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三十五章 夜风中斩人头(上) 话说得冷酷说得威胁,但莫小九的用意却并非是拖延时间,他早已环顾周围人群,发现至此时其中都没有一个两道灵轮以上的强者,于是并起的右手食指与中指一翻,围绕旋转的纵剑便骤然一停,紧接着呼啸一声直射而出杀向正前方的一名持枪的士兵,同时左手一提,黑刀出鞘声锵然作响,半透明刀芒吞吐而出,横向翻转着劈往另一边的士兵。 他的真实目的乃是要在此时,在没有高修为出现之前血染巷道,在寒鸢心中留下舍身相救的高大形象,从而让这个人情更为牢固。 尖锐的呼啸如泣,纵剑快速从几丈的距离间穿过,快速从空气中穿过,然后从那名瞳孔紧缩,恐惧骤升的士兵颈间穿过,带起鲜血洒于交织着夜色的火灵石光线之中,仿如一片朱砂泼于黄纸,印出刺目的颜色。 与此同时,那一道半透明的刀芒划破夜风,斩断一名士兵手中的木棍,哧然一声中带着一颗头颅抛飞,坠在人群中滚滚落地。 莫小九大喝一声,‘杀’字如奔雷荡开,一步跨前中全身星辉汹涌澎湃,卷起劲风卷起地面染血尘埃,玄海中那一滴乳白色水滴更是剧烈颤动,乳白色的光凝聚成束涌进经脉涌进手臂,沿着手指从指尖透发,射在穿透了那士兵颈间的断剑上。 下一刻,直冲向前的染血纵剑一阵颤鸣,嗡然刺耳声中剑锋一转,如狂风中的落叶开始急旋急转,开始在人群中狂乱穿梭,顿时惨叫伴随着凌乱的脚步声在巷道中荡散,鲜血如盆中水在半空中飞溅。 莫小九左手持刀,左脚砰的一声向侧跺地,身形一顿之后开始急速在寒鸢的周围奔跑,半透明的刀芒锵锵之中接连迸发,不但斩断劈来的刀枪棍棒,不断在一个又一个的士兵身上印下一道又一道鲜红刀痕。 某时,一道破空声响起,有一支箭从房顶上奔来,只能看见的三面箭簇如一滴泛着三点寒光的雨点激打而来。 闻声,莫小九眼角余光掠过的同时左手黑刀一抬,刀身向上一竖,锋利无比的刀刃‘叮’的一声斩在了临近身前的箭簇之上,随即刺得皮肤发麻的摩擦声响起,箭簇从中被破开,进而箭身也在撕裂的声音中被破开,整支箭矢一分为二从黑刀两侧飞过,从面部两侧掠过,最后从肩后的发丝间穿过,哧哧两声射进了后方人群中两名士兵的胸膛。 寒鸢站在一丈直径范围的空地中央,脸色有些苍白,下意识的转动着身体看着那一道持刀并指在周遭极快奔跑的身影,看着那随着奔跑从背部伤口中溢出、在衣衫上汇聚成缕,然后于衣角处飞洒而出被劲风扯散成碎花的鲜血,心中有些莫名的被触动。 说来,她与顾公子在一起的时间中,此种场面见得不少,可之所以被触动,则是因为身前人的修为不过二道灵轮,但却能不顾一切的舍身相救。 莫小九催动全部星辉,身体到达极限的掠动,在寒鸢的周围如是刮起了一股螺旋的旋风,衣角卷起惨叫,刀剑带起鲜血,周遭地面接二连三有着尸体倒下,有着残肢断臂的士兵躺地翻滚。如此不久,身形所过之处,地面已经是血积如水,每一次脚步踏下,都有水面的破碎声起,都有殷红飞溅。 再过片刻,他嘴唇开始紧抿,眼角开始收缩,脸色也开始苍白,速度更是有着减缓的迹象,他已然有些后力不济。 这时,又有破空声起,那房顶上又是一支箭矢飞来,他一咬牙一转身,右手并起的双指赫然递出,那人群中在不断破体穿喉的断剑便洒出一串血水将方向一改,呼啸着斜空而上,砰然击碎了屋檐处的屋瓦,噗的一声射进了屋脊后那道正在持弓开弦的人影。 见他神情,见他身形,众士兵眼中凶光骤然一涌,纷纷大喝一声扬刀过顶强挤而来,似这众多汉子因被一个小子阻挡而憋于胸的怒气在这一刻勃然爆发,要将手中兵器狠狠劈下,以此来宣泄心中怒气。 可是,喉中喊杀声才出口,手中刀才砍至半空,一侧屋顶上忽然有人影跃起,从火灵石的光线中俯冲而来,手中两把丈余长刀撕裂出风声,泛起冰冷寒光直斩而下,带起开山裂地之势。 下一刻,本是银亮的刀刃变成了红色,漆黑的刀身上有血水被劲风向着上方急扯,于刀背散成无数血珠逆空飞洒,却是两把长刀从几名攻至莫小九身前的士兵手臂间一斩而过,扬起了惨叫震天。 倪儿握着刀柄落地,脸上染了几缕鲜血,她双手平行一挥,将双刀一抡,便使得周围人群向后急退数步,便使得直径一丈多的范围被生生扩宽。 莫小九一步跨前,头发衣角向前倒卷中强行止住了身形。他后退护在寒鸢身侧,胸膛剧烈起伏的看着倪儿,抿着唇间的血水道:“我不是叫你走远一些么,来干什么?!” 倪儿持刀护在寒鸢的另一侧,眼中泛起冷冷的神色,声音也是冷冷的道:“我不来,难道看着你被砍死么?我不来,难道看着你被累死不成?” 莫小九抬起手臂,以袖抹了一把下颌处即将滴落的血水,说道:“少爷我铮铮铁骨,如何能被这几把破刀砍死?又如何会被这几个破人累死?” 话在这样说,他心却没有这样想,且正在无尽咒骂着顾公子和关雪的女性亲人,甚至问候着关雪本人。全城士兵都在往着此处蜂涌,他不相信顾公子没有发现,也不相信关雪没有看见那飘得老高老高的风筝,但可恶的是这两个六道灵轮的强者偏偏就迟迟不来,仿似是真的要让他淹没在眼前无数的刀光剑影中一般。 他抬头看了看两侧的屋顶,心想你们两个混蛋要是再不来,少爷我可真真就要活活累死在这里了。 他发间红黑交织,衣衫也是刀口满布,而刀口下更是猩红血肉翻卷,其中鲜血横淌,汇聚成水一缕缕沿着皮肤流下,经过双腿脚跟在地面积成了一滩殷红。见状,倪儿眉头深蹙,带着浓烈不喜的目光掠过寒鸢的脸,说道:“我说不放他走,你却非要放她走,现在好了,不禁自讨苦吃,还有可能死在这里。” 莫小九皱了皱鼻子挠了挠脸颊,心想少爷我都已经给你说的清清楚楚了,你个小丫头片子还要扭着不放,难不成非要我再当着寒鸢的面把心中所想说出来?这岂不是想让我这个人情送不成么?想罢,他挑了挑眉道:“少爷我久未动刀,今夜想趁着夜色披着寒风砍砍人头练练手不成么?” 话落,他右手并指抬于肩前,那插在一具尸体中的纵剑便如被一只无形的大手抓住般拔了出来,轻飘飘的飞回,悬空停在了身侧。他目光如刀划过众人,声音冰冷如雪地中刮过的风,说道:“小爷我今夜举刀数人头,谁先伸脖待宰!” 声音夹杂在夜风中拂过,众人不禁觉得颈间一阵冰凉。眼前两人虽算不上强大,可修为毕竟高出一截,虽不一定能杀出重围,但杀掉几百人必定是轻轻松松的事情,所以靠得最近的人都不敢上前,而他们不敢上前,后方距离死亡较远的人便上不了前,所以一时间人群中虽有向前挤动的脚步声,却没有一人敢跨过那码成一圈的尸体一步。 倪儿站在尸体码成的血堤内,想起了在雪漠城时与莫小九在千军万马中厮杀的情形。她紧了紧握着刀柄的小手,眼中冷冷的光芒一闪便猛然向前跨了出去。 人未至,两把丈余的长刀先到,刀身在夜色中向左右分开,瞬间斩断了几把横挡的兵器以及几根嵌着火灵石的木棍,哧然划过了两个退避不及的士兵颈间,掀飞了两颗鲜血泼洒的头颅。 她微向后侧头,说道:“我和你比比谁斩杀的人头多。” 莫小九本是随便一说,却不想这小魔女竟然一言不发就动了手,且还如此干净利落,所以很是愕然。他回过神看了看手中的刀剑和背后的两道灵轮,然后又看了看旁侧的寒鸢,抹了一把从眉毛上滴下的血水道:“丫头,似乎太不公平了些吧?你修为本就比我高,而且还不用护着寒鸢姑娘,这如何能比?”他说得这般轻松,自然是要给敌方心里压力。 也顺他之意,听此话后周遭的众人皆是有些骇然,皆是想不明白这两个两三道灵轮的人为何能在千刀万剑中如此镇定,还闲说着比砍人头的轻松话语。不禁都在想,这个两人难不成有着什么恐怖的后手,以至于有完全的把握从千军万马中安然逃生?又或者有强者在暗中压阵?所以才毫无惧色? 后方人群中有一杆长枪举起,举在了与火灵石光亮交织的夜色之中,一个大吼的声音随之传来,说道:“他们不过一个天玄境,一个破玄境,我们这么多人淹也将他们淹死了,况且聂城主肯定会前来,还有什么好怕的?!取了他们的人头,用来众兄弟们煮酒!抓了那女人,今夜众兄弟们领赏!!” 第一百三十四章 放着风筝射着箭(下) 放着风筝射着箭(下) 话落步止,莫小九一步跨前踏在屋檐边沿的最后一块屋瓦上,抬弓勾弦便是一箭斜下射出。箭矢离弦,其上符文一闪,整支箭便隐没了于了夜色中,尖锐细小的呼啸过后,待得再出现已然是在一条巷道口处一个追至寒鸢后方五丈之距的士兵胸前。乍一现便如一道黑色闪电穿透而过,带起一蓬血雾扎进了墙角与地面的交接之处,直没至箭羽,力量之大更是将那士兵的身体带得后仰而起,砰然砸落于地。 士兵后方不远约还有十名士兵紧接追至,所以莫小九反手就是三支箭抽了出来,夹于三条指缝间同时勾上了弓弦,开弓至满后手指一松便是将之射了出去,然后身形向侧一掠,继续追向寒鸢的方向,同时看了看那倒地三人的同伴燃放至半空的烟花,低声说道:“估计那聂伏尹应是不用多久就会赶来,丫头你赶快到相邻一条街道的屋顶上将风筝放起来,注意与我拉开一段距离!” 到此时倪儿终于是看见了烟花是个什么模样,不过她却顾不得欣赏半空中绽放的美丽,应了一声便朝着左方跃起,掠过街道上空轻声落在了侧面的屋顶上,随即一刻不停的将背后的大风筝取了出来,保持与莫小九平行奔跑的同时左手将之高高举过顶,右手绕着线团快速的把风筝放飞在了夜色之中。 莫小九回头看了一眼逐渐飘上夜空的风筝,然后身形一纵便跃上了眼前一幢高高的楼房。上得楼房之顶,他环视四周才知道这城中遍布各处的士兵数量是何其庞大,只见四面八方的街道和房屋巷道之中尽是闪烁着密密麻麻的火灵石,火灵石的光亮连接成片,一条一条如黄色的水向着烟花冲起的地方潮涌而来。随着不断的接近,浓浓的黄色光亮更是蔓延上了天,使得温度隐有升高的同时更是将夜晚照得如是火在燃烧。 见此景象他不由瞳孔微缩全身皮肤一阵发紧,顿时有些后悔不该放寒鸢离开,觉得这次恐怕是玩得有些大了,弄不好这人情没做成倒是先把小命搭了进去。不过后悔无用,如今不管如何也只得硬着头皮上了,毕竟他不可能眼睁睁的看着寒鸢被聂伏尹的人抓走,遭受非人的折磨。 他低头将目光落于巷道之中,身形一动继续向着寒鸢追去,抬起的右手向着肩后一扬,三条指缝便夹住了三支箭矢,继而勾上弓弦一拉一放,三道尖锐呼啸过后便又有三人在鲜血飞溅中倒地,自然也又有几道银色光束冲上了天,炸碎成了一片闪亮的星点。如此,他一边奔跑一边射箭,巷道中便不断有着人影惨叫着倒下,不断有着烟花爆裂之声。 当然,就即便那些士兵没有倒下没有死去,那烟花依旧会将夜晚照亮,因为有此为信号那些还未赶来的人才会得知目标的位置。 寒鸢在巷道中跑,身后不断有追兵惨叫死去,她自然知道是有人在暗中相护,也很轻易就猜出了前来护送的人是谁,因为在此之地唯有那对兄妹知道她在何处,也唯有那对兄妹会出手相助。她没有再回头看,也没有寻找莫小九和倪儿的位置,而是用全力向着前方急奔,她不知道顾公子的所在,但想必随着人潮不断向这里涌动,顾公子便会在不久后到来。 如此不久,寒鸢所过之处的街道巷道中便摆满了一路或死的尸体、或伤的士兵。房顶上不断变换着位置的莫小九也在某一刻收起了黑弓,因为箭筒中的箭矢已然不多,若照此下去不过片刻就会消耗殆尽。他右手一抬,中指一动,纵剑化作一道光从戒指内掠了出去来,然后于半空划过一道弧线直冲而下,瞬间从一人的后背射进前胸透出,带起一片鲜血泼洒在地。 先前用的箭乃是黑色,与夜色相近,所以下方的士兵虽然知道有人在暗中偷袭却一时间还不能寻到他的所在,可现在用的剑散发着白光,所以一直注意着屋顶的一些士兵便在第一时间发现了剑的起始之处,所以纷纷大喝一声纵身而起杀了上来,手中刀剑齐扬,泛起一片耀眼的寒光。 见状,莫小九双脚在飞檐上一蹬,身形于屋顶沿着街道急奔,右手并指如剑向回一引,在地面人群中穿梭的纵剑便是急速上掠,呼啸声中于半空从几个刚刚跃起的士兵身上穿膛而过,带起一片血红如雾。同时他左手垂于腰拔出一把黑刀,已经出鞘的黑刀再度发出出鞘之声后,半透明如水的刀芒横飞,再度取走一个翻上屋顶之人的性命。 他从一处房顶落于另一处房顶,砰然踩碎了一片屋瓦,碎屑飞溅中右手赫然向后一个指,身前屋檐处,从巷道下飞起的纵剑便沿着他的腋下划过一个弧度顺着手臂射出,噗嗤一声穿透了后方一个高高跃起,双手持刀直斩而来的人影,紧接着从人影后背透出的断剑一个掉转便掠了回来,其上血珠被劲风扯得四散中再度射向了另一个大吼着杀来的士兵。 这般,莫小九于屋顶上不断闪躲腾挪间右手并指如剑不断向着各个方向点出,取走一条又一条的性命。左手上黑刀则是连续有出鞘之声响起,半透明的刀芒接连带起撕风裂夜的呼啸,扬起一片又一片的鲜血泼洒。他暗自庆幸暗自焦急,庆幸源于这些士兵修为不高,到此时还没遇见一个两道灵轮之人,焦急源于周遭不断涌来,已至不远处的密密麻麻人潮,以及那在一道道烟花下不知什么时候就会出现的聂伏尹。 与此同时,某处较高的阁楼之上,栏前一个人影静静而立,静静的看着那漫天的烟花,静静的看着那在与火灵石光亮交织的夜色中飘荡的风筝。过得不久,有脚步声起,出去的婢女快步上了楼梯来到了近前,还刀入鞘后低声回报了之前所见,最后询问道:“小姐,您看我们该如何行事?” 关雪脚步轻移,左手扶在栏上,右手则缓缓的摩挲着手中木琴的琴弦,听婢女口中所说,见城中群兵涌动,她自然能对莫小九的用意猜测一二,嘴角勾起笑意道:“前几日说他抓了顾公子的女人我还有些不信,此时看来确实不假,而眼下的举动应是他在发现以人质威胁无用后想出的人情之计,至于目的,呵,不言而喻。” 婢女也非愚蠢之人,自然也猜到了些许,说道:“那风筝在此时放起,应是为了让小姐前往,以在关键时刻制衡即将到来的顾公子和聂伏尹,以及救他的命?” 关雪点点头,说道:“主要是救他的命,他还想捏着我未死的把柄来钳制我,所以暂且还不会打算让聂伏尹和顾公子知道我的存在,所以他这是在求救。” 婢女微微皱眉,说道:“那依小姐之意,我们是去还是不去?” 关雪转身走进屋内,解开轻衫披于屏风上,从旁侧取下一件黑色劲衣穿上,随即挽了长发,在腰间系上布满了绣花针的宽腰带,又拿下梳妆台旁墙壁上的长剑悬在一侧,最后用黑色纱巾蒙了面,说道:“自然要去,这个人情无论如何都得让他做成,他与顾公子有了联系,于我们也是一件好事,至少可以让我多少掌握一些顾公子的动向。” 婢女点头应是,也换了衣衫蒙了面,然后用黑布裹了桌上的火灵石,从黑暗中与关雪一前一后走到栏前,翻身跃了出去。 布满尸体的巷道中,与另一条巷道贯通的十字路口处,四方已被百多名士兵合围,寒鸢站在中央,脸色有些苍白,裙摆上溅了不少他人的鲜血,又在之前的奔跑中裹上了尘灰形成了一片污渍,掩盖了原本绣花的艳丽颜色。她的周围有着一道白光环绕,白光速度很快,带起刺耳的呼啸以及寒意,以至于持剑提枪的人都不敢擅自靠近。 ‘锵’的一声出鞘声响起,‘哧’的一声破体声传来,鲜血与惨叫声并起之中,有尸体从屋顶上坠落,砰然砸在地面,使得几名临近的士兵下意识后退了两步。莫小九从屋檐处跳下,右手食指与中指依然是并指如剑,左手上黑刀染血,一缕缕鲜血沿着刀刃坠落,在脚前溅碎成朵朵红花。 他衣衫和发间都有鲜血流淌的站在寒鸢右侧,左手抬刀护在寒鸢身前,右手操控着纵剑环绕飞动将自己两人护在中间,目光冷冷的环视周围士兵,似因有心仪之人在侧的缘故,不自觉的有些做作的道:“少爷我今日持刀扬剑,若你们灵轮没有我背后灵轮耀眼的可千万别上来,要不然明日的阳光可照不进黄泉路。” 若是倪儿此时不是在另一条街道的房顶上牵着风筝线,若是她眼下在此,那么定然会抬起一脚踢在他的身上,让这个中了六七刀的厚脸皮伤上加伤,然后极度鄙视的斜眼以对,冷冷的说上一句无耻! 第一百三十三章 放着风筝射着箭(上) 夜黑本浓如墨,却被士兵手中木棍顶端的一颗颗火灵石染上了斑驳的黄色,夜本是沉如水,却被密集回荡的脚步声、衣角的卷动声、以及跑动间兵器偶尔与甲胄墙壁的撞击声搅起了涟漪。 聂伏尹下命令以来,城中几乎所有的街道巷口都遍布着士兵,但搜索并不如人意。从前两日的情形来看,顾公子并没有刻意隐藏身形,可却没有人知道他的具体所在,因为但凡知道的人都已经成为了那把阔剑之下的亡魂,到此时约莫已是有几千人命丧黄泉,所以不知那索命的剑什么时候落到自己头上的众人开始忐忑不安,心中开始害怕的同时涌起了无声的咒骂,咒骂的对象自然是城主大人。 某条街道某两人,其中一人左右环顾了一番,然后向着墙角吐了一口唾沫,压低声音道:“那顾公子乃是王境强者,我们这些小兵小将能其什么作用?也不知道城主是发了什么疯,这不是拿我们的命给对方练刀么?!” 另一人急忙连连大声咳嗽,以盖过他的声音。而后狠狠推了他一把,怒道:“你找死不成?这话要是被城主听见了不用碰见顾公子我们就得结伴去黄泉报道!”话落片刻,他看了看前后无人,声音更低的说道:“据我所知这是有原因的,好像是少主被杀,城主才会有这般疯狂的举动!” 那人一怔,停下脚步转头,说道:“少主?什么少主?城主大人孤寡一人从来无妻,何来的少主?你开什么玩笑?” 另一人用肩膀撞了狠狠撞了他一下,使其继续往前走,说道:“这可是个秘密,我也是无意中从某个醉酒的老兵口中听说,据说城主曾有一位夫人,不过却死得太早,所以后面的人都以为城主无妻。”他微微停顿了一下,继续说道:“其夫人死前留下一子,所以城主也算是有了血脉,但不知怎么的,少主在某一天突然中了奇毒,好不容易才活了下来,虽然变成了人不人鬼不鬼的模样,但至少也还算留下了根,可如今却被杀,你说聂城主能不疯么?” 见他不像玩笑的样子,那人才相信的点了点头,说道:“若是这样倒也难怪,要是换做你,你肯定也会疯。” 另一人抬起刀鞘就劈在了他的背上,怒道:“你个该死的说什么呢!你才断子绝孙不得好死!” 那人一个趔趄,站定后转身做了个噤声的手势,低声道:“这话可说不得,你这哪里是在咒我,完全是在骂城主!” 另一人怔了怔,想了想后觉得这话是有歧义,脸色一白后急忙缩了缩头,快步向前走去,说道:“赶快走,寻完整条巷道找个地方待会,这该死的夜是越来越凉了。” 话音刚落,才走出几步,他抬头间忽见前方不远处与另一条巷道相接的巷道口处有一个人影浮现,在见到火灵石的光亮后似有些惊慌的掩面向着远处快步行去,看其长发垂腰,身着浅色衣衫的模样,似是个女子。他微怔间与旁侧人对视了一眼,而后警惕的抽出长刀沉声喝道:“谁?!” 人影闻声走得更快了些,待得最后已然是向着前面的巷道口小跑而去。见状,旁侧人将右手嵌着火灵石的木棍交至左手,背后一道灵轮一聚便抽出了腰间的长刀追了上去,眼有淫光的说道:“明明看清是个女子你还吼,直接上去看看不就成了?吼跑了怎么办?” 另一人背后也是一道灵轮一闪,持刀快步跟上了上来,在见得他脸上眼中泛起的神色后不由皱眉提醒道:“你可不要乱来,现在全城都戒严,万一被人知道了可是要掉脑袋的!” 那人舔了舔干裂的嘴唇,双眼放光的说道:“谁说我要乱来了?这两日来都没能近女色,兄弟我过过嘴瘾还不行么?”说罢他一大步跨前,脚下猛然一发力就将身形窜了出去,途中在两侧房屋墙壁上几次点动便跃至了前方女子的身前,落地后转身说道:“现在全城戒严,这么晚了……” 火灵石的光线将周围两丈照的一亮,他目光落处,被眼前女子的绝色惊得音不成话,喉间不自觉的蠕动了几下,待得回过神来,眼中不禁涌起了垂涎之色,还刀入鞘后一点点伸手向前道:“这么夜了这位小娘子怎么还独自一人在外呢,难道不知这两日全城戒严?这刀剑无眼的万一被伤着了怎么办?若不然让哥哥送你回去可好?” 女子自然是寒鸢。寒鸢以袖遮脸,想从侧面绕过,却被身前人一个横移挡住去路,然后手腕便被对方抓在了掌中,其力量之大,使得她脚下不稳向前一个踉跄,不过她随着顾公子常年于血雨腥风中,虽然没有修为但丝毫不惊慌,镇定的抬头看了一眼眼前人身上的甲胄道:“你身为城中士兵,肩负守城护城的重任,居然置律条不顾调戏民家女子,就不怕受处置!” 那人本来只想调侃两句便罢,但见得寒鸢的美貌后色心就一发不可收拾,伸出猩红的舌头舔了一下嘴角的湿润道:“现在城中大乱,聂城主正处于疯狂之状,少你一个平民女子又有谁会发现?又有谁会在乎呢?小娘子何不放弃反抗,随我享受享受这夜中乐趣?”听其意,似乎是要强行行那不耻之事后还要杀人灭口。 这时另一人赶至,见同伴做得有些过了就欲出言阻止,可当得视线落于寒鸢的脸上时不禁生生愣住,一是因为其容貌是在太过于美丽,二则是因为这张脸有些熟悉,似乎是在什么地方见过。失神片刻,他下意识凝神细想,随即便是就然一惊,快速的伸手入怀将一张画像取了出来,然后借助火灵石的光亮看见那画像上男子旁侧的女子后便是脱口出声,说道:“她,她是 是沽 沽寒鸢!” 见他脸上震惊之色,那人低头将目光落在了他手中微皱的白纸上,刚欲开口却也猛的想起了自己怀中的画像。画像有无数份,几乎人手一张,所以他自然也细细看过,只是刚才被女子美貌所惑而没作多想,此时一想也是陡然将眼前这张脸与画像中人重合了起来,惊得顿时撒手后退,锃的一声拔出了腰间长刀,“你 你是顾公子之妻?!” 话才出口,他眼角的余光却见得右上方有一点拇指般大小的黑影诡异的凭空出现在了火灵石的光线范围内,然后那一点黑影在视线中极快的放大。若是目力好便隐约可以看见那是一个有着三条棱线的尖锥,尖锥的三面反射着冰冷的光亮,似是一个箭簇。 箭簇速度之快,不到眨眼、不到呼吸的时间便噗的一声射进了他的前胸,高速旋转着绞碎了心脏从后背透出,带起一蓬血雾四散,如是搓转的笔毫上洒出的朱砂,泼洒在夜色这一张黑纸上。 这一变故起于忽然止于忽然,待得黑色箭矢叮的一声射进了右侧的房屋墙壁,另一人才反映了过来,那人惊骇的向着左侧房屋下急窜,同时手在腰间用力一拍,一声尖啸伴随着一束银光便沿着胸膛肩头冲上了半空,砰然炸碎成了一片闪烁的星点。 他扔掉嵌着火灵石的木棍,将身体隐于巷道夜色中,想以此消失在暗中人的视线,却不想刚有所动作,就听得一声极为细微的呼啸传来,然后感觉头顶一胀,颈子一僵,似有长长的硬物灌入,从上而下一路冲入胸膛,破碎了所经之处的所有骨头。 尸体靠着墙壁滑倒在地,寒鸢还未明白发生了什么,不过也没做多想,匆匆看了两侧房顶一眼,在没发现人影后便敛着袖角提着裙摆向着巷道口跑去。刚才那道烟花明显是信号,若是稍有停留那么待得士兵群涌而来,恐怕今夜之后就再不得见顾公子一面了。她不畏死,却不是想死,至少在未将消息带给顾公子之前还不能死。 莫小九伏在相邻街道上的某幢高楼的屋脊后,目光从天空逐渐消散的烟花上收回,起身就朝着侧方的屋顶跃去,追向了寒鸢的方向,低声说道:“丫头你离我远一些,见势不对便将风筝放起。” 倪儿背后背着用衣衫做的大风筝,紧紧的跟在他身侧,看了看不远处巷道中的寒鸢以及四面八方开始涌来的黑压压人影,蹙眉道:“寒鸢说那个姓顾的人不会因为她受到威胁,可为什么两日前聂老头发疯之后那顾公子也跟着发了疯?一点也不隐藏踪迹的开始大肆杀人?所以我觉得抓了沽寒鸢还是可以威胁到他的。” 莫小九双脚在飞檐上一点,一片屋瓦破碎中身形如鹰一般掠过了身前的一幢房屋,落在了另一幢房屋之顶,紧接着两个纵身便拉近了与寒鸢的距离,他反手抽出一支刻画着隐遁符的箭矢夹于指间,说道:“威胁始终是下下之策,若能把这个人情做成,效果将会更好。” 第一百三十二章 聂顾之疯狂 时隔两日,那一场交战的余波才逐渐在城中居民的心中消散,但却又有另一场风波席卷而来。那是第二天黄昏,有一声咆哮如雷直冲天空震动着一两片飘过的白云,然后便有一片密密麻麻的黑影从高耸入半空的石楼下向着四面八方荡散开来,如一张正在展开的黑布,又如黑色的潮水从地下凶猛涌出,卷向城中每一条街道巷口,卷向每一间民房,所过之处恐惧的惊叫声四起,其中偶还有冰冷的刀锋扬起鲜血飞溅。 这一切,只因一个人的愤怒所致。当时顾公子逃脱之后,聂伏尹悲愤欲绝的返回了机关城的入口处,却绝望的找不到亲子的尸体,待得仔细寻找才从黄沙中的一堆干枯破碎的血肉中发现了些许饰物。于是他的心在瞬间就坍塌了一大半,于是回到城中后他便开始了疯狂之举,誓要翻出顾公子。一直以来,除去了个人的原因外,他要离开镜象天下便是想为子寻得解毒之法,可如今子已死,所以他便没有了太多顾忌,于是便开始不计后果的行动。 而因寒鸢失踪之故,顾公子也不再隐藏,剑开始在白昼出鞘,在所有人的视线中出鞘,剑刃在空气中划过尖锐的呼啸,开始泼洒出一片又一片的鲜血。自他与青龙帝国的人合作以后城中便只有三股势力,如今东方世家一方已经瓦解,那么就只剩下了聂伏尹,虽然不太明白聂伏尹抓了人为何不行威胁之举动,但他却认定了爱人是落于了对方之手,所以手中阔剑之下开始不断的增添着一条又一条的亡魂。 关雪于暗处静静的看着这一切,静静的看着暴怒的双方一点点的拉近距离,嘴角静静的泛起了笑容,她期待着城外那一场没有分出胜负的战斗在城中继续上演,然后出现两败俱伤的结局,然后再黄雀慢飞,叼走那两把九荒镜像幻境的钥匙。她于院中池边轻拂衣袖,说道:“你时刻留意那只风筝,我准备与之合作。” 婢女点头应诺,而后有些迟疑的道:“可那只风筝自顾公子与聂伏尹交战之后便被降下,那人的踪迹恐怕……” 关雪有笑出声,转身在亭中坐下,说道:“那人既然主动找我们合作便不会消失,他总会出现,此时说不定也和你我一样,在静静的等着这一场战斗的结局。” 然而非她所说,莫小九此时虽然在窗前看着街道上潮涌而过的铁甲士兵,但却并不安静,也不想等待着看战斗的结局,而是紧紧的皱起了眉头,心中烦躁不堪。城外战斗的结果让他欣喜,让他以为上天听见了祈祷降下了奇迹让他可以继续那虽然不高明但却极其有效的威胁计划,可却没想到只是睡了两觉就又发生了变故,交战竟从城外拉至了城内,还有着越演越烈的迹象。 他转身踱步,手中握着在夜色中渐凉的杯子,心犹如杯中的水也开始渐凉了起来,而目光则不断落在寒鸢的身上,最后有些恼火的重重坐在了桌前,向倪儿说道:“丫头,你看你闯了多大的祸!城外的战斗本来已经平息,现在却因为你抓了人又起!” 倪儿则是对他的怒意视而不见,身体靠在椅背上说道:“一来东方问天能不能走出机关城都还是个问题,二来就算真的活着出来了,那女人也不一定就会得到他身上的地图,我后面仔细想了想,觉得那姓顾的人和聂老头要是真的打个你死我活其实是件好事,我们不正好少了两个强大的敌人么?” 看着她学着大人的模样带着大人的口气,莫小九不由更怒,说道:“万一那东方问天偏偏就在这个时候出来了呢?偏偏就在这个时候将地图送入了那女人的口中呢?又该怎么办?!” 倪儿眼中依然没有担忧之色,说道:“有那么多万一么?那万一东方问天已经死在了机关城中呢?那地图也已经毁了呢?” 莫小九知道说不过这小丫头片子也就不再多说,狠狠的盯了她一眼后便凝神开始思考了起来,思索着有什么办法能让这场战斗休止,可想了良久也丝毫不得所获,于是不禁有些心烦气躁站起身,再度在房间中来回踱步。偶然,他一拍额头,暗骂自己愚蠢,既然此战因寒鸢而起,那么把寒鸢送回去不就成了?到时顾公子肯定会为了不让寒鸢受到战火波及而停止与聂伏尹交手。 想于此,他眼中一亮,看向寒鸢说道:“寒鸢姑娘,将你掠来实属舍妹年幼胡作非为,还请姑娘不要计较,我这就送你离开,让你回去顾公子身边。” 闻言,倪儿蹙眉跳下椅子,走上前道:“你要是把她放了,我们还怎么威胁那个姓顾的人?威胁不了姓顾的人,就算你和那女人合作也只有一把钥匙,怎么能进得去九荒镜像幻境?” 莫小九凝神不语,这一点他自然想过,可从城中局势来看,除了关雪和顾公子都握有钥匙外,他隐隐感觉到那聂伏尹手中肯定也握着开启九荒镜像幻境的相关之物,所以这最终是个合作的局面,所以他觉得不应该打破这个平衡,于是说道:“若如寒鸢姑娘所说,顾公子不会因为她而受到威胁又该怎么办?到时我们不但没有任何好处,反而还会与死神来次亲密接触!” 寒鸢被倪儿掠来至此后,本很多时候都听不懂两人的谈话,此时却听出了些许倪端,听出了东方世家叫做东方问天的人手上有一张九荒镜像幻境的地图,听出了莫小九身上也有着一张地图,更是听出了这城中还有另一个被眼前人称之为“那女人”的势力在暗中窥视,所以她开始担心顾公子的安危,开始有些急于回去心爱之人身边。她从梳妆台前站起身,走到桌前道:“若是放我走,我不会说被你们劫持一事。” 倪儿眼中泛起不信之色,可刚要说话却被一只横来的手止住。莫小九侧身抬手向门外,说道:“委屈寒鸢姑娘多日,还请见谅。姑娘也知道我们修为低下,所以就不能相送了。” 倪儿打开他的手,挡在寒鸢身前,说道:“你还真放了她?” 莫小九怕这小丫头用武力相阻,脸色一正,严肃的说道:“丫头,此事关呼你我生死,不要胡闹!”说罢一把将之拉至身后,再次向寒鸢做了个请的姿势。 虽然是被劫持而来,不过两人并没多加为难,此时又放她安然离去,所以寒鸢微微曲膝辑了一礼表示感谢,然后便快步行出门外转过走廊下了楼。她知道外面的街道上现在是三步一兵五步一将,但依然还是拉开小院的大门走了出去。她不知道如今顾公子在城中何处,但依然还是走进了夜色之中,因为她急于将刚才猜测到的消息告诉心爱的人,好让之提前做下准备。 房间中,倪儿站在窗前的凳子上,蹙眉的看着楼下以长发遮住侧脸走进街道的寒鸢,冷哼了一声道:“我千辛万苦将她抢回来,你居然说放就放了!” 莫小九将屋内属于自己两人的物品全部收入戒指中,然后换了一件黑色的衣衫穿于身上,说道:“顾公子若不会因寒鸢而受到威胁,那么放人是迟早的事,你总不能将她杀了吧?所以早放晚放有什么区别?再则,谁让你去把她抢回来的?” 倪儿转头欲言,却见他换了衣衫还拿出了黑刀和箭筒,于是转言道:“你这是准备干什么?” 莫小九双手各持一刀,先是将刀尖相碰,而后待得刀背内机簧声响中牵出了一根弦,再将刀尾相对一撞组合成弓。他将黑弓斜背于肩,紧了紧腰间的腰带,说道:“既然抓了人威胁不到顾公子,那么少爷我觉得让他欠咱一个人情也是未尝不可的。” 倪儿不解,跳下凳子走上前道:“欠什么人情?怎么让他欠我们人情?” 