小看着白淼意犹未尽地伸出舌尖舔了舔唇,莫名其妙地就有些脸红——我家伴生兽太妖孽! 刚才的那点儿悲桑难过被白淼这么一搅合,消失的无影无踪。张小小转头看向那株燕云红霞木,望着那些像极了蝴蝶的大红花朵,开口道:“我们能不能帮燕云踏雪蝶收服这棵树?” 白淼没说话,她直接一跃而起,十指成爪,隔空嗖嗖嗖地抓挠了几下。张小小只见几道爪痕凭空出现,因为撕裂了空间那几道爪痕显得乌黑——那乌黑颜色正是爪痕撕裂开这方空间所透出的另一方空间,张小小一时判断不出那会显现出黑色的是何处地界。 那几道乌黑爪痕脱离白淼指尖,倏忽扩大,似乎几张巨口,猛地咬向燕云红霞木,而燕云红霞木的枝桠树干齐齐摇晃,满树红蝶几乎要扑棱棱飞起,整株树木却是在摇晃中不断缩小,一眨眼的功夫就只有婴儿手掌大小,白淼从鼻子里哼了声,一挥衣袖,抹去了那几道爪痕,她又哼了一声,迷你版燕云红霞木就自己飞了过来。 张小小在旁边看的目瞪口呆。这个收服过程太简单了有没有?在张小小惊呆了的空当,白淼已经一把抓住迷你版燕云红霞木递到了张小小面前。 燕云红霞木缩小后看起来格外精致华美,也叫人一眼看出它的特别来——那树根处不是根系,而是一团凝实的雾体,这雾体色彩绚烂状似云霞,还有隐约光华流转,整株树木似乎扎根于云霞之上,颇为奇异。张小小看一眼迷你版燕云红霞木,又看了一眼白淼,后者的尾巴正高高翘起,在空中摇啊摇,摇啊摇。 想到刚才白淼隔空挠出几个爪印后仰脸轻哼的样子,张小小忍不住笑起来,她站起身扑到白淼身上,还伸手捏住了白淼毛绒绒的尾巴,只觉得手感真是棒,下一刻张小小就被头顶猫耳炸毛竖起的白淼推倒在地。 被嗷呜一口咬住脖子的时候,张小小还乐不可支,衣襟被刺啦撕开,胸/前感觉到白淼的揉捏之后,张小小才觉出自己玩大发了,她脸颊通红地挣扎着要爬起来,反而让白淼更兴奋了。 被扔到一边头朝下栽倒的燕云红霞木:…… 等白淼舔了个爽又摸了个爽之后,张小小泪眼朦胧地表示白淼的尾巴摸不得! 一脚把压在自己身上不动弹的白淼踹开——尽管这一脚踹的软绵绵白淼还是非常配合地打了个滚,张小小在白淼亮闪闪的小眼神下真是毫无办法,毕竟这次是她自己手贱啊! 掩住大敞的衣襟,张小小淡定地整理了下衣裙,被白淼撕扯的破破烂烂的衣服迅速恢复完好。张小小觉得再这么来两回她的节操就要掉光光了。 瞥了眼在草地上滚来滚去的白淼,张小小默默收回视线,她已经没治了,就算白淼对她酱酱酿酿她还是觉得白淼好萌好萌啊啊啊啊。 “燕云红霞木呢?我们去找燕云踏雪蝶吧。”张小小一边拿手指梳着长发,一边开口道,她不知道她现在脸颊泛红双眸剪水唇瓣润泽一副桃花朵朵开春意盎然的模样,这会儿还神情有点慵懒地拿纤纤细指有一下没一下地梳理卷曲长发,看起来是很勾人的。 白淼吞了口口水,连忙去找燕云红霞木,来回扫了两眼却没看见,心里有些纳闷,她正要从地上爬起来,就看见因为她来回打滚在地面铺展开的衣裙忽然鼓起一个包。白淼伸手拉起衣角,迷你版燕云红霞木就默默地从衣服下面飞了出来。 抓住燕云红霞木送到张小小眼前,白淼一脸的求表扬,张小小拿她没办法,给她顺了顺毛。 接过燕云红霞木,张小小拿在手里把玩了两下,她抬头看向白淼那头因为滚来滚去而翘起呆毛的长发,忽然有了个好主意。她一把将白淼扯过来坐下,把燕云红霞木放到自己腿上,开始给白淼编辫子。 白淼满脸茫然地任由张小小在自己头上捣鼓,最后看到张小小满意地露出一个笑,她于是也笑起来。 白淼的两鬓留出两绺卷曲发丝垂在身前,额前是发丝编成的精致纤细发辫斜斜一道直至耳后,剩下全部头发蓬蓬地织成一条大辫子搭在肩上,发尾处则是兼任了发绳和头花树干被硬生生扭成一个圈的迷你版燕云红霞木—— 身为珍稀灵植已经有了灵识的燕云红霞木:…… 看着白淼单纯笑容,张小小抬手摸了摸白淼头顶上毛绒绒的耳朵,看见那耳朵抖了抖,忍不住一把抱住了白淼,在白淼脸上亲了一口。 白淼把脸埋进张小小肩膀蹭了蹭,回抱住张小小。张小小觉得自己简直太幸福了! 正在幸福的时候,轰隆隆爆炸声响起,白淼打横抱起张小小,背后伸展出的一双翅翼拍打着就飞上了高空。 第19章 女主出现了 “怎么了?”张小小双手环抱住白淼的脖子,扭头朝下张望,她们先前所处的那一片草地已经被氤氲雾气完全掩盖住了,视线所及之处却依旧是白茫茫雾气。 白淼越飞越高,张小小也终于看到了雾气之外的景象,她有些惊讶地发现,那一团白雾竟然是飘浮于波澜壮阔的水域之上。 远处有连绵不断的轰隆隆爆炸声响起,这让张小小不由得想到了她和白淼在凶境引起的那场爆炸。难道说有谁跟她一样吸收能量吸过头了? 那爆炸一声又一声,声波震的水面掀起层层巨浪,激起的水雾中原先那团浓浓白雾却是悄无声息地消失不见了,上空的张小小和白淼都不曾留意,只有白淼发辫上的燕云红霞木颤动了一下。 这时白淼呼扇着翅膀嗷呜嗷呜两声,听懂了的张小小一时无语——白淼说那边有两只妖修打架,她问张小小要不要去看热闹。 感情这么大的动静就是打架弄出来的啊,张小小心里对于这个世界妖修的实力水平有了点认知。至于要不要过去看热闹,衡量了一下己方的实力,张小小愉快地决定,走走走,看热闹去! 窝在白淼怀里,张小小注视着下方迅速后退的水面,莫名其妙地就有种乘风破浪的感觉,等回过神来张小小就有点囧,她这是乘哪门子风破哪门子浪。紧了紧抱住白淼脖子的手臂,张小小转头去找打架的妖修。 距离拉近之后爆炸声越来越响波浪也越来越大,不远处更是巨浪滔天。张小小隐隐能够看清楚两条缠斗在一起的人影,一个通体火红一个全身漆黑,还是很显眼的。除了她们两个赶来围观的看客以外,这半空中还有不少围观的群众,都各显神通地停留在这高空之中,有几个还在交头接耳。 这一众围观者很明显都不是人修,毕竟人修都是黑发黑眼,而这一群的发色瞳色却是五彩斑斓,更别说有的挥着翅膀有的顶着兽耳有的甩着鳄鱼似的尾巴,还有的索性就是原型,比如说那株开满了浅黄色小花的翠绿藤蔓,它在半空中枝条蔓延了一大片,远远看去好似一朵翠绿底色上遍布浅黄斑点的云彩,其中一根藤条还高高竖起,末端缠绕在旁边一个红发黑眼有着三条毛绒绒大尾巴的女性妖修手臂上,一妖修一藤条正亲亲密密地说着话——那根藤条还在一点一点地表示赞同。 在那根藤条转向她这个方向之前,张小小默默地收回了视线,那株藤蔓是灵修,看来灵修和妖修之间的关系并没有多紧张。 “你们也是对地灭之体感兴趣?”一个头顶猫耳的灰发灰眼男性灵修甩了甩尾巴,隔着十几米的距离问道。这名灵修的模样是个大眼睛的俊秀小正太,声音也脆生生的,然而那深邃沉静的灰眸显示出他的年龄绝对不像他外表那般稚嫩。 张小小估计这位灵修是看在头顶猫耳的白淼可能是同族的份上才开口搭话,而白淼没再嗷呜嗷呜叫,她干脆利落地摇头:“我们来看热闹。” 对方显然没有预料到会是这么个回答,微微愣了下后露出个微笑,没有再继续这个话题,他看了眼白淼怀里若有所思的张小小:“那是你的伴生?”他意有所指,“如果要去人修的地界行走,最好不要保持你们现在这种样貌,免得招惹不必要的麻烦,要知道有不少人类很喜欢享用双胞胎。” 白淼眯了眯眼,伪装成黑色的瞳眸恢复红色,瞬间爆发出的浓重杀意几乎凝成实质:“谁敢。” 就连跟他们有一段距离的正太灵修都被那杀意惊的耳朵尾巴炸毛,更别说白淼怀里的张小小了,她一巴掌呼在白淼脸上:“干嘛啊?!” 白淼的杀意瞬间消失的无影无踪,她两只耳朵都抿了起来,还在张小小巴掌下面弱弱地嗷呜了一声。张小小感觉到自己掌心被舔了舔,她缩回手,皱着眉头,倒不是因为刚才被白淼的杀意惊了下,而是她想起了那个有点耳熟的“地灭之体”——这是跟男主角的天绝之体相配对的女主角体质啊!!! 女主出现了啊!!! 设定里就这么一号人物有这么一种体质,天绝地灭什么的,听起来就不像是什么好的,所以最后这两个人一块儿掀起了人间界的大战又掀起了人间界和魔界的大战,最后的最后两个拍拍屁股走人了,那可不就是天绝地灭了…… 女主不是因为体质不祥被关家里了吗?书里可没说她跑出来了还跑进了凶境里面!书上虽然是用的上帝视角的第三人称,但是这会儿张小小已经认识到了“尽信书不如无书”这一朴素而深刻的道理的正确性。 张小小拍了拍白淼的肩膀:“你知道那个地灭之体在哪儿吗?我想看看。” 白淼不疑有他,拍打着翅膀往前飞了飞,距离再次拉进之后,四溅的水花几乎要拍到脸上来。白淼撑起一个结界,挡住那争斗中的两只妖修所激起的水浪,腾出一只手给张小小指了指:“地灭之体。” 张小小抬眼看过去,透过水花她能够看见白淼指着的是个白衣少女,对方身材细弱眉眼纤雅,一头青丝如瀑垂及腰臀,尽管被绳子捆了个结实吊在了高空之中,更是有溅起的水花不断扑打,女主的神情依然娴静温雅好似在临水赏花。 那一身素白衣裙以及发间簪的简单白花表明了女主正在守孝。张小小想起来书里提到过那么几句。 具体讲的话,就是女主的身份其实很贵重,她的家族庞大,父亲是族长,母亲是当家主母,而她身为嫡系长女,就算体质被判定不祥,在母亲的庇护下,她的生活依旧平静安宁。然而在女主18岁这年,她母亲重病去世——后面有写到其实女主的母亲是被想上位的小三下毒害死的,并且这一点女主很快就知道了但是她却无法报仇,因为她势单力薄还没有证据啊。更糟糕的是在守孝期间她还被贼人掳走——嗯,现在这个时间点,应该就是所谓的女主被贼人掳走了……谁能想到那贼人竟然是妖修啊,这妖修还顺手把女主给带到了凶境里!这不是就被同样在凶境里的张小小和白淼遇见了。 接着捋原剧情,女主再回来就是两年之后,那时女主的清白名节在成功上位的小三的各种造谣下已经完全被毁了,女主本来的娃娃亲也泡汤了,她那个有权有势也有才有貌的未婚夫娶了小三的女儿,被吹了枕头风的女主父亲则把女主关进了小黑屋,这么总结下来,女主真是异常苦逼啊。 不过女主可不是那些只会哭哭啼啼的小女子,她忍辱负重养精蓄锐地在小黑屋里住了一段时间,中间是否遭受磋磨羞辱文中是半句也不曾提及的,提及的只有女主后来手刃嫡系一百二十三口人,包括她的亲生父亲和小三以及小三的五个儿女,最终女主被家族在整个大陆范围内通缉。 书中描述的男主和女主的第一次相遇既不美妙也不浪漫。当时女主就是个脏兮兮的叫花子,被一帮熊孩子追着打的时候撞到了男主身上,敏锐的男主感觉到了对方身上存在着什么吸引他的东西,他当机立断把这个乞丐给带走了,还叫女主签了份契约成了男主的奴隶。 看着远处那个干净白皙的纤细少女,再想想文里写的那个浑身恶臭衣衫褴褛的佝偻乞丐,张小小心里有点发酸。 男主女主抛弃这个世界的做法,在读过整本书的张小小看来并不奇怪。他们两个人从这个世界得到的都是恶意,看到的也都是黑暗。女主唯一的光明就是男主,而男主唯一的光明就是自己的妹妹,当男主失去自己的妹妹,他会决定离开这个世界可以理解,而女主的跟随也是自然而然。到最后男主和女主之间的奴役契约都不曾被解除,虽然看起来可以当作情趣,但是这也表现出了男主对女主的不信任,以及女主对男主的盲目信任,至少在张小小看来这有些可悲。 这位女主工于心计长袖善舞同时心狠手辣,听起来像是标准女配的配置,但是张小小不得不说,跟那些清(矫)新(揉)可(造)爱(作)、天(胸)真(大)善(无)良(脑)、纯(单)洁(蠢)烂(二)漫(逼)、经(只)常(会)梨(哭)花(哭)带(哭)雨(哭)有大把大把男人明(眼)恋(瞎)暗(看)恋(上)的女主相比,她更喜欢这样的女主。女主如果不是被妖修带走在外面呆了两年让小三成功上位的话,结果如何还是个未知数。 张小小收回视线,朝白淼怀里窝了窝,用意识交流暗搓搓道:白淼我想要那个地灭之体。 白淼低头舔了舔张小小的脸颊:想要我们就去抢。 就是这么任性!张小小看向那两个打的不可开交的妖修,笑眯眯呀笑眯眯。 第20章 白淼不开心极了 白淼则怀抱着笑眯眯的张小小,也微微眯起了眼,她恢复成红色的双眸此时瞳孔竖直,内里有隐约可见的金色流光旋转不休,只是白淼眯起了双眼,这一动作将她内生金光的奇异瞳孔完全遮掩住,并不曾被谁察觉到。 若是被这附近的任何一个灵修抑或妖修看到了,都会或多或少地引起对方对白淼的警惕心——虽说由于原型的多种多样以及各自的喜好不同,人间界的妖修灵修们化形后的发色瞳色那是各种各样,要什么有什么。但是像白淼这种,瞳仁是一个颜色瞳孔里却又显现出了另一个颜色的,看起来就格外特殊的异象,却是十分罕见。最关键的是不论身负异象者身为灵修抑或妖修,都无一例外地脾性凶煞暴虐而嗜血。 白淼探出殷红舌尖,动作缓慢地舔过自己的唇瓣,她的伴生想要那个地灭之体,周围的修者却也在窥伺着那个人类,除了把他们全部杀死以外,还有什么办法更迅捷更不留后患么?没有了。 体内潜伏的强大力量开始蠢蠢欲动,白淼浑身血液都在为着即将到来的屠杀而沸腾叫嚣,她几乎是迫不及待。 渴望着品尝一下鲜血的甜蜜滋味,白淼再次舔了舔唇,在这片荒凉雪原上她几乎不曾进食,尽管不进食她也可以活的很好,然而她还是无比怀念胃囊饱满的踏实感觉。 微微咧开嘴,露出尖锐雪白的牙齿,白淼和她怀里的张小小一样笑眯了眼睛,一模一样的面容,一模一样的纯粹笑容。 距离她们最近的正太灵修直觉到危险,他瞥了眼那对笑靥烂漫的双生花,悚然而惊,周身灰雾缭绕,倏忽化为一只灰豹奔雷般逃离。 张小小觉得哪里不太对,却又说不上来哪里不对,头顶被白淼蹭了蹭,张小小眨了眨眼睛,她知道哪里不对了,白淼的体温太高了,刚刚在她头顶蹭了蹭的白淼脸颊散发着高热,并且张小小在白淼的怀里也觉出了白淼过高的体温。 正要扭头去看看白淼是不是发烧了,张小小心脏忽然开始痉挛,一阵阵地抽痛,她张大嘴,呼吸困难,发不出半点声音。 白淼的体温越来越高越来越高,隔着衣料都几乎要将张小小的皮肤烧灼烫伤,而张小小自己的手脚在这时候却变的僵直而冷硬,甚至于最后她都感觉不到自己的手脚,唯一清晰的只有心脏处的猛烈痛楚,张小小张大眼,她仿佛回到了在课堂上倒下去的濒死时刻。 泷盏低垂着眉眼,即使她面无表情,看起来依然柔顺而纤弱。少女捆在背后的双手指缝间有血丝蔓延,玉白指间的鲜红血迹将绳索也染上了斑斑点点的红色。谁也看不出,少女那细白指间还夹着一枚同样细白的陶瓷碎片,就连那名带走她的妖修都没有察觉到,毕竟人类惊慌失措地失手打破什么东西实在是常见。 碎片的尖锐棱角正深深地扎进手指里,泷盏却还在一点一点地加大力度,好让碎瓷片的尖角可以更深地割进血肉里,也好让更多的血液从伤口渗出来——她的一切厄运都来自于她体内所流淌的这些血液,然而她此刻唯一可依仗的却也只有自己的血液。 泷盏自有记忆起,就懂得了她自己是和旁人不同的。至少这世界上恐怕再不会有第二个人的血液会具有如此恶毒而恐怖的强烈侵蚀性,只要那么一滴,就足以将母亲抱着幼婴的手腕残忍地整个儿穿透。 从小到大,泷盏都小心翼翼地不让自己受一丁点伤——她不为保护自己,只为保护那个不在意受伤不在意痛楚执意要和自己亲近的女人。 只是泷盏天生没有痛感,肌肤却又生的无比细腻娇嫩,因此总是在泷盏自己都不知晓的情况下就会受伤而流血,那从她体内流出的血液看起来同其他人并没有丝毫不同,却可以将触碰到的一切物体都侵蚀的一干二净,除非那鲜红液体变得干涸。 泷盏携带着这样一身可怖的血液,却只能就这样活下去。她不能够采取任何会让肢体流血的死法,于是她选择不流血的死亡方式:她曾经连续几个月不进饭食;她曾经把自己吊在房梁上整整一夜;她曾经把自己埋进深深土地;她曾经抱着石头把自己沉进水底……然而这些做法换来的,却只有母亲悲痛欲绝的眼泪和哭泣,她依旧好好地活着:呼吸平稳、面色红润、肌肤娇嫩。她今年已经十八岁了,却始终没有来过葵水,即使她的母亲天真地因为这件事而郁郁寡欢,在泷盏看来这却是一大幸事——她不能够再承受更多了。 原本泷盏已经为了母亲而要好好地活下去,至少要陪伴着母亲,直到送走她,泷盏总可以离开俗世,走进荒山野岭,慢慢耗尽自己这无辜而又罪孽的一生。谁知道,那个无比执拗无比骄横的女人竟会死在她前面,本该活下去的人死去了,本该死去的人却还活着,这真是个悲凉的笑话。 尽管捆住她的绳索不同于凡物,似乎能够更久地经受侵蚀,或许也是因为她此刻流出的血液太稀少,不过也不会太久了,只等绳索断开,她就会从高空坠入海里。只要不受制于人,以她这种怎么样都可以活下去的体质她徒步也可以回去,她必须要回去——那些人必须付出代价! 想到回去之后如何料理那些人,泷盏勾起唇角,露出一丝苦涩笑意——为什么死去的不是她…… 天地之力强烈至极地波动起伏,泷盏淡漠抬眸,下一刻那双幽深似枯井的黑眸浮现些许疑惑。 一头背生冰晶双翼的大虎正仰天咆哮,它通体皮毛是纯粹的银白,虎目却是狰狞的猩红颜色。泷盏一时不明白它要做什么,她只是看着它咆哮示威,看着它拍打翅翼,看着它追逐逃窜修者,看着它将一个又一个举手投足间带着莫可名状威严的修者轻而易举地咬杀。 泷盏瞳眸凝沉,不自觉地绷紧了唇线,她关注的不再是大杀四方的猛虎,而是那一朵随着时间而逐渐显现出的冰蓝色莲花。 这朵莲花硕大无匹,始终旋转在大虎上方,将腾跃奔走的大虎完完全全笼罩住。仔细看去,那旋转的无数莲瓣全部都是虚影,似真还假,只有莲芯处的一点莹白是实体,泷盏不太确定那一点白具体是什么——那好像是一个小白球? 冰蓝而透明的莲瓣旋转之间,被大虎咬死的尸身纷纷溃散如烟,溅落血液则一滴不漏地没入了那莲芯处的一点白,伴随着大虎咬杀的尸身越来越多,花蕊处吸纳的血液也越来越多,泷盏能够看出那一点白色微微泛出蓝光来,倒是那大虎咬来咬去,却每每咬了一嘴空,看上去渐渐变的垂头丧气,将最后一名妖修咬死之后,它耳朵都耷拉了下来。 泷盏之所以紧张起来,不是因为那朵莲花明明就在眼前不远处,她却感知不到对方的存在,而是因为她自己的血液也被那莲芯处的一点白色给吸纳去了,最重要的是在伤口流出的血液全部被吸走之后,她竟然感觉到了自己和那点白色之间建立起了一种玄奥联系! 泷盏直觉到,自己今后的命运将和那一点白色息息相关!那到底是什么东西?! 从那玄奥而模糊的联系中传达而来的是慈悲与哀凉之意,浩大而苍茫的沉郁情感仅仅通过那莫名的联系流露出丝毫来,就让泷盏心神剧震,她原先的自怨自艾被冲散的无影无踪。少女不自觉地双眼含泪,却是唇角微翘露出空茫笑意,仿佛盲人点亮了一盏又一盏的灯,面对着自己亲手点亮然而自己却看不见的盛大光明在独自微笑一般。 透过被泪光朦胧的视线,泷盏隐隐约约看到那莲花变幻出了一个人影,她连忙抬手想要擦干眼泪,手臂却动弹不得——绳索还牢牢地捆绑在她身上——没等泷盏再想出法子,她就失去了意识。 白淼一手拎着泷盏的后领,一手揽着张小小,她耳朵垂下来,一脸的不开心。费了老大的力气,却什么也没有落下,连一点血肉都没有吃到嘴里,白淼自然是不开心极了。但是张小小闭着眼睛好像睡着了,也不和她说话,她气鼓鼓地在张小小脸上啃了好几下,啃完了看见张小小脸上的牙印,白淼又有些不好意思,连忙凑过去舔了两口。 环顾四周,白淼郑重地思考了一会儿,决定按照既定行程去找燕云踏雪蝶。只是手里拎着的地灭之体有点碍事,她随手将这个人类塞进随身空间里,小心翼翼地抱起张小小,扑扇着翅膀朝一个方向飞了会儿,才忽然想起了什么,瞬间消失在原地。 在白淼消失之后没多久,波浪尚未平息的水面再次掀起滔天巨浪,一道人影激/射而出,正是怀抱幼妹的藏云。 只见一名俊美男子挺/立于波浪顶端,神采奕奕,原本就温和俊秀的五官此刻更是温润柔和,一双黑眸澄明清澈。他周身气息内敛,看起来就是不曾修炼的寻常凡人模样,然而他此刻身姿挺拔地置身于汹涌波涛之间,却是始终立于高高波峰之上,发丝飞扬。 低头看了眼怀里依旧双眼紧闭的幼妹,藏云凝神闭目,片刻后睁开双眼,转身朝着一个方向迅疾而去,行动间脚下生风,呼吸之间便消失于地平线之上。 藏云所去的方向,正是白淼离去的方向。 第21章 这个世界到底是怎么设定的 从沉睡中苏醒过来,张小小明显感觉到自己心情美好、精神饱满、四肢有力,分分钟可以来个百米冲刺跑再加上八千米马拉松。状态极佳的张小小表示,她对于那突发性的眼前一黑已经有点习惯了,但是那个突如其来的心脏病是怎么回事?! 仰望着碧蓝如洗的天穹,张小小默默地思考人生。她现在白淼背上,也不知道白淼化成原型后保持了多大的体形,张小小平躺在白淼背上,手脚舒展,衣裙像喇叭花一样完全铺展开来之后还有一大片空地,张小小甚至觉得自己还可以打上两个滚。 身下的触感厚实而温软,被毛绒绒软乎乎的皮毛包围住,张小小舒服地叹口气。翻了个身,张小小好满足地拿脸颊蹭了蹭柔软毛发,呼吸之间,却嗅闻到了一股浅淡而幽远的冷香。 芬芳气息沁人心脾,张小小却感觉到心脏在微微抽痛,还没等张小小考虑清楚她心脏出了什么毛病,一条毛茸茸的大长尾巴就从后面探过来,缠上了张小小的腰。 这条雪白雪白的长尾巴比张小小的腰还要粗,尾巴尖上那一撮淡金色的毛显眼无比,实际上严格来讲已经不能说是“一撮”,淡金色毛发此刻稀稀拉拉地占据了长尾巴的三分之一,只不过是因为尾梢处淡金色毛发生长的最为集中,才会让人觉得只有尾巴尖是淡金色的。 看着腰上那夹杂在白毛毛中亮闪闪的金毛毛,张小小脑子一抽,莫名其妙地想到了一个童话故事叫做《魔鬼的三根金发》。蠢蠢欲动地伸出手,张小小想要拔一根下来。然而刚伸出手去,缠绕在腰上的毛茸茸尾巴一紧,下一刻张小小就不由自主地腾空而起。 能看到白色云层翻涌,张小小周身自动自发地撑起了一个淡蓝色如有实质的罩子,无论是迎面而来的风亦或云都被阻隔在外。张小小继续伸手去拔白淼尾巴上的金色毛毛,指尖传来的触感柔韧而光滑,拔萝卜一样两只手使劲儿往上拽啊拽,却是一点儿也拽不动。 白淼察觉到自家伴生植物醒了之后,尾巴一扫,就把自家伴生给卷到了自己眼前,而这时候张小小还在吭哧吭哧用劲儿拔啊拔,结果她一抬眼,就对上了一双巨大无比的大大大大眼睛。 这双大大大大眼睛在距离这么近的情况下,看起来并不可怕,因为只能看见眼前的一小块儿反而让人觉得漂亮的出乎意料,颜色鲜亮如红翡,好似坚硬而半透明的固体,张小小几乎控制不住地想要伸手摸一下,不过她手里还正揪着白淼尾巴尖上的毛,张小小讪讪地松开手,摸了摸自己鼻子。 而白淼原本并没有察觉到张小小在做什么——不管是作为血睛琼华兽还是血睛魔炎兽,作为实力强横的兽类,白淼的防御力向来都非常高,从另一个角度来说,就是白淼相当皮糙肉厚。 毛发是第一层防御,皮肤则是第二层防御,那些金色毛发和白淼身上白色的毛发并没有太大差别,有的话也只不过是更加坚韧。毛发会变成金色只能说明白淼在逐渐成长逐渐成熟,等毛发全部变成金色,白淼也就正式成年了。 别说张小小没有拔下白淼的一根毛发,就算张小小拔下来了,白淼也不会有任何感觉。化成人形后的白淼用着张小小的模样,自然是看起来肌肤细腻娇嫩,但是也只是看起来而已,本质上她的皮肤依旧相当厚实,也就相当的不敏感。在人形时候,白淼亲近张小小想要摸摸碰碰,因为这种不敏感而经常掌握不好力度,如果被她摸摸碰碰揉揉捏捏的,不是天目琼花所化形后的张小小,而是寻常修者的话,恐怕是连骨骼都会被白淼捏碎。 这会儿白淼注意到张小小的举动,似乎是因为距离太近了,看张小小看的不是很舒服,白淼拿尾巴卷着张小小往远处拎了拎,随后歪了歪头,蹲坐下来,开始一边晃着自己的尾巴一边扭过头去舔毛。 被举高高晃来晃去的张小小:…… 不过也正是被举高高了,张小小这才发现哪里不太对劲。以张小小现在的视角,她能够看到的是缥缈云海,以及掩映在云海之中的树木枝叶,也正是看见了那每片都有她自己脑袋那么大的树叶,张小小才反应过来,不是白淼变的有多大了,而是她变小了!怪不得她可以在白淼后背上打滚……她也确实可以来回打上几个滚还不用担心会掉下来…… 张小小本来还在想,白淼什么时候不用翅膀也可以腾云驾雾飞在空中了,这时候定睛一看,白淼根本就没有在飞,白淼只是从这棵树上跳到那棵树上而已。至于张小小看见的所谓云海,只不过是清晨还未散去的林间雾气。 莫名其妙地得了莫名其妙的心脏病,一觉醒来又莫名其妙地变成了拇指姑娘,最莫名其妙的却不是这些,而是张小小心中对于这些发生在自己身上的事情持着一种理所当然的态度,就像她身体周围出现的这个很明显是防御结界的淡蓝色罩子,张小小只觉得那玩意儿本来就应该出现——这种想法本身就简直是莫名其妙…… 张小小直觉她现在的状态跟原主天目琼花脱不开关系,只是她现在丝毫梳理不出头绪,唯一可以肯定的是,她现在和这个身体融合的更好了?毕竟都可以本能地驱使体内这股力量了。 叹了口气,张小小自然是能够直观而又切身地感受到体内所蕴藏的力量,这种力量张小小更倾向于称呼其为愿力。不同于飘荡在天地之间可以被修者吸纳到体内为己所用的元力,愿力并不是自然产生的,这种力量更偏向于灵魂层面。 抬头看了眼专心致志舔毛的白淼,又低头看了眼缠绕在自己腰上的尾巴,张小小把注意力集中到她先前想拔掉的那根金色毛发上,不出所料,张小小眼睁睁看见一星淡蓝色光点从她体内飘了出来——好像直接从她皮肤表面逸散出来似的。蓝色光点一闪即逝,紧接着张小小就看到她盯上的那根金色毛毛蓝光一闪,径直脱离白淼的尾巴,悬浮在了张小小眼前。 张小小抬手捉住那根金色毛发,因为张小小现在处于袖珍状态,这根金灿灿的毛发在她手上看起来像是一根金灿灿的绳子。张小小被这种隔空取物般的特异功能惊呆了。 如果说元力是唯物主义的话,愿力的存在就完全是唯心主义,这两套的理论体系都不一样啊这个世界到底是怎么设定的?! 张小小被自己脑子里忽然冒出来的唯心唯物主义给噎了下,皱皱眉,她的思维方式现在有点发散,这不太对。手里攥着白淼那一根金色的尾巴毛——被拔毛的白淼毫无所觉地舔着自己的毛——张小小默默地看了白淼那张巨大的猫脸一眼,她其实有了点猜测,现在要做的就是验证一下这个想法是否正确。 咬了咬牙,张小小把金毛当发绳相当随便地扎起一头长发,她做了几个深呼吸,下一刻,白淼停下了舔毛的动作——她家伴生植物哪里去了? 第22章 你不要乱跑 面前空荡荡的,什么都没有。 白淼甩了甩尾巴,试探性地叫了一声,没有得到丝毫回应。周围静悄悄的,只有虫子发出的悉悉索索声响,以及树叶被风吹动的沙沙声。 甩来甩去的尾巴僵直在空中,白淼抖了抖耳朵,再次嗷呜叫了一声,这次提高了音量,林间扑啦啦惊起了一片飞鸟,然而还是没有丝毫回应。 皮毛忽然闪现光芒,光华流转之间,白淼的身体轮廓在微光中渐渐模糊,等到轮廓再次清晰之后,出现在树枝上的是化成人形后的白淼。长发被编起大辫子,发尾还扎着燕云红霞木牌头花,白发红眸的少女面无表情,她光着脚,站在树枝上,启唇:“张小小?” 声线略低,并不大声,听起来冷静而从容,像是在叫就在自己眼前的人,要跟她说点什么。只不过白淼没有丝毫表情,一双红色瞳眸色泽鲜艳如殷红血液。 没有得到回答。 白淼再次开口:“张小小?” 清淡微凉的声音穿过茂盛枝叶,层层叠叠地扩散开来,空气震荡之间,“张小小”三个字不断被重复着,直到响彻整个森林。平静声音内蕴含着强大元力波动,无数飞鸟被震碎内脏,直接从高空坠落。 四野俱静,可以发声的活物都死在了那一声“张小小”里,然而直到此时此刻,依旧没有回应。 白淼歪了歪头,头顶上的白色/猫耳往后抿起来,有点委屈的样子。背后忽然展开一双冰晶翅翼,拍打了两下翅膀,白淼升高到森林上空。日光照耀之下,冰翼反射着耀眼夺目的光辉。 这时候极目远眺,可以看到在森林的南部边界,已经隐约出现了人类的村落。白淼往南方看过去,掩映树木遮挡住视线,白淼的耳朵往后抿的更厉害了。拍打了两下翅膀,白淼合上眼帘,一左一右两只冰晶翅翼瞬间炸裂开来。 冰晶棱角尖锐,以白淼为中心,铺天盖地席卷而去,不过一个呼吸,大片森林树木粉碎成屑,纷纷扬扬折射日光,天地之间似乎下了一场大雪。 白淼背后的冰晶翅翼则整整小了一圈,她摇摇晃晃地停留在半空中,似乎随时会掉下去。白淼睁开眼,环顾四周,树木枝桠不再阻挡视线,然而纷飞碎屑却将视野变得支离破碎。 抬起手,屈指呈爪,白淼正要挖进自己胸膛,就听到下方有谁大声嘶吼:“白淼你干嘛!” 猫耳一下子竖起,白淼因为面无表情而格外冷硬的五官柔和起来,她一脸的兴高采烈,正要低头去找张小小,身子一晃,却是直直掉了下去。 张小小猜测自己的身体是由愿力凝结,因此她直接驱使愿力,使自己所掌握到的愿力逸散开,果不其然,她的身体瞬间消解。因为太过简单粗暴地解体自己,张小小一时之间只能任由愿力四散逃逸。 尽管张小小的意识依旧完整地存在着,那些愿力却瞬间四散到无穷远,接收到了无穷尽执念,并且将其中蕴含的全部情感与讯息统统传达了过来。在庞大的信息流里,张小小几乎溺毙。她好不容易将愿力收拢回来,并且独立出了自己的意识,不让自己受到那些庞杂情感与讯息的干扰,这之后就急忙去凝结身体。 张小小原先之所以会变小,追踪溯源,还是因为白淼大开杀戒。 生灵被大量灭杀后产生大量亡魂,这使得天目琼花自动自发地显现,并且开始自动自发地化解那些亡魂的执念。执念也是愿力的一种,却是不纯粹不干净的愿力,无法被天目琼花直接吸收使用。天目琼花要做的就是吸纳天地间愿力为己用,再去化解净化这些执念,然后释放出纯粹干净的愿力,以便于维持住一种平衡。 在张小小自己的理解里,天目琼花算是在做光合作用…… 至于那些凝固成形的怨晶——其实也可以叫做愿晶,本质上是极凶极煞极恶的执念,不能够直接化解掉,天目琼花于是将这些执念保存起来,慢慢净化,不断的累积凝形之下,就成为了怨晶。 天目琼花被血睛魔炎兽带到人间界,而人间界相较于魔界而言十分平和安定,天目琼花不需要化解太多执念,因此天目琼花吸纳愿力较少。在白淼大杀一通之后,天目琼花净化怨念要消耗的愿力过多,张小小化成人形后自然就缩水了。 至于天目琼花在人间界所凝结怨晶的异常数目,完全是白淼用自身血液来灌溉天目琼花所致。血睛魔炎兽本身是凶兽,血液自然大凶大煞,天目琼花单单净化其血液,就解析出了许多怨晶。尽管怨晶产生后又会被白淼吃掉,白淼体内的血液还是或多或少地得到了净化,也因此血睛魔炎兽才会变成血睛琼华兽。 这些张小小刚刚知晓,不过还不太理解,她一直专心于凝聚形体。张小小意识无比清醒,因此她可以看到白淼在不断呼唤她,不断找寻她,只是她没有形体,完全无法给出回应。 终于凝结出形体之后,却看见白淼伸手挖向心脏,张小小吓的嗓子都喊破了音,紧接着却又见白淼一头从空中栽了下来。 张小小连忙迎上去一把抱住白淼,只觉得白淼重的不行,连带着她都要从空中栽下来。连忙用愿力托起彼此,张小小看着白淼背后小了一圈的翅膀。心疼的不行。 白淼落到张小小怀里后,一把抱住张小小,使劲儿蹭了蹭,不过她还不满足,扭来扭去地收起翅膀,把脑袋凑过去,蹭了蹭张小小的脸。 张小小正要推开她,呼吸间却嗅闻到了淡淡血腥味。 没等张小小反应过来,白淼的头就慢慢靠到了张小小肩膀上,张小小转头只看到一张抿唇微笑的脸。 “白淼你怎么了?”张小小有点慌,她闻到的血腥味越来越浓,她一手回抱白淼,一手摸向白淼的脸,指尖传来的温热感觉让张小小安心许多,那股血腥味却在鼻尖挥之不去。 随后张小小就看见白淼张口,轻轻“嗷”了一声,原本粉白的唇缝间却是猩红颜色。 白淼说你不要乱跑。 抖着手指抹去白淼唇角溢出的鲜血,张小小泣不成声:“我没有……下次不会了……你没事吧白淼……白淼!” 白淼合上了双眼,靠在张小小身上,似乎没了气息。 第23章 就算是死亡也不能把我们分开 张小小整个人都僵住了,她抱着白淼半天不敢动弹。慢慢地伸出手指,指尖沾染的猩红颜色无比刺目,张小小却眼睛眨也不眨,直到手指伸到白淼鼻下,没有感知到一点儿气息—— 咚! 张小小脑子里嗡一声,一片空白,等她回过神来只听到一声闷响,却是她抱着白淼从半空掉了下来。只是掉下的途中白淼忽然恢复了原型,结结实实地砸到了张小小身上,就算张小小本体是依托天道而生的天目琼花,一时之间也被砸的闷哼一声。 化成原型后的白淼体形不算多大,但是压住人类少女模样的张小小还是绰绰有余。张小小在这厚实至极的毛茸茸下挣扎了半天,没等她挣扎着爬出来,她忽然感受到了白淼心脏的微微跳动。 一动不动地任由一只大猫压在自己身上,张小小认真感受着,她可以确定白淼体内的心脏依旧在运转,脉搏也起伏跳动,只是刚才她试过了白淼确实是没了呼吸…… 这时候张小小才想起她们两个的伴生关系,白淼出事了,她也不会好,但是她一直都好好的,这就证明白淼没什么大碍才对。 张小小一开始就在掉眼泪,刚才发现白淼没了呼吸,她反而一滴眼泪也没有了,这会儿知道白淼没事,她两只手狠狠地揪住白淼的毛发,躺倒在地上,眼泪从眼眶大颗大颗涌落。 如果白淼真的不在了,张小小不知道她的存在还有什么意义。她在原先世界里活到现在这个岁数,对她最好的就是奶奶,其次就是同桌。可是从没有谁会像白淼这样,因为她的笑而笑,因为她的哭而哭,把一切好的都捧到她面前来,全心全意地依赖她,热切纯粹地喜欢她,就连她们两个的生死都如此紧密地联系在一起——她们是伴生啊! 白淼永远会和她在一起。 白淼永远会喜欢她。 白淼永远会对她好。 白淼永远不会抛弃她。 白淼永远不会离开她。 白淼永远不会和她分开。 白淼…… 好像水龙头被拧开了,眼泪止不住地沿着脸颊淌落,张小小呜咽着对昏迷不醒的白淼说话:“我们永远在一起。” 就算是死亡也不能把我们分开。 抬手胡乱地抹掉眼泪,张小小直接驱使愿力托起白淼,她想到化形之际蒙在眼前的灰色雾气,于是直接从随身空间里揪了出来。 看着这团在掌心微微浮动的灰色雾气,张小小想了想,用愿力将雾气抻巴抻巴,扯成了老长一条,不过张小小并不满意,她继续抻抻抻,将雾气抻成了极为纤细的淡灰色线状,才停了下来。接着张小小不断聚拢来大量愿力,直到愿力的密度高到一种恐怖的状态,具现化为半透明的粘稠物质。 张小小将实质化的愿力推平,裁剪出一个斗篷的轮廓,之后用灰色线状雾气在愿力斗篷表面迅速绣上了几个法阵——她只不过是想了下,脑海里就浮现出了若干法阵。张小小此刻也没工夫纠结,她索性把想到的法阵全部绣上了斗篷。 最后不到一盏茶的功夫,一件纯手工制作的精美斗篷新鲜出炉:半透明的布料材质未知,看上去却光华流转神秘而高贵——愿力凝实而成的存在自然是无比神秘莫测;上面古老玄奥的繁复典雅浅灰色花纹若隐若现——出现在天目琼花传承之中的法阵可以说是勾连天道规则,当然古老玄奥,至于若隐若现则是灰色雾气自带效果;边缘似乎还镶嵌有晶莹璀璨的细碎钻石——这其实是剩下的愿力边角料被张小小凝结为愿晶后按了上去。 不管怎么说,随手捣鼓出来的东西就如此高大上,张小小平时一定要得意上老半天,只是现在出了状况,张小小是一点儿心情也没有。将做好的斗篷扯过来,抖了抖,就见斗篷瞬间扩展开,把张小小和化为原型的白淼覆盖的严严实实。 准备工作做好了,张小小当即就要出发去找燕云踏雪蝶。在张小小看来,燕云踏雪蝶相当博闻广识。不过她面临了一个严重的问题:她不知道去哪儿找燕云踏雪蝶…… 等等,她是不知道,但是这里有知道的——张小小清了清嗓子,开口:“燕云红霞木?” 从来没什么存在感的燕云红霞木:…… 点点红光闪现,迷你版燕云红霞木默默地出现在了张小小面前,看着那被弯成圆形的树干,张小小有点心虚,她再次清了清嗓子,态度诚恳道:“可以帮我找到燕云踏雪蝶吗?” 燕云红霞木没什么反应,张小小抿抿唇,态度依旧诚恳:“不帮忙的话,我就把你切成片磨成粉然后泡茶喝下去。” 根部的绚烂云霞瞬间缩小一圈,颜色似乎也暗淡了许多,燕云红霞木面对着如此简单粗暴却又非常方便好用的“不帮忙我就杀了你喔”的威胁,默默地屈服了。 张小小就看见燕云红霞木的树干舒展开,重新变得笔挺之后飞出斗篷笼罩的范围,随后便朝着一个方向飞了过去。 驱使愿力跟在燕云红霞木后面,张小小看着燕云红霞木那在日光照耀下依旧色彩惨淡的红色蝶状花朵,默默地移开了视线。 燕云红霞木所去的方向,是出现了人类村庄的南方。 此时在一座种满各色花草的庄园里,一名身着粉白裙衫的清秀少女脚步匆匆,她穿过花田间的小径,朝花田尽头那一株参天巨木走去。 热烈盛放的花瓣层层叠叠,随风摇曳不休,探出到小径上,被少女行走间的裙摆掠过,停留在花盏上的蝴蝶便翩然飞起。 这些蝴蝶并不怕人,有几只蝴蝶被惊起后,甚至落到了少女鬓发裙角之上,少女仿佛司空见惯也丝毫不在意,她带着这几只蝴蝶,走到大树下,仰起头提高了声音唤道:“小少爷下来用饭了!” 少女面前的大树五人合抱不来,树冠遮天蔽日,纵横枝杈间开满的花朵在抬头乍一看过去的时候,会让人觉得是头顶的天空绽放出了繁花无数。大红颜色的花朵酷似蝴蝶,在风中轻轻摇摆,似乎下一刻就会展翅飞离。 在距离地面最近的繁密花枝间,伸出一只幼小白嫩的手,在这只手从花枝间伸出的时候,落在少女身上的蝴蝶里有一只翩翩飞起,最后停在了这只手的指尖上。 一个奶声奶气的童音从上方落下来:“知道了,一会儿就去。” 听到这话,少女跺跺脚,却又无可奈何,再三喊了几遍提醒树上的小少爷去吃饭后,她便脚步匆匆地离开了。 收回手,趴在树枝上的小孩子鼓起腮帮子,朝指尖的蝴蝶吹了口气,就见到那一只蝴蝶拉长扭曲,最后变成了一个跟他一模一样的孩童。满意地点点头,小孩子翻了个身,四仰八叉地躺在树枝上,舒服地闭上眼睛:“快去吃饭吧。” 站着的小孩子有些茫然,他眨了眨乌溜溜水汪汪的眼睛,低头看着自己的手脚,似乎不太理解自己怎么会变成现在这模样,不过听到吩咐后他立刻点点头,从花枝间一跃而下,落到地面上蹦蹦跳跳地穿过花田,中间还摔了好几个跟头,花田里扑棱棱飞起无数只蝴蝶,纷纷环绕在他的身边。 伸手拉过一条花枝,嗅了嗅,舒服至极地眯起眼睛,不过没等到小孩儿脸上的沉醉神情散去,一个女孩子清清脆脆的声音就从天空落了下来:“好大一棵燕云红霞木!” 手一松,花枝立刻弹了回去,小孩子从树枝上蹦了起来,却是蹦得太高,被头顶密实花枝卡住了。 第24章 番外,慎入 【无责任番外,同主剧情无关,应小天使要求女主弯掉,可看做是平行世界】 因为土壤堵塞口鼻,泷盏呼吸困难,她能感觉到自己的心跳非常微弱,只是这样微弱的心跳已经持续了整整三天,始终没有停止过。 明天母亲就要回来了,泷盏不出现的话,她能把整个府邸翻个底朝天。为了不让那个天真而又骄纵的女人遭受更多的仇视与嫉恨,泷盏开始缓慢地挖开自己身边的土。 不知道花了多长时间,泷盏慢慢地从自己挖出的深坑里爬了出来。 夕阳西下,漫天云霞,透过林间树梢的温暖光线跨过遥远距离,照耀在小女孩儿沾满土的脸颊上,也让眼角那滴泪闪闪发亮。 欢笑声被风送了过来,泷盏无动于衷地趴在地上,保持着从坑里爬出来的姿势,挖土的十指指尖破皮流血,沁出的鲜红血液一滴滴坠落,将地面侵蚀出小小的一个个坑来。 脚步声连带着饰品撞击发出的清脆声音越来越近,没等泷盏反应过来,她腰上就挨了一脚,紧接着谁哎呦一声,摔到了她身上。泷盏下意识地蜷起手指。 “呜好痛——”带着点哭腔的童音很快因为惊讶拉高了:“哎你是谁?你怎么这么脏啊你看你身上都是土!你怎么还不起来呀你是也摔倒了吗?啊那一定很痛我扶你起来!” 在身上拍来拍去拍土的两只小手挪到臂弯下,泷盏手指动了动,她伸出手自己爬了起来,又往后退了两步后,才看着面前这个跟自己差不多大的小女孩,一脸冷淡地开口:“你离我远点。” 小女孩留着整齐的额发,头上被梳了两个可爱的包包,还用洗的发白的红布分别系了两个漂亮蝴蝶结,她穿着一身粗布衣裙,衣服上打了补丁,补丁却被细致地绣出了好看的花样——是很明显的贫穷,却也是很明显的珍爱,更别说小女孩脖子上除了挂着捉迷藏的蒙眼布以外,还挂着一个长命锁。小女孩有一双圆溜溜的眼睛,瞳仁很大,像是猫眼一样,红扑扑的脸蛋儿上有几道泥印子,这会儿因为惊讶而张大了双眼,看起来更像小花猫了:“你真好看!” 泷盏一愣,没说出话来。下意识抬起手摸自己的脸,目光触碰到指尖的斑斑血迹,泷盏回过神来,她咬住唇,转身飞快的跑掉了。 只听见后面的小女孩大声道:“我是囡囡,你是谁啊?” 回去后的泷盏很快摸清楚了这个囡囡的身份——毕竟她遇见这个小女孩的地方是在自家府邸的后花园。囡囡是家生子,她母亲是绣娘父亲是工匠,老来得女,因此十分爱溺,却也因此宠的囡囡天真不知世事。 泷盏坐在母亲面前,任由母亲拿着买回来的一堆布料在自己身上比划。在母亲又一次询问自己这个好不好看之后,小女孩忽然抬头,第一次向母亲提了个要求。 在囡囡被下人带到屋里的时候,泷盏正穿着新做的衣裙坐在梳妆柜前,铜镜里的小女孩眉眼温顺,年龄虽小,五官却已透出丽色。她看着镜子里照出的小女孩,对方站在她身后正满眼好奇,泷盏微微露出笑意,轻声道:“囡囡,我是泷盏。” 小囡囡手里还偷偷捏着一只蚂蚱,她心里其实有些惴惴不安,然而在那个应该是她主人的小女孩开口说话,并且从梳妆镜前回过头来,朝她微笑的时候,她满心满眼就只有那清淡至极却也清艳至极的笑颜,屋子里一下子响起了小女孩的响亮声音:“你真好看!” 十八岁生辰这一日,泷盏穿了一身新衣,散着头发坐在梳妆镜前,看着镜子里映出的另一张桃花芙蓉面,在对方一叠声的夸自己漂亮好看之后,轻声回答她:“你也好看。” 囡囡却没有听她讲话,而是一边给泷盏梳头一边满脸忧心忡忡:“你说你这么好看那个姓魏的会对你好吧?我可是打听了,他已经有了好几房的美貌小妾了。唉你说女人为什么非得要嫁人呢?就不能不嫁人么……” 听着囡囡一如既往的絮絮叨叨,泷盏只是微笑,她静默地注视着镜中挨的极近的两人,呼吸间是从窗外花树散发出的阵阵芳香。 又是一年杨柳绿,又是一年花正好。 泷盏在囡囡给她梳好了头发盘出精致发髻之后,忽然侧过脸来:“囡囡,我要不要给你起个名字?” 伸手去拿面脂的少女瞥了她一眼,圆大明亮的乌黑瞳眸映出自家主人的姣好面容:“你是不是听见她们笑话我了?管她们呢,我觉得我名字挺好听的,又好听又好记,不过也确是有点不上台面,你要是想给我起个名字的话,得给我起个好听的——” “我不觉得不上台面。”泷盏凝视着这个陪伴她一路成长的少女,神情认真的像是在许下什么诺言。 囡囡面色微红,她抬手把泷盏的脸扳回去,不叫泷盏继续看她,另一只手继续翻找面脂:“我知道你不嫌弃我,你是这么好这么好的人,都怪老天爷不长眼——”一时说漏嘴,囡囡立刻转移话题:“哎呀你快说你要给我起个什么名字?我要好听的!” 泷盏并不介意,在她把囡囡要过来当做贴身侍女的那天晚上,她就割破了手指,给囡囡看自己血液那可怕的腐蚀力。泷盏想她会一直记得那天,囡囡慌乱地扑过来捉住她的手,看也没看地面被侵蚀出的大洞,只是一叠声地问她:“呀你干嘛?疼不疼啊?你怎么哭了?别哭别哭,我娘说吹吹就不疼了,我给你吹吹,呼呼——” “灵犀。”泷盏注视着镜子里的自己,轻声道:“我给你取名叫灵犀。”她并不回头,只是询问道:“好不好听?” 囡囡没有读过书,并不知道“身无彩凤双/飞翼,心有灵犀一点通”这么一句诗,但这名字是泷盏给她的,她直接就点头说“好听。”说完好听后,她眨了眨眼,心里不太懂这个什么“灵犀”是什么意思,只是泷盏之后没再说话,她也就没开口。 给泷盏妆扮好,囡囡看着自家主子的花容月貌——她有限的词库里只搜罗得出这么个四字成语来——囡囡心里很不是滋味,但是她又不知道怎么表达自己这种又酸又涩甚至还夹带着点儿委屈的感情。 直到泷盏站起身有些疑惑地看向她,囡囡左思右想,最后还是说道:“我跟你一块儿过去,做个陪房,也好照料你——我不是想抢你夫婿,”说到这儿囡囡鼻子里哼了一声,“那个姓魏的完全配不上你!”完了才想起来自己这是要说什么,一时之间有点张口结舌,不知道怎么说下去。 泷盏没有过多神情,她只是抬手理了理囡囡的鬓角,收回手后,垂下了眼帘:“我以为你中意荣家二郎,所以打算让我母亲收你做义女,你——” “别听她们嚼舌头!”囡囡有点急,她一把捉住泷盏的臂膀:“我那是听说荣二郎认识修者,我想替你求件法衣什么的,谁知道那家伙只是在说大话……我跟你在一块儿,我不想跟你分开,我爹娘不在了你不能不要我!” 被囡囡猛地抱住,泷盏有些征,她抬眼看见囡囡眼圈发红,却是微微笑起来:“你说了的,我们在一块儿,不分开。” 囡囡红着眼睛瞪她:“我说了——唔!” 唇被封住,囡囡有些呆,唇上传来温软触感,呼吸间有着口脂的香甜,她木愣愣地探出舌尖舔了下,甜甜的,下一刻舌尖被吮住,终于后知后觉地意识到发生了什么,囡囡脸色一下红透了,手脚都僵硬起来。 半晌,唇瓣被轻轻咬了下,囡囡身子一抖,她没有松开抱住泷盏的双手,反而更紧地搂住了对方,闭上了双眼。 第二日囡囡正在后院跟一群丫头们炫耀自己的新名字,努力把昨天晚上好不容易知道的那句诗背出来,忽然就听见前厅传来大声喧哗,直到晚上她才看见自家主子,只是在看到对方的那一刻,有许多话要问的她就什么话也说不出来了。 把一身缟素的泷盏拉回屋里,囡囡笨拙地亲上那双平静无波的眼睛,抖着手解开自己的衣襟,却被一把拉进了泷盏怀里,被对方温柔地拥抱住,囡囡不由得哽咽:“你哭啊,你难受你就哭啊,你不哭我替你哭成不成……” 泷盏摸了摸怀里少女的发顶,笑意温和却不达眼底:“我为什么要哭,会为今天哭泣流泪的应该是他们才对。” 跪在灵堂上自己母亲灵柩前的泷盏没有一滴泪,听着旁人的凄切哭声,她抬头看向柱子后面一脸担忧的囡囡,反而露出一丝笑来,对方气鼓鼓地瞪了她一眼,扭头走了。 当泷盏被妖修直接抓走之际,她心中庆幸着囡囡已经走开,不然这个人恐怕会直接扑上来。 从那名强大妖修手里想方设法地逃脱,徒步爬山涉水,终于衣衫褴褛地站在自家府邸前,泷盏微微笑起来。 在好好梳洗装扮一番,想要叫囡囡过来给对方一个惊喜,却被告知说对方已经出府嫁人后,泷盏愣了下,再也笑不出来。 泷盏很快从其他仆从那里得知,囡囡愤怒于庶母到处散播泷盏是妖怪的言论,抄起剪刀捅了那个女人一下,之后被拖出去乱棍打死,尸骨也被府里的人卖出去做了阴婚。 面无表情的泷盏,看着镜子里的自己,忽然微微笑了起来。 看着庶出的妹妹有孕在身,携着那个本该是自己夫婿的男人,双双回府探亲;看着亲生父亲一脸威严,以她体质不祥为由,将她四肢戴上锁链,囚禁到祠堂里;看着送进祠堂的饭菜越来越劣质,渐渐加进去秽物,最后直接送来石块,泷盏始终眉眼低垂,笑意温顺。 完全控制住自己体内的力量之后,泷盏拿着石块磨成的迟钝匕首,将府内上上下下全部一百二十三口人屠戮殆尽,她始终微笑着,任由鲜血溅落自己满脸满身。 细致地梳妆打扮,又收拾好全部金银细软,泷盏一把火将泷府烧了个一干二净。她去成衣店里拿回早早就订做好的两件大红嫁衣,找到跟囡囡做阴婚的那个男人的坟墓,伸手将土壤一下一下挖开。 就像她们许多年前第一次遇见那样,泷盏挖开一层又一层土壤,直到十指指尖破皮流血,滴落的血液侵蚀着土地,泷盏缩回手指,看着出现在面前的囡囡,柔声询问:“囡囡你痛不痛?囡囡你怎么这么脏你看你身上都是土。你怎么还不起来,你摔倒了吗?那一定很痛,我扶你起来好不好……” 坐在花掉了全部钱财终于布置好的婚房里,泷盏穿着一身大红嫁衣坐在床边,久久地凝视着床另一边的囡囡。 囡囡穿着一身大红嫁衣,头上蒙着鲜红盖头,两个人之间是一根鲜艳红绸。桌上那一对大红蜡烛的火焰静静燃烧着,直到听见外面喊打喊杀的声音,泷盏这才起身,一步一步走过去。 抬手,玉白指尖慢慢掀开鲜红颜色的盖头,随后抚摸上冰凉白骨,泷盏的笑容是极致的温柔,她弯起眉眼,不让眼里的泪水掉下来。 “囡囡,我难受,我不哭,你替我哭,好不好?” 第25章 情况这么严重? “燕云踏雪蝶?”伴随着声音的逐渐接近,花枝掩映间,一只肤如堆雪的纤纤素手拨动树枝,一名十六七岁的少女出现在视线里,只见她微微低头,一头蜷曲顺滑的雪白长发滑落垂下挡住面容,却是躲过了头顶一根开满大红花朵的枝桠。 还被卡在繁茂花枝间的小孩儿叹了口气:“我现在有名字了,叫我燕霜平。” 张小小跪坐在枝杈上,她仰头看向吊在枝杈间一脸郁闷的小娃娃,就算心情抑郁,此刻也不由得哑然失笑。 这个粉雕玉琢的孩童正是燕云踏雪蝶的人形,不过他说他现在有了名字,自然就不能一直燕云踏雪蝶的叫着了。只是张小小总觉得燕霜平这个名字有点耳熟,应该是书中的剧情人物。虽然有些不解于这只蝴蝶怎么就莫名其妙地进入了剧情,这会儿张小小也顾不得许多,她现在满心满眼都是还在昏迷之中的白淼。 直起身,张小小伸手直接把燕霜平抱了下来,后者郁郁寡欢,看也不看张小小一眼。张小小也不好说什么,她现在差不多摸清楚了燕云踏雪蝶跟天目琼花的关系,这两者之间恐怕才是真正的伴生,尽管如此,她张小小的伴生只会是白淼。 抱着燕霜平从花繁叶茂的树冠里一跃而出,张小小裙摆摇曳发丝飞扬,端的是仙人御风而去的翩然姿态,那一头雪白卷曲的长发在日光照耀下,每一根发丝都光华流转晶莹璀璨。 这一幕恰好让匆匆赶来再次催促自家小少爷去吃饭的少女看在眼里,张小小察觉到有视线投注过来,回头看到地面上一个女孩子正呆呆地望着她,于是朝对方友好地笑了一笑,扭过头去就消失在了空中。 即使隔着老远距离,少女看不太清晰张小小的面容,却依旧为那隐约轮廓而惊艳。那双迥异于常人的湖水蓝双眸,连同那惊鸿一瞥回眸一笑,都深深印刻进少女心间。 眼睁睁看着那人裙角翻飞之间消失于碧蓝晴空,少女在花树下仰首伫立良久,直到几瓣落花飘飘摇摇坠下,其中一瓣刚好落在了少女脸颊之上,她才梦中惊醒般回过神来。 抬手按住脸颊上触感微凉的花瓣,少女的目光落到面前开了满树烈烈红花仿佛落了满枝红蝶的参天巨木,原本心向往之的单纯神情忽而一变,被一抹冰凉浅笑所取代,弯起的红唇也突兀地显现出奇异墨蓝颜色,她那清秀温和的脸庞瞬间变得诡异冷艳。噙着清冷笑意,她指尖轻轻碾动之间,慢慢将落在脸颊上的花瓣碾碎,破碎花瓣渗出殷红如血的汁液。她收回手指,探出同样墨蓝的舌尖,眯起眼舔舐着自己的手指,笑容加深,一双黑瞳也慢慢染上了墨蓝颜色。 将指尖的花汁一点点舔舐干净的同时,少女唇色眸色也渐渐恢复正常,她睁大眼,猛地把唇齿间的手指抽了出来,满脸慌乱地四处看了看,没有看到有人影出现之后,她大大地松了口气。 垂眼看见指尖湿漉漉水光,少女身子晃了晃,最终卸去全部力气跪伏在地,粉白裙裾随风铺展开来,额头狠狠撞上地面发出一声闷响,无比悲凉的声音像一团氤氲的瘴气弥散开来: “鬼兰……你回来了是么……鬼兰……” 几只蝴蝶从花田间翩跹而起,一无所知地挥动着缤纷绚烂的翅膀,像往常一样,落到了它们喜欢停留的鬓角处裙摆上,随后不过一个呼吸,却纷纷僵直了蝶翼,枝头坠落的枯叶一般掉到了地上。 少女抬起头,泪眼模糊地伸出手指,想要捡起那些死去的蝴蝶,指尖刚碰到那薄而绚丽的翅翼,就见到一团幽蓝火焰凭空燃烧起来,将地面上所有的蝴蝶都烧了个一干二净。 手指停留在半空中,少女眼角落下大颗大颗的泪珠,她张了张口,却说不出什么话,最后徒劳地收回手,绝望地捂住了自己落泪的眼睛。 【不要哭……】 感觉到手指不受控制地抬起,动作轻柔地擦拭着自己眼角的泪水,少女的眼泪却落得更急,她努力弯起唇角,拿另一只手握住拭去眼泪的手指,轻声喃喃:“对不起……” 抱住燕霜平就走的张小小,对于她身后发生的事毫不知情。张小小像是不掏钱一样大肆驱使愿力——实际上她也确实不掏钱——带着燕霜平风驰电掣势若奔雷地赶路,不过眨眼功夫就到了百里之外。 重峦叠嶂间险峰突起,一道白影追云逐月般倏忽而去,攀缘采药的山民被惊的立刻停了动作,神态恭敬地静默良久,再没有什么动静传来之后,才拽着藤条继续攀爬。 普通百姓对于修者敬畏大于惧怕,因为修者在凡间俗世行走,往往会用上相应尘世身份。在凡人眼里,修者虽说也仙风道骨常人不可及,但到底不是那种居于九天高高在上的神仙。 这人间界的天道规则对凡人是赤/裸/裸的偏袒,就算因果循环报应不爽,修者们也总是吃大亏的一方。因此不论本心如何,修者们都愿意同凡人结个善缘,即使是邪魔道的修者,对于凡人也是颇多照顾。 自然而然的,凡人对修者的观感颇佳。至于修者与修者之间,另当别论。 张小小不曾留意那个山民,她带着燕霜平,一路沿着自己留下的愿力标记,很快寻到了藏匿起白淼的隐秘山洞。 里里外外检查了一遍,在张小小确定了她绘制的法阵不曾被触动之后,她才把怀里的小孩子放下来,随后就开始不厌其烦地解开自己一层又一层繁琐无比的布置。 燕霜平站在旁边,对于张小小的举动那是又好气又好笑。白淼能出什么事?除了白淼自作自受,这人间界没谁能伤到一头血睛魔炎兽。能威胁到白淼的,只有天目琼花,眼下张小小却最不可能出手。对此燕霜平只能再一次地确认,真正的天目琼花已经不在了。 张小小哪管那么多,她就是担心。解开全部封锁布置,张小小回头看向燕霜平,后者正一脸沉痛,这把张小小吓的不轻——不会吧白淼的情况这么严重?! 第26章 一时半会儿醒不过来 本来就被白淼又是吐血又是断气的状况给吓的够呛,这一下子张小小眼前是直发黑,她咬住嘴唇,挺起后背,深吸一口气,拽住燕霜平大踏步的朝洞穴里走——要是白淼就这么翘了,她也会跟着一块死,想那么多做什么! 燕霜平维持着一脸沉痛的表情,被张小小拖住往洞穴里走,脚下因为大大小小石块走的磕磕绊绊,而让燕霜平心情复杂的则是张小小紧紧攥住他手掌所传来的力度——几乎要把他骨骼捏碎。 就是这个张小小,被天目琼花以牺牲自己为代价,带到这一方世界里,她真能改变那已注定的一切么? 叹口气,燕霜平背后伸展开一双翅翼,轻轻挣脱张小小的手掌,轻盈无比地直接从张小小头顶越了过去,朝洞穴深处而去,张小小驱使愿力连忙跟上。 曲曲折折拐了好几个弯后,燕霜平对张小小这份心意真是无话可说。不过总归没有折腾多久,就见张小小再次拐过一个弯,前方是死路,她走过去,伸手在那面天然石壁上一推,嘎吱作响间,石壁缓缓后退,闪出仅容一人通过的小径来。 意味莫名地看了张小小一眼,后者不明所以然地回视,燕霜平抬手抹了把脸,率先步入小径之中。 张小小是真的不知道燕霜平神色纠结是因为什么,至于她找到的这个隐秘至极的山洞,还要归功于一直给她带路的燕云红霞木。只是燕云红霞木这一路把张小小带过来,找到了稳妥地方安置好昏迷的白淼之后,又带着张小小找到了燕霜平,却是再次被张小小忘到了脑后。 被忘到了燕家后院结果目睹了少女人格分裂全过程的袖珍版燕云红霞木:…… 穿过小径后石壁嘎吱嘎吱地退回原位,将通道堵死。小径之后却是别有洞天,跃入眼帘的是一片敞亮草地,芳草萋萋间乱花迷眼,隐隐还能听到潺潺溪水声和啁啾鸟鸣。头顶有一束光线宛若实质般垂泻而下,被光束笼罩住的那只雪白大虎正趴伏于草地上。张小小无暇四顾,直奔大虎而去。 燕霜平注意到白发少女行到大虎跟前反而放慢了脚步,他看着张小小跪坐在大虎跟前,抬手抚了抚大虎的头顶,低眉垂眼间透着股决绝,唇角却是微扬。那股洒脱那般毅然,自然叫燕霜平看出了那个异世而来的生灵同这血睛魔炎兽的同生共死之意。 苦笑了一声,燕霜平一边觉着不枉天目琼花牺牲自身花费诸多代价,一边却又为着天目琼花就这般悄无声息地堙没溃散而满腹不平与怅惘。攥了攥拳,燕霜平也走了过去,扫了一眼地上死了似的没有丝毫气息的白淼,没好气地开口道:“没什么事。用了超出禁制的力量,被世界规则反噬而已,这里不是魔界,由不得它胡来。” 张小小听的有点发怔。 用了超出禁制的力量,被世界规则反噬…… 伸手摸了摸白淼柔顺光滑的皮毛,张小小脑海里浮现出白淼遍寻她不到后见她出现那兴高采烈的模样,白淼靠在她肩膀上虚弱无力微笑的模样,白淼满口是血地冲她嗷一声叫她不要乱跑的模样…… 吸了吸鼻子,张小小俯身把自己埋进那一片毛茸茸里,闷闷地问道:“她什么时候能醒?” “不知道。”燕霜平轻描淡写地来了这么一句。 把毛茸茸的白淼搂了个满怀,张小小能感觉到白淼暖和的体温,她嗯了一声,没有再开口,只是拿脸颊在白淼的软毛毛里蹭了蹭。 倒是燕霜平对张小小平淡表现有点反应不过来,他呆了呆,还是出声问道:“你准备怎么办?” 张小小从毛毛里抬起头来,有些奇怪:“什么怎么办?” “我说,它一时半会儿醒不过来,”燕霜平拍了拍背后的蝴蝶翅膀,明明是稚嫩孩童的眉眼他偏偏做出无比肃穆的神情,看起来格外让人想逗弄一下,只不过燕霜平毫无自觉,他很严肃:“你准备怎么办?” 理解了燕霜平的意思,张小小重新把脸埋到毛毛里:“我在这儿等她醒啊。” 燕霜平:…… 燕霜平沉默了之后,洞穴内格外寂静,只有隐隐约约的潺潺水声和悦耳婉转的鸟鸣响起。这洞穴深处似乎另有一方天地,只可惜在场的没谁有那个心思去探索一二。 过了半晌,张小小都没有起身的意思,看样子确实要在这儿守着等白淼醒来。燕霜平根本不想揽这个麻烦,但是张小小又不仅仅只是她张小小,她还占据了这上天入地三界之内独一份的天目琼花身份。 平复了下呼吸,燕霜平硬邦邦地开口:“跟我回燕家,这里过不了多久会有秘境现世,留不得。” 燕霜平话音刚落,原先隐隐约约的潺潺溪水声和啾啾鸟鸣齐齐消失,洞穴内寂静的能听见白淼那微弱至极的呼吸声,至于燕霜平和张小小,他们却都是不呼吸的——燕霜平自己知道这一点,不过张小小知不知道就未可知了。 悠远隐约的水声鸟鸣其实都是秘境现世的征兆,这征兆祥和安平,表明将要现世的是个吉境,若是在场的不管是谁循声找过去,都可以顺理成章地将吉境引现。关键是引现吉境者往往可以从吉境中得到大机缘,这机缘是注定的,这引现吉境的人也是注定的,要不是你的,你却去抢了过来,就会报应在别的方面,比如说寿元被剥夺、命数被修改等等等等。 而燕霜平身为灵修对于吉境没什么兴趣,他这会儿心情正不好,就直接出口打破了这征兆。这下子秘境依旧会现世,却是不需引现了。不过那注定会得到大机缘的人,也依旧会进入秘境得到那份命定机缘,只是这个过程自然没有引现吉境那般来得顺利。 张小小懒洋洋地应了一声,燕霜平也没脾气了,他拍了拍翅膀,拍出一片鳞粉,五彩缤纷的鳞粉云霞一般簇拥起那一人一虎,直接空运。 而张小小把脸埋在白淼的毛毛里,抱着大虎就这么睡了过去。她不眠不休地紧赶慢赶地赶过来,虽说天目琼花不会劳累疲惫,但是架不住张小小以前是肉身凡胎,心理上的疲累让她放松心神后很快睡了过去。 与此同时,一直默默呆在燕家后院上空的袖珍版燕云红霞木正枝叶摇曳不停,那蝴蝶状的大红花朵也全部闭合起来,看着不像是被大风刮的,倒像是普通人受惊吓时会瑟瑟发抖一般。 袖珍版燕云红霞木确实受到了不小的惊吓。 第27章 相当悲剧的一个妹子 原本花繁叶茂的参天巨木此刻正在一寸寸地干枯萎缩,开满枝头的艳红繁花一朵接着一朵地凋谢,落花漫天飘零。微风吹过,嘎巴声响中,几根枯枝骤然断裂。 相较于树冠庞大到几欲遮天蔽日的这株燕云红霞木而言,站在树根处的少女渺小无比。她瞳色唇色俱为墨蓝,脸颊一侧的蝴蝶印记却是浓艳红色,颜色冲撞之间,衬着白皙肌肤,看上去极为妖艳诡谲。 一只手掌虚虚按在树干上,一只手掌轻轻提起裙摆一角,漫天凋零纷飞的花瓣中,少女姿态安闲好似踏青归来。除开那有些诡异的瞳色唇色与蝴蝶印记,她清秀眉眼间带着盈盈笑意,再加上面容旁边有一株小巧玲珑的花树,当真有种桃花人面相映红的娇俏意味。 只不过那株小巧玲珑的花树丝毫不这么觉得,袖珍版燕云红霞木枝叶摇晃的像是大风刮来刮去。 眸光流转,拿脸颊挨了下一旁的精巧花树——袖珍版燕云红霞木猛地僵住——少女弯起唇角,曼声道:“不要急,一会儿轮到你。” 少女话音落下后,袖珍版燕云红霞木晃的更厉害了。 浅笑着仰头,少女望向天空,头顶燕云红霞木的茂盛树冠此刻变得稀疏,于是显露出了云霞漫卷的天穹,她声线听起来懒懒散散:“夕阳无限好……” 只是近黄昏。 少女收回按在树干上的手,在尖而长的墨蓝指甲离开树皮的那一瞬间,幽蓝火焰似乎从树木内部生发。不过眨眼,火焰烈烈腾起,席卷整株大树。每一寸树皮每一根树枝每一片树叶,都覆盖上一层幽蓝如鬼火的火焰。火舌漫卷肆虐,却是在悄无声息地燃烧着,似乎连声音也都一同被燃烧殆尽了一般。 视线自头顶天穹缓缓下落,少女笑颜如花,她看着面前这一株参天巨木在熊熊火焰中被烧成灰烬,心情显而易见地愉悦,更是拎起裙摆,在飘落的灰烬和花瓣之间转了个圈。 【鬼兰?】 “诺兰,你醒了。”鬼兰轻声回应脑海里那个声音。 松开拎住裙摆的右手,鬼兰五指虚空攥了攥,指尖倏忽燃起幽幽火焰又转瞬熄灭。她转头看向被束缚在半空的另一株燕云红霞木,笑意加深:“诺兰,稍等一下,我这就好。” 【鬼兰……我们走吧,我们回家好不好?】 “可是我们已经没有家了。”鬼兰声音平淡道。 抬起手,鬼兰指尖虚虚地点向半空中的袖珍版燕云红霞木,后者枝叶摇晃的愈发激烈,然而无论燕云红霞木如何挣扎都动弹不得。那指甲呈现出墨蓝颜色的白皙指尖,穿过纷纷扬扬的凋零花瓣,径直朝燕云红霞木树根处那一团云霞而去。 “我的树啊啊啊啊啊!” 大喝声伴随破空声一并在耳边爆炸开,鬼兰指尖还没碰到燕云红霞木,它已然凭空消失。 燕霜平一路把张小小跟白淼托回来,他还想着把这两个家伙扔给燕家人看顾,他自己好躺在燕云红霞木上舒服舒服,谁成想,隔着大老远的距离,他就看见那原本该是燕云红霞木的所在之处竟然空无一物! 更别说那满天飞的花瓣,再加上空气中冥阴鬼火的燃烧痕迹,燕霜平脑子里轰隆一声,他整个儿都要炸了。 就算燕云红霞木被冥阴鬼火焚烧后散发出了浓烈香味,这浓郁芳香让燕霜平生理上无比舒畅,然而他心理上着实舒畅不起来。尤其是他还看到那个浑身上下满满的都是冥阴鬼火味儿的人类,正朝另一株燕云红霞木伸手,燕霜平几乎气的要呕出一口老血。 知不知道燕云红霞木是珍稀灵植!知不知道什么是珍稀灵植!珍稀灵植就是说这人间界总共就那么两三株燕云红霞木啊啊啊啊啊! 这人类竟然毁了他好不容易找到了又好不容易移栽过来再好不容易养活了的燕云红霞木! 燕霜平胸膛起伏,喘着粗气,一张白白嫩嫩的小脸这会儿被气的涨红。把袖珍版燕云红霞木紧紧抓在手里——这可能是人间界最后一株燕云红霞木了——燕霜平站在高空中动都没动,地面上的少女却像块石头一样重重摔了出去,她手脚都扭曲成奇怪角度,趴伏在地上一动不动,似乎断了气。 燕霜平怒极了也才来了这么一下,他很快就平静下来,处于防御状态的燕云踏雪蝶脾性相当地温和无害。燕霜平珍而重之地把手里的袖珍版燕云红霞木好好地收起来,随后看也没看那个趴在地上的人类,拍拍翅膀召来还在后面的一人一虎,就要往燕家前院去。 正要从鬼兰上方飞过,燕霜平忽然停下,他低头,盯住这个趴在地上死尸一样的少女:“一体双魂?” 张小小睡了一觉,被燕霜平那一嗓子大叫给惊醒了,这会儿正迷迷糊糊着,听到燕霜平说什么一体双魂,她脑子里浮现出了什么也就顺嘴说了出来:“一体双魂啊我知道,那不是书里的女——” 女二号还没说出口,张小小就被自己吓醒了,因为刚睡醒还没睁开的眼睛猛地瞪大——她想起来了! 燕霜平这个名字张小小之所以觉得熟悉,是因为这是书中男三号的名字,出场不多却异常重要地推动了剧情。至于男二号就是燕霜平的哥哥,叫做燕霜安,那个跟女主有婚约却娶了女主庶妹的家伙。 张小小对燕霜安的观感很微妙。燕霜安的确是娶了女主庶妹,但是在女主庶母的运作下,他并不知道他娶的是个山寨货。到后来女主泷盏把泷府上下满门屠尽,把燕霜安的妻子也就是女主庶妹一并杀掉的时候,女主庶妹已经有了身孕,因此就算燕霜安在后来全大陆追缴女主的行动中出了大力气,张小小对燕霜安也没有多大恶感。 而整本书中一体双魂的人物,只有女二号,女二号没有姓氏,单名一个兰字,两魂一为鬼兰一为诺兰。这个女二号亦正亦邪,说起来也是相当悲剧的一个妹子。 女二号的出生简直就是悲剧的开始,她父母原本只是普通的农家夫妇,贫寒而不减夫妻恩爱。只是在女二号母亲十月怀胎临盆生产之际,惨遭一头发狂猛兽袭击而死,其父痛不欲生,毅然剖腹取子,双生子只取出一个,便被随后而来的猛兽之主误以为是邪道之人而当场斩杀。 这一切只能说是阴差阳错。猛兽主人品行不错,将幼婴带走后,交由乡间富绅抚养。幼婴被取名为蔚念云,只可惜猛兽主人没有识人之能,这名蔚姓富绅是个人面兽心的货——在张小小看来那估计是个恋童癖。蔚念云长至八岁,不堪受辱逃出家门,抛姓弃名自称为兰,却是始终不知自己真正身世。 颠沛流离间回归故土而不自知,那被闷死于母腹之内的双生子之一,因父母深切爱重的执念化为鬼婴,徘徊于父死母亡之地。在兰经过此处时,附于亲生姐妹身上,至此身世得以大白。女二号在这时候才算是真正意义上的一体双魂。 那猛兽主人在兰九岁的时候将兰找到,带回族中亲身抚养,只不过就算是有兽主尽力看顾,兰依旧没少遭到兽主族人明里暗里的挑衅磋磨。更糟糕的是在兰十二岁当年,兽主被仇家设计毒杀,兰为救兽主而身中剧毒,即使这样兽主缠绵病榻三年后也最终不治身亡。 兽主身亡之后兰就被兽主族人驱逐出去,她辗转民间求生,一体双魂被邪魔道发现,受到各方追捕,追捕当中兰不慎坠入深渊,受深渊底部冥阴鬼火烧灼,粉身碎骨而不死。鬼兰离体将诺兰送出深渊,也就是这时诺兰被燕府仆人救下,收进府中做了个丫鬟。 总结一下兰这堪堪十六岁的人生之中,她的经历遭遇并没有多少光明温暖。张小小对这么一个可怜的妹子是恨不起来的,就算鬼兰在后面是一个实打实的大反派。 从白淼的软毛毛里撑起身子,张小小朝下看去。没等她看清楚那女二号兰长什么样子,就觉得眼睛一痛,张小小竟是什么都看不见了,耳边只听到燕霜平怒气冲冲的大喊: “你敢伤她!” 第28章 婚约情侣是什么鬼【二合一】 张小小眼前一片黑蒙蒙,隐约间还有烧灼感传来,除了最开始那一痛,倒是没什么痛感。目不能视物,耳边只听得砰!啪擦!咣当!一阵乱响之后,燕霜平气急败坏地嚷嚷起来:“哥?你来干什么!” 半个身子都趴在白淼身上,张小小拿手指揪了揪白淼毛茸茸的耳朵,心里想着应该是燕霜安过来了。 随后就听到一道低沉声线:“阿平别闹了,爹娘好几天没找见你了,你跑哪儿去了?” “怎么会?我不是每天都过去么……”燕霜平声音小小地反驳。 果不其然就听见那低沉声线笑了起来:“你当我们都是瞎子不成?拿蝴蝶幻出你自己的模样,我们就分辨不出来了?” 燕霜平忽然就大着嗓门嚎起来了:“我不管我不管呜呜呜我的树没了呜呜呜呜我的树呜呜呜呜呜……” 听着燕霜平扯着嗓子嚎哭,张小小一时无语。 看燕霜平化形后是幼童模样,他本体应该也处于幼年期,但是就算处于幼年期,作为一只燕云踏雪蝶寿命以万载计,那也是不知道活了多少年的老妖怪了啊。现在这个幼年期老妖怪在满地打滚嚎啕大哭,张小小也是醉醉的。 抬手抹了把眼睛,视力慢慢恢复过来,眼前的黑色雾气一般渐渐消散,张小小看了眼自己的右手,这抹了抹眼睛结果抹了满手黑,像是抓了一手煤灰似的。朝手掌心吹了口气,就见那黑色如烟溃散,张小小目前作为天目琼花,净化业务还是比较熟练的。 白淼昏睡着,张小小拿脸颊在白淼的软毛毛上蹭了蹭,觉得自己有点困,心里头对什么都提不起劲儿来。张小小并没有想到这是她跟白淼之间伴生关系所导致,因为伴生,二者一荣俱荣,一损俱损,白淼昏睡不醒,张小小自然也会疲惫困倦。 张小小懒洋洋地朝下面看过去,就看见一个身材伟岸的陌生青年,他正抱着燕霜平在哄孩子,而燕霜平则哭的满脸眼泪。 燕霜平那是真伤心,他化形的模样是个五六岁的奶娃娃,这会儿张着嘴哇哇大哭,流了满脸泪,真是又叫人觉得可笑,又叫人觉得可爱。也不知道燕霜安轻声细语地说了点儿什么,燕霜平慢慢的就不再哭了,只不过刚才哭的太厉害了,这会儿还在抽抽搭搭地抹眼睛。 “燕霜平,我的树你还没给我。”张小小打了个哈欠,把下巴搁到白淼的大脑袋上,慢吞吞地开口说道。 燕霜平一下子不出声了,他抬起头来,泪眼汪汪,却是说不出什么话来,毕竟他先前确实把人家那棵燕云红霞木给揣到了自己兜里。 张小小抱住白淼毛绒绒的大脑袋蹭了蹭,舒服地眯起眼睛:“那可是我送给白淼的第一份礼物。” 燕霜平抓着自家大哥的衣襟,觉得自己哭都要哭不出来了。 这只燕云踏雪蝶虽然活了很多很多很多年,却还是处于幼年期,他压根儿就没想起来,他当初去凶境就是冲着燕云红霞木去的,结果误打误撞地化形成功之后,被天目琼花让人顶包这一事实打击到了才会离开,不然的话,被他揣进兜里的这株燕云红霞木,根本就不会落到白淼和张小小手里。 张小小就是在逗着燕霜平玩儿,燕霜平大哥早就意识到了,他一直微微笑着,并不插话,直到燕霜平委委屈屈地快要把他衣襟给扯烂,他才轻笑出声:“好了好了,阿平你不给你大哥介绍一下你的朋友?” 吸了吸鼻子,燕霜平老大不乐意地瞅了眼半空中的张小小跟白淼,他眼珠子一转,忽然特别理直气壮地开口说道:“哥,他们两个都是灵修,他们是一对情侣。” 燕霜安:??? 张小小:??? 指了指那只大白虎,燕霜平眨眨眼:“白淼为了救张小小受伤昏迷了,”又指了指瞪着眼睛的张小小,燕霜平越说越顺口:“他们本来是想叫我去见证他们的婚约,没想到路上遇到了坏人。他们认识的人修只有我,哥哥,我师尊已经治好白淼了,我们帮他们举办婚礼吧。” 修者之间结为情侣需要缔结一个婚约,一般婚约的缔结仪式会邀请亲朋好友参加来作为见证者,这整个礼仪流程被称为婚礼。 情侣以阴阳交合为上,同性结为情侣自然也是有的,但到底是有违天道规则,并不被认可。 白淼现在是兽型,灵修的原型不一定是什么玩意儿,燕霜安对此并不惊奇,只不过张小小现在的模样是二八少女,有燕霜平的情侣一说,他就把白淼当成了男性。而张小小举止间跟白淼又十分密切亲昵,燕霜平对情侣这一说并不生疑。 再加上燕霜安对燕家的说辞是他受神秘灵修教导,给燕霜平的印象更是天资不凡,聪颖早慧。因此燕霜平对自家弟弟会认识一对灵修情侣的说法那是深信不疑,他当即点了点头:“阿平不用担心,哥哥会安排下去,一定叫婚礼举办的风风光光。” 张小小目瞪口呆。她几乎回不过神来,啥啥啥?举办婚礼?燕霜安上嘴唇就这么碰了碰下嘴唇,她跟白淼就成了一对情侣?然后燕霜安他哥就问也不问地要帮他们举办婚礼? 什!么!鬼! 看了眼得意洋洋的小屁孩,又看了眼姿态稳重的燕家大哥,张小小都没什么劲儿来生气。燕霜平这也是昂藏不凡的英伟男儿,五官俊挺眉目清明,一双黑眸也说得上是漆如点墨,看他虽然抱着幼弟笑意温和,神色睥睨间却依旧掩不去那份峥嵘傲气,对着这么一个人,街头算卦的老爷子只要没瞎眼就完全可以故作姿态捻着胡须说上那么一句“此子绝非池中物”。张小小就纳闷了,英明神武模样的燕霜平怎么就会对小屁孩燕霜安说的话那么相信。 懒得分辨什么,张小小只觉得困意深重,她打了个哈欠,抬手擦去因为打哈欠眼里泛出的泪花。那个一体双魂的女二号看样子是抽空跑掉了,张小小也没想拿人家怎么样——不管怎么说兰的命运那是真悲惨。想到燕霜平刚才语气肯定地说要帮她跟白淼举办婚礼,这提醒了张小小,她往白淼身上爬了爬,把自己放平在白淼软乎乎的后背上,随后就想把女主从随身空间里放出来,这时候张小小才想起女主被塞到白淼的随身空间里了。 白淼昏睡不醒,张小小虽说跟白淼是伴生,她也不能越过白淼可以自己打开白淼的随身空间。本来还想把女主放出来让燕霜平去折腾他自己的婚礼,这下可好了,白淼还不知道什么时候能醒。 幽幽地叹了口气,张小小望着燕霜平语气温婉地说道:“多谢大哥了,情侣婚约是阿平说笑了。我心悦白淼,自是恨不得以身相许,可能叫阿平有所误解,然而我和白淼都身为女子,白淼更是天真纯稚不通情爱,她如今昏睡不醒,婚礼之事还请不要再提。对了,阿平跟我提过说大哥跟泷府嫡女有婚约,路上我却听说泷家主母遭小妾毒杀,那千金也被贼人掳走,小道消息不知真假,到底不大好听,也不知道是谁在背后嚼舌头,败坏泷府名声更是污蔑人家未出阁女儿的清白,真是造孽。” 听完张小小这一席话,换成燕霜安目瞪口呆。 张小小说的这些话透漏出好几层意思来: 首先是二两拨千斤地化解掉了燕霜安说的情侣婚约这么一茬,清楚明白地告诉你那并不存在——是你家阿平误会了啊,根本就没那么一回事,所以你也就别说这说那了; 其次是点出了白淼和她皆为女性这一事实,更是把自己放到了一个低姿态上——我们虽是同性然而我心悦白淼可惜白淼不懂情爱真是嘤嘤嘤——其实也是对燕霜平的一种试探,试探他能不能接受同性婚约。能接受就能接受呗观念蛮开放,不能接受就恶心你一把,实际上张小小只是条件反射地顺势回击,她并没有意识到她在这儿给自己挖了一个多大的坑; 最后张小小那就是直接给燕霜平上眼药纯添堵了。无论张小小说的小道消息是真是假,燕霜平都不能坐视不理。若是真情实况,岳母被毒杀未婚妻被掳走,他要还想结亲就不能不管,不想结亲的话,面上也要做的好看点。若是虚假情况,那么这背后是不是有人指使、这指使之人又是什么目的、是不是要破坏两家合作、是不是有更大阴谋等等等等,都是燕霜平要考虑的。 张小小没什么好友那是有原因的,她活了十几年总共才有一个说得上话的同桌。张小小在读高二,正值十五六七的花季雨季,不过她是被奶奶半路捡回家,因此张小小并不知道她自己真实年龄是多少,但是她就当自己也是十六七岁。十六七岁正是天真烂漫的好时候,张小小给人的印象却是性子十分孤僻。不说张小小在奶奶面前是如何如何讨巧卖乖,在同龄人里她确实很独,而她之所以独,不因为别的,正因为她看的格外透彻。 女生跟女生之间,你跟我比,我跟你比,或者你跟我好,我跟你好诸如此类的小心计;男生跟男生之间,他怎么怎么,老子怎么怎么,或者他们怎么怎么,我们怎么怎么,诸如此类的小心思,张小小都看的透透的。就连老师跟老师之间那些勾心斗角,张小小也是看一眼就看明白了,听一耳朵就听清楚了。她之所以能跟同桌相处的不错,也不过是因为那个女孩子笨拙又木讷,小心眼也有但是很少,而且对张小小那是真心好。 也许是在雪地里差点儿被冻死,张小小对外物都看的很淡,反而对人心无比敏感。 张小小记事很早,被奶奶带回家之前,她像一条流浪狗似的在街上活了段时间,也是她运气好,没被人弄走打断胳膊腿儿当个职业小乞丐。张小小知道在奶奶的那些儿子女儿眼里,她的存在跟隔壁邻居老爷子那条狗的地位差不多,都是陪着老人给老人解闷儿的那么个玩意儿,也不缺那么一口饭,养着也就养着了。 能从流浪狗变成宠物狗,是多少条狗求而不得的造化,张小小很知足。而且她知道奶奶并不把她当狗养,这就足够了。 来到这个世界后,张小小很少回想从前。按照她在从前那个世界的活法,按照她那个性子,她那一生不管有多少可能,她自己都一眼可以看到头,也是没意思的很。然而就算没意思,张小小也会努力高高兴兴地活下去,好死不如赖活着呀。 倦意涌上,张小小不知怎么回事就想起了很久以前,她还在大街上像条狗一样去翻垃圾桶的很久以前,有个虽然疯疯癫癫但是会很稳的抱起她还给她吃东西的老婆子。张小小估摸着她能撑到被奶奶捡回家而没有在那之前死掉,应该全靠这个疯癫老人养着她。在那个格外冷的冬天里,这个老人应该是被冻死了。 疯婆婆经常用口音浓重的方言来回念叨那么几句话:“死了(liao)好,死了好,死了能穿花棉袄……” 死了好,死了好,死了能穿花棉袄…… 张小小迷迷糊糊地睡了过去。 燕霜平在张小小话音落后眸光微闪,他正想说点什么,定睛看去,那个一头白发的灵修少女已经趴伏在白虎身上沉沉睡着了。 而另一边,藏云已经走出森林,朝着燕家所在城镇而去。他已经从手中古旧医书得知,唯一可以救治妹妹的只有天目琼花。就算天目琼花是七级灵植,他也要放手一搏。 在凶境接受了上古修者的传承,藏云目前综合实力是六级水平,六级之内无敌手,越级挑战七级无压力,对上八级水平的强者也有一击之力。然而他怀抱着的幼小女童却脆弱的像一片触手即融化的雪花。在最初寻找到天目琼花之际,他就下了一个家族印记。在最初这个家族印记几乎不能给藏云丝毫信息,然而随着实力提升,藏云的家族印记逐渐能够给藏云提供越来越多的讯息,他现在正朝着家族印记所在方位而去。 在张小小一觉睡醒,抱着白淼毛茸茸大脑袋蹭啊蹭的时候,藏云正穿过外城门朝内城门走去。 第29章 这家伙是不是傻【二合一】 燕家所在城市被叫做绍星城,是座三阶城市。 同修者的实力水平划分为八个等级一样,综合建筑规模、修者水平、经济繁荣程度等等各个方面,城市也被分为八个等级。一阶二阶是一个层次,三到五阶是第二个层次,六到八阶即为第三层次。 三阶城市已经筑起了内外两层城墙,外城是指最外围所筑起的高大外城墙,外城墙一般由坚硬巨石砌筑而成,开八道门,城墙上建设有城门楼,在外城墙与内城墙之间则有军队驻扎。内城墙较外城墙矮了许多,因为这层城墙的防御基本交给了本城修者,因此城墙建筑的材质就取决于本城修者的喜好与功法了。 藏云目不斜视,脚步匆匆地穿过外城门,他施了个小法术,类似于缩地成寸,守外城的士兵们并没有察觉到藏云的经过,然而当藏云走近内城门的时候,一个人直接迎着藏云走了过来。 来人是个面貌年轻眼神沧桑的男性修者,他大抵就是负责守城门的人,出现在藏云面前的并不是他本人,从那半透明的身形就看得出这大概是分/身之类。守城修者迎过来,给了藏云一卷竹简,又上下打量了藏云一番,目光在藏云怀里抱着的幼小女童身上停留了片刻,便施施然地原路走回去了。 藏云看到守城修者的身影就那么渐渐消散在了空中。 在藏云低头察看自己手里的竹简时,燕霜平推开房门,一眼就看见抱着大虎睡成一团的张小小。 “喂喂喂!张小小?” 燕霜平小短腿噔噔噔地跑过去,他推了推张小小,后者抱着大虎的一条前腿,把自己团在了大虎柔软腹部。被燕霜平推了一把之后,张小小哼哼了两声,翻过身拱了拱,把自己的脸埋进了大虎毛茸茸的肩窝里,接着睡。 瞪着张小小那一头在背后披散开来的雪色鬈发,这一头白毛跟白淼那一身皮毛也差不多了,将张小小全身严严实实地覆盖住。 燕霜平就这么瞪了半天,愣是没看出来张小小的手脚在哪里。他视线里到处是那雪白而剔透的卷曲发丝,这让燕霜平想起了天目雪原生长着的云松花萝地衣,枝状的地衣细长而莹白,像极了盛放花朵的那一根根花蕊,它们在天目雪原卷着雪花的朔风里轻微颤动着,几乎同晶莹雪花融为一体,那是一种看起来脆弱到惊心动魄的美丽,然而没有谁会比燕霜平更知道这种植物顽强的生命力。 云松花萝地衣可食用,很多老百姓都把它当野菜吃,只不过它生长在不同地方有着不同的模样,在天目雪原上雪白雪白,在燕家后院的假山上就是灰褐颜色。 这种地衣同大部分地衣一样,是喜光性植物,唯一的要求就是新鲜空气,虽然生长缓慢,但是可以忍受长期干旱,因此可以生长在峭壁、岩石、树皮或沙漠。地衣耐寒,而云松花萝地衣更是最为耐寒,因此几乎寸草不生的天目雪原都有一片又一片的云松花萝地衣。 燕霜平叹了口气,他到现在都不是很理解,天目琼花为什么拼出自己性命来,也要把这么个地衣似的家伙带到此方世界。 伸出手,用指尖碰了碰那近在眼前的卷曲发丝,一线雪白衬着人类孩童的粉嫩指尖,看上去格外漂亮。燕霜平缓缓蜷起手指,他垂下眼帘,勾起唇角。 无论天目琼花计划如何,燕云踏雪蝶誓死追随。 燕霜平看着几乎要把自己团成球的张小小,他从鼻子里哼了一声,伸出手胡乱抓了一把,扯了满满一手的白毛,然后狠狠一揪—— 嗷的一声,张小小捂着脑袋一蹦三尺高。 一双湖水蓝的眼眸泪光闪闪,仿佛粼粼碧波荡漾开,下意识地瞅向燕霜平,眼神因为刚睡醒有些呆,张小小只觉得自己整个脑袋都在隐隐作痛,却又不知道为什么会这么疼。 抬手揉揉眼睛,擦掉眼角泪花,又打了个哈欠,张小小捧着脑袋,慢吞吞开口:“怎么了?” 因为刚睡醒,女孩子表情茫然,语气软糯,两只手软软地捂在自己头上,又披了满身卷曲白发,整个人看起来都毛茸茸软乎乎的。 莫名地觉得有点心虚,燕霜平转开视线:“走了走了,去吃饭。吃完饭我带你出去转转。” 张小小自觉清醒了点儿,她慢半拍地扭过身,抬手拍了拍白淼的大脑袋,又抓了抓,指腹下触感温软无比,她想了想,应了一声。 那株燕云红霞木给了燕霜平,白淼就没有扎辫子的头花了,张小小决定一会儿去街上再给白淼买一个,于是她慢腾腾地从床上爬下来。 站到地上,张小小拿手指一下一下地梳着头发,梳了半天不太满意,她在燕霜平不明所以的目光下原地转了两圈,终于看到摆在一旁的梳妆台,眼前一亮,大步迈了过去。 燕霜平默默围观张小小给她自己歪七扭八地编了两条麻花辫。 编好辫子,张小小才意识到她自己也没有头绳,两只手一左一右地捏着自己的两条辫子,她呆愣愣地站在梳妆台前,蒙了。 燕霜平:…… 最后张小小把两根辫子打了个漂亮的蝴蝶结,解决了没有发绳这一重大问题。她这会儿的发型就是两鬓垂下两条麻花辫,这两条长长麻花辫还在腰腹处绑成了蝴蝶结,张小小后脑勺还披散着许多头发,也不知道是她没抓到手里去编辫子,还是她特意留出来的。 燕霜平已经可以确定这家伙目前神智不太清醒。 按理说白淼遭受反噬的后果,再严重也不过是陷入休眠,而受到伴生关系的影响,张小小会出现嗜睡之类的症状并不奇怪,但是再怎么嗜睡,也不至于像张小小现在这样,她整个人都变的异常迟钝和笨拙。 蹙起眉,燕霜平走过去探查了下白淼的身体状况,不看还不要紧,这一看,燕霜平吃了一惊——白淼体内元力鼓荡不息,紊乱无比,最要命的不是混乱的元力状况,而是白淼体内竟然有大量魔力涌动沸腾。 燕霜平眼神沉凝,骨骼噼啪作响之间,三头身的小娃娃直接身形拉长变成一个少年人,他背朝张小小而立,身姿挺拔修长,却是一头蜷曲白发披在背后。若是张小小这会儿走过去,看到了燕霜平的样貌,便会惊讶地发现,燕霜平此时的五官面容跟她几乎是一模一样。要说有区别的话,就是张小小的相貌是女孩子的秀美俏丽,而燕霜平就是男孩子的英气好看了——毕竟性别不一样。 若是寻常情况,燕霜平是不会随便转换为攻击性拟态的。不单单是因为这副面孔跟张小小连带着白淼都极为相似,更是因为相较于防御性拟态时人形平和性格,攻击性拟态时的人形会格外暴躁易怒,比如说现在,燕霜平几乎要按捺不住自己将面前大虎给暴打一顿的冲动—— 这家伙是不是傻!当初冒冒失失地动用超出世界承受限额的力量是不是傻!根本就没有能够威胁到它的存在它当时到底在干啥!更别说现在竟然还想强行觉醒是不是疯了啊!连记忆都没恢复就想要恢复本体它脑袋被驴踢了啊! 换做防御性拟态的燕霜平遇到这事情也会生气,只不过没有攻击性拟态时候火气这么大。 白淼现在是兽型,也就是血睛琼华兽,它体内流转的是人间界天地充斥的元力,实际上是被划分到了灵修的范围里。然而它此刻潜意识里想要变的更强,无意识地激发了体内潜藏在深处的汹涌魔力,按照白淼的身体强悍程度,成功觉醒为血睛魔炎兽那自然是没什么问题,记忆也有五成的几率恢复,只不过这中间过程里白淼会遭些罪罢了。 而燕霜平担忧的完全不是白淼能不能顺利觉醒的问题,燕霜平担心的,是白淼泄露出血睛魔炎兽气息可能带来的后果。燕霜平可没有忘记,面前这只血睛魔炎兽小崽子,还有个不安分的爹,它老爹还想当魔界之主,原先的魔界之主很显然不是什么任人捏的软柿子。 魔界跟人间界是两个独立世界,各自力量体系也完全独立。人间界的生灵体内都流转着天地元力,而白淼要是从血睛琼华兽觉醒为本体,恢复血睛魔炎兽的身份,体内自然会流转魔力,很可能不被人间界的世界规则承认。 最要命的是,如果魔界之主在人间界派遣了人手,那么只要血睛魔炎兽泄露出一丝一毫的气息,曾经收容过血睛魔炎兽的燕家乃至于绍星城全部城民,都会被魔界追兵给杀的一干二净——魔界比人间界更加弱肉强食,更会斩草除根。 燕霜平阴沉着脸,扬手设下禁制,将这间屋子同外界彻底隔绝开,防止白淼的气息泄露。挥手的时候,他背后的长卷发伴随着他的动作飘扬起来,注意到这一点,燕霜平脸色更难看了,他一手扯过自己的长发,一手并指如刀,动作利落地将头发直接砍断。 将手里的头发焚烧成灰,燕霜平这才心里舒服了点儿。他在心不甘情不愿地替白淼梳理了下/体内乱窜的元力后,才转头看向张小小,结果这一扭头,却发现背后没人。 目光所及之处,是中规中矩的房屋摆设,燕霜平把屋子看了一圈,还是没找到张小小。门好好的关着,而且以白淼现在这种状况,伴生的张小小不可能那么生龙活虎。 燕霜平咬着牙再次来回看了两圈,边边角角哪里都没有张小小,他忽然想到了什么,猛地低下头——张小小什么时候倒在了他脚边,衣裙都皱在了身上,她抱着自己的肩膀,整个人都睡成了小小的一团,还刚好就躺在燕霜平脚下,怪不得燕霜平来回找也没找到。 燕霜平:…… 一脚踹向张小小,快踹上张小小脑袋的时候,燕霜平硬生生把脚收了回来,他憋屈的不行,于是又抬起脚,狠狠踹向桌脚,只听得咣当一声巨响,桌子被踹倒在地,连带着桌子上摆放好的茶具也稀里哗啦地碎了一地。 被近在耳边的巨大响动惊醒,张小小扭了扭头,睡眼迷蒙地跟低下头的燕霜平对了个视线,后者矮身,抓起张小小的小细腰——对的就是抓起——把张小小拖出了屋子。 当藏云一路循着家族印记找过来,远远地望见一栋茶楼时,他一眼就看到了那个坐在二楼靠窗位置的白发少女,对方身上正携带着家族印记! 在意识到天目琼花的位置发生了变化之后,藏云就知道天目琼花被人摘下了,因此见到对方是位灵修的时候,并不觉得意外。他迈进茶楼,也上了二楼,脸上挂着温文尔雅的笑容,朝白发少女的方向直接走了过去。 白发少女跟一个少年相对而坐,这两位给藏云的感觉都是深不可测,就算藏云发动藏天隐目,也并不能看出对方实力几何,这说明对方二人的实力恐怕远远高于藏云自己,以藏云目前的水平,完全判断不出对方的深浅。注意到这两位的面貌五官九成九的相似,藏云只把他们两人当做孪生兄妹,心下断定那位少年也是一名灵修——这也算是误打误撞地猜对了。 走的近了,藏云才看清楚,这名携带有天目琼花的少女双手握住茶杯,垂着头,脑袋一点一点地像是小鸡啄米,却是在打瞌睡。坐在少女对面的少年则眼神阴郁,此刻面色不善地向他看了过来。 藏云的容貌是那种丝毫没有侵略性的俊美,他气质温和,笑起来温润文雅,再加上身形修长略显单薄,看起来还有点书卷气,因此并不会让人觉得有攻击性,反而很容易叫人生出好感,因此对上少年不善目光之时,藏云心里是有些讶异的,不过这讶异只有些微,并且转瞬即逝,毕竟不是每个人都会被皮相表面所迷惑。藏云自觉没有恶意,因此他十分坦荡地朝少年露出一抹笑。 燕霜平看到张小小睡意浓浓的模样就想到白淼,想到白淼他就气不打一处来,本来他就在甩脸子,就算看见有人过来,他也没什么好脸色,不过在对方随后展露出的安宁平和笑容里,他还是收敛了一下,勉为其难地给了对方一个笑脸。 紧接着燕霜平就听到对方语气温和地询问道:“抱歉打扰了,请容许我冒昧地问一句,这位姑娘身上是不是带着采自天目雪原的天目琼花?” 第30章 天道是自取灭亡 这会儿张小小是真睡着了,她瞌睡的程度不亚于听老李在数学课上讲那些她完全听不懂的公式,就算燕霜平在耳边一直跟她说话,听起来也像是在催眠。因此藏云十分温和地问完话之后,就看到这个一头白发的小姑娘摇啊摇,晃啊晃,最后啪叽一下趴在了桌子上,并且因为睡觉的姿势不太舒服,她还打起了小小声的呼噜。 燕霜平:…… 藏云哑然失笑。 “没有什么天目琼花!”燕霜平快被张小小气死了,他冷冷地回了藏云一句后,立刻站起身,伸手要去扯张小小头顶翘起的一簇白毛。 少年的手伸出去一半,忽的被另一只横过来的手挡了下。相较于燕霜平这十指尖尖一看就养尊处优的白皙手掌,横过来的这只手虽然也是修长白净,虎口指腹这些地方却有略微粗糙的薄茧,看样子显然是长时间手握武器而留下的痕迹。 拦住燕霜平的正是藏云,他正要开口说些什么,燕霜平却是一下子怒了。 燕霜平在知道这个人类要找天目琼花后,半点儿好感也没有了。攻击性拟态下,燕霜平本来就是个一点就炸的炮仗,要是张小小,燕霜平还能忍耐再忍耐,换成藏云,燕霜平瞬间怒火熊熊烧万丈。 挥手打开藏云,燕霜平变掌为刀,卡擦一声,劈开木桌,长腿一踢,只听得咣当巨响,被劈成两半的木桌连带着周边所有木桌都劈头盖脸向藏云飞去。 藏云一甩衣袖,木桌悄无声息化为齑粉,他上前一步,却再来不及做什么,少年已经捞起了往下栽倒的白发少女,藏云只能眼睁睁看着少年把人抱住后直接从窗户跳了出去。 站在窗前,目送那道身影迅捷无比地在高高低低的房檐上奔走跳跃,以藏云的目力,他将白发少女依旧香甜的睡颜看了个一清二楚,听着身后的痛呼声抱怨声,藏云不由自主地轻笑出声。 低头看了眼自己怀里的幼妹,藏晓稚嫩童颜安详如沉睡,藏云眸色微深。看来那天目琼花就在那个白发少女身上了。 店家这时候被小二引着,上到二楼,看到这满地狼藉,人到中年的他都险些哭出来。藏云回身瞥了一眼,往店家怀里扔了块碎银,随后脚下轻踏,也自二楼窗口一跃而下,迅速消失在了人们的视线里。 燕霜平把张小小扑通一声扔到白淼身上,看着张小小睡的迷迷糊糊还伸手伸脚缠上那只占了整张大床的白虎,燕霜平只觉得自己脑壳一抽一抽的疼——他这是造了什么孽! 转念想到那个问天目琼花的人类,燕霜平蹙起眉。 天目琼花在人间界存在了几千年却罕为人知不是没有原因的,不过这不是因为天目琼花生长在荒无人烟的天目雪原上,而是因为天目琼花本就不该出现在人间界。天目琼花不可能被记述于人间界任何书册之上,也不可能被口口相传——这是人间界为了维护己身存在而衍生出的一道规则。 因此在整个人间界里,目前能够知道天目琼花存在的,除了天目琼花张小小自己以外,就只有同样从魔界过来的燕云踏雪蝶燕霜平和血睛魔炎兽白淼,或者还可以加上魔界之主派来的那些不知名追兵。 今天这个人类怎么可能知道天目琼花,并且还直接说出了口!那绝对是个人类,不是来自魔界的魔人魔兽,这么一来,只有两种情况:第一种情况就是他身边有来自魔界的魔人魔兽;第二种情况就是他身上有来自魔界的书册卷轴。至于他可以说出天目琼花而天道毫无反应——想到这里,燕霜平悚然而惊。 恐怕天道不是没有反应,而是奈他不得!这个人可以威胁到天道! 不不不,也许不是威胁,而是天道自身就在护佑着这个人! 再次看了一眼跟白淼睡成一团的张小小,燕霜平神色凝重起来。他现在有些明白天目琼花的寓意了,若是没有张小小,生长在天目雪原上的天目琼花已然落到了那个人类手中。 当初张小小曾经说过,这个世界是一本书,而且在书的第六页天目琼花就被吃掉了——天目琼花乃天生净灵,本体为混沌,怎么可能被吃掉!姑且不论这些,张小小还提到过那名天道眷顾者名为藏云。今天这位,应该就是天道眷顾者了。 燕霜平冷笑起来。 天目琼花会落到天道眷顾者手里甚至被“吃掉”,只可能是人间界天道设下的陷阱。张小小就是天目琼花,但是她却对天目琼花一无所知,能对天目琼花做手脚的,除了天道还能有何种存在,人间界天道真是打的一手好算盘!既铲除了威胁自身存在的天目琼花,又提升了天道眷顾者的实力。 可笑可悲的是,天道眷顾者最终却抛弃天道,还掀起了人魔大战,人间界天道是自取灭亡! 只可惜天目琼花即使沦落人间界遭天道陷害,仍旧感念于天道当初那一丝慈悲,竟是以己身消亡为代价,召唤张小小来到此方世界,只为了拯救这人间界的天道免于自毁——这是何苦来哉! 人间界毁灭了又如何,人魔天三界独立,就算三界天道息息相关,魔界天道又不是人间界天道!你天目琼花欠下了魔界天道的因,为何偿还人间界天道的果? 说到底还是你天目琼花不忍人间界因天道自毁而崩溃罢了,也是你天目琼花不忍人魔界大战爆发以致生灵涂炭而已,同我燕云踏雪蝶又有何干系! 燕霜平彻底梳理清了一切,他再也克制不住激烈情绪,掩面痛哭。 怎么可能跟燕云踏雪蝶没有干系…… 魔界天道孕育天目琼花,而天目琼花诞生需要一丝契机。那名留下庚寺地名的佛修,发愿要度化上古人魔战场全部怨气,他坐化后的舍利,正是天目琼花诞生的契机。这名佛修是人修,也是因此,天目琼花算是欠了人间界天道一丝因果。在天目琼花诞生的那一刻,瑞雪纷飞,有缤纷彩蝶乘雪而来,蝶翼挥舞间,无数厉鬼怨魂化为血雾消散,蝴蝶环天目琼花而缭绕翻飞,得名为烟云踏血蝶。 烟云踏血蝶以纯净灵魂为食,常引诱厉鬼煞魂至天目琼花处,待天目琼花则将其怨气度化后吸食之。 天目琼花莫名消失之后,烟云踏血蝶在怨气浓厚的庚寺之地完全无法生存,死的死,走的走,还有一部分纠集起来四处寻觅天目琼花,而燕霜平则是那一群寻找天目琼花的烟云踏血蝶里,唯一存活下来的一只。 烟云踏血蝶不比天目琼花,为了防止人间界天道发现自己而转变形态,连名称都不得不一并改动,这才隐匿生存到如今。只要在人间界,燕霜平就只能是燕云踏雪蝶,而不是烟云踏血蝶。实际上也是天道无意于此,不然燕霜平不可能好端端地活到现在,毕竟他跟天目琼花不同,天目琼花自身由魔界天道孕育而生,人间界天道可以遮掩它也可以设计它,却不能抹除它,但是抹除一只魔界蝴蝶却不能再简单了。 人间界天道并没有燕霜平所想的那般不堪,藏云是天道眷顾者,天道自然处处庇佑他,天目琼花欠了人间界天道的因,人间界要天目琼花还,天目琼花只能还,被“吃掉”也正是基于因果循环。唯一出了差错的,是这个天道眷顾者非但没有回馈天道的护佑,反而将天道连同人间界一并抛弃了。 人魔天三界的天道息息相关,人间界天道自毁,对魔界和天界的天道都有损害,单单凭天目琼花将张小小拉到这一方世界是可以的,但是同时将时光倒转至一切都不曾发生的最初,却不是天目琼花自身力量可以做到的,这其中魔界天道和天界天道都出了力。 天道的存在本身就是为了维护己方世界运转,这一方世界在被作者书写之后开始存在,在作者将整个故事画上句号之后,这一方世界依旧存在。天道无情,天道眷顾者的出现,也不过是为了整个世界更好发展。当天道眷顾者背叛天道之后,三界天道连同魔界孕育的天目琼花一并出手,扭转时光,带来张小小,也不过是为了整个世界的运转。 天道无情,天道却也有大慈悲。 而作为唯一的牺牲品天目琼花,它自身并不觉得自己是牺牲。天目琼花为化解怨气而生,也为化解怨气而亡,犹如一片叶子的枯荣,当是时,且是时,仅此而已。 然而生灵之所以为生灵,便是有灵性,有灵性便有了情有了欲。燕霜平此刻便是满腔悲凉,他抬手抹了把泪,定定地看了抱着白淼呼呼大睡的张小小半晌,最后一脸坚定地走了出去。 张小小睡的死沉死沉,对于燕霜平的又哭又笑毫无所觉,而同样沉沉昏睡的白淼更是对此一无所知。于是当藏云躲开燕家巡查的家奴和走动的仆从,推门进来后,看到的就是这么一副呼呼大睡的场景。 第31章 他是个怪物 循着家族印记找过来的藏云自然是冲天目琼花来的,他也见过那冰雪晶莹的剔透植株,不算多大一棵却也不是多小,不太可能被人揣进怀里,也许是被装进了匣子里,又或者是被放进了随身空间。 这会儿看着这个白发少女睡的香香甜甜,藏云却是犯了难。 少女那一身衣裙因为睡姿而堆叠出许多皱褶,因为衣料材质的雪白轻软而丝毫不显邋遢,反而叫人觉得精致,更别说那衣领袖口袍角层层叠叠累累结结的暗银色花边,更是繁复精美。藏云从没见过这般精巧的绣制工艺——张小小这身衣服是她凭空想象然后直接具现化出来的,袍角衣领袖口处的花边是她记忆里的蕾丝花边,这种工业文明下的舶来品,身处于东方玄幻背景下的主角当然闻所未闻见过未见。 不过藏云的着重点很明显不是这身衣物有多么华丽精巧,他注意到的是这身衣服,或者说这件袍子,显然没什么暗袋,而且看这裙幅铺开的平展展程度,也没有藏着什么匣子。 若是装进了随身空间,不把人叫醒,藏云一个外人是不能取出天目琼花的。若是对方有什么秘术,将天目琼花随身携带着,以藏云的品性,他也做不出上手搜身的举动——到底还是男女有别。所以,现在找到了天目琼花,反而比没找到天目琼花还要是个问题。 藏云低头看了眼怀里的幼妹,眸色深而重,他凝眸注视了妹妹片刻,忽然就微微笑了起来。 藏晓病重彻底陷入昏迷的时候,刚刚过了十二岁生辰。这个十二岁的女童因为太过瘦弱,看起来是□□岁的幼小模样。藏云和藏晓出身于藏氏旁系,藏氏尽管没落,贵族底蕴依旧可以保证氏族子弟衣食无忧,藏云藏晓的处境会艰难至此,却是因为他们的身世。 在藏氏族人眼里,藏云和藏晓克父克母,藏云母亲遭人设计有了藏晓,这个可怜女人在生下藏晓后便疯癫落水而亡,而藏云父亲也随后病逝。藏云在族人异样目光之下,一个人把藏晓养大。藏晓对于心智早熟的藏云而言,与其说是妹妹,不如说是女儿。 抬起手,动作轻柔地摸了摸藏晓柔软发顶,指尖下落,触碰到女童微凉脸颊,藏云的手指僵了僵。 再次抬眼看向张小小,藏云神情无比暖融温柔,那一双瞳眸依旧色泽温润如墨玉,然而这时候若是有人跟他对视,便能发现年轻男子那一双眼瞳深处的淡漠无情,仿佛初春时节鹅黄柳枝掩映之下的湖面结了一层又一层寒冰。 傍晚时分夕阳西下,漫天的火烧云让燕家府邸的连廊庭院都蒙上了一层暖色调的光辉。几只迎风起舞的蝴蝶翩跹上下,粉白蝶翼被仿若实质的光线染了些橘黄,扇动之间便呈现出了一种柔和而明亮的色彩。 这几只蝴蝶环绕着一个三头身小娃娃来回飞舞,暖融融金灿灿的夕阳余晖里,他仿佛被镀了一层金,变成了一个金娃娃。 这个三头身的金娃娃正是恢复了防御性拟态的燕霜平,他低头啃了一口手里的点心,味同嚼蜡地咽下去。顶着一张嫩脸,燕霜平沧桑无比地叹了口气,他捏着被兄长塞到手里的点心,一脸苦大仇深地走去叫张小小吃晚饭。 推开门一眼看去,只见四仰八叉占了整张床的大虎,并没有看见张小小,燕霜平还以为张小小睡着睡着滚到了床里面,并没有多想。当他噔噔噔跑到床榻前,费劲地拨拉开白淼的大虎头之后,却仍旧没看到张小小,燕霜平手里的点心一下子被捏成了点心渣。 三头身的小娃娃身形猛地拔高,燕霜平再次转换为攻击性拟态,他抓起白淼的一只前腿,拖着大虎穿墙而出,咬牙切齿的尾音在空中缭绕不散:“藏云!” 藏云已经远远地离开了人类城镇。 一人合抱不来的大树高耸入云,枝梢交错之间,伸展开来的繁茂枝叶浓云一般将天空遮掩的密密实实。横出的一根粗壮枝干上,一只黑靴轻踩借力,沿着黑靴看上去,玄色衣袂翻滚间,长腿一跨,年轻男子轻盈跃起,披在肩上的黑发四散飘扬。 身姿灵活地闪避开肆意舒展的枝桠,藏云跳向前方伸出的一根粗枝,再次借力,向前跃去,披散开的黑发被风吹的到处飞舞,却是没有一根发丝勾缠到茂密枝叶。他怀里仍旧抱着幼妹,背后则捆着一名双目紧闭的白发少女——张小小就这么被藏云拿一根发带绑在了背上。 藏云的发带被他自己炼制过,坚韧到可以作为鞭子使用的程度,捆住张小小简直轻而易举,就算换成一名大汉,也绝对可以将对方绑的结结实实。再说藏云作为一名成年男子,背负这么一个体态纤细的少女丝毫不费力,只是在真正将张小小背起来之后,藏云才惊觉对方竟是没有半点重量。 藏云昼夜不息奔走不停,他并不是漫无目的地逃窜,实际上他一直在朝着一个方向前进。隐隐之中,藏云能够感觉到有什么在呼唤着他。 在山坳间徘徊来去,藏云只觉得那模糊不清的呼唤声近在咫尺,他却始终捕捉不到。 有些急躁地踱着步子,脚下一滑,藏云连忙伸手去扶旁边树干好稳住身子。站稳之后,藏云眸光微凝。从他这个角度看过去,斜前方不远处有两株生长在山壁前的参天古木。这两株大树相邻极近,分别攀爬于树干之上的茂盛藤蔓彼此勾连纠缠,像是一堵墙一般,将树与树之间的距离消弭。 藏云大步跨过去,他运掌如风,刷刷刷砍断面前纠结藤蔓,在露出的灌木丛与碎石堆之间,见到了一个隐秘至极的山洞。 若是张小小这时候清醒着,一定会认出这个山洞,因为她曾经将白淼藏在里面,而燕霜平也说过这山洞之内有个将要现世的吉境。 站在这个隐秘山洞前,藏云体内元力有些浮动,他此刻双眸极亮,因为他可以肯定这山洞之内有一方即将现世的秘境。这方秘境并不是天目雪原上吸纳天地之力的凶境,恰恰相反,从这山洞附近异常浓郁活跃的元力就可以判断出,这是吉境!而且他藏云正是那引现吉境之人! 面对几乎唾手可得的大机缘,饶是心性向来沉稳的藏云都激动亢奋起来。他闪身进入山洞,又一掌轰塌洞口,确保洞口被封住之后,藏云才长长出了一口气。 藏云并不急着引现吉境,他意念一动,一卷厚实毛毯凭空落下后自动自发地铺展开。当然毛毯不可能凭空出现,也不可能自己动作,实际上是藏云凭借着自己的强大神识,直接从随身空间取出并铺开了厚实毛毯。 将藏晓小心翼翼地放到毛毯上,藏云唇角带笑,抬手理了下藏晓的鬓角,他此刻心情很是愉快。不说吉境里等着他的莫大机缘,单说藏晓可以醒来这一件事,就叫藏云十分愉悦。 随后藏云解开绑在身上的发带,任由背上的张小小摔倒在地,他转过身,一边束起头发,一边打量着趴伏在地的白衣少女。 张小小仍旧在沉沉睡着,藏云将她带走的时候,喂了她一颗可以叫她睡上半个月的药丸,只是藏云现在并不肯定那颗药丸有没有生效。 毕竟人修的药物对灵修并不起作用,对七级植物天目琼花就更不会起作用。 在看出张小小是灵修的时候,藏云并没有想到对方可能是天目琼花化形。叫藏云起了疑心的,是燕霜平的反应。当时藏云可以确定张小小身上带着天目琼花,燕霜平不仅断然否认还大打出手,这怎么看怎么不正常。后来藏云发现张小小身上并没有天目琼花,再加上张小小那根本就没有的体重,藏云不由得有了这个猜测。 藏云真正确定张小小就是天目琼花,还是靠了那个家族印记。藏云直接驱动了家族印记,看到白发少女莹润肌肤上浮现出藏氏家族黑色标志,藏云完全明白过来了。 束好头发,藏云咬破自己指尖,看着指尖沁出暗红色血珠。 血液的红色深沉到几乎一眼看去会被当做黑色。藏云不由得勾起唇角,露出一抹自嘲笑意。 藏云知道自己有一副好皮相,五官俊秀气质温雅,翩翩君子纯白如玉,可是他知道那都不过是伪装,他手上满是鲜血,他始终面目狰狞地站在散发恶臭的乌黑泥淖里。 在八岁那年,看到酒醉的母亲被一个陌生男人脱到精光,藏云摔碎瓷瓶,捡起最尖锐的一块碎片,直接扎进那个男人的后心。喝醉了的女人被满手是血的孩子吓坏了,她尖叫着推开他,好像他是什么恐怖的怪物,自那之后,她对自己的儿子避而不见,在生出“别人的女儿”之后,更是直接投水自杀。 藏云知道藏晓是自己的亲生妹妹,然而父亲并不相信。藏云只能眼睁睁看着那个男人将柔软无骨的婴儿掐到哇哇大哭,他扑过去想把妹妹抱走,却被一脚踢断肋骨。最终藏云在妹妹被折磨死之前,亲手杀了自己的父亲。九岁的孩子用衣服勒住父亲的脖颈,拿父亲最喜欢的那方石砚一下一下砸碎了父亲的头骨。藏云用沾满鲜血的双手抱起满身淤青的小小婴儿,然后看到她睁开眼睛,朝他露出了一个天真笑容。 他是个怪物,他连血都是黑的,但是他还有妹妹,他愿意为了这个小小的婴孩伪装起来,强大起来。 藏云温和地笑起来,他矮身蹲下,拿流血的指尖在张小小身上一笔一划书写。暗红偏黑的血液凝而不散,很快张小小雪白衣袍遍布血书。 写下最后一笔,藏云收回手。他站直身子,退后一步,欣赏地看着那些血色文字慢慢渗透直至完全消失,而白发少女的身体也在慢慢扭曲溃散,最后出现在原地的是一抹虚影。 半透明的莲瓣重重叠叠,没有半点儿色彩,一眼看去只觉得空灵而纯粹,并没有多惊艳,顶多算是清丽,却叫人难以移开视线。藏云可以确定这莲瓣在移动旋转,然而在注视了片刻之后,藏云又不确定了,这莲花本身似乎就有千重万瓣。 这才是真正的天目琼花。在天目雪原上见到的冰晶植株恐怕是幻象,可以蒙蔽藏天隐目的幻象,天目琼花不愧为七级植物。藏云一边想着,一边平平伸出手掌。 半空中的天目琼花周围瞬间浮现出密密麻麻的黑红色符文,这些符文严严实实地覆盖住天目琼花,生生在天目琼花外面又组成了一朵黑红色莲花,乍一眼看去,好似黑红莲花有着半透明花蕊一般。 在黑红符文簇拥之下,天目琼花飘到藏云掌心上。藏云满意地弯起眉眼,他转身走到毛毯旁边,单膝跪下,随后手掌一翻,屏息凝神地将天目琼花按向藏晓的眉心。 