莫小九端起桌上那一杯不知冷了多久的水一口喝尽,拿其旁侧的风筝便转身向着门外走去,说道:“顾公子与聂伏尹乃是死对头,那么这城中的多数士兵想必都知道他的样貌,也自然知道他心爱之人长什么样子,所以寒鸢这一出去就肯定会被发现,继而被抓捕,我们去将之救出,这人情不就有了?” 倪儿跟在他身后下了楼,想了想道:“可现在城中到处都是士兵,我们一动手岂不是就会被聂伏尹知道?还怎么从一个六道灵轮的强者眼下将人救走?又怎么将人送到那个不知在什么地方的姓顾的人手中?” 莫小九扬了扬手中的风筝,说道:“所以我们要把这风筝放上天引得关雪来,当然到时她不一定会现身,但若是我遇到生命危险,那么她肯定会因为地图而出手相救,至于顾公子,他乃是六道灵轮,我要是大吼一声寒鸢,他自然就会听到,自然就会来,所以我们何须到处去找他?” 第一百三十一章 一声低沉 就在她脸色逐渐苍白间,黄沙深处的机关城中,下半城的不大空间内,血色长剑锃的一声从上方墙壁一道两指厚的缝隙里伸出了半截,然后剑尖处开始有一滴血坠落,滴在了地面漆黑的棺材上,发出啪的一声轻响,紧接着是第二滴、第三滴,一滴接着一滴,连成线的急泻而下,沿着棺盖上的复杂图案消失在了图案中心处的孔洞中。 如此片刻,忽有密集的机簧声响起,继而棺盖一动,向着旁侧缓缓滑开,逐渐露出了一个皮肤苍白似雪的人影,人影为男子,着青色长衫,腰间系一条勾勒着复杂红色线条的掌余宽腰带,头下有红色长发如火如血,如一张血色的布铺展而开。其貌极为俊美,轮廓异常分明,剑一般眉毛下双眼轻闭,高挑的鼻梁下薄唇轻抿。时间似乎丝毫未在脸上刻画出痕迹,如是从画中来。 上方壁上血剑正对着他的头,所以棺盖移开之后剑尖处流下的血便泻在了他的额头,按常理,血水打在皮肤上后应该破碎,朝着四处飞溅,可实际并非如此,他的眉心上有着一个拇指大小的复杂红色图案,图案并不是洞却胜似一个无底洞,诡异的将流下的所有血水都吞噬了进去,没有让一点一滴落于他处。 如此持续了不知几个时辰,男子的皮肤逐渐开始有了血色,血色以可见的速度越来越浓,很快便淹没了脸上似雪的苍白,化作了活人一般红润。然后,待得血剑上的最后一滴血水滴落,眉下的右眼陡然睁了开来!露出了漆黑如墨的三个瞳孔,瞳孔如棺盖上的脸,如莫小九与倪儿所见的壁画一模一样,其内竟亦是有一圈一圈螺旋的纹痕形成的深邃漩涡。 男子只睁了一眼,而右眼虽然睁开,可瞳孔中却无神光,似并没有转醒,不过鼻下那抿成一条线的唇间则有一缕气涌出,在不大的空间中飘转回荡,演化成了一声低沉,低沉之声并不尖锐,但却极具穿透力,渗透了周遭精铁打造的墙壁,渗透了整个机关城,涌出了厚厚的黄沙,于地面半空荡散了开来,响彻了沙漠,散入了远处的整个城池。 这道声音在机关城的各条走廊中回荡,如滚雪球一般越来越大的传出了地面,使得地面一阵轻微的震动,所以所有人都感受到了、听见了这个如人在将醒未醒间发出的声音,其中包括顾公子和聂伏尹,包括关雪和机关城中断了一条手臂的东方问天,包括房间中的莫小九几人。 莫小九听着这道明显带着沉闷的声音便不难听出是来自地下,他仔细一想便想到了那个沉睡的人,于是皱眉看向倪儿道:“丫头,你不想见的那个人或许已经醒了,就即便没醒恐怕也即将醒来。” 在声音出现之初倪儿便感觉到了来自血脉的共鸣,但心中却没有丝毫激动,反而让她的眼中和脸上都染上了窗外夜色的冰冷,她看着机关城的方向,说道:“醒了就醒了,我不想见他也不会见他。” 窗外风沙早已落定,天也已入夜。莫小九凝神望着城外良久,见**之后再无动静便猜测倪儿的父亲应是还未真正苏醒,于是收回目光准备伸手关上窗,然而视线落下,却于与街道相接的某条巷道口见到有一人影行出,转向走进了对面阁楼的大门。他瞳孔微缩,欲要看清那人容貌,可一来天色太暗,二来那人速度太快,所以只看了个大概身形,并未见得其面目如何。 但就是那大概的身形体魄和肩背着的阔剑便让他确定无疑,那人必定就是顾公子。他缓缓合上窗,来到桌前坐下,脸色渐松的捡起了地面上没有破碎的几个杯子,心想这顾公子既然能够回来,那么这一场战斗肯定是发生了什么变化,以至于关雪并没有做成背后的那只黄雀。 他思绪落下,眼角的余光中光亮一闪,耳中听得一阵破碎的声音传来,侧头一看,才发现是来自对面的阁楼,稍一思索便知那肯定是顾公子在因为寒鸢的失踪而愤怒,进而忍不住拔剑劈毁着房中一切。 剑光不是很亮,但隐隐照亮了持剑的人,所以站在窗前的寒鸢便模糊看见那张熟悉的脸,于是便欲推开窗,可手才刚刚伸出便被抓住,然后嘴亦是被捂住,侧眼看去,正是刚还坐在桌前的莫小九。她柳眉紧蹙,却没有挣扎,因为知道挣扎也无用,没有修为的她根本不可能从这两人手下挣脱。 莫小九抓着她的手,捂住着她的嘴,从指尖传来的温度以及柔软细的腻感觉让他犹如触电一般一阵酥麻,使得全身都有些乏力,心脏更是不可控制的急促跳动了起来,使得双眼有些轻微的晕意,更使得脸上骤然涌起了一膜潮红,不过还好在夜色以及易容符咒的作用下看不出多大异样。 他低声道:“姑娘请放心,我们只希望能够进入九荒镜像幻境,绝不会伤害你。” 倪儿似听出了他声音有些异样于平常,仰头看了看两人身体接触的地方后冷冷的蹙了蹙眉道:“摸着是不是很舒服?” 这句话突如其来,让莫小九一时未明其意,待得反应过来后脸色不由变得更红了起来,险些就要撒开手,他厚着脸辩解道:“我这不是迫不得已么?对面的人已经回来,难不成你想让那人发现我们的所在?然后一剑一个送我们上天?” 倪儿没有站在凳子上,身体没有窗台高,虽然听见了外面传来的声响,但并不知道原因,此时听他说,才知那个姓顾的人已经回来,于是道:“那我们藏在这么近的地方岂不是很容易被发现?” 莫小九摇了摇头道:“阁楼这个藏身之处已被发现,顾公子不可能在此久留,说不定不用多久就会离开。” 如他所说,对面阁楼中很快便归于了平静,然后再未传出声响,顾公子在发泄完抑制不住的怒火后便纵身跃入下了街道,落地砰然踩碎了一片石头铺就的地面后消失在了房屋间的阴影之中。 倪儿已然跳上凳子,从窗户的缝隙间见得顾公子远去,她回头看向捂在寒鸢唇间的莫小九的手,转身抬起小脚便狠狠的踢了出去,冷声道:“你是不是想抱一辈子?还不放开!” 莫小九眼有尴尬之色,但脸上却毫无变化,说道:“我这是为了防止顾公子还没走远知道不?是为了保证你我彻底安全,再则说人家寒鸢姑娘都没有急,你个小丫头片子急什么?” 倪儿脸上全是不信之色,跳下凳子道:“我的修为比你高,看得比你远,那个姓顾的人有没有走远我比你清楚,而且你完全可以将你口中的寒鸢姑娘打晕,至于非要抓着手捂着嘴么!” 莫小九张嘴欲辩却发现无话可说,在思索半天也未找到合适理由之后一怒说道:“我刚才没想到行不行?你想到了怎么不说?想到了怎么不做?还赖我,真真是没有道理至极!” 倪儿一脚踢在他小腿上,使得其身体向前一扑,然后垂于身侧的右手五指一紧,攥成小拳头逆空而上,砰然击在了他的下巴,将之打得仰天倒下,落地震开了一片尘沙,她走上前抬脚踩在他的胸膛,说道:“上次见了一面之后你就魂不守舍,做梦都在叫她的名字,你敢说你没有想什么?!” 莫小九以为倪儿要说出自己是谁,急忙就要用眼神制止,可刚眨了下眼就听得了后半句话,心中不由得一怔,心想自己似乎做梦时并没梦见过寒鸢,又怎么可能叫她的名字?细细一想才知是这个小丫头片子故意乱说,于是大怒的抓住其脚欲要将之撂开,可奈何修为不济,试了几次都未能成功,不得已只能以言语报复,说道:“你睡觉时还叫少爷我的名字呢,你是不是也在想什么?!” 话出口他才觉得太过于没有力量,两人长时间相伴,梦到对方实属正常之事,梦中喊出对方名字也属情理之中,此话根本就起不到报复的作用。他索性把心一横,看了一眼寒鸢道:“寒鸢姑娘容颜绝色,上次于街上偶然相见便惊为天人,所谓爱美之心人皆有之,我自然倾心,但这是处于欣赏的角度,欣赏的角度你知道不?!小丫头片子!” 倪儿双腿一弯,重重骑在他的胸膛上,双手伸出成掌盖在他的脸上,使劲的搓着,搓得五官都变了形,哼哼出声的说道:“街上漂亮的女人那么多,你怎么没有欣赏其他人呢?” 寒鸢望着顾公子远去的方向启了启唇,但最终没有喊出口,房间中的这对兄妹虽然抓了她,但并没有加以毒手,再加上身为医者的怜悯之心,所以不忍看着这一少一幼死在爱人手中冰冷的剑下。 她走到墙角捡起被黑布裹着的火灵石,解开捆缚的细线照亮了房间,坐于梳妆台前静静的看着打闹的两人,缓缓说道:“虽然你们不会听,但我还是想劝你们放弃,毕竟你们的修为……” 莫小九自然不会答应。 第一百三十章 一剑血色 这一幕意外,让聂伏尹目眦欲裂浑身剧颤,他本以为在卢宏的反变之下顾公子必定大慌,然后在两个六道灵轮强者的合击之中瞬间命陨,可却不想,对方竟然如一切都在掌握之中,毫无惊慌之意,且极其镇定冷静的抓住了那一个在此种情形下不可能抓住的时机,一击击败了自己的儿子! 他凄厉咆哮,悲愤欲绝,形如丧子的野兽狂奔,每一步落下,掺杂着怒火的狂猛星辉都会使得地面一阵颤动,每一步落下都如巨石砸下,轰然溅起一片又一片黄沙。 然顾公子并不因此转头,也并不因此躲避,只是目光微侧看向了卢宏持在双手中横斩而来的长剑。长剑上犹如实质的剑芒斩向他的左臂,他丝毫不闪躲,似要任由锋利的剑刃卸掉他的一只手! 卢宏大喜于形,更是将全部力量都灌注于了这一剑,这一剑只要能斩掉顾公子的手便是巨大的成功,因为独臂的他无论如何也不可能从两个六道灵轮强者的手下逃脱。但天不遂人愿,长剑带着剑芒斩至,并没有想象中的鲜血飞溅臂断坠地,而是在斩入衣衫后便陡然停住,传出了一声如金石撞击的震耳声响。 卢宏一怔,下意识收回了一直警惕着顾公子右手剑的目光,待得视线落于那被剑芒上的狂暴能量绞碎的衣衫下时脸色不禁陡然一变,只见那衣衫下手臂上竟有着一层密密麻麻的金线交织形成的蚕甲,蚕甲之坚固,在六道灵轮强者的全力一击之下居然只是断裂了几根细线,完美的护住了里面的血肉。 这一剑灌注全力,虽然看不见明显的伤口,但顾公子的嘴角却是忍不住溢出了一缕鲜红,左臂狠狠向后甩动中,身体更是被巨大的力量撞击得倒飞而出。但,就在身体刚刚飞起,双脚才一离地,又有一缕光从他持剑的右手腕间激射,没有沿着剑身的方向,而是顺着翘起的拇指射向了正处于震惊之中的卢宏,目标同样是胸口。 那缕光成暗色,比击杀骨瘦如材之人的那道剑芒更快更细。两人之间的距离极近,身在半空刚要落地的卢宏只见得光亮一闪而没,便感觉到胸膛一凉,心脏一冷,后背如有东西破体而出,然后似有极寒的风倒灌入体内,使得全身如坠冰窟,进而寒意化作恐惧,如潮水般涌起,使得脸色瞬间苍白胜雪。 他踉跄坠地,以手中剑深深插入沙层才得以勉强稳住身形。他低头看着从左胸处溅出,噗噗坠在脚下黄沙中的几滴血红,满脸爬上了不可置信的神色。他将目光落在了倒飞出十丈开外,嘴角浮现一抹冷笑的顾公子脸上,欲要开口,声音却被咽喉中涌起的血水淹没,只发出了水泡不断冒出水面的咕咕之声。 这时聂伏尹刚刚赶至,他丝毫不理会卢宏伤势如何,一步跨出在地面重重一踏,脚下黄沙飞溅中身形如一只妖兽冲天,于半空俯冲而下,携带着无尽愤怒与咆哮举剑狂猛劈向顾公子头顶。剑上星辉吞吐,凝聚出十几丈之长的实质剑芒,剑芒斩断了阳光斩断了风,所过之处空气被凶猛的力量生生挤开,留下了一片更透明的空当墙幕。 顾公子抬头上看,双脚分开深深踩入沙层中扎稳,眼中瞳孔一点点缩紧之中双手持剑上扬,体内所有的力量都沿着双手臂涌进剑身,准备以此一剑与聂伏尹分出胜负。自然,两人修为相当境界相同,必然很难在短时间定出输赢,所以他亦准备借助对方剑上携带的巨大力量远遁。 此两人准备生死相搏,而距离这里极远处的一处沙丘后却有两人立于黄沙中,静静的看着这一幕,这两人身着黄色轻衫,发裹黄色头纱,正是关雪与其侍女。关雪右手手指摩挲着指间的一根金色绣花针,目光随着聂伏尹手中长剑而动,秀眉微微的皱了起来,说道:“从青龙帝国之人的那一剑便可知道顾公子身上有着奇物护体,聂伏尹这一剑恐怕对其造不成什么伤害,这次,我们或许做不了这黄雀。” 聂伏尹手中剑上的剑芒与顾公子之间的距离不断拉近,侍女似不愿看漏接下来的一幕,所以闻言后没有转过头,不过声音中带着明显的不解,说道:“两败俱伤的局面可能不会出现,但聂伏尹身上应没有护体奇物,小姐如何肯定顾公子不会将之斩杀?” 关雪将手中绣花针收于腰间腰带内侧,摇了摇头道:“那青龙帝国之人的一剑虽然没有在顾公子体表留下恐怖的伤势,但毕竟也是六道灵轮王境的修为,磅礴的力量必然已经侵入了他的体内,造成了一定的伤害,所以他应不会冒险击杀疯狂状态下的聂伏尹。” 她话音落下,场中忽有异变突起,只见顾公子身前的地面上,黄沙中突有一条三尺红线飞起,撞在了聂伏尹斩下的剑芒之上。红线速度不算太快,没有什么力量波动,但却诡异的将十几丈的剑芒截成了两段,然后如被人抛起般落在了不远处,轻飘飘的插在了沙层中,却是一柄血色长剑。若是莫小九在此,必然可以认出,此剑便是那柄机关城中石碑内染了倪儿一滴血的血色长剑。 聂伏尹剑上剑芒断裂,顾公子身形一纵,趁机从头顶剑芒的断裂处冲向半空,而后身体一个后翻,掠出数十丈开外,落至了一圈士兵的包围之外,而后一刻不停,衣衫猎猎中带起一阵劲风向着远处奔出,几个起落间便消失在了茫茫的沙漠之中。如关雪所说,他体内已因卢宏的那一剑留下了不轻的伤势,虽然有蚕甲护体,但此时却不想与疯狂的聂伏尹硬拼,因为对方很有可能失去理智产生同归于尽的念头,从而自爆。 聂伏尹凄厉咆哮,也不看那诡异出现的血色长剑一眼,身形一动便带起呼啸跃至半空,在极远处似一块自山顶而下的巨石轰然砸在地上,震得周遭黄沙如波浪荡散,紧接着化身如箭激射,紧追顾公子的方向,亦在眨眼间消失不见。 见此一幕,所有士兵都是暗自松了一口气,他们修为不高,来此本就起不了什么作用,只是碍于命令才不得不硬着头皮来,碍于命令才不敢离开,如今见两人离去,都不禁庆幸保住了一条命。可死亡不为善,就在他们收起兵器准备去抬着骨瘦如材之人返回城中之际,插于黄沙中的那柄血色长剑忽然变得更红了起来,然后有无数血光向着周遭射出,每一缕都准确无误的射进了每个人的身体之中。 这一变故无人来得及反应,只觉红光一闪,身体一颤一僵便如定格一般保持着走动的姿势定格在了原地,刹那之后,众人的眼中都爬满了交织着浓烈痛苦与恐惧的神色,但脸上却丝毫无异样,似雕塑一般没有任何情绪浮现,少顷,烈日阳光下,每个人的皮肤都发生了诡异至极的变化,仿似火中经不住灼烧的石头开始龟裂出一条又一条的裂缝,裂缝中有鲜血迸溅,但却未溅落于地面黄沙,而是轻若无物的漂浮在了空中。如此,百多人身体中飞出的血密密麻麻连成一片,形成了一张恐怖的血布掩盖了偌大的范围。 至此,每个人眼中的痛苦恐惧隐没不见,原本明亮的瞳孔被暗灰替代,百多人瞬间身死,连一声惨叫都不曾发出便成为了沙漠中的一具具红得刺眼的血肉雕塑。 直径二十丈的血海漂浮于离地七尺之处,打在其上的火红阳光染了色再反射向半空,在空气中形成了厚厚一层红晕,如一片妖异的透明云彩。猛的,插在黄沙中的血色长剑开始颤动,颤动以难以想象的速度变得越来越剧烈,传出连成一片的嗡鸣之声,嗡鸣之声中剑柄顶端的小孔内陡然响起呼啸,一股巨大的吸力凭空而生。 吸力至处,上方的血海某处开始旋转,旋转越来越快,不断向着周遭扩散,形成了一个庞大的漩涡,漩涡中心快速下沉,开始随着吸力涌入剑首的小孔中。小孔不过指尖大小,却如妖兽张开的血盆大口,开始吞噬、开始狂饮,如此不过眨眼弹指间,偌大的一片血海竟然就一滴不剩的尽数消失,如从未出现过一般。 最后一滴血坠入小孔,血色长剑似被一只无形的大手握住用力的刺进沙层中,扬起几缕黄沙后哧的一声消失不见。至此,死去的士兵才一个接一个的倒下,鲜血与水分流尽的干枯身体如火中烧过的木炭,破裂满地。 关雪眼有震惊,脸色骇然,那血色一剑从黄沙中来又回到黄沙中去,在外不过停留了片刻,可就是这短短的片刻时间,却生生取走了百来人的性命以及鲜血。她恐惧之余不禁警惕环顾四周,恐有超过六道灵轮的强者隐藏在暗处,但搜寻了良久都毫无所获,也未感应到一丝动静。 她眉头深皱,心中尽是疑惑。又过得许久,她似想到了什么,将目光落在了脚下的黄沙上,心想这沙尘之下便是机关城,难道这把剑是从中而来?可进去的人已经出来,没有出来的多半已死,就即便没死也不足以有力量发出这连六道灵轮都接不下的一击。如此想来,其下必然存在一个修为超过了镜像天下境界限制的强者。 但这怎么可能?据传镜像天下存在以来便无人能够修炼至王境之上,又怎么可能出现这等样的人物?她凝神细想,在偶然间心中一动,眼中瞳孔骤缩,除非,除非这个可能存在的强者是从外而来,和机关城同时出现。这个想法让她惊骇不已,心想若真是这般,那么这把血剑的主人该是存活了多少时间?该是何等强大的存在? 第一百二十九章 一场战斗 这一场战斗无人去看,也无人敢去看,所有人都知道城外是强者在拼死相搏,所以都唯恐被殃及,纷纷逃窜于了城池的另一方,只有石楼周围的士兵在握着腰间的兵器犹豫,迟疑着要不要前往相助,但最终还是因那骇人的声势止步于了长长的石阶上。 城外,漫天肆虐的黄沙从机关城的出口一直卷至了入口处,将血沙上静里的漆黑棺材淹没在了一片黄茫茫之中。有四柄剑在半空一次剧烈的交击之后分落于了棺材两侧,一侧的持剑之人正是顾公子和青龙帝国大将军卢宏,而另一侧则是聂伏尹,以及一个骨瘦如材看不出年龄的人。 此人皮肤很黑,近炭色,面部骨骼清晰可见,眉下的双眼和脸颊更是深深下陷,以至于嘴唇被向着两侧扯紧而难以合拢,露出了残缺不全的牙齿,而颈上更加可怖,几根青筋如绳,顶着皮肤连接着项上看似一经风吹就要掉落的头颅。他便是聂伏尹之子,因一种罕见奇毒变成了如今人不人鬼不鬼的模样,常年藏在石楼之底,靠着特殊手段才能续延残命,所以几乎未在外走动,很少有人知道其名,但却也是因此意外的获得了恐怖的力量,修为在短短时间就达到了镜像天下内所能修炼至的最高境界,六道灵轮王境。 大战稍止,风暴渐歇,漫天的沙粒如一粒粒细小的冰雹泻落,打在四柄斜指着地面的长剑上密集作响。顾公子抬起头,有血从额上流下,经过眼角滑至唇边,他五指一根根紧握剑柄,目光如电看向聂伏尹,然后落在其旁侧厉鬼模样的人身上,冷笑道:“想不到当年关雪所下之毒竟没能将他毒死,反倒让他获得了这等修为。” 亲子情况如此,在此情此景再听关雪之名,聂伏尹脸上的怒火仿似染上了一沉来自冰雪深处的寒霜,他手中剑一转,剑刃将簌簌落下的一片细小黄沙切成了更细的碎屑,说道:“当年之事有你一份,现在关雪已死,今日便该你以命来偿,所以誓杀你于此,解我心头只恨!” 顾公子剑眉冷扬,身上气势扯动着衣衫头发狂卷,他环视周遭灵轮耀眼的一圈士兵,薄唇抿血道:“可笑,我顾氏一族尽灭你手,你竟敢扬言找我寻仇,本是因那开启九荒镜像幻境的三十万人血才留你至今,但既然此时你我相对而站,那么顾某今日便替泉下族人收你性命,了结了深仇!” 聂伏尹颌下白须猛张,声如冷雷,说道:“你想找到那拥有纯血的三十万人在何处?妄想!即便老夫今日躺于剑下也不会让你如愿,让你哪怕得全了三把钥匙也只能一生含恨,永远出不得镜像天下!闻不到外面天地之气!” “这无需你操心!”话音随着漫天的黄沙落定。顾公子一步跨前,脚步落下之际身形陡然前冲,身上气势如潮水暴涌,于是所过之处地面黄沙再起,瞬间遮天蔽日。他爆喝一声出口,手中阔剑似一道银色闪电自身侧掠起,在乱卷的风沙中穿出一条道,带起如风过隙的尖啸直取聂伏尹面目。 卢宏紧跟其侧,手中剑拖于身后,虽然没有与地面接触,但其上吞吐的剑芒却在满地黄沙中拉出了一条深深的沟壑。他来此本就是为了九荒镜像幻境,如今地图以及两把钥匙皆在顾公子之手,所以自然没有袖手旁观的道理,不过心中所想却并非只是助其杀了聂伏尹这么简单,而是急速的思索着怎么让这两方同归于尽,好收渔人之利。 双方各两人,如两道相向急涌的洪水,在黄沙上风沙中急速接近,卢宏眼中神色悄然一闪,继而脚下一错方向一改,朝着聂伏尹杀去,喝道:“我且去对付他,顾兄先杀了其子乱其心!” 顾公子看着发力冲至身前的卢宏,眼中神色不由一凝,聂伏尹与其子修为皆是六道灵轮,谁对付谁根本毫无分别,此青龙帝国之人必然是有着别样居心。不过他并未阻止,而是手中剑势一转,依其意向着侧方杀出,说道:“卢兄且小心,待得我杀了其子再助你!” 双方相隔不近不远,全力疾奔下不过两三句话间便短兵相接,长剑刹那交击中,巨响震天而起,其中狂暴的能量伴随着剑芒纵横肆虐,所过之处空气激荡风沙凌乱,地面一条条沟壑极快向着四面八方延伸,在沙漠上斩出了一片偌大的蜘蛛,蜘蛛网上又有浓浓黄沙被接连扬起,于半空形成了一道道沙幕,遮天蔽日。 巨大的能量相撞,剑身颤抖嗡鸣人影倒飞分开,卢宏于半空中一个后翻落地,随即五指一紧,止住剧颤的剑身跨步再进,身形却是微微向侧偏离,与聂伏尹战在一起后开始越打越远,不多时便与顾公子两人拉开了百丈距离。他一剑架住劈来的长剑,声低至只有两人可闻,极快的说道:“我可以助你杀掉顾公子,但我要得其身上一半之物。” 须发皆张中的聂伏尹微怔,一触即分后举剑再劈,由剑身延伸出的剑芒直斩而下,轰然落地,扬起两潮黄沙如狂浪,然后剑身闪电般横扫,震耳的巨响中劈在了从眼前纷飞的黄沙中穿透而来的长剑上,亦是低声道:“你是说要得他身上一把钥匙?” 右手剑被荡开,还来不及回转,卢宏左手探出,并指如剑,指间有星辉吞吐,凝聚成剑杀向聂伏尹的咽喉,说道:“不仅如此,我还要得他身上的地图,九荒镜像幻境的地图!” 聂伏尹双脚于地面一震倒掠出几丈,而后右脚后撤重重踏下,黄沙翻飞中止住身形猛然冲回。他不知道地图是来自东方问天,只以为是出自机关城,所以惊道:“你是说顾公子已在机关城中得到了九荒镜像幻境的指引?获得了地图?!” 此时此刻并非详谈之时,所以卢宏并没有说地图具体来自何处。他左手五指握成拳,带着磅礴的星辉与之轰然对击。交击处有能量涟漪如急速涌动的水浪荡散,生生将两人之间的地面切开了一条裂缝。他右脚后撤,深深陷入沙中,强行稳住身形不被震开,溢出了一丝血的唇间轻启,说道:“我要一把钥匙和地图,你手握那拥有纯血的三十万人和另一把钥匙,你若答应,今日顾公子就算插了翅膀也飞不出这片沙漠!” 聂伏尹细细一想便不着痕迹的点了点头,此人来自镜像天下外面的青龙帝国,目的再明确不过,所以他不担心对方耍什么诡计,说道:“你若是诚心合作,到时九荒镜像幻境中之物你我各取一半。” “一言为定!” “一言为定!” 商定,两人齐齐大喝一声出手,磅礴的星辉狂涌出体外,轰然相撞,有一剑从聂伏尹肩头穿过,带起一片鲜血泼洒,有一掌落于卢宏胸膛,砰的一声将之击得倒飞而出,如断线的风筝似抛起的滚石砸向远处顾公子的方向,他在空中喷出一口鲜血,强行扭转身形的同时手上染血的长剑一扬,甩出点点殷红径直朝着那道骨瘦如材的人影斩下,咆哮道:“老匹夫,你打我一掌,我还你儿子一剑!公平至极!” 聂伏尹佯装大急,目眦欲裂的急追而来,声音嘶哑如鬼,“你敢伤我儿,我必将你碎尸万段!” 长剑在漫天扬起的黄沙中斩下,带着劈山裂地之势,却在临近之时陡然一转,贴着那骨瘦如材之人手中上挡的兵器而过,从左横扫向了顾公子的胸膛。顾公子眼中和脸上却并未如卢宏预期的那般泛起惊骇之色,相反极其冷静镇定,似乎早已料到会有此一变故,他也没有躲闪,甚至没有侧头看一眼,只是微微向着右方横移了少许避开了要害。 那骨瘦如材之人刚与顾公子一触即分拉开了两丈之距,忽见卢宏杀来便抬剑欲挡,却又见来剑方向猛然一变,于是不由得有片刻怔神。但就是这短暂到可以忽略不计的片刻失神,却让顾公子心中盘算的那一招险棋有了成功的可能。 顾公子并没有极速冲出,只是掌心将剑柄一压,剑尖便翘起前指,玄海中所有的星辉如堤后的江水找到了宣泄的缺口汹涌而出,沿着手臂经过剑身,强行压缩成一道小于阔剑数倍的光束疾飞。 手指般粗细手指般长短、形状依然为剑的光束速度快得不可方物。从卢宏的剑下穿过,从不远处聂伏尹惊骇欲绝的目光中穿过,最后从骨瘦如材之人的眼角余光中掠过,哧然一声轻响没入了其左胸的衣衫,在炭黑的皮肤留下了一个鲜红的孔洞,然后有光在背后一闪,带起一缕血水似箭,一路沾染着半空中雨点般落下的黄沙消失在了极远处。 骨瘦如材之人全身陡然一僵,随即瞳孔紧缩,仰天跌倒。他能清晰感觉到体内那中毒之后本就不堪的心脏此时正在以很快的速度破裂,犹如烈火中被灼烧的石头,正在一片片崩碎剥落。 第一百二十八章 一声巨响 目送婢女下了楼,隐没在了街道上的人潮中,莫小九并没有立即离开,而是坐等了许久后才起身从阁楼的后方跳了下去,又在城中绕了几圈才回到了住所。他推门而进,向着手握长刀焦急等待的倪儿示意自己无事,然后来到桌前坐下翻杯倒水一饮而尽,最后才长长吐出一口气靠在了椅背上,说道:“少爷我就说了那些碎纸和绣花针有大用途,现在可信了?” 在风筝挂起后的几日倪儿已经知道了他欲意何为,所以不免有些担心,今日看有人进入对面阁楼便更是有些紧张,于是一直将长刀握在了手中,随时准备前往相助,此时见得莫小九安然回来,眼中的神色才渐松。倪儿撕了一缕布条上前跳上椅子,为他包扎住颈上浅浅的伤口,问道:“那女人答应了没有?” 那婢女毕竟只是个婢女,走时没有答应也无权答应,所以还得回去请示关雪,最终若关雪点头,那么此事才算成功。莫小九摸了摸被布条勒得有些不舒服的颈间,说道:“结果还需等几天才会知晓,不过以我猜测这件事不会有多大变数,除非她不怕所有人都知道她还活着,且就在这城中。” 倪儿点了点头,说道:“那接下来要怎么做?” 莫小九将双手枕在脑后,说道:“当然是等,一来是等她答复,二来则是等顾公子回来。” 寒鸢与两人并非朋友更不相熟,而且还是被倪儿抢至了这里,虽然这两个抢人的人丝毫不凶神恶煞,也没有对她过多为难,但毕竟是人质,所以没有同桌而坐,而是坐在了床榻一头的梳妆台前,此时听莫小九说及顾公子,不由得蹙了蹙,开口道:“若是其他的事情或许顾公子会答应,但涉及钥匙之事他不可能因为我而受你们威胁的,你们还是放弃的好,我可以不告诉他。” 莫小九闻言微泛起苦笑,一来,他来此是为了获得力量,二来又有不得不离开镜像天下的理由,而要离开这里便必须去往九荒镜像幻境,所以叫他如何放弃?又如何能放弃,他摇了摇头道:“想来顾公子这般执着于九荒镜像幻境必定是有着不可动摇的理由,我也一样,所以哪怕最终要死在这里也绝不可能放弃。” 如他所说,顾公子要得到幻境中的宝物,以此来杀掉聂伏尹,然后离开这来,将顾家在外延续,所以一直不曾想过放弃,既然眼前的少年与之一般有着不可更改不可动摇的信念,那么寒鸢也就不好在多说什么。她偶然想想,觉得自己作为医者的同情心似乎有些过于泛滥,竟然在规劝一个劫持了自己的人。 她思绪才落,旁侧梳妆台上的饰物忽然开始轻微的跳动,身下的方凳更如是在水面上一般摇晃了起来,床榻发出吱吱之声,似欲要坍塌。再看莫小九与倪儿,发现两人身前桌子的桌腿也是与地面不断撞击发出密集的声响,桌面上的水壶杯子如在筛动的筛子上一般翻倒滚落,接连坠地碎裂,整个房间仿佛遭遇地震即将崩毁。 三人疑惑相望,皆不明白这突然为何有此变故,莫小九眉头紧皱,正欲起身却陡感耳膜一阵胀痛,然后便听得一声如山体崩塌,如奔雷落下的轰隆巨响淹没了整座城池,滚滚涌进了房中,震得房梁上不多的尘灰簌簌而下。 莫小九背后两道灵轮一闪,大步跨于窗前,抬目环视间只见城边黑墙外的黄色地平线上不知为何有无尽的黄沙倒涌上了半空,形成一片遮蔽阳光的沙幕。 他眼角一紧,这一幕与那日关雪击杀少年时是何其相像,但凝神再看却发现其中并无成片绣花针折射的金光,而是有着白色的刀光剑影由下而上纵横,狂乱肆虐间将沙幕冲击得四处爆散到处纷飞,在偌大的一片范围内下起了一场黄色沙雨。其中似是有人在全力交手,拼死相搏。 进而,震耳欲聋的巨响接撞而来,如是凶猛潮水的浪头轰击着城中所有人的双耳,那沙漠中的黄沙更是如地下深处受到无尽压力而疯狂涌出的暗河之水,成片成片直冲上半空,形成难以想象的巨大沙幕阻隔了阳光,在城中投下了一片又一片的黑影。莫小九刚好站在黑影之下,直感那沙幕如墙,欲要狠狠砸下来一般。 每一片涌起的沙幕之中依然有着纵横交错的刀光剑影,刀光剑影不断将沙幕斩出不计其数的缺口,阳光从中穿过,将刀剑模样的缺口形状不断印在城中投影下的黑影上,使得附近的人霎时间错觉有刀有剑在身边狂劈乱砍,纷纷惊恐出声,惊慌后退,导致街道巷道中的人群如麦浪不断倒塌。 少顷,刀光剑影中有恐怖爆散的能量逆空而起,如飓风卷着半空的黄沙形成沙尘暴朝着周遭肆虐,每一粒沙子都在空气中摩擦出尖锐的呼啸朝着城池方向席卷,仿似自天而来的无尽黄色潮水要急泻下地将一切淹没。 那强者交手处与城池有些距离,但沙暴速度却是极快,不过片刻即至,所过之处黄茫茫一片,带起密密麻麻不绝于耳击打声的同时径直将街道两侧的小摊掀翻,将店铺招牌卷飞,将逃窜的平民卷得东倒西歪,而那每一粒沙上所携带的力量更是奇大,打在房屋墙壁上噼噼啪啪作响,打在人身上如是针扎,致使皮肤瞬间便泛起了潮红,甚者更有细密的血珠渗出,痛叫声连成一片。 莫小九侧身将寒鸢挡身后,抬手于额间以袖遮住脸,目光穿过窗外席卷而过的黄沙落在了城外,那有着强者交手之处乃是机关城出入口的大致方向,所以他第一反应便是顾公子已经成功出来,此时正在与聂伏尹等人大打出手,只是让他疑惑的是,少年已死,聂伏尹明显势单,却为何能与拥有两名六道灵轮强者的顾公子一方持续交战这么久?是他设下了陷进还是亦有着隐藏的实力?又或是青龙帝国的卢宏已死,出来的就只有顾公子一人? 他与倪儿知道那是机关城的方向,那么在镜像天下如此久的寒鸢自然也知道。