第32章 她变成白痴了啊 藏云脸上温和笑容忽然僵住,那朵虚幻莲花不知何时脱离了他掌心,他下意识伸手去抓,手指却直接穿过半透明莲瓣,抓了一把空。 回过神来,藏云驱动家族秘法,看着那红黑符文组成的莲花形状向内收拢,他不由松了口气。 黑红符文触碰半透明莲瓣那一刹那,藏云身躯一震,猛然向后栽倒,喉头更是一甜,转脸喷出一口夹杂肉块的血来——遭受反噬的严重后果,让他体内元力失去控制,元力横冲直撞之下,将他五脏六腑全部粉碎。 这种状况换上旁人绝对是横尸当场,然而藏云体质特殊,此刻他虽然万分痛苦,鼻腔内更是满满血腥味,到底还是能够呼吸,尽管一呼一吸之间生疼无比,他仍旧性命无忧。 虽免于一死,但藏云的惨烈伤势不可能立刻痊愈,他委顿于地,连一根手指都动弹不得,勉强侧过脸,也只能眼睁睁看着那半透明莲花的花瓣不断脱落飘坠,一瓣又一瓣地没入了藏晓心脏。 这朵天目琼花仿佛生有无穷无尽的莲瓣,藏云目眦欲裂,他表情扭曲地盯着半透明莲花,直到眼珠酸涩视线模糊,有泪珠从眼眶滚落。 藏云睁开眼看见山洞遍布青苔的洞顶时,才惊觉自己竟是睡了过去。藏云不知道自己是什么时候失去了意识,也不知道自己昏睡了多久,他挣扎着直起上身,抬眼看过去,山洞内只见静静躺在毛毯上的藏晓,哪里还有什么天目琼花的影子。 努力凝聚起的力道瞬间散去,藏云一下子摔倒在地。 一片幽静之中,隐隐约约有潺潺溪水声响起。 藏云恍若未闻,他撑起绵软无力的四肢,想要站起身来,只是他体内元力紊乱无序,胸腔更像是扎了一把尖锐匕首,稍有动作,痛楚便肆意翻搅。重伤未愈,藏云根本站不起来。 抬头看了看近在咫尺的藏晓,他抬起重若千斤的手臂,拿虚软手指拽住毛毯,慢慢地,一寸一寸地,爬了过去。 爬到藏晓身边,藏云露出一丝笑,指尖碰了碰女童散开在毛毯上的墨色发丝。年轻男子张开口,有些吃力地喊了声“晓晓”后,便把脸埋进了毛毯里,他不想叫妹妹看到自己的眼泪。 长长眼睫微微颤动,闭合眼帘慢慢睁开,露出了一双黑白分明的瞳眸,然而黑漆漆瞳仁没有半点儿神采,过了半晌才像被点亮的蜡烛一般,浮现些许茫然情感。 张小小呆呆地睁着眼睛,觉着好像哪里都不太对。 她不是正躺在床上抱着白淼睡大觉么?那满满一床的绫罗绸缎,睡着真是滑溜溜香喷喷,更别说还有暖乎乎毛茸茸的白淼,她睡的骨头都要软了,再怎么着,也不应该是现在这种手脚僵硬头脑昏沉身下硬邦邦的感觉啊! 还有她眼前这黑乎乎的是啥?是石头吧? 她现在哪里啊? 扭脸想要看看别的地方,张小小只觉得自己脖子像是太久没上机油的齿轮,发出嘎吱嘎吱叫人牙酸的声音就那么硬磨着转动——卧槽她到底睡了多久?!总不能睡到沧海变桑田,燕宅变石头吧…… 看到趴在自己手边的主角后,张小小几乎要把眼珠子瞪出来。 就算主角只露个后脑勺给她,张小小还是一眼看出这就是主角的后脑勺! 那条绑在脑袋上的发带太显眼了好么——明明该是一条白布却泛着玉石一般的色泽,原文中还描述了一下,说是“似玉非玉似金非金”什么的,既能当绳子还能当鞭子,真是一物多用的好例子。 张小小简直心累,她明明一直躲着主角走,怎么主角还是找了过来?看样子主角是在她睡着的时候把她从白淼身边带走了,她睡的还真死,也不知道白淼那家伙睡醒没…… 趁着主角没注意,张小小准备偷跑,她正要伸手撑一下地面,手是伸出去了,可是这只染着红指甲的小手不是她的!这只真正意义上的小手,明显属于一个七八岁小孩——等等,张小小忽然想到了一个可能,她觉得自己整个人都不太好了。 深吸一口气,张小小试探着握了握拳,然后她就看到视线所及那只小手也握了握拳。 张小小:!!! 抖着手把那只小手翻了过来,张小小在看到手腕内侧那一点粉红颜色的胎记后,整个人都处于一种“生无可恋”的状态。 作为主角的妹妹,小萝莉藏晓在书里跟一件道具差不太多,毕竟在小说开始之前萝莉就变成白痴了,不仅仅变成白痴还变成了昏睡不醒的白痴。纵观全文,直到小萝莉被那只忽然跳出来的魔兽吞掉,她三分之二的时间里一直都处于不能说不能动的昏睡状态,剩下那三分之一的时间她醒是醒了,却处于不说话也不动弹的白痴状态。虽然是白痴,但是藏晓作为推动剧情发展的一大利器,作者还是费了一番笔墨的来。 张小小非常清楚地记得,这只白痴萝莉的右手手腕内侧有一个胎记,粉红色,不规则六边形形状。默默地看了眼举在眼前的这只小手,张小小无语凝噎——右手手腕内侧,粉红色胎记,不规则六边形形状。 她变成白痴了啊!!! 沉浸在自己变成白痴萝莉这一打击之中,张小小丝毫没有觉察到主角抬起了头,正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她看。 等张小小意识到自己并没有变成白痴——虽然她刚才的想法本身就挺白痴——之后,她长长出了一口气,然后她就看到一只手直愣愣地戳到了自己脸上。 这只手的存在绝对是所有手控的福利,手指修长白净指甲圆润整齐,要是这只手没有放到张小小脸上,张小小也会觉得惊艳无比,然而这只手不仅仅放在了张小小的脸上,它还在动啊动,张小小的心情就只有惊没有艳了…… 尽管知道自己现在变成了白痴萝莉,张小小还是不能把自己当成主角的妹妹,至少被主角摸脸她就完完全全的接受不能。抬手把这只放在自己脸上的爪子拍掉,张小小再次深呼吸了一下,准备跟主角好好谈一谈。 坐起身,张小小抬眼看向主角,她还没张嘴,就看到趴在她手边撑起上半身的主角面带微笑倒了下去,主角的唇角还溢出了一行血迹。张小小没来得及做出什么反应,脑中有巨大声音轰然炸响。 第33章 就是在坑主角 无数场景像是海啸掀起的巨大波浪,瞬间将张小小淹埋。 涌进脑海的记忆其实并没有多到难以承受的地步,之前张小小曾经将自己愿力凝结出的身体解散,要是跟那时候接收到的汹涌彭拜的信息流比起来,这次的来势汹汹的记忆几乎只能算是小小一滴水。 这些记忆都是片段,零零碎碎,丝毫不连贯,也根本没有半点儿逻辑可言,里面蕴含的情感也异常单一,百分之九十九都是非常纯粹的快乐,而出现在记忆里的人,自始至终只有一个——张小小抬手撑住自己的头,她不知道她嘴里喃喃叫出了“哥哥”两个字。 哥哥! 一个从上方落下来的声音应了,一双手伸过来,随后视角一下子变的高而远,能够看得到远处的大树和屋檐。 这个抱着自己的人叫做哥哥,哥哥会给她穿好看的衣服,哥哥会给她梳好看的头发,哥哥会喂她吃好吃的东西,哥哥会唱好听的歌儿,哥哥会…… 记忆里组成哥哥这个形象的,是一双温热手掌,是可以抓住的袍角,是一个从头顶落下的声音,是宽宽的胸膛,是一双带着笑的黑眼睛。而哥哥第一次完整出现在记忆里,也是最后一次出现在记忆里,却是双眼紧闭面色惨白的模样。 哥哥! 染了红指甲的小手紧紧抓住哥哥的衣襟,躺在床上的哥哥却再也不会睁开眼,朝她露出一个笑脸。眼前忽然能看到一些黑色的东西缠在哥哥身上,试探着伸出手,竟然能抓到一个黑色的东西。 哥哥…… 张小小回过神,抬手抹了一把脸,结果抹了满手的眼泪。透过被泪光模糊的视线,张小小看着倒在地上的主角,心绪复杂难言。 书里藏晓一出场就是昏睡状态,张小小也是才知道,藏晓竟是本来就只有一二岁婴孩的智商。她的这些记忆,自然都是藏晓的。 在藏晓那个无比单纯的世界里,有飞着蝴蝶的花丛,有哗啦啦的清凉溪水,有高高的屋子大大的院子,却是从来没有出现过别的什么人,而哥哥,是唯一一个会出现在她世界里的人。 对于藏晓来说,这个人就叫做哥哥,她不知道哥哥是谁,她只知道哥哥就是哥哥。藏晓不会自己穿衣服,不会自己吃饭,又根本没有半点常识,其中一个记忆片段就是藏晓伸手去抓燃烧着的烛火,要不是主角拿一个小玩意儿吸引了藏晓的注意力,藏晓绝对会被烧一下。 藏晓是真正意义上的单纯,她没有善恶好坏之分,就算主角的衣服被血染透了还在滴滴答答,藏晓仍旧跑过去,一把抱住哥哥的大腿。 藏晓的世界里只有哥哥。 张小小在看小说的时候,只觉得主角睿智而深沉,是个非常可靠的好男人。虽然在变成天目琼花之后,世界观被一次次颠覆又一次次重建,张小小已经意识到那本书中所写的不一定都是真实。然而在这次接收到藏晓记忆,获得第一手资料之后,张小小还是有些默然。 那个鼻青脸肿仍旧弯起眼睛微笑的小男孩,那个满身尘土脚印仍旧递来一块点心的小少年,那个一身鲜血遍体鳞伤仍旧温柔抚摸藏晓发顶的男子,真的是那个出身贵族举止优雅实力强大的主角么…… 在藏晓眼里哥哥一直都是哥哥,张小小却透过这些零碎记忆,非常清晰地看出了藏云的改变。主角的眼睛越来越温润,笑容越来越温和,气质越来越无害,张小小却能觉出主角对这个世界越来越失望。 张小小很明白这种失望。 她记事早,在被奶奶捡回家之前,一直跟着疯婆婆像老鼠一样活在繁华无比的城市里,像她这种小孩,一没被人贩子带走卖到山沟沟里,二没被乞丐头子带走砍掉手或者脚扔街上乞讨,算是非常幸运了——张小小想这份幸运大半要归功到疯婆婆身上。 看着别的小孩被爸爸妈妈宝贝地抱在怀里,手里举着雪糕肩上背着漂亮的小书包去上幼儿园,而她却只能脏兮兮地站在角落里远远地看着,这种感觉与其说是心酸,不如说是茫然。再后来,她还会被一些小孩子追着打,还有扔石头放狗咬什么的,那时候还不叫张小小的小娃娃只觉得不明白。 他们为什么要这么对她? 那时张小小只觉得不明白不理解,她并不觉得失望,也许是因为那时候根本就没什么期望。 真正叫张小小觉得失望,是在被奶奶收养之后。实际上她在被冻到昏死过去之后再次醒来,发现自己躺在软软的床上,又看到那个对她慈祥微笑的老人后,心里就生出了一些隐秘的期盼。直到第一年春节,奶奶的子女回老家过年,她听到他们谈论起她的语气,跟谈论起隔壁那只汪汪叫的大黄狗一样——还是有点不一样的,在他们看来,养她还不如养一条狗。 他们为什么要这么说她? 张小小后来再去找疯婆婆却没有找到的时候,已经明白这个世界就是这样,于是在那些人的谈话声里,她了解到自己的期盼是多么不切实际,因此她会觉得失望。但她只是个普通的小女孩,她什么也做不了,她只能假装自己什么也没听到。推门进去之后,她还要甜甜地向他们问好。 跟主角换位思考一下,如果奶奶因为谁而死掉,如果她张小小拥有主角那样强大的力量,她绝对会毫不留情地报复,然后毫不犹豫地抛弃这个世界。 这就像寒冬腊月里,你一个人走在白茫茫大地上,快被冻死的时候,遇到好心人生起的火堆。当火堆熄灭之后,取了暖的你已经不会被冻死了,你还会一直呆在熄灭的火堆旁边么?你不会的,哪怕你知道你继续往前走也不会再遇上一个火堆,你还是会迈开步子向前走。 张小小觉得自己真的是好运气,她在以前的那个世界遇到了奶奶,她在目前的这个世界里见到了白淼。在寒冷而漫长的人生路途上,她能遇到一个又一个火堆,何其有幸。 藏云并没有那么好运,他世界里唯一能够让他取暖的只有藏晓,当藏晓死去之后,藏云离开这个世界是一种必然。藏云并不知道自己是天道眷顾者,他自然也不知道他的离开对人间界是多么沉重的一个打击。张小小却可以肯定,就算他知道了,他也会抛弃这已经到手的滔天富贵与泼天权势——他需要的是火堆,而不是什么钱堆、宝石堆、人堆。 想到藏晓最后那一点记忆,张小小只觉得心情沉重。 主角是天绝之体,主角妹妹的体质应该也颇为不凡,毕竟懵懂的藏晓看到了缠绕在哥哥身上的黑气。换成任何一个人,在注意到自己伸手过去能够抓到黑气,并且那黑气会钻进自己体内之后,都不会轻举妄动。偏偏是藏晓,她看见黑气在自己手上消失之后,就直接爬到床上,一下一下把藏云身上全部黑气都抓了起来,这些黑气就全部都融进了藏晓的身体里。 藏云并没有醒过来,脸色却好了许多,而藏晓开心地想要把哥哥叫醒,她张口只喊出半个“哥”字,便陷入了昏迷。 张小小只觉得这所谓天道眷顾其实就是在坑主角吧。 天道是眷顾主角,结果主角不仅死了娘还死了爹,他是获得了大把好处,但是最后他连自己妹妹都死了,他要那些好处做什么?别说什么“天将降大任于斯人也必将苦其心志劳其筋骨”之类的话,有多少人宁愿自己一事无成,也不愿父母亲人因为自己出人头地而死去。 她张小小活的这么苦逼,小时候像条狗一样流浪,长大了又像条狗一样被收养,好不容易快出头了又被车撞,最后还死在了课堂上,说不定她也是什么天道眷顾者? 卧槽这眷顾不要也罢! 但是没死过来的话,她也就遇不到白淼了啊…… 张小小叹了口气,不再东想西想,当机立断从毛毯上爬起来,虽然腿脚都有点不听使唤,到底还是成功站了起来。她抬脚踢了踢主角,主角一动不动,被她这么一踢,反而嘴边溢出了更多血液,还是黑血,张小小伸出去的脚都僵了僵。 有些讪讪地缩回脚,张小小环顾四周,觉得有点眼熟——这不是当初她用来藏白淼的那个山洞吗? 想到这山洞里面有个即将现世的吉境,再想到主角那非常坑的天道眷顾者身份,张小小懂了…… 回想了下原书剧情,在这个吉境里主角收获颇丰,他交了一群好友扫了一堆珍稀药材,还有了一只萌萌哒灵宠。 说起来主角现在二十岁,他在这个吉境里遭人陷害,返老还童变成了七八岁,出来之前虽然恢复了些,却是变成了十三四岁的少年模样。不过也多亏了这次陷害,不然大龄主角不可能就这么顶着嫩生生的壳子去那所门槛极高的学院上课。 主角交到的那群所谓好友后来没少给主角捅刀子,当然主角也没少利用他们。至于那一堆珍稀药材,全部都用到主角妹妹身上蕴养神魂了。而那只萌萌哒灵宠,充分发挥了拖后腿这一功能之后,在被主角宰掉之前偷跑了。这么一想主角还真是苦逼。尤其是主角做了这么多都是为了唤醒妹妹,结果到学院之后妹妹却差点儿没被人弄死,想到这儿,张小小流下了同情而悲伤的泪水——她现在是藏晓啊…… 试探着调动了下愿力,张小小在确定自己还可以使用愿力之后松了口气,不然以主角现在的瘫痪状态还有她现在的萝莉状态,真是被人随便切的菜。 尽管天道眷顾非常坑主角,张小小还是准备走剧情。原先的天目琼花把她召唤到这一方世界应该是希望她做点儿什么,现在她变成了主角妹妹,先不说能不能找到白淼,找到之后那家伙能不能认出她还是一个问题。她目前能做的就只有走剧情的同时顺便破坏剧情了。 驱使着愿力将口吐黑血的主角裹上毛毯后抬起来,张小小深吸一口气,雄纠纠气昂昂地向山洞深处走去。 第34章 白淼才不口臭 上次明明来过,这次重走一遍老路,张小小却觉得哪儿哪儿都不太一样了。直到看见那面眼熟的天然石壁,张小小哒哒哒跑过去,伸手就要输入愿力开启机关,然后她发现她够不着那个机关…… 保持着伸直胳膊的姿势,张小小的视线停留在一枚深陷石壁之内的指印上,那是她上次留下的。她现在终于明白为什么自己会觉得不对劲了,上次过来的时候她身高一米七五,这次过来的时候她只有一米三五啊! 别问她怎么就知道自己身高多少,天目琼花不仅自带三百六十度无死角视野范围,还自带测量换算技能,她只要看一眼——不不不,她都不用看,她就是知道这山洞长一百五十二千米,深五百五十六米,就是这么酷炫! 然而对于一个数学渣来说,这些数字并没有什么用处…… 张小小默默地盯着自己伸出去的那只小手看,只可惜再看也不能把指尖跟那枚指印之间的距离看短,于是她默默地缩回了手,抬起自己又细又瘦的右腿,照着石壁就是狠狠一脚—— 轰! 叠加上愿力的这么一踹直接让石壁塌了一大半,张小小拍了拍手,尽管她并没有用到手。张小小昂首挺胸地往前走,尽管她并没有胸…… 托着主角穿过石壁后的小径,张小小走到草地上,环顾四周,没有发现什么异常。这片空地依旧碧草如茵野花烂漫,粉红浅白星星点点,耳边是潺潺水声和婉转鸟鸣,上方有天光垂泻而下。一切都同第一次来时一般无二,要说有什么不同的话,只能是她自己了。 物是人非不过如此。 张小小怔怔走进那道光束,让那些散落下来的光线打在自己身上,她低下头,可以看到自己脚边有一团小小的影子。当初化成原型的白淼就趴在这里。张小小不知道白淼喜不喜欢晒太阳,据她所知,猫科动物比较喜欢晒太阳补补钙什么的,她就把白淼放到了这里。 慢慢蹲下,张小小摸了摸自己脚边的影子,这么小的一团。奶奶给她起名字叫做小小,是因为她当时也是小小的一团么? 她想奶奶了,她也想白淼了。 可是奶奶在原来那个世界,这个世界里白淼还在睡。她现在只有自己——不,她连自己都没有了,她现在是藏晓而不是张小小。 张小小原本的身体是由高密度的愿力凝聚而成型,正是因为这一点,她当初才可以直接将自己解体。只是张小小没有料到她解体消失之后,白淼会反应那么大。 想到白淼还在昏睡,张小小不由得叹口气。她不是没有尝试过再次解体,当时就那么想了一想便瞬间解体,这会儿她意念再强烈也没什么效果,真是奇了怪了。她目前可以驱使的愿力全部来自外界,自身的愿力她压根儿就感知不到。 张小小不再去想,她站起身,走出光照的范围。 主角被毯子裹着浮在半空中,看样子还没醒。听着愈发清晰的潺潺流水声,还有那几乎近在耳边的鸟叫声,张小小看了眼主角,有点发愁。主角肯定是秘境的引现者,关键是这个引现者现在昏迷不醒,她可怎么办? 张小小在原地转了两圈,准备往水声传来的方向走一走。 神奇的是,张小小刚抬脚准备走,四周猛然间就暗了下来。从上方洒落的明亮光束消失了,敞亮的山洞变得黑漆漆,伸手不见五指。唯一清楚明白的,只有那鲜活无比的溪水流淌声。张小小甚至能听出鱼儿跃出水面所掀起的水声。 拿愿力拽着主角,张小小在前面深一脚浅一脚地走,主角在后面左一下右一下地飘。 张小小所驱使的愿力与其说像是她的眼睛和手掌,不如说是像她的触手。张小小挥舞着愿力触手,可以确定她四周并没有什么障碍物,因此走路走的坦荡荡,之所以深一脚浅一脚,是因为地面本身就高高低低。尽管通过愿力可以感知到周边环境如何,愿力到底不是眼睛,看不到具体景象。 至于主角飘的左一下右一下,并不是张小小操控愿力的技术不过关,而是这里存在着某种干扰,就像自行车的车闸不好使了,张小小再怎么聚精会神地骑自行车,也只能保证主角不从车上摔下来,颠簸就避免不了了。 天目琼花的测量换算技能在这时根本就是在添乱,一会儿告诉张小小说她距离小溪还有八十米,一会儿又告诉张小小说距离二百米,再过一会儿就变成了八米,简直就是个坏掉的导航仪! 张小小觉得自己真是史无前例地心平气和,她就默默地走啊走,走啊走,等导航仪告诉她说到了的时候,她一抬眼,嚯,真到了! 面前一条弯弯曲曲自远处黑暗流淌而来的明亮溪流,溪水散发出的空灵白光将周边照亮,张小小能看到自己站在一片开花的千屈菜里,淡紫色花柱一簇又一簇。漫天星子仿佛都落进了这条溪流里,张小小恍惚间觉得这就是那一条自天穹流淌而过的银河。粼粼水面的上空有无数萤火虫一闪一闪,漆黑底色上的点点绿色荧光让人目眩神迷。 原先响在耳边的水声虽然十分清晰,却让人总觉得有距离感,这会儿潺潺水声是真的近在耳边。也许是因为张小小的听力太好,也许是因为周围太安静,她能清晰地听出那些声音的不同:冲撞石头的水声激烈,自高处抛向低处的水声宏大,水势湍急处的水声短促…… 等张小小回过神来,她已经大半个身子都没进了水里。再往前迈上两步,张小小就可以深刻体会一下所谓“灭顶之灾”了。 衣服吸饱水之后沉甸甸的,张小小在原地站了一会儿,身子被水流冲的微微晃动。她慢吞吞转身往岸边走,动作变迟钝的同时脑子也变得无比迟钝。她拿手一下一下划着水,听着哗啦哗啦的水声,觉得自己好像忘记了什么。 忘了什么呢,怎么想不起来…… 走到岸上,张小小累的直喘气,身上的衣服重的像是铁块,坠的她站都要站不住,一想到站不住,她脚下一软,扑通一声就跪倒在地。双手按进清凉溪水里,她垂着脑袋,从散发出微光的水面上看见了自己的倒影。 啊,这确实是她的脸。看起来比以前好看多了。等等,她现在不是她自己,她是另外一个人,对的她是另外一个人。那——那她是谁? 有点头痛。 好像有哪里不太对。 张小小坐到自己脚后跟上,抬起水淋淋的双手,她盯着自己的手指看了半晌,然后就把手指往自己嘴里塞,好不容易塞到嘴里之后,上牙跟下牙一合,就这么咬住了自己的手指。 十指连心,因为神智不太清楚,力度没把握好,这咬下去的一口相当重,痛的张小小浑身一抖,迷迷糊糊的脑子瞬间清醒了——卧!槽!好!疼! 张小小嘴里都尝到了腥甜味儿。呲牙咧嘴地把手指从嘴里拿出来,小心地吹了吹之后,张小小抬眼看向倒映出萤火虫浅绿色光点的水面。 不得不说这一幕真的非常美,散发出微光的溪流本身就足够神秘动人,再加上萤火虫和开紫色花的千屈菜,这一切几乎像是手绘本里的一副精美插图。张小小能够感觉到自己的头脑又开始昏昏沉沉,噢这一定是因为她咬手指的时候把手上的溪水给咽下去了。 抬手扇了自己一巴掌,张小小站起身,跌跌撞撞地远离这美丽的陷阱,她觉得自己的脑袋好像豆浆机,里面正在嗡嗡嗡地打豆浆。 这个世界真是太可怕了……这个世界?为什么要说这个世界……还有那个世界么…… “嗷呜——” 一声惊天动地的兽吼声叫张小小差点儿一头栽倒,她刚站直身子,就看到一头白毛大虎从黑暗里跳了出来。张小小眼前一亮,那股昏沉劲儿好像也过去了,她整个人都精神振奋起来,嘿,白淼! 大虎朝张小小跑过来,张小小也幸福地向它跑过去,只见那大虎高高跃起,一爪将张小小按倒在地。张小小在大虎的眼睛里看到自己长着一张陌生的脸,她还没来得及惊讶,就见大虎张开血盆大口咬向她的脑袋。 白淼! 白淼不认识她! 白淼要杀了她! 张小小的视线被泪光模糊,她闭上眼,并不觉得绝望,反而竭尽全力将能够调动的愿力全部调动起来。白淼既然没有认出她,还想杀她,她就杀了白淼,要死也要一起死!眼泪沿着脸颊不断往下淌,张小小都能嗅闻到肉食动物口腔所特有的腥臭—— 张小小一把将大虎掀翻,她一脚踹倒顶着白淼原型模样还要扑过来的家伙,踹了一脚又一脚:“竟然骗我!竟然骗我!白淼才不口臭!” 正对冒牌货拳打脚踢,张小小忽然腾空而起,一个好像在哪里听过的声音响了起来:“你是天目琼花?你中了幻术,现在清醒点没有?” 张小小僵着手脚,一格一格地扭过脸,然后看到一个正在对她微笑的主角。 主角还在问她:“‘白淼才不口臭’是什么意思?” 张小小:what*! 第35章 主角特么的自杀了 张小小是真的冷静不能,她中了幻术她中了幻术她中了幻术?!天目琼花不是拥有四十八种七级幻术么,她怎么还会中幻术?也对,擅长幻术并不代表对幻术免疫,更何况是天目琼花拥有那许多幻术,而不是她张小小,她业务并不熟练…… 平静了一下无比卧槽的心情,张小小这才意识到她现在还在那一片空地上。耳边静悄悄的,根本没有什么溪水声鸟叫声,眼前那束打下来的光线明晃晃的像是开了嘲讽,感情刚才的溪水千屈菜还有萤火虫都是假的?她是在听见溪水声的那一刻就中了幻术! 怪不得她后来情绪波动那么大,对着花草影子各种悲秋伤月各种感慨万千,尤其是最后见到那只大虎,她竟然还起了同归于尽的心思。白淼怎么会想杀她,就算白淼想杀她,她张小小也绝对不会乖乖被杀,而是揍白淼个半身不遂偏瘫在床。千万别提什么“要死一起死”的蠢主意,好死不如赖活着。要是非得死一个,那还是她死好了,反正她也死过一次了,就是不能临死之前再来个么么哒有点遗憾—— 张小小意识到自己在想些什么之后,一下子呆住了。 么么么么么哒? 她为什么要跟白淼么么哒?←反正早就么么哒过了不是么?←是是是这样吗?←好好好像有哪里不太对? 张小小只觉得眼前那层蒙住真相的纱哗一下被掀开,她被猛然显露出的真相闪瞎了眼。 她来到这世界变成了一棵草,而白淼是这棵草的守护兽,尽管这个身份跟关系在后面被推翻又重建,然而在张小小眼里,她始终是那颗支楞叶子的草,白淼也始终是她的守护兽。 实际上,在人间界天道的制约之下,张小小和白淼除了人形之外,也只能够是一颗草跟一只大猫的模样。她们两个的完全体并不被允许出现在人间界,要想恢复原本形态她们只能回归魔界。白淼之所以昏睡,藏云之所以遭受反噬,都是因为这一点。白淼是因为强行使用属于血睛魔炎兽的力量,而藏云则是因为他强迫天目琼花呈现出原态。 张小小不知道自己被主角逼到了现原形的地步,她还在非常冷静地梳理自己的情感。 跟白淼处于伴生这种纯天然友好关系里,好感度那是不要命地往上蹭蹭蹭涨。到后面她们化为人形,被白淼按在地上亲亲摸摸蹭蹭,张小小的初吻都送出去了,还是舌吻。关键在于张小小并不讨厌,她还蛮喜欢蛮享受,然而在原先世界张小小非常厌恶肢体接触,她曾经撞见小情侣接吻,结果把她恶心的够呛。 只不过张小小在打kiss之后并没有细想她自己的反应意味着什么,再后来白淼就出事了,张小小更没心思想别的。在燕家后院燕霜平故意说她们两个是情侣,张小小有许多话可以反击回去,她偏偏下意识选了顺杆爬。 忽然间看清自己的心意,张小小扯了扯嘴角,说实话她没有多意外。毕竟她本来就对男孩子没什么兴趣,那些男生在张小小眼里都蠢的一比那啥,而她本来也就对女孩子有着天然的好感,女孩子香香软软多可爱。所以对于自己喜欢白淼这一事实,张小小淡定地表示接受——她们两个本身就已经绑定了,不是么。 不过人/兽恋略重口啊,等等,她现在不算人了……唔,那现在的重点就是白淼了。张小小回想起当初自己在应对燕霜平时说的话,只觉得一语成谶。 头顶忽然被摸了摸,张小小掀起眼皮,死鱼眼地看向伸手摸她头的主角,她对除了白淼以外的肢体接触都很厌恶。正要叫主角拿开手,张小小后知后觉地意识到自己的处境不太妙。 双脚悬空,着力点全部集中在后脖领,她目前就像只小鸡崽儿似的被主角拎了起来。 张小小:…… “放我下来。”张小小尽可能语气平静地说道,话一出口,她就呆了呆,这奶声奶气的萝莉音,嗷嗷嗷开口即卖萌! 小女孩原先臭着一张脸,在听到自己说话声之后,一下子瞪大了眼。藏云已经可以确定对方不是自己的妹妹,可是亲眼看到妹妹露出如此鲜活的表情,他还是心下一软,然后他想起了什么,脸色就不太好看。 藏云拎着张小小往自己面前提了提:“你是天目琼花?” 张小小抿抿唇,还是克制不住地开口讲话:“是的,我是天目琼花。”讲完话张小小的心情就荡漾了起来,主角你妹妹的声音好可爱啊! 然而藏云听完后,另一只手直接掐上了张小小的脖子,力度大到张小小几乎都能听见自己脆弱的颈椎骨咔嘣碎裂的声音。 啪一声打开藏云的手,张小小转身就往上窜。 刺啦—— 藏云一只手里捏着一片破碎布料,另一只手掌还残留着肌肤的温度,他看着小女孩凌空跃起,最后高高站在那束明亮光线里,看不清对方的神色,藏云只能看出她正在俯视着他。 张小小站得高看得远,整个洞穴都收入眼底。 草地一角堆叠着一坨毛毯,翠绿草叶上滚动的黑色露珠在光线下泛出幽光。想到主角吐的黑血,再看看那几乎要给草地染个色的黑色露珠,张小小不由怀疑主角是不是喷血了…… 注意到主角那一身浅色衣袍也是血迹淋漓,张小小这时候才想起,吉境虽说没有凶境那般危机四伏步步杀机,到底也不会安全如坦途。 引现者在吉境内的确会拥有远超他人的机缘,然而这只是因为引现者可以第一个进入秘境——有多大的利益,就有多大的风险。 张小小若是警惕一些,以天目琼花衍生于天道的资质,绝不会如此轻易地陷入幻境。张小小在幻境中所见所闻,比如说萤火虫千屈菜,都是人类世界才有的生物,她不可能在这一方世界内见到,可惜她丝毫没有看出这个天大漏洞,到最后反倒是被白淼冒牌货的口臭熏醒…… 归根究底,还是张小小的固定思维叫她吃了个暗亏——在张小小看来,她就算变成了天目琼花,她还是张小小,这次的幻境正是针对“张小小”而来。不过就算张小小在幻境里死去,她也不会像旁人一般丢掉性命,她仍旧会完好无损地醒过来——天目琼花脱胎于魔界天道,就连人间界天道都弄不死天目琼花,更别说这小小一个幻境了。 事实上,在人间界天道规则之下,她首先是天目琼花,其次才是张小小。而在张小小眼里,她先是张小小,再是天目琼花。说白了还是定位不准确,就好比一只鹰把自己当成了鸡,就算拥有一双可以翱翔九天的雄健翅翼,它也只会缩着脖子在土里刨食。 张·土里刨食鹰·小小正在回想主角跟她说的第一句话,她觉得主角恐怕是在诈她。毕竟主角在知道天目琼花可以化成人形后,就绝对会意识到这种被夺舍的可能,不然主角为什么要问她是不是天目琼花,至于白淼没口臭什么的,忘掉这句话吧…… 她占了主角妹妹的壳子,主角想掐死她,张小小可以理解。但是主角真的毫不犹豫掐过来,张小小又觉得主角能下手弄死自己妹妹,也是够够的。 上衣被扯下来一大块布料,张小小后背一阵阵发凉。她苦逼地站在高空中,低头瞅着主角,不知道该怎么办。主角也冷冷看着她,一时之间大眼瞪小眼,相顾俱无言。 主角忽然想开了似的,无比释然地叹了口气,张小小就看到主角缓和了面色,甚至还朝她暖融融地笑了起来,张小小:??? 主角的身子晃了晃,往后倒去。张小小眼睁睁看着主角张开口,无声地喊了句妹妹,嘴里涌出大口大口鲜血,面色以肉眼可见的速度灰败下去,张小小真是要吓尿了—— 卧!槽!主角特么的自杀了! 主角是个妹控啊!原书里主角为了妹妹掀翻了大半个人间界啊!原书里主角为了给妹妹报仇踏平了整个魔界啊!现在主角见救妹无望他自杀了啊! 张小小要疯了!天道眷顾者要是就这么死在她面前,甭管她是不是天目琼花,人间界天道都会撕破脸想方设法地弄死她!她还没跟白淼告白还没跟白淼在一起还没有么么哒! 去他的么么哒,张小小扑过去,直接驱使愿力触手把主角抬了起来。感谢她良好的记忆力,她记得原书中的各个细节,比如说藏晓裤腰带上拴着一个锦囊,尽管这锦囊除了针脚整齐之外没什么优点,看起来丑到不行,但是里面装着至关重要的一个小瓶子,这个小瓶子里装着一枚龙眼大的药丸——救命用的药丸! 张小小扯下锦囊,动作迅速地拿出小瓶子,拔下瓶塞倒出药丸,然后也顾不得主角是不是满嘴血,她一把将药丸塞进主角嘴里。 等主角有一下没一下的呼吸慢慢恢复平稳,张小小眯起眼,冷笑了一声。 啪! 张小小抬手狠狠扇了主角一巴掌。 把被扇歪的脸扭回来,顶着一个小小的血手印,主角默默地看着张小小。 第36章 你妹妹没死 张小小翻了个白眼,然后啪一声,反手又糊了主角一巴掌。 主角:…… “真恶心。”张小小低头看见自己血糊糊的手,真心觉得不忍直视,偏偏这儿还没水! 扯起主角的衣服,张小小把手擦干净,这才捡起被她扔到地上的锦囊跟小瓶。 这个锦囊的针脚虽然整齐,布料却被缝的歪歪扭扭,像是小孩子心血来潮做的手工活儿,十二分的粗糙。布料也选的不太好,摸上去光滑的手感叫人知道这是好料子,颜色却灰扑扑的像是在土里滚了两圈。倒是这小瓶儿看起来像是琉璃制品,翡翠绿,喇叭口细长颈球形腹,小巧玲珑,让人忍不住再三把玩。记得那枚药丸也是翡翠绿的颜色,龙眼大小,张小小捏着小瓶子细细长长的瓶颈,有些好奇那颗药丸是怎么倒出来的。 “那是我缝的。”主角忽然开口道,他声音平淡的好像在说“今天天气不错”。 张小小一愣,她低头看了看自己手里的锦囊。听懂了主角话里的意思,张小小在心里默念三遍“主角是妹控”之后,觉得不论发生什么事情她都能接受了。 主角看着张小小,面无表情,他也没问张小小为什么会知道锦囊里装着那枚药丸,他就是目不转睛地看着张小小,看的张小小毛骨悚然。 张小小干巴巴地开口:“你不能死。” 看着主角脸上一左一右两个小小的血手印,张小小有点尴尬。她刚才真是被气昏了头,也许她有一定的暴力倾向?反正以前在学校被找事之后,张小小从来都是撸起袖子直接揍回去,毕竟找老师没什么用,告家长更没什么用,至少告诉奶奶,奶奶只会叫她好好跟同学相处。 张小小跟女生打过架,跟男生也打过架,她打架从来没吃过亏——女孩子没谁比她力气大,男孩子没谁比她不要脸。张小小性子独却从来没人敢欺负她自然是有原因的。 藏云没说话。 张小小也不知道说什么好,她只好把小瓶子装进锦囊,再把锦囊系到腰封上。磨磨蹭蹭地挂好了锦囊,张小小抬眼去看主角,正正好对上那一双墨色深浓的眼瞳。 “藏晓——”主角轻声开口,在念着这两个字的时候,他语气小心翼翼到让人觉得心酸。 清俊男子不带丝毫恶意的微笑很难让人讨厌,张小小面对着主角的笑容,觉得心情有点复杂。尤其是主角在低声一遍遍念着妹妹的名字,张小小在主角的目光注视下,觉得自己的整个心脏都酸涩皱缩起来。 藏晓…… 藏晓其实是整本书中最无辜的人了。 原书中说的是藏晓遭受诅咒,才会灵魂残缺变成白痴,只要服下天目琼花就可以弥补灵魂缺口恢复神智,是主角采摘天目琼花的时机不对,导致妹妹醒来后还是白痴。 然而根据张小小在这个世界所掌握到的讯息来看,藏晓本身就是白痴。这有两种可能,一是藏晓出生之际便灵魂残缺,因此才会是白痴;二是藏晓本身灵魂完整,她只是在妈妈肚子里没发育好,生出来是白痴。无论如何都不存在因为灵魂残缺而变成白痴这一情况。 藏晓是因为吸收并且消化了藏云体内的诅咒才会昏迷不醒。既然是诅咒,那么必定归属于愿力的范畴,天目琼花可以掌控驱使愿力,不可能对付不了小小一个诅咒。在原著中主角采摘下天目琼花叫藏晓服下之后,藏晓可以清醒过来,说明诅咒已经被驱散。书中说藏晓没有恢复神智,如果在藏晓本身就是白痴的前提下这么说,只能是藏晓的白痴病加重了——白痴也是一种病,自然有轻重之分。 张小小觉得在这里天目琼花扮演的角色非常微妙。据她所知,天目琼花由魔界天道孕育而生,不可能被一个白痴小女孩消化掉,但是书中又明确说到天目琼花被主角喂给了藏晓,那么很可能天目琼花直接隐匿在了藏晓体内。联系到主角的天道眷顾者身份,答案就很明显了——天目琼花实际上是主角的隐形保镖。 她张小小现在就是天目琼花,不还是在剧情的力量下被塞到了藏晓的身体里。等等,既然天目琼花是隐形保镖,那么是不是意味着藏晓的灵魂一直都在?天目琼花为化解怨气而生,只会净化怨念,不会把正常的灵魂一并化解掉—— 闭上眼,张小小放松心神,再次去感知体内属于天目琼花的愿力,却仍旧是半点儿愿力也感知不到,那些庞大无匹的愿力好像被谁完美封存起来,然后还放到了她怎么也找不到的角落里。 张小小不再尝试,她直接收拢起体外的愿力,然后驱使着这些愿力触手,她试探着将愿力触手探入她现在的身体——也就是藏晓的身体里,很好,没有遇到丝毫阻拦! 来回扫荡了下,没发现什么诅咒,看来是被天目琼花驱散了。随后张小小非常顺利地找到了那个黯淡虚弱的灵魂。如果说主角的灵魂像熊熊燃烧的大火,这片单薄脆弱的灵魂就像一根细小蜡烛燃起的微弱烛火,就这么一丁点火焰,它还是摇摇晃晃随时都会熄灭掉的样子。 不出所料,这片灵魂正是藏晓的灵魂。它结构稳定形状完整,没有丝毫残缺,看来原书中所谓的灵魂残缺不可信。 拿愿力触手碰了下这片灵魂,张小小很快能感觉到愿力触手消失了一大截,与此同时藏晓的灵魂强度增加了许多。藏晓的灵魂并没有吞噬愿力触手,而是某种围绕着藏晓灵魂的存在,它在吸收了愿力触手的愿力之后,开始拿这些愿力温养藏晓的灵魂。 已经猜出了这个中介是什么的张小小:…… 围绕藏晓灵魂的存在正是那部分属于天目琼花的愿力。天目琼花本身的愿力无比纯净,其中蕴含着至高无上的天道规则,就算自动自发地包裹住了藏晓的灵魂也无法对其进行温养。因为藏晓的灵魂需要的是清汤小粥,而天目琼花的愿力却是千年人参万年灵芝,藏晓的灵魂连天目琼花愿力的渣渣都承受不住。 天目琼花的愿力被拘在藏晓灵魂四周,就算张小小驱使外界的愿力探过来,她也感知不到天目琼花愿力,就好像二者之间的联系被完全切断了,两个瞎子就算面对面还是你看不到我,我也看不到你。不用想,这肯定是主角干的。要不是张小小突发奇想,内外夹击什么的,把外界愿力引往自己身体里,她都发现不了这一点。 天道致力于坑主角,然后主角转身就坑了张小小一把。 张小小的全部愿力被困在了藏晓的灵魂周围,张小小的意识被困在了藏晓的身体里,她要想出来,只能把藏晓的灵魂温养到足够支撑住这副身体的程度。到那时藏晓的意识清醒过来,会把张小小的愿力连带意识一并排斥出去,张小小只有借助这份斥力才能成功脱身——想想就好苦逼…… 当然,这里还有个十分快捷的方法,那就是直接毁掉藏晓的身体,肉身不复,魂之焉存?没了束缚,张小小就得了自由。只是这份自由要以藏晓死亡为前提,张小小做不来。 张小小一边从外界摄取愿力送到藏晓灵魂附近,一边有气无力地开口:“你妹妹没死,我现在温养她的灵魂,如果有蕴养神魂的药材辅助的话,大概需要半年时间,你妹妹就可以醒过来了。”想到她温养藏晓灵魂需要半年,而原书中藏晓吃下天目琼花就醒了,结果变得更白痴,张小小忽然明白了什么——豆腐渣工程要不得啊。 需要半年—— 需要半年啊! 这乐观估计都需要半年啊!主角妹妹的灵魂怎么就这么弱!细水长流这也太长了!她一点儿也不想对着主角这张脸看上半年!她还要追白淼好不好! 张小小话音刚落,主角那张死气沉沉的俊脸瞬间变的容光焕发,他目光灼灼地盯住张小小,说话都有点结巴:“真真真真的吗?”那副“幸福来得太突然”的蠢样子让张小小不忍直视。 得到张小小肯定答复后的主角笑容满面,他嘴里嘀咕着什么,张小小听了一耳朵,听出几个小吃点心的名字,估计都是藏晓喜欢吃的,忽然觉得有点饿的张小小:…… 主角很是傻呵呵地狂喜了一阵,最后他终于恢复了君子如玉的温润模样——尽管他脸上还是一左一右两个血手印。在张小小默默看过来的视线里,主角轻咳了一声:“我不会寻死了,你放我下来。” 张小小默默地散开那些捆住主角的愿力触手,随后她就默默地看着主角姿态翩然地落到了地上。也没见主角如何动作,那满身血迹很快消失,脸上的血手印自然也没有了,干干净净整整齐齐,那一副俊雅清逸的模样,叫张小小都有点目瞪口呆。 随后主角手一翻,把一叠衣服捧到了张小小面前,张小小看了眼主角手里明显粉嫩嫩的衣裙,再次感觉到后背发凉。她默默伸手接了过来,在主角询问的眼神里,又默默地摇了摇头。 这些衣服是一眼就能看出的精致漂亮,却也是一眼能看得出的繁琐复杂,张小小在化成人形后穿的衣服就是一件宽袖长袍,她很有自知之明——靠她自己是绝对穿不好这套衣服的。 在藏云给顶着自家妹妹壳子的张小小穿衣服的时候,燕霜平也在给白淼穿衣服,攻击性拟态的燕霜平可没有藏云的好脾气,他抬手拍向白淼的后背:“把你的尾巴给我收起来!” 第37章 小小喜欢我的尾巴和耳朵 长长的尾巴晃啊晃,白淼往前一扑,躲开燕霜平的手,转头朝阴沉着一张脸的燕霜平呲牙:“嗷!” 燕霜平瞪着白淼脑袋上竖起来的两只毛绒绒白耳朵:“耳朵怎么又出来了!你给我说人话!” 白淼委委屈屈地看着他:“嗷——” 燕霜平被气的倒仰,他深吸一口气,平复下自己的心情,最后还是冲上来一把按住白淼,三下五除二把她塞进了一个大斗篷里扣上兜帽,并且恶狠狠地威胁道:“你再折腾我们就不去找张小小了!” 白淼缩在大斗篷里,心不甘情不愿地开口:“小小喜欢我的尾巴和耳朵。” 燕霜平:…… “那我叫你化成原型你还偏不!”燕霜平真是气的肝疼。他发现张小小消失不见后,立马想到了藏云,于是当机立断拽上白淼就追了出去,然而这并没有什么用处,他完全不知道藏云跑哪里去了…… 这不是最要命的,最要命的是他追出去没多远,白淼醒了! 醒就醒吧,白淼在醒了之后发现张小小不见了,燕霜平都来不及开口说话,白淼就开始杀人了!燕霜平都不知道白淼是因为生气还是因为饿,也许她是又怒又饿?怒火中烧饥肠辘辘的白淼大杀一通,她把整座城的人都给杀光了啊! 那可真是杀了个痛快淋漓,还啃吃了大批修者,无论人修妖修还是灵修,对,白淼不挑食——就连燕霜平都被红着眼睛的白淼扯掉了半边翅膀…… 燕霜平:qaq 魔兽就该在魔界呆着!跑到人间界绝对是个大祸害!血睛魔炎兽本来就不是什么好东西!什么血睛琼华兽那妥妥儿的在骗人!看看看本性暴露了!他翅膀是还会长出来但是他也会觉得疼好么! 人间界的修者也不是吃素的啊!白淼现在被通缉了!她用兽型杀普通人,用人形杀修者,把自己给暴露了个透透的,现在整个人间界的修者们都动起来了,恐怕连魔界之主派过来的魔人也动起来了。 燕霜平是牺牲了半边翅膀才把白淼拽住了,现在到处都是闻风而动的修者,偏偏白淼丝毫没有自己被通缉的自觉,大摇大摆的要去找张小小——实际上白淼也没有躲避的必要,所有来剿杀她的修者在她眼里都不过是送上门的开胃小菜。对的,是开胃小菜,尽管白淼将那许多修者的力量都吸收掉,她还是觉得饿。 要真的喂饱了白淼,人间界也就毁掉一大半了。 血睛魔炎兽在魔界一众强悍魔兽内都是数一数二的存在,否则白淼她爹也不会想要当魔界之主。不过人间界天道拿天目琼花没办法,对付一只血睛魔炎兽还不在话下,关键是这只血睛魔炎兽跟天目琼花是伴生关系,一荣俱荣,一损俱损。人间界天道解决不了天目琼花,也就解决不了血睛魔炎兽。 血睛魔炎兽毕竟是肉食性魔兽,真正能够让白淼饱腹的,只能是魔界的魔兽血肉。换句话说,只要白淼呆在人间界,不管吃多少东西,她都得一直饿着肚子。 魔界不比人间界平和安定。在魔界,厮杀与战争无时无刻不在发生。魔界不太讲究因果循环报应不爽,魔界更讲究的是弱肉强食胜者为王。这么看来魔界比人间界要残忍冷酷的多,但是从另一方面来看,魔界要求实力,除了实力以外什么都不好使,比起人间界诸多阴谋诡计来说要单纯得多。 燕霜平对于白淼屠城的举动并没有多义愤填膺,就连白淼差点把他给吞吃掉他也不觉得是多大事儿。 在燕霜平看来,人间界真是和平到他难以想象的地步,人间界的修者们很弱也就算了,人间界的普通人也那么弱简直不可思议。毕竟在魔界,那些不修习法术的普通魔人靠着自己强悍的体术,就能一拳揍翻两三个修者。白淼在魔界就绝对干不了屠城的事儿,要是整整一个城的魔人全部围上来,就算是血睛魔炎兽也只能夹着尾巴落荒而逃——唔,首先魔界要有一座城,而且魔人们还要乖乖住进去…… 因为考虑到藏云是个修者,对方很可能也混在前来剿灭白淼的队伍里,燕霜平这会儿要求白淼做个伪装。也不是多大事儿,就换身衣服戴张□□,结果白淼闹腾的不行不行的。 现在白淼裹着的这个大斗篷也是白淼自己的,这正是张小小用愿力具现化之后纯手工制作的精美斗篷。白淼那一头雪白卷发从斗篷中露出了一两缕,燕霜平瞅了她两眼,幽幽叹了口气。 不说白淼的奇异发色,单单凭这件斗篷光华流转的白色半透明布料以及上面绣制的浅灰色法阵符文,就百分百的吸引人眼球——他们现在需要的是低调啊! 伸手把白淼的雪色卷发塞进斗篷里面,燕霜平又往白淼身上扔了几个幻术伪装了一下。把自己拿出来的衣服和面具全部收起来,燕霜平不由得再次叹了口气:“我们现在继续往前走还是?” 白淼醒了之后,因为白淼可以确定张小小所处位置,她们一直在马不停蹄地赶路——在开始赶路之前白淼先屠了一座城,之后他们的路途就变的很精彩了。 屋漏偏逢连夜雨,在刚才换衣服的时候,白淼忽然跟他说,她感知不到张小小的气息,没办法确定张小小的具体方位。 到最后也没换成衣服。 白淼整个人都被斗篷严严实实地罩住,连声音听起来都有些与以往不同:“当初小小是怎么找到你的?” 燕霜平一下子想到了那株被他扔到随身空间里的袖珍版燕云红霞木。张小小就是通过这株燕云红霞木才找了到他! 燕云踏雪蝶之所以喜欢燕云红霞木,是因为燕云红霞木在花期会散发出一种特殊气息,这种气息对于游魂野鬼有着强烈的诱惑,因此可以吸引来许多鬼魂。这些鬼魂在接触到燕云红霞木之后,会被慢慢净化,燕云红霞木以怨气为养料,而燕云踏雪蝶则会将这些净化后的灵魂吃掉。燕云红霞木对于燕云踏雪蝶来说,就是一株会长出食物的树,燕云踏雪蝶当然会喜欢了。 燕霜平从来都不知道燕云红霞木还可以用来找人!他连忙从随身空间里取出燕云红霞木。这株燕云红霞木还保持着袖珍迷你的状态,不过它倒是枝繁叶茂花开满树,长势喜人。 燕霜平对此很满意,他特意往随身空间里放了一大堆庚寺的土壤。庚寺作为上古人魔大战的战场,几乎每一粒土壤都浸透血液,其中所蕴含的怨气浓重到难以想象的地步。这些土壤呈现出一种仿佛血液干涸后的黑红颜色,如果捏在手里,甚至会渗出暗红色黏腻液体。不过这种腐蚀性极强的土壤对于烟云红霞木而言,却是相当肥沃的一片土地。看到燕云红霞木长的这么好,燕霜平还是很开心的。比较可惜的是,土壤里只有怨气没有怨魂。没吃的,燕霜平给差评。 拿手指弹了下袖珍版燕云红霞木的树干,燕霜平大惊小怪地出声:“哎,你灵性很强啊。” 灵性确实很强并且在庚寺土壤的滋润下都快要化形的袖珍版燕云红霞木:…… 白淼凑了过来,她打量了燕云红霞木一番,最后做了个评价:“闻起来很好吃,就是太小了,都不够我尝个味道。” 燕霜平连忙护着燕云红霞木离白淼远远的。这株燕云红霞木可能是人间界唯一一株了,他还指不定什么时候回魔界呢,以后吃饭全靠这株燕云红霞木了,可不能给白淼尝味道。 注意到燕云红霞木的花朵半闭合起来,燕霜平连忙安慰燕云红霞木:“没事,你别理她。你知道张小小现在哪里吗?就是叫你来找我的那个家伙。只要你能找到张小小,她绝对不会吃了你。” 丝毫不觉得自己被安慰到的袖珍版燕云红霞木默默地将自己的花朵全部闭合起来了。 燕霜平还没想好再跟燕云红霞木说点什么,一只手忽然伸过来把燕云红霞木从燕霜平手里抽走,他转头就看到白淼用另一只手直接从树上掰下了几大根繁茂枝杈。 看着白淼把自家燕云红霞木掰掉一大块吃进嘴里的燕霜平:!!! 被掰下了三分之一立刻变秃受到严重伤害的燕云红霞木:!!! 白淼咔擦咔擦把燕云红霞木的枝杈嚼碎了咽下去,再次评论道:“不好吃,太苦了。”然后她就把燕云红霞木塞回了燕霜平的手里。 燕霜平看着自己手里的燕云红霞木,有些虚弱地开口:“你知道张小小在哪里吗……” 燕云红霞木立刻从燕霜平手里蹦了出来,被掰掉一大块的树冠指向了一个方向——是真的指向了一个方向,它全部的叶子花朵都抿起来了,就连树根处的云霞状雾气都拉长了,燕云红霞木整株树以一种非常尖锐的形态指出了一个方向。 燕霜平跟燕云红霞木此刻的心情是一样一样的: 赶!紧!找!到!张!小!小! 第38章 花枝招展 先不说燕霜平跟燕云红霞木他们的心情是如何如何崩溃,张小小此刻的状况也说不上多好。 实际上白淼会失去对张小小的感知,是因为张小小跟主角一起进入了秘境。按理说就算进入秘境,白淼跟张小小之间的感知也不会被切断,只是这次张小小被关进了藏晓的身体里,她们两个的感应本就被削弱了一层,进入秘境之后再被狠狠削弱一层,那自然是感应不到了。 在察觉到跟白淼的感应被切断之后,才意识到她与白淼之间原来还可以相互感知的张小小:…… 张小小这会儿穿了一身浅白嫩粉的裙衫,这身衣服确实不太好穿,若是张小小对汉服有些了解,就会知道这套衣服跟齐胸襦裙差不多形制。张小小在自己伸着胳膊任由主角在她身上把那些带子绑来绑去的时候,莫名其妙地就有种小孩子过家家给洋娃娃穿衣打扮的感觉——她扮演的就是那个洋娃娃的角色,最后过家家的主角还心灵手巧地给张小小梳了个双丫髻。 头上绑了粉色发带,长长发带连带着胸前同样长长的系带,还有两米长的细细窄窄粉色披帛,这些带子和布料轻软飘逸的裙裾一起在空中飘啊飘,张小小感觉自己格外的花枝招展…… 张小小被打扮好之后,主角也换了一身衣服,上衣下裤,绑腿绑手,腰挎长剑脚踩平靴,十二分的干脆利落。他收拾好之后,手一伸就把张小小抱了起来—— 张小小:!!! 因为主角妹妹昏迷不醒,她出场的时候一般都是被主角抱在怀里,张小小看书的时候没觉得怎样,看到真人的时候也没觉得如何如何,但是换成她自己——她又不是主角妹妹! 张小小婉言谢绝,主角也不强求,于是张·花枝招展·小小飘在半空中,选了一个同主角肩膀齐平的位置,以保证主角能随时看到自家妹妹。 一切收拾妥当后——其实也不过是两人各自换了身衣服,藏云便决定进入秘境,张小小自是跟随。秘境已然现世,秘境入口也显而易见。自头顶洒落下的那束光芒照亮地面,明亮光圈笼住的地面扭曲变形,显现出旋涡形状,正是秘境入口。最终主角还是抱着张小小踏上了那个漩涡,不然两人分开就大大不妙了。 张小小只觉得眼前一花,视线还未清晰,一片黑影扑头盖脸而来,耳边听得铿锵有声,似是拔剑出鞘,等张小小视野恢复清明,就见主角一柄长剑使得寒光四射剑花朵朵。 伪·兄妹二人此刻置身于一处昏暗洞穴,幽微光线叫人能很难看清那些扑过来的阴影是什么,凝眸细看,才能分辨出那竟是一只只黑色蝙蝠。这些蝙蝠的个头很小,只有婴儿拳头大,飞行速度极快,行动之间又悄无声息,揉进暧/昧迷离光影之中像极了大些的阴影,只不过这些阴影眨眼间就能扑到你脸上,直接钻进脑子里啃食掉你的脑髓。 张小小立刻认出这些蝙蝠是妖面啮魂蝠。认出来之后,张小小就知道事情糟糕了。妖面啮魂蝠以生魂为主要食物,愿力同样是它们的食物,张小小扔过去的愿力触手直接被吞吃殆尽,然而要是换成天目琼花所拥有的愿力,却是可以直接将这群蝙蝠碾杀——关键是现在天目琼花的愿力根本动用不得! 头上是如乌云盖顶的妖面啮魂蝠,脚下也不是平坦土地,而是无法落脚的泥淖,里面咕嘟嘟冒出无数气泡。泥沼里的气泡变大到一定程度,便会噼啪一声破裂,随后便有黑色烟雾氤氲开,也正是这黑色烟雾让洞穴愈发幽暗不明。 主角的身手委实不错,他悬浮空中脚下有白雾缭绕,手上一把剑舞的密不透风,将张小小稳稳护住。张小小不敢离开主角太远,她把衣服上的所有带子都团巴团巴捏在两只手里,趴到了主角肩膀上——就像一只小猫小狗趴在主人肩膀上那样…… 张小小注意到主角脸上戴了副面具。这副面具呈现出骨质的惨白颜色,几乎覆盖住了主角全脸,只露出了一双眼睛和一小块下巴。面具沿着五官勾勒出冷峻优雅的线条,让人觉得冷漠而又美丽。 主角那双露出的眼瞳依旧温润如上好墨玉,张小小却忽然发现,戴上面具的主角让人根本无法分辨出性别来,确切的说,因为这副面具的精致五官,主角现在看起来更像个女人! 主角的确是身高腿长,但是这方世界的女修者大多数都身高腿长,更别说主角不穿那宽袍大袖的衣服换上紧身衣之后,腰带一系,那格外纤细的腰肢还让张小小惊讶了半天。 张小小也是在趴上主角肩膀后,才意识到主角这一身衣着的不同寻常,滚边暗纹刺绣什么的,妥妥儿低调的华丽。再低头一看——卧槽主角你什么时候有胸了!竟然还这么大!!! 在进入秘境她一闭眼一睁眼的功夫主角到底对他自己做了什么! 等等,主角这一身衣服张小小一直以为是白色,一是因为光线昏暗,二是因为张小小的注意力始终放在周边环境上,直到这时她才发现这衣服竟然是极浅的粉色——浅!粉!色! 张小小整个人都不好了…… 趴在主角肩膀上,张小小默默围观主角大杀四方,然后张小小默默地发现主角身姿优美,剑光闪烁间不知斩杀了多少只妖面啮魂蝠,并且招式无比轻盈清丽—— 轻盈清丽…… 一路杀出去,眼看着前方就是洞穴出口,主角忽然开口说道:“你是灵修,自是不知人世险恶,进入秘境之后千万紧随于我。” 听到主角原本清冷男声变成清冷女音,张小小险些掉下去。单凭这一把御姐音,绝对没人会认为主角是男人! 注意到张小小一脸震惊,主角轻笑一声,用着御姐音发出这么一声轻笑,张小小觉得自己骨头都要被笑酥了。 “我只是不想引人注目罢了。”主角一边淡定地解释,一边一剑横扫荡平一大片蝙蝠。 主角你现在更引人注目啊…… 张小小明白主角这副装扮的用意,他是这个秘境的引现者,所获得的机缘必然丰厚,与其到时候遭人嫉妒乃至追杀,还不如直接捏造个假身份转移众人的注意力。但是小说中主角并没有这么男扮女装的一出啊,难道说是因为她的出现? 仔细想想,恐怕还真是因为她。毕竟她顶着藏晓的壳子,又不愿意被主角抱在怀里——谁能愿意啊!主角怕保护不好自家妹妹,选择扮成女人也就可以理解。 修者里自然有强大女性,但是女性修者的数目整体上远远少于男性修者却也是现实。一个陌生男性修者带着幼妹出现所受到的待遇,跟一个陌生女性修者带着幼妹出现后的待遇相比,不说是天壤之别也差不太多。主角扮成女性还是很讨巧的,虽说修者们对于性别有一套自己的辨别方法,但主角既然敢这么做,那必然是准备妥当了。只是一个大男人装成一个女人——在心里默念三遍“主角是妹控”,张小小淡定了。 张小小想说点什么,但是面对男版主角她能说出来的话,这会儿面对女版主角却吭吭哧哧说不出来了。 这会儿功夫,主角已经清空洞穴出口的蝙蝠,反手按住张小小,他直接从洞口一跃而出。 光明大方,张小小不由自主闭上双眼,等她再次睁开眼,主角已经再次挥舞着长剑开始砍砍砍了。 这洞口位于一面陡峭山壁,除了主角跟张小小跃出的洞口以外,还有大大小小无数山洞星罗棋布于垂直山崖上。主角挥剑斩杀的正是山壁上攀爬的藤蔓以及随藤蔓一同扑来的飞虫。 一眼望去,山崖翠色盎然,竟是爬满了翠绿藤蔓。这藤蔓生有暗绿色茎干,茎上嫩绿叶片对生,这些叶片的先端延长出一蓬细长卷须。在藤蔓仿若绿蛇从四面八方攀爬而来之际,叶片上的长长卷须率先张牙舞爪缠绕过来。再加上藤条上爬满了同样暗绿色的飞虫,它们伴随藤条铺天盖地飞来,就算是藏云此时也有些手忙脚乱。 确定这些藤蔓不吞噬愿力触手后,张小小终于可以放开手脚大干一场,她踩了下主角肩膀,微一借力,朝上飞去,半空中双手一扬,原本攥在手里的带子向四面八方而去。 藏云长剑一挑一抹,七八根藤蔓齐齐断裂,他正待继续砍杀,却发现面前空无一物,一抬头,就见张小小在半空中旋转,粉色裙裾柔软铺展仿若盛放花朵,披帛发带飘摇之间,附近所有藤蔓都被粉碎成渣,绿色碎渣被抛飞向远处,乍一眼看去像是下了一场绿色雨。 挽个剑花,长剑入鞘,藏云正要叫张小小下来,却听得有谁高声道:“道友莫慌!贫道这就来助你!” 藏云循声望去,就见一名年轻英俊的修者以一种披荆斩棘英勇无畏的姿态冲了过来,他在看清藏云后眼前一亮,正要说声什么,藏云收回视线望向上空。年轻修者不自觉也抬头看去,然后他就呆了呆。 因为旋转之间愿力触手能最大限度地掀飞藤蔓——这是因为离心力之类的东西?张小小数学不好,她发现了这点,没有深究,直接在半空中开始转圈圈,转啊转,转的自己都要蒙圈了,山崖上的藤蔓也被掀飞了不少,张小小也就停了下来。 头晕目眩,张小小眼前都有些发黑,她晕乎乎地从半空飘下来,一会儿向东飘,一会儿向西飘,没把握好方向,眼看着就要飘到那名年轻修者脸上,藏云连忙抓住张小小的胳膊,把她引到自己身边。 缓过劲儿来,张小小抬手揉了揉眼睛,视线清晰之后,就看到一张目瞪口呆的脸。 年轻修者是真的惊呆了,而张小小在看清他的脸之后也惊呆了。 第39章 异变突生 这名年轻修者惊呆了,是因为张小小顶着萝莉的壳子在半空中玩儿似的转圈圈,结果就转飞了大半个山壁的藤蔓。而张小小之所以惊呆了,是因为她认出了这个目瞪口呆的家伙是男主的小弟之一,游鸿! 游鸿剑眉星目身姿挺拔,一身凛然正气,背负半红半黑巨剑——张小小正是凭着这把剑认出了游鸿。别看游鸿从头发丝儿到脚趾尖儿都散发着浓浓的正道气息,张小小却知道游鸿是个实打实的邪魔道,这人的行事更是肆意妄为不择手段。 叫张小小受到惊吓的是,原著中游鸿并没有在这秘境出现过——张小小记得清清楚楚,这秘境里的剧情完全没提到这个游鸿,半个字都没有。游鸿是在男主跟女主结婚有娃之后才出现的,那相当于是剧情里很靠后的部分了,现在男主跟女主连面都没见着,游鸿就突然出现了是要闹哪样? 平复了一下乍然见到剧情外人物的惊吓情绪,张小小默默地趴回主角肩膀把自己当成挂件。话说她自己的出现就是剧情里最大的bug了,更别说她本来就肩负着搅乱剧情的责任…… 回过神来,张小小觉得原著中游鸿可能也来过这方秘境,毕竟书中的视角围绕着主角,只有游鸿跟主角有所交集的时候,作者才会花费笔墨去描述一番,作者没写不代表游鸿没来过。 凶境现世后会在吸纳天地元力的同时直接吸纳一大堆的人进来,吉境现世则相反,需要大家去主动寻觅。凶境一般只有一个入口,而吉境在被引现者引现于世之后会有多个入口,游鸿察觉到元力浮动然后找到吉境入口从而进入吉境很正常。 只不过吉境入口与入口之间的距离还是挺远的,游鸿这么奋不顾身地来救人就不太正常了,主角现在确实是大美女,但是游鸿向来不会干英雄救美这种吃力不讨好的事儿啊…… 张小小趴在主角肩膀上警惕地盯着游鸿,游鸿对此有些莫名其妙,他下意识地朝张小小露出了一个讨好的微笑。 张小小:……好蠢。 藏云这时候开口道谢,虽然游鸿并没有帮上什么忙,主角的御女音听起来依旧真诚。游鸿正对着张小小笑啊笑,听到面前美丽女子轻声开口后,他脸腾地就红了。 张小小:!!! 游鸿结结巴巴地说了句不用谢,主角微一颔首后便向他道别,眼看着主角转身从石壁上一跃而下青丝飞扬,游鸿似乎这才反应过来,也赶紧从山壁上跳了下去。 趴在主角肩膀上,张小小默默地扭头看了眼脸蛋红红的游鸿,又默默地把脸扭了回去。 张小小还记得游鸿喜好成熟温柔的美丽女性,他出场的时候怀里就抱着一名风姿绰约的美妇,张小小对此记忆相当深刻。 而主角现在的模样恰恰好就是成熟女性,看一眼胸部规模就可以确定很熟很熟了,虽说戴着面具看不清面容,但是从身段气度来看绝不会丑,声音听起来更是又清冷又温柔,这要是搁在种马文里,那必定要夸上一句“天生尤物”——当然了也不会有种马文的男主会扮成女人还扮出个天生尤物…… 因此现在的藏云对于游鸿来说有着莫大的吸引力,张小小完全理解游鸿像个痴汉一样不远不近缀在藏云身后的举动,张小小也完全理解他那副少男怀春动不动就满面飞红的娇羞模样—— 完全理解个毛啊! 理解个毛啊! 毛啊! 啊! 张小小视力太好,每次回头都能看到游鸿那张俊脸,自然也就能看清那张脸上莫名其妙就浮现出的红晕——张小小真是觉得自己眼要瞎了——你是个汉子好不好!你相中的也是个汉子啊!然而张小小不能说出真相,她就只能在游鸿一次次脸红红的时候,为游鸿掬上一把把辛酸泪。 藏云自始至终都很淡定,不管是游鸿英雄救美,还是游鸿痴汉尾随,抑或游鸿满脸通红,藏云一直淡定无比地沿着既定路线前进,前进,再前进。他身手不弱,游鸿看起来比藏云还要强些,两个人就这么保持着一定距离,在石壁前的郁郁森林里行进了一段时间。 至于张小小,藏云前进的既定路线(游鸿的尾随路线)就是她提供的——他们要去找一株蕴养神魂的六级植物,还魂草。 还魂草具有凝聚神魂的功效,可以整株入药。还魂草长相普通,单从外表上看,很容易把它跟普通野草弄混,或者说还魂草本身就长成了野草模样,实力和还魂草同级的藏云根本分辨不出哪株是还魂草哪株是野草——只有实力水平六级以上才能察觉出还魂草的细微特征来。 对比下主角这会儿还没有金手指的情况,身为天目琼花的张小小那几乎就是开了挂,她根本不用分辨,直接探出愿力触手一大片一大片扫过去,愿力感知范围内的还魂草就像黑夜里明晃晃的大灯泡。 张小小伸手指出位置,主角随即戴上专门为采药准备的手套,弯腰蹲身,开始小心翼翼地挖出还魂草。 最先找还魂草是因为还魂草没有守护兽,算是采摘难易程度最低的了。就算是这样,想要完好地采摘还魂草,也有诸多要求,最重要的一点就是不能损伤还魂草的根系,因为只要有一点损伤,整株还魂草就会瞬间消解溃散。 还魂草汲取兽类血肉而生,地面上只有几根细细长长草叶,地面之下的根系却纤细而庞大,几乎像一张大网将整片森林兜住——这样一来还魂草根本不可能被完整地采摘下来。而解决办法相当简单,只能说万物相生相克,将还魂草酷似的野草草根捣烂捏汁,再将草根汁水滴到还魂草的根部,还魂草的庞大根系就会瞬间收缩汇拢,最终变成幼儿手掌大小的圆球。 这一幕是不是似曾相识? 白淼想把天目琼花从天目雪原带往现世凶境的时候就是这么干的:将天目寒潭水滴到天目琼花根部,天目琼花那庞大到几乎遍布整个雪原的根系就缩成了一个圆溜溜的小白球。实际上天目琼花是无根之花,在人间界天目琼花会拥有的根系全部都是由愿力凝结而成。 张小小现在被困在主角妹妹藏晓的身体里,她要是脱离了藏晓的躯壳,不以人形出现,而要以天目琼花的姿态在人间界出现的话,她其实还是那么一个圆溜溜的小白球。 还魂草的根系是土壤所有的深褐色,藏云戴着深红手套,将还魂草慢慢从挖开的土壤中捧出。 张小小百无聊赖,低头描画着裙摆上绣制的花样。 游鸿站在不远不近的地方,正目不转睛地盯着藏云因为弯腰而显现出的背部优美弧线。 异变突生! 一抹灰影窜出草丛,直扑藏云,电光火石之间,张小小跟游鸿竟是都没来得及反应,只听得清冷女声轻喝,有什么东西砰一声炸裂开来,浓白烟雾瞬间模糊视线。 张小小回过神来,愿力触手猛地铺开,锁住以自己为中心半径为三十米的圆形范围内全部存在,不叫那突然袭击的小东西逃掉。 之所以说是小东西,是因为张小小已经通过愿力触手按住了它,这是个只有成年人巴掌大小的毛茸茸生物。 游鸿也挥出巨剑,将白雾驱散,他维持着淡然神色走了过来——张小小默默看了眼他同手同脚的走路姿势,默默地收回了视线。 这时藏云将完整挖出的还魂草收了起来,三人都将视线放到了地上那一动不动的小小一团毛茸茸上面。 没头没尾,就是软乎乎圆乎乎的一团浅灰色绒球,那些纤细灰毛毛还随着风微微颤动,看起来柔软而无害,几乎叫人忍不住伸手想要去摸一摸那软毛毛。 “这是……不是……这是……”率先开口的是游鸿,他想到了什么,还没说出口就自己否定了,“这是”了半天也再没个下文,最后把自己一张脸憋的通红——大半是羞窘小半是激动。 藏云凝眸注视着这个浅灰色绒球球,他伸手作势去碰,游鸿没来得及阻止,藏云就收回了手,毛球球没有丝毫动静,像是个死物。藏云若有所思,他转头看了张小小一眼。 张小小:??? 原著中并没有提到过这么一个浅灰色小毛球,张小小在脑海里翻了翻,天目琼花也不知道这是什么。在张小小看来这么个小东西像极了冬天针织帽上顶着的毛球球,光这么看着就觉得手感很好啊,她挺想伸手去捏上一捏。不过张小小也就是想想,刚才那抹灰色飞扑过来的凌厉架势张小小还没忘。 “不会是在装死吧?”张小小说道,她盯着地上的毛球球,越看越觉得对方在装死。 萌萌哒的萝莉音叫旁边的游鸿扭头看了张小小一眼,而藏云则直接伸出手,他手上还戴着深红色采药手套,就这么直接捏了上去——在手指合拢的刹那,浅灰色毛球球从藏云手里跑了出来,晃晃悠悠地滚到了张小小脚边。 张小小好想抬脚踩下去啊,不过她想了想,心里觉得这不太好,她旁边的游鸿没多想,看到这个毛球球滚了过来,直接一脚踩住了它。 毛球球:!!! “放开!”一个脆生生正太音扯着嗓子喊了起来。 张小小觉得这声音有点耳熟。 第40章 卧槽被吃掉了啊 没等张小小想出自己在哪儿听过这个声音,站在她身边的游鸿向后仰倒,却是一只脚被掀了起来。 那毛茸茸的灰团子眨眼的功夫就胖了好几圈,原本只有成人手掌大小,现在则有人脑袋那么大。灰团子抖了抖毛,慢慢伸出了一条长尾巴,紧跟着竖起了一双耳朵,变戏法似的舒展开,从一只圆乎乎没头没脚的毛团子变成了一只毛发蓬松的灰猫。 这只猫披了一身极为蓬松的浅灰色毛发,有着一双深灰色的圆而大猫眼,它摇了摇尾巴,右耳往后抿了抿,转头望向藏云,后者正目不转睛地看着它。 看到灰团子变成灰猫后,张小小只觉得“果然如此”。她认不出那只灰团子,不过灰团子变成灰猫之后,张小小就可以肯定它的身份了。面前的灰猫是主角在这一方秘境里收的灵宠——赤胭豹。 这灰猫模样正是赤胭豹初次登场时的伪装。 灰猫脚步轻盈地走到主角脚边,绕着主角喵喵叫,张小小默默盯着它看。原著中这只灵宠的实力深不可测,虽然经常拖后腿,但是也多次拯救主角于水火之中,真是赤胆忠心日月可鉴。张小小当时看小说的时候没什么想法,现在返回去再想想就觉出不对劲来。 主角在收下赤胭豹之后遇险的次数也太多了点,而且这一次又一次的生命危险好像还都是因为这只赤胭豹引起的。 按理说赤胭豹性情温顺,天赋之一就是对危险有极敏锐感知,别的赤胭豹都是哪儿危险就躲着哪儿,怎么主角这只赤胭豹哪儿危险就带着主角往哪儿走? 主角身为天道眷顾者有大气运,在那一次次的生死危机里,不仅没有陨落还获得了一次比一次丰厚的机缘,不过这完全不能掩盖掉赤胭豹的坑货本质。所以说,这只赤胭豹就是天道送过来专门坑主角的吗? 藏云低下头,他注视这只扒住他裤脚的软乎乎小兽,面具下唯一显露出的黑眸依旧温润平和,让人窥不出他半点儿心思。 张小小没说话,藏云也没说话,刚才一脚踩住毛团子结果被掀翻出去的游鸿走了过来,他出声道: “这是只赤胭豹,看样子还没成熟。未成熟体的赤胭豹没有成熟体的赤胭豹滋补,不过肉质却更鲜嫩美味,我学了点厨艺,我这里还有专门料理赤胭豹的器具,保证不浪费豹肉,也不会损坏豹皮。对了,我家有个手艺高超的绣工,他最擅长缝制皮衣,你们要是不嫌弃的话,就把赤胭豹皮给我,我家里还有一张呼雷豹的皮子,配着呼雷豹的皮子和毛发,他能给你们两个做上两套皮衣再加两件斗篷。” 灰猫伸出去的软乎乎小爪爪僵住了。 游鸿急于展示自己,咚咚两声闷响,他直接掏出了一套厨具跟一套刀具。这套厨具不仅仅包括锅碗瓢盆更是连带着灶台都有,被游鸿从随身空间取出后,重重落到了地上。一人高的刀架立在灶台旁,大大小小各式各样的刀子插在刀架上,一排排泛出凛冽寒光。 灰猫那本来就蓬松的毛发全部炸了起来。 听到游鸿的话,张小小默默地看了眼这只炸毛的赤胭豹,觉得自己好像有点理解它在小说中为什么要持之以恒坚持不懈地坑主角了。 赤胭豹其实是相当苦逼的一种灵兽,它们是五级灵兽,实力不低也不高,偏偏浑身都是宝。一身皮毛遇水不湿遇火不燃还冬暖夏凉,肉质鲜美滋补不说,五脏六腑更是由纯净元力凝聚而成,逮到一只赤胭豹就意味着逮到了一大团元力,而且就连赤胭豹的血液都具有美容养颜的功效。修者们遇到赤胭豹那绝对是二话不说,抓抓抓杀杀杀。 原著中主角并没有杀死赤胭豹,对赤胭豹还挺好,给吃给喝给顺毛,这只赤胭豹真是恩将仇报—— 等等,书里好像有提过一两句,主角经常给自家灵宠拔毛喂血…… 拔毛喂血? 赤胭豹被主角喂了颗药,需要每月都喝主角的血才能活。至于拔毛,主角好像是准备给自己妹妹弄个毛毛的帽子。 说到赤胭豹的坑主角行为,它带着主角跳火坑,自己也没有办法全身而退。小火坑的话,主角受点小伤,赤胭豹受点大伤。大火坑有三次:第一次赤胭豹瞎了一只眼;第二次赤胭豹濒死;第三次赤胭豹残了条腿。事不过三,三次之后赤胭豹跑掉了。 话说真是跑掉了?一只残腿瞎眼的赤胭豹能跑得出主角的手掌心? 张小小当初会觉得赤胭豹自己偷跑,是因为书中写了这么一句:“东方既白,藏云悠悠醒转,发觉自己仍旧泡在湖水之中,他*爬上岸,从水面上看到自己从幼童变成了少年模样,转脸看见藏晓静静躺在结界里,没看到赤胭豹,藏云叹了口气,心中竟是有些不舍。”藏云又是叹气又是不舍,张小小就认定是赤胭豹偷跑了。 而张小小现在了解到赤胭豹浑身是宝,尤其是赤胭豹的内脏由纯净元力凝结成型这一点后,再去想这一句话,只觉得细思恐极。 主角怎么就从七八岁幼童变成了十三四岁少年样貌?书中只说大晚上的主角见到一泓湖水想要沐浴,然后天亮了睡醒了主角长高高了。 这之前赤胭豹还在,这之后赤胭豹就没了,你说这中间发生了啥! 赤胭豹是被主角吃掉了吧…… 卧槽被吃掉了啊! 自己老婆都能订个奴役契约,吃个灵宠不在话下,主角可是被天道坑过的男人—— 张小小:qaq 游鸿十分期待地望着藏云,只要藏云开口应答,他就可以大显身手,用自己的厨艺征服美人儿的胃,然后再征服美人儿的心! “赤胭豹……”御姐音轻声念出这三个字,游鸿跟张小小都酥了一下。藏云没有看他们两个,而是自顾自摘掉深红手套,随后单膝下跪,咬破指尖后朝炸毛的灰猫额头上点了一点,又从怀里摸出一颗药丸,掰开灰猫的嘴塞了进去。 张小小默默地看着,她无力阻止,她也阻止不了。 灰猫那一身蓬松毛发慢慢褪去浅灰,随后浓艳至极的正红颜色从毛发根部渐渐渗开,四肢抽长身形变化,最后出现在原地的是一只体型优美的豹子。它体毛呈浅灰,全身布满大小不同的胭脂色花型斑点,一双眼瞳是幽邃的深灰。 相较于体态娇小的灰猫,这只一米长的豹子充满野性美,除了白淼就没见过什么大型猫科动物的张小小连呼吸都放轻了。 赤胭豹被藏云破开伪装形态后又被喂了颗药,它不再故作乖巧,而是退后几步,跟藏云拉开了距离。它转动着头颅,视线从藏云身上移开,直接掠过游鸿落到了张小小身上。 然后张小小就眼看着这只大猫朝她走过来。 赤胭豹在张小小身后蹲下,还拿尾巴缠住了张小小的腰。张小小就觉得肩膀一沉,一只毛茸茸的爪子按在了她肩膀上。 张小小:??? 藏云抬眼看了过来,声音带着一丝笑意:“它很聪明。” 站起身,拍了拍身上的泥土,主角瞥了眼游鸿摆在地上的厨具刀具。 看样子没办法展示自己的过人厨艺了,游鸿有些沮丧,只好把东西全部收了起来,他还是不放弃,嘴里说道:“赤胭豹当坐骑不合适吧,我养了头青鬃追风马,小妹妹,你想不想骑大马呀?” 小妹妹·张小小看了游鸿一眼,在对方满含期待的视线里抬手抱住了赤胭豹的一只前腿。 游鸿:…… 不管藏云跟赤胭豹是怎么交流沟通的,最后的结果就是张小小不用再当主角的肩部挂件,她有了一只豹子当坐骑。 趴在赤胭豹的后背上,张小小抱住赤胭豹的脖子,心情颇为复杂。目前赤胭豹是主角妹妹的坐骑了,主角不会再把赤胭豹给吃掉了吧? 张小小叹口气,摸了摸赤胭豹的大头。游鸿说赤胭豹不适合当坐骑并不是假话。赤胭豹爆发力强,这种为了捕食而可以一提再提的速度并不能一直保持,长时间的高速奔跑会要了赤胭豹的命。 能够感觉到赤胭豹的奔跑速度已经慢了下来,张小小驱使着愿力直接将赤胭豹抬了起来。 赤胭豹腾空而起,它有些慌乱地在半空中四肢一阵乱刨。 没过多久,赤胭豹就习惯了,它在空中装腔作势地一下一下抬腿,张小小刚开始没注意到,后来注意到了,不由得露出一丝笑,再次拍了拍赤胭豹的大头。 他们现在要去找护心兰,也是一株蕴养神魂的灵植。护心兰是七级植物,还有一只名字颇为神奇的守护兽——心魔,对的这只守护兽就叫做心魔。张小小对这个心魔还是比较好奇的,护心兰应该就是兰花模样,这心魔是个什么东西张小小完全想象不出来。 原著中作者对藏云如何采摘灵植都是一笔带过,心魔更是提都没提到过。张小小觉得剧情已经不太靠谱了。 远远地有缥缈歌声传来,张小小一惊,扭头就看到主角那双黑眸迷离起来,而游鸿更是满脸通红。 然后张小小就眼睁睁地看着游鸿朝主角扑了过去。 主角被游鸿抱了个满怀,他眨了眨眼,似乎刚意识到自己被人抱住了,于是一脚踹开游鸿。被踹飞的游鸿不管不顾地爬起来,继续朝主角扑过去,一把抱住了主角,而主角再次一脚踹开游鸿。 一个扑,一个踹,扑了踹,踹了扑。 默默围观的张小小:…… 第41章 我就要死在人间界了 他们两个这是在干啥? 耳边的歌声空灵婉转,张小小从没听过这么好听的歌声,她揪了揪赤胭豹脖子上的毛毛,觉得有点心浮气躁。 飘飘渺渺的歌声仿佛随风而来的浮动花香,听着听着就觉得这歌声一会儿远一会儿近,伴随着歌声响起的是激烈心跳声,心脏跳的太快了,张小小几乎要喘不上气——这歌声有问题! 缭绕如轻纱的歌声忽然拔高,紧接着张小小耳朵里就是一阵嗡鸣,眼前更是金星乱冒,鼻腔一热喉头一甜,她勉强支撑住身体,抬手抹了把脸,模糊视线只能看到红红一片。 要是张小小能看到自己现在的模样,她就会知道她这是被歌声震的七窍流血了。不过就算看不到自己,张小小也知道不太好了。 暗骂了一声,张小小伸出手,在自己大腿上狠狠掐了一把,只听得嗷呜一声吼,赤胭豹疼的一蹦三尺高,从半空直接窜到了地上。 抱歉抱歉抱歉,头昏脑涨的,不小心就掐错地方了…… 晃了晃脑袋,张小小努力维持住清醒意识,等她从高亢尖利的歌声里挣脱出来,视线也恢复清明的时候,却看到主角手里握着剑在胡乱挥砍,而游鸿则面朝下趴在了地上,一动不动。 卧槽!主角小弟不会死了吧! 张小小连忙从赤胭豹背上爬下来,两只脚踩到地面好像踩到了棉花上,头重脚轻,她终于体会到一个头两个大是什么样的感受了…… 迈一步软三下,腿软成面条的张小小踉踉跄跄地朝主角走过去,唯一值得庆幸的是她好歹还能驱使愿力搀住自己。 耳边的歌声还在不依不饶的响着,高亢而尖锐,传到耳朵里不是一阵阵发疼就是一阵阵耳鸣。这与其说是歌声,还不如说是噪音,在四面八方的刺耳声音包围之下,张小小觉得自己脑子里乱成一锅煮开了咕嘟咕嘟冒泡的粥。 真是要了命了! 牙根发酸,头脑发胀,胃里不断的犯恶心,张小小欲哭无泪。她只好死死抿着嘴唇,生怕一张嘴就吐出来。拿愿力触手将主角的手脚都束缚住,不叫他再拿着剑乱挥乱舞,以防他伤到自己,走得近了张小小都能看到主角身上有好几道流血的大口子。 刚把主角捆住,耳边的歌声又拔高了好几个音阶,这种类似于铁丝刮玻璃的放大版噪音,真是要把张小□□疯了。 她这是造了什么孽! 气喘吁吁地将主角和游鸿都摔到赤胭豹背上,觉得愿力触手不太稳定,张小小就胡乱扒下身上的衣带,将他们两个牢牢地捆到了赤胭豹背上。 耳边传来的声音一次比一次尖锐,张小小抬起手,拍了拍赤胭豹的屁股:“跑!” 如果不是耳鸣严重的话,张小小就能听到藏晓那萌萌哒的萝莉音这时竟是变的比歌声还要刺耳尖利。 瞪着眼睛目送赤胭豹跑远之后,张小小再也控制不住,她抬手捂住耳朵,放声尖叫。 方圆百里内全部愿力都被掀起,透明愿力连带着元力剧烈起伏波动,将周边景象都扭曲变形。愿力裹挟着天地元力朝张小小奔涌而来,一波又一波前赴后继,不断压缩之下,高浓度的愿力很快形成肉眼可见的雾气。 愿力连同元力朝着张小小汹涌汇聚,张小小的身形已经被雾气严严实实地笼罩住,她附近的雾气越来越浓厚,逐渐接近液态,直到啪嗒一声,高密度愿力凝聚出的一滴水珠落到了地上。 厚重雾气瞬间全部液化,猛然向四方迸溅而出。半透明水珠疾若流星,转瞬射穿无数株高大树木,令人牙酸欲呕的噪音戛然而止。 雾气消散后显露出小女孩的身形,她猛地睁开眼,那双天真纯稚的黑眼睛此刻竟是变成了两个混沌无色的空洞,本该是瞳孔的地方则有两点细小灰色,仔细看去,那两点灰色却是两枚高速旋转的浅灰色漩涡。 张小小渐渐失去清醒意识,她能感知到她的身体在发生什么玄奥变化,血液汩汩流动,骨骼噼啪有声。她不再以人的姿态而存在,她和天地之间游走的能量是一样的,无风而动,无声而涌。 她所感知到的一切,都是灿烂美丽如星云的能量聚合体。 某种欲/望从内心深处升腾而起,最初它只是静默潜伏于体内,伴随着血液暗自涌动,一旦被察觉到,便以雷霆之势爆发。张小小几乎要控制不住这种想要吞噬一切的渴望—— 她觉得好饿,像是回到了在路边乞讨的小时候,强烈的饥饿感让整个胃部都烧灼起来,与此同时有美妙至极的气息直冲口鼻,她什么也不用做,只需要微微张开嘴,就能够品尝到美味,就能够缓解饥饿—— 张小小无法自控地放开了紧抿的唇瓣,下意识地张开了口。 轰! 树木粉碎,灌木消解,山石水土也统统崩溃成混沌能量,被那小小的孩童鲸吸牛饮般吞噬入腹。 虚无空洞以小女孩为中心向四面八方扩散。 驮着两个人的赤胭豹一直不紧不慢地迈着步子,然而在小女孩脚下出现一点虚无空白的那一瞬间,它放开四肢,飞也似地奔逃。 满身斑点的赤红胭脂色渲染弥散如烈火燎原,不到一个呼吸,赤胭豹已然通体赤红,与此同时它的速度也提到最高,追风逐电不过如此。然而那虚无一片的空洞铺展更快,眼看着就要蔓延到赤胭豹脚下,赤胭豹凄厉吼叫起来,全身毛发殷红似血浓艳欲滴,竟是把奔跑的速度硬生生往上提了提,陡然将扩张铺展的一片虚无甩在了身后。 九天之上风云突变,波诡云谲。 若是有谁目力极好,便可以仰头望见高空之中有一点红色在不断移动,拉近视角,这点红色原来是开满红花的树冠,这棵在空中飞的大树被横放着,宽大树干上还盘腿坐着一个人——这奇异组合正是燕云红霞木和燕霜平。 燕霜平手里抓着一枚水果,他张嘴咔嚓啃了一口,若有所思地抬头望向上方。头顶云海翻涌不息,眼看着大块云团形成松散鱼鳞状云团,色泽深浅分明。皱了皱眉,燕霜平环顾四周,他瞳孔遽然一缩。 一道长长裂缝贯穿天穹,将整片云层直直劈开,天空像是被割裂成了两大块,乍然看去,仿佛天空裂开。 急忙咽下嘴里的水果,燕霜平探头朝下看,他倒吸一口冷气——人间界大安王朝的龙脉竟是有崩塌之势! 伸出空着的左手,燕霜平闭目掐算,将将好算过一轮,他身子一抖,忽然大叫一声,水果从僵直右手掌中滚落,在燕云红霞木树干上骨碌碌转了两圈后掉了下去。 一颗毛绒绒的大脑袋从燕云红霞木根部的云霞状雾气中探了出来,却是睡觉的白淼被燕霜平的这一声大喊吵醒了。白淼半眯着眼睛,打了个哈欠,懒洋洋地出声嗷了一嗓子。 没有等到预期中的回答,白淼晃了晃脑袋,睁开眼:“嗷?” 看清楚燕霜平的模样后,白淼从软软绵绵的雾气里窜出来,一爪子拍到燕霜平背上:“嗷!” 燕霜平伸手掐算的凝固姿势被白淼一巴掌下来拍散,他歪倒在树干上,脑袋栽进了燕云红霞木的繁茂枝叶里,紧接着背上又结结实实地挨了白淼一巴掌,他双手双脚开始痉挛抽搐。 白淼当机立断又朝燕霜平后背呼了一巴掌。 咚咚咚三声闷响,燕霜平呻/吟一声,手脚像是没了骨头一样软垂下去,他软趴趴爬起来,还没坐稳就噗地一声喷出一口黑血。 抬手擦了擦嘴角的血,燕霜平惨白着一张脸,有气无力地看了白淼一眼:“虽然很感谢你打断了天道的反噬,但是反噬危不致死,我却快要被你打死了。” 白淼摇了摇尾巴,不搭理燕霜平这句抱怨,而是定定地看着他,等着他说正事。 燕霜平扯了扯嘴角,勉强坐直身子,转头望向燕云红霞木正飞往的方向,也是头顶裂缝延伸的方向,他叹了口气:“人王之体出世,人间界将有大劫。” 天裂云,地山崩,人王现,万事空! 收回视线,燕霜平看向低头舔爪子的白淼,苦笑了一声:“我是坚持不住了。我比不得你们,人间界天道已经开始排斥我了。如果再不返回魔界,我就要死在人间界了。” 白淼换了一只爪子接着舔,尾巴一摇一晃,还抽空对燕霜平嗷了一声。听懂了白淼“你太弱”的评价,燕霜平只觉得太阳穴一抽一抽的疼。 他燕霜平实力是比不上你白淼,但是你这么大一只血睛魔炎兽跟他烟云踏血蝶比,你好意思么!再说了烟云踏血蝶哪里弱了!白淼你就欺负他孤家寡蝶!要是来一群烟云踏血蝶你有本事你别跑!你实力强有什么用!要不是你死皮赖脸咬住天目琼花不撒嘴,你也照样会被人间界天道赶回魔界去!你仗着天目琼花你还有脸了你! 燕霜平怒气冲冲,要不是他遭到反噬受了伤,他绝对一脚把这家伙踹下去!眼不见为净,燕霜平扭过脸去,不想看见白淼那得意洋洋的嘴脸。 白·得意洋洋·淼:舔舔舔,舔舔舔,舔白白。 第42章 她觉得更饿了 舔完左爪爪舔右爪爪,舔完两个前爪爪就开始舔毛毛,白淼舔的不亦乐乎,直到砰一声,燕霜平再次一头栽进树冠里。 仰头看了眼裂开巨大缝隙的天穹,白淼收回视线,慢慢伸了个懒腰——拉长腰线转瞬变成了人形的纤细腰肢。 飞在高空中的横倒树干上站着一名白衣白发的少女,她满头卷曲白发随风飘扬,一双血红眼瞳倒映出大片大片颜色可怖的云层,显现出一种极为奇异瑰丽的色泽。 微微弯起眉眼,粉嫩唇瓣张开,露出嘴里一排尖牙,白淼咬破指尖,旋即脚下借力一踩,跃起在高空中,就这么一边随着燕云红霞木高速向前飞去,一边绕着树干勾勾画画。 以指为笔,以血为墨,白淼两手并用,十指蹁跹,画出一个又一个玄奥符文。长袍被风吹的鼓涨,一头长发扬起又落下,白淼画下最后一笔时正在树冠下方,她一个翻身跃到繁茂枝叶上,脚尖轻点枝梢,飘飘然落到燕云红霞木横倒的树干上。 探出猩红舌尖,慢慢舔掉指尖沁出的最后一滴血,白淼垂着眼帘,低下头注视着自己脚边一个个悬而不散的血红符文,她轻声道:“我的血很好,你不喜欢?” 少女的音质偏冷,嗓音又略低沉,这么不带一丝一毫感情地说话,听起来就很像是威胁——实际上这也确实是在不动声色地威胁。 燕云红霞木的枝叶齐齐颤动了一下,随后所有漂浮起的血色符文便倏忽没入树干内。白淼拿脚尖点了点粗糙树皮,开口表扬:“不错。” 燕云红霞木:…… 抬眼看向栽倒的燕霜平,白淼并不惊讶于对方变成了一个拖着两只巨大蝶翼的小小孩童。 人王之体现世,人间界将会降临大劫难,人间界天道自然会将所有可能影响到人间界成功渡劫的不稳定因素统统排除,身为魔物的烟云踏血蝶变成现在这模样已经算是好的了。 而白淼知道她自己也同样被归属到了这一行列里。在醒过来之后,她陆陆续续地想起了一些东西,比如说她并不是血睛琼华兽,而是血睛魔炎兽,后者很明显是魔兽。而苏醒的其他记忆则大部分都没有什么用处——就算她知道哪只魔兽的骨头啃起来又香又脆,哪只魔兽的肉质尝起来又甜又爽口,身在人间界的她根本吃不到嘴里面。 自从醒了之后白淼就一直觉得很饿,她吃了好多东西还是觉得饿。要不是燕霜平太难吃,她都想把燕霜平吃掉。 扁了扁嘴巴,白淼几步迈过去,十分嫌弃地伸手扒拉开燕霜平那两只大翅膀,一把抓住小孩子的脚,拔萝卜似的把他从繁茂枝桠间拔了出来。 顺手将燕霜平翻过来,看着那两只蝴蝶翅膀自己挥动起来,白淼就松开了手。翅膀扇动了两下,燕霜平飘到半空又落了下来,最后两只翅膀铺展开,他仰面朝天地躺在树干上。 白淼注意到燕霜平面孔上生出了许多浅紫深蓝的纹路。 燕霜平还是一只未成熟体,他眉眼间一团稚气,五官都还没长开。只不过他现在这副模样要是普通人见到了,绝对会被当做吃人的鬼怪。小小孩童的三头身是泛出绯红的半透明状态,手脚透明的程度甚至能叫人看到他身下的树皮。满头白色短发间探出一对长长黑色触角,长而翘的眼睫毛是深紫颜色,眼尾晕开的粉紫鳞片亮闪闪的像是化了浓妆,唇色更是极深极艳的红,再加上那些从领口沿着脖颈攀爬到耳际脸颊的浅紫深蓝藤蔓花纹,燕霜平整张面孔稚嫩而妖异。 瞥了眼那些花纹,白淼满脸的兴趣缺缺。 身体会变成半透明是因为烟云踏血蝶的原型是魂态,白淼最不喜欢那些魂类的魔兽了——它们吃起来全部都是一个味道,那就是没有味道!更别说燕霜平身上长的那些花纹鳞片了,一看就有毒,虽然那些粉色的鳞片看起来很甜很脆很好吃,但是白淼可不想吃着吃着牙齿被毒掉舌头也被毒掉。燕霜平身上就翅膀还有点嚼头,美中不足的就是吃起来老掉渣。 白淼看了好几眼燕霜平的大翅膀。实际上燕霜平左边翅膀比右边翅膀小上了好几圈,这是因为白淼吃掉的正是燕霜平的左翅,这只翅膀是新长出来的。 恋恋不舍地移开了视线,白淼叹了口气。燕霜平本来就挺弱,要是再被她吃掉翅膀,恐怕熬不到回魔界就要死在劫难里了。 燕霜平躺在树干上无知无觉,并不知道他刚长出的翅膀免于一吃。 不想再看到吃不到,白淼朝燕云红霞木的根部走去,准备接着睡自己的觉,睡着了就不觉得饿了。窝在软绵雾气里,白淼舒服地闭上了眼,然而她刚睡了一小会儿就被惊醒。 四周静悄悄,没什么动静。白淼皱起眉,她爬出燕云红霞木的根部,站到树干上,环顾四周,想找出惊醒自己的存在。来回看了又看,置身于高空之上云层之下,四周静谧无声,白淼却觉得有些心悸。 抬起头,能看到云海裂开的缝隙变的更大,仿佛一只巨兽张开口将要吞咬过来。白淼猛然想到了什么,她连忙低头朝下方看。 地面上起伏连绵的一座山脉正在崩塌陷落。 白淼一时之间怔住了。 白淼在见闻上比不得燕霜平,毕竟燕霜平有个人类身份,他还在人间界俗世里生活了许久,若是燕霜平此刻清醒着,他就会认出那座山脉正是当今人间界大安王朝的龙脉所在。 然而白淼的感知敏锐性却是燕霜平拍马不能及,就像此时此刻,白淼并不知道那座山脉的崩塌意味着一代王朝的终结与没落,她却直觉到人世已乱战火将燃——人间界的安定和平眼看着就要过去了。 白淼察觉到天地间元力愿力的鼓动与翻搅,又感知到普通人血气沸腾心性烦躁之下升腾起的恶念,以及正道修者们心绪不宁之下走火入魔所发散的杀气,这一切的一切都叫白淼沉醉痴迷。 舒适无比地深吸一口气,白淼一双血色眼瞳熠熠生辉,她似乎已经嗅闻到了空气中即将氤氲弥散的浓郁血腥气息。 舔了舔唇瓣,她觉得更饿了。 抬起手臂,白淼狠狠一口咬住自己的手腕,尖牙刺破血管,甜美滚烫的血液涌进口腔,最后沿着喉管流淌而下,将五脏六腑都温暖熨帖。 喝下几大口自己的血液之后,饥饿感被短暂地抑制住了,然而没等白淼闭上眼享受片刻这久违的幸福饱腹感,就被再次席卷而来的嗜血欲/望逼到几欲发疯的地步,饥饿感更是被全面激发,白淼浑身上下每个细胞都迫切地渴望着血肉。 控制不住地再次咬住自己的手腕,尖利牙齿撕裂皮肉,白淼一边用牙齿撕磨着自己的骨头,一边大口大口的将血连带着肉吞咽下去。她的血还有很多,她的伤口痊愈的很快,但是喝再多自己的血吃再多自己的肉,她也不会饱。在尖刻的疼痛感与更加尖刻的饥饿感里,白淼几乎有些绝望。 把只剩下一根臂骨的手臂拿开,白淼把目光投向了躺在自己脚边的燕霜平,在瞪了那半透明的手脚半天后,她再次把视线移开了——这个不能吃,而且也不好吃。 蹲下/身扯了块树皮塞进嘴里,白淼一边咀嚼一边皱眉,太苦了! 燕云红霞木:…… 白淼看着自己已经长好的手臂咽了口口水,然后就被嘴里的苦味呛的咳嗽了起来。白淼再次扯下一片树皮塞进嘴里,大力咀嚼,苦涩滋味都叫她整张脸扭曲起来,真是太苦了! 不过也多亏是这苦味才能叫白淼不被嗜血欲/望控制住,她最后看了一眼燕霜平那两只摊开的巨大蝴蝶翅膀,又伸手扯下一块树皮,便毅然决然地从燕云红霞木上跳了下去,少女的声音似乎都泛着苦味儿:“看顾好燕霜平!” 转身又踹了燕云红霞木一脚,白淼这才朝着天裂云所指方向飞去。 在被白淼狠狠踹了一脚之后,燕云红霞木的树干冒出无数鲜红符文,这些符文闪烁了一下便溃散消失了。然而在鲜红符文消失的那一刻,燕云红霞木繁茂无比的花叶转瞬脱落殆尽,漫天红色蝴蝶状花朵纷纷扬扬,仿佛下了一场蝴蝶雨,不过一个呼吸,原本还硕大无匹的树冠就只剩下了光秃秃的枝桠。 燕云红霞木:!!!!!! 白淼远远地回头看见漫天飞舞的红蝴蝶后,抬手想摸摸鼻子,结果被手指上沾染的树汁气味给呛的打了个喷嚏。拿手背蹭了蹭鼻子,白淼又咬了一口树皮,含着泪嚼了嚼。 她那个法阵是为着帮助燕云红霞木化形,对燕云红霞木没什么坏处。燕云红霞木已经生出了灵智,化形也就是这段时间,要不是人间界大劫将临,白淼才舍不得给自己大放血就为了画这么一个法阵——这些用出去的血都能让她喝上好几口了!至于叫燕云红霞木的树叶花朵掉光光是白淼被苦的不行的小小发泄,顶多会让燕云红霞木化成人形后是个光头罢了,对燕云红霞木的实力是没妨碍的。 天裂云的源头是一方秘境,还是人修很喜欢的吉境。白淼一边朝秘境赶去,一边往嘴里塞着燕云红霞木树皮。她能感觉到秘境里有个非常非常非常好吃的东西,随着距离的不断接近,白淼的树皮也快吃完了。 咽下最后一口燕云树皮,苦的白淼呲牙咧嘴,不过秘境的入口就在前面,白淼流着口水一头扎了进去。 第43章 什么仇什么怨 秘境内翻搅浮动如沸腾开水的天地元力结结实实地呼了白淼一脸。白淼抬手摸了把脸,看清面前场景后,皱起了眉头。 眼前景象扭曲的不成样子,白淼甚至能看到一道又一道细小的空间裂缝,这些半透明的微小裂缝很难察觉,然而要是什么活物碰到了这些无比细微的裂缝,却绝对是粉身碎骨的下场。 白淼不敢托大,她化为一只巴掌大小的白猫,摇了摇尾巴,径直冲了进去——好吃的就在前面! 小白猫从扭曲变形的一座座高山中穿过,就像从一片片阴影中穿过一般轻而易举。它蹦蹦跳跳地踩着看不出原来模样的什么东西,左躲右闪地避开前进道路上横着的半透明空间裂缝。空气中的甜美气味越来越浓厚,那个散发出美味气息的存在也越来越近了,小白猫屁股后面的尾巴也摇的越来越快。 好吃的!顶饱的!又好吃又顶饱的! 就连眼前忽然出现的一片混沌虚无都拦不住小白猫的身影,只见一点白色势若奔雷,迅疾至极地朝着混沌深处而去。 脚下的混沌虚无对于白淼还是有点影响的,小白猫往前猛窜了一阵子就后劲不足了,四只肉肉的脚掌踩在空白虚无中,泛起一圈圈半透明涟漪,一圈圈涟漪相互碰撞之下产生无数细微的半透明缝隙,正是空间裂缝。 半透明空间裂缝纷纷扬扬,看起来像是在这片虚无空白中下了一场雨,每一片细小的空间裂缝就是每一道雨丝。这些空间裂缝并不像雨丝那般无害,此刻小白猫身上的纯白皮毛已经被染上红色。尽管小白猫浑身的毛发散发出了淡淡金色光芒,却也丝毫抵御不了空间裂缝带来的伤害,随着小白猫不断前进,踩出的半透明涟漪也渐渐染上了血色。 白淼已然有些昏沉,她只知道不断向前,因为前面有很好吃的东西,在猛然意识到那美味已经近在眼前,她竟是没回过神来,而是习惯性地迈着步子,结果直接撞到了那美味上面。 这时候小小的白猫已经变成了血红颜色的小猫。 若是白淼的眼睛没有被血糊住的话,她就能看到出现在她眼前的是一个八/九岁模样的小女孩,这小女孩头顶有一朵千重万瓣的莲花在似快似慢地旋转,白淼认不出这小女孩是谁,但是她一定能认出这朵莲花正是天目琼花。 然而白淼的眼睛已经被她自己流的血糊住了,她眼前只有一片血红,除此之外什么都看不见。张开嘴,小白猫软软地咬住了小女孩的脖子,却是连皮肤都不曾咬破,就那么挂在了小女孩的肩膀上。 小白猫一路行来,一路血红涟漪圈圈荡漾开,身后更是漫天飞舞的半透明空间裂隙。在小白猫一口咬住小女孩脖子的那一瞬间,小女孩头顶的天目琼花竟开始缓慢合拢。 一圈圈荡漾开的血红涟漪一圈圈汇拢,纷纷扬扬的半透明空间裂隙飘飘洒洒回落,无数散发出淡淡金色光芒的血珠朝小女孩头顶的天目琼花飞去。 在盛放莲花完全合拢成花苞形状的那一刻,全部血珠汇聚成一道纤细血流,慢慢浇进花苞内。莲花花苞原本半透明没有丝毫色彩,在血液浇灌之下竟是慢慢染上了血红色彩,与此同时,花苞底部有剔透晶莹的冰晶凝结而出。 当全部血液浇进花苞内之后,浓艳至极的血红花苞底部已经伸展出三片冰晶叶片,除开叶脉不是浓白颜色以外,跟当初生长在天目雪原上的天目琼花模样一模一样。 血红花苞伴随着小女孩紧闭双眼的眼睫毛一同颤抖了一下,在小女孩睁开眼的那一刻,血红花苞转瞬没入小女孩头部,那三片冰晶叶片的叶脉也瞬间染为浓白。 张小小睁开眼之后,看着面前一片空洞洞的虚无混沌只能苦笑。 触目所及是一无所有的空白,张小小垂下眼帘,抬起手臂,把自己脑袋上面的三片冰晶叶子拿下来,她看了看之后,眼睛眨也不眨地把这三片冰晶叶子直接戳进了自己脑门。 也没觉得疼,就觉得脑门一凉,张小小就知道自己眉心出现了三片冰晶叶子形状的淡蓝色小小花纹。转眼看到自己肩膀上的小白猫,张小小叹了口气,伸手把小白猫抱进了怀里。 一边慢慢顺着小白猫的毛,张小小一边抬脚慢慢迈开了步子。 随着张小小一步又一步向前迈去,沸腾翻搅的天地元力与愿力慢慢平息下来,空白虚无的混沌也慢慢消散,山与树、风与云、花与鸟……就像一卷画轴慢慢展开一般渐渐出现。 等到张小小走到昏死过去的赤胭豹跟前的时候,一切都恢复原状,仿佛先前的山崩地裂风云变色都不曾出现过。 抬头看到那道贯穿了大半个穹宇的天裂云,张小小伸出右手,半眯起眼,手指虚虚地在半空中捏了捏,头顶天穹上那道裂开的缝隙便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弥合起来。 收回手,张小小再次顺了顺怀里小白猫的毛。盘腿坐下,一边等着赤胭豹清醒过来,一边整理着自己的思路。 在原著中根本就不曾提到过的所谓人王之体,竟然觉醒了。 人王之体实际上应该说是人亡之体才对。 藏云的天绝之体、泷盏的地灭之体、藏晓的人王之体,其实这三者相加才能算是真正意义上的天道眷顾者,也就是说,天道眷顾者不单单只是主角藏云一人。 人间界安平太久了,统治整个人间界的大安王朝腐朽糜烂,人间界修者适应了的天地规则也已然僵化,照这个趋势发展下去,贵族纸醉金迷平民麻木不仁,而修者则受制于僵固规则而钩心斗角争权夺势,人间界的生命力将会慢慢丧失。 这一方世界并不会因此而崩溃消解,却会渐渐死去。 就算人间界生灵俱灭,对人间界天道也没有什么妨碍,毕竟只要这一方世界存在,天道便可自行运转演变。然而大道无情也有情,人间界的所谓天道眷顾者,便是为人间界重新焕发生机而留下的一线机缘。 天绝地灭人亡,破而后立,置之于死地而后生。 在张小小看来,天绝地灭人亡,作者是跟这一方世界有什么仇什么怨啊!好好的写个人生赢家什么的不行么! 原本的剧情里,天目琼花一直就在主角妹妹体内,而主角妹妹的体质其实也觉醒过,只不过主角妹妹这么一觉醒,把白淼给吸引过来了,当时已经是成熟体的白淼嗷呜一口就把主角妹妹给吞了,然后身为一个敬业的妹控,主角一怒伏尸百万,血流成河尸积成山。作者绝对有着暗搓搓的报社心理,作者是写爽了,人间界天道原本留下的那一线机缘被整没了不说,人间界天道本身都被捅了个大大的窟窿。 男主之所以是男主,女主之所以是女主,正是因为他们那天绝地灭的体质。天道眷顾者根本就不是什么好活计,那意味着要一边当靶子一边当□□还要在火烧起来之后当救火员。 人间界天道想要来个改天换地,只是这得天绝地灭人亡一起来才算成功,原书中的天是绝了,地也是灭了,但是人亡的方式不对,这一下子把人间界整崩了不说,人间界天道也残废了。 然后人间界天道的兄弟们,也就是魔界天道以及天界天道就把任劳任怨的天目琼花给叫出来了,大家伙儿撸起袖子来准备倒带重来。 然后就牺牲掉天目琼花倒带重来了…… 天目琼花还是自愿被牺牲掉的…… 张小小四十五度角仰望天空,觉出了一股明媚的忧伤。 还没等张小小再多忧伤一会儿,视野范围内的瓦蓝天空里就出现了一个小黑点,啪唧—— 这个小黑点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砸到了张小小脸上。 张小小:…… 抬起手还没来得及把脸上的玩意儿拽下来,砰一声—— 又有个东西砸到了张小小脸上。 张小小:………… 因为砸过来的冲击力太大,张小小仰倒在地,她一只手抱着怀里的小白猫,另一只手保持着往自己脸上摸去的姿势,觉得特别心酸。 这个作者绝对跟她有仇! 要不是她下意识用愿力往自己脸上糊了一层,她就要毁容了!不对,她现在用的是主角妹妹的身体,要毁容也是主角妹妹毁容,卧槽这更可怕!主角会撕了她! “咿咿呀呀——呀——”小婴儿的口水音近在咫尺地响起,张小小有点懵,紧接着她眼前一亮,重新看到了天空。 这会儿张小小不敢再明媚忧伤了,她从地上坐起来,然后就看到她面前有个咬手指的小奶娃。 小奶娃长的很可爱,白白胖胖,肉肉的小胳膊小腿藕节似的,身上裹了个大红色肚兜,这会儿正咬着自己的手指头,拿那双特别单纯天真的水汪汪乌溜溜黑眼睛看着张小小,只不过张小小的注意力被小奶娃脑袋上顶着的那只蝴蝶给吸引了。 这只蝴蝶看起来有点眼熟? 第44章 万万没想到 张小小盯着小奶娃头顶的蝴蝶看了半晌,想起来了。 她还在天目雪原上的时候,见到过燕霜平的原型,跟这只蝴蝶是差不多都是燕尾蝶模样,因此会觉得眼熟。只不过那只蝴蝶的翅膀是浅蓝底色上分布有浅粉花纹,看起来色泽十分柔和,叫人觉得纯洁而无害。 而这只蝴蝶的美丽则富于攻击性。 它身体呈现出一种半透明的状态,体型巨大,两只翅膀则更大,覆在小奶娃头顶上像是一顶大大的艳丽帽子。 两只翅膀异色,左翅墨蓝近乎深黑,右翅浓紫近乎暗红,背上两条较宽黑色纵带长达腹端,腹侧有一条窄粉带,腹部腹面有两条窄长浅紫条纹。翅翼浅紫色外缘具白色宽带,带内具两排浅粉与暗蓝色新月形斑点,看起来诡谲而魅惑,透出一股奇异的艳色。 皱了皱眉,张小小莫名其妙地就知晓这只蝴蝶是烟云踏血蝶,魔界生命,以纯净灵魂为食。烟云踏血蝶,燕云踏雪蝶,这二者之间绝对有什么联系。这只蝴蝶该不会跟燕霜平有什么关系吧? 低头看了眼怀里的小白猫,张小小直觉这只千里迢迢跑过来只为啃她一口的蠢喵就是白淼。 张小小此刻的心情尤其苦逼。 作为一名普通的高中生,张小小没想到她会被车撞死,更没想到被撞死后她还会穿越,还穿到了一本书里,还穿成了一株草。苦中作乐的是化形成功,有了人形还有了一只萌萌哒的伴生兽,这只伴生兽的人形还是更加萌萌哒的猫耳娘,虽然顶着自己的脸有哪里不太对。 没想到这棵草竟然还背负着拯救世界的重任(?); 没想到这只伴生兽竟然不是原装而是盗版; 没想到一路躲着主角她还是被主角塞进了他妹妹的嘴里(?); 没想到她鸠占鹊巢可以使用主角妹妹的身体,虽说肩负着拯救主角妹妹的重任(?),但她到底也算个人了; 没想到主角妹妹突然觉醒了某种十分牛x的体质; 没想到该体质对自家盗版伴生兽有着巨大吸引力—— 万!万!没!想!到!啊! 怀里的白喵动了动,张小小抬手给它顺了顺毛,白喵的小脑袋转啊转,凑到张小小手指前面,然后它张开毛茸茸的猫嘴,嗷呜一口,咬住了张小小的手指头。 白喵全程双眼紧闭,这一系列动作完全出于本能。 张小小:…… 她一脸生无可恋,想要把手指从白喵的嘴里拿出来,结果却发现白喵咬的还挺紧,往外抽了下手指竟然抽不出来。 你放开我的手啊,它是无辜的!张小小对着小白喵作无声咆哮状,然而她怀里的小白喵一无所觉,闭着眼还幸福地砸吧了下嘴,尖尖牙齿在张小小的手指头上磨了磨—— “哎呦!” 指尖被狠狠咬了一口,张小小忍不住痛呼出声。卧槽这不是她的身体这是主角妹妹的啊! 张小小摆着手想要把白喵甩掉,然而这只成人巴掌大小的白喵死死咬在张小小手指上,任由张小小把它甩到飞起,它自始至终都不撒嘴,而它也自始至终都紧闭着双眼,也就是说它到现在都还没醒!难道说这就是吃货的本能? 瞅着这只吊在自己手指头上的小猫,张小小真是欲哭无泪,她已经能感觉到白淼在将她手指头咬破之后开始自动自发地吸血了! 你醒醒啊你给我醒醒啊!张小小一手抓住小猫软软的脖子,一手使劲儿从猫嘴里往外拽。只是这么一拽,白淼的尖牙反而咬的更深,疼痛夹杂着血液流失的无力感叫张小小真的快要哭出来了。 藏晓昏迷太久,体质本就十分虚弱,这要是再失血过多可能会直接休克,到时候就算是大罗神仙也救不回藏晓了。 张小小抿了抿唇,咬咬牙,驱使愿力十分粗暴地掰开白淼的猫嘴,拿出自己的手指之后,她连忙想要去止血,只是不知白淼的尖牙分泌了什么物质,血液竟是止都止不住。 从被咬住吸血到掰开猫嘴拿出手指,这中间不过几个呼吸,张小小却已然开始头晕目眩呼吸困难,她不由得苦笑出声。 人王之体可掌控他人生死存亡,却偏偏拿这么一个小伤口没办法。 天绝之体和地灭之体都有着非常明显的异状,比如说特殊血液、不坏之身。不同于天绝之体地灭之体的强悍,人王之体这种体质的强大之处并不体现在自身,而是体现在对外界的控制力和影响力上。 人王之体可随心所欲地控制天地间一切能量,不论这些能量是何等种类何等形态。而天地间一切事物存在的根本都不过是能量,不论是花草树木还是飞禽走兽抑或者是人类,本质上都由能量构成。 因而人王之体可随意控制周边环境与生命,之所以会被误传为“人王”,正是因为“君要臣死,臣不得不死”。人王之体可以轻易掠夺走生命力,也正是因此,人王之体可以让无数人类毫无痛觉地死去,这对于任何人来说都难以想象的一件事,对于人王之体而言却是轻而易举—— 天裂云,地山崩,人王现,万事空! 自人间界有史书记载以来,人王之体出现的次数屈指可数,而每次可觉醒人王之体的人,却是全部都“懵懂无知若婴孩”,也就是说一个两个的不是弱智就是白痴。 不论是好人还是坏人抑或不好不坏的人,只要他们是一个人,觉醒了人王之体之后他们就可能会做出许许多多的事,好事坏事抑或不好不坏的事,他们却是无论如何也不会像天道安排的那样,做出杀尽天下人这样的事。 因此人王之体必然懵懂必然无知,只有懵懂才不会追名逐利,只有无知才不会受道德束缚,只有懵懂只有无知,才能毫不留情毫不手软地屠遍天下。这一点对于人王之体本身也是种限制,人王之体是天道的一把刀,刀只需要杀人,不需要去考虑为什么杀人以及杀人这件事是对还是不对。 除开这一点,人王之体可掌握自身之外所有人的性命,可操控自身之外所有能量的流动,人王之体对于自身性命和自身能量却是无法做出任何干涉——医者不自医。 所以人王之体本身脆弱而普通,所以张小小只能眼睁睁看着自己指尖的血液渐渐流了满手。 若是按照天道的安排,张小小需要做的事情实际上非常简单,她不需要麻烦地走剧情,只需要使用人王之体来杀人,尽情地杀人不断地杀人,一直杀到人间界不剩下多少人,杀到旧的秩序全面崩溃,她就可以停手了。这之后就需要天绝之体和地灭之体来联手建立起新的秩序。 但是张小小不准备这么干。不说什么大道理,单单考虑到天目琼花,张小小就不能这么着。 摧毁腐朽的人世然后再重建,旧的事物灭亡新的事物产生,这是客观规律,这就是天道的运行法则。在张小小之前人间界天道会这样做,在张小小之后人间界天道同样会这样做。 然而天目琼花本身衍生自魔界天道,它同人间界天道的立场并不完全一致,天目琼花为化解怨气而生,它以己身消亡为代价,将张小小从异界召唤到此方世界的目的,并不是让张小小配合天道来摧毁人世。 张小小若是毫无缘由地大开杀戒,将会有大量怨气产生——这直接同天目琼花的存在意义相冲突,也同天目琼花将张小小带到这一方世界的初衷相违背。 但是,天目琼花衍生自魔界天道,会不知道人间界天道摧毁人世的意图? 在张小小看来,天目琼花是知道的,当然了天目琼花无知无识,这种“知道”跟植物的趋光性相似,可以说是一种本能。而天目琼花也正是因为这种本能,才会选择牺牲掉自己,召唤一个异世灵魂来到此方世界。 因为张小小本身将是最大的一个变数。她也许会配合人间界天道,她也许会配合天目琼花,她也许两不相帮只是走剧情,她也许连剧情都不走直接撒手抛开这一切。 选择权在张小小的手里。 如果不是脚边还躺着一只主角,张小小就要把自己当做主角了,整个世界的生死存亡取决于她的一念之间,这难道不是主角的待遇么…… 在最初来到这世界时,张小小想过为什么是她穿了过来。她现在似乎找到了一部分理由。 原天目琼花、人间界天道、魔界天道、天界天道,这四者合作将张小小带了过来,所以她有可能是达到了这四者的共同要求,也可能是达到了这四者的各自要求,更有可能的是张小小满足了它们的全部要求。 张小小并不确定,但是她依稀可以捉摸到天目琼花的愿望。 仿若地藏王菩萨发愿度一切众生,众生无尽,地藏王菩萨永不成佛。天目琼花为化解怨气而生,怨气无尽,天目琼花濯怨气而常开。 天道无情,欲毁世而重塑众生,天目琼花之愿,不过是异界魂灵能够对此竭力补救罢了,毕竟她张小小也是天目琼花啊。 眼前开始发黑,鼻尖能嗅到血腥气味,手指上有液体流淌滴落的黏腻触感,张小小脑子里晕晕沉沉地想着这些血真是浪费了,还不如叫白喵喝掉,一边想着一边低笑出声。 笑声戛然而止。 第45章 哈哈哈哈 张小小看着咬住自己手指的小奶娃觉得自己好像有点眼花。 她抬起另一只手,揉了揉眼睛。 虽然因为失血而眼前发黑,但是她并没有因为失血而眼瞎,因此张小小清清楚楚地看到,那个吊在她手指头上的一团,的确是刚才还在地上坐着啃手指的小奶娃。 噢,这孩子现在也还在啃手指,只不过啃的是她的手指。 张小小:…… 她的手指有那么好吃吗? 不过这个小娃娃也太轻了点,张小小手上完全没有感觉到重量,但是这孩子看起来有一百天的婴孩那么大了,至少也得有十几斤吧? 张小小晃了晃自己的手,这个小孩儿不像白淼那样被摇来摇去,而是纹丝不动地挂在张小小手上。 然后张小小发现她头也不晕了,眼也不黑了,一口气儿能上五楼了——这时候小奶娃伸出了自己肉嘟嘟的小手,在那嫩嫩的手指头碰到张小小皮肤的那一刻,原本流了满手的血眨眼间就不见了。 随即张小小就看到这个小奶娃张开嘴,吐出她的手指头,轻轻飘飘地落到地上,一屁股坐到了那只艳丽蝴蝶的大翅膀上。 张小小抬起手看了看,她的伤口已经止住了。实际上张小小的伤口就像是从来没有出现过。她的手指头现在白白嫩嫩的,就好像从没有被白淼啃过一口似的。 