她紧张的握着双手,眼中脸上尽是担忧焦急之色,不过却并没有像寻常女子一般转身下楼向着处于危险中的爱人奔去,因为她明白去了不但无用,相反还会成为累赘,甚至有可能成为敌方的人质,所以只是咬着唇,祈祷着顾公子平安无事。 倪儿站在窗侧风沙卷不到的地方,目光从城外收回道:“你认为谁会胜?” 莫小九脸色有些凝重,他并不希望顾公子与聂伏尹有此一战,至少不是在此时此刻生死相搏,因为不管是谁胜谁负,或是两败俱伤,获利的都只会是关雪,而到那时,自己就必须想方设法去证实东方问天已死,或者重新进入机关城将之找到然后杀掉毁去他的那一份地图,如此才可以继续与关雪合作,获得进入九荒镜像幻境的机会。 若不然待得东方问天活着出来,而关雪又找到了他,或者进去机关城找到了他的尸体,那么自己便再无用处,便再也不可能进入九荒镜像幻境的那道门。他如是想着,却不知东方问天身上的地图已经落入了顾公子手中,若是得知,恐怕他拿头撞墙也不足以平息心中翻涌的情绪,又或者立即便会挟着寒鸢冲上前,咆哮着不拿出钥匙便杀人的狠话。 见他不语,倪儿继续问道:“你希望谁得胜?” 莫小九眉头丝毫未舒,说道:“我希望东方问天在机关城中粉身碎骨,身上的一切东西都化作灰烬。” 这答非所问让倪儿有些不解,她蹙眉道:“东方问天与我那个所谓的叔叔一战后虽然得以逃脱,但已经是重伤垂死,就凭他仅剩不多的生命就走不出机关城,你在担心什么?” 莫小九声音有些沉重,说道:“我担心的自然是他身上的地图,眼前的这一场突如其来的战斗很有可能会完全毁掉我们之前的努力,若不出意外,获胜者就是我风筝上的那个名字,到时三把钥匙皆落入她手中,最后若东方问天再被她找到,你说你和我的结局会是什么?” 倪儿冰雪聪明,自然一点就透,说道:“那我们该怎么做?” 莫小九放下抬于额头挡风的手,任由沙子打在脸上,说道:“还能怎么做,你我修为低下,加起来还够不上对方一个人强大,眼下能做的就只有祈祷,祈祷老天开恩降下奇迹,让这场战斗出现于我们有利的局面。” 倪儿沉默,许久后才又抬头道:“那若是没有奇迹又怎么办?” 莫小九没有想过,也不敢想,他心中还有希望,与绝望一样,希望也是来自东方问天,因为机关城无比复杂,东方问天虽然有着琵琶,但已然是半残半废之身,应不会受到幸运之神的特别眷顾而活着走出来,然后又倒霉的受到死神的召唤落入关雪的手中。如若到得最后真是按此发展,那么就只能说是上天在为不善之事,欲让自己两人断魂在此。 第一百二十七章 摆宴 迎客 莫小九从马棚前的长凳上坐起身,郁闷的拂了拂衣衫上和头发上在夜晚沾染的冷意回到了二楼,然后端着几日来每个清晨都会端着的一碟小菜一壶小酒上了街,走进了对面的阁楼,继而搬了一张桌子于栏前,准备继续自斟自酌,不过说是自斟自酌,小壶中的酒却从未动过,碟子里的菜也吃了几天都没吃完,到此时已是冷得不能再冷,之所以这般,那是因为他的心思和注意都不在此上,而是全放在了街上来来往往的人群中。 从风筝挂在楼顶时起,他每日都会坐在这里,为的便是等待关雪或者关雪的人来,但这一连几天都毫无动静,不由让他有些发急,开始有些后悔当日考虑欠周,不该将地方选择在这里。 这要是没把该等的人等来却把不该等的人等来可就麻烦了。这不该等的人自然是机关城的顾公子和那守在机关城出口处的聂伏尹。 将游离在人群中的目光收回,他烦躁的抓了抓头,抓起桌上的酒壶就准备倒上一杯压压心中逐渐涌起的不安情绪,可却发现忘了带杯子,不得已只得将手一抬,把头一仰,张嘴便大饮了一口。 酒从壶嘴倒出,涌入口中流进喉内,呛得他大声咳嗽不已,这一呛不但呛得他眼冒金星,还将记忆呛回了某年某月某时偷喝谦叔壶中酒的画面。 他抹掉嘴角的水渍沉默,拿出了戒指中的葫芦,静静的看着,眼中便看出了些许悲伤和逐渐淹没了悲伤的怒火,落于桌沿的手指更是几近将桌角生生掰碎,他现在虽然在镜像天下中不得出,虽然在一干强者中艰难求生,但好歹还是自由身,还能看天看地看一切,可谦叔却仍在火雀宗,在暗无天日的死牢内受尽折磨,不知如何度日,不知何时死。 他将酒水倒入葫芦中,然后与之相碰,强忍着在喉咙中如针如火肆虐的灼烈感猛饮了一大口,顶着微红的脸咬着牙,声音从齿缝间迸出,说道:“火雀宗抓我亲人,毁我宗门,欺我师尊和师兄师姐,我如今虽然势单力薄修为低下,但只要不死便总有一天要踏上火雀峰破了火雀大殿,让一干人付出代价!” 收起酒葫芦他再度陷入了沉默,而后拿出了竹筒,取出了那幅离家后便不曾再看过的画卷。或许年岁太久,画卷纸如沾了水般有些泛黄,但黄渍却不敢放肆,不敢扩散到女子的身上,女子还依然如故的美丽干净,发丝轻飘衣角微扬如是新画,一笔一线都极为清晰像雕刻一样,一眼便能看出作画之人何其用心专注。 莫小九伸出手指欲抚,却在即将落下时生生止住,深怕手上尘灰汗渍浸染了女子如雪的脸庞。他紧攥着手将身体靠在椅背,目光从画卷上离开,落于烈日下不可及的天空,谦叔说你和莫白在另一方世界,说你知道我父母是谁,知道他们在何处,可如今细细体会他当时话语,我却错觉你便是我的母亲,就即便不是,那也肯定为我至亲之人,可若是如此他为何不明确告诉我。 在他疑惑间,有一带刀婢女从街尽头而来,穿过人群看了看半空中风筝线牵引处将目光落在了阁楼的栏前,随即双眼冷光一闪,跨步上了道旁三四级台阶进了大门,走上了楼梯站在了廊中,声音冷如寒风掠过,说道:“楼顶上的风筝可是你所放?” 莫小九收好画卷放入竹筒,再以身体为遮挡将竹筒收回戒指,这才转头看了一眼婢女,然后夹起碟中一丝冷菜入口,轻轻咀嚼道:“虽然我这摆下的宴显得有些寒酸,但客人迟迟不来似乎也太过于不礼貌了些吧。” 婢女沿着靠壁的走廊行至尽头,由尽头处转身走至二楼堂中,左手垂于腰间的刀柄缓缓来到栏前于桌子对面站定,目光斜下落在他脸上,说道:“如此说来你是特意在等我?” 莫小九咽下口中食物,抬头看她,说道:“你不是风筝上的那个字,也不是风筝上的那片雪,更没有第三把钥匙,想来也不是六道灵轮修为不会用绣花针杀人,所以我等的便不是你。” 锃的一声,长而窄的刀划起一抹亮光出鞘,刀柄在婢女掌心一转,刀身便架在了他的颈侧,如刀刃寒光一样冰冷的声音紧接而来,说道:“你看了不该看的,知道了不该知道的事还敢这般招摇,你就不怕人来杀身之祸!” 刀刃上隔着衣衫传来的冷意让莫小九皮肤一阵收缩,他动了动肩膀来缓解肌肉的不适感,说道:“富贵在险中,在生与死之间,欲求之自然要冒险,但我不想死,所以自然有着万分的把握,所以这杀身之祸暂且不会来,至少不会从你们手中来。” 婢女冷哼出声,关雪分析眼前这人修为不高,绝不会超过三道灵轮,而凭此时感应,事实也的确如此,她手中一动,刀身一进,刀刃便在莫小九的颈上抹出了一条血线,说道:“你不过破玄境之下的修为,我要杀你不过呼吸间的事,你凭什么这么肯定能保住自己的命?” 莫小九伸指拭去沿着锁骨流下的一缕鲜血,目光沿着刀身而上落在她脸上,说道:“这不很明显么?拥有第三把钥匙的关雪前辈坠下深渊却未死,还潜回了城中做着背后的渔翁黄雀欲成为最后的获利者,且在前不久杀了聂伏尹手下的第一大将,你说这消息要是传至了顾公子和聂伏尹耳中会怎样?你们是不是也会引来杀身之祸?” 婢女神色深凝,眼中寒光接连闪烁,背后劲风一涌便有四道同心的光环凝聚了出来,进而一步跨前中布满了星辉的衣衫扬起间就将两人间的木桌扫了出去,砰然撞在了旁侧的栏上,化作了四分五裂,她将手中刀一横,刀刃抵住莫小九的下颌,说道:“你是谁,来自哪方势力!怎么会对此间事情如此清楚!” 莫小九的头被冰冷的刀身抬得一仰,视线却停在了地上破碎碟子中的冷菜上,略有惋惜的道:“在这鬼天气之下菜能凉到这种程度实属不易,这还没入口就洒了真是太可惜了。” 话落,他才看向婢女道:“我是谁你何须知道,我来自哪方势力又为什么要告诉你,至于我怎么对关雪前辈的事情这么清楚,更是不想与你说,你只需知道的是这刀若是再进一两分,某些人就会知道某个本已死的人还没死,手中还依然握着那第三把钥匙。” 他的话充满了威胁,充满了自信,以至于婢女没敢再动,冷眉紧皱了良久后不得不迟疑的收刀后退,说道:“你的目的是什么!” 莫小九暗自松了一口气,要说不紧张是不可能的,周遭出现的人修为皆在他之上,一个不慎便是身亡的结局。他脸色不变的抹掉下颌和侧颈的血水,嘴角缓缓勾起,说道:“所有人都在围着钥匙转,我的目的还能是什么,自然是和你们的想法一样,要进入九荒镜像幻境,要离开这个地方。” 婢女嗤笑,手中长刀斜指地面道:“你凭什么?凭不到破玄境界的修为?还是这自以为能够威胁六道灵轮的胆量?” 莫小九起身拂掉身上沾染的木渣碎屑,说道:“有胆才敢搏,有搏才有赢,有了能够威胁六道灵轮强者的胆量难道还不够?再则,虽然我没有钥匙,但手上却还有一张九荒镜像幻境的完整地图,如此,你觉得我可有机会?” 婢女心中一惊,虽不知道眼前之人所说是真是假,但若是真的,那么她无论如何都想不明白这个修为这般低下的人怎么会拥有九荒镜像幻境的地图,说道:“空口无凭,你若将地图拿出,我或许会相信几分。” 莫小九冷笑一声,转身将双手撑在栏上,看着街道上涌动的人群道:“听你话语看你反应,已然说明关雪前辈的手上没有地图,既然如此我又为什么要将地图拿出?好让你抢?还是让你抢了之后好杀了我?” 婢女道:“那我凭什么相信你?” 莫小九道:“我不需要你相信,而且就即便我没有地图你们又能如何?凭我之前说的那些已然可以使得你们与我合作。” “你想合作?”婢女皱眉,而后连连冷笑,说道:“就即便你真的有地图,可小姐手上就只有一把钥匙,你与我们合作有什么用?一样进不了九荒镜像幻境,一样不能离开这里!” 莫小九转头看他,说道:“忘了告诉你,能让你们与我合作,那么我自然也可以牵制顾公子,虽然不一定能将他手上的两把钥匙弄到手,但使其与我们合作,从而打开九荒镜像幻境应该还是有可能的。” 关雪、聂伏尹、顾公子三人相斗了多年,所以彼此都十分了解,都知道顾公子唯一的软肋,所以婢女顿时便想到了某种可能,可这种可能十分不可能,因为顾公子行踪极其飘忽,眼前这个修为低下的人又如何能找到他的住处?于是道:“你的意思是说你抓了他的女人?所以能够威胁他?” 莫小就笑着点头,说道:“显而易见,若不然以我的修为境界如何能做到这般有恃无恐?” 第一章 黑刀 有双刀漆黑如墨,刀身微弯,三指宽一尺来长,中间镂空雕花,刀背上临近刀尖处有几条隐约可见的缝隙,隐约能见其内藏有机簧,而刀格处形状为狐狸尾,刀柄如狐身,刀首是双眼血红满口獠牙的狐狸头。 “怎么?不想要?”见他久久不动谦风缩手就要收回。 “要要,怎么可能不要!”莫小九一把将之夺过,道:“这什么刀?怎么没见你拿出来过?” “这本就是你的成年礼,自然不可能提早拿出来。”谦风从他手上拿过双刀,先是以刀尖相对一碰,分开时就牵出了一条钢线,然后手中一转将刀尾相对一撞,两只狐狸口中的獠牙便一颗颗啮合成了一个整体,如此,原本的双刀就变成了一把两尺多长的黑弓。 莫小九大奇,想不到这双刀竟然还能组合成弓,他迫不及待的将之抢过,反复的拉动着弓弦,跃跃欲试的道:“箭呢箭呢,快给我试试!” “就你那破箭术有一试的必要么?”谦风将包袱中的箭筒扔给他道。 “什么叫没有必要?”莫小九接过箭筒背在身后道:“小爷的箭术也尽得你真传,你这样说岂不是扇自己的耳光?” 谦风脸色一黑,倾身向前道:“你是谁的小爷?” “啊?啊,今天的天气可真是好啊,万里晴空无云微风拂面,真叫人心旷神怡啊。”莫小九打着哈哈挠了挠后脑顾左右言其他道。 “咦?那里有一颗小树,就拿它试试我无人可及的箭术。”避开谦风,莫小九反手抽出一支箭扣在弦上,然后凝神静气开弓,“铮”的一声放指,弓弦嗡然颤动中箭矢划过一道黑影一闪而过,轻响中洞穿了远处的树干消失于了田野间。 “这么强??”莫小九觉得自己并没有发多大力,却不想竟有如此力道。 “强?你也太小看这黑弓了。”谦风解释道:“这黑刀组合而成的妖黑弓有七大境界,以七声响辨识,你连第一声都未拉开居然也妄谈它的强弱。” “七声响?”莫小九眼中大亮,急忙问道:“那么最强会有怎么样的威力?我什么时候才能拉开第一道声响??” 谦风神色一整,肃道:“做人需脚踏实地一步一步来,到了你修为足够的时候自然就能拉开第一阶段。” 莫小九暗自做了个鬼脸,跑到田间翻寻了许久才将射出去的箭矢找了回来,他反复将黑弓拆分成刀又组合成弓多次,达到熟练之后才系在了腰间,抬头看了看渐暗的天色和前方黄白色的大道,“谦风,这都近傍晚了我们什么时候才能到朱雀帝都啊?” “约还有半日路程。”谦风说道,他们虽然一直居住在帝都的范围内,但相距甚远,所以 还需花上一段时间。 “这么远啊?”莫小九抓了抓脸,他从小到大还没来过帝都,真不知会是一副怎样的繁荣景象。 又行了一段时间,天色已暗,谦风转身向着旁侧的小树林走去,同时把手中的空酒壶扔给了他,道:“今夜就先在这里露宿明天再赶路,我去打两只野物回来,你去旗家镇给我买壶酒。”途中,他转过身一字一句的说道:“不准招惹旗家或马家的人!” “放心啦,谦叔你这么多年来都忍辱不吭,我又怎么会徒惹是非。”莫小九摇了摇手向着远处的旗家镇走去,嘴中这么说可眼中却是寒意闪烁。他好不容易有机会脱离谦风的视线,又岂能不做点什么?打不过旗家高手,难道我还不会偷袭马管家那个小人? 是夜,谦风在树林中生起一堆火慢烤着木棍上的兽肉。而此时旗家镇的马家府外,莫小九的身影却隐藏在了一处房屋的转角处,手中黑刀已然组合成弓且搭上了一支箭,他虽然没见马管家出门,但可以肯定如他那种四处催债的人此时绝对还没有回来。 果不其然,就在片刻之后几骑黑马从街道的尽头慢悠悠的行了过来,为首之人正是尖嘴猴腮的旗家管家马四。 见此,莫小九抬弓瞄准,一点点的拉开了弓弦,“无耻小人,看小爷今天不射穿你的屁股,让你半月沾不得床!” 说罢,他手指一松,箭矢化作一道黑影带起尖锐的破空声激射而出,目标正是马管家坐于马上的侧面屁股。 “马管家小心!”听见破空之声,马管家身后的人大喝一声抽出了长刀,双脚一蹬马踏铁便是纵身而起向着箭矢斩落,然而箭矢的速度却超乎想象的快,嗖的一声便贴刀而过,准确无误的钻进了马管家的屁股,带起一声撕心裂肺的惨叫和一蓬血雾从另一侧透了出来,溅红了大片地面。 “贼子出来!”寻着箭矢飞来的方向,那人身形一转便向着莫小九的所在之处冲至,手中长刀一扬就是怒斩而下。 有人追来,莫小九自然是转身就跑。来人虽然没能开启灵轮,但就凭他身上卷起的气势就明显比莫小九强上很多,不逃?那是笨蛋。 “是你个小畜生!我要扒了你的皮!!”大街中,转过头来的马管家隐约看见了莫小九的身影,不由得目眦欲裂的咆哮出声,却又牵动了屁股的伤势疼得浑身颤抖。 树林中,谦风久等不回便已觉得不对,刚站起身来准备赶往旗家镇就听见一阵咒骂与厉喝声传来。定眼一看,只见前方莫小九正亡命奔逃,后方有三人持刀猛追,只不过数个呼吸间就已临近。 小九怎么这般胡来?顾不得生气,谦风脚下一抬将包袱踢至半空,伸手一抄抽出其中的阔刀就奔了出去,同时双臂一振一个白色的光环凝聚出了背后。 田野间,莫小九一路慌忙逃窜,此时一看才发现无意间回到了谦风所在的树林。他咬了咬牙纵身在旁侧的一棵树干上一蹬,折向朝着另一边奔了开去。 还挺逞能!谦风一看就知他意欲何为,低骂一声后身形陡然加快,拖着长刀从追兵的侧方杀出。 “小心埋伏!”见谦风攻来,三人纷纷停下了脚步,双手持刀警惕的聚在了一起。谦风身后有一道光环,那便是一道灵轮,便说明修为乃在夺天境,合自己三人的力量也不可能敌得过。 另一侧,气喘吁吁停下脚步的莫小九在见得谦风身后的光环后眼中大亮不已,从小到大他从来不知道谦风的修为如何,这可是第一次真正见识到灵轮的模样。 “想不到你修为竟在夺天境!”见平日里骂不还口打不还手的人竟然有如此修为,三人心中不免有些打鼓,其中一人道:“钱风,马管家已看见了那小畜生的模样,若你杀了我们,必定会遭到旗家以及东方家的追杀!” 谦风一步步走近,垂在身侧的长刀刀锋随着他的走动划断了一片片的野草,“不杀你们难道旗家就会放手么?” 听其话语,三人已知无善了的余地,相互对视了一眼后同时大喝一声扬刀杀至,为了活命也只有拼了! 可就在他们刚有动作之际,谦风的双臂再是一震,背后又一个灵轮凝聚了出来,旋即一步跨前,右手刀横劈至左,一道弧形刀芒奔涌中带起风声不分前后的斩进了合围攻来的三人胸膛。 “天 天玄境界……”三人恐惧的神色还来不及爬满脸便在鲜血飞溅中倒在了野草间。 “好强!”莫小九双眼一眨不眨的望着那穿透三人后还飞出了很远才化作星点散去的刀芒,心中直感一阵震动。 “还杵在哪里干什么?!”见他不动谦风怒道:“等着旗家人来抓你?” “哦哦。”莫小九这才反应过来,先是到尸体旁摸索了一番,然后急忙回到树林中捡起包袱灭了火跟在谦风的身后急匆匆的赶上了官道,临了还不忘抓起了那只被烤得喷香的野味。 “这么多年来我千叮呤万嘱咐,你可是都当作了耳旁风?!”路上,谦风满脸阴沉的斥道。 莫小九撕下一块兽肉丢进嘴里咀嚼着,含糊不清的道:“凭什么任由旗家欺负,即便他身后有东方世家又能如何?我们大可一走了之。” “放屁!”谦风转身啪的一巴掌扇在了其脸上,直打得他踉跄了数步,嘴中还未嚼烂的兽肉混合着血水喷溅了出来,“你也看见了我是二道灵轮天玄境界,可为什么一直以来都是打不还手骂不还口?你就不能用你榆木脑袋想想?!” 这一巴掌前所未有的重,莫小九直觉得心中委屈,他仰起头震声道:“从小到大你什么都不给我说什么都不给我讲,我又不是你肚子里面的虫,我怎么会知道!” “你!”见他还敢顶嘴谦风又抬手欲打,可在看见莫小九那倔强的神色后最终还是攥紧了五指放下了手,一言不发的转身前行。过得片刻,他再次止步站定,抬头看着无月的夜空深深吸了一口气,说道:“现在我告诉你原因。” 莫小九胸膛微有起伏的看了他的背影一眼,抹掉嘴角的血迹和眼角隐约可见的雾气道:“什么原因。” 第二章 姓氏 谦风负手沉了沉神,道:“因为我被三大族通缉,好难才在朱雀找到了容身之处,如今怕是……” 被三大族通缉?莫小九一震,那岂不就是等同于被整个天下通缉?他如今已知谦风修为强悍,可这也远不至于能狠到抗衡站在天下最顶峰的三大族群吧?! 似知道他心中所想,谦风苦笑道:“我曾经的修为远远超过你的想象,只是后来……” 他没有言尽,可莫小九也猜到了大概,肯定是因为某些原因而倒退至了如今的地步,他又想了想自己之前的所为,才知此举无异于是将谦风置于了危险之中。不由愧疚的低下了头。 见他神色,谦风摇了摇头道:“说来,也没什么可内疚的,我的身份终究还是会暴露,现在只不过是被你提前了而已。” 这时,前方一个黑影奔来,带起了阵阵马蹄之声,在确定不是马管家的追兵后莫小九赶忙从怀中拿出一个钱袋拦了上去,从来人手上买下了马匹。见此,谦风皱眉疑惑的问道:“你哪儿来的钱?” 莫小九牵过马说道:“从尸体上找的。” 谦风微微一愕,“你居然偷死人的钱?” 见他神色,莫小九脸上的阴云也一扫而光,他翻身上马道:“你哪儿那么啰嗦,赶紧趁着没被发现跑吧。” 谦风无奈的低骂了一声,纵身而上后一夹马腹扬尘而去,却刚走没多远就见得一队人马迎面而来,手中皆是扬刀提剑,而为首的少女更是满脸怒意。见此,谦风眼神一凝,低头催马前行,右手悄然握上了横放在马背上的长刀。心想当真是好的不灵坏的灵,说什么就来什么。 那少女,正是旗家大小姐--旗玥灵。 旗家,并不可怕,不过是人数较多,拥了一座小山成镇罢了。可怕的是旗家背后的东方家。旗家附庸于东方家,东方家坐拥皇城,乃是朱雀帝国的皇族。这才是谦风忌惮的地方。 又,天下九州九帝国,每个帝国之上皆有一个宗门,东方家之上便是那火雀宗,而九个帝国被三族三分,三三为一体,所以火雀宗之上便是那劫火一族,这就是谦风为什么任由旗家欺凌十几年,即便被马四以一纸当约夺去了栖身之所也只能忍气吞声的原由。 马蹄声近,两者擦肩而过,谦风这才稍松了口气,可正在此时马嘶声传来,那少女勒住缰绳掉转马头娇叱道:“好狡猾的偷马贼,给本姑娘站住!” 随着她的话音出口,一群人蜂拥而来,只不过眨眼时间就将两人合围在了中间,谦风沉声道:“姑娘这是什么意思?” “什么意思?”一人喝道:“好大的胆子,偷了我家小姐的马居然还敢如此嚣张!” 偷马?莫小九觉得莫名其妙,道:“这明明是我才从一人手上买来怎么就成了你的马了?” “买的?呵!”少女抽出腰间的长剑道:“你说买的就是买的?你怎么证明?” 见她动作,莫小九心中微有怒火,说道:“那你又怎么证明是你的马?” 少女冷笑,只听她开口喊了一声小红,莫小九身下的马便嘶鸣一声扬起了前蹄,将两人掀离了马背。少女看着落地站定的两人道:“现在你们说它是不是我的马?你们这些偷马贼可真是好大的胆,竟偷到本小姐的手上来了!” 莫小九上前一步刚欲开口,却被谦风抬手阻止,他道:“这位小姐,这马真的是我们从一人手上买得,绝非和偷马贼一伙,若不然我们早已从田间逃走,又何必还在这大道上停留。” 道理虽然明确,但那少女却明显是被惯出来的骄纵小姐,她长剑前指道:“管你如何狡辩,今天我都要让你们知道得罪本小姐的下场!” “等等!”见周围众人就要持刀围来,谦风双臂一振,背后两道灵轮相继凝聚而出,他道:“还请小姐看清楚,我乃是天玄修为,要弄一匹马并非难事,又何必行偷窃之事!” “天玄修为就不会偷马了么?”在谦风灵轮凝聚之后众人只是怔了怔却并没有惧退,在东方世家中天玄境界的人不占少数,他们自然也就不会感到震惊,最重要的是就在后方不远处,小姐的两位同是天玄境界的叔叔正在走来。 “谦风!还有那小畜生,竟敢偷袭你马爷,看我不把你们扒皮抽筋!”众人话间,田野中马管家趴在一名壮汉的背上带着一群护卫追至,屁股上缠了一圈厚厚白布,看来已是对伤口做了包扎。 “谁是谦风!”他的话音刚落,大道的尽头处便有两个白色的身影掠空而起,只不过是几个鹤起兔落就跃至了众人近处,却是两名长相相似的中年男子。 落地站定,两人见得众人的包围之势,同时将目光落到了谦风的身上,道:“谁是谦风?” 上得路面,马管家在看清了少女和两位中年男子的长相后急忙从壮汉身上爬了下来,不顾屁股上的伤势行礼道:“见过小姐和两位东方大人,小的是旗小姐的管家马四。” 两中年男子扫了他一眼,又问道:“刚才可是你在喊谦风之名?” 马管家连连点头,将充满恨意的眼神投向了谦风身上,刚要说出那个被他无意中知晓的名字,却猛然惊愕于后者背后的两道白得刺眼的灵轮。 天 天玄?似怀疑出现了幻觉,马管家使劲的揉了揉眼睛,可等他再看去,那两道灵轮却是仍然没有丝毫变化,他不由得蠕动着咽喉后退了两步,双脚一阵发颤,这 这个被自己欺辱打骂了数年的人竟 竟然有着这等修为? “我在问你话!”一名中年男子不喜的皱眉道:“谁是谦风?!” 马管家这才惊醒,他颤颤巍巍的抬手指着谦风道:“他 他就是谦 谦风。”说罢,他将一枚刻有“谦”字的玉佩呈递了过去,说道:“这是小的昨日从他家院外拾得,小的猜想,他应该叫谦风,而不是钱风。” 昨日,马四带了一群手下去了离旗家镇不远的那一座小山的半山腰,踢开了那幢破旧老宅的院门,带了那一张年限为十五年的当约,于如往常一样欺凌了莫小九和谦风一通后,又落三十鞭在谦风身上,临了走时无意的发现了这一枚偶露半截于野草丛的玉佩。本打算明日便去旗家老爷面前邀功,却未曾想遭遇了莫小九的这一场偷袭,更未曾想此时竟直接遇见了东方家的人。 他心中不由是激动万分,那可是东方家啊!自己这次肯定是荣华富贵定了!但前提是这钱风就是那谦风。他满眼贪婪之色闪烁,指定谦风道:“他就是谦风!” 得到答复的两名男子走上前,分站在谦风的左右,说道:“我们是东方世家的人,阁下既然叫疑有“谦风”之名那么还请随我们走一趟。” 在旁人听来这要求蛮横无理,但谦风心中却是明白。想必这么多年过去,三大族群还依然没有忘记他的名字。只是他没想到,那枚被小时候的莫小九偷去玩耍而遗失的玉佩竟会如此巧合的落入了马管家的手里。 “凭什么!”莫小九挡在谦风的身前怒道:“姓东方的就这般猖狂不成?!” 谦风握住他的肩将之拉到身后,说道:“在下只不过是一个路人,两位大人为什么要让我去东方家?” “自然是因为你的名字。”一中年男子道:“难道阁下不知道这世间有两个姓氏不能用?一个姓谦,一个姓莫!” 谦风脸上闪过一丝疑惑,随即摇了摇头道:“在下身居偏远,倒真没听过有此一说,敢问这是什么原由?再则,我姓钱,而非谦,与你们口中所说更没有半点关系。” “废什么话,你只管跟我们走就是了。”另一个中年男子道:“若你真姓钱而非谦,待得老宗主辨定之后就会让你下山。” 谦风笑了笑,侧头看了看自己身后的两道灵轮说道:“先不说我的姓氏到底是钱还是谦,就说那谦风,能让你们如此这般想必其修为是极其了得,两位再看看我的境界,难道还不够明了吗?” “很明了。”两中年男子也不相信眼前人会与传言中的那人有什么关系,更不可能是同一个人,但关于那个通缉乃是在很久很久以前就从劫火族传下至火雀宗,然后又传入东方世家,且永久有效,所以他们不敢有丝毫懈怠。 于是两人双臂一振,在背后凝聚出了两道灵轮,一人跨前一步道:“还请阁下不要与火雀宗以及劫火族为难,更不要跟自己过不去。” 谦风凝神不语,心中思绪电转,眼前两人都是在天玄境界,自己即便拼死一搏也不可能有逃脱的可能,更何况如今有莫小九在侧,他根本不敢冒险。他道:“我可以跟你们走,但你们不能为难这个孩子。” 两人看了看谦风身后的莫小九,凝思良久之后点了下头,心想通缉中提到的两人都是很久远的存在,想必与这一个年龄看似刚及弱冠少年应没什么瓜葛。 “凭什么要跟他们走?!”听到谦风答应,莫小九大急。他自然清楚谦风既然为天下所不容,那么此一去肯定就是九死一生,很难再回。 谦风没有作答,他看向两名中年男子道:“能否容我们单独说两句话。” 两人对视了一眼,左右拉开一段距离,封住了谦风最容易逃走的路线,点了点头道:“希望阁下不会耍什么手段。” 第三章 一只酒葫芦 谦风抬手将长刀甩了出去,叮的一声插在了远处的地面,待得众人退开后转身看向了莫小九。许久才开口说道:“记住我给你说过的每一句话,如今你已成年,是男子汉了,以后做任何事都要懂得三思而行,莽撞成不了大事。” “如果此去我不能回来,我不反对你来救我。”他话锋一转,道:“但是你要知道审时度势,要清楚你将面对的是什么样的势力,没有足够的力量前我劝你不要冲动。” “再则,你要清楚,无论你是要救我还是为我报仇,都只有活着才有机会。”谦风已猜到此去身份必定会被识破,且还会被直接交上劫火宗,所以离开前他必须要在莫小九的心中埋下一颗能促使他一路前行的种子,他道:“所以做一切的前提都是你必须得活着。” “还有,”谦风将视线落到他身后的竹筒上说道:“那幅画千万不要弄丢了,你若能找到她也就相当于找到了莫白,进而便可以知道关于你父母的一切,但你要谨记,找他们之前你必须先掂量一番自己的能力。” “至于她在哪。”他指了指夜空道:“还是那句老话,不要忘了抬头看天。” 他微作沉默,后将目光落在了莫小九的肩头,说道:“最重要的是,你一定要记住我十多年来不断叮嘱你的话,你背上的九兽印记千万千万不能被外人所知。” 莫小九背上有九大印记,九印与天下九帝国同名,与九大荒兽同像,分别是:青龙、白虎、玄武、朱雀、麒麟、凤凰、九婴、夫诸以及饕餮。身有九兽之印本就奇异,更何况,这九兽之印拥有吞噬之能,能吞那九兽魂灵珠!如此之物若是被他人知晓,必定招劫引灾。 说罢,他沉默了少顷,后取下腰间的酒葫芦扔到莫小九的胸膛,然后便根本不给莫小九开口的机会,转身就向着两个中年男子的方向走去,道:“好了,我要说的就只有这么多,这酒葫芦给你,希望我能有机会等到你把它还给我。” 听着这犹如遗言一般的话语,莫小九攥紧的五指几乎刺破了掌心,腭侧的青筋随着咬紧的牙关蠕动暴起,他声音不高却像是用尽了全力,“为什么你不能陪我走后面的路!我不要这破酒葫芦!” 谦风脚步微微一顿,负手身后道:“在母鹰庇护下的雏鸟永远也不可能翱翔上天。”话间,他继续向前走去,道:“今夜你要是敢拔刀,我便再不认你这个亲人。” 莫小九迈出的步伐一停,身体有明显可见的颤抖,他用尽所有力量才遏制住拔刀的冲动,变得沙哑的声音低沉咆哮道:“就算他们修为强悍又如何?!大不了就是一死,你何必要任人欺凌!” 话虽如此,他心中却是非常清楚,谦风之所以毫不反抗的任凭对方带走,全是为了不让自己受到牵连。 谦风闻言转身,厉声斥喝,“我刚说完你就忘了不成?!活着才是最大的资本!”话落,他转头,冷然看向马管家等人道:“我此去必定会回来,若你们敢动他一根毫毛,我会为整个旗家镇以及马家备齐足够的棺材!” 言语出口,不待马管家答复,也不再理会莫小九,他散去了背后的灵轮任由两名中年男子封住了自己的修为,然后翻身上马向着大道的尽头渐行渐远。 片刻间,众人陆续散去,马管家虽然愤恨异常,但他不确定谦风是否真的会回来,毕竟,此时此刻没有人能确定此谦风是否就是彼谦风,所以在迟疑了许久后最终还是满脸怒火的带着属下离了开去。 夜,重归平静,蛙叫虫鸣。夜风掠过,拂冷了田间野草却助涨了莫小九心中的仇恨与怒火。他双眼血丝密布的捡起地上的酒葫芦擦拭干净,系在腰间后一步步的向着朱雀帝都的方向走去。谦风虽然句句叮嘱,但他又如何能忍受唯一的亲人被无故带走。 次日清晨,繁华的帝都城外。长发长衣被夜露浸染的莫小九进得了城门,步履沉重的走向东方世家的所在。东方世家,那是皇族,在皇城。皇城,那是何等的庞然大物。他站在街中,目光穿过涌动的人潮投向那远处在浓雾中模糊一片的地方。那皇族之地重兵把守,强者肯定多如牛毛,以之一己之力,以之微末的修为又要如何才能救出谦风。 难道真的要等到自己修为足够才有机会?可那又是多么漫长的岁月,谦风何来时间等待?