所以说上帝在给你关上一扇门的时候,就会给你打开一扇窗啊。张小小略感慨,她蹲下/身想跟这个神奇的小娃娃交流一下,结果她刚刚矮下/身,就看到这小奶娃像是没坐稳,身子一偏歪倒向一旁,面朝下腚朝天地趴到了地上。 从张小小这个角度看过去——嗯,这是个小女孩。 看着那白生生肥嘟嘟的两瓣小屁股,张小小眨巴眨巴眼,她伸出手啪叽就是一巴掌——噫,手感真是好。 小奶娃僵住了,然后屁股上又挨了一下,她连忙想要坐起来,拱啊拱,拱啊拱,小屁股撅了起来,张小小啪叽一声又来了一巴掌。 小奶娃:…… 小奶娃趴那儿不动了,一副“您开心您随意”的小模样。 噗嗤一声笑了出来,张小小伸手把翻不过身的小娃娃抱了起来,然后就跟小奶娃那双乌溜溜的黑眼睛对上了。 张小小眨眨眼,小奶娃也眨了眨眼,那长长翘翘的眼睫毛扑闪扑闪,这么近的距离真是要把张小小的心给萌化了,她完全控制不住地凑了过去,吧唧一声在小孩儿脸上亲了一口。 小奶娃:!!! 看着小奶娃睁大了眼张大了嘴的可爱模样,张小小忍不住又凑上去亲了一口。这下子小奶娃回过神来,下意识地抬起肥嘟嘟的小拳头就要往张小小的嘴巴里塞,张小小笑的弯起眉眼,在小娃娃那粉嫩嫩的小拳头上又亲了一口。 小娃娃呆住了,她缩回自己的小拳头,似乎不知道怎么办才好,瞪着眼睛愣愣地看着张小小。 张小小笑出声来,她抬手摸了摸小奶娃光溜溜的小脑袋,原先因为人王之体的觉醒而变得沉重的心情重新轻快起来。在小奶娃的额头上轻轻印下一个吻,张小小看着这个香香软软的小生物轻声道:“谢谢你哦,谢谢谢谢。” 再次被亲了一口的小奶娃张着眼睛,歪了歪头:“咿——呀!”小娃娃还想要再说点什么,忽然一声低吼响起在耳边: “嗷——” 小娃娃被这道吼声吸引了注意力,她正要扭头去看,眼前一花,视线恢复清晰之后就只能看到白乎乎一片:“咿?!” 张小小被突然响起的吼声吓了一跳,紧接着一团白色窜到她怀里,低下头,一只毛茸茸的小白猫正讨好地仰着头,那双红润润的眼眸眨巴眨巴的看着张小小,身后的长尾巴摇啊摇,摇的张小小都有点眼花。 看白淼这样子,张小小就知道白淼是认出她了,不然的话白淼应该会嗷呜一口直接咬上来才对,而不是像现在这样,满脸乖巧尾巴都快要摇到飞起了。 只不过白淼坐到哪儿不好,非得坐到小奶娃的脸上,把小娃娃的脸给挡了个严严实实。张小小有些好笑地伸手捏住小猫后颈的软肉,把白淼从小奶娃脸上提起来,放到了自己肩头。 注意到小娃娃瞪着眼睛一副受到惊吓的表情,张小小连忙摸了摸小娃娃的头:“不怕不怕——” 话还没说完,张小小的耳朵就被舔了下,她身子一抖险些把小孩儿扔出去,转头想要跟白淼讲清楚现在的状况,结果刚转过脸就被一张毛绒绒的猫嘴亲了一口。 还没有张嘴说话,就被一张猫嘴在脸上亲亲亲地亲了个遍,张小小真是哭笑不得,她不得不抬手按住这张猫脸:“喂喂喂!看清楚了现在这具身体不是我的白淼!” 小白猫被一把按住了脸,它挣了挣没挣开,可怜巴巴地看着张小小。然而看着这张被自己按住了的猫脸,耳朵跟毛毛塌了下去,扁扁圆圆的,张小小只觉得好笑,她毫无同情心地哈哈哈哈大笑起来。 白淼:…… 手心被舔了一下,张小小笑的一抖一抖地收回了手,刚转过脸她就对上了主角那双温润如墨玉的眼瞳—— 一时安静。 “嗝儿!” 响亮的打嗝儿声打破了沉默,主角那双向来平静而淡漠的眼眸浮现出一丝笑意,而张小小都没来得及扯过白淼来挡住自己的脸,她就又打了个嗝儿。 张小小:…… 因为她刚才笑的太厉害了,看到主角的时候又猛然停下,倒吸了一大口冷气,于是就开始打嗝儿了,这打嗝儿的声音还特别大。张小小看到主角眼里那十分明显的笑意之后,真是尴尬的想要扭头就跑。 主角你什么时候醒的啊……提醒一声不好么…… 藏云被自己妹妹脸上的生动表情逗乐了,尽管知道对方并不是自己的妹妹,他还是情不自禁地伸出手想要摸一摸妹妹的头。 藏云的手正要放到小女孩的头上,修长白皙的手指还没有碰上小女孩的柔软黑发,斜刺里伸出一只毛茸茸的白□□爪,这只从旁边伸过来的猫爪一把将藏云的手拍了开来。 没提防之下,藏云的手还真被那只小小软软的猫爪拍开了,他收回手,戴着面具的面容叫人看不到表情,他眼里的笑意却是浅了许多。 张小小对此毫不知情,她倒是看到了主角伸手过来,但她只以为是主角自己收回了手,她一边儿纳闷于主角伸手过来是要干嘛,一边儿还在为自己时不时地打嗝儿而尴尬,完全没有注意到白淼已经爬上了她的头顶。 实际上藏云初初醒转,便听到张小小那欢乐畅快至极的笑声。他的记忆从耳边响起缥缈歌声之后便开始模糊不清,到后面更是毫无半点儿印象,等他再次醒来,睁开眼之后看到的,便是摔倒在身前不远处的赤胭豹,还有站在赤胭豹前面怀抱着一个小小婴孩的天目琼花,后者正在哈哈大笑。 对于张小小怀里的婴孩儿和张小小头顶上的白色小猫,藏云恍若未见,径自转眼去看地上昏迷不醒的赤胭豹。确定了赤胭豹状况无碍,藏云来回张望四处寻觅,想要找到游鸿。 对于游鸿的那点儿心思,藏云是心知肚明,不过他既然做出了现在这幅女子打扮,他就已经做好了会被人追求的准备——不得不说他这份扮相还是很能迷惑人的。 醒来之后,藏云也想过趁机甩开游鸿。只是没了这一个游鸿还会有下一个游鸿,与其被不知品行的其他人缠上,还不如暂时先同游鸿虚与委蛇,至少游鸿心性简单易于掌控,再者游鸿实力虽强,尚在藏云之下,这一点对藏云而言也颇为适宜,既能在这秘境内助他一臂之力,出秘境之后下手灭口也省些力气。 很快就看见倒在一株大树下的游鸿,藏云片刻不停,发丝翩跹地奔了过去,身姿优美而迅捷。 依旧在打嗝儿的张小小随着主角的动作看了过去,随后就看到一名年轻男子被主角从地上半扶半抱起来,看清楚游鸿那张俊脸后,张小小抽了抽嘴角,不为别的,就为着游鸿装昏迷却又装不像这一愚蠢行为。 在主角把游鸿半抱起之后,张小小眼看着游鸿的手从地上抬起来,悄悄地放到了主角的腰上——悄悄个毛线啊! 谁昏迷的时候还能把手一抬就抬那么高,这抬的高不提,手落下的地方也太微妙了,好巧不巧地就握住了主角的腰。话说主角女装时的腰还真是细,尤其是在主角女装时那对大胸的衬托下,也不知道主角是怎么整的这么大胸,手感会怎么样啊…… 张小小还在暗搓搓地想着,那边儿游鸿已经将想法付诸实践行动了,张小小眼看着游鸿悄悄地把脸埋到了主角的胸前—— 卧槽!你给我放开主角的胸! 张小小整个人都有点不好,尤其是在主角把游鸿的脸从自己胸前挖出来,张小小看到了游鸿那红通通的耳朵和压都压不下来的翘起嘴角后,她就更不好了。 一看感觉就很不错,忽然有点羡慕游鸿是怎么回事? 想到白淼那跟自己完全一样的平板板身材—— 张小小:…… 第46章 主角你是要闹哪样啊 张小小看出了游鸿在假装,藏云自然也看出来了,他微微站直身子,想要摆那只扶在自己腰上的手,没料到那只手竟然还往下滑了滑——闭了闭眼,藏云遏制住心底升腾起的强烈杀意。 这个人还有用,现在还不能死。 藏云抬起手,作势要去捡游鸿发间的一片树叶,指尖从游鸿耳廓上轻轻蹭过,游鸿身子一抖,却还是在坚持假装自己昏迷不醒。感觉到对方的手指落到了自己头发上,游鸿不自觉舒了一口气,然而那只手从他头上离开之后,竟是直接放到了他的腰带上。 没等游鸿回神,他的腰带就被解开了。 游鸿:!!! 能察觉到那只手还要解开他的衣襟,也顾不上装昏了,游鸿猛地跳开了。跳开之后游鸿意识到自己露馅了,他一手捂住领口,一手提起腰带,满面通红,眼神躲闪。 张小小抱着小奶娃兴致勃勃地围观,对于主角到底会怎么对付游鸿这一点,张小小可是好奇的很,紧接着她就看到主角朝游鸿走了过去,而后者噔噔噔后退了好几步,一副受气小媳妇的模样叫张小小差点儿忍不住笑出声。 不过主角随后的动作就叫张小小笑不出来—— 也没见藏云如何动作,还想往后退的游鸿就保持着那么个小媳妇的模样一动不动了。藏云走到游鸿跟前,伸出手开始慢条斯理地脱游鸿的衣服,不仅仅是游鸿的眼睛险些瞪出来,张小小也是受到了惊吓。 主角……主角他要干嘛…… 主角慢腾腾地脱着游鸿的衣服,脱不下来的直接在他指尖粉碎成末末。到最后他把游鸿给扒了个差不多,就给游鸿剩了条亵裤,而游鸿从最开始脸色通红到现在整个人都是红通通的了。 然而当主角给游鸿脱光上衣之前,两只软软的猫爪就从头顶伸了下来,一左一右地捂住了张小小的眼睛,张小小都不晓得白淼什么时候爬上了她的脑袋。不过张小小很配合地闭上了眼,她本来也不准备继续看下去。眼皮上能感觉到肉掌传来的柔软而温热感觉,张小小心里也不由自主地软成了一片。 然后张小小就只能听到声音,但是只听到声音就足够她脑补出这一幕精彩大戏了。 先是悉悉索索的衣料摩擦声响,应该是衣物在被脱下。 紧接着,是纯情少年游鸿紧张局促的声音,他说话都开始结巴了:“你你你做什么!” 主角的御姐音轻轻柔柔道:“那棵树下你压住了几株草,你没看见我却注意到了。那几颗毒草名为三裂乌头,汁液有剧毒,身上若是沾染到一星半点,一旦接触阳光便会红肿溃烂,偏偏又无药可解,因为过上十几天这溃烂皮肤便会自行长好。三裂乌头的茎叶脆弱多汁,你身上衣物已经溅上了许多汁液,我又有一副不惧植物毒害的手套,便只能如此这般替你脱下衣物,还望你不要怪罪。毕竟秘境内危机四伏,我实力平平,又带有幼妹,还要多多依仗你。哪怕你觉得我举止轻浮,我也不能任由你因此而受创。” 这一席话听得张小小是津津有味,真不愧是主角!那三裂乌头的确生长在游鸿躺着的那棵大树下,主角说的也全部都不假,三裂乌头的毒性确确实实跟主角所讲述内容一般无二,但是张小小明明看到那几颗三裂乌头距离游鸿老远老远,游鸿根本就没有压在三裂乌头上面。 主角的御姐音还在温婉柔和地响着:“这些衣物是不能要了的,我已经替你毁去了。想必你身上带着备用衣物吧?你换好衣服我们便可继续前进。” 张小小默默地为游鸿掬了把同情的泪水。主角既然会这么讲,那么游鸿身上肯定就不会有备用的衣服,就算以前有,现在肯定就没有了。这位可是坑掉了整个人间界的主角啊…… 果不其然,游鸿吞吞吐吐地开口:“我……我……我没有……没有备用的……” 主角恰到好处地轻轻“咦”了一声,其中的惊讶与不解足以叫游鸿抬不起头来。然后便是一片尴尬难堪的沉默——对于游鸿单方面而言的尴尬难堪,主角肯定在欣赏游鸿的窘迫。 过了半晌,耳边响起御姐音,这声音带了点羞涩,听起来轻而软,几乎像是有人在朝着你的耳朵暧昧地吹气:“我这里有一套衣服,不过是女装……你若是不嫌弃的话……” 张小小在心里为主角喝了声彩。你敢碰我,我就扒你衣服还叫你穿女装,而且你不管是被扒还是被变装,还都得心甘情愿。这才是张小小喜欢的那个主角啊——好像有哪里不太对…… 等捂住自己眼睛的软软猫爪移开之后,张小小再次受到了惊吓。 主角还是那个高冷大胸御姐的形象,而游鸿束起的发冠放了下来,一头长发虽说只是随意地挽了下,墨黑发丝却弯垂成极优美的弧度,面上覆了挡住上半张脸的面纱,穿着一套类似齐胸襦裙的鹅黄色裙衫,腰束的很高,裙摆层层叠叠,扑面而来的少女气息叫张小小都呆了下。 当游鸿那英气十足的剑眉星目被面纱挡住之后,张小小这才发现游鸿的唇生有唇珠,唇瓣微闭微张时,两唇之间的弓形弧度极美。 这时藏云拿出一顶帷帽递了过去,而游鸿对于自己身穿女装这件事颇感羞耻,他连忙接了过来。然后张小小就眼睁睁地看着游鸿把那顶漂白纱罗长度过肩的帷帽戴在了头上,纱罗模糊了游鸿那相对于普通女子过于宽阔的肩膀,这么看去除了身材过于高挑以外,站在张小小面前的就是一名少女。 于是张小小眼睁睁看着一个身材高挑的少女在自己面前新鲜出炉。 白淼趴在张小小头顶有些疑惑地嗷了一声,似乎对于这个人类性别的转换有些好奇。 而张小小此时此刻的内心是崩溃的——主角你是要闹哪样啊?! 第47章 不祥的预感 手指揪着自己身上的布料柔软顺滑的裙子,游鸿十分局促地四处乱看。也不知道藏云给他戴的这副面纱还有这顶帷帽四围垂下的薄纱都是些什么材质,竟是丝毫不遮挡视线,游鸿能够清楚明白地看到外面的景象,就好像他眼前并没有垂下这两层白蒙蒙轻纱。 同时游鸿还可以确定的一点,就是别人并不能透过这两层貌似薄而半透明的纱料看到他的脸,不得不说这一点叫游鸿略微放下了心。但是穿女装什么的,还是叫游鸿觉得十分羞耻,尤其是藏云把他扒的真是干净,就给他剩了条亵裤!他现在上半身穿的是一件女子的抹胸!这件抹胸上面竟然还绣了鸳鸯戏水! 而且这套女子的裙衫也不知是不是熏过香,反正游鸿现在呼吸间满满都是一股清醇幽雅并且略带一丝丝甜意的浅淡芳香,柔和香味萦绕在鼻尖若有若无,让游鸿不由自主地联想到他先前触碰到的那一片丰盈柔软—— 意识到自己在想些什么之后,游鸿脸上都快要着火了。注意到身前不远处那个小妹妹满脸的难以置信,游鸿咬了咬嘴唇,恨不得一脚把地面跺出个大洞来他好立刻钻进去。 藏云将帷帽递给游鸿后,便不再关注这个敢对他动手动脚的愣头青了。毕竟只要对方还在这一方秘境之内,藏云就有的是时间来收拾游鸿。眸光平和地瞥了眼被自己特意打扮成少女模样的游鸿,藏云随即便收回了视线,若是游鸿接下来还敢对他动手动脚的话,直接杀掉也没什么大碍。 游鸿正低头盯着自己被裙摆盖住的脚尖,想着自己要不要跺上一脚,忽然就觉得后背一阵发冷,有那么一瞬间他寒毛直竖,甚至觉得自己受到了致命威胁。只是这种危机感转瞬即逝,当游鸿想要去寻出那叫自己觉得危险的到底是何种存在时,却是什么都寻不到了。 警觉地拿出了自己随身空间内的巨剑——而这把巨剑也是游鸿随身空间内唯一的一件物品了。将巨剑背负到身后,游鸿十分郁闷。他随身空间内其实置办了诸多物什,他曾经想要替藏云处理赤胭豹的那两套厨具可是他好不容易才炼制到可以随身携带,没想到就这么没了!他还没有展示过自己的超高厨艺! 而游鸿随身空间内的物品的确是被藏云收纳了,藏云身具天绝之体,这种被天道赋予了灭世与□□任务的体质自然不可能只是血液颜色发黑,藏云目前也在摸索着开发自己这种体质。他之所以能够不动声色地转移走游鸿空间内的大部分东西只给对方留下武器,正是因为他那双藏天隐目。 藏云隐隐触摸得到空间波动规律,却无法参悟,更别说掌握了,原先的他只能够看到他人随身空间内都有哪些物品而已,进入秘境之后因为秘境本身的空间波动十分明显,慢慢地藏云已经能够捕捉到空间壁垒的薄弱处,然后藏云发现他体内蕴藏那股奇异力量对上空间薄弱处,就像是利刃对上一层薄纸,可以轻而易举地破开,不过这种破洞不会维持太久,很快就会自动弥补愈合。但是这一点儿时间已经足够藏云将游鸿随身空间内的东西拿个精光了。 一边朝着藏晓走去,藏云一边思忖着自己昏厥期间发生了什么。 若是旁人可能会觉得周围环境毫无异状,藏云因着自己的体质特殊,却是能够感知到周边异常活跃的空间波动,就仿佛刚刚出现过无数空间裂隙一般——不是仿佛,是一定出现过无数空间裂隙! 藏云忽然就可以确定,这种空间波动只在空间裂缝弥合时才会出现——他的藏天隐目似乎得到了强化。 停下脚步,藏云开启藏天隐目,开始重新观察周边环境,视线不经意从藏晓身上掠过,他目光一定,那只小小白猫身后竟然有着无比庞大的一处空间! 不单单是随身空间的规模十分巨大,那里面竟然还有活物! 藏云太过震惊,一直在暗搓搓关注着主角的张小小立刻就察觉到了他眼里浮现的讶色,然而张小小完全不知道人间界内所有随身空间都不能放入活物这一设定,对于能够叫泰山崩于前而面不改色的主角这么大惊失色的事情她直觉不太妙,于是张小小非常直接地开口询问:“怎么了?” 然后张小小出声后再次被这萌萌哒萝莉音萌了一下,倒是趴在她头顶的白淼低头看了一眼自家伴生植物。 不仅仅是样子变了连声音也变了,还不叫它舔,白淼郁郁地扁着耳朵,拿尾巴把张小小的脑袋缠了一圈。 藏云很快平静下来,掩去了眼眸内的惊色,他此时觉察出自己对那只小白猫随身空间内的活物产生的一丝若有若无渴求,这丝欲/望虽然直白却是如此浅淡,十分容易叫人忽略过去,只是藏云向来对自己的体质极为关注,平复好自己的心情后,他立刻察觉到了。 心底情绪翻滚,藏云那一双黑眸依然墨色温润,他转过去飞身一掌拍去,直接将游鸿拍晕,也不管游鸿唇角是否溢出一道血丝,藏云一把将软倒的人扔到背上,快步回到张小小身前,看着张小小的眼睛,语气无比郑重地出声道:“请让它放那人出来。” 藏云可以肯定出现在那只小白猫随身空间内的活物,是一个人,而且是一个女人,那个女人的体质很可能跟他的体质有着某种紧密联系。不然,他不会产生那种*…… 没有得到天目琼花的回应,藏云眸色深了深,他旋即闭了闭眼,再次睁开眼之后语气愈发恳切:“那个人对我很重要。” 张小小没反应她一时没想到主角在说啥,被白淼在脑门上不满地拍了一下后,她才想起来女主还被关在白淼那儿。于是张小小的心情就有点复杂,她看了一眼面前大胸御姐模样的主角,不知道为什么忽然就有了种不祥的预感…… 第48章 嗷嗷嗷嗷嗷 张小小还没回话,白淼却是听明白藏云的话了。 被收进白淼随身空间内的泷盏早就被忘到了脑后,白淼这会儿才想了起来,它第一印象就是自家伴生植物对那个人类很感兴趣,想到这儿,白淼当机立断把那人从空间扔了出来。 于是张小小都没没来得及张开嘴,就见到一个人影轻飘飘地从自己眼前落向了地面。定睛一看,不是女主是谁! 泷盏被关进白淼随身空间已经有一段时日了,随身空间内若不是放进了发光的物品,是不会有半点儿光亮的。换成寻常人,在那么一个暗无天日的全封闭环境内不说呆上十天半个月,就是呆上两三个小时恐怕也会濒临崩溃。 然而一身素白衣裙的女主衣袂翩翩地落到地上,仿佛轻若无物一团云雾飘落到了地面。她合着双眼,那一张秀美面容上浮现的神情依旧娴雅而从容。若说有哪里跟张小小记忆里的模样有些不同的话,就是她那原本就弱不胜衣的纤细身材这时候看起来更加单薄了,她本就白皙的肤色此刻更是白到近乎半透明的程度。 肤白若雪眉眼纤弱的少女看起来像是一块莹透冰块,阳光透过树叶缝隙照射到她身上,泷盏长长的眼睫毛便投下了一片温柔的阴影,她整个人像是在下一刻就会融化掉。 小白猫一直懒洋洋趴在张小小头顶上,在漫不经心地将女主从随身空间扔出来之后,它却猛地站了起来,一双圆大而明亮的红色/猫眼紧紧盯住泷盏,它粉嫩嫩毛绒绒的小嘴巴一张一合:“嗷嗷嗷!” 你吃了我的天目烈焰鱼! 查看了一下自己的随身空间,白淼满身的白毛毛都炸了起来:“嗷嗷嗷嗷嗷!” 你把我的天目烈焰鱼全吃了! 虽说在知晓自己作为魔兽的身份之后,白淼对于人间界的各种吃食已经失去兴趣,原先特别喜爱的天目烈焰鱼吃到嘴里也是没滋没味的,但是!就算它不喜欢吃了那也是它的东西!这个人类竟然一声不吭地把它的鱼全吃完了!连鱼骨头都没剩下!它当初捞鱼的时候遭了多大罪啊,这人竟然就这么全吃光了! 白淼嗷呜一声就朝泷盏咬了过去,小小巧巧的猫嘴骤然张成了血盆大口,那效果还是很惊悚的,不过白淼连女主的衣角都没咬到,张小小就动作快于意识,伸手就是一巴掌,啪唧一声把小白猫拍到了地上。 啃了一嘴土的白淼:…… 呸呸呸地吐掉嘴里的土,小白猫扭过头,那双圆圆大大的猫眼看起来泪汪汪的,它那张本来白白的可爱猫脸上这会儿满是土,看起来可怜到不行。 张小小也是条件反射,她就是知道白淼只要一张嘴想咬什么那准没好事,因此手就直接挥出去了。这会儿看着小白猫那副可怜兮兮的小模样,又是尴尬又是不好意思又是心疼又是后悔,反正心情复杂的像是油盐酱醋瓶全打翻了。 自然是顾不得脏了,张小小连忙把小白猫抱起来,一边轻轻拍掉白淼身上以及嘴边沾的土,一边把白淼的嗷嗷翻译给女主听:“白淼说你偷吃了她的天目烈焰鱼,还全都给吃光了。” 拍掉了白淼身上嘴上的土,张小小抱着小白猫,抬眼看向依旧闭着双眼的泷盏,她对女主自然是有那么一份好感的,但是这份好感跟白淼一比那绝对是微不足道。 看女主依旧闭着眼睛一脸淡定,张小小皱起眉。她比谁都知道那些天目烈焰鱼有多难捉,天目烈焰鱼只存活在天目雪原上的天目寒潭里,而天目寒潭水对于以前还只是血睛琼华兽的白淼而言,伤害极大。只要捕捉天目烈焰鱼,白淼必然就会受伤。然后现在白淼受伤了才捕到的鱼被女主不声不响地就吃光了,虽说把人给关到随身空间里挺不占理,但是张小小表示,她拳头大,她就是有理。 “泷盏?”张小小微微提高了嗓门。 女主身子一震,她眼睫轻颤,缓缓缓缓睁开了眼,似乎对太过明亮的光线感到不适,她半眯起眼,眼角还泛出了点点泪花,配合那雅致纤弱的容貌,真是我见犹怜。她叹了口气,声线是张小小意料之外的冷冽淡漠:“你果然知道我是谁。” 张小小一征,她这才意识到她跟女主总共才见了两次面,按理说她不可能知道女主姓甚名谁。 泷盏扯了扯嘴角,露出一抹不带丝毫笑意的笑容,说起话来更是出乎张小小衣料,格外干脆利落:“想必你也知道我身怀地灭之体了。我无需进食,并不曾吃过所谓天目烈焰鱼,我倒是见到一堆红鳞鱼类跟几块怪模怪样的金属一并消解了。” 低头看向怀里的白淼,张小小看见小白猫把脑袋朝她怀里钻了钻,没吭声,她也就明白过来了,看样子是白淼错怪女主了。 说起来张小小对于书中女主的感觉就是特苦逼,印象之中那就是一颗地里黄的小白菜,跟男主相遇之前是颗小白菜,跟男主在一起之后女主就变成了一朵内里黑的小白莲。 在张小小看来,女主柔弱而不懦弱。纵观全书,女主始终充当着男主的左膀右臂,她替男主出了各种各样的阴谋诡计,然后再跟着男主一起身体力行——当然了,文中的描述要温情缠绵的多。 因此在张小小的预想之中,泷盏的言谈举止自然是会很小白莲,就算张小小知道泷盏内里漆黑,但是她觉得泷盏外在会表现的纯善无害。 然而只听泷盏说得这三言两句,张小小立刻对她改观。这绝对不是一朵小白莲,张小小可以看得出,女主不屑于利用自己的柔弱外表来伪装,更别说谋取同情心,女主一开口,那股子飒爽利落立刻就叫张小小对她心生好感。 仔细回想一下原著,张小小只能说原作者对于女主那柔弱而无辜的纤细外表着墨太多,叫她被误导了。 张小小朝女主有些抱歉地笑了笑,然后收获了一枚真挚许多的美丽微笑,张小小的心情一下子变得好起来了,然后她怀里一空,脸上就贴了一张小白猫面具。 张小小:…… 第49章 张小小懵/逼了 张小小眼前一片白乎乎,她还没来得及抬手把白淼从自己脸上扯下来,耳边忽然就响起了咿咿呀呀的喊叫,这奶声奶气的口水音叫张小小猛然想起她怀里还抱着一个小奶娃。 一是因为□□静,二是因为体重太轻,因此抱起来跟不抱起来没什么两样儿的小奶娃就被张小小给忘掉了。 张小小身后不远处摊开在地面上的艳丽蝴蝶:…… “嗷?”白淼也发现了什么,它晃了晃尾巴,从张小小脸上爬到了张小小的头顶,随即后腿一蹬就窜了出去。 后脑勺被猫爪踹了一下,软软的一点儿也不重,张小小眨了眨眼睛,忍不住轻声笑了起来。 白淼会拿猫爪捂住她的眼睛,不许她看游鸿的裸/身;白淼还会挡住她的脸,不让她朝女主微笑;白淼之所以要拿后脚踹她,很明显是因为她对女主产生了好感——因为伴生关系,白淼可以感知到张小小的一部分情感,而张小小现在也能够感觉到白淼对女主异乎寻常的恶感。 她是不是可以理解为白淼对她其实有点意思? 事实上这恐怕是白淼的占有欲作祟,而不是所谓的有点意思。毕竟她是白淼的伴生植物,所以白淼很可能是把她当成了自己的所有物,张小小想的一向很明白。 不过这种情况已经算是很不错了,至少能被划分到白淼的关注范围内。什么事情都要慢慢来,追白淼到手这件事同样也要循序渐进。白淼很明显还什么都不懂,张小小并不着急。 不再多想,张小小低下头开始安抚她怀里的小奶娃,小家伙挥舞着手脚咿呀大喊,口水都流出来了,小脸儿都因为太激动而变得红通通。 不论张小小怎么柔声细语地哄孩子,她怀里的小奶娃却是一直手舞足蹈,像是被咬住尾巴的小动物,扭来扭去地动个不停,到后来更是咧着嘴嚎啕大哭,张小小都能看到她的小舌头了。 只是这干打雷不下雨的,看着小娃娃那一张干干净净的粉嘟嘟小脸,上面没有半丝儿眼泪,张小小真是哭笑不得。 小娃娃一边撕心裂肺地哭嚎还一边偷眼去看张小小,跟张小小那双泛起笑意的眼睛对上后,她赶紧闭上眼,嚎的更来劲了,然后没过多大一会儿,小孩那只闭上的眼睛就自以为没被发现地重新睁开,再次偷偷地看向了张小小。 张小小都快被她逗笑了。 这时一只白皙手掌伸了过来,十指纤纤,莹明如玉,轻轻放到了张小小抱着小奶娃的手上。张小小现在这具小萝莉身体的手自然也小小巧巧,于是就被这只半路伸过来的手掌完完全全覆盖住了。 肌肤相接,传来细腻而温软触感,张小小不由得一征,顾不得哇哇大哭的小奶娃,她连忙抬起头,猝不及防地撞进了一双明澈温和的漆黑眼眸。 泷盏似乎被小女孩的呆愣表情取悦了,她弯了弯眼睛,将小小一团的婴孩从这个稍微大一点的孩童怀里抱走了。 张小小回过神之后怀里已经空了, 小奶娃咬着自己的手指,乖乖地窝在女主怀里,也不哭也不闹,一双大眼睛水汪汪地含了两包泪。注意到张小小朝自己看了过来,她嘴巴一扁脸皮一皱,眼看就要哭,一只柔弱无骨的手掌覆上了小奶娃的头顶,还轻轻柔柔地抚了两下,小奶娃立刻闭上嘴巴,她还仰起小脸,朝抱住自己的女主露出一个特别可爱的笑容,眨巴着大眼努力地卖着萌,虽然她眼角的泪花还在闪啊闪的刷着存在感。 张小小真是被这小家伙逗乐了。 “我这种体质是不可能生儿育女了,”泷盏低眉敛目,她唇角微扬,神情温婉笑意柔顺,似乎是在注视怀里软软一团的婴孩,又似乎是透过这个小小的婴孩看见了什么,她那冷冽声音听起来都暖融了许多:“我能看出这孩子并非是寻常人类。你若是信得过我,就交由我来抚养她长大,想必也能解决你一桩麻烦事。” 听清女主话里的意思,张小小眨了眨眼。 女主这种地灭之体还真是不可能有孩子,就像男主的天绝之体断子绝孙一样。别多想,女主男主的身体都正常的很,只不过女主是谁睡谁死男主是睡谁谁死而已。 但!是! 天绝之体跟地灭之体那可是天作之合,只要男主女主在一起了,他们俩想生多少娃就能生多少娃——女主你倒是看一眼你旁边的男主啊! 看了眼大胸御姐形象的男主,张小小默默地收回了自己的视线。 张小小正想着到底要怎么措辞,她才能把女主注意力引到男主身上,同时还能揭露出男主男扮女装这一事实。张小小尚未想好怎么说,就听女主又出声道:“我与你之间存在莫大因果,我因身具地灭之体,可观过去可知未来。我虽看不透你的来历,却能断定二十年后,你必将离开这一方人间界。” 泷盏伸手捏了捏小奶娃软软的脸蛋儿,抬眼看向面前的小女孩,语气恳切:“请把这孩子交给我吧。” “她自己从天上掉了下来,不是我的孩子……”张小小说着说着就觉得有点尴尬,这时候想起了那只色彩艳丽的大蝴蝶,她于是补充道:“还有一只彩色大蝴蝶跟着她一块儿掉了下来。” 泷盏定定地看了张小小半晌,她恍然大悟,倒抽了一口气,眸光流转间,她骤然展颜一笑,绝色倾城:“您身在此山中,自然是不知庐山真面目。既然您说这孩子同您没什么关系,那我也就可以收养她了。至于那所谓的彩色蝴蝶,却不是我的机缘。” 话音未落,泷盏竟是双膝一弯,扑通一声跪了下来,结结实实地朝张小小磕了个头:“大恩不言谢,泷盏这一条性命就交付于您了。” 张小小受惊一般跳开了——卧槽这是在干啥! 又是用敬语又是行大礼又是说胡话的,这是怎么了!女主你倒是说清楚啊!她到底干什么了!张小小觉得有点不妙,她好像被坑了,但是她不仅不知道是谁坑的她,还不知道对方是怎么坑的她…… 难道这个小孩跟她真有什么关系?总不会是天目琼花的小孩儿吧?一边开着脑洞,一边下意识地看向女主,张小小想要再看小奶娃一眼,女主从地上站起身之后,张小小却发现对方怀里空荡荡的,并没有抱着小奶娃。 泷盏立刻开口解释:“她刚化为人形便受了重伤,不然也不会是现在这副幼婴模样,因此我把她收进体内进行温养,您无须担忧。”注意到张小小一脸的茫然,泷盏想到了什么,继续道:“她原型是燕云红霞木,跟您应当有过一段渊源。” 张小小懵/逼了。 叫张小小更懵/逼的还在后面,她还没有从那个小女娃就是燕云红霞木这一事实中回过神来,就眼睁睁看着女主扭脸看向旁边沉默不语的男主。张小小眼见着女主笑意温煦眉眼弯弯地开口道: “我心悦与你,可否执子之手,与子偕老?” 第50章 你嫁给我好不好 张小小觉得自己好像听到了什么不得了的话…… 那边儿被告白的男主脸上虽然戴着面具,叫人看不到他的表情,但是他那一双向来温润而平静的瞳眸这时候却是眼神发直,显而易见也是整个人都不太好。 “你我……你我同为女子……这……这不好吧……”藏云有些艰难地出声道,用的依旧是那清冷而温柔的御姐音,只不过声音有点抖。 泷盏抬手撩了下垂落到额前的发丝,凝眸望住藏云那双显露在外的眼瞳,她脸颊微红,说出口的话却斩钉截铁:“同为女子又如何?既不曾杀人放火,也不是伤天害理,我中意你,关他人什么干系?” 顿了顿,泷盏似是想到了什么,她垂下眼帘,神色有些黯然,却还是开口说道:“若是你在意外人评说,我愿装扮成男子模样娶你进门。若是,若是你已有意中人,或是已嫁为□□,那便算我孟浪了,你就当我胡言乱语,莫放到心上。” 藏云一时之间有些手足无措,他这许多年也见过诸多女流,却是不曾遇到过这般赤诚这般坦然的女子。闭了闭眼,藏云心下竟是浮现出一丝酸涩来,他轻声道:“我,我有一孪生兄长,他也会中意你的,我介绍他于你……” 说着说着,看到对方脸上的明媚笑意慢慢暗淡,藏云话音渐弱,竟是再说不下去了。他垂下眼,对于自己的男扮女装有了些后悔——他还从不曾为自己的举动后悔过。 “啊……我心口好疼……”一道虚弱声音从底下响了起来。 一旁围观的张小小默默地看向了男主的胳肢窝,确切地说,是看向了被夹在男主胳肢窝下面的游鸿。 被男主一巴掌拍晕的游鸿因为昏迷了所以存在感很低,恐怕谁都没有想到,他会在男主女主对话的空当儿悠悠然醒转过来。 男主那没轻没重的一掌把游鸿打到受了内伤,舌尖尝到了腥甜味道,游鸿只觉得五脏六腑都在隐隐作痛,心口处更是像裂开了似的一抽一抽地疼。 游鸿打小被娇生惯养,他自己也争气,既有天赋还肯努力,因此实力并不弱,长这么大游鸿还从没有受过这么重的伤。这会儿游鸿虽说人是醒了,但神智却不太清明,还是迷迷糊糊的,所以他丝毫没有顾忌地直接呻/吟出声:“好疼……” 藏云被游鸿喊的两嗓子疼给惊到了,他被泷盏的出现扰乱了心神,这才想起自己还带着这么个烫手山芋。藏云几乎是本能地松开了手,然后游鸿啪唧一声仰面摔在了地上。 布料轻盈的裙摆层层叠叠地飘拂铺展,帷帽的白纱被下落时激起的风吹开又覆下,最终四散飘开,不过游鸿脸上的面纱还稳稳地戴着,于是露出来的就只有那双唇形极美的唇瓣,微微嘟起的唇珠似乎是在索吻一般纯真而又性感。 隐隐约约看到了藏云,游鸿带着哭腔喃喃自语:“我的心是不是裂开了啊……为什么……啊……好疼啊……为什么这么对我……”他努力伸出手,想要抓住藏云,因为没有力气,软软抬起的手掌被垂下的袖口盖了个严严实实,“我好喜欢你啊……” 藏云猛地往后退了一步,游鸿伸出去的手便虚弱无力地从半空中落了下去。咳了一声,呛了一口血,游鸿觉得自己快死了,他呜呜呜地哭了起来,边哭还边哽咽着说话:“小云我真的好喜欢你啊……你嫁给我好不好……呜呜呜……” 挣扎着爬了起来,游鸿软软地往前一扑,抱住了藏云的大腿,然后撕心裂肺地咳了起来,满口腔的血腥气息以及沿着嘴角滑下的温热液体叫游鸿确信自己是必死无疑了,他哭的更厉害了:“我的心真的好疼啊……它是不是碎了……呜呜呜……小云我好喜欢你……我嫁给你好不好……” 藏云抬脚就想把这家伙给踹出去。他只是拍了游鸿那么一掌,内伤虽有却绝不至死,随便服下两颗药丸这小子就能重新活蹦活跳了!大男人哭哭啼啼的成何体统!真是丢脸! 然而藏云的脚还没抬起来,就听到泷盏叹了一口气,藏云下意识抬眼朝对方看了过去,却只看到泷盏转过去的纤细背影。游鸿还趴在他脚边呜呜咽咽地哭,一边哭还一边说喜欢他,藏云低下头看见一身女装的游鸿,一滴眼泪恰好从游鸿的下巴坠落,渗进了翻成好看模样的层叠裙摆里。 看了一眼游鸿那双生有唇珠的粉嫩唇瓣,又看了一眼背过身去的素衣少女,藏云想象了一下从游鸿醒来到现在的种种举动如果展现在他人眼中会是个什么场面之后,他就整个人都僵住了。 眼睁睁看着男主把好好的异性恋搞成了百合,然后又眼睁睁看着男主跟游鸿明明是搞基却还是搞成了百合,张小小的心情真是无比复杂。 而女主的心情比张小小更复杂。 在看到这名戴着面具的女子的第一眼,她就觉得自己坠入爱河了,一见钟情之后女主勇敢告白,结果对方不接受百合,于是女主迅速失恋,然而刚被拒绝,迅速失恋的女主就看到对方跟另一名女子纠缠不清。在意识到对方在欺骗自己的同时,女主还发现她一见钟情的对象是渣的那一方。 女主既黯然神伤,又觉得自己有眼无珠,耳边响着另一名女子的哭求,女主又哀其不幸,怒其不争,女主的心情真是无比复杂。 张小小:…… 泷盏:…… 藏云:…… 游鸿:呜呜呜! “我就要死了……小云我真的好喜欢你……呜呜呜……小云你嫁给我好不好……呜呜呜……”游鸿哭的上气不接下气,一边哭还一边吐血,鹅黄裙衫上红梅点点,端的是凄艳无比。 藏云还是第一次产生了无可奈何的情绪,要不是泷盏在这儿,他早就一巴掌拍死这家伙了!偏偏泷盏就在前面站着,他给对方留下的印象已经很差了,要是再杀了游鸿,他就是跳进黄河也洗不清了! “别哭了!你死不了!”藏云还是用着御姐音,他又向来习惯了喜怒不形于色,因此他觉得自己已经十足十的气急败坏,御姐音听起来还是镇定而温柔,只不过还是泄露出一丝懊恼情绪来,“不许叫我小云!” 藏云是懊恼于被游鸿坏了事,然而听在泷盏耳朵里,却是藏云对那名苦苦哀求的女子并非无动于衷。 联想到藏云在听到自己的告白后是那般慌乱无措,泷盏自以为想明白了,她不由得再次叹了口气。看来藏云对那黄衫女子也是有意,只不过拘于礼数而不得不拒绝,她既然做不到夺人所爱,以后便竭力成人之美罢。 察觉到那名小女孩在静静注视着自己,目光满含关切,泷盏不由得朝对方释然一笑:“劳您担忧,泷盏并无大碍,不过是一时眼花心迷罢了,非此时便是彼时,泷盏终得一良人相伴此生。” “嗷!” 第51章 这真是夭寿啊 张小小看着女主的释然一笑,心里更加复杂了,女主你前脚告白后脚失恋,现在这么洒脱这么看的开,可真是心大哈…… 没来得及表示一下自己的复杂心情,张小小就听到白淼嗷的一声窜回来了,她循声望去,然后被跃入眼帘的那一幕给惊了下。 白淼现在的体型相当袖珍,只有成人手掌那么大,然而就是这么小小一团的白猫,这会儿嘴里咬着一头身长一米有余的大豹子,却跟衔着一只小耗子一样,正撒欢儿似的摇头晃脑地朝张小小跑了过来。 卧槽你别过来—— 然后张小小就被咬着大豹子的小白猫结结实实地压倒了。 张小小:…… 要不是她机智地用愿力把自己厚厚地糊了起来,张小小觉得她绝对会被没心没肺看样子也没脑子的白淼给压到全身粉碎性骨折的程度了。抬脚把自己身上的豹子踹开,张小小还没有爬起来,就再次被一只小白猫糊了一脸。 抬手把白猫面具从自己脸上扯下来,张小小完全不理解白淼这么做是图什么,它那两只爪子每次都会按在张小小眼皮上,然后尾巴缠住张小小的脖子,这种四肢摊开的状态真是不能细想,只要一细想张小小就觉得白淼在对她耍流氓…… 丝毫不介意自己被简单粗暴地扯住后腿拉了下来,白淼支棱着耳朵趴到张小小肩膀上,十分开心地去舔张小小的脸。粗糙的猫舌头刺啦刺啦地刮在皮肤上,张小小只是嫌弃地把白淼那条伸进她衣服领口里的尾巴扯了出来,并没有阻止白淼的舔舔舔。 张小小现在用的是藏晓的身体,因此对于白淼的舔咬并不会产生什么奇奇怪怪的生理反应,但是张小小在心理上并不讨厌白淼的亲昵,恰恰相反,因为心里那点儿不可告人的小秘密,张小小对此喜欢的很。 顺了顺小白猫的毛毛,张小小顾不上女主了,转眼去看被扔到自己面前的大豹子。这只豹子正是张小小已经眼熟了的赤胭豹,浅灰色体毛上布满了胭脂红的大大小小花朵形状的斑点,那双深灰色的幽邃眼瞳正紧紧盯着扒住张小小的白猫。 在白淼放开赤胭豹之后,这只豹子就保持着一种无比警戒的攻击姿态,肌肉紧绷,似乎随时都会跳起来一口咬住谁的喉咙。 白淼扭过头,扁了扁自己的耳朵,十分不满地冲赤胭豹嗷了一嗓子。然后张小小就看到这只豹子僵硬了一下,随即它的躯体便趴到了地上,看上去放松了许多。 不,赤胭豹不是放松了,确切地说它是放弃抵抗了才对,这只豹子毛茸茸面孔上没什么表情,但是它那双深灰色的眼睛却是写满了生无可恋。 紧接着,赤胭豹那流线型的躯体迅速扭曲变形,毛发消退露出大片肌肤,兽类的四肢缩短成人类的手脚,原本趴窝在地的一只豹子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变成了一只面朝下趴着的小孩子。 五头身的小孩子一动不动地趴在地上,他穿了一身深红裋褐,绑腿绑手衣长遮臀。脸朝着地,叫人看不到面容,只能看到那一头整齐而顺滑的纯净灰色短发披散在肩背上,于是平滑发丝间那两只顶在小孩子头上的毛绒绒猫耳朵就变的显眼异常,尤其是小孩子的屁股后面还拖着一只长长的毛茸茸的灰□□尾巴。 白淼再次嗷了一声。 面朝下的小孩子动了动,慢腾腾爬了起来,露出了一张冷冰冰的俊秀小脸,这是个挺好看的小男孩。在看清楚这孩子长什么模样之后,张小小跟泷盏都认出来了。 张小小认出这个猫耳小正太正是她在凶境里遇到的那个灵修,对方算是那一群围观地灭之体的奇形怪状灵修妖修里唯一一个还算长相正常点儿的,又因为对方跟白淼一样顶着对猫耳, 张小小的印象还是很深刻的。对方当时就站在张小小跟白淼不远处,还因为她们两个看起来是一对双生姐妹花的模样而善意地提醒了两句。 但是打死张小小她也想不到,那么一位眼神深邃表情沉静的男性灵修会是书中男主那只除了卖蠢卖萌拖后腿之外没干过什么正事儿的灵宠! 这真是夭寿啊! 第52章 那只臭臭的猫 张小小抬手揉了揉眉心,觉得原书作者的脑洞好大。 仔细想想,张小小却又觉得这是意料之外,情理之中。书中提及到的只是这个世界的一小部分,因此只读原书的话,自然不会知道赤胭豹还有别的什么身份。 赤胭豹很显然是面前这只小正太的本体,这位外表是个小男孩模样的灵修显而易见实力并不弱,不然也不能第一批进入凶境,跟张小小她们一起围观地灭之体。赤胭豹的灰色毛发,跟正太灵修的灰发灰眼以及灰□□耳猫尾,正好互相对应。 灵修妖修都是极骄傲的存在,跟人类修者比起来,它们的实力也颇为强大,也确实有着骄傲的资本。灵修骄傲而略矜持,妖修就是又骄傲又任性了。当然,不管是再强大的灵修妖修,也不能跟开了挂的男主比。 猫耳正太身为强大灵修却落到了弱小人修手里——也就是男主手里,自然会觉得无比屈辱,自然会想要杀死藏云从而脱身,更别说原著中男主还确确实实一直在把它当灵宠看待,抑或者是当作备用粮?于是原书里的赤胭豹就开始使劲儿坑主角,最后结果是它自己被主角坑死了。 这还真是个悲伤的故事,张小小默默掬泪。 泷盏也认出了这位灵修。她单纯是依靠着自己的强大记忆力辨认出了对方。泷盏当初被妖修掳走后带进了凶境,她记得自己正是在凶境内见到过这名兽耳灵修,对方曾出现在那一群异修(人修对灵修妖修的统称)里。对于自己能够和这位灵修再次相遇,泷盏想到了什么,她随即探查了一下对方身上的因果,果不其然,跟她自己还有藏云以及那一位大人之间都有着因果关联。 忍不住转头看向那位身上承担着无数神秘而古老因果的大人,然后泷盏就被那只趴在大人肩膀上的小白猫狠狠瞪了一眼。 被一双圆圆大大仿若红宝石一般漂亮的猫眼瞪了一下,泷盏并没有如白淼预期那般心生畏惧,恰恰相反,她只觉得这只小动物可爱的很,泷盏甚至朝小猫露出了一丝笑。 白淼:…… 小白猫默默把头扭了回去,只留给泷盏一个毛绒绒的后脑勺。与此同时,泷盏收获了赤胭豹无比崇敬的眼神。 泷盏:??? 白淼对赤胭豹的眼神很是不满,它再次冲着赤胭豹吼了一声。张小小对白淼跟泷盏之间的目光来往毫无所觉,只听得耳边嗷的一声,那只猫耳小正太就抖了抖,话说赤胭豹很害怕血睛魔炎兽吗? 白淼身为魔兽,也就是血睛魔炎兽,隶属于王族魔兽,因此白淼身具王族血脉,对于一切非王族兽类都拥有天然威慑力。原本这种王族血脉只能够威慑到魔界兽类,不过目前白淼跟天目琼花结为伴生,天目琼花同人间界天道有些关联,白淼沾了天目琼花的光,它的王族威慑也就能够用到人间界兽类身上了。 赤胭豹是兽类灵修,所以会受到王族威慑力的影响。而泷盏是人修——实际上泷盏到现在还并不曾修行过任何一个法门,但是泷盏身怀地灭之体,直接跟人间界天道挂钩,自然不会受到白淼王族威慑的影响。 白淼很是不开心地窝回张小小的肩膀,挨在它嘴边的就是小女孩白皙而脆弱的脖颈。小白猫盯着眼前白嫩嫩肌肤看了会儿,最后还是忍不住张开嘴,嗷呜一声在张小小脖子上又是舔又是咬。 “喂喂喂!” 张小小莫名其妙地被吭哧咬了一口,她都能感觉到白淼的尖牙陷进了她的皮肤。生怕白淼不知轻重地伤害到藏晓的身体,张小小抬手就要把白淼从自己脖子上扯下来,结果扯了个空,她只觉得另一边肩膀微微一沉,扭过头去就看到一张毛茸茸的猫脸。 张小小伸手就要继续去抓白淼,而小白猫躲开她的手,想要跳回到原先趴住的那一边肩膀上面,张小小十分机智地转了个圈,偏偏就不如白淼的愿。高高翘起尾巴的小白猫则更加机智,它直接在张小小头顶上踩了下,转过头来稳稳地落到了张小小肩膀上。 燕霜平迷迷糊糊地睁开眼,在发现自己眼前的全部场景都恢复了黑白两色,它意识到它应该是变回原型了——并不是在人间界伪装出的形态燕云踏雪蝶,而是它的原本形态烟云踏血蝶。 嗅得到周边有着十分美味的纯净灵魂,燕霜平扑扇着翅膀,在天道施加的沉重压制之下仍旧飞到了半空中,只是飞的东倒西歪摇摇欲坠。 努力扇着翅膀,燕霜平本能地朝传来食物味道的地方飞了过去。 一个八/九岁小女孩正在那里转圈圈,她那一身裙衫被风吹的飘起,看起来像是盛放花朵的模样。对方散发出食物才会有的美好气息,燕霜平却直觉对方不能食用。 燕霜平感觉到对方体内还存在着另一个灵魂,那是个非常纯洁干净的灵魂,正处于深深的睡眠状态,散发出一阵又一阵充满诱惑的美味气息。燕霜平尝试着想要接近,它刚刚生出这个念头,灵魂深处就突然涌出浓郁的悲哀情感,其中还夹杂着敬慕与绝望,太过沉重复杂的情绪让燕霜平几乎要挥不动自己的翅膀。 有稚嫩童音从遥远的不知名地方传来,用着一种奇怪的语言在大声念诵着什么:“涉江采芙蓉,兰泽多芳草。采之欲遗谁,所思在远道。还顾望旧乡,长路漫浩浩。同心而离居,忧伤以终老。涉江采芙蓉,兰泽多芳草。采之欲遗谁……” 等燕霜平回过神来,它已经从半空中掉到地上了——刚才的声音是它以前的记忆吗? 躺在地上翅膀摊开,从燕霜平现在这个仰视的角度看来,那一只从小女孩左肩跳到右肩的小白猫跳的真是高,那条毛茸茸的尾巴也翘的高高的。燕霜平能看出这一人一猫玩儿的很开心,但是它却十分迫切地想要把那只猫从那小女孩儿身上赶走。 那只猫身上的气味真是难闻的让燕霜平觉得自己更虚弱了。太臭了!燕霜平扑腾着翅膀再次歪歪扭扭地飞了起来,想要远离那只臭臭的猫。 紧接着燕霜平看到地上坐着一个头顶猫耳的小男孩。这个孩子浑身上下都在散发出一种十分美妙的味道,燕霜平需要努力抑制住自己才不会朝对方猛扑过去。 对方并不会让它产生食欲,但是却叫它产生了另一种陌生而异样的感觉。燕霜平有些分辨不清,自从醒来之后,它的神智就好像有些混乱,时不时有一些过往的记忆碎片在眼前浮现,它差点儿以为自己是进了什么幻境。 “怎么有一只蝴蝶飞过来了?这么大一只蝴蝶?” 第53章 非礼视 看到一只色彩艳丽双翼巨大的蝴蝶飞了过来,游鸿提起自己长长的鹅黄裙衫就走了过去,伸手想要捉住这只蝴蝶。 藏云他刚刚给游鸿塞了两颗药丸,塞的还是从游鸿随身空间里拿走的丸药。一是游鸿本身受的伤没有多重,二是游鸿随身携带的丹药品质颇佳,于是游鸿吃了药就立刻活蹦乱跳了。 而游鸿也真是心大,完全没有注意到自己吃的是本家特制的药丸。 完全不想跟游鸿有什么纠葛,因此藏云给游鸿治好伤后,直接一脚把人给踹开了。藏云此时此刻心绪烦杂,听到游鸿大呼小叫,他蓦然怒火中烧,那真是一股无名之火熊熊燃烧在胸臆之中。他抬眼看见游鸿颠颠儿地跑去抓蝴蝶,等藏云看清楚那只蝴蝶长什么模样之后,那股子无名之火就噗一声灭了个一干二净——蠢货!那蝴蝶有毒! 被忽然响在耳边的男子声音惊到,泷盏循声望去,只见一道浅粉身影从眼前闪过,她定睛一看,却是藏云合身扑倒了那身着鹅黄裙衫的少女,一只体型巨大的艳丽蝴蝶正一下一下挥着翅膀,停留在两人上空。 被藏云压在身下的少女像是受到了惊吓,手脚都僵硬住了,泷盏忍不住出声询问:“出什么事了?” 被心上人主动投怀送抱,游鸿此时温香软玉在怀,整个人都像是轻了好几斤,他保持着被扑倒的姿势一动不敢动,生怕自己一动就会从美梦中清醒过来。 泷盏想到刚才那道声音,她环顾四周,却没有发现什么可疑踪迹,于是再次开口问道:“你们是否听到有男子声音响起?” 听到泷盏的问话,藏云那双漆黑眼眸紧紧盯住了游鸿。 正沉浸在幸福感中的游鸿对上了意中人的眼睛,猛然打了个寒颤,他耳边响起了一道清越冷淡的男声:“你我同为男子,不可能在一起,你给我死了那条心!你现在既然扮作女子,就给我一直扮下去!若是露了马脚,我杀了你!” 游鸿懵逼了,他呈呆滞状,任由藏云动作温柔地把他从地上扶起来,紧接着他就听到藏云用清冽好听的男声开口道:“真是抱歉,我是这方秘境的引现者,为了治疗幼妹旧疾而进入秘境内,并不想引人注目,因而出此下策,男扮女装,惭愧惭愧。” 慢慢回过味儿来,游鸿呆呆地看着藏云,直到藏云避嫌似的放开了他的手臂,他才猛然往后退了一步。 泷盏也是愣了下,听完藏云这一席话,她转眼就去看那名头戴帷帽的鹅黄衫女子,察觉到对方的失魂落魄,泷盏蹙眉敛眸,朝藏云微微一颔首,却是不曾有半句言语。 藏云在面具下无声苦笑起来,他平生第一次心动,竟是这么个尴尬场景,泷盏恐怕是对他心生不喜了。还没来得及再解释一两句,忽然就被谁从背后紧紧抱住,一道清甜软糯的女声带着哭腔从身后近近传来:“我喜欢你!就算……就算你身为男子,我也爱慕你!” 刺啦一声响,藏云的上衣竟是被徒手撕开了一个口子,裸/露出脖颈与小半个肩膀上的白皙肌肤,藏云只觉得脖子一痛,肌肤上传来的温热湿润叫藏云一时没反应过来,他抬手想要捂住自己露出的肩膀,结果伸出去的手指碰到了柔软皮肤。 这才意识到发生了什么的藏云:!!! 游鸿在藏云脖子上狠狠嘬了一口,就这他还觉得不够,直接咬了一口咬到品尝出了血腥味他才松开口,随即他抬手扯下头上的帷帽,一把转过藏云的身子,吭哧一口就啃上了藏云的嘴。 张小小早在游鸿出声那会儿就不再跟白淼闹着玩儿了,她正看的热闹,眼前忽然一黑,却是被女主捂住了眼睛,然后就听见女主轻声道:“非礼勿视。” 啧啧啧,游鸿真是行动派。不过他哪儿来这么大勇气,他就不怕男主生撕了他?话说要是游鸿以后知道藏云是汉子而不是妹子,他会是个什么表情?游鸿该不会因为这件事才会黑化吧……张小小想着想着就觉得有必要去提醒一下游鸿。对目前这个行侠仗义心直口快还会脸蛋红红的未黑化版游鸿,张小小的好感度还是很高的。 也不知道游鸿接下来还对藏云干了什么好事儿,反正女主捂在张小小眼睛上的双手一直没放开。这中间张小小肩膀上一轻,白淼也跑开了。张小小被捂住眼睛傻站了一会儿,忍不住开始跟女主聊天。 “泷盏,你为什么要给我磕头啊?”张小小话说出口才觉得不太对劲,这话问的…… 头顶上方传来一声轻笑,泷盏笑了一声之后却是叹了口气:“您对我的恩德,是真真正正的再造之恩。您也许明白,您也许现在还不明白,泷盏这一条性命,不仅仅是泷盏的性命还有泷府上上下下一百二十三口性命,都是您保住的。除此之外,泷盏也不必沦为奴隶遭人役使。这些还只是泷盏勉强能看得到的,您施与的更多恩情泷盏却看不到了。” 张小小听着听着却是有点心惊。再造之恩?泷府上下一百二十三口性命?不必沦为奴隶遭人役使?泷盏是说的她自己在原书中的剧情吗?!泷府那些人是泷盏杀的,泷盏为什么要感谢她——张小小征了征。 原书中泷盏被妖修掳走之后,过不了多久就会逃脱,她一路经受诸多磋磨才得以回归家乡,只是待泷盏回得家中,面对的不是亲人的嘘寒问暖,而是风霜刀剑严相逼,随后她更是遭受了非人的虐待折磨。 而现在,张小小跟白淼直接把人给关到了随身空间里,还一关小黑屋就关的没完没了,这刚刚才放出来。这个女孩子还没有经历过人间险恶,也不曾饱受磨难煎熬,因此她还保有对泷府的那一份情感,也因此她还保有这一份爽朗洒脱的心性,不曾疯魔到手刃亲人的程度,也不曾狼狈到行乞街头,更不曾成为专属藏云的奴隶。 就算原书中的描写是多么多么的缱绻悱恻情意绵绵,男主女主之间的根本关系还是赤/裸/裸的利用与被利用,当一层层遮掩的轻纱被扯下来,显露出来的便是冰冷残酷的真相。 泷盏是藏云的奴隶,而不是藏云的爱人。 张小小在一片黑暗中眨了眨眼睛,忽然就觉得有点心疼。而泷盏还在继续讲着话。 “我本以为我对藏云是一见钟情,就算同为女子又如何,我不在意那些。藏云忽然说自己男扮女装,我反而觉出不对来。我现在依旧心悦于他,我想要同这个人结为夫妻,我想要同这个人长相厮守——或者,不知廉耻地说,我想要同这人共赴鱼水之欢!这才是我的真正想法!” 第54章 是不是哪里不太对 第五十四章 共赴鱼水之欢…… 张小小:…… 眼前忽然一亮,却是泷盏松开了捂住张小小眼睛的双手,张小小忍不住转头去看女主,随后便对上了一双平静无波的通透眼眸。 泷盏微微笑,她抬起手按到了自己心口上,垂下眼帘,放轻了声音:“不是我在渴求他,而是我的身体在渴求他。” 顿了顿,泷盏继续道:“自我懂事起,我便知晓自己与旁人不同,就连我亲生父亲都不喜接近我,想来我是不被希望存在的罢。而那个人,我知晓他是我的同类,我也知晓我同他必然是完美契合,因此我会错觉自己爱恋他,也是因此,我才会那般冲动。”她摇了摇头,不知是想要否定什么,沉默了片刻,她抬眼看向张小小,“在遇到那人之后,我便不是我了。我的一举一动都仿佛是注定要发生,我是说,我似乎只能同那人在一起,我似乎只能心悦于他。” 扯了扯嘴角,女主轻声道:“我似乎在被某种不知名的力量操控着行动,像是生出灵智的傀儡人偶。” 张小小一时之间竟是说不出话来。 文字的发明最初目的应该是为了方便记事,随着人类文化的不断丰富,人们不再满足于用文字来表情达意,他们开始使用文字来编织出一个个或真实或虚假的故事。文字本身为客观存在,然而使用文字的人类却具有主观能动性,当人类以文字为载体来记录或表达自己情感的时候,那些以文字为基础而构建出的人物或者事物,自然也就带上了人类自己的主观情感。我以我手写我心,也就是这个意思。 若是那些被虚拟出的人物真实存在呢?他们是否会拥有自己的情感? 这听起来像是个荒谬至极的悖论。既然是被虚拟出的存在,又怎么会真实?既然承载的情感来自于人类的赐予,本身又怎么会产生其他情感? 然而张小小在自己的世界内已经死亡,她明确地知道自己重生在了一本失掉封皮的书本里。 重生在一本文字书写出的小说里,尽管她现在是个活生生的人,但是在这个世界之外,她的存在形式会不会也是文字?她原本的那个世界会不会也只是由文字架构出来的一个故事?而书写她的那个人会不会也存在于一个同样由文字建设出的世界里? 庄生梦蝶,谁是庄生谁是蝴蝶? 张小小没想到泷盏的直觉如此敏锐,这一方世界内再没有谁能比她更了解这一切的本质,但是—— 环顾四周,繁茂丛林郁郁葱葱,叶片与叶片在微风中相互撞击,发出簌簌声响。泷盏的裙角轻轻摇摆,脚下丛生的草叶随着风拂过脚踝,张小小感知到的一切都无比真实。 就算是活在虚假文字之中,她也享有着真正的生命。 “我不愿屈服于这种力量,正如我不愿被身体控制住灵魂。”泷盏轻声喃喃:“我不愿。”她忽然伸出双手,紧紧捏住了张小小的肩膀,“只有当我同您站在一起的时候,我才能清醒地觉出不对来。一旦我离开您,我便完全迷失了,我会重新生出对那人的渴求来——但那不是我!我并不爱慕他!我们不过是陌路人!” 张小小把手放到泷盏的手上,朝这位拥有异乎寻常直觉的少女露出一个大大的笑脸:“那就一直站在我身边!” 也许是因为天目琼花本身不属于人间界,也许是因为张小小本身不属于这个世界,不论原因如何,目前张小小可以确定的是,她并不受制于人间界的天道,也不受制于作者笔下的剧情发展,她可以随意决定自己想要做些什么——当然了这很可能是她自以为的自由。不过就算这样她也很是满足了,想想自己可能是某本书的主角还是有点小激动的,毕竟不是谁都有机会做个女主角的啊,而且看样子她这个女主角相比较泷盏而言要幸运得多也要轻松得多了。 这些个事儿都不能深想,一旦往深里去想,世界观就有点被颠覆。张小小觉得自己不能被这种唯心主义洗脑,就算这个世界都有了完完全全唯心主义的愿力,就算她自己不科学地又是重生又是穿书,张小小坚持信仰着科学——姑且就这么坚持着吧…… 不过也可以往另一边去想,写文章的人自以为自己创造了笔下的人物,谁知道事实会不会是他笔下的人物在带着他的笔书写呢?不然为什么会有作者要说自己笔力不逮驾驭不能?不然又怎么会有人物栩栩如生以及角色崩坏那么一说? 与其说写书的人把书写了出来,还不如说是书选择了这个人把自己写出来!就像这一方世界,作者写出的不过是九牛一毛,在作者笔触之外同样发生着许许多多的事件,难道作者不写那些事件就不发生了吗? 你看到的地方有花朵盛放,于是你知道有一朵花开了。你看不到的地方同样有花盛放,只不过是你不知道。 那些文字组成的故事同样,它们也许真实也许虚假,它们也许以虚假为基石本身却是真实,这中间的区别只在于是否被人知晓,是否被人认可罢了。 张小小好好安抚了一番女主,这才有空去看看男主跟游鸿到底怎么样了。这一看张小小就有点哭笑不得。 藏云脸上的面具被扯下来了,之所以说是被扯下来,是因为藏云那张白皙清俊的面容上还残留着几道指甲刮出的血印子,他那身衣服显然已经不是原先那身女装了,只不过这身男装被人撕扯的破破烂烂,露出了大半个肩膀,裸/露出的皮肤上同样满是血痕——仔细看的话,那是渗出血丝的一个个牙印。尺寸傲人的胸部恢复平坦,藏云一眼看去只是个有些狼狈的男子模样。 而游鸿还是那么一副高挑少女的乔装,他正挂在藏云身上拉着藏云的手臂哭哭啼啼,发出的还是清甜软糯的女子哭腔:“阿云我真的喜欢你呜呜呜,你别不要我呜呜呜呜,既然你是男子你娶我好不好?你为什么不开口呜呜呜呜……” 张小小眼看着藏云的袖子被游鸿晃啊晃的,刺啦一声裂开了,然后游鸿保持着挂在藏云身上姿势,换了藏云另一边袖口扯住了接着哭:“呜呜呜呜阿云我好喜欢你,我的身子都被你看了你要对我负责呜呜呜……” 刺啦一声,藏云另一边袖子也被扯坏了,藏云木着一张脸,也没见他有什么动作,被扯坏的衣服便换了一身。游鸿于是伸出两只手抓住了藏云的腰带接着哭。 张小小真是要惊呆了,藏云会这么好脾气?!等等,游鸿是不是哪里不太对…… 第55章 小小小小,我们举办婚礼好不好 游鸿确实不太对,藏云看起来也不太对,张小小直觉他们两个之间发生了点儿什么事情,还没等张小小看出他们两个是怎么了,泷盏忽然开口说道:“他们缔结了婚约。” 张小小:你说啥?! 似乎是被小女孩一脸惊悚的表情取悦了,泷盏轻笑出声,她随即解释道:“婚约本身其实一种契约,一般情况下必须要经过婚约双方同意才会成立生效。”她瞥了一眼对面拉拉扯扯的两人,不知道为什么,张小小就是觉得女主笑的颇为不怀好意,“但是有些家族出于维护血脉纯粹的目的,研制出一种单方面便可成立的婚约,这种婚约无需双方同意便可达成生效,因此被称为半家婚约。半家婚约自然会有弊端,那就是半家婚约双方无法同真正婚约者那般平等地分享彼此的元力与灵魂。真正的婚约只需双方达成共识便可解除,而半家婚约却无法解除。” “不仅无法解除,这种半家婚约对于婚约施加者的要求颇为严苛,施加者必须向承受者全面开放自己的元力与灵魂。当然了,半家婚约对于承受者的要求更加严苛,承受者不得违背施加者的意志,不得伤害施加者的身体与灵魂。要想结束半家婚约也不是没有办法,只要承受者自裁身亡,施加者自然也会一同身陨,半家婚约也就被解除了。”泷盏轻描淡写道。 张小小默默地看了一眼任打任骂的藏云,然后默默地收回了视线。藏云出身于破败的小贵族,原书中不曾提到过半家婚约,想必他是不知道有半家婚约这么个损人不利己的玩意儿的。而游鸿在书中后半部分是作为反派出现的,还是数一数二的大反派。游鸿堕为邪魔道,行事乖张肆意,却始终活的有滋有味,一是他实力强横,二则他背景强横,他手里会有半家婚约这种东西也不算是意外。 游鸿是施加者,而藏云是承受者,这两人缔结了婚约,张小小总觉得有点不真实——是这世界变化太快…… “小小!”一道清清脆脆的童音喊着张小小的名字,透着一股说不出的亲昵来。 张小小下意识地应了一声,紧接着就被扑了个满怀,清脆如铃铛声的童音叽叽喳喳地响在耳边:“小小小小,半家婚约真好,我们也建一个好不好?小小小小,我记得你说过你心悦于我,我们举办婚礼好不好?小小小小?” 张小小把埋在自己肩窝的脑袋□□,定睛看去,果不其然,她看到了一张粉嫩嫩的萝莉脸,这张唇红齿白眉眼生动的可爱小脸蛋儿看起来真是好眼熟啊—— 能不眼熟吗?!这是藏晓的脸! 所以说,张小小长什么模样白淼就长什么模样?白淼你的脸呢? 抬手捏了捏白淼的脸,手感软软嫩嫩简直不能太好,张小小心里有点纳闷于白淼怎么突然就变成了人形了,不过她可没有忘记白淼刚才说的话,听起来真是没头没尾的,张小小再次抬手把白淼那颗在自己身上拱来拱去的脑袋推出去,一边推一边回答:“半家婚约一点儿也不好,我不喜欢。我什么时候说过心悦你的话,我怎么不记得?还有什么婚礼?你毛都没长起呢,说什么婚礼啊。” 翻了个白眼,张小小一巴掌拍掉白淼摸到她腰上的爪子,小屁孩不学好,她现在用的是藏晓的身体不许乱摸! 白淼瞪着那双乌溜溜的眼睛,直直地看着张小小:“你说过!我虽然身体陷入昏迷但意识一直清醒着,我记得!你说‘我心悦白淼,自是恨不得以身相许,可能叫阿平有所误解,然而我和白淼都身为女子,白淼更是天真纯稚不通情爱,她如今昏睡不醒,婚礼之事还请不要再提’!” 她张开短短的两只手臂,一把抱住张小小的腰,仍旧瞪着眼睛看张小小,脸上的神情颇为委屈:“小小你说过的!我都听到了!我不晓得什么女子不女子,我只晓得我是血睛魔炎兽,我不是人,你是天目琼花,你也不是人。我们都不是人,想人的那些大道理作甚?我不天真我不纯稚我懂情爱!我就要成熟了!小小小小,我们举办婚礼,我们就办那个半家婚约好不好?” 张小小这时才回忆起自己在燕家后院里说的那一席话,她当时只不过是为了搪塞燕霜平的捉弄才顺嘴胡诌了两句,谁知道白淼昏迷着还能记得发生了什么事……虽说她的确喜欢白淼,她也的确想把白淼追到手,但是,但是,但是绝对不应该是现在这样子啊! 第56章 她抱的还不够紧 张小小很是明白,这个抱住了她还在她怀里蹭来蹭去的家伙,本身还是兽.性大于人性,白淼自己都说了,她又不是人。 关键不在于是不是人,关键在于白淼她还是个未成年!白淼自己都承认这一点了啊,她还没有成熟……张小小心里其实已经把白淼当做自己的了,她现在做的不过就是等,等白淼长大成人什么的听起来还真是重口。 这个等待的过程必然漫长,然而张小小甘之如饴。要是忽然跳出来个别的什么玩意儿想要跟她抢白淼,张小小绝对会不择手段地捍卫主权—— 白淼是张小小的! 身为魔兽,尽管本身还是未成熟体,白淼跟活了十几年就出车祸死翘翘然后就穿了过来的张小小相比,活的年头却是足够长久了。没有张小小那许多想法,白淼则直接的多—— 天目琼花只能是血睛魔炎兽的! 白淼的记忆还没有全部恢复,但是她已经确定天目琼花对于血睛魔炎兽的重要性。天目琼花的重要程度跟她自己的心脏一样重要,甚至比她的心脏还重要。失去心脏她不过就是一个死,但是失去天目琼花的后果却会极其可怕,虽然这后果到底如何可怕现在的白淼还不得而知。 作为血睛琼华兽而存在的那一段时期,白淼跟天目琼花几乎是朝夕相处。实际上,血睛琼华兽比燕云踏雪蝶更早察觉到张小小这个异世界灵魂的存在,毕竟这之前之后的异状太过明显。 即使在被天道限制实力的同时也被降低了心智,血睛琼华兽在人间界能拥有七级水平,到底也不会太过蠢笨,因此白淼轻而易举地知晓了张小小的真正身份——那时候白淼还不是血睛魔炎兽,张小小也还不是天目琼花。 天目琼花必须和血睛魔炎兽在一起,而白淼自己也很喜欢张小小。她不知道这种喜欢到底是什么,她就是喜欢跟小小在一起。小小说的不对,她晓得什么是情爱,人类的情爱跟魔兽的情爱应该差不多,发情时交/配应该就是情爱。人类好像没有发.情期,他们想发.情就能发.情,所以人类的情爱好像也特别多。 小小以前应该是人类,而人类想发.情就发.情,她还不成熟,不能发.情,想到这儿,白淼一下子就提高了警戒心,她紧紧地搂住了自家伴生植物的腰,像是一松手张小小就会飞走似的,一边直直地盯着张小小,一边往张小小的脸上蹭了过去——要亲亲要舔舔! 在张小小出现之前,白淼一点儿也不喜欢呆在天目琼花旁边。她原本是火属性魔兽,在人间界就算被天道整成了血睛琼华兽,她还是顽固地保留了自己的火属性。而天目琼花不一样,天目琼花无任何属性,人间界天道对异界来客并不欢迎,因此在天道限制之下,天目琼花便拥有了与白淼属性相克的寒属性。 尽管十分排斥与天目琼花太过接近,身为血睛琼华兽时白淼依旧本能地守护天目琼花浇灌天目琼花——虽然这种浇灌方式在被燕霜平发现之后遭到了严厉批评…… 在张小小出现之后,白淼很快便发现了天目琼花的变化。 最明显的一点就是血睛琼华兽与天目琼花之间的伴生关系,其实这是在人间界天道限制之下才形成的一种特定的限定关系。在张小小之前天目琼花无知无识,对此完全无视,这种关系也就不被认可,因为天目琼花本身的特殊性,这种限定被否定也就相当于不存在,因此血睛琼华兽压根儿就不知道还有这么个玩意儿。 忽然有一天这种限定被认可了,作用到了血睛琼华兽身上,还在外面浪的血睛琼华兽赶紧跑回来,然后就发现,这天目琼花闻起来还是冷冰冰的,给她的感觉却是有了温度——灵魂也是有温度的。 天目琼花变温暖了,血睛琼华兽也就想舔一舔了,尽管第一次试着舔了下还扎到了嘴,舔着舔着也就习惯了。 更明显的一点就是到后来天目琼花化成了人形。天目琼花并没有完全独立的灵智神识,因此天目琼花绝不可能化为人形,除非天目琼花获得了独立的灵智与神识,也就是张小小的出现。不得不说化成人形后的小小舔起来味道特别好! 白淼回味地咂了咂嘴,只可惜她的嘴唇还没有挨到张小小的脸,一只手就挡了过来。 抬起手挡住了白淼的嘴,张小小任由白淼不满地在自己掌心处咬了又咬,她长长地叹了口气,这会儿只觉得一个脑袋两个大。白淼闹的这么一出,对于张小小来说惊大于喜,实际上她听到白淼说的这些话,连惊讶的情绪都没有多少。 张小小此时此刻的感觉颇为微妙。 怎么描述呢,就像是你准备煲一份粥,你已经放好了主料跟作料,也精心算好了火候,就等着到时间了,走去厨房开锅喝粥。结果你正在橱柜前挑选那些用来喝粥的碗筷的时候,还没到点儿呢,厨房里的锅盖就被煮沸的粥自己顶开了,整个屋子都飘着粥的浓浓香味,你惊是惊了,喜也是喜了,更多的却还是手足无措——这完全在计划外啊! 对上白淼那双乌亮亮的眼睛,张小小却又忍不住露出一抹笑,她不知道她说话时的语气透出了一股子轻快与欣悦:“现在不行。等藏晓,也就是我目前这具身体的主人,等她醒过来之后,我们再举办婚礼好不好?” 白淼不说话,她就默默地盯着张小小看看看。 被那委屈的小眼神笼罩着,张小小招架不住,她笑着妥协:“时间不能是现在,别的都你说了算,半家婚约也可以,成不成啊?” 白淼勉强同意了,不过她还是不太开心,她并不觉得张小小的坚持有什么意义。她现在抱住的女童,跟她以前抱住的少女,对于白淼而言并没有什么不同,都只是张小小而已。 白淼认准的是张小小的灵魂。 无论张小小使用着什么身体;变化成什么模样;展现出什么性格,对白淼来说,张小小始终都是张小小。就像你女朋友小红换了件衣服,她把长裤换成了短裤,她还是你的女朋友小红,她不会变成你的男朋友小蓝。 只是白淼能把藏晓的身体当做一件衣服来看待,张小小却不能。在白淼眼里藏晓同路边灌木丛一般无二;在张小小眼里藏晓却是个活生生的人。白淼能够毫无心理压力地杀掉整整一城的人,叫张小小去杀掉一个无辜路人她就做不到,这便是二者之间的差别。 白淼是血睛魔炎兽,她也一直把自己当做血睛魔炎兽。 张小小是天目琼花,她还一直把自己当做张小小。 舒展开眉眼,张小小抿了抿唇,看着白淼那双倒映出幼小女孩稚嫩面容的乌黑瞳眸,她只是自顾自地点了点头,没有再开口说半个字,而是微微低下头,在自己捂住了白淼嘴巴的手背上,轻轻落下了一个吻。 隔着一只手掌的距离,张小小跟白淼如此亲密而又如此疏离地接吻。 隔着一具别人的躯壳。 隔着一具存在于书本中却如此真实的一具躯壳。 隔着一整个世界。 隔着一整个建筑于文字之上却如此浩大的一个世界。 张小小用自己这一抹来自异世界的灵魂,用自己一直以来都拥有却一直以来都不曾使用过的冷静目光,久久地凝望着她面前的白淼。 她能够如此清楚明白地看出对方眼眸中的单纯。简单到没有半点情感,纯粹到没有半丝杂质。她看不到哪怕一丁点的爱念,她也看不到哪怕一丁点的思慕,她能够看到的,只是藏晓那张稚气的脸。 张小小竟是第一次如此清醒地意识到,她自己并不属于这个世界,就算她真真切切地站在这一片土地上,就算她心心念念的人站在她面前,她仍旧不属于这个世界。她之所以超脱,她之所以自由,她之所以高人一等,都只不过是因为她是个彻头彻尾的异类。 能够感觉到张小小忽然抑郁沉痛的心情,白淼却不能够知晓张小小在想些什么,她只是觉得她抱的还不够紧。一定是她抱的还不够紧,不然她为什么会觉得自己碰不到小小? 她碰不到小小,她碰不到小小啊!她明明就在这里,小小明明也就在这里,她明明就紧紧地紧紧地抱着小小啊,她明明已经把小小紧紧地紧紧地抱在了怀里,为什么还是会觉得碰不到小小?! 是因为她抱的还不够紧吗?一定是因为她抱的还不够紧!一定是的! 白淼更加努力地伸长了自己的手臂,更加用力地勒紧了张小小的腰,她更加努力地瞪大了自己的眼睛,更加全神贯注地盯住了张小小。 小小跟他们都不一样,小小跟她也不一样。小小是突然出现的,小小会不会也突然不见?就像,就像那天,小小会不会直接消失在她眼前? 第57章 我喜欢你,白淼 第五十七章 “嗷!” 白淼一把抓住张小小捂在自己嘴上的手掌,整个人猛地往前一扑。猝不及防之下,张小小被压过来的白淼推倒在地。 结结实实摔到地上,地面散落的碎石硌的张小小后背生疼,她忍不住嘶了一声。然而没等张小小这一声“嘶”完,她脑子里忽然间嗡嗡乱响,像是挨了狠狠一闷棍,分分钟脑震荡的节奏。 还好这股脑震荡的劲儿很快就过去了,头晕脑胀的感觉也眨眼功夫就没了,张小小一时之间有些茫然,没等她回过神来,一种极度惊慌不安的情绪转瞬便席卷她全身上下,她几乎是本能地反手握住了白淼的胳膊。 这种情感—— 你站在高高悬崖边。 你头顶天穹遍布浓重墨色肆意泼洒的大朵乌云。 似乎随时都会大雨瓢泼。 你脚边深渊传来幽幽远远神秘莫测的冰冷风声。 似乎随时都会狂风大作。 没有下一点儿雨你却全身湿透,没有刮一阵风你却瑟瑟发抖。 你脚下的石块摇摇欲坠,你身上的衣服鼓涨飘飞。 你只是站在悬崖边上。 你一动不敢动,你随时都可能掉下深渊。 你将会粉身碎骨万劫不复。 你能做的只是伸出自己的手。 朝那个人竭力伸出自己的手。 白淼那双变得水亮亮的眼睛,白淼那双睁到最大的眼睛,白淼那双似乎没有半点儿情感的单纯眼睛,忽然就掉下一滴晶莹液体。 张小小只觉得眼前一凉,有那么一瞬间视线朦胧而模糊,她忍不住眨了眨眼,等到视野逐渐恢复清晰,重新对上白淼直直看过来的目光之后,她才后知后觉地意识到,有一滴眼泪落进了她眼睛里,这滴眼泪是白淼流下的——白淼哭了? 眨了眨眼,张小小松开自己抓住白淼手臂的手,她看了看自己这只幼嫩纤小的手掌,忽地轻笑出声:“傻逼。” 抬手摸了摸白淼的头,掌心下的发丝柔软而细腻,张小小张开双臂回抱住白淼,在白淼耳边轻声说话:“我喜欢你,白淼。” 白淼呆呆地“嗷”了一声。 “我最喜欢的一首古诗,叫做《涉江采芙蓉》。涉江采芙蓉,兰泽多芳草。采之欲遗谁,所思在远道。还顾望旧乡,长路漫浩浩。同心而离居,忧伤以终老。”张小小低声喃喃:“同心而离居,忧伤以终老。” 这一方世界的语言文字同张小小原先世界并不完全相同,张小小之所以能够十分顺利地跟他人交流,应该要归功于天目琼花的所谓传承。不过直到目前为止,张小小记忆里开启的传承也只有百分之三十,剩下的百分之七十尚不得而知——尽管张小小现在已然知晓,这所谓传承其实只是人间界天道对天目琼花的一种限制,张小小却是无从破解。 耳边响起的是一种陌生的语言,白淼聚精会神地侧耳倾听,为了能够更好地听清楚张小小在说些什么,白淼化作人形时的人耳下意识变成了毛茸茸兽耳。 两只毛绒绒耳朵高高竖起,白淼听完张小小的低声细语,仗着自己这几乎过目不忘过耳成诵的良好记忆力,她十分得意地开口重复了一遍,从第一个字到最后一个字,从“我喜欢你”到“忧伤以终老”,口齿清晰,一字不差。 背完了之后白淼迫切地看着张小小,一脸求表扬,结果得到却是迎面呼过来的一巴掌。 被一巴掌呼到旁边,白淼委委屈屈地看向张小小。 而张小小则干脆利落地爬了起来,拍了拍身上的土,她瞥了眼坐在地上满脸失落的白淼,从鼻子里哼了一声:“你问都没问就跟我建立了半家婚约,还好意思委屈?嗯?” 刚才那一阵子像是脑震荡的感觉,其实就是白淼趁着张小小精神恍惚的空当,强制性地跟张小小缔结了半家婚约。 半家婚约作用于灵魂层面,张小小虽然使用的是藏晓的身体,但是藏晓的灵魂沉睡不醒,因此这一婚约的承受者,便只能是清醒状态下张小小的灵魂。 白淼是施加者,张小小是承受者,半家婚约悄无声息地达成。 半家婚约有两条基本规则: 第一规则是身为施加者的白淼需要向张小小全面开放自己的元力与灵魂。换成了别的任何一个人,对上强大如斯的血睛魔炎兽,又能够任意了解掌握对方的元力与灵魂,多多少少都会有点想法。然而张小小本身对这家伙的元力和灵魂还真是不感兴趣。 第二规则是身为承受者的张小小不能违背白淼的意志,不能伤害白淼的身体与灵魂。张小小原本就不会伤害白淼,这对张小小来说并不算是什么制约,但是“不能违背白淼的意志”对于张小小而言,明晃晃的就是个火得不能再火,也坑得不能在再坑的一个大火坑了…… 至于白淼流下的那滴眼泪,那滴好巧不巧落进张小小眼里的眼泪,那滴像是白淼情动至极因而感人至深的眼泪,事实上只不过是白淼睁眼时间太久的生理性反应罢了——偏偏张小小还就是心疼了。 白淼一骨碌爬起身,一边抬手去揉又干又涩的眼睛,一边凑到张小小身边讨好地露出满嘴白牙。张小小非常想要再来一巴掌呼到这张得了便宜还卖乖的脸上,但是受限于半家婚约,因为白淼不想挨巴掌,所以张小小就连手臂都抬不起来。 竭尽全力也抬不起自己垂在体侧的手臂,扭脸看见白淼那张表情无辜的脸,张小小扯了扯嘴角,露出一丝狞笑—— “嗷!”被狠狠踹开的白淼发出了一声惨叫。 捂着肚子蜷缩在地上,白淼神色痛苦,满头是汗,一直在旁边却一直在假装自己并不在的泷盏有些不忍地出声道:“您是不是下手太重了些……” 张小小正要走向满脸生无可恋表情的灰发灰眼小正太,闻声她默默转头看了眼白淼,然后转回头看向善良的女主。 再次扯了扯嘴角,张小小简单粗暴地开口:“她那是装的。我们全部加起来都不能伤到她半根汗毛。”泷盏一征,转眼去看白淼,后者好好地坐在地上,正低头玩自己的手指。 泷盏:…… 第58章 咋了??? 泷盏默默地盯住白淼,而白淼则默默地背过身去了。 刚刚被强迫结婚的张小小没心情搭理她们俩,她直奔小正太而去。 赤胭豹化为人形后,是个灰发灰眼的七八岁小男孩模样,生的也白嫩秀气,看起来十分招人喜欢,尤其是头顶上两只毛绒绒的耳朵真是直戳张小小的萌点。看着小正太满脸生无可恋,张小小却忍不住笑了起来。 赤胭豹此刻心情糟糕透顶,偏偏他此时此刻又毫无反抗之力。 藏云身具天绝之体,还跟他签订了主仆契约,他作为仆从完全不能伤害主人。至于那个叫做游鸿的人修,实力虽说不弱,他也不是对付不了,但是这游鸿竟然跟藏云成立了婚约!那个叫做泷盏的人类女性不曾修习法术,本身却是地灭之体。而白淼能够用王族威慑力来压制他,他更是招惹不得。这个朝自己走来的小女孩,身体最为虚弱,体内灵魂却异乎寻常地强大,对方似乎掌握着什么恐怖力量,并且他本心也对这个小女孩生不起一丝恶意。 所以说他是真真正正地心有余而力不足…… 十分敏感的耳朵忽然被捏了一把,赤胭豹一个哆嗦险些从地上蹦起来。微弱酥麻感在全身肌肤上窜来窜去,赤胭豹慌慌张张地抬起双手,紧紧地捂住自己的耳朵,瞪着眼睛对张小小怒目而视。 看到小正太的脸上泛出粉红颜色,一双本来就不小的眼睛被瞪的更大了,小手紧张兮兮地捂在头上,毛绒绒耳朵上的灰毛毛从白皙指缝里漏了出来,张小小反而觉得萌点再次被狠狠戳了一下。 不能摸耳朵了,张小小满含恶趣味地伸出自己的手,飞快地攥住小正太的毛绒绒尾巴扯了扯。眼看着小正太整个人抖了下,然后脸蛋变的更红,一双原本深邃无比的灰色眼瞳因为惊慌失措而显得十分孩子气,张小小眨眨眼,在赤胭豹炸毛之前收回了手,非常淡定地开口说道:“我是张小小,你叫什么名字?” 赤胭豹一征,名字? 妖修灵修们在化形之前只能算是天地灵物,意识混沌之下自然不会给自己取什么名字,就算开了灵智,它们也没有给自己起名字这种意识。不像人修拥有庞大族群,异修往往形单影只,一个族群能出一个生出灵智修行有道的存在就很是不错了。因而你是赤胭豹,大家也就都称呼你为赤胭豹,因为这世上还没有第二只开始修行的赤胭豹,等到有了第二只再说名字也不太迟。 化形之后异修也会给自己取名,不过这就全凭兴趣了。赤胭豹恰恰好就是那个没什么兴趣的,实际上他觉得起名叫赤胭豹就挺好,但是天下赤胭豹除了他这只赤胭豹之外还有许多,他就这么叫自己赤胭豹似乎不太好,想托朋友给自己取名,他又因为自己身为赤胭豹体质特殊而习惯独来独往,没有什么朋友,想叫别人帮自己取名这条路也走不成了。 为他人取名需要担下一份因果,因而若非彼此关系十分亲密,这世界的人大都不会轻易为别人取名。 回过神后赤胭豹捂着自己的耳朵往后缩了缩,尾巴也悄悄地藏了起来,在觉得自己跟张小小之间的距离已经足够安全之后,他才扭脸看向了藏云,嘴里说道:“主人没有给我起名字。” “诶?”张小小觉得有点奇怪,这意思是他没有名字?她并不知道在这一方世界里,名字本身是承担因果的一种重要媒介,在张小小看来名字还是很随便的,毕竟她自己的名字就很随便…… 张小小也跟着赤胭豹扭脸看向了藏云,后者正盘腿坐在地上,应该是在运功修行,而游鸿则窝在了藏云怀里——是真正意义上的“窝”,游鸿把他自己那么大一个人给团巴团巴塞进了藏云怀抱里。 如果忽略掉游鸿是个纯爷们这一事实,席地而坐的清俊男子怀里趴伏着一位娇俏的黄衫女子,树影婆娑微风习习,看着那两人交颈双栖,男子子衿青青女子裙裾溢彩,还是很柔情蜜意的。 如果忽略掉游鸿是个纯爷们这一事实…… 观察了一会儿,确定藏云的修行不是在紧要关头,张小小清了清嗓子,提高了嗓门:“藏云?你给赤胭豹起个名字呗。” 听到天目琼花用自己妹妹的声音直呼自己的名字,藏云默默睁开眼,然而没等看清楚张小小那边儿怎样了,忽然就被带了面纱的一张脸挡住了视线,软糯清甜的女声随即响起在耳边:“阿云?你终于肯看我一眼了!” 藏云:…… 剑眉星目被面纱遮挡的严严实实,游鸿露出的只是生有唇珠的美丽唇瓣和玲珑有致的灵秀下巴,只看这半张脸还真是个大美人儿。默默地注视着游鸿那双隐在面纱后的眼睛,然而这个面纱是藏云自己的东西,没有谁能比他更知道这面纱的功效,他根本就看不到游鸿的眼睛,他能看到的只是朦朦胧胧的白色面纱。 若非有这么个半家婚约,他绝对要手刃游鸿!此刻正因为这个半家婚约,他更加想要将游鸿千刀万剐!就算游鸿现在扮作女子,但是藏云非常清楚,在这个一旦达成便无法解除的半家婚约内,他是承受者!他是承受者——难道要他雌伏人下?! “藏云?”不远处传来的藏晓声音再次直呼他的名字,而不是像以往那般软软地喊他哥哥。 “阿云?”游鸿用着清甜软糯的女子声音,故意十分亲昵地唤他。 游鸿最初是被藏云故意扮作了女子,只不过到了这会儿,反而是游鸿将计就计地扮成女子来作弄藏云。在得知藏云是男扮女装之后,游鸿产生了极大的心理落差,他真心爱慕着藏云扮作的成熟而温柔女性,甚至计划着要如何说服家族取消自己原本被定下的婚约。 被告知对方是由男子假扮而成之际,游鸿的心态从爱慕变为了被欺骗后的怨恨,因此他冲动地使用了家族为他特意准备的半家婚约,想要借此来报复藏云。 不同于游鸿被娇养长大,藏云打小便经受了诸多磨难,因此他比游鸿要冷静理智的多。他本准备利用完游鸿就把人杀掉,没料到突然出现的泷盏打乱了他的计划,而游鸿更是愚蠢至极地在他们两人之间建立起损人不利己的半家婚约。 了解到半家婚约除非自杀否则无法解除这一点之后,绝不会自杀的藏云选择接受这一事实。尽管作为承受者只能雌伏人下,然而若是能够借由这一婚约联系上游鸿身后势力的话,藏云认为这还是利大于弊的。 他需要大量珍奇药材来蕴养藏晓的神魂,而他势单力薄,单凭他一个人没办法保证药材的供给。他手里虽说有一本流传下来的上古医书,奈何他只会打打杀杀不通医理。一个传承至今的古老家族必然会有大量储备药材以及许许多多专职炼药师。若是能够借助一整个家族的力量来医治藏晓的话,出卖一下*又如何!就算是叫他分出去一半寿命他都愿意! 尽管藏云想的明明白白,但是他心里还是有些不适。作为顶天立地的男子,假扮女子一时半刻尚可忍受,若是要雌伏于他人身下一生一世,就着实不堪了。 藏云对游鸿的观感并不差,就算他原先只准备把人给利用干净了再杀掉,他对游鸿的评价还是很高的。藏云心里清楚对方跟他完全不是一路人,游鸿这种人几乎就是藏云的对立面。若是可以,藏云也想那般心地坦荡那般为人爽朗。若不是被逼到只能杀人的地步,没有谁愿意拿起屠刀。若是能够走上坦途,没有谁愿意步步荆棘。 同人不同命罢了。 清俊男子灿然一笑,忽如春风来,千树万树梨花开。他眸色如此漆黑,笑容却如此明亮,仿若收敛了天地间全部的日光来点燃了他这一抹笑一般,游鸿还想要再说些什么挤兑藏云,这会子把自己想说的话全给忘了。 抬起手,藏云轻轻按住游鸿的脖子,把这个因为愣怔而双唇微启的人按向自己,他轻声道:“窈窕淑女,君子好逑。” 张小小喊了两嗓子结果没得到半个字儿的回应,她有点儿纳闷,伸手拉起小正太就要往主角那边走,脚还没迈出去,衣角就被小正太扯了扯。 转头去看小正太,然后张小小就看到了一张红通通的苹果脸,这个脸上红通通的小孩子目光躲闪,声如蚊呐:“我们,我们先别过去……” 张小小:咋了??? 第59章 看起来还蛮可爱 小正太扭脸看了张小小一眼,神情尴尬,注意到张小小一脸茫然的表情,他又迅速收回了视线,讷讷地说不出什么话来。 张小小不明所以,她看了一眼脸蛋通红的小正太,又看了眼藏云跟游鸿,他们倆还是那么个浓情蜜意的姿势,并无其他异样。 于是张小小拉着小正太就要继续朝藏云走过去,只不过这次她刚刚迈出脚,斜刺里窜出一只小白猫,小家伙沿着她的裤脚十分麻溜儿地爬到了她的肩膀上,然后吭哧一口就咬住了她的耳朵。 说是咬,其实并没有用到牙齿,只能说是含住罢了,紧接着张小小还能感觉到敏感耳垂被粗糙的猫舌头舔了两下——会干出这么暧昧事情的除了白淼还有谁? 白淼明明知道张小小不喜欢她过多触碰藏晓的身体,她还偏偏就变着法子在小女孩身上蹭来蹭去。趁张小小没反应过来,白淼仗着自己此时的娇小身形,爪子一捞,尖尖指甲勾住了张小小的衣领,她探头就钻进了张小小的衣服里面。 胸前忽然多出了毛茸茸暖乎乎的一团,张小小整个人都有点不好。 尽管她晓得白淼并没有什么别的心思,张小小还是手脚僵硬起来,尤其是白淼钻进她衣服最里层,柔软温热的绒毛贴着皮肉带来微痒触感,白淼还不安分地来回扫着尾巴—— “白淼!”张小小的声音都有点抖。 见好就收,白淼十分利索地从张小小领口爬出来,又拿自己毛茸茸的猫嘴往张小小嘴巴上蹭了下,这才撒腿跑开。 眼睁睁地看着白淼像只受惊兔子一般,刺溜一声窜进林子里,消失在视野范围里,张小小真是气的肝疼。 “出来!”泷盏忽然大喝一声。 张小小环顾四周,并未发现异状,倒是原本坐在地上的藏云和坐在藏云身上的游鸿都站起了身。藏云仗剑而立,却是护在游鸿身前的姿势。 放出愿力触手四处探索,张小小几乎是眼见着一群人包抄了过来。通过愿力触手的感知,张小小甚至连这群人领头的两个汉子穿了什么亵裤都一清二楚,不是张小小猥琐,而是那两个面貌有五分相似的男人,穿的亵裤上竟是带有愿力波动。 自然环境中是很少有强烈愿力波动的,毕竟愿力的根源是人类的执念,像这种深山老林,更是少有愿力浮动,除非这里曾经有人冤死枉死。因此那两人穿的亵裤在张小小探出去的愿力触手感知之下,就像是茫茫冰原上的两团火焰,存在感异常强烈。 默默收回了愿力触手,被迫看了两个肌肉男的内裤,张小小觉得眼睛有点疼。 不过看到了那两个很明显是兄弟的男人,张小小也就回忆起了书中的这部分剧情。这两个满脸横肉五大三粗的汉子,从颜值设定上就能看出不是什么重要角色。而原书中他们也的确是走个过场的炮灰。 这一对兄弟手黑心也黑,他们自身实力中等偏上,却是一个擅长陈兵列阵,一个精于收买人心,一加一大于二,再加上他们手底下那一票忠心耿耿的属下,也差不多能横着走。 这兄弟二人领着一队人马,大张旗鼓地进入了这一方秘境,似乎是有着什么特殊目的,原书中并没有交代,只是讲他们盯上了落单的男主,想要杀人夺宝,最后当然是被男主反杀,男主还从他们兄弟二人身上得到了一卷奇怪的兽皮,而这卷兽皮正是男主在最后来开的金手指之一。 也正是因为被这对兄弟盯上了,男主才得以结识那些个所谓的好友,然后被好友们联手狠狠坑掉了半条命,不过也正是被这所谓的好友们坑了,男主也才能够以大龄儿童的身份进到学院里学习。只能说福祸相依啊。 张小小一边漫不经心地想着,一边伸手拍了拍衣裙上被白淼踩出的梅花脚印,也不知道白淼化作兽型后跑去了哪里,这一个个的爪印都是黑漆漆的,拍了两下也拍不掉,张小小索性就不管了,反正这些猫爪印小小巧巧看起来还蛮可爱。 撩起裙子,张小小一屁股坐到了地上。她随手拔了根草咬进嘴里,也不知道这是什么草,草茎泛出微微甜意。叼着一根野草,张小小十分散漫地两手往后一撑,望着神情警戒的泷盏和一脸肃穆的藏云,小女孩脸庞稚嫩纯真眸光却十分薄凉。 被白淼的忽然告白警醒,张小小清楚地知道自己是局外人,然而尽管她是局外人,却是一举一动都能影响到局势发展变化的局外人。当初的天目琼花想必也是这样罢,只是天目琼花受制于人间界天道,不能随便插手,她却是能插得上手的。 不再局限于书中的思维与角度,也不再过多地关注男主女主,张小小此刻便更加清楚明白地看到了真相。 原书中作者描述的场景异常简短,就是那对兄弟居心险恶,想要黑吃黑,结果偷鸡不成蚀把米,被男主大发神威杀到屁滚尿流,男主最后还从他们身上获得了额外宝物,很普通的桥段。 这时候重新候梳理一下剧情,张小小却觉得那对兄弟恐怕根本就没有杀掉藏云的打算,不然他们为何要煞费苦心地布置诸多陷阱,这些陷阱中却没有一个可致人死地,显而易见他们的目的是活捉男主,藏云身上必然有什么东西是他们想要的。若不是他们错误地派人抓走藏晓导致藏云被激怒,以藏云的性格,男主未必不能和他们坐下来谈一谈。 对这些被隐藏在作者文字之下的秘密,张小小很是感兴趣。她吐出嘴里甜味散尽的草根,抬手抱住扑到自己怀里的小白猫,一边给白淼顺毛一边饶有兴趣地围观。 那一对兄弟带着人刚刚把藏云一行人围住,还没来得及布置点儿陷阱什么的,就被泷盏那一声叫破了踪迹。 泷盏自知手无缚鸡之力,她在出声大喝之后,便一口咬破了自己的左手手腕,同时一柄袖里剑悄无声息地滑落到她右手掌心,被她一把握住。 这柄袖里剑颇为奇异,本身只有一个剑柄,剑柄上镌刻有一层层复杂法阵,只见泷盏动作迅速地把手腕处汩汩冒出的血液滴到剑柄上,鲜红血液尚未触及金属剑柄,便被激活的法阵凝聚为细长一线,随着血液越淌越多,由鲜红血液凝聚而出的剑刃便渐渐成型了。 泷盏这一身血液既是她这一生之大不幸,却也是她身为弱女子赖以存活的唯一凭仗。 张小小从那柄鲜红短刃上收回视线,忍不住叹了口气。她转眼去看藏云和游鸿,就见那两人背对而立,藏云一手长剑一手长刀,游鸿则举着他那把半为黑半为红的巨剑。 这还是张小小第一次这么认真地去看藏云的武器。藏云一般只使右手剑,当敌方实力强大时才会左手使刀,实际上藏云惯用的是左手,对的男主是个左撇子。右手剑双面开刃,剑脊两侧有深刻血槽;刀为环首刀,刀背有血槽,刀刃锋利,泛出幽幽蓝光,一看便淬有剧毒。 男主本身就是个坑死人不偿命的货啊,别看他的刀蓝汪汪的有剧毒,见血封喉啥啥啥,藏云的剑上其实也有毒,张小小见过他拿毒草汁液往剑上抹。 手掌被舔了舔,张小小低头看了眼怀里的小白猫,然后就看到小白猫伸出自己的小爪爪,朝张小小露出了自己的弯月形的尖锐指甲。 张小小看见白淼得意洋洋显摆的武器后忍不住笑了起来,她自然是知道白淼的这些指甲有多尖利,但是这么看起来还真是无害啊。 伸手捏住小白猫脚掌上软软的梅花肉垫,手感真不错,张小小就一边捏捏捏,一边抬眼朝忽然变化为原型的赤胭豹看了过去。 满身花型斑点的灰色豹子猛然往空中一扑。 第60章 扑通一声跪下了 一声兽吼如平地一声惊雷,怦然炸响,震耳欲聋。 赤胭豹高高跃起,竟是从半空中咬出一只猛兽。张小小一眼认出这是一只照夜雷狻猊——外形同狮子十分相似,本身为五级灵兽,能招雷引电,毛发可于夜间发光,性情复杂多变,极喜一种名为玉狻猊的烟草。 眼看着赤胭豹直接将这只体型巨大的类狮猛兽从隐身处拖了出来。空无一物的高处被拽出这么大一只野兽,张小小表示还是十分具有视觉冲击力的。紧接着赤胭豹被暴怒的照夜雷狻猊一尾巴抽飞的场面,就更加具有视觉冲击力了…… 这只照夜雷狻猊身形庞大,有赤胭豹三个那么大,它浑身毛发深蓝近乎墨色,那条尾巴足足有两三米长,尾巴端部还生有硬扎扎墨蓝毛簇,这些钢针一般的毛发还泛着金属质感的光泽,这一钢鞭抽打到赤胭豹身上的同时,还激发出了一道道肉眼可见的明亮白色闪电。 刚刚还神勇无比的赤胭豹猛然被掀飞出去,咚地一声,狠狠砸到地上,被电到四肢麻痹,赤胭豹仰面朝天浑身抽搐,看上去好不凄惨。 张小小能够看到藏云握住刀的那只手紧了紧。游鸿因为背对着这边,他只听到一声巨响,并不知晓具体情况如何,然而他只是微微偏了偏头,凝神侧耳聆听,并不曾转头来看,这倒是叫张小小对他的观感好了许多。 刚把视线从男主那里收回,耳边忽然响起破空声,张小小捏在怀里白猫脚掌肉垫上的力度丝毫没有变化,她整个人却是蓦然高高飞起,一条长尾擦着她的裙角横扫而去,荡平了一片青葱草地。 草叶纷纷扬扬间,裙带飘摇衣衫翻飞的幼小女童居高临下地望了过来,她明明容颜稚嫩神情纯真,一双黑眸却是泛出沧桑寒意。小女孩抱在怀里小小一团的白猫仰起头,朝着她软软地喵嗷一声,那双凉薄眼瞳便像是春雪消融后的湖面一般,转瞬漾起一层又一层柔而暖涟漪。 松开手里的猫爪,张小小抬手揉了揉白淼毛茸茸的脑袋,驱使着愿力触手直接将那只朝自己扑来的大狮子高高托起,然后狠狠抛了出去。 张小小抛出照夜雷狻猊的方向,正是那一对兄弟的藏身之处。 原文中并不曾提及藏晓是如何被那兄弟二人抓走,在藏云察觉之后藏晓就已经落入他人掌控之中,这对一个妹控来说是完完全全的挑衅,暴走的主角大杀特杀,把那一对兄弟连带着他们的手下都杀了个一干二净。看来在原剧情中悄悄抓走藏晓的应该就是这只照夜雷狻猊了。 瞥了眼倒在地上被电到四肢抽搐的赤胭豹,张小小忍不住叹了口气。 同样都是五级灵兽,这赤胭豹跟照夜雷狻猊之间的差距,也着实太大了……虽然有点埋汰赤胭豹,但是张小小也知道赤胭豹本身攻击性并不强,那所谓的五级水平估计是指赤胭豹的逃命速度。将照夜雷狻猊扔出去之后,张小小就不再关注男主女主他们了,她径直飘落到赤胭豹跟前。 翻了个白眼,张小小抬腿踢了下赤胭豹一脚,把赤胭豹身上流转的电流踹散,看着赤胭豹艰难地翻过身趴到了地上之后,张小小这才开口说道:“没本事就别逞能,他们也不是不知道有谁藏在了半空中,之所以不出手,不过是因为顾忌对方的埋伏罢了。你就这么跳出来对上了那只照夜雷狻猊想必也是为了大家着想,但是就算你受了伤,藏云回头还是会责怪你冒失冲动。” 赤胭豹浑身毛发都被电到炸了起来,蓬起毛发的附加作用下,它看起来一下子比原先要胖了一大圈,整只豹子格外毛绒绒的。赤胭豹默默地扭过头,拿那双湿润润的深灰色眼瞳看着张小小。 张小小觉得这家伙绝对没有想到那隐匿在半空中的会是照夜雷狻猊,其实若要换成别的五级灵兽,赤胭豹至少还有一战之力,奈何遇到了横冲直撞的照夜雷狻猊,以速度灵活见长的赤胭豹就惨兮兮地被吊打了。 抱着小白猫一屁股坐到赤胭豹身边,张小小忍不住抬手摸了摸赤胭豹那颗靠过来的毛茸茸大头。跟白淼化作的小白猫那一身蓬松柔软的皮毛不同,赤胭豹的毛发紧密而厚实,毛绒丰足,因为被电过,那一层较长且硬的针毛蓬了起来,逆着摸会有点扎手,顺着摸的话却是极为爽滑。 张小小摸了又摸,简直要停不下来,一只手摸怀里小只的猫猫,一只手摸身边大只的猫猫,张小小整个人都要飞起来了~ 而另一边,在照夜雷狻猊长尾横扫却被张小小轻易躲过之后,公良遥和公良远两兄弟就大大地吃了一惊,他们本以为那名幼小女童最为柔弱,实际上他们也是在多次探查后才最终确定对方只是个普通小女孩,因此才会派出照夜雷狻猊,确保万无一失。只是没想到对方扮猪吃老虎,隐藏起的实力竟会强大如斯! 再不敢掉以轻心,公良兄弟二人立刻改变了原先计划。 公良遥擅长布阵,在照夜雷狻猊被抛飞之际,他便动作迅速地绘好了阵法,将照夜雷狻猊稳稳接住后,他又连忙掏出珍藏许久的百年玉狻猊烟草,心头滴血地忍痛把玉狻猊烟草点燃以安抚照夜雷狻猊。一株十年份的玉狻猊烟草就够他买回一个伍的青壮年奴隶了!更别说这一株百年玉狻猊烟草了,他点着的不是这一株烟草,而是一个将的青壮年啊! 看着照夜雷狻猊在玉狻猊烟草燃烧后散发出袅袅烟雾中十分享受地摇头晃脑,公良遥默默地默默地移开了视线。 而公良远注意到自己大哥安抚好了照夜雷狻猊,他便铿一声抽出扎在腰上的十三节鞭,拖着金属长鞭,大步流星,走进了藏云泷盏的视野范围内。 在吸引了对方的注意力之后,这个五大三粗的汉子咣当一声将手里的鞭子扔到地上,公良远一撩下摆,扑通一声跪下了。 第61章 我打死你 “恳请天觉之体拯救黎民百姓于水火之中!某愿带领三十万兵士誓死追随天觉者!”公良远大声说道,话音刚落,他便结结实实地磕了个头,保持着叩拜的恭敬姿势,公良远长跪不起。 张小小遥遥地看了他一眼,这个在原著中只被作者两三笔带过的男人有着十分伟岸的身材,即使他跪伏在地,看起来也像是一座铁塔。她又看了眼藏云,后者原本双手腕部微提,随时都能挥剑斩刀,在听到公良远那两句话之后,藏云十指微张,左手握着的环首刀悄然消失。 往后一仰,靠住了赤胭豹顺滑密实的皮毛,张小小又看了一眼若有所思的泷盏,旋即便收回了视线。 单单从公良远那两句话中,聪明人如藏云泷盏,自然是能听出诸多自己想要的东西的。低着头轻轻顺了顺小白猫的背毛,张小小忍不住叹了口气。把白淼放到自己小腹,张小小舒展开四肢,懒洋洋地躺倒在赤胭豹身上,透过枝叶缝隙仰望进湛蓝天穹,散落四射的日光让她不由得微微眯起了眼。 不同于他人,张小小也许是因为来自于这一方世界之外,又曾经一遍遍地读过这世界存在的根基,也就是那本连封皮都没有的旧书,她在听到别人讲话的时候,能够直接意会到对方讲话的真正内容,也就是说她完全不会受到所谓同音字的干扰。 公良远所说的是“天觉之体”,而不是藏云身怀的天绝之体。这方世界的文字体系依托于原本世界的汉字体系而衍生,大概是因为这个缘故,在这个世界里“觉”和“绝”有着完全一致的发音,又大概是因为别的什么原因,“觉”跟“绝”的文字也是十分相似的。 天绝之体,天觉之体,听起来完全相同看起来也十分相似的四个字,真像个无聊透顶的文字游戏。估计跟藏晓的“人亡之体”被误传为“人王之体”差不太多。看样子这个世界的秘密颇多啊。张小小眼睛半睁半闭,光线透过窄成一线的视野,竟是格外白亮耀眼。 公良远说他手下有三十万士兵,在张小小看来他手下的兵将只会多不会少,他敢说出口的三十万士兵必属精锐。这一方世界虽然有修者有妖灵精怪,作者大抵是写的东方玄幻,但是整体生产力还停留于封建社会的水平。在总人口不过几千万的大背景下,三十万精兵已然能够雄霸一方了。 张小小一眼就能看出公良远实力不过三级,公良遥实力更差只有一级,虽说三四级满街走,但那是指的修者层面,并不包括世俗王国。公良两兄弟能够具有一级三级的水平,想来还是天赋异禀。 公良遥擅布阵,法阵自然也会布设一二,然而他更擅长的应该还是兵阵。至于公良远所谓的洞察人心,他能够明察入微的大约都是普通人罢。修者们勾心斗角总归以实力为基础,按着公良远只有三级的实力水平,他恐怕接触不到多少修者。 由此便可得知,公良兄弟是俗世之人,并非隐士修者,他们选择率领兵卒进入秘境,到底是破釜沉舟还是伺机而动,张小小不得而知,原书中只讲了藏云全灭公良兄弟及其下属,这之后提及的便多是修者的相关事宜了。 对于大部分修者而言,他们超凡脱俗高高在上,而挣扎于尘世的劳苦大众不过是路边高草丛一般的存在,就算会同普通人发生些因果关联,修者们的目光总是自上而下,俯视过来。若是在意因果循环,便会着意不去踩倒路边野草,若是不在意的话,心情不佳时砍倒一片草地来撒气也不是没有。藏云便是不在意因果的后者,也正因此,在原书中他才会毫不留情地将公良兄弟连带着一干兵士赶尽杀绝。 眼前白光忽然一暗,紧接着闪过墨蓝浓紫,真是要看花了眼。 张小小睁开眼,就见一只蝴蝶扑扇着翅膀飞在她面前,那两只巨大蝴蝶翅膀投下的阴影将张小小的脸覆了个严严实实。对方的辨识度太高,张小小一下子就认出这是跟燕云红霞木一起出现的那只蝴蝶。 想到那只小奶娃其实是化为人形的燕云红霞木,张小小坐起身,看着这只蝴蝶有气无力地挥着翅膀,嘴角抽了抽:“燕霜平?” 挥舞的蝴蝶翅膀停顿了下,张小小脑海里响起一道熟悉的清澈声线:【这名字好耳熟。】 张小小:…… 耳熟个鬼!这就是你自己的名字! 没等张小小开口再说点什么,她怀里的小白猫猛地窜了出去。白淼高高跃起,嗷呜一口咬住了燕霜平半边翅膀,后者还在迷迷糊糊地想着“燕霜平”是谁,怎么会觉得这么耳熟,难道是它认识的谁? 直到白淼咬掉了燕霜平翅膀边缘的一小块,并且咔擦咔擦嚼着吃掉了之后,燕霜平才猛然觉出痛来。张小小十分无语地看着燕霜平一大一小两只翅膀胡乱挥舞,翅膀上的亮晶晶鳞粉飞的哪儿哪儿都是。 烟云踏血蝶可是全身遍布剧毒,也就血睛魔炎兽这等凶兽才丝毫不惧怕,能够把对方的蝴蝶翅膀当零嘴儿嘎嘣嘎嘣嚼了,赤胭豹在张小小坐直身子之后就飞快跑走了——哪怕是沾上那么一小点的鳞粉,它都会死的不能再死。 脑海里回响着燕霜平的大喊大叫:【啊啊啊啊又是你这只臭猫!臭死了臭死了!离我远点!啊啊啊啊你竟然咬我!好痛呜——我打死你!扇死你!毒死你!】,张小小真是只能“……”了。 看着燕霜平一翅膀将白淼扇出去,张小小默默用愿力凝聚出一方结界,拦住了飞出去的白淼,也将燕霜平翅膀上掉落的鳞粉收拢控制在这一范围内。这些几乎是谁碰谁死的鳞粉一旦飘的到处都是,那后果简直是灾难性的,尤其是这附近埋伏着的并不是修者,公良兄弟带过来的都是兵哥哥,虽然兵哥哥们一个个的都身强体壮,但是再身强体壮的兵哥哥也是普通人啊,连张小小自己都站到了结界之外,这些兵哥哥们沾上这些剧毒鳞粉的话也是立扑。 抬眼看向藏云他们的方向,张小小挑了挑眉。 第62章 张小小番外【一】 走读生真是辛苦,张小小一边手脚麻利地套上校服,一边看了眼窗外灰蒙蒙的天。在住宿生还蒙头大睡的时候,她已经颠颠儿地从被窝里爬出来了。叹了口气,张小小收回视线,撅着屁股开始叠被子。 最后拽了拽床单,把床单扯的平平整整,张小小跳到地上,开始穿鞋,唔,今天好像有点冷,穿个外套吧,她有件长款风衣是暗绿色的,就穿这双白色帆布鞋。 把高帮帆布鞋上的鞋带系好了塞进鞋子里面,保证从外面看不出来之后,张小小在原地跳了两下,转身去衣柜里找自己的风衣——话说这其实也不是她的衣服,是一个长胖了穿不下这件衣服的姐姐剩给她的。 张小小不在意这些,她觉得这件风衣还蛮好看,翻领双排扣,有腰带左胸前还有一朵繁复花饰,下摆的内衬是漂亮的黑色蕾丝,布料摸起来也很高档,反正张小小自己是绝对没钱买这种衣服的。她十五块钱买一件衬衣二十块钱买一条牛仔裤穿起来也同样漂漂亮亮的,虽然衬衣会褪色牛仔裤会缩水,哎呀能穿就好啦。 照了照镜子,张小小觉得这件风衣配上她这一头特意染成深棕色的卷发真是很搭。弯了弯眼睛,女孩子蹦蹦跳跳地背起书包,哒哒哒地跑出了自己的屋子。 院子里长着一棵粗壮大树,张小小听奶奶说这树叫做楝树,可以入药的。春天的时候会开了满满一树冠淡淡紫色的细碎小花,很好看。不过现在都入秋了,抬起头的时候满目翠绿树叶已经开始颜色苍黄了。 “奶奶我去上学啦!”张小小大声喊。 奶奶耳朵有点聋,她每次跟奶奶讲话的时候都觉得自己简直声震四野。喊话没有得到回应,只有一片楝子叶缓缓从头顶飘坠下来,张小小低了低头,躲过那片叶子,看着枯干泛黄的叶子落到自己脚边,她下意识环顾四周,小院的地面上已经落了许多片枯黄叶。 她忘记了,奶奶已经过世了。 不然的话,她早上起床应该被奶奶叫醒,要是她想赖床,奶奶就会把手伸进被窝里,奶奶的手好凉的,她总是要抱着奶奶的手把奶奶的手暖热了才爬出被窝。 不然的话,奶奶会给她端过来一搪瓷缸子的鸡蛋花,也就是开水冲鸡蛋,奶奶说上学费脑子需要补营养。她总会呼噜噜地喝完香喷喷的鸡蛋花——当然香喷喷了,奶奶每次都会往里面滴点香油提味。 不然的话,一走出门就能看到奶奶拿着扫帚刷拉刷拉扫院子,将掉满落叶的地面扫的干干净净。用竹枝扎成的大扫帚比她还要高,她怕奶奶被上面的木刺划伤手,往扫帚把上面缠了层布还恶趣味地打了个大大的蝴蝶结。 看着满地落叶,张小小忍不住跺跺脚,她拿起扫帚哗啦哗啦把落叶全部扫到了一起,不大的院子张小小却是出了满头的汗。 将落叶扫成一堆,张小小又跑进屋里看了下时间,再不往学校走,就算她能把自行车骑到飞起她也要迟到了。 大声喊了句“奶奶我去上学啦”,张小小转过身哒哒哒向外跑去。 第63章 天目琼花的特殊技能 原本跪伏在地的公良远已经起身,藏云和泷盏一左一右站在他身旁,略略有些监视控制的意思,倒是公良远的姿态依旧颇为恭敬,或者说十二分的恭敬了。 瞥了眼咬打成一团的燕霜平和白淼,确定白淼不会把燕霜平整个儿吃掉,燕霜平也不会把白淼摔死,张小小就十分淡定地转过脸,不再关注它们了。 将愿力触手散发出去,张小小能够清晰地听到不远处发生的交谈。 藏云询问:“誓死追随天绝之体是为何意?” 公良远毕恭毕敬回答:“胞兄被谬称为‘堪舆家’,对风水术略通一二,夜见星坠昼闻山崩,又有先人托梦,述说天觉之体乃天道之下救世第一人——” 泷盏打断公良远的话:“既是听说了天觉之体,你们那先祖对地灭之体是知也不知?” 公良远略有迟疑:“地芈之体?是否为古修芈氏族人?是否一身血脉十分神异,有消弭万物之力?” 泷盏一惊:“芈氏?我虽为泷姓,祖上确是芈氏!” 在泷盏和藏云四目相对之际,听了这几句的张小小便兴趣缺缺地收回了愿力触手。接下来的也没什么听的必要了,张小小已经可以想出接下来的发展与走向了。 公良遥看来是有点真本事的人,至于“天觉之体”同“天绝之体”的区别,“地芈之体”和“地灭之体”的异同,到底是文字游戏还是深有寓意,张小小也懒得再去做什么推测,到时候了,也就知道了。 原书中公良兄弟用了错误的方式来勾搭藏云,结果是异常惨烈地团灭了。现在重新开局,有张小小这么个搅局者或者说是外挂者,公良兄弟算是成功搭上了藏云。 对于原书中公良兄弟想要活捉藏云的做法,张小小还是比较赞同的。公良远能说出“天觉之体乃天道之下救世第一人”这种话,也就意味着,在这么个眼看着就要枭雄四起的纷争乱世里,藏云的“天觉之体”还是相当有分量的,恐怕跟保皇党的眼里大安王朝的皇帝差不多一个地位,因而公良兄弟想要抓到藏云然后挟天子以令诸侯便十分容易理解了。 这个大安王朝也很有意思,国号为黯,意为深黑,该王朝也以深黑色为最贵。之所以会被称作大安王朝,是因为这一代皇帝的年号是大安,这位大安皇帝异乎寻常地长寿,他五岁即位,在位九十一年。这位长寿皇帝以九十六岁的高龄薨了,也正是这一年,人王之体现世,天裂云,地山崩,整个人间界乱了套——当然了这是指人间界的俗世。 别问张小小怎么就知道这么多,她也不知道为什么,她不过是就那么想了想,脑子里就自动自发地涌现出大量信息来——这好像是天目琼花的特殊技能啊。 用愿力高高托起自己,张小小像是坐在高脚椅上面一样双腿悬空,她悠悠然晃荡着两条腿,围观燕霜平跟白淼撕打。 这会儿白淼变成了藏晓模样的小女孩,而燕霜平也变成了五头身的正太,看着小正太跟小萝莉扭打成一团,并不叫你觉得烦心,反而会觉得这场面相当热闹可爱,两个小家伙一边拳打脚踢还一边大喊大叫。 听着“哈!吃我一拳!”和“你打不着嘿!”这种话,张小小真是乐不可支。尤其是他们打着打着觉得不过瘾,又变回蝴蝶跟猫咪开始咬来扇去,张小小光看着他们就快要笑哭了。 察觉到有谁走了过来,张小小抬手揉了揉眼角笑出的泪花,扭头看向来人:“怎么?” 第64章 你们是神仙还是妖怪? 张小小本以为是藏云他们谈完了来叫她,没想到扭回头却见到一个身着布甲的少年郎,他正盯着结界内打成一团的蝴蝶跟白猫,神情专注,目不转睛。 眨了眨眼,张小小上下打量了一番这个少年人,他穿着布甲,手脚后背都绑着些长满叶子的树枝,手里拎着的长戟上也绑了一根枝杈,身材生的高高大大,有了成年人的骨架,但是眉眼间的稚气却暴露了他的真实年龄,张小小觉得他大概有十*岁。少年郎的五官并不出挑,看着却十分干净,他那双黑眼睛亮亮的,眉毛的颜色却有些浅淡,因此眉尾处生的那一颗黑痣很是显眼。 看着这个年轻至极的兵哥哥越走越近,眼看就要撞到张小小维持的愿力结界上面去,张小小忍不住轻轻咳了声。 被突然响起的咳嗽声惊到了,布甲少年差点儿跳了起来,他转头看见张小小,被悬浮在半空中的小女孩再次惊了一下,将一双乌溜溜的眼睛瞪的老大,像是看到什么不可思议的存在。 张小小忍不住再次咳了一声,眼前这个大男孩叫她想起了邻居家的大臭哥,她弯了弯眉眼,开口道:“你是跟着他们来到这儿的吗?”她伸手指了指跟藏云他们站在一起的公良远。 布甲少年抬手挠了挠头,有些窘迫地答非所问:“你们是神仙还是妖怪?” “啊?”