挣扎良久,莫小九依然迈步向前走去,即便救不出人他也要看看那在自己心中逐渐变化成一头狰狞巨兽的皇城皇宫是怎样一番模样。 “小九?”却在这时,一个略带着不确定的声音传来,莫小九转头看去,只见旁侧的客栈内,一个剑眉星目,肩宽体阔,神骏异常的少年走了出来,正是他背着谦风所交的唯一朋友——武小剑。 莫小九没想到八年未见的武小剑竟能在这里相遇,他转身疑惑道:“武小剑?你怎么会在帝都?” 虽遇故人,但因为谦风被抓,莫小九心中提不起一丝高兴。而武小剑则或许是因时隔八年导致了感情生疏,又或许是因心情沉重,也没有什么亲热举动。武小剑走至近处道:“我回来赴一个战约。” “战约?”莫小九皱眉。八年前武小剑不辞而别,之后就杳无音讯,此时回来却是为了赴约,他不觉有些奇怪,问道:“赴什么战约?” 武小剑垂手握上腰侧的阔剑,身形站得笔直,说道:“一个生死战约。” 生死战约?很明显,他定然是和人结了仇,恐怕这也是他八年前突然消失的原因。武小剑不急不缓的跨步前行,道:“你怎么也会来到这里?我记得钱叔好像是从不让你踏入帝都。” 莫小九抬头看向隐没在浓雾中丝毫不可见的皇城,道:“和你一样,寻仇。” “寻仇?”武小剑侧过头,看了看他腰间的双刀,记忆中莫小九在十岁时还吸取不了一丝星辉,难道在这八年中得了良方治愈了弊病?他道:“你与钱叔难得外出,又会结什么仇?” 莫小九薄唇紧抿,脚步渐渐停了下来,说道:“钱叔被东方世家的人抓走了!” 东方世家,似这几个字让武小剑的情绪有些失控,跨出的脚下一阵星辉喷涌,在地面上震出了一片细小的裂纹。 “怎么?”见他反应,莫小九有些不解的问道。 “没什么。”武小剑摇了摇头继续往前走去,道:“你和钱叔怎么会得罪他们?”话音落定,却不见莫小九开口,而见之不说,武小剑也不多问,沉吟道:“东方世家猛如兽,你确定自己有足以与之抗衡的力量?” “没有。”莫小九道:“我连夺天境都不到的修为,又怎么能撼动皇族势力。” 武小剑皱眉,道:“你这不是寻仇,而是找死。” 莫小九怎能不明白这个道理,但若让他就此甩手离去却是万万做不到,他道:“你现在是什么境界,可能够和你的仇家匹敌?” “近夺天境,不日便可开启第一道灵轮。”武小剑眼中闪过一道光芒。自八年前离家之后他便四处拜师学艺,想尽一切办法修炼,经历了战斗无数生死过千,如今终于要迈过了修炼一途的第一个分水岭。 近夺天!莫小九心中一震,脸上有羞愧之色隐约。相同的年龄,一个已要开启第一道灵轮,而一个却还遥遥无期。 “但他的速度肯定会快我数倍。”武小剑眼中闪过一丝暗色,但随即却被怒火与执着代替,他道:“可我相信只要坚持不懈,就总有一天会将他们全部诛于剑下!” “那你此去岂不是也和找死无异?”莫小九道。 武小剑沉了沉神,若是没有这个约定他断然不会在修为未成之前便来复仇,可既然已承诺那么无论如何都不能怯战。他道:“男子汉一诺千金,定下了战约就绝不能更改,哪怕是死也要举着剑死!” 他话间稍顿,后说道:“但你若未与人下约,我劝你等到能力足够后再来寻仇,毕竟丢了命只会让你的敌人高枕无忧。”他将肩上的包袱扔在莫小九的怀中,道:“此去向南出帝都,再乘飞兽行一月时间,有一个叫魁门的地方,这些钱足以让你进入其中学习修炼。” 感觉着沉甸甸的包袱,看着转身走入巷道的武小剑,莫小九皱眉道:“把钱都给了我你又怎么办?” 武小剑头也不回的说道:“这一站不知生死,钱财还留来何用。” 莫小九将包袱挎在肩远远的跟了上去。武小剑有情他又怎能无义,他虽然修为低微,但关键时刻却说不定还能有些帮助。 两人一前一后穿过了数条街道,前方的武小剑停在了一幢楼阁前,他带鞘取下腰间的阔剑交于左手,抬头看着顶楼栏内一个闲雅饮酒的翩翩公子道:“东方问天,我来了。” 东方?!远处的莫小九眼角一紧,将目光移向了阁楼上低头下看的青年脸上。他没想到武小剑的仇人竟然也是东方世家!也就是这主宰了朱雀帝国的皇族! “哦?武小剑?你还真有胆来。”东方问天放下酒杯缓缓起身,拂开手中的折扇笑道:“我还以为你当日之言只是为了活命而已,没想到你是真要挑战我这东方家第一公子。”他道:“也好,总不枉我在此苦等一场。” 武小剑纵身跃上对面的屋顶,他一点点拔出阔剑道:“这不是挑战,这是生死相搏。” 第四十二章 黑刀上的封印 这他妈到底是什么妖兽!莫小九哪还顾得了身上伤势如何,抓住裂缝边缘就要继续逃,可刚一动口中便又是一口鲜血喷了出来,全身更是如散了架一般根本就使不出一丝力量。他急忙抬头,可还没来得及看清妖兽的全貌,就见得又是一道黑影如鞭,那巨尾再次甩了过来,且其上携带的力量似比之前更大,所过之处带起了一阵阵呼啸的狂风。 小爷就不相信今天真会死在这里!莫小九咬着牙将被血粘粘在腰间衣衫上的一道隐遁符咒拿了起来,抬手便打在了胸膛,而后提聚体内最后的一丝星辉发力于双脚,向着落下的巨尾边缘疾冲。 然而他却高估了自己现在的身体状况,那注入符咒的微弱力量只是帮助他掠出十来步的距离便已消耗殆尽,使得隐匿的身形瞬间显现了出来,而那妖兽的视力在黑暗中又似极其敏锐,巨尾根部一荡,整条尾巴便如蛇形一卷,贴着石壁甩了过来! 莫小九一边吐血一边在崖壁上狂奔,只听那身后越来越近越来越震耳的狂风呼啸以及背上被吹得紧紧贴在皮肤上的染血衣衫,就可以清晰的感觉到巨尾在超过他双脚摆动的速度接近,不由得把心都提到了嗓子眼。 可紧张焦急丝毫无用,妖兽的巨尾速度不减反增,只不过一个呼吸时间便扫到了近处,只要再进一步就可完全的击在他的后背之上。 见逃之不过,莫小九在千钧一发之际只得扑倒身体,紧贴着崖壁下滑的同时身形一侧,怒吼出声的将双刀向上扬了起来,“给我滚开!” 但若咆哮就有用,那么世间之人还何必苦苦修行,那巨尾依然是毫不停滞的砸了下来,卷起的风吹得他身上衣衫猎猎作响,被风带起的碎石更是击打得他全身一阵麻木。然而就在此时,就在巨尾砸下临近他的身体还有一仗距离之际,他手中的双刀却忽然迸射出了一片微光,微光之中各有一道光影符咒飞出,随即便如两只隔空击出的手掌击在了妖兽的尾巴之上。 下一刻,莫小九震惊莫名的看见,两者只是一接触,那看似脆弱不堪的光影符咒竟是无声无息的将巨尾反向荡了回去,以比袭来时更快的速度轰然砸在了远处的石壁上,不仅如此,还在碎石乱飞中深深的陷了进去,径直将崖壁砸出了一条裂缝。 这……,莫小九失神的看着裂缝中的巨尾,又低头看了看手中的两把黑刀,完全不知发生了什么事。 这时,黑刀上又是一道光影符咒飞了出来,还不待莫小九反应过来就钻入了他的耳中,化作了一句响彻心底的声音,‘此刀无名,我取之为‘黑’。持有之人若与我同脉,它可在危急时刻自动护住三次。再则,黑刀乃我征战天下之兵,内藏九式,练至极致惊风断雨动天裂地,斩圣杀神!’ ‘第一道封印破时,黑杀九式之一,出鞘!’ 心中之言落下,双刀上各有一道浓烈的黑光射入了莫小九的额头,然后渗透入脑海化作了一刀诡异莫名的黑色刀芒。 “黑杀九式之一?出鞘?这说话之人又是谁?”脑海中出现的招式之名消失,莫小九疑惑说话之人身份的同时又极度震惊的看向了手中的黑刀,回想着那简简单单的拔刀之式,激动得全身都不禁有些颤抖。虽然只是一招,但他却能深切的体会那黑色刀芒的诡异恐怖。 远处,四爪抓在岩壁上的妖兽似乎因为刚才那两道光影符咒的攻击而开始愤怒,身躯一动,就将卡在裂缝中的巨尾扯了出来,紧接着一扬,再度向着莫小九的头顶呼啸落了下来。 莫小九大惊,再顾不得去仔细体会烙印在脑海中的刀式,伸手抓住崖壁上的一个凹坑借力将身形一翻就向着上方急窜。 见他欲逃,妖兽一声咆哮如雷,巨尾继续扫来的同时将前爪一扬后爪一蹬,蝠翼猛然扇动中整个庞大得不可形容的身躯便紧追而至,四爪每一次落下都震得崖壁颤抖不已。 见状,莫小九不由得破口大骂,小爷才得到了无上刀法还没修炼,你这破兽难道就不能闭闭眼当做看不见我,放我一条活路?可愿望再怎么美好,也掩盖不住现实的冰冷残酷,那妖兽身躯庞大,但速度则一点不慢,只是几个展翅落下就已追至了他的身后,扬起长满了尖锐如刺的爪子砸了下来。 锵然声传来,莫小九手中本已出鞘的双刀却又响起了出鞘之声,然后不受控制的脱离了他的双手从双肩旁侧向后旋转飞出,吞吐出两道尽黑色的刀芒迎向了扑杀而来的妖兽。 莫小九本以为是自己在紧张之下没能握紧而致使双刀脱手,急忙回身探手欲抓,但刚一转头就惊愕的看见那两道比周围光线还要黑的刀芒竟是哧然劈砍在了妖兽的双爪之上,没有荡开任何能量波动就将那妖兽劈得倒飞了出去。 见那妖兽在一声悲鸣中带起血雾向着洞底坠落,莫小九哪还敢去查看它是生是死,爪子是残是废物。一把抓起将要从半空掉落的双刀便手脚并用的沿着石壁向着上方的洞口急逃。 途中,黑刀上又是一道光影符咒掠入耳中,那神秘的声音再度响起,“黑刀乃是刀弓同体,为刀可作近攻之兵,为弓可作远攻伏杀之利器,弓有七式,可开七度,持有者可随境界的提升逐一解开每一式封印。” 没了?莫小九本还期待着黑弓招式,可那神秘的声音却忽然消失不见,手中的黑刀之上也退去了那层微微闪烁的光芒。 有些失望的将双刀插入石壁一拉,同时双脚在壁上一蹬,整个身体借力跃起,悄无声息的落到了涯前延伸出悬崖的岩石之上,紧接着再向前一窜,将后背紧紧的贴在了来时通道洞口的边缘。 就在他双脚刚落定,洞外有两名士兵似察觉到了妖兽与平时不一样的咆哮而转身走了过来,可才刚跨出洞口就感觉咽喉间一凉,一蓬血雾便出现在了视线之中,进而背心处又是一阵剧烈的疼痛转来,如潮水般模糊了意识,口中发出嗬嗬之声的倒在了地上。 莫小九双臂勒住两人的颈子拉入了黑暗之中,极快的拔下了其中一人的衣衫换在了身上,整了整神色转身走了出去。 进得通道,他压低头盔遮住脸,不急不缓的向着通道外行去,却没发现有几缕鲜血沿着衣摆滴落在了地面,以至于被一名无意中侧过头的士兵看入了眼中。 “嗯?兄弟你这是怎么了?”那士兵上前拍了一下莫小九的肩膀,“怎么受伤了?” 莫小九心中一沉,脸色不变的转过头,苦笑着指了指腰间,那士兵低头看去却见得一道黑影一闪,腹部便是剧痛袭来,他大骇中就要挣扎喊叫,脖子则又被一条手臂勒住,力量之大,完全阻断了呼吸。 “走啦走啦,兄弟请你喝酒。”莫小九右手勒住士兵的脖子,左手死死的握着插进其腹部的黑刀尽量不让鲜血从伤口中溢出,装作一副与之很熟络的模样向着洞外走去,又笑着看了看旁侧不远处的几名士兵道:“今日酒有限,改日多弄些再请兄弟们共饮。” 说罢,他也不看闻言后露出迷茫神色的几人,脚步看似不快,但实则每一步都跨出很远的向着洞外行去,逐渐消失在不远处的弯道中。 “那人是谁?怎么觉得好面生?”一名士兵疑惑道。 “是很面生,好像从来都没见过。”另一人皱眉道。 “城主手下士兵多如毛,面生有什么奇怪的。”相隔较远的一人道:“难不成你们都见过啊?” “也对。”两人觉得有理的点了点头,可话音还未落下,却听得有尖锐的呼啸声响起,且越来越刺耳,似有什么东西在高速接近。 “什么声音?”一人环顾四周道。 “不知道。”另一人寻着声音传来的方向转身,手才刚落到腰间的兵器上,眼中忽然看见有三道黑影凭空出现,眨眼间就临近了身前。 “小……”锃的一声,三人皆是只将兵器拔出了一半就停止了动作,临体的三道箭矢准确无误的射进了他们的额头,带起一缕红白相间之物从后脑透出了半截。 两侧凿冰搬冰的众囚犯一怔,纷纷后退在一起看向了弯道处跨步奔来的莫小九。 掠至近处,莫小九确定三人已经死后,拔出了箭矢抬头看向了众人,沉默了片刻道:“我可以打开你们手上的镣铐,但逃不逃得出去就只能靠自己。” 闻言,众囚犯脸上眼中都泛起了激动渴望之色,也夹杂着些许担忧。莫小九知道,他们是在担心最终能不能得以成功逃脱,若逃不了,那么面临的将会是更加残酷的折磨。于是想了想道:“我相信你们大多数曾经都是有修为的人,想想你们以前的自由日子和家室,若是认命的留在这里继续作阶下囚,不说再见不到你们的亲人,且根本就不可能活得太长久,就即便是能够长久的活下去那也是生不如死。” 他言语微顿,后继续道:“但要是舍命一拼或许还有机会,退一万步说就算最终失败也没什么损失,只不过是早日结束了痛苦罢了。” 第四十七章 头顶盛开的白花(四) “凝煞血丹?”厉海先是被东方妖儿脸上的变化一惊,紧接着又因这个丹药的名字震得后退了两步,当得反应过来怒喝一声杀出时,东方妖儿经脉中的药力已经是如潮水一般涌进了玄海之中,背后蓬然一声开启了第四道灵轮。 东方妖儿撤身后退,避开剑锋和其上吞吐而出的剑芒后脚尖在地面一点,急掠而回,手中星辉涌动中两丈长的血红长鞭竟嗡然一声绷直如剑,向着厉海的胸膛袭来。 “你竟然敢吞服凝煞血丹?!”厉海一步横移,躲开刺来的长鞭,脸上因东方妖儿的勇气和狠绝而浮现了一片震惊之色。要知道那凝煞血丹可是一种至邪之物,虽然能助人强行提升一个大境界,但带来的后果却是难以想象,轻则经脉尽断玄海被废,重则当场身亡! 厉海能躲过,但站在其后的东方开山却避之不及,绷直的长鞭刺出如电,细小似针的鞭尾刺碎了一朵朵飘落的雪花哧然一声从其的前胸破入后背透出,带起了一缕鲜血飞溅。 刚有扬刀格挡动作的东方开山身体一颤,脸上涌起不可置信的神色中瞳孔以可见的速度扩张,体内力量也在几个呼吸间便随着心脏的破碎而流失殆尽,只得眼睁睁的看着一步掠近的东方妖儿伸手夺刀,然后挥刀从自己的右颈横斩而过。 东方妖儿扔掉手中的刀,抽出东方开山胸膛中的长鞭,一眼也不看滚落在地的头颅,转向厉海沙哑的道:“有何不敢,只要能杀你,经脉尽断又如何!” 如东方妖儿之前所说,厉海本就没有安心与东方开山合作,所以对那倒在雪地里的尸体也是不曾看一眼,他持剑前指冷哼出声道:“狂妄,虽然你的修为强行提升到塑王巅峰,可你别忘了凝煞血丹素来有一招一年之称,老夫虽然只有塑王中期的修为,但要拖上百十来招也不无可能,到时你即便经脉未断玄海未废也会因血肉枯竭而死。” “那我就在百步之内将你斩杀!”东方妖儿冷扬的血红嘴角衬托着脸上的血线更为狰狞可怖。她一步跨前,身后卷起一阵落雪向着厉海杀出,手中星辉一涌,长鞭再度绷直如剑的刺出。 百步之内,高下立判! 城内屋顶之上,已有数人在对方的箭雨中丧生,但此时剩下的人在见得东方开山身首异处之后又见得东方妖儿背后凝聚出了四道灵轮,不由得心中大振,纷纷怒吼着弓弦连开,将一片又一片的箭雨向着战场中射落。 而莫小九则在战争进入白热化的阶段时悄然滑下了屋顶,然后进得屋内抱起倪儿准备趁着此时双方杀红眼之际逃走。 “等一下。”倪儿却是从囚服中伸出头道:“我想要拿回棺材,看看女人说的地图和九荒镜像幻境到底是什么,还有就是里面可能会有与我来历有关的东西” 莫小九一惊,低头道:“你是打算不要命了还是怎么的?那女人不知道用了手段硬生生的将修为提升到了四道灵轮破玄境,想拿回棺材,你觉得可能么?” 倪儿有些奇怪的看着他,说道:“棺材那么大,女人怎么可能随身带?” 莫小九本是想说东方妖儿会不会将棺材装在纳物戒指当中,但仔细一想也觉得不可能,那种戒指他除了在火雀宗老宗主和尺千手上看见过根本就没在其它人身上得见,想必这边缘地方的一个小小城主更不可能有,于是问道:“那你可知道棺材被放在了何处?” 倪儿点头,指着塔楼的方向道:“女人曾经以为另外半张地图也在棺材中,所以逼我找出来,当时就放在她的房间当中。” 莫小九神色有些迟疑,但最终还是跨步向着塔楼的方向跑了过去。眼下城外的战争才刚进入白热化的阶段,想来不会很快结束,自己两人去一趟塔楼应该不会失去逃走的机会。 他抱着倪儿一路疾驰,不多时就来到了塔楼外的围墙下,在见得里面并无他人后,身形几个起落便窜进了塔楼下的大门,然后环视了一眼四周,从右侧墙壁不远处的石梯而上,踢开了倪儿所说楼层的房门。 进得门后,他目光一一落在房间的各处,可房间中除了各种精美的冰雕桌案和装饰外却并没有发现棺材的所在,不禁皱眉的问道:“你可知道在哪?” 倪儿也是蹙着眉头,想了想走到一堵墙前,指着地面道:“我记得当时棺材就放在这里。” 莫小九走上前,抬脚跺了跺,并未听得有空响传来,又拔出刀将地面挖开,下面也并无暗格,见此,他忽然觉得自己两人有些愚蠢,这么重要的东西东方妖儿肯定是藏得极为隐秘,怎么可能会让外人轻易找到。他还刀入鞘道:“走吧,棺材不可能在这里。” 倪儿不解,问道:“为什么?” 虽然觉得不可能,但莫小九的目光还是一遍又一遍的在房间中扫过,说道:“因为东方开山和东方妖儿的实力相当,万一哪天雪漠城被破,那么这房间肯定就是东方开山搜索的第一个地方,所以东方妖儿绝对不可能将棺材放在这里。” “那怎么办?”倪儿道:“那棺材里很可能有我的身份来历。” 莫小九刚要作答,目光在掠过身侧的墙壁时忽然一停,伸手敲了敲后脸上露出了一丝喜色,紧接着他砰然一掌击出,碎石落下中露出了后面的一个长形暗格,棺材正放在其中。 倪儿大喜的上前拖出棺材,但因棺材太长而背不上背,所以只得用两只小手将之高高的举在头顶,然后抬头看向莫小九道:“你怎么知道在这里?” 看着倪儿瘦小的身体举着漆黑的大棺材,莫小九顿时觉得这画面诡异无比,赶忙伸手接过,说道:“在这么寒冷的地方空的墙壁和实心墙壁颜色是有着差别的。” 说话间他将带着戒指的手指放到棺材上,想要将之收入其中,却愕然的发现并没能成功,然后又反复试了多次可结果还是一样,无奈,他只得拿过不远处长椅上的兽皮裹在了其上然后将脚前的一两件囚服撕碎,扭成绳绑在额棺材的上下两头。 将棺材斜背在身后他把剩下的囚服从新裹在倪儿的身上,而后一把将之抱起转身出了门,下得底层出了大门一刻不停的向着城墙的方向疾奔。 “怎么出去?”来到之前的那排房屋前,倪儿从囚服中探出头看着屋脊上不断开弓射箭的人影道。 莫小九思绪电转,可仍是良久没能想出一个妥善的办法,最后索性把心一横,按回倪儿的头纵身上了屋顶,接着不待旁侧之人反应满脸愤怒的一声大喝向着城外跃去,“狗贼!你竟然敢杀我雪漠城兄弟,还对我城主出手,看小爷今天不抽了你的筋扒了你的皮让你套上镣铐穿上囚衣成为阶下之囚!” 屋顶上众人一怔,手中动作不由得一缓,一人看着跃至城外的莫小九道:“我还以为他贪生怕死躲起来了,没想到竟是这般悍不畏死!” 随即他似被莫小九的勇敢而激起了血性,反手抽出一支箭矢开弓至满弦,振声道:“兄弟们!这位小兄弟明知道是死却没有半点退缩,我们可不能被他瞧不起,都给我射死那些杂碎!” 铮铮铮,弓弦颤响伴随着尖锐呼啸,于是这一波携带了众人血性与愤怒,格外强劲的箭雨便在射落之后夺取了比之前任何一次都多的敌人性命。 莫小九同样也是一怔,没想到他随口一喊竟然会有提升士气的效果,若要是这些人知道了自己只是为了营造一个出城的机会又将是何种反应?不过他却顾不得多想,落地后靠着城墙就向着侧方狂奔而去。 “他人呢?”几名弓箭手在见得莫小九跃出城后久久不见踪影不由得奇怪的四下寻找。 “在那呢!”一人终于是看见了侧方逐渐远离弧形城墙直线逃走的莫小九,大声咒骂道:“这孙子原来是要临阵脱逃!” 另一人更怒,抬手就是一箭向着莫小九射了过去,吼道:“孙子!爷爷我杀了你这孬种!” “对!杀了这孬种!”见他独自逃走,一个个接二连三的愤怒了起来,皆是调转箭头拉弦开弓,射出一片箭雨向着莫小九的方向笼罩而下! 听得半空中呼啸连片,莫小九转头一看,在见得那密密麻麻的黑影急泻而来后脸色微微一变,开启灵轮就加速极窜而出,随即便听得背后一阵噗噗声传来,箭雨在激荡起地面无数雪花中全部直没至尾。 这一片箭雨虽然没有一支射中莫小九,但他心中却没有一丝庆幸,因为这势必会引起更多人的注意,若万一被黑须大汉或者东方妖儿看见可就麻烦了,想于此他下意识的回头看了一眼战场的方向。 可是这一看,他全身猛然一僵惊出了一身冷汗,瞳孔更是骤然一缩,只见那东方妖儿不知何时已经击杀了厉海,眼下正一点点将绷直如剑的长鞭从其额头上拔出,抬起狰狞可怖的脸向着这边望了过来。 第四章 那少年的剑 “生死相搏?”东方问天一手摇着折扇一手抽出旁侧侍卫腰间的长剑,嘴角扬起一抹冷然的笑意,说道:“莫非你真以为凭你几年的野修就能超过东方世家对我的全力培养不成?”他抬脚踏上栏杆,身形一动翻身上了楼顶,长剑斜指身侧道:“只是可惜,你的下场最终会和你的家人一样。” 被提及家人,武小剑眼中射出了一道凶光,全身的星辉翻涌而出,直卷得周围屋瓦乱飞。他永远记得那一天,那一天烈日当空,却无论如何也没有地面上流淌的鲜血来得刺眼。他脚下一震,身形逆空而起,一道剑意透体激发,惊得街道上人群纷纷四散,他一身寒光如慑人,说道:“今日我便要你以血还血!” “呵,好狂的口气!”东方问天并不闪躲,只是将一脚后退拉步成马,将左手折扇一收,抬起间扇骨铮的一声抵住了电刺而来的剑尖,紧接着他右手一转剑锋由下向上猛刺向了武小剑的胸膛。 见此,武小剑怒喝一声出口,后背一个半天透明的灵轮时隐时现的凝聚而出。他先是以左手中的剑鞘劈在袭来的长剑之上,而后借助其上的反震之力扭转短暂滞空的身体,将一道剑芒从右手中的阔剑之上激发了出去。 砰然一声响起,两人身形骤然分开,东方问天后翻落在飞檐之上,他扔掉手中变形的折扇看向武小剑身后极不稳定的灵轮道:“你居然已经快要跨进夺天之境?”他纵身掠至半空向着武小剑俯冲而下,背后一道白色的灵轮赫然出现。“只是可惜你就要永远止步于此了。” “我现在就送你去见你的家人!”东方问天双手持剑下劈,一道浓烈的剑芒瞬间凝形向着武小剑的头顶斩落而来。 东方问天已是夺天境,但武小剑却怡然不惧。武小剑双脚一曲一伸,身形拔地冲起,双手握紧阔剑逆空向上,同样是一道剑芒吞吐而出,带起阵阵刺耳的呼啸之声。 轰然炸响传来,两者瞬间交击。远处的莫小九刚将双刀组合成弓便看见半空中东方问天的长剑竟是直接将武小剑劈得坠落而下,砰的一声撞碎了屋顶。 “看你能挡住我几剑!”得手不停,东方问天下坠中双脚在屋顶破碎的洞口处一点,倒转身形继续俯冲进了楼内。下一刻剑芒伴随着交击声以及碎裂的木屑四处爆溅,只不过眨眼时间整个楼亭便不堪破坏的坍塌,扬起了漫天的尘灰。 糟了!见状莫小九心中一紧,抬弓就要将箭矢射出,可却又迟疑的停了下来,原因无他,只因他修为低微,若是出手,不但对武小剑的帮助微乎其微,且还会带来杀生之祸,如果就此死了那又如何去救谦叔。他牙关紧咬,握住妖弓的手紧了又紧,心中剧烈的挣扎着这一箭到底是射还是不射。 就在他犹豫之时,武小剑与东方问天的战斗已经进入了白热化的阶段,只见两道人影在废墟中纵横交错,一次次的剑芒翻飞中皆有血光迸射。 又持续片刻,两人一触即分,武小剑的双脚在地面上向后滑退了数丈才勉强稳住了身形。莫小九这才看清,他身上已是鲜血淋漓伤口密布,原本整洁的衣衫也是变成了残破之状,一缕缕刺目的殷红顺着其双腿流下,只不过几个呼吸间就染红了地面。 反观东方问天,则是除了有一只衣袖被削落以外并无什么明显的伤痕,东方问天伸手将肩前微乱的长发捋到身后,一步步向着武小剑走去道:“玩也玩够了,这一剑就让你魂归黄泉如何?” 玩?!莫小九骇然,他本以为两人势均力敌却不想东方问天居然没有真正出手! 武小剑叮的一声倒转阔剑插于地面,伸手入怀将一株压皱的黑色花朵取了出来,放进口中嚼烂吞入腹中道:“大仇未报我又怎么能就此入黄泉!” 黑花入腹,一股邪异力量荡散了开来,霎时蔓延了全身。他双臂一振,背后本是半透明的灵轮瞬间化作了稳定的白色。 “靠外物强行提升修为么?”东方问天似丝毫不惊,一点点举剑过顶道:“那我就让你见识一下什么叫做剑,什么叫做东方家的剑!” “千剑飞虹!”他一步跨前,全身的灵玄之气沿着双手灌入剑身之中,凝聚成了一道十丈长的巨大剑芒,呼啸声中剑芒带着开山之势轰然斩下,途中陡然分化成数百上千的剑形向着武小剑的头顶泻落。 半空剑芒如雨夺命而来,武小剑则是不管不顾,身体一倾便向着东方问天的方向奔去,速度越来越快,拖于身后的阔剑在地上拉出了一条长长的沟壑。 “想在千剑落下之前攻进我的身前?”东方问天一眼便看穿了武小剑的用意。他身形一动前迎,手中长剑一刺,剑身上星辉涌动中又是一道十丈来长的剑芒狂冲而出,再次化作了如冰锥一般的漫天剑形,交错如龙的将地面犁得碎石乱飞。 武小剑眼中只有怒火仇恨没有半点恐惧,待得要临近时他咆哮一声如雷,双手持剑扬过头顶至背后,随即丝毫不做停顿的带起一道七八丈长的剑芒直劈砍向前,在一声声如爆豆般的声响中斩碎了无数淹没而来的碎芒。 然而,他的剑也只是挡住了少许的攻击,绝大部分的细小剑芒仍是从他身体两侧呼啸而过,绞碎了衣衫带起了一片片绽放的血花。 “我可不会让你就这么轻易的死去。”东方问天先是看了看接连踉跄后退的武小剑,然后原地旋身,手中长剑向上一挑,再度涌动如浪的千剑飞虹如潮水般冲向了半空中似雨泻落的漫天碎芒。 无尽的爆裂声传来,相撞的两潮剑芒散开如白色的烟花般绚烂。东方问天手中长剑因为刺出的速度过快而嗡然作响的停在了武小剑的咽喉处。他将目光从半空中收回,扬起嘴角道:“你说怎么样的死法才算痛苦呢?千刀万剐?扒皮抽筋?” “不。”他自顾的摇了摇头,道:“本公子还是觉得毒最能让人撕心裂肺。” 武小剑抓着被血染得已看不见原本颜色的阔剑支起身体,似感觉不到满身伤口所带来的疼痛。他摇晃着稳住身形道:“若不是当日冲动定下了这个战约,最终死的绝对是你!” “哦?这么自信?”东方问天眉尖微挑,故作思索了片刻道:“既然这般笃定,若本公子不给你一次机会岂不是显得太绝情了些?” “嗯,好吧,就这么决定。”他伸手向后道:“来人,把本公子的臻品拿过来!” 远处,从战斗起时就从楼中散出的随从急忙伸手入怀将一个小玉瓶递了上来。东方问天接过玉瓶后拇指向上一弹将瓶塞打开,同时挥剑挑飞武小剑杵地的阔剑,道:“这一瓶本公子视如珍宝,今天就割爱便宜你了,你看是自己喝呢和还是我代为动手?” “当然,你也可以选择不喝。”他将玉瓶递至武小剑的眼前道。 武小剑没有任何迟疑,抓起玉瓶将里面的深绿色液体倒入了口中。他很清楚,若是不喝立马就会横尸当场,喝了还有一赌的机会。 “好!有魄力!见你如此胆量我还真有些担心日后你会成为本公子的劲敌。”东方问天扔掉长剑拍了拍手,退后两步笑道:“不过前提是你要能在这剧毒中活下来。” 武小剑一言不发的捡起不远处掉落的阔剑,以剑作拐极为艰难的向着远处行去,若东方问天真会放他离去,那么他拼尽一切也要从剧毒中活下来,如今战约已赴,他将有着足够的时间来提升修为,直至报得血海深仇。 “公子,放虎归山后患无穷,您真的就任由他离去?”看着武小剑越走越远,一名随从问道。 东方问天接过另一人递来的崭新折扇,踩着一地残垣慢行,道:“你以为我的毒是中看不中用的么?他能活下来?呵,本公子只是要让他尽受噬血腐骨的滋味罢了。” “公子高明!”随从赶紧奉承道。 暗处,看到这一幕的莫小九一刻不停向着武小剑离去的方向追去,他生生的咬破了嘴唇,悔恨刚才为什么没有出手相助。 他看了看远处武小剑的身影消失在巷道中,脚步一转,从侧面抄近路赶往,可待得临近之后才发现竟然不见了人影,唯留下了一滩血迹和一辆行过的马车。 而马车内,此时一个轻纱遮面的女子正眼中含雾的慌忙为昏迷的武小剑包扎伤口,焦急担忧的同时又不禁有些庆幸,庆幸自己暗中跟了过来,若不然肯定会悔恨终身。 之前莫小九并没见得武小剑有同伴随同,一时间也没对马车起疑,在反复寻找了多次不得所获后,最终只得满怀愧疚的走出了巷道,一路打听着飞兽的所在而去。 第五章 那未来师兄 所谓飞兽,并非是飞禽,而是一些被人驯化后的不具攻击性的大型妖兽,专为提供运输所用,其中用于载人的,则兽背上用特殊木材建有简单房屋。 从未来过帝都的莫小九在经过了几番周折后才总算是远远的看见了那时而有妖兽冲天而起的地方。可当他走近一看,脸色却不由得发绿,那价格足以让他望而却步。不过在挣扎了许久之后他最终还是咬着牙交上了足够的钱,踏上了飞兽的兽背,推开了其上一房间的房门。 飞兽闪动着巨大的翅膀腾空而起,莫小九久久的站在窗前,凝视着地面那变得越来越远最终成为一个小点的帝都,暗暗攥紧了十指:谦叔你等着我,我一定会回来的! 是夜,莫小九先是将桌上用于照亮的火灵石放在了灯盏上,待得房内光线明亮了,将谦叔的酒壶和装有女子画像的竹筒端端正正的摆放在身前,然后合眼凝神静气,开始吸纳天地间的星辉进行修炼。 所谓修炼,就是将存在于天地间的无形星辉通过周身毛孔吸入体内,汇于经脉之中炼化提纯,去除杂质后再送入位于人体后心的玄海,进行周而复始的大循环,这也是为什么灵轮开启后的位置是在后背的原因。 说人体玄海很小,那是因为它只有拳头大小,说玄海很大,则是因为它可以装下无穷无尽的星辉。 玄海形似漩涡又非漩涡,其中隐藏着一道又一道的壁障,犹如竹子的节,你想要容纳更多的灵玄之气那么就必须将这些节一个个打开,从而形成更大的空间。 不过,修炼一途难如登天,又有多少人能成功的将玄海扩张至无限大?有些人甚至终其一生都没能迈上那步登高的台阶。 两个时辰后,莫小九吐气睁眼,眉宇间仍有着十多年来不曾消散的疑惑,他从小都没间断过修炼,却修为似没有丝毫进展。 依然是思索了良久不得所获,他也就不再多想,伸手将包袱中那两个出门时所带的干瘪馒头拿了出来,准备就着杯中水下咽,却猛感一阵剧烈的摇晃袭来,致使杯端不稳,洒了一地的水渍。 随即,一声明显是受了惊吓的尖锐嘶鸣声传来,伴随着一声怒骂,“瞎了你的眼不成?!东方二公子的坐骑你也敢撞!” 东方二公子?莫非是东方问天之弟?莫小九眼中一凝,放下手中馒头来到了门边。待得探出头,他看见此时的正前方有着一头小上很多的妖兽挡住了去路,兽背前方三五人迎风站立,后面打开的房间内,则有着一个正在与怀中美人调笑的青年。 “对 对不起公子。”这时莫小九所在妖兽上的驭兽人急忙道歉,“今天这头畜生也不知道是怎么了,劣性大发,实在不是有意要惊扰公子。” “有意与无意又有什么区别呢?”那青年站起身来,一手在怀中美人的腰间游动,一手指了指莫小九这方的房屋道:“让里面所有人把一半的钱财交出来,此事我就可以不再追究。” 莫小九一怔,这什么情况?东方家的二公子居然在拦路抢劫?然而他却不了解,东方世家的二公子东方武是极其爱好此道,就如抢劫能给他带来不一样的快感一般。 驭兽人哪敢迟疑,急忙转身一间房挨着一间房的敲门,虽逐一说明了情况,但也同样引起了许多不了解情况之人的怒火与咒骂。 “不服么?”听着被风吹过来的不甘与叫嚣,东方武嘴角一扬,邪笑道:“把那些不服的人都给我丢下去。” 兽背上的几人应声跃起,一步便跨过了两头妖兽间的距离,落在了驭兽人的面前。 丢下去?莫小九伸头看了看,只见妖兽下方一片漆黑如墨,恐有几百丈之高,从这里掉下去岂不是会当场粉身碎骨?这东方家的人果真是一个比一个狠辣。 “我家少主乃是东方世家第二公子,有哪些不服的尽管站出来!”几人纷纷振动双臂,背后皆是凝聚出了一个白色的光环,他们在锵锵之声中抽出兵器,凶恶的看着从门间探出头的众人。 不过还未等话音落下,一个身着白袍的青年便从莫小九相邻的房间走了出来,此人足足高了他一个头,偏瘦,脸型轮廓分明,眉头微皱,却不似故意为之,更像是时常纠结于某些想不通的问题所致。 他缓步走过廊间,将目光从几人中穿过落到了东方武的身上,声音淡淡的说道:“东方世家,朱雀皇族,也是火雀宗之下三股势力之一,但堂堂如此身份却做出如此匪盗之事,且还如此明目张胆,这脸可当真是不要了?” “你是何人?竟然敢对我家公子指指点点!”见他这般放肆,东方武的几名随从同时欺身而上,手中长刀带着呼啸劈出,竟皆是直取各处要害。 白袍青年不急不缓的将足尖一点,身体便逆风跃上了屋顶,同时他反手抽出背后的长剑,左手则是将一道黄纸弹出,射在了剑身之上。 “符咒?!”看着那在剑身上一闪而逝的光亮,莫小九不由得脱口出声。谦叔曾说过,符咒一途极为玄妙神秘,如今世上已少有踪影,却没想到这才出来不多久就得以所见。 “哦?”白袍青年似惊讶于他知道符咒之道,低头看向他道:“你也懂符咒?” 莫小九摇了摇头,如今他所懂的符咒便只有谦叔十多年来每日都让他画上不知道多少遍的封灵符,其余的一概不知,所以怎能算懂。 这时,东方武的几名随从也跃至了屋顶,且形成了合围之势靠拢。白袍青年侧眼看了看,然后一步跨出间身形便如风一般掠动,众人只见得一抹白影不停闪动,带起了一缕缕在夜色中都显得很是刺眼的血红以及一声声惨叫。 眨眼间,银光消失,白袍青年衣角翻飞中站定身形,他先是环顾了一眼周围倒下的几人,然后抹去嘴角的一丝因不能完全驾驭符咒而流出的血迹,将目光落在了手中长剑之上,自语道:“这破风符果然晦涩难懂,自己研究了多年竟也只摸索到了一点皮毛而已。” 对面,东方武脸色一变,自己的那几名手下可都是一道灵轮夺天境,居然没能敌过对方的一招之威! 白袍青年微微甩了甩头,暂时不去想那些胀得他满脑疼痛的符咒事情,看向东方武道:“东方公子还不离去,难道是还在想打劫不成?” “这劫当然是要继续打的。”东方武还没开口,一个中年男子便从他身后的帘内走了出来,目光冷然的看着白袍青年道:“就是不知道阁下是否能阻止得了。” 白袍青年似早知道还有他人隐藏,脸上并无诧异之色,他道:“白方很想试上一试。” 中年男子嘴角泛起冷笑,双臂一振,背后便是三道灵轮凝聚,光色大亮。他一点点拔出腰间的阔刀道:“那就让我看看你的实力如何。” “破玄!”白方神色一沉,自己只有两道灵轮天玄境界,若加之各种符咒辅助或许还有着一拼的可能,但如此一来必然会波及周围之人,很有可能还会将飞行兽击伤。他沉神思忖道:“你我一招定胜负如何?” “一招?”中年男子上前一步道:“阁下似乎也太胸有成竹了一些吧!” 白方摇了摇头,将两道灵轮开启在了背后,道:“我只有天玄境界,久战必败,所以只要一招。” 天玄境,众人见他背后只有两道灵轮都不禁担忧声四起,这与整整高了一个阶别的人对敌,根本就毫无胜算可言。 原来只有二道灵轮,中年男子眼中闪过不屑,阔刀前指道:“那我就给你一招的机会。” 白方不语,伸手入怀将两道符咒取出,而后在身形猛然一动之际将其中一道打在了身上,下一刻,他身形在刹那间消失。 见状,中年男子双眼一睁,紧接着持刀毫不犹豫的向着左前方劈落,刀芒奔涌中正好斩在了突然出现的白方身上。 有“当”的一声交击声荡开,却是白方在千钧一发之际双手持剑向上,挡住了带着开山之势斩来的阔刀,但饶是如此,那贴着肩膀掠过的刀芒仍然是在他的背上拉出了一条深可见骨的伤口。鲜血,在瞬间便染红了衣袍。 白方承受不住阔刀上传来的力量而单膝跪在了兽背之上,直压得身下妖兽一阵悲鸣晃动。可局面如此,他却在道:“你输了。” 中年男子居高临下的看着他,嘲笑道:“我只要再一用力你就会身首异处,你居然说我输了?” “自然是你输了。”白方压制不住体内的气血翻涌,一缕血水从嘴角处溢了出来,他道:“你看看贵公子的肩膀。” 中年男子闻言看去,只见东方武的左肩上忽然有一道黄光一闪而没窜进了衣衫之中,他冷怒回过头,手中一用力,阔刀压下了几分道:“那是什么?!” 白方一笑,同时以极快的速度翻手将又一道符咒打在了胸膛之上,身形乍隐乍现中回到了莫小九所在的飞行灵兽之上,他顾不得站稳身形便抬手阻止就要追来的中年男子,说道:“只要我激发符咒,东方二公子就会当场毙命。” 中年男子赫然止步,满脸寒霜的看着他,“你敢伤二公子一根汗毛,我将你碎尸万段!” 第六章 有地名启灵 白方将一张符咒反手打在后背,止住那流水一般的血,说道:“如果阁下就此离开,我自然不会伤害到二公子。” “我如何信你!”中年男子沉声道。 “阁下可没有选择的余地。”白方缓缓的把手中剑还入鞘中,道:“毕竟东方二公子已经是火雀宗的准弟子,是要参加不久的启灵之行的,命可值钱得太多。” 中年男子神色一凝。启灵之行,那可是火雀宗弟子专属的开启灵轮的修炼之地,没多少外知晓,而此人如此清楚,那么其身份就绝不普通,他道:“你如何保证二公子的安全?” “二公子身上的符咒三日有效,时间一过符力便会消失。”白方看了看东方武,微顿道:“不过这三日期间白方要是发现阁下尾随在后,那么二公子的命……” 中年男子脸色难看之极,却有不得不妥协于威胁。他锵的一声还刀入鞘,道:“我就给你三日时间,但如果二公子稍有差池,就算天涯海角我也把你挖出来!” 白方做了个请的手势,道:“阁下若不食言,白方自当守信。” 中年男子冷哼召回了受伤的随从,然后一挥手,身下妖兽便在驭兽人的控制下掠空而去,不多时就化作一个黑点消失在了夜色中。至此,众人心中石头才落地,皆是长长的吐出了一口气,纷纷向着白方拱手道谢。 而白方却是忽然身体一颤,一口鲜血噗然喷涌了出来。他虽然靠着符咒逼走了中年男子,但二道灵轮与三道灵轮的差距实在是太大,他的内腑几乎是被那一刀上透入体内的力量俱皆震伤。 他深深的吸了一口气,待得身上疼痛稍有减缓后扶着兽背边缘的栏杆向着自己的房间走去,向驭兽人说道:“东方武的为人想必你们比我清楚,若想活命,这三天时间内就必须完全改变灵兽的飞行路线。” 话间,他在莫小九的房前站定,侧头道:“可否请到白方房内一叙?” 莫小九迟疑的点了点头,出门跟了上去。 入得屋内坐下,白方先是从怀中拿出一枚珠圆玉润之物放入口中,然后撕掉上身的衣衫,从包袱中找出一件洁净的长衫叠成条状,撒了一层白色的粉末反手包扎在了伤口上。莫小九能清晰的听见那药物与伤口接触后发出如烙肉的滋滋声。 白方脸上汗如雨下,但却没有露出半点痛苦之色,他将长衫在胸前打了个结,抬头道:“见小兄弟修为不高,又是怎么知道符咒一途的?” “偶然听得。”莫小九说道。 偶然?白方自是不信,但也没有多问,他翻开杯子倒了两杯酒,将其中之一推到莫小九身前,闲话道:“小兄弟此行是去往何处?” 莫小九这倒没有隐瞒,说道:“魁门。” “魁门?”白方笑着抿了一口酒道:“那你可真是万幸了,据我所知就在前不久,魁门被火雀宗围杀,没有一个人活着逃走。” 莫小九惊而起身,道:“灭门?!” 白方放下酒杯点了点头,道:“所以我说你是万幸的。” 莫小九颓然坐下,这叫万幸么?如今所知的唯一一个修炼之所消失,他又该到哪里去提升自己的修为?偶然,他想起了刚才白方所提及的启灵之行,于是问道:“敢问白大哥,您刚才说的启灵之行是什么?” 白方怔了怔,没想到自己随口一说却被这少年听入了耳中,他道:“和你说道说道也无所谓。所谓启灵,顾名思义便是开启灵轮,历来火雀宗的新进弟子都会在即将突破夺天境之时进入那里修炼,直到开启自己的第一道灵轮。” 莫小九想了想,问道:“那里可有什么特殊之处?” “当然。若没有特殊之处,又怎么会叫做启灵。”白方道:“原因就在于启灵之地里有一处地方,星辉的浓郁程度比外面高出了数倍。” “数倍?!”莫小九脱口出声,道:“那岂不是说火雀宗之人的修炼速度永远都快于我们?” “倒也不是。”白方解释道:“这启灵之地只能帮助新近弟子开启第一道灵轮,对高过此境界的人就起不了多大作用。” 莫小九疑惑道:“为什么会无多大作用?都是吸取星辉,难道还分境界高低?” 白方摇了摇头,这也是让他曾经困惑很久的问题,道:“具体原因我也不清楚。” 莫小九皱眉不语,过了片刻问道:“白大哥可知道外人要如何才能进入那启灵之地?” 闻言知意,白方一听便自然明白了他心中所想,说道:“你可是想进入启灵之地修炼?” 莫小九点头,道:“不瞒您说,我肩负大仇,需要尽快提升修为。” 肩负大仇?这几个字似将白方的记忆拉倒了很久以前,他心中轻笑,仇恨这东西可真是让人奋进的最好动力。他道:“我此行便是前往启灵之地,小兄弟若是不嫌弃倒可以结伴而行。” 莫小九大喜过望,谢道:“小九感激不尽。” “小九?”白方嘴角露笑,调侃道:“这可真是个有意思的名字,天下有九大州九大帝国,你叫小九。” 莫小九笑着挠了挠头,见接下来已无话题可谈论,便起身回到了自己的房间中,凝神静气开始了吸纳天地间的星辉。 接下来的几天时间,两人相熟的过程中度过,一直到第五日飞行灵兽降于一小镇添加补给,他们门才收拾包袱换了两匹马向着某个方向行去。莫小九不解白方为何改了以马代步,于是问道:“白大哥为何不坐飞行兽?” 白方抬头看了看天,说道:“现在已经是第五天,东方武身上的符咒力量已经消失,如我所猜不错,他们此时正猛追我们而来。” 原来是为了防止东方武追击。莫小九点了点头,看向前方几乎被野草淹没的道路说道:“可我们若以马代步,需要多少时日才能到达启灵之地?” “很快。”白方对此地似乎很熟悉,他看向前方极高的山脉道:“翻过那里你便可以看到启灵之地的全貌了。” 莫小九寻其目光看去,发现那山脉竟是高耸入了半空云,不由得皱眉道:“这么高我们要如何上去?” “这也是外人不得而入的原因之一。”白方夹了夹马腹催马前行道。 “之一?”莫小九侧头问道:“还有其他原因?” “嗯。”白方应声道:“整个启灵之地的外围都充满了浓雾,此雾剧毒无比,蚀肉腐骨。” “那我们怎样才能安全进入?”莫小九担心道。 白方看了他一眼,说道:“我答应带你来就自然有让你进去的方法。” 两人一路前行,几个时辰后临近了山脉脚下。莫小九抬头望着那如剑一般直插半空的山体,咽喉蠕动了一下道:“白大哥,你确定我们能从这里爬上去?” 白方翻身下马,伸手入口吹出了一道极为向量的哨声,不多时山腰的树林中便有一道青色的影子窜出,展开双翅盘旋而下,落地时卷起阵阵树叶乱飞。 莫小九挥掉脸上的几片枯叶定眼看去,只见此兽全身淡青色,颈长足高,喙尖,尾分数叶,羽毛铺展而开,煞是美丽。 白方上前抚摸着妖兽低下来的头,说道:“此兽名为青鸟,是我师妹的坐骑,它可以带我们越过这山脉。”待得青鸟匍下身,他抓住莫小九的手臂纵身而上,道:“进入启灵之地后,千万记住别离开我太远。” 见他点头,白方踏了踏脚示意青鸟掠空而起向着山顶飞去,途中他将一道符咒打在了莫小九的身上,隔绝了周围如刀一般刮过的劲风。 青鸟的速度越来越快,扇动的双翅如利刃一般切开气流,只不过短短十数个呼吸间便临近了山脉的顶端。莫小九放眼看去,只见山脉的另一边是一片极目望不到尽头的云海,其中隐隐可以看见一些偶尔露出头的山峰。 青鸟速度减缓,微微扇动着双翅滞空停下,白方指着下方的云海道:“那些便是启灵之地终年不散的毒雾。” 莫小九低头四顾,发现树林中也是毒雾弥漫,便问道:“我们该如何下去?” “当然是冲下去。”白方抽出腰间的长剑,抬手将数道符咒打了上去,道:“此符名为破风,有助于提高我们的速度。”他又将另外的几道符咒打在了莫小九的身上,道:“此符名为避毒,可使你短时间内抵御毒雾。” 做完一切,他低头看了看扬起头的青鸟道:“你放心,这一次我一定将飞雪找回来。” 话音落下,白方猛一拉莫小九的手臂从兽背上俯冲而下,手中长剑向前一指,速度陡然加快,只不过眨眼时间就冲进了浓雾笼罩的树林之中。 而莫小九则先是被白方突如其来的一拉吓了一跳,而后还没反应过来就又觉得一股巨大的力量扯着他的手臂前冲,一时间掌握不了平衡的他便如在风中摇摆的剑穗一般,撞断了无数枝丫。 第七章 启灵有灵泉 良久之后,随着两人的快速掠动,前方的雾气减少,树林逐渐清晰,莫小九环顾着周遭如原始森林一般到处挂满了巨大藤蔓的景象道:“这就是启灵之地?” 白方散去剑上的符咒之力,停下身形道:“这里只是边缘地带,还算不得真正的启灵之地。” 莫小九收回目光,侧头问道:“哪里才算得上真正的启灵之地?” 白方抬头看向远处密集的不透风深林,道:“中心地带。” “那我们是现在就去还是?”莫小九问道。 白方摇了摇头,说道:“启灵之地越往里越危险,隐藏着各种凶猛妖兽,一个不小心就可能身首异处。” 莫小九一怔,道:“若是这样,那火雀宗的每一批新进弟子岂不是都会有大部分死在这里?” “那倒不会。”白方道:“启灵之地的妖兽虽然凶猛,但却敌不过火雀宗的强者,每一批新进的弟子都会在一个强者的带领下直接到达中心地带。” 莫小九沉头思考,说道:“白大哥的意思是那星辉浓郁之地是在中心位置?” 白方点头,抬剑指着前方道:“你还有信心到达终点么?” 莫小九眼中光亮闪烁,他摸了摸腰间悬挂的酒壶道:“这里只是开始。”而后他侧头问道:“白大哥,你为什么会帮我来这里?” 白方沉默,过了许久才缓缓说道:“因为我想看看你在复仇之路上能走到哪一步。” 听其话语见其神色莫小九心中略有一二的猜测,想必这白方曾经也应该是背负过深仇大恨的人。 白方转身向着一侧走去,道:“妖兽力量会在体内结晶,名之源晶。妖兽生前越强大,源晶中所含的星辉便会越磅礴,吸取它的人修为也会得到更大的提升。你修为还不到夺天,刚好可以吸取这外围深林中一种妖兽的源晶。” 莫小九心中一喜,先是道了声谢,而后跟随其后,转言其他道:“白大哥已经是二道灵轮,还来这启灵之地可是为了寻找你口中叫做飞雪的人?” 白方脚步一停,抬手做了个禁声的手势,而后在一步跨出之际将数道符咒打在了身上,下一刻,莫小九只见得他的身影在树林中乍隐乍现,手中长剑银光如电穿梭于枝叶间,一具具绿色的妖兽尸体随之坠落于地。 莫小九骇然后退,背上一阵发冷,未曾想到附近竟有妖兽化成了植物颜色潜伏在树上。 白方收剑落回地面,数了数地上的妖兽,道:“这里共有十一头蝇血兽,如果运气好,你可以得到四五颗源晶。” “他们的源晶在身体的什么位置?”莫小九低头看着那半个人大小,满口獠牙的妖兽尸体道。 “头颅。”白方抬手一挥,长剑嗤的一声将妖兽的头破成了两半,露出了那一颗在**中闪这白光的晶石。 莫小九掰断一根树枝,走上前将晶石从恶心的**中挑了出来,用树叶将之擦拭干净后拿在手上看了看,道:“我要吸取多少这样的晶石修为才能有提升?” 白方示意他自己去取其他妖兽的源晶,说道:“这些妖兽源晶只能给你提供稍多的星辉,你若想修为有明显的提升就必须到中心地带的灵泉。” 莫小九逐一将妖兽的头颅破开,挑出了其中的源晶,擦拭干净后放入包袱道:“那我需要什么修为才能到达灵泉的所在?” 白方却是道:“或许三道灵轮,也或许不开启灵轮就可以。” 莫小九听得一头雾水,道:“什么意思?” 白方看了看天空中弥漫如云的雾气,说道:“每当火雀宗送新弟子来这里时,启灵之地的妖兽都会四处逃散,到时你若是选对了方向,便可以毫无阻碍的到达灵泉的所在之处。” 莫小九心中一喜,忙问道:“那么火雀宗的弟子什么时候会来?” “几月之后。”白方见他已经收取了所有的妖兽源晶,便继续向前走去,道:“不过以你现在的修为,即便是到达了灵泉之处也会被火雀宗的人发现。” 莫小九脸上的喜色顿时转变为了愁容,问道:“那该怎么办?” 白方不语,眉头紧皱在了一起,眼神也是变化不定,似心中在挣扎着什么,良久才说道:“我可以帮你。” 莫小九大喜,上前道:“真的?” “嗯。”白方停下脚步看向他,说道:“但你必须答应我一个条件。” 不待莫小九开口,他取下包袱将一个刻满了密密麻麻符文的石盘拿了出来,说道:“此石盘中含有一符阵,名为夺灵符阵,我希望你能把它放在灵泉上的那人身上。” “灵泉上的那人?”莫小九不解其意。 白方道:“很多人都只知道启灵之地中有一灵泉,却不知道灵泉上还囚禁着一个人,更不知道的是那个人的血是十倍胜于灵泉中的星辉。” 十倍?!莫小九震惊得无以复加,他几乎是掰着指头算了算,道:“那岂不是说可以快十倍的速度修炼?” “道理上是这样。”白方细想道:“但其中肯定有什么不为人知的隐秘,不然火雀宗应该早就将那人的血提取一空,又怎么会让他继续活到现在。” 莫小九猜测道:“难道是做着细水长流的打算?” 白方摇头,说道:“据我所知,火雀宗至今没有用过那人的血。” 听他话语,想必是对火雀宗很是了解,既然他都想不通莫小九就更不可能想明白,莫小九转而言其他道:“那么白大哥手中的这个石盘是做什么之用?” 听他问及此处,白方整了整神色道:“夺灵符阵,自然就是用以强行夺取那人的星辉。” 莫小九心中大震,满脸的不可思议,道:“竟然还有这样歹毒的符咒?!” 白方说道:“符咒没有好歹之分,只是使用之人有善恶之别。” 莫小九沉吟道:“那么白大哥此举是善是恶?”。 白方并没有为自己辩解,说道:“强行夺人修为,当然是恶。” 莫小九心中已然有些不喜,又道:“那么白大哥让我去做这件事情可有考虑过我的生死?” 白方明显听出了他的不悦,笑道:“所以我才将这些说出来,让你自己选择。” 莫小九凝神慎思,如果白方有意让自己作替死鬼,那么大可不必将这些说出来,而他不亲自前往恐怕也是有着不得已的原因,便道:“如果我答应前去,白大哥可为我想过了后路?” 白方道:“我会引来兽群为你作掩护。并且我会在符阵上稍作改动,让你能吸取其中三分之一的力量。届时,你必定能冲上夺天境,开启第一道灵轮。” 这一席话对于极度渴望力量的莫小九来说诱惑不可谓不大。他心中反复权衡,最终还是觉得弊大于利,于是问道:“白大哥为何不自己前往?又或者找一个修为较高的人代替?” 白方解释道:“我不亲自前往是因为那人认得我的长相,而不找一个修为高的人代替则是因为那样做反而会引起对方的戒备。” 莫小九一声苦笑,“所以我这修为低微的人刚好成了最佳的选择?” 其实细细想来白方也觉得自己的要求有些过分,如此凶险的事情又怎么能让一个连灵轮都没开启的少年去冒险。他抬头看了看天色,见已经有些暗了下来,便找了一块较为开阔的空地,在周围布置了一圈符咒,说道:“时间还长你可以慢慢考虑,若不愿意我也不强求。” 理性方面,莫小九是不愿意的,谦叔说过,活着才是一切的基础,命都没了还拿什么报仇,可感性方面他又是想立刻答应,毕竟一步跨入夺天,那是何等的诱惑。 见他眼中神色变换,白方说道:“此事不急,你现在先吸取了妖兽源晶,我为你护法。” 莫小九纠结良久也没能得出个结果,最后只得暂且先将此事放下,取出一颗源晶于掌心,开始屏气凝神吸取其上的星辉。 妖兽源晶,肯定是要比空气中的星辉浓郁许多,莫小九不多时就已经感觉到了那无形的能量从掌心中渗透而入,一点点汇聚到经脉当中,经过无数次炼化,送入了背心处的玄海之内。 此三言两语说来简单,实则极其复杂,当莫小九将最后一缕星辉送入玄海睁开眼时,夜已是入深,而他手中原本散发着白色光泽的源晶也化作了灰暗,其上布满了一片蜘蛛网般的裂纹。 “感觉如何?”因为了避免引来妖兽,白方并没有升起火堆,只是将一颗细小的火灵石放在了旁侧的树杈上。 莫小九细细体会了一番,扔掉手中已无用的源晶,道:“比平日修炼快上少许,但几乎也是可以忽略不计。” 白方没有多说什么,似背上的伤口让他有些不适,侧着肩靠在直插在地的剑身上道:“你抓紧时间将剩下的源晶吸取了,明日我再去猎一些回来。” 第八章 赌约太巨大 在接下来的一段时间中,莫小九便在斩杀妖兽和吸取源晶中度过,修为也在一点点累计增加,同时与白方也更是熟络了起来。 这一日,两人来到一处悬崖边,莫小九探头望着下方一个洞口处不断晃动的鹰形妖兽头颅,低声道:“白大哥,你确定那只妖兽已经受了伤?” 白方认真的点头,将一道符咒打在了剑身之上,而后他五指一松掌心一送,长剑便化作一道银光在半空划出一条弧线向着悬崖下的洞口疾射了过去。然而,随着叮的一声轻响传来,经验老道的白方却是神色一变,起身拉起莫小九就跑。那犹如金石撞击的的声音,显然就是长剑刺在了某些强悍妖兽的鳞片上所发出。 莫小九不明所以,刚要开口询问就感觉背后狂风大作、黑影遮天,回头一看,不禁背脊发紧额上冷汗直冒。只见悬崖边上此时竟有一头双眼血红的骇人巨蟒人立而起,一口吞掉了他们之前误以为受伤不能飞翔的鹰形妖兽。 莫小九全身一阵冷颤,僵硬的转过头看向白方,“怎么办?” 白方一把将他抗在肩上,一道接一道的将符咒打在己身,身形于林间忽隐忽现加速向前冲去,道:“逃!” 莫小九心中一阵咒骂,心想谁不知道逃,可是逃不过又如何是好?之前要不是白方误以为那洞口处是一只受伤的鹰形妖兽也不会导致眼下的灾难。 那巨蟒吞掉鹰形妖兽后便是俯冲而下,撞断了无数枝丫直取两人方向而来,莫小九见状更是大急,喊道:“快快快,快要追上了!” 白方心中也是惊慌焦急,将一堆破风符咒都洒了出来,可虽然速度增加了,但是那还不能完全驾驭的符咒之力却让他的身体越来越虚弱。 怎么办?!他眼角的余光看了看身后几乎要临体的血盆大口,咬了咬牙,脚下一错,折向朝着丛林的深处掠了过去,不能力敌那就只有借助其他妖兽来对抗了! 莫小九见他转向便知道其用意,一边回头看着那越追越近的巨蟒,一边说道:“你可别让一群妖兽将我们分了尸!” 白方如若未闻,嘴角处溢血越来越多的同时速度也是越来越快的在林间左右穿梭,途中他多次并指成剑,将一道道剑气向着四周激发,想以此来惊动更多的妖兽,可或许是巨蟒的气息太过凶戾的缘故,良久都没有一丝动静。 见状,白方也不禁破口大骂,这怎么回事?平日里妖兽成群的启灵之地,今天都躲洞里孵蛋去了不成?竟没有一头出现! 不过正在两人悲愤绝望之际,前方的树林中忽然一声啼鸣穿透茂密的枝叶攀上了云霄,随即一个巨大的红色影子便射了过来,展开的双翅居然锋利如刀一般将所过之处的树木尽数切成了两段。 白方顾不得多想,反手就是两道符咒打在身上,身形陡然消失中转向躲在了不远处的一棵大树之后。然后,便听得轰然一声传来,那头全身火红,头有四目,双爪泛着寒光的鸟形妖兽径直与巨蟒撞在了一起,相互争斗中摧毁了一片大树丛,然后砸落在了地上,扬起了无尽的落叶与碎石泥沙。 鸟兽翅如刀,爪如铁钩,但每每击在巨蟒身上都只是留下了一道道的白痕和点点寒星,根本就伤及不到皮肉,反之,巨蟒那满口的獠牙咬在鸟兽身上也是没有什么实质性的伤害。 看着那在两兽纠缠翻滚中被硬生生绞出来的一条通道,莫小九咽喉蠕动了数下,道:“这要是砸在我们身上,估计就只剩下一堆烂泥了。” “何止。”白方抹了一把嘴角的血水道:“恐怕连渣都剩不下。” 莫小九心中一阵发颤,转身道:“赶紧跑吧,要是待会这两兽反应过来我们就死定了。” 白方却是一把将之抓住,低声道:“两兽相争必有一伤,何况眼下还是两头凶兽,那就更会是不死不休。” “你是说坐收渔翁之利?”莫小九为他的大胆而感到害怕,道:“你确定不会偷鸡不成蚀把米?” 白方转头看着他道:“这任意一头妖兽的源晶都足够让你修为大进,难道这点风险你都不愿冒?” 莫小九胆战心惊的看了一眼不远处那一片几乎被毁尽的树林,道:“若是能有所收获,冒险倒是值得,可这明显就是有去无回,纯属找死。” 白方站直了身体,道:“我们打个赌如何?” 莫小九侧头道:“打什么赌?” 白方指着时而滚地搏斗,时而腾空厮杀的两兽,道:“赌它们必有一死,且我能拿到源晶。” 莫小九显然是不信,一口便答应了下来,道:“赌什么?” 白方思索了许久都没能想出赌注,便道:“你说赌什么?” 莫小九却是心中一转便想到了赌注,说道:“不如这样,你再能猜出它们谁死的话,我便答应帮你把夺灵符阵放到那人身上。” 白方一怔,道:“怎么突然这般草率?那可是有可能丢性命的事情。” 在莫小九想来,取源晶与将石盘放到那人身上的危险程度相差无几,妖兽皆有灵,无论最终谁生谁死,战胜的一头都会享受自己的战利品,甚至还有可能出现吞饮其血肉的局面,白方又怎么可能轻易的得手?他道:“白大哥可是不愿赌?” 白方沉默,起初他是有让莫小九冒险的想法,但经过这段时间的相处,这个想法已经慢慢淡去,他道:“你还是换个赌注吧。” 莫小九似隐隐感到了他心中所想,但心中却一直惦记着那灵泉上之人的力量,于是说道:“我决定不换。” 白方不解道:“为何?” 莫小九手落在腰间的酒壶上,拇指摩挲着壶塞边缘,道:“我想看看白大哥是如何能在存活下来的妖兽面前抢走另一头妖兽的源晶。” 白方皱眉,有些猜不透他此举之意。 莫小九眼中有渴望浮现,如一团熊熊燃烧的火。他道:“如果你能做到,那么我也可以获取到那人三分之一的力量。” 原来如此,白方眉头皱得更紧了些,明白了莫小九是在给自己下决心,他道:“可这两者不同,我的修为是天玄境界,这存活下来的妖兽必定也是重伤之躯,我逃生的可能远远大于你。” 莫小九凝神静思,道:“白大哥能有多大的把握将我在关键时刻救出?” 这时砰的一声传来,一截断裂的树干横飞而来,撞翻了两人藏身的大树,白方急忙拉着莫小九掠到另一颗树后,见没被发现才说道:“我有一草,名为魂香,燃烧之后可以引来妖兽群,有五成把握将你救走。” 莫小九道:“那你又如何能让我接近那人?又或者说如何使那人肯让我接近?不用想也知道到时必定是人山人海,稍有动作都会引起他人的注意。” 一声悲嘶声传来,白方转头看了一眼,却是巨蟒颈下的一块鳞片被那鸟兽的爪抓住,生生的从血肉上扯落了下来,带出了一蓬血雾。 那巨蟒似因此更加愤怒,巨大的尾巴一甩就向着鸟兽卷至,如鞭似棍,更像一座小山轰然砸落。 见到鸟兽展翅贴着巨尾躲开,莫小九也许是因为怕失去这个促使自己获得力量的机会丧失而有些着急,说道:“白大哥要是再不赌谁生谁死可就有些晚了。” 白方凝视着他,恍然间明白了些什么,说道:“获得力量的方法有很多,比如进入火雀宗修炼就是一个很好的途径,不日一样可以开启第一道灵轮,为何突然对那人三分之一的力量如此渴望?” 火雀宗?莫小九皱了下眉,谦叔被东方世家带走,而东方世家又属于火雀宗势力,所以人人都有可能成为火雀宗弟子,唯独他没有这个机会。 他道:“白大哥还是赶紧作赌吧。” 白方不明白他心中是怎么想,沉默了片刻后说道:“我赌巨蟒败。” 莫小九长长的吐出一口气,微有些急促的心跳逐渐恢复了平常,看着战斗中已有一小半鳞片被带着血肉扯落的巨蟒道:“我还以为你会赌那鸟兽败。” “为何?”白方抽出了腰间的短剑反握在手上,看向那巨蟒没有鳞片保护的地方在鸟兽爪下不断被撕下一块块的血肉,道:“你渴望那三分之一的力量,而我更渴望那三分之二的力量,为何要选明显败局的巨蟒胜?” 莫小九转过头,似对他的解释很是不满,道:“你难道没想过要阻止我?” “有些后悔因一时口快让你知道石盘符阵的事。”白方说着从包袱重拿出了一个黑木盒子,打开后里面盛放的是一根大得有些异样的人骨,莫小九辨别许久也没能认出是属于人体的哪一部位。 “这人骨是我几年前我从灵泉偷得,经多次证明,那人似对此视若珍宝。” 莫小九将之拿起仔细端详,并没看出有何特别,说道:“你的意思是说拿着这骨头就能接近那人?” 白方点头,道:“那人玄海破碎,下肢残废,双手被铁链捆缚,虽然其血液中充斥着磅礴的星辉,但修为却是所剩无几,所以也不必太过于担心他对你的威胁。” 楔子之星坠 白昼降夜! 本该在几个时辰后才降临的夜色突然笼罩了天空,仿如一面黑布,更如倾倒于水中的墨晕荡了开来。不过片刻时间,天地间不见了白云、不见了艳阳,漆黑不见五指。 这一幕惊骇了世间,惊骇了世间所有人。然后,世间人的惊骇变成了惊恐,无以复加的惊恐,因为有光出现在了人们的瞳孔,那是来自天穹的白光。 有一道光,出现在了漆黑如墨的天际,然后,有一道道光出现在了天际。那光,纯白之色,却并不刺眼,相反,仿似拉长了的水滴形的光,煞是美丽。但如此的美丽,却并不为人们所欣赏,因为每个人都知道,那绝不是天地为世人奉上的一场盛宴,那绝对是一场灾劫。 那自然是一场灾劫,那是“星坠”! 但“星坠”却并非真正的星坠,那是人降,是人在降落! 有人在降落,有数不胜数的人在降落,没有人能数清那到底是多少人,没有人能数清那白光到底有多少道。人们恐惧着星坠,却有人在等待着“星坠”,自然也有人在迎接着“星坠”。 恐惧的人们,当然是那些不知星坠乃是人降的人。 迎接的人们,当然是那些提早一步降落于凡尘的天上人。 而仰头望天等待着“星坠”的人,则当然是那个站在屋顶,紫衣如花白发胜雪,面带疯色,眼中瞳孔满是诡异幽光的人。那是一个少年,一个一路行来,已几近疯狂入魔的少年。 