张小小一时没弄懂布甲少年的问题,注意到对方扭头又看向燕霜平和白淼,她这才理解过来。对方可能是看到白淼跟燕霜平的来回变化了。在普通人眼里,能够飞天遁地的修者跟仙人一般无二吧。 随着布甲少年的视线,张小小也看向了愿力结界之内,注意到燕霜平那双艳丽蝴蝶翅膀上纷纷扬扬掉落的鳞粉,她皱了皱眉,语气带了点无奈:“不管我们是妖怪还是神仙,你都不该就这么走过来。” “哈,我知道我知道,不过军师说你们不是坏人,军师说天觉者是要来救大家的,我哥说军师讲的话都很有道理。”布甲少年为了表示军师跟自家大哥的话很有说服力,还特意点了点头。想到了什么,他伸手去怀里摸了摸,最后摸出了个小鱼模样的娃娃哨。 这只泥叫叫是用黄泥做成的,是一只活灵活现的小金鱼,支起的鱼鳍有些粗,是哨嘴的地方,小金鱼身上的鳞片雕刻的很是精细,上面又用颜料给鳞片一个个涂了色,整体还上了油的小金鱼在日光下亮晶晶的,很是好看。 布甲少年将娃娃哨往张小小眼前一递:“我给我家妹子做的,送你。我有空了再给她做一个。” 从咬打在一起的白猫和蝴蝶身上收回视线,张小小望着面前露出笑脸的大男孩,一时之间不知道说什么好。她现在模样是个小女孩,白淼是毛绒绒的小白猫,燕霜平只不过是一只大点儿的蝴蝶,看起来确实是十二分的单纯无害。 手指绞住了衣角,张小小问他:“你多大了?” 布甲少年见张小小没有伸手来接娃娃哨,也不恼,他直接就把小金鱼放到了张小小的腿上,听张小小问他多大了,他挺了挺胸膛大声回答:“我十四了!” 张小小呆了呆,卧槽才十四?! 才十四! 被小女孩目瞪口呆的表情逗乐了,布甲少年哈哈笑着在张小小头上揉了两把,转过身跑掉了,只留下顶着满脑门乱毛的张小小风中凌乱。 这时候藏云他们也谈完了,远远地就听到泷盏喊了声“大人”,张小小低头看着自己裙子兜住的这条小金鱼,一时无语。 把娃娃哨收起来,张小小跳到地上,在将燕霜平掉落的鳞粉全部收集起来之后,张小小又分别用愿力将白淼跟燕霜平裹了个严严实实——省的他们再打起来。 左手一只猫右手一只蝴蝶,张小小哒哒哒地朝藏云他们跑了过去。 对于藏云泷盏跟公良兄弟之间到底达成了什么协议,张小小并不清楚,她只晓得,在这之后公良兄弟以及他们那些忠心耿耿的属下就走到了明面上。 公良遥于阵法之道着实惊艳绝伦,他能够以实力一级的水平将手下五十多号人隐匿起来而不被藏云察觉这一点,已经充分证明了他的天才。而这五十多号兵士虽然都只是普通人,但手里的兵器却都被公良遥煞费苦心地镌刻了法阵,紧要时刻由实力三级的公良远来全部激发,再由公良遥指挥结阵,也的确有一定杀伤力,至少对上三四级水平勉强得以自保。 扫了眼列队成阵的士兵,张小小没能看到那个布甲少年,她特意探出愿力触手,“看到”那个布甲少年正在跟他旁边一名青年说着话,看样子那就是他大哥了。 收回愿力触手,张小小给怀里抱着的白猫顺了顺毛,而她肩膀上落着的蝴蝶则飞到了她头顶上,张小小懒得理神智不清的燕霜平,也就由它去了。 现在他们前进的目的地是最近的秘境出口。藏云的安排是先把这些兵士送出秘境,毕竟这秘境对于普通人而言还是太过凶险了。 张小小听公良兄弟话里话外的意思,是他们这一行人在进入秘境之前,已经做好了必死的准备。想到那个布甲少年,想到她手里那只小金鱼哨子,张小小抿了抿唇。 不过公良兄弟做了必死的打算,藏云却不能就这么叫他们折在这秘境里,因此这两天是一路急行军。藏云他们身为修者已经不需进食,但是士兵们却不成,因着已经接近了秘境出口,大家便稍作休整。 实际上这秘境的开启与关闭是有时限的,不过是因为藏云身为秘境引现者才能如此便宜行事。 从空中落到地上,张小小还没站稳,白淼就从她怀里窜了出去。看白淼兴奋到全身毛发都微微蓬起的样子,张小小直觉不好。 听到有脚步声,张小小猛然扭头,看清是手里捧了一大把野花的布甲少年后,她还来不及放下心,耳边蓦然响起接二连三的惨叫。 布甲少年脸上还带着笑,就那么在张小小眼前整个人炸成了一团血花。 第65章 拜拜 愿力自发凝聚出一道透明屏障,挡在了张小小身前,也挡住了那溅射开的鲜红血肉。张小小眼睛一眨不眨,她脸上还维持着见到布甲少年下意识露出的一抹笑。 看到一朵破碎的蓝色野花贴在了愿力屏障上,张小小抬起双手。 小女孩白皙幼嫩的手掌轻轻贴到透明屏障上,鲜红血迹仿佛是从指缝溢出,一道道淌落下来。收回手掌,两臂安静服帖地贴着粉色裙衫,两只手松松散散地握成两个拳头,张小小脸上笑意不散。 视线从蓝色野花上滑过,张小小能看到布甲少年原先站立的位置多出了一蓬绿植——金叶凤仙透骨草,叶缘尖而细密的金色锯齿淌下丝丝鲜红,植株上成熟的蒴果已然爆开,只留下空白果壳。布甲少年正是在这种植物炸裂果实的作用下爆体而亡。 金叶凤仙透骨草一丛丛冒出地面,带有金边的叶子折射日光,泛出一圈圈绚丽光彩,一个个圆而小的暗褐色蒴果隐藏于叶片之下,丝毫不起眼。但凡有兵士不小心触碰到这种植物,蒴果便会猛然裂开,遍布其内的无数颗细小种子朝着触动者飞去,途中种子二次爆炸——身体脆弱的普通人在这种爆炸之下一个个血肉横飞尸骨无存。 不知泷盏放了自己多少血,袖中剑原本不过尺把,此刻长长剑刃擦过地表。素衣少女面白如纸,动作却干脆利落,一柄血剑舞的虎虎生风。 藏云依旧气定神闲,他一剑挥出,气势如虹,剑锋所指之处,金叶凤仙透骨草连带着乔木灌丛被一并荡平。 游鸿尚未换下女装,只见身材高挑的黄衫少女手持巨剑,半黑半红大剑此时通体乌黑,一剑斩向地面,金边草叶纷纷扬扬。 而公良远正护持着胞兄,后者将残存部下聚集到了一处,也不知绘出的是什么法阵,竟是将惨死士兵的血肉都吸纳化为一种血红光芒,这血色光芒撑起一道结界,将生还者牢牢护住。 然而金叶凤仙透骨草却层出不穷,虽然对藏云游鸿他们伤害不大,但到底烦不胜烦。眼见着藏云他们三个动作愈发迅疾,张小小抬手揉了揉自己的脸,把僵硬的脸部肌肉揉开。 燕霜平还是傻乎乎地停在她肩膀上,白淼却是落地后就窜了个无影无踪。瞥了眼自己衣裙上那些黑漆漆的猫爪印,张小小使劲儿揉了揉自己的脸。白淼…… 再次往下看了一眼,收回视线,张小小用愿力把自己重新往高处托了托。扯了扯嘴角,张小小望向远处的地平线,她脑海中挥之不去的不是布甲少年的音容笑貌,反而是那瓣粘到愿力结界上的野花。 被炸到破破烂烂的一朵野花,蓝色细长花瓣上挂着一颗鲜红血珠。 伸出右手,张小小静默着凝望这只幼小细嫩的手掌,白净手掌心堆积着满满一捧色彩斑斓的细小鳞粉,这是烟云踏血蝶的剧毒鳞粉。 张小小朝着地平线用力地挥了挥手,任由鳞粉纷纷扬扬随风洒落,觉得眼睛有点干涩,她弯了弯眼睛,提高了嗓门:“拜拜!” 旋身裙角飞扬,张小小从高空急剧坠落,在脚尖碰到土壤那一刻,轻踏地面,小女孩重新腾空而起,只不过她这次没有升飞高处,而是朝着一个方向迅疾而去。 泷盏只觉耳边破风声响起,一抹身影擦肩而过,对方似慢实快,等她回过神来,手中落空——被她紧握在手的血剑已然消失。猛然转头,泷盏看到的是一副仿若有天花乱坠的场景,自高高穹顶落下无数泛出灼灼彩光的亮点,而这些亮点似乎有意识,竟是全部落到了地表生长的金叶凤仙透骨草上面。 一株株绿植原本叶缘金线熠熠生辉,此时此刻却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萎谢凋残,最后在风中灰飞烟灭。 收起剑,藏云若有所思。泷盏不曾修行,因此看不清楚张小小那快到残影的身形,藏云却是把张小小从泷盏手中拿走血剑的举动看了个一清二楚,对张小小没有武器因此拿走血剑这一点,藏云表示理解,但是张小小另一只手还从地上拔了一棵金叶凤仙透骨草却是不知何意了。 扫了眼干干净净的地面,藏云又看向笼罩在血红结界之下的那些个面色仓皇却又强自镇定的普通人,没等他做出什么反应,就听到游鸿捏着个嗓子用女声软软弱弱地问道:“阿云,那是什么呀?” 藏云捏着剑柄的手指紧了紧,他到底还是压抑住了一剑削过去的冲动。维持着波澜不惊的神情,藏云扭头去看游鸿,见游鸿伸手去接纳从天而降的彩色亮点,藏云额角青筋直冒:“蠢货!那有毒!” 手里抓着泷盏的血剑,张小小面无表情地朝着愿力触手探知出的方向奔去。 金叶凤仙透骨草虽说有易爆这一特性,然而就这一植物本身来说,它性喜阳光怕湿不耐寒,而公良兄弟带领属下暂时休整的地方,却是土壤潮湿阴寒。再者金叶凤仙透骨草正常生长速度绝不会如此迅急,显而易见,有人在背后捣鬼。 修者的法门各式各样,有个操控植株的法术也不算为过,尽管张小小在原书中从不曾读到就是了。 也不知自己奔行速度多快,只是一个呼吸,张小小就到了愿力触手锁定的那人面前。对方并不是孤身一人,而是有着不少同伴,里面有实力不弱者察觉到张小小来势汹汹,却是反应不及,眼睁睁看着一柄赤红长剑斩了过来。 张小小对这一群人看都没看一眼,她直接抡起手中血剑,大肆砍杀。愿力流动之间将小女孩全身上下严实包裹,四溅鲜血竟是一滴也落不到她身上去。 之前不过是个普通高中生,尤其是一个本身是孤儿只能靠着奶奶那一点儿退休金来过活的普通高中生,散打跆拳道之类但凡有一点儿技术含量的拳打脚踢,张小小都没有接触过。但是这一通单方面的屠杀,张小小手起剑落,一颗颗大好头颅飞起,竟是比泷盏斩断一棵棵金叶凤仙透骨草还要来的利落。 最后收手的时候,张小小站在满地尸体之中,脑海中浮现出的,依旧是那朵带血的蓝色野花。 张小小并不是唯一一个站着的人,另外一个却是被愿力触手捆缚的动弹不得,因而不得不直挺挺站着。这名中年修者正是使出法门来催出许许多多金叶凤仙透骨草的那一位,他目露惊惧地盯着面前八/九岁模样的小女孩,没等他想清楚自己到底怎么得罪了对方,就看到那小女孩歪了歪头,稚嫩脸庞浮现出一抹没有丝毫意味的笑,紧接着一株叶片边缘泛出灿烂金色的植物迎面扑来—— “啊——!” 惨叫声戛然而止,注视着中年修者在自己眼前炸成一团血花,张小小在原地呆立了半晌,当啷一声响,却是她手里的血剑坠落地面。 散去围绕护持在自己周身的愿力,张小小抬手捂住自己的脸,压抑着嗓音低低地笑了起来。 “嗷?”疑惑叫声近近地响起,随即一只毛茸茸暖乎乎的猫爪覆盖到了张小小捂住脸的手背上。 移开自己的手,张小小捏住小白猫软软的脚掌,垂着眼帘轻声道:“白淼,变成你原先那种兽型好不好。” 小白猫抖了抖耳朵,再次嗷了一声,下一刻张小小捏住的小小猫爪就变成了一只大大的兽爪,小女孩的手几乎要握不住这只毛茸茸的大爪子。 抬眼看向变成大猫的白淼,张小小注意到白淼原本只是尾巴尖的毛发是淡淡金色,这时候白淼却是几乎大半个身子的毛发都泛出了淡金颜色。张小小思绪有些混乱,没有想太多,她直接爬上白淼的后背,将自己埋进了大猫厚实而蓬松的披毛里,含糊不清地说道:“我们去找藏云,我有办法救藏晓了。” 白淼对张小小说话的内容并不感兴趣,不过大猫很是乖巧地点了点那一颗大头,又拿尾巴卷起地上的血剑,白淼驮着张小小直接窜上了高空。 腾云驾雾也不过如此了,至少藏云跟泷盏在这只类虎巨兽脚踏熊熊烈焰从天而降之后都很是警觉,倒是游鸿第一眼就看到了大白老虎背上趴着的张小小,或者说他第一眼就看到了张小小肩膀上落着的那只艳丽大蝴蝶才对。 白虎身上腾起的火焰在它落到地上那一刻便消散不见,藏云和泷盏却都察觉得到那火焰蕴含着的莫大威力。 也许是因为藏云和泷盏体质特殊,游鸿对此毫无知觉,他径直朝大虎跑了过去,伸着手就想要把小女孩从老虎背上抱下来——藏云都没来的及去拦住他。 张小小蔫蔫地抬头看了游鸿一眼,游鸿被她这一眼看的后背都有点发毛,伸出去的手都僵在了半空中。小女孩慢吞吞地自己从大虎背上爬了下来,只不过她脚还没沾到地,就被扭过头的大虎衔起后脖领再次扔了回去。 歪倒在一片毛茸茸里,张小小真是不想起了。她叹了口气,在白淼背上坐了起来,平平伸出双手,开口道:“你们看吧。” 第66章 【高能预警←有虐】 众人的视线都不由得落到小女孩伸出的两只手掌上。 小女孩两只手都小小巧巧,她平平伸出双手后,保持着掌心朝上的姿势,于是所有看过来的人,都见到了那没有一丝纹理的白嫩掌心。 藏云下意识看向了公良兄弟的方向,据他所知,公良遥对于命理风水之类的玄学十分精通。只不过对方此刻正盘膝在地,面如金纸,状况不佳,公良远则神情凝重,在对残存兵士讲话。 收回视线,藏云重新看向妹妹那没有掌纹的双手,就算他对玄学一窍不通,他也晓得掌心一丝掌纹也无,并不是什么吉兆。 忍不住上前握住藏晓的双手仔细端详,藏云记得藏晓右手虎口处有一道细长伤疤,然而他眼前这只幼小手掌的虎口处却是光洁无比——这究竟是怎么一回事!难道天目琼花对藏晓动了手脚? 注意到藏云要变脸,张小小从藏云手中抽回自己的手,扯了扯嘴角:“不是叫你看这个的。” 游鸿已经发出一声惊叹,藏云却还在紧紧盯着张小小,看样子他丝毫未察觉出发生的异状。 泷盏猛然间倒抽一口冷气,叫张小小忍不住看了她一眼,然而泷盏已经垂下了头,落下的发丝掩去了她的眉眼,叫人看不出她半分神情。 虽然不知道为什么,张小小这会儿十二分地不想动弹,不过被藏云紧巴巴地盯着,张小小还是用愿力将自己向高处托去。 藏云关心则乱,直到藏晓飞上高空,他才察觉到有一些细碎亮点正环绕着藏晓上下飞舞。凝神细看,能分辨出那些碎碎小小的亮点竟是一个个模糊人形,想到那些惨死的普通士兵,藏云眸色微凝。 叹了口气,张小小舒展开双臂,在空中转了一圈,粉色裙衫翩然铺展,似曾相识的一幕叫游鸿本能地往后退了一大步,结果不小心踩到裙子,咚地一声摔了个屁股蹲儿。 不过游鸿这一狼狈模样谁都没有在意,就连游鸿自己也被眼前的场景吸引了全部注意力。 那些个环绕着张小小上下飞舞的人形亮点,正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暴涨扩大,最后在场所有人都能清晰看出那些人形亮点的手脚面孔,尽管那一张张面容依旧有些模糊不清,远处存活的几个兵士却大叫起来: “二狗子!” “臭蛋!” “小包!” …… 一声声大喊渐渐染上了哭腔,流血不流泪的汉子们放肆哭喊起来: “二狗子你媳妇还没生娃!” “臭蛋你还欠我三文钱!” “小包!你叫咱娘怎么活啊!” …… 而藏云他们这时也意识到,这些人形亮点竟是死去兵士的魂灵,他们以为的亮点环绕张小小上下飞舞,实际上却是那些死去魂灵在朝张小小身上扑去——与其说是扑,不如说是撞。那些死去魂灵被什么力量牵引着,一个个朝空中的小女孩撞去。 不知何故,在距离小女孩身周半尺处像是有一堵无形墙壁,竟是将那些撞来的魂灵全部拦住了。 在小女孩转了一圈之后,那面看不见的墙壁也向外推了半尺。此时此刻,地面上所有人都仰脸望向高空。 小女孩静静悬浮于高空之上,她脸庞稚嫩,一双眼眸却冰凉沉重。 魂灵恢复成生前体态,哪一个都要比小女孩身形高大,眼睁睁地看着对比之下庞大无比的半透明魂灵一个个朝小女孩撞去,随即又被无形墙壁远远弹飞,不管是谁都心底隐隐发寒,而当他们接触到小女孩那双漆黑眼瞳之后,更是会后背一凉——这种生理上的本能反应,叫人的一颗心不由得沉了下去。 只见小女孩轻轻收回自己展开的手臂,而那一道无形墙壁随即消失,因为众人能看到那些魂灵纷纷撞上了幼小女童的身体。没等他们看清到底发生了什么,那些魂灵便不见了。 眨眼的功夫,原本几乎要铺天盖地的魂灵已然消失的一干二净,因此仅剩下的唯一一个半透明魂灵格外引人注目。 这个魂灵身形高高大大,有些模糊的五官透出一股子没张开的稚气,浅淡眉尾处生有一颗显眼的黑痣,只是这颗黑痣此刻看起来不过是比眉毛亮一些的小点。 重新撑起愿力屏障,张小小对被拦在愿力屏障外的魂灵露出了一抹笑,这个魂灵正是那已经死去的布甲少年。 注视着对方双眼紧闭的半透明面容,张小小轻声道:“我们既不是妖怪,也不是神仙。” 地面上的人并不能听到张小小说的话,藏云依仗着自己目力极佳,也只能勉强辨别出藏晓的口型,他推测藏晓最后说了的两个字应该是“白白”,这是何意? 小女孩脸上泛起淡淡笑意,她伸出手,将自己两只手掌按到了那无形墙壁上,没被弹飞的半透明魂灵正紧紧贴在愿力屏障上。想到那朵挂着一颗血珠的蓝色野花,张小小闭了闭眼,一滴眼泪溢出眼角,她抿抿唇,最终还是撤去了愿力屏障。 于是众人清清楚楚地看到,那半透明的魂灵急剧缩小,竟是被小女孩的双手掌心吸纳了进去。 “人王之体!人王之体!此乃人王之体!”同样被吸引了注意力的公良遥看到这一幕,失声尖叫:“人王现,万事空!天裂云,地山崩,人王现,万事空!万事终成空啊!” 噗地一声喷出口血,公良遥面色灰败,委顿于地。公良远愣愣地站在公良遥身边,一时之间都忘了去扶起胞兄。 睁开眼,张小小自高空下落,双脚踩到地面后,她转眼看向藏云,扯了扯嘴角:“藏晓因身具人王之体而灵魂残缺,却也正因这人王之体,她可吸纳死魂灵来补足缺陷。我替她吸纳了这许多灵魂,你只需继续拿药物蕴养藏晓的神魂便可。” 说完这一席话,小女孩合上双眼,额发无风自扬,露出了眉心正中央淡蓝颜色的三叶花纹。棱角尖锐的淡蓝叶纹在藏云视线里慢慢转为浓白,下一刻,三道浓白叶纹自小女孩眉心脱落。 应是天目琼花从藏晓体内离去了,藏云一边想着,一边目不转睛地凝视着依旧闭着双眼的藏晓。 小女孩眼睫轻颤,缓缓睁开了眼,乌黑瞳仁倒映出藏云的面容,她眨了眨眼,看清楚藏云后,笑着朝藏云扑了过去:“哥哥哥哥!哥哥醒了!陪晓晓玩好不好?” 视线骤然模糊,藏云来不及去擦下涌出的眼泪,他忙不迭地蹲下/身,接住朝自己扑过来的幼小女童,将妹妹抱了个满怀后,他才哽着喉咙应了一声“好”。 而跌坐在一旁的游鸿正大张了嘴巴,呆愣愣地看着那三片浓白叶纹转瞬化为了一名美貌少女。 这名美貌少女身着一袭白袍,发色眸色都颇为奇异,一看便不是人修,再想到对方是由三片叶纹化形而出,而那三片叶纹则是从那小女孩身上飞出来的——游鸿对这事情发展的走向有些理解不能。 没等游鸿反应过来,白袍少女粉白唇瓣轻启,清而浅的声线仿若夜间淌落的银质月光:“泷盏,吾欲离去,汝待如何?” 自始至终垂着头,泷盏沉默着往前迈去,站到了白袍少女身后。紧接着那只大虎也化为了人形,竟是同那白袍少女的五官身形一般无二,不同之处只有那一双眼瞳——那白袍少女是一双蓝眸,而这大虎化为的人形则是有着一双红瞳。 然后游鸿就眼睁睁看着这三名少女消失在原地。 最后看了一眼紧紧抱着藏晓的藏云,在白淼撕开空间之前,张小小无声道:主角你好,主角再见。 第67章 那只手还要继续往下 在白淼堪堪破开空间之际,张小小听到隐约人声,心想白淼应该不会把降落点给定位到大街上吧——正这么想着,从混沌莫测的空间壁垒之内突破而出的三人,就那么出现在人来人往的热闹街道上。 张小小:…… 在引起路人围观之前,张小小眼疾手快地扯出那一件大大披风,直接抖开,一把揽住白淼,严严实实地把自己和白淼都裹住了。 她们两个除了眸色不同以外,身形样貌哪儿哪儿都一样,看起来就是一对颜色鲜艳的姐妹花。对于自己这张经过全方位微调的脸,张小小觉得还是有一定杀伤力了,不说是绝色倾城,娇妍貌美还是能称得上的。 至于暴露在路人视线之内的女主,张小小表示不用担心。泷盏的颜值自然也相当高,肤白胜雪云鬓堆鸦什么的,但是她胜在气质纤弱温雅,实打实的古典美人,一看就是大家闺秀,也就是容易叫人产生距离感,可远观而不可亵玩焉。 而白淼跟张小小奇装异服不说,那一头大波浪卷儿的雪白长发就相当特别,更别说张小小自己的蓝眼珠和白淼的红眼珠了,这要是暴露在众人目光之下,小老百姓们绝对会受到惊吓。 张小小揽着白淼的纤细腰肢,只觉得跟主角saybeybey之后,她整个人都像是轻了两斤,心情无比欢快。 实际上张小小阅读原书的时候,对于男主藏云颇为欣赏,但是这份欣赏有点叶公好龙的意味。张小小再怎么心思通透,她也只是个十几岁的少女,要较真的话,她可能都还没有成年。 叫这么一个未成年的女孩子,真真正正地同藏云这般城府深不可测的人朝夕相处,她自觉不自觉地就会有压力。要是她足够蠢笨的话,完全看不出藏云的心思也算是傻人有傻福。要是她足够聪慧的话,完全把握住藏云的脑回路也就能和藏云相处愉快,偏偏张小小没那么蠢也没那么机灵,于是她也就只能过的格外心累了。 游鸿跟藏云缔结了半家婚约,除非想不开了,藏云不会对游鸿下手。而藏晓也醒过来了,只要继续蕴养神魂,这个萝莉也不会出什么问题。这么一想,倒是赤胭豹的处境有些危险,不过签订了主仆契约,赤胭豹自己不作死,应该也不会被有妹万事足的主角吃掉。 总觉得自己忘掉了什么,但是仔细想想又想不起来到底是什么,张小小索性就不去想了。怀抱着软软的白淼,她很是好奇地透过斗篷上的兜帽朝外面张望——按理说现在这个古老东方的时空背景下,是不会有带着兜帽的披风出现的,跟斗篷配套的该是单件的风帽才对,因而张小小并不知道她现在披着的斗篷本身也是奇装异服。 也不知道白淼带着她们来到了哪里,纷争四起的当下,这里却安详如往昔。 大块大块平整石条铺成脚下的街道,可能是刚刚下过一场雨,也可能是刚刚被冲洗过,石板路上那些因为天长日久的踩踏而出现的微小坑洼里,正泛出湿漉漉的水光。 放眼望去,街道两旁房屋鳞次栉比。 两层楼高的雅致茶馆外,一行身着儒衫的读书人正一边攀谈一边踱着步子,肩上搭了抹布的店小二笑容满面地小跑出来将他们迎了进去,远远地都能听到茶馆请来的评书先生那清亮的嗓门。 矮小一间的酒肆门前则插着两张在风中摇摇摆摆的酒旗,一面书有“现沽不赊”,一面画了一个大大“酒”字,之所以是说画,是因为这个“酒”写的真是像极了那盛酒的坛子。 还有大开着门的脚店,传出牲畜惨叫的肉铺,远远地还能看到一座香火缭绕的土地庙,街道两旁的空地上还有不少摆摊的小商贩。街上来往的有风尘仆仆赶路的,也有架着晃悠悠牛车送货的,还有在街上你追我赶的顽童。 就这么站在大街上的张小小她们还真是显眼异常。然而把自己裹进斗篷里去的张小小丝毫没察觉到这一点,周边古老而鲜活的生活气息叫她这个现代灵魂都看的入了神。冷不丁一只手伸进她领口里,张小小都没反应不过来,直到那只手还要继续往下,她才回过神来—— “白——唔!” 第68章 这还什么都没干呢 因为有些惊讶而不自觉微微启开的口,猛然间被堵住,温软唇瓣亲密相接,张小小只来得及出声叫了一个“白”字,便被凑过来的白淼吻了个结结实实,而那只伸进她衣领的手,圆润温热指尖已经触碰到胸前的柔软,张小小心理上尚未反应过来,生理上却已经四肢瘫软,整个人都倒进了白淼的怀抱里。 张小小一双眼睛睁的大大的,在胸前柔软被白淼掌握住之后,她身子猛地抖了一下,旋即四肢百骸都传来一种难以描述的愉悦感受,张小小只觉得晴天一道霹雳轰隆隆劈到了她脑门上。 卧!槽! 距离最初被白淼蹭蹭舔舔已经有了一段时间,张小小几乎要忘记伴生兽跟伴生植物之间这种十分正常的相互作用了。伴生关系下的互助互利的确十分寻常,一只猫跟一棵草的组合虽然有些诡异,但是互帮互助也的确正常,一搁到人身上怎么就这么不正常了! 而且这次白淼的举动跟上次比起来十分不同寻常,那次白淼虽然也亲亲亲,但是那种亲吻根本就是发现好吃的了,所以才会舔上两口,只不过舔的方式有些不太对而已。那时候的蹭蹭摸摸,也类似于猫咪在人脚边撒娇一般的碰碰蹭蹭,白淼对人形手脚的使用还不顺利,她那时几乎就是整个人都蹭在了张小小身上。彼此之间的接触虽说过于亲昵暧昧,当时张小小的感受多是窘迫尴尬。 而刚才白淼却是直接亲上了张小小的唇——这是一个真正意义上的亲吻。不是伴生兽因为本能而做出的靠近举动,也不具备生物的趋利性,而是蕴含并且想要传递出自己情感的一种表达。 不同于最初白淼化为人形时候那般莽撞的亲昵,这时候白淼一举一动都轻而温柔。她拿一只手臂以一种不容拒绝却不引起不适的力度,牢牢地抱住张小小的腰,借此稳固住张小小的身体,让张小小可以靠在她身上不至于软倒下去。她只是轻轻吮吻着张小小的唇,在张小小下意识闭紧双唇的时候,她也没有强行启开张小小的唇瓣,而是继续用自己的唇舌同张小小的双唇缠绵厮磨。 张小小自然也察觉到了白淼的改变,她能感受到白淼传达过来的温柔与亲昵,她更能感受到白淼那股势在必得的情绪,白淼直直地同她对视,那双瞳眸不作丝毫伪装因而呈现出一种夺魂摄魄的殷红色泽。 紧紧只是被吻住了唇,张小小却觉得自己仿佛整个人都落到了白淼的掌控之中,似乎不只是唇瓣相接,她全身上下每寸肌肤都像是在被温柔至极地舔吻着,从内心涌出的*教唆着她,让她渴望着希冀着期待着,她甚至对现在这种仅仅是肌肤相触的程度并不满足,她想要把自己的全部都奉送给那双眼睛的主人—— 张小小一个激灵清醒过来,她这才察觉到白淼的双唇依然离开她的唇瓣。张小小再次看向那双莹润剔透的眼瞳,刚刚那种想要臣服的念头却消失的无影无踪。 在张小小身体不受控制地瘫软下去之后,白淼的手便没有再往下,而是缓缓抽了出去,最后那只温暖手掌环抱住了张小小后背。 搭在自己腰上和背上的两条手臂并没有施加任何压力,张小小却能够感受那份重量。她此时此刻手脚瘫软无力,她能够感觉到自己面色发烫眼角微湿,胸口似乎还残留着白淼指尖所带来的触感,张小小无意识地咬了咬嘴唇。 只不过是一个猝不及防的亲吻,张小小却觉得左胸口砰砰直跳。一切都仿佛结束了,心底那一口泉眼这才汩汩冒出甘甜泉水,将甜意流淌到全身上下每一个细胞里。 白淼的情绪却有些低落,她将头埋进张小小肩窝,声音闷闷地出声:“我不喜欢你这样。” 想要抬手摸摸白淼的头,张小小却是连一根手指都动弹不得,她此时此刻的状态哪里像是刚刚打了个kiss,她简直像是刚刚跟人大战三百回合!她算是知道什么叫做软成一滩春水了!然而她只是接了个非常纯洁的吻啊,这还什么都没干呢…… 不客气地说,这简直就是强行高/潮! 张了张嘴想说自己也不喜欢这样,却只发出了柔弱呻/吟声,张小小默默闭上嘴,在这一刻她手撕人间界天道的心都有了。 张小小身为自魔界天道孕育而出的天目琼花,并不受制于人间界天道。而白淼作为魔界一等一的凶兽,自然也不会乖乖地遵循人间界天道的规划。但是天目琼花本身无知无识,而血睛魔炎兽也因故失去记忆,无法控制二者的人间界天道转而辖制二者。伴生关系本身便是一种限制,因为伴生关系而带来的一系列反应,同样也是一种受限。 实际上只要张小小在心中直接否认这一伴生的设定,她即刻便可脱离人间界天道的辖制,在张小小之前伴生关系并未成立,在张小小之后被张小小认可之后,这一伴生关系才真正建立起来。然而在张小小心中正是有伴生关系的存在,她才会如此信赖如此依恋于白淼。若是张小小否定了这一伴生关系,也就意味着她否定了她目前对白淼的恋慕。 张小小与白淼之间的确存在那么一份情感。张小小对白淼的全部情感根基于彼此生死相依的伴生关系。白淼对张小小的情感发源于血睛魔炎兽对天目琼花本能地占有欲。因而这一份情感本身尽管纯粹而诚挚,看起来也坚实而牢固,然而它的根源却是如此单薄脆弱。 张小小是完全没有意识到这一点,而白淼比张小小看的清楚,只是在她看来这并不是什么问题——张小小就是天目琼花,而天目琼花就是张小小,这并没有什么区别。 大大的斗篷将两人遮的严严实实,泷盏站在路人时不时投过来的视线里略略有些尴尬,尤其是在听到斗篷里面传出一声娇软呻/吟声之后,她脸色都微微红了起来。 泷盏还没想好如何措辞,就有谁飞奔过来,直直撞上了她身边两人的斗篷上面。 第69章 求求您…… 泷盏眼睁睁看着那冲过来的人在撞到斗篷之后被弹飞出去,只听得扑通一声,那人摔倒在地。 从对方纤细身形辨认出这趴伏在地的人是一位女子,泷盏横跨一步,站到了斗篷之前——不是为了保护张小小她们,而是为了保护这个突然跑出来的冒失鬼。她直觉那只小白猫化为的红瞳少女并不是什么好相与的存在。 定睛看去,趴伏在地上的女子衣着颇为奇异,她穿着一套庄重至极的祭服,只是这一身衣服竟是从中间分开,左身衣缘深红布料纯黑,右身为淡青布料浅白衣缘,乍一眼看去都有些惊悚,仿佛被劈开的两人重新被拼接起在一般。她趴伏在地一动不动,仿若已经死去。 张小小能感知到有人直奔自己而来,那人随后被白淼一挥手甩了出去,都能听到扑通一声闷响。只是她这会儿浑身瘫软脸色绯红,张口发出的声音全是娇喘,站又不站起来,说又说不出话,只好依靠在白淼怀抱里,一边任由白淼牢牢抱住自己,一边将愿力触手散发出去。 在“看”到那位身着奇异服装倒在地上的女子时,张小小几乎是立刻想到了原书中一体双魂的精分女二号,也就是那个名字叫做兰的可怜女孩儿。随即张小小注意到对方身下在地面流淌开的那一滩鲜血,感知到空气中剧烈波动的愿力,张小小瞳孔一缩——那不是真正的鲜血! 顾不得自己手脚绵软,张小小直接推开白淼,从斗篷里扑了出去。 泷盏正全神戒备地看着趴在地上的祭服女子。对方没有半点儿动静反而叫泷盏更加提高了警惕心,尤其是她察觉到这街道上来往的行人,始终都不曾向这位身着奇异祭服的女子投来哪怕一道视线,倒是她自己时不时地被看上一两眼。若不是她出现了幻觉,那便是这祭服女子有古怪! 没等泷盏采取什么举动,身边大斗篷里忽然扑出一道人影,正是那名身负无数因果却依旧举重若轻的大人。 “大人?您——”泷盏未出口的话梗在喉咙里,眼睁睁看着白发蓝眸的少女飞扑到祭服女子身前,把祭服女子翻过身之后,手中出现一把眼熟至极的短刃,看那动作竟是要剖开祭服女子的腹部! 张小小手中短刃正是泷盏的袖中剑,只不过这次凝聚为剑刃的不是泷盏的血液,而是张小小被压缩凝实到极高密度的愿力。张小小要做的不是别的,正是剖腹取子! 这位半身衣衫为黑半身衣衫为青的女子,不是别人正是兰。她不仅仅身上衣裙分为截然不同的两色,她脸上神情同样左右判若两人。左脸眼瞳墨蓝,被半闭眼帘遮挡住的瞳孔内,似乎燃烧着幽幽火焰,墨蓝色唇瓣被咬破,渗出殷红血珠,唇角却是微扬,笑意凄艳而惨淡;右脸泪痕斑斑,大睁的漆黑眼瞳目光散漫毫无焦距,只有大颗眼泪不断自眼眶滚落,粉嫩唇瓣微微张开,神情悲凉。 被张小小翻过身后,那双异色眼瞳直直看了过来,异色唇瓣开开合合,张小小能听到两道几乎完全重合的声线响起在耳边: “求求您救救那孩子!” 【求求您杀了那孩子!】 恳求的虚弱声音是诺兰的轻软声线,而那哀求的缥缈女声则是鬼兰发出的,这共用一体的两个灵魂却提出了截然相反的两个请求。 张小小并不清楚兰的身上发生了什么事,但是她却可以肯定绝不是什么好事。从女孩身下涌出的鲜血是由愿力凝结而成,也就是说,兰孕育的这个孩子并不是真正意义上的人类,恐怕是跟鬼兰相同的存在。 “大人!您不能——”泷盏的话戛然而止。张小小并不理会她,而是紧了紧握在刀柄上的手指,下一刻无色透明的愿力刀锋泛出淡淡蓝光,张小小已然割开了包裹住兰腹部的一层层衣料。 看了眼被自己击昏倒地的地灭之体,白淼不满地拿脚尖踢了踢泷盏,扯了扯搭在自己肩膀上的斗篷,白淼对张小小的举动并不感兴趣,她环顾四周,被一个摇摇晃晃从酒肆走出的老汉吸引了注意力。 “呀!那姑娘怎么躺地上了?囡囡你快过去看看!” 第70章 小蓝孩儿 远远地有谁跑过来,将躺倒在地的泷盏扶起。这是一位二八年华的少女,她有一双活泼泼乌溜溜的圆而大眼瞳,颜色清秀神情纯真,眉眼间透出一股不知世事的烂漫。 白淼瞥了她一眼,收回视线,继续看向那个走路跌跌撞撞的老汉。 “囡囡?”不远处站着一个头发灰白的妇人,她眼神似乎不太好,正神情有点儿茫然地高声呼唤。 女孩儿回头响亮地应了一声,随即她转过头,把扶起后又往下滑的泷盏往自己怀中搂了搂。她低下头,张着大眼睛,仔细端详这个被自己半扶半抱住的人——墨黑发雪白肤朱红唇,五官清丽秀美如工笔画,即使闭着双眼,这恬美容颜也叫人觉得仿若天边绚烂云彩一般沉静而惊艳。 囡囡肚子里没有半点儿墨水,她想不出这许多辞藻,她只觉得这人长的真好看,真真儿地好看。四处张望了下,没见到这姑娘的家人随从,再次低头看了眼怀里的素衣少女,对方仍旧双眼紧闭昏迷不醒,囡囡那双大眼睛忽闪忽闪地眨巴了两下。 吃力地将泷盏抱住,囡囡应着母亲的唤声,因为抱了个大活人而迈不开腿,她就那么迈着小碎步,哒哒哒地朝自己母亲一路小跑过去。 张小小正全神贯注地解救兰腹中的婴孩。 为了防止被路人窥见这惊悚一幕,张小小用愿力将自己连同兰一并与外界隔绝开,因而她并不知晓,泷盏已经被一个路人给抱走了…… 愿力凝结成半透明刀锋,只见刀锋划过衣衫,绸缎层层崩裂,宽大厚重衣衫被割裂后袒露出女子微凸小腹。那半透明刀刃毫不停留地继续深入,径直切入兰的体内,却是不曾造成半分损伤,破皮流血都不曾有。 然而那触到半透明刀身的血肉却如汤沃雪,不过转眼功夫,兰的小腹处出现一个大洞。 收起袖中剑,张小小眼睛眨也不眨,直接把手探了进去——说是探进去,实际上不过是指尖微拂而过。 愿力触手发散,张小小逮住一个想要逃窜的小不点儿灵体。 这小东西仅有张小小一只手掌那么大,四肢俱全但轮廓模糊,五官倒是生的清晰,眉眼稚嫩可爱,就是那双已然张开的眼睛里是一对血红颜色的瞳仁,双手双脚分别缠缚着一圈又一圈的血红色绳索,身体不仅仅半透明还泛出了幽蓝色泽,先不论是男是女,单单这么个模样就足够惊悚。 要是换成普通人,对上这么一双赤红眼瞳恐怕都会后背发凉,然而张小小跟同样有那么一对红眼睛的白淼朝夕相处,因而她并没有什么特殊感觉,顶多就是觉得这小孩儿的眼睛血呼啦的有点吓人,完全没有白淼那双宝石红的眼睛好看。 说这么个完全没实体的小东西是小孩儿其实有点勉强,但是要说这小东西是什么鬼怪似乎也不太对。张小小和那双血呼啦的眼睛对视片刻,她可以确定对方生出了灵智,别问她是怎么知道的,她脑子里就是有那么个印象——灵体瞳孔聚而不散,即已生出神智;若瞳孔涣散甚至没有瞳孔,那么必然未生神智或神智迷失。 抬手摸了摸这小东西半透明的蓝脑门,尽管自己的大半个手指尖从那泛蓝的小脑门里穿透了过去,张小小还是决定把这小东西当孩子看。它大概是类似于鬼婴的一种存在?张小小不清楚兰怎么就怀了孕,因此也无法判定这个小东西到底是什么,不过这小蓝孩是灵体,当爹的估计也不会是什么正常人。 对这小鬼一开始想要逃跑张小小有些不解,来不及去深究,她小心翼翼地把小蓝孩儿好好地捧在掌心里,连忙去查看兰的状况——这个一体双魂的妹子已经双眼紧闭人事不省了。 视线从兰紧闭双眼的卷翘睫毛落到兰破开的衣衫,最后从祭服盛装的女孩儿身上移开,落到躺在自己掌心大张着双眼的蓝娃娃身上,张小小忍不住就叹了口气。 迟疑了下,张小小用愿力触手将兰自地面托举而起,她随后直起腰,转过身去:“白淼你帮——” 话音戛然而止,张小小面前是空荡荡街道,对的,她面前空空荡荡,半个人影儿都没有。 张小小:…… 四处看了看,街边小摊贩们还在热闹地吆喝着,身边照旧有经过的三两路人,然而那个裹在大斗篷里的家伙,以及那位女主,她们两个确确实实消失不见了。 托了伴生关系的福,张小小可以感知到白淼的位置所在,白淼距离她不算远,但是她跟泷盏之间可是啥联系都没有啊! 张小小有点懵——她把女主给丢了?! 先找着白淼再说!张小小撒腿就朝白淼所在方向跑去。 将兰托在半空,两只手捧住小蓝孩儿,张小小架着胳膊,吭哧吭哧往前跑。跑了挺远一段路,累的气喘吁吁,张小小下意识地抬手擦汗,结果抬起胳膊蹭了蹭脸,没有蹭到半星儿汗迹,她这才想起来,她张小小已经不是那个上体育课跑两圈操场就要累瘫痪的普通女高中生了—— 确切地说,她张小小现在已经不能算是一个人了。 跑动的双腿慢慢停了下来,张小小站住脚,垂下眼帘,结果直接对上了小蓝孩儿那双鲜血一般红通通的眼睛,她征了征,注意到小蓝孩儿那扯开的血盆大口——小蓝孩儿大张的嘴巴都咧到耳朵根儿了,它毫无自知之明地把那血呼啦的口腔完完全全暴露在了张小小眼底下。 没有被这张血盆大口吓住,张小小意识到这是一个不太成功的微笑。 对着这张被裂开的嘴巴占去三分之二的小蓝脸,张小小忍不住也露出了一个笑容。 透明愿力奔涌旋转,掀起少女绣有精美冰晶纹理的雪白袍角,露出一条迈出的雪白长腿。赤/裸玉足纤秾合度,只见她轻踩地面,自趾尖处蔓延出一层冰蓝,仿佛快进镜头下黎明破晓的天空,冰蓝颜色如同日光迅速扩展。冰蓝颜色最终将少女裸/露在衣袍外的玉白小腿包裹的严严实实,化为高跟长靴的形状。 白袍少女重新开始奔跑,她踩着长靴凌空飞起。 长袖翻飞,袍角鼓涨,满头卷曲白发随风肆意飘荡,双手掌心捧起蜷缩婴孩,背后悬浮紧随一名身着庄重祭服的女子。 她神色飞扬,眼眸明亮。 愿力涌动,八面来风,众人视线之外,有谁浩浩乎凭虚御风。 在张小小循着方向朝白淼而去的时候,泷盏悠悠然醒转。 第71章 送送送你了 低矮房梁跃入眼帘,泷盏能感觉到自己正躺在床榻上,两手交握放置于小腹,身上覆了一层被,薄被的被角掖的严严实实,只叫她露出一颗脑袋来。 泷盏睁开眼,拿手肘撑起身想要下床,然而她还没来得及坐起身,耳闻吱呀一声响,只听得门轴转动,泷盏眼角余光瞥见地上映出了一抹纤细影子。 在来人迈过门槛之前,泷盏躺回床榻,重新合上双眼。 轻快脚步声哒哒哒响起,泷盏同时还听到了对方因为跑动而有些喘气的略粗重呼吸声。来人停留在床头前,泷盏心神紧绷,紧接着她感觉到面颊被轻轻碰了下。 蜻蜓点水一般,一触即离,那指尖散发出的温暖连带着指腹皮肤的粗糙感却鲜明无比地残留在泷盏脸颊上,泷盏紧张心情猛然溃散。 “长的真好看啊……”对方喃喃自语,声线甘冽,仿若甘美而清澄的泉涌:“这个就给你好啦,别告诉娘亲噢,娘亲说这是给囡囡的嫁妆,囡囡才不要嫁给那些人,送给你好啦。” 女孩子压低了嗓音的声线带着笑,这声音如此近地响在泷盏耳边。 泷盏闭着双眼,莫名想到了槐花,那种生长在乡野之间,于开春时节绽放出一串又一串纯白而甜蜜花盏的植株。府里的老仆曾经说过,这槐花不仅尝起来甜津津,还可以拿来做饭做菜,是可以吃的。 可以吃的花朵啊…… 泷盏缓缓睁开眼,她转过脸,对上了一双因为惊讶而瞪的特别大的乌溜溜眼瞳。 “你真好看!”手里捏着一块吊坠的蓝衫少女脱口道。 床榻上青丝流泻的素衣女孩儿忍不住弯起眉眼:“你也好看。” 蓝衫少女忽然就羞红了脸,她目光躲闪,在看到自己拿着的吊坠后,更是手足无措。牙一咬心一横,她把吊坠直直递到泷盏面前: “送送送送你了!” 泷盏眼中笑意更盛,她探出一只莹明如玉的手掌,轻轻握住蓝衫少女直直递到自己眼前的手,含笑出声: “收收收收下了。” 与此同时,李老汉醉醺醺地晃到了自家的茅草屋前,他左手拎着刚打回来的二斤酒,右手的袖管空荡荡。李老汉站在门前愣了一会儿,抬起脚踹向自家的老柴门。用几根树枝捆成的门看起来跟李老汉差不多年纪,被踹了这么一脚之后就彻底散了架。枝枝杈杈砸到地上的动静惊了院里刨食的几只鸡,它们咕咕咕地叫了起来。 李老汉眯缝着眼走进自家小院,中间还打了两个酒嗝儿。院子里摆着一个矮石墩,这矮胖的大石墩旁边还有几个小石墩,李老汉一屁股坐到一个小石墩上,把左手里的酒罐放到大石墩上,嘴里哼着曲儿歇了歇脚,等歇够了,他拔掉酒塞,提起酒罐就朝嘴里浇。 咕咚咕咚喝了几大口,放下酒罐抹了把嘴,李老汉眯着眼仰着脸,长长地舒了口气,紧接着又开始哼小曲儿,他那只长满了老年斑的左手还搭在酒罐上打着拍子,看起来好不逍遥。 “你闻起来很好吃。”一个略显低沉的清淡女声响起在安静小院中。 李老汉哼着的小曲儿被打断了,打拍子的手也停了停,他那双一直半眯着的眼睛睁开了,露出一双丝毫不符合他外貌的清灵瞳仁,他慢腾腾地环顾四周,并不曾察觉到丝毫异样。李老汉重新眯起眼,开腔应答:“我这把骨头又老又硬,不好啃的很。” 清淡微凉的女声并不回应,而是再次重复了一遍先前的话:“你闻起来很好吃。”顿了顿,那女声又继续道,“我吃了你就不会太饿了。” 李老汉:“……” 搭在酒罐上遍布老年斑的干枯手掌动了动,五指微屈,李老汉掀起耷拉的眼皮,张口想要说点什么,未出口的话化为一声惨叫,他仅存的左臂被生生扯了下来! 诡异的是,李老汉虽说疼到面色惨白,断臂处却始终没有流出半滴血来。倒是李老汉手掌下搭的酒罐被这么一带给打翻了,清透无色的酒液汩汩淌出,馨香温和的酒气爆炸一般,瞬间扩散铺展。 被扯掉手臂的李老汉满头冷汗,他心疼地看了一眼坠落到地瞬间渗透消失的酒液,叹了口气之后,嘴唇无声翕动,布下了结界将酒香牢牢锁在了这一方小院内。 扩散不开的酒香充盈了小院的每个角落,那几只咕咕叫的老母鸡一个个地都炸开了浑身羽毛,争先恐后地扇着翅膀朝李老汉扑过来,只不过它们没有扑腾几下就僵在了半路上。 李老汉朝天翻了个大大的白眼:“就凭你们这几只蠢货还想喝我的虎骨玉髓膏,记吃不记打,哼!” 愤愤不平地瞪了那几只老母鸡一眼,李老汉开始长吁短叹:“哎呀年轻人真是爱冲动,不是我说,我那条老胳膊你真的嚼不烂。我早告诉过你了我这把老骨头——” “嚼的烂,但是不好吃。”那道女声有些郁郁地回答,紧接着一条干瘦的胳膊就被扔到了大石墩上。 李老汉看着眼前自己的胳膊噎住了。他这条胳膊已经被打回了原型,只见石墩上摊着一蓬枯黄的干草,这蓬干草的根部是大大小小的灰白石块,草条上还长满了深黑尖刺,卖相着实不好。叫李老汉噎住的自然不是这蓬草看起来太丑,这差不多就是他的原型,他就算觉得丑也早就丑习惯了,叫他噎住的是他这条胳膊竟然被啃了大半! 干草被咬的参差不齐,干草根上挂着的石头也少了好几块,李老汉真是惊呆了——这是什么样儿的好牙口啊?! 李老汉呆了半晌,直到头顶有阴影覆下他才回过神来,抬起头有些畏惧地看向对方,结果只看到一个大斗篷。 来人被斗篷挡的密不透风,李老汉完全不记得自己曾经招惹过这么一号人。他上上下下打量了斗篷人一番,到底也没有看出什么来,只觉得眼生的很。李老汉摇了摇头,收回视线,默不作声地接上自己的胳膊——只见那一蓬干草飞起后没入李老汉胸口,他胸前随即鼓起一大块,只见那一大块往左臂挪去,空荡荡的袖口便伸出了一只干瘦的胳膊。 手指屈伸,完全使不上力气,李老汉有些憋屈地抬眼看向斗篷人,没等他开口抱怨几句,就听到对方抱怨道:“你真难吃。” 李老汉:“……” “这是什么?”对方再次出声道。 李老汉默默扭头,然后看到酒罐中洒落出的酒液凭空悬浮汇聚成了一个大水球,他呆了呆,旋即眨了眨眼:“那是好吃的东西。” “真的?”斗篷人语气雀跃地求证。 李老汉嘿嘿笑:“真的!” 第72章 别乱碰 悬在半空中的大水球滴溜溜转了两圈,李老汉眯起眼,等着面前这斗篷人把他辛苦熬制的虎骨玉髓膏给喝下去——这可是好东西呀,嘿嘿嘿! “可是闻起来不好吃。”斗篷人评价道。 李老汉皱了皱眉,没想到这人不上当,他眼珠子一转,想要再说点什么话,尚未开口,便察觉到有一股神秘而强大的气息在不断接近,李老汉呼吸一窒,整个人不受控制地从小石墩上委顿下去。 那几只僵住的老母鸡不再被定住,一个个扑棱着翅膀,疯了似的上蹿下跳,鸡毛四处飞舞。 大斗篷里伸出一只修长白净的手掌,莹白手指略显笨拙地扯下大大兜帽,露出满头卷曲银发在日光下熠熠生辉,那张覆了几绺蜷曲发丝的美丽面孔上,有一双盈润剔透如上好红宝石的眼瞳,她瞳孔深处隐约泛着幽光,明明眼神明澈无辜,却偏偏叫人有冷冽之感。 摘下兜帽显露出面容来的不是别人,正是白淼。 瘫倒在地的李老汉被那双红瞳看的大气不敢出,对方身上散发出的威压叫李老汉十分难受,偏偏他现在又不能做出半点儿抵抗,真不是一般二般的憋屈。 这李老汉并不是隐居修士一类的大能,他本身实力虽说不弱,却是要归属到妖灵精怪那一类范畴里去。再加上他本体特异又性情温和,李老汉在这人间界游历许久看遍世间百态,却是始终不曾被谁看破过踪迹。尽管这名身披斗篷的女子只看穿了他第一层伪装,李老汉心里还是有些惴惴不安——这可是大几千年来的破天荒头一遭啊! 在那道神秘而强大气息出现之后,控制不住的手脚躯壳更是叫李老汉想到了什么,他心里咯噔一下:难道真如天命所言那般? 盯了李老汉半晌,确定对方只是闻起来好吃以后,白淼便把视线投到了自己面前悬浮的透明水球上。拿手指戳了戳水球,吃还是不吃,白淼拿不定主意,她收回视线,转过头巴巴地望向远方。 自天际地平线飞来的小小黑点迅速变大——白袍少女御风而来,袍角鼓荡发丝飞扬身形清逸姿态出尘,唇畔笑意浅淡,湖水蓝的眼眸却是水光潋滟,流转生波。 李老汉歪倒在地,一脸震惊。这名身披灰斗篷的美貌少女,和那位刚出现的白袍少女除开眸色不同之外竟是五官容貌一模一样! 天命所言如实! 张小小紧赶慢赶地赶了过来,刚一落地就见白淼张开双臂作势要扑,她连忙高举起托着小蓝孩儿的双手,然后就被白淼结结实实地抱了个满怀。在白淼拿脸颊在自己颈窝蹭来蹭去的时候,张小小情不自禁回蹭了下,这一蹭就一发不可收,得到鼓舞的白淼抱着张小小蹭的更开心了。 倒在地上的李老汉全程围观张小小跟白淼的互蹭,他直觉这二者之间的气氛有些诡异,在白淼开始啃张小小脖子的时候,李老汉忍不住轻咳了一声。 这会儿张小小被啃了两口也差不多快要腰膝酸软了,她几乎要支不起自己这两条高举的胳膊。被突然响起的一声轻咳惊醒,张小小一胳膊肘子就把白淼给撞开了。 往后退了两步,跟白淼拉开距离之后,张小小平复了下自己的呼吸。瞥了眼一脸茫然的白淼,张小小迅速收回视线。她现在状况好像不太对!不光是很喜欢很享受白淼的亲亲摸摸,在见到白淼的时候她内心竟然也充满了对白淼亲亲摸摸的冲动…… 张小小长呼一口气,把这个问题先搁置起来,她放下自己高举的胳膊,把掌心的小蓝孩儿用愿力托举到他母亲身边,随后走到大石墩前面,居高临下地俯视着半瘫痪状态的李老汉。 李老汉:……干哈? “小小,他不好吃。”白淼凑过来,一只手揽住张小小的腰另一只手攥住张小小的胳膊,跟张小小咬耳朵:“吃起来发干,还特别扎嘴。” 张小小:……在她赶来之前到底发生了啥? “小小,你看这个,他说很好吃。”白淼把空中的大水球召到张小小面前,语气有些不确定。 瞥了眼透明的水球,张小小十分客观地给出评价:“虎骨玉髓膏,可外敷可内用,作用于无血肉生命体,可促使该生命体建筑骨架丰满血肉,然而对于血肉生命体而言相当于致命剧毒,天界特产——天界特产?” 把脑海里自然而然浮现出的东西讲述出来之后,张小小才后知后觉地意识到自己在说什么,她默了默,再次把视线投到了倒在地上的李老汉身上。 而白淼听了张小小说的一席话,只抓到了“对血肉生命体而言相当于剧毒”这一点,有剧毒?烟云踏血蝶也有剧毒,白淼当机立断准备把这虎骨玉髓膏拿给燕霜平吃——等等,燕霜平在哪儿? 在张小小叫破虎骨玉髓膏的时候,李老汉两眼一闭装死了,当听到张小小说虎骨玉髓膏是天界特产,李老汉又把两只眼睛睁开了:“你这娃娃到底是什么来历?” 张小小扬了扬眉:“敢问您又是什么来历呢?” 这会儿李老汉终于缓过劲儿来了,他麻利儿地从地上爬起来,重新坐到小石墩上,心疼地抓起酒罐塞到怀里,然后咧开嘴朝张小小笑了笑:“丫头咱们后会有期江湖再见,啊!”话音未落他就那么在张小小眼皮子底下消失不见了。 张小小一直提防着李老汉,然而李老汉的消失如此平静,不曾引起元力和愿力波动,就连空间之力都不曾牵扯半分,那是不在张小小感知范围之内的一种力量,因而防御与攻击都无从谈起。 事情好像变的有些复杂。在原著中根本就没有出现过来自天界的角色,半个都没有。但是这个酒气熏天的李老汉却是明摆着来自天界——张小小眼神一凝,在她看到这个干瘦老头儿的第一眼,她就自动自发地认为对方叫做李老汉!这不正常! 人间界可真是卧虎藏龙啊…… “小小,燕霜平去哪儿了?”白淼捏了捏张小小腰里的软肉,有些纳闷地发问。 张小小闷哼一声,抬腿狠踹了白淼一脚:“别乱碰!”抬手拍了拍发烧发烫的脸,张小小呼了一口气,“燕霜平——啊?燕霜平?” “咕咕咕!咕咕咕!” 第73章 尝起来甜甜的 张小小低下头,对上了好几对炯炯有神望过来的小眼睛—— “咕咕咕!咕咕咕!”几只老母鸡围在张小小脚边欢实地叫着,搞得张小小觉得自己好像是它们走失多年的小伙伴。 白淼也低下头,她盯着这几只老母鸡看了会儿,叹了口气:“看起来就好难吃。” 张小小现在差不多已经意识到,在白淼的世界里,所有存在都可以被分成这么两类:能吃的;不能吃的。而能吃的东西也被划分地异常简单粗暴:好吃的;不好吃的。她默默地把视线从咕咕叫的老母鸡身上收回,重新放到了那个悬浮在半空中滴溜溜转的大水球,也就是所谓的天界特产,虎骨玉髓膏。 “小小你要尝尝吗?”白淼注意到张小小的目光,她殷勤地把大水球凑到了张小小嘴边。 鬼使神差,张小小探出舌尖舔了下,滑溜溜的口感很像果冻,一丝又一丝清凉微甜从舌尖氤氲开,味道还不错,就是不知道咬到嘴里是什么样的滋味。张小小舔了舔嘴唇,她正犹豫着要不要对这个大水球吭哧啃上一口,白淼那张脸忽然在眼前放大,紧接着张小小探出唇瓣的舌尖被一双柔软湿润的唇包住了。 张小小:!!! 唇齿相依带来的缠绵温暖叫人十分迷醉,彼此唇舌互相勾勾缠缠,张小小回过神来面红耳赤,却是连抬起手的力气都失去了,整个人都软软地被白淼半抱半揽在怀里。 直到那几只老母鸡呼扇着翅膀要朝两人身上扑腾,白淼才意犹未尽地放开了张小小。 十分不情愿地把手从张小小衣服里拿出来,白淼一巴掌挥出去,凌厉掌风将几只老母鸡扇飞老远,只听得扑通几声,那几只老母鸡砸到地上后便一动不动了。 白淼还想重新把手塞到张小小衣服里面,张小小一把拍开她的手,脸色又青又红地瞪了白淼一眼。这家伙动手动脚也就算了,竟然下手都不知道个轻重!她的胸都大了一圈——肿的! 想起来什么,张小小皱起眉:“我现在的身体严格意义上没有血肉,所以我喝点儿虎骨玉髓膏没什么事儿,你凑什么热闹?” 血睛魔炎兽就算再强大,本质上也是血肉之躯,再者虎骨玉髓膏来自天界,具体效用如何张小小了解的也不确切,要是白淼中毒了那就不好玩了!张小小忍不住问道:“白淼你现在感觉怎么样?” “尝起来甜甜的。”白淼眨眨眼:“虎骨玉髓膏味道还不错。” 张小小:呵呵。 看样子白淼好好的,张小小也就不再理她,转身朝那那几只横七竖八倒在地上的老母鸡走去。 从最一开始张小小便直觉李老汉绝非常人,只不过李老汉是天界来者这一点还是叫张小小十分意外。至于李老汉留下的这几只老母鸡,张小小也颇为在意,然而在张小小感知内,这几只老母鸡毫无异样,它们似乎就只是普通的草鸡。 张小小拿脚尖踢了踢脚边的芦花鸡,还是觉得这几只母鸡不太寻常,它们似乎对虎骨玉髓膏十分渴求?张小小转头就想叫白淼分一点虎骨玉髓膏,看清眼前场景之后,张小小却是哑然失笑。 原本白淼好好地站在那儿,身上披着大斗篷,看起来人模人样,这时候斗篷被白淼扔到了地上。红瞳少女的脑袋上顶着两只毛茸茸的雪白耳朵,脸颊上冒出许多根蓬开的胡须,两只举起来的手掌也变成了毛茸茸的粉色肉掌,屁股后面还有一条长长的毛绒绒尾巴甩来甩去。 在察觉到张小小的视线后,白淼脸上的胡须抖了抖,张嘴想要讲话却是发出了一声“嗷呜”兽吼,她呆了呆,似乎不太理解自己这是怎么了。 张小小一边笑一边朝白淼跑过去,她要被这只萌萌哒的真正意义上的兽耳娘给萌死了。 在张小小一路小跑的时候,白淼抬脚想迎向张小小,结果刚抬腿就摔了下去。张小小连忙用愿力卷起这家伙,等她跑到白淼跟前,张小小才注意到白淼的双脚也变成了毛绒绒的肉掌。 张小小的心都要被萌化了,尤其是白淼一脸茫然地瞪着那双变的圆大的眼瞳看着她,毛绒绒的耳朵还一抖一抖的。就算白淼脸上长了一根又一根的长长胡须,张小小还是觉得白淼萌的一塌糊涂。 这会儿白淼显然已经失去平衡感了,张小小在把白淼抱进自己怀里的时候,不小心蹭了下白淼脸上的胡须,半依住张小小臂膀的白淼整个人都颤了一下。 张小小:呦? 看着怀里软萌毛绒的白淼,张小小想到了刚才的虎骨玉髓膏,看样子这是副作用?既作为伴生又作为半家婚约的承受者,她现在并没有什么特殊感受,那么白淼应该也没什么大碍。要是虎骨玉髓膏对白淼的副作用就是叫白淼半兽化,那么虎骨玉髓膏还真是个好东西~ 张小小的目光落到白淼脸颊上冒出的一根根胡须,这些胡须左右对称地分布在白淼两侧脸颊上,每一根都细细长长,雪白颜色看起来晶莹剔透,叫人十分有扯一扯拉一拉的冲动——张小小脑子里刚冒出这个念头,她怀里的白淼就瑟缩了一下。 对上白淼那双已经变为兽瞳却更显圆大的莹润润眼眸,张小小眨了眨眼,还是忍不住想要抬手去碰碰那一根根的胡须,结果抬了半天手也抬不起来,张小小:…… 不碰你的胡子就行了吧,张小小这么想着,果然就能把手抬起来了。张小小从鼻子里哼了一声,抬起手狠狠地揉了一把白淼的头发。 白淼顶着一头乱毛,讨好地朝张小小“嗷”了一声。 摸了摸白淼的毛绒绒耳朵,张小小看向飘在半空的兰和那个小蓝孩儿,怎么她身边的疑似残障人士越来越多了…… 小蓝孩儿一直清醒着,被放到母亲身边后它就紧紧地挨住母亲的肩膀,在张小小看过来之后,它连忙再次扯开血盆大口露出一个微笑来。 张小小也给了小蓝孩儿一个微笑,耳边再次响起“咕咕咕”的叫声,张小小收回视线,扭头看向那几只醒过来的老母鸡。 第74章 小天使 从昏迷中醒来的老母鸡,已经不是真正意义上的老母鸡了! 望着那几只满身羽毛蓬起还根根分明地在太阳光下闪耀出钢铁般金属色泽的老母鸡,张小小真是目瞪口呆——感情这是变形金刚鸡? 变形金刚牌老母鸡们气势汹汹地冲向张小小,不,是气势汹汹地冲向了张小小面前那个悬在半空中的圆溜溜大水球。 带头的那只正是被张小小踢过一脚的芦花鸡,这是一只膘肥体壮的芦花鸡,它满身黑白相间的横斑羽毛刺棱棱地全部炸开,那两只呼扇着的短小翅膀看起来完全带不动那胖乎乎圆滚滚的身子,然而在张小小眼皮子底下,这只芦花鸡就这么扑腾着高高地飞离了地面,紧接着就用它那跟体型完全不匹配的灵活姿态,狠狠一口啄向了空中的大水球。 张小小淡定地撑起一个愿力屏障,挡住四处迸溅的水花。 虎骨玉髓膏名字里虽带有一个膏字,到底也不是粘稠的膏状物,从李老汉将其装进酒罐掩人耳目便可看出,这虎骨玉髓膏更接近液体。 随着半空中的大水球被芦花鸡啄到溃散,另外几只老母鸡纷纷扑了过来,张小小在愿力屏障后方抱着半兽化的白淼,饶有兴趣地围观这几只老母鸡你争我抢,它们竟是一滴不落地将那些四溅的虎骨玉髓膏吞食掉了。 张小小数了数,这一群怪模怪样的母鸡足足有六只。看到它们钢铁质地的羽翼,再联想一下虎骨玉髓膏那“作用于无血肉生命体,可促使该生命体建筑骨架丰满血肉”的奇异功效,张小小不难猜出,这六只扮作老母鸡的存在,应该都是那所谓的无血肉生命体,只是不知道它们的真正模样如何。张小小现下对那李老汉的身份更加好奇了。 白淼心中十分郁闷,对于那几只上蹿下跳地吸引张小小注意力的蠢物,她真是不满极了,偏偏她此时因着虎骨玉髓膏的毒性发作,手脚酸软异常,半分都动弹不得,身子站都站不直,更别说赶走那几只蠢家伙了。白淼撇撇嘴,默默转头把脸埋到了张小小胸前。 胸前一沉,张小小顺手摸了摸白淼的头发,指尖传来柔软毛绒的触感,她忍不住低下头,视线落到了那两只毛茸茸的耳朵上。 刚想抬手去摸摸捏捏那两只毛茸茸的耳朵,张小小忽然感知到愿力屏障上传来了细微攻击,她掀起眼帘,看清楚眼前场景后,张小小不由得神情一滞。 几颗晶莹水珠正沿着愿力屏障往下滚动,一张粉嫩嫩的小脸儿正贴在愿力屏障上,只见小嘴一动舌头一伸就舔掉了一颗水珠——愿力屏障被舔舐之处向张小小传来被侵蚀感。 粉嫩嫩的婴儿肥脸蛋上有一双水汪汪的大眼和一张红嘟嘟的小嘴,皮肤更是雪白白。 张小小表情呆滞地眨了眨眼。 紧贴愿力屏障而被挤变形的白嫩嫩脸蛋上,那双水汪汪的大眼睛也呼扇呼扇地眨了眨。这时候又有一颗水珠慢慢淌落,一只小手忽然出现在视野内,另一张粉嫩嫩的小脸儿凑了过来,紧接着粉色小舌伸出,将水珠舔的干干净净。 情不自禁地屏住了呼吸,张小小把视线从小萝莉的脸上移开,这才发现透明的愿力屏障上贴了好几张粉嫩嫩的小脸儿,每一张小脸儿都皮肤雪白白大眼水汪汪小嘴红嘟嘟。张小小无意识地数了数,整整六张恶意卖萌的萝莉脸贴在了愿力屏障上。 愿力屏障上的水珠已经被舔的一干二净。 张小小抬手揉了揉眼睛,又揉了揉眼睛,再揉了揉眼睛,然后神奇地发现她并没有看错,确确实实有六个小萝莉正贴在愿力屏障上,这不是重点,重点是六只雪白□□嫩嫩的小萝莉以一种完全不科学的姿态扎堆儿叠趴在透明的愿力屏障上,六双水汪汪乌溜溜的大眼睛以一种绝对全神贯注绝对纯洁纯粹的目光注视着你—— 张小小感觉自己被萌的快要不能呼吸了! 这世界上难道还能有什么生物比香香软软的小萝莉更可爱的吗?! 没!有!了! 张小小简直狼血沸腾,她连忙低头去叫在自己怀里的白淼,结果发现白淼合着双眼歪着头睡着了。目光落到白淼覆盖了几缕卷曲发丝的面容上,尽管知道这张脸跟自己的没什么两样儿,张小小心里还是软成一片,她垂首在白淼脸颊上一左一右分别印上一个吻,最后又亲了亲白淼的鼻头,亲完之后张小小忍不住弯起唇角——这世界上还是有生物比香香软软小萝莉更可爱的,比如说她怀里这只。 抬起头正要把愿力屏障撤回,张小小忽然发现了一个问题,从那几只按在愿力屏障上雪□□嫩的手臂腿脚上可以看出,这六只小萝莉都光着身子! 光!着!身!子! 张小小默默抬手捂住眼睛,有点害羞。 扒在愿力屏障上的小萝莉之一,也是被叠在最下面的小萝莉,她看了看捂住眼睛的张小小,又扭头看了看自己的小伙伴们,机智地找到了问题所在,拿小手拍了拍愿力屏障,吸引来小伙伴的注意力。 “主人!”x6 忽然有萌萌哒稚嫩童音响起在耳边,捂着眼睛的张小小只觉得腿上一沉,像是挂上了什么重物,拿开手,她低头一看,自己身边围了一圈小萝莉!一群身穿白色小裙子仰着小脸张着大眼睛的小萝莉!看起来超像小天使啊! 一圈小萝莉里面有一个抱住了张小小的腿,在张小小低头看过来的时候,她张口清清楚楚地喊了一声“主人”。 张小小:啥? 其余五个小萝莉紧跟着也喊主人,齐刷刷的喊声叫张小小彻底蒙圈了,怎么回事?要是她没猜错的话,这六只小萝莉就是刚才那六只老母鸡——虽说被小萝莉萌的不要不要的,张小小的理智却也一直都在,她轻咳一声,开口询问:“请问你们是?” “吾等天使得赐虎骨玉髓膏成就真身,为报慈恩愿奉天目琼花为主!” 第75章 一定是害了什么病 “愿奉天目琼花为主!”x5 张小小眸光微凝,这几位化形为老母鸡可能是那位李老汉的恶趣味,而李老汉来自天界,她们会自称为天使并不奇怪,能够一眼看破她的伪装这一点却让张小小不得不在意。 注意到这六位小萝莉身上的白裙子跟自己的白袍款式十分相似,张小小也是无力吐槽。 把往下滑的白淼朝自己怀里搂了搂,张小小叹口气,转眼看向六位小萝莉出声道:“无功不受禄,虎骨玉髓膏不归我有,这份情我自然也无福领受,有缘再见无缘便不见。” 说完张小小转身就要走,没成想腿上一沉,小萝莉们一个个地全部挂到了她腿上,最开始说话的那只小萝莉有些急切地提高了嗓门:“主人饶命啊主人饶命!”其余的小萝莉们一个个地有样学样,也此起彼伏地喊“主人饶命”,张小小真是一个头肿成两个大,她也没怎么她们啊怎么就饶命了啊?! 张小小真心不想再搅进这一滩浑水,她刚刚才摆脱了主角,还没跟白淼过上哪怕一天你侬我侬的好日子,就突然遇见个天界来的李老汉,关键是原书中根本就没有提到过天界,张小小几乎能够听到剧情君那撕心裂肺的咆哮声。 她应该拔腿就走的,她应该拔腿就走的,她应该…… 对上最先说话的小萝莉那双包了两汪泪的水润润大眼睛,张小小最终还是默默地停下了自己的脚步:“你赶紧跟我说下具体情况,我一会儿还有事。” 小萝莉喜出望外,连忙长话短说:“吾等若无主人庇佑三日内便将堕回原型,还望主人护佑!”似乎是因为句子太长,别的小萝莉只跟着说了最后四个字,“主人护佑”“主人护佑”喊个不停。 张小小翻了个大白眼,这是什么狗设定! 抿抿唇,张小小问道:“你们原型是什么?” 小萝莉们被问的面面相觑,似乎并不理解张小小的问话是什么意思。张小小注意到,那个一直在答话的小萝莉鼓了鼓脸颊,看上去很是不高兴,这只小萝莉扁了扁嘴巴,回答说:“吾等原型不存于人间界,一旦堕回原型便只能消散于此间世界。”她紧紧抱住张小小的腿,泪眼汪汪:“主人饶命!”一群小萝莉跟着喊:“主人饶命!” 张小小总觉得自己变成了山大王,张-山大王-小小叹了口气,这到底是什么狗设定! 抬手摸摸白淼的脸,张小小平复下心情,看了眼簇拥着自己的小萝莉们,最后还是开口说道:“你们该说主人救命才对……”她的队伍里现在又多了六个小萝卜头…… 小萝莉眨眨眼,十分机智地立刻改口:“主人救命!”一群小萝莉跟着喊主人救命,张小小:…… 仔细打量这六只小萝莉,张小小能察觉出她们的眉眼有八分相似,而且跟一直讲话的这个小萝莉相比,剩下五个萝莉的眼神都没那么有灵性,她瞥了眼那五个跟着喊救命的小萝莉:“怎么,她们不会讲话?” 一直答话的小萝莉沉默了片刻才解释道:“若无充足虎骨玉髓膏,吾等天使无法发挥全部实力。吾用去最多虎骨玉髓膏,因而吾之真身最为完善。”她死死搂住怀里的大腿,仰着脸神情紧张,“还请主人饶过吾等失职之处。” 张小小点点头表示理解,她想到了什么:“你是那只芦花鸡?” 小萝莉呆呆地望着她:“芦花鸡?那是何物?”其余五只跟着重复:“那是何物?” 假咳一声,张小小转移话题:“怎么称呼你们?你们都擅长什么?对了,能帮我找个人吗?” 小萝莉立刻精神抖擞起来:“主人可否为吾等赐名?吾等能力卓绝,在此方世界少有敌手,寻人更是不在话下!”其余小萝莉纷纷附和:“不在话下!” 这种自带的回音效果让张小小有点醉,不过当务之急是找到泷盏,顺带着看看这些天使的能力。低头看了眼怀里睡着的白淼,张小小略有些担忧,虽然知晓白淼并无大碍,但她还是控制不住地担心。 再次叹了口气,张小小看了看围着自己的萝莉,又扭头看向悬浮在半空中的兰跟那个小蓝孩儿,默然无语惟有泪千行…… 深吸一口气,张小小想到赐名这档子事,她直接点人头,先从一直答话的小萝莉开始:“你叫天壹,”然后挨个儿点,“你天贰,你天叁,你天肆,你天伍,你天陆,嗯就这么愉快地决定了。现在我们要找一个人,性别女,姓名泷盏,地灭之体……” “你手真巧!”女孩子在耳边轻声惊叹,呼吸间的热气拂过耳廓,拿着绣花针上下翻飞如花间蝴蝶的修长手指一滞,泷盏眼睫微颤,瞳眸深处幽光流转,她唇角一勾,侧过脸,朝着身边的少女露出一抹浅淡清艳的笑:“我女红学的还算可以。” 囡囡正聚精会神地看泷盏绣花,绷框上那一枝梅花在针行线走间吐露出点点芯蕊,她忍不住出声赞叹,紧接着泷盏手上动作的停顿叫囡囡有些疑惑,没等她想出个所以然来,便听到泷盏的柔声细语响在耳畔。 囡囡心想她自己一定是害了什么病。急速跳动的心口和发热发烫的脸颊叫囡囡着实无措,她呆愣愣地对上一双仿若深潭的眼眸。囡囡是想不出什么深潭秋泓之类的词儿来形容这双好看眼睛的,她只觉得这双眼睛像是会说话,在看懂这双眼睛说的是什么话之前,囡囡急慌慌地移开了视线。 然后囡囡听到一声极轻的叹息,这声叹息仿佛略有些沉重的呼吸,叫人很容易就忽略过去,囡囡咬咬嘴唇,很想假装自己没听到。 “这吊坠很贵重吧,你母亲既然说过要给你做嫁妆,你还是收回去吧。”女子的声线很是温柔,还带着一丝丝笑意。 听到对方这么讲话囡囡却是胸口一痛,眼里浮出一层泪花,不明白自己怎么就哭了,囡囡把头埋的低低的:“送出的东西……怎能……怎能收回……你拿着!我去帮娘置办年货!”她转身就要跑,却被一把抓住了手腕。 囡囡保持着转身的姿势,感觉到从手腕处传来的细腻温热触感,她眼里滚下泪珠,她好难过,但是她不知道她为什么难过,这么一想好像更难过了。 门外忽然响起稚嫩童音:“主人,吾等已寻到泷盏!” 第76章 砸的稀巴烂 囡囡听到这脆生生稚嫩童音后心神一怔,她下意识转脸,循声望了过去。泷盏趁此机会,手上用力,一把将囡囡扯到了自己怀里。猝不及防之下,身体向后仰倒,囡囡跌进身后人的怀抱里,紧接着感觉到两只手臂缠绕过来,紧紧锁住自己腰肢,囡囡脸上腾地一下升起高热来。 张小小跟在蹦蹦跳跳小萝莉后面走进屋里,看到的就是这么一幕闪瞎眼的场景。她自然是一眼就看到了泷盏,只是泷盏怀里那个女孩儿很是面生。 这名陌生少女身形娇小,眉眼倒是生的十分灵丽,这会儿她粉面飞霞,眼波如水,正柔弱无骨地依偎在泷盏怀里,至于后者则唇角微扬,笑意又暖又软,眸光亮亮的,带着点儿小得意。 两个气质迥异容颜姣好的女子以这般亲密的姿态出现在眼前,真好比那向阳盛开的并蒂莲,随风缠绵的同根兰,不说别的,单说养眼程度就是五星级——至少张小小感觉十分养眼。 收回视线,张小小对上了眼巴巴看着自己的小萝莉,她忍不住弯起眉眼,声音都放的轻轻的:“你是——天叁。天叁,泷盏已经找到,你去把小伙伴都叫过来。” 小萝莉点点头:“都叫过来!都叫过来!”她一边拿脆生生萝莉音兴高采烈地重复着张小小的话,一边哒哒哒地从屋子里跑了出去,小白裙子随着跑动一摇一摆。 张小小目送小萝莉蹦蹦跳跳地跑远,说起来天叁的跑步姿势也是奇特,两只小胳膊支在身体两边,顶了满头卷毛的脑袋往前扎,这向前跑去的架势像是下一刻就要起飞了。 直到天叁小萝莉一头钻进墙里消失不见,张小小才转过头,看向莫名其妙就失踪掉的女主,后者还在亲亲密密地跟陌生妹子搂搂抱抱。 先前见到泷盏抱着个妹子,张小小就直觉不对,这会儿觉察出那二人之间微妙的气场,张小小连忙低下头,作势去看怀里沉沉睡去的白淼,借此掩饰自己脸上可能过于震惊而外露的讶异神情——这剧情,这剧情简直是撒丫子狂奔的草泥马! 刚见证男主跟男配简单粗暴地缔结了婚约,扭脸就见到女主跟妹子在勾勾搭搭腻腻歪歪,张小小此时此刻的心情真是难以言喻难以言表难以自制难以…… 略微平复了下心情,张小小决定顺其自然,原著剧情已经被这个世界的现实状况给砸个稀巴烂了,目前再稀巴烂一点也无所谓了。 张小小迅速整理着自己眼下的状况,她还真是麻烦缠身: 解决了男主这个boss级别的妹控,人间界却因此面临一场翻天覆地的大危机,她跟白淼受人间界天道辖制,恐怕无法置身事外,这是其一; 其二则是燕霜平,这货身体状态堪忧,精神也出现了问题,现在更是被她们给忘到了脑后,头脑清明记忆力良好绝不健忘的张小小不得不怀疑这是人间界天道在中间作梗; 其三则是一体双魂的兰,还有她们孕育诞下的小蓝孩儿,张小小直觉这是一桩大麻烦,想到兰的女配身份,恐怕剧情君还在坚持不懈地发光发热; 其四则是眼前的女主泷盏以及女主怀里那个妹子,女主绝对要回泷府为自己母亲报仇雪恨,这一发戏码绝对勾心斗角,而那个妹子则满脸大写的傻白甜…… 其五则是那个来自天界的李老汉,原著中从未提及的天界竟然有人手安插在人间界,再加上她身边那六只被留下的萌萌哒小天使,张小小只觉得眼前迷雾重重。 心思电转,张小小再抬眼看向泷盏之际,湖水蓝的双瞳色泽深而凝,她轻声询问:“泷盏,你有何打算?” 将怀中回过神来开始挣扎的女孩儿牢牢禁锢住,泷盏直视着面前白发蓝瞳的神秘少女,展颜一笑:“小女所求不多,只愿一生一世一双人罢了。” 张小小眨了眨眼,伸手指了指泷盏怀里的女孩儿:“你说的话太文绉绉了,她听不懂的。” 泷盏低头一看,囡囡把脸埋进双手手掌,发丝间露出的耳根红通通一片,哪里是听不懂的样子。 转念间明了张小小话里话外的意思,泷盏抿抿唇,抬起一只手轻轻捏住囡囡的下颌,迫使女孩儿抬起头来,察觉到怀里人的身体紧绷起来,她轻声一笑,另一只手向上探进了女孩儿的衣襟,感觉着掌下人儿的僵硬,泷盏低声道:“囡囡,我收了你的嫁妆,碰了你的身子,你愿嫁我便嫁,不愿嫁我,也得嫁。” 张小小耳聪目明,在旁边热烈围观的同时也表示叹为观止。不打扰泷盏跟妹子亲亲我我,张小小转身出了屋。 跨出门槛的那一刻,张小小叹了口气。她本心并不相信所谓一见钟情,只是她却不好对泷盏泼冷水。 原著中的泷盏楚楚动人,表面柔美的笑容内里渗满毒汁。然而短短一些时日的接触,却叫张小小很快意识到,泷盏本是一位敢爱敢恨有着浓烈性情的铿锵女子。 只可惜泷盏跟那位姑娘一起走的情路不会太顺当。先不说她同那位姑娘以女子身份在这世间该如何自处,就说泷盏跟男主藏云之间天造地设的情侣设定,这必然是泷盏收获爱情的一大障碍。 只要泷盏跟藏云同时同地出现,泷盏便不得不屈服于这一设定,也就是说,当藏云出现在泷盏面前,泷盏便无法自控地“仰慕着”藏云。而且只有当泷盏离开藏云之后,她才能意识到这一点—— 掌控人心摆弄感情却无形无影,这是剧情的力量,还是人间界天道的力量?张小小不得而知,她只是隐隐有种感觉,这一切似乎没有那么简单。 垂下眼帘,凝视白淼安静睡颜片刻,张小小忍不住亲了亲白淼的额头:“快些醒来吧,以后可千万不要再乱吃东西了啊……” “主人!吾等归来!吾等捕获一重大消息!”一道嫩生生童音从头顶落下来,噼里啪啦一同落下来的是一群小萝莉。率先开口的是天壹,其余小天使们跟着喊:“重大消息!重大消息!” 第77章 她要变回一颗草了 张小小眼瞅着那几只小萝莉哒哒哒地朝自己跑过来,领头的天壹脸上满满的都是志得意满,不知道为什么,她忽然就有种不详的预感…… 果不其然,天壹倒腾着小短腿,跑的倒是飞快,扑过来一把抱住了张小小的大腿,随即扬起小脸儿大声道:“主人!重大消息!人间界大劫已至!血气浓厚怨气郁结,天道不仁欲灭此间人族来一番改天换地!天陆得见三千六百一十二名人族军士向此地行来,天陆!” 天壹后面挤成一堆的小萝莉里跑出来一个。张小小定睛看去,这只小萝莉脸蛋尤其肥嫩,一双眼睛圆溜溜的,瞳仁异乎寻常的大,像只圆脸小猫咪,不过这只猫脸萝莉的神情却格外肃穆庄严,她出声清脆道:“3612名人族,西北方向,血怨浓郁,目测屠戮同族6731名。” 张小小抬头朝西北方望去,视线所及之处唯有院墙上方一片瓦蓝天穹,张小小将愿力触手探出去—— 风中有货郎走街串巷的吆喝声,平房房顶上晾晒着金灿灿的粮食,树木枝桠高高低低阻挡着视线,然而丝毫阻挡不住那无形之中不断延伸开来的愿力触手。 无形的触手穿过砖石垒砌而起的高大城墙,叫张小小能够清清楚楚地“见”到城外的景象—— 能“看”到日光耀眼灼烈,同滚滚尘沙混合辉映出一种极为干燥明亮的色彩;能“听”到风声烈烈呼啸,夹带着粗噶呼和的战马嘶鸣形成一种尖锐锋利的音质;能“嗅”到随风扑来的浓烈血腥气息,腥甜到反胃的味道几欲叫人窒息。 高高城墙,瞭望塔上,哨兵身姿挺拔,归功于三百六十度无死角的愿力触手,张小小甚至能够“看”到那是一张眉目英挺的年轻面孔。 这个年轻人有一双鹰一般警觉的黑眼睛,他视线扫过天际,他眉头蹙起,他一把抓起腰上挂着的号角,下一刻锐利号角声撕破苍穹。 正当张小小收回愿力触手之际,尖利号角声戛然而止。 远处,长箭如雨,疾飞而来,当胸穿过! 年轻哨兵的脸上保持着警惕神情,他身上的布甲却被血液渗透,鲜红颜色晕开,咚的一声闷响,谁怦然倒下。 撤回去的愿力触手从年轻哨兵睁大的眼睛上空掠过,那双涣散开的瞳孔深处里似乎还倒映着天际沸腾烟尘。 泷盏牵着囡囡走出屋外,她嘴里说着话,一双秋水也似的明澈眼眸定定地望住身畔羞红了脸的女孩儿,直到囡囡的头低到不能低,她才笑意盈盈地住了口。泷盏抿了抿唇,微一抬眼,正对上张小小那双眼睛,泷盏不由得一征—— 日光下那双湖蓝颜色的瞳眸,极其空茫,极其苍凉。 那种苍茫至极暗沉至极的眼神并不带有丝毫情感,矛盾的是你却又分明能感觉到那双眼睛传达出的怜悯之意。 那般通透又那般深邃的目光似乎来自于高空之上的不知名处,带着自然而然高高在上的怜悯,叫人立刻就能联想到那么一片白茫茫的天目雪原——毫无生机空无一物,一种冰冷漠然的壮丽奇迹,一种陈郁暗凝的大气磅礴。 那双眼必然不属于人类。 泷盏抬手捂住了囡囡的眼睛——无知即福。 平地生风,白裙少女满头卷曲银发飘飘散散,她什么时候合上了眼帘:【屋漏偏逢连夜雨……】 泷盏下意识仰头看天,日光明晃晃的耀眼,朗朗晴空,万里无云,碧蓝如洗,心中不由有些讶异,并无下雨的迹象啊? 手被谁小心翼翼地碰触了下,泷盏猛然回神,垂首望见囡囡的手正轻搭于自己手背上。泷盏盯住那指关节有些粗大的纤细手指,过了半晌才意识到,她先前竟然听懂了张小小所说的奇怪语言。 露出一丝苦笑,泷盏抬起另一只手臂,牢牢锁住囡囡的臂膀,任由女孩儿在自己掌控之下轻微挣扎,她自顾自地将对方按进自己怀中紧紧抱住。 张小小叹了口气,再睁眼时,那双湖蓝色瞳仁已然恢复往常模样,她看着自己怀里依旧沉沉睡着的白淼,忍不住再次叹了口气。 屋漏偏逢连夜雨!白淼目前还不知情况如何,她刚才却又莫名其妙地知道了点儿什么,被什么玩意儿附体了似的,脑子里突然就冒出许许多多的讯息来,其中最重要的一点就是她这株天目琼花化身人形的时间到了! 是的,化身人形的时间到了! 时间到了! 到了! 也就是说她要变回一棵草了!当初剧本可不是这么说的啊!说好的化成人形怎么突然就有了时间限制呢?这不是欺负人吗?不,这不是欺负草吗?这设定难道说改就改啊?人间界天道还能不能好了?这么任性真的好吗?啊? 不管张小小的内心是如何地崩溃,她在叹了第三次气之后,幽幽地看向了自己面前的小萝莉们。 然后张小小哀怨无比的表情就僵住了。 六个小萝莉挤成了一堆。有的小萝莉在揪着长发玩自己头发,有的小萝莉伸着手在玩自己手指,有小萝莉面朝下趴在地上不知道在玩什么,还有一个小萝莉飘在半空中卸了自己两条腿在玩大腿?甚至还有小萝莉钻在小伙伴裙子里面…… 一脸淡定被小伙伴钻了裙子的正是天壹,她敏锐地察觉到张小小投来的目光,圆滚滚乌溜溜的大眼睛立刻看了过来,十分积极地开口:“主人,有何吩咐?” 其他的小萝莉们立马各就各位,一双双乌溜溜水灵灵的大眼睛看了过来,小天使状齐刷刷开口: “主人有何吩咐?”x5 张小小:…… 她本想把变回原型之后的自己,连带着昏睡过去的白淼,一并托付给这六只小天使的……此刻张小小的内心是拒绝的…… 于是她转脸去看女主,然后就被紧紧相拥的那两个人秀了一脸。 张小小:…… 好绝望。 没等张小小想好到底要怎么办,轰隆一声,耳边炸起惊雷,天空上的大太阳仍旧明晃晃——真正意义上的晴天霹雳! 忽然手上一轻,张小小低头一看,只见白淼往地上落去,而她的视野范围骤然扩大,下一刻她便感受到了熟悉的风吹叶片传来的触动感。 眼睁睁看着张小小活人变草,怀抱着囡囡的泷盏目瞪口呆。 活人变草的张小小:…… 第78章 愿力触手的使用技巧 “主人有何吩咐?”天壹蹲下/身,十分积极地继续询问。 泷盏忍不住盯着地面上那么一株奇异的冰晶植物看了又看。 乍一眼望去,修长纯白叶片宽不过两指,然而定睛一看,刚才以为的叶片实际上却是叶脉,在颜色浓白的叶脉两侧对称延展出透明冰晶.这冰晶十分纤薄,若不是因为叶片摇曳间折射日光熠熠生辉,竟是难以察觉。 并无根系也无茎杆,单单只是由冰晶叶片簇拥而成的一丛植株——或许并不能称之为植株?仔细端详片刻之后,泷盏又觉得这些弧度优美架构精致的冰晶物并不像是单纯意义上的叶子,更像是纤长花瓣? 是的,更像是舒展开的一片又一片花瓣! 这么看来这是一枝冰晶花朵? 泷盏并不曾细数,但是就那么一眼扫过去,也足以叫她确定这株悬浮于半空之中的似花又非花的存在,拥有了几百片这种类似花瓣的透明晶状物。总觉得她应该在哪里见到过这般奇异的存在,却又无论如何也回想不起来。 倒是被泷盏捂住眼睛的囡囡这时候扒开了泷盏的手,望见面前凌空盛放的瓣瓣透明冰晶,漆黑眼瞳流露出单纯的好奇:“这是什么花?琼花?” 泷盏一怔,琼花? 天目琼花?! 泷盏很快记起,儿时她曾在父亲书房内玩耍,不小心碰掉一本搁置于桌角的书册。掉落地面的厚重书本大大敞开,打开的那一页纸面上栩栩如生地绘有那么一株姿态奇异而美丽的植物,似草非草,似花非花。绘画之人的笔触精微而老道,一笔一划地细细勾勒出那无比繁复的冰晶纹理,所用颜料也颇为奇特,叫那绘在雪白纸张上的晶状物看起来竟是有着透明质感,因而年幼的泷盏对此记忆颇为深刻,一并留存于泷盏记忆深处的,还有那株冰晶植物一旁所书文字: “天目琼花,实非人间物; 为化解人间界万万亿愁苦怨,携万万亿慈悲心瓣来; 本根无情,性柔而仁,可唤醒一切良善魂灵; 谨记于此,若有后人得遇此物,望珍视之。” 泷盏久居深宅,却得以窥见天目琼花留存于世间的一丝一缕形迹,既是偶然,也是必然。 天道遮蔽之下,人间界世人对天目琼花闻所未闻,然而藏云所持医术中却记载有天目琼花,泷盏所见书册间同样也绘制有天目琼花,不得不说冥冥之中皆有因果: 天道之威势足以使其遮蔽万千世人,却单单无法遮蔽藏云和泷盏二人视线。究其根本,正是因为这二人体质神异,一为天绝之体,二为地灭之体,都与天道自身存亡息息相关——医者不自医,大抵如是。 至于说出“琼花”二字点醒泷盏的囡囡,也正是受泷盏体质影响才得以暂时脱离天道遮蔽,从而不自觉间一语道破天机——囡囡之所以会说出琼花,实际上不过是因为天目琼花叶脉的浓白颜色,在囡囡的印象里,白色的好看的她还没见过的花朵,都可能是琼花——若不是有泷盏在身旁,天道遮蔽之下,囡囡无论如何也不会想到“琼花”这两个字。 此时此刻的泷盏对这其中错综纠结的关联尚不知晓,她只觉得怀里的女孩儿格外可人。将视线从天目琼花上移开,唇边漾起一抹浅笑的女子低垂螓首,青丝垂落间掩映皓齿明眸。 被凝望住的囡囡整个人都僵住了,她想抬手捂住脸,抬到一半的手在被泷盏看了一眼之后,立马像是身上多长出来的。女孩儿语气又慌又乱:“不不不不是琼花?” “不不不,是琼花吗?”囡囡结结巴巴地。 “是琼花,”泷盏轻声道:“天目琼花。” 囡囡不明所以:“那是什么花?” 抬手摸了摸囡囡的发顶,泷盏只是微微笑,并未多言——那恐怕不是花,只不过是担了那么一个名字而已。 张小小没有理会泷盏她们,她现在就是个大写的懵逼。 视野范围内,天壹那双黑漆漆圆溜溜的眼瞳正天真无邪地望着她,张小小甚至能够“看”到自己倒映在天壹眼中那么一副冰雕似的模样。 是的,她现在变回了一颗草,而且白淼这会儿正躺在地上,保持着仰面朝天的姿势,双眼紧闭,昏昏沉睡。正当张小小觉得情况已经不能再糟糕的时候—— 轰隆!平地炸起一声雷。 张小小:!!! 所幸这一道晴天霹雳之后并未出现什么异状,至少张小小没有再变成别的什么玩意儿。她默默地松了一口气,却还是小心翼翼地试着挥了挥自己的冰晶叶子,她试了试,又试了试,然后发现她好像一直都挥不动自己的叶片…… 扎根在天目雪原上的时候,张小小也尝试过挥一挥叶片什么的,最后的结果十分科学也十分不科学。她不科学地变成了那什么天目琼花,这天目琼花却还遵守着一棵草需要遵守的科学规律,也就是说她除了可以努力生长之外啥都干不了,不会动更不会讲话,她就是一棵老老实实的草,顶多算是一棵比较特殊的草,毕竟她还是能够爆个叶子化个人型的——张小小无语凝噎。 寂寞而又悲伤地支楞着叶子,张小小身不由己地随着微风轻轻摇晃叶尖,一边摇啊摇晃啊晃,一边用愿力触手将地上的白淼轻轻托起。 托起白淼之后,张小小迅速找到了愿力触手的使用技巧,她当机立断地把自己也托起后,光明正大地落到了白淼胸上。非常想拿自己的根在白淼胸脯上踩踩,这时张小小才后知后觉地意识到,她的根系全部消失了,与此同时她的叶片数目异乎寻常地多。 不曾深究,张小小拿愿力触手戳了戳白淼的胸,感谢神通广大的愿力触手,她甚至能够“感觉”到白淼胸部的柔软! 软软哒软软哒~ “主人?”一旁待命的天壹对自家主人忽然转换形态并不觉得奇怪,但是主人现在的举动却叫她觉得有点奇怪了。 泷盏略微睁大了眼,似乎想到了什么,随即她默默抬手,捂住了自己的脸。 似乎躺在半空中的猫耳少女睡颜沉静,她胸口那一朵莲花似的天目琼花正在缓慢合拢花瓣,看着优雅缓慢速度却也不是多慢,不过片刻功夫,盛放状的莲花瓣便严丝合缝地聚拢成弧度优美的花苞。 因为叶片十分纤薄,因而层层叠叠压实之后呈现出的花苞格外纤细,纯白颜色浓烈欲滴。 然后,在六个小萝莉的十二只大眼睛天真无邪的注视之下,在囡囡满是好奇的目光之下,那支纤细花苞钻进了猫耳少女的胸口,略微鼓起的那么一线,从猫耳少女的胸口慢慢向下,慢慢向下。 第79章 泷盏是在求她 然而张小小都没能蹭到白淼的小腹处,就被突然炸开的那么一声轰隆巨响打断了动作。 这动静比起刚才的晴天霹雳还要大,震天动地,叫一旁以手掩面的泷盏惊呼出声,她似乎察觉到什么异状,面色也是大变:“出事了!” 不等她话音落下,巨大轰鸣声接二连三炸开,震耳欲聋,地动山摇,真正意义上的地动山摇,泷盏不得不紧紧揽住怀里的女孩儿,以免她因为站立不稳而跌倒。 “囡囡……囡囡……”有微弱呼唤声传来。 这带着哭腔的声音一颤一颤,夹杂在雷鸣似的巨大响动里,像是一根茅草的细弱叶子飘荡在阴郁深林。 被呼唤的囡囡此时此刻被音浪震到耳鸣,她完全没有听到来人的唤声,女孩儿脸色惨白却强自镇定,将那双原本就大的眼睛睁的更大了。 除了被呼唤的囡囡和沉沉睡着的白淼之外,在场的其他人都能听到这么一道微弱至极的声音。 不过那六个小天使的注意力,自始至终都只集中在主人以及主人吩咐的人或事上,不断响起的轰隆声和不断震动摇晃的地面都影响不到她们,更别说一个莫名其妙的声音了,在这时候,她们仍旧聚精会神地盯着变幻了形态的主人看看看。 被盯着猛看的张小小倒是想要出声提醒,但她现在是一棵草,一棵除了能力颇为卓绝神异之外,哪哪儿都很本分正经的草。一棵草当然开不了口说不了话,尤其是眼下她还钻在白淼的衣裙里,就算能用愿力摆动下自己的叶片来进行示意,先不说这种示意别人能不能看懂,隔着一层衣料别人怕是也看不到…… 至于泷盏,她清清楚楚地听到了呼喊声,然而她自顾自搂抱着怀里的女孩儿,她只是缓缓垂下眼帘,保持着唇角带笑的表情,一言不发。 “囡囡……”呼唤声渐渐低下去,渐渐弱下去,像一抹终将溃散于风中无踪无影的虚幻烟尘。 在那哽咽的尾音消失之前,泷盏扯了扯嘴角,轻声自语:“囡囡在这儿。” 眉眼温婉秀致的女子再次紧了紧自己的双臂,她低下头,朝着自己怀里一脸茫然的女孩儿,露出一个温和柔软的笑容:“囡囡,我好像听到了你母亲的声音。” “娘亲?!”囡囡仿若大梦初醒。 微微笑着点头,泷盏伸出一支手,细白修长的手指点了点农家小院大开的门,门外几步远的距离,面朝下趴着一个妇人,她轻声道:“那应该就是你母亲罢。” 囡囡转脸去看,一眼望见母亲那身被血液染成深红色的粗布衣衫,她猛地推开泷盏搂住自己的手臂,疯了似地扑过去:“娘!娘!娘!” 目送女孩儿跑开的背影,泷盏攥了攥拳,最终还是洒然一笑:“那妇人只剩半炷香寿命,我刚才分了她三十年的阳寿,只不过我能保她一时,却不能保她一世。”她弯了弯眉眼,轻声喟叹,“天已经变了啊。” 她背过身去,轻撩衣裙,砰地一声,屈膝跪下,额头重重砸向地面。 泷盏保持着叩拜的姿态,朝着张小小的方向,一动不动,而小萝莉们则因为她的这一突兀举动,纷纷看了过来。 猫耳少女的领口处慢慢绽放了一朵似莲非莲的冰晶花朵,其中一瓣纤长透明的花瓣无风自动,竟是脱落开来,摇摇晃晃地在半空中凝聚出一个虚幻人形,从那模模糊糊朦朦胧胧的衣着和五官来看,正是突然变成草的张小小。 那显然不是张小小本尊。张小小现在还是颗草,多亏她急中生智,用愿力直接简单粗暴地捏出了这么一个分/身来。 张小小一边遥控指挥着自己的分/身往泷盏那儿飘,一边在心里默默地叹口气,这动不动就下跪行大礼什么的,真是叫她有点受不住,尤其是她还好死不死地一眼看出了泷盏的目的。 泷盏是在求她。 泷盏说护不住囡囡,这是在求她护住那个叫囡囡的妹子啊。 “你不带她走?”愿力分/身说出来的话空灵而飘渺,张小小打心底里起了一身的鸡皮疙瘩。 抖了抖自己的冰晶叶子,张小小并没有等到泷盏的回答,她忍不住又拿愿力托着自己的叶子们抖了抖,刚才那声线简直了! 拜三百六十度无死角的视野范围所赐,就算泷盏这会脸朝下额头抵着地面,张小小还是能“看”到她的表情,也正是泷盏此时此刻的表情,才叫张小小重新意识到,这个人不是别的谁谁谁,她是真正意义上的女主。 小说里的女主总是柔柔弱弱地微笑着,像是烂大街言情小说里常有的白莲花女配,她腰肢柔软眼波缠绵,就算落泪也是眸光湿润而潋滟,哭泣的模样也美到不可方物,仿若晶莹露珠滚动在洁白花瓣上面,就算她一挥手切掉了一颗大好头颅,鲜血喷溅之下,她的表情也美好安宁的像是轻轻拈起一枝花——这种心狠手辣小白花的巨大反差,张小小很是喜欢。 如果说原文里的女主经历无数磋磨之后习惯性地示弱,那么现在并未遭受太多的泷盏正毫无顾忌地散发着强大气场,她那形状秀丽却瞳孔冰冷的眼眸,她那五官雅致却笑容残忍的脸庞,她那跪伏于地却后背挺直的姿态,还有她那漫不经心又温和又冷漠的话语: “泷家已经从里到外烂透了,我不想脏了囡囡的眼。” 张小小甚至忍不住微微笑起来,泷盏显而易见地喜欢囡囡那种简单又干净的妹子,而她更欣赏的还是泷盏这款。 空灵渺远的声线仿若丝丝缕缕天光自头顶散落:“好,天伍,你跟随护佑那女孩儿安全。” 一个小萝莉应声出列,她噔噔噔朝着大门外那一对抱在一起的母女跑去,裙摆飞扬间身形慢慢变淡,最后完全消失不见。 张小小在被六个小天使认主后,便玄而又玄地了解到了她们六个小萝莉各自天赋:天壹各项全才,领头羊一般的存在;天贰可无限制远距离传送任何物品生命;天叁有分/身三个;天肆能转换四季天气;天伍善隐匿追踪;天陆则擅于计数和观测。 泷盏再次磕了一个头,想到幼时所见书册对天目琼花的描述,她低声道:“泷盏愿为您效犬马之力。” 张小小尚未来得及回应泷盏一两句话,一声凄厉至极的尖叫响起。 浑身泛蓝眼瞳赤红的小小婴孩猛然飞扑出去,那声惨叫正是它发出来的,原本缠缚在它四肢上的血红色绳索,此刻一根根飞腾着张牙舞爪,乍一眼看去像是勾魂索命的厉鬼。 这个巴掌大的小鬼到底是个灵体,不过一眨眼的工夫就消失在了张小小的视野范围之内。张小小眼下的视野范围几乎能够覆盖整座城池,实际上也正是因为这一点,她才对于突然发生的地震毫不慌张。 这种让整座城市都晃荡不已的地震,竟然只是由一群状似绵羊走路慢腾腾的高大四脚动物引起,说出来都像是个笑话…… 能够叫小蓝孩儿那么大反应的,估计也就是它的父亲了。看了眼依旧昏迷不醒的兰,又看了眼还在沉沉睡着的白淼,张小小抖了抖自己的冰晶叶子:“天壹你去追小蓝孩儿,把它和它要的东西一并带回来;天贰你送我们去泷府;天叁你去找燕霜平;天肆天陆你们分头去人间界走一遍,我想知道情况到底如何。” 飘飘荡荡的空灵声线响在耳边,泷盏只听到稚嫩童声齐齐应答,眼前一花,视线恢复清晰之后,映入眼帘的竟是遍布缟素的泷府大门,震天哭声叫泷盏瞳孔不由得一缩。 是了,算算时间,今天该是母亲下葬的日子——泷盏惨然一笑。 张小小将白淼收进空间,旋转着自己的冰晶叶子,率先朝着泷府而去,她清清楚楚地听到了奶奶的呼唤声,但是她更加清楚地知道,奶奶分明已经过世! 第80章 但留一线生机矣 莲花状冰晶植株旋转着飞进庄严府邸,越过一重又一重高墙,浓白叶脉同苍白天色融为一体,人眼更是无法看到那完全透明的叶片。泷府内有不少仆从来回走动,他们丝毫意识不到张小小的存在。 愿力触手渔网一样撒开,张小小几乎是立刻找到了那呼唤声的来源——竟是在三百米深的地下! 地表之上的泷府是一个占地面积无比广大的庄园,有山有水甚至还有一望无际的碧绿农田,然而在这偌大庄园的深深地下,竟是被挖空后建造起一座庞大城堡来。 从那古朴到稚拙的建筑形制来看,这座地下城堡的历史相当久远——不要问张小小是怎么知道的,天目琼花自带知识库存就是这么酷炫。 这座地下城堡很明显来自于古修者的时代,那一层又一层的强大结界一半由元力支撑,另一半则是愿力在运转。实际上,在古修神秘没落之后,人间界的修者们,包括人修、妖修、灵修,都是连愿力为何物都不曾知晓,更别提驱使运用了。 飘在半空中灵活挥舞着愿力触手的张小小,默默地托了托自己老是四仰八叉散开的冰晶叶子,她现在已经可以确定,天目琼花在古修时代就已经存在了,没准儿古修者的没落还有天目琼花的一份功劳呢…… 维持结界精密运转的愿力没有散发出一丝一毫的波动,深水静流,大音希声,那股庞大无匹的愿力静默如山,只有当张小小四处飞散的纤细愿力触手撞上结界消融殆尽之际,才会让人意识到它的存在。 小说原文并没有提到过泷府之下还有一座古修的城堡,这大概就是作者笔力所及之外的真实世界了。张小小对此并不意外,叫张小小若有所失的,却是那一声声来自于奶奶的熟悉亲切唤声消失了,在张小小发现这座地下城堡的那一刻,一声又一声的呼唤戛然而止。 即使在听到第一声的时候,张小小就已经意识到那不过是对她的一种诱导,她还是按耐不住地心情激动起来,如果她现在不是一棵草,在听到奶奶喊她第一声“小妮”时,她就已经泪流满面了。然而张小小现在只是一棵草,她所能做的只是晃晃叶子,然后一头朝地底扎去。 张小小的骤然离去泷盏自然是知晓的,不过泷盏自知以她目前实力尚涉及不到天目琼花所处层面,因而她连头都不曾抬过,这个身形纤弱眉眼秀致的温婉女子,只是在深朱大门前静静立了片刻,便缓缓绽开一抹不达眼底的娴静笑意,抬脚慢慢向前走去。 行走之间耳际发丝随风微动,鬓间插着的碧色翡翠吊坠仿若展翅欲飞的精致蝶翼,泷盏脸上温婉贤淑的笑意一点点加深,与此同时,她垂在身侧的白皙指间有猩红尖刃一点点探了出来。 谁都不知道她心底住着一只日日咆哮的凶兽,她不仅仅是血液凶恶,她对于人心险恶更是有着异常敏锐地感知,那些被人精心隐藏层层掩盖的恶意统统摊开在她眼前,她看的明白,却也只能看个明白。 遭受愈多恶意,那凶兽便愈发壮大,而她的自控力则愈发被削弱,总有一天,她会迷失神智,陷入彻底的癫狂——若非如此,她为何要三番五次地寻死觅活,若是能够好好活下去,谁又愿意痛苦死去! 如果不是因为母亲一滴又一滴柔软而滚烫的眼泪,那只凶兽早就撕裂她的胸腔咆哮出声。然后呢,这个世界上唯一一条能够捆住她体内那只凶兽的锁链被那个蠢妇斩断了,那只猛兽已经露出了獠牙,开始啃咬她的内脏乃至于吞噬她的灵魂。 若是没有那名妖修给她下的禁制,以她的体质觉醒程度她恐怕早就濒临崩溃边缘;若是没有被天目琼花一行人锁进那一方小天地,她也不能机缘巧合之下掌控住自身血液;若是没有她腹内温养的烟云红霞木,她可能依然会自残;若是没有遇上囡囡,想必她也绝不会想要在这人世间生活下去…… 大道五十,天衍四十九,天道缺一,但留一线生机矣。 刚跨过门槛,便有一个小厮迎面走来,乍然望见失踪已久的泷盏,惊的他瞪大了眼。 泷盏把手臂背到身后,朝他微微一笑。自袖口探出的那一截猩红细剑,在那小厮看不到的地方,闪烁着近乎刺目的妖艳光芒。 “你你你你回来了!” “是的,我回来了。”泷盏轻声回答,她忍不住弯了弯眼睛,脸上绽出一抹真心实意的笑容。 她带着她那一身不详血液所化成的利剑,回来了。 第81章 生无可恋.JPG “泷二回来了!!!”这小厮惊慌失措下大喊大叫起来,竟是连对主人的尊称都顾不得带上。 听到这么个已经变得有点耳生的称呼,泷盏笑的愈发真挚。 是的了,她明明身为泷家主母的嫡长女,在这些个下人的眼里,她却不过是“泷二”,至于能称得上“泷大”的那位,自然是桃姨娘那个比她年长四岁的儿子了。 猩红细剑缓缓滑出衣袖,泷盏对那名小厮柔声道:“你是尘伯的亲戚?我看你俩眉眼有三四分相像。” 那小厮回过神来连忙行礼:“是是是,尘伯是小人本家叔父。” 泷盏微微颔首。 她可是记得清清楚楚,那一小盅毒死母亲的冷饮,正是家中管事尘伯吩咐下人端过来的。 当时正值夏日炎炎,母亲向来怕热,她身着顶顶清凉的浅绛色绉纱裙,里面除开抹胸就只套了件冰蚕丝织就的交领短衣,外罩的也是质地轻柔盈透的单丝碧罗花笼裙,躺在沁凉竹床上丫鬟们左右都给她摇着扇,身边还远远近近高高低低摆满冰盘,她还是一声又一声地喊着热,她也确实热,每到夏日她脸色都红彤彤的,完全省了涂胭脂腮红的功夫。 新上任的管事,那个面相老实朴厚的中年人,便是这时候殷勤讨好地送来了清凉解暑的甜汤和一小盅冰雪晶莹的冷饮。 那小小一盅的冷饮,据这管事说,是他特特邀了修者用了奇妙术法才做出来的。瞧着白雪也似,可怜可爱,闻着也格外清甜,一呼一吸之间五脏六腑都凉爽起来。母亲爱极了她,自己尽管热到面红耳赤,到底也舍不得吃,只是拿小勺作势挖了一丁点放进嘴里抿了下,就不由分说地要给泷盏吃。 那冷饮恐怕还真是请了修者做出来的罢,不然母亲怎么会只是沾了沾唇齿就猝然身亡。 刚才还噘着嘴嫌弃泷盏佩的那一对兰花蕾形银耳坠太过素朴,说要找出她的金累丝嵌红宝石的菱形坠子给泷盏,下一刻她那戴着千年金丝楠木佛珠的手腕便软绵无力地垂了下去,掌中盘玩的两颗老红色核桃滴溜溜四处滚动。 丫鬟们手忙脚乱地扶她唤她,坐在一旁的泷盏却比谁都清楚明白地知道,母亲已经去了。 从此以后,她是没有娘亲的孩子了。 大概是母亲不重样儿的衣裙饰物晃花了桃姨娘的眼,她便恶狠狠地出手了罢。泷盏静默着将那一盅毒物吃尽,却不过是腹中绞痛片刻便再无大碍。若不是那时的她心如死灰,她怎么会叫这些个渣滓存活至今。想要身披绫罗绸缎坐拥金银宝山,那也要看看有没有那个命! “去吧,去替我向尘伯问个好,再向父亲通报下,就说不孝女泷盏未婚先孕,寻求族人庇佑来了。”泷盏低眉敛目,似乎困窘至极。 那小厮被泷盏一席话惊的目瞪口呆,瞥见泷盏下颌珠子似的眼泪时更是震惊万分。未婚先孕——那可是要浸猪笼的啊!而且泷二姑娘不是天生缺魂少魄没情没感的么!她也会哭?! 在那小厮连滚带爬地离开之后,泷盏抬手抹了把脸上湿漉漉的泪水。母亲遭人毒杀她没哭,母亲装棺入殓她也半滴眼泪都无,此时此刻满腹血海深仇的她本该报仇雪耻,怎么就泣不可仰,大放悲声了呢。 盖因瞻顾遗迹,音容笑貌如在昨日,再回首唯余长风空耗,茕茕孑立,形单影只,生死两茫,天人永隔,令人长号不自禁矣! 子欲养而亲不待——泷盏掩面痛哭。 对于泷盏的状况如何,张小小并不知晓,她这会儿自顾不暇。 在一头扎进地底之后,自觉以超光速前进的张小小毫无意外地撞上了地下城堡的结界,只不过跟预料的状况有所不同,她没有被弹飞也没有被放进去,她被卡住了…… 是的,卡住了…… 像是被做成透明树脂球标本的蒲公英绒球,张小小保持着她最不喜欢的四仰八叉状态,被卡在了透明的愿力结界里,动弹不得,然后在着不尴不尬的关头,白淼好像醒过来了。 张小小:生无可恋.jpg 第82章 这玩意儿是天界的 不论张小小当下心情如何,单单就这么看过去,一株呈现盛放姿态的透明莲花还是十分美丽的,尤其是在黑漆漆伸手不见五指的地底下,天目琼花自带微芒,瓣瓣冰晶表面,正流转着浅而又浅的微弱冰蓝色光亮,那是一种极为通透遥远到不真实的美感。 单纯用肉眼观测,这地下世界除开天目琼花所散发的微光之外,便再无一丝光线。无边无际的黑暗仿若一望无际的深海。 张小小的愿力触手向来无往不利,此时却无法穿透地下城堡的第一层结界。张小小此刻虽说动弹不得,但她依旧保有无数愿力触手,这些被截留在结界之外的愿力触手,传送给了张小小那些常人所不能见到的场景,尽管愿力触手所探索到的景象还只是最外围,却已经足够叫张小小心神震撼了。 地下城堡竟不是建筑于陆地土壤之上,而是简单粗暴地搭盖在一个比这城堡还要大的木桩上,这木桩并不曾完全枯死,边缘角落还生长着无数细碎枝蔓,这些枝枝蔓蔓正散发着肉眼所不能见到的雾状光芒,那也许不是光芒,而是某种气体? 张小小并不能确定,因为距离太过于遥远了,再加上她被困结界之中,无法再向外伸展愿力触手,因此具体情况不得而知。 但是那氤氲漫散开的无数深蓝颜色的清冷光芒,星星点点漂浮于无边无际的黑暗海洋之中,仿若银河泻地星光迸溅,极纯粹的黑暗与极纯粹的蓝互相融合又互相衬托,一眼望去,这铺满视野的景象是难以言喻壮美与惊艳。 单单能看到如此多美景,张小小就觉得她来到这世界真是十二分的值得了。可惜现在并不是欣赏美景的好时候,张小小晓得这地下城堡简单粗暴的地基是寻木——是的,因为天目琼花自带的知识库,张小小她又知道了。 寻木,天界诸神木之一,长千里,生于天河西北边际,虞渊之地。 是的!这玩意儿是天界的! 张小小此刻的心绪万分复杂。 谁来告诉她,这明明是在人间界的地底下,怎么就会出现天界的东西了呢?!难道说天界是在人间界的下面?? 据天目琼花的知识储备,这寻木的最大神通就是长,竦枝千里,上干云天,其他作用则不详。但是呢,这棵原本应该顶天立地的大木,这会儿只剩了个可怜兮兮的树桩,这树桩上面还被人大咧咧地盖了个房子——是该感叹古修者的伟力吗…… 想到人间界天目雪原上存在着同魔界之地庚寺相重合的空间节点,再想到那个大厅里半透明的魔植与花魔灵,随后又想到在人间界遇到的那个来自天界的老头子以及现在跟随她的六只小天使,再加上现在这一株明摆着只会出现在天界的神木,张小小猛然间有了一个猜测。 或许,人间界、魔界、天界,在古修者存在的那个时代,并不是像现在这样几乎彼此隔绝的三个独立小世界,那时候可能存在的只有一个完整大世界!也就是说,在古修时代,人间界、天界、魔界是重合的! 而这也就意味着,在古修没落大世界分裂之后,那一个大世界内的天道也随之分裂,这也就解释了为什么人间界的天道对于魔界天道所孕育的天目琼花有诸多忍耐宽容了!它们原本即为一体! 张小小觉得自己需要重新梳理下思路了,然而没等她再多做思考,一股暴虐至极的力量骤然爆发,下一刻愿力结界被激发,张小小的冰晶叶子片刻间折了一大半! 第83章 朝她扑过来 这股暴虐至极的力量来源之处,正是刚刚苏醒过来的白淼! 张小小现在是真正意义上的“花”容失色,原先冰晶叶子瓣瓣舒展,呈现优雅而美好姿态,冷不防暴虐之力席卷而来,那盛放莲花状的冰晶植株便被摧残至七零八落的凄惨模样。 愿力触手被断,张小小相当于五感俱丧,再加上遭结界界壁所困,愿力也无法调动,这可真是实打实的上天无路下地无门。 雪上加霜的是,自白淼昏睡之后便归于寂静的半家婚约,此刻活跃起来,由半家婚约所建立起的精神联系另一端,正清晰无比地传来白淼的意识波动——张小小宁愿那边儿没动静! 白淼传来的意识波动横冲直撞乱七八糟,像个被猫挠散架满地乱滚的毛线团,噢不,没有毛线团那么柔软无害,那意识波动根本就是个硬扎扎到处翘刺的钢丝球! 目前唯一可以确定的就是白淼已经醒了,除此之外,张小小只能推测出白淼的状况貌似不太好。而白淼眼下的处境,却远远要比张小小估测的状态糟糕得多。 这一方存在于地下的黑暗世界自始至终幽寂无声,凝实滞重的寂静与黑暗似乎亘古不变的深沉海底,仿佛从不曾被贸然闯入的外来者打破,然而下一刻,红光爆炸般亮起。 红光肆虐,铺天盖地。 光芒照射,目之所及,惨白骨骸堆叠四方散落各处,红色光照之下仿若深沉血海中有百万浮尸。 乍一眼望去似是遍地残骸断肢,然而若是凝神细看,便会发现这遍地骷髅竟无一不是首级,只不过这一颗颗的骷髅头奇形怪状,大者状如磨盘,小者形似黄豆,更有额角突起者,眼洞繁多者,显而易见皆为异种异族。 张小小先前通过愿力触手所“看”到的星星点点蓝光,正幽幽悬浮于一颗又一颗骷髅头那黑洞洞的眼眶深处。 咯吱——咯吱—— 类似磨牙的细微声音响起,像是幽灵的耳语,若有若无地飘荡在无边静默里,又仿佛是生锈齿轮迟钝咬合,艰难而迟缓地转动中所发出的刺耳摩擦声。 光线之下,惨白骷髅暴露无遗,幽蓝光点静止悬浮于无数孔洞深处。 异变突生! 幽蓝光点骤然起伏跃动,死气沉沉的骷髅头在这一瞬间似乎活了过来,缓慢地转动着光秃秃只剩骨骼的头颅,咯吱咯吱类似磨牙的诡异声响变的聒噪——那叫人牙酸的声音竟是由它们发出! 无数幽蓝光点在黑暗眼洞中燃烧着,仿佛骷髅睁开了自己散发死亡气息空洞洞的眼,而它们视线汇聚的终点,正是照亮黑暗地底世界的光源所在。 骷髅眼眶内幽蓝光点剧烈跃动,似乎有所感应,那散发夺目明光的球状体红光暴涨,激/射出无数道猩红光线。一道道光束仿若实质,熊熊燃起赤色火焰,无比耀眼浓烈,以燎原之势奔雷之姿,朝四面八方咆哮而去。 而骷髅眼眶深处的蓝色光点,则纷纷扬扬逸散开,悄无声息地没入红光内。 随着红光铺展,那一道道原本赤红色的光束渐渐透出暗紫,这突然渗透开的紫色,正是蓝色光点同红色光芒交融混合而成。 大片漫延开的暗沉紫色,逆流而上,呈合围之势,逐渐逼近高悬空中的光球。 那一团鲜红光球的核心处,隐约透露出白色光芒,细微白光凝成一道模糊轮廓,似人非人,似兽非兽,当扭曲变化的轮廓趋于稳固之后,显现出的是一团毛茸茸的雪白。 这是一只小奶猫?小家伙的四只脚掌软软蜷缩在肚皮下,毛茸茸的耳朵抖了抖,像是要睁开眼,下一刻却是小小地打了个哈欠,露出了粉色的小舌头。 此时此刻会以小奶猫姿态出现的,除了白淼还能有谁? 实际上这只似乎连眼睛都睁不开的柔弱小奶猫,才是幼年期血睛魔炎兽的真正形态。千万不要被这么一副纯洁无辜的小模样欺骗,血睛魔炎兽可谓是煞名远扬,尚未成熟的幼年体同样拥有巨大杀伤力,这般天真纯稚毫无杀伤力的外表下,掩盖着张嘴便能咬穿天道规则链条的凶残内在,而那一身雪白皮毛也根本不似它们看起来那般柔软而无害。 而这时,深重紫色已然渗透过来,星星点点蓝色光芒看起来飘逸而美丽,白淼有所察觉,软软地扑腾起四肢,却是避无可避地被蓝色光点落了满头满脸。 下一刻,一名身形纤细的少女自高空坠落,满头蜷曲银发飘荡四散,那一双原本红色的眼瞳这时变成了紫色,细长瞳孔因为兴奋而圆大。 那纷飞的蓝色光点是由十分强大的怨念凝结而出,甚至都有了实体,这种程度的怨念但凡沾上了一星半点,都足以叫任何有思想的生命癫狂而死。只是对于本身就至邪至煞的血睛魔炎兽来说,这些凝实的光点并不致命,反而有所增益,负面效果也是有的,那就是功效有些类似于兴奋剂。 白淼的状况其实并不太好,虽然她的原型看起来还是幼兽模样,但白淼已然一只脚踏入成年了。幼年体完全成熟的一个最明显体征,正是发/情。原本白淼的发/情期还有一段时间,现在在大把“兴奋剂”的刺激下,白淼提前发/情了。 始终没什么存在感的半家婚约此刻忠实地发挥了自己的作用——指引着头脑浑浑噩噩的白淼貌似清醒地向自己的伴侣寻求帮助。 表现在白淼的行动上的,就是刚一落地她便朝着张小小的方向飞奔而去。 而张小小还被卡在结界里,丝毫不知道一只赤身*性/奋激动的白淼正朝她扑过来。 第84章 啪啪啪 张小小还在努力把自己从结界界壁里拽出来,冷不防接受到半家婚约那边儿传来的求欢讯息。 等等…… 求求求求求欢? 是的,求欢,那边传递过来的情感波动简直热情荡漾到飞起。 一只手指修长白皙的手掌伸过来,圆润指尖直接插/进了结界界壁,朝着散发微光的天目琼花抓过去。 冷不丁被一把抓住,张小小万分懵逼,紧接着一股大力涌来,张小小身不由己地抻直自己的冰晶叶片——这一刻她仿佛听到了嘎嘣嘎嘣的脆响。 堪称暴力的拉扯之下,张小小很快重获自由,只是这自由的代价十分惨重——原本就破破烂烂的冰晶叶片被大力拖拽之后,更加支离破碎,惨不忍睹。 把自家伴侣牢牢握在了手心里,一双猫眼瞪的圆滚滚,白淼盯着自己掌心散碎的冰晶物,呼哧呼哧喘着粗气。 一双被怨念染成紫色的眼瞳里满是茫然,白淼傻乎乎地张着嘴巴,有点不知所措。 白淼本能地知道自己进入了发/情期。发情期需要进行交/配,她还知道第一次发/情期间不能随随便便和谁交/配。如果没有伴侣的话,发/情期将很难度过,因为血睛魔炎兽第一次发/情只能和缔结过婚约的伴侣进行交/配,否则的话,不仅交/配对象会因无法承受而死去,血睛魔炎兽幼体也将无法顺利发育成熟。 