少年站着屋顶上,站在满地绚烂的金色花海中,迎着白昼中的夜色下的风,迎着那从城外弥漫入风中的血腥。他的手中有着弓、他的背后有着扇形展开的数把剑,他的周围有着九面流光异彩的菱镜漂浮。他在菱镜中,嘴角带着诡异的笑。 他笑着,望着那一道道蓦然出现于黑夜,在经过了急速下坠后又无声无息潜入夜色中的白光,嘴角喃喃之声入风,冰冷了满城春意,“终于啊,终于是全部都要来了。我不上天,你们下地,其实都一样,反正都将血流成河。” 他的剑在背后嗡鸣,他的镜在光芒闪烁,他的心在将欲饮血,而他的弓正在嗜血。他的左手缓缓抬向天空,他的右手缓缓扣住了弓弦,拉开了弓弦。他的手中无箭,但却有一柄断剑。他以剑作箭,对向了那一道正对着头顶而来的白光。 白光自天而降,白光自地而起。 有弓弦颤响,声响七次,却只有一箭射出,却并非六次弓空,而是那一把由黑色双刀组合而来的黑弓在拉开至满、至最强,会有七声锵然。 锵然之声刺耳,以剑作箭的“箭矢”之声刺耳,刺耳的箭矢之声入风,化作如厉鬼的呜咽,一路呜咽向那从天而降的白光,速度之快,于天地之间笔直的拉起一道隐隐可见的箭道! 白色的光撞向白色的光,细小的白光撞击向偌大的白光,却蓦然撞击出了一片鲜红。那鲜红疯涌、四散,霎时间在半空中盛开成了一朵偌大的鲜艳红花。那是鲜血,从偌大白光中绽放而开的鲜血,那是白光中天上人的鲜血。 鲜血绽放,白光在鲜血中穿梭,那一箭、那一剑,却是去势丝毫未减,竟是在穿透过盛放如花的鲜血后转了个弯,如一条白蛇拖起长长的蛇尾扑杀向了最近的另一道下降的白光。 白光满天,鲜血自然漫天。一道道偌大白光中喷溅四散的鲜血飞洒如雨,洒落地上,染红了地面、染红了屋瓦,染红了站在屋脊上的那一头白发。 白发在风中飘扬,轻洒下才沾染上发丝的鲜红。 白发在风中飘扬,轻拂过染上了鲜红的衣袖。 衣袖飘荡在肩侧,手缓缓摇动在袖中。少年抬起的右手在缓缓摇动,并指如剑的食指与中指在缓缓摇动,摇动着那一柄在半空中的断剑。 他的手指指向了一道下降的白光,他的断剑便会穿透那道白光,而他会看着那道白光中纷飞的鲜红轻笑,让人不寒而栗的轻笑。他笑着、数着,数着那一个个想要落地却再也没机会落地,或者说再也没有机会活着落地的人,“一个、两个、三四个,五个、六个、七八个。哎,想来这数数也会数到舌抽筋啊。不过呢,但是呢,痛苦并快乐着啊。” 有大风起,无大雨至。有满城民众的惊恐声在大风中颤抖,却有大笑在大风中放肆。 第九章 血毒太剧烈 悲鸣声起,不死不休中,巨蟒终于是找到了机会,一口咬住了鸟兽的一只腿将其拽到了地面,将整个身体变得如海藻一般紧紧的缠绕了上去,似有着要生生把之勒碎的架势。 但相比于伤痕累累的巨蟒来说,鸟兽此时是何其强大。就在鸟兽身体被缠的一刹那,它将所有刀一般的羽毛尽数展开,接二连三的刺进了巨蟒没有鳞片保护的身体,与此同时尖且长的喙猛然扎了下去,从巨蟒的一只眼穿入,后脑透出,干净利落的结束了后者的生命。 尸体砸落在地,巨蟒已经死去,但它一根根绷紧的肌肉却丝毫不见松弛,还保持着缠绕之形将鸟兽捆缚在了其中,使之一时间挣脱不出。见此,白方身形一动,毫不掩饰的冲了出去,衣角卷起一窜落叶的同时,抬手将一道道符咒快速的打在了身上和短剑之上。 莫小九自然是没想到他会如此明目张胆,见那鸟兽眼珠转动看来,手心都不禁捏出了一把又一把的冷汗。 白方并非鲁莽,而是在电光火石间算准了时机。此时巨蟒刚死,肌肉是处于最为收紧的状态,是鸟兽最难以挣脱之时。又,如鸟兽这种凶猛的妖兽,喙侧肯定是长满了方便进食的倒刺,必定也是不可能短时间就能拔出。 如他所想,鸟兽在发现他之后,先是扑腾了几下翅膀,在无用之后便开始想要从巨蟒头颅中拔出喙嘴,却因两侧的倒刺卡在骨头上而没能成功,最终只得以一声声愤怒的闷鸣作为警告。 白方更是大喜,临近之后双脚在地上一点纵身跃起,扬起的短剑上吞吐出一道长长的剑芒向着巨蟒的头颅斩去,与此同时,打出了一道与破风符咒一样他不能完全驾驭的符咒——破甲。 符咒落于剑身,化作一道微光沿着整个剑刃剑锋极快的游走了一遍,然后消失不见。见到这一幕的莫小九却莫名的觉得此时白方手中的剑似乎变得锋利了数倍,似乎能轻易的斩金断石。 “破!”虽然只是短剑,但白方却是双手握住剑柄,仿佛其上有着无比重量,用尽全力才能将之挥斩下去。 剑芒如风,奇快!又似烧红的铁块入水,将沸!在斩进巨蟒的头颅时发出滋滋之声,带起大片的红白相间之物,以及鸟兽的悲怒鸣叫,和痛苦挣扎。 跃身落地,白方顾不得体内因符咒之力反噬而带来的阵阵血气翻涌和虚弱之感,一刻不作停留的抱起那如盆大小的源晶转身而逃。是因,如今巨蟒头颅被破开,鸟兽喙嘴被断,愤怒与巨大的痛苦会使得它更具力量挣脱束缚,若不抓紧时间,两人都会葬身于此。 可任他计算周详,却没料到那鸟兽并没有在第一时间挣脱巨蟒的缠绕,而是拔出断了一半的喙,转头张嘴就是一道鲜血喷射了出来。 鲜血只有一缕,凝聚如箭,在莫小九还来不及出声提醒之际便击中了白方的后腰,破开了衣衫穿透了皮肤从前腹射了出来,嗤然一生在地面上打出了一个手指大小的洞。 白方踉跄扑倒,不过只是稍微一顿便咬着牙爬起身来继续奔逃。莫小九急忙追至其身侧接过源晶,心有余悸的转头看了一眼张口又是一道血箭喷来的鸟兽,道:“这启灵之地不会有很多这样的妖兽吧?” 白方边逃边撕下衣衫捆在腰间流血的伤口处,道:“启灵之地由来已久,有这种妖兽存在也不奇怪。” 莫小九一个就地翻滚躲开那道袭来的血箭,看了一眼旁侧被洞穿的树干道:“这次要不是机缘巧合,我们现在恐怕已经成为那头巨蟒口中的美餐了!。” 包扎好伤口,白方取出两道破风符咒打在身上,一把抓住莫小九的手臂便向着前方急窜而出,速度暴增的在树林中东奔西跑,于一两个时辰后才逐渐减缓速度停了下来。 白方因破风与破甲两种符咒叠加的反噬之力而连喷了数口鲜血,胸膛也是剧烈的起伏。他望了一眼来路,抹掉嘴角的血迹道:“已经足够远了,那鸟兽即便是挣脱了巨蟒也应该追不来了。” 莫小九急促的喘息,喉咙间一进一出的空气几乎让他没有余力说话,过了许久才得以开口道:“那鸟兽应不会有辨识气味之能吧?” 白方摇了摇头,“辨识气味的可能性不大,但断喙之仇恐怕会让它疯狂好一阵子。”话间,他感觉腹部有些异样的疼痛,伸手摸了摸,才发现流出的血已经变了颜色,神色不由微微一沉。至此时才知这鸟兽之血竟然有毒,且看这模样,毒性还不小。 莫小九自然也发现了这般变化,看着那明显的中毒之状道:“毒性如何?” 白方凝神静气,提聚体内星辉想要把毒逼出体外,却骇然的发现毒已然渗入至深,以他现在的修为根本就毫无办法,为今之计只有封住玄海断毒流入的途经。 他翻找出一张符咒反手打在了后心之上。符力入体,化作一道微光涌入了抵达玄海之前的所有经脉之中,如水结冰一般以奇快的速度凝固,截断了星辉的输入和输出。而后微舒了一口气道:“我已经封住了玄海,自此在毒解之前不能提聚力量。我们需要找一个隐蔽的地方等着火雀宗送新进弟子到来。” 隐蔽的地方?莫小九环目四顾,他根本不知道何处有妖兽出没何处没有妖兽出没,又怎么去找一个隐蔽的地方? 他找不到不代表白方找不到,白方几年来为了寻找小师妹而多次进入启灵之地,早已筑起了藏身之所以备不时之需。 “你跟我来。”白方因为长剑掉落悬崖的缘故而不得不掰下一根树枝作为拐杖,支撑着越拉越重的身体前行,说道:“这一路你必须小心的清理掉走过的痕迹。” 莫小九看了看地面上星星点点的血迹,将手中盆大的源晶硬生生的塞进那已经装不下多余东西的包袱,抽出双刀便开收拾那些沾染了血水的树枝与树叶。 于是,白方在前面极为费力的走着,莫小九就在后面将无数的枝桠落叶扔向别的地方,所以在他们经过的路上便形成了一条明显的小道。这使得不经意回头的白方脸色变得难看之极,他压制着怒意道:“你这是在杜绝妖兽来犯还是要给他人指路?” 莫小九不解其意,待寻着他的视线转头看去后,尴尬的挠了挠头道:“那要怎样做?” 白方回头看了看不远处的目的地,继续向前走去道:“算了,已经到了。” 出得林外,他抬眼看着陡壁上凸出来的石台,说道:“那上面有一个浅洞,我在这周围放置了许多驱兽的药草,应该不会有妖兽来占巢,你先上去看看。” 莫小九点了点头,双腿一曲一伸跃起了身形,手中黑刀插入岩壁中几次借力后落在了石台上。他仔细看了看洞内洞外的痕迹后沿着石壁滑回了地面,说道:“只有雨水打湿灰尘干涸后的痕迹,没有其他异样。” 白方放下心来,扔掉手中的树枝扶上了他的肩膀,道:“算算时间距火雀宗来这里也只有两天了,你抓紧吸取巨蟒的源晶。” 上得石台,莫小九将他靠在洞壁,看着其已经有些泛黑的嘴唇道:“你封住了玄海为什么这毒还在蔓延?” 白方吐了一口牙缝中渗透出的血水,道:“我封住了玄海又封不住身体,毒自然就会蔓延。” “那如何能解这毒?”莫小九问道。 白方撑了撑身体让自己坐得更舒服一些,说道:“此毒猛烈,我只能暂且减缓它蔓延的速度,彻底除根还需回到宗门请师尊出手。” 说道宗门,莫小九一直都对白方的身份感到有些奇怪,因为从言语间可以听出他仿佛对火雀宗是了如指掌,便问道:“白大哥的宗门是?” “火雀宗。”白方道。 莫小九一惊,赫然后退了一步,眼有怒火中手一点点的滑向了腰间的双刀。 白方因微低着头而没有发现他的神色变化,嘴角泛起一抹苦笑道:“不过却是火雀宗恨不得剔除的一个分支。” 莫小九有些不明所以,问道:“什么意思?” “原因很简单。”白方道:“你只不知大这天下中有两个名字是大禁忌?” 莫小九比谁都清楚,一个是谦叔,一个是与自己有着莫大关系的莫白。 见之点头,白方于微作停顿了一下后说道:“而莫白便精通符咒之道,且与符咒的某位上人有着一些关系,所以修习符咒之人便一直受着各种打压,若不是出于某些原因,我惊符门也是早已毁在了火雀宗的手里,不过现在也只是苦苦支撑罢了,保不定哪天就会和莫白一样烟消云散。” 莫小九放开了已经握上刀柄的手,心中思索不停。谦叔之名不为世人所容,那么东方世家肯定会将他交给火雀宗,那么白方会不会听闻到了一些消息?他旁敲侧击的问道:“那么谦风呢,后来怎么样了?” 第十章 掠过树梢的朱雀 “谦风也是在莫白消失不久之后就失去了踪迹,世上再无人见过其人。不过我离山之时似乎听说东方世家又带了一个同名的人到火雀宗。”白方说道:“但天下叫谦风的人多如蚂蚁,火雀宗又哪里抓得完。” 莫小九心中一紧,差一点就冲口而出询问谦叔的情况。他忐忑的问道:“那么这些被抓的同名同姓之人最后的结局会是怎样?” 白方眼中露出一抹同情,说道:“多半没有什么好下场,不是死了就是残了,反正是没有一个可以完好无损的离开火雀宗。” 有啪的一声响传来。白方闻声抬头,却见是莫小九撑着洞壁的手生生的掰下来了一块石头,不由奇怪的问,“你何以如此大的反应?” 莫小九摇了摇头不语,脑还中全是谦叔遭受各种折磨的画面。他攥紧了双手,对于力量的渴望变得越来越强烈。 见他不说,白方虽然不解但也没再多问,看了看洞外道:“趁现在天色还早,你赶紧吸取了巨蟒的源晶。我以无力,到了晚上便只有你守夜。” 莫小九紧抿着唇,强行平静下心中翻涌的情绪,取出包袱中的源晶准备吸取其中的星辉。他盘膝坐于地,双手一抵上源晶便感觉到了不同,其上的星辉之浓只是片刻时间就充满了经脉。不过在外的星辉如此磅礴,涌入玄海之后却仿似汇入江河中的一滴水,没惊起丝毫波澜。 看着他闭着的眼帘上微微皱起的眉头,白方为了不惊扰他,轻声开口道:“不用担心,开启第一道灵轮前,只要不发生什么意外,一般不会出现变故,你安心吸取便是。” 莫小九眉头微舒,开始凝神静气专心致志的引导着经脉内的星辉循环炼化。 次日清晨,莫小九缓缓睁开眼,身上一瞬间卷起的气势明显较以前增加了不少。他起身伸了一个懒腰,刚准备转头向白方看去,猛然听见一声极其高亢的啼鸣从半空中荡散了开来,随即便见一个巨大的火红影子穿透了毒雾形成的云层盘旋了下来。定眼看去,确是一头巨鸟。 此鸟全身似有火在燃烧,喙嘴极长,头有一撮羽毛向后发散延伸,有双足,爪部有红亮鳞片,尾分五叶,尾长度超过整个身体,所经之处拖出一条扩散的热浪。 “是朱雀。”白方扶着石壁走到洞口,抬头看着朱雀背上隐隐可见的一片人影道:“兽背上的就是送来的新进弟子。”话音落下,他低下头看了看前方在朱雀出现后显然是有妖兽逃散而引起不断晃动的树林,拿出包袱中的石盘递给莫小九道:“趁现在,赶紧跟着朱雀走,他的气势可以让这里的一切妖兽躲避!” 这就是朱雀?莫小九顾不得震撼,一把将白方扛在肩上,滑下石壁就向着森林深处追了过。途中,他才算真真的体会到了什么是神兽的威势。只见一路之上所有的妖兽全部都是在向着两侧奔命而逃,即便是发现了他的存在也没有一只回头攻击。 启灵之地山峦起伏,莫小九的修为又太低,眼看半空中朱雀的身影越来越远,不禁有些焦急的问道:“那中心地带到底还有多远?!” 白方也是有些焦急,随着朱雀的远离,周围的妖兽已经开始减缓了逃窜的速度,若再过个一时半刻等到回过神来,说不定就会向着自己两人发起攻击。 迟疑着,他还没开口就听莫小九说道:“要追不上了,赶快给我一张破风符咒!” 白方皱眉,说道:“你的修为根本就承受不了破风符咒之力的反噬。” 莫小九跃过一根断木,落地后用尽全力在地面一蹬,身形从林间急窜而过,若是之前他知道朱雀的速度会这么快的话或许还会有些犹豫,但此时已经深入兽群已没有了回头的余地。他咬了咬牙道:“只要死不了就行!” 白方自然也清楚眼下的情形,稍作犹豫后就将一张符咒递了出来,道:“符咒有符结,你凝神感应到它的位置,我助你将之激发。” 莫小九用余光看了一眼手中那轻飘飘的黄纸,说道:“怎么感应?!” 白方道:“先以一丝星辉注入其中,切记要慢,要温和,不然只会将符咒损毁。” 莫小九急忙照做,以少许星辉通过指尖灌注入符咒,可却感到似有一道无形的壁障阻隔,生生将星辉荡向了四周,以至于良久不得其门而入。 “要静心!”白方声音不高,但却极具穿透力,如一道闷雷在莫小九的心中炸响,瞬间轰散了大部分杂念,他道:“再来!” 莫小九抬头看了看丛林之上几乎只剩下巴掌大小的朱雀影子和后方已经驻足停下来的部分妖兽,深深的吸了几口气,再次透出一丝星辉涌向了手中的符咒。 一次又一次的反复尝试,莫小九一直克制着心中越来越浓烈的慌乱,在白方不顾伤势帮助下终于是感觉符咒上的阻力一松,成功的穿透了进去。但入得符咒之内,他那缕星辉却像是突然落入了一弹泥水之中,猛然又变得难以控制了起来。 “现在怎么做!” 听他言语便知道其已经成功的迈出了第一步。白方引导道:“输入更多的星辉寻找符结。” 闻言,莫小九捏着符咒的手指一紧,可刚要有所动作就感觉之前的那缕星辉忽然变得紊乱不堪,犹如一条在狂风中被撕扯的柳枝,随时有着断裂的危险。 “控制住!”白风自然了解符咒内的情况,催促道:“赶紧输入更多的星辉!” 莫小九依言照做,手臂中的星辉仿如潮水般涌了进去,他道:“怎样才能找到符结?!” 白方道:“星辉最难以到达的地方就是符结!” 莫小九皱眉凝神,控制着星辉在符咒内快速的散开,他未曾想到这薄薄的一张纸之中竟然有着这么大的天地,以至于许久之后才感觉到了一处星辉难以到达的地方。他心中一喜,“找到了!” 白方也是眼中一亮,符咒一途入门极难,他没想到莫小九居然还有这般天赋,如此快的就寻找到了符结,他道:“攻击它就可以激发符咒。” 莫小九点了点头,星辉轰然撞击而去。可随之倒涌而来的就是一股更为强烈的符咒之力,沿着指间手臂灌进了身体,使得他血气一阵难以抑制的翻腾,噗然喷出了一口鲜血。 符纸上微光闪烁,白方提醒道:“赶快使用。” 莫小九抬手将符咒打在胸膛,光芒入体中他随即便感觉到身体一轻速度暴增。他一步几米的在林间狂奔,为了节省时间更是抽出了黑刀直接斩断了路经遮挡的树木枝叶,问道:“一张破风符咒能否坚持到目的地?!” 白方看了看他泛白的脸色,道:“至少两道。” 两道?莫小九不禁咬了咬牙,一道破风符的反噬都让他难以承受,更何况两道。 树林越来越密,藤蔓四处交错,地面时有泥沼出现,莫小九几乎是足不点地的狂奔了两个时辰,途中更是用了三道破风符咒才听得白方说目的地渐近。 “停!”前方出现了一道密不透光的由藤蔓与树干交织形成的围墙,白方一声低喝阻止了莫小九前冲的身形,说道:“到了!” 莫小九赫然减速,因符咒之力反噬而引起的星辉紊乱使得他连吐了数口鲜血,身体几个前翻才勉强站定了下来。他放下白方抹了一把嘴角的血迹,问道:“符咒的反噬都这么大不成?” 白方以树枝作拐走到密集的藤蔓前,扒开一条缝道:“这是我简化了的,若是真正的破风符咒,恐怕此时你不死也是半残。” 莫小九跟上前,从缝隙中看去,只见密集的藤蔓外是一处巨大的空旷之地,地面上虽然长着熙熙攘攘的野草,但隐约还能看出是用灰石板铺就,而那只朱雀神兽此时正收翅站立其上。 朱雀前方有数十人并排站立,有男有女,一个个神色亢奋,莫小九细细一看,发现东方武竟也在列。 “这些便是火雀宗今年的新近弟子。”白方扫了一眼众人,将目光落在了为首训话的青衣人身上,说道:“那人名叫长风,每一届的弟子都是由他带来启灵之地,修为在四道灵轮塑王境,到时我会想办法将他引开,让你有机会接近灵泉。” 莫小九转头看了看他走路都困难的样子,道:“怎么引开?” 白方神秘一笑,“我自有办法。” 莫小九将信将疑的点了点头,然后环顾周遭道:“灵泉又在哪里?” 白方伸手指了指众弟子身后的一条看不见尽头的路道:“沿那条路再走一个时辰会出现一座荒废的小城,城的中心便是灵泉所在。” 莫小九想了想,问道:“通往那废城的路难道就只有这一条?” 白方摇了摇头道:“有很多,但不会遭受妖兽攻击的却只此一条路。” 第十一章 灵泉上的那个人 莫小九没有问此路有何不同,而是看向场中道:“他们怎么不直接飞过去,偏要停在这里?” “因为朱雀的火性会让灵泉中的星辉狂躁。”白方道:“所以从这里他们要徒步前往废城。” 莫小九道:“朱雀在这里我们怎么过去?” 白方摇了摇头道:“这些新进弟子在这里至少要修炼一月才能开启第一道灵轮,朱雀自然不可能一直等在这里,不多时就会飞回火雀宗。” 果不其然,就在话音落下不久,就见长风转身挥了挥手,朱雀便在一声鸣叫中双翅一展带起一道热浪逆空而上,直冲入了天空中由毒雾形成的云层。见此,白方伸手入怀,将一个小玉瓶递给了他,说道:“服下它,我们跟上去。” 莫小九拔开瓶塞将里面珠圆玉润的丹药一口吞下,待得长风等人走远后用黑刀在身前斩出了一个缺口,扶着白方谨慎的跟了上去。他道:“你准备何时引开长风?” “城门口。”白风说后想了想,然后仔细的将废城的情况讲了一遍,又将包袱中的黑木盒子递给了他,说道:“灵泉上的那人虽然修为不高,但仍有着保命的手段,所以到时你要在第一时间亮出人骨,这样他就会主动让你靠近。” “然后我便拿出石盘启动夺灵符阵?”莫小九问道。 白方点头,“石盘中央的那枚玉珠你应该也看见了,只要砸碎它便可以成功启动符阵。” 莫小九拿出石盘仔细看了看,道:“我什么时候吸取他三分之一的力量?” “逃脱之后在山洞汇合,到时我会教你如何吸取那三分之一的力量。”白方沉了沉神,转头严肃的看着他道:“符阵在吸取他力量之时会碎裂,里面藏有六颗咒符珠,切记一定不能遗失!” “什么咒符珠?”莫小九疑惑道。 “储存力量所用。”白方道。 话间,两人已行走了大半个时辰,远处一座残垣断壁的城池逐渐冒出了头来,莫小九看向前方缓坡顶上的众人说道:“你确定引走长风之后能从他手上逃脱?” 白方点头,拿出一棵枯草道:“接近灵泉之前点燃这棵魂香,他燃烧的速度极快,没人来得及阻止。”随即他又拿出一枚雕刻着符字的玉牌递给他道:“这乃是惊符门的玉牌,若我没到山洞你便去火雀宗找天心。” 此时两人已来到破旧的城门前,白方拂开他搀扶的手,站定道:“好了,你先在门侧藏好,我进去引走长风。” 说罢他拿出一道符咒反手打在后背上,抹了一把随即便从嘴角溢出的深色血迹,双臂一振将两个灵轮凝聚了出来,同时脚下一动就向着城中掠了进去。 “长风!你这个奸**女的淫徒,速来受死!”辱骂声伴随着紧接而起的暴喝声,两道人影一前一后从城中掠了出来。见此,莫小九顾不得细看,一转身冲了进去,回忆着白方所说的路线向着灵泉的位置急奔。 莫小九有些兴奋也有些担心,兴奋的是不久便能拥有可以直接迈过几个阶段开启灵轮的机会,而担心的是不知这个机会能不能变成现实。 正思索间,他忽听得前方有交谈声传来,急忙止步藏于旁侧的一道残墙后,探头看去,却是东方武等人。他修为低微,自然不可能与之正面接触,辨别了一下方向后悄然沿着荒草丛生的巷道潜走,继续朝着城中心进发。 这座城不知荒废了多少年,到处断砖残瓦,折梁遍地枯叶烂草,地面也是沙尘极厚,不过奇怪的是居然看不见一个妖兽脚印。 也许是莫小九运气不好,又或者是慌忙错路所致,等他紧赶慢赶的来到城中心时却发现前方已经站满了人影,唯有东方武的旁边留出了一条透光的缝隙。正好能让他看见最前方的光景。 只见在众人之前有一个巨大的石亭,亭中有一个满头长发已经稀少得可怜的皮包骨老人。老人几乎是衣不蔽体,脸上爬满了一根根网状的鲜红血管。老人无腿、双耳萎缩、眼眶深陷,眼珠血红可怕、颈间喉结高高凸起,双臂与腰间被粗壮且散发着寒光的铁链捆绑。 老人身下是一个陈旧得变了色的四方台,台下有两座十字交叉的短桥,桥下是一潭升腾着雾气的池水,而池边则是一根根如牙啮合的锋锐石桩将整个潭水围在了中间。 不用猜,莫小白也知道这就是灵泉与灵泉上的那个人。他不禁暗自咒骂了一声,若不是绕了路,此时恐怕自己已经进得了老人的身前,又或者已经启动了夺灵符阵。 “这里的星辉果然好浓郁呀。”人群中一个清秀的少女想要上前一步看个仔细,却被旁边的人挡了下来,“不要靠太近,长风前辈警告过这人很危险。” “危险?”东方武向前跨出一大步,直视着虽然睁着眼却像是双眼已盲的老人道:“一个只能用这些石阵自保的残废有什么危险可言?” “东方公子小心,长风前辈……”东方武身侧的人想要劝阻,可话还没说完就被他挥开了手。他依旧看着老人道:“这么多年你为什么守着这灵泉,其中可是有什么秘密?” 老人双眼微微动了动,极为缓慢将视线落至他的身上,声音难听如两块锈铁相磨,道:“想要知道秘密,你火雀宗何不强行攻破这防御自己来探个究竟?” 东方武出自东方家族,他当然知道一些外人不清楚的事情,当然知道这人用了外人不可知的方法将生命与石阵以及整个灵泉捆绑在了一起,牵一发而动全身,致使长久以来火雀宗都不敢出手强攻。他道:“破了这石阵灵泉就毁了,火雀宗自然不会做这样的蠢事,倒是你,半生不死受尽折磨,活得人不人鬼不鬼,滋味可是好受?” 这般恶毒言语,老人那深深下陷的脸上却看不出任何情绪,双眼如两团黑暗中的血色鬼眼直视着东方武,尖锐而沙哑的声音中有着难以听出的叹息和愤怒,“帝都皇室东方世家,曾经多么高贵的族群现在居然这般模样,出了你这种连市井之徒都不如的后代。” 东方武是东方世家的二公子,除了长辈和东方问天以外就是他翻手**,又什么时候遭到过这种侮辱,他锵然拔出长剑怒指道:“你算什么东西,竟也敢辱我皇族之人!” 老人抬头看天,“记得上次来这里的人叫东方问天,他告诉我说如今的帝王名为东方剑。” 东方武向前一剑怒刺,却叮的一声被石桩之间浮现的水纹光幕震断了剑身。 老人低下头,干裂的嘴角露出一抹嘲讽的看向他道:“你去问问东方剑,我是什么东西。” “算了东方公子。”旁侧的人劝说道:“何必与这种垂死之人斗气,这里星辉比外面浓郁几倍,浪费了岂不可惜?” 东方武先是冷哼一声扔掉了手中的断剑,而后忽然笑了笑,说道:“也对,等我成为了强者再来收拾你也不迟。” 说着他拂开脚下的落叶盘膝坐了下来,开始吸取从灵泉中弥漫出来的星辉。见此,其余众人也是凝神静气修炼,准备在一月时间内跨上夺天境界,开启他们的第一道灵轮。 莫小九紧紧的捏着怀中的人骨,目光在灵泉与东方武等人之间来回不停。他必须要想个办法避开所有人的视线接近老人,若不然等到长风回来就完全没有了动手的机会。可奈何思索了良久也不得所获,于是他索性把心一横,一步跨出巷道将人骨高高举了起来,同时抬手做了个噤声的手势,心中祈祷着老人千万不要出声。 老人缓缓抬头看来,在见道莫小九手上的人骨后双眼猛然一睁,眼珠犹如要滚出来了一般,原本只剩下一张皮的脸也像有了生机一样微微鼓了起来。 见老人虽然激动但最终还是忍住了没有出声,莫小九才长长的出了一口气,伸手指了指石阵和手上的人骨,示意自己要过去。 白方已经说过人骨极为重要,所以那人几乎是想都没有想就答应了。 莫小九收起人骨衡量了一下与灵泉的距离,发现需要两次起落才能靠近。他咬了咬牙拿出了一道破风符咒极快的激发打在身上,然后双腿一曲一绷竭力向着东方武的身后跃起。 东方武听闻衣袂卷风之声赫然睁眼回头,却只见得一个人影一晃便又跃过了自己头顶,不过他的反应也不可谓不快,伸手就是一抓一甩,将地面的断剑朝着落向灵泉的莫小九激射。 东方武修为即将跨入夺天开启第一道灵轮,断剑的速度之快莫小九又怎能来得及反应,只听哧然声音响起,只见一股血箭便飞溅了出来。 “哼!”东方武嘴角冷笑着起身就要向着莫小九抓去,可还没等到他的脚离开地面,灵泉上的尖锐石桩忽然有两根一缩一伸便如妖兽的嘴一样将后者吞了进去。 第十二章 那人饮血 见莫小九跌落在短桥,那人似再也忍不住心中的激动,双手扯动着铁链哗哗作响,双眼更是死死的盯着他怀中露出了小半截的人骨,声音比之前显得更为沙哑道:“快,快将那根人骨给我!” 莫小九捂着伤口爬起身,那半截剑已然洞穿了他的腰间,鲜血沿着左腿而下,片刻便在地面积起了一片殷红。 脚步声传来,是东方武逼近了石阵。东方武厉声问道:“你是什么人?!” 莫小九撕下一缕衣衫勒住伤口。白方说过若是在山洞不能汇合便去火雀宗找天心,而东方武又是火雀宗弟子,所以为了防止以后被认出,他没有回答更没有回头,而是抬头警惕的看了看石台上的那人将怀中的人骨拿在了手上。 那人双手扯动着厚重的铁链前伸,血红的眼中涌出极度的渴望,“快 快将它给我!” 莫小九没有动作,虽然白方说这人没有多少修为,且几条铁链也牢固的钉在了短桥上,但他仍是不免担心,于是弯腰将人骨放在了脚下,向后退了一步道:“你自己来拿。” 那人眼中怒火一涌,脸上血管清晰可见的一阵蠕动,说道:“我双腿皆无,双手又被铁链捆绑,怎么来拿?!” 此时此刻,见莫小九对自己的话犹如未闻,东方武不禁喝道:“我问你是什么人!你给本公子转过身来!!” 莫小九依然不加理睬,看了看身下的灵泉,对那人道:“你坐拥堪比外面星辉浓郁十倍有余的灵泉,要说挣不断这几根铁链我是怎么都不相信。” 似被这句话戳到了痛处,那人萎缩的嘴皮下露出的两排黄牙咬得咔咔直响,“若不是东方家废了我的玄海,这区区几根铁链又算得了什么!” 听此言语,莫小九有些意外的微怔,心想原来这人也与东方世家有着深仇大恨。他故作思索的说道:“若我把这人骨拿给你,我有什么好处?” 那人道:“你要什么都可以!” 闻言,莫小九不由得疑惑的看向脚下的人骨,心想这明显大得不正常的人骨到底有什么稀奇?竟让这人如此重视?他道:“你都这般模样了,还有什么可以给我的?” 那人道:“灵泉,我把这整个灵泉都给你!” 听到此处,莫小九已经可以确定这人没有什么修为,安心了不少,摇了摇头道:“这灵泉又搬不走,况且还是属于火雀宗的,我可不想像你一样一辈子被囚禁在这里。” 那人沉默,原本皱得如沟壑的眉头更深了几分,过了良久后才说道:“只要你将人骨交给我,我可以告诉你一个这灵泉中连火雀宗都不知道的秘密。” 莫小九微有些好奇,问道:“什么秘密?” 那人却是看向地上的人骨道:“你先将人骨拿给我。” 莫小九拒绝道:“不行。” 那人想了想,道:“你靠近些我先将秘密告诉你,然后你再把人骨给我。” 莫小九依然拒绝道:“不行。” 那人微急,“那你想如何?” 莫小九伸手入怀将石盘符阵拿了出来,食指不着痕迹的按上了中间的玉珠,说道:“有人说这石盘与灵泉密切相关,我想让你看看是什么。” 那人将目光落在石盘上,可看了很久,脸上还是一片疑惑之色,便道:“你拿近些,我看不仔细。” “可以。”莫小九没有迟疑,跨前两步就来到了那人身前,站在了他伸手及不到的地方,同时另一只手落在了腰间的黑刀上,说道:“你仔细看。” 那人低头,刚看清石盘上刻画的密密麻麻符文就见得莫小九的食指猛然一按,随即轻微的碎裂声响起中一片浓烈的红光就是大盛的爆射了出来,充斥了整个石亭。 红光临体,那人感到周身都传来了无比的疼痛,皮肤更是以可见的速度龟裂出一道道裂纹,他骇然恐惧的扯动着铁链惊吼道:“这是什么?!” 亭外众人也是惊惧的纷纷逃散到了远处的残墙后,生怕那光照射到了自己身上。 莫小九撒手后退。红光自然也照射到了他的身上,但只是感觉到了一瞬间的痛疼后便恢复了正常,同时左肩的衣衫下一道黄色的光透射了出来,撩开一看,竟是一张极其复杂的符咒。 他没有时间去想白方是什么时候将符咒放到自己身上,再抬眼看去,只见漂浮在空中的石盘上红光越来越刺眼,那人身上的皮肤开始一片片爆裂,无数的鲜血迸溅而出,化作了一蓬蓬弥漫的血雾。 “我要生饮你的血!”那人满身刺目鲜红,形如厉鬼,嘶哑如铁沙相磨的声音尖锐得仿佛来自地狱。 可他话音还没落下,石盘便发出砰的一声炸碎了开来,其中有六颗拇指大的暗色光珠翻飞散开向了四周,形成了一个诡异的阵型,同时其上有一道道如实质般的光线射出,深深的扎进了那人周身各处。 下一刻,惊得所有人一阵颤抖的惨叫穿空而起,震得石亭上灰尘飞落,那人几近咬碎了牙齿的仰起头,颈间在没有了皮肤的遮掩下两根筋恐怖的暴露了出来,他咆哮如野兽道:“我要吞你的肉啃你的骨!!” 随着光珠的出现,从那人身上喷涌出的血雾诡异的凝合成了六股,分别向着每一颗珠子飞去。