不过只要发育为成熟体之后,血睛魔炎兽就没有这个顾忌了,想和谁啪啪啪就能和谁啪啪啪,身体倍儿棒。 白淼是一只未成熟体,也就是说她是一只小处兽,值得庆幸的是她缔结了婚约拥有了伴侣;不幸的是这只小处兽只知道要进行啪啪啪,但是具体如何进行,她一无所知——本来传承记忆里会有这方面知识的,但是白淼的传承记忆被人间界天道封印了很大一部分,其中就包括了啪啪啪的那一部分。 白淼懵懂而又急迫,她盯着自己手掌心晶莹剔透的伴侣看了看又看,忍不住舔了舔嘴唇,看起来很好吃啊。 再次舔了舔嘴唇,白淼耿直地抬起手,一把将天目琼花塞进了嘴里。 而张小小只觉得她刚刚重获自由,又被关进了小黑屋。 没有一丝一缕光线透漏进来,周围狭窄而黑暗,真是名副其实的小黑屋。而且很奇怪,这里温度特别高。滚烫滚烫的空气中充满了一种十分浓郁的香味,张小小不知道怎么描述这种味道,但是她觉得跟她小时候学校门外小卖部里卖的果汁好像好像,是又香又甜的苹果味儿,好闻极了。 张小小晕晕乎乎地想到,她好像穿越到一本书里了,这本书里好像没有苹果啊。那也就没有果汁了啊。 那散发着浓郁香甜苹果味儿的好像是个活物,好像还有触手?因为小黑屋实在太小了,张小小避无可避地碰到了触手,它表面有着柔软而粗糙的小颗粒,触感温暖湿润。 浓浓的苹果味儿里,张小小觉得好幸福,就算被那触手裹住了翻来覆去到头昏脑涨,张小小还是觉得很舒服,晕乎乎的,轻飘飘的,在触手裹挟之下,她甚至没忍住主动地蹭来蹭去。 白淼半闭着眼睛,软软跪倒在结界前,微微张开的唇瓣隐约能看到翻动的红艳。舌尖品尝到的美味叫白淼兴奋到身体都有些战栗,她一边小心地收起牙齿,只拿软舌轻轻柔柔舔舐着自己小小的伴侣,一边竭力按压住心底深处暴虐咆哮的渴望。 好想狠狠地撕开她的身体,啜饮她美妙至极的液体…… 好饿…… 明明吃饱了为什么还会觉得饿…… 好饿……好想吃掉她…… 张小小瘫软在小黑屋里,在浓郁的苹果香味儿里浸泡着,她觉得自己也要散发出水果的香甜了。心底有谁说想要吃掉她,吃掉?她是一棵草,她不好吃的——她是一棵草?她才不是一棵草,她是人。可是她好像已经不是人了,她是一棵草…… 脑子昏昏涨涨的,张小小想不明白,索性就不去想了。 撑起自己,张小小想要从小黑屋里逃出去。她要是再待下去就要被吃掉啦。 拖拉着自己的叶子,张小小跑了出来,实际上说跌了出来更准确。半透明的冰晶叶片彼此搭叠,漂浮在白淼身前。白淼舔了舔自己的犬牙,咽了口口水 张小小只觉得有些燥热,她想给自己抬手扇扇风。结果只有冰晶叶子晃了晃,呆愣了片刻,她迟钝地想起来自己可以化成人形。 通体晶莹的冰晶植株散发出蓝色微芒,看起来更好吃了,白淼忍不住把嘴巴凑过去想要舔舔——舌尖触碰到丝滑肌肤,口感细腻清凉。 浑身上下泛出粉红颜色的少女大张着湖水蓝的双瞳,眼角微红,眸光潋滟,蜷曲银白发丝铺展开来,玉体横陈,活/色/生/香。 第85章 啪啪啪啪 白淼呆呆地又舔了一口,又又舔了一口,又双叒舔了一口,最终没忍住开始舔舔舔舔舔舔。 沉迷于唇舌之间那柔软细腻到仿佛有吸力的微凉触感,白淼都不曾意识到自己已经开始兽化——一口整齐的小白牙变得又尖又利,头顶也冒出两只毛茸茸耳朵,一条又粗又长的毛茸茸尾巴也被主人无意识地缠绕在了张小小的大腿上。 而张小小刚从“小黑屋”里出来,燥热感熊熊燃烧在五脏六腑,好似把她给烧成个空壳,心底有声音在大喊大叫,想要些什么来填满自己充实自己——太难受了,这时被软软地舔了两口,舒服的张小小哼了一声。 没等她舒服多久,浑身上下的熊熊灼热感猛然转为森森寒意,冻的她哆哆嗦嗦,想要蜷起手脚,却迷迷糊糊地感觉到四肢软绵绵。 白淼吭哧吭哧地舔了又舔,但是这还远远不够,不够。 皮肤上炽热触感一下一下,让浑身发冷的张小小觉得烫,这滚烫太过熨帖太过舒适,张小小四肢百骸一寸一寸地松散瘫软,几乎舒适到要出声叹息——实际上张小小已然呻/吟出声。 红唇半启,娇喘微微。雪肤玉肌,春光无限。 那近乎气音的轻轻软软一声,激的本就神志不清的白淼狂性大发,她一双手胡乱抓摸,嘴里更是嗷呜一口啃了下去。那满口利齿不是摆设,将张小小雪白肌肤咬出两排深洞,就算那深深牙洞不曾沁血,到底还是触目惊心。 而张小小正被舔舐到飘飘乎如在云端,谁料尖锐痛楚骤然袭来,似是被兜头浇了一盆冰水,张小小瞬间清醒。 一张眼,视线内漫漫幽蓝光点,认出那是高纯度的怨念聚合物,张小小顾不得身上传来的痛感,当机立断聚拢愿力,要将其净化。 汹涌愿力浩浩荡荡而来,张小小想着小心为上,正要掐个灵诀布个法阵——这等高大上技能自然也都是天目琼花版文库自带的——却发现自己浑身发冷手脚绵软呼吸急促,等等她身上好像还压着个人? 低头,眼睁睁看着白淼顶着倆毛绒耳朵的大头蹭到她胸前,紧接着胸口微微刺痛,酥酥麻麻,仿佛有微弱电流从那处极其猛烈地炸开,若不是她现在体质特异,肯定得又痛又爽地起一身鸡皮疙瘩。 又痛又爽…… 痛又爽…… 又爽…… 爽…… 爽你口口! 想到白淼透过半价婚约传达过来的求欢欲念,张小小此时此刻的内心是崩溃的。 一颗热烘烘的大头蹭蹭蹭地,蹭到张小小颈窝,然后舔了舔,吭哧又是一口。张小小能察觉到有尖牙深深刺破肌肤后注入一股热流,那液体流转张小小全身上下,极为炽热,却反而叫她愈发觉得冷,甚至忍不住想要贴紧压在自己身上热烘烘的白淼。 张小小:没想到白淼你是这样的白淼! 她是喜欢白淼没错,她也做好了被白淼啪的准备——是的张小小向来看得开——但是这并不意味着她愿意被一个意识不清兽性大发并且还未成年的白淼啪啪啪! 而且……而且妹子跟妹子怎么啪啪啪……她都不知道白淼肯定也不知——不知道个口口口口! 大腿根处那毛绒绒的触感分明是白淼的尾巴,但是张小小记得白淼的尾巴明明没有这么长,都能在她腰上绕一圈之后,又密密匝匝地纠缠住她右腿,甚至还能把她右腿向旁边抻开老远。 等等,白淼只有一条尾巴吧? 她下面那毛绒绒蹭来蹭去的是什么??? 轻轻一声呼喊响起。 湖水蓝的双瞳起了层蒙蒙的雾气,眸中含着的潋滟波光被半垂眼帘遮掩,蜷曲银白发丝纷纷扬扬,一只手掌轻轻接住半空中一缕发丝——那是只颇为奇异的半兽化手掌。手背雪白绒毛光滑厚实,同样毛绒厚实的掌心处则长有圆滚滚粉红肉垫,像是放大版的猫爪,五指却是人类那般修长。 圆润柔软的指腹慢慢演着蜷曲发丝向上,最终落到张小小张开的红润唇瓣上,旋即指尖轻轻探了进去。 第86章 啪啪啪啪啪 “小小……” 压到极低的一道声线响起,犹自带着粗重而火热的喘息里,似乎在极力抑制着什么。 白淼那双眼瞳泛出的紫色浅了一层,原先的茫然已经被隐忍替换。 血睛魔炎兽位于魔界食物链顶端,强悍到可对抗天道的地步,因此就算白淼尚未成长为成熟体,在高浓度怨念这种“兴奋剂”的作用下也不过是神智迷失片刻,随着兽化的加深,她的理智已然回笼。 只是发情期被提前激发到底是个问题。 眼下的状况对白淼而言着实有些骑虎难下。指尖触到的那条微凉软舌,似乎在无声引诱着白淼。 而张小小嘴里含着白淼的手指,一脸懵逼。 这会儿她手脚冰冰凉,几乎张嘴就能哈出一口雪白雪白的寒气。在白淼把手塞张小小嘴里之前,她真是冻的够呛,上牙碰下牙,咔咔咔打架。当白淼手指头满满塞了她一嘴之后,张小小竟然觉得不冷了! 温暖柔软的手指仿佛散发着腾腾热气,氤氲开的暖意将她快要冻僵的嘴巴暖和过来,张小小终于感觉到了自己的舌头,味蕾也苏醒过来了,浓郁苹果味儿又爽口又清甜。 等等,她被关在“小黑屋”里面的时候,好像也闻到过甜滋滋的苹果味儿,然后,她就神志昏迷四肢瘫痪生活不能自理了…… 张小小后知后觉地意识到,她现在好像也是处于任人宰割的瘫痪状态哈?脑子里猛然闪现出两个加粗的黑体字:“求欢”,张小小一个激灵,有点昏沉的头脑骤然清醒,她急忙拿自己舌头往外怼白淼的手指。 伴随着舌尖不断品尝到的苹果香甜,张小小意识开始涣散,昏昏沉沉。她强打起精神,迷迷糊糊地想着要是实在没办法,她就自爆,反正不能就这么稀里糊涂地啪啪啪! 指尖传来轻微却坚持的抵触压力,白淼喘着粗气,慢慢将自己手指抽出来,把手指塞进自己嘴里。睁着一双圆溜溜的眼睛,一边呼哧呼哧喘着粗气,一边可怜巴巴地盯着自己的伴侣。 那双变成紫色的水汪汪眼睛里满满的都是委屈。 #想要交啪啪啪的时候伴侣不配合怎么办,在线等,挺急的# 张小小艰难困苦地把头抬高四十五度,就这么对上了白淼那双变成紫色的眼睛,然后就眼睁睁地看到那双眼睛里吧嗒吧嗒落下泪来。 怎怎怎怎么哭了?! “我难受……”白淼声音嘶哑,泪眼汪汪。 张小小:“哦。把你的尾巴给我拿开。” 白淼眨巴眨巴眼,几颗泪珠滚出眼眶,她把手从自己嘴巴里拿出来,往旁边一捞,一条白色毛茸茸的尾巴就软塌塌地被她抓在了手里。 皱了皱眉,张小小记得白淼的尾巴没有这么长来着,毛发也没有这么蓬松茂盛。没等张小小想清楚,她身子一僵,下面毛绒绒软乎乎的触感还在! 不是白淼的尾巴? 张小小:“把你的手拿开!” 白淼看起来更委屈了,她泪汪汪的举高了自己的尾巴,然后张小小就看到那条长尾巴被两只毛绒绒爪子握着。 泪珠子滴滴答答地沿着白淼的脸颊往下掉,头发都被打湿了几绺粘在了白淼脸上,张小小实在看不下去了:“不许哭!” “眼睛吸纳怨念太多了,眼泪止不住……”白淼说着话,眼泪啪嗒啪嗒继续往下掉。 张小小:…… 她想太多了,这家伙怎么会哭。 正要开口说话,张小小忽然闷哼一声,眼里泛起水光,她声音抖抖抖:“不是尾巴不是手!我下面那是啥!” 第87章 生小崽崽 白淼眨巴眨巴眼,泪汪汪的不知所措:“你的下面……你的下面是我的下面。” 张小小:……下面? 张小小有点蒙,她企图抬高自己的软绵绵手臂,未果,于是她磨了磨牙:“你下面怎么毛茸茸的?” 蹭了蹭张小小,白淼理所当然地回道:“交/配要用原型才能生小崽崽。” 张小小:哦。你给我走。我不认识你。 默默地翻了个白眼,张小小不想跟这只白淼谈论什么生崽子的话题,鬼知道这个世界会不会有什么奇奇怪怪的设定! 就算晕晕乎乎的,她张小小还是那个一针见血的张小小,只听她语气冷静地开口:“白淼,你现在是成熟体了吗?” 白淼好像说了句什么,张小小已经听不清了—— 爆炸一般的香甜气息浓郁到无法呼吸,浑身上下每一寸肌肤都仿佛被温热泉水一股一股地慢条斯理地淌过,理智已然被挟持,一直都被极力按下的喘息声此刻高高扬起。 尚存的羞耻感在脸颊上燃烧成滚烫鲜艳的红色,白到透明的纤细手指无力而徒劳地屈伸,谁带着哭腔的声线被谁温柔而有力地噙住,空中忽然凝结出一瓣又一瓣的雪花。 雪花飘飘洒洒,飘飘洒洒。 “小小……你好美……” “……哈……” 一呼一吸之间有着极为浓郁香甜的苹果味儿满溢唇齿口舌,似乎饮下了一蛊又一盅甜甜酒水,张小小觉得她整个人都有点醉醺醺的,她没有喝过酒,她现在也没有喝酒,但是她到底还是醉了吧。 疲倦而懈怠地掀起眼帘,张小小楞了楞。 她和白淼应该还在黑漆漆地下才对,然而此时此刻却有明亮光线自头顶倾泻而下,将张小小赤/裸/身体上的斑斑点点痕迹照的一清二楚。来不及查看下周边环境发生了什么变故,张小小面无表情地扯过自己的大波浪卷长毛,拨拉拨拉好歹盖住了关键部位,她最终还是没忍住,抬手捂住了自己的脸。 肢体交缠唇齿相接的极亲密触感似乎还残留在肌肤之上,张小小越是不想回忆,脑海中一幕幕的缠绵却越是清晰。 白淼自然是温柔到小心翼翼,兽化的状态并没有影响到二者之间的初次亲热,但是,但是,毛茸茸尾巴什么的,简直羞耻到爆炸!在忍受那点儿痛楚以及比痛楚多的多的欢愉的时候,白淼在她耳边的喘息声被放大到让人神魂动摇的程度,软绒兽耳蹭过皮肤带来的微痒感触叫张小小现在想起来都觉得脸红耳热心跳加速。 完了完了完了,她跟一只大喵啪啪啪之后竟然还回味无穷…… 自觉非常重口味的张小小揉了揉自己的脸,干脆利落地爬起身,坦率地面对了事实,嗯…被上了的事实。 无形的愿力涌动聚拢,化为一件颜色深蓝的长袍,将白到半透明的肌肤包裹住的同时,也掩住了那些无比惨烈的印记。 按理说以张小小眼下非人类的身体强度,不该看起来这么凄惨,只是张小小体质特异,白淼的体质更加特异,就算她自制力强大到无可比拟的程度,血睛魔炎兽情动之际留下的印痕依然看起来深刻到惨痛。 只是模样凄惨,实际上不痛不痒,张小小并不在意,也正是因此,她并没有留意到,在衣衫遮蔽下那些印记悄无声息地发生了变化。 穿好了衣服,张小小抬头看了眼光源,以她的目力只能辨认出那光源距离她此刻的位置十分高远,超出判断力之外的高远——这不太对。 张小小微微蹙眉,环顾四周。 光线照耀下的地底世界十分敞亮,先前曾看到的遍地骷髅消失的无影无踪,倒是有巨大花朵远远近近地矗立在视野之内。 这些花朵有一人多高,没有茎叶,花萼直接没入地面,扁平圆大的白色花苞像个盘子,又细又长的暗红花蕊就那么直直地戳在盘子里。在花朵周边多多少少散落着一些灰白颜色的石块,红蕊白花灰石,有种诡异的艳丽。 低头看了眼脚下的地面,张小小只知道寻木是天界的几大神木之一,材质如何并不是太清楚。仔细看去,那是一种类似于玉石的通透质地,有着整齐细腻的纹理,在光线照射下呈现出一种沉静润泽的深绿颜色,很是美丽。 张小小忍不住矮身蹲下,伸出手去摸了摸,触感冷凉,看着半透明指尖触及的纤细木质纹理,张小小猛然抬头,直勾勾看向身前不远处的一株巨花。 她想起来了,那是尸香魔芋! 只有在尸体长久堆叠腐烂的地方才会生长的一种植物,有着被称为魔芋的块状根茎,魔芋是十分珍奇稀有的药材,可生死人肉白骨——这些都不是重点,重点是尸香魔芋的植株极为细小,又紧贴地面生长,因此难以发现。 这种细小到难以发现的植物此时此刻在张小小眼里足足有一人高。 张小小:……好像有什么不得了的发现。 她直起身,一脸冷漠地走向距离自己最近的一块灰白色石头,在确定那灰白石块是骨质之后,张小小抬手揉了揉眉心。 一切都很明显了,她现在变小了,小到看见的骨头屑子都变成了石块,真是对得起她的名字啊! 张小小对眼下的状况毫无头绪,她索性不去深究,当务之急是先找到白淼。 踢开脚边一颗灰白石头,张小小仔细感觉着白淼的位置,绕过几株尸香魔芋,她远远地看到了窝成一团毛绒绒的白色。 远看着白淼是小小的一团,张小小走近后却发现自己站在了一座白毛毛大山的山脚下,只不过对比了下旁边高高大大的尸香魔芋,张小小能确定的是白淼的体型也缩小了。毛绒绒白淼看起来仿佛一座大山,实际上也就有十几棵尸香魔芋加起来那么高。 伸手撸了一大把白毛毛,手感很是柔韧光滑,张小小察觉到自己手里的白毛毛内里泛出了淡金颜色,这让她手里抓住的一把毛发也泛出了淡淡金黄,只是这颜色太过浅淡,所以白淼的毛发看起来还是白色。 张小小撒开手,心里浮现出一个猜测。 腾空而起,张小小居高临下地望住了地上盘成一个球的白淼。 因为体型也因为毛色和瞳色,更因为天目琼花和白淼之间的伴生关系,张小小一直都没有把自己跟前这只白喵同原剧情联系起来。 小说原剧情里自然没有出现过一只白猫,但作者笔下那只吞掉主角白痴妹妹的魔兽,却是一头大虎。那头魔界大虎从天而降时气吞山河八面威风,白淼却是一只在雪地里扑腾的小猫崽子,也怪不得张小小一时半会没有把二者联系起来。现在看来,小猫崽子跟大老虎应该是同一魔兽的成熟体和未成熟体。 如果白淼是剧情中那只魔兽的话,那么小说中显得十分突兀的一些地方就变得合理了。 原著中有了天目琼花被藏晓服食下肚的情节,后面才会有藏晓被魔兽吞吃入腹的剧情,毕竟天目琼花和白淼是伴生关系,只是这么一想,天目琼花和白淼之间的伴生关系似乎有些蹊跷。 张小小梳理了下已经被蝴蝶到面目全非的剧情——本该用自己的白痴推动情节发展的小萝莉藏晓已经恢复了神智,本该和女主啪啪啪杀杀杀的男主跟反派男二莫名其妙搅在了一起,本该跟着男主搞风搞雨各种搞事情的女主和一个妹子你侬我侬地搞上了… 而从头到尾压根儿就没有在原著中出现过的天界,现在却是有着异常强烈的存在感。瞥了眼旁边的尸香魔芋,张小小叹了口气,这玩意儿倒是魔界的。说起来白淼是魔兽,天目琼花也是孕育自魔界天道,魔界啊… 眼下人间界虽说干戈四起风起云涌,但是有妹控的男主在,而且男主的妹妹也还好好的,为了自家妹子的健康成长,男主肯定不会放任人间界就这么乱下去。 人界,魔界,天界,张小小总觉得天目琼花的存在牵扯着什么巨大的隐秘。 算了,先从这个地方出去再说别的。瞅着白淼没心没肺地呼呼大睡,张小小伸手虚空一抓,无形愿力聚拢而来,直接将趴卧在地的白淼高高举起。张小小微一扬眉,半空中的白淼就被扔了下去。 ”嗷!” 白淼被摔了个四脚朝天,惊醒后睁眼看到自己头顶上空的张小小,她撒娇似的又嗷了一声,就势打了个滚,懒洋洋地抖了抖耳朵,还伸了个大大的懒腰。 尸香魔芋被白淼这一通摇头摆尾压倒一大片,倒地后的尸香魔芋迅速干枯萎缩,细长花蕊蜷曲在干瘪花苞里,看起来圆滚滚皱巴巴的像是洒了一地豆子。 想到尸香魔芋的珍奇和稀有,张小小操纵着愿力触手一颗颗地把这些豆子似的花朵从地上拔起来收好——拔出萝卜带出泥,萎缩干瘪的圆滚滚花朵下面是同样圆滚滚的块茎,也许是因为扎根在深绿颜色的寻木上面,一块块的魔芋也是深绿色,只不过相较于通透莹润的深绿色寻木,这些魔芋块看起来绿的惨兮兮的。 在张小小拔呀拔魔芋的时候,白淼也被直愣愣戳在地上的尸香魔芋吸引了注意力,等张小小回头看她的时候,就见到缩小身形的白淼扑拉着花蕊玩儿的兴高采烈。 张小小无语了片刻,飞过去一把按住了白淼的爪子:”别玩啦,咱们怎么从这地方——” 话还没说完,就听到咣当一声巨响,像是有什么东西重重地砸了下来。 第88章 分分钟要上天 伴随着重物落地声一同响起的还有那么一种令人牙酸的巨大摩擦声,张小小肃容凝神,仔细聆听,想要判断出声源的具体方位来。 而白淼原本在花蕊丛中扑来扑去,被张小小按住前爪以后她便停了下来,乖乖地蹲坐在地。白色毛绒绒小兽抬起自己一只前爪,垂着脑袋,正要舔一舔自家伴侣的小手,粉红舌尖刚刚探出去,就听到一声巨响。毛绒绒兽耳轻微抖动了两下,白淼甩了甩尾巴,迅速舔了下张小小的手,嗷呜一声,叼起张小小的衣领,背后哗啦展开一双宽大羽翼,直接腾空而起。 伴随着白淼的跑跳,一阵又一阵风吹的张小小的衣袍轻飘飘地翻来卷去,露出来的白生生手臂和小腿连带着那一头卷曲长发似乎也被风吹的轻飘飘的。 抬手拢了拢飞扬的鬓发,张小小这会儿只觉得自己大半个手臂都湿漉漉凉嗖嗖——白淼舔过来的那一口简直要给她洗个澡。 在那声巨响之后,紧接着响起了震耳欲聋接连不断的砰砰砰声音,张小小举目远眺,视野之内却是并不曾出现什么异状。 【是那个叫做泷盏的人类。】脑海中仿佛有谁出声说话——是白淼。 通过婚约传达过来的意念叫张小小楞了楞,一则是这种交流方式对张小小来说颇为新奇,二就是因为白淼传递过来的信息内容——是泷盏? 刚才的动静是泷盏弄出来?仔细想想还确实是落地声、衣物摩擦声以及脚步声,只不过这些十分寻常的声音在被放大无数倍之后的效果堪称可怕。联系到自己现在的超级迷你状态,张小小推测着泷盏应该没有变小,至于有没有被变大,不得而知。 这地界位于泷家府邸的地下,泷家可能有所感知,不过具体情况如何,张小小并不清楚,只是泷盏怎么会出现?她这会儿不是应该正在自己家里扬眉吐气报仇雪恨么? 张小小一边东拉西扯地想着,一边摸了摸自己有些发烫的脸——血睛魔炎兽的飞行能力毋庸置疑,地面飞速远去,空气摩擦带来的烧灼感作用在□□肌肤上,让张小小觉得自己像是坐了火箭,分分钟要上天。 话说空气摩擦生热真的是太科学了,在这个不科学的世界里都科学的有点玄幻… 随着白淼不断提升的飞行高度,张小小逐渐看清了头顶的光源,那是一个散发出明亮光线的洞口,得益于目前的非人类体质,张小小没有被那blingbling的光芒闪瞎眼,反而能一眼看出那是个大洞而不是一个大光球,这种类似于坐井观天的感觉并不是很舒服。 盯着头顶散发光芒的洞口看了会儿,张小小觉得哪里不太对。盯了半晌,张小小终于意识到了哪里不对劲——是距离。白淼一直在向上飞,按理说随着距离的拉进,参照物应该在视野内逐渐变大才对,但是那个光芒四射的洞口却是始终没有变化。 张小小又盯了一会儿,抿抿唇,简单粗暴地动手了——她直接将愿力触手甩了出去。 在意识到白淼就是原剧情中的魔兽之后,张小小对天目琼花和白淼之间的伴生关系有些怀疑,同时叫张小小有所怀疑的,还有天目琼花所拥有的力量。眼下她所掌握的除了天目琼花作为一株高阶灵植的一些技能之外,似乎就只有愿力触手的使用技巧了,讲道理,白淼这么牛x,天目琼花不能这么弱气吧。 无数愿力触手汇聚成型,不同于以往的透明无形,此刻的愿力触手泛出淡淡蓝色,而张小小也是直到现在才看到自己用了挺久的愿力触手到底是个什么模样。 漫天淡蓝色线状物与其说是触手,不如说是光束,飘飘洒洒像是下了一场大雨,只不过天地颠倒,这场雨下到了天上。 愿力触手气势汹汹地朝着上方的洞口激/射而去,张小小正拭目以待,冷不丁白淼突然在她脑子里出声说话: 【看起来很好吃的样子。】 啥? 在张小小发/射/愿力触手的那一刻,白淼就收起了翅膀,这会儿她蹲坐在空中,抬起了一只前脚掌,小心翼翼地要把自己嘴里叼着的伴侣放到自己掌心。 踩住猫科动物脚掌上软乎乎热乎乎的肉垫,抬头能看到那一双圆溜溜大眼睛里倒映出的白发蓝眼小人儿,没等张小小感慨一下自己变成了拇指姑娘,白淼抬起另一只前脚掌,呼啦抓住一把愿力触手,塞进自己毛绒绒的三瓣嘴,吭哧吭哧嚼了起来。 张小小目瞪口呆。 原本笔直延伸的淡蓝色光束被白淼拦住,弯折断裂着消失在白淼嘴里,然后张小小就听到了白淼的评论:【到嘴里就化了,没有什么滋味,不过尝起来有点你的味道。】 张小小:……哦。 她伸手要掰开白淼的大嘴,白淼没让张小小用劲就乖乖地自己张开了嘴,张小小只看到上下两排牙和中间的一条粉色舌头,并没有什么奇怪的地方——哪里都很奇怪好吗,一巴掌拍到了大喵嘴上,然后张小小就被舔了个满头满脸。 张小小:……滚。 抹了把脸,张小小抬起头看了眼,愿力触手嗖嗖嗖地往上飞着,却是始终接触不到那洞口,像是一场目的地未知漫长的马拉松,张小小望着愿力触手不断延伸,直到她突然失去了对愿力触手的感知。 眼睁睁看着漫天淡蓝色光束崩溃消失,张小小只觉得头皮发麻,愿力触手是被击散的! 无一遗漏,全部击溃! 白淼也仰起头看了眼:【那里有个什么东西,看起来好像很好吃。】 张小小拍了拍猫脸:”那你怎么不去吃。” 【我过不去。】白淼垂下脑袋,一双圆滚滚的猫眼看着张小小,【前面是界与界之间的空间壁垒,我现在还打不破。】她甩了甩尾巴,想到小小的愿力触手轻易穿透了壁垒,又很快补充道,【等我进入成熟期就能打破了,我很快就能进入成熟期了。】 空间壁垒?张小小手指揪了揪白淼那张猫脸上的毛毛,这里果然是人间界和天界的交界处。至于白淼的成熟期,一只威武霸气的母老虎? 看了眼白淼,张小小忍不住露出微笑,蹭了蹭对方毛绒绒的脸颊。 再次被舔了一把,张小小很是嫌弃地转过头,又放出了一大把愿力触手,这次不是上天,而是下地了,她得找到泷盏。 俯视着空荡荡的下方,张小小神情凝重。她对这个地下小世界完全不了解,目前唯一能确定的就是这个地方并不安全,对于她和白淼来说,这种程度的危险还足以应对,但是对于泷盏而言,那就大大的不妙了。 被张小小记挂的泷盏并没有遇到什么生命威胁,却是有了个不大不小颇为尴尬的麻烦。 第89章 嗷呜一声大吼 泷盏跪坐在地,双手虚按于小腹:”小红霞,眼下你不能出来!” 被叫做小红霞的,正是被泷盏收进体内温养的烟云红霞木。泷盏身为地灭之体,除非和身为天绝之体的藏云交合,否则便无法孕育生子,因此泷盏收养了初化形的烟云红霞木。 得益于自身的特殊体质,泷盏隐约能够回溯过往预测未来,对于世间因果循环之理也略略有所掌握,也正因如此,她能看出张小小身上背负着一份庞大到可怕的因果,这份因果竟然还同她自己有着极为深重长远的关联。 要知道每个人所能担负起的因果报应,同每个人的所作所为有着直接联系,泷盏可以断定她从未见过张小小——这份因果的存在实在是古怪。 实际上阴差阳错之下,泷盏被张小小关进密闭的独立空间之内,她才得以掌控住自己体内离奇而强大的力量,也才得以初窥天机。而之后的诸多经历,叫泷盏灰白苍茫的内心逐渐萌生出点点滴滴亮色,尤其和囡囡的邂逅,叫泷盏的世界有花有鸟一般热烈起来。于是她决定重回泷家,一是替母亲报仇雪恨,二则给自己一个了断——同过往生活断他个一干二净,才好往前走,往前看。 灌了继室一杯毒酒,泷盏将这恶妇的尸身直接抛进了茅厕,又抹掉那几个庶出兄弟姐妹的全部肮脏记忆,泷盏最后从一个颇有姿色的小丫鬟床上找到了自己的父亲。看出那丫鬟眉眼间同娘亲的两分相似,在那男人横眉立目要张嘴骂她之前,她径直用血液凝成的匕首割断了他的喉咙。拖着那男人的尸身踩着无数道惊恐视线,泷盏慢慢走进了祠堂。 列祖列宗在上,泷氏不孝女,杀母弑父,自逐出族… 跪下去,重重地把额头磕上冷冰冰地面,血液自伤口沁出,在磕到第三个头的时候,有眼泪淌落,下一刻地面轰然开裂,泷盏脑中响起许许多多说话声,有男有女,无一不苍老,无一不慷慨激昂: ”天地不仁,以万物为刍狗,万物有灵,置之死地而后生!” ”吾将舍生而取义!” ”朗朗乾坤,昭昭日月,未亡人惟愿这天下太平!” ”虽千万人而吾往矣!” ”……” 泷盏重重摔倒在地,痛楚袭来,脑海肃然清明,也正是这时候,烟云红霞木悠悠醒转。 说来烟云红霞木也是时运不济,在秘境内云卷云舒花开花落真是好不自在,结果落到了白淼和张小小手中,就是上天入地水深火热,也只有被泷盏收养后才算是过了段太平日子,因此就算烟云红霞木对于自己稀里糊涂被收养这一点颇有怨言,她对庇佑自己的泷盏依旧很是敬重。 而烟云红霞木当初之所以受伤,完全是因为被饿极了的白淼啃的那几口。在泷盏体内被悉心温养着,她已经恢复的七七八八了。今天她一觉睡醒,觉着自己已经彻底好了,自然就想要出去。 泷盏只觉得这地方处处透着诡异,她把烟云红霞木当做自己女儿看待,不肯放她出来。而烟云红霞木觉出状况不对,想要看护自己的收养人,坚持要出去,一时之间僵持住了。 “泷盏?”一道极细小的声音叫了她的名字,泷盏环顾四周,眼眸随即定定地望住一个方向,脸上浮现出明显的惊愕之色。 一颗白团子正以一种十分敏捷的姿态笔直地朝着泷盏冲过来,几乎是一眨眼的功夫就到了面前,临到泷盏跟前,那白团子猛地停住,然后“嗷”了一声。 这是一只毛绒绒的白色小兽?这只小兽的背上站着一个小人儿? 这只白色毛绒绒的小兽差不多有泷盏一只手掌那么大,站在小兽背上的小人儿则只有泷盏小指那么高,因为太过小巧玲珑显得格外精致的五官十分眼熟——“大人,您这是怎么了?!”泷盏内心的震惊之情难以言表。 “这地界有古怪。”张小小尽可能地大声说话,注意到泷盏破皮流血的额头,她提高嗓门问道:“你怎么受伤了?” 抬手摸了摸,结果指尖沾染点点红色,泷盏露出一抹微笑:“没什么大碍,您这是?这到底怎么回事?” 泷盏没听到张小小的回答,反而听到一个奶声奶气的声音近近地响起在自己耳边:“怎么又是你们!咦,这是哪里?跟我家好像啊。” 一个穿着红肚兜光着屁股的小娃娃扒在泷盏的肩膀上东张西望,泷盏似乎才意识到小娃娃的存在,想把小家伙摘下来,又顾忌着自己手上沾了血,很是手足无措。 认出了小奶娃是烟云红霞木,张小小有些奇怪这家伙的长相跟她上次见到的时候长相不太一样,不过她更关心的是对方说出的“我家”,张小小抓住这关键的一点出声询问:“你家?这里跟你家哪里像?” “哪里都很像啊,”小奶娃不明所以地瞪大了眼睛:“真的好像我家哎!” 泷盏听到这对话,轻笑出声,她小心翼翼地用干净的那只手把自己肩膀上的娃娃揽进怀里,替张小小问道:“都是哪里比较像,小红霞能不能给我们具体说一说呀?” “我跟你说你不要把我当成小孩子!”奶娃娃气鼓鼓地抓了抓自家养护人的手背,昂着脑袋来回看了看,然后开始认真地一条条数出来:“有又轻又薄但是一直都晃来晃去的空间波动啊,还有特别肥沃但是又特别难扎根的寻木头,对啦,还有那些长翅膀的家伙留下来的叫做屋的东西。”肉乎乎的小手指了一个方向,泷盏这时候才意识到,沿着这个方向看过去,在视野最尽头的地方,有个形状规则的东西。 张小小听完烟云红霞木说的话以后,却是若有所思地打量了下对方,难道说烟云红霞木是生长在天界的植株? 泷盏想到了什么,神色一变,正要开口说话,却是脚下一软,身子晃了晃。一身血液似乎瞬间沸腾了起来,在体内脉络之中鼓动游走,血管好似下一刻就要承受不住爆裂开来,泷盏双唇紧闭牙关紧咬,怕自己一张嘴就嘶吼出声,因为用力,额头原本已经慢慢结痂的伤口绷裂开,浓稠到不正常的血液沿着脸颊缓缓淌下。 张小小下意识想要去扶住泷盏,结果迈出去的脚被白淼后脖颈的毛发绊了下,一头栽到了白淼温暖柔软的毛发里。 忽然听到白淼嗷呜一声大吼,天旋地转,张小小抓着白淼的毛发努力抬起上半身,只见泷盏额头上的伤口处飞溅出圆溜溜血珠,一颗颗的血珠仿若有生命一般在空中弹来跳去——是空间波动! 如此剧烈的空间波动!这一方小世界是要崩塌了! 第90章 一闭眼一睁眼 深绿色寻木寸寸湮灭,头顶稳定光源折射散乱,触目所及,光怪陆离。 泷盏已然陷入昏迷。 不论泷盏体质有多特殊,说到底她只是一名身体脆弱的人族,空间不稳定所产生的波动几乎要将她的血肉身躯震个粉碎。至于身为魔兽的白淼和身为天目琼花的张小小,她们对于这种程度的空间波动并没有多大感觉。叫张小小有些不安的只是空间波动所象征着的空间坍塌——这一方地下小世界处处古怪,要是就这么崩塌了,他们很可能就要被困在这里了! 而烟云红霞木看起来也没有受到多大影响,个子还不到大人膝盖处的奶娃娃正在努力地扶住摇摇欲坠的泷盏,好不容易撑住了泷盏,她一抬眼就看到那只魔兽背后羽翼呼啦啦展开了。 瞪大眼,小娃娃一脸着急,恨不得扑过去按住那双翅膀:“你们不要乱跑啊!会迷路死掉的!” 张小小仰头看向那个扛着泷盏胳膊的奶娃娃:“你知道怎么出去?” “我知道啊,我都说了这里跟我家很像的,”白白胖胖的奶娃娃抱怨道,就在她说话的功夫,那两条圆滚滚肉嘟嘟的手臂抽长变形,突然开出一朵又一朵大红颜色的花,烟云红霞木的手臂变成了开满无数蝴蝶形状花朵的枝条。 而意识昏迷七窍流血的泷盏失去支撑,软软栽向地面。张小小手指无意识地揪了揪身下白淼的毛毛,白淼甩了甩尾巴,扭头舔了张小小一脸。张小小一边嫌弃地推开这颗大头,一边将泷盏收进了自己的随身空间。 注意到这点儿的烟云红霞木看上去脸色好了点儿,她挥了挥自己手臂变成的两根枝条,一脸肉痛:”我最烦空间风暴了!” 只见大红花朵自枝干一一脱落,蝶状花瓣飘飘摇摇,仿若真正的蝴蝶翩翩起舞,若是忽视掉周边逐渐崩坏溃散成一片灰白混沌的背景,这一幕还挺赏心悦目的。 烟云红霞木看着自己的花朵纷纷扬扬四处散落,脸色却有些发白,她嘴里嘟囔了两句什么话,张小小听不太清楚,能听清的是随后烟云红霞木扭脸冲着白淼大声喊出的话:“都怪你们!我要是死了,我就——我就——就——” “就”了半天也没说出个一二三,烟云红霞木自己把自己气了个够呛,她恶狠狠地瞪着眼睛,只是小奶娃气鼓鼓的样子并没有什么威慑力,反而想让人在那张肉嘟嘟的小脸蛋上捏一把。 下一刻白白嫩嫩的奶娃娃消失了,重新出现在眼前的是一株顶天立地的巨大花树,紧接着张小小看到了一场堪称壮丽的浩大凋落。 像是万万只鸟儿一同起飞,开满枝头的美丽花朵齐齐坠落,蝴蝶形状的花瓣旋转着,飞舞着,刮起了一场艳红颜色的龙卷风。 风柱席卷之处,空间壁垒粉碎无形,空间波动愈发激烈,艳红色龙卷风只出现片刻便被削弱一层,甚至隐约透露出了风眼内一截光秃秃的树干。 红色漩涡越缩越小,却始终高速旋转着左突右撞,猛然一阵空间动荡,白淼瞳孔一缩,视线追上红色漩涡,刚才那是撞上了空间节点! 张小小也觉出眼前豁然一亮,愿力触手奔涌而去,探查到风平浪静的空间之力,她心下明了,那就是出口了。 一阵阵的空间波动密集而混乱,愿力触手已被搅碎大半,要尽快离开这里!张小小俯身紧紧抱住白淼的脖颈,直接将意念传递过去:【走!带上烟云红霞木!】 圆大瞳眸紫色凝重,白淼深深地望了眼身后分崩离析的地下空间,嗷呜一声吼,四肢爆出玄色火焰,一身皮毛迅速染上墨色,背后羽翼拍打,长尾一甩,卷起烟云红霞木,白淼朝着前方的空间节点飞驰而去。 强烈的失重感让张小小心理上有些不适,她深吸一口气,再缓缓吐出去,然后——咳咳咳咳咳!白淼掉毛了? 张小小把脸从白淼的毛毛里抬起来,看到了漫天飞舞的毛毛,白淼果然掉毛啊。 不对!注意到眼前飞舞的漆黑毛发,张小小动作僵硬地低下头,只觉得自己的手被乌黑皮毛衬的格外白。纤细手指动了动,更加纤细的黑色毛发便飘飞起来。面无表情地站起身,环顾四周,意识到自己站在一块挺大的黑色毛皮上,张小小觉得白淼不是掉毛,应该是蜕皮才对。 一只老虎蜕个鬼的皮!而且白淼什么时候变成黑淼了?她不过就是一闭眼一睁眼,这个世界怎么变得这么快! 根据脚下毛发的长度来看,她现在的身形应该是恢复了一些,至少她现在有几十根毛毛那么高了。张小小通过契约感知了一下白淼的存在,果不其然,感知不到。 没忍住叹了口气,张小小直接腾空而起,看清楚黑色皮毛的轮廓之后,险些把自己摔下去——地上平摊了一层毛!这毛毛还被摊成了一只完整的动物形状,一眼看上去张小小几乎以为地上平摊了一只黑猫! 平复了一下心情,张小小居高临下地研究了会儿地上的黑色毛毛,她能确定这就是白淼身上的毛发,难道白淼被剃毛了?不是说血睛魔炎兽特别牛x吗?想象了下白淼被剃毛的画面,张小小假咳了一声。 将地上的毛发收进随身空间,张小小准备再往高处飞,她得先弄清楚自己到了哪里。 巨大喧哗声忽然响起,猛烈音浪几乎要把张小小掀个跟头,她连忙高高飞起,避开那音波冲击。 卷曲发丝被吹落到眼前,张小小抬手将发丝撩到耳后,抬起的手却是半晌没放下来——失去了发丝的遮蔽,张小小对上了一双兴致勃勃盯住她的漂亮眼瞳。 这是一双有着澄澈天蓝色瞳仁的眼睛,这双十分漂亮的眼睛镶嵌在一张同样漂亮的面孔上,长而翘的白色眼睫毛忽闪忽闪的,色泽浅淡的唇瓣一开一合地问她话了:”你怎么跑到这里来了?” 张小小被这个似乎突然出现的小姑娘吓了一跳——应该是小姑娘吧?一头大波浪卷的银白色头发编成了精致的发辫,长长地垂在背后,身上穿了件深蓝色长袍,领口袖口和袍脚都有复杂的白色绣花,绣花上还点缀着亮晶晶的宝石,□□着双脚,脚踝上也缠了好几圈亮晶晶的珠链。 打量完对方的穿着打扮,张小小觉得有点眼熟,等等,大波浪卷的银色长毛,蓝眼睛蓝袍子还光着脚丫,怎么跟她这么像?! 这时候小姑娘又说话了:“你是哪家新来的孩子吗?我没有见过你哎,你阿妈都不看好你的呀,”小姑娘一边说着话一边朝张小小伸手,要去牵张小小的手,“是不是迷路啦?我带你回领地去啊,天要黑了,他们要过来了,我们快走吧。” 对方讲话用的是一种陌生语言,音节简单词语押韵发音很是优美,说起话来好听的像是在唱歌。张小小发现她好像会讲这种话,是的,她又会了。 看着对方伸过来的手,张小小沉默了片刻,面无表情地开口:“你是谁?这是哪里?” 第91章 九十九层天外天 也许是因为小姑娘那没有丝毫恶意的态度,也许是因为对方说到了“阿妈”,张小小鬼使神差地任由对方牵起了自己的手。 妈妈…到底是什么呢… 指尖传来柔软微凉的触感,张小小回过神来,她抿抿唇,垂下眼帘。 “是新出生的孩子吧?我叫做豆蔻,就是路边经常能见到的那种豆蔻花,你看,就是这种。”一根缀满淡黄色花苞的枝条伸到了张小小面前,铃铛状的花苞外侧泛出玉白,呼吸间有浅浅苦香氤氲开来。 长有毛刺的枝条没入深蓝颜色的宽大袍袖内,这枝条是豆蔻的手臂变化出的? 张小小几乎是立刻想到了烟云红霞木,她张口欲言,却听到豆蔻语气轻快地说道:“你问我什么我都不会告诉你的,等见到你阿妈再问也不迟啦。” 繁茂花枝恢复为修长手臂,豆蔻抬手捏了捏张小小的脸颊,笑的眯起了眼:“很久没有遇到这么乖的孩子了呀,走吧,再不走就不好走了。” 随着豆蔻这一句话一同响起的,是张小小在见到豆蔻之前就听到过的巨大而嘈杂的喧哗,然而张小小自始至终都没有见到除开豆蔻之外的第二个活物,因此她也始终不知道到底是什么在发出如此巨大的噪声。 “这些外来者很喜欢热闹,经常聚到一起做些奇奇怪怪的事情,”豆蔻话语间流露出一丝不自觉的嫌弃,她是真的很不理解:“他们每过一段时间就会和自己的同类互相召唤着来到这儿,之后开始又吵又闹,有时候还会打起来,弄的到处脏兮兮。” 似乎想到了什么,豆蔻更加嫌弃地皱起眉,摇了摇头,不再说那些“外来者”,她晃了晃自己和张小小牵在一起的手,说道:“我们快回去吧,我出来这么久,我阿妈该担心了。”说完她也不等张小小回答,将自己另一只手伸向高空。 张小小眼看着那白嫩细腻的掌心飘出无数淡黄色花瓣,这些花瓣打着转儿朝头顶飞去,而她就这么被豆蔻拖着手,跟在花瓣后面一起朝天上飞了去。 张小小下意识低头,想要看看下方到底是怎样的光景,垂下视线却只看见一朵被光线照耀成半透明质地的浓白云朵——她刚才抬头看的时候天上明明什么都没有! 放眼四望,只见白茫云海一望无垠,无边无际铺展开来的云层正在飞速下降,周边极静,当豆蔻随口哼起一支小曲儿,眼睁睁看到那悦耳歌声具象化为一瓣又一瓣淡黄花朵之后,张小小果断放弃了思考——这个不科学的世界… 在瓣瓣花朵的引领下,张小小被豆蔻拉着手 一路往上直冲云霄,真正意义上的直冲云霄。突破了一层又一层云海,张小小终于看到一片陆地。 一片悬浮于空的庞大陆地,有高山有流水,有楼阁有屋舍。绿树成荫,百花盛开,银发蓝眸的美貌女子穿梭其间。此情此景,叫张小小脑海里浮现了一句诗:楼阁玲珑五云起,其中绰约多仙子。 低头看了眼下方的翻滚云海,张小小若有所思,她一路上数的很清楚,她们总共穿过了九十九层云海。 九十九层天外天,这里是天界了。 那一方地下小世界原本就位于人间界同天界的交界处,因此通过空间节点来到天界也在意料之中。只是张小小本以为她会跟白淼先去一趟魔界,没成想阴差阳错之下却是先来了天界,然后她还和白淼失散了。 “是豆蔻吗?”远方传来谁的呼唤声,随即张小小就听到身边豆蔻提高了声音应道:“是我呀,我带了个新生的孩子回来!” 一石激起千层浪,豆蔻话音刚落,张小小就看到那边有从山间飞起的,有从高空落下的,还有从树冠里跳出来抱着满满一怀抱花枝不知道正在做什么的,一位位银发蓝眸的仙子赶了过来。她们都穿着一身蓝袍,身形窈窕姿态翩然,眨眼的功夫就由远及近,张小小都听见她们的交谈声了。 “这个孩子看起来不太简单。” “下面好多年都没有孩子上来了吧?” “是啊是啊,我带的紫兰馨都当了阿妈了。” “你们别跟我抢噢,我要当这个孩子的阿妈!” “哎呀重葵你又来。” 她们的声线或柔美或清丽,无一不悦耳动听,再加上语言本身发音便十分优美,一个人说起来话来仿佛在歌唱,这许多人一起说话,好似一场婉转动人的合唱。 “好了,安静下。”待到行至张小小跟前,有谁开口如是讲道,声如冰玉相击,冷而冽,清而寒。 张小小循声望去,只觉得音如其人。同样的卷发,她那一头银白却似乎是高山之颠的不化冻雪,同样的眼睛,她那一双蓝眸却仿佛是深潭之底的寒彻坚冰。 “阿妈~”豆蔻松开张小小的手,拖着娇娇的尾音朝眉目冷淡的女人扑了过去。抱住人的手臂,豆蔻很是开心地向张小小介绍:“这是我阿妈,冰天目莲,”又转向自己的阿妈要介绍张小小,“阿妈阿妈,这是——” “天目琼花。”冰天目莲打断了豆蔻的话,她语气颇为生硬:“你走吧,这里不欢迎你。” 豆蔻呆了呆,一脸茫然,而听到冰天目莲这句话的蓝袍女子们面面相觑,满眼惊讶。 有人柔声劝阻:“有话好好讲,外面不太安全,我们先回去吧?” 冰天目莲冷哼一声:“这个界有什么能伤到天目琼花!”她神情愈发冰冷,“天道已死,你回来还能做什么!不要跟我讲那些大道理,我听了万万年早就听腻了!你听清楚了,天道已死!” 张小小瞪大眼,她隐约抓到了一点思路,眼看着对方转身要走,连忙出声问道:“冰天目莲?还是天目冰莲?你跟天目琼花什么关系?天界魔界人间界是不是曾为一界?” 冰天目莲动作一滞,她缓缓回过头,神色竟是透出深刻苍凉,惨然一笑:“果然,你果然不是天目琼花。” 第92章 相思苦 张小小一时沉默,看着冰天目莲眼角有泪珠溢出,只觉得现在说什么都不太适合。 “阿妈,我们先回去吧,我算着空间风暴要来了,家里的结界是不是还没有张起来?”豆蔻轻轻擦掉自己阿妈脸上的泪痕,转头朝张小小眨了眨眼,便不由分说地将冰天目莲拽走了,冰天目莲挣了挣,到底还是被豆蔻又搂又抱地带走了。 剩下的蓝袍女孩儿们在被冰天目莲突然一席话给打断惊喜情绪之后,很快又重新兴高采烈起来—— “你就是天目琼花呀?我只听阿妈说过你哎,我是短叶木槿花!”咋咋呼呼讲话的是个杏仁眼圆溜溜身量娇小玲珑的女孩儿,旁边跟她手拉着手的女孩子看起来跟短叶木槿花有五成相似,却是生有十分纤长细致的眉眼,身材也颇为高挑,后者有些拘谨地攥了攥短叶木槿花的手,细声细语:“我是长叶木槿花。” 一颗脑袋突然从木槿姐妹花中间探出来,银白卷毛簇拥着一张神采飞扬的精致小脸,她兴冲冲地说话,语速很快:“天目琼花那你不是新生的啊,我还想当阿妈呢,对了我是重葵!那是白刺莓和夕雾花,”指着两个并肩站在一起的女孩儿,重葵向张小小介绍道:“左边那个爱笑的是白刺莓,右边的是夕雾花。” 被重葵指着的两个女孩儿都朝张小小露出一抹微笑,白刺莓的相貌更娇妍,笑容柔美而烂漫,眉眼清秀目光纯真的夕雾花则有些腼腆,她抿着唇露出一抹微笑朝张小小点了点头。 “羽叶茑萝跟百山祖冷杉没过来,肯定在干坏事,”重葵面色微红,连忙伸手指向前方不远处一个神色慵懒的女孩儿想要带过这个话题,然而看清楚对方是谁后她手指微僵,本就很快的说话语速更快了:“她是十八芍药,”快快地说完了对方的名字,就要介绍下一个,只不过那个叫做十八芍药的女孩儿几乎是立刻察觉到了重葵指过来的动作,她生有一双含情桃花眼,一张生香绛珠唇,此刻微微挑了眉,眸光潋滟生波地瞅住了重葵的玉白指尖,若有所指地,媚眼如丝地,探出舌尖慢之又慢地,舔了舔自己艳红丰润的唇瓣。 重葵连下一个人都来不及介绍了,连忙缩回手,涨红了脸朝着十八芍药呸呸呸地吐口水,下一刻人就不知道躲到哪里去了。 要介绍自己的重葵不知跑哪里去了,最后一个女孩儿便自己报了名号:“我是地生垂花兰,叫我地生兰就好。”她眸色极为幽深,气质典雅庄重,在那双蓝色深重的眼瞳凝视之下,张小小直觉对方不太友善。 那丝不善转瞬即逝,地生兰垂下头,低眉敛目,似乎是在望着下方的滚滚云海,又似乎不是,她静默片刻,垂着眼帘开口道:“空间风暴要来了,大家先回去布置下结界,天目琼花,你跟我来,我带你去见一见阿妈。” 也不管张小小有没有跟上,也不管其他人听到她后半句话如何震惊,地生兰说完话就直接离开了。张小小只得急忙跟过去。 “地生兰也有阿妈?”重葵从夕雾花背后探出头,满脸惊讶。她突然冒出来,把夕雾花吓了一大跳,白刺莓一只手揽住夕雾花的腰,另一只手作势要去敲重葵的脑门,后者朝她扮了个鬼脸,嘻嘻哈哈地跑远了。 回答重葵的是懒洋洋往回飞的十八芍药,她撩了撩搭在肩上的卷发,慢吞吞道:“地生垂花兰和冰天目莲都是有过阿妈的,而且据我所知,她们有着同一个阿妈,至于她们的阿妈是谁,最后又去了哪里——” 重葵听着她慢腾腾讲话很是着急,她忍不住出声催促:“她们阿妈是谁呀?去哪里了啊?” 眨了眨眼,十八芍药手指卷了卷头发,轻笑出声:“想知道?” “当然了!”重葵不明所以地瞪她。 十八芍药抬起一支柔若无骨的手臂,指尖从自己唇角一路向下,拂过胸前滑过腰肢,最后停留在小腹上,一下一下画着圈,她意有所指:“你求我呀,求我,我就告诉你。” 舔了舔唇,十八芍药压低了的声线愈发缠绵诱惑,仿若撩拨人心的靡靡之音:“小重葵,我什么都告诉你呦~” 重葵脸色爆红:“你!你!芍药,芍药大坏蛋!”她“呀”了一声,捂着脸飞快地跑掉了。 瞧着重葵落荒而逃,短叶木槿花笑的要打滚,长叶木槿花一脸无奈,那边儿白刺莓正跟夕雾花咬耳朵说悄悄话,也不知道说了些什么,夕雾花的头越来越低,到最后都要埋进胸口了,她抬手要推开白刺莓,力道却软软的直接被白刺莓抓住亲了一口。 十八芍药的视线扫过她们,扫过远处云巅之上的大陆,扫过无穷无尽的茫茫云海,最终投向了头顶上空的浩大苍穹,她闭了闭眼,轻声喃喃:“天目琼花啊…” 对于自己离开后发生的这一切,张小小毫不知情,她紧紧跟随在地生兰身后,朝着前方那一片悬浮于天际的大陆飞了过去。 单纯目测距离的话,那片大陆并没有多远,实际上张小小却是跟在地生兰身后飞了很很久,想到她们过来的时候不过眨眼的功夫,要么是地生兰故意放慢了速度,要么就是她们来时提高了速度,无论如何都叫张小小有些咋舌。 那片大陆远望就很是山清水秀,拉进距离之后映入眼帘的风景便愈发让人心折。 漫山皆为葱葱绿树,树冠皆有累累果实,珍禽异兽散步其中,或举头或垂首,姿态悠悠然。有险峻高峰云横雾绕间鸟鸣声声,也有幽深低谷水流湍急时落花翩翩。有悬崖落瀑,卷起千堆雪,也有平原野村,依依墟里烟。 地生兰带着张小小自这一片大好山河上空飞越而过,朝着一个方向笔直前进,途中片刻不曾停留,直到行至一座极高极险的山峰之前,地生兰才微一甩袖,绕了过去。 只是绕过一座高山,眼前景色却骤然一变。 天地俱白,天之白是为无数浓云翻卷铺展,地之白则因无尽浅沙堆叠覆盖,黄金为檐银为瓦,水晶为柱玉为墙。宫阙拔地起,直上云霄间。 张小小目瞪口呆。 地生兰轻飘飘瞥了她一眼,张小小回过神来,默默地闭上了自己大张的嘴巴。不是她见识短浅——好吧,她的确是见识少,毕竟她活这么大从没有见过眼前这么一幕场景,她甚至连想都没想过… “你是从人间界来的吧?”地生兰幽幽出声。 转头却只看到对方的背影,张小小便应了一声。 地生兰忽然叹了一口气,“你都不好奇我怎么知道的么?” 张小小:…… 她还真的不太好奇,实际上自从看到这一片白茫茫之后,张小小忍不住想到了和自己失散的白淼。 尽管明知道这种思念对眼下处境毫无作用,她还是克制不住这种入骨入髓的焦灼,她已经很努力地让自己不要去想不要去念,然而一直被压抑着的情感此时此刻强烈爆发后所带来的冲击力,叫张小小几乎有立刻扭头离开的冲动。 上一秒还是在共赴鱼水之欢,你侬我侬,情缠意也缠,下一秒就分散两地,两不相知,两不相见。 她没有谈过恋爱,她不曾喜欢过什么人,因此她也是直到现在才明白才清楚才知道,什么叫相思苦穿肠肚——肝肠寸断不过如此! 要是现在就动身去找白淼,张小小何尝不能找到,但是天目琼花的疑似故人疑似故乡出现了,用着天目琼花所给的这一条性命,她就只能背负着天目琼花所背负的责任,哪怕她现在都不清楚那到底是怎样的一份责任。 望着下方看起来就十分绵软的素白沙地,以及沙地之上丛生的植株灌木所结出的累累果实,张小小终于忍不住露出一丝苦笑,要是白淼在这里,她是不是会在沙地上打个滚然后沾一身沙子过来蹭自己呢,她是不是会去一颗一颗地品尝那些五颜六色的果子然后捧一堆过来跟自己说哪个好吃哪个不好吃呢……她会的吧… 张小小怔怔地想着,地生兰在一旁说的话一句也听不进了。 被张小小苦苦思念的白淼,这会儿正把自己的尾巴甩过来甩过去。躺在地上四肢大张,白淼正在懒洋洋地晒肚皮,浑身上下的毛发都被太阳晒的蓬松松暖乎乎的——应该是叫太阳吧?没记错的话,人间界天空上那个圆圆热热的东西是叫做太阳,那么这边儿天空上虽然有七个圆圆热热的东西,也应该叫做太阳。 伸爪子挠了挠肚皮,白淼抖了抖耳朵,觉得有点饿了,于是翻个身,从喉咙里发出嗷呜一声,然后就听见一溜小跑的哒哒哒脚步声响起,带着食物所特有的美味气息,由远及近地过来了。 第93章 死活想不起来 仰起鼻子嗅了嗅,白淼闻出今天送过来的是祝白鹿牛肉。她以前在魔界的时候最喜欢吃这种鹿牛的肉了,祝白鹿牛块头很大,成年之后的体型比她爹都要大,身上的肉都很硬,肉质特别结实,筋道有嚼劲,挂起来风干了,吃的时候洒上点儿作料,那么大一块牛肉上够她啃上好几天。 祝白鹿牛皮糙肉厚块头又特别大,其实挺难捉的,魔界也就爹父能三天两头地扛着一头回来给她磨牙了——是的,磨牙,那时候她正在长牙,每天都牙痒痒的不行,娘母做出来的风干牛肉干硬邦邦香喷喷,连爹父都会忍不住嚼两块。说起来要不是娘母做饭的手艺特别好,估计她爹父也就不会娶娘母了。 娘母做饭是真好吃啊,炒肉丝儿炖肉羹蒸肉饼做肉松… “大大大大大人,您的饭,好好好好了。”结结巴巴的说话声打断了白淼那充满喷喷肉香的回忆,颜色浓紫的圆而大眼瞳看了过去,被盯住的青壮汉子吓的嘴唇发白,腿肚子一哆嗦膝盖一软,险些没跪下去,好歹他还记着今天过来送的饭不是自己个儿,是手里端着的,他挤出一个谄媚的笑,说话还是有点儿磕巴:“大大大人,是是是牛肉饭!好好好好吃!” 瞅了眼对方,白淼认出来今天来送饭的是头白唇鹿。 白唇鹿也是大块头,小白唇鹿的肉质又鲜又嫩,炖成肉羹简直爽滑的能一口吞,鹿茸直接白水煮着吃就就满口香,要是长成了鹿角,那就切成小段,裹上油稍微那么一炸,吃起来清清脆脆,酥酥糯糯,白淼想着都要流口水。不过白唇鹿一旦成熟了,肉也就老了,浑身上下哪儿哪儿的肉都特别柴,口感糟糕,也就娘母能用老白唇鹿肉煲出好喝的肉汤了。 白淼没什么兴趣地从白唇鹿身上移开视线,看向自己今天的午饭,在看清楚对方怀抱的大碗里盛满了汁多肉烂的肉羹之后,她连尾巴都耷拉下来了。 天天吃肉羹,天天吃肉羹!再好吃的肉就这么一种吃法也得吃腻了啊!白淼嗷呜一声栽倒在地,不想动弹了。 白唇鹿小心翼翼把碗放下,毕恭毕敬地向后退了几步,见白淼没说什么,他转身撒腿就跑——就算他知道自己肉柴不好吃,他也怕这个小魔王一时想不开要换个口味啊!什么?你说这头血睛魔炎兽现在换牙?他当然知道这小魔王正在换牙,她要是不换牙,他还能全胳膊全腿儿地走回去么! 一个被擦到锃光瓦亮的大碗放在了白淼跟前,碗里面盛了满满的里脊牛肉羹,热气腾腾的。这碗素白底儿,碗沿一圈大红颜色的花边,十分硕大,都能把现在的白淼给整个儿装进去,白淼记得她更小的时候经常躺在这个大碗的碗底里一边打滚一边啃牛肉干吃。 抬起爪子,拿尖锐锋利的指甲挠了挠印在碗沿上的红彤彤大花,这大碗是娘母给她的,上面的大红花是她爹父捉来的,只是这碗还在,她爹父却早就死了,她娘母却是在那之前就已经不在了。 她早就是个没有娘母的崽子了。 白淼知道自己的记忆之前都被封住了,按理说她现在应该是恢复记忆了,毕竟她什么都想起来了,她甚至还从这一界里找出了自己娘母以前的手下——那是头险些被娘母下锅炖了的扫尾豪猪,他当时给娘母报了个清炖豪猪尾的菜谱,于是娘母就只砍了他的尾巴炖给父爹吃了。 只蹭到了一口汤的白淼到现在都还记得那股子美妙滋味,所以当时她父爹到处砍豪猪尾巴,结果把整个魔界的豪猪尾巴都给砍秃了的举动,其实也不难理解。 被父爹捉回来准备当饭吃,然后又被娘母放走了的魔兽相当多,当然了这些魔兽肯定是要交出自己珍藏的菜谱的,也多亏了这一点,她娘母的做饭手艺才越来越好,她父爹也不至于把整个魔界都给烤着吃掉。所以在魔界里头,争着要当娘母手下的魔兽比父爹吃掉的魔兽还要多。 也不知道扫尾豪猪怎么会在这个界,白淼睁开眼就见到了对方那一张胡子拉碴的脸,对方自我介绍说自己叫做朱浩,他伸手要递过来什么东西,结果当时的白淼饿极了,没忍住一口咬住了扫尾豪猪的手臂。 然后白淼就晕了过去,再醒来她就恢复了全部记忆,据万幸保住自己胳膊的扫尾豪猪说,是白淼自己先找上门,他才迫不得已收留了她。 白淼对此毫无印象,她现在并不觉得自己恢复了全部记忆,尽管她完全想不起来她还有什么记忆缺失,她还是坚定不移地认为自己还在失忆。 白淼总觉得自己把什么很重要的事儿给忘了,却又死活想不起来。 在扫尾豪猪这儿白淼吃了人家三个属下六个 美人儿,最后咬掉扫尾豪猪小儿子一截尾巴的同时,白淼的牙掉了,然后她就被扫尾豪猪好吃好喝地供了起来。 拿舌头舔了舔自己的满嘴豁牙,白淼呼噜呼噜地喝起了肉羹。 这碗里脊牛肉羹还是很鲜嫩的,扫尾豪猪家新换的第三个厨师手艺不错——第一个厨师是这地界的本土妖灵,没什么实体尝起来也没什么味道,跟他做的饭一样乏善可陈;第二个厨师是扫尾豪猪自家的一个小辈,炖猪尾做的筋道弹牙,然后白淼又吃掉了一颗牙,扫尾豪猪再次十分迅速地换了位厨师,结果就是白淼吃了大半个月的肉羹喝了大半个月的肉汤。 扫尾豪猪,也就是朱浩,跟白淼说他计划回魔界已经很久了,他一切准备就绪,而且也拿人间界实验过了,这会儿就等他媳妇儿回来了——他媳妇就是那个实验能不能去人间界的。 朱浩热情地邀请白淼跟他一块儿回魔界,白淼想都没想就答应了,就算她明知道朱浩可能没安什么好心——这是种直觉。 舔了舔嘴巴上毛发沾到的汤汁,白淼将一大碗肉羹吃的快要见底,碗底中央比周边凸起许多,白淼一时之间吃的太开心,又磕掉了自己一颗牙,这下子她都没几颗牙能用了。 从未成熟期向成熟期过渡的这段时间着实尴尬,白淼现在开始换牙了,旧有的乳牙一颗一颗地掉,新生的恒牙还没有露出头,白淼盯住碗底躺着的那一颗大白牙,心情很是复杂。 难道她这段时间就真的只能吃这些汤汤水水的东西吗… 白淼忍不住抬起爪子,狠狠地挠了下碗沿。大碗纹丝不动。 “大大大大大人?吃吃吃吃吃好了吗?”白唇鹿哆哆嗦嗦的声音响起,他是来拿碗的,把这个大碗拿走然后洗干净,等到了单调再装好了饭送回来——在白淼的注视下抖的更厉害了的白唇鹿忍不住在内心呐喊:他为什么要接这个活儿!他为什么要受这个罪!心里有另一个声音幽幽地回答道:不因为什么,就因为你是最难吃的那一个。 他……他的肉难吃也有错吗…… 盯着白唇鹿看的白淼完全不知道对方正在进行十分丰富的心理活动,她盯着对方看了又看,只是因为白唇鹿身上带着一股奇怪的味道,不难闻,甚至还很香,重要的是她竟然会觉得特别熟悉。 “你好香。”处于变声期的嗓音更加低而沉,略略有些嘶哑的音质并不会听起来很尴尬,恰恰相反,微哑的低沉声线不自觉地透出了一种诱惑的性感。 白唇鹿是第一次听到白淼说话,他只觉得浑身毛发都要炸开了,怪不得这头血睛魔炎兽没有到处跑,原来是要到发情期了!可怕! 下意识地往后退了一步,白唇鹿都没有听清对方说的是什么。 不过在白淼很有耐心地重复了一遍之后,白唇鹿听清楚了,听清楚之后这个可怜的家伙原本就发白的嘴唇这下子完完全全变成了惨白颜色。 腿一软,五大三粗的青壮汉子扑通一声跪倒在地,说话都不结巴了:“大人!我的肉一点儿都不香!真的我可难吃了!可难吃了!我给您送了这么久的饭了没有功劳也有苦劳啊大人!您放过我吧我不好吃!” 白唇鹿涕泪横流好不凄惨,脑门上的大鹿角都冒出来了。 白淼:………… 她知道他的肉很难吃…意识到自己刚才那句话有歧义,白淼默了默,再次开口道:“我的意思是指,你今天身上带了种很香的味道。” 鼻涕一把泪一把的白唇鹿楞楞地“哎”了一声,随即喜出望外:“大人您不吃我了?” “……不吃。你太难吃。”白淼摇了摇尾巴,询问对方:“你今天去哪儿了?那种香味,你是在哪儿染上的?” 自觉逃出生天的白唇鹿这会儿腿更软了,索性继续跪在了地上,听到白淼的问话,他自己也很是纳闷,低头在自己身上闻了闻,还果然有股淡淡的香味。他恍然大悟:“嗨,我以为是什么呢,大人您可能对这个界不太了解,我身上的味儿其实根本就不是香味!” 第94章 一个赛一个的好看 白淼摇了摇尾巴,等着他继续往下说。 白唇鹿却有点卡壳,他偷眼瞧了瞧白淼,然后他就跟一双颜色浓紫的圆大眼瞳对上了,有股凉意打尾椎骨嗖嗖嗖地爬上了后脖颈,白唇鹿一哆嗦,连忙接着说:“这估计是那灵气泉的泉水味儿,听他们说这叫灵气儿,具体的我也不太懂。我是今天出门的时候见到一群人吵吵嚷嚷着说发现了好东西,我就赶紧跟过去了,结果就见着一堆花花草草,远远闻着还挺好吃,可是没等我凑近了瞧,就有什么灵气泉喷着水出来了,可溅了我一头一脸,吓我一大跳,我又一看时间,要给您送饭了,我这不就赶紧回来了。” 抓住了白唇鹿说话间的关键词,白淼问他:“什么样子的花花草草?灵气泉又是什么?” 白唇鹿挠了挠头,老脸一红:“就是些花花草草…这个界的植物竟然一个个的都成了精,瞧着还都怪好看,要不是我订了娃娃亲,我都想抓一个当我媳妇儿了。” “除了咱们魔界,人间界和天界都有植物修习化形,你们在天界待的时间也不短了吧,难道就没有见过草木精灵?”白淼不是很理解,她转念一想,又觉得有些奇怪:“你是说,那些植物精怪化成的人形都是母的?” “对呀!一个赛一个的好看!”白唇鹿啧啧称奇。 白淼莫名觉得烦躁,她盯住白唇鹿,冷冰冰地反问:“有那么好看?” “当然了!”白唇鹿一拍大腿,音量都拔高了,他生怕白淼不信,还跟白淼比划:“一个个都梳着辫子,盘在头上插着花,细腰长腿的,蓝眼珠一个比一个水灵,哎呦我活这么大没见过比她们还好看的姑娘家!” 白淼冷冷哼了一声。 后知后觉自己对面是个快要到发情期的家伙,白唇鹿又是一拍大腿:“我听他们说再过两天还要再去一趟,大人我带您过去!保证您能带回来一个漂亮媳妇!” 白淼不置可否,只是懒懒地垂下眼皮,继续问他:“灵气泉是什么?” “灵气泉?他们说那是灵气泉啊,我看着也就是口比较奇怪的泉眼,当时这口泉是直接从天上蹦出来的,真是怪事。”白唇鹿现在说起来还是啧啧称奇。 “下次带我一起去。”白淼说道,她内心深处有着一股十分雀跃欢喜的情绪,然而连她自己都不知这份欣喜期待是源于什么。她很高兴,尽管不知道为什么,她就是很高兴。 白唇鹿连忙答应下来,然后他这才拿了碗回厨房去,走在路上他后知后觉地想起来,这个小魔王好像也是个母的??? 这之后白淼的日常生活并没有什么变化,每天吃三顿睡一宿,吃的还是肉羹肉汤,然后在她满嘴乳牙掉了个精光后,白淼终于长出了第一颗恒牙。 白淼长牙之后做的第一件事就是冲去厨房,她吭哧一口咬掉了炖肉的那一口汤锅和大半个灶台——白淼吃到下一顿饭就是香喷喷的炸肉排。 其实白淼当时冲进厨房是要吞掉那个老给她做汤的厨子来着,结果一头撞开房门,一个坐在板凳上择菜的小厨娘一脸惊恐地看了过来。小姑娘头上扎了灰白色头巾,深蓝色长卷发打了个大辫子垂在背后,辫梢还插了两朵粉艳艳的小花。可能是因为这厨子的小身板儿单薄的好像一阵风就能吹走,也可能是因为这姑娘是植物类妖怪,最后白淼大嘴一张泄愤地啃掉了小半个厨房。 随着第一颗恒牙长出来,第二颗第三颗也紧跟着长了出来,白淼每天吃饭的时候喷喷香地嚼着带肉的骨头发出来的声音,叫送饭过来的白唇鹿愈来愈胆战心惊。 直到白淼啃骨头的时候不小心把自己的饭碗啃掉了一块儿,下回来送饭的就换成了小厨娘。 小姑娘抱着快要跟自己差不多高的大碗,走起路来虎虎生风,也不知道那细胳膊细腿儿哪儿来那么大劲。不过白淼想了想自己这段时间吃的排骨啊大骨啊什么的,要是没力气估计也剁不开这些骨头做上饭了。 白淼一时好奇地问了问小厨娘的原型是什么,得到的答案只是一个羞涩的笑,好奇心并不强的白淼也就把这事儿抛到了脑后。 这天白淼吃饱喝足,躺在地上懒洋洋地晒太阳,晒完了肚皮晒后背,昏昏欲睡的时候,白唇鹿谄笑的声音传了过来:“大人,您吃好了没?” 伴随着白唇鹿脚步声逐渐接近的是一股浓浓的肉香味,被香味吸引,白淼掀起眼帘看了过去,就见走过来的白唇鹿两手各举着一把羊肉串。肉串上均匀地抹了酱料,色泽油亮,隔着老远就能闻到羊肉串散发出来的诱人的香辣味儿。白淼没有闻出这是什么羊肉,她估摸着是天界本地界产出的羊肉,也不知道肉里的能量高不高,不高的话她也就过个嘴瘾,吃再多下肚,照旧还是得觉得饿。不过她刚吃了早饭没多久,午饭的点儿还没到吧? “厨房那边儿说是给您的加餐,您要是饿了就吃点儿,不饿的话我就给拿回去,等您想吃了再给您烤新鲜的。”白唇鹿眼瞅着白淼一动不动,只拿那双紫幽幽的眼睛看着自己个儿,心里咯噔就是一下,生怕自己被啃了,他连忙出声:“厨房说洒了助消化的香料,涂的酱料也是独家秘制的口味,说是听您早上吃了烤羊肉说好吃,所以就又做了点儿羊肉,这次的羊肉是这地界特产的绵羊肉,肉质特别细腻,一点儿不腥膻——” “你吃过?”白淼懒洋洋开口,打断了白唇鹿滔滔不绝的介绍。 白唇鹿卡壳了,他感受到了食肉动物对食草动物那赤/裸/裸的蔑视。 “没吃过。”白唇鹿弱弱地开口,好委屈。 白淼从地上爬起来,抖了抖毛,然后朝白唇鹿露出一个微笑:“你过来不是给我送羊肉串的吧,是不是灵气泉出现了?” 眼瞅着小魔王朝自己呲了呲牙,那新长出来的两颗獠牙似乎在泛着白森森的冷光,白唇鹿只觉得自己小腿肚子有点抽筋。他确实是准备过来告诉白淼一声,那灵气泉又出现了,只是他又听说小魔王现在牙差不多都长全乎了,他实在是害怕被突然饿了的小魔王给咬吃了,所以才跑去厨房死乞白赖地求着人给做了烤羊肉串… 手里忽然一空,白唇鹿的膝盖一软,扑通一声就坐到了地上,两眼直愣愣地看着白淼吃羊肉串——他恍惚间觉得自己变成了那可怜的羊肉串,被撕扯着吞吃… 三两口啃完了羊肉串,白淼舔干净爪子上的油花,抬头招呼白唇鹿:“走吧,你前面带路。” 白唇鹿浑浑噩噩地从地上爬起来,脚步软软地像是在飘——当初是谁说他的肉难吃所以让他来送饭的来着,看他不蹬死那家伙!噢对了是滩地黄羊,想到自己刚才送过来然后被吃了个一干二净的羊肉串,白唇鹿:…… 白淼溜溜达达地跟在白唇鹿后面往外走,一路上空荡荡的连个鬼影子都没有。知道那些家伙肯定是躲起来了,白淼也不觉得奇怪,她爹父当初几乎是吃遍了整个魔界,他们会害怕自己完全可以理解。不过血睛魔炎兽真没有那么爱吃,只要吃饱了肚子,血睛魔炎兽是不会见一个吃一个的,她爹父一开始是因为饿,后来就纯粹是因为娘母做饭太好吃了… 想到这儿白淼觉得有必要解释一下,大家都是要一起回魔界的,回了魔界也是抬头不见低头见,老这么躲着她也不是个事儿,而且她又不是找不出来他们。于是她准备叫住白唇鹿,只是她刚叫了白唇鹿的名字,这家伙就惨叫一声,一边喊着救命一边慌不择路地瞎跑,甚至都变回了原型。 白淼:…… 目送白唇鹿撒蹄狂奔,然后一头撞上了庭院中间的假山,那头蠢鹿的角卡进了假山石头的缝隙里,怎么拔都拔不出来,白淼忍不住笑了起来。 挎着一大篮子菜的小厨娘出现在一条小路的路口,看样子是刚刚转过弯,她一时之间满脸茫然,看了看好整以暇蹲坐在地晃着尾巴的白淼,又看了看一头扎进假山四蹄乱踹的白唇鹿,小姑娘完全蒙了。 最后还是白淼过去把白唇鹿拔了出来,又跟这断了半个角的可怜家伙说了自己不喜欢吃生的,这才勉强稳住了他。尽管白唇鹿一脸的绝望摆明了不信白淼说的话,白淼也没办法,毕竟她自己都不信自己说的话——饿急了的时候血睛魔炎兽什么都吃,怎么可能不吃生的。 最后小厨娘把白唇鹿断掉的那截鹿角捡了起来,看样子是要拿回去做饭,于是白淼很友好地给她提了挺多建议,比如说熬个鹿角胶肉粥,再比如说磨个鹿角粉平时煮个羹煲个汤洒点儿很滋补,再再比如说做成鹿角霜也不错,听的白唇鹿都要再次撒腿跑了。 怀抱着让饿了的白淼能有吃的而不是吃了自己这么个念头,受到惊吓的白唇鹿苦苦哀求小厨娘加入他们,于是原本的两人行变成了三人行。 白淼向小厨娘介绍菜谱的时候,白唇鹿可怜巴巴求小厨娘的时候,这个小姑娘始终一句话都不说,只是微微笑点点头,白淼开口问她叫什么名字的时候,她也是但笑不语,倒是重新化成人形的白唇鹿答话了:“我听他们叫她小水什么的。” 走出朱浩的大宅院后,白唇鹿带着白淼和小厨娘熟门熟路地七拐八拐,在一个小树林里跟一群人接上了头。 这一群人中间有男有女又老又少,一个个都随身带着刀枪棍棒,看着就来者不善气势汹汹。领头的是个白胡子白眉毛白袍子的老头,看到白唇鹿带着一只大猫一个小女孩儿过来,他的白眉毛抖了抖,张嘴想要说话,冷不丁被那只大猫盯住了,在那双浓紫颜色的圆而大眼瞳凝视之下,老头儿都僵住了,到底是什么话也没说出口。 这个叫做白鹿纯的年轻人虽然看着五大三粗,实际上却心思细密谨慎的很,上次要不是他发现了那些天仙灵的踪迹,他们这群人可能到现在都进不去天灵界,更别说遇到灵气泉了。他带过来的驯兽应该实力不错,那小女孩儿大概是他的女儿?是想带出来见见世面?真是年轻人,不知道天高地厚,天灵界是想进就进的吗?罢了罢了,遇到什么危险他就护一护他们吧。白袍老头儿一边想着,一边拿自己的拐杖敲了敲地面:“诸君肃静!天灵界一百三十五日一开,有志者有德者方可进,至今已天崩三千千万年,吾等屡次三番亲入险地,不为名利,但为重塑天道矣!” 众人高声应和:“不为名利,但为重塑天道矣!” 白唇鹿跟着一起喊,神情慷慨激昂,喊完了跟着大部队开始走的时候,他还嫌弃白淼他们:“你们怎么不一起喊啊?” 白淼懒得理他。倒是走在白唇鹿旁边的一名年轻女子轻声取笑:“你这家伙也是好玩儿,谁家的驯兽会开口讲话?” “她不是驯兽。”一个轻轻柔柔仿若春风拂面的悦耳声线响了起来。 第95章 浑身毛发都炸开了 年轻女子觉得好笑,找出说话人是跟在白鹿纯后边走的小女孩儿,她就问了:“不是驯兽那是什么?” 从没有听见过小姑娘说话的白鹿纯瞪着一双大眼使劲儿瞅她。是的,刚才说话的不是别人,正是跟着他们一起过来的小厨娘。 而白淼也扭脸看了过去,她不知道什么是驯兽,不过听名字大概也能猜出来,被人拿去跟那种驯化后毫无尊严任人驱使的动物相比较,白淼内心其实觉得被冒犯了,只是考虑到这是天界,对方并不知情,她也就没打算做什么。只是这个小姑娘为什么会替她说话?总不能是每天给她做饭做出感情来了吧? “她会说话,她不是驯兽。”小姑娘垂着头,声音柔柔弱弱的像是一阵微风。 没等年轻女子向白鹿纯这个“主人”求证,这家伙就大惊小怪地开口了:“哎?你会说话?你不是哑巴啊?你不是哑巴我们以前跟你说话你怎么都不吭声?哎你说你怎么这样儿?” 小厨娘的头垂的更低了,不过她还是据理力争地解释:“我没有,我不是哑巴,虽然我以前不能讲话,但是我不是哑巴。我不知道,我不知道为什么我现在能讲话了,但是我以前没有骗你们,我以前真的说不出话的。” 白唇鹿坦诚地摇了摇头:“听不太懂你的意思,不过你说话声音真好听啊。” 小厨娘没想到白唇鹿的话题跳的这么快,她楞楞地抬起头,“啊”了一声。 旁边围观了这完整一幕的年轻女子忍不住笑出声来,她一边一边替小厨娘说了两句话:“这情况也不是不可能,我们现在天灵界的边缘位置,天灵界的灵气有一些就溢散出来了,灵气作用到人的身体上,改善体质是很正常的。”想到了什么,她问道,“你以前是不是喉咙受过伤?” 小姑娘脸色一白,再次低下头去,轻轻“嗯”了一声,又轻声道:“很久以前的事了,那时候我阿父阿母还在,我阿父是厨子我阿母是厨娘——” “怪不得你做饭这么好吃啊。”白鹿纯感慨道。 年轻女子无奈地看了他一眼,他难道不知道在别人讲话的时候不打断是很基本的礼貌么? 白淼迈着步子走在白鹿纯身前,没有看着年轻女子的无奈表情,要是看到了大概会出声解释——在魔界当然是没有礼貌这种东西的,谁拳头最大谁就想说啥说啥,不过白唇鹿这家伙也确实是缺心眼,要是在魔界他估计得天天挨打。 实际上在来到天界之前,白鹿纯在魔界确实天天被揍,也就来了天界之后他的角才能长全了——白唇鹿的角磨成粉后内服能加快伤口痊愈,可是好东西,所以他被揍的时候第一个被打的地方就是鹿角。但是就算天天被揍,白鹿纯也想回魔界,这天界的草都太难吃了! 小厨娘给了白鹿纯一个微笑,就继续说了下去:“阿父阿母做的饭很好吃,但是他们不想叫我学做饭,他们想着送我去念书,念好书了就能进那些大贵族的家里去伺候那些贵族小姐,这样一来我就可以嫁个好点儿的人家,不会过的太辛苦。” 年轻女子欲言又止,她有几个朋友出身贵族,因此她几乎能够猜到后来发生的事情了。 “所以我就进了学堂,我的书念的很好,绣活儿也做的很好,也能做出好吃的饭菜。然后我就被大贵族的小姐相中了带回家里去了,那个小姐很喜欢我,然后她杀了我的阿父和阿母,又给我喝了坏嗓子的药,还挖了我的眼睛剃了我的头发。她…她还想和我睡觉,她的未婚夫就杀了我,把我扔到了坟地里。我不知道我为什么没死,但是我没死,我就要好好活下去,我阿父阿母是想要我好好活下去的。”说完了自己的故事,小厨娘露出了一个不好意思的微笑:“我可能是太久没有讲话了,所以话有点多。” 听完小厨娘的话,白鹿纯泪眼汪汪的:“那个什么小姐怎么那么坏啊?她那是喜欢你吗?她那是恨你啊,我喜欢我媳妇儿我连她根毛毛都舍不得拔!” 年轻女子忍不住问道:“那你的眼睛…” 小厨娘弯了弯眼睛,她有一双薄荷色的眼睛,瞳仁看起来是有点通透的白,泛出点儿很淡的蓝,又泛出点儿很淡的绿,这双冰冰凉凉的美丽瞳眸直到这时候才被人注意到,实在是很不可思议。 那名年轻女子注意到她的眼睛后却是倒抽了一口冷气:“这是阿婵娜之眼!虚妄与真实之眼!天神之眼!”她有些语无伦次:“阿婵娜家族,竟然是真的,出现了一双天神之眼,传闻是真的…” “虽然阿婵娜小姐那么对我,倒是我知道她做这一切都是因为喜欢我,她挖掉了我的眼睛,也挖掉了她自己的眼睛,她拿走了我的眼睛,然后把她的眼睛给了我。她剃光了我的头发也剃光了她自己的头发,她拿走我的头发,也把她的头发给了我。她杀了我的阿父阿母,然后要我做她阿父阿母的女儿,阿婵娜小姐……她……”小厨娘说着说着,沉默了。 “你说的是那个白头发的家伙吧?”年轻女子语气十分肯定,“阿婵娜里,是她吧?她的未婚夫被她杀死了,非常残忍地杀死了,她现在被关了起来,她现在很不好。”年轻女子也沉默了下来。 小厨娘垂下了眼帘,睫毛颤了颤。 白鹿纯听着她们你来我往的讲话,震惊到大张着嘴巴,口水都要流出来了。被白淼拿尾巴抽了一下他才回过神来,默默地闭上了嘴,白鹿纯觉得这个世界真是太可怕了。 “我有一个朋友是阿婵娜家族的,”年轻女子说完这句话后,不知道该说什么好,她沉默了片刻,说道:“我叫连云袖,你是叫阿灯吧?” “水灯心。”小女孩儿轻声道。 连云袖“嗯”了一声,抬眼向前看去,看清楚眼前景象,她有些惊讶:“我们这是,走到哪里了?” 白淼抖了抖耳朵,转过身蹲坐下来,背后长长的尾巴摇来摇去。 他们几个人走着走着就落到了大部队后面,没过多久就看不到大部队了,这之后一开始还是白唇鹿在前面带路,然后在连云袖跟水灯心聊天的时候,白唇鹿加入了进去,于是走在最前面的就是白淼了,在身后那几个人谈话的时候,白淼成功地迷路了。 连云袖环顾四周,又感知了一下周边空气中的灵气,判断道:“我们现在应该进入天灵界了。”她说着话抽出了自己的武器——缠在腰上的一条软鞭。 那条鞭子在被连云袖从腰间解下来之后便活了过来,鞭尾微抬,带着整条鞭身来回蜿蜒扭动,鞭身上尖利鳞片纷纷张开,嗜血而危险。 白淼看了一眼,整条鞭子瞬间僵直。 这条蛇看起来还挺好吃,但是她吃的挺饱,现在不想吃东西,于是白淼从鞭子上移开了视线,那条蛇鞭也就重新来回蜿蜒。这中间不过一瞬,连云袖甚至都没有察觉出自己手中龙蛇鞭出现过异常。 “大家注意安全,天灵界内有叫做游灵的恶鬼,游灵会啃噬吞吃人的灵魂,灵魂一旦受损是没办法修复的。”连云袖正色道。 白淼轻轻甩着尾巴,转眼看向了她。被盯住的那一瞬间,连云袖毛骨悚然,对上那一双紫色幽深的眼瞳之后,她几乎本能地想要后退。 这是一头半大的黑虎,从身量上来看,很明显还没有长开,它给人的危机感却无比强烈。那一身漂亮的墨黑毛皮光滑浓密,似乎还隐隐泛着美丽的金光,即使是无害的蹲坐姿态,却依旧让人心生警惕。那条又粗又长的尾巴正十分柔韧地摇来摇去,带着点儿漫不经心的放松,连云袖却丝毫不敢怀疑那条尾巴横扫过来的巨大杀伤力。 这绝对不是一只驯兽! 头顶上圆圆的毛茸茸的耳朵转了转,连云袖浑身肌肉紧绷起来,紧接着她听到了一道性感的低沉女声:“你说的游灵是不是这东西?” 连云袖一愣,她看着那只被老虎尾巴卷住的东西一时之间张口结舌。 那是个白色半透明的东西,看起来模模糊糊的,勉强有个骷髅的轮廓,倒是那一张黑洞洞的大嘴十分明显。这会儿它在一条毛茸茸尾巴的束缚之下竭力挣扎着,半透明的身体不断扭曲变形。 正是游灵! 游灵的速度极快,就算连家的鞭法以快见长,她也只能防住游灵的进攻,像对面黑虎这般轻易地将游灵抓住,也就他们连氏的大族长能做到了,然而大族长在第一次进入天灵界的途中就陨落了。 连云袖觉得自己仿佛在做梦。 白淼耐心地再次询问了一遍,连云袖猛然回神,她舌根发涩地说了声“是”,就见到那条尾巴将死命挣扎的游灵往地上一摔,半透明的游灵便不动了。 死了? 眼睁睁看着游灵溃散消失,连云袖不得不承认,眼前这只黑虎的实力似乎深不可测。 “水灯心?你在这里吗?我来接你回家了。”一道轻灵缥缈的声线自不知名远方传了过来。 连云袖没来得及转头去看自己身后的小女孩儿,就看见那只大虎浑身毛发都炸开了。 白淼:“嗷嗷嗷!” 第96章 终将呼啸山林的猛兽 连云袖见证了一只威猛大虎到粘人小猫的转变—— 一名白发蓝眸的美貌女子从天而降,那只即使蹲坐在地仍旧王气森然的大虎瞬间变成了一只活泼可爱的大号猫咪。圆溜溜的大眼睛巴巴地看了过去,一颗毛绒绒的大头挨过去蹭了又蹭,长尾巴把对方的脚踝绕了一圈,尾巴尖十分雀跃地甩来甩去。 张小小循着天界植物精怪所特有的灵气一路找了过来,这些植物精怪被本界修者称作天仙灵,而张小小身为天目琼花,自然也算是一位天仙灵了。因此豆蔻才会一路把张小小带到了天仙灵所居住的浮空岛,在被一众天仙灵热烈围观了一圈后,张小小就又被地生兰带到了浮空岛上的禁区,是的,禁区……刚进去没待多久,她俩就被一脸冷漠的冰天目恋拎起来扔下了九十九层天,地生兰自始至终都很是冷静从容,在被冰天目莲一把抓起后脖领biu的一声扔下浮空岛的时候,她甚至朝张小小眉眼弯弯的笑了起来,张小小几乎是立刻就意识到了,这家伙是故意的! 至于冰天目莲有没有给地生兰下达什么任务,张小小就无从得知了,至少她自己是被下了任务的…就在张小小从天上一路往下掉的时候,她脑海里响起了冰天目莲冷冰冰的说话声,冰天目莲语气冷淡地说地上有新生的孩子出现,叫张小小把人带回家。 这种单方面下达的任务叫张小小都没地方去拒绝,她只好认命地接受了。 穿过最后一层云海自高空落向地面的那一刻,张小小脑子里几乎是自动自发地浮现出了那个新诞生出的天仙灵的相关讯息,比如说名字比如说气味再比如说长相——这种自动自发浮现而出的信息,并不属于天目琼花本身所拥有知识库。打个比方,天目琼花所储存的知识就像背在书包里的书,想看的时候去翻一翻,不想看的时候可以就那么放在那儿,而这种信息则像是被贴在显眼处的巨大告示,你看也得看,不看也得看——肯定是冰天目莲留下的了。 张小小所拥有的信息十分详尽,其中自然也提供了这名天仙灵的名字,正是叫做水灯心,本体则是一种叫做灯芯草的植物。张小小本来以为自己要大海捞针一般地去找人,没想到她还没有落到地上,还在半空的时候,就捕捉到了灯芯草的气息。她直接找了过来,在找到水灯心的同时还找到了白淼,真正是个意外之喜了。 只是没想到白淼已然改头换面到张小小差点儿都没认出来的程度。不仅身形比之前整整大上了好几圈,原本雪白蓬松的毛发也变的乌黑而浓密,那双眼瞳倒还是呈现出浓郁至极的紫色,明亮光线下的瞳仁却不再是一条线而是缩成了一个点。就算白淼还在痴缠着她各种撒娇,张小小依旧十分清楚地意识到,此时此刻出现在她眼前的,到底是一只终将呼啸山林的猛兽,而不是一只可爱灵巧的猫仔了。 她可能再也抱不动白淼了… 张小小抬手摸了摸白淼的大头,轻声问道:“你现在没什么事吧,怎么连毛色都变了?” 蹭了蹭自己头顶上那只柔柔软软的手掌,白淼没应声,她心里其实颇为纳闷,什么意思,她的毛色变了?难道说她本来不是黑色的皮毛?但她爹父是黑色皮毛,她肯定也是啊。 没听到白淼的回答,张小小也不在意,她转头看向前面站着的三个人:一名成年女子,一名高壮青年,以及一个矮小女孩儿。她的视线从他们身上一一掠过,最终停在了那个小女孩儿身上,对比了下自己脑海中冰天目莲给出的水灯心的五官样貌,张小小微微皱眉:“水灯心?你的眼睛和头发是怎么回事?你现在是不是已经失去飞天的能力了?” 天界之内并不是所有植物都能够化形成人,也不是所有化形成人的植物精怪都能被称为天仙灵,只有具备了直飞九十九层天外浮空岛的能力,才可以被称作天仙灵。天仙灵只是个简称,全称应该是九十九重天外护道仙之灵,而这个“道”,指的正是天道。张小小会知道这些,要归功于天目琼花的知识库存了。 “她的能力被全部封印了。”一道温和声线自远处袅袅传来,“新生的孩子就没有叫人省心的。” 张小小循声望去,认出说话人果然是地生兰。银发蓝衣的美貌女子翩然而来,行至近处,才叫人看清楚她手上还拎着一个披头散发的女人。 “阿婵娜里?!”连云袖惊叫出声。 地生兰瞥了她一眼,后者瞬间噤声。收回视线,地生兰将人随手扔到了地上,转头对张小小说道:“人我已经帮你带过来了,接下来就看你的了,天,目,琼,花。” 天目琼花四个字被地生兰咬在唇齿间慢慢念出声,张小小为之侧目,她总觉得地生兰在若有若无地针对她,好吧地生兰其实是在很明显的针对她,但是张小小又完全感觉不到对方的恶意,难不成天目琼花以前做过什么对不起她的事?张小小毫无头绪。 “阿婵娜小姐…”自张小小从天而降以来便一言不发的水灯心忽然出声,她举步向前,站在她前面一直致力于缩小自己存在感的白鹿纯连忙让到了一旁。 水灯心一步一步朝瘫倒在地的女人走过去,经过连云袖身边的时候,后者忍不住伸手拦了下她:“你别过去了…阿婵娜里她,她已经疯了…” 体态娇小身形单薄的女孩儿略略一顿,仰脸朝连云袖露出一个有点茫然的微笑:“我觉得阿婵娜小姐早就疯了…也许她现在比起以前还要好一些呢…” 连云袖一时哑口无言,只得放下手臂,看着她走到了阿婵娜里跟前。 张小小的目光随着水灯心的走动,也落到了那个在地上瘫成一团的女人身上,听她们说话,这人叫做阿婵娜里? 阿婵娜里有着一头极为美丽的银白色卷发,这一头长发被打理的很好,每一个发卷都保持着完美的弧度,每一缕发丝都被梳理的柔顺发亮。同这一头几乎闪闪发亮的银白卷发形成鲜明对比的,则是她那一身破破烂烂堪堪蔽体的脏兮兮衣裙,能看出那衣裙的材质并不低廉,上面栩栩如生的绣花透过脏污依旧显现出了原本的繁复精致来。 女人的大腿和臂膀原本还勉强能被满是漏洞的衣服遮掩住,当水灯心的说话声响起的时候,她整个人仿佛受惊一般痉挛了一下,猛地抬起了头,动作太过于剧烈以至于都露出了大半个胸脯。 干净整洁的银白卷发掩映之下,是跟衣衫一样脏兮兮的一张脸,然后当她露出那一张脸之后,所有人都不会注意到她脸上的污垢,因为那张脸上镶嵌了一双如此漂亮的眼睛。 那双眼瞳是纯粹到不掺杂一丝杂质的蓝,仿佛一汪极清澈的湖水上泛起了涟漪,仿若一块极明亮宝石内裂开了缝隙,那双蓝色眼眸的深处仿碎光流转,光华汇聚,溢出眼角,缓缓淌落下来。 她在哭。大颗大颗的眼泪从那双漂亮的蓝眼睛里涌出,将黑乎乎的脸蛋儿都冲出了白道道,她不发出一丝一毫声音地痛哭着,在场的所有人却仿佛能听见撕心裂肺的嚎啕。 “不要哭了。”水灯心走了过去,跪坐在她跟前,一边抬手去擦阿婵娜里脸上的泪水,一边轻声说道:“你不能拿我的眼睛掉眼泪,你知道的,我不喜欢掉眼泪。” 阿婵娜里抽噎了一下,止住了眼泪,那一双眼睛直勾勾地盯着水灯心看。 水灯心细白的手指蹭过阿婵娜里的脸颊,白色的指尖就变黑了,她仿若未觉,仍旧细细地用自己的手掌擦去阿婵娜里脸上的泪水。 “阿婵娜小姐现在不是小孩子了,我记得阿婵娜小姐就算是小时候也是干干净净漂漂亮亮的,穿着好看的裙衫对我微笑的样子,叫我觉得小姐好像是话本里的天仙灵。”水灯心声音轻轻道,在她说出“天仙灵”三个字的时候,一直乖乖地任由她给自己擦眼泪的女人忽然就目露凶光。 阿婵娜里骤然跃起,一把将水灯心扑倒在地,她恶狠狠地盯住了被自己压倒的水灯心,尖声道:“不是!” 那是十分柔美细软的声线,叫人能联想到一切美好而柔软的事物来,因此就算阿婵娜里尖声嘶喊,人们也无法对她生出恶意来。 阿婵娜里的眼中再次大颗大颗落下泪来,她高声尖叫:“不是天仙灵!” 躺倒在地上,水灯心露出一个浅浅的惨然微笑:“阿婵娜小姐,您果然是知道我的身份的是吗?所以您才想要毁掉我是吗?阿婵娜,小姐…阿灯一直都很喜欢您呢……一直都很喜欢您呢……” 第97章 什么白淼? 扑通一声响,打断了水灯心同阿婵娜里互诉衷肠,却是白鹿纯摔倒在地发出了巨大动静,眼瞅着所有人都把视线投了过来,他连忙摆手:“别理我别理我,你们继续,继续。” 一时之间气氛尴尬起来。 从几乎要将人淹之灭顶的绝望情绪中回过神来,水灯心搀扶着阿婵娜里自地上站起,而后者乖乖地被她牵住手,只拿那一双漂亮的蓝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水灯心看。水灯心回过头,向白鹿纯轻声道谢。 白鹿纯一脸懵逼,他刚才接到了自家媳妇儿传来的讯息,一时太过于激动想要跺脚,在跺下去之前他猛地意识到对面那俩女孩儿正在抱头痛哭,氛围很是惨烈,他这么兴奋的手舞足蹈不太适合,于是连忙收脚,结果重心不稳摔了个四仰八叉。眼下这个小厨娘在跟他道谢,这是道哪门子的谢啊? “若不是你突然惊醒我,我可能就魔障了。”水灯心看出白鹿纯脸上太过于明显的疑惑不解,于是轻声道出缘由:“我被阿婵娜小姐拿走了眼睛和头发,全部灵力也封锁,一旦执念太重陷入魔障,可能就再也无法清醒过来,更不肖说照顾小姐了。我不再是地位卑贱的女奴,阿婵娜小姐也不再是高高在上的千金,现在是最好的时候呢。” 然而白鹿纯并不能听懂她在说些什么。 “有我们在,总归不会叫你太过凄惨的。”地生兰出声,她如是说道,只见她皓腕轻抬,纤纤玉指捏出一个法诀,兰花所特有的淡雅馨香拂面而来,张小小就看到脏兮兮的阿婵娜里浑身上下有无数光华闪过,待光华褪去,出现在众人视野之中的便是一名光彩照人的年轻女子了。 一头蓝色长发瀑布一般垂落至腰际,薄荷色的美丽眼瞳盛满了茫然,她身上深绿衣裙层叠而繁复,无数颜色雪白的绣花栩栩如生,张小小认出了那一朵朵绣在阿婵娜里身上的花草,正是灯心草开花时候的模样。 阿婵娜里恢复了自己的原本模样,而水灯心自然也拿回了自己的头发和眼睛,白发蓝眸姿容绝色的少女在被阿婵娜里扑住之后才骤然惊醒,她再次牵住了阿婵娜里的手,转头向地生兰轻声道谢。 地生兰摆了摆手,并不在意:“你是要去浮空岛的,不能飞天怎么行。”眸光流转,她视线投注于阿婵娜里身上,微微一笑:“浮空岛是天仙灵的居住地,有山有水,风景很是秀丽,灵气也十分充足,想必是养生治伤的好地方,天目琼花,你说是也不是?” 话题突然被引到张小小身上,而她正有一下没一下地摸着白淼的毛绒绒大脑袋。白淼现在身量见长,蹲坐起来都达到了张小小的腋下,张小小这会儿曲起手臂,搭在白淼的大脑门上,高度正正好。白淼这一身皮毛触感极好,柔韧而绵密,光滑而温热,自张小小把手搭到了白淼脑门上之后,她的手也就再没挪个地儿,这会儿地生兰突然发文,张小小一边继续抚摸着白淼柔软顺滑的头发,一边瞥了眼对方,捉摸不透地生兰的似乎不善又非恶意的态度,张小小坦率道:“我在浮空岛上不过呆了片刻,这还是不要问我了吧。” 露出一抹若有所指的笑容,地生兰微微摇头,她轻声叹息:“不过呆了片刻?真是片刻功夫也就好了罢。”低眉敛目,地生兰柔婉声线仿佛花香一般氤氲在人耳边:“不论冰天目莲要我去做的是什么事,我既已应下,自然是要做到的,天目琼花,你好自为之…” 话音落下,地生兰却是转身便腾云驾雾而起,消失在众人视线里——真的是腾云驾雾,在她飞离地面那一刻,无边云雾缭绕升起,将那一抹纤细袅娜的背影烘托的仿佛仙人一般,想到此方世界称呼她们为“天仙灵”,恐怕在天界人眼里,她们本就是仙人,这么想着,张小小实在是忍不住叹了口气。 这天目琼花到底是什么来头? 在人间界,是生长于天目冰原之上的高阶灵植,还有一个名为血睛琼花兽的伴生。往深里去细究,这天目琼花却是由魔界天道孕育而生,血睛琼花兽实际上是名为血睛魔炎兽的魔兽。没成想,机缘巧合之下来到天界,又发现了天目琼花的另一层身份——天界九十九层天外浮空岛上的天仙灵。 低头看了眼乖乖蹲坐在自己脚边的白淼,张小小忽然想到“白淼”这个名字还是她给起的,一时之间整个人都愣住了。 她张小小自觉对天目琼花所知甚少,然而仔细想来,她对这只血睛魔炎兽又有多少了解?血睛琼华兽不是血睛琼华兽,她所认为的白淼,会是白淼吗?! 她为何来到这一方世界,又为何是她来到这一方世界?张小小从没有像现在这样察觉出自己的无知和愚蠢来。 她是谁? 天目琼花是谁? 张小小又是谁? 一旁的连云袖目送地生兰拂袖而去,呆愣了片刻才仿若大梦初醒,天仙灵!真是天仙灵! 一时又是恨又是悔,恨是恨极了自己方才为何不把那离开的天仙灵留下,悔则是悔极了自己方才竟是都不曾询问半句天崩之事,等等!连云袖骤然睁大眼,看了看这边低头望着那头黑虎的白发蓝眸的女子,又看了看那边跟阿婵娜里执手相看泪眼的水灯心——这儿不是还有两位天仙灵么!她打定主意要跟住她们两个,不为别的,就为了天灵界! 他们这一群人每过一百三十天便会从天界各处赶赴过来,目的正是为了进入天灵界。上次率领众人立誓的还是凝脂娘子,在白鹿纯误打误撞之下,他们其实已经堪堪进入了天灵界的边缘之地,能够遇到灵气泉便是一个证明,只是之后凝脂娘子死于天灵界结界反噬之下,一同身陨的还有三人;这次带领大家立誓的便是柏石老道,若是他此次不幸陨落,那么下次领头说出那一番誓言的,便是鸿星君……据家中老仆所言,最初寻觅天灵界的,不是他们这五十三人,而是五千三百人,无数人陨落途中,却始终无任何一人退却。父死,子行,兄殁,弟前。即使天界修者家族凋敝衰败到如今地步,仍旧是每过一百三十天,众人便自动自发汇聚而来。 天崩已三千千万年矣,修真无岁月,区区一百三十五天,何其短暂,又何其漫漫… 白鹿纯并不知晓在场各位如何思绪万千,他只觉得那个连云袖一会儿低落一会儿欣喜,脸色变来变去的很是热闹,那边的小厨娘跟她以前的老主人正在哭哭啼啼地互相说着什么话,女孩子的私房话他自然是不去听的,他可是一个大老爷们儿,至于一开始从高空飞落下来的白头□□亮女孩儿这会儿看起来却像是受到了打击,脸色不太好,他还要不要过去叫那个小魔王吃饭啊?其实也不单单是吃饭,他媳妇儿刚才给他递过来的信息还是挺重要的,他到底要不要过去告诉那个小魔王啊?但是小魔王跟那个白头发的什么仙灵好像认识,那个白头发的这会儿心情又不太好的样子,他到底要不要过去啊…… 不过小魔王好像没有看出来那个仙灵心情不好哎? 白鹿纯鼓足勇气,小步小步磨磨蹭蹭地挪了过去,注意到白淼看向了自己,他连忙露出了一个讨好的笑:“大人,到饭点儿了,咱要不要先回去吃饭。” 白淼懒洋洋道:“我现在还不饿。” 哦,还不饿… 白鹿纯愈发小心翼翼地讨好地笑着:“那什么,大人,我媳妇刚刚给我传过来点儿信息,我媳妇您知道吧,啊呸,您肯定不知道哈,我媳妇跟着朱浩他媳妇一块儿去人间界来着,现在她们回来啦!大人!咱们能回家了!”他克制不住自己的激动心情,泪花闪啊闪:“终于能回去了!呜——我好想吃春天的胡枝芽野茶花夏天的葛藤梅蓝党参秋天的柿子果冬天的苔藓籽啊!” 想着在魔界一年四季到处都有的好吃的,再想想天界那些干巴巴不是发苦就是发酸的草叶和树枝条,白鹿纯泪眼汪汪地看着眼前这一头大虎,好像那颗毛绒绒大头点一点,他就能立刻吃上那些好东西似的。 白鹿纯的蠢样子真是叫人觉得不忍直视,白淼都不知道说什么好,不过,能回魔界了? 察觉到原本一直轻轻抚摸自己头顶的柔软手掌不知道什么时候停了下来,白淼仰起头,这时候才真正看清楚了对方的长相,然后白淼就发现自己脑子里竟然没有丝毫印象。 这位肤白貌美的天仙灵她肯定是见过的,而且绝对认识,所以她果然失忆了… 还不是纠结失忆不失忆的时候,白淼清了清嗓子——她最近声音好像不太好听所以她尽可能地保持着沉默,但是这会儿不能不开口讲话,不知道为什么白淼非常不想让这位天仙灵听到自己不太好听的声音,非常非常非常不想… 没等她出声说话,白淼忽然听到这个天仙灵轻声问她:“你是谁?” 白淼连忙回答:“我是白淼!” 正在擦眼泪的白鹿纯听了这话,下意识地反问:“白淼?什么白淼?大人您不是叫做莫颜吗?” 第98章 小小我想起来了啊 莫颜?这才是白淼真正的名字? 张小小垂下眼帘,将自己放在大虎头顶上的手轻轻拿开了。 而白淼则有些愣神,莫颜?她以前好像是叫这个名字噢,这名字好像还是他爹父给起的?那她为什么会记着自己叫白淼? “走吧,我们回浮空岛。”张小小缓步踱至水灯心跟前,也不管她是不是正在跟阿婵娜里低声说着什么,张小小语气平淡地重复了一遍自己的话:“我们回浮空岛。” 阿婵娜里眼神懵懂地看向突然走到自己面前的张小小,大概是因为张小小的冷漠神情叫她觉得有些畏惧,她往水灯心身后躲了躲。 出身贵族,养尊处优,阿婵娜里的身高要比水灯心高出一大截来,她这会儿偏偏缩头缩脑地要往身形纤细的水灯心后面躲,看起来像个藏头露尾的大号鹌鹑。 任由阿婵娜里一边抓着自己的手,一边往自己身后藏,水灯心脸上清浅笑容透出丝丝宠溺丝丝无奈,她看了眼张小小,抿了抿唇:“我能带着她一起吗?” “不知道,不过我们可以试一试,走吧。”张小小说着话就腾空而起,正要飞往天空更高处,忽然脚踝上生出一股向下的重力,这股大力硬生生把她从高空拽了下去。 眼睛往下一扫,缠在她脚踝上黑漆漆一团的不是那大虎尾巴是什么,也不知道这尾巴是怎么长的,难不成还可以随意伸缩?转念想到了什么,张小小脸色一红紧接着又是一黑。 好啊,不想让她走是吗?那她还就真不走了! 落到地上,张小小抬起脚,伸出手,五指一张,白皙手指狠狠攥住了那条毛绒绒尾巴,随后她便面无表情地朝着尾巴的主人一步一步走了过去。 明明只是个手脚纤细身形单薄的少女,看起来顶多十七八岁,毫无攻击力的柔弱女孩儿,那双蓝色眼睛里却像是酝酿着风暴海啸的海面,平静到可怕的程度。 水灯心只觉得躲在自己身后的阿婵娜里颤抖起来,她连忙张开结界,将阿婵娜里同那位气势凌人的天仙灵隔绝开来。至于白鹿纯,他早就凭借着对危险的本能直觉远远地躲开了。原本有些心焦于张小小突然飞走的连云袖这会儿也很有眼色地站的很远。 而白淼这时候只觉得自己的尾巴尖要被捏烂了!嗷——好痛!偏偏她又不知道为什么特别心虚,半点儿不敢喊痛,更不敢出声说点儿什么,生怕火上浇油,最后就只能疼的泪眼汪汪的。 呜——她手劲儿怎么这么大! 随着张小小的不断逼近,她手里长长的尾巴也在不断缩短,等到张小小站在了白淼跟前,那条尾巴已经恢复了普通长短,而将近半人高的大虎这时候把自己整个儿缩了起来,抛开那块头,看起来还真是像极了可怜兮兮的小猫崽。 张小小冷哼一声,毫不心软,她盯住那双浓紫兽瞳,冷然发问:“你说你叫白淼,跟你一路的伙伴却说你叫莫颜,你到底叫什么名字呢?” 缩了缩脖子,白淼也不敢扯谎,干巴巴开口:“我好像失忆了,我父母给我起的名字是莫颜,但是我记得我自己的名字叫做白淼,我,我可能有两个名字?” 失忆?张小小不置可否:“那你知道我的名字么?” 白淼心里苦,她失忆了好吗!然而她又不敢不回答,想到先前飞走的那个天仙灵是怎么称呼对方的,白淼语气忐忑:“天目琼花?” “我也有两个名字,另一个名字呢?”张小小继续问道。 白淼心里更苦了,支支吾吾说不上来,她真的失忆了好吗! 张小小呲牙一笑,阴气森森的:“呵呵。” 老子信了你的邪!失忆失忆失忆,赶什么潮流,失什么忆!失忆你口口! 骤然*的羞耻与窘迫,突然失散的惶恐与不安,再加上天目琼花又一重身份出现所带来的压迫感和紧张感,以及白淼突然出现却失忆了将她忘了个一干二净的状况,混合着张小小对白淼的思念和担忧,变成了一股激烈到失控的强大负面情绪,张小小内心情感越是翻搅奔腾,脸上神情却越是平静。 周边灵气翻搅奔腾,竟是平底旋风暴起,灵力激荡之下,猛烈风势都将人刮的站立不稳,水灯心连忙扩大结界将其余人一并护住,有些不安地看向了张小小,她觉得那个姐姐眼下的状态似乎不太对。 不是不太对,是大大的不对!白淼此时此刻欲哭无泪,不同于那几个躲的远远的家伙,她现在直面对上了张小小,自然对张小小所激发的狂躁灵力有着更直观的感受,然而对方神色平静,看起来并不会暴起伤人—— 啪! 张小小一巴掌呼上了白淼的大头,狂乱灵力裹挟而来,白淼只觉得脑子里轰隆一声,身子一轻,天旋地转,头昏脑涨。 这当头一掌,竟是生生把白淼扇出去两丈远。 眼瞅着那只大虎被张小小一掌扇飞出去的众人都觉得自己脑门上嗖嗖地凉。 喉咙里低低地嗷了一声,白淼耳朵里还在嗡嗡响,纵使她身为血睛魔炎兽皮糙肉也厚,这一巴掌还是打的她脑子里一蒙一蒙的,只觉得自己这一颗大头重若千金,压在她的脖子上叫她抬都要抬不起来了。 “想起来没有?”一道轻而柔女声从头顶落了下来。 白淼身子一抖,真的哭了出来。她实在是抬不起脑袋,就费劲地翻了个身,四仰八叉地躺在地上仰着头看向了张小小,白发蓝衣的女孩儿俯视着自己,眼神冷冷淡淡的,那双刚才还酝酿着一场暴风雨的蓝色瞳眸里此时却空空茫茫的,什么都没有了。 心里一阵绞痛,眼角泪珠一颗颗滚落眼眶,将毛发打湿成一缕一缕的,白淼嗓音沙哑语气急切:“我很快就会想起来的!很快的!” 张小小只是低头看着地面上的大只黑虎,恍惚间觉得自己仿佛要想不起来在天目雪原上的血睛琼华兽长什么模样了,但是那时候冰天雪地里被毛绒绒皮毛簇拥着一同呼呼大睡的温暖记忆却仍旧那么清晰。 白淼在说些什么她并没有听清楚,张小小现在满心茫然。 她来到这一方世界,到底是为了什么呢?她这样的人,在原先的世界里死了也就死了,为什么还要再给她一条性命呢,若是给了她性命叫她能安安生生地活着也是好的啊,又是为什么要交给她这许多理不清楚的谜团呢?又是为什么叫她遇上了这么一个人,在她掏心掏肺将自己掏空了之后,那个人却又将她给忘了个一干二净呢? 她现在只剩下空荡荡的壳子了,风呼啦呼啦灌进去,她那颗同样空荡荡的心一寸一寸地凉了下去,最后一丝热乎气耗在了白淼身上,现在已经彻底冷了,再也热不起来了。 其实也没有那么糟糕,白淼失忆了,总归会恢复的吧,她们俩又都不是寿命短促的人族,她们俩都还能活那么长那么长,她只要耐心地等着就好,也许在这等待的过程中白淼依然会喜欢上她,想想也很好啊。 可是她好累啊,她好冷啊。 这种等待的感觉太累了太冷了…就好像她很小很小的时候,躺在冰天雪地里哭到要断气的感觉,就好像奶奶去世的时候,趴在棺材上哽咽到不能自已的感觉… 心脏好像变成了一块冷冰冰硬邦邦的石头,一直在黑暗里往下掉,往下掉。 真冷啊… 真累啊… “不好!快拦住她!”水灯心的声音因为慌张而尖利到刺耳,被眼泪糊了眼的白淼只觉得耳朵更疼了,然后等她那有些昏沉的脑子真正意识到水灯心喊叫的内容是什么的时候,已经晚了—— 白发蓝眸的年轻女孩儿脸上带着点儿笑,眼角却有泪珠一颗颗掉下来,她抬手擦了擦自己的眼泪,看着逐渐透明的指尖,脸上自嘲的笑意愈发浓了,她的身体却愈发淡了,最终那抹纤细身影溃散开来,随风而逝。 翻身跃起的白淼扑了个空,趴伏在地的大虎僵住了,从耳朵尖儿到尾巴梢儿,每一根毛毛都像是僵住了。 远处的水灯心他们面面相觑,只觉得眼前这一幕着实惨烈,不忍再看。 “啊——我想起来了!”嘶哑女声大吼大叫:“我想起来了!小小我想起来了啊!我想起来了啊!小小我想起来了啊——” 喊破音的高声呼唤久久回荡着,却是没有人应和了。 肆虐狂风已经逐渐湮灭消失,空气中聚拢奔涌的灵气也平静逸散了,仿佛什么都不曾发生过,除了那只幻化为人形却始终趴伏在地的大虎。 躲在水灯心撑起结界中的几个人毫发无损,只是远远望着浑身散发绝望气息的那个人,一时之间谁都没有开口说话。 第99章 可笑 3093 第一个打破这片沉默的是奇怪的咕噜咕噜声音,众人都是一愣,白唇鹿回过神来,大窘,抬手捂住自己咕咕叫的肚子,尴尬的不知如何是好。 到饭点了…… 看向不远处还保持着趴伏在地姿势的小魔王,白鹿纯按了按自己饿到咕咕叫的肚子,想到那小魔王的饭量,他动了动自己的脑子,觉得小魔王现在肯定也很饿了,叫一只血睛魔炎兽处于饥饿状态是一种非常危险的举动,而且吃点儿东西心情会好上许多吧?于是乎,白鹿纯扯着嗓门喊道:“大人!要不我们回去吃饭吧!” 这话一出,连云袖几乎是一脸懵逼地看向了白鹿纯,而水灯心做厨娘的时候没少跟朱家大院里那群混吃混喝的汉子们打交道,也就知道白鹿纯脑袋里真的也就是吃吃喝喝,只是他这会儿说这种话,还真是叫人觉得哭笑不得。 躲在水灯心后面的阿婵娜里扯了扯她的袖子,轻声喃喃:“饿…” 水灯心右手安抚地拍了拍阿婵娜里的手背,然后左手从身上摸出来一个小纸包塞给了她:“先垫垫肚子,过会儿给你煮粥烧菜吃。”阿婵娜里乖乖地点头,接过了水灯心递过来吃食,一层层打开外包的油纸,露出了一块栩栩如生的花朵形状的精致甜点,旋即低下头一口一口开始吃——看样子她是真饿了。 换成平日里,但凡见到身边人吃东西白鹿纯都会凑过去,看看问问尝尝什么的,这时候他却顾不上自己闻到了糕点香气了,一双眼睛直勾勾地盯着白淼,生怕那小祖宗做出来什么不可挽回的事情来。 白淼保持着趴伏在地的姿势,兽态这样四脚着地很寻常,人形的话就颇为可笑了,换做平常,小魔王肯定不会做出这么不顾形象的举动来,只是现在……刚才那天仙灵难道跟血睛魔炎兽有什么深厚关系?但是一个天界的一个魔界的,想想也八竿子打不着啊!白鹿纯真是搞不懂。 不单单白鹿纯理不清楚,除了一心一意吃糕点的阿婵娜里,连云袖和水灯心也是满腹疑虑。 而众人揣测的焦点,白淼,此刻却是脑中一片空白。眼睁睁看着张小小消失在自己眼前所带来的冲击力几乎要将恢复记忆的她彻底摧毁。 也不知道过了多久,白淼失魂落魄地爬了起来。站在原地,她直楞楞地朝前伸出手,像是要触碰到什么,手指穿过空气,白淼惨笑一声,蓄了满眼的泪水再次沿着脸颊淌落下去。她本以为在小小消失那一刻她也会死掉,然而她还好好的呆在这里——白淼心中涌现一丝念头,眸中泛起期待之色,她迫不及待地向体内探去,她记着自己同小小缔结了半家婚约! 契约还在!小小还在! 察觉到体内的束缚自己的契约,尽管契约通道已然关闭,另一方毫无反应,白淼仍旧哈哈哈地笑了起来,笑着笑着她以手掩面,痛哭出声。她明明恢复了过往的所有记忆,怎么就偏偏把小小忘记了……明明她还记得自己的名字,明明半家婚约还在,她怎么就偏偏把小小给忘记了呢… 想要通过半家婚约确定小小此刻的方位,却只感知到一片虚无。 骤然记起了什么,白淼咬牙切齿:“天道!” 是人间界天道对她的记忆动了手脚! 可笑! 抬眼望向不远处紧张兮兮看过来的白鹿纯,视线又从水灯心和阿婵娜里身上滑过,白淼的目光最终落到了眉头紧蹙的连云袖身上。 连云袖只觉一道冷冰冰视线投了过来,宛若实质的巨大威压扑面而来,在那大山压顶一般的威势之下,她始终后背挺拔地站立着,竭尽全力地支撑住自己隐隐颤抖的身体,额头青筋绷起,渗出一滴滴汗水。 下一刻全部威压一扫而空,连云袖站立不稳踉跄了一下,眼里流进了汗水,火辣辣地睁不开眼,幸好旁边人扶住了她,没叫她扑倒在地,紧接着耳边传来水灯心关切询问的话语,她正想回答一句自己不要紧,就听到白鹿纯咋咋呼呼地大喊大叫起来:“大人!我就觉得您饿了!咱们回去吃饭啊!” 一道暗哑低沉的女声响起:“再废话我吃了你。”平铺直叙的语气,带着点儿不耐烦,连云袖不觉得这句话只是在吓唬白鹿纯,很明显白鹿纯也不这么觉得,他再没发出半点儿声音。 那道女声停顿了片刻,便继续道:“连云袖,我记得你们此行目的是进入天灵界,而进入天灵界的目的是重塑天道,是也不是?” 坦然应了一个“是”,视线恢复清明的连云袖抬眼看向说话人,有些惊异于对方那除了发色瞳色之外同刚才消失的天仙灵一模一样的五官,不同于那位天仙灵洁净纯粹的银白发丝湛蓝双眸,面前的女子有着一头墨黑卷发和一双浓紫眼瞳,明明是同样的五官,那位天仙灵看起来虽然神情冷冷淡淡,但是到底还是可亲可近的,眼前这位就完完全全拒人于千里之外。 “带我去。”她浓紫眼瞳的深处酝酿着什么,嘶哑声线愈发低下去,唇畔一抹冷笑转瞬即逝,“带我进入天灵界,重塑天道之事,我助你们一臂之力。” 连云袖本能地想要拒绝,然而在那双冰冷到几乎散发寒气的眼瞳凝视下,她点了点头。 白淼扯了扯嘴角,权当是个微笑,她转身对噤若寒蝉的白鹿纯吩咐道:“你回去吧,跟朱浩他们一起回魔界去。” 白鹿纯战战兢兢,兢兢战战,还是忍不住蚊子叫一般出声问了句:“大大大大人,您呢?” “不用管我,我有办法回去。”白淼瞥了他一眼,叫后者打了个激灵,她扬眉,“怎么还不走?” “啊?走走走!这就走!”白鹿纯连滚带爬地跑远了。 眼看着张小小平地消失,又目送白鹿纯离去,水灯心鼓足勇气开口:“大人,我们——” “不能走。”白淼冷冰冰打断她,语气冷漠,“我目前不清楚天仙灵是什么东西,等我弄清楚了再说。” 水灯心沉默下来,不再言语,她只是更紧地握住了阿婵娜里的手,后者一脸茫然,却是无意识地更紧地回握住了水灯心的手。 冷淡地扫了一眼二者紧紧交握的双手,白淼又忽然开口:“我不喜欢吃草,但是有时候换换口味也不错。她的眼睛闻起来味道也不错。” 连云袖难以自抑地哆嗦了下。 看了眼她,白淼嘲讽地轻笑出声:“你们得庆幸,我现在虽然饿了,但是没什么胃口吃东西。” 闭了闭眼,白淼再次睁开眼后,似乎是随手指了个方向:“我们走。”她率先向前迈去,连云袖同水灯心对视了一眼,便沉默着跟了上去。 路上起了雾,隐隐绰绰地看不起前路,在这薄雾中迈着步子,竟是连自己的脚步声都听不到,甚是古怪。水灯心和连云袖却是谁都不曾开口问点儿什么,一路沉默,只有阿婵娜里还在一口一口吃着自己的糕点儿。 本以为会走上一段时间,却没想到没走上几步路,不到一炷香的功夫,连云袖就隐隐听到了自远处传来的喊杀声,她心里一惊,是柏石老道他们! 不知为何,水灯心的脸色看上去也不太好。只是连云袖这会儿也顾不上了她了,望着走在前面不紧不慢的白淼,连云袖忍不住叹气,她开口想要说点儿什么,却是猛然发现,只是跟在白淼身后往前迈了两三步,她现在已然能够看见前面的柏石老道他们一群人了! 他们状态并不太好。 抛开跟他们失散的自己,应该还有五十二人——不算半路加进来身份不明的白鹿纯——然而眼下出现在连云袖前面的却只有寥寥十几人!其余三四十多人下场如何,连云袖几乎不敢去想。 这十几人俱都是熟面孔,他们聚拢在一处,似乎是摆出了什么阵法,一个个伤痕累累,其中尤以柏石老道为甚,他那身白袍子都要染成血色了! 看起来神情疲惫,却又都强打精神,有不少人竟是武器都没了,使剑的还能折了树枝勉强一用,更多的人则是赤手空拳地摆出了架势。 苍天! 连云袖眼眶一热,险些掉下泪来,只是目前不是作小女儿姿态的时候,她手中长鞭一抖,就想要迎上前去,白淼这时停了脚步,不再前行,却是挡在了她的正正前方。 连云袖咬咬牙,方要出声讲几句话,就听得白淼冷冷淡淡“闭嘴”两个字砸在了耳边。 正当连云袖想要破釜沉舟之际,水灯心竟也辣了拉她的衣袖:“姐姐,先别过去,有古怪。” 她自是晓得有古怪之处!那有如何!这天灵界何处不透着古怪!难不成道友不惜性命浴血奋战,她要隔岸观火随机应变?! 连云袖抽回自己被拽住的袖子,横眉立目,抬脚向前之际,变故又起。 叮铃铃,叮铃铃,极清脆悠扬铃声仿若剔透星光,漫天洒落。 第100章 我不知道我是谁 3273 伴随着悠扬悦耳的清脆铃声一同散落下来的,还有纷纷扬扬四处飘摇的深红花瓣,空气中满溢着馥郁芬芳的气息,一呼一吸之间,美丽花瓣自眼前飘拂而过,直教人目眩神迷。 白淼撇了撇嘴:“装神弄鬼。” 她说话声并不大,响在连云袖和水灯心耳边却仿若炸雷,震耳欲聋之际,却也将人从那飘飘欲仙的状态中惊醒,回过神后的两人神情都有些凝重——她们在清醒之后才发现,所谓铃声、花瓣、芳香,竟全部不知所踪,好像集体陷入了一场美妙的幻觉。 而阿婵娜里自始至终都瞪大了眼,紧紧抓着水灯心的手,当白淼出声破了这一场法术之后,她整个人都战栗起来。 察觉出阿婵娜里的异样,水灯心顾不上细究刚才场景到底是如何出现如何消失,她连忙抱住瑟瑟发抖的女孩儿,轻声抚慰着。 “她来了……她来抓我了……呜……”阿婵娜里颤抖着抓住水灯心的衣襟,呜咽着努力说话,“阿灯……阿灯快跑……快跑啊……” 手掌一下一下温柔抚摸着阿婵娜里的后背,水灯心没有去问阿婵娜里那个“她”是谁,而是轻声哼起了一支旋律优美的小曲。在熟悉声音唱起的熟悉歌声里,阿婵娜里只觉得眼皮越来越重,睡意越来越浓,直到眼前一黑——她合上眼帘睡着了。 连云袖则在关注着同自己一起进入天灵界的伙伴们,挣脱那美妙幻境后,她立刻看向了柏石老道他们,看清楚他们处境后,她略微能稍稍放下了点儿心。 柏石老道他们应该没有听到那伴随着漫天花瓣雨而响起的铃声,他们这会儿相互扶持着或坐或躺,有包扎伤口的有治愈伤处的,也有双目微闭原地打坐的。一番修整之后,众人的状态比起之前好上了许多。 长出了口气,连云袖抬脚向前迈去,打定主意要同他们汇合,就算白淼再次阻拦,她也必须赶过去——这次白淼却是没有再拦在她身前,对方只是拿那双紫色幽深的眼瞳看了她一眼,那像是看死物的冷冰冰视线叫心底有些火气的连云袖瞬间冷静了下来了。 攥紧了手里的鞭子,连云袖打起十二分精神,不敢使出什么术法,只能一步一步朝前方走去,前面不远处的众人此时围拢起来,似乎在商讨着什么。 走的近了,能看出他们脸上露出了十分明显的喜色,连云袖也情不自禁微微笑,她加快了步子,想要快些赶过去,脚踝忽然一阵剧痛,她膝盖一软,扑通一声跪倒在地。正要伸手撑地,下落的视线接触到地面,她整个人都僵住了。 手掌下的地面并非她所看到的荒芜草地,而是坚硬石块,而她按住的地方,正是石块的边缘,连云袖有些僵硬地抬起脖子,视线所及之处,是深不可测山谷。 前方并非平底,而是断崖! 连云袖猛地看向自己脚踝,果不其然,踝骨处有一道浅浅伤口正在渗出血珠。是那位魔兽大人救了她吧……连云袖回过头,身子一震,这是怎么回事! 崇山峻岭蜿蜒起伏,迎面寒风刺骨,连云袖忍不住一拳砸向地面——她这是到了哪里! 【这里是天灵界。】一个声音回答她。 连云袖一怔,这里就是天灵界?! 那道声音很有耐心地回答她:【是的,这里就是天灵界。】 她这是怎么就到了天灵界? 【你是通过空间节点来到了天灵界。你之前所看到的场景正是因为空间节点的存在而折射显现在你面前,空间节点周围的空间是重叠的,一般情况下穿越多重折叠空间的活体都会被绞杀,你之所以能够穿越空间节点,是因为携带有血睛魔炎兽的力。成熟体态的血睛魔炎兽具有穿越空间时间的血脉力量。】 连云袖了然地点了点头,她脚踝应该是那位魔兽大人伤的,那位大人是血睛魔炎兽?她好像没听过这个名字。 【并非本界生灵。】 连云袖再次点了点头,点头点到一半,她苦笑起来:“您是?” 那似乎响在她耳边又好像响在她脑海的声音沉默了半晌,之后再响起时变得清晰许多,连云袖能听出那是一道轻灵女声。 【我?我不知道我是谁。我也许是天仙灵,我也许是一朵花,我也许是一个人。我不知道我是谁。】 连云袖一时之间不知说什么好,她试探着问:“您怎么称呼?” 【……】 没有得到回答,连云袖并不觉得如何,她抓着自己的鞭子从地上爬起来。 视野极为辽阔,举目所见皆为高山大川,连云袖抖了抖鞭子,仰天长啸一声,悠扬清越之声响彻云霄。 女子声线一般都偏窄而尖,高声长啸往往不如男子清亮激越,不过这个道理不能往修习道法并且小有所成的连云袖身上套。她登高长啸这一声,着实意气风发。 “大人,您是同我一起穿过了空间节点来到了天灵界,还是?”连云袖收起掌中长鞭,一边飞身下山,一边出声询问。 【我散去身躯之后徒有意识存在,无处不可去,却又无地可着落,唯有因果能够牵连于我。血睛魔炎兽同我有莫大因果,我不想再有牵扯,而你身上也有大因果联系于我,因此我便随你一同来到此处。说来也是因果联结,若非我同你一道穿过空间节点,你便就此陨落了罢。】 听完这一席话,连云袖想清楚前因后果,也是十分震惊,她跃过一块怪石伸出的棱角,以极快速度奔走于山壁,迎面而来的风势极凌厉,她不得不在面前撑起结界再开口讲话:“大人,您是天目琼花?小小?您同那血睛魔炎兽之间……您消失之后,那血睛魔炎兽已然恢复记忆,因此万分悲痛,这中间是否有什么误会?” 【恢复了记忆?】 连云袖应了声是,她此时已然行至山麓,举目四望,只见葱葱树木斑斑叶影,毫无人烟。 抿抿唇,连云袖在原地站定,再次出声道:“天仙灵大人,那血睛魔炎兽听闻吾等此行欲入天灵界,行重塑天道之事后,出口承诺道愿助吾等一臂之力,只可惜——” 轻灵声线打断了她:【入天灵界,重塑天道?】 连云袖沉声应下,旋即又开口:“大人,天道崩解以来,寒暑倒逆,天灾频频,又有契约难成,盟誓无功,而修道者所赖以潜修之灵力,则日益稀薄,故而兵连祸结,民不聊生,天道不存,天界将崩矣!吾等修者循道而行,天道不复,吾等焉存?虽道行粗浅,若能重塑天道,吾辈赴汤蹈火,舍生赴死又有何难?!” “求天仙灵助我!”连云袖长拜不起。 【你唤我天目琼花便可。】空灵女声似乎更加悠远缥缈:【我记忆散失,恐心有余而力不足。然事已至此,你随我来便是。】 连云袖喜极,她抬起头,只觉周边灵力涌动不息,眼前有透明莲瓣悄然展现,一瓣又一瓣晶莹花瓣具现而出,其过程中所蕴含灵力构架、规则衍生乃至于天道运行之理叫连云袖几乎要为之神魂颠倒。 花瓣簇拥而起,似乎极慢,恒古时光流转,唯其永存,又似乎极快,不过眨眼,一朵千重万瓣的透明莲花便栩栩如生地呈现在连云袖眼前。 连云袖几乎是立刻便回过神来,这时候她再回想,却又无论如何也想不起这朵手掌大小的半透明莲花是怎样出现在自己眼前的了。 想必这就是天目琼花了吧? 【我本体并非这般模样。】轻灵女声如此说道,随即那声音似是在不断远去:【跟我来罢…】 透明复瓣莲花悠悠然旋转起来,明明姿态翩然静好,实际上却速度极快,连云袖来不及思索想象那天目琼花本体到底会是如何模样,急忙追上那飞速离去的透明莲花。 这天灵界十分古怪,那缩地成寸之类的术法竟是一个都不能用,幸好连云袖长年使鞭,并不曾在锻体上懈怠过,因此这会儿她拼尽全力,几乎透支,堪堪缀在了透明莲花后方。 淌过溪水,爬过山洞,穿过草地和丛林,连云袖不知道自己走了有多长时间,又有多远的距离,她只是提着最后一口气,努力追上自己正前方那朵仿佛永远都追不上的透明莲花。 【到了,歇歇吧。】轻灵女声响起在耳边之际,连云袖刚刚爬过一个黑漆漆山洞,望着眼前透过来的光亮,听到天目琼花说到了,她一鼓作气爬出了山洞——眼前豁然开朗,脚下却是一空,这山洞出口竟是在一个高坡上! 连云袖手中长鞭即刻甩出,想要攀住什么东西,好歹缓一缓自己的落势。谁成想这诡异高坡的坡度接近垂直,那遍布高坡表面的石头更是有着颜色璀璨而奇异的光滑表面,而这造成的后果便是连云袖甩出去的长鞭毫无着力点,她就那么一路连滚带摔地掉了下来。 扑通一声重重摔到了平地上,连云袖已然狼狈不堪,她手里的鞭子甩出去老远,整个人趴在地上一动不动——就算她想动弹,却是半点儿力气都没了,连手指尖都动弹不得。这好一番折腾下来,如果她的身体底子稍微差上那么一点儿,她现在不死也是个半残了。 那朵美丽的透明莲花依旧在连云袖正前方不远处旋转着,姿态悠悠然,连云袖心里真是呕血。 鼻尖忽然嗅闻到清浅芳香,这气味应该是花香?十分浅淡,却又留香悠长,沁人心脾,连云袖觉得自己酸软疼痛的身子都轻快起来了——她好像真的没那么累了? 慢慢爬起来,拿回自己先前甩脱手的鞭子,连云袖直接坐到了地上,她真是要累死了…… 缓了缓气息,连云袖出声问道:“大人,我们这是到了?” 没听到天目琼花的回复,却有一道冷冽女声劈头响起: “何人擅闯禁地!” 第101章 万事皆休 连云袖甚至来不及甩出鞭子,整个人便僵直不能动,体内自如运转的灵力更是停滞不前,内心油然而生一种“人为刀俎,我为鱼肉”的挫败感。 一抹纤细而高挑倩影自高空翩然而落,看到对方的银发蓝眸,认出对方是天仙灵,连云袖自觉大水冲了龙王庙,张口欲言,却发现自己不仅仅是四肢僵硬,更是连口舌都动弹不得,哪里还能再出声,恐怕半个字都说不出口了。 来人颜色倾城,眉目却是太过凛冽,银发如冰雪,蓝眸如寒冰,周身气质威严不可侵犯,正是冰天目莲。她目光冰冷地扫过连云袖,落到了连云袖身前悠悠然旋转不息的透明莲花,下一刻花容失色,惊声道:“天目琼花?!” 眼里几乎是瞬间便坠下泪,仿若春回大地冰雪消融,那冷冽眉眼软化下来,看起来凄婉而哀艳,原本气势逼人她此刻神情无助如孩童:“我早说了你不会死……不会死……”这个似乎刀枪不入铁石心肠的冷漠女子掩面而泣,失声痛哭。 透明莲花瓣瓣脱落飞扬,灵力涌动,莲花花瓣环绕之间,原处慢慢显现出一抹半透明的纤细人影。 同样银白卷发却色泽柔和,仿若初冬时节屋檐覆上的一层柔软而洁白新雪,同样蓝色眼瞳却平和温暖,似乎仲春季节里头顶晕染开浅浅云朵的明而净天穹,只是除开那略微清晰些的一头卷发和一双明瞳,却是五官朦胧身形模糊,只依稀能叫人辨别出那是位身姿窈窕的女子。 【小冰莲,你怎么还是个爱哭包。】那道空灵女声似乎带着促狭笑意。 随后连云袖就听到那被叫做“小冰莲”的天仙灵带着哭腔怒骂:“滚滚滚!都快死干净伸出手了还有时间取笑我!” 【我哪里敢取笑你嘛,你一哭阿妈就要凶我,凶我还不算,还赶我去干活。】那道女声听起来似乎颇为苦恼,顿了顿,忽然长长叹息一声,原本轻松语气转为淡漠:【阿妈还是死了。】 冰天目莲根本止不住自己的眼泪,她扯了扯嘴角,露出一抹凄然微笑:“在你消失后,人族同异族又闹了一场,阿妈元气大伤,没多久便完全散失了意识完全,倒还没那么快就死去,却真正是生不如死。我有时候会想,阿妈就那么死去也就好了。” 天目琼花默然不语。 抹了把脸上的泪水,冰天目莲支撑不住,再没办法说下去,她捂住眼,平息了下情绪,继续道:“阿妈意识散失之前,千叮咛万嘱咐,要我跟阿兰找你回来,阿兰在你身上种了契约,因此她告诉我说你死了,我自是不信,只是人族异族几次三番地争战,搅得天崩地裂,阿妈甚至都开始解体,你却始终不曾出现,我心里对你真是恨极了。你消失无踪,人族异族又一直在闹,阿兰又是个没主意的,我实在是没办法了。” “我实在是没办法了啊……”冰天目莲嚎啕大哭。 【我知道的,我都知道的。】天目琼花走过去,伸手想要擦去她脸颊上的泪滴,手指却直接穿过了冰天目莲的面容,她缓缓收回手指,轻声安慰:【莫哭莫哭,阿妈最不喜你落泪了呀。】 冰天目莲哭的更凶:“阿妈早就死了!” 【我也早就死了啊。】天目琼花轻声道。 冰天目莲泣不成声:“你没死……你怎么能死……” 抬手抚了抚冰天目莲的头,指尖已经不能感知到那银白蜷曲发丝的柔软顺滑了,天目琼花微微笑起来,一双蓝色瞳眸仿佛最高远的天穹:【我时间不多,小冰莲,你听好。阿妈不死不灭,我,你,还有阿兰,自然也是不死不灭,恒古永生。因此阿兰说我死去了,只是她在我身上种下的契约失效了而已。除开此方世界之外,更有万万千千世界存在于大宇宙之内,新世界成型,旧世界消解,阿妈身为天道意志,不可能不知晓这天道循环之理。】 【天道化形,三千大道皆出天道意志之手,大道之母孕育三花:一为天目琼花,化解世间万般怨念超度千亿厉魂,二为子午莲,掌控此方世界时间流转空间变换;三为地生垂花兰,掌管万物生长四季更迭阴晴雨雪。】 望见天目冰莲神情有异,不待她出声询问,天目琼花轻笑:【是,你应为子午莲,稍安勿躁。】 【此方世界新生之际,天道意志化形而出,正是阿妈。世界初生,有人族异族为本界子民,天道意志仁慈,大道三千皆为生路,人族异族繁衍生息日渐壮大,乃至于生出妄念,意图掌控天道,伤及阿妈。阿妈重伤,大怒之下断其生路,自此人族异族纷争频起。天道衰弱,子民相残,此方世界将亡矣。】 “难不成阿妈意识逸散而你失踪不见,是为了拯救此方世界?”冰天目莲突然道。 天目琼花微微笑:【是也不是。大道本无情,因果报应罢了。本界天道衰弱,因此阿妈意识逐渐散失,吾为长者,自当竭尽全力保全阿妈护佑幼姊,然你我同阿兰皆未长成,并不曾从阿妈处分得掌控之力,似是只能坐以待毙。】 【我心有不甘。】天目琼花轻叹:【阿妈意识散失之际,我夺得大半掌控之力,抽取此界全部生魂之力渡给阿妈,保住阿妈一线生机,随后我便穿梭时空,无数次来来去去,妄图寻求一条生路,这便是我突然失踪的缘由。】 夺去天道之力,抽取全部生魂,更任意穿越时空,简直大逆不道为所欲为!想到记忆里向来温柔宽和的阿姐,冰天目莲难以置信:“你怎能——” 【我怎么不能。】天目琼花原本半透明的身体愈发透明起来,她仍旧微微笑着继续道:【阿妈不曾吸纳全部生魂所凝聚而出的那一丝生机,因此她最终还是死了,而我此时已然寻到了那一条生路,终究还是晚了一步……】 【天道意志消散,天道衰弱至极,濒临灭亡,我无力回天,只能将那一丝生机一分为三,注入天道之内,此方世界最终崩解为三方小世界,各自孕育生灵,萌生天道。其中天界为阿妈意志消散之地,人间界为人族生机最浓之地,魔界为异族生机最浓之地。我窥伺三界天道萌生衍育之理,加以演算,发觉这三方小世界仍旧难逃灭绝——我穷尽心机,仍是无法挽回这一切,真是可悲。】 “那现在……”冰天目莲喃喃出声。 天目琼花此刻身形已然淡薄至不可见,她语气却仍旧平淡,仿佛言谈之间所述之事并非亲身经历:【我不肯束手待毙,不断演算推理,最终还是叫我找出那一线生机,只不过这一线生机显现之际却是我的死期。纵使此方世界崩解消亡,吾等依旧不死不灭,而我已掌握天道衍生之理,假以时日,培育一方新世界并不在话下。我又何苦自寻死路?】 天目琼花话语间笑意愈浓:【我又何苦自寻死路?终究还是舍不得这一方天地罢……于是我将本体割裂开来,一分为三,其一抹去意识,投入魔界,渡化那被我抽去全部生机所致怨念;其二穿梭万千世界,寻求那一丝生机,待寻到之后便将其带至人间界,其三置于天界之内,待日后醒来激发那一线生机。魔界分/身早早便溃散消失,而人间界分/身已被吸收殆尽,我此刻不过是留存于天界一缕残念矣。】 【我总归还是把握住了这一份生机。吾无悔此行矣!】带着笑的话音渐低至不可闻,那一抹身形渐渐消散于空中。 冰天目莲向前扑去,却只扑了个空:“阿姐!”大颗大颗眼泪从眼眶坠落,她能够感觉到在天目琼花彻底消散那一瞬间,有无形力量自她头顶轻轻覆落而下,仿佛很久很久很久以前,那个笑起来十分温暖柔和的女子习惯性抚摸她头顶的触感。 那份无形力量一分为二,一大一小,其中大股力量悄然融入冰天目莲体内,小的那一份则聚拢成团,飘落至她身前。 感受到体内涌动着的强大时空之力,冰天目莲——不,恢复己身力量之后,她名为子午莲——抬手拭去眼泪,站直身子,低头看了一眼自己另一只手掌心的那团力量,只见那团力量扭曲变形,最终具现化为一支幽雅端庄的兰花,子午莲心中清楚,这是天目琼花要她交付给地生兰的力量,可掌管万物生长四季更迭乃至于世间阴晴雨雪。 天目琼花以己身消亡换来一线生机,纵使天目琼花曾经所作所为有些肆意,然而设身处地,子午莲自己绝不能够如阿姐那般果决而冷静,要是换做那时候动不动哭鼻子的她的话,恐怕这一方世界早就灭亡了吧…… 连云袖在一旁听完天目琼花这一席话,又眼睁睁看着她消失无影,内心大为震动。这时候她肢体重获自由,却是呐呐不知所言。 灵力翻滚涌动之间,瓣瓣透明莲花瓣重新显现而出,飘飘洒洒美不胜收,花瓣纷扬之间,一抹纤细身影逐渐凝实,满头银白卷发蓬松蜷曲,一双湖水蓝的明澈瞳眸中浮现出些许困惑,精致眉眼看起来秀美清丽,周身气质也颇为平和淡然,只是没有了那么一种运筹帷幄掌控天下却又云淡风轻万事皆休的矛盾气场,连云袖和子午莲都明白,这时候出现的,已经不会是天目琼花了。 张小小此刻的心情比连云袖和子午莲还要复杂许多。 第102章 大娃一下子就疯了 3485 先前在人间界泷家大院地底下的一方小世界里被神智迷失的白淼半强迫地睡了,之后没多久那方小世界便开始崩溃瓦解,张小小和白淼跟在烟云红霞木后面逃了出去,却是从人间界一下子跑到了天界,烟云红霞木找不着了,张小小和白淼也失散了,没等张小小动身去找吃了就跑的白淼,她就被好心的豆蔻妹子拽着飞上了九十九层天外天。 在九十九层天外,被一群天仙灵热烈围观了一番后,其中一位叫做地生垂花兰的妹子带着张小小二话不说就闯了浮空岛上禁地,地生垂花兰也许是有什么话要跟张小小代表的天目琼花讲,只不过她们俩压根儿就没说上几句话,察觉出有人私闯禁地的冰天目莲就雷厉风行地出现了,大手一挥,直接把她们俩从天上扔了下去。 被扔下来后张小小还得帮着找一下新生的天仙灵,在找到那新生天仙灵的时候张小小还找到了白淼,谁成想这只白淼把张小小给忘了个一干二净,刚被人给睡了转眼就被人给忘了,大受打击之下张小小几乎万念俱灰,绝望之下十分自暴自弃地将自身都解体了。 解体就解体,意识却无法消解,反而因为张小小此次举动将天目琼花残存的一丝意念唤醒了,天目琼花的意识跟张小小的搅和在了一起,被因果联系牵引着跟在了围观群众之一的连云袖身上。 连云袖误打误撞地穿过空间节点进入了天灵界,此刻天目琼花的意识占据主导地位,她领着妹子再次来到了禁地,而警觉的冰天目莲也再次赶了过来,然后天目琼花把自己干了的那些好事儿坏事儿跟自家姊妹统统掰扯清楚之后,就十分干脆地死了,张小小这才得以一脸懵逼地出现。 一开始张小小以为是男主女主在搞事情,后来张小小以为是天道在搞事情,现在她终于明白了,自始至终搞事情的都只是天目琼花! 天目琼花跟原先的冰天目莲现在的子午莲讲的话,张小小一句不落地都听清楚了,她也终于能够把一切前因后果都给梳理通顺了。 简单通俗又粗暴地说,就是这一方大世界里有个天道,天道统治之下生活着人族和异族,这个天道它有了自己的意志还化成了人形,化成了人形还当了妈生了三个娃:大娃、二娃、三娃。 这个当妈的对人族和异族都特别好,结果就是因为对他们太好了,被蹬鼻子上脸整了个重伤。泥人也有三分火气,这个好脾气的天道意志愤怒了,啪啪啪地拍死了一大片人族又拍死了一大片异族,这下子捅了马蜂窝,人族不干了,异族也不干了,他们就开始打架开始斗殴,折腾的天道都快死了,这个世界也眼看着要玩儿完了。 大娃是个懂事儿又聪明的孩子,她为了救自家亲娘,偷了家里的东西,一巴掌呼噜了不听话的人族和异族,拿了他们的命去换自家亲娘的命,还一直在外面跑来跑去地找救命的法子。好不容易找到了办法,回家一看,亲娘没有要她给的那条命,竟然已经死了。 大娃一下子就疯了啊。 疯了的大娃把天道给切成了三片,硬生生造出来仨小世界,一个小世界安了一个天道。本来这仨小世界好好的吧,也就算了,结果大娃掐指一算,麻蛋这仨小世界过不了多久也是要完!大娃一不做二不休,接着算啊算,算啊算,终于叫她再次找到了一个拯救全世界的方法,就是这法子生效的时候大娃必须死。 大娃必须死啊…… 大娃这时候已经看破红尘了,死就死吧,以拯救世界为己任,她把自己个儿也切成了三片,一片做扫尾工作,一片做接头工作,另外一片出门找救星。 扫尾工作早就做完了,救星也找回来了,接头工作到现在也算是结束了,大娃把自己偷走的东西还给了二娃和三娃,就那么放心地死掉了。 作为三个小世界的救星,作为大娃的接班人,张小小现在的心情难以言表无法描述。她现在的脑子前所未有地清晰,大娃天目琼花所拥有的渡化之力她已经彻底掌握住了,她现在甚至能够徒手捏出个天道法则来;但是她脑子里又前所未有的混乱,那本被她捡到的没有封皮的破书、那辆直直朝着她撞过来的汽车、乃至于她同血睛魔炎兽之间的情感纠缠,这一切是因果循环自然而然地发生了,还是全部出于天目琼花的计算和安排? 张小小唯一清楚的就是,尽管她拥有了天目琼花的力量,但是她永远不可能拥有天目琼花那般的心志,她是个被好心人从街头捡回家的孤儿,而不是由天道孕育而出掌控一方世界全部生魂亡灵的天目琼花。 哪怕天目琼花残念已逝,在这方世界行走的她便代表了天目琼花,她却清楚地知道,她终究只是她张小小,并不能成为真正的天目琼花。 就当天目琼花是个称号吧。 到底还是忍不住叹了口气,张小小抬眼看向面前的子午莲,对方正楞楞地看着自己,她微微笑:“我在下方遇到一群寻找天灵界入口的修者,他们心心念念,想要重塑天界天道,不过据我所知,天界天道并不曾彻底崩解吧?” 对方虽然面带微笑却是公事公办,语气也透出一丝淡漠,子午莲回过神来,彻底意识到阿姐已经不会回来了。心中一痛,子午莲的神情便有些颓然,不过在对方目光凝视下,她还是勉强打起精神,回了一个微笑:“是,天界天道尚未完全崩溃,若是天道真的消解了,这一方世界早就崩塌了,只是眼下的天道脆弱不堪,并不能支撑太久了。” “天道尚存?”连云袖忍不住出声询问,自她记事起,所能得到的讯息所曾接受的教育没有一个不是告诉她说:天道已亡,吾辈应以重塑天道为己任;现在她面前这两位突然告诉她说,天道其实一直都在呢,不然这世界早就没了——连云袖心中甚至油然而生一股浓浓的荒谬之感。 子午莲对连云袖那句话置若罔闻,她向张小小示意:“请随我来。” 她们三人所处禁地,正是张小小在地生兰带领下所见天地俱白之地,奇异的是,在子午莲出声示意之前,张小小同连云袖都不曾注意到眼前的琼楼玉宇。张小小还好,她毕竟见过一次,对于眼前金碧辉煌美轮美奂的建筑物所带来的视觉冲击还算是有了点抵抗力,而连云袖此时此刻就失态地大张了嘴巴,神情十分恍惚。 子午莲随手轻拂一下,面前洁白细腻沙滩上凭空吹起一阵大风,这风来势汹汹,卷起漫天飞沙,白沙纷纷扬扬仿佛下雪一般,那看起来平坦而柔软的白色沙滩在风刮之下,显露出一级级墨黑台阶来。 风停沙止,子午莲率先踏上漆黑台阶向前走去,张小小扯着连云袖紧随其后。 见连云袖回过神后一脸羞窘,张小小也就松开了手,看了眼前方蜿蜒曲折的长长台阶,又看了眼脸色通红的连云袖,张小小想到她刚才的问题,于是解惑:“你被哄骗了。” 连云袖有些茫然地“啊”了一声。 “关于天道存亡之事,是你被人欺骗了。”张小小直截了当地说道:“但凡力量强大的修者都不可能感应不到天道法则,而在明明感知得到天道存在的情况下,还要大肆宣扬天道已亡的说法,显而易见地居心叵测,有所图谋。” 连云袖接受不能,她喃喃道:“怎么会……我们是要重塑天道……我们不惜性命也要进入天灵界,是为了重塑天道拯救万民于水火之中啊……” “重塑天道?就凭你们?”张小小瞥了她一眼。 连云袖哑然无语。 “我看是打着重塑天道的幌子,妄图掌控天道吧。”张小小想到天目琼花的那些记忆,忍不住冷哼。 “上古修者分人族和异族,天目琼花当初直接掠夺两族全部生机奉给天道意志,然而天道意志并不曾吸纳这份生机,天目琼花便把这份生机注入当时衰弱至极的天道之内,天道不灭,这方世界才勉力维持。她之后又将天道一分为三,也正因此衍化出三方小世界来。生机被夺,自然有怨念横生,而天界又是天道意志消解之地,恐怕怨念更为深重。这一界的天道虚弱至此,恐怕是被怨念纠缠所致。天道虚弱,天道法则便虚弱,修者修行便随心所欲不受束缚,恶因无恶果,善行无善报,置万民于水火之中的,不是天道,而是你们修者!” “浮空岛天灵界的存在是为了温养护持天道,并不是你们这些修者可以窥视的地方,偏偏你们大张旗鼓不择手段地试图进入,你说,你们居心何在?” 张小小摇摇头:“你也是个傻的,不过要不是你傻,也轮不到你进这天灵界,更不要说踏上浮空岛接近天道本源了。” 一甩衣袖,张小小一步跃过几级台阶,快速向前,她的声音自前方飘落至连云袖耳畔:“快跟上,我替天目琼花送你一场大机缘。” 连云袖只觉得眼前世界一而再,再而三地被颠覆。细细想来,对方说出的话她竟是半个字都反驳不得,亏她还自觉修道者真是秉持大义不惧生死,却不知他们所图甚大,偏偏还一个个道貌岸然,想到那句“吾等屡次三番亲入险地,不为名利,但为重塑天道矣!”,真是恶心。 长呼一口气,连云袖前后都想明白了,只觉心中通透,脚下着力快快追了过去,不过她还是有一点不明白——那位天仙灵不是名为天目琼花吗,她怎么话里话外直呼自己的名字?真是奇怪…… 子午莲在前,张小小居中,连云袖最后,三人行于漆黑台阶之上,台阶外洁白沙粒间翻涌而出的无数森然鬼怪凄厉骷髅并不曾给她们带来半点儿困扰。子午莲同张小小是身份特异,自是一眼看破幻象,而连云袖却是心志坚定,她目不斜视,耳不旁听,心无旁骛,叫偶尔回头的子午莲都微微颔首。 张小小刚才所说的送连云袖一场大机缘,并不是一句玩笑。漆黑台阶戛然而止,子午莲停步驻足,张小小站到她身旁,望着走来的连云袖轻声道:“你先进去。” 第103章 我还不想死 连云袖步子一顿,她定了定神,看向站在前面距离几步远的天目琼花,银发蓝眸的美貌女子朝她点了点头,而一直走在前方带路的子午莲回过头来,瞥了眼连云袖,无可无不可地停下了自己的脚步。 在天目琼花最后一丝意念消失之际,张小小便接收到了天目琼花所拥有的全部记忆,因此她才得以了解到,这浮空岛上的禁地原本只是天道意志化形后的居所,和浮空岛大陆上的其他什么地方比较起来,并没有什么本质上区别。实际上在天道意志崩溃消散之后,这个地方还没有被划分为禁区,真正被划定为众人禁止入内之地,是在天目琼花将天道一分为三之后。 天道法则宏大精深,不可能像是一块儿蛋糕,你说切成三块,拿把刀咔咔咔就能切成三块。天道之中互相关联彼此链接的规则多不胜数,更像是□□内部互相缠绕的复杂电路纠结电线,只要剪错一根,那下场绝对就是被炸成天边的一朵血呼啦烟花。 天道自有意志,而天道意志又孕育了天目琼花她们,天目琼花艺高人胆大,凭借着这一层关系,硬生生把天道规则分成了三大块。天目琼花所理解的天道规则因果循环什么什么的,都已经非常清楚非常明白地呈现在了张小小记忆之中,然而这跟张小小自己依旧不理解不明白并没有冲突,这就好像把一个数学天才如何凭借“题感”神一般解题算数的记忆塞到了张小小的脑子里,就算张小小记得再清楚,上考场的时候该不会的数学题她还是不会——这不重要,重要的是张小小已经记住了正确答案,就算她不懂她不会,她也可以作弊地直接写出一个能拿高分的数字来。 眼下张小小靠着作弊器要替天目琼花送给连云袖的大机缘,其实是一场感悟,一场对天道本源规则的感悟。 但凡修者,也许逆天而行,也许顺天而行,无论顺逆,都避不开对天道规则的感知感受。这世间万物就好比一棵参天大树,三千大道是树干上条条纹理,天道规则是树冠上数不胜数的枝叶与花果,无数修道者缘木而上,有的攀到枝头窥见满眼绿色,有的竭力伸手摘取花朵嗅闻到清香,有的甚至侥幸能够拿到果实,而修者们从不曾见过的根系,那能够萌芽长叶抽条开花结果的根系,正是衍生出三千大道继而萌发出万千规则的天道本源规则。 连云袖去参悟天道本源规则,就好像临考前所有人都要去背书,别人要背的是老师给划出来的[整本书都是的]重点范围,连云袖要背的却是她好盆友从自己当老师的妈妈那里拿过来的[十分具体详细的]考试范围——是的这简直就是在作弊。 黑漆漆台阶断在了一片洁白之中,一路走来两旁都是细沙的纯白颜色,现在依旧呈现出纯白颜色的却不再是细腻沙粒,而是莹润玉石。墨黑台阶的最后一级便融进了一整块光亮无暇的纯白玉石之内,因为那一截墨黑颜色太过于整齐,才会叫人生出台阶断开的错觉。 这一大块完整玉石是被当做地砖那般铺展开的,隔着洁白的玉石地板砖,前面就是一栋阁楼,除开建筑材质太过于奢靡耀眼,那阁楼的外观与造型其实很是中规中矩。这些建筑物本身所使用的材质其实也非常中规中矩,但是天道意志化身居住于此,天道本源规则之力便充斥此处,久而久之,再普通寻常的材质也会变得珍稀神异。 子午莲和张小小的身份决定了她们不会在意这些身外之物,一度被蒙骗的连云袖更是涉世未深寡闻少见,要是换个人,比如说那位带着连云袖一群人苦苦寻找天灵界入口的柏石老道,要是他现在这儿,绝对是眼珠子都要掉出来了—— 那些满地堆的白色沙子又叫做水石英晶珠,拿出去都是论粒卖的!一粒就能卖出天价!那被踩在脚下颜色墨黑材质似石非石似玉非玉的台阶,叫做全紫乌金,是被拿来磨成粉后入药用的,磨成粉!入药!一点点全紫乌金粉就能够让修道者们失心疯一样掀起腥风血雨!那一大块白玉可不是白玉啊,那是多少修者梦寐以求的白木香!只要有那么一小小块白木香,谁都能铸造出传说中的神兵利器! 然而在场的没有一个是识货的,于是连云袖脚踩着白木香神情紧张地走进了阁楼里,而张小小和子午莲则脚踩着全紫乌金沉默着目送她走进阁楼。 待看不到连云袖的身影后,张小小出声道:“咱们也开始吧?” 子午莲转头盯住她,眸光冷凝而锋利:“敢问你究竟有几成把握?” 脸上露出一抹微笑,张小小语气轻快地回答子午莲:“不管我有几成把握,你都得让我出手呀。” 被张小小噎了下,子午莲却也不恼,她垂下眼帘,说话声仿若叹息:“是了,最糟糕境地也不过如此了……”再抬眼,那双冰冷蓝眸变为虚空,说是虚空却也不是,那双瞳仁内流转着无形而强大力量。 在张小小眼里,那股空间之力倒是有形的,只是子午莲那双尽管冰冷到不真实但还是特别漂亮的蓝眼睛,这会儿充斥着空间之力,到底是好看不到哪里去的。估摸着子午莲还要熟悉一会儿回归她本身的力量才会去做事,张小小也就默默转开了视线,打量起周边景致来。 这一处其实是个面积不大的山谷,因为一片一望无垠的白色沙滩,视野十分广阔。头顶天穹又是极苍茫白色,天白地白,便叫人觉得无比辽远。山谷内除了一片白沙滩外,最显眼的就是那看起来奢靡而华美的高大宫阙精巧楼阁了,这地方没有太阳也没有月亮,没有日升月落也就并没有昼夜之分,天与地之间自然而然地明亮着,那富丽堂皇的建筑物通体流光,闪烁着呈现出一种温柔而迫人的美丽来。 沙滩上也不是寸草不生,有灌木丛这儿一蓬那儿一蓬,野气腾腾地支棱着枝条生长着,泛出金属光泽的枝叶上缀满了果实,这些果子一颗颗的也都泛着微芒,有的像金珠子有的像银珠子,还有的像珍珠像琉璃,红翡绿翠黄玛瑙蓝莹莹的水晶石,张小小忍不住怀疑——这是果子吗? 她抬手,遥遥隔空捏过来一颗果子,触手莹润微凉,颜色鲜红美颜,定睛细看,显而易见是瑰丽红宝石。张小小瞧了瞧这从灌木丛里结出来的宝石果实,抬手便往嘴里送去。 咔一声响。 碰到坚硬抵抗的牙齿略微停了那么一停,便继续咬了下去,嘎嘣嘎嘣地嚼着吃了一颗红宝石,张小小竟然觉得味道还不错,甜丝丝的? 在子午莲熟悉自己的力量的时候,无聊的张小小嘎嘣嘎嘣吃起了灌木结出的各种各样的宝石果子。红宝石微甜,蓝宝石爽口,黄宝石偏酸,一大颗玛瑙吃起来能有各种口味,翡翠嚼到最后绵绵软软像是棉花糖,小小一颗珍珠几乎入口就没,一吃一大把才能吃出来感觉…… 张小小将各色果实统统吃了个遍,随手揪了一根枝条刚咬住,就听到子午莲叫她过去,原来她边走边摘边吃,都走出去老远了。 咔嚓咔嚓嚼着枝条,张小小只觉得清润多汁还有嚼劲,跟那些嘎嘣脆的果子比起来真是好吃多了! “你在吃什么……”子午莲眼睁睁看着张小小嚼嚼嚼,一根手臂长的枝条就消失在了张小小嘴边,如果她没看错的话,那是阿妈好不容易在沙地上种活的香果茜草?不过那东西后来结的都是些乱七八糟的玩意儿,阿妈看着五颜六色亮晶晶的挺鲜艳,还不难看,也就没有铲掉。只是她这还是第一次知道那东西还能吃,子午莲有些反应不过来,有些呆呆地问道:“好吃吗?” 张小小大点其头:“挺好吃的!” 然后两个人都默了默,各自移开了视线。 好像有点尴尬…… 张小小假咳了一声,镇定自若地转移了话题:“你现在能控制住空间波动和时间流转吧?” 一双眼睛恢复了原先的冰冷蓝色,子午莲刚才傻乎乎的表情也迅速换成了原先的一脸高贵冷艳,她神情淡漠地点了点头:“这一块区域附近的时间和空间尽在掌握之中。” 张小小也点了点头:“那好,我需要你将这一处空间同天界完全割裂开,等我完成之后再将两处空间重新连接起来。在我开始的时候,我需要你立刻控制住时间的流动。”她神情肃穆到严厉,语气郑重:“如果空间没有错开,我对天道所进行的一切修缮改动都会直接反映于这个世界之内;如果时间没有被及时静止,那么我很有可能会被天道同化从而失去意识,我完了,这个世界也就彻底完了。” “我还不想死。”张小小轻声道。她还没有把失忆的白淼揍到把自己想起来,她怎么能死。 第104章 所图不小 子午莲闻声点了点头,那双没有一点儿温度的冷冰冰蓝眼睛里似乎有点儿悲怆,她垂下眼帘,轻声道:“你放心罢,我晓得事情的轻重。”说完这句话,她沉默了片刻,再抬眼时,深蓝瞳仁微光流转,站在她身旁的张小小几乎是瞬间便感知到了这一处空间的震颤。 空间之力悄然无声地汇聚凝结,最终凝实为空间节点,而空间节点本身具有可折叠空间的特性,子午莲借着自己凝聚出的一个空间节点,十分平稳地将这一处空间同整个天界分割开了。 探出去的愿力触手碰到了周边生出的空间壁垒,张小小也点了点头,她深吸一口气,整个人骤然在空中消散为无数莹莹亮点,若是凝神细看的话,便能发现那些极细微的一个个亮点竟是一朵朵半透明的美丽莲花。 万千亮点漫天飘洒的同一时刻,子午莲闭上了双眼。 无形之中仿佛有一只大手按下了暂停键,白茫茫穹顶上流淌着的丝丝缕缕白云不再缓慢飘动,漫漫沙滩上拂过的轻轻柔柔清风不再吹动沙粒,那些缀满了沉甸甸果实的灌木枝条保持着被重量坠到微弯的弧度,不再微微晃动——这一方被单独割裂出来的空间内,时间也停止了流动。 天道本无形,天道所萌生意志虽然得以化形,但是化形后的天道意志到底不再同天道一般无二。正常状态下的天道规则运转于天地之间,自行推动因果循环报应往复,然而眼下的天道已然衰弱不堪,只能勉力运行于这一方小小天灵界之内,原先本该无处不在的天道本源之力,也虚弱微小到只能龟缩于这一处禁地内的程度。 张小小眼下要做的,一是要将虚弱微小的天道本源温养壮大,二则是修补完善有些稀疏紊乱的天道规则。 这一方时间空间皆归于寂静的小小世界内,万万千千细小晶莹的莲花花朵闪烁出微光,旋转着凋零着,融入到不可见的天道本源以及天道规则之中。 张小小放空了自己全部意识,却又奇异地保持着清醒,她看到自己解体后形成的无数透明莲花被天道本源吸收,就好像露水坠入沙漠一般消失的无影无踪,她感觉到自己越来越虚弱,关于自己在原世界所曾经经历过却被遗忘掉的场景在此时此刻格外清晰地浮现出来。 在捡到那本没了封皮的破书之前,她是被眼角余光内的一点明亮吸引了的,当时不曾留意,现在她却能够轻易地辨认出,那一星亮光有着精致美丽的莲花形状。 在横穿马路被一辆突如其来的汽车撞飞之前,她眼前是闪过了一点亮光的,当时只觉得自己眼花,现在却能够看出那从自己眼前旋转而过的正是一朵半透明莲花。 也许没有天目琼花,她张小小是能够活下去的吧?也许吧……眼前清晰明亮的场景渐渐被黑暗渲染,张小小在失去意识之前想到的,却是初到异世界蹭过来的那一张毛绒绒的猫脸。 眼看着那名女性人族修者在自己面前走着走着就消失不见了,白淼的内心是有些惊讶的。 她一开始就看出来那地方有个空间节点,至于那叫连云袖的人族所看到的那一群人,实际上是真实存在的,只不过呈现在连云袖眼前的是虚假影像而已,也许是机缘巧合下投射过来,也许是有心人布置好的陷阱。随手打伤连云袖不叫她再往前走,是白淼看在一路同行至此的情分上随手救人一命,毕竟就凭人族那弱的跟纸糊的身体强度,稍微走近点就可能被空间节点周围的空间壁垒绞杀。 只是白淼没想到,那人竟是直接毫发无损地穿过了空间节点,难不成那人有什么特异体质? 白淼到底没有那么旺盛的好奇心,她当时只是又瞅了一眼,便转开视线,看向了那个在满天花瓣雨后出现的女人,这个女人跟那个什么阿婵什么的长的挺像,就是杀意太强了些,人又鬼鬼祟祟地隐匿着不现身,一看就来者不善。心情十分低落的白淼看她很是不顺眼,直接将人一把捏死后,白淼径直回了朱家大院。 并不知道白淼替自己解决了一个大麻烦的水灯心带着神智不清的阿婵娜里也回到了朱家继续做自己的小厨娘。 白淼继续在朱家混吃混喝,只是失忆的时候她还会挑三拣四地要吃点儿好的,恢复记忆后她反而来者不拒,整天死气沉沉的吃了喝,喝了吃,吃吃喝喝饱了之后倒头就睡。尽管水灯心一天三顿给她送的饭越来越丰盛美味,白淼却是以肉眼可见的速度瘦了下去。 白鹿纯带着自己媳妇儿远远地过来看了看白淼。白鹿纯是头吃草的白唇鹿,体格高大,他媳妇儿却是头吃肉的馠骨梅花鹿,身型大小堪堪能赶上白唇鹿的一条大腿。白鹿纯在白淼面前化成的人形是个五大三粗的汉子,在他媳妇儿面前却是唇红齿白清秀小少年的模样,白淼见着过那原型是头转角长毛象的汉子,不用想也知道是白鹿纯这蠢蛋偷偷用了人家的样貌来给自己壮胆。 现在媳妇儿回来了,自觉没有性命危险的白鹿纯就换回了自己的本来相貌,毕竟馠骨梅花鹿是唯一能在血睛魔炎兽嘴下逃走的魔兽——没有别的原因,第一头咬住馠骨梅花鹿的血睛魔炎兽被臭的几百年吃不下饭,后面的血睛魔炎兽自然深刻地吸取了教训。 馠骨梅花鹿本身并不臭,甚至还香喷喷的,但是在被攻击之后,那好闻的香味能变成叫敌人永生难忘的臭气,而且除非馠骨梅花鹿自然死亡,否则在被杀死后,那一身散发馨香的血肉瞬间就会散发出恶臭,直到骨头完全腐烂掉,这股能让整个魔界都臭上几百年的味道才会消失。馠骨梅花鹿又生的特别矮小,几乎不够塞牙缝,所以基本上没有打它们主意的家伙,不熟悉它们想要下嘴的新生魔兽也会被老魔兽耳提面命地警告。 这头馠骨梅花鹿化成的人形是个娇小玲珑的少女,也是唇红齿白眉眼清秀,她跟个子不高的白鹿纯站在一块儿都还要比白鹿纯矮上两个头。 白鹿纯带自己媳妇远远地围观了白淼一回,白淼自然懒得理他。这次小两口手拉手怯生生地走进了,白淼也就抬眼看了过去。 懒洋洋趴在地上晒太阳的黑虎抬起颈子,拿那双色泽浅了许多的紫色眼瞳冷冰冰地往过来,白鹿纯拽着自己媳妇儿几乎想要扭头就跑。他媳妇儿比他从容多了,娇小少女模样的馠骨梅花鹿恭恭敬敬地向白淼问了声好,还顺便自我介绍说自己叫娆十三妮,排行二十三,大家都叫她娆十三。 白淼对这只馠骨梅花鹿叫什么名字并不感兴趣,她把脑袋搁在爪子上,盯住过来找她的这两头鹿,懒散道:“你们有什么事就直说。” 娆十三妮张口要讲话,却被白鹿纯拽了拽,她一愣,随后就听见白鹿纯谄媚的说话声:“大人,厨房那边儿说今天做了——” “有话直说,别扯乱七八糟的。”白淼不耐烦地打断了他的话,她这两天完全吃不下东西好吗。 攥着自家媳妇儿的手,白鹿纯鼓足了勇气:“大大大大人!牵引符不够了,您方便带我们回魔界吗?” 白淼听不明白了,她坐起身想要细问下,坐起身后她才发现,这段日子她吃了睡,睡了吃的,体型又大了不至一圈,现在蹲坐起来看人的时候,还得低头看,说不定是这两头鹿人形时候太矮了。 “牵引符是什么?你们回魔界得用那玩意儿?什么叫不够了?说到回魔界,你们这就要回魔界了?”白淼低着头看着这小两口一连串地问道。 “是的大人,大家都准备好了,就等这两天出发。”回答白淼的是娆十三妮,她说起话来柔声细语的:“这次回魔界用的是一个自上古流传下来的传送法阵,只有拿着牵引符才能进到传送法阵里面去,原本是准备了足够的牵引符的,只是这两天又有魔兽找过来想要回魔界,他们都是实力强的大魔兽,我们的牵引符自然就没有了。” 摇了摇尾巴,白淼看着这个巧笑倩兮的女孩儿,无所谓地开口:“所以呢?你们找我干嘛?我又没有牵引符。” “那是因为大人您根本就用不到牵引符哇!”白鹿纯脱口说道,没过脑子就说的这句话,说完他就后悔了。娆十三妮看着表情也有点紧张起来了。 瞅着这两口子,白淼没说话。 抿了抿唇,娆十三妮压低了声音快速说道:“大人,朱浩说您身为血睛魔炎兽能够轻易撕开空间壁垒,因此他们就没有给您准备牵引符,但是我偷偷听他们讲话,不给您准备牵引符完全不是因为您用不到,而是因为他们想杀害您!” 白鹿纯听的一愣一愣的,嗓门不自觉就特别大:“啊?他们怎么能——” 娆十三妮恶狠狠瞪了他一眼:“你给我闭嘴!你知不知道他们不给我牵引符怎么说的?非说是因为我去人间界把自己的牵引符给用掉了,我呸!当初做实验的时候可不是这样说话的!说到做实验,白鹿纯你也是够了!要不是你傻不拉几地说想去人间界看看,我至于吗?啊?真叫你去了你骨头沫子都烂在别人肚子里了!朱浩他媳妇儿最喜欢吃鹿肉你是真不知道还是假不知道?总有一天我是被你给气死的!” “我是真不知道朱浩他媳妇喜欢吃鹿肉……我都不知道他媳妇原型是啥……媳妇儿你别生气……”白鹿纯委委屈屈地要扯娆十三妮的衣角,后者朝天翻了个大大的白眼。 白淼在旁边听着都觉得乐,她摇了摇尾巴,在对白鹿纯的蠢有了更深一层认识以外,她的关注点在娆十三妮说的朱浩要杀害她上面,想了想,她问道:“想杀我?是想用那个什么上古传送阵杀了我么?” 娆十三妮神情很是凝重:“大人,您应该知道,我们和那些大魔兽说不上话的,怎么谋害您我就更探听不到了,但是我觉得牵引符是关键。至少据我所知,那些大魔兽手里的牵引符都不少于五张,朱浩跟他媳妇手里更是有七八张,就连他家那些小辈们也是拿着两三张。” “然后他们还告诉你说没有牵引符了,一张也不给你们?”白淼摇了摇头,她想到了什么,又问道:“是单单不给你们俩,还是弱小些的魔兽都没有?” 娆十三妮叹了口气:“弱小些的魔兽都没有拿到牵引符。” 尾巴拍了拍地,白淼直觉朱浩他们所图不小,正想再仔细问问,忽然心口一痛——同小小之间的半家婚约消失了! 第105章 抱着尾巴不敢讲话 什么牵引符什么回魔界,眼下的白淼这会儿是什么事情都顾不上了,她一门心思地在自己识海中搜索着半家婚约,搜索着同小小之间建立起的契约联系——没有!一点儿都没有! 白淼暴躁的几乎想要毁掉自己空荡荡的识海,白鹿纯完全不知道现在什么情况,明明刚才还在这儿精神头儿特点足地侃侃而谈,转眼的功夫就开始痛哭流涕以头呛地,他真是被吓到了,二话不说拽住自己还想再说点儿啥的媳妇就跑了。 “白鹿纯!你干嘛!我们还要商量大事!” “好好好,是是是,大事大事大事,媳妇儿你看脚下别摔了……” 那两口子的说话声渐渐远去了,白淼眼前蒙了一层泪光,看什么都模模糊糊的,也看不清白鹿纯跟他媳妇儿远走的背影。白淼四肢大张瘫倒在地,任由眼泪从眼眶大颗大颗地掉,白淼将自己脸上的皮毛都哭的湿漉漉的了,眼里的泪水还是止不住地往外涌。 她弄丢小小了…… 在脑海中探索了一遍又一遍,白淼又惊又恐地发现,不仅仅是她跟小小的半家婚约没了,她跟小小的伴生契约也没了! 都没了!都没了——等等,小小是不是出事了?小小不会不要她的! 眼泪下一子止住了,趴伏在地的大虎精神抖擞地爬了起来,那双紫罗兰色的圆大眼瞳泛出光。 一声虎啸响彻朱家大院,吓得朱浩手一抖,手中正在把玩的碧玉夜光杯就那么从掌心脱落,咔嚓一声脆响,朱浩觉得自己的心也碎成了一片片的——这玩意儿花了他大半个小金库才买回来的啊!他刚刚才拿出来想要好好观赏下! 沉着一张脸叫仆从把地上碎片打扫干净,朱浩想到那头血睛魔炎兽,住在自己家大吃大喝偏偏他还不敢说半个不字儿,真当魔界没谁能治得了他们血睛魔炎兽吗!他能谋划着弄死那头大的,这头小的也别想跑!就让这小家伙再狂气两天,毕竟过了这两天之后,魔界可就再没有血睛魔炎兽了。 扯了扯嘴角,朱浩看向放在桌上的另一只夜光杯,杯壁墨绿似翠,光滑透亮,十分玲珑精巧。这个界里的好东西真是不少啊,朱浩欣赏着眼前细腻晶莹的夜光杯,却是不敢再拿在手中了,他忍不住在心里又骂了几句那该死的血睛魔炎兽。 被骂的正主毫无所觉,白淼盯住了在自己面前缩成一团抖抖索索的魔兽,出声问他:“你有没有牵引符?” 双眼紧闭正绝望地等着被一口吃掉的策一纹征了下,闻声偷偷睁开一只眼睛,就见这小魔王冷冰冰阴森森地俯视着自己,似乎在等着他回话? “有没有牵引符?”长长尾巴拍了拍地面,这会儿化作人形的策一纹只觉得自己被溅了满头满脸的灰尘。 虽然有点捉摸不透着小魔王是什么意思,但是只要不吃了他什么都好说,于是策一纹连忙回话道:“我就是个扫院子的,就算我再想回去,我又不是那些有钱有势的大魔兽,哪儿能拿到牵引符啊……不过您要是想要的话,朱浩那儿肯定有,他绝对不敢不给您。” “你知道谁有牵引符?”白淼反问。 “我就是个扫院子的……”策一纹怯懦道,却是不敢反驳,他的确就是个扫院子的,但是天天的早起早睡扫院子,又因为种族特性嗅觉特别发达,他还真知道谁手里头有牵引符。 白淼满意地拿爪子拨拉了下他:“走,带我去找他们,不然吃了你,条纹松鼠的肉跟兔肉差不多,吃起来很开胃。” 策一纹抖了抖,眼里噙着泪珠可怜兮兮地带着这头动不动就威胁松鼠的大虎去找那些有牵引符的大魔兽了。 然后吃素的松鼠就眼睁睁看着血睛魔炎兽把那有牵引符的大魔兽一口吞掉了。 策一纹那一路上要掉不掉的眼泪立刻哗啦啦流下来了,他一边哭一边还要给白淼找出来那牵引符。 看着这只哭唧唧的松鼠东闻闻西嗅嗅,很快就把一叠子符纸找出来捧到了自己跟前,白淼还是很满意的,粗大的老虎爪子小心翼翼地抓起来那牵引符,只听刺啦一声响,符纸破了。 新月形尖锐锋利的爪子戳穿了几张符纸,白淼看了看被自己戳出洞来的纸张,这纸应该挺柔韧厚实,虽然被白淼一爪子就戳烂了,但是看策一纹脸上呆滞的表情,这符纸估计没有那么脆弱。 符纸上面均匀地刷上了一层淡金颜色,光线照射之下熠熠生辉,煞是好看。符上应该是用毛笔蘸着什么黑色的颜料龙飞凤舞地书写了一行文字,铁画银钩的书法挺漂亮,但是写的字白淼都不认识,其中也没有蕴含丝毫力量。符纸上也没有镌刻叠加上什么法阵,白淼看着这一叠跟废纸没啥区别的符纸,有点搞不懂朱浩想干嘛了。 总共找出来五张牵引符,白淼一爪子就抓烂了三张,省下的那两张她就给了策一纹。看到这只松鼠一脸的喜出望外,白淼只觉得奇怪,完全不明白这几张废纸有什么好的,想了想,只能得出一个朱浩肯定在筹谋着什么阴谋的结论。 向来喜欢以暴制暴的血睛魔炎兽并不是很喜欢动脑筋,白淼也就在脑子里过了下“朱浩有阴谋”这几个字儿,就不去想了。问了问策一纹都有哪些魔兽有这所谓的牵引符,白淼听策一纹报了几个名字,都是些特别爱吃肉脾气还暴躁的大魔兽,心中更加肯定了朱浩这家伙不安好心。 “你能藏起来不被发现么?”冷眼看着策一纹喜滋滋地把牵引符贴身放好,白淼突然这么问了一句。 策一纹有点迷惑,不过还是点了点,紧接着他就听到眼前这个小魔王十分理所当然地吩咐他:“你藏起来,别被发现。” 想问为啥,被冷冰冰看了一眼之后,策一纹乖乖地化成了原型——是一只通体毛色红褐的松鼠,背部中央一条淡白色条纹,还有一条蓬松的渐变橘红色大尾巴,这条大尾巴比策一纹整个身子都要大上一圈,颜色也比体色鲜亮,十分显眼。 低头看着这只跟自己一只爪子差不多大的松鼠,白淼只觉得小东西都不够她塞牙缝的,嫌弃。 而化成原型后的策一纹心里更害怕了,只觉得这只大老虎一爪子就能把自己拍死,他忍不住一把抱住了自己的尾巴,瑟瑟发抖。 “你好好躲起来,我不叫你出来你就别出来,我一会儿要把那几只有牵引符的大家伙都吃掉,吃饱了才有力气干架。”白淼说道。 策一纹抱着尾巴不敢讲话。 白淼也没指望这只啃几个松果就能饱肚的松鼠会理解那种时时刻刻被饥饿感烧灼五脏六腑的痛苦,虽然在朱家有专门的厨子给她一天三顿地做饭吃,但是那些饭菜内的能量已经不能够满足现在急需营养的她了。 正处于从未成熟体朝完全成熟体发展阶段的白淼特别需要填饱自己饥肠辘辘的肚子,体内拥有充沛力量的那几只大体积魔兽是非常不错的选择。 “你怎么还不走?”白淼瞅了眼策一纹,后者被那一眼看的浑身毛发都炸开了,那一条大尾巴更是大了两圈,然后这只松鼠受惊一般吱吱叫着窜没影了——实际上策一纹也确实受到了惊吓。 顾不得搭理那只被自己吓跑的松鼠,白淼要去吃大餐了,吃完大餐她要去找小小! 一声巨大咆哮震耳欲聋,朱浩被这一声吼叫给吓的一哆嗦,他十分庆幸地看向了被自己放在桌子上的碧玉夜光杯,还好他没有拿在手里,不然这一个再碎了,他的心可是真要碎了。 有点后怕地准备把杯子收好,朱浩刚把杯子拿起来,就听到有谁气喘吁吁地冲了进来:“哥!大事不好!火烈豹被血睛魔炎兽吞吃了!” 手一松,咔嚓一声脆响,朱浩脸色惨白,不知道是为了自己的碧玉夜光杯,还是为了弟弟这句话。 没等兄弟俩消化完这个消息,忽然一声尖利鸟鸣撕破天穹,听出来这是云矛白隼的叫声,兄弟俩的脸都白了。 接下来是玄冰熊、雪地血狼、蓝睛狮虎兽……最终一切啸叫怒吼甚至于惨叫都归于寂静,朱家兄弟二人面如土色。 一片死寂之中,轻轻脚步声由远及近,朱浩大喝:“来者何人!”他这一声大喝气势颇足,任谁也听不出半点儿惶恐不安来,脸色也颇为镇定自若,只是他那背在身后有些颤抖的双手却出卖了他。而站在他旁边的朱家老二面色惨白,神情紧绷,好似一只惊弓之鸟。 “是我。”一道声线略低的女声沉沉传来,随后踏进来一只穿了高筒皮靴的脚。 朱浩脸色刷的变了——他自然能认得出那长靴所用的遍布繁复银色暗纹的墨黑皮子是玄冰熊的皮! 一双高筒黑靴显得双腿笔直修长,筒沿上一圈艳如烈火的红色皮毛衬得那裸/露在外的大腿莹白如玉,再往上是包裹住挺翘而饱满臀部的黑色下裙,漆黑皮甲覆盖住盈盈一握的纤细腰肢,沿着腰臀朝丰满傲然胸部勾勒去的弧线极其曼妙而优美,肩上披着的一大块雪白而蓬松的皮草,映衬着那张神情漠然的面孔,让那双冷冰冰的紫罗兰眼瞳生出一股子凛冽的魅惑来。 一对斜飞入鬓剑眉极其英气,一双神光逼人凤眼极其威严,鼻如悬胆高而挺拔,唇若含朱不染则赤,这身姿妖娆眉目俊美的女子不是别人,正是白淼。 第106章 自觉老子天下第一 白淼原先在人间界化成人形的时候,其实是算不上真正意义上的化形的。她的五官面貌之所以会和张小小一般无二,实际上是因为白淼直接盗用了张小小的形貌。当时的她尚是一只未发育完全的幼崽,对自己所拥有的血脉力量一无所知,又在人间界天道的束缚和制约之下毫无反抗之力,所谓化形,只能勉强说是懵懵懂懂的拟态罢了。 来到天界之后,白淼自然就摆脱了人间界天道的束缚,被压制封闭的记忆因此而全部苏醒。白淼会丢失关于张小小的全部记忆,则是她挣脱人间界天道制约的副作用。自来到天界之后,白淼始终以兽态现身,一是兽态更有助于吸纳生长,二则是她根本无法化形。 现下则状况不同了,白淼吞噬了那几只强大魔兽连带着他们体内的澎湃力量,已然成功踏入成熟期,再加上恢复了过往全部记忆,也就获得了血脉传承,对于如何更好地使用自身力量自然也有着充足了解,这才能够真正化为人形,不需要再使用张小小的模样了。 朱家兄弟二人对白淼过往经历如何如何,完全不知情也完全不感兴趣,叫他们俩现在又惊又惧的,是白淼从幼崽迅速生长成为成熟体所用去的短暂时间——哪家的小崽子不是得过个几百几千年才能长成?越强大的魔兽幼崽越是需要更长岁月来积蓄力量,这血睛魔炎兽不是数一数二的大魔兽吗,这这这,是见风就长啊?! 要不是拿捏住白淼是头幼崽,短短几年内必然是成不了什么气候,朱浩他们绝对不会把一头血睛魔炎兽带回老窝。就算是煞名远扬的血睛魔炎兽那又如何,凭他们这么些大魔兽难道还制不住一个小崽子? 谁成想,还真制不住!反而是叫这只小崽子给一口吞了!甚至对方现在也成长为一头大魔兽了! 朱浩的肠子都悔青了,他这个弟弟是没什么大主意的,当初还是他力排众议要把这头血睛魔炎兽留下,本来是想尝尝这号称魔界第一魔兽的血睛魔炎兽的血肉是什么滋味,没想到反被对方一锅端了!朱浩长叹一声,随即两眼一闭,不想再看这只化成人形的血睛魔炎兽,一脸的要杀要剐悉听尊便。 说来也是白淼经历特殊,她虽是生在魔界,却是不曾在魔界呆过许久,便阴差阳错到了人间界,被人间界天道束缚着化作血睛琼华兽浑浑噩噩活了几千年,体内力量积蓄已久,因此才能在摆脱束缚后飞速成长,只是这中间的缘由,朱老大自然就不清楚了。 朱老大放弃挣扎生死有命,而朱老二这时候抖着手,指着白淼,却是骇的一句话都说不出来。 魔兽化形后,大抵都是什么颜色的皮毛就幻化出一身什么色的衣裳,一穿就是一辈子。在魔界整天打打杀杀你吃我我吃你的,就算有雌兽化形,也完全没有谁会在意自己要不要穿点什么漂亮衣裳戴点儿什么好看首饰——又不能吃,有啥用? 像白淼今天这一身的衣饰,绝对会被评价为吃饱了撑的闲的没事儿干,只是叫朱家老二十分惊骇的倒不是白淼罗里吧嗦地穿了一层又一层的衣服,而是这身衣服的材质——高筒的玄冰熊皮靴,装饰了一圈儿火烈豹的毛,蓝睛狮虎兽皮甲皮裙,雪地血狼皮的大披肩,那绾起满头乌发的正是云矛白隼的翎羽。 朱家老二几乎肝胆俱裂。白淼这会儿几步跨进室内,站定后环顾四周:“看样子你们在天界过的还不错。能跟我说说你们怎么过来的,现在又想怎么回去吗?” 朱浩这时候睁开眼,满面颓然:“要是我们全都说了,你能放过我们吗?” “那我就不知道了,”白淼挑了挑眉:“我现在已经吃饱了,过一会儿会不会饿,那我可不知道。” 朱浩被她一句话噎的哑口无言。沉默了一会儿,还是把这中间的来往跟白淼都交代清楚了。 天界天道崩坏,魔界天道倒是始终运转完好,因此大魔兽小魔兽吃肉的吃肉,吃草的吃草,弱肉强食,物竞天择,也算是欣欣向荣。 可惜好景不长,有头小小魔兽误打误撞地进了一座上古修者的洞府,还得了这位修者的传承,那可是呼风唤雨无所不能,于是这头无名魔兽抖了起来,开始在魔界称王称霸作威作福,威胁大家伙儿但凡提起他来必须得口称魔界之主。口称魔界之主就口称魔界之主吧,又不少吃口草的又不多掉块肉,然后这魔界之主就更抖了,自觉老子天下第一,开始挨个儿挑衅大魔兽。前面说过这魔界之主原型是小魔兽,具体有多小,大家并不清楚,应该是特别小的那种?不知出于何种心理,他把自己打败的大魔兽连同屈服于自己的大魔兽统统用术法变小,肆意玩弄虐待一番之后,不论生死通通都给扔出了魔界。而天界的这些个大魔兽就都是被魔界之主给扔出来的。 至于那些会出现在天界的小魔兽的由来,就不得不说到白淼她爹父。血睛魔炎兽算是顶强悍的大魔兽,那个魔界之主捡着软柿子捏了个遍之后,找茬到了血睛魔炎兽头上,直接把一头血睛魔炎兽的媳妇儿给弄死了,被弄死的正是白淼她娘母。 白淼爹父给魔兽们的印象向来是血睛魔炎兽里最是好吃懒做的那一个,谁成想遭此变故,他竟能悍然发动全部血睛魔炎兽,倾尽全族之力想要将那所谓魔界之主打杀。 魔界之主毕竟得到过上古修者的完整传承,实力不容小觑,血睛魔炎兽一族几近灭绝,白淼原本有许多兄弟姐妹,最终存活下来的却只有最小的白淼一个,还是被自己爹父给亲手扔出了魔界才得以活命。 白淼他爹并不罢休,甚至掀起了万兽潮,却是真正将那魔界之主全族灭绝,以至于到现在大家都不知道那从不以原型出现的魔界之主到底是个什么。而这中间,空间壁垒都被撞破,有不少小魔兽流落到异界去了,其中自然有落到天界的。 听到这儿,白淼点了点头,又问道:“那什么魔界之主死了没?” “没死。”朱浩一脸吃瘪的表情,他也是被那魔界之主打压耍弄一番扔出魔界的大魔兽之一。 白淼忍不住皱起眉,她父死母亡,血睛魔炎兽一族也将近灭族,万兽潮后魔界更是元气大伤,而那罪魁祸首的魔界之主竟然还没死? 似乎看出来白淼的想法,朱浩嗤笑:“你当他那魔界之主是想称就称的?也不知道他从那儿学来的道法,大家是真没办法。” 朱家老二这会儿也平静下来了,他苦笑道:“不瞒你说,我们这次准备回魔界就没准备能活命,那所谓的牵引符,不过是送命符罢了,那些小魔兽我们是不会带他们回魔界,回去了也不过是白白送死。” 白淼瞥了他那张凄然的老脸,半个字儿都不信:“别扯淡了,你们我还不知道?说什么大话,不就是为了活命,要回魔界投奔魔界之主。不带那些小魔兽估计也是怕累赘吧?我听说你们要用上古传送法阵,这什么上古法阵是魔界之主给的?至于我,你们是准备先把我弄死然后再给魔界之主送过去呢,还是把我送过去之后叫魔界之主亲手弄死我?” 看着朱家兄弟二人被自己说破心思后瞠目结舌,白淼冷笑一声:“你们当血睛魔炎兽吃东西跟你们似的囫囵个儿吞么,我现在脑子里有那几个大魔兽的全部记忆,你们就别给我瞎扯淡了,那牵引符是魔界之主给你们的凭证吧?” 一边说着话,白淼一边掏出了一大把金光闪闪的牵引符,随后朱家兄弟二人就见她随手一抛,牵引符一张张飞出去,却是悬在空中依次罗列开来,并不坠下。 白淼手中快快地掐了几个法诀,手势复杂到朱家兄弟俩看的眼花缭乱,不过眨了一下眼睛的功夫,那悬在空中隐隐摆出一个阵型的牵引符骤然爆出大团金光,这金光明明耀眼到刺目,偏偏在场三人都能清楚地看到那金团内暗黑光线来回流转游走,金光圣洁纯粹,其中黑线却晦暗邪恶,真是诡异无比。 那些黑线张牙舞爪地探出金色光团,迅速勾结联系,不过片刻功夫,竟是编织构架出一具被光团簇拥的高大骨架来,漆黑骷髅头上黑洞洞眼眶处有两团金光柔和地闪耀着,似乎十分温柔的闪烁眸光,让这具骨架仿若有了生命一般。 这一幕看的朱家兄弟满心惊骇,他们的确是想要重回魔界投奔那魔界之主,左右都是讨生活,而他们依仗的上古传送阵和手中的这些牵引符也的的确确都是魔界之主给的。只是魔界之主说这牵引符是进入法阵后开启传送所需要的符纸,除此之外并没有什么用处,再加上魔界之主又十分不在意地给了他们一大把,他们也就没把这牵引符放在心上。然而看到了呈现在他们眼前的景象,他们现在再不清楚这牵引符有什么古怪,他们脖子上这颗脑袋也就不用再顶着了。 白淼神情也是十分严肃,她犹豫了片刻,最后还是狠了狠心,从指尖逼出一滴圆溜溜金灿灿的心头血,掷向了自己面前的高大乌黑的骨架。 圆溜溜金色血珠没入高大骨架的心脏处,只见血肉交织筋膜生出,转眼之间,那黑色骨架就变成了一个身材伟岸的大活人。 没等白淼说点儿什么,就听朱家俩兄弟齐声惊道:“魔界之主?!” 第107章 苍天饶过谁 被尊称为魔界之主的男人身材格外高大伟岸,原本白淼身量就颇为高挑,现下倒显得她有些娇小,而那朱家兄弟兄弟二人也都是昂藏八尺的英伟男子,这会儿站在魔界之主身旁,竟是生生矮了一大截。 魔界之主身高腿长,姿态挺拔,肩披一件大氅,宽袍大袖,漆黑颜色,衬着魔界之主那一头乌发,显出十二分的威重庄严。剑眉星眸,挺鼻薄唇,五官英俊迫人。那一头墨黑发丝用一根雪白长簪随意绾在脑后,黑白对比分明,显出几分雅致来,其余发丝垂泄而下,长度及腰,周身气度华贵不可言,看起来不像是魔界中的魔兽化形,更像是人间界话本里提到的那些下到凡间的高贵仙尊。 他神情姿态并不如何高高在上,睥睨之间却自有一份傲然,叫人忍不住心生敬意为之而拜服。 这般样貌这般气度,着实叫人印象深刻。 朱家兄弟二人实际上从没有见过这位神龙见首不见尾的魔界之主,他们俩顶多见过魔界之主的一副画像,此时此刻却是能够立刻辨认出来。魔界之主突然出现,叫朱家兄弟两人自然大吃一惊,又因为其他诸多事宜,心情实在是复杂难言,因此二人不约而同地沉默下来。 白淼心中惊讶不比朱家兄弟俩来的少,她瞪大一双眼,绕着魔界之主快速转了两圈,上下打量一番,仍是满脸的讶异和不解:“爹,你现在怎么长成这样了?你怎么还当了魔界之主?” 旁边听到这句话的朱家兄弟俩瞠目结舌,这血睛魔炎兽喊魔界之主——叫爹??? 气场强大威严无比的魔界之主冷哼了一声。 朱家兄弟俩齐齐打了个哆嗦。 只听那魔界之主开口,果然是十分低沉浑厚的声线:“要不是那只死耗子,我能变成现在这幅鬼样子?真是气的我两天没吃下一口饭。”他抬起大手,捏了把白淼的肩膀,颇为满意地点点头:“不错,也算是长成了。不枉费我冒着神魂俱碎的危险也要把你送出魔界。真不愧是我的女儿!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在这魔界之主同俊美外表毫不相符的粗犷笑声里,朱家兄弟俩目瞪口呆。 朱老大第一个回过神来,他几乎要跳脚大骂:“你你你你是莫天?!你个狼心狗肺的东西!吃我的喝我的你他妈还耍我耍的团团转?你知不知道我差点儿把你家这只小崽子给生吃喽?!” 朱老二第二个回过神来,他比自己兄长胆小许多,这会儿也只敢小心翼翼地试着开口探探:“是莫家老大吗?还是说您现在是魔界之主?嫂子——还好吗?您叫我们回魔界去,是不是魔界现在已经安定下来了?” 抬手揉了揉自家闺女的脑袋,莫天还是忍不住长叹了一口气,他并不准备跟朱家兄弟俩交代点儿什么,却也知道得给他们一个合理解释,只是没等他理好头绪,就听到白淼语气急切地说道他:“爹爹爹,你有什么话一会儿再说,先帮我找到小小再说。” “找谁?小小?那是谁?”莫天那双黑沉沉眼瞳极具压迫力地扫视过来。 白淼一拍脑门:“忘跟你说了,我跟小小结了婚约,小小,张小小,是我媳妇儿。” 莫天恍然大悟:“也是,你都这么大了,该娶媳妇了。交给爹吧,你媳妇儿是什么魔兽?有没有她的什么随身物品?要是没有的话,有点儿毛发也可以,再不行的话,你是在哪里同她失散的?” 听自己爹父一口应下,可以帮自己一同寻找小小,白淼很是高兴,只是听完爹父说的话,她只能苦笑:“小小不是魔兽,她是天目琼花,算是植物精灵,身边没有什么常用的物品,她本身并不算是实体,我手里也没有什么毛发,她最后消失不见的那个地方是这世界之内独立的一方小世界,还要过上一段时间才会再次开启,我们现在进都进不去……” “因为我失忆将她忘记,她生了好大一场气,一怒之下将自身解体,我当时险些随她一块儿去了。只是我还能感知到同她之间的契约联系,我那会儿又力量弱小,连化形都不能够,因此想着既然都是误会,再见面时候说清楚也就好了,谁知道在今天那契约联系竟然断开了!我实在是害怕小小出了什么事儿……”白淼抬手掩面,再说不下去。 朱家二兄弟面面相觑,都从对方眼里看出来不解的地方了——面前这刚成熟的血睛魔炎兽是雌兽吧?这雌兽找什么媳妇??? 莫天听了白淼一席话,也觉得颇为棘手,天目琼花这名头却是有点儿耳熟,没想到阿颜不仅仅长成了,媳妇也有了——媳妇? 终于意识到哪里不太对的莫天一时之间有点蒙,他抬手挥了挥,懵逼地问自己闺女:“颜颜,你刚才说你找了个媳妇儿?” 白淼点了点头,觉得爹父这话问的着实有些奇怪:“对啊,我跟小小结了婚约,我发情期都过去了,怎么了?” 莫天一脸呆滞:“发情期?” 旁边的围观的朱家兄弟听到这儿,一时有些尴尬。朱浩给了自己弟弟一个眼神,俩人悄悄地出去了。 瞥了他们一眼,白淼没有阻拦,她这会儿见着自家爹父如此反应,也意识到好像有哪儿不对了。只是她想了想,并没有想出个一二三,于是直接开口问道:“爹父,我的发情期难道有问题?您明说就行,我在人间界遭人间界天道束缚压制,好几千年都活的混混沌沌,我那时候甚至都不知晓自己是来自魔界的魔兽,更不知道自己是血睛魔炎兽了。还是机缘巧合来了天界,摆脱开人间界天道才彻底清明过来,只是我到底荒废了那许多年,您发现了什么直接跟女儿说就成。” 默默地看了一眼自己出落的如花似玉的闺女,莫颜别过脸去,只觉得一把辛酸泪。颜颜在尚不知事的幼小年岁就被他扔进了人间界,虽说是为了保全她的性命,到底还是他无力护佑幼女。他甚至到现在才知道那人间界天道会对魔兽进行压制,本以为凭着血睛魔炎兽的力量,颜颜在人间界能活的自在,谁成想…… 他现在还能说啥?婚约都结了,发情期也过了,想来该干的都干了,他还能说啥?难道要告诉颜颜你自己是个女孩儿家家你不能娶媳妇?得了吧,他早干嘛去了?再说了在魔界也不是没有这档子事儿,他现在好歹也顶着魔界之主的名头,还罩不住俩女孩儿?谁敢说闲话他就弄死谁! 只是莫天想到他们血睛魔炎兽现下就剩颜颜一个,他自己状态特异是得不了血睛魔炎兽的崽子了,本来还指望着颜颜多生几个小崽子也好壮大壮大他们这一族,谁又能料到颜颜会领个媳妇儿回来啊……罢了罢了,都是命数,他灭了那死耗子一族,眼下可不是报应来了。 天道好轮回,苍天饶过谁啊…… 莫天向来想得开,只是目前的状况还是叫他十分郁卒。抬眼就看见自己闺女一脸坦然地等着自己指出问题,莫天真想两眼一闭直接厥过去。 摆了摆手,莫天有气无力:“没事儿没事儿,你媳妇是个植物精灵?” 白淼应了声:“是,小小是天目琼花。” “噢噢噢,天目琼花啊,我想想,总觉得在哪儿听过,”莫天仔细寻思,天目琼花这名字真的是耳熟,天目琼花——天目琼花?!他闺女勾搭上了天目琼花?哎呦!哎呦哎呦! “你确定那什么小小真的是天目琼花?”莫天平复了下激动热烈的心情,冷静了下,自以为十分镇定地同自己闺女求证,然后得了一对大白眼。 白淼现在很是焦虑,她发现爹父即使换了个壳子还是跟以前一样不靠谱。 她从那几头大魔兽的手中得来了许多牵引符后,一开始并没有察觉出这些符纸有什么异样,还是在同大魔兽互相撕咬后她受伤流血,血迹沾染符纸竟然透露出爹父的丝丝缕缕气息,白淼才觉出不对来。知道爹父依然健在,她很是欢欣鼓舞了一番。这些牵引符确实是名副其实的牵引符,只不过这牵引并不是将传送法阵中的人从此界牵引到彼界,而是能够将绘制牵引符的原主牵引过来。按照脑海中传承秘法将爹父牵引到天界,白淼抱了很大的希冀,盼望着爹父出手能直接将小小找回来。 然而爹父并没有什么用。 白淼瞪了自己亲爹父一眼,转头就要走。莫天哎哎哎地连忙叫住她。 “小小性子淡薄,我能觉出这世界她在意的只有我一个。而我前段时间偏偏又把小小给忘了,她一怒之下竟是直接自毁,但是好歹我俩之间婚约还在,我本来想着赶紧成长壮大起来好去找她,谁知道就在今天,我同小小之间的婚约竟然也废弃了!爹父,我害怕啊!”白淼眼里盈了泪,几近哽咽。 莫天又是摇头又是笑叹:“那就是天目琼花没错了。放宽心吧,是你媳妇儿那就跑不了的。走吧走吧,带我去她解体的地方瞧瞧,不用担心进不去,带我过去吧。” 第108章 莫天完全不想和你讲话 看了眼自家顶着魔界之主壳子的爹父,他一副成竹在胸的样子,似乎十分有把握,白淼只好信他一回。 “随我来吧。”白淼捏了个法诀,辨认出天灵界所在方位,平地风起,烈焰熊熊,白淼踏焰御风,一马当先,飞驰而去。 莫天一边游刃有余地跟在白淼身后,一边向白淼说起了自己这些年来颇为传奇的经历。 当初那获得上古修者完整传承的魔兽本体是只老鼠,是的就是那种非常普通的老鼠,不知道该说是阴差阳错,还是天命注定,这只神智都没开的老鼠在挖地洞储藏粮食的时候,挖出了一位上古修者的洞府。 这只老鼠并不知道自己挖出来的大洞具体是个什么,它没有生出灵智之前,只是兢兢业业地把自己的粮食全部搬到了洞里。雨季过去旱季到来,外面再找不到什么吃的了,于是这只老鼠就高高兴兴地去吃自己藏起来的粮食了。吃饭的时候把这个洞里的一个丸子也给吃了,七窍流血死去活来之后,这只老鼠开了灵智,甚至有了不低的修为。 开辟洞府的上古修者刚好是一位异族妖修,还刚刚好是一位鼠妖,这位上古大妖的本体可不是普通老鼠,而是噬金鼠,本身血脉力量就无比强大。不管怎么说,也算是同根同源,这只老鼠顺利地通过了考验,获得了传承,变得无比强大,之后他如何搞风搞雨搞事情,白淼已经听说过了。 “娘亲……真的不在了?”在迎面而来的狂风中,白淼终究还是忍不住轻声问道。 莫天沉默片刻,似乎难以启齿。 心中隐痛,白淼不再追问,她看向前方不远处的青青草地,伸手遥遥一指:“天灵界每每开启,就在那一处。” 自空中落下,白淼迈开步子走了过去。 莫天连忙叫住她:“不用过去,我知道怎么打开那一方小世界。”他踌躇片刻,最后还是开口说道,“你娘母还在呢,只是她目前状况实在是不太好,所以我就没有把她带过来。” 白淼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娘没死?!” 她转身就朝莫天扑过去,想要问个清楚,后者却是满脸尴尬地避了避:“不是跟你说了你娘母状态不太好么,你这么高兴做什么……” 觉出不对来,白淼站定,蹙起眉头盯住自己的老爹:“你跟我说清楚。” 莫天眨眨眼,假咳一声:“闺女你快让一让,我要打开通道,眼下还是先找你媳妇要紧,快快快,快让开。” 白淼狠狠瞪了他一眼,终究还是让开了。 大大松了一口气,莫天掐了几个法诀,似乎计算着什么,不过片刻功夫,他脚下踏着玄奥步法游走起来,每踏出一步,便生出对应异象,或打雷或闪电,或大风或大雨,或草木暴涨鸟语花香,或大雪纷飞天寒地冻,真正是神妙无比。他口中也念念有词,白淼凝神细听,只觉得艰涩拗口,却是半个字都听不明白——这似乎并不是她所听闻到的任何一种语言。 耳边骤然炸开无声闷响——是的,能感觉出有震耳欲聋响声噼里啪啦连续爆发,耳边却听不到半点儿响动,静悄悄的白淼甚至能听到细微风声拂过草叶带来的碎碎响声。 明明能够感知到地动山摇般的惊天巨变,身边一切却风平浪静,着实诡异。 等等,现在不应该这么安静吧——白淼抬头去看自己爹父,瞳孔一缩,眼前空荡荡的哪里还有半个人影! 白淼竭力镇定下来,不叫自己去想这是否是一场幻觉,她快步走到爹父原先站定施法的位置,还没来得及仔细寻找,白淼一眼就看到了一只肥嘟嘟胖乎乎圆头圆脑的白鼠。 一双黑豆眼瞪的老大,圆耳壳直直竖在脑门上,尖嘴巴张的大大的,露出两颗大门牙,两只细小的爪子紧紧抓着草茎,这只通身毛发雪白的小老鼠可以说是个大写的受惊吓。 被白淼一路踩踏草叶走过来的动静惊醒,它赶紧闭上了自己的嘴巴,两只爪子也连忙放开草茎,抬起来似乎是想要做什么动作,乌溜溜小眼睛看到自己抬到一半的爪子,整只鼠瞬间僵硬了。 白淼心中也是觉得好笑,不过为了爹父的面子着想,她绷住了一张脸。蹲下/身,看着这只还没有自己一只手掌大的雪白小老鼠,即使知道这就是自己爹父,白淼还是没办法张开嘴喊一声爹父…… 从威风凛凛体型庞大的血睛魔炎兽变成看起来柔柔弱弱小不点的老鼠……爹父心里应该挺苦的吧…… 莫天真是想死的心都有了。 “还好吧?”对着这么弱小的爹父讲话,白淼说话的声音都忍不住放轻了。 莫天完全不想讲话。 白淼见这只小白鼠呆呆地没什么动静,心里就有点担心:“不能说话了吗?” “……能。”莫天默默地背过身去,只留给白淼一个圆圆胖胖的后背和一颗好像毛球的特别短的尾巴。 总觉得爹父看起来有点软绵绵的,好想戳一戳——挥走脑子里奇怪的想法,白淼跟爹父讲正事:“那现在还能打开天灵界那?” “…能。”莫天挥了挥自己的爪子,空中瞬间裂开一道一人高的空间缝隙,大股灵力自空间缝隙涌出。 白淼:…… 既然这么简单,那你刚才又是唱又是跳又是刮风又是下雨的你图个啥?难不成是为了跟她显摆? 莫天完全不想跟你讲话,并且默默地舔起了自己爪子上的毛毛。 拿自己这个不靠谱的爹父完全没办法,白淼伸手抓起他,托在了自己掌心,对上那双圆滚滚乌溜溜的小眼睛,她果然还是喊不出爹父……… 正在舔毛毛的莫天被一把抓了起来,骤然升空带来的失重感叫他吓了一大跳,又被一双紫幽幽的大眼恶狠狠地盯住,他几乎本能地闭眼蹬腿装死。 目睹了这一切的白淼:…… 谁能把她威武勇猛又高大的爹父还回来! 回过神来的莫天默默地爬起来,假装什么都没有发生过,努力十分威严地开口讲话:“颜颜,这天界现在有很大的变故在发生,如果我感觉没有出错的话,是天道本身在发生更改,所以天地之间各种规则因果也在发生变化。这种时候我们这些来自异界的存在是不受欢迎的,越强大的异界生灵越是被排斥,我刚才会突然变回原型,就是因为被天界的天道排斥所导致。颜颜你放心吧,天目琼花不会有事的,你跟爹父先回魔界好不好?难道你不想你娘母?颜颜?” 白淼目光投向身前的空间缝隙,透过这条算是宽阔的缝隙,她能够看到对面天灵界的秀丽山水,除开那格外浓郁的灵力以及特别秀美的山川之外,天灵界看起来同天界并没有什么区别。 “爹父,这个界的天道变化是不是跟天目琼花有关联?”白淼不为所动地低头问道。 莫天叹了口气,点点头,他看了眼天灵界继续说道:“天目琼花和天道息息相关,不仅仅是天界天道,天目琼花同三界天道都有关联。所以你大可放心。而且这天灵界同天界的时间流逝并不对等,我又是魔界之主——别小看这只死耗子,他获得了魔界天道的认可,真是魔界之主。我是魔界之主,被天界天道排斥的厉害,要是跟你一块儿进入天灵界,我们俩本身的时间可能就会发生混乱,那将是非常糟糕的处境,我们俩都会死。” “时间流逝不对等?”白淼低声喃喃,沉默片刻,她直视自己手掌上圆滚滚的白鼠,“你说的对,但是你还有些地方在瞒着我。我不知道你是因为什么要瞒着我,但是你肯定有你不得不那么做的原因。爹父,我理解你,所以我希望你也能够理解我,我也有不得不这么做的原因。” 话音未落,白淼另一只手掐出法诀,一滴闪烁出金色光芒从化成白鼠的莫天眉心飞出,他只来得及大叫一声“颜颜”,便溃散成无数符纸,漫天飘零的淡金符纸正是牵引符。 收敛起牵引符,又吸纳了自己的心头血,白淼整理了下自己的衣着,抬脚迈进那正在合拢的空间裂隙。 子午莲又惊又怒地瞪着眼前突然出现的人族女子,千钧一发之际,她忽然失去了对天目琼花的感知,紧接着这名人族就突兀出现了!饶是子午莲向来镇定自若,此刻也是厉声喝问:“来者何人!” 泷盏记得自己在府邸之下的小世界里昏厥了过去,那时候她还同小红霞、天目琼花大人还有那头白虎在一起,这会儿忽然醒来,却是孤身一人,面前这位银发蓝眸的绝色女子对自己横眉立目严声厉色,似乎自己坏了她的大事。 环顾四周,入目所及皆为混沌,有极为强大却十分陌生的力量正在按照某种规律流转不停,在察觉到那股陌生力量的同一时刻,泷盏只觉得自己体内血液开始鼓涨奔腾,叫她有种攫取那陌生力量为己用的强烈冲动,她咬紧牙关,竭尽全力压制住从心底涌现的*,根本听不到那银发蓝眸女子的说话声。 第109章 小小会不会不喜欢啊? 失去对天目琼花的感知后,子午莲一边竭力寻觅着天目琼花的踪迹,一边分出了自己的大半心神关注着这名突然出现的人族女子,因此她几乎是立刻就注意到了这名人族脸上浮现出的扭曲而痛苦神情,子午莲心中顿时生出警惕。 此方小世界的时间、空间皆在子午莲掌控之中,很快她就确定自己从那名人族女子身上感知到一股吸力,一股单纯针对天道本源力量的吸力。 天道力量自行运转流动,却是转动乏力,迟钝无比;无数规则衍生显现片刻又因无力供养而转瞬湮灭。而这一切,正是导致天界乱象的起源之一。 原本天目琼花处于中心位置,即使子午莲已经完全不能够看清天目琼花如何动作,然而她却能够感知到天目琼花爆发出了强大力量,这股力量驱使推动着原本虚弱不堪接近于静滞状态的天道本源力量再次流转起来,而脆弱到不堪一击的天地规则也在逐渐强化和坚固。 天道本源的转动由生涩渐渐变为顺畅流利,无数天地规则更是以一种惊人的速度精密地联结架构起来。在周围环绕的生机勃勃本源力量里,子午莲清晰地感知到,天目琼花的气息正在一点一点虚弱,仿佛一朵烈烈燃烧的明亮焰火,正在一点一点暗淡下去。 推动天道运转,完善天地规则,这两件事说来简单,真正动手之际却是几乎等同于开天辟地的壮举,非常力所能及。因此即使天目琼花是由未分裂前的大世界天道孕育而出,有着异常强横的力量,却依旧需要付出巨大而惨痛代价。 然而子午莲并不会阻止天目琼花这般近乎自毁的行为——严格意义上,真正的天目琼花已经自毁了。因为这一方世界正是她们之所以诞生之所以存在的意义,即使子午莲会为了自己的阿姊痛哭失声,她仍旧会一边落泪一边目送天目琼花消散逝去。换成她自己,换成地生垂花兰,也是一样的道理。 然而天目琼花的力量彻底消失了,完完全全地从这一方小世界里消失不见了。这不应该。子午莲此时对这一方世界有着绝对的掌握与控制,每一寸空间每一刻时间,子午莲全部掌控着。 就在子午莲的绝对掌控之下,天目琼花的存在就那么无声无息地消失了——完全不可能发生的事情就这么发生了。 子午莲甚至对自己拥有的力量产生了怀疑,她无论如何也想象不到,消失的并不是天目琼花,而是张小小。此刻的天目琼花就好像一具失去魂魄的躯壳,尽管天目琼花并没有消失,却也失去了生命迹象,因此子午莲才会怎么样都探查不到。 因为张小小的突然消失,原本被张小小收进随身空间的泷盏才会突然出现。 在子午莲看来,就是天目琼花消失的同一时刻,这名很明显是人族的女性突然出现了。而且这名人族浑身上下处处透着古怪,子午莲直觉对方并不属于天界,并且对方还拥有着一种十分特异的体质。在没有确定这种体质具体如何之前,她就已经有了不详的预感。 注意到流转不息的天道本源力量在经过这名人族之后,总会虚弱上一分两分,凝神观察的子午莲很快发现对方身负的奇异体质竟是对天道力量存在着强烈的吸引力,对方甚至可以将天道力量吸收掉! 意识到这一点,子午莲当机立断,近乎本能地直接将那名人族同这一方空间隔绝开来——可惜她到底还是晚了一步。 仿佛汇聚了天底下所有的色彩再猛地引燃爆炸,眼前混沌一片的景象变形扭曲到五彩斑斓。明明响起地动山摇般的巨大轰鸣耳边却又听不到半点儿声音,只有死寂一片。在色彩渲染极为绚烂的背景里,那名人族女子倏地睁开了眼睛,那是一双漆黑好似一个无底洞的眼瞳,其中没有一丝一缕属于人类的情感,唯有无穷无尽的冰冷黑暗充斥其中。 天道本源力量从泷盏身边经过后变得虚弱缓慢,并没有多绕上几圈,原本流畅运转的天道本源力量便慢慢停滞下来,原先已经成形稳固下来的无数天地规则也渐渐分崩离析。 眼看着即将完成的天道修复与规则完善,在这一刻毁于一旦,子午莲目眦欲裂,然而全部力量都用在维持空间节点和把控时间流速上的她,却毫无办法,只能眼睁睁看着大好局面重新混乱起来。 泷盏只觉得眼前一阵又一阵地发昏,耳中轰鸣不断,视线变得模糊,意识更是濒临涣散,体内热血却愈发激烈奔腾。她不过是迷失了片刻神智,再次醒转之后,就惊讶地发现自己体内正涌动着一股不属于自身的力量。这股力量陌生而强大,正是此时此刻在这一方混沌世界流转不息的力量。 伴随着这股强大而陌生力量一同升起的,是妄图掌控一切的浓烈冲动与强烈*,这种情绪叫向来淡薄名利与权益的泷盏同样觉得陌生,然而不等她整理清楚自己眼下的状况,体内血液再次开始奔腾。 而在子午莲看来,就是那名人族女性的空洞漆黑的眼瞳瞬间变得清明,其中满溢了浓厚的无奈与茫然,随后那双眼睛带着求救的意味望向了她,紧接着子午莲就听到那名女子的大声呼喊:“杀了我!我控制不住——” 清悦好听的说话声戛然而止,那双盛满了请求与渴盼的漂亮眼睛转瞬便恢复了原先的深不见底的空洞与黑暗。 子午莲可以确定自己没有听错那名人族女子的呼喊声,对方所使用的语言她完全不曾耳闻,但是奇异的是她听懂了。子午莲深深地看了这名人族女性一眼,随即便毅然出手——无形无色的空间波纹仿若海浪一波又一波地绞杀过去,人族女子那纤细单薄的身躯转瞬便被扭曲溃散。 天目琼花的气息依旧无处寻觅,即使那人族女子的气息已然消失。 然而停滞的天道本源力量已经开始重新转动,天地规则也自行衍化搭建,子午莲心中十分困惑,却又明白眼下并不是解决疑惑的时候,她垂下眼帘,开始一层又一层地叠加起坚实的空间壁垒,将这一处空间同天界更加彻底地隔绝开来。 一脚迈进天灵界,白淼只觉得迎面扑来的灵气浓厚粘稠仿若实质,一开始她甚至觉得自己都要没办法呼吸了——因为自家爹父是能够横着走的血睛魔炎兽,白淼在魔界的时候跟随爹父去到过不少魔气浓郁的地方,然而那些地方的魔气再怎么浓重厚实,跟这地方比起来完全是细小溪流跟汪洋大海之间的区别。好在呛了几口灵气,白淼总归还是习惯了这样灵气密度异常的空气,呼吸也顺畅起来了。 她现在的落脚处是坡度和缓的山腰,视线所及之处,满是郁郁葱葱的绿色树木,耳边间或响起几声悦耳轻灵的啁啾鸟鸣,真是景色宜人。身体没有什么异常,体内力量流转也没有什么异样,看来目前的状况并没有爹父以为的那么糟糕。白淼想到爹父,又想到爹父提到了的状态不太好的娘母,忍不住微微蹙起了眉。 轻声叹了口气,白淼不再去想,她环顾四周,远远近近的高大树木枝繁叶茂,长满翠绿叶子的茂盛树冠形状优美,却是将白淼的视线遮蔽了,她背后蓦然展开一双漆黑羽翼,翅翼拍打之间,白淼腾空而起,身下飘落片片黑羽。 低头看了眼自己掉的厉害的那些羽毛,白淼忍不住再次叹了口气。 白淼已经想起了同小小在一起时候的全部记忆,自然也就知道她和小小在一起时有着雪白的毛发,红色的眼瞳,身形也十分小巧玲珑。她幼年期确实是白色毛发红色瞳孔,只是她现在已经进入了成熟期,毛色变的乌黑,瞳色也因为吸收太多怨念而变成了紫色,虽然过不了多久这紫色就会褪去,但是她成熟期的瞳色也不是红色啊,紫色褪掉之后她的眼瞳会变成金色。 黑色毛发金色瞳眸,再加上变得十分庞大的身形,白淼忽然就有点担心——小小好像很喜欢在人间界时候她那个白色毛绒绒的模样,她现在这种黑漆漆的样子小小会不会不喜欢啊? 有点担心。 扑扇着翅膀飞向一条小河,白淼落在河边对着波光粼粼的水面照起了镜子。她记得在人间界的时候她还不能化形,所以直接用了小小的样子,她现在能化形了,就是不知道她现在长成这样小小会不会喜欢。 好担心。 先找到小小再说!小小不喜欢她的毛发颜色和瞳孔颜色,她到时候换了就是,小小要是不喜欢她的长相,她也是可以的换的! 不再纠结这些,白淼抬头四处张望,她进入天灵界之后就仔细感知了下小小的气息,只可惜失去了契约联系之后,她现在完全不能够在这一方不算小的世界里准确找出小小的位置来。 站在水声哗哗的河流边,白淼一时之间有些茫然。天际忽然有熟悉而强大的气息转瞬即逝,白淼行动先于意识,翅翼挥动间腾空飞起,朝着那个方向疾驰而去。 河边的青青草地上悠悠飘下几根漆黑羽毛。并没有风,却又草丛摇晃起来,两片宽大草叶被分开,一个小小的人儿从草丛里钻了出来,银发蓝眸,一身白裙,正是袖珍版的长张小小。她抬起双手接住了自头顶飘落下来的一片黑色羽毛,这羽毛都要比现在的她高上一大截。 抱着这片羽毛,张小小抬头望向白淼飞走的方向,一脸的忧心忡忡。 第110章 说不出话来 张小小对于自己的突然变小已经有了非常充分的心理准备了,毕竟她也不是第一次变成拇指姑娘了…… 只是这种经历到底不是多愉快,能够避免的话当然最好,看了眼自己怀里硕大无比乌黑发亮的羽毛,张小小忍不住叹了口气。 鬼知道她为什么会突然变小! 等等,算上现在这次,她统共也就变小了三次。 第一次是在人间界天目冰原上出现的秘境内,她们遇到了被妖修掠来的女主,也就是泷盏,她想要救出泷盏结果本来还好好的白淼突然暴走,她在突如其来的心脏剧痛之下晕厥过去,再次醒来之后就变成了小小人儿; 第二次则是在泷家大院地底下的那个独立的小世界里,她被吸收了地下小世界内全部怨念结果撑到神志不清的白淼啪啪啪了…啪怕怕中间的时候,她抵抗不住失去了意识,再次苏醒之后,就已经到了天界,变成小不点儿; 至于第三次就是现在这次了,她处在天灵界里,天灵界同样是一个独立的小空间,她是在释放自身力量去修复天道规则的时候损耗过度,才会突然晕倒过去,等她再次清醒恢复意识之后,她才发觉自己变成了拇指姑娘。 仔细想来,这三次突然变小,没有一次不是发生在独立的小世界里,也没有一次不是在她耗尽自己全部力量之后。也就是说,她变成拇指姑娘有两个前提条件,一是身处独立空间,二是本身力量亏空。这样一想,身形骤然缩水更像是一种自保手段。 想必她这次会变小,应该就是因为修复天道的过程中用力太猛了吧?不过她的人现在正在这里,禁地那里子午莲的情况会不会很糟糕?另外叫张小小觉得奇怪的一点,则是刚才白淼丝毫没有察觉到她的气息反而直接离开了。 如果她没有看错的话,白淼前往的方向正是禁地。白淼怎么会知道她在禁地? 环顾了下自己身边几乎高耸入云的草叶,张小小深深吸了一口气,正想要凭借着同白淼之间的契约联系确定下白淼的位置,她忽然呆住了——她和白淼之间的半家婚约不见了!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啊? 张小小的内心十分崩溃。当她试图调动驱使愿力却发现自己完全感知不到身边愿力存在的时候,张小小真是要疯。 是的,半家婚约莫名其妙地消失了,伴生关系也像是从没有出现过,她张小小现在是一条前无古人后无来者的光棍好汉了,似乎除了变成拇指姑娘以及失去力量之外,并没有什么大不了的…… 呵呵。 张小小沉沉叹了口气,她伸着自己的小细胳膊,紧紧抱着白淼羽毛十分郑重地思考了一会儿,毅然绝然地决定要徒步走去禁地。 尽管知道自己眼下的行进速度跟蜗牛爬差不了太多,张小小还是没办法劝自己坐以待毙。 恋恋不舍地抱了会儿白淼的羽毛,似乎从这片属于白淼的羽毛上汲取到了足够强大的力量,张小小一把丢开羽毛,开始跋山涉水,穿过草叶密林爬过石块大山淌过水洼大海,雄赳赳气昂昂地朝禁地出发了——尽管张小小完全不知道禁地是在哪个方向。 完全凭感觉走路的张小小深一脚浅一脚地朝着自己选定了的那个方向前进着,纠结的草丛阻挡不了她,奔腾的水流阻挡不了她,冲刺下来的雀鸟阻挡不了——一个没留神就被一只小鸟叼上天的张小小真是一脸懵逼。 迎面吹来的寒风飒飒飒地穿透了张小小的五脏六腑,真是透心凉心飞扬……等等好像哪里不太对,迎面吹来的寒风飒飒飒地穿透了她的五脏六腑——五脏六腑??? 努力扬起脸想要看清抓走自己的是只什么鸟,只可惜这只小鸟是拿爪子勾住张小小的后脖领把她拎了起来,张小小脖子都快断了也只能看到半个亮晶晶的鸟胸脯,是的亮晶晶的,这只不知道什么品种的鸟有着半透明晶莹璀璨的羽毛,看起来像极了玻璃制品,光辉灿烂,几乎要闪瞎张小小的一双眼。 如果张小小这时候低头打量下自己的身体的话,她会发现她的皮肤也是呈现出了一种半透明亮晶晶的状态,阳光照射下拇指姑娘版本的张小小闪耀无比,光华闪烁的像是精致的水晶琉璃。 突然间天旋地转,眼前漆黑一片,张小小只觉得自己突然被抛下,鼻尖能嗅闻到味道浓烈到刺鼻的馨香气息,下一刻直线下坠的她便被暖烘烘的轻而软物体承接住了。 眼前光明起来,视线也逐渐恢复清晰,张小小瞪着自己面前一字排开的六个长了眼睛的圆溜溜半透明石头说不出话来。 如果不听它们叽叽喳喳地喊着什么主人,张小小看到这些半透明圆滚滚的小石子第一眼想到的就是玻璃制品的五子棋,十元店里十块钱就能买一大盒的那种,光溜溜亮晶晶圆滚滚的半透明棋子。 这六颗半透明的玻璃棋子上面都缀着两颗乌溜溜水汪汪的圆眼睛,看着特别像是画上去的卡通眼睛,还都长着又长又翘的漂亮睫毛,更像是画上去的了…… 它们挤挤挨挨地被放置在十分松软温暖的雪白棉絮上,也许不是棉絮,毕竟棉絮不会散发出强烈而不刺鼻的一股浓郁馨香。这些棉絮被一层又一层蓬松松地垫在了一个由大红色细枝和深绿色干草还有浓黄色细长树叶编织的精巧鸟窝里,大红大绿大黄的搭配竟然不让人觉得艳俗,也真是神奇。 “主人主人,您也是死回天界了吗?”一个软软嫩嫩的声音满含了迷之幸福感。 另一个清清脆脆的声线反驳:“主人不是天界的呀。” 又有一个糯糯的小嗓门开口了:“主人是来找我们的吗?” “主人主人,我们都死掉啦。”不知道是哪个用甜甜的声音兴高采烈地说出了奇怪的话。 “主人也死掉了,真好呢。”又有谁声音细细地附和着。 张小小一脸冷漠。 话说你们都死掉了至于这么开心么。 尽管面前排排坐的六颗半透明玻璃棋子看起来几乎一模一样,张小小还是发现自己能够诡异地认出第一颗棋子儿两只眼睛黑的不一样是天贰,第二颗睫毛特别弯忽闪忽闪像是能扇起风来的棋子儿是天肆,第三颗说话声清清脆脆并且比别的棋子儿小一圈儿的是天叁,第四颗讲话软软嫩嫩姿态特别板正地放在窝里的是天壹,第五颗看起来胖乎乎特别圆的棋子儿是天陆,第六颗闭着眼睛呼呼大睡几乎全透明的是天伍,也是一路把张小小叼过来的那只小鸟儿。 面前一字排开的半透明棋子儿正是张小小在人间界时候收下的那六个小天使。 无论如何张小小也想不到那六个萌萌哒小萝莉的原型是圆鼓鼓的棋子儿。 张小小虽然叫着它们说是棋子儿,实际上它们名为石卵,自身虽然是无生命的石质却孕育有灵魂意识,算是一种天生地养的灵物。早知道,一颗石卵的诞生绝对是日月精华天地灵气汇聚凝结而出的结晶,如果有大机缘,这石卵也未尝不可能孵化破壳,也许是仙人也许是神兽也许是草木精灵,只不过这种情况发生的几率可以说是微乎其微,绝大部分石卵最终的下场都是灵识磨损殆尽,化作一抹纯净灵气重归于天地。 六颗石卵同时诞生,简直就是不可能事件! 然而此时此刻这不可能事件正活生生地在张小小面前七嘴八舌地讲话。它们你一言我一语的,颠三倒四,话题也是随时随地跑个没边儿,张小小耐心地听着它们叽叽喳喳说话,直到它们说的累了,一个个地合上了大眼睛挤成一团香香甜甜地睡了过去。 张小小也终于整理清楚了它们的经历。 这六颗石卵还真是同时诞生的,这种几乎不可能发生事件的发生,主要还是因为天灵界本身的不同寻常。 本界一分为三,天界为灵气;人间界为元气、愿气;魔界为魔气,三界不同气,却是同源,也就是说,虽然不同小世界里有着不同的叫法,这些气的表现形式与存在特质也都十分不同,但是归根究底,从本质上来看,它们都是一样的。而三界之中,以天界之气最为充足,天界天道有损之后,子午莲她们为了温养天道,更是直接聚拢大量灵气直接开辟出了又一方单独的小世界来,正是天灵界。天灵界中的灵气浓厚程度自然不言而喻,这六颗石卵的诞生的前提条件正是在此。 而它们真正能够诞生,则是托了天灵界禁地的福,是的,这六颗石卵的真正诞生地是天灵界的禁地。禁地为天道本源存在之处所,又曾经有天道意志化身居住,其中所残留的大道慈悲气息再加上浓厚灵气,还有天道本源力量的作用,这才会有六颗石卵同时诞生。 这六颗石卵自最初诞生之际便自有灵识,只是太过于懵懂无知,它们并不安于原地,又不愿彼此分离,因此便一起游走来往于天灵界,机缘巧合之下,天灵界开启之际它们六个一起出去了,然后它们就栽到了那位李老汉手中。 李老汉的身份并不寻常,从这六只小天使的只言片语中张小小只能推论出他似乎也获得了某位上古强大修者的传承。 第111章 一群小王八蛋 想到了那些上古修者,张小小就想到了这个世界之所以会被一分为三的原因所在,天目琼花说过了的,是因为“人族异族繁衍生息日渐壮大,乃至于生出妄念,意图掌控天道”,想要掌控天道,也就是掌控住这一方世界,上古修者似乎狂妄的可以,但是能够生出这种念头,甚至还能打伤天道意志化身,却也是对上古修者本身强横实力的一种肯定。 细细数来,男主藏云接受了上古修者的传承,女主自家院子地底下是个上古修者的院子,魔界之主获得了上古修者的传承,这个 李老汉也拥有上古修者的传承,这下子就有四个了,难不成上古修者们都有留下传承的爱好? 这就是张小小有所不知了,她原先毕竟只是个普通人类女孩儿,没有遇到过什么修真者,也没有看过修仙类的小说,这本没封皮的书实际上算是张小小拥有的第一本也是最后一本所谓的闲书了。如果她看过几本修真类别的小说,就能很快意识到,每个主角都会因缘际会/阴差阳错/命中注定地得到一个或者几个传承——这跟“主角跳崖不死”定律是一个性质。 说回到上古修者,在尚未一分为三的大世界里,上古修者分为人族异族,两族修者中有很大一部分妄图染指天道,想要拥有控制整个世界的力量,但还是有少部分清醒而理智的人或兽,他们清楚地意识到,此种行径是在自取灭亡,他们拥有的呼风唤雨移山填海的强大能力,实际上正是来自于他们妄想抗衡的天道。以彼之矛,攻彼之盾,唯有两败俱伤。留下自身传承的也正这一小部分尚存理智的修者,也正是因为他们留下的传承,才叫后来的修者们知晓了曾经有那么一群上古修者的存在。 张小小没有想到这里,她不过是念头一转就抛到了脑后,这会儿正伸手想要去摸摸自己面前六个光溜溜的半透明棋子儿。 在人间界的时候,张小小派了天伍去保护女主看上的那个妹子,派了天壹去追一体双魂的阿兰生下来的那个小蓝孩儿,派了天叁去找被他们落下在秘境里的燕霜平,天肆天陆则被派去打探消息查看人间界俗世的状况,至于天贰就负责带着她们回泷府。 结果,天伍说那个叫做囡囡的妹子和她的娘亲在一场山崩里被砸死了,不知道如何是好的天伍就抱了两人的尸体准备找自己的主人求助,回来的路上天伍抱着两具尸身走不快,然后就被那李老汉给重新抓住了,听天伍的意思,李老汉把囡囡和囡囡母亲好生安葬之后,恶狠狠地揍了天伍一顿。 张小小觉得那位李老汉可能误以为囡囡母女俩是被天伍害死的了。 至于天壹,她一路追着那个小蓝孩儿追到了一个遍地阵法的山谷,那些阵法被横冲直撞的天壹破了个稀巴烂,她冲去抓躲进山洞里面的小蓝孩儿的时候,被一个突然冒出来的阵法困住了。 天壹抱怨说那阵法里有个声音老是要跟她讲话,搞得她都睡不好觉,最后那个声音说的那些话她都倒背如流了,那声音还是在一遍一遍地讲啊讲,说啊说,睡不着觉怨气深重的天壹一怒之下就自杀了。是的,愤怒的天壹小萝莉直接散掉了自己的意识,她这会儿还振振有词地狡辩说那之后她睡了好香好甜的一个饱觉。 张小小也是没办法跟她理论,对于这些石卵来说,死掉其实就是睡了一觉,只要它们本体不损,它们的意识就会再次萌生——这三界之内能够损坏石卵的东西好像还真没有。至于那些法阵,张小小想着那应该是一个上古修者留下的传承,估计是被那个小蓝孩儿得了去? 跑去秘境里找燕霜平的天叁倒是不辱使命,她非常顺利地找到了那只大蝴蝶。只不过找到之后出了点儿问题——这只大蝴蝶成了一个小女孩儿的宠物,还被那个小女孩儿的哥哥逼着签了一系列的不平等契约,不仅仅变成了那小女孩儿的奴隶还不能够离开小女孩儿的身边。天叁简单粗暴地决定把小女孩儿跟大蝴蝶一起带走,没走出多远被小女孩儿的哥哥追上了,然后天叁就失去了意识。 不用多说,这个小女孩儿肯定是藏晓,至于会逼着燕霜平签下奴隶契约的那个家伙,除了妹控主角藏云还能是谁。张小小也是没想到,原本该落在女主身上的奴隶契约落到了燕霜平身上——可能主角是个奴隶契约爱好者?只是可怜了神智不清的燕霜平…… 想到跟主角建了半家婚约的游鸿,问了问□□多多的天叁,没想到天叁说没见到藏云身边有什么男人,倒是有个蒙着脸的女人一直跟着藏云。 张小小:…… 那个女人肯定就是游鸿了,按着主角那从里黑到外的性子,总觉得游鸿会很惨…… 而天肆天陆她们两个则是结伴行动。人间界已经大乱,天灾更兼*,山崩地裂大涝大旱,哀鸿遍野啼饥号寒,又有兵戈四起伏尸流血,生灵涂炭。路上天肆尽力调控气候温度,天陆一边帮助天肆一边在心中整理数据,天下百姓十不存一,惨不忍睹。她们两个回来路上遇到了李老汉,便被李老汉捉去同天伍作伴了。 送张小小去往泷府的天贰则被一头扎到地下的张小小留在了泷府大门外,天贰就在大门外头守着了,直到李老汉带着三个被变成老母鸡的伙伴找到了她,然后她也被变成了老母鸡…… 李老汉这种养鸡的爱好有点匪夷所思。 散去意识的天壹和被主角拿下的天叁,最后应该都落到了李老汉手中。这六个变成原型的小天使都说自己是一觉睡醒就回到了窝里——这鸟窝好像也是李老汉给它们编的。 天壹说李老汉给它们总共编了六个窝,每个鸟窝用的材质编的花纹都不一样,现在它们挤在一块儿睡的是天陆的窝。 喜好养鸡和编鸟窝的李老汉现在应该也在天界,天界现在这般模样,张小小总觉得李老汉不会坐视不理。 挨个儿摸了摸面前圆滚滚的小天使们,它们你挨着我,我挨着你,睡的又香又甜。张小小却是忍不住叹了口气。 囡囡死了,小蓝孩儿躲起来了,燕霜平被当成了宠物和奴隶,人间界也乱套了,张小小又深深地叹了口气。 泷盏——等等,泷盏被她收进了随身空间,张小小连忙去随身空间里找,这一找,却发现自己连随身空间都没有了。 她现在的身体状况不对劲。 想到天伍变化成的那只好像玻璃做的小鸟儿,再想到被天伍轻而易举叼起来的自己,张小小想到了什么,抬起了自己的手臂。 看着自己半透明亮晶晶同样像是玻璃制品的胳膊,张小小再次叹了口气。 “咱们又见面了呀小丫头。”一道苍老声音十分突兀地响起在耳边,伴随这声音一块儿过来的还有浓浓的酒香。 张小小扭头,对上了一双皮肤松弛到眼皮耷拉下来眯成一条缝的小眼睛。 干瘪瘪瘦巴巴,浑身散发着酒味儿,像是刚从酒缸里爬出来,一只胳膊拎着一罐酒的老头儿,不是李老汉是谁。 张小小上上下下打量了他一番,半晌才开口:“您的右胳膊这是,又长出来了?”张小小记得自己在人间界遇到着老头儿的时候,他右臂的袖口空荡荡的。 李老汉吹胡子瞪眼:“会不会讲话?啊?我右胳膊本来就有,什么叫又长出来了?”气鼓鼓地爬到鸟窝边上,一屁股坐下,他拨开酒塞子一脸陶醉地灌起了酒。 李老汉现在的身形大小竟然跟张小小差不多,张小小可不会认为对方也是不知道怎么回事就变小了的。眼瞅着对方咕嘟咕嘟干掉了一大罐子酒水,张小小连忙叫住他:“您过来是看小天使的吗?” 打了个酒嗝儿,李老汉醉眼朦胧地看向她:“小天使?啥?”反应过来了,他十分凶狠地一瞪眼睛,“什么小天使!明明就是一群小王八蛋!” 张小小忍俊不禁,还想再问两句,就听见有个醒过来的小王八蛋奶声奶气地讲话了:“爷爷,你好臭。” 转头看见天伍正张着一双忽闪忽闪大眼睛看过来,张小小伸手揉了揉它光溜溜的脑门:“睡醒了呀。” 天伍认真地“嗯”了一声,接着怼李老汉:“爷爷你怎么把我们的窝都给偷走了,害得我们只能在天陆这里睡觉。” 李老汉翻了个白眼:“什么叫你们的窝,明明是我用我自己长出来的叶子给你们编的,怎么就成你们的了?一群小没良心的!” 天伍沉默了片刻,再开口的时候张小小能听出来它有点难过:“爷爷,你是不是要死了?你以前跟我们说只要你活着你的叶子就会再长出来的。爷爷,你死了能把窝还给我们吗?” 李老汉一口酒喷了一半,呛了一半,一边剧烈咳嗽着一边抖着手,指着天伍气到说不出话来 连忙给老爷子顺了顺气,张小小嗅闻到空中馨香温和的酒香,这是——虎骨玉髓膏? 第112章 不能停下来 张小小闻出了这是虎骨玉髓膏,天伍自然也闻出来了,它哇哇大叫:“爷爷你又偷喝!一点儿也不给我们!这不公平!爷爷爷爷你大坏蛋!” 刚刚缓过一口气儿来的李老汉差点儿再次背过气儿去。 天伍又是叫又是嚷的,把旁边睡觉的其他五个小天使都给吵醒了,张小小就看着这几颗圆滚滚棋子儿上面的大眼睛都还没睁开,就一个接一个地嚷嚷开了: “虎骨什么什么膏!”这是见多识广的天壹。 “好喝!香香哒!”带着吸口水声音的是胖乎乎的天陆。 “爷爷爷爷你来看我们啦?”这是唯一一个注意到李老汉的天叁。 “我们现在是在哪里啊?我为什么不在我自己的窝里啊?”这是十分茫然还有点委屈的天贰。 “你们好吵!我要睡觉!”这是嗓门提高到最大声很是愤怒的天肆。 张小小只觉得好笑,没等她开口说点儿什么安抚下这群叽叽喳喳的棋子儿们,就听到李老汉鼻孔出气地冷哼了一声,并没有见到他如何动作,眼前一字排开的六个棋子儿就变成了挤成一团的毛绒绒小黄鸡。 “叽!” “叽/叽/叽/叽!” “叽/叽!” “叽/叽/叽!” “叽?” “叽叽叽!叽!” 张小小看着眼前叽/叽/叽叫个不停的一群小黄鸡,突然就明白了为什么在人间界见到李老汉的时候小天使们被变成了老母鸡——她实在是忍不住,噗嗤一声笑了出来。 气哼哼地一把抓起两只小黄鸡,李老汉现在扬眉吐气:“再吵我,再吵我,再吵我试试?” 一个小黄鸡扭过去,给了李老汉一个圆滚滚毛绒绒的屁股,另一个小黄鸡直接啄了李老汉一口——李老汉皮糙肉厚的,半点儿不在意,他把自己抓起来的这两只软软绒绒的小黄鸡放回到鸟窝里,转头去看张小小的时候,脸上气鼓鼓的神情就收敛了起来,看起来有点严肃。 张小小在他之前说话之前叹了口气,李老汉一怔:“你都晓得了?” 摇了摇头,张小小坦诚地回答:“我什么都不晓得。” “那你叹什么气!”李老汉瞪了她一眼,不过瞪了张小小一眼之后,他自己也叹了口气:“我算出来天界有大劫数,也算出来那能解开劫数的命定之人在人间界,什么都算出来了,偏偏没算出来我自己会坏了大事。” 有些尴尬地四处看了看,李老汉继续说道:“你到天界后我本应该立刻去见你,结果我当时喝醉了酒,一睡就睡过头了,幸好我是在下界睡过去了,要是我在天灵界睡过了头,那我的罪过可就大发了。” 瞅见张小小脸上有点疑惑,李老汉也有点不解:“你难道不知道天上一天地上一年这个道理?” 张小小当然知道这句话。只是她完全没想到这个设定会被用在这里,也就是说,天灵界里过了一天,天界就过了一年?不过也确实合理,毕竟天道状况堪忧,能撑一会儿是一会儿,放大时间差,也是在延长天界存在的寿命。 “光你一个可是整不好这个烂摊子的咧。”李老汉慢悠悠说了这么一句话,他把窝里六只小黄鸡全都拢到自己怀里,任由它们叽叽喳喳地啄他踢他,自顾自跳出鸟窝,轻飘飘地飞出去老远。 苍老声线被风送了过来:“还傻站干嘛?再不过来你的小情人儿可就没命了。” 张小小脸色一红,想到白淼呼扇着还在掉毛的翅膀直接朝着天灵界禁地去了,脸色又是一白,连忙追了过去,却没想到一脚跨出鸟巢,整个人就重重地往下掉,风声在耳边打着呼哨,张小小一脸懵逼。 “救命——” 站在恢复常人体态的李老汉头顶上,张小小再次深深叹了口气。也不知道她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变小了不说,连半点儿力量都没有了,要不是李老汉折回来接住了她,她可能就摔死了——可能也不会死? 李老汉应该不是人,她现在被李老汉那乱蓬蓬的灰白头发簇拥着,除开李老汉身上的酒香,张小小鼻尖还能嗅闻到丝丝缕缕草木所特有的清苦香味。想起天伍说的叶子,李老汉应该是某种植物精怪。 不再寻思这些有的没的,张小小目视着前方逐渐显现的一座大山,只要越过这座大山,便能见到禁地了。 “禁地被子午莲封闭起来,同天界割裂开了,里面的时间也是静滞状态,空间壁垒被加固了很多遍——我们能进去吗?”眼看着距离那座大山越来越近,张小小出声提醒道。 李老汉的声音从底下传了过来:“放心吧,老头子想回趟家还是可以的。你说的子午莲,是那个叫冰天目莲的丫头?长大了呀……都长大了呀……”他语气里似乎有着张小小不太能理解的怅然情绪。 张小小抿了抿唇,没有再出声。这个老爷子说是回家,张小小猜测他属于植物精怪,再联想到禁地沙滩上生长着的一蓬蓬灌木丛,李老汉的身份呼之欲出。 没有向上拔高飞越大山,也没有侧转方向绕过障碍物,李老汉怀抱着一群在热热闹闹地叽叽讲话的小黄鸡,朝着面前不远处的山峰直直撞了过去。 眼前一黑一亮,他们已然置身禁地之内了。触目所及,皆为混沌。 耳边听到李老汉带着笑的叹息:“果然如此,果然如此,那——”李老汉的声音突然消失,视线颠倒混乱起来,一片光怪陆离之中有三个极为明亮的点,这三个光点散发出的不同气息却是叫张小小觉得同样熟悉,她只觉得自己的身体四肢失去了控制,轻轻飘飘地飞了起来,却又因为背负着什么有了重若千钧的气势。 那三个亮点隐隐组成了个三角形状,三角形的中心位置一堆零零碎碎的东西,像是拼图碎片,又像是积木块,张小小十分明确地知道,她要做的就是把那些碎片拼好,拼成一副完整的拼图来,她要把那些积木搭建起来,搭成一个——一个房子? 脑海中浮现的形状似乎有点儿奇怪,张小小这时候却顾不上具体研究了,她身不由己地飞到了那一堆碎片前面,才发现这一大堆的碎片比两个她摞起来还高。 无数无形触手探了过去,每一个碎片应该放在哪一个位置上,张小小都十分清楚,触手飞快地干起活儿来,张小小聚精会神地指挥着它们把碎片放到指定的地方去。 这活儿并不多复杂,却很是磨人,张小小只理清了差不多三分之一的碎片,就已经没什么体力了,累的她半根触手都抬不起来了。 一个光点朝她飞了过来,还没到她跟前那亮点就消失不见了,同一时刻张小小忽然觉得自己体内充满了力量,她连忙开始干活。 等到没力气的时候,又有一个光点飞了过来,再次获得力量的张小小继续埋头苦/干。 越到后来那些碎片越是难以整理,它们变得非常沉重,挪动的时候也就需要更多的力气,张小小的那些纤细的触手都因此断了一半。 不能停下来。张小小心底里有个声音在警告着她。 完全没有空闲去想自己停下来会发生什么事情,张小小拼命搬动着这些越来越重也越来越大的碎片,竭尽全力把它们放到它们原先的位置上去。 放置正确的碎片会闪烁出柔和而美丽的光彩,随后消失,眼前的视野会变的更清晰,而那些仍旧堆积在一起的碎片也会变的更大更重。 三个亮点全部消失了,张小小已经精疲力尽,面前却还剩下几块巨大的碎片——不能停下来! 又有一个光点亮了起来,又有六个光点亮了起来,它们飞快地朝着张小小扑了过去,又迅速在张小小身边熄灭。 重新获得了力量,张小小挣扎着用自己仅剩的几十根触手,将几块碎片一一归位。 无数美丽光芒闪烁起来,最终汇聚成一片烂漫绚丽的光之海洋,整个世界变得格外清晰而明亮,仿佛原先的混沌并不曾存在过,张小小眼前出现的最后一幕场景,便是无边无际的灿烂光海。 一床柔滑锦缎里睡着一个美人儿,雪肤乌发,琼鼻樱唇,羽睫如蝶,微微颤动,缓缓张开的那双清澈眼瞳仿佛收敛了一整个天穹的全部星光。 有细碎脚步声逐渐接近,雕花木门被一支纤纤玉手轻轻推开,眉如远山含黛,眸似秋水生波,气质端庄而娴雅。一身淡黄浅绿留仙裙,身着广袖轻纱的女子回手关好门,转头便迎上了一双朦胧若清凌凌水面起了缠绵雾气的眼。 “醒了?还记得我是谁么?”女子眸光幽深,墨色深重的一双眼睛凝望过来。 张小小只觉得脑壳痛到要炸,眼前也是模模糊糊朦朦胧胧一片,看什么都不甚清晰。听到有谁声线婉转地在耳边轻声说话,她抬手揉了揉眼,视线终于清晰了,看到亭亭玉立于自己身前的地生垂花兰,张小小那还有些僵的脑筋还没转过弯来,她呆愣楞地盯着垂花兰,觉得好像哪里有不太对的样子。 “还记得我是谁么?”对方再次重复了一遍自己的问话,眸光深深地凝望过来。 张小小头痛欲裂,她抬手敲了敲自己的脑门,有气无力地回答道:“记得啊,你是地生垂花兰,怎么了?” 微微扬眉,垂花兰姿态款款地走近了些,张小小都能看清楚她身上那件纱裙上的精细勾出的白玉兰散花。 “记得我便好。”垂花兰语气平淡,叫人听不出她是什么情绪:“冰天目莲叫我到下界等候,我按着她的交代布置好了,最后等来了你们,却是独独没有冰天目莲。那天灵界我竟是再回不去了,想必你是知道具体什么状况吧?张小小?” 垂花兰不是都叫她天目琼花吗?冷不丁被叫出自己名字,张小小有点愣怔,她一边揉着太阳穴一边消化垂花兰说的话,只觉得脑子里混混沌沌的,抬眼看向垂花兰,张小小这时候察觉到哪里不对了。 站在她跟前的这个垂花兰,不是天仙灵模样的白袍银发蓝眸,此刻的她黑发黑眸,穿着一身明显精工细作的美丽裙衫,看起来同常人一般无二。 她这是要做什么? 第113章 山东大馒头 似乎瞧出了张小小的疑惑,垂花兰微微一笑,姿容雅致秀美:“毕竟要在俗世里讨生活,太过特殊招摇就不是很好了。” 张小小只是张着眼睛看垂花兰,她脑子里还是一阵一阵尖锐地疼。垂花兰并没有过多停留,她又说了两句话,便离开了。 躺在床上,陷在一床柔软光滑的锦缎里,盯着拔步床周围镂空雕花的栏板怔怔地出神:这刻的似乎是莲花?复瓣叠枝,空灵有致——不是莲花,没有圆大莲叶,这是天目琼花? 抬手敲了敲脑门,张小小觉得自己好像还没有睡醒,脑子里木木的,估计是睡傻了,好在脑壳嗡嗡隆隆地疼了那么一大会儿,现在总算是不疼了。 慢腾腾地掀开被子,伸腿要下床,光裸脚丫踩到软软绒绒的脚踏,张小小低头想要去看自己踩着的是什么,然后她就差点儿被自己光溜溜白到反光的两条大腿闪瞎眼,她这才意识到自己这会儿竟然是一/丝/不/挂。 默默低头看了眼自己的胸口,张小小“咦”了一声,她的旺仔小馒头什么时候变成了山东大馒头??? 白皙肌肤慢慢染上绯红,张小小缓缓抬起双手,脸色十分挣扎地抓住了自己的大馒头,一左一右,揉了揉,捏了捏,张小小的眼泪几乎要为了这么美好的手感夺眶而出。 万万没有想到,她张小小也有这么大的一天啊……啊…… 人逢喜事精神爽,张小小觉得自己混沌的脑子都清明了几分,她过足了手瘾才恋恋不舍地放过了自己的大馒头,来回看了看,在自己枕头边找到了一套做工精致的粉白裙衫,最上面搁着的,是件粉嫩嫩的肚兜。 细白指尖挑起肚兜上的细绳,绣有繁复浅白花瓣的轻而薄地摇晃起来。 张小小忽然抬手捂脸把自己重新埋进了被子里——不知道为什么但是觉得好羞耻啊! 平复了半天心情,张小小终于鼓足勇气套上了那个肚兜,眼看着胸前高耸将布料撑的鼓鼓的,张小小脸红耳热。 她来到这个世界后身体状态一直非常奇异,要么是棵草要么是个球要么就像个半透明的阿飘,半空中来来去去的,尽管看起来是个人样儿到底也不是人,觉不出冷热也不会有饥饱。眼下却像是终于变成了人一般,知觉没有灵敏到笼罩方圆百里的程度,触觉也没有奇异到可以穿墙而过的,光着身子坐在床边上,张小小对于自己的所知所感甚至觉得有些稀奇。 太阳穴还是隐隐作痛,暴/露在空气中的柔嫩肌肤能够感觉到丝丝凉意,放在自己大腿上的手指滑动之间觉出细腻莹润来,心口跳动,呼吸有声,她现在真像是一个活生生的人了。 慢条斯理地一件件穿起衣裳,张小小最后穿好一双小巧玲珑的绣花鞋,忍不住原地转了圈。 放在张小小床头的是件月华裙,腰间褶裥细密,将张小小那纤细腰肢收束的盈盈一握,淡雅画裙上轻描淡绘出瓣瓣莲花,仔细去看却能发现绘出的花朵无枝无叶的只有那千重万瓣的盛放芳华,裙幅一叠压一叠,用色极其淡雅,张小小旋转之间裙幅铺展,仿若月色流转,晕耀光华。 穿上了好看的小裙子一时没忍住转了几个圈圈,结果原本就还在痛的脑壳晕乎乎地更痛了,张小小惨兮兮地抬手抱住脑袋,等那股晕乎劲儿散去之后,她才松开手长长舒了口气。 打量了下屋内的摆设,张小小自然不怎么识货,但是这不耽误她一眼看出家具的做工细致雕花精美,尤其是那一架梳妆台。 快步走过去,台面上竖起的一面铜镜便映照出花容月貌的美人儿来。 张小小瞪着镜子里照出来的美人儿,镜子里的美人儿却像是在深情款款地凝视,张小小抬手捂住镜子里那张脸,觉得有点蒙圈——她现在长这样? 仔细想想确实是她的五官没错,不过是发色瞳色都换成了黑色而已,怎么看起来就大不一样了?好像女人了好多? 冷不丁想到白淼,张小小脸色刷地红了。 红着一张脸,脑海里香艳缠绵的一幅幅画面止不住地滚动播放,张小小跺了跺脚,又给了自己一巴掌——指腹触到柔嫩肌肤,不可思议的温软叫张小小脸上更热了,她深吸了一口气,连忙往外走。 跨出门槛,小小的院落布置的也是颇为雅致,一株花开满树的海棠下摆了石桌石椅,墙角处有竹林萧萧飒飒,迎面拂来一阵清爽微风,张小小脸上的高热这才缓缓褪去。 太阳穴一直隐隐约约传来的痛楚竟也消散的一干二净,张小小下意识摸了摸自己的额头,然后再次被指尖传来的触感羞到了——心里头觉得自己简直莫名其妙,冷静下来的张小小还是找出了原因,没有别的,实在是现在这具身体对于张小小来说太陌生了,尽管知道这是自己的身体,但是摸摸碰碰的时候还是有种在占别人便宜的感觉…… 呼了一口气,抛开这些杂七杂八的,张小小的神情凝重起来。 垂花兰同她说的话她都记下了,先前头脑浑浑噩噩的,什么都理不清楚,张小小这会儿稍微一咂摸,就想叹气。 她还记着自己失去意识之前是在搭积木拼拼图——现在想想那时候真是鬼迷心窍,什么搭积木拼拼图,明明就是在修补天道完善天地规则,也不知道她脑子里到底哪根神经搭错了,竟然会想到拼图积木上面去。 最一开始呈三角形的三个亮点,应该是子午莲,后来赶过去的白淼,还有本该在她随身空间里的泷盏——当时张小小自己突然变小,同白淼的半家婚约都消失了,随身空间可能也没有了,被收进去的女主也就出来了。 亮点之所以会消失,应该是被自己吸收了力量。至于后来出现的一个亮点,以及随着那一个亮点扑过来的亮点,只能是李老汉和六个小天使了。 张小小苦笑起来,她现在好好的,除了一开始脑壳痛以外什么毛病都没有,他们被她吸收了全部力量,还不知道会怎么样。 唯一值得庆幸的是当时全都处在天灵界的禁地里,那地方的天道本源力量并不暴/乱,天地规则也被她整理通顺了,应该不会出什么事。 只是子午莲已经将禁地同天灵界割裂开了,禁地里的时间也是凝固的,又听垂花兰说天灵界回不去,情况可能会有点糟糕。 垂下眼帘,张小小试着调动身边的灵力,本该无声无息汇聚过来的力量并没有出现。又试了一次,还是没有任何反应。 咬了咬唇,张小小闭上双眼,试图用自己的神识去感知身边的游走灵力——漆黑一片,什么都没有。 什么都感知不到。 睁开眼,低头注视着自己这一双白嫩纤细的双手,这双一看就半点不沾阳春水毫无缚鸡之力的纤纤十指,张小小长长吐出一口气。 因为有了山东大馒头还穿上了漂亮小裙子的好心情,荡然无存。 扫了眼院子,张小小想出去,一时竟是没有看到可外出的门洞。视线落到角落处青翠欲滴的小竹林上,张小小迈步走了过去,直到小竹林跟前,她才看到竹枝掩映下的月洞门。 走出小院,却是进了一个更大些的院子。一人合抱不来的高大乔木遮阴蔽日,又有一排垂杨柳沿着碧波荡漾的小小池塘投下袅娜倩影,流水潺潺自怪石嶙峋假山而下,游鱼扬尾,拂开汉白玉石拱桥的优美倒影,藏进亭亭荷叶之下,入目景致婉约而秀丽,叫人心旷神怡——如果耳边没有响起若有若无低声呻/吟的话。 这带着哭腔的呻/吟声软而甜腻,时高时低,间或伴有娇娇嫩嫩喘息,张小小面无表情掉头就走,谁知道她刚跨出去一步,那呻/吟声忽然拔的高高的,另有一道声线由远及近而来,语气挑衅而诱惑:“小重葵~我可是跟你说过了呢~你单独来找我会被睡的呦~” 只披了件艳红薄纱罩衫,一身莹白皮肉若隐若现的高挑女子眉眼含春,朱红唇瓣微启:“现在后悔了?后悔也没用啦,你小嘴咬的我紧紧的呢~”她怀里锁了个身形纤细的女孩儿,这女孩儿衣衫不整,肚兜被撩到了圆润小巧的粉嫩肩头,裙裳褪去大半,堪堪遮住大腿根,却遮不住那摸进大腿根肆意动作的一只手,女孩儿的两只手臂被人拿上衫捆住了,只能扣在高挑女子修长颈项上,随着高挑女子的一举一动而无力地摇晃着身子,她徒劳无功地挣扎着,整个人却始终挂在高挑女子身上——这女孩儿的两条腿竟也被绑了起来,双腿被迫大大地打开,缠住高挑女子劲瘦腰肢,脚踝和手腕牢牢捆在了一起,将她整个儿吊起在高挑女子的身上,毫无反手之力地任人摆布。 无力地仰着头,精致的眉眼因为沾染了不自知的情意而格外娇俏妩媚,红唇半张,那甜腻娇软的呻/吟和喘息正是她发出来的。 眼角泪光点点,她一边喘息一边软软地怒骂:“芍药你——啊——坏——唔!” 从挺翘饱满臀/部拿开的手直接按上了女孩儿的后脑勺,一把将她的脸按进了丰满双峰里,女孩儿后半截话便被埋在了一片雪白柔腻里。 “坏吗?就这样可不够坏呦小重奎~”女子声线魅惑,尾音微微扬起,带着点儿小小的恶意。 怀里的小身子忽然开始猛烈挣扎,高挑女子颜上笑意愈浓,加进去一根手指之后极欢快地动作起来,感觉到女孩儿的大力挣扎,她甚至又加进去一根手指。另一只按在女孩儿后脑上的手掌滑下去,托起女孩儿那已经变得湿漉漉的臀,朝着自己狠狠一按—— “啊——!” 女孩儿哭叫出声,却是再没有力气挣扎扭动,她抽搐着软倒在高挑女子的怀里,因为承受了太过巨大的刺激,脚趾都无法控制地痉挛起来,偏偏那只手还在可劲儿的作乱,她啊啊啊地哭起来,再也受不住了:“我……啊……错………了………呜………啊!” 高挑女子扬起眉,好整以暇地问:“你错哪里了?” 女孩儿抽抽搭搭地回话:“我不该…呜呜呜……不该躲你………呜……不该躲着你……” 拿自己满是水迹的一只手摸了摸女孩儿的脸,察觉到对方身子一僵,高挑女子轻笑出声,并不应答,她当着女孩儿的面,一点儿一点儿舔舐着自己的湿漉漉手指,妖娆视线摄人神魂。 “别舔了……”女孩儿羞耻地别开眼。 高挑女子语气轻佻:“你这么甜,我最喜欢了。白刺莓先前给我送过来一篮子樱果,小重葵这么乖,我们回去一起吃怎么样?我亲手喂你吃呦,一定会把小重葵上面的小嘴儿和下面的小嘴儿都给喂的饱饱的~” “芍药!”女孩儿尖利地喊,她很快软下声线,哀哀地出声:“我错了,你饶了我吧,芍药我求求你了,我求求你了!” “小重葵不是最喜欢吃樱果了嘛?” “我不喜欢吃!我最不喜欢吃的就是樱果!” “这样啊,上面的小嘴儿不喜欢,那我只好全喂给下面的小嘴儿咯。” “呜呜呜我错了,芍药我错了……” 抱着怀里软软的小身子,高挑女子眸光流转,瞥向了距离自己不远的一棵高大乔木,然后姿态万千地微微一笑。 她一踏进这院子里就感知到了天目琼花的踪迹,对此十八芍药心里觉得很是可惜。毕竟有外人在的话,好多花样儿就玩不了了,其实最主要还是重葵脸皮太薄,她自己倒是不在意这些,重葵这会儿迷迷瞪瞪的才没有觉出天目琼花的气息,要是等她清醒了,叫重葵知道自己同她欢好的时候一边还有旁人在,这家伙绝对能炸给她看,虽说哄哄就好了,芍药还是不想叫重葵心里头不舒服,她会很心疼的。 十八芍药低头亲了亲重葵的额角,对方哼哼唧唧地一巴掌推开了她的脸,她又亲了一口,抱好怀里人,悠悠然转身离去,嘴里还不忘调戏重葵几句。 说话声渐渐远去,蹲在大树后面双手抱膝把脸埋起来只露出一对红的滴血的耳朵张小小,却是半天都站不起来。 第114章 白淼你快来救我啊 简!直!夭!寿!——张小小在心底疯狂地打着滚愤怒地嘶吼。 早知道她踏出屋门会经历这么一遭,打死她也不会出去!乖乖在屋里睡会儿觉多好啊,张小小真是心里苦哇。 虽然说在九十九层天外天被一群天仙灵围观的时候,张小小就已经看出了几位天仙灵之间有些不同寻常的关系,但是张小小没想到天仙灵们会如此热情奔放?也不是,好像只有十八芍药自带妩媚妖娆属性…… 一屁股坐到地上,背靠住大树,张小小抬起头让自己滚烫滚烫的脸颊降降温。 十八芍药和重葵在这儿,想到垂花兰说起过等来了她们,却独独没有冰天目莲,那天仙灵们应该都在了。只是不确定天仙灵们的能力都还在不在,要是和她一样就惨了。 垂花兰说的是冰天目莲,不是子午莲,按理说天目琼花已经把力量还回去了,垂花兰应该能猜测出发生了什么变故吧。 很无力啊……目光有些茫然地投向头顶郁郁葱葱的绿色树冠,这时节似乎夏末秋初,温度很是宜人,满眼的翠色没有盛夏时候那么隆重,看起来反而更加清凉。枝叶纵横交叉间,泄露出丝丝缕缕半透明光线,光影晃动之间,隐隐勾勒出优美的翅膀形状来。 张小小瞪大眼——翅膀? 眼睁睁看着树叶晃动,探出来一颗顶了满头卷毛的小脑袋,眉眼灵动可人,却有着浓浓一团稚气,随后钻出来的是套了件宽大白袍显得格外娇小可爱的身子,再往下是露出来的纤细小腿,精致脚踝处似乎生出几根细长羽毛,仔细看那几根羽毛并不是实体,更像是几缕光芒,只是寻常光线哪里会有那么具体精致的羽毛形状。 张小小意识到自己先前看见的翅膀形状正是由这种几乎可以说已经实体化的光束组成的。这会儿两只纤长透薄的翅翼一左一右地伸展出来,有一下没一下地拍打着,翅翼主人那一双水汪汪的蓝眼睛满是好奇地看过来。 “你在这儿做什么呢?”一道轻灵声线从头顶上空的枝叶间洒落下来。 张小小没有回答,反问道:“你在这儿做什么呢?” 对方眨了眨眼睛:“我在这儿晒太阳呢。” 爬到那么高的地方晒太阳?啊不对,要是有翅膀的话,大概很轻松就能够飞上去。 “你是天目琼花吧?我是羽叶茑罗。”抬手抓了抓自己的头发,羽叶茑罗有点忐忑地发出邀请:“阳光可好了,要不要一起晒太阳呀?” 张小小一怔,在对方越来越忐忑不安的视线里,忍不住露出一个微笑:“好呀。” 羽叶茑罗黯淡下去的蓝眼睛瞬间明亮起来,她欢呼一声,呼扇着翅膀从树梢上飞下来,张开手臂一把抱起张小小,转个圈就朝上飞去。 月华裙裙幅铺展开,风吹色动,旋转间仿若月光流转于无数半透明莲花瓣。 张小小却是直到自己被羽叶茑罗动作轻柔地放到一条粗枝上坐下,才回过神来。看着羽叶茑罗一脸欣喜地拿手一下下整理着自己身上衣裙,张小小的心情很是复杂。 羽叶茑罗满脸孩子气,看起来也只是个十一二岁的小萝莉,个子也矮矮的只到张小小的腰。然而就是这么小只的萝莉,刚才将张小小公主抱了起来,双腿离地那一刻张小小都还没反应过来。 理好了张小小的裙摆,羽叶茑罗开开心心地坐到了张小小斜对面的一根枝丫上,晃着双腿笑眯眯地盯着张小小看。她脚踝上生出的光质羽毛随着她的动作来回挥动,再加上背后伸展开的那双光线组成的翅膀,沐浴在日光之下,衬着身边的绿叶蓝天,像极了美丽的精灵。 实际上也确实是跟精灵差不多类型的存在吧,张小小收回视线,任由羽叶茑罗盯着自己猛看,她扬起脸闭上眼,一边儿正儿八经地开始晒太阳一边儿出声问道:“你什么时候过来晒太阳的啊?” 羽叶茑罗学着张小小的样子仰脸闭眼,阳光笼着面颊,像是温暖轻柔地抚摸,她舒适地呼了一口气,回答道:“我刚过来,我坐下没多久芍药她们就过来了。要不是她们在做事,我就叫她俩也上来晒晒太阳了。” 张小小仰起的脖子有点僵,她听见自己声音发飘:“她们俩在做事?” 羽叶茑罗的声音很是轻快:“对呀,阿妈说那是件很好的事,所以大家才会都喜欢做。” 张小小觉得自己有点虚弱:“大家都喜欢做?” “嗯呢,阿妈说做这件事要两个人都喜欢对方才可以。十八芍药和重葵,长叶木槿花和短叶木槿花,白刺莓和夕雾花,她们都是两个人很喜欢才会做这事的。”羽叶茑罗十分欢快地说着话,她停顿了下,再开口就有点疑惑有点低落:“阿妈也经常和我做这件事,我是很喜欢阿妈没错,但是阿妈从来没有说过喜欢我。” 张小小:卧槽! 她忍不住转过头,睁开眼去看身边的羽叶茑罗,满头银白卷毛蓬松翘起,水水的大眼睛粉粉的小嘴巴,小手小脚的,是个可爱软萌的萝莉没错…… 尽管心里非常明白这些天仙灵一个个的都几百岁几千岁甚至上万岁都有可能,但是架不住眼前这只天仙灵的模样实打实的是个小萝莉,从羽叶茑罗讲的话里能听出她性子很是单纯,对啪啪啪很是懵懂,然而就算这样她的“阿妈”还是对她下手了——这下手的还是阿妈!就算没有血缘关系那也是当妈的啊!还有没有人性了! 噢忘了她们不是人…… 张小小特别想给警/察叔叔打个电话,特!别!想! 正怒火中烧义愤填膺的时候,脸上忽然传来温软触感,眼前凑过来一张放大的脸,张小小下意识朝后仰,一时没想到自己现在坐在树枝上,这一后仰大半个身子悬了空,眼看就要摔下去,腰一下子被紧紧抱住,上半身也被拉了起来。 张小小有些后怕地望下看了眼,这么高,她现在又驱使不了半点儿灵力,真要摔下去不死也是个残废。 能及时拉住她的只有羽叶茑罗,张小小又是心疼又是感激,正想开口说话,她忽然僵住了——脸上传来的温软触感不是别的,正是羽叶茑罗的小手,这会儿她呼扇着翅膀站在张小小面前的空气里,自顾自低头研究着什么,顺着她的视线往下看,因为刚才的动作原本就有些低的领口开的有点大,肚兜包裹住的高耸胸部赫然跃入眼帘,而羽叶茑罗的另一只手正十分认真地在扒拉那个肚兜。 张小小:!!! 注意到张小小的视线,羽叶茑罗抬起头来给了她一个天真的笑:“你这里跟我不一样哎,好奇怪。” 抬手想要拨开羽叶茑罗,张小小忽然发现自己动弹不得,想要说话,却是连嘴巴都张不开,她只能保持着坐在树枝上的姿势,任由羽叶茑罗好奇地在她胸口鼓捣。 扯了半天肚兜也没有扯下来,她绕着张小小飞了一圈,十分机智地发现了张小小脖子后面打了个结的系带。 张小小在内心尖叫起来:救命!!! 白白嫩嫩的小手很灵巧地解开了肚兜的系绳,胸口一凉,张小小的心里也是一凉——救命啊!!! 羽叶茑罗看了看张小小的山东大馒头,又拉开自己的衣领朝里面看了看:“真的不一样哎,不过阿妈的跟天目琼花的一样,为什么就我的不一样。”小萝莉似乎很是困扰。 思考了片刻,她抬起头盯住张小小的大馒头,有些迟疑,但最终还是朝大馒头伸出了双手。 不!要!啊! 谁来救救我!!! 张小小在内心泪流满面痛哭失声。 这时候有低声交谈由远及近:“天目琼花也失去力量了,天灵界到底发生了什么。”开口的是个相貌娇妍眉眼柔美的女孩儿,她穿了身浅白的交领高腰襦裙,腰肢纤细身姿窈窕。 和她并肩行走的女孩儿和她穿了一样款式的衣裙,只不过是浅紫颜色,她五官清纯秀丽,此刻眸中却笼了愁色:“唉,总归不是什么好事。” 羽叶茑罗收回手,扒开树叶朝下张望:“是白刺莓和夕雾花哎,她们是要去做什么?” “那不一定吧,我昨天出门买胭脂的时候听见有个道士说天地规则的束缚之力比以前强上许多倍,千山门有六个长老都遭了天谴,五死一伤。”白刺莓一边轻声细语,一边安抚地揽住了身边人的肩膀。 依偎进白刺莓的怀里,夕雾花还是微微蹙了眉:“天地规则?这么讲的话,天地本源也是被增强了的,会不会是因为这个原因我们才回不去的?” 白刺莓亲了亲怀里人的脸颊,柔声安慰:“我们现在什么都确定不了,是不是?别想那么多了,我们多久没来过下界了?这回下来了就好好地走一走,我记着你最喜欢北泲州的雪了,我们……” 说话声渐渐远去了,羽叶茑罗目送她们俩走出这院子,她似乎很失落:“我想去南戎州,那里有很高很高的山很深很深的水,可是阿妈不同意。” 我管你想去哪儿啊!你放开我啊好不好! 袒胸露/乳的张小小内心万分崩溃。 羽叶茑罗回过头来,注意力重新放到了张小小身上,她想起了什么,伸出手就要去解张小小的腰带。 张小小:白淼你快来救我啊!!!!!! 第115章 特别那个啥 好像听到小小在喊救命? 白淼迷迷瞪瞪地张开眼睛,眼前是一片星光璀璨的深邃夜空,她这是在哪儿啊? 她好像做了好多梦,梦到爹父变成了一只老鼠,梦到小小消失不见了,还梦到自己进了一个什么都没有的地方,那地方哪里都是模模糊糊的,里面还有两个女的在那儿站着,其中一个她好像见过。 脑壳好痛。 白淼忍不住哼唧了一声,然后她就听到一声小小的嗷呜——看来是变回原型了,她想到。 慢吞吞地抬起前脚放到自己眼前,本以为会看到一只皮毛乌黑油亮的粗大脚掌,没想到伸过来的却是一只颜色雪白的毛绒绒小猫爪,小爪子上小肉球粉粉嫩嫩的。 白淼瞪着自己软乎乎的爪子,目瞪喵呆。 “嗷——” 本想原地高高跳起,以表示一下自己内心的巨大震惊的白淼,实际上却只能软绵绵地动了动自己的尾巴尖,保持着四脚向上仰面朝天的姿势平躺着,连翻个身都翻不过去。 没有力气。 在失去意识的前一刻,她的力量好像冲垮堤岸的涛涛洪水,一泻千里地从体内流失掉了。也不知道为什么,明明是十分危险的力量流逝,白淼心里头却觉得很安全,拿自己还在隐隐作痛的脑袋想了想,白淼十分笃定地下了结论——自己的力量一定是给了小小,只有小小拿走她的力量她才不会反抗。 趴了一会儿,终于有了点力气,白淼吭哧吭哧翻了个身,把自己翻过来之后,她才发现自己现在趴着的地方,原来是个鸟窝,这鸟窝挺宽大,趴下两个她都绰绰有余,身子底下还垫着松松软软的厚厚棉絮。 这个鸟窝不知道是用哪种植物枝条编起来的,鼻尖能闻到浓郁而柔和的温馨气味,白淼使劲儿嗅了嗅想要辨认出这是什么香味,认倒是没认出来,她在深吸了几口香气之后却是耳清目明,脑壳都不痛了。 爬起身,白淼蹲坐在厚实温暖的棉絮,竖着耳朵环顾四周。 清澈星光自穹顶洒落下来,足以叫白淼将周围景物看的一清二楚。白淼也就能看出自己现在呆的这个鸟窝,坐落于一株参天大树树冠顶端的叶片上。 这棵大树瞧着很是奇怪,明明高入云霄,树干却是细细长长的模样,叫人觉得一阵大风就能刮断,树干上分出的一根根细枝也看起来很是脆弱,上面顶着椭圆形的叶子又特别大。这些叶子悬浮在半空中平平展开,铺成了一个又一个的大圆小圆,离白淼不远的地方就有新生出来的一片小小圆圆叶子,能看出来叶子表面是浓绿颜色,背面则透出了暗紫。 树干枝叶都长的奇奇怪怪,开出的花朵也是怪模怪样,就一朵花光秃秃地悬浮在叶柄旁边,花朵也挺大只。这会儿花瓣合拢成上尖下圆的花苞,从上朝下望过去,能看到无数尖尖花苞戳在大圆叶片上。 白淼并不知道这是种什么植物,她看了两眼就移开了视线——不过要是张小小在这里的话,她一眼就能认出这极为高大的植株正是子午莲的本体,只可惜张小小远正在千里之外,自顾不暇。 张小小此时此刻万分崩溃。 羽叶茑罗手指很是灵巧,一拉一拽就解开了张小小系了大半天的腰带,裙衫层层散落,莹白肌肤便显露于人前了。 风吹肚肚凉,张小小心里哇的一声哭了出来。 然而对面的小祖宗并不准备就这么放过她,羽叶茑罗的手移向了张小小的下裳,张小小浑身上下每个细胞都在尖叫。 羽叶茑罗捉住朝下飘落的衣裳,惊讶地发现天目琼花不见了——天目琼花并没有突然消失,一株冰晶植物旋转着从衣服里飞了出去。 抓着一堆衣服,羽叶茑罗楞楞地看着那纤长冰晶叶片簇拥成的莲花形状飞旋远去,她歪了歪头,有些疑惑:“天目琼花?” 张小小管她会怎么样,眼见着自己要清白不保,巨大压力之下她只觉得自己猛然挣脱了身上一层束缚,下一刻她就变成了在人间界时候的冰晶植株,随后她当机立断马不停蹄地飞了出去。 久违的三百六十度无死角视野范围,熟悉的成千上万随时待命的愿力触手,从没有用过但是并不容小觑的四十八种幻术,更叫人惊喜的是她现在的冰晶叶子可以动了! 真是感动。 挥了挥自己的冰晶叶子,张小小又欢天喜地感知了一下周围的灵力,毫不费力地将灵力拢了过来,张小小玩心大起,她将高浓度灵力压缩成一个近乎实体的灵力球,拿自己的叶子卷住了,狠狠一掷——灵力球笔直砸向了羽叶茑罗的脸。 张小小扔了就跑,只留下脑门挨了一下的羽叶茑罗抱着裙子站在树梢上,一脸茫然,刚才是什么东西打了她一下啊? “阿羽?”一道清冷声线从下方传来。 羽叶茑罗连忙应了一声,她腾出一只手拨拉开眼前遮挡视线的枝叶,低头朝下张望,果然看到阿妈正仰头看了过来。 站在树下的人身姿清瘦挺拔,短发黑眸,白肤红唇,眉眼如画却没有丝毫女气,反而有些雌雄莫辩,穿了一身黑色短打,双手也捧着一套黑衣,这会儿仰了头看向树顶的羽叶茑罗,微微皱眉:“下来。” 羽叶茑罗有些怕地缩了缩脖子,抱紧了怀里的衣裙,到底还是扑扇着翅膀飞了下去,然后就被阿妈一把揽进了怀里。 乖乖地窝进阿妈怀抱里,羽叶茑罗正想要伸长胳膊抱住阿妈的脖子,她拿着的天目琼花的这样显得碍事了,但是又不能随手扔掉,苦恼地盯着手里的衣服,羽叶茑罗努力想着把这件衣服怎么办。 一只骨节突出的修长手掌探了过来,将羽叶茑罗抱着的衣服轻轻提起,阿妈的声音从头顶落了下来:“这是?” 羽叶茑罗拎起色泽淡雅的裙子给阿妈展示上面描绘出的花朵:“好看吧?天目琼花的裙子,转圈圈的时候最好看了。” “天目琼花?”阿妈的声音似乎带了点儿别的什么意味:“你脱了天目琼花的衣服?” 举着衣服的羽叶茑罗眨巴眨巴眼,好像是这样子没错?但是总觉得就这么承认了会发生什么不太好的事情…… 沉默了片刻,羽叶茑罗转头盯住阿妈的眼睛:“天目琼花变成了一棵草,我从没有见过那种草,然后她就飞走了,衣服差点儿掉下去。” 阿妈的眼睛弯了弯:“是吗。” 不知道为什么但是羽叶茑罗还是大大地松了口气,她脸上露出灿烂笑容,重重地点头:“是的呀!” “冷杉?” 羽叶茑罗听出是白刺莓的声音,她扒住阿妈的肩膀,看见白刺莓和夕雾花手拉手肩并肩走了过来,白刺莓还在跟阿妈说着话:“你怎么在这儿?垂花兰叫我们都过去,她有事要讲。你和阿羽快过去吧,我们找一下天目琼花。” 夕雾花的目光落到了羽叶茑罗怀里的月华裙上,她有些迟疑地抬眼看向百山祖冷杉,后者朝她点了点头,出声解释:“衣服是天目琼花的。阿羽说天目琼花变回了原型。” 夕雾花和白刺莓面面相觑,垂花兰跟她们提到天目琼花的时候,有说过天目琼花同她们一样失去了力量,没了灵力她是怎么变成原型的? 张小小自己也不清楚,按理说她现在应该是朵半透明的重瓣莲花才对,毕竟那才是天目琼花的模样,怎么着也不该变成在人间界时候的冰晶草叶子啊,就算她现在有了好多片冰晶叶子,这些纤薄透明的美丽冰晶叶子还堆在一块儿看起来特别像莲花,但是说到底再怎么像那也不是啊。 这变化简直神奇。 没有在这个问题上纠结太久,张小小飞的好像有点快,等到她有意识地放慢速度的时候,她已经不知道自己身在何方了。 三百六十度的无死角视野范围叫张小小飘在高空中也能知道地面上的状况——她现在正好停在了一座高大楼房的正上方。 这栋楼建的豪华精致,青砖青瓦,又由青漆涂饰,颇为雅致。连廊传出丝竹声声,楼中有一方露天的长台,张小小高高在上,能够清楚地看楼内搭起的台子上有几个身穿轻纱的女子轻歌曼舞,她一开始还有点不解,那几个□□的漂亮女孩儿身上差不多就裹了层纱,还搔首弄姿又唱又跳,叫人觉得特别那个啥。 一曲舞毕,当张小小看到那几个名轻纱女子纷纷下台,投进一个又一个男人的怀抱里娇笑着任人上下其手,她心底那个猜测也就被证实了——这果然就是传说中的青楼。 天界也有青楼——这话说起来有点尴尬,不过张小小知道这大概是因为她自己的固有印象,毕竟在以前的世界里,天界是神明仙人们居住的地方,神仙们都看破红尘,清心寡欲,跟青楼什么的绝对沾不上边。 而这个世界的天界只是同人间界一般无二的独立小世界,甚至因为天道束缚之力虚弱,天界中人反而更加任意妄为。红尘滚滚的俗世里声色犬马也就很是寻常了。 不是很想围观青楼女子们的日常生活,张小小很快飞离,因此她便错过了随后的花魁表演。 伴随着轻灵而悠扬歌声,连廊上有侍女挎着花篮出现,她们朝下方抛洒着花瓣和丝带。纷纷扬扬花瓣雨中,五颜六色绚烂飘扬的丝带落到了高台之上。缭绕雾气丝丝缕缕升腾,模糊了台下人的视线,因此当一只精致玲珑粉雕玉琢的脚轻轻踏上一条艳红丝带的时候,所有人都没有看清那只纤纤玉足是什么时候出现的,然而这并不影响台下众人瞬间燃起热切的目光。 妖娆深蓝的蔻丹甲,精巧莹白的赤足,纤美雪润的小腿,雾气渐散,显露出修长笔直的一双腿来,自小腿有娇艳花枝状雕青一路蔓生至大腿根部,香艳欲绝。 一头长度过臀的银白色卷发如瀑泄落,这一头长发柔顺发亮,每一缕发丝都有着慵懒而完美的弧度,卷曲着覆在曲线毕露的腰背上,半遮住饱满雪臀,半掩着圆润香肩。 只是一个背影,已经叫台下有粗重喘息声。 一件男子衣袍自高阁雅间抛出,飘飘摇摇,台上人儿柔声道谢,素白手掌轻而巧地接住了,姿态优美动作缓慢地穿在了自己身上。 在座的男人没有一个不想要美人儿身上穿的那件衣服是自己的,更有人希望自己就是那件衣服,不过他们也都有自知之明,那件扔下来的外袍布料不菲,暗纹也万分精致,尤其是肩背上明晃晃的龙绣,昭示了衣袍主人身为皇族的高贵身份。 这裸/身寻衣的一幕,是这一届的花魁上台后才有的,这位花魁的美貌但凡见过的男人没有谁能说出不好,她最叫人称道的一是那纯美天真又性感妩媚的气质,二就是她那从发梢到脚尖无一不完美的身子,三就是拜倒在她那光/裸玉足之下的诸多王公贵族了。 松松地拢着明显宽大的衣袍,台上的人儿终于回转身来,有意无意间衣衫滑落,香肩半裸酥胸微露,远而观之,白皙圆润,凝神而细嗅,似有幽香袭人,叫人忍不住遐想,若是能将这美人儿拥入怀中该是何等的快活。 有风吹拂,她似乎觉得冷,拢了拢衣裳,双肩微微颤动,真是我见犹怜,直教男人心旌摇荡,当她微微抬眸看过来的时候,偌大的地方一下子静了下来。 那是一双太过于美丽的蓝眼睛。纯粹到不掺杂一丝杂质的蓝,清清湖面泛起了一圈圈缠绵涟漪,那绝色的美人儿露出一个怯生生的笑来,檀口轻启:“水灯心见过大人。” 第116章 喵喵喵地叫着小小 自觉有些尴尬,所以张小小毫不犹豫地很快飞走了,因此已经离开了青楼上空的张小小,并不会知道她当初受冰天目莲所托而找到的那位名字叫做水灯心的天仙灵,竟然变成了一位在众目睽睽之下赤身*卖弄风情的青楼女子,并且还成了花魁,而这其中所能够牵连出来的隐情,张小小就更不曾知晓了。 张小小这会儿扑扇着自己一左一右两片冰晶叶子,就像是扑扇着小翅膀一样,在高而远的蔚蓝穹顶之下漫无目的地飞来飞去。 她从一座建造在山顶上烟雾缭绕的寺庙上空飞了过去,她从一条修筑在悬崖崖壁上仅容一人通过的栈道上方飞了过去,她从那修了栈道的陡峭悬崖上飞了过来,她从那隐隐传出梵唱声的高大庙宇上飞了过来——张小小在空中无意识地来回转了好几圈。 张小小心里头正想着事儿,因此她也就没有察觉到自己视野范围内的,那栋寺庙门外高高台阶上,坐着个满头蓝发的漂亮女孩儿,正是跟水灯心关系匪浅的那个阿婵娜里;那十分险峻陡峭的悬崖崖壁上一人宽的栈道上,有个身着鲜艳红衣的女子牵着一匹马悠悠然走着路,却是那位被天目琼花带到天灵界然后又得到了张小小馈赠的一场大机缘的 连云袖。 张小小正在认真思考着自己刚才的突然变身。差点儿被羽叶茑罗剥了衣服那会儿,她心中万分迫切地想要快点儿离开,变成冰晶植物之后,张小小并没有留意到自己远离的速度有多快,当她觉得自己飞的够远了所以停下来的时候,却发现已经飞出了远超八百多里地的距离。 现在仔细回想一下,张小小可以确定自己离去的速度快的不科学,真的是心念一动,人就到了千里之外。张小小不觉得以自己对灵力的使用可以达到这种程度,想到天目琼花对天道规则的熟悉,再想到此时的天界天道正是由自己亲手修缮补全,张小小心底生出一个情理之外意料之中的念头——这是老天爷在帮她? 挥了挥自己的冰晶叶子,张小小决定实验一下——就见到她前方迅速聚拢起一团灰黑颜色的厚厚云朵,噼里啪啦的又闪电又打雷,眼瞅着就下起了雨,张小小心神一动,坠下的雨滴被风吹的倾斜起来。 云散雨消,张小小舒展着自己的冰晶叶子,有些迟疑地停在了空中一动不动。她能够感知到天地之间的规则对她来说全都如臂使指,要风有风要雨得雨的,这仿佛上天入地无所不能的架势叫她一时半会都有点承受不来。 想到尚被封锁在天灵界内下落不明的白淼她们,张小小先把这个问题搁置了起来,她试探着去感知自己和白淼之间的契约联系,没想到竟然还真的感应到了! 实际上张小小之所以拥有了所谓呼风唤雨的力量,的确是因为她对于天道规则的修补。天目琼花本身就是由天道意志化身孕育而生,算是真正的天道之子,又不同于尚未长成便被夺取了力量的子午莲和地生垂花兰,天目琼花完完全全地掌控着天道之力,再加上之后她又亲手将大世界一分为三,这时的天目琼花的地位隐隐相当于创世者,她对于天道规则有着不容忽视的影响力。 张小小之前并未完全获得天目琼花的力量,在天目琼花的残存意识消散后,她才真正地拥有了天目琼花所具有的一切能力,这后来张小小又亲身参与了对天道本源的强化和对天地规则的修缮,可以说现在的她对天界天道而言已经是举足轻重的存在了,只是她尚不自知而已。 关于张小小和白淼之间半家婚约的突然消失和突然出现,同天道力量也有着直接关联。契约力量是在张小小开始修缮天地规则那一刻突然消失的,这是因为契约本身也属于天地间的一条规则,所以才会突然失效——这就像家里的灯泡坏了,只有把电先给断了才能开始上手修灯泡,这修的时候灯泡自然是不亮的。修好了再通上电,灯泡自然就亮了——张小小现在也就能感知到契约的存在了。 静静悬浮于半空中的莲花状冰晶叶子一眨眼的功夫就消失了——以极速前进的张小小此时此刻视野范围内一大片纵横交错的光束,这似乎是因为高速飞行下光线折射所造成的错觉,张小小心中却是清楚地知道,这其实是天地规则在她眼中具现出的影像。 眼下张小小正沿着其中一道光束极速飞驰,光束的另一端就是白淼,如果不是现在变成了只有冰晶叶子的一颗草,张小小现在绝对会热泪盈眶——她好想白淼,好想好想啊。 在得知白淼将自己完全忘记那一刻她的的确确是万念俱灰,然而选择自毁并不是她的本意,她张小小可不是轻言放弃的人。 那只是天目琼花残留下的一丝意念掌控身体主权所导致的后果,她的身体本就不是实体,而是由纯粹力量凝结而出的能量体,失去主人操控的力量自然会溃散,至于之后出现的那个天目琼花,已然不是她张小小的意识主导了,而是由天目琼花的残念凝聚成形。 这中间张小小并没有清醒的意识,但是天目琼花的所作所为所言所语,她本身又都是知道的,这可以说是一种分裂的状态,或许说是一体双魂也没有错。 天目琼花残念散去,张小小便重新控制了这具单纯由力量凝结而成的身体,紧接着就去了天灵界的禁地,开始对天道本源力量和天地规则进行增强和修补,中间莫名其妙变小一回,虽说是见到了白淼吧,但是看到的只是半个背影,之后她被李老汉一路送回天灵界禁地,看见的全都是亮晶晶的光点,一模一样的三个光点她连哪个是白淼都看不出来,也就没能见上白淼一面——这么算下来,打从她们俩来到了天界,她就跟白淼见了一次面!见面的时候白淼还把她给忘了! 这是哪门子的谈恋爱搞对象呦! 尤其是在这之前她刚刚被白淼给睡了。张小小内心默默泪流满面。 因此当张小小看到光束另一端并且清清楚楚地感知到了白淼的气息的时候,她本就快到极限的速度再次提高,张小小觉得自己在超音速之后简直要超光速。 真正意义上一眨眼的功夫——尽管重新变成一颗冰凌草的张小小这会儿并没有什么眼睛——她就抵达了目的地。 视野范围内光束纵横交织近乎虚幻的世界重新归于实体,张小小一眼就看到——看到个毛!视野范围内只有广袤无垠的星空,哪里有白淼的半个影子。 明明白淼的气息就在此处清晰而明确地存在着,张小小的视野范围里却只有上方闪闪烁烁的明亮星子和下方无穷无尽的深沉黑暗。 这是在搞毛! 张小小原地转了两圈,束手无策。 被张小小寻找的白淼这会儿正在研究自己身前那一朵缓缓绽放的硕大花朵。 漫天散落的星光被明亮天光掩住,墨蓝颜色的暗沉穹顶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变浅变亮。白淼爬到鸟窝边上,伸出软软的小爪子扒住了巢穴的边缘,努力将自己的上半身直立起来,在她完成这一系列动作的空当,天色已然大亮。 驱使着白淼趴到巢穴边缘上瞪大了一双圆溜溜眼睛的,正是一朵原本笔直戳在圆大叶片的花苞,这尖尖花苞竟是随着散落天光渐渐绽放。 长圆形的花瓣一层又一层地舒展,每层都是八片,原本的闭合花苞缓慢打开,最终完全盛放。挺拔开放的大花完全遮住了圆圆叶片,顶端尖尖的深蓝色圆长花瓣中下部却是淡蓝颜色,花心处探出来的浅白花丝看起来绒绒的,白淼挺想跳进去打个滚。 扒着鸟窝的边缘探头朝下看,夜幕星空下看到的无数大圆小圆叶片此刻都被蓝色莲花取而代之了,一眼望去,蔚为壮观。 天光泄落,照亮了这一方天地,白淼挺着脖子四处张望,这颗大树生的高耸入云,白淼穷尽目力,也只能看到一朵朵盛开的蓝莲花,再往周围看,目之所及也不过是丝丝缕缕云霞。 这个鸟窝并不是白淼的,所以白淼十分肯定这里还有别的生灵。她退回到鸟窝中央,温软厚实的棉絮实在是太适合蜷起来美美睡一觉了,白淼打起精神,坚定地赶走了瞌睡虫,开始摇头摆尾又扑又咬,然后白淼确定自己的爪子和牙齿完全退化了,甚至都还没有她刚出生那会儿的爪子和牙齿来得锋利——她现在到底是变成了什么东西! 如果张小小在这儿,就能告诉白淼说她变成了一只猫——还是鸳鸯眼的白色田园猫,皮毛雪白浓密,身形矫健优美,一只蓝眼睛一只红眼睛,两只眼睛都是圆滚滚清凌凌的,跟张小小她奶奶养过的一只叫做大白的猫一模一样。大白是一只成年猫咪的正常体型,被喂的很好,因此体格并不算太小,不过对于已经进入成熟期的血睛魔炎兽来说,这种猫咪都抵不上自己的半个脑袋大。 不幸中的万幸,白淼的随身空间还能用。有些恹恹地将鸟窝收进空间里去,白淼便落在了宽大叶片上。 拿爪子挠了挠叶片,一个道子都没留下,白淼垂头丧气地“喵嗷”了一声,喵了这一嗓子之后,白淼呆了呆——这是她的叫声?不对啊! 哪里都不对! 白淼从随身空间里拖出来一个斗篷,这斗篷还是在人间界的时候小小给她的。有些怀念地在斗篷上打了个滚,又使劲儿蹭了蹭,白淼喵喵喵地叫着小小的名字,叫了几声,有点嫌弃自己现在的叫声,白淼也就住了嘴,没忍住拿四只爪子抱住斗篷将自己埋了进入。 这个斗篷挺大,但是被张小小叠成了整整齐齐的一个小方块,尽管白淼在上面又是蹭又是滚的,也不过把小方块给折腾成了不规则多边形,还是一层层叠好了的。这会儿白淼整只猫钻进了斗篷里还扭开扭去的,斗篷是张小小直接压缩愿力凝结成的,因此布料十分光滑柔顺,滑动之间折叠起的斗篷散开了,一个边角甚至耷拉到了圆叶子下面。 毫不知情的白淼还沉溺在斗篷上残留的小小身上的气味里,她蹭蹭嗅嗅,忽然觉得一股拉力传来,紧接着传来的就是失重感。 带着白淼一块儿滑下去的斗篷被风吹的鼓涨起来,在半空中左右飘摇,从斗篷上滚下来的白淼则直直坠了下去。 徘徊在星空下的张小小觉得自己好像听到了一声凄惨的猫叫。 第117章 身为魔界说一不二顶天立地大魔兽的尊严 刚才她听到的好像是一声猫叫?这儿怎么会有猫? 讲道理,在这个东方玄幻修真大背景下的世界里根本就没有猫。 猫这种生物原本是生活在热带沙漠里的,据张小小所知,在这个世界里,不论是天界、人间界还是魔界,都没有什么沙漠。 这三界张小小到目前为止只去过人间界和天界,其中人间界是她停留时间最长的一个界,人间界四季分明,但冬天不会过于寒冷夏天也没有太过燥热,冬夏之间的温度差并不大,抛开那类似于地球上南北极地区的天目冰原,人间界的气候应该同地理课本上讲到的温带大陆性气候相像——即使张小小时常会觉得这个世界不科学,她心中也清楚,这个世界的一些现象还是能够用她原先世界的科学知识来进行解释的。 张小小对数字没有任何兴趣,本身立体感不好,基础知识又薄弱,平常还不做练习,数学能学好就怪了,可她的记忆力和理解力非常强,因此识记类的文科科目她学起来十分轻松。张小小喜爱读书,却也懂事地知道已经退休了的奶奶收养自己还供自己上学念书并不容易,她并不想跟奶奶讨钱去买课外书,再加上她性子冷淡,不愿去借同学的书看,结果平常能一读再读的书就只有课本了,也正是因为这样,张小小现在还能张口背出亚洲温带大陆性气候下的几种植被类型——尽管这些知识对于现在的她来说,似乎并没有什么太大的用处。 多学点儿东西总归是好的。不知道为什么,张小小想起了奶奶笑眯了眼睛跟她说这句话时候的模样。 没有让自己沉溺于往事,张小小想到这世界没有猫咪,猫科动物却是有的,白淼是血睛魔炎兽,抛开其中各种玄幻因素,张小小可以肯定这种魔兽绝对是要算进大型猫科动物里的虎。再者说在人间界的天目冰原上白淼和天目琼花还是伴生关系的时候,当血睛琼华兽出现在张小小面前,那外形更是酷似猫咪,直把还是一棵草的张小小萌的心肝颤。 此时此刻此地,能出现在天灵界禁地里的类似猫咪的生物,除了白淼还能有谁! 那声猫叫听起来实在是太惨痛了,张小小一点儿也不要去想白淼可能面临的悲惨遭遇,她只是放出了自己所能够掌控住的千千万万愿力触手,去竭力探索这一片仿佛无边无际的星空,想要发现白淼的任何一点儿踪迹。 在天目琼花十分广阔的视野范围内,张小小能够清晰地看到,自己铺天盖地放出去的愿力触手呈现出了淡淡蓝色的纤细光束形状。愿力触手沿着天地间纵横交错的具现化规则极速蔓延,像是搭顺风车似的直接消失在了张小小视野范围的边界。 张小小变成人间界冰晶植物模样的天目琼花后,就已经发现自己三百六十度无死角的视野范围比在人间界的时候宽了两倍还要多。在张小小的视野范围之外,仿若无穷长的愿力触手仍在朝着四面八方无穷尽地扩张。 没有。 还是没有。 什么都没有。 朝着两个截然相反方向放出去的愿力触手这时候却明显感知到了彼此的存在,张小小心底浮现出苦涩的失望情绪,她这是已经把这地界给搜了个遍?张小小苦中作乐地判断出这世界可能也是圆的,随后便有些颓然地将全部愿力触手散掉了。 原先的愿力触手跟修者们外放的神识相比较,所能够探查到的距离算是非常之远了,对于张小小而言,愿力触手能够延展的长度到底还是有限的。而且在这次使用愿力触手之前,当愿力触手的探知到达极限,那周围的景象在张小小的感知里十分模糊朦胧。现在愿力触手发生了变化,能够探索到的距离似乎再没有任何限制,也是因此张小小才得以飞快地将一整个天灵界搜索完。换做以前张小小自然会觉得很高兴,只是这会儿她脑子里是到处都找不到的白淼,如何能高兴的起来。 头顶漫漫星光透明而纯澈,无比轻盈地散落下来,冰晶构架出的纤长叶子光芒闪烁。远远近近的无数星子都是超乎寻常地圆大而明亮,像是被谁满天撒了一大把闪闪发亮的碎钻,衬着颜色墨黑却不暗沉仿若上好天鹅绒的夜幕,眼前的星空真的是非常美丽。 只可惜张小小没有半点儿欣赏美景的好心情。刚才那一声猫叫听着实在是太凄厉了,让张小小忍不住就把事情往坏处想——白淼出什么事了?白淼是不是遇到了什么危险?白淼的处境是不是很凶险?……… 诸多念头纷至沓来,每一个都黑漆漆沉甸甸地散发出不详的难闻气味儿,叫张小小心里头愈发地翻江倒海。 白淼! 白淼你在哪儿! 白淼你一定要好好的! 被人心心念念万分担忧的白淼并没有什么生命危险,她浑身的毛发都炸了起来,整只猫胖了一大圈,弹出的利爪想要勾住斗篷的一角,勾是勾住了,同愿力凝结而出的布料相比,猫咪的指甲堪称柔软,白淼伸出去的前爪徒劳无功地滑过斗篷,连个道子都没留下,她最终还是从高空中开始往下掉。 嗅到了斗篷上小小的气息,一时兴奋没忍住滚来滚去,结果滚的太欢脱忘了自己现在一片并不太大的平展展叶子上,一下子滚过了头,突然失足从叶片上滚了下去——虽然办出了这样的蠢事,但是白淼身为一只完完全全弱肉强食适者生存的魔界原生生物,本体又是原本就生有一双翅膀经常飞高高的血睛魔炎兽,所以高空掉落在白淼眼里根本算不上什么事儿。 这时候心宽的白淼还没有意识到,她现在不是血睛魔炎兽形态这一点对她来说意味着什么。 白淼掉下去的那片叶子,正是那棵在她眼里奇奇怪怪的植物最顶端生出的一片,这也就说,在这片叶子的下方还有无数片叶子,因此坠落途中的白淼将会避免不了地撞上那平平铺展开的大圆叶小圆叶。 从斗篷上滚下去的白□□咪并没有丝毫惊慌失措的样子,那毛绒绒小兽在半空中颇为淡定,只见它不慌不忙地翻了个身,踢了个腿,甩了下尾巴——在动物强烈的求生*以及求生本能的驱使之下,白猫的身体极为轻巧地铺展开来,尾巴稳稳地伸直,瞬间便找准了重心和平衡点。 这种奇妙经历是打小就长有翅膀的血睛魔炎兽从没有体会过的,而且就算血睛魔炎兽的翅膀不能用了,血睛魔炎兽本身也能够踏碎虚空平地而起,因此从白淼有意识起她就没有从高处掉下来过,打个滚儿就能在半空中站起来撒欢儿跑,像这样身不由己笔直下落的感觉对白淼而言颇为陌生。而这种需要依靠调整身体姿势,同时充分利用身体各个部位来维持平衡以便保护自己的举动,对白淼来说更是非常不习惯。 不习惯归不习惯,眼下白淼还是稍微有点身为脆弱生物体的自觉。很快适应了眼下呼呼坠落无法自控的糟糕状况,白淼竭力维持住身体的平衡,聚精会神地盯着下方那一片距离自己越来越近的叶片。 越来越近,越来越近,眼看着就能够舒展四肢轻轻跳到叶片上,一时有些放松的白淼忍不住动了动尾巴,下一刻她就失去平衡整个儿重重地砸了下去。 白毛团子从天而降,砰一声闷响,平平整整铺成一个大圆的叶片被砸的深深凹陷。圆大叶子的表面有一层不厚不薄却极为坚硬的蜡质物,白淼现在并不是皮糙肉厚的血睛魔炎兽,她此时身上披着的这一层看起来柔软的毛发实际上也非常的柔软无害——丝毫并不具备血睛魔炎兽身上毛发的强大防御能力,因此当白淼猫脸朝下,砸进叶子坚硬表面那一刻,她失声惨叫。 小小猫咪那只覆盖了一层并没有多厚毛发的脆弱颈项软软地歪在了一边,剧痛之下白淼觉得自己仿佛听到了骨头折断的清脆声音。 更加不幸的是,圆大叶片上尽管覆盖了一层硬蜡,它本身仍旧是柔韧而富有弹性的,于是可怜的小白猫在歪了脖子以后又被叶片弹了起来,呈抛物线再次坠落后又砸到了下方另一片叶片上,白淼撞了个头晕眼花后又再次被弹了出去,如此反复再三,白淼头昏脑涨,已经不知今夕何夕了。 越圆大的叶片上生出的蜡质物越是坚硬,反而是小小一片新生的圆叶十分柔软,有时候撞到圆而小的叶片上,就连现在的白淼都能直接将叶片砸穿。要是新生的嫩叶能多一些,白淼还能好受上许多,事实却是雪上加霜,越是往下的叶片越是圆大厚实,不仅仅覆盖的蜡质更加坚硬,叶片本身的韧性和弹性也更强,于是被弹过来弹过去的白淼已经满头包,更是晕头转向到快要不知道自己是谁了。 又因为合拢的花苞这时全部盛放开了,白淼一路掉下来也是没少撞到花朵,许多花瓣都被白淼砸掉了,飘飘摇摇地跟着白淼往下坠。盛放的蓝色莲花每一朵每一瓣都在散发着清淡悠长的冷冽花香,呼吸之间冷香沁人心脾,白淼那一路跌跌撞撞几乎粉碎的五脏六腑传来的叫嚣剧痛在这香气中得到了极大的缓解,似乎是能够给人疗伤,白淼这一路折腾下来还没死掉,大概多亏了有这些香味。 最下方的一片叶子堪称巨大,三个成年男人并排躺下都绰绰有余,白淼掉到上面被弹飞的高度也前所未有,之后坠下来还是落到了这片叶子上,咕噜噜滚了好几圈才消减掉身上的力道。白淼四肢大张,趴伏着一动不动,奄奄一息。 白淼活这么大从没有掉过眼泪,可是她现在真是想哭。浑身上下没有一处伤口,但是又浑身上下哪哪儿都痛的要命——身为魔界说一不二顶天立地大魔兽的尊严叫白淼忍住了眼泪,只是吸了一下鼻子,又吸了一下鼻子。 清冷花香满溢口鼻,深入肺腑之中,缓缓平息着尖锐肆虐的痛楚,随着时间流逝,白淼体内渐渐觉不出痛了。 试探着动了动自己的耳朵和尾巴,白淼爬了起来,慢慢活动着四肢,虽然身上一点儿也不疼了,但是那种仿佛粉身碎骨一般的巨大疼痛感似乎还残留在体内,也许是因为现在这幅躯壳太过于脆弱,连带着承受力也弱了许多——想到自己刚才差点儿掉眼泪,白淼深感羞耻,她是要娶媳妇的魔兽了,怎么能动不动哭鼻子。 想到娶媳妇,就想到好像还在气她失忆的小小,然后就想到了突然消失掉的半家婚约——白淼一怔,她感知到半家婚约的存在了! 第118章 面前唯有一片黑暗 通过契约联系能够感知到小小现在就在自己的身边,白淼大喜过望地立刻喊话:【小小!小小你在这儿吗?】 张小小正不死心地继续搜寻白淼的踪迹张小小,忽然接收到白淼传递来的意念,她也是喜出望外。因为先前半家婚约的突然出现和突然消失,只记着通过半家婚约可以确定白淼的位置,张小小竟是没有想到可以用过契约直接交流,她也是关心则乱了。 通过契约交流,她们俩确定了彼此位置确实非常接近,却又不知道因为什么完全看不到东方,明明所在位置咫尺之内,却又仿若相隔千里。 白淼甩着尾巴在原地转圈圈,心中十分恼恨自己为什么是现在这么个模样,要是她身为血睛魔炎兽,早就一爪子撕开这奇怪空间到小小身边去了! 而另一边的张小小则在仔细思索着问题的解决办法,她已经可以确定问题出在自己身上了。张小小刚才叫白淼把当前处境详详细细地都跟她描述清楚了,从白淼的形容里不难猜出白淼现在变成了一只猫咪,然而这个世界里并没有真正的猫咪,更别说张小小问了白淼她右边腋下是不是有块黑色斑点,白淼很惊奇地跟张小小说腋下确实有块黑色的毛发,还问张小小是怎么知道的——张小小不知道白淼会变成什么样儿的猫咪,但是跟她有关的话,她最熟悉的就是奶奶养的大白,大白是只白猫,左蓝右红鸳鸯眼,右边腋下有块黑斑。 倒是都对上了,就是白淼的问题张小小不知道怎么回答,长话短说又说不清楚,她索性 转开话题仔细问白淼提起的一株巨大植物。 枝干纤细却高耸入云,生有正面深绿背面暗紫的圆大而平整叶片,淡蓝色莲花花朵白天开放晚上合拢,花香又可疗伤,这肯定就是子午莲的本体了,天目琼花牌知识库里有关于子午莲的详细描述,错不了。 落在天灵界的除了李老汉和六位小天使之外,就是白淼、子午莲和泷盏了。白淼和子午莲现下已经找到,张小小让白淼先去找找泷盏和李老汉他们,她自己想办法去见白淼。 而原本生活在天灵界的天仙灵们,则早早就被子午莲送到了下面,张小小甚至都不清楚子午莲是什么时候安排好的,想想现在俗世等待冰天目莲的垂花兰,应该是在她出现以后冰天目莲就着手准备了,不然也不会派垂花兰和自己一起下到俗世里去,明面上是叫她们找到新生的天仙灵,暗地里应该是让垂花兰去置办房产什么的了吧。 现在天目琼花真正是她张小小了,冰天目莲也变成了子午莲,其中颇多曲折不足为外人道。更何况天界俗世众生恐怕连九十九层天外天有个天灵界都不知晓,就更不会知道这天灵界里住着的天仙灵是何等存在了。就连身为二手天目琼花的张小小自己,也是才解锁了这么一个类似于花精灵的新身份,而这个身份也算是天目琼花最根本的一个身份。 在这之前,大世界为何会一分为三,古修者为何会突然灭绝,天目琼花又为何将她这一抹异世魂灵拽到此方世界,张小小统统不知道。 现在张小小终于理清了来龙去脉——天目琼花为了拯救自己的世界,将世界分割成了三个小世界,这三个小世界还是有毁灭的危险,已经无力救助的天目琼花就拿自己的命换来了张小小的命,要张小小拯救这三个小世界。 目前看来张小小的任务完成的很是不错。 人间界毁灭是因为男主和女主联起手来作天作地,张小小救了男主的妹妹,剪掉了随时能将男主这颗不□□引爆的引线,还拆散了天“作”之合的男女主,直接将女主揣兜里带到了天界。 天界会毁灭是因为天界天道衰弱不堪,并且还在不断变弱,天地规则也乱了套,过不了多久天道彻底崩掉天地规则全都乱套,天界也就玩完儿了。张小小同天目琼花的姊妹合作着直接强化了天道,修好了天地规则,顺利完成了拯救天界的任务。 魔界的一切还未知,不过有大魔兽白淼在身边,她还和白淼很有一腿,拯救世界想来也不会太难。 张小小却还是不懂天目琼花为什么偏偏选中了她。这个说起来很伟大但是听起来有点尴尬的拯救全世界的任务怎么就落到了她身上。 动不动就拯救世界什么的,并不是她张小小的画风啊…… 夜幕上的星光始终温柔而清澈地闪烁着,张小小的视野范围已经笼罩住一整个天灵界,不,也许白淼所在的地方才是天灵界,白淼说天已经亮了,而她现在的这个地方只有这一片永恒的星空。 不管怎么说,张小小对天目琼花都是感激的,没有天目琼花,她只能静悄悄地死在一堂数学课上,而不是像现在这样,拥有着呼风唤雨的强大能力,还拥有了爱人。 也许天目琼花会选择她,是因为她始终知道自己是谁,始终知道自己要做什么。不论是和血睛琼华兽伴生的天目琼花,还是天界身为天仙灵的天目琼花,抑或是天道意志化身的女儿天目琼花,都是她张小小,也都不是她张小小。 自始至终,她都是那个被遗弃在雪地里的小小婴孩,即将因为寒冷死去,却又因为得到了温暖而活了下来。 她知道这个世界本身有多寒凉,但是她一直都记得自己得到过的那些温暖。 她张小小何德何能。 漫天星光纷纷坠落,每颗星子都拖出一条长长光束,仿佛下了一场雨。伴随着星子的坠下,张小小能够感知到自己的视野范围也在慢慢收拢,与其说是她的视野范围在收缩,不如说是这个地界在不断缩小。 自高高穹顶坠落下的星子并没有消失,而是一颗颗汇聚到了张小小前方不远处,当夜幕上再没有一星亮光的时候,张小小前方已经凝聚出了一道散发出清澈温柔光线的模糊人影。 完全模糊的一团光芒,只勉强能辨认出那是个人形轮廓,张小小却知道出现在自己面前的不会是别人,只会是天目琼花。 【我要消失了】 似乎有轻而软的微弱声线响起在脑海中,张小小一怔,这是天目琼花的声音?回过神后意识到这是对方传达来的意念,这一丝意念仿佛初春时节将融未融的一层薄雪,稍微炽烈一点儿的阳光都可以将它融化殆尽。 已经虚弱到这种地步了么…… 【一缕残念而已】天目琼花轻轻笑:【真正的我在离开这一方世界之后很快就陨落了,穿梭世界并不容易。事实上将你带过来的也只是我的残存意念。若非如此,怎么会让你在人间界走上那许多弯路。本以为你不会这么快就到天界来,毕竟我对天界天道的打算本是破而后立,当然了,现在这些后手都用不到了】 能觉出天目琼花有点悲伤的情绪,张小小不知为何就明白了对方悲伤的原因:【您是担心冰天目莲吗】 【是。你不来天界,她就不会知道我已经陨落。】自嘲地笑了一声,天目琼花又道:【我这一缕意念其实是被本体特意放在冰天目莲身边的,不过现在说这些也没什么用处了。我本来想趁现在抹去她对我的全部记忆,到最后我还是舍不得。我还是舍不得啊……】 张小小沉默不语,她安慰不了眼前的天目琼花,对方只是一缕本体已逝的残念,现在说什么都为时已晚。 【小冰莲是不知晓我的,但是获得力量的子午莲便能够感知到我的存在了,我支撑不了太久,迟早会像之前那缕残念彻底消散掉。】似乎察觉到张小小的疑惑,天目琼花带着笑意解释道:【我和那一日的残念不是同一个,她比我要强上许多倍,应该是本体竭力留下想要护佑你的吧。除了本体,没有谁知道我的存在,不过现在还要加上一个你,只是以后不应该也不会再有谁知道我了。】 听出天目琼花的未竟之语,张小小忍不住想要叹息:【你真的不去见见冰天目莲了吗?】 天目琼花的声音似乎依旧带着笑:【不见,不想她再伤一次心。】 张小小默然无语。 【她性子执拗,有时候还会钻牛角尖,看起来冷冰冰的谁都不在乎实际上心特别软,动不动就哭,我也是怕了她的眼泪了。你以后有时间的话替我多多照看下她,拜托你了。】天目琼花絮絮地说:【她长了张不近人情的脸却很喜欢热闹,以前一直嚷着要进到俗世里卖烧饼,阿妈在的时候我带她下到过俗世里去,给她买了俩烧饼她就念念不忘了,特别好糊弄。】 顿了顿,天目琼花笑出声:【忍不住就说多了,我明明不是话多的垂花兰。】 听天目琼花提到垂花兰,张小小有点惊讶:【垂花兰话很多?】 【是呀,就她自己都能自言自语好一段时间,也不知道她哪里来那么多话,除了阿妈谁能受得了她。】天目琼花敏感地察觉到张小小的惊愕情绪,沉默片刻,重新笑了起来:【阿妈去了,她肯定不好受。】 张小小低声应了。 【我要走了。】天目琼花的声音始终带着笑:【谢谢你。】 眼前散发温柔光线的人形轮廓骤然溃散,却有一星亮点朝张小小射/来,任由那光点没入自己的冰晶叶子,随后张小小便意识到,这一点亮光里蕴藏着的是如何穿梭世界的方法。想来是天目琼花怕她想家,所以把这个法子给了她。这个方法是被封印了的,以张小小小小的实力还不能打开,也是因为天目琼花担心她不自量力地去穿梭世界才给封上了的吧。 明明只是一缕残念,都能够顾虑的如此周全,不知道天目琼花本体该是怎样的温柔。 星光已然陨落,面前唯有一片黑暗。 这黑暗也在逐渐淡去,光亮浸透视野,张小小化作人形,轻轻落到了一片圆大平展的绿叶上,身前恰好是一朵悬浮起来的盛开蓝莲花。 似乎有风拂过,张小小便看到蓝色花瓣飘零脱落。她低下头,能看到下方无数片圆圆叶子托起了无数朵蓝色莲花,每一朵莲花花瓣都飘洒飞扬起来。 漫天飘零的蓝色花瓣,像极了漫天坠落的温柔星光。 第119章 结结实实亲了过来 子午莲并非凡世里的花朵儿,春天来了可以热热闹闹地开放,春天去了就能痛痛快快地凋落。作为天道意志化身的女儿,她同天目琼花还有地生垂花兰她们,虽然说不上是长生不老吧,实际上却也是寿命以千万计的存在了。 天目琼花自诞生的那一刻便是盛放的姿态,即使天目琼花本体陨落了,她残存的意念所呈现出的来的,依旧是花朵盛开的模样。对她们这些自出生之际便是盛放状态的花朵们来说,枯萎凋谢完全是天方夜谭,自残式的落花另当别论。 然而就在此时此刻,蓝色花瓣纷纷扬扬飘满视线,子午莲的花谢了,正是以一种自杀般惨烈的方式。 张小小怔怔地站在子午莲那平展而圆大的叶片上,她能感觉到有一股力量正缓慢而连绵地传递给自己——是刚刚还给子午莲的那份力量,那份可以掌控时间与空间的强大权力。 子午莲对于天目琼花留在她身边的那一苦残念的存在,应该是知晓的吧。 缓缓抬手,张小小接住了一瓣落花,指尖传来的那一点清凉似乎针扎一般尖锐,叫她忍不住收回手,任由那一瓣蓝色擦着自己继续朝下落去。 又有什么用呢,子午莲哪怕凋谢上千千万万遍,也换不回早就陨落死去的天目琼花了。如果张小小能够做点什么也是好的,只是以她一抹异世孤魂的身份又着实什么都做不了。 掌控住时间的子午莲未必不能使时光倒流,但这并不是个好方法。人间界和魔界是毁灭过一次的,想必是天目琼花将时光逆转才得以给了张小小一个从头开始的机会——这必定不是天道所希望的,生老病死是人之常情,世界的新旧更替以及衰亡建立也是这个道理,人间界天道并不承天目琼花的这个情,对张小小这个冒牌天目琼花可是又打又压。 另一方面,子午莲想要一切从新开始的话,天目琼花所付出的诸多努力也就都成了笑话。 仔细感知了一下的时空之力,张小小原本沉重的神情慢慢放松,最后她甚至是勾起唇角微微笑了起来,不为别的,就为了她现在得到的这一点儿少的可怜的时空之力。 九成九的时空之力,再加上子午莲本体的九成力量,足够她们回到过去再有一个新的开始——张小小能做的只有祝福,毕竟她们不想毁掉这一方由三个小世界组成的大世界的话,就只能去往异世界,总觉得以子午莲的力量和天目琼花的心计,她们肯定能过的风生水起。 从漫天飘落的蓝色莲花瓣上移开视线,张小小按着半家婚约之间的契约联系,很快找到了小小一团的白淼。 白淼对忽然凋谢的花朵也有些好奇,不过她记着小小叫她找泷盏和李老汉,她也就按捺住了自己忍不住想要去扑花瓣的冲动,努力来回蹦跳着去找人。稍微习惯了下现在这具身体,白淼也就知道了自己身为大魔兽所具备的强大攻击力完全展现不出来,但是辗转腾越的技巧她还是有的,先前会摔那么惨完全是因为大意。因此她很是迅速地找到了挂在枝干上的李老汉和趴在大叶子上的泷盏,只是找到了人却又带不走,以白淼现在的小身板她顶多能扛得动泷盏的俩胳膊。 张小小找过去的时候,白淼正绕着泷盏喵喵叫。 听到细微动静,竖起在头顶上的毛绒绒耳朵朝着生源转了过来,连带着转过来的是一毛脸,看见来的是张小小,那双鸳鸯色的猫眼bling一下就亮了起来。 弯腰抱起喵喵喵叫着冲过来的白淼,又撸了一把白淼的毛,张小小只觉得心情舒畅——她早就想这么干了!天知道在天目雪原上见到那只红眼睛猫咪的时候,她有多想好好地撸上一发猫。 揉了揉白淼的猫头,张小小保持着十分愉悦的心情看向了面朝下趴伏在叶子上的家伙,认出这是女主之后,张小小的好心情荡然无存。她派了小天使天伍去保护女主相中的那个囡囡妹子,然后她也已经从天伍那儿得知了囡囡她们母女俩的消息:囡囡和她娘亲死在了一场山崩里。 她已经知道这个噩耗了,但是女主还不知道。除开囡囡不讲,引着她们出了泷府地底下封闭空间的烟云红霞木也不知所踪,张小小能看出来女主是在把烟云红霞木当女儿养。 摆脱了天道的操控遇上了钟情的人,因为想先料理清自己的烦心亲戚所以就放走了自己喜欢的妹子,抱住的大腿也答应了会好好照顾妹子,结果心爱的妹子还是死了。不仅仅如此,晓得自己是个磨镜又明白自己体质特异,因此绝了会有后的念头,一门心思地要把从大腿手里领养的小娃娃当自己闺女养,结果回了趟家不小心掉了个陷阱自己闺女也失踪了——泷盏这一世的经历似乎不比上一世好到哪里去。 拿愿力触手扫描了下女主,发现女主只剩下一口气的张小小闭了闭眼,她真是无颜面对女主。 说会护好囡囡的是她,结果囡囡还是死了。说陪着女主回泷家,结果反而是因为她才连累的女主到了天界丢了烟云红霞木现在连命都要保不住了。 深深吸了一口气,张小小把白淼放下,盘腿坐到泷盏身边,闭上双眼就开始掐诀,看起来颇有世外高人的风范。掐出的法诀都是天目琼花用过并且好用的,而之所以闭眼不是为了装逼,是为了更好地察看女主体内伤势。 泷盏五脏六腑四肢百骸近乎粉碎,能够勉强保住生机一是因为她体质特异,二就多亏了子午莲那可疗伤的花香,不然张小小这会儿见到的泷盏恐怕都不成个人形。 在张小小的法术作用下,泷盏几乎成了个破烂的身体迅速恢复如初——身为补过天道掰过天地规则的大手子,将泷盏从鬼门关拉回来并不成问题,然而张小小的心情并没有因此而有半分的松快。 修补天道时能助张小小一臂之力的个个来历不凡,白淼是魔界数一数二的大魔兽,子午莲由天道意志化身孕育而生,李老汉得了上古修者的传承,那六个小天使则是天生的灵物。在场的这几位里,只有泷盏是个身体脆弱的人族,甚至于她都不知晓他们是要做什么,然而就算是这种状况,在张小小需要她奉出力量的时候她毫无犹豫地献出了全部。 当时张小小在禁地内修补天地间庞杂规则以至于自己精疲力尽,将要功亏一篑时突然获得的力量,全部都来自于主动自愿的给予——大家都知道她在做的是怎样紧要的一件事,但是刚刚苏醒过来的泷盏毫不知情,然而她仍旧做出了自己的决定。 张小小不能强行汲取他人力量,不管是这之前还是这之后,她都不能。 将面朝下的泷盏轻轻翻过身来,张小小注视着女主那张眉眼安静娴雅的面容,还是忍不住叹了口气。 泷盏这是招谁惹谁了啊…… 好吧前一世是招惹了男主,这一世招惹了她。张小小转开视线,看向乖乖趴窝在自己腿边的白淼,伸手揉了揉那毛绒绒的头顶,拿开手后,原地小小一团的白猫就变回了血睛魔炎兽通体漆黑的原型。 白淼张口欲言,被张小小拍了拍嘴巴,又听张小小让她去把李老汉带过来,她敏感地察觉到小小的情绪有些低落,却不知道是什么缘由,最后还是一步三回头地走了。 静静坐在泷盏身边,张小小又叹了口气。她一会儿把白淼他们带下去,却偏偏没能把子午莲带下去,也不晓得垂花兰知道了子午莲逆转时光回到过去带着天目琼花私奔去异世界以后,会是什么个表情。 下到俗世里跟垂花兰交代清楚了,张小小就准备和白淼一起去趟魔界。先把魔界稳定住了,她再回头慢慢整理人间界和天界的烂摊子。她本以为自己是孤家寡人,不知不觉间竟有这么多人的命运同她息息相关。 还真是种沉重而奇妙的感觉。 远远望见白淼那一身漆黑毛发以及那一双熠熠生辉的璀璨翅翼,张小小唇角不自知地微微翘起,她起身迎过去,却没有见到李老汉,一时有些疑惑。 “那老家伙跑了!”白淼收了翅膀,委委屈屈地去蹭张小小,被温柔地摸了摸头后觉得自己得到了安慰,这才继续说:“不过他留下来一个鸟窝,我给带过来了,跟我最先呆的那个鸟窝挺像的。” 对于李老汉一声不吭就走人这一点,张小小觉得挺意料之中的,他能够随随便便在人间界天界之间来回转悠,小小的天灵界自然也是来去自由,没准儿到了魔界还能见到他呢。想到之前去往禁地的时候李老汉曾说是回家,张小小估摸着李老汉的原型应该就是禁地那能够结出各种金银珠宝的一蓬灌木了。 接过白淼拿爪子勾住的鸟巢,张小小拿在手里打量了一番,这个鸟巢比她待过的那个精致上许多倍,上面还严严实实地扣了个盖子。掀开盖子,果不其然见到了一堆挤挤挨挨的半透明棋子儿,将小天使们收进随身空间,张小小抬头想问问白淼说的那个鸟窝是怎么回事,却看到面前站了个人。 剑眉星目高鼻朱唇,五官俊美气质洒脱,对方的个子足足高了张小小大半个头,这会儿微微笑着凝视过来,张小小不自觉地红了脸。没等她问句什么,对方伸手扣住张小小的下巴,结结实实亲了下来。 第120章 一大片酥酥麻麻 张小小本能地想要挣扎,然而她的身体并不听从她的意愿,反而十分乖顺的任人施为,张小小不禁惊愕地张大了一双眼,能够叫她毫无反抗能力的除了半家婚约再无其他,这人难不成是白淼? 白淼她什么时候长成了这个模样? 很快张小小就顾不上考虑这些了—— 唇与唇相接,不过是试探性地几下触碰,便激起了一大片酥酥麻麻四处流窜的电流,张小小只觉得自己的腰自己的腿都像是要融化了一般,再提不起半点儿力气。 腰软了下去,双腿也软了下去,张小小整个人都要软软滑下去,后腰被一只横过来的臂膀牢牢揽起,手掌沿着腰肢颈背朝上缓缓攀爬,而扣住张小小下巴的那只手,则沿着脖颈胸脯曲线朝下摩挲——上下夹击之间,张小小忍不住战栗起来。 隔着一层薄薄布料能够感觉到轻微的按压,被刻意放轻了的力度反而带来更加鲜明的触感,那种炽热烫人的触感来回游走,一路在肌肤上点起噼里啪啦四溅火花,叫张小小觉得自己下一刻就要熊熊燃烧起来了。 那只太过于热烈的手掌有着灵活到不可思议的手指,在张小小尚未察觉之前,她身上的衣裳便被剥离,轻飘飘落了一地。 怀里的身子曲线犹有些青涩,在白淼眼里却已经足够美好和可口了,这是她的小小,是她的。 张小小只觉得自己神智被白淼那几根在身上游走来去的手指点燃了,燃尽了,她脑海中只留下缕缕抵死缠绵的青烟。 唇上传来轻而软触感,一下一下,带着点儿小心翼翼的试探。张小小微合双眼,在白淼湿润而柔软的舌尖开始舔掠自己唇瓣的时候,有些颤抖地启开了口,将肆无忌惮攻城略地的对方放了进来。 舌与舌相触碰的那一瞬间,仿若按下了一个开关,电闪雷鸣骤雨狂风,张小小忍不住呜咽起来,却也只能在唇齿缝隙里断断续续地漏出半个音节来。 待到白淼肯放过她的时候,她整个人都软倒在了白淼怀里,急促地吸气呼气,明明根本就不需要呼吸,却还是因身为人类的本能而忍不住喘息,但是这种娇娇的近乎呻/吟的喘息……还不如不喘! 满脑子都是自己那听起来娇滴滴能掐出水来的喘息声,张小小好不容易平复好呼吸,故作镇静地想要站直身子,下一刻却发出一声嘤咛,这一圈圈荡漾开的声音柔且媚,勾人的很。却是白淼的两根手指轻轻落在了张小小胸前的一点上,张小小身子颤了颤。 完全顾不上自己的声音有多柔弱撩人,张小小出声哀求:“白淼……白淼你放开我……”她抬手去推白淼,却是手掌虚软无力到推不开半丝半毫,反而被白淼一把按到了怀里,肆意揉圆搓扁。 “放开啊………”张小小抖着声音,真是快哭了:“至少别在……这里啊……” 泷盏还在一边儿地上躺着呢好不好! 白淼只觉得怀里光滑柔腻的肌肤有着莫大的吸力,她手指完全拿不开,一边斜斜看了眼平躺在地上人事不省的人族,一边捏了把圆滚滚的屁股,肉肉的手感太好,于是她捏了捏,然后胸口上就被轻轻砸了一下,白淼觉得她的整个儿心脏都被这一拳给砸的软软绵绵了。 尽管白淼觉得这身体脆弱的人族没个十天半个月的醒不过来,而且她可以肯定在她和小小交/配的时候,这个人族绝对不会醒过来,但是小小很明显觉得碍事,那就必然很碍事了。 片刻都舍不得放开怀里的温香软玉,白淼思忖片刻,背后哗啦啦伸出一双翅膀。羽翼拍打之下,白淼揽住怀里的张小小径直朝上空飞去。 脚下突然失去着力点,随着白淼一同腾空而起的张小小下意识伸出双臂,牢牢抱住了白淼的脖子。被白淼在后背安抚地轻轻拍了两下,张小小回过神来,她腾出一只手抓住白淼另一只在自己胸前作乱的爪子:“这是去哪儿?” 白淼低下头,眸光灼热,她在张小小额头上印了一个吻,轻声道:“你猜。” 猜你口口。张小小在心里翻了个大大的白眼。 迎面吹来一阵又一阵的冷风,吹的张小小高热的脸颊和咕嘟咕嘟烧开水了的脑袋都冷静了下来,这时候白淼挣开了张小小抓住自己的那只手,伸着爪子就要去袭胸,张小小没忍住翻了个白眼:“我胸这么小,有什么好摸的。” 说完了话,张小小当机立断两只手糊上了白淼的胸部,她瞬间就被手感给感动了——这才是真正的摸胸方式啊! 十指全部陷到了温而暖的两团软肉里,揉一揉,捏一捏,眼看着那两团柔软随着自己的动作各种变形,张小小忍不住呼吸急促起来。她用了点儿力去揉捏抓弄,左手指尖触碰到的那一点凸起就变得坚硬,紧接着张小小就听到白淼低低喘息了一声。 白淼声线本就偏低,音质略有些沙听起来就富有磁性,这会儿压低了声音在张小小耳边轻喘一声,张小小半个身子都要苏掉了。 她忍不住也跟着喘了一声,左手手上却是不自觉地更加用力,掌心狠狠蹭着胸前坚硬的那一点,白淼闷哼一声,听出那声线里的异样,她蜷起右手手指,捏住了那小小一粒,指尖搓了搓,还轻轻往外拽了拽。 白淼深深吸一口气,加快了朝上飞去的速度,张小小还要再做点什么,白淼的脸骤然在眼前放大,下意识伸手想要推一下白淼,结果眼前突然天旋地转,身下一凉,她这是被放倒躺在了平平铺开的圆大叶子上。 眼看着白淼背后一双翅翼展开将两人严严实实地遮蔽住,随后白淼欺身压了过来,注意到白淼异常明亮的一双眼睛和那紧紧抿住的唇,张小小只觉大事不好,她一手抱胸一手撑地,翻过身就想要从白淼身下爬走,白淼又怎么会放她走! 张小小刚刚翻过身去,就手脚僵住再不能动,她在心里把半家婚约的霸道骂了又骂,却也只能保持着背过身去的姿势,将一片光/裸雪润的后背亮给了白淼。 因为手臂用力撑在了叶面上,精致肩胛骨便如同蝴蝶翅翼一般凸显了出来,曲线玲珑的腰臀好似用上好的玉石雕刻而出,温润而白皙地在白淼眼中散发出诱惑的光泽。白淼灼灼视线沿着香肩一路向下舔舐,最终停留在了饱满而圆润臀峰中间深深陷下去的那一丝缝隙,贪婪地看了又看。 张小小能够感觉到白淼那几乎要凝为实质的目光正在自己赤/裸身体上来回巡逻,她觉得自己这一具躯壳仿佛是拿纸糊就而成,但凡是白淼那带着火星儿的眸光扫过的此方,都呼啦呼啦烧了起来。 不过片刻,她整个人都要烧起来了。白皙幼嫩的肌肤渐渐泛出粉红颜色,看起来尤为艳丽。 张小小并不知晓自己现在这般模样有多么的香艳可口,她保持着一手抱胸一手撑地的姿势动弹不得,眼前能看到的只有子午莲莲叶的暗绿颜色。 想到自己眼下同白淼都还在子午莲的叶片上,尽管心里知道子午莲的意念已经离开了她的本体,张小小还是觉得羞耻。 天目琼花是子午莲的姊妹,就算真正的天目琼花和子午莲都已经离开了这一方世界,她现在顶着天目琼花的名头和白淼一起在子午莲本体上胡天黑地搞来搞去——太不要脸了! 张小小内心嘤嘤嘤哭泣,然而被半家婚约辖制的死死的她连抬手捂个脸都做不到。 心里苦。 心里苦的张小小忽然觉得肩背上一重,是白淼的手掌按住了她的肩膀,那只手握住了她的肩膀一把就将张小小翻了过来,刚刚翻过身张小小就“啊”的一声惊呼—— 她被白淼放在自己肩上的手吸引了全部注意力,没有想到白淼的另一只手袭向了她的下/体! 她那最为隐秘柔嫩的地方! 张小小一时之间羞的恨不得自己消失在原地。 上次两人欢好的时候还是在泷家府邸的地底下,白淼甚至一开始都迷失了神智,即使她后来清醒了许多,到底还是维持了半兽的形态;而张小小她自己在被发情期血睛魔炎兽所散发出的信息素影响下,也是神智迷醉不清。 因此尽管那一次的欢/爱十二分的甜蜜美味,甚至叫人颇为回味,那还是更像一场逼真至极的春梦,哪怕其中各种细节和各样场景都还历历在目,回想起来也确实叫人为止而神魂颠倒,那到底还是像一场梦,给人一种完全不真实的感觉。 张小小知道自己被白淼睡了,也知道她是怎么被白淼的睡的,她心里清楚这是事实,这是已经真真切切发生过了的事实,她心理上也因此而对白淼产生了更深层次的一种依赖感,但是她生理上对此却还是觉得陌生而抗拒。 毕竟张小小之前是人类,就算自知现在身为天目琼花已经算不上是人类了,印刻在心底的各种人类所特有的身体本能反应却是一时半会无法改变,正是因此,自己曾经同一只浑身毛绒绒的半兽体交/欢的这件事也就被变得愈发不真实了。 然而这一次张小小的神识十分清明,白淼因为正式步入成熟期化形成功,所以也没有率先兽化成毛绒绒的模样——但是这并不表示白淼会放弃用兽态来进行□□——一朵天目琼花一只血睛魔炎兽现在都是人形的姿态,这就很是贴合张小小潜意识里可以发生关系的两个人了。 白淼的新面貌则叫这一场□□变得更像是第一次——在感知到有炽热深入自己体内的那一刻,张小小整个人都红透了。 白淼在天界的这段时间并不是白待的,她除了混吃混喝之外的全部时间都拿来搜索小黄/书了,天知道她找到白鹿纯跟那家伙描述自己想要的东西的时候,她心里有多尴尬! 最开始想了解下人族如何啪啪啪的白淼,还处在失忆状态下,她那会儿压根就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突发奇想地去探索人族交/欢的技巧,面对白鹿纯疑惑的小眼神,她只能故作镇定地瞪回去,在食肉动物对于食草动物所具备的天然威慑力之下,白鹿纯什么都不敢问,战战兢兢地去给白淼找书了。 白鹿纯给带过来的书册画卷很是全乎,男男女女的应有尽有,白淼囫囵吞枣不求甚解地翻了翻,然后就发现这跟魔兽之间的交/配完全不一样。并不知道当时的自己出于何种心理,她把别的书册都还给了白鹿纯,就留下了其中一本女女磨镜的画册。 而等到白淼恢复记忆了以后,只能说当时留下画册的举动是出于野兽特有的直觉,在去找小小之前,她混吃等死之外的全部时间都默默地用在了研究这本画册上。 魔兽发情期到来的时候如何求偶如何交/配如何生儿育女,都是深深刻在血脉里一代代流传下来的本能,白淼当然知道怎么跟一头魔兽啪啪啪,但是小小她不是魔兽呀,白淼对此也很是困扰啊。 不过做好了功课还是很有用的,白淼压在小小身上,看着张小小在自己身下露出迷离神情,再也克制不住,低头狠狠吻了过去。 而张小小此时此刻已经炸成了天边一朵烟花。 第121章 她果然是在做梦? 平而展的圆大叶片左摇右摆,仿佛被大风刮过。若是从下往上看,就能注意到除开这一片剧烈摇晃的叶片之外,其余叶子全都安安静静地舒展着,要是从上往下看,便只能看到一双翅翼大大张开,依稀能够看到四只交叠在一起的脚。 几声甜腻呻/吟断断续续地响起,其中夹杂着压低了的喘息声,隐约能听到有谁在哀声求饶。 也不知道过了多久,左右摇摆的叶片才平静下来。心满意足地合拢起背后的翅膀,白淼将沉沉睡去的自家媳妇儿抱起来,低头瞥了眼因为沾染了水光所以看起来亮晶晶的叶面,她回味无穷地舔了舔嘴唇。 盯了会儿水润光亮的叶子,白淼眼珠一转,计上心来。只听得咔擦一声脆响,撑起圆大叶片的细枝断裂开来,她手一挥,就将叶子收进了随身空间。 一边朝下方飞去,一边低头对着张小小的睡颜看了又看,白淼这会儿神清气爽,看什么都顺眼无比,因此当她落到那个人族女子所在的那片叶子上,看到那女子已经苏醒过来之后,白淼和颜悦色地跟人家讲话:“你醒了,知道怎么出去不?” 泷盏刚睁开眼睛便被浓浓疲乏困倦裹挟住了,她有些费劲地坐了起来,还没有爬起身便听到有一道声音从头顶降落下来,她听是听清楚了,此刻却只能是一脸的茫然:“出去?” 环顾四周,泷盏这才意识到自己身处地方的诡异和奇特。头顶上方不见天日,只能看到层层叠叠的暗紫色叶底,脚下也不是土地,而是平展展的绿色叶表,她现在是在一棵树上? 眼前落下一抹高挑身影,泷盏看过去,见着一位面貌陌生的俊美女子,对方怀里抱着的人泷盏却是认识的,她一瞬间警觉起来:“天目琼花大人怎么了?” 低头看了看乖乖睡在自己怀里的小小,白淼没忍住把嘴巴凑过去吧唧亲了一口,把怀里的人儿抱的更紧了些,她这才抬眼看向泷盏回答道:“小小太累了,所以睡着了。你知道怎么出去不?” 在高挑女子低头亲上天目琼花的唇瓣的那一刻,泷盏脑海中似乎有一道光亮闪过,回过神来她一把捂住了自己的脸,耳边似乎还回响着那响亮的亲吻声。 看了眼这个莫名其妙又捂脸又低头的人族,白淼随后就移开了视线,估计这个人族也不知道怎么从这地方出去。小小肯定是知道的,但是白淼不想叫醒小小,还想让小小再睡会儿,所以她还得自己折腾着找路,不过一直这么抱着小小也不是个事儿,她想了想,很快想出个好主意。 打开自己的随身空间,白淼抱着小小一块儿钻了进去。 平复好心情的泷盏刚拿开自己捂在脸上的双手,就见到抱着天目琼花的那个陌生女人凭空消失在自己眼前。 定了定神,泷盏再次环顾四周,确定自己对眼下处境毫无办法,便盘腿坐在原地,开始运转体内力量修复体内暗伤。泷盏醒过来那一刻就注意到自己五脏六腑多有暗伤,体内除开原先那股力量之外竟是又多出了一股,后出现的那股力量更为庞大却又格外温和,她毫不费力便能引导那股陌生力量在体内开始循环流转,并且所到之处暗伤尽消,想来应该是她这次经历所获得的一份机缘。 在泷盏消化机缘的时候,白淼正在自己的随身空间里来回张罗。 空间内一片无尽黑暗,唯有白淼视线所及之处才会缓缓亮起,随后便能看到在那一处空间所放置的物品。杂七杂八高高堆起的都不知道是些什么,不过身为空间的主人,什么东西放在什么地方她还是了然于胸的,三下五除二,白淼很快找到了自己想要的。 亮光缓缓散发,将一张隐藏在黑暗中的深红床榻照亮。色泽晶莹的深红藤蔓编织成的硕大藤床很是精致,边边角角还有装饰用的或粉或白零星小花点缀其上。若是仔细查看,便能发现这床榻是由一整株藤蔓生长而出,略加裁剪修整便成了形,因此极具天然美感。那些边角处的小巧花饰自然也是藤蔓本身开放的花朵,富有野趣。 白淼伸手从半空中拽出一床被子来,说是被子,其实不过是两片长方形深黑叶片缝合后填充了满满的蜷曲细叶,这些细长卷曲的叶子正是这株长成床榻的藤蔓所生。将被子铺平在床上,白淼小心翼翼地将还在睡着的张小小放了上去。 一头银白长卷发散开在深黑被子上,张小小闭着双眼,莹白脸颊尚有未褪去的潮红,粉嫩唇瓣微微张开,正轻轻地呼吸着,随着呼吸她的胸部一起一伏。张小小身上穿着一件白色长袍,这袍子还是白淼回想着小小以前穿的衣服依样画葫芦地幻化出来的,小小身上原本穿的衣衫被白淼扒干净的同时也被她毁了个彻底。 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躺在床上沉沉睡着的小小,白淼心里头油然而生一种满足感——这是她媳妇儿!她伴侣!她的! 忍不住低头亲了口,舌尖轻舔,品尝到小小唇瓣的甜蜜,白淼情不自禁地更加深入,她撬开小小微合的牙关,卷起那安安静静的丁香小舌,轻吮慢吸,在白淼意识到自己在做什么之前,她的手已经探进了张小小衣内。 指尖柔软而光滑的温热肌肤有着莫大吸力,白淼完全撒不开手,随着主人心意由灵力凝结而成的衣袍此刻慢慢消解不见,显露出赤/裸/裸的美好躯体。 白的肌肤,黑的底色,黑白冲撞之下给人以极大的视觉刺激。两团雪白顶上的一点粉红,平坦小腹下方的一丝缝隙,白淼自上而下目不转睛地一路看过来,呼吸声渐渐加重。 也不知道小小梦到了什么,她扭了扭身子,拗出了一条诱惑至极的曲线,白淼再按耐不住,覆身压了上去。 被折腾的筋疲力尽最终沉沉睡去的张小小只觉得自己做了个叫人又觉得舒服又觉得难受的梦。舒服是因为梦里面她十分放松地躺在软绵绵的沙滩上晒太阳,周围没有人她身上就大大咧咧地什么都没穿,摊平了懒洋洋地晒太阳,嘴里还含着凉丝丝甜滋滋的果冻,真是叫人舒服的想叹气;难受是因为这太阳越来越晒,太阳光越来越毒,照的她光/溜溜一丝/不/挂的身子都发起烫来,嘴里的果冻不知道什么时候吃完了,难受的她忍不住扭了扭腰。 似乎有云朵飘过来了?还是涨潮了清凉海水涌了过来?从头到脚都觉出了凉快,尤其是胸和腰,应该是海水涌上来了,张小小觉得身上有些重,大概是海水压了过来。 嘴里再次被塞了甜丝丝果冻,张小小下意识地含住,吮了吮,舔了舔,胸前似乎在被海浪轻轻柔柔地拍打着,有点痛,还有点爽,尤其敏感的是胸前的两点,嘴里的果冻再次化开了消失了,倒是胸前那敏感至极的两点被湿润海水紧紧包裹住了,奇异而舒爽的感觉叫张小小整个人都发起抖来。 她可能叫出了声,也可能没有,张小小的注意力彻彻底底被冲刷着自己身体的海浪吸引去了,一下又一下,一波又一波,张小小无力地挥动着手脚,想要挣脱开这一阵一阵压迫自己的海水,却徒劳无功地只能任由那似乎无所不在的潮水钻进自己身体内部,甚至朝体内更深处涌去。 也许是她自己升高的体温将海水变热了,也许是海水本身就在升温,不管是什么原因,流淌过肌肤的水流都在变得温暖起来,而她流淌进她体内深处的水流则是变得炽热,并且开始四处激荡,她蜷曲起来的身体仿佛变成了一个回音壁,将体内翻搅水花无限放大,让她大张开的双腿也随着那动荡水流而摇动荡漾起来。 再次被塞进嘴里的果冻什么时候变得竖长而坚硬,更像是棒棒糖?张小小噙含着□□着,却是在还没有具体品味出什么滋味的时候,那棒棒糖便沿着她的唇瓣滑落开来,湿漉漉滑溜溜的被涌动水流携带着,一路蹭过胸口直到小腹,最后竟是直接插/进了她两腿之间有水流肆意游荡的地方,甚至还朝着更深处探了进去。 张小小苦恼地扭动起身子,却反而把那棒棒糖更深地吞进了体内,奇异的酸胀感渗透开来,她挥舞着手脚,只觉得又有一根棒棒糖插了进来,异样的饱涨感似曾相识,张小小张着双手双脚不再挣扎,有些迷茫起来。 这梦似乎太过于真实了? 酸涩饱涨的感觉,大张的双腿之间淌下的水流,胸前被紧紧包裹住的湿润酥麻——张小小缓缓睁开眼,眼前一片黑暗。 她果然是在做梦? 下一刻她“啊”的一声惊喘出口。 白淼随身空间里发生了什么,外面专心致志打坐的泷盏丝毫不知情,这会儿她已经把体内暗伤全部拔除,那股陌生力量也完全吸收理顺,泷盏自我感觉哪怕不用自己奇异血液来做武器,她也已经有足够的自保之力了。 过去这么久时间,泷盏盯住那高挑女子消失的地方,心里浮现出些许担忧来。那女子会对天目琼花大人做出那般举动,她们之间的关系非比寻常,应该不会有什么大碍吧? 第122章 你这话我真是没法接 那人是直接消失在了原地——也许那并不是人族,看她的眸子是浅紫颜色,大抵是妖族,也就妖族有着各式各色的眼瞳并且天生化形便姿容妖艳了。 只不过泷盏到底还是不能够确定高挑女子的具体身份,她只能隐约感知到对方和自己之间并没有存在太过深刻的因果联系,那仅有的丝丝缕缕因果还是因为天目琼花大人才产生的。倒是对方同天目琼花大人之间的因果纠葛十分牢固深刻。 不管是人族还是妖族,无论如何都不可能毫无缘由地凭空消失掉,若是说原地消失的几种情况,则大概有三种: 一是当场陨落。失去生命后身体溃散崩解,自然就消失不见了。不过那高挑女子同天目琼花大人关系匪浅,天目琼花大人拥有极强大力量,这女子能和天目琼花交好,想必她的能力也不会差到哪里去,这二人怎么也不可能在泷盏眼前毫无预兆地双双陨落,更不会身体崩溃消失在她面前了。 二则是离开此处前往他处。不论是使用传送阵还是本身便具备了空间移动能力,只要从这一方空间进入了另一方空间,这中间必然会产生空间波动,而泷盏因为身具特殊体质 ,现在又将体内那一股温和力量完全吸收了,她能够察觉到眼下的自己对空间波动之力十分敏感,也正是因此,她能感觉到这一方世界并不稳定牢固,而是处在了濒临崩解的危险边缘。那名陌生女子在抱着天目琼花大人突然消失的时候,泷盏感觉不到半丝半缕的空间波动,那两人必然没有离开此地。 三就是隐匿了身形。无论是施展了幻术还是使用了特殊身法,只要是用了术法则必然会走力量波动,同样因为泷盏的特殊体质以及先前吸收掉的那股神奇而温和力量,她对力量波动一样有了极其敏锐的感知,刚才她并没有感觉到半点儿力量波动,想来那异族女子并没有用什么隐匿身形的法术。 这就很奇怪了。 她怀抱着天目琼花,总不能是进了随身空间吧?随身空间并不能装活物…… 泷盏盯着那一小片碧绿叶面,心里想着一二三,并不知道自己堪堪猜出了真相。在泷盏已经开始考虑要不要使用自己的血脉力量来试着看看能不能找出她们的时候,她眼前突然闪现出一道人影,正是那眉目俊美异常的高挑女子,她眉眼含笑地站在那儿,瞧着心情十分好的样子,双手垂在身体两侧——原先被她抱在怀里的天目琼花不见了! 白淼完全没有跟泷盏解释两句天目琼花去向的意思,她只是迈了两步,走到叶子边缘低头朝下瞅了瞅,除了大叶子小叶子什么都看不着,难道要她就这么下去? 跟小小交/配的时候,白淼暗搓搓地将半家婚约中关于识海的那部分打开了,于是她也就能够趁着小小意乱情迷的时候,一举探入小小的识海,并且成功地获取了一大堆记忆,自然也找到了怎么出这天灵界的办法,只是这记忆中有很大一部分对于白淼来说非常陌生,小小好像来自于一个跟这里完全不同的世界? 好一场酣畅淋漓的欢爱过后,张小小再次累极了睡过去,白淼帮着小小清理干净身体才出了随身空间。 好像是只要朝下一直飞一直飞就能出去了? 白淼转头去看身前还盘腿坐着的泷盏,出声问她:“你会不会飞?” 泷盏:“……我是个人族。” “那就是不会了。”白淼失望的叹口气,她虽然会飞,但是她又不能带着这家伙下去,作为已经有了伴侣的大魔兽,怎么能跟别的雌性有亲密接触呢。 听到那一声非常可惜的长叹,泷盏:我不会飞真是对不起你了哦。 白淼又探头朝下看了看,只觉得下方深不见底,不过想想也是,她们现在是在那什么九十九层天外天上,肯定特别特别特别高。 再次扭头看了眼泷盏,白淼问她:“你是不是就这么摔下去会死啊?” 泷盏:“……是……” 这里是天界,她靠着自己的特殊体质在人间界能够不死,在这个天界泷盏就不确定了,她也不想去试个结果出来,她还要回人间界找囡囡呢。 白淼有些踌躇,她对着泷盏换了个问法:“你都会什么?” 泷盏:你这话我真是没法接。 没听到回答,白淼也很是苦恼啊,她抓了抓头发:“那怎么办,我们得下去才行。我能直接飞下去,我摔下去也死不了,你又不会飞,摔下去还会死,冲着小小我也不能不管你,这可怎么办。” 深吸了一口气,泷盏不去看这高挑女子脸上明晃晃大写的嫌弃。想到刚才这人带着天目琼花一起消失,泷盏又很快想起了自己之前在人间界的时候曾经被关过黑漆漆密室,她当时以为是密室,现在想来,会不会是世界上存在着可以装活物的随身空间? 泷盏直接问道:“您是不是有能收进活物的空间?” “收进活物?”白淼想了想,她的空间确实是能收活物,好像还把这个人族装进去过许多次? 大手一挥,白淼直接把人装进了自己的随身空间里,她背后呼啦啦展开一双翅膀,探头朝下看了看,还是一片又一片叶子朝着深不可测的下方递了过去。 猝不及防之下就被扔进了小黑屋,泷盏真是一脸懵逼,她连忙站稳身子,环顾四周,只觉黑漆漆的伸手不见五指,叫她一下子想起了之前曾经在那仿佛永恒的黑暗中所度过的漫长时日。泷盏抿了抿唇,正准备盘腿坐下继续将体内已经被自己完全吸收掉陌生力量后变得略有些庞杂的力量更好地梳理一下,鼻尖却嗅到了一丝奇异香味。 泷盏四处张望了下,视线所及之处仍旧是一片漆黑,她略略踌躇了片刻,想到被那陌生女人带进来的天目琼花大人,泷盏站起身,循着那芬芳气息找了过去。 这一处空间颇为奇异,尽管心里清楚这里四面八方皆为虚空,然而走起路来却是像踏在实处,泷盏步伐不慢,却也走了很久很久,不知道自己走了多远,一直只有无边黑暗的视野尽头突然出现了一点亮光。 那正是泷盏所嗅闻到清浅香气的来源。 在见到那一点儿光明后,距离似乎瞬间缩短了,泷盏迈了没几步就走近了。 那是一张颜色深红极其精致华美的大床,然而这张床榻却及不上床上沉睡少女的美丽的千百分之一。 银色卷发铺陈,雪白到几乎透明的肌肤映衬着深黑色的被子,眼睫低垂,神情安宁,泷盏忍不住放轻了自己的呼吸。 瞥见天目琼花露出的半个肩膀上那些尚未褪去的痕迹,泷盏脸上一热,连忙伸手拽了拽被子,给对方盖上了。 四处看了看,到底也没有发现光源在哪儿,这一处地方单纯地散发出轻柔明亮而不刺目耀眼的光来,将床榻和床榻上睡着的少女温柔地笼罩住了,叫泷盏产生出一种这女孩儿正在被谁含情脉脉的温暖目光所注视着的错觉。 收回自己的视线,泷盏在床榻一旁光芒散发的边缘处盘腿坐下,开始慢慢梳理自己体内的力量。 而白淼在把泷盏扔进自己的随身空间后,就拍了拍翅膀,跃身而下,迎面扑来的风有点大,她毫不在意地拂了拂被吹乱的头发,心中觉得能这么飞下去很是爽快。她时不时地蹬一下弹性不错的叶子,借着弹力使自己更快地朝下落去。 很快就下到了子午莲的根部,白淼有些好奇地朝下看了又看,这子午莲扎根在一大片雪白云海上,浓白厚实的云层看起来沉甸甸软乎乎的,白淼心里想着在上面打滚会是个什么滋味,于是又看了一眼,又看了一眼,最后在穿过这云层继续向下之前,还是忍不住拢起翅膀在云层上打起了滚儿。 跟她想象的一样!软蓬蓬!超舒服! 用人形打滚不尽兴,白淼索性化成了原型,于是雪白云层上就见一只毛发乌黑的大虎在滚来滚去,扑来扑去。 原本云层应该都是些没有实体的水汽雾气,然而这云层内部其实遍布了子午莲的根系,除开有庞大根系支撑之外,天道本源力量以及天地规则所残存的影响也在这里发生着,因此原本虚无的水雾就变成可以任由白淼来回打滚的实体。 玩了个爽,白淼变回人形,整理了下衣服,就像什么都没发生过一样,端着一张俊美的脸神色肃穆地挥着翅膀继续朝下飞了。 下方再遇到的云层尽管看起来也是雪白雪白的软乎乎模样,白淼飞的近了却只能看到稀薄水雾,她便径直穿了过去。 不知道总共穿过了多少层云海,白淼飞的都有些倦怠了,因为云海翻腾而总是雾蒙蒙的视野突然开阔敞亮起来,一片山河像画卷一般徐徐展开在眼前。 这是到了?! 白淼大喜过望,加快了速度朝下冲去。 第123章 场面一度十分尴尬 眼看着前面就是目的地,白淼却猛然顿住,稳稳地停了下来,只见她身边突然闪现两道身影,不同于能够急刹车停在半空中的白淼,后出现的两人直直朝下方坠去。 这突然出现的两人正是从白淼随身空间里跑出来的张小小和泷盏。 张小小香香甜甜地睡了一个好觉,睡醒后刚睁开眼睛那会儿因为睡的有点迷糊,完全不清楚自己眼前为啥一片黑漆漆的,张小小迷迷瞪瞪地想着自己可能瞎了,心里还挺难过,一瞬间眼泪就溢出了眼眶,她举着手惨兮兮地要擦眼泪,然后就看到了自己白的快要反光的一只手五根手指连带着一条光溜溜的胳膊,这才反应过来,她没瞎。 揉了揉眼睛,揉掉了眼泪,张小小也清醒了许多,理智也渐渐回笼,她很快意识到自己现在白淼的随身空间里。随后张小小便想起了自己和白淼怎样在子午莲叶片上胡天胡地的乱来,又怎样在随身空间里滚来滚去地滚床单,张小小只觉得脸上热度噌噌噌地上去了,分分钟热到要爆炸。 好不容易平复了羞耻感爆棚的内心,张小小刚坐起身,一眼老看到自己床头附近有个黑漆漆一团的人影,张小小真是被吓的够呛,正想要下床的她一下子就从床上栽了下去。 泷盏是被张小小摔下床的动静惊醒的,她原本正一心一意地运转体内力量,耳边忽然传来一声闷哼,叫她立刻从修炼状态中脱离开来,张开眼睛就看到一位香肩半露几乎□□/体的白卷发少女趴伏在她跟前,从她的角度甚至微妙地可以看到对方因为姿势原因而在胸前挤压出的一道沟壑。 如果不是一头银白色卷发的长度足够长,发量也足够多,能够将张小小赤/裸/裸身体遮去大半,她就要跟泷盏坦诚相见了。 这时候张小小抬起头,看清楚这一团黑影原来是盘腿坐着的白淼,她大大松了口气,紧接着她就意识到自己好像正□□地趴倒在泷盏的脚下? 场面一度十分尴尬。 泷盏默默移开视线,假装什么都没有看到。 张小小立刻幻化出一身衣服,从地上爬起来站好,假装什么都没有发生过。 这时候似乎说什么都不太合适,更加叫人尴尬的沉默中,张小小轻咳一声:“也不知道白淼现在做什么,咱们出去看看?” 泷盏连忙答应,然后俩人就出现在半空中,笔直笔直地朝下掉。 白淼往下冲了冲,一把捞起了张小小,她长臂一勾就搂住了张小小的腰。她怀抱住张小小好一通嘘寒问暖,仿佛在这朝下落去的短暂时间里张小小受了莫大委屈。确定张小小毫发无损后,白淼按耐不住地就亲了过去。 张小小又是推又是搡,却始终被白淼牢牢锁在怀里,白淼的手虽然力道轻柔却异常稳固地按住了张小小的后脑勺,让张小小连头都转不了,白淼自顾自吻的尽兴,张小小毫无反抗之力,只能一边呜呜咽咽地扑腾一边努力斜着眼珠想要看看女主现在的状况。 眼珠子都要斜出去了张小小也没看到泷盏的半个影子。 实际上泷盏早就掉了下去。 她眼睁睁看着对天目琼花又是搂又是抱又是亲的那名异族在自己视野范围内以肉眼可见的速度缩小远去,天目琼花在白淼怀里的死命挣扎她也都看在了眼里,心里真是又好气又好笑。 耳边是呼呼的风声,风大的叫泷盏衣袍都鼓涨起来,她觉得自己好似变成了一个球,下一刻就要砰一声炸开了——她到底没有炸开,倒是她身上的衣服炸开了,不过片刻功夫,泷盏身上衣衫就被大风刮成了七零八碎的破烂布片,要不是她一手护胸一手捂裆,她就要跟之前随身空间里的张小小一样浑身光溜溜了。 饶是如此,泷盏全身上下也就剩下了手臂遮挡处的两块碎布,只要有人能够在此刻看到她,那必然是满目春光。要不是她体质特异,估计这猛烈至极的大风都能将她这个人整个儿地撕成碎片。泷盏从没有像现在这样感谢自己这一身看似细嫩娇弱实则能够刀枪不入的皮肉,只要她不想受伤,这世间似乎还没有什么能够伤到她的物什。 泷盏不能确定那异族的举动是有意还是无意,但是她确定她上辈子一定造了什么孽——泷盏一边捂着胸朝下掉一边面无表情地想到。 被白淼按住亲了个够的张小小好不容易挣脱了白淼的辖制,然而这会儿哪里还能找到泷盏,气的张小小抬手扇白淼一巴掌的心都有了,只不过她到底还是舍不得,就是把自己给气了个倒仰。 她一把拍掉白淼那只搭在自己腰上不安分地蹭来蹭去的爪子,忍不住朝天翻了个大大的白眼。女主在人间界怎么折腾也不会死,但是这儿是天界,谁知道主角光环会不会失灵啊,要是女主就这么掉下去摔死了,她就是杀人凶手啊! 女主是个挺好的妹子,千万别摔死。 张小小抹了把脸,突然好想哭。 不行,她得振作起来。张小小没有搭理摇头摆尾的白淼,她朝下方看了看,又转头看了眼身边傻笑的白淼,她一脸冷漠地抬腿踹了白淼一脚,扭头一个猛子扎了下去。 白淼被踹了也是不疼不痒的,她眼瞅着张小小朝下扑,连忙伸手要抓住她,却一把抓了个空——张小小在白淼眼前消失了。 差不多能算是天界天道半个缔造者的天目琼花想干点儿什么事,还真没有谁能在天界拦住她。白淼想通过半家婚约找到张小小,却什么都感知不到,想到小小气呼呼踹她一脚的样子,白淼苦了脸,她不明白,小小怎么突然就生气了。 白淼脑子里根本就没有出现那个跟小小一起出现结果掉了下去的人族女性,她可能把泷盏是她自己放进随身空间里的这一事实都给忘到了脑后。所以她是真的想不明白,好好的小小怎么就生她气了。 白淼觉得好委屈。 第124章 活灵活现地神气起来 白淼在高空中傻傻地站了会儿,似乎在等小小再回来找她,然而就她一个在半空中呆呆地停了大半晌,周围并没有半个影子出现。 确定小小不会突然出现,白淼只好恹恹地继续朝下飞了。 随着白淼的身形渐渐远去,她原先停留的地方缓缓显现出一道身形,从透明至半透明再到最终凝实,出现的正是被白淼翘首期待的张小小。 原来张小小并没有离开,她只是借用天道之力遮掩了白淼同自己之间的契约联系,再用个隐匿身形的幻术,张小小就那么在白淼眼皮子底下藏了起来——她怎么舍得让白淼一个人嘛,不对,是一个兽。 再次将身形隐藏起来,张小小迅速追上了前面的白淼。白淼沉着一张脸,有气无力地呼扇着翅膀,看上去是在生气,也不知道是在气自己还是在气张小小,不过她飞行速度还是很快。 而张小小毫无同情心,反而颇有兴致地绕着白淼转了一圈又一圈。白淼完全不知道,在她看不到的地方,她以为的已经远远跑开不理自己的张小小,就在她身边,并且正在对她动手动脚。 摸了摸白淼的头发,碰了碰白淼的胸脯,张小小能够清晰地感知到白淼那一头长发的顺滑手感,以及那高耸胸部的柔软触觉,尽管张小小知道白淼对她的触碰毫无所觉,她还是觉得有点害羞。收回自己不安分的手,张小小紧跟着白淼,双双落向了地面。 白淼下落的地点是一处人迹罕至的高峰,因此她突然从天而降并没有引起什么围观,只是把一头攀爬在岩壁上吃草的岩羊惊到了,它左蹿右跳,飞奔而逃。 瞥了那头毛色灰褐接近岩石的羊一眼,白淼看起来一副兴趣缺缺的模样,然后她一招手,那头自以为逃到了安全的地方所以回头看过来的岩羊,就出现在了白淼跟前。 下一刻这头羊就消失了,张小小只听到白淼嫌弃地嘟囔了一声”不好吃”。 张小小:……祖宗你吃东西都生吞啊? 完全不清楚白淼进食方式的张小小此时此刻对白淼可以说是望而生畏。她伸出手就刷刷刷地回溯出了刚才的景象,就跟视频回放似的,她一边把回放的景象放慢了,一点一点地仔细观察,一边还分出心神去关注白淼接下来要干嘛。 白淼环顾四周,皱了皱眉,随即她似乎在十分认真地思考着什么问题。在她认真思考问题的空当里,张小小分析出了白淼的进食方式,说是生吞其实也挺对的,白淼是直接把那只岩羊当做能量体给整个儿吸收掉了,她说不好吃,大概是岩羊的能量味道不太好? 作为吃粮食长大的一名纯正人类——尽管现在不是了——张小小到底还是不能体会到能量有什么酸甜苦辣的滋味。 散掉眼前还在缓慢播放的视频,张小小走到白淼跟前,这会儿白淼还在做思考状,她比张小小高了许多,张小小踮起脚尖,在白淼嘴上“mua”了一口,看着白淼一无所知的脸,她忍不住低声笑了起来。 也不知道白淼认真考虑了些什么,她神色很是肃穆庄严,张小小忍不住摸了把白淼的脸。 白淼似乎终于考虑清楚了,她展开翅膀再次飞了起来,张小小跟着她一块儿朝山下飞去。 这山峰本身十分陡峭险峻,然而朝下飞了没多久,就能见到一片平坦谷地。 散落各处的房屋星星点点地缀在绿浪翻滚的田野间,有一条小河自谷地蜿蜒而过,白淼似乎是在沿着这条河流的走向飞行。 飞越了几个小村庄之后,可以很明显地看到前方出现了一个比较大型的城镇,白淼加快了飞行速度,张小小连忙跟上。 收拢了翅膀,白淼悄无声息地落在了高高城墙外,她打量起眼前垒起高墙的石块来,对这些大石头很感兴趣的样子。 张小小于是也看了过去。这石块一个个的都方方正正,青白颜色,似乎玉质,仔细瞧的话,能看到这些似玉非玉的城石内里隐隐有光华流转,表面还镂刻有十分繁复的法阵,像是一道道精致花纹,还挺好看的。她伸手想要摸下墙面,手指尖还没有碰到石块,眼前突然爆发出一阵强光,尽管这强光对张小小现在的视线造不成任何伤害,她心理上还是觉得自己要被闪瞎了。 强光爆闪之后,有人厉声大喝:“来者何人!” 城墙内设下的法阵被激发后,墙石才会放出示警用的亮光,这光芒具有很强攻击性,只是这点儿攻击对上白淼和张小小就起不了太大作用了。而很快赶来并且大吼一声的,大抵是护卫。 出现在张小小视野范围内的是名身着轻甲的青壮男子,他奔了过来,看清攻击城墙的人在干什么之后,小伙子目瞪口呆。 张小小不忍直视地移开了视线。 叫护卫震惊到失声的,不是别人,正是怀抱一块大石头正在吭哧吭哧啃咬的白淼。她手里拿着的方正石块已经被吃掉了一半,而她面前的城墙则漏了一个正方形的大洞,透过这个洞甚至可以看到城内道路上行走的路人。 白淼吃的很是香甜,三下五除二,等护卫小伙儿回过神的时候,白淼已经把手上最后一小块石头塞进了嘴里,她嘎嘣嘎嘣地嚼了咽下去,很满意地评价道:“甜甜脆脆的,好吃。” 眼睁睁看着这名诡异女子朝城墙伸出了贪婪之手,护卫小伙箭步上前,勇敢地挡在了墙体前面,并且更加勇敢地怒吼出声:“住口!” 白淼冷漠地看了他一眼,护卫小伙打了个哆嗦,十分耿直地瞪了回来。白淼不理他了,抬手摘果子似的直接隔空摘下了一块石头,于是护卫小伙儿头顶上出现了一个大洞,透过这个洞张小小能看见一个大人牵着一个蹦蹦跳跳的小孩儿走在路上,那孩子看了过来,然后开始摇大人的手:“爹!爹!你看那儿有个洞!” 伴随着耳边白淼咔嚓咔擦啃石头的声音,以及护卫小伙愤怒的问责比如说“你是什么人!”还有“你为什么破坏城墙!”以及“城主不会放过你的!”这些话,张小小听到那个大人回答自己儿子:“瞎说啥,快走快走,你娘今天炖了大骨汤。” 那孩子发出了一声满含惊喜的喊叫,这让张小小忍不住猜测那个妈妈炖的大骨汤是多么多么的好喝。这时候再看白淼美滋滋地在啃石头,张小小都觉得饿了,她都想咬两口石头尝尝味道了。 白淼把手里的石头吃完,拍了拍手上的碎屑,背后呼啦啦展开一双翅膀,飞走了。只留下护卫小伙儿在城墙根儿下对着俩大洞又是咬牙又是跺脚。 看了眼那俩洞,张小小真是忍俊不禁,她随手捏了两团灵力扔过去,便去追白淼了。 护卫小伙儿就看到城墙上两个大大的空洞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弥合,不过一个呼吸,眼前破洞的城墙就恢复如初,叫护卫小伙儿再次目瞪口呆,只觉得自己刚才的经历好似一场幻觉。他楞了楞,抬手去摸城墙,入手就感觉出不对来,那被吃掉的城石看起来和别的石块一般无二,摸过去却像是摸进一团雾气里,他能感知到这团雾气里蕴含了十分强大的灵力,因此他不敢耽搁,连忙去往上汇报了。 而另一边,白淼已经呼扇着翅膀飞进了城里,她姿态大摇大摆,直接从天而降,落到了人来人往的繁华街道上。大概是因为她下降落地的速度特别干脆利落,走在路上的表情特别理所当然,动作特别光明正大,因此即使她背后拖着一双大翅膀也没有引起多少人的注意。 小孩子们对她背后的翅膀倒是特别感兴趣,或者怯生生或者大咧咧地盯着那对漂亮羽翼看个不停,白淼大大方方地任他们看,她对那些幼崽不含丝毫恶意的视线接受良好,并没有自己正被热烈围观的自觉。要是张小小现在白淼身边,她还要特意展开自己的一双翅膀给小小看那些在阳光照耀下特别美丽的羽毛呢。 完全不知道自家伴侣这会儿就在自己身边,甚至还在顺毛似的一下一下摸着自己的翅膀,毫无所觉的白淼自顾自地看起了路边小摊贩,她似乎对这些热热闹闹吆喝起来的人很感兴趣,挨个儿去看人家在售卖些什么东西。 张小小脸上带着自己都没察觉到的甜滋滋笑容,跟在白淼身边也一路看了过去。 这条街应该是专卖用来做生意的,街道修的很宽,两边都是各种各样的店铺,多是成衣店粮棉铺之类的,在这些店面前方隔开段距离,就都是些卖吃的喝的玩儿的小摊儿。 第一个经过的小摊儿上卖的是炒果子,也不知道炒的是什么果子,圆滚滚的还挺大,张小小觉得那果子能有她半个手掌大了。一口老大的锅架在熊熊火焰上,看着身高两米二的摊主正拿了一把木质的大红铲子在卖力地翻炒,其间爆出的浓浓香甜味儿叫张小小险些流口水。 白淼目不斜视地走了过去,张小小咂吧咂吧嘴,只好跟上去朝前走,却还是忍不住回头又多看了两眼。正好有人去买炒果子,张小小就看见那人一只手里捧了个装满果子的纸袋子,另一只手伸进去抓了个果子出来,被炒到焦黄的果子被那人轻轻捏了下就碎开了,露出了里面白白嫩嫩的果肉,张小小眼睁睁看着那人啃了一口,随后脸上浮现出了一抹堪称幸福的微笑。 嫉妒! 张小小咽了下口水,毅然决然地收回了视线,三步并作两步走,飞快地追上了已经走出一大段距离的白淼。而白淼在走过了好几个小摊之后,终于停了下来。 有些好奇地探头去看,张小小想看看叫白淼感兴趣的会是什么吃的,然后张小小就发现白淼停在了一个卖面果的小摊前——说是面果,其实就是面人,不过跟张小小记忆里那些精致玲珑栩栩如生有着极高观赏性的面人不一样,这些捏出各种生动形状的面食就是拿来吃的。 白淼神色郑重地站住了,一动不动地看了过去,她身高腿长,视线能够直接越过别人的头顶,张小小就不行了,她踮起脚也只能看到好几个后脑勺。 仗着自己现在没人能碰到,张小小直接穿过围在摊前的人走近了去看。摊面上摆出来的都是些活泼可爱的小动物,各个细节很是精巧,瞧着就很讨喜,闻起来也香喷喷的,好看又好吃,应该还贵不到哪儿去,这小摊前面来买的人挺多的,其中大部分都是爹妈领着孩子来买,小孩子叽叽喳喳的声音此起彼伏:“我要那个!”“爹爹爹!我想吃甜的!”“娘~你就给我买一个好不好呀”…… 摊主是个头发花白身材矮小的老太,她精气神儿足足的,笑眉笑眼的一副笑模样,说话做事儿风风火火:“想吃甜的咸的?甜面加了蜜,不甜我再给你抹一层。咸面我是炒的,绝对香!要咸的?好的嘞!”她揪下一团面来手指上下翻飞,软塌塌面团迅速成型,变成了一只圆头圆脑的小狗?应该是小狗吧,虽然张小小从没有见过长了犄角的狗…… 老太抽了根儿磨的光光的木棍插/好这只长了犄角的小狗,又问了要什么颜色,拿着一把平平无奇的小刷子蘸着旁边的颜料还是调料什么的,飞快地上好了色,那只白白胖胖的小狗瞬间活灵活现地神气起来。紧接着她十分麻溜地刷了层香油,还在那探出来的萌萌哒犄角上缀了芝麻,在火上烤了下定个型,这小面狗瞬间散发出阵阵香味。递给兴高采烈伸手来拿的小孩子的时候,老太瞧着也很是高兴。 在旁边看着的张小小心里头也是忍不住的开心,尽管不知道开哪门子的心,就是心情好。 距离摊子还有段距离的白淼在仔细观察了一番之后,找到了目标,她拨开自己前面的人,三两步就走到了摊子跟前,伸手就拿了个摆出来的样品面人,扭头就要走,老太不干了,她手里的活儿没停,嘴里喊出声来:“哎哎哎?没付钱呐你,可别走啊!” 第125章 媳妇不在身边 老太这一嗓门并不低,围拢在摊子前面的爹妈们和孩子们齐齐朝白淼看了过去。 白淼的个子似乎比本土这些百姓要高上一大截,尤其是她这会儿背后还拖着俩翅膀,看起来格外的鹤立鸡群。这会儿她举着两只手,一左一右都是老太摆出来的样品,左手上拿着的是一只懒洋洋把自己团成球的小白猫,右手上举着的是一头昂首俯身作咆哮状的威风凛凛大黑虎,一个可爱烂漫一个霸气侧漏,看过来的小孩子里已经有闹着要猫要老虎的了。 看清楚白淼手里拿着的那两只面捏的小动物,张小小几乎是瞬间明白了这家伙怎么会突然对面食感兴趣,好巧不巧的,那小白猫那大黑虎,都是白淼原型时候的模样。 不同于天真烂漫眼里只有自己感兴趣面食的小孩子们,大人则更多的注意到了白淼背后那一对翅膀。有手贱的摸了一把,白淼恶狠狠瞪了过去,随即她立马把自己的翅膀收了起来——除了小小,她的翅膀谁都不能摸。 被瞪了一眼几乎要心神俱裂的可怜蛋儿吓的真够呛,他本能地一把抱起自家专心致志舔面食的娃娃,噌噌噌往后退了好几大步,好悬那凶神恶煞的女人没看他,他赶紧的撒丫子跑了。 凶神恶煞·白淼听到老太的问话后,十分疑惑地反问:“付钱?钱是什么?为什么要付它?” 听到白淼说了这么一句话,老太那双稳如泰山捏面食的手都停了一瞬,她一边继续忙着手里的活儿,一边抬眼上上下下地打量了白淼一番。这长的漂漂亮亮的好一个闺女,穿着打扮瞧着也很富贵,做什么要骗她老婆子两个不值什么钱的面果?难不成是个衣来伸手饭来张口结果生活的太好被家里养傻了的? 毕竟白淼身为大魔兽天然具有一股煞气,身为魔兽的时候看起来会特别不好惹,变成了人形那看起来只会更加不好惹,因此就算白淼说了这么一句再傻不过的傻话,众人瞧着她容貌俊美气势逼人,举着俩孩子家家的小玩意儿也让人望而生畏,心中都自觉不自觉地认为这是个大人物,一时之间这一小块儿区域陷入了一片沉默。 白淼一手举猫一手拿虎的在原地站着,一副神色自若的样子,张小小却完全止不住笑,真是笑的她嘴巴都要歪了。 白淼大概是真的不知道钱是个什么玩意儿,作为一只数一数二的大魔兽,在魔界天上飞的地上跑的水里游的都能是她的早午晚饭,原型的时候压根儿不用穿衣服,化形了身上的毛毛就是衣服,基本上衣食住行哪儿哪儿都用不着钱,魔界原住民基本上都是这种天生天养的类型,因此魔界根本不存在流通的货币,顶多以物易物,因此要白淼拿钱出来,真难为到她了哈哈哈哈。 站了一会儿,没有等到回答,白淼觉得有点尴尬,她看了眼面前的老太,对方注意到她的目光,连忙奉上一张笑脸,神情殷切地说话:“您要是没带钱那就算了,反正也不值几个钱,您能看上眼就说明我这手艺还不错,我也算是赚着吆喝了,我还得谢谢您呢。” 白淼完全不知道自己该说啥,能说啥,她板着一张脸,憋了半天,硬邦邦地说了句“我真没钱”,扭头要走,众人连忙散开给她让出道来,在许许多多畏惧甚至惊恐的眼神里,白淼不知道为啥觉得更憋屈了,但是她又不知道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只好一脸冷酷地赶紧走。 眼瞅着白淼走没影了,老太那张笑脸瞬间就垮了下来,剩下的人瞧着白淼是真走了,这才敢围过来,七嘴八舌地安慰起捏面食的老太来。 张小小连忙显出身形来,她刚一出现,这面果摊略有些愤愤的氛围立刻就变的平和起来。 跟自带煞气的白淼截然相反,张小小拥有的力量跟天道算是同源,她一开始进入的算是天目琼花的一个分/身,这分/身曾经抹去意识在魔界任劳任怨地度化亡灵和冤魂,天然具有一份慈悲,因此在众人眼里走过来的张小小,姿容样貌都是天仙那般的存在,还自有一种叫人信服的气质,那双温和而纯净的眼瞳看过来的时候,叫人的一颗心慢慢地就沉静安定下来。 然而张小小对自己拥有的属性加成完全不清楚,她走到老太面前,很是不好意思地先替白淼给老太道了个歉,又说明自己身上也没有什么钱财,紧接着她递给老太一颗珠子,嘱咐老太最好随身携带——自觉安置妥帖了的张小小就挥一挥衣袖,不带走一片云彩地飘飘然离开了。 直到天仙模样的女子消失在视野范围内,众人这才从那种静谧安详的氛围里出来。你看看我,我看看你,猛然间谁都没能说出话来。 老太正盯着自己沾满油和面的掌心上躺着的那颗珠子看,光华流转晶莹剔透,显得她那只手都跟平时不一样了。她没见过啥世面,但她还是能看出这是好东西的,而且还是那种拿再多钱也买不到的好东西。 一开始被人二话不说就白拿自家东西,老太心里头很是窝火,就算知道来人的身份她肯定惹不起,她心里也不得劲,但是这会儿听了人好言好语的解释,还得了这么个好东西,老太心里面反而更不得劲了——她那俩面果值多少钱她还能不知道,这这这,这也太贵重了! 想到了什么,老太瞪大了眼:“难不成我是遇上了天仙灵?” 还沉默着的众人听着“天仙灵”三个字儿瞬间哗然,你一言我一语的,越说越觉得是天仙灵下凡了。 有动了歪心思的挤过来说什么想看看天仙灵给了老太什么好东西,这下子把所有人的注意力都给吸引过来了。老太眼珠一转,抬手就把珠子塞进了嘴里,这珠子入口即化,也不知道到底是个什么,她吧嗒吧嗒嘴,只觉得一股清凉流遍四肢百骸,神清目明,手脚也轻盈起来。 她面不改色地捞起面团继续捏自己的面食,一边还笑眯眯地招呼:“天仙灵说看我的面果顺眼就顺手赏了我颗丹药,要我吃了更好捏面果,我脑子一热就把丹药给吞了,别说我现在还真觉得自己年轻了十来岁!”她脸上高兴的表情一收,叹起气来:“早知道我就偷偷把药留下来了,谁知道当时手脚根本就不听使唤……” 面果摊前的许多人都没有听清张小小说的是什么,被老太这番话唬的一愣一愣的,能听清张小小说话的就那么几个距离近点儿的,他们知道天仙灵是叫这老太把东西随身携带,他们当然也知道这东西老太肯定保不住,现下这精明的老太把东西直接吃下肚,他们还能说点儿啥。 最后的结果就是老太的面果卖的更好了,毕竟这可是天仙灵下凡时候见到了都说顺眼的面果呢。 这老太是个早年丧偶中年丧子的寡妇,经历这许多她还能平平安安乐乐呵呵地活到这么大岁数并且还有能耐出来摆摊,她自然是个聪明的。只不过她再怎么聪明也料想不到,就因为把这颗珠子吞下了腹,她体质都被改变了,甚至还因为这不老不死的特殊体质遇上了另外一个同样不老不死的叫做李老汉的老头儿。 张小小原本是想给这老太钱的,等她正经看向老太的时候,却察觉到这老太太跟自己好像还有些因果,于是她就换了套说辞,把用灵力凝成的钱币化成了一颗珠子。 为了那丝丝缕缕的因果,张小小还好心地往里加了几个阵法,有防御的有攻击的还有温养身体的,随身携带自然是最好的使用方法,没成想老太意识到怀璧其罪,直接将珠子生吞下肚,张小小写进去的法阵并不会消失,因此便阴差阳错地直接印刻到了老太身上。 张小小本意是想着顺手保老太一生平安,并不曾料想到自己还送了老太一份姻缘。她紧赶慢赶地追上了白淼,再看到白淼的时候,那两个面食已经被白淼收起来了。 总觉得白淼不太高兴,张小小走在白淼身边仰脸看着白淼这么想到,然后她就不厚道地笑了起来——白淼肯定还是因为刚才那事儿,白淼怎么能这么萌! 实际上白淼这会儿已经把刚才发生的事儿丢到了脑后,她老大不高兴的点正是张小小。媳妇不在身边,怎么开心得起来。 在路上越走越不开心,越走越不开心,白淼忍不住再次通过半家婚约探查小小的方位,却还是石沉大海,一无所获。 感知到半家婚约传递过来的讯息,张小小很快意识到了白淼心情低落的真正原因,她只觉得内心深处一片酸软,却有慢慢泛出了丝丝甜意。 张小小正想要撤去伪装,给白淼一个惊喜,她还没来得及付诸行动,一个小乞丐慌慌张张地跑过来,一头撞上了白淼,他惊慌失措地道了歉,还要继续跑,脚下突然一空,他飞到了半空?! 却是白淼一把拎起了小乞丐,她拧着眉盯住了自己手里的幼崽,出声问道:“你干嘛偷我东西?” 第126章 她们的孩子 张小小正奇怪于白淼怎么突然对着个小孩子凶了起来,听到这儿她抬眼去看那个小贼,心里头对于这种小乞丐偷东西的事儿并不觉得奇怪。 现在的季节气温并没有多么的寒凉,这个小孩儿身上却套了一件又宽又大的棉袄,棉袄破破烂烂到处都是洞,脏的都看不出颜色来了,满头乱糟糟长头发都挡住了眉毛和眼睛,一张小脸上的五官模模糊糊的,这会儿被白淼一只手拎起来吊在半空中,像条被人掐住了脖子的可怜巴巴流浪狗。 也不知道白淼一通乱走是走到了哪儿,这地方明明道路宽敞,路上却安安静静的没有半个人影,不然白淼这么冒冒失失地直接把个半大孩子拎的离地快要三尺高,也真是吓人。 白淼皱着眉头,不怒自威地又问了一遍:“你干嘛偷我东西?” 小乞丐蔫头耷脑的一声不吭。 不同于生为魔兽天生天养从没有缺过吃喝的白淼,张小小心里很是明白这孩子为什么要偷东西,能有什么原因呢,无非就是为了不饿肚子,为了活下去。 她记事早,知道饿肚子是什么感觉,饿极了的时候,什么东西都能吃下去,也知道为了吃人什么都能做的出来,尤其是小孩子,本身就没有什么大是大非的善恶观念,更是能够做出一些常人所不能理解和认可的事情来,偷东西这件事算是顶寻常了。 扯了扯嘴角,张小小看着这个被人抓住之后却没有半点儿反抗意图的小孩儿,不禁叹了口气。大概这孩子曾经被抓住过,所以现在不敢反抗了吧,也可能是因为察觉到白淼没有恶意?张小小情绪略有些低落地猜想着。 这时候白淼换了一只手拎住这只幼崽,她另一只手隔空在小孩儿身上摸了摸,应该是在找自己被偷走的东西,然后张小小就看到白淼手上出现一个面果,是一只抱着自己尾巴团成球的小白猫—— 哎哎哎?白淼不是把面食都收起来了吗?看白淼那个喜欢和上心的劲头,应该会把面食直接给收到随身空间里了吧? 张小小可以肯定白淼刚才手里空空的什么也没拿,白淼应该是把东西给放到随身空间里了吧?而且这些面食是拿来吃的,上面都刷了一层香喷喷的油,是油啊,再怎么样白淼也不会把面食揣兜里啊…… 所以说,这小孩儿是从白淼的随身空间里把东西偷出来了?喵喵喵??? 端详了两遍自己的小白猫面果,白淼很快看出小白猫的白毛毛被这只脏兮兮幼崽给弄的有点黑了,发现这一点之后白淼的眉头更加拧巴了。她试着给面果施了个清洁的术法,小白猫重新变得干干净净白白胖胖,白淼却还是觉得不满意,心里还是觉得这东西变的不干不净了,她可是要送给小小吃的呀。 还好还好,她还有另外一个自己模样的吃食可以送给小小,想到这儿,白淼脸上的表情才舒展了些。她又忍不住想象了下小小收到面果后会如何,想到了小小会怎么样笑着跟自己说话,白淼脸上的神情变得更加和缓了。 重新把面果收了起来,白淼开始仔细研究起自己面前这只脏兮兮其貌不扬的幼崽,和张小小猜的一样,白淼确实是把两个面果都放进了随身空间里,而这个小乞丐,正是从白淼的随身空间里把东西偷了出来。 归功于白淼的好胃口,她吸了吸鼻子,抛开这只脏了吧唧的幼崽身上散发出的怪味,这只幼崽身上还有一股很熟悉的食物所特有的香味,白淼那一双眼睛一下子变得十分明亮,瞳仁上亮晶晶的闪烁着三个字:“好吃的!” 但是这只幼崽实在是太脏了,白淼完全下不了嘴,而且幼崽除了肉质鲜嫩些以外本身并没有几两肉,顶多塞个牙缝,这只幼崽还格外单薄瘦弱,就剩下骨架的身上更没什么肉了。白淼一时半会没想起来这只幼崽到底是个什么,不过她能肯定这只幼崽长大了之后肉质并不会像白唇鹿那样变老,因此她大可以放心地把这头幼崽养大了养胖了再吃掉。 于是白淼把这小孩儿放到了地上,命令道:“跟着我。” 小乞丐一怔,也不敢抬眼看,连忙垂着脑袋点了点头。 白淼也满意地点了点头,她再次施了个清洁的法术,这次是朝着小乞丐放的术法,小孩儿只觉得身上一轻,眼前一花,视线清晰后再次触及到的黑乎乎棉袄已经恢复了原先的颜色,是一种被洗到发白的青,即使上面仍旧是大洞挨着小洞,看起来却整洁清爽了许多。 变得白白净净的细瘦手指捏了捏衣角,小孩儿怯生生地说了声“谢谢”,细细嫩嫩的童声软软地响在耳边,白淼的内心毫无波动,只是从空间里摸出个果子塞给了幼崽,说了声“吃了它。” 红彤彤的果子又圆又大,快和小孩儿的脑袋一般大小了,小孩儿抱住大果子,吸了吸鼻子,再次低声道谢。 张小小有些动容。 这是个好孩子呀。既然白淼要这孩子跟着,看上去还想养着这孩子,她也会好好对这孩子的,张小小这么想着,尽管她不知道白淼怎么突然就想收养个孩子,她还是努力去理解了下白淼——大概是发情期到了但是她们俩又没办法生所以只好捡个孩子来当妈妈? 完全想象不到白淼只是打算在身边养个储备粮的张小小,此时此刻萌生出了跟白淼的真正想法南辕北辙的念头,她这会儿看着乖乖跟在白淼后面走路的小孩儿,露出了十分温柔的浅浅笑容。 这孩子,应该就是她和白淼的孩子了吧…… 白淼大大咧咧漫无目的地继续走,小孩儿紧紧地跟在她后边,张小小很快注意到小孩儿并没有鞋子穿,正光着一双脚踩在路上。 要是原先脏兮兮黑漆漆的模样也看不出来什么,可这会儿小孩儿被白淼一个法术清理的白白净净,一双小脚丫也是雪白雪白的,因此那雪白小脚丫因为走路沾染上的泥土就很是显眼了,尤其是白淼身高腿长,这小孩儿都没有白淼半个腿长,白淼一步跨出去小孩儿得三四步,这走起路来白淼虎虎生风,小孩儿紧赶慢赶一路小跑,踩着石子什么的很寻常,张小小瞧着那小脚丫上的伤口和红痕有点心疼。 第127章 娘 张小小四处张望了下,她们现在走的这条道上依旧空荡荡的没有什么人影,不过前面十字路口已经远远的能瞧见人了。张小小打算过去,看看有没有卖成衣和鞋袜什么的,有的话她就给小孩儿买点儿衣服。 现在张小小自然是能够用灵力给小孩儿直接具现化一身衣服出来,但是这身衣服到底是灵力凝聚而成的服饰,本身附加值确实很高,比如说可以刻画种种法阵可以抵消一定程度的攻击什么的,然而除此之外这灵力凝成的衣服既不能保暖又不能御寒,对有修为在身不惧寒暑的修者来说,这根本不是个问题,但是对于一个怕冷又怕热的普通小孩子来说,这衣服实在是差劲,舒适度几乎可以说是零。 计划的好好的,白淼走着走着突然拐弯了,也不知道她是要往哪儿走,忽然就一个左拐,开始朝着一片小树林走,这越走越偏僻,越走就距离那隐约有喧闹人声传过来的十字路口越远,张小小也是无奈了。 她正想着要不要显出身形来,就听到白淼边走路边问那小孩儿:“你还记得你爹妈的模样不?” 小孩儿低着脑袋轻轻应了声。 白淼很感兴趣地转过头来问他:“你爹妈长什么样子?” 小孩儿没吭声,只是跟在白淼后面,亦步亦趋。白淼也没有追问,她似乎是想到了什么好事,眉眼明显飞扬起来了,步子也迈的越发轻快,没走多久就到了那小树林的边上。 环顾四周,张小小只觉得这附近又偏僻又安静了,似乎十分适合做点儿杀人抛尸之类的坏事。她视线落回到白淼身上,白淼这会儿手里掐好了一个法诀,鼓动着灵力就扔到了气喘吁吁跑过来的小孩儿身上。 还在往前冲的小孩儿猛地一停,脸色骤白,小身子晃了晃,张小小连忙伸手去扶,小孩儿的身体却直接穿过了她伸出去的双手,一头栽倒在地。 张小小也顾不得隐匿身形了,她直接撤掉伪装,将小孩儿从地上抱进了怀里,她低下头看见小孩儿惨白惨白的脸色,忍不住对白淼怒目而视:“你干嘛呢你!” 小孩儿痛呼出声,张小小等不及听白淼回答,连忙去看小孩儿是怎么了,就见小孩儿满头冷汗,在因为痛楚而闷哼一声之后,小孩儿便紧紧咬住了嘴唇,都把嘴唇咬出血来了。 张小小心疼的不行,她一把掰开小孩儿的嘴巴,将自己手指塞了进去——咬就咬她的手指头,小孩儿这点儿力度还咬不疼她。 任由小孩儿咬住自己的手指,张小小再次抬头怒视白淼,白淼却是满脸的兴高采烈,对于能够见到小小感到非常高兴,她甚至都没顾得上问一句张小小怎么就突然出现在这里,就十分开心地指了指自家对象怀里抱着的痛苦到浑身发抖的小孩儿,语气颇有点炫耀地说道:“小小小小,我想起了这小东西是什么了,是火青狼犬,我们都叫火狼狗,肉特别香特别好吃!咱们好好的把它养大了再吃,它现在又瘦又小的,肉太少了。” 张小小面无表情地看了白淼一眼——这家伙是谁?她认识吗? 低头去看怀里的小孩儿,张小小发现小孩儿头顶上冒出了两只雪白雪白的毛绒绒耳朵,脸上的冷汗消失了,却还是两眼紧闭,身子微微颤抖着。张小小动了动自己揽在小孩儿腰间的手臂,眼睛看过去,果然,小孩儿的破棉袄下面垂落出一条白色毛毛的尾巴。 随后张小小的目光回到小孩儿头顶的白毛毛耳朵上,想到白淼刚才说的话,她伸手摸了摸那两只毛绒绒的尖尖耳朵,手感软软暖暖的,看来这不单是个小孩儿,还是一只小狗?一边想着张小小一边又撸了一把毛耳朵。 白淼一脸嫉妒地凑过来,把一颗大头直直伸到了张小小跟前:“我也有耳朵,不许摸他的,摸我的!” 两只毛绒绒的黑□□耳朵从乌黑发丝间探了出来,还抖了抖。不摸白不摸,张小小伸出手果断摸了两把,噫,手感比以前还要好。以前白淼的毛发都是蓬松松暖乎乎的柔软触感,现在指尖拂过绵密毛发能感受到绸缎般的柔韧顺滑,没有了以前那种蓬蓬软软独属于幼崽的绒毛感觉,她现在触碰到的紧实毛发,是一只成年体所拥有的了。 不知道自家伴侣摸了把自己的毛耳朵之后发出了什么感慨,白淼正在张小小看不到的地方恶狠狠地瞪着顶了俩同样毛绒绒耳朵的小孩儿,突然就被怒目而视的小孩儿还闭着眼睛,身体却本能地瑟缩起来,朝着张小小怀里躲了躲——白淼觉得更生气了。 张小小也察觉到了小孩儿的动静,她低头去看,刚好小孩儿睁开眼,于是张小小就对上了一双清澈干净的湖水蓝眼瞳,眼睫毛卷卷翘翘的,张小小是第一次见到有真人长着洋娃娃那般长而卷的睫毛,她都想伸手去摸一摸了。 不过张小小还是克制住了,因为小孩儿那双湖水蓝的澄澈眼瞳蒙上了一层水雾,紧接着一个嫩生生的小嗓门在张小小耳边响起:“娘!” 张小小:啥??? 伸手在小孩儿眼前晃了晃,张小小确定这孩子没瞎,她正想说点什么,小孩儿双眼包着泪,一头扑到张小小怀里,支棱着俩干瘦的小胳膊紧紧地紧紧地抱住了张小小,嘴里还哽咽着一叠声地喊娘。 张小小:…… 怀里忽然一轻,却是那小孩儿被白淼提溜起来了,白淼也是被那一声“娘”给惊到了,她抿着嘴唇拧着眉头,盯了会儿哭唧唧的小孩儿——小家伙哭到打嗝儿,一边哭一边瞪着眼朝张小小伸手要抱抱,嘴里还在“娘”啊“娘”地叫着,两条腿也一直在扑腾,看样子是想要从白淼手上挣扎下来,还要朝张小小怀里扑。 盯着蓝眼珠的幼崽看了半晌,白淼扭头去看张小小,后者一脸的懵逼满眼的茫然,然而白淼越看张小小这张脸越觉得不对劲,抛开别的不说,单单从五官上讲,这只幼崽跟张小小竟然有七八分相像,是的,足足有七八分相像,七八分! “不许哭。”白淼语气淡漠地说道,她一只手拎着幼崽的后脖领,这时候抬起另一只手,平平举起,指尖弹出锋利而尖锐的漆黑指甲,抵到了幼崽的喉咙前,眸光内敛,只是看住了那双干净澄明蓝眼睛的眼神,像是在看一件死物。在异界遇到一只魔界幼崽,这幼崽还和自己伴侣容貌相像,还一张口就喊小小“娘”,她不觉得这些都是巧合。 直觉到生命危险,小孩儿近乎本能地噤了声,眼泪却是止不住地沿着脸颊朝下淌,并且还忍不住打了一个嗝儿。 张小小跪坐在地上,仰着脸去看白淼,注意到对方眉眼间的一丝冷漠,她反而忍不住露出一抹笑,又看了眼被拎起来双脚悬空的小孩儿,这孩子哭的满脸都是鼻涕眼泪还在打嗝儿,形容很是狼狈,注意到张小小看向了自己,小孩儿立刻给了她一个大大的微笑,丑巴巴的。 收回视线,张小小从地上站起身,拍了拍衣裙沾染上的灰尘,她走到白淼跟前,伸手摸了摸白淼头上顶着的毛耳朵,这才转眼去看眼巴巴瞅着她的小孩儿,白淼那黑漆漆带反光的尖指甲还戳在小孩儿的咽喉前面,张小小并没有叫白淼把手拿开,她眉眼间的漠然几乎与白淼重合,她只是出声问道:“你为什么喊我娘?” 小孩儿被问的一愣,瞪大了一双还包着泪的眼睛,直勾勾地盯着张小小看了会儿,小孩儿很快收回视线垂下眼帘,带着哭腔的声音听起来倒是很镇定:“我认错人了。” 张小小沉默片刻,抬手摸了摸小孩儿的发顶,指腹传来的柔软触感叫张小小的心脏软下来些许。 这小孩儿很聪明,一发现张小小不想认自己就立刻说是自己认错了。要是这孩子能够在低头之前,能更快地把那小眼神里泄露出来的的痛苦绝望收起来的话,她估计就信了。再次撸了把手底下软软暖暖的头发和毛耳朵,张小小瞥了眼白淼:“你能看出来是怎么回事不?” 白淼被张小小轻飘飘瞥了一眼,收回了自己的指甲也收回了自己的手,她摇摇头,一边将小孩儿提溜的离小小更远一点儿,一边回答道:“看不出来,我只能看出来这是只火青狼犬的幼崽,长的跟你很像,别的没了——唔,等等。” 想到了什么,白淼一把将小孩儿拎到自己跟前,另一只手径直在小孩儿脸上划出一道伤口,眼看着有血液沁出,白淼拿手一抹,指尖就染上一抹艳红,她探到鼻子下面嗅了嗅,“噫”了一声,反手将指尖的血抹回到小孩儿脸上,她指尖离开之后,小孩儿那被划了个大口子的脸颊便恢复如初。 白淼扭头看向张小小,神情有些凝重:“这幼崽是个混血,但是占优势的血脉力量并不属于火青狼犬,而是另一股更温和的力量——”白淼顿了顿,脸上是明摆着的疑惑不解,“小小,这幼崽体内更强大的另一份血脉力量好像是你的啊?” 张小小:??? 觉得自己好像有点耳鸣,张小小开口确定一下:“你的意思是说,这孩子体内有一股血脉力量是属于我的???” 白淼也是楞楞的,张着嘴“啊”了一声。 于是俩人的视线不约而同地投向了满脸泪痕还没干的小孩儿,后者张着一双湖水蓝的眼瞳,一脸茫然地看着她们:“怎…怎么了?” 第128章 我现在想当你爹 “没什么。”张小小回过神来,出声安抚一脸惶恐的小孩儿,得到小孩儿乖巧点头的回应,她忍不住伸手摸了摸小孩儿的头。掌心揉过软而绒的耳朵,触感真是叫人感动啊。 扭头看见白淼杀气腾腾的眼神,张小小失笑,抬起另一只手摸上了白淼的头顶。 原本扣在头顶上高高竖起的毛绒耳朵被手指轻轻压至倒伏,指尖感受着一路的温暖顺滑,从发顶落到了后脖颈。白淼尖锐凌厉的神情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柔化,她嘴唇抿的紧紧的,唇角弧度还是抑制不住的上扬,一双眼睛blingbling的放着光。 张小小只觉得白淼真是太可爱了,一时把控不住,两只手捧住白淼的脸,自己踮起脚尖在白淼唇上mua了一口。 唇与唇相接触。 像一枝粉色花邂逅了水面上自己的美丽倒影,相依相偎又若即若离;像一阵温柔风与嫩叶间另一阵风相遇,可能融为一体也可能背道而驰—— 白淼微微垂下眼帘,在张小小要向后退开之际,一手揽紧了张小小的腰,一手扶住了张小小的后脑,自顾自加深了这个轻浅的吻。 一愣神的功夫,自己就落进了白淼的掌控之中,后腰上手掌的滚烫触感隔着衣料都要将张小小烧灼个透穿,她几乎是下意识地手指一颤,竖起一道隔绝视线的结界来。 白淼也许有所察觉,因为张小小隐约感知到又有一层隔绝声响的结界树立起来,然而她很快就再没有闲暇去操心其他了,她只能仰着脸,半主动半被动地承受着唇齿间席卷而来霸道而又炙热的爱恋,那在她后腰处轻柔摩挲的手掌所带来的刺激叫张小小完全没办法思考,尤其是那只手还在朝下滑,沿着腰臀的起伏曲线,不断向下。 身子一颤,张小小在白淼怀里蜷缩起手脚,她整个人软垂而紧绷,白淼恋恋不舍地放开了张小小的唇舌,轻轻抚了抚伴侣的柔顺丝滑的长而卷发丝之后,白淼一招手,将随身空间里那张深红颜色的艳丽藤床放了出来。 张小小只觉得身子腾空而起,下一刻自己便被白淼压在了身下,她张大的眼瞳含了泪,仿佛被扰乱了散开无数粼粼波光的湖面,白淼凑过去,殷红舌尖轻舔—— *蚀骨,极尽欢昵。 每次欢好之后张小小都疲累至极,两眼一合就沉沉睡去,白淼一只手撑起自己的头,另一只手则沿着张小小的五官轮廓细细描摹,然后滑落到脖颈,胸脯,腰肢,最后停留在了平坦小腹上。 小小是想要个孩子吗?白淼思忖着。 她现在还在发情期,交/配之后繁衍后代是理所当然的事。传承记忆里有不少血睛魔炎兽跟其他魔□□/配产崽,但是从没有血睛魔炎兽跟植物妖怪好过,这怎么生小崽崽还真是个大问题。 魔界是不兴那一套阴阳交合的道理的,谁拳头大谁就能娶媳妇,娶相公也不是不可以。不过两头雄性魔兽搭伙过日子比两只雌性魔兽搭伴要常见一些,大概是因为雌性魔兽数目比较少?印象里好多魔兽生一窝幼崽只有一两只雌性。纯粹两只雌性一起生活确实少见,两只雌性和一群雄性一起生活反而更常见。 好像还有雌性劝过自己娘母,说什么死守着一头雄性多没意思,该趁着年轻多上几头,还说什么早早地就生育实在是不理智,影响身材不说,奶水不够的话对幼崽成长也不好,娘母好像还很赞同? 最后要不是爹父找到了可以替代奶水喂养自己的果子,娘母好像还真准备跟着那雌性走了,据说是那雌性的伴侣生育了,奶水很是充沛。 回忆起这一段的白淼心情十分复杂。 在魔界的生物链条里,地盘对于雄性魔兽来说第一重要,配偶第二重要,幼崽则是第三重要,在雄性世界里,有了地盘才能有配偶,有了配偶才能有幼崽。 而在雌性魔兽眼里这一二三的顺序则有些颠倒,第一重要的是幼崽,第二是地盘,配偶排在第三。为了幼崽雌性们才会挑地盘,不同的魔兽对于生活环境有着不同的要求,雌性魔兽的战斗力并不输给雄性,带着幼崽的雌性魔兽战斗力最为强悍,因此在抢地盘的时候遇上有幼崽的雌性魔兽是很糟糕的一件事。 雌性魔兽对于自己相中的地盘也是非常看重,这时候就算雄性放弃争夺也会被狠揍一顿以示警告。不放弃的话更是一场你死我活——雄性魔兽死就死了,要是一头有幼崽的雌性死掉的话,除非雄性魔兽能够立刻杀死她的全部幼崽,否则这只雌性的同族就会循着幼崽的气息赶过来,接手她的幼崽。这只雌性同族没有配偶的话,雄性还可能惨胜,一旦这只接手幼崽的雌性有配偶,无论是雌性配偶还是雄性配偶,不喂养幼崽的一方都有义务去争夺地盘,一比二,雄性必败无疑。 至于没有配偶的雌性哪来的幼崽,接手同族死去雌性的幼崽就是其中一个途径;随便捉个没有配偶的雄性来交/配也是一个途径——一般情况下没有配偶的雄性不会拒绝雌性的求欢;除了这两个正当途径以外,还有一个不正当途径就是抢别的雌性的幼崽来自己养。 魔界有需要交/配才能生育后代的魔兽,自然也有不需要交/配就能繁衍的魔植,魔植大多雌雄同体——想到这儿,白淼盯住沉睡的张小小,天目琼花似乎也算是魔植? 那不行,生小崽崽的话,也要是生她俩的,不能让小小只生她自己的! 白淼一边想着一边张嘴在小小脸上吭哧咬了一口,留下两个红红的牙印子。看到那俩印子,她连忙伸手去揉了揉。 在传承记忆里倒了半天,白淼终于找出了两只雌性孕育后代的法子。研究了会儿,白淼觉得可行,于是她大手一挥,撤掉了结界,准备找外面那只小狼崽谈谈,这法子还得这只幼崽帮忙。不过在这儿之前得先把这只幼崽的身份捋清楚。 被扔在结界外面的小孩儿在原地呆呆站着,对于白淼和张小小的突然消失,小孩儿并不能理解,但是却可以接受,那双湖水蓝的眼睛里包着的泪渐渐干涸,却有浓重的失望情绪慢慢溢出,头顶上两只毛绒绒耳朵耷拉下来,小孩儿缓缓蹲下,抱着自己的膝盖,盯着自己面前那一小块儿土地,楞楞的出神。 明明找到了娘亲,娘亲却不认自己,小孩儿心里又是绝望又是委屈。要是这样的话,还不如一开始就遇不到娘亲,好歹还可以骗骗自己——小孩儿蹲在地上缩成小小一团,越是想越是难过。 娘亲……娘亲………娘亲为什么不认自己……… 白淼撤掉结界看到的就是一小团瑟瑟发抖的幼崽。这只幼崽体内确实有小小的力量不错,二者之间也的确有因果关联,但是白淼可以肯定这头幼崽不是小小生的,至少不是亲生的。 她知道小小对面前这只瞧着乖巧可爱顶了毛绒绒狗耳朵的幼崽很有好感,她也知道这只幼崽跟小小似乎有着什么不深也不浅的因果关联,她还知道了这幼崽的肉质因为混血变得寡淡无味——但是这些都不妨碍白淼内心生出想要把这只幼崽一口吞掉的强烈*。 实际上这种偷偷吞吃掉自家伴侣非亲生幼崽的行为,很多雄性魔兽都干过——事关幼崽这一方面,雌性魔兽比雄性魔兽要宽容得多。 白淼并不是个例外。 在自己不知道的地方,自家伴侣突然有了头幼崽,白淼内心非常的暴躁,但是就冲着幼崽体内拥有的那一份属于小小的力量,她就下不了口。 “喂,你叫什么?”白淼衣衫不整地搂着同样衣衫不整的张小小,大咧咧躺在床上开口问道。 突然听到询问的小孩儿一怔,听明白后心中瞬间狂喜,抬起头看清楚眼前场景后,小孩儿张嘴想要说的话一下子被咽回去了,目瞪口呆。 小孩儿用自己所能够掌握到的那点儿常识理解了下,咽了口口水后,试探着小心翼翼地喊了声“爹”。 白淼冷哼一声,她一点儿也不稀罕当这个爹!心里气鼓鼓地这么想,白淼嘴上还是没有否认,她只是一脸冷漠地继续问:“你有名字没有,有的话叫什么名字。” 小孩儿显而易见地开心起来,一屁股坐到地上笑眉笑眼地回话:“我有名字的!我叫李老头!” 李老头?白淼拧起眉头,这什么鬼名字! 要是张小小这会儿醒着,她一听这简单又粗暴的名字就能明白这孩子的身份了,李老头李老头,这孩子大概是李老头给张小小的一个礼物? 小孩儿体内属于张小小的力量自然是李老汉从张小小身上截下来的,属于火青狼犬的力量来源则不得而知。李老汉的本体是天灵界禁地里挨着天道意识成长起来的灌木丛,本身实力深不可测,即使如此,他也不能够塑造出这么一条鲜活生命来,想必其中另有隐情。 只可惜张小小现在香香甜甜地睡着,对此一无所知。白淼并不知道李老头是何许人物,对此也没有放在心上,她皱着眉头凶巴巴地开口:“不好听,我给你再起个名字,你跟着我姓白,就叫白火青好了。” 小孩儿不知道自己体内另一股血脉力量属于火青狼犬,白淼起的这个名字的简单粗暴程度丝毫不亚于李老头。 白火青,白火青,毫不知情的小孩儿念了两遍,很开心地接受了自己的新名字。 白淼瞧着这只幼崽头顶上的狗耳朵还是觉得很不爽,她低头看了眼自己怀里睡的香甜的张小小,抿抿唇,决定一不做二不休,要整就整个全套好了。她招招手:“白火青你过来。” 小孩儿颠颠儿地跑了过去,在艳红色藤床旁边站定,巴巴地看住了白淼。 “你体内有两股血脉力量,一股是你娘的,另一股是别人的,所以我不是你爹。”白淼十分干脆利落地跟小孩儿解释了一下,随后她一脸严肃地说道:“你娘是我媳妇儿,所以我现在想当你爹,我要把你体内别人的力量换成我自己的,这会特别疼特别痛苦,你还很有可能受不了最后死掉。你现在有两个选择,一是接受,没死的话你以后就是我跟你娘的孩子,二是拒绝,我不会吃了你,但是我也不能叫你再出现我们眼前,我会把你送的远远的。你做决定吧。” 小孩儿没有半点儿迟疑地选择了接受。 白淼要将小孩儿体内属于火青狼犬的血脉力量替换成自身力量这一行为,又叫做血脉置换,算是一个成功率相当低危险系数相当高的禁术。 接受者可能在体内血脉被抽取殆尽那一刻虚弱至死,也可能在接受替换血脉之后难以承受结果爆体而亡,相比较而言施术者面临的危险不至于致命,却也会因为该术法需要输出大量血气而体能受损实力大退,除此之外施术者还需要逼出自身大半精血,这一自残行为对施术者所造成的伤害几乎是永久性的。 没有再强调置换血脉的凶险,也没有说明自己可能遭受到的损害,白淼只是深深地看了白火青一眼,随后将藤床连带着睡在藤床上的张小小一起收进了随身空间里。 带着白火青走进小树林,白淼迅速步下一层又一层的结界和一个又一个阵法。白火青双手紧握成拳,目不转睛地注视着白淼的一举一动,哪怕自己根本看不清对方的行动,只能看到一道道残影。 设置好结界也布好了法阵,白淼抹了把汗水,转头看向白火青,小孩儿如临大敌,神色肃穆。白淼却笑了笑,她走过去揉了把小孩儿的头,想到了什么,白淼低头问道:“对了,你是雄的还是雌的?” 小孩儿一愣:“啊?什么雄的……雌的……?” 白淼:??? 第129章 字数很过分的替换 【论如何花样秀恩爱】 时间:公元5200年11月21日,凌晨四点半。 地点:中央大陆,中部辖区,编号191026星级五等城市。 位于平流层的编号191026城市和同处平流层的其他城市一样,定时开启内外围防护罩。星级五等以上的城市都有资格获得一套反重力装置,而191026城市已获得反重力装置1968年,城市发展的速度不算快也不算慢。 城市内部林立的高楼大厦在浅淡黑暗的笼罩之下,散发出十分柔和的光线。防光污染的一面又一面纳米玻璃墙乍一眼看去同头顶的漫天繁星没什么两样,如果曾经去过地面上的自然保护区,便会有另一种联想——这些玻璃幕墙同夜晚萤火虫散发出的美丽光芒也是十分相像的。 定时开机的机械清洁员在道路两旁滚动着自己圆乎乎的金属身体,开始进行对道路的固定清洁与维护。道路上则是一辆又一辆的家政机器人驮着便携式的胶囊卧室,以提前设定好的速度在机器人专用轨道上平稳滑行,尽职尽责地将需要上早班的主人送到工作地点。 整座城市都处于将醒未醒的状态,然而熬夜的习惯铭刻在了某些人的基因里,夜猫子这种生物历经几千年而始终未灭绝,就算是出现了家政机器人、他控电源、健康作息条例贯彻腕表(简称健康表)等等一系列神器,夜猫子们依然在黑暗里炯炯有神地醒着,当然也有可能是昏昏欲睡地醒着。 此时此刻,教育专区师范类人才培训基地东一区8号女生公寓36楼3607号寝室2号床位冕嫥(tuan)安阳,就是这夜猫子大军的一员。 冕嫥安阳的姓氏是冕嫥,这看起来复杂而生僻的姓氏其实只是她祖上在古汉语姓氏专用词典中拣出来的两个字而已,这么艰涩生僻只能证明她的家庭属于中下等阶层,越是上等阶层的名字越是简单好记,以下简称安阳。 安阳这时十分紧张,她控制不住地去咬自己的手指甲,然而刚咬到嘴里她就表情扭曲地呸呸呸把手指吐了出来,因为她手指指甲上特有的涂层在接触到人体唾液后变的异常苦涩,这会儿安阳的整条舌头都失去了知觉——这涂层还是安阳自己前两天一时脑抽涂上的。 含着嘴里那条好像多出来的舌头,安阳还是忍不住地紧张,她于是把指关节塞进嘴里拿牙齿咬住,然后牙齿内植入的警报器开始响起音乐,这音乐是安阳最不喜欢听的一首歌,她只好再把指关节从自己嘴里拿出来。 安阳之所以这么紧张,不为别的,正是因为她个人终端上竖立光幕上显现出的一个界面。 不同于现在各色各样的社交智能软件,安阳目前用到的这一个软件堪称古典,古老而经典,它没有那些三维立体显影同声等等等等的功能,只能通过文字或图片来进行二维层面的交流,安阳之所以会使用这么一款软件,一是她个人比较喜欢古风喜欢古典文化,二就是因为她犯懒没有升级自己的个人终端,结果导致终端的内存不足,能容下的就只有这么一款小小的软件了。 背景设置为一株正值花季的樱花树的光幕上,那一瓣瓣粉红色樱花花瓣飘飘洒洒,树下是几行漂亮的黑色手写行书字体: 【你要死啊还不困?我要给你发东西来着。】 【就是一段话,诶……要不改天再发?】 【突然有点慌……发之前问你个问题好了,你觉得我怎么样?】 安阳的回答是白色的手写行书: [挺好的啊,你没看出来我在追求你么?] 后面带了一个欲哭无泪的可爱手绘表情。 安阳发过去之后就发现对方没反应了,她刚开始觉得有点尴尬,到后面就有些紧张,现在已经开始焦虑不安,眼看着樱花树的花瓣已经要掉光了,安阳忍不住担心对方是不是出了什么事,她的个人终端都亮起了警示的小红灯——她情绪波动太剧烈了。 安阳只好在床上来回打滚,舒缓一下自己的情绪,只不过她动静有点大,寝室内的家政机器人都滴的一声被唤醒开机了,安阳一边手忙脚乱地把光幕用睡衣盖住,一边躺平装睡——对于装睡这件事安阳的业务已经十分熟练了,呼吸心跳的频率都控制的堪称完美。 等家政机器人再次关机之后,安阳翻个身,把光幕从衣服里拿了出来,然后她就看到了光秃秃樱花树下显现出了对方的回复: 【抱歉抱歉!道格尔把我家的终端供电系统给弄坏了,抱歉抱歉,我刚找到替代能源。话说我真没看出来……】 对方紧接着又发过来一条信息: 【哎呀不行,有点害羞。我发完这段话就断开能源……】 安阳读完对方随后发过来的那一大段话,看着光幕上的樱花树重新开满鲜花,她的耳朵悄悄地红了。 盯着那一大段话来回看了两遍,安阳坐起身,她紧紧咬住嘴唇,也不管口腔内置的警报器是如何滴滴滴地响,抱着光幕开始敲字回复。 水珠穿过光幕上瓣瓣粉红樱花,落到女孩子套着毛茸茸睡裤的腿上,挂在了高仿真动物皮毛的毛毛尖梢。紧接着又一颗水珠掉了下来,沿着毛发缝隙滚落下来,渗进了平滑床单里。 泪眼朦胧地看了眼自己左手手腕上戴着的一款古老破烂的电子表,安阳注意到上面的倒计时只有三十秒钟了。这款电子手表散发着微弱浅淡的青蓝荧光,很明显是由具有夜光功能的放射性材质制作而成,这种材质已经被禁用,而表身大部分则由另一种禁用品构成——塑料,塑料制品在当代社会只能够在国家博物馆内见到了。 安阳之所以能摆脱政府对于人类健康作息的强制性管理而自顾自熬夜,靠的正是这一款手表,这款电子表的辐射强度大到足以干扰所有新能源工具的正常工作,当然了这电子表本身一旦被发现,必然会被带走销毁。因为这款电子表本身程序太过低端,反而在扫描仪器的盲区。但是最新升级的个人终端已经消除了这一低端程序的盲区,安阳就是在看到有关新闻,比如说更新了个人终端的夜猫子被搜出了违禁物品这种,她才没有去更新,再说了她也确实懒得出门。 眼看着时间在一点点减少,安阳打字速度提高了许多,只是满眼的泪水模糊了她的视线,她几乎都来不及检查一下自己有没有错字,就连忙将信息发送了过去。 刚刚点击了发送,电子表表盘上的数字便变成了“00:00”,被塞到枕头下面的健康表闪烁出刺目蓝光,家政机器人也感知到人类的剧烈情绪波动,被唤醒开机,来到了安阳床位前。 视线朦朦胧胧,安阳隐约看到家政机器人那只泛出金属光芒的手掌掀开了床帏,她猛地扑过去,一把抱住机器人开始大声哭泣。 人类美丽女性外形的家政机器人一手温柔地环抱住自己的小主人,另一只手则轻轻抚摸着安阳的头发,同时还开始播放安阳最喜欢的那一首歌。 安阳抱着机器人把脸埋到对方的胸前大颗大颗的掉眼泪,家政机器人的这种安慰方式是从安阳自己设定出的几种模式内随机抽取出来的一种。这对于安阳来说并不是不好,只是在感觉着对方身体上散发出的舒适温度,以及头顶上那力度适中节奏适中的抚摸时,安阳不由自主地哭的更厉害了。 太过于完美反而只会让人觉得虚假。就算从机器人那里获得了再多的安慰,等到情绪平静下来之后,能够感觉到的却只有冰冷空洞的孤单。 安阳这具被她起名为a安的家政机器人有着十分完美的人类女性形象,不仅仅身体比例是黄金分割,它的内置程序也已经是市面上最新最高级最智能的,官方的宣传语是“给你一个恋人一般的陪伴”,然而此时此刻尽管正在被对方暖暖地拥抱着,安阳却还是觉得冷,从心底里从骨头缝子里渗透出来的冷。 任由a安用它温暖柔软的手指轻轻擦掉自己的眼泪,安阳眼里的泪水却始终无法控制地沿着脸颊流淌下来。 抽了抽鼻子,安阳抱住a安的脖子轻声道:“小安,我梦到我有恋人了,我好开心。” a安一边轻轻擦去安阳脸上的泪水,一边用它温和柔美的声线回答自己的主人:“小安,你会美梦成真的。” 在确定主人的情绪已经稳定下来后,a安微微笑着将自己的主人抱回床上去,它轻声道:“小安,我帮你约了心理咨询师,今天上午十点钟接入频道就好,小安要保证好睡眠质量。今天小安有两门课程,都在下午三点之后,小安还是要申请投影教学么?小安建议小安去教室里听一下课,小安有两个月没有跟自己的同学见面了,这不太好。” 按下按钮,调节好床位的温度,因为自己的主人喜欢古风,a安也进行了相关方面的系统升级,它轻轻为安阳拉上薄被,在安阳额头上落下一个轻轻的吻:“小安睡吧,十点钟小安会叫小安的。” 家政机器人温声道:“小安很爱小安,晚安。” 安阳弯起眉眼:“小安很爱小安,晚安。” 很快会有人来爱小安。 真正的人来真正地爱小安。 晚安。 流,这股生物电流模拟了中速a脑电波,直接唤醒了还沉睡在梦乡中的安阳。 女孩子拥着被子坐起身,她身上穿的高仿真动物睡衣实时接收主人的情绪波动,这会儿安阳头顶上两只毛茸茸的猫耳朵抖了抖,一只长长的猫尾巴也从被子里探出,来回扫了扫。 脑内共鸣的a脑电波叫安阳整个人都十分清醒,全身肌肉却还是处于非常放松的状态。这种清晨醒来头脑清晰手脚放松的感觉,是安阳最喜欢的,一片空白的大脑什么都不会去想也什么都不用去想。实际上有许多人会选择把健康表的模拟脑电波设置成β波或者快速a波,安阳她也试过几次,结果发现自己完全不喜欢那种无比紧张警觉的感受,于是就一直用中速a脑电波了。 在意识到自己已经四肢着地,眼看着就要像猫一样伸个懒腰的时候,安阳连忙切断了跟动物睡衣之间的感应。抬手摸了摸嘴边已经冒出来的猫胡须,安阳叹了口气——她又忘记在睡觉前切断睡衣的生物电感应了。 安阳现在穿的这种动物睡衣号称高度仿真,不仅仅是在外表上可以百分百还原动物的外在体型,还在内部安装了一套完整的仿真动物神经系统,只要完成意识接驳,便可全方位体验小动物的生活。 实际上,正是因为这套动物睡衣的高度仿真,它的受众反而很少。 尽管很多人都对毛茸茸小动物存在着极高的好感度,但是这种好感度再高也不足以叫他们去亲身体验下那些小动物的生活。毕竟食用生肉、用四肢走路以及舔毛磨爪子等等等等一系列被高度还原的动物习性,对于进化到现在的人类来说,还是单纯欣赏比较美好。 会出钱买下这种价格昂贵的高仿真动物睡衣的人,除了玩情趣的小情侣之外,就只有那些养不起宠物只能过过干瘾的家伙了,而安阳很明显是后者。 在现代社会想要养一只宠物那真是太难了。 首先你要具备完全独立的公民资格,其次你要证明你本人有一定的社会能力来赡养你想养的宠物——这种能力的证明,需要你经过各个部门对你进行的从生理到心理一层又一层的审核,最后你还需要具备一定的经济能力来提供宠物所需要的生活环境以及食物。 这三项主要条件还是安阳在申请领养宠物之后才得知的,而她自己则在第一条就被卡住了——她目前的身份是未成熟体受教育者,尚不具备完全独立的公民资格。申请被驳回之后,安阳就默默攒钱买下了这一套高仿真动物睡衣…… 因此,当安阳得知自己的追求对象,也就是杰琳,竟然养着一只名为道格尔的西伯利亚雪橇犬的时候,安阳这个死宅也不是没有萌生过退意。但是她又隐约能感觉出杰琳对她的好感,于是她就小心翼翼地一直保持着跟对方的联系。 打开个人终端,安阳迅速切换到昨晚的聊天界面,背景上的樱花树满满的都是粉红色,让看到聊天界面上对方回复的安阳也要变成粉红色了。 唯美的樱花树下是一排黑字: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你说的是真的吗哈哈哈哈哈哈哈我笑的根本停不下来】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道格尔咬我拖鞋我都觉得好高兴哈哈哈哈】 安阳忍不住也哈哈哈哈笑了起来。她自己抱着自己幸福地蹭了蹭,然后又在床上来回打了两三个滚,最后才在a安的提醒下爬了起来,跑去做身体清洁。 a安目送着自己的主人一路蹦蹦跳跳地跑向洁净气囊,在钻进去做身体清洁之前还踹了洁净气囊两脚,它看了自家主人那条垂下来摇摇晃晃的猫尾巴,随后看着那块被踹到凹陷下去的气囊慢慢恢复原状,考虑着是不是要建议主人不再穿戴那套动物睡衣,主人的举动都有些失常了。 通过透明的洁净气囊,安阳可以看到站在外面的a安。 她很想告诉a安说自己恋爱了,但是她不能。 就算a安是独属安阳的家政机器人,a安的全部程序都是安阳亲自安装亲自升级的,而不是送到家政机器厂那里按照推荐程序来进行统一安装和升级。实际上正是因为安阳一直在亲手为a安更新系统,因此她比一般人都要了解家政机器人的系统构造。在a安体内有一道无法卸载的程序,叫做健康作息条例贯彻程序,对的,跟那只健康表是一个系列。 这道程序并不承认同性恋情,因此a安也不会承认。同样的,健康表也不承认,而它们之所以不承认,正是因为政府颁发的健康作息条例不承认同性恋情,尤其是女性之间产生的恋情。 当然了只是不承认,并没有明文禁止。但是这种程度对于安阳来说就已经足够了,她可以肯定,只要她告诉a安说她跟一个女孩子在恋爱,a安绝对会联系健康局来对她开展心理疏导。 安阳可以理解国家对同性恋情的否定,但是她无法赞同。 安阳学过大陆发展史,因此她也知道人类曾经拥有过难以数计的同类,那个数目甚至曾经达到过三百亿,也就是30000000000多人,而不是现在可怜的5700万人。正是因为人口数目过多,已经达到了这颗星球的承受上限,各种天灾*频繁发生,三十世纪到四十世纪被统称为末日世纪,那是人类的末日。 人类到底依靠着科技的发展生存下来了,进入了新世纪,但是付出的代价却无比惨痛,最显著的一点便是人口数目急剧减少,世界人口最少时只有3400万。正是因此,政府对于无法繁衍后代的同性恋情持有否定态度。而政府这一行为则被民众抨击为历史的倒退。 毕竟伴随着时代与科技的发展,以及人类社会的文明进步,人类世界对于人权越来越尊重,同性恋者的婚姻权也同样得到了尊重。尤其是因为末日世纪的到来,世界各大宗教受到毁灭性打击,宗教势力对于同性恋情的反对被大大削弱,同性恋者的结婚生子和普通人一般无二。 然而在新世纪,有科学家提出了人造人技术对人类基因带来负面影响这一论题,主要依赖于人造人技术来组成家庭的同性恋者便再次被凸显出来。而政府之后开始推行的健康作息条例并没有将同性恋者家庭收录进执行范围,再后来婚姻法中关于同性恋者的相关法律条文也被废止,文明部紧接着展开一系列相应文化推广活动,鼓励大家生育,更是隐隐将同性恋行为视为反人类。 有激进分子曾经针对这一系列行为宣称,新世纪是新的末日世纪,不是人类的末日,而是人权的末日。 从洁净气囊中跨出来,安阳看了一眼表情温柔的a安,从对方那双漂亮眼眸里安阳什么都看不出来,她转头把视线投向了室外遍布飞行轨道的天空。 “末日世纪啊……”女孩子垂下眼帘,喃喃自语。 家政机器人露出一个疑惑的表情:“主人?” 【杜若芳】 仲夏时节的傍晚,光线清透而不失柔和,浅浅淡淡地笼罩住那个斜依在栏杆上的人,将那纤瘦身影勾勒的格外娴静。 淡粉颜色的纱织半身长裙时不时被风掀起,质地透明的欧根纱此时此刻颇有光影流衣之感,绣有疏影横斜几枝梅花的雪纺衫上衣是略宽的圆领,于是露出两根精致锁骨以及那个挂在颈间的深红护身符。及腰长发如瀑垂散,柔暖日光下女生的侧脸叫人觉得真是那半遮半掩芙蓉面。 “乐乐乐乐!”一个捏着嗓子的娇滴滴声音响起,像是有谁往你耳朵里堵了一大块蜂蜜——甜到发腻。 细白手指慢条斯理地翻过一页书册,慢吞吞的清淡女声纠正道:“田甜,我的名字是乐曲的乐,不是快乐的乐。” 砰地一声,阳台门被打开,有谁蹦蹦跳跳地扑过来:“乐乐乐乐乐乐!” 古乐掀起眼帘,露出一张眉眼细致清秀的脸:“田甜你跟着我念,gu——yue——” 一把抱住古乐纤瘦腰肢的女孩子比古乐矮了半个头,女孩子在古乐怀里蹭蹭蹭,蹭够了她扬起脑袋,露出一张甜美可人的脸蛋儿,尤其是那一双灵动至极的漂亮眼睛,一顾一盼之间,惊鸿照影的惊艳。田甜哈哈一乐,继续捏着嗓子喊:“乐乐乐乐乐乐!” “说。人。话。” “人家心心念念都是你,你却这样爱理不理,人家真是好桑心!嘤嘤嘤嘤嘤嘤……” 古乐:…… 古乐一把将手中线装书拍到了田甜脸上:“到底什么事儿?” 田甜自顾自地哈哈大笑,乐不可支,古乐把书拿开默默地看着她。 田甜笑够了也就不再闹了,她献宝似地把手里的东西递到古乐面前:“你看你看你看!我在夜市上淘来的,才十块钱,两个呢,多好看!给你一个~” 古乐扫了一眼,田甜摊开的掌心上的躺着两枚象牙白的戒指,雕工古朴色泽温润,看材质应该是仿象牙树脂。 总觉得哪里不太对,古乐想要仔细看看那两枚戒指,然而趁着这空当,田甜已经摆出了一脸神圣庄严的表情,她一把抓住古乐的左手,把其中一个戒指套上了那根纤细白皙的无名指,随后又嘿嘿嘿笑着,把另一个戒指戴到了自己左手的无名指上。 田甜举起手,晃啊晃:“多好看!你以后可就是我的女人了!哈哈哈哈哈哈!” 古乐:………… 田甜越看自己手上的戒指越觉得好看,转过身就哒哒哒地跑走了,也不知道她这是要去哪里炫耀。 目送着田甜雀跃背影消失在视线里,古乐有点无奈地弯了弯唇角,重新低下头,准备接着看自己的书,当她视线触及自己的左手时,却是微微一愣。 停在书册深蓝封面上的纤纤素手莹白如玉,肤若凝脂大抵如此,而那枚戴在无名指上的暗红色戒指更是衬托的这只手精致而又美丽。只是——那枚戒指刚才还是温润而略显朴拙的象牙色,哪里是此时此刻血液一般的猩红妖艳? 略有些沉重的脚步声由远及近,古乐将书册卷起,走回寝室,朝刚进屋的舍友打了个招呼:“宝姐回来了啊?” 被称为宝姐的女生身量微胖,然而因为个子高衣着打扮又很是适宜,一眼看上去只会让人觉得丰盈而成熟。她看见古乐后翻了个白眼,做了美甲的手指点着古乐压低了声音说道:“你怎么还跟那个谁一块儿!你就不能离那人远点?她天天往我们宿舍跑,我都觉得渗得慌!小琪——” “好啦——”古乐开口打断宝姐,她微微眯起眼:“宝姐你今天是刚烫了头发?哇,我一直都觉得你烫卷发会很好看!” 宝姐抬手拂了拂自己烫的大卷,挺了挺胸:“是吧,我早就想烫个头发了,我还染了色呢,在室内不太明显,不过阳光一照我觉得特别赞!我特别喜欢!” 随手把书放回自己书桌,古乐走过去跟宝姐聊起来她新染的发色,直到悠扬典雅的古筝乐曲响起,知道这是古乐的手机铃声,宝姐朝古乐挤了挤眼睛:“是不是宋白呀?” 来电显示确实是“宋白”,古乐弯了弯眼睛:“那宝姐我去接个电话啊。” “去吧去吧去吧,友谊诚可贵爱情价更高啊哈哈哈哈!”宝姐抬起手就拍了下古乐的屁股,叫正要转身的古乐差点儿把手里的手机摔出去。 古乐抿抿唇,转身接起电话,听到那边传来的清亮声线,她脸上也带了点儿笑意:“嗯,我这就过去。” 出来寝室楼,远远地就能看见坐在奶茶店里的男友,看样子宋白已经等了一段时间了,他面前的果汁已经喝了一大半,他也看见古乐,笑着向女生招了招手。 宋白长相白净五官清秀,戴着眼镜,斯斯文文,看起来就是一副手无缚鸡之力的文弱书生模样,古乐却知道这家伙练过点儿拳脚功夫,真是人不可貌相。 走过去坐到宋白跟前,古乐拿起面前的点好的西瓜汁喝了一口,在现在这天气里还很是清凉解暑。 古乐和宋白两个人都是大一的学生,宋白在军训的时候就对古乐格外照顾,军训一结束,两个人就牵手了,还是他们大学文学院里的第一对情侣呢。 要知道,学中文的,妹子多汉子少啊,尤其是高质量的汉子更少,像宋白这种能文能武的更更少。古乐的舍友没少拿这个开她玩笑。 宋白和古乐相处时间不长,对她的脾性却摸的透透的,知道她喜欢清静,人又散漫,两个人就只是在奶茶店里坐着,有一搭没一搭的说话。 喝完果汁,又去吃了个饭,把古乐送回到寝室楼下,宋白变戏法似的递给她一本书。古乐接过来,看了看,是前些日子她和宋白提过的一本书,想看学校图书馆竟没有,也不知道宋白从哪里找的,说不感动是不可能的。 宋白只是微微笑,伸手抱了抱她,在她眉心落下一个吻,目送着她走进宿舍楼里再看不到,这才离开。 古乐回到宿舍,果不其然,田甜正候在她的位子上。她宿舍的人估计见田甜进来就都走了吧,她也不能强求别人同她一样,还好田甜也不怎么介意。 田甜一脸得意的晃着自己的左手,“乐乐,大家都说好看!” 古乐不再纠正她的读音,她看了一眼田甜无名指上的戒指,象牙白的颜色温润无害。 古乐勾勾嘴角:“田甜,她们看不到这个戒指。” 【被吃掉的影子】 外面在淅淅沥沥的下雨。 木清滢低着头,拿手指一下一下绞着自己搭在肩膀上的长长马尾辫,眼睛盯着课本,却一个字都没有看进去。 换成是谁有着一个明明发育良好的像是十八岁实际上才十四岁但是智商却只有三岁的妹妹现在外面上体育课也会心神不宁的! 作为一个自认还是非常称职的姐姐,木清滢另一只手里紧紧握着手机,她觉得她现在有点胃疼——手机屏幕还在不断亮起,接收着一条又一条的短信。 “白大人:下雨了!你妹妹像个陀螺一样转圈圈转圈圈转圈圈!我知道她开心但是她能不能不要这么开心!” “白大人:我在这里正式宣布我白达仁最讨厌下雨天没有之一!” “白大人:体育老师带我们回体操馆上室内体育课,但是!你妹妹不回去!她坐在地上哭!了!起!来!” “白大人:救命!你妹妹挣开我的手跑了!外面在下雨啊她会感冒的!” 砰! 咣当! 哗啦! 桌椅碰撞发出巨大响声,随后是玻璃破碎的清脆声响。 正在黑板上写板书的女老师回过头,就看见学生们齐刷刷地望向了教室门口。她有些疑惑地推了推眼镜,也看了过去,只见一个娇小女生站在门口,很明显可以看出她做了几下深呼吸,随后抬脚跨过碎了的教室门,以一种要上战场的壮烈姿态一头冲进了雨里。 而一向好脾气的女老师,看了一眼她那个在上课时间公然喧哗并且离开课堂的学生背影,又看了一眼那碎了一地的教室门,咔吧一声,手指间的粉笔断成了两截。 至于在大家意识中十分坚固的教室门为什么会这么轻易地碎掉,还要说到学校里学生喜欢拿脚踹开门这个坏习惯——这当然不是因为木清滢是金刚芭比或者其他一些神奇的存在,木清滢在力气方面还只是个很普通的女高中生。 要知道,总有一些从来不会把校服衬衫的扣子全部系上的男孩子,非常的喜欢砰一脚踹开教室门,他们会拎着校服外套,大摇大摆地走在大家因为受惊吓而聚集过来的视线里。而教室的门虽然是铁门,很耐踹……但是铁门上喷了白漆,每天都看到白色教室门上一个又一个的黑脚印,表示这太糟心的校长在某一天里就大手一挥,将所有的教室门都换成了玻璃门。而这个“某一天”,说实话也不过是前几天。 于是,在女老师课堂上碎掉的这个玻璃门,是校长得意地表示同学们一定会好好爱护玻璃门后第一个碎掉的…… 这样的第一谁会想要啊! 而抱着必死信念跑出去的木清滢,完全没有把碎了一地的玻璃门放在心上——当务之急是找到乱跑的妹妹! 木清滢这么着急,一方面是因为外面下着雨妹妹很容易就生病,另一方面却是出于对妹妹人身安全的担忧。这所学校不是完全封闭式的管理,而是对外开放的,学生和家长可以自由进出校园的同时,一些社会人士也可以随意进出校园。就算校长再三声明学校的安保措施非常完善,木清滢还是相当的不放心。 毕竟木清滢的妹妹木清涟智商只有三岁,外貌却已经是少女的美好模样了。虽然很不想承认,木清滢有时看到自家妹妹的胸部规模后,总是有分分钟去悬梁自尽的冲动——明明她才是姐姐啊!她都是高中生了为什么还会被当成小学生!最过分的是妈妈上次帮妹妹洗澡的时候,竟然忧心忡忡地对木清滢说,阿滢你怎么还不发育? 木家姐妹两个很让木爸爸木妈妈操心,姐姐看上去像是发育不良,妹妹看上去却又发育的太好,他们比木清滢还想让两个孩子换一换。 心里在不断地吐槽,木清滢自己其实很清楚,妹妹是因为脑部受创所以智力一直停留在三岁,像妹妹这种情况很容易发胖最后身材走形,是家人每天坚持陪小涟做锻炼,小涟的体型才会保持住。而木清滢自己之所以会被认为是小学生,罪魁祸首不是胸部,而是她那一张粉嘟嘟白嫩嫩过于稚气的娃娃脸。 自从小学六年级毕业之后,木清滢的身高体重就再也没有发生过什么变化——是真正意义上的毫无变化,就连头发长度也没有再增长过一厘米。木清滢甚至都不敢去剪头发,尽管她很想要留短发,当初小考之前她就决定了,只要升入初中后一定要剪短发。然而在发现自己身体上的诡异变化——如果说这种静止的状态也可以说是变化——之后,木清滢就再也没有动过剪短发的念头。木清滢也想过告诉自己的父母,可是告诉了他们又能如何,恐怕什么也改变不了,只会让父母焦虑担心,木清滢索性就放弃了这个想法。 木清滢在心里本能地畏惧着这副已经静止的身体,也是因为这个,她不喜欢跟别人有太亲密的肢体接触。同时也是因为这个,木清滢到现在都没有来过大姨妈,看到别的女生因为姨妈来了痛的脸色苍白满头冷汗,木清滢都说不出自己是什么感觉——是羡慕还是庆幸? 晃了晃头,不再让自己东想西想,木清滢抬手抹了把脸上的雨水,叹了口气。雨势已经有点大了,至少木清滢穿着的学校制服已经被打湿,正紧紧地贴在了身上。木清滢低头看了一眼自己的胸部,抬手把校服衬衫往外拽了拽——湿透的衣料紧紧贴在身上后凸显出的形状,只会让她想到小笼包什么的,真是太叫人灰心丧气了。 这会儿木清滢已经湿漉漉地跑遍了大半个校园,却哪里也没有看到自家妹妹。正是上课的时间点,又是这种天气,校园里空荡荡的半个人影也没有,木清滢再次抬手抹了把脸,这种脸颊不断滴水的感觉让木清滢觉得自己好像在哭泣一眼,感觉真是糟糕透了。 木清滢又一把捞起校服裙摆,也不管是不是露出了大腿和内裤——反正校园里也没人,至于可能存在的摄像头,她这个小学生又没什么看头——有点自暴自弃地随意想着,木清滢拧干了校服裙的水后,迈开步子继续找自家妹妹。 走来走去,走来走去,木清滢都拧过三遍校服裙了,还是没找到木清涟。而雨也越下越大,木清滢最后都放弃拧干衣服,就这么落汤鸡一样啪叽啪叽地踩着水。 远远地看见前面绿色草坡里有一点红,木清滢几乎要哭出来了。双手擦了擦眼睛,抹去淌下的雨水,确定那是初中年级学生制服裙的红色后,她大步飞奔过去。 “小涟!”木清滢喊了一声,没有得到回应她并不在意,看到那个蹲在草丛里不知道在干什么的家伙之后,她就已经很开心了。 趟过*的草地,木清滢只觉得自己原本就吸饱水的长筒袜这会儿更加沉甸甸了。走近了,这才看清楚妹妹坐在草地上,双手抱着膝盖,把脸埋到了双腿之间,整个人蜷缩起来像是睡着了,浑身的衣服更是湿的透透的,白色衬衣沾水后几乎全透明,木清滢一眼就看见了妹妹同样白色的内衣肩带。 蹲到妹妹身边,木清滢再次叫了一声:“小涟?” 妹妹含含糊糊地唔了一声。 木清滢这会儿已经没什么脾气了,再这么淋下去不生病才怪。她拨开自己被雨水打湿贴在额头上挡了视线的刘海,尽可能地把声音放的轻一些温和一些:“小涟,淋雨了会生病的,生病要吃药,药很苦很苦,小涟最不喜欢吃药了,小涟不淋雨不生病,好不好?” 妹妹不说话。木清滢伸去牵妹妹抱住双腿的手,指尖的触感柔软而冰凉,这让木清滢立刻打了个哆嗦,她眼里不自觉地泛起泪花来,心里又是酸又是疼,连忙一把抱住妹妹,拿自己的体温暖和下妹妹——小涟这是在雨里淋了多久。 被抱住后小涟动了动,抬起头来,拿那张漂亮好看的面孔一本正经地说着乱七八糟的话:“小涟是蘑菇,不生病。” 根据木清滢看顾妹妹的多年经验,这时候跟小涟讲道理是走不通的死路一条,小涟说她自己是蘑菇那就是蘑菇好了,默默地看着蘑菇小涟重新把脑袋埋起来,木清滢觉得她现在不仅仅胃有点疼,牙也有点疼。 做了几个深呼吸,木清滢气沉丹田,大吼一声,猛地用力把蘑菇小涟从地上拔了起来。 妹妹被从地上拽起来的时候还没反应过来,等到木清滢拉着她的胳膊,要往前面不远处的一个小亭子里走,蘑菇小涟不干了。小涟一声不吭就要往地下蹲去好当蘑菇,而木清滢正使着大劲儿往前拽她,这一下子小涟没蹲下去,木清滢也没能把小涟拽走——两个人扑通一声摔倒在了草丛里。 被妹妹结结实实地压在身上,木清滢不由得闷哼一声,挣扎了半天也没爬起来——她现在的身板就是个小学生,根本没什么力气。随后木清滢感觉到挤压着自己的正是妹妹那规模巨大的胸部,她恶向胆边生,努力抬起手来,狠狠地抓了一把。 第130章 别点别点别点 平躺在病床上的少女大睁着双眼,定定地瞅着雪白的屋顶,眼神陌生,好像她第一次见到屋顶似的。 实际上女孩子也确实是第一次见到。她可以肯定自己从来没有见过这种阻隔视线的存在,在她的印象里,抬起头来,应该能直接看到淡蓝色的天空才对。呼吸间应该满满的都是氤氲开的浅淡花香,那是许许多多盛开花朵散发出的芬芳被风吹散后的气息,让空气都有了柔软质感的一种气味,而不是现在这种生冷发涩的味道。 周围的一切都格外陌生。 她知道她现在在医院——什么是医院? 白灵雯提着饭推门进来,跃入眼帘的,就是女儿呆愣愣望着屋顶的模样。 阳光穿透玻璃窗,洒落在雪白病房,光线照耀着少女有些苍白的皮肤,让这个躺在病床上的少女看上去白的近乎半透明。她原本的短发有些长了,颜色墨黑地散落在枕头上,那一双浅褐色的瞳眸里满满的都是迷茫。 白灵雯心里一突,她几步走过去,病床上的少女收回望着屋顶的视线,转而直愣愣地看着她。把保温桶放到病床边的小桌子上,白灵雯试探地唤了一声:“衫衫?” 女孩子看着走进来的中年女人,察觉到对方起伏波动的情绪。 衫衫?是谁?她吗?她不是衫衫。她不叫这个名字。 她叫什么名字?她记不起来自己的名字了…… “衫衫,我是妈妈啊,你,不认识我了?”白灵雯强自镇定下来,声音却无法控制地微微颤抖。 “妈妈?”躺在病床上的少女无意识地重复了一下这个关键词语,在听见自己声音的时候,她很明显愣了一下。这不是她的声音,没有丝毫灵力波动,根本不能够念诵咒语来更别说发动灵术了——她眨了眨眼,灵术?灵术又是什么? 白灵雯一把抓住女儿的手,眼里掉下泪珠,她喃喃着:“衫衫,衫衫……” “不哭。”女孩子一边下意识地开口说道,一边直起上身,抬起自己的手去擦女人的眼泪,指尖触到湿润液体,她又是一愣,能够结成实体的眼泪? 白灵雯在听到女儿说的话之后,眼里的泪水却掉落的更急了。她扯起嘴角,露出一个憔悴又慈爱的笑,松开手,拍了拍女儿的头:“衫衫,你先吃饭。妈妈出去一下。” 女孩子目送女人走出房间,她随后重新躺倒在床上,举起自己的双手,仔细端详。手指细细白白,指甲修剪的整洁而圆润,她用左手摸了摸右手的指甲,下意识地觉得这指甲很多余——她身上不应该有这个东西。 对于周围的一切,她觉得熟悉的同时,又觉得陌生,到处都是强烈的违和感,尤其是她自身。如果不是这个世界有什么问题,就是她自身有问题。可能性最大的,还是她自身出了什么问题。 女孩子侧头望向窗外,看见一个少年,他穿了一身蓝白校服,正从窗外走过。对方察觉到了女孩子的视线,转头看了过来。 女孩子张大眼睛和他对视。在脑海里翻找着——这是个男生,对的男生,就是男性。像刚才那个妈妈,就是女性。她以前并没有接触到这一类有男性女性这种性别区分的生命。 那个男生看了她一会儿后,转过脸去,走了。女孩子一直看着他,直到他从窗前走过去。 女孩子依然望向窗外。外面发白的天空,浅灰楼房,深黑汽车——黑色,她皱起眉头,妈妈是黑眼睛黑头发。她不喜欢黑色——那是种邪恶的颜色。 病房门被推开。刚才从窗外走过的男生走了进来。他肤白唇薄,发色浓黑,五官透出一股病弱的清俊,额前碎发掩去了他眉眼间的锋利与凛然,此刻这双漆黑瞳眸不带什么情感地俯视着躺在病床上的女生。 女孩子径直和他对视,在那双黑色的眼睛里,她能看见倒映出的一个小小的自己。抬手摸摸自己的脸,女孩子有些茫然,她不应该是这个模样。 “怎么不怕我了?”少年勾了勾唇,有些淡漠地笑了笑,他缓缓伏下/身,逼近到女生身前,最后跟女孩子保持了一个不远不近却有足够压迫感的距离,躺在病床上的女孩子都能看清楚他微微颤动的睫毛。 “怕?为什么要怕?”女生抬手去摸他的脸。 女孩子掌心下的肌肤一触即离,对方立刻直起了身,还往后退了一大步。残留在掌心的温热柔软触感,无比陌生,叫女孩子愈发茫然。 冷不丁被摸脸,许璟琪的身体有一瞬间的僵硬,在躲开之后,他就觉出了哪里不太对。躺在床上的是白衫没错,他对这个胆小如鼠的女生是有点不喜的,但是在医院见到白衫后,他还是决定进来看看她——毕竟是同班同学。 打量了下躺在病床的人,许璟琪忽然想到了什么,他有些不确定,却还是开口问道:“你知不知道我是谁?”女孩子只是看着他,并不回答。 觉得有点不可思议,男孩子咳嗽了一声,报出自己的姓名:“我是许璟琪。”躺在床上的女孩子依旧呆呆地看着他,再没有别的反应。许璟琪皱了皱眉,在如此近的距离下,他能清楚异常地看到那双清澈干净的黑眼睛里面,是完完全全的茫然。 许璟琪忽然面无表情地开口说道:“我是你的男朋友。” 女生这时有了反应,她开口道:“你骗我。”她还抿了抿唇,脸上是一眼看得出的指责神色。 许璟琪:…… 说好的失忆呢? 女孩子移开视线,不再去看许璟琪。她知道他在说谎,而且她完全无法理解为什么会有谎言出现——这是不对的,不应该的,也是不可能的。 许璟琪没有停留多久就离开了。 女孩子并没有留意他的去留,她正抬手敲着自己的脑袋:太糟糕了,什么都不知道,什么都不了解,连自己是谁都不知道,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门被轻轻推开,白灵雯重新走了进来,她的脸色看上去比刚才要憔悴上许多,然而她还是朝着自己的女儿露出一个温暖的笑容:“没事的,衫衫,我们回家。”走到女儿病床跟前坐到床边,白灵雯拿手指轻轻梳理着女儿的头发:“是妈妈太没用,才没有保护好你。我们离开这个城市好不好?” 抱着大红色的心形抱枕,短发女孩盘腿坐在沙发上,看着中年女人在屋子里走来走去的收拾东西。 妈妈说要搬家。她看向摆在面前桌子上的一盘苹果,它们是妈妈先前洗好了的,表皮上还有着晶莹剔透的水珠。她伸出一根手指戳了戳,微凉而光滑,还湿漉漉的。不小心用的劲儿有点大,苹果被戳出了果盘,咕噜噜地在桌子上滚动,最后从桌沿掉了下去,砰地一声砸到地板上。 抱着抱枕,女孩子朝沙发里缩了缩。 刚才的声音好大。 “衫衫?怎么了?你没事吧?”白灵雯急急忙忙跑过来,搂过女儿看来看去。 她伸手指着地上的苹果给妈妈看。 白灵雯握住女儿伸出去的手,叹口气:“掉了捡起来就好了。苹果是拿来吃的,不要玩。”她拿起一个苹果,塞到女儿手里,又摸摸女儿的头,“乖乖在这里吃苹果啊。” 点点头,女孩子盯住手里圆溜溜红彤彤的苹果,然后发问:“怎么吃苹果?” 站起来要走的白灵雯脚下一滑,身子都有些摇晃,她连忙扶了一把沙发,随后拿了一个苹果,在嘴里咬了一口,嚼了两下,咽下去,眼里泛起泪花:“像这样吃。” 女孩子点点头:“我想起来了。”她低头咬苹果,没有看到白灵雯一下子亮起来的脸色。 咬了一大口苹果,嘴里是清甜脆爽的果肉,她吭哧吭哧吃苹果,她从来没有吃过东西。人类需要进食,人类还需要睡眠和排泄,人类真是一种麻烦的生命——她不是人类? “衫衫不要吃果核!”白灵雯站在阳台上对室内的女儿喊道:“把你手里的苹果核扔到垃圾桶里,就是那边墙角里的粉色垃圾桶。对,真乖!” 短发女孩抱着抱枕眨了眨眼睛。她来回看了看,随后站起来,抱着抱枕在屋子里走来走去,伸手去碰自己看到的东西,转了一圈,最后停在了电视机前,电视柜上摆放着一束鲜花。 指尖轻轻触碰着柔软的花瓣,淡淡的芬芳氤氲在呼吸里。 花朵。 不知名的花朵。 女孩子没有抬头,直接大声问妈妈:“这是什么花,妈妈?” “康乃馨,还是母亲节你送给妈妈的。”妈妈的声音从后面传来,不知道为什么,她的声音听起来有些颤抖。女孩子只是点了点头。康乃馨,她可以肯定她没有见过叫这个名字的花。 白灵雯静静地看着女儿,孩子还穿着病号服,看上去单薄的一阵风就能吹跑,她抬手抹了把眼睛,再看过去的时候—— “衫衫!” 女孩子倒在地上,身上横着几支康乃馨。电视机上的花瓶斜斜倒下,透明水流从瓶口倾洒。 头痛…… 花…… 高山峡谷盆地平原,各种地形各处土壤都生长着各种植物,而每一株植物都盛开着花朵。草丛里有星星点点的单瓣小花,树林之中有满树冠的灿烂花盏,攀援的藤蔓挂着一串串的精巧花序,平地灌木丛的枝条上花瓣层层叠叠……一望无际的大草原上,更是有无数细碎花朵在风的吹拂之下,翻涌出一层层的彩色波浪。目之所及,到处都有花朵在芬芳绽放。 在剧烈的头痛里睁开眼,她看见落在自己面前的一支康乃馨。 她想起了一些。 她记起来了,她的家乡,是开满花朵的地方。 她的家乡,花域…… 伸出手,拿起面前这一支康乃馨,女孩子看见自己捏着花枝的细白手指,一时有些走神。回过神,正要从地上爬起来,一双手臂伸过来,将她从地上半抱半扶起来,耳边响起妈妈慌乱至极的声音:“衫衫!你怎么了?没事吧?疼不疼?” “我不是衫衫。我没事。有点头疼。”女孩子捏着康乃馨,一句一句地回答妈妈的问话。 白灵雯听的有些愣,她没有再开口,而是一把抱起女儿,虽然有些吃力,却还是抱着女儿一路走进卧室里,把人放到了床上。给女儿脱下鞋子又盖上了薄毯,最后温声嘱咐女儿躺床上睡一觉。 感觉着这个人类慌张悲痛的情感,女孩子并不理解,不过她还是点了点头,然后把毯子拉到自己下巴,闭上了眼睛。听见门合上的轻响后,她睁开眼,从毯子下拿出自己的手臂,她手里还拿着那一枝康乃馨。 认真地看了半天自己手里的花朵,女孩子伸出另一只手,拿手指拨拉两下花瓣,又戳戳花蕊,最后确定了一个事实——花朵里并没有花灵。 在花域每一朵花里都会生长出一只花灵,每株植物都是一株母体。花灵是类人的模样,身体却是魂态,它们拥有着跟母体花瓣同色的长发,以及跟母体花蕊同色的眼眸。花灵的头发和母体的花瓣生长在一起,因此它们只能在母体的花朵里活动。当花灵脱离母体,长出翅膀,就算是花精了。花精仍旧是魂态,只有等花精的身体能够凝成实质的时候,才算成为了精灵。 女孩子无比确定她自己是精灵。她不确定的是,她为什么会出现在人类体内,为什么没有丝毫灵力,又为什么连记忆都缺失了? 没过多久卧室门就被推开,白灵雯看见女儿一只手举着康乃馨,另一只手还捏着花瓣,看到自己之后,女孩子露出了一个微笑,这个微笑让白灵雯也浅浅笑了起来:“头还疼吗?” “不疼了。”女孩子嗅了嗅手里的康乃馨,犹豫了片刻,还是开口询问:“妈妈,哪里有花,很多很多的花?” 女孩子裹着一件宽大的灰色线衫,坐在小区花园里的长椅上,一双眼睛眨也不眨地盯住花坛里大朵大朵开着的月季花。单单说她的打扮就很奇异,现在是夏季,即使灰色线衫薄而透,看上去也让人觉得厚重,更别说她那无比专注的神情,沿着女孩的视线看过去,只能看到大朵的月季花,对于平常人来说这没什么好看的,因此她这聚精会神的模样就显得有些奇特,偶尔的路人都拿着“有病”的眼光看过来。 白灵雯只是紧紧握着女儿的手,紧挨着坐在女儿身边,她不知道女儿在想些什么,她只能觉出掌心握着的手指柔软而微凉。 手机震动的嗡鸣声传来。白灵雯只好松开一只手,从衣兜里拿出手机,看了一眼手机屏幕后,她的脸色立刻沉了下去。松开握住女儿的手,白灵雯一再叮嘱:“衫衫,你就乖乖坐在这里看花,不要乱跑,也不要和不认识的人说话,妈妈去接个电话,马上就回来找你啊。” 女孩子乖巧地点点头,目送白灵雯渐渐走远,直到白灵雯拐了一个弯,消失在她的视野范围里,她才收回目光,重新看向月季花。 平平伸出两只手,就算是线衫的袖子太长盖住大半个手掌,女孩子依旧能够感觉到微薄的灵力从一朵朵月季花里散发出来,最后汇聚到她掌心,然后没入肌肤被吸收掉。 一只黑猫翘着尾巴,脚掌无声无息地落在地面上。它的耳朵尖抖了抖,脑袋转来转去,似乎在找着什么。动作迅捷地绕过花坛,黑猫那一双冰蓝色的眼瞳在光线下似乎漂亮的玻璃球,闪闪发亮——空气里有灵力波动。 同一时刻。 篮球场上,少年高高跃起,帅气地扣篮,落地后却是脚一歪,扑通一声摔倒在地。几个人凑过来扶起他,少年笑着摆摆手,示意自己没事,最后还是被半背着带进了医务室。一个人坐在医务室床上的少年,百无聊赖地四处看着,等医生上厕所回来。他抬手擦了下额头的汗水,身子忽的崩溃消解,屋内平地刮起一阵风来。 商场电梯里,长发女生拎着大包小包,她似乎是没站稳,一个踉跄,被身边抱了满怀东西的男孩子用手肘艰难地搀了一把,这时电梯门打开,长发女生把手里的东西一股脑塞到身边男孩子怀里,不管东西是不是掉了一地,她急匆匆跑向洗手间。在踏进洗手间的那一刻,长发女生的身体消散成无数道月白色光线。 燃烧的壁炉前,头发花白的老人坐在沙发里,他穿着厚厚睡袍,戴着老花镜,正翻看着手里的一本大厚书。老人一手翻页,一手伸出去端茶,多少年来的习惯让他不用看就端起了面前桌子上的红茶茶盏,然而红茶还没有送到嘴边,他的手指就开始消散成晶莹雪花,瓷杯坠地的清脆声响里,满屋雪花飘飘洒洒。 镜头再拉回到花坛边。一只黑猫从角落里钻出来,它眯起眼,望向前面坐在长椅上的少女。对方平平伸出两只手掌,眼睛正望着花坛里的月季花,不说空气中涌现的灵力波动,单单看到女孩子逐渐变成紫色的眼睛和头发,黑猫就可以肯定这个少女不是普通人类,也许她根本不是人类。 平缓而细微的灵力波动忽然变得剧烈,空气像是水波一样扭曲,三个半透明的模糊身影悄然出现在半空中。 这时候坐在长椅上的女孩子也收回了双手,她那一头黑发全部变成了紫色,原本及肩的发丝也垂泻到地面,一眼看去似乎质地上好的华美绸缎。黑猫眼看着她张开口,对着漂浮在空中的三个半透明身影说了几句话,只是对方说的似乎是不存在于世上的任何一种语言,至少连活了这么多年的黑猫都完全无法理解。 不过片刻,那三个半透明的模糊身影就消失不见了,只留下紫发紫眸的少女坐在长椅上,一脸呆呆的表情。 “喂,我第一次见到你这么大胆的妖精。”黑猫再也忍不住了,它跳过去出声道。 循着声音看过去,女孩子看见长椅上蹲坐着一只正在洗脸的黑猫。黑猫慢条斯理地洗完脸,又长长地伸了个懒腰,之后才慢悠悠地抬起一只前脚掌,拨了拨女孩子的头发,紫色发丝莹润顺滑,猫爪子直接滑了下去。黑猫很感兴趣地再次拨弄了两下那紫色发丝,最后确定自己的爪子没办法把发丝勾起来,它就放弃了,随后抬起头,拿自己那双圆溜溜的猫眼睛打量着对方,还甩了甩自己的尾巴:“刚才那三个是你朋友?我说,你就不能弄弄你的头发跟眼睛?一看就知道你是个妖怪。” “它们是我同族。风精灵,月精灵,雪精灵。”抬手摸了摸自己的头发,女孩子有点无措:“我的头发怎么了?还有我的眼睛……我不是妖怪。我是花精灵。” “精灵?别闹了!”黑猫嗤之以鼻:“我还猫精灵呢!是妖怪怎么了?丢脸啊?你是花妖就是花妖呗,装什么花精灵。”黑猫的尾巴在地上拍了拍,它觉得这个妖怪肯定是个未成年,而且很可能是个植物类妖怪,植物类妖怪不是都聪明的不得了吗,这个怎么这么蠢? 女孩子却只听到了花妖两个字。 花妖……黑色的花妖……象征枯萎与背叛的黑色花妖…… 头痛欲裂…… “喂,花妖,你怎么了?该不会你对这具身体排斥吧?你说你好端端的占一个人类壳子做什么啊?喂喂!” 耳边的声音忽近忽远,短发女孩双手抱头,嘴里不自觉发出痛苦呻/吟——不是花妖!为什么要堕落成花妖?为什么…… “喂!有个女人过来了!你别告我说她是来找你的啊!喂喂!你这笨家伙,我就没见过你这么蠢的妖精,那几个也敢就这么把你扔下……” 黑猫趴在软软的垫子上,歪头看了会儿沙发上昏迷不醒的少女,她那头紫色长发垂落下来,像是披了件紫色外套。黑猫百无聊赖地伸出脚掌,露出尖尖指甲,一下一下地挠着身/下的垫子玩。 门口传来咔哒一声轻响。黑猫一边扭过头去一边说道:“安墨你又逃课——”一个陌生少年站在门口,并不是黑猫以为的安墨,它闭上了嘴,甩了甩尾巴。 门口的少年身材修长,普通蓝白校服也穿的俊逸,只是肤色有些苍白,似乎常年不见阳光一般透着股病态,对方神态冷冽,一双黑眼睛漠然地看过来,一只手的指间拎着一大串的钥匙,另一只手举着手机正贴在耳边。 少年盯着垫子上懒洋洋的黑猫看了半晌,随后将注意力放到了沙发上披着一头紫色长发的少女身上,看清楚女生的脸,他明显愣了一下,垂下眼帘,轻轻点头:“是放在卧室床上吗?我知道了。”却是对电话那边的人说的,他随后走进卧室,再走出来之后,手里就拿了一个蓝色文件夹。少年目不斜视地朝门口走去,似乎没有看到客厅里有一只可以说话的黑猫,还有一个满头紫发的女生。 这时候沙发上的人醒了。她睁开眼,没有看见蓝色天空,而是看见了人类的屋顶,有那么一瞬间的不适,不过她很快坐起身,全部注意力都放到了自己变长的头发上面。 能够感觉到掌心处仍旧有灵力在源源不断地汇聚过来,这附近应该也有花朵。她不再吸收灵力,满头紫色长发瞬间恢复成黑色短发的模样。 “白衫?”清冷声线响起,女孩子转头看过去,认出对方是那个说谎的人类男性,后者直直地看着她,并且更正道:“你不是白衫。”。 女孩子点了点头,表示肯定:“我不是白衫。白衫枯萎了。我现在失去了全部记忆,我会使用白衫这个名字一段时间。”许璟琪一征,使用这个名字? 站起身,女孩子低头看了一眼趴在垫子上的黑猫,语气郑重道:“我不是花妖。在我们的世界里,花妖象征毁灭和劫难。我要回去了。我现在被封锁在白衫的体内,又使用了白衫的名字,我需要代替她尽到一些责任。比如说那个妈妈。” 想到妈妈要她在原地等着,白衫应下了却没有实践诺言,本以为自己会受到禁言的惩罚,却没想到这个世界根本没有神的存在。 向黑猫和许璟琪行了个告别礼,又闭上眼感受了一下妈妈的气息,白衫立刻施展灵术,消失在了空气里——虽然她吸收到的灵力无比稀薄,但是回到妈妈身边还是足够的,毕竟这段距离并没有太远。 黑猫默默注视着面前的少女,眼看着对方的身体消解成一瓣瓣紫色花朵,光质花朵的形状并不清晰,只能勉强辨认出那花瓣正面是紫背面为白。 花瓣在空中翻浮消散之后,黑猫那双宝石一般的蓝眼睛就看向了人类少年,对方并没有失态,黑猫有点失望。不过想到安墨都叫他来家里拿东西了,估计也是灵隐者什么的,黑猫也就不在意了,它在垫子上翻了个身,懒洋洋地蜷起了尾巴,准备睡一觉。 许璟琪拿着文件夹,面无表情地抬脚向门口走去。转头看了看被关上的门,黑猫嘴里小声嘟囔着:“看样子真不是花妖,说话做事都怪模怪样……” 白衫直接出现在了长椅前,要不是白灵雯正坐在长椅上捂着脸低声哭泣,恐怕会被她吓一大跳。白衫并不觉得自己的出现方式有什么不妥当,她向前迈了一步,轻声叫道:“妈妈?” 白灵雯猛地抬起头,看见女儿后,她站起来就扇了白衫一巴掌。 高高举起轻轻放下的一巴掌并不疼,白衫有些不解地张大了眼——这个人类在做什么?她不懂一个母亲的复杂心情,她能够感觉到白灵雯剧烈波动的情感,却无法理解。女孩子抬起手去擦母亲脸上的泪水,一双眼睛干净到透明,白灵雯有些无力地一把将女儿搂进怀里。 指尖还没有碰到妈妈的脸颊,就被两条手臂环抱住,白衫听见妈妈在耳边呜咽着说话:“衫衫你去哪儿了,不是叫你别乱跑了吗……你知不知道妈妈只有你了啊,只有你了啊……” 白衫张着眼睛,认真听白灵雯讲话。在同一株母体里诞生的灵体有着互相属于的关系,不论双方是花灵还是花精抑或是花精灵,都是属于彼此的亲人。按照这个逻辑想了想,白衫自以为理解了白灵雯说的话。 亲人。她们是亲人。 在妈妈的怀里仰起脸,头顶的天空颜色发灰,是和花域完全不同的颜色。她到底是因为什么而来到人类世界?另外三位精灵似乎知道一些什么,然而它们只是简单地问好,留下了自己的名字之后就离开了。 回到家里,再次坐在沙发上,白衫继续咬着苹果。吃了几口,她把苹果放回果盘。精灵没有太复杂的感情,但是她一直能够感觉到有些不安。 看着女儿在屋子里走来走去,走来走去,白灵雯只好叫住她,问她怎么了。 听到女儿说自己有些不安,白灵雯沉默了一会儿,她瞬间想到许多事情,最后只是抱住自己的女儿,承诺一般说道:“不会有人再伤害你了,衫衫,妈妈保证,你要相信妈妈。”她的声音到后面都有些艰涩,似乎是自己都觉出了语言的苍白无力。 “衫衫你先前去哪儿了?”白灵雯拉着女儿坐到沙发上,想起了什么于是询问道。 “我被一只黑色的猫带走了,它说我是花妖。妈妈,我不是花妖。”女孩子语气认真地回答,并且另外提醒了妈妈,她真的很不喜欢被当成花妖。想了想,她又补充道:“我见到了许璟琪。” 白灵雯听她说完,抬手摸了摸女儿的头发,笑容疲惫而温柔:“衫衫当然不是花妖了。”她静默了一下,念了一次那三个字:“许璟琪。” 白衫点点头。 “衫衫,你想不想搬家?”白灵雯又问道。 白衫摇了摇头。她能感觉到月精灵的气息就在这一块区域,她还想着去找一下它,问些事情。搬家要离开这里,这样一来距离太远,她的灵力又太过微薄,无法做到直接定位。 “那我们就不搬了。”白灵雯再次摸了摸女儿的头发。 “嗯。”白衫拿起桌子上刚才没吃完的那个苹果,接着啃。 白灵雯听到手机铃声,她起身拿过手机,递到女儿手里,脸上的笑意真实了一些,眉眼都舒展开了:“衫衫是你同学,过来说说话吧。” 接过来,把手机放到耳边,白衫就听到一个欢快至极的声音传进耳里:“听说你出了车祸,没事吧?养好了就快来学校啊,我跟你说,我们班转来了一个超级大帅哥!” 白衫对帅哥什么的无感,她听到对方的说话声里还有另一个声音,于是开口问:“你那边是什么声音?” 对方有点疑惑:“啊?哦,我在听歌呢。” 白衫听着手机里隐约传出的歌声,也“哦”了一声。人类歌曲和精灵很不同,精灵只在举行正式典礼或者各种仪式的时候才会歌唱,尤其是花精灵,花精灵的歌声被称作为神明的叹息,因此随意歌唱是为大不敬。 手机里一直传出说话声,白衫就举着手机默默地听。在白衫看来,对方没有询问她什么问题,她自然不需要回答,至于聊天,刚刚来到人类世界并且失去自己记忆的精灵没有聊天的*也没有聊天的必备技能。 “喂?白衫你还在吗?不会把电话挂了吧……”音量变小了一点,随后又重新变大:“没有啊,保持通话中啊,白衫?” 王萌萌拿手指一下一下敲着手机壳,直到听见白衫说了声“我在”。衣柜上的大穿衣镜照出一个盘腿坐在床上的女孩子,她满头的头发都染成了浅红色,本来就很白的皮肤在这种发色衬托下显得更白了,尤其是她留了齐刘海还梳了两条麻花辫,蓬蓬松松的麻花辫搭在肩膀上,让女孩子俏丽五官看起来格外甜美。 一边跟白衫说着话,一边扒拉过来枕头,瞅见镜子里的自己,王萌萌翻了个白眼,这发色这发型,每次叫她照镜子的时候都觉得认不出来自己,偏偏亲娘还特别喜欢,威胁王萌萌说只要染回去就给她剃秃了——这是亲娘吗,啊?! 还好学校管的比较松,不然的话头发染了这么艳的颜色,她绝对吃不了兜着走。抱着枕头在床上打了个滚,王萌萌继续跟白衫东拉西扯地讲话,总感觉白衫的话越来越少了啊,她一个人说话说的口干舌燥都快说不下去了啊…… 白灵雯抱着脏衣服,从客厅经过的时候,看见坐在沙发上跟同学讲电话的女儿,欣慰地笑了笑。白灵雯自然是比谁都知道自家女儿的性格有多内向,在家里话都很少,到学校了就更是木讷,读幼儿园读小学都没少被同龄孩子欺负,上初中之后倒是好了点,现在读高中了,应该会交到不少朋友吧。 听到妈妈的脚步声,又听到手机那边问什么时候回学校,白衫看向妈妈,开口询问:“妈妈,我什么时候回学校?” 妈妈迟疑了一下:“衫衫想回学校吗?” 白衫想了想,点点头。学校是人类专门设置的教育机构,负责传承文化和培育人类未成年生命体。只要和精灵接触过的人类,身上都会残留精灵所独有的气息,而学校里人类的数目不仅相当多而且很集中,这样一来她能够更快地找到其他精灵。 “那,明天就去学校吧。你记得要跟萌萌呆一块儿。记住了,衫衫,要和萌萌在一起,有什么不懂的都可以去问一下萌萌。”白灵雯叮嘱道,看着女儿安安静静看过来的模样,她还是不放心,于是走过来腾出一只手,从女儿手里拿过手机:“喂,是萌萌吗?我是衫衫妈妈,你也知道,衫衫出车祸了,撞到了头……” 白衫目送妈妈一边说着话一边走远。她坐在沙发上发了一会儿呆,忽然想起了什么,伸出自己的右手,女孩子白嫩的掌心就那么冒出了一朵花瓣层层叠叠的粉色康乃馨,然后又伸出了左手,左手的手掌心随后冒出了一朵饱满红艳的月季花。 动了动手指,一朵又一朵盛开的花朵从掌心冒出来,最先出现的花朵被后面涌现的花朵挤出手掌掉到地上,没过多长时间,花朵就在女孩子穿着拖鞋的脚边高高地堆积了起来。 白灵雯挂掉电话,把手机放进兜里,准备洗衣服。她刚把脏衣服放进洗衣机里,就嗅闻到了浅浅淡淡的花香,不过白灵雯只在心里奇怪了一下,并没有多想。然而当她设置好时间,看着衣服在洗衣机里转动起来的时候,空气中浮动的花香浓郁到让人无法忽略,白灵雯忽然想到女儿说,有只黑猫说她是花妖。 这时花香浓郁到几乎要成为液体,白灵雯急急忙忙走出去,她看清楚客厅里面的场景之后,猛地瞪大了眼。 粉红色小山一样堆起来的竟然全部都是花,大朵大朵的康乃馨还有月季花将沙发茶几全部都掩埋了起来,白衫的身影更是一点儿都看不见。花朵堆成的小山还在不断升高,一朵粉色柔和的康乃馨骨碌碌地从小山上滚下来,停在白灵雯的拖鞋前面。 有些僵硬地低下头,白灵雯瞪着自己脚前的康乃馨。一声猫叫忽然幽幽地响起。白灵雯下意识地抬头看过去,一只黑猫什么时候站在了白色地板上,它那双冰蓝色的滚圆猫眼在和白灵雯对视的那一刻,像是灯泡一样闪烁了一下,白灵雯眼前一黑,软软倒向地面,一头栽进了大堆的花朵里。 “白!衫!”黑猫几乎要尖叫起来,它扑进花堆里,扑腾着将接触到的花瓣全都挠到稀烂:“你在干嘛!你到底有没有一点点妖怪的自觉!就算你是那什么精灵也不带这么玩啊!” 黑猫挠了半天,等到它自己都累的气喘吁吁了,花朵还是堆的像小山一样。 几朵康乃馨的花瓣颤了颤,一只白皙手掌探了出来,随后是手臂,白衫拨开覆盖住自己的花朵,于是一朵又一朵花滚落下来。黑猫甩着身上的毛,将掉到自己身上的花瓣甩掉,它抬头看到一个坐在花朵中间朝它微微笑着的女孩子,真是有种“人面桃花相映红”的意味。 哀哀地喵了一声,黑猫趴到了花堆里——冲着那么一张无辜的脸,它就算是有气也撒不出来,随后就听到女孩子柔软而干净的声线响起:“我不是妖怪。” 黑猫原本就觉得气鼓鼓的它像个气球被扎了一针一样泄了气,这会儿又被扎了一针,它真是有气无力。趴在花朵里被浓郁花香搞得快要窒息,黑猫觉得自己都要疯了,身不由己地开始打喷嚏,它连忙往后退,离这一堆花远远的,这才再次开口:“你搞出来这么一大堆花是要干嘛?” “我恢复了一点灵力,人类世界跟花域的世界规则并不相同,我想看看这点灵力能够催生出多少花朵。”白衫回答道,她举起双手,手心里还在源源不断地往外冒出一朵朵的花,女孩子嘴角翘起,很是愉悦:“人类世界的规则很薄弱,我在有灵力的前提下可以无限制地催生花朵,不过只能催生出人类世界我所知道的花朵,花域的母体并不被允许存在。” 所以说,你冒着身份暴露的危险,就是为了实验一下自己能不能变出花,以及自己能变出多少朵花来? 黑猫:…… 白衫握起双手,那几乎要堆满小半个房间的花朵转瞬消失。黑猫这会儿可以肯定对方绝对是精灵了,毕竟要是花妖,她话里话外绝对不会谈及人类世界的规则如何如何。黑猫只觉得猫生真是如此艰难,它默默地爬起来,抖了抖一身皮毛,准备爬窗户走掉,再不搭理这只精灵,还没有伸出前爪,就听见那道干净而柔软的声音在身后响起: “我想我应该是哪里做错了,是吗?我的记忆和力量被封印了,我对人类世界并不熟悉,你能帮助我吗?以神之名,我愿意奉上精灵全部时间的守护。” 黑猫甩甩尾巴,扭过它的猫脸,对上了女孩子那一双干净纯粹的眼睛。这双眼睛简直干净到让人觉得不可思议,任何一个有任何欲/望的生命,都不会拥有这样纯粹的一双眼睛。即使不太理解白衫说的最后一句话,黑猫还是觉得问题有点严重,面前这家伙貌似真的没有一点儿常识,那它要不要教给她一些最基本的东西? 哼了一声,黑猫转过身,蹲坐在地板上,不情不愿地开口:“我跟你说的话你千万都要记住了!不然到时候被人类抽筋拔皮别怪我没提醒你!” 黑猫不知道,包括白衫自己也不知道,“奉上精灵全部时间的守护”是精灵可以给出的最高承诺。精灵一旦诞生,就不会再消失,因此精灵所拥有的时间等于永恒,这意味着给出许诺的精灵将永远背负它选择的责任,简而言之,对于黑猫的所有要求,只要不违背神意,白衫就会全部遵从。在人类世界,一只精灵,就算是被封印了全部记忆全部力量的精灵,依旧强大到让所有人类仰望的地步。 尾巴甩来甩去,正跟白衫分享它自己总结出来的妖怪守则的黑猫,并不知道它找了个多么厉害的小伙伴,而失去记忆的白衫,也根本不知道她就这么把自己给卖掉了。 妖怪守则第一条:务必保持一定的伪装和化形。 不管你原型是什么奇形怪状的东西,猫猫狗狗还是花花草草抑或其他的什么飞禽什么走兽,既然要在人类社会中生活,伪装和化形是最基本的要求,化成人形是最普遍的选择——不管是和人类交往还是交/配都十分方便快捷。 “你是猫形,不是人形。”白衫戳了戳趴在自己腿上的黑猫,指尖的触感温热,毛绒绒暖乎乎,于是她又戳了戳。 黑猫甩了甩尾巴,张口咬住女孩子的手指,不自觉地舔了舔后它身子猛然一僵,似乎刚刚才意识到自己在干嘛,呸呸呸地又把女孩子的手指吐了出来。 白衫看了看自己沾了黑猫的口水变得亮晶晶的指尖,然后又戳了戳黑猫。 “我现在作为宠物,当然要是猫形了。我的人形身份是个厨师。不过我自己开的那家饭馆倒闭了,我又不想再做厨师,就假装回乡下老家了。我这段时间就一直在用原型来活动。别戳我了!你什么毛病!”黑猫一爪子拍开女孩子戳来戳去的手指。 妖怪守则第二条:务必在人类面前保持和人类一致的行为举止。 绝对不能暴露出自己非人的原属性!绝对不能!尤其是在衣食住行方面,一定要和人类保持一致。比如说,不能因为不喜欢穿衣服就不穿,普通人类很少裸奔的;再比如说,更不能因为喜欢吃虫子就抓一堆虫子在人类面前大嚼特嚼,会被送进精神病院的。当然了这是在人前,在人后愿意干嘛就干嘛,就算你喜欢吃人,只要你有能力解决好人类相关方面的问题,妖怪们是不会对你有任何意见的。 “至于你,就是不要再说那些奇奇怪怪的话。你现在是白衫,就不要再告诉人类说你是精灵。不管你以前是怎么说话的,现在都最好说人话!”黑猫对着女孩子呲了呲牙,小胡子一抖一抖的。 白衫伸手想要摸一下黑猫却被它躲开了。她只好再次戳了戳它的皮毛:“妖怪吃人?”想到了什么,她转头看向倒在地上的白灵雯,略有些好奇地询问道:“人类可以吃?妈妈也可以吃吗?” 黑猫:…… 又被戳了一下,黑猫回过神来,一时之间不知道说什么好,最后还是非常官方地说道:“妖怪是分种类的,植物类妖怪一般不吃人——这么说吧,大部分妖怪都有自己喜欢吃的东西,人身上肉少骨头多,吃了的话还要处理很多麻烦事,所以妖怪们一般不吃人。” 黑猫想了想,非常严肃地补充:“你千万不要吃人!你妈妈不能吃!哎我说你怎么老戳我?!” 白衫收回手指,她看着黑猫认真回答道:“你软软的,我想戳。”然后她扭头看向倒在地上的白灵雯说道:“精灵不用进食。妈妈不能吃就好,我不希望妈妈被妖怪吃。” “哎?”黑猫本以为这只精灵是因为好奇想要吃掉那个人类才会那么问,不是它把这只精灵想的太凶残,而是真有妖怪因为好奇去吃人,但是那只妖怪吞的是跳出来找事儿的倒霉混混,而不是自己名义上的母亲,这两者虽然都是吃人,但是前后的意义迥然不同啊。 不知道这正在愉快进行的谈话,怎么就拐到了“吃人”这个话题上,黑猫继续普及常识。 妖怪守则第三条:务必远离灵隐者。 灵隐者指能够使用灵力并且隐藏起来不被察觉的一部分人类,比那些斩妖除魔的道士还要讨厌。灵隐者不会直接灭杀妖怪,但是他们会抓走你,拿你进行各种惨绝人寰的实验,比如说—— 黑猫忽然全身的毛发炸了起来,它从白衫的膝头跳下,只来得及匆匆地说了句“灵隐者没灵纹你杀了就好我先走了”。 灵纹?什么是灵纹? 目送黑猫跳出窗户,白衫摇了摇头,她起身正要把白灵雯扶起来,还没有伸出手,白灵雯就醒了过来,她一边爬起身一边说道:“衫衫你去沙发上坐着,我拖拖地,这怎么洒的水,害我摔一跤,你别也滑倒了,妈妈没事,去吃苹果啊……” 清晨的阳光透过浅粉色窗帘后变得朦胧而柔软,似乎也被染上了淡淡的粉色,屋内家具的形状在这仿佛泛出淡粉色的光线里连棱角都变得柔和起来。 轻轻一声响,卧室门被推开,白灵雯来叫女儿起床:“衫衫,醒了醒了,今天不是要去上学吗?校服我放在床头——会穿衣服吗?” “妈妈,我会穿衣服。” 看着女儿坐起来开始穿衣服,白灵雯这才带上门。坐到餐桌前,等着女儿过来好一起吃饭,听见身后脚步声响起,白灵雯回头看见白衫的时候,有些愣怔。 挺普通的学校制服,白色短袖上衣蓝色布裙,发下来的时候上衣很宽裙子很长,白灵雯就给改了改,上衣收了下腰,裙子则裁短了些,还锁了几个褶。现在女孩子穿在身上很是合适,甚至能显出腰肢的纤细来。一头短发长的有些长了,略略擦到肩头,黑色短发白色上衣,看起来格外干净,深蓝色裙子衬得两条腿肌肤雪白,一眼看过去,就让人觉得真是纯白澄澈的少年人。 一直都知道衫衫长的很好,只是白灵雯这时候觉得,这孩子哪里不一样了。 因为一场车祸,衫衫瘦的下巴尖尖,原本总是怯怯的不敢跟人对视的一双眼睛,现在却十分坦然地直视着你,眼神纯洁干净的像是不知世事的婴孩。 于是白灵雯这才发现,女儿的眼瞳跟她和孩子爸爸都不像,白衫的瞳仁偏褐色,在阳光下色泽有点浅淡,琉璃一样润泽而莹透。 招招手,示意女儿过来坐下吃饭,白灵雯心里忽然就想着,衫衫能够这样一辈子下去也挺好的,不懂得不在意也就不会受伤害,最痴傻,也最幸福。 看着白衫低头喝粥,白灵雯露出一抹笑,只是她脸上浮现出的这抹笑容温柔到哀伤的程度。 吃完饭,白灵雯开车送白衫去学校,要是以前的话,白衫会坐公交,只是自家女儿现在这种状态叫白灵雯不放心让她独自乘公交去上学。 朝白灵雯挥挥手,白衫背着书包走向校门。校门口等着一个浅红发色的女孩子,她嗒嗒嗒小跑过来,抬手攀上白衫肩膀,对坐在车里降下车玻璃的白灵雯大声道:“阿姨你放心,有我王萌萌在,谁都欺负不了衫衫。” 百灵雯不由得笑了笑:“谢谢你,那衫衫就拜托你了。” 白衫回过头去的时候,就看见汽车转了一个弯驶进车流,很快消失在了视野范围内。 被王萌萌拉着拽着,白衫走进学校大门。这所学校里有许多大大小小的花坛,而花坛里自然开满了各色花朵。白衫把双手背到身后,开始吸收那些花朵散发出的细微灵力。 距离花朵越近,灵力吸收的效果越好,但是白衫记着黑猫告诉她的妖怪守则第二条:务必在人类面前保持和人类一致的行为举止。站在花坛前面伸出双手一动不动,不是一般人类会做出的举动,所以白衫只好一边走一边慢慢吸收灵力。 她总觉得对周边环境有些熟悉,也许这是原身残留的本能? 人类白衫死了。原身是怎么死的,而她又怎么就进入了原身的体内,这一切的一切都似乎是一个又一个谜团,她只能看见前方遮掩住视线的重重雾霾,真相隐匿于某处,寻觅不到,无法捉摸。 手臂被猛地拉了一下,白衫的灵力吸收被打断,耳边响起女孩子兴奋声音:“啊啊啊!看看看!我说的大帅哥就是那个!天啦天啦,他朝我们走过来了走过来了走过来了!” 白衫抬眼,然后就看到来人无比恭敬虔诚地低头屈膝行礼,对方轻声道: “主人,深月终于找到您了。” 发白的金色发丝笔直垂落在脸颊两侧,发色纯粹干净到让他人看过来的目光都柔软下来,白皙而细腻的肌肤让那精致深刻的五官看上去几乎不真实,长长眼睫毛半垂半敛,在光线下泛出半透明的淡金色。上白下蓝的制式服装包裹住修长身材,平凡的服装配色此刻看上去却优雅高贵如王室华服。 金发少年抬眼看过来,一双蓝色瞳眸仿若无尽深海,谁也不知道那看似平静的蓝色洋面下是否潜藏着汹涌暗流。 王萌萌眼睁睁看着这个浑身上下似乎都在闪闪发光的金发少年在白衫面前跪了下来—— 跪!了!下!来! 单膝下跪也是跪啊! 王萌萌瞪大眼,结果更加清晰地看见少年的金色发丝被风吹的飘扬起来,每一根都仿佛是实质化的灿烂阳光,那光泽度那柔顺度,简直要闪瞎她一双钛合金狗眼。 第一次如此近距离地观察自己的新晋男神,王萌萌这才发现少年竟然留了一头长发,这头发的长度都足以在背后用一根紫色绸带扎起来。看到这个紫色绸带绑的蝴蝶结后,王萌萌忽然就觉得不忍直视。 不像别人把蝴蝶结当做萌点,蝴蝶结对于王萌萌而言却是一大雷点。不论是发饰还是衣饰,不论大小不论颜色,王萌萌都觉得蝴蝶结很矫情。尤其是面前这个汉子,长头发不说竟然还系了个基佬紫发带,甚至还绑了个蝴蝶结,王萌萌完全接受不能,总觉得男神从神坛上摔了下来…… 然而在王萌萌默默扭开脸之前,站在她身边的白衫却伸出了右手手掌,还把手轻轻按到了单膝跪地的金发少年头顶上,并且还应了一声。 卧!槽! 有自闭症倾向好友被转校生混血美少年单膝跪称“主人”,好友坦然应答并伸手爱抚——王萌萌咽了口口水,心惊胆战地环视四周,明明是早餐时间,校园里正该是人来人往热闹非凡的时候,她这么一看,周围竟然一个人影儿都没有! 有些僵硬地把脸扭回去,王萌萌在看到白衫放在少年头顶的手掌散发出浅紫色光芒的时候,心里浮现出四个大字:果然如此。她现在已经顾不了金发少年头上的蝴蝶结了,她现在满脑子都是白衫那只发光的爪子,还是紫色亮闪闪的光! 我的同桌非人类啊啊啊! 从自称深月的少年那里了解到自己目前的状况后,白衫收回手掌,转头对身边一脸呆滞的人类说道:“走吧,我们去上课。” 王萌萌条件反射地“哦”了一声,抬腿就要走,脚悬到半空后她反应过来,立刻一脸崩溃地看向自己的同桌:“喂喂喂你给我个解释吧,随便说点啥啊,你说明天世界末日我都信!要不你就催眠了我或者抹去记忆啥啥啥的,求你了。” 深月站起身,朝着王萌萌微微笑,笑意仿佛月光下浮动花香一般清浅:“如你所愿。” 王萌萌都没来得及感慨上一句就两眼一翻晕过去了。白衫伸手抱住王萌萌,尽管被王萌萌的体重砸的险些仰倒,她还是把王萌萌抱进了自己的怀里。王萌萌的头靠在白衫肩膀上,一呼一吸之间的气息拂过肌肤带来的温热叫白衫觉得有些新奇。 于是白衫拿脸蹭了蹭王萌萌的脸蛋儿,在白衫自己完全没有意识到的时候,王萌萌的唇瓣擦过了白衫的脸颊。身为精灵不会有这种肢体触碰所带来的温暖感受,白衫是真的觉得很新奇,因此她转过头,认认真真地跟王萌萌脸蹭脸,肌肤相触呼吸相闻唇瓣相接——王萌萌在本人一无所知的情况下失去了自己的初吻。 蹭来蹭去蹭了个够之后,白衫这才转头看向深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