而到此时,那人已然明白是有人知道了他身体的秘密,眼中尽是不可置信的吼道:“你是谁?!是谁让你来的!你又怎么知道我身体的秘密!!” 莫小九哪有闲心回答他,捡起了地上的人骨后便拔出双刀一前一后护在胸前退到了石桥的尽头,然而正在此时,那人忽然双眼血红的狂吼着抬起双臂在石台上猛烈的砸落,一次次撞击中,传出了清晰可闻的骨头碎裂声响。 莫小九大惊,未想到他竟然选择自断双手来逃脱铁链的束缚,但随即他又放下了心来,对方既然选择这种方法就说明其修为确实不高。 片刻之间,那人双手腕处的骨头已经完全断裂,手掌耷拉了下来,但他仍没有停止,手臂一次次的抬起落下,弧度越来越大,力量越来越重,发出沉闷的啪啪之声。最终,在最后一次撞击之后,那人两只手掌带着鲜血与筋肉滚落在地,他却一眼也不看,用断裂的手腕在石台上一撑,整个身体便借力向着莫小九扑了过来。 莫小九脸色一变脚下一动就要躲开,可那人的速度却是出奇的快,还没等他脚尖离地就已经临近了身前,张开超过常人弧度的嘴猛然向着他的颈间咬了下来。 噗然声响起,鲜血喷涌中剧烈疼痛传来,莫小九清晰的的感觉到那人的嘴间不断蠕动,随之而起的吸力使得他全身肌肉一阵阵紧缩。对方,竟然是在猛吸他的血! 他脱口惨叫中下意识的提刀猛刺,可即便黑刀穿透那人的身体直没入柄也没引起对方的一丝反应。 体内血液极快的流失,莫小九的身体从轻微的颤抖逐渐演变成了大弧度的颤动,手背上的血管明显可见的干瘪了下去,他甚至可以听见自己的心像被重锤的鼓一样跳动了起来。他竭力的挣扎,可那人虽然没有了手脚,牙齿咬合的力量却是极大,以至于两人如连体的婴儿一般难以分开。 莫小九心中的恐惧犹如燎原的火一般迅速升腾,全身毛孔紧缩得连冷汗都渗透不出来。如此持续了几个呼吸时间,待得心中恐惧上升到了顶点到达了极限,他双眼泛红的索性把心一横,亦是张开口猛的向着那人的颈间撕咬了下去,狂吸着对方的鲜血! 亭外,见到这一幕的众人一个个骇然至极,纷纷后退,有的更是转身就跑,一时间乱象横生,你推我挤,大叫声连成一片。 “怎么回事?!”这时,远处长风的身形起落间跃来,看得众弟子逃散不禁出声喝问,不过随即他便看见了石亭内的景象,一怔之后加快了掠来的速度。 “这,这到底发生了什么?!”临近,待得看清情况,长风双眼赫然大睁。只见此时整个石亭就犹如一个巨大的水球,里面充斥着浓烈的血雾,其中有六颗幽暗的光珠散发着诡异的光芒,下方则是两个人头部交错的撕咬在一起,疯狂的啃食着对方的血肉,伤口处的鲜血仿佛流水一般四处溅落。 又过了片刻,一声比垂死野兽更为让人心惊的悲叫声荡散而开,震得四周枯树上的黄叶纷纷掉落,却是六颗光珠上有一道光芒如箭射进了那人的身体,穿透出了一个个触目惊心的血洞。 再看莫小九,只见他此时双腿跪在地上,颈间血肉被生生撕下了一块,清楚可见里面血肉交织、肩骨浮现,更为可怕的是他胸膛上一层黑色如瓶中逐渐灌入的水一样向上蔓延,瞬间便覆盖了全身,那人的血竟然有着难以想象的剧毒。 “这到底是什么鬼东西!”那人撕心裂肺的狂吼,断了手掌的双臂一阵乱舞,却奈何,光珠仿佛有灵性一般每每都躲避了开去。 第十三章 那枚玉印 人的血能有多少?不过是泉水一涌。所以当咒符珠的光芒变得剧烈之后,那人只不过是歇斯底里了十几个呼吸的时间身体中的血便被抽取一空,奄奄一息的向着地面倒去。 生命尽头,他已经是模糊得不能视物的目光移到了莫小九怀中露出的一截人骨之上,声音轻不可闻的呛咳道:“我 我不甘心,苟且偷生数百年就为了有一朝能夺回皇位,却不想至终都是黄粱一梦。” 他竭力的扬起头,满眼恨意的看天,声音如回光返照陡然提高,怒吼道:“贼老天!我东方须白做鬼都与你势不两立!” 东方须白?远处逃走的东方武脚下一顿,这人为什么会姓东方?不过他也只是疑惑的回头看了一眼便继续向着城外逃去。 东方须白命亡,包围着灵泉池的石阵崩裂成一片碎石散落,长风第一时间双掌齐出,浓烈的星辉化作狂风将亭中的血雾吹散,紧接着一步跨前向着莫小九抓去。 莫小九如今的意识也是极度的模糊了,但还能隐约的感觉到危险袭来,于是用尽全力的想要逃,可刚一转身就见得一只手掌如电奔来,砰然击在了他胸膛之上,随之而起的便是一阵骨头碎裂的声音。下一刻,他看见周围的景物倒飞,身体如断线的风筝抛落了出去,轰然撞碎了远处的残墙才停了下来,随之一起掉落的还有被长风掌风吹来的六颗咒符珠。 莫小九口鼻鲜血狂涌,其中夹杂着无数碎裂的内脏染红了一大片地面。深深下陷的胸膛里面已然是血肉模糊得惨不忍睹。 莫小九不想死,所以他憋着最后一口气抓起地上的咒符珠想要逃,可到了现在体内已经是空空如也,即便是提得起一丝星辉也没有力量支持他站起。他,只得用双向前爬动。 长风纵身跃过石亭,落地站定后并不着急,看着莫小九所爬过的地面上留下的几尺血痕冷声说道:“你是谁!为何会出现在启灵之地,又为什么能进得石亭之中!” 莫小九不断呛咳,嗡鸣的耳中早已经听不见外面的声响,脑中只有一个声音如雷响起,那便是活着!活着才能救回谦叔!活着才能找到莫白与花千雨,活着才能找到父母的坟墓在何处!活着才是一切的根本。 长风皱眉冷哼,上前一把抓住莫小九的后襟将之提了起来,先是看了一眼他沿着双脚连线流下地面的血水,然后将目光移到他紧紧攥着的右手,说道:“这几可珠子是什么东西!为何能够吸人鲜血!” “是 是,是咒……”莫小九音不成语的艰难抬起手,长风本以为他是要摊开手掌,却不想对方突然以极快的速度捂上了嘴,赫然将六颗珠子吞入了腹中。 长风并没有阻止,在他想来,以自己的修为,一掌便可以将莫小九撕裂,取出其腹中之物简直是轻而易举。他举起手掌,星辉汹涌而出中五指成爪赫然向着莫小九的胸膛击落,“你既然想死,那我就成全了你!” 又是碎裂声清脆的传开,莫小九胸膛上的血犹如石头砸进水中般溅射而出,滴滴如碎花向着地面洒落。 受此重击,莫小九连咳嗽都使不出力气,感觉身体像是吊在万丈半空中被狂风吹打一般剧烈摇摆。 “生命倒是有些顽强。”见莫小九鼻间仍有气息,长风的手再次抬起击下,不过就在他手掌刚落到莫小九胸膛的时候,一截断裂的人骨掉落了下来,其中滚出了一个鲜红的四方之物。然后,低头下看的长风便是眼神一凝,便是全身巨震,因为那仿佛就是消失了已久,象征着帝王身份的朱雀玉印?! 他神色狂喜的甩开莫小九,弯腰就要去捡拾地上的朱雀玉印,可就在此时变故突起。一声高亢的啼鸣伴随着一个火红的巨大影子从天空毒雾形成的云层中俯冲了下来,只不过几个眨眼时间便卷起火热的巨浪临近了地面。 那火浪之猛烈,一掠而过间就将周围的枯树以及石亭引得燃烧了起来,挥动的翅膀更是径直将长风撞得飞射了出去,撞碎了一幢幢残破的房屋,昏迷的砸落在了远处。 朱雀落地,张开喙嘴便叼住了玉印盘旋而起,又是一声啼鸣中冲入了云层,瞬间消失不见。 莫小九因被长风甩开之故而幸免了被朱雀攻击,他靠着最后一缕意识强撑着残破和染了剧毒的身体抓紧地面的双刀向着巷道中爬去,所过之处拖出了一片深深的血痕。 城外某处,深林中,白方如今也是奄奄一息的被一个高挑的女子抱在怀中向着远处疾行,他看着半空中朱雀消失的地方动了动嘴唇想要说什么,却因重伤没有发出一点声音。 女子低头看着他,眼中除了焦急之外还带着些许责怪,说道:“我说过会回去的,为什么一定要来找我,现在被长风伤成这样你叫我怎样向师尊交代。” 长风嘴角艰难的露出笑意,眼中神色温和至极。他想抬手抚摸女子的脸,可最终只能做到无力的动了动手指。 见他连手都抬不起来,女子脸色逐渐被一层寒霜所代替。她冷声道:“若你有什么意外,我必定将那长风碎尸万段!” 说罢,她加快速度向着启灵之地边缘的山脉奔去,临近后翻手将两道避毒符咒打在了身上,纵身而起在密集的树梢间穿梭,向着顶峰的云层掠走。 是夜,长风从昏迷中醒来的第一时间便是来到石亭,接着又在周围翻找了一遍,在没发现朱雀玉印和莫小九的身影后就快速离开了废城寻找东方武等人而去,同时将一截手指大小长短的竹管拿了出来对向了天空。 噗的一声轻响,随着星辉的注入,竹管中一道火影冲天而起,跃过了树梢穿透了云层在极高的天空中炸散成了朱雀模样的烟花。 数日之后,雷声轰隆闪电交加,天空阴暗如夜,废城中狂风大作,吹卷得落叶枯草和尘沙碎石四处弥漫。一处房屋废墟中,莫小九仍然昏迷不醒,若不是那血肉模糊的胸膛偶有起伏,旁人看了也会断认为是一具尸体。 此时的他双眼紧闭,周身全是干涸的血痂,裸露在外的皮肤依然黑得如墨,剧毒显然没有丝毫消退。 远看莫小九是极度安静,但若是稍微走近便可以发现他的周围是狂暴异常,从四周各处灌进来的风只要一接近就会被一股看不见却无尽凌厉的力量撕成碎片,原因则是因为其吞入腹中的六颗咒符珠有两颗被长风击碎所致。 那人长久坐拥灵泉,其血液中的星辉是何其磅礴,即便是只破碎了两颗,那力量也不是莫小九能够承受的。 无尽的星辉混合着毒血摧残着莫小九的每一寸身体,然后又在撕扯着经脉的同时向着玄海蔓延。 但,在过了不知多少天后,莫小九却是爬出了废墟,在昏迷前一刻本以为必死无疑的他不知道自己是怎么死里逃生,也不知道是怎么活下来的,只是模糊的记得好像做了一个非常真实的梦。 在梦中,那是一个奇怪的地方,那里有着一片巨大的广场。广场的周围竖立着九座雕塑,模样竟然和他背上的九兽印记丝毫不差。 而广场的的上方则是无尽漆黑的天空,天空的正中有着一个庞大无边且与玄海一模一样的白色漩涡,漩涡旋转很慢,速度几乎是肉眼可见。 下一刻,他便看见从某一个方向有两股如洪的黑色水流狂涌而来,气势凶猛得像要毁天灭地。他惊骇的连步后退,可那洪流的速度快如闪电,眨眼就奔涌到了近前,然,就在他恐惧到了极点之时,一侧的朱雀雕像上突然燃起了滔天的火焰。周围静得如死,但火焰却似被狂风吹动般延伸而来,凝聚成了一道火墙挡在了他与洪流之间。 两者轰然撞击,两股水流冲进了火焰中后燃烧出无尽的噼啪炸响,升腾起了一片浓烈的黑烟。再下一刻,水流从火焰中穿透而过折向朝着天空的白色漩涡涌去,莫小九才发现原本尽黑的水流竟然变成了透明之色。 两股洪流注入漩涡之中,漩涡开始加快的旋转,速度越来越快,刹那就变成难以形容的凶猛之势。如此不知过了多久,待得两股洪流尽数涌入漩涡之后,天地间忽然响起了四声巨响,就仿佛是某种东西破碎了一般。 巨响消散,漩涡逐渐慢了下来,降至了以往的旋转速度,同时广场上的火焰也极快回缩入了朱雀雕像之上,然后消失不见。 当得周遭从新归于平静,莫小九的目光还依然震惊得无以复加的在天空与雕像之间来回。 这 这到底是什么地方?正当他刚恢复思绪却突感一阵难以忍受的剧痛袭来,瞬间失去了意识。 第十四章 得逃生还 莫小九虚弱的站起身,踉跄了数步才勉强站定。他抬头看着阴沉的天空长长的舒了一口气,总算是活下来了。 低下头,他辨别了一下方向寻着灵泉的位置艰难的走去,心中疑惑的思索着是什么致使他原本深陷的胸膛断裂的骨头完全愈合,又是什么力量让他体内的剧毒消失不见,难道那梦中的两股水流就是破碎的两颗咒符珠内那人的星辉和毒血?而那剧毒便是被朱雀的火焰燃烧殆尽?但那怎么可能?那只不过是梦境而已。摇了摇头,他将体内残剩不多的星辉聚集于脚下,想要走得快些,却忽然感到玄海中一阵异样传来,同时眼角的余光见得肩后有光芒一闪。 他下意识的转头,却在下一刻猛然怔住。只见他的背后居然浮现出了一道白色的光环。 只是片刻的失神莫小九便狂喜的差点跳了起来,灵轮!这是灵轮!进入夺天境后才能开启的灵轮!!他忍不住一阵狂笑,笑声逆着狂风伴随着衣衫上干涸掉落的血块向着四周荡散。 笑声足足持续了很久,一直到笑得无力站立,笑到眼泪都流了出来才渐渐停止。他胸膛剧烈起伏的站起身,攥紧双拳继续向着灵泉的方向走去,口中充满恨意的念着东方世家和火雀宗的名字。 回到石亭,莫小九找回了丢失的包袱酒壶和装画的竹筒以及箭筒后便一刻不停的赶向城外,同时将那颗之前没有用到的魂香草拿了出来。眼下白方不在,他只有以此将林中妖兽吸引到这里才有可能趁机逃脱。 出得城外,他环视着四周肆虐着树梢和地面的狂风皱了下眉,转身返回城门找了个避风的残墙角落,然后取出双刀相互劈砍碰撞,以火星点燃了魂香草。 枯草被点燃,瞬间燃尽,化作一团让莫小九想象不到的巨大浓烟升腾而起,紧接着便被狂风卷走,带着浓烈得让人头晕的香气飘散向了四面八方。 香气入林不多时,一声声咆哮便连片的震响了起来。见此,莫小九赶紧快步跑出城外,向着那条不会被妖兽攻击的道路逃走。 咆哮不断加剧,在整个启灵之地中震天回响,地面因兽群的奔跑而开始颤动不已,茂密的树林摇晃的弧度也是越来越大,甚至开始一根接一根的倒塌。 强行奔跑使得莫小九体内一阵疼痛难忍,但他却不敢有丝毫懈怠,一路赶到了尽头的宽阔之地才敢止住了身形。 几乎是在他站住脚步的同时,地面犹如要崩裂一般剧烈的震动,无尽密密麻麻的妖兽从两侧向着废城潮涌而去,所过之处泥石夹杂着荒草乱飞,大树成片断裂倒塌,扬起漫天落叶被狂风席卷向高空。 莫小九强行压制着心中紧张至极的情绪,一直等到林中妖兽去尽才一头扎进了藤蔓交织形成的围墙,然后将双刀刀尾一撞组合成弓,反手抽出一支箭扣上弓弦朝着山洞所在的方向继续狂奔。 而在两个时辰后莫小九才知道这魂香草是何等强悍何等神奇之物,竟然是吸引走了绝大多数的妖兽,竟让他一路上没有遭到任何攻击的到达了山洞的位置。 攀着石壁进入山洞,在没有看见白方的身影之后莫小九没有选择停留,趁着妖兽聚集在废城之中纵身一跃就往着来时的山脉疾行而去。他不知自己昏迷了多长时间,所以不知说白方现在是否已经回到了火雀宗。 又是几个时辰过去,待得他爬上山腰临近顶端之时,原本就阴暗的天空变得更加昏暗了下来。他看了一眼视线不能穿透的毒雾云层,咬了咬牙从包袱中将无意中留下的最后一张避毒符咒拿了出来,抬手打在了身上。 他跃身于一棵垂直于山体生长的大树上,仰头看着林间白茫茫的雾气紧抿了抿唇,曲下腿将全部的力量聚集于脚下,猛然向着上方窜出,在一棵棵树间借力,朝着山顶狂冲。 来时他就发现云层很厚,眼下只有寄希望于这一道避毒符咒能够帮自己坚持到足够远的距离。 帝都后方,一条更为庞大山脉之上的火雀宗内,惊符们中。刚能够开口的白方就拉住床榻前女子的手说道:“师妹,启灵之地我带进去了一个叫做小九的少年,你赶快去把他救出来!” 女子握住他的手放回被褥下,柳眉不可见的蹙了一下,说道:“启灵之地中凶悍的妖兽不少,都这么长时间过去,你说的那人恐怕已经……” 白方摇了摇头让女子扶着他靠在床头,说道:“师妹你去将师尊请来。” “方儿你不好生休息,找为师作何?”他话音刚落就看见门被推开,一个白须白袍的健硕老者负手走了进来。 “见过师尊。”白方虽不能起身,但还是行了一个见师大礼。 老者抚须欣慰的笑了笑,说道:“还是你们对为师毕恭毕敬,不像你小师弟那家伙好不尊师重道!” 提及小师弟,白方和女子眼中都不由露出一丝无奈与笑意,说道:“师弟只是还小,懂事了自然就不会成天顶撞师尊了。” 老者挥了挥手,道:“提起他我就头疼。倒是你,你这才可以开口就急着找为师可是有什么重要事情?” 白方点头,示意女子关上了房门,才说道:“师尊,你可还记得那六颗咒符珠。” “嗯。”老者走到床榻前的椅子上坐下,“交给你的那咒符珠乃是惊符门仅剩的六颗,怎么?” 白方不能下床,只得用力的躬下身请罪道:“请师尊恕罪,弟子瞒着你将那六颗咒符珠做成了一个符咒阵法。” “符咒阵法?”老者怔了怔,问道:“什么阵法?” 白方抬起头,看了看老者和女子,低声道:“夺灵阵法!” “夺灵阵法?!”女子一惊,老者则是赫然站起了身,一步跨前道:“你说你做出了夺灵阵法?!” 白方认真的点头,说道:“弟子不敢有谎话之言。” 老者大笑,一把抓住他的双肩,眼中欣慰与自豪齐迸,声音洪亮道:“好!我天心的弟子就是不凡!失传了多年的夺灵阵法竟让你复原了出来!而且还结合了咒符珠!”他激动道:“快,赶紧拿出来让为师看个仔细!” 白方摇了摇头,道:“不在弟子这里。” 天心一愕,皱眉站直身体道:“不在你这里?那在何处?” 白方道:“师尊可还记得启灵之地灵泉上的那人?” 天心微有疑惑,但却依旧作答道:“当然记得,那人本是东方世家的长者,叫东方须白,当初因争夺皇位失败而被其长兄废了修为断了双腿。”而后他眼神一凝,“你做出夺灵符阵是为了他血液中的星辉?!” 白方点头,双手撑着床榻将身体靠得更直了一些,说道:“我这次进入启灵之地的原因有两个,一是为了寻找师妹,二便是想要夺那人的星辉。” 闻言,天心苦笑了一声,坐回了椅子上。说道:“那人与石阵融为了一体,根本就进不了身,所以你失败了。” 白方却道:“不一定,很有可能已经成功了。” 天心再度皱眉,不知其语气为何带有不确定,问道:“什么意思?” 白方道:“我在去往启灵之地的途中认识了一个少年,他代我去了灵泉。” “少年?”天心抚须的动作一停,道:“那少年什么修为?可值得信任?” 白方回想着莫小九的行为举止,说道:“小九涉世不深,倒是值得信任,只不过修为低了些,还没开启第一道灵轮。” 旁侧的女子蹙眉道:“还不到夺天境?修为如此之低又怎么可能成功?” 天心叹了一声,说道:“白方,你一向聪明,这次怎么这么糊涂,竟然将夺灵符阵交给了一个这般修为的人。” “师尊,您先别下定论。”白方说道:“你前几日不是说长风此行回来时神色很凝重么,像是发生了什么大事?” 天心应了一声,说道:“是有这么回事,况且据我观察,这次去往启灵之地的弟子没有一个突破夺天境界开启第一道灵轮。” “这就对了。”白方思索道:“您想想其中原因,这么多年来可有那一届进入启灵之地的新进弟子像此次这样没有一个人开启灵轮的?” 天心仔细回想,良久之后摇了摇头道:“好像是没有。” “所以,这次启灵之地中必然是发生了什么大变故。”白方停顿了一下,继续说道:“再加之长风匆匆赶回,弟子猜测,小九肯定是成功了!” 听他这般分析,天心也越想越觉得可能,但仍持怀疑道:“你说那少年还不到夺天境,他又如何能进得石阵?”话还没说完他就想起了有一次白方付出了半条命的代价换回的那根人骨,双眼一睁道:“你将那根人骨也交给了他?” “嗯。”白方深深吸了口气,说道:“综上几点,我有至少七成的把握夺灵能够成功!” “可以他的修为即便成功也不可能从长风这个四道灵轮塑王境的强者手中逃生吧?”女子说道。 白方转头看向她,“师妹,你怎么忘了当时我已经引开了长风?” 天心则是负手踱了两步,说道:“长风不在倒是增加了几分成功的可能,但他又要如何抵抗那近百名新近弟子?” “小九对符咒很有天赋。”白方说道:“我教会了他简单的使用方法,且还给他多留下了几道破风与避毒符咒。” 天心沉默,脑海中思索着最有可能成功的方法,许久之后问道:“你可与他约定了时候在什么地方汇合?” “在启灵之地中的一个山洞。”白方道:“为了以防万一我还将自己的玉牌留给了他,让他在等不到我的时候来火雀宗找你。” “不过,启灵之地妖兽遍地,他根本出不了废城,所以我想请师尊赶在长风等人之前去找一找。” 天心毫不迟疑的跨步向着门外走去,“我这就去启灵之地走一趟!” 第十五章,雨中飞夺的箭矢 启灵之地,山顶之上。莫小九几乎是在避毒符咒力量消耗殆尽的一刻冲出了雾层,然后再也难以平衡身体的滚跌在了地面,直喘息了很久才稍有缓解。 他听着那惊空穿云的一声声咆哮兽吼,看了一眼毒雾层下丝毫不见影子的启灵之地。深深吸了一口气快步向着来时的山下走去,在临近夜深时来到山脚远处的小镇后又一刻不停的坐上了赶往帝都的飞行兽。 兽背上的房间中,莫小九狼吞虎咽的填饱了肚子,刚准备静下心来修炼就听得一道犹如箭矢在水中穿梭的呼啸声传来。探窗一看,发现在斜下方的山顶之上竟有一个白色的影子在破空飞行。 白影显然是一个人,可以清晰的看见其背上闪烁的灵轮,莫小九定眼细数了一遍,不得不震惊于那七道之多的数量。 破王境!他骇然脱口出声。七道灵轮的强者居然能够破空飞行!不过随后他即发现那人并非是在飞,而是每一次在树上点动借力都可以跃过极远的距离。 难道是火雀宗的人?莫小九离开窗回到床榻上坐下。他几乎可以肯定对方是来自帝国的最大势力,若不然谁会如此明目张胆的来这专属于火雀宗的启灵之地?由此也可以看出,那长风肯定已经将灵泉上那人死亡的事情上报了回去。 七道灵轮!莫小九将后背靠着墙壁,感觉一阵无形的压力如山岳般从头顶坠了下来,压得他有些喘不过气。他深觉自己不过是一个地面爬行的蚂蚁,却要如何才能在那强者林立的火雀宗救出谦叔。 不过随即他便强行甩掉了那不该有的沮丧情绪,端坐着身体合上眼开始吸取空气中的星辉来填补体内的虚弱。虽然是意外,但毕竟自己现在已经迈过了修炼途中的第一个分水岭开启了第一道灵轮。所以,只要活着,只要坚持不懈,就总会有一天能够踏上巅峰,站在火雀宗的所有人之上! 如此,在经过了几次的日升日落,飞行兽穿过浓厚的乌云降落在了帝都之中,而莫小九也利用这段时间将身体恢复到了最佳的状态,只是左颈处被那人撕咬出的伤口在结了疤后显得有些格外恐怖可怕。 走进街道,莫小九先是寻得了一家兵器铺买了几张铁质的面具和几十支上等的箭矢,然后在大雨落下之前走入了一家较高的酒楼,找了个临窗的位置坐下,久久的凝视着斜前方在灰暗的天色中显得更加深沉的皇宫。他的眼中有仇恨和怒火交织的光芒,“东方世家,火雀宗下整个帝国的主宰,总有一天我会让你们亲手把谦叔还回来!” 楼外的天空越来越沉,渐有带着浓烈湿气的微风拂得人皮肤冷凉,随即细雨凌乱的飘落,然后变得如银针般飞洒,打得屋瓦一阵乱响,最终加剧成倾盆之势,在地面和窗台上点出了一个又一个的水泡。 街道上人潮涌动,不管是路边的小贩还是行人都纷纷向着各处屋檐奔去,躲避着这一场明显要持续很久的大雨。 “客官您的饭菜已上齐,请慢用。”店小二将最后一碟小菜端到桌上,看了看莫小九腰间悬挂的酒壶道:“客官可需要来上一壶酒?本店自酿的酒可是闻名整个帝都,包您满意!” 莫小九闻声,刚要从皇城的方向收回视线,却见有几匹马从与街道相交的一条巷道中奔了出来,为首之人全身已经湿透,正一边抬头望着天咒骂,一边抹着脸上和嘴下山羊胡上的雨水。 马管家!莫小九赫然起身,身后凳子被啪的一声带倒在了地上。他五指紧紧的攥成拳头,眼中寒光闪烁,没想到能在这里偶遇了这个逼迫得自己无家可归,导致谦叔被东方世家劫走的小人! 店小二被他突如其来的举动吓得后退了两步,“客 客官,您……” 莫小九不语,看着马管家一行三人进入了斜对面的酒楼后便结了账下楼出了门,而后转入旁侧的巷道带上了面具纵身跃上了房顶。 对面的酒楼中,马管家捋了一把袖上的雨水,向掌柜借了一间房换了衣衫。出来时便大声的要了几壶烈酒走到窗前坐了下来。马管家抹了一把山羊胡下的水渍,端起随从倒满的一杯烈酒就倒入了腹中,“这鬼天气,几月不见落下一滴水,一下便是这般阵势!” 一名随从赶忙为他斟满,说道:“四哥,那这么大的雨,我们今天还去不去旗家?” 马管家呸的一声吐出嘴角处被杯沿卷如口中的胡子,骂道:“你脑子进水不成?这么大的雨你让我怎么去?!” “可是……”另外一名随从迟疑了一下,说道:“可是老爷说今天必须把纳金送到家,不然……” “不然个屁!”马管家扯了扯衣襟,似后颈处残留的水渍让他很不舒服,“是去送钱又不是收钱,你慌什么!” 见他满脸怒意,两名随从对视了一眼,都不敢再说话,生怕惹急了这位旗家老爷面前的红人。 “旗家大部分的钱财都是靠老子辛辛苦苦收地租收回来的,可如今倒好,旗家竟然要生生的挖走一大截!”马管家依然愤恨的大骂,仰头又是一口将杯中的酒水咕哝吞下了腹中,然后泄愤般的将手中的杯子扔出窗外摔了个粉碎。他却忘了那钱本就属于旗家,就连他马家都是旗家的财产。 “嗯?”随着他摔杯的动作,下意识抬起头的随从看见了对面屋顶上冒雨站立的莫小九,和那面具下射来的两道冰冷目光,有些莫名其妙的感觉不自在,于是说道:“四哥,你看 你看那人是不是在盯着我们?” “什么他妈的盯着我们看?”马管家心中本就不爽,此时听得有人盯着自己,便更是破口大骂的转过头,却见得对面屋顶上那个全身湿透的人垂下双手缓缓将腰间的双刀抽了出来,那两道目光如针一般刺的他脸颊一阵难受。 看到对方拔刀的动作马管家的声音骤然小了许多,不过当他看清那人背后并没有象征着真正踏入了修炼一途的灵轮后又大骂了起来,跨近窗边扬手指道:“你他妈的是谁!盯着你马爷看什么看!” 莫小九如若未闻,目光一动不动的盯着马管家那张尖嘴猴腮的脸,手中将双刀刀尖一碰,紧接着刀尾相对一撞组合成弓,反手抽出背后箭筒中的一支箭扣在了弓弦之上,然后缓缓的抬手开弓,将箭簇瞄准了马管家两只三角眼之上的额头。 见箭向正对自己,马管家下意识的后退了两步,大声向旁侧的随从喝道:“你们都瞎了不成!还不赶快去给我宰了他!” 两名随从应声而出,跃身在窗台上一蹬,抽出腰间的配剑就向着莫小九扑杀而至,同时嘴中喝道:“你他妈是谁,竟敢拿箭对着四哥!” 莫小九看了一眼身在半空中的两人,体内玄海一震,背后便是灵轮凝聚,闪烁着白色的光芒。 两人同时心中一颤,眼中露出恐惧的想要转身就逃,可却由于身在半空而无处借力,只得眼睁睁的看着莫小九以极快的速度开了两次弓,将两支带着死神呼啸之声的箭矢激射了出来。 箭矢离弦,只不过是眨眼时间便掠过了本就不远的距离,贴着两名随从慌乱挥动格挡的剑身而过,破开了衣衫洞穿了胸膛,带起一蓬血雾和惨叫从后背透出,夺夺两声插在了对面酒楼的墙壁之中,直没入尾。 砰然声传来,两名随从在生命极快的流逝中撞在莫小九脚下的屋檐砸落在地,胸膛上流出的血水眨眼间便染红了一大片地面。 马管家大骇,脸色瞬间变得苍白如纸,连步后退中转身就要逃,却与后方失神看着窗外的一人撞了个满怀。 而就是这短短的耽搁,莫小九已经抬手从肩后抽出了一支箭勾上弓弦开至了满弓,然后并合的手指一松,铮然作响中箭矢化作一道黑影穿透了重重雨幕刺破了一滴又一滴的水滴和一片不知从哪里飞来的枯叶掠进了窗中,激射向了马管家那张转头看来,写满惊恐骇然而苍白的脸。 箭矢快得如电,以马管家的修为自然是来不及躲闪,他只见得那箭簇在视线中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急速放大,接着便感觉到额头一凉,整个头在被一股巨大的力量冲撞得极度后仰中一片血红之色溅落到了自己的双眼,遮蔽了外面所有的光亮。 尸体砸碎桌椅倒地,酒楼中众食客纷纷在尖叫声中逃散,不多时便已空无一人。 莫小九再度看了一眼马管家满是血污的脸,将弓拆分成双刀还入鞘中之后身体一个后翻贴着墙壁滑落在地,窜进了另一条街道之上,然后进得一家店铺时买了一把纸伞撑在了头顶,同时取下了脸上的面具向着皇城后方在大雨中被雾气萦绕的火雀宗一路行去。 第十六章 火雀宗前一台阶 火雀峰,位于帝都背后,拔地而起高耸入云,植被茂密高山流水,常年雾气萦绕仿如仙境,内有一宗派伫立于半山腰,取名火雀宗。 火雀宗宗门有一巨大的收翅昂头朱雀雕像,成俯瞰众生之势,雕像之下是一条由无数台阶组成的石梯,蜿蜒而下直通山脚地面,而地面则有一条由青石板铺就的宽阔大道与帝都相连。 莫小九撑着伞一步步走过被雨水打得啪啪作响的大道,来到山脚下站定,他抬头看了看那一直顺着山体延伸至云雾中的白色石阶,抬脚便走了上去,可未想到脚步刚一落地就是变故突生。 他只觉得双耳嗡的一声震响,便看见一股如洪水之形,似烈火灼热的巨浪从半山腰沿着石梯骤然滚滚而来,所过之处两侧树林焚毁化烟,天空雨水蒸发为雾,石阶表面更在一片刺耳的炸裂之声中崩裂成无尽碎片向着四周爆射。 火浪速度之快不可以语言形容,只在莫小九眨一次眼的时间便笼罩而下完全将之淹没在了其中。霎时间,他手中纸伞和身上衣物毛发化作一片黑灰飘散,皮肤先是一阵难以想象的收紧,而后脱水干裂,成块状接连掉落,坠地化作无尽粉尘。 可诡异的是莫小九并不觉得疼痛,反而很享受全身上下传来的那种酥麻感觉。他骇然大惊,想要后退却发现脚下不能移动分毫,低头一看,额头上还依稀残留的皮肤上不由得渗除了一片豆大的汗珠,双眼的瞳孔也是骤然紧缩。 只见他的双脚不但没有了皮肤,甚至连血肉都不曾留下一丝一毫,唯有几根深深白骨还在支撑着整个身体,同时融化进了地面致使他动弹不得分毫。 莫小九心中的恐惧如潮水急涨,浑身都剧烈的颤抖了起来,可是这细微的抖动却又使得他手臂胸膛以及脸上的血肉成片成片往下掉,只不过几个呼吸间便露出了其下的骨头。 冷静!冷静!他紧咬着牙齿,强行压制着心中如这火浪般狂涌的惊慌情绪,一遍又一遍的告诉自己冷静! 这变故来得突然也极度真实,但细细一想却有非常不合理之处。如此灼烈的火怎么可能在烧得血肉尽毁的过程中不带来半点痛苦?再则这里是火雀宗,如果有火猛烈至此,那么整个山岂不是也会焚烧殆尽。 而树立了千秋万代的火雀宗是绝不会允许这样的事情发生,所以这一切很有可能是假象,是他不小心触发了什么而导致出现的幻象! 可到底是触发了什么?莫小九心念电转中低头看了看自己的身体,此时已然是大部分的血肉都化作了飞灰,胸膛的肋骨下已经明显可见剧烈跳动的心脏和瞬息数次张驰的肺叶,以及那夹在两者之间的白色玄海。 偶然,当他的视线落到双脚上时眼中猛的一亮。之前一路行来并无异样,而这变故的发生正是在他踏上第一步石阶的时候,也就是说这一切都是因为脚下的石阶。那么只要能移动一步或许就很有可能破除眼前的幻象。想于此,他心中不由得大喜,弯腰捡起地面被烧得火红的双刀就拔出了鞘,紧接着扬手便向着自己的双腿骨斩了下去。 不过就在刀刃即将砍到腿骨时,他忽然停下了动作,只剩下一点血肉的眉头紧紧的皱在了一起,以至于挤出了一缕缕的鲜血,“如果这一切都是幻象,那么这双腿会不会是自己的?这一刀下去是否会真实的斩在身上?” 经过再三思考犹豫,莫小九咧了咧只剩下了两根筋的嘴角,调转刀锋直插入了地面,一点点将与双脚连接的石头挖了出来。 “好一个少年!竟然可以在幻想中做到这般冷静!”后方的大道上,不知何时多了一个白须白袍的健硕老者,正是去往启灵之地寻找不果而返回来的天心。天心此时在见得莫小九的举动后不禁由衷的赞赏了一句。 莫小九自然听不到他的声音,此时正用他那白骨深深的双手抱着腿一点点的挪向前方,可刚得以移动了一点就像是撞到了一道无形的墙一般无论如何都再进不得半分。 周遭火海依旧,在莫小九的眼中整个世界都变成一片废墟,漫天都是燃烧殆尽,纷乱飘散的白灰,以及天空中那一柄逐渐聚集成形的巨大阔剑。 阔剑剑尖倒悬直指地面,已经开始一点点下降,且速度越来越快,带动着无尽的飞灰在剑柄后方形成了一道螺旋的狂风,每一缕狂风都如锋利无比的丝线,在漫天火焰中切割出一条条清晰可见的痕迹。 见其势莫小九便知道即便是阔剑落下后砸不死他,其后的狂风也会将之绞成碎片。于是他只是看了一眼便回过头继续搬动着双腿,尝试着向前一次又一次的迈动,希望能找到一个突破壁障的缺口。 从天心的角度看去,莫小九的动作显得有些滑稽,只见他双手抱着自己的右腿,一次一次不断的向着第二步台阶撞去,很多次都只要再太高一点点就可以跨上去,却每每都在边缘时又落了下来。 不过他并不急,因为从这少年之前没有举刀砍掉自己的腿来看,这第二步台阶终究是能迈过去的。 怎么办!屡次的尝试而不得所获,莫小九不由得再次焦急了起来,头顶上急速落下的巨大火剑上恐怖的高温已经将他头顶上仅剩的血肉烤成了焦炭,其下的**开始如煮开的水一般沸腾了起来,升腾起一股股的热气。 虽然明白这一切都是幻象,可莫小九仍然感觉到意识开始昏沉了,视线也变得极端模糊,心中的焦急慢慢演变成慌乱,再上升至愤怒,不禁指天咒骂道:“火雀宗!小爷不会被你困死在这破台阶上!!” 话音刚一落下,他忽然怔住了,台阶?既然是台阶为何会跨不过去?是台阶太高还是我跨得不够高?现实中台阶不可能无缘无故的变化,那么既然如此便自然是我跨得不够高!莫小九差点狂笑出声,转身就弯腰抱着自己的右腿骨抬到了肩膀,然后用尽全力的向前跨出了能达到的最远距离。 果然,从整条腿伸出到落地都没再感觉到任何阻碍。而下一刻,无尽的火海在瞬间消失,整个世界开变化,龟裂的地面如伤口般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愈合,从新恢复了湿润,生长出了一片片的嫩芽,嫩芽茁壮成长,有的化作野草,有的化作茂密的大树。 天空飞起了细雨,接着是雨落如针,最后加剧成倾盆之势,在地面打出了一个接一个的水泡。至此,一切都逐渐变化成了莫小九来时的模样,他依然还站在第一步石阶上,手中依然还撑着那把纸伞,衣物和皮肤也完好无损,只是比之前更湿了一些而已。 幻象终于是消失了。莫小九长长的松了口气,可刚抬起脚准备踏上第二步台阶就猛然感觉到头顶上一阵热浪袭来,手中的纸伞随之燃烧断裂坠地,他抬头一看,脸上立刻便毫无了血色。 那巨大的火剑仍然是悬在天空,同样拖着那股交杂着飞灰形成螺旋狂风以骇人的速度落下,同样还灼烧得皮肤生痛。 居然还是在幻象之内?!莫小九咽喉不断蠕动,背脊一阵发凉,虽然全身已被雨水浸湿,但他仍清楚的感觉到毛孔中渗透出了密集的冷汗。 火剑的速度奇快,弹指间便砸落而下,宽阔如山的剑身轰然插入了地面,巨大的力量径直将地面震裂出了一片如蜘蛛网般的沟壑。沟壑中碎石乱飞,一道道岩浆冲天而起,与阔剑后端的螺旋狂风汇合在一起,演变成了一个遮蔽半个天空的庞大朱雀。朱雀昂首啼鸣,扇动着翅膀抓住了剑柄,一点点将之拔了出来。 待得阔剑离地,朱雀的双爪竟然如人的手一般将剑扬了起来,而后向着莫小九的头顶狂斩而下,剑身所过之处,空间一片动荡,如镜子一样破碎了开来。 剑还未斩至,剑刃上凌厉的风却已经临体,在莫小九的衣衫和皮肤上绞出了一道道细小如线的伤口。 如之前不同,这次莫小九感觉到了一种深入骨髓的疼痛,就仿佛有蚂蚁钻进了身体,一口口撕咬啃食着他的五脏六腑。 这他妈到底是怎么回事!莫小九痉挛的蜷缩在地,全身密密麻麻的伤口中鲜血渗透而出,然后被越来越近的火剑蒸腾成血雾飘散。 “破!”就在此时,突然一道惊雷般的声音凭空炸响,莫小九眼角的余光只见得黄色的光芒一闪而没,所有的幻象,包括天空中巨大的火剑和朱雀都在一瞬间化作了无数的星点消失不见,随之而去的还有他身体中那难以忍受的疼痛。 “小少年,你很不错,居然能以一己之力踏上第二步台阶。”天心嘴角含笑的抚着胡须看向蜷缩在地上的莫小九说道。 第十七章 我与流沙初相见 莫小九看了一眼天心探到自己上方的脸,身形一动忽然暴起,手中双刀毫无征兆的向着对方的胸膛劈去,心道这火雀宗的幻象还真不是一般的厉害,竟然变得越来越真实。 “你干什么?”天心脚下一步横移侧身躲开,看向冲至大道上的莫小九说道:“我好心救你一命,你居然以怨报德?” 莫小九一步跨前止住身形,转身的同时双臂一振,将灵轮凝聚出了背后,紧接着一言不发的再度攻来,手中双刀上光芒吞吐成两道刀芒翻飞而出,直奔向天心的胸膛。 “原来已经开启了一道灵轮。”天心脸色有些微怒的一变,眼前少年年纪轻轻就跨过了修炼途中的第一道分水岭倒是有些天赋,但没想到却像农夫怀中暖醒的蛇一般不知恩仇!他也不躲闪,抬起右手屈指轻弹,两道微光一闪,便将袭来的刀芒击成了粉碎,说道:“区区夺天境,也敢在老夫面前撒野!” 见攻击被对方轻描淡写的化解,莫小九骇然止步,他沉了沉神,左手指间一转将刀反握,右手持刀藏于身后,冷笑道:“夺天境怎么了?夺天境也能破了你这区区幻象!” 幻象?天心微微一怔,随即便反应了过来,抚须道:“原来你还认为是在幻象之中,难怪难怪。” 闻其言,莫小九眉头微皱,“什么意思?难道你不是幻象?” 天心哈哈一笑,说道:“当然不是,不但如此,若不是老夫恰巧经过,你现在还深陷在幻象之中。” 莫小九将信将疑,道:“你如何证明这不是幻象?” 天心一愕,扫视四周和天空道:“火海与巨剑都已经消失难道还需要证明么?” “当然需要。”莫小九警惕的后退了一步,说道:“这并不能说明我现在不是在幻象之中。” 这要怎么证明?天心抓了抓脸,想了良久都不得所获,以至于有些怒道:“我本以为你这少年有些天赋,却想不到心不明眼无珠,竟真假不分!” 果然还是幻象!莫小九身体微沉,双手一前一后护住身体,作随时攻击之势。见状,天心冷哼一声拂袖转身,跨步向着石阶上走去,他懒得管这无知愚昧之徒。 天心的离去倒是让莫小九有些怔住了。他疑惑的皱了皱眉,将目光落到了石阶上,心想火雀宗设这幻象的目的无非就是阻止外人进犯,应具有极强的攻击性才对,可这人为何突然拂袖而去?难道真的如他所说,自己现在已经脱离了幻象? 莫小九站直身体,尝试着走近石阶,从旁侧的树上掰了一根树枝扔了上去,而后他便见得地面一阵光纹涌动,其中隐隐可见泛起了一片如火之色的淡红。 果真已不再幻想之中?几番确定之后莫小九心中一喜,收起双刀之后纵身一跃便跨过了前几步台阶,向着上方的火雀宗奔去。 石梯很长,以莫小九一道灵轮的修为,足足攀登了一个时辰才来到了半山腰的朱雀雕像旁。于此,他不禁为火雀宗的宏伟而感到震惊。 只见身前是一座数丈高的巨大昂首朱雀,朱雀精雕细琢的两爪之间便形成了一道大门,大门之后是一条更为宽阔的石阶,石阶延伸出一段距离后又分为了三条,如白色的纽带一般链接着三座山峰。 三座山峰各有高低,中间一座为最,其上弥漫的云雾中隐约可见有一座庞大的白色大殿。右山次之,其上的大殿自然也就小了很多。至于左边的一座,在莫小九看来倒更像是一座稍微高大了一些的土坡,其上看不见有如何建筑。 这便是火雀宗!莫小九侧过头,将目光落在朱雀雕像旁巨大石碑上龙飞凤舞的三个大字,心中忽然变得沉重了起来,这便是如今谦叔被关押的地方。 “来者何人!”凝视着石碑良久之后,当他刚收拾情绪准备迈动脚步时,两个人影从朱雀腿后转了出来,垂手握上腰间的长剑冷声厉喝道。 莫小九微微退后了一步,说道:“我来惊符门找天心。” “惊符门?”两人眉尖一挑,嘴角处有一丝鄙夷的笑意一闪而逝,随即依然冷声道:“火雀宗岂是你说进便能进的?赶快滚!” 莫小九听白方说过,惊符门在火雀宗内受到各方排挤,稍作思索便明白了两人脸上闪过鄙夷神色的原因。他拿出包袱中的玉牌道:“这是白方亲自给我的玉牌,让我来这里找天心。” 他话音刚落,一道锵然之声响起,寒光随之掠过,将玉牌远远的击落在了远处的树林之中,却是左边的一名弟子拔出了腰间的长剑。 “你好大的胆子!竟然敢伪造火雀宗腰牌!”那人一步跨前,剑锋一进,指向了莫小九的咽喉,“再不赶紧滚,这一剑便让你血溅当场!” 莫小九心中一怒,握上了腰间的刀柄,声音转冷道:“你看都不曾看一眼,凭什么说腰牌是假的!” “呵呵,他还敢质问我们?”那人回过头与另外一人对视而笑,然后手中一震,剑身随之弯曲向着莫小九的脸颊拍至,“我让你知道对火雀宗弟子不敬会有什么样的代价!” “代价就是我会让你在床榻上躺一年。” 莫小九刚撤身躲过贴面而来的剑锋,就听得一个吊儿郎当的声音传了过来,同时他明显看见攻击自己的守门弟子脸色一变,手中出剑的动作也是一僵。 他疑惑的抬起头,视线掠过眼前人的肩膀落在了不远处一撑着纸伞,一手枕在脑后悠闲走来的二十来岁青年身上,待得看清其长相后心中不由得一阵赞叹,好一个翩翩公子。 此人长发过背,剑眉星目,鼻梁高挑唇薄如刃,左肩处洁白的长衣上绣着一片复杂的机关图案,腰间束着一条同样图案的腰带,带尾从右侧垂至另外腿间。而左腰上则悬着一柄灰色的长剑,长剑显然是经过了精雕细琢,其上花纹的每一根线条都清晰可见。 “流 流沙……”见得来人,两名守门弟子咽喉不禁蠕动了几下,下意识的后退了几步,似对此人有着莫名的恐惧。 “对,就是我了。”流沙沿着石阶漫步而下,走到近前后看了看远处玉牌掉落的方向,歪了歪头道:“看来惊符门真的是要走上绝路了,连火雀宗的弟子都识不得我门的身份腰牌了,唉。” 对莫小九出手的那名弟子一听,脸上肌肉一阵抽搐,急忙跑到树林中将玉牌找了回来,弓腰双手递上道:“流 流沙师兄别见怪,我 我只是见来人面生,所以 所以才……” 流沙接过玉牌瞧了瞧,看向莫小九道:“你怎么会有大师兄的腰牌?” 大师兄?至此莫小九才知道白方在惊符门的身份,说道:“自然是他亲手给我的。” “给你的?”流沙皱了下眉,说道:“这么重要的东西他怎么会赠于他人?” “不是赠与。”莫小九道:“他只是让我拿着玉牌来火雀宗找天心。” “找天心?”流沙眼珠一转,似对他此行的目的产生了好奇,凑近道:“找老头做什么?” 莫小九后退了一步,来开了一些距离,说道:“既然是找天心,自然是要当面和他说。” “是这样么?”流沙眼中上过一抹失望的神色,转身道:“姑且先相信你,随我来吧。” 莫小九将妖刀还入鞘中,看了看旁侧那名一直不敢直起身的弟子,抬脚走进了朱雀大门。 待得两人走远,那名弟子才心中一落,仍有余悸的抹了一把额头混合着雨水的汗液,长长吐出一口气道:“还好,流沙今日没有为难我们,不然你我恐怕真的会在床榻上躺一年。” 另外一人也是双脚一软,靠在了朱雀脚上,说道:“这流沙的机关术太恐怖了,以你我的修为若真惹恼了他,何止一年,怕是得半残。” 前方的分岔路前,流沙转向朝着左边的石阶走去,看了一眼莫小九说道:“第一次来火雀宗?” 莫小九点了点头,看了看脚下石阶连接至远处的山峰,心道原来这大土坡就是自己要找的惊符门。 流沙缓步前行,手中偌大的纸伞也不向他移动一分,不为他遮半分雨。说道:“那你来此可是想要拜入火雀宗?” 莫小九移开了一步,躲开沿着纸伞边缘滚落到肩膀的水珠,说道:“难道不拜入火雀宗就不能修炼了么。” 流沙显然是听出了他声音中渗透出来的恨意,微讶的转过头道:“你好像对火雀宗不满?还是有仇?” 莫小九眼中闪过一道不可察的寒光,看着路面上打落成碎花的雨水道:“不喜欢不一定表示有仇,不是每一个人都想拜入火雀宗,而我便是很反感这里。” “哦?”流沙奇怪不已,颇为好奇的道:“整个朱雀帝国的人都以进入火雀宗为荣,有多少人为了挣得一个名额而打得头破血流,你为什么就偏偏讨厌这里?” 莫小九道:“因为不喜欢,所以讨厌。这理由足够不?” 第十八章 最没落的是宗门 莫小九转头将视线落到在雨水中显得雾气蒙蒙的山峰上,问道:“那里应该便是火雀宗的主殿?” 流沙侧头看了一眼,嘴角扬了扬道:“你不是讨厌这里么,还问这些干什么?” 莫小九收回目光继续看着前方的路面,说道:“多了解一些也无妨。” 话间,两人已经临近了道路的尽头,当莫小九踏上最后一级台阶,抬头望去时不由得一阵愕然失神。只见,前方是一个不大的平台,平台上有一座院门,院门约有两人来高,门梁上歪歪斜斜挂着一块不知道被多少年风蚀雨浸而变得破旧不堪的牌匾,牌匾上只能隐约辨认出惊符门三个暗沉的大字。 院内有五六个茅屋,每个茅屋旁边有一个水缸,水缸旁边有着一个石桌和几个石凳,石桌的一方有着一个菜园,此时地中正长着各种青青绿绿的蔬菜,以及一些无人清理的野草。 莫小九已然从白方口中听说了惊符门的没落,却没想到是破败到了这般地步。他看向流沙道:“这 这就是惊符门?” 流沙毫不理会他的表情,跨步走进院门道:“是否很壮观?” 莫小九跟随其后,看了看随意丢弃在菜地边缘的锄具道:“确实很壮观。” “既然壮观,那么我便为你简单介绍介绍。”经过菜园间的青石板路,流沙指着正前方最大的茅草屋道:“这一间是惊符门的主楼,里面藏着历代以来的各种符咒以及机关术典籍和秘法。” “嗯。”莫小九点了点头,正等着他的下文,却良久都不得再闻其声,于是问道:“然后呢?” “什么然后?”流沙反问道。 “你不是要介绍惊符门么?”莫小九说道。 流沙来到屋檐下站定,收了纸伞放于旁侧的窗台上。说道:“已经介绍完了啊。” “完了?”莫小九为之一塞,心想这确实是简单介绍,你能稍微详细一点么? 流沙抖了抖袖上的雨水向着旁侧的一件茅屋走去,说道:“除了主楼以外不是我们的卧房就是厨房,有必要向你介绍么?” “没必要。”莫小九回道。 “那不就结了?”流沙抬手敲了敲临近茅草屋的木门,喊道:“老头开门,有人找你。” 话音刚落下,一个满含怒意的声音便响了起来,木门砰的一下被甩开,天心一步跨了出来,斥道:“你这个不肖之徒,我说多多少次了,我是你师尊,要懂得尊师重道!” 流沙却是不以为意他发黑的脸色,侧身将莫小九的身影让了出来,说道:“他拿着白方的腰牌说要找你。” “是你?”在见得天心就是帮自己破除幻象的那人后,莫小九有些尴尬的挠了挠头,“怎么会是你?” “怎么就不能是我了?”天心佯咳了一声,负手身后道:“你来找老夫所谓何事?” 另一侧的房间中,伤势已经好转,正在穿衣的白方听得腰牌二字后先是一怔,随即便是系上腰带就快步走了出来,目光落在莫小九的连上后神色一喜,上前道:“小九?真的是你?!” “白大哥?”莫小九眼中也是一喜,之前若不是遇见了白方,自己也不可能去往启灵之地,更不会在短时间内开启第一道灵轮,所以从内心他是很感谢对方的。 “你怎么逃出来的?”白方拉着他的手臂将其引到房中,找了一套自己的长衫递上前道。 莫小九进得里屋换了衣衫,出来后说道:“还别说,你那魂香草可真有效,几乎将所有的妖兽都吸引了过去。” 听到此处,天心自然也明白了过来,看向白方道:“他就是你口中所说的那人?” 白方点头,说道:“他就是小九,当初我就是将夺灵符阵交给了他。” 天心皱眉,道:“可你不是说他修为远不及此吗,怎么已经开启了第一道灵轮?” 白方微惊,看向莫小九道:“小九你突破了夺天境?!” “我阴差阳错的吸收了那人的力量。”莫小九点了点头,坐下后仔细的将那日的情况说了一遍,道:“这可能就是所谓的因祸得福。” 听完,旁侧的流沙高高的竖起了大拇指,一脸佩服之色的道:“厉害!竟敢以一己之力毁了火雀宗新近弟子的修炼宝地!” 白方与天心则是对视了一眼都觉得有些不对,说道:“那人血液中的星辉磅礴异常,以你当时的修为怎么可能全部吸收?再则,如果你真的尽数纳为了己用,修为又怎么可能才到夺天境界?” “什么意思?”莫小九有些不解的问道。 白方不答,转头看向了天心,天心则是负手踱了两步,而后探手成掌抵住了莫小九的胸膛,将一道星辉输入了进去,过了片刻,他脸上露出一抹了然的神色,道:“原来是这样。” “怎样?”莫小九抬头问道。 天心拉着他站起身来,手掌下滑至其腹部,掌心一股温和的星辉逐渐送出,说道:“咒符珠共有六颗,而你体内还完整的剩下了四颗,也就是说当日长风的两掌只击碎了其中两颗,你也只吸收了那人三分之一的力量。” 随着天心手掌的一点点上移,莫小九感觉似有东西经过腹部涌到了胸膛,然后攀升至了咽喉,他道:“那若是全部破碎会怎样?” 话音刚落,他哇的一声张口作吐,四颗散发着微光的咒符珠便喷了出来,天心抬手将之接住,说道:“你会当场爆体而亡,死无全尸。” 闻言,莫小九一阵虚汗直冒,无比庆幸当时长风只击碎了两颗咒符珠,不然自己现在恐怕已经成为了一具尸体,正躺在废城慢慢腐烂。 天心拿出一张手帕将咒符珠搽拭干净,小心翼翼的收好后才入盆洗了手,然后转身看了他许久,道:“听白方说你对符咒一途极有天赋,可愿意入惊符门拜我为师尊?” “拜师?”莫小九他从来都没有过这般打算,而且在启灵之地的时候,长风已经看见了他的脸,于是摇了摇头道:“如果我拜入火雀宗,肯定会有与长风碰面的一天,到时……” 他话还没说完,天心便他手打断道:“修炼一途步步维艰,你现在才刚开启灵轮,正是需要名师指点的时候,我天心虽算不得名师,但自信可以正确的引导你。” 噗的一声响起,一侧正在喝水的流沙将口中的茶水尽数喷了出来,捂着肚子笑得上气不接下气。他指着天心道:“名师,哈哈,老头,你又在骗人拜师,就不怕误人子弟遭到报应,哎哟!” 天心暴露的抬脚将之踢了出去,撞碎了本就脆弱不堪的窗户砸在了外面**的地面上。天心吼道:“你个不肖之徒!若不是我你还在街上当乞丐呢!若不是我你这一身符咒和机关术从哪来!个混账东西!!” 莫小九别过头,强忍着笑意,却被天心一把拉出了门,转进了主楼之中,他道:“别听那混账东西乱说,拜师!我天心可以保证长风不会伤你一根毫毛!” 莫小九环视了一眼周围,只见上方的神位上有一桌一椅,和一幅没有署名的画像,然后四周便是几个偌大的书架,以及其上密密麻麻的书册,之外便无其他之物。 天心走到神位前的木椅上坐下,整了整衣袍,向白方道:“斟茶。” 白方却是看向了莫小九,似在征询他的意思,而莫小九则皱紧了眉头,心中几多挣扎,他不是不动心,毕竟能有一个强者亲手指导,自己的修炼之路将平坦得多,可这里火雀宗,若有一天因身份暴露而殒命,又拿什么去救谦叔? 见他迟迟不动,天心咳了一声,双臂轻轻一振,背后七道灵轮便凝聚了出来,说道:“老夫七道灵轮破王境,难道还不足以做你的师尊?!” 莫小九仍然迟疑,他道:“我身负大仇,仇人可能比你还强大,前辈可还愿收我为徒?” “师尊既然要收你为徒,你便不用考虑其他。”这时,女子听闻动静走了进来,说道:“这惊符门的弟子哪一个肩上不是仇深似海。” 莫小九再度考虑了许久,最终舒展眉头屈膝跪了下去,心想如此也好,拜师入了火雀宗,说不定还可以寻机打听到谦叔被关押的位置。 见他跪下,白方嘴角露笑的倒了一杯茶,端至其身前道:“敬了这杯茶你我便是师兄弟了,以后就要有福同享有难同当,自然,仇恨也是一起背。” 虽然只是简单平静的一句话,但莫小九心中仍是感到一阵温热,说道:“若我的仇恨是整个天下你们可还愿意?” 流沙拍了怕屁股上沾染的泥水,插话道:“这是长久以来惊符门立下的铁规,目的是为了宗门团结,而老头又之一要收你入门,我门又不敢违背,所以也只能违心的与你一起扛了。” 他说的无奈愤恨,但莫小九并未从其眼中看出一丝反对,感动之余他抬手接过茶杯,面向天心道:“请前辈恕我直言,从白大哥那里得知惊符门如今已是没落到了摇摇欲坠的地步,您突然收我这个背负血海深仇的人为弟子,是否 是否草率了些,毕竟我的仇人很有可能给宗门带来毁灭性的的灾难。” 天心抚须,笑着摇了摇头,说道:“并不草率,我之所以要收你为弟子并非是因为白方说你对符咒有着过人的天赋。” 他停顿了一下,继续道:“而是因为你不但成功的吸取了灵泉上那人的力量,并且还从他血液的剧毒中活了下来。” “果真有剧毒?”流沙好奇道:“那毒人到底有多毒?” 天心点了点头,说道:“若不然你以为火雀宗为何这么多年来不对他下手?一是因为他和石阵连为了一体,二则是因为他只要用一滴血就可以让整个灵泉毁于一旦。” 几人皆是大震,眼中不禁露出了骇然之色,流沙更是带着敬佩与好奇看向莫小九道:“我说未来的小师弟,如此剧毒你是怎么活下来的?且看你现在一点都没有中毒的迹象,难不成是有九条命?!” 莫小九自己都很是莫名其妙,也就说不出个所以然来,于是玩笑道:“黄泉路太挤,所以我转了圈就又回来了。” 第十九章 最可恶是二师兄 “好了,话不多说。”天心打断几人,将双手放于膝间,坐直身体道:“惊符门拜师过程并不繁琐,但却是极其**之事,都给我好生站着!” 闻言,三人声音一收,排成一行负手站在了一侧,从上到下依次是白方,女子和流沙。 等到屋内静得针落可闻后,白方目不斜视的挺胸开口高声道:“新进弟子是何人?!” 莫小九双手举杯过顶,大声回道:“新进弟子小九!” “新进弟子小九,堂上所坐之人名为天心,乃是惊符门现任门主,你可愿意拜其为师尊!” 莫小九一拜而下,道:“愿意!” “新进弟子小九,拜师后必须视惊符门为家,你可愿意待门内所有人如亲?!” 莫小九再拜而下,道:“愿意!” “新进弟子小九,拜师后你可愿意担负将宗门发扬光大的重任!” 莫小九三拜而下,道:“愿意!” “新近弟子跪行至尊前敬茶叩拜!” 莫小九挪动双膝跪行道天心脚前,低头双手举杯道:“师尊在上,弟子叩拜敬茶。” 白方侧身转向天心,道:“惊符门门主天心,小九拜入门下,您可愿意倾心教授一生所学,助其踏上强者之路?!” 天心如剑出鞘般有力的站起身,双手端杯一饮而尽,然后单手抚上莫小九的头顶,说道:“为师自当竭心尽力!” 白方伸手接过旁侧女子递上来的三支线香走上前,交于莫小九道:“拜师礼成,请新进弟子燃香告知仙祖魂灵!” 莫小九接过香点燃,在天心侧身让开后对着神位上的画像双手合十三拜,而后将之插上前方的香炉,“新进弟子小九燃香拜仙祖,请仙祖保我宗门昌盛,护宗门弟子平安。” 礼毕,天心从案上陈放的木盒中取出一块光洁的玉牌,并指在其上刻下了一个‘九’字,交给莫小九道:“现在你已经是惊符门弟子,这块玉牌便是你以后身份的象征。” 待得他收好玉牌,白方拍了拍他的肩膀,说道:“小九你入门最晚,理所当然就是我们的小师弟,现在我为你郑重介绍一下师兄师姐。” 他先是转向流沙道:“这位是你的二师兄流沙,擅长机关术,修为和我一样在二道灵轮天玄境界。” 流沙一手负于身后,一手拍了拍莫小九的肩膀,故意端着身份道:“在火雀宗谁要是敢欺负你,你就告诉二师兄,二师兄帮你揍他个血流成河!” 天心似见不得流沙这副模样,抬起一脚就踢在了他的腿上,怒道:“你有多远给老夫滚多远!” 白方转向旁侧的女子,说道:“这位是你的师姐,阮飞雪,擅于剑,修为在三道灵轮破玄境。” 破玄境,莫小九很是诧异,没想到阮飞雪修为竟然完全超越了白方和流沙。 待得几人相互介绍完,天心从第一排的书架上取下一本破旧泛黄的书,扔到莫小九的胸膛道:“你现在已经正式成为了惊符门的一员,这本符咒入门之法拿去自己琢磨。” 看着他负手出门,莫小九眼角的肌肉一阵抽动,转头向几人道:“我这刚拜师他难道就没有什么交代和指点的么?这 这是否有些太不负责了?” 流沙非常赞同的点了点头,说道:“小师弟你算是幸运的了,你二师兄我当初拜师的时候这入门之法还是我自己翻出来的。” 呃……,莫小九忽然有种上当受骗的感觉,他捏了捏手中的破书道:“现在可不可以反悔?” 流沙拍了拍他的肩膀,一脸同情的说道:“上了贼船哪有那么轻易能下,亲爱的小师弟啊,你就死了这条心吧。” “行了行了。”白方拍掉他的手道:“师尊哪有你说的那么不堪,赶快带小师弟去他的房间。” 流沙将双手枕于脑后,向着门外走去道:“走吧小师弟,去看看你金碧辉煌的寝宫。” 莫小九磕了磕牙齿,抬头看了看一层茅草的屋顶,心道这破地方能不漏雨就不错了,还金碧辉煌? 出得门外,流沙带着他走到靠右的倒数第二间茅草房前,刚要伸手推门,忽然脸上一片莫名笑意的转过身,从怀中拿出了一个一尺见方的木盒,同时左顾右盼的说道:“小师弟,你刚来还不清楚,咱师尊这个人吧心眼特小,你知道为什么刚才他看都不看就随手乱扔了一本破书给你么?” 莫小九不解的摇了摇头,道:“为什么?” 流沙看了看主楼门前离去的白方与阮飞雪,将他拉到一旁低声的说道:“那是因为你没给他送礼。” “送礼?”莫小九更为不解了,说道:“见面礼不是该作为师尊的送给弟子么?怎么……” 流沙满眼愤恨的点头,将手中的木盒塞到他怀中道:“两个字,这老头太抠!我可告诉你,小师弟,你要是不送礼的话以后的日子可是非常非常难过的,说不定十几年后你还停留在现在这个境界呢。” 莫小九将信将疑,“是这样么?” “当然是这样!”流沙笃定的说道:“做二师兄的怎么可能骗你,再则,要不是我看你顺眼,才舍不得将这木盒给你呢!” “那这是什么?”莫小九看了看怀中异常沉重的木盒问道。 听他问起木盒,流沙脸上神秘与心痛交织的轻拍了拍木盒,说道:“这可是个宝贝,老头可是觊觎已久。” “宝贝?”莫小九抬手将木盒转了个圈,刚准备打开其上的锁扣却被流沙一把按了下来。 他道:“赶快拿去送给老头,送得越早你以后受到的待遇就会越好!” 说着他掰过莫小九的身体,推着他的被向着天心的房间走去,说道:“记住,千万别说是我给你的,不然他会觉得你没有诚意!” 话音落下,他敲了敲天心的房门,然后身形一转便消失在了两幢房屋间的巷道内。 门被拉开,天心走出问道:“什么事?” 莫小九抓了抓脸,将手中的木盒递上前道:“师 师尊,这这是小九的一点薄礼,还请笑纳。” 天心低头看了看木盒,先是皱了皱眉,而后有些微怒的道:“你小小年纪尽然就如此世故,老夫收你为徒,自然会竭心尽力的教导,不是为了收礼!” 见他这般义正言辞,莫小九怎么都不觉得天心会像流沙说的那般不堪,左右看了看,却发现二师兄正躲在远处的转角向自己连递眼色。 于是他硬着头皮将木盒塞进了天心的手中,说道:“师尊别误会,这并不是什么贵重之物,也非弟子担心您不尽心教导,只是我的一点心意,还请一定要收下。” 天心自然是不会收,他正准备将木盒递回,却听咔的一声轻响传来,低头一看,只见整个木盒的盖子忽然从中滑开,然后便是一片密密麻麻的木制机关如喷涌的泉水一般冒了出来,眨眼间便形成了一个缩小版的惊符门模型。 莫小九顿觉一阵惊艳,只见那模型由一片片薄如蝉翼的木片组成,两两扣在一起,有精致雕刻着符文的院门,有高到几层的主楼,自然也有每个人的房屋。 天心怔了怔,而后似很满意的点了点头,道:“这是你二师兄给你的?” 莫小九点头,眼珠一转说道:“我见这模型很有寓意便觉得更适合师尊,况且留在我那里也没有用,所以就给您送来了。” 天心脸含笑意的抚了抚胡须,说道:“你有心了。” 可他话音还未落下,就感觉到木盒一阵轻微的震动,还未反应过来就听噗的一声响起,一泉黑水猛然喷溅而出,形成了一片水幕笼罩向了其上半身。 如此近的距离,再加上完全没有防备,于是在下一刻,莫小九就完全失去了思考能力的看见天心的那张老脸完全被染成了黑色,唯有两只眼睛中还能见得两点白色。 “这 这 这”莫小九咽喉不断蠕动,脸色瞬间苍白的连步后退,一时间变得音不成语。 那方,见到这一幕的流沙一手捧腹一手捶墙,几乎控制不了的想要大笑,却又不敢出声,憋得一脸通红之余紧抿不住的唇间发出了一阵如放屁的闷响。 天心啪的一声将木盒摔成了粉碎,十指噼噼啪啪一阵乱响中攥紧,那从怒得裂开的嘴间显出了两排白牙,在莫小九看来比凶猛的妖兽还要极其狰狞可怖。 “你才入门第一天竟然就干做如此大逆不道的事情!”天心一步跨前,脚步落地犹如重锤一般敲打得莫小九心惊肉跳。 “不 不 不,是 是二师兄他……”莫小九连连摆手想要解释,却见天心手掌一翻,两道黄纸符咒便浮现了出来。 随即屈指一弹,其中一张便疾飞而出,化作一道光射进了他的胸膛,“他也跑不了!但你做事不经大脑,轻易受人利用,同样要受到惩罚!” 符咒之力入体,莫小九浑身一震轻颤,直感觉一道冰冷如水的诡异气息袭遍了全身,而后便觉得像深陷入了满是污秽黑色的泥沼,异常难受。他下意识的再度后退,可就是这一动,天空忽然凭空一道道闪电泻落,啪的一声击打在旁侧的地面,直轰出了一个大坑。 第二十章 是你的茅草屋 莫小九吓的踉跄逃窜,可刚跑出了两步,就感觉到脚下一轻,整个身体犹如滚石坠了下去,低头一看才发现地面竟似纸张一般破碎了开来,露出了一个漆黑的大洞。 砰的一声砸落洞底,他还来不及惊骇就又见得四周的泥土像水一样流动,只不过眨眼时间就将他完全淹没在了其下,然后又如被蒸干了水分的泥浆瞬间凝固,将他脑袋以下的身体完全箍死在了地下。 这 这是怎么回事?!莫小九满脸惊恐,喉咙犹如被泥土堵住般,呼吸都需要用极大的力气。 天心却是对他毫不理会,脚步一转就向着流沙所在的房间走了过去,可推开门一看,里面哪里还有人影,知道不妙的某人早已经溜之大吉。 “你个混账东西最好不要回来!”怒不可遏的天心仰天一声咆哮,声音如雷一般从半山腰荡散而开,惊得林中飞鸟尽散,虫蛇无声。 山中某处,流沙浑身一颤,回头看了看惊符门的方向,双手合十的祈祷了一声转身扎入林中消失不见,“二师兄好不容易才找到机会报复老头一次,亲爱的小师弟您就多担待担待吧,他日二师兄一定好生向你赔罪。” “师尊,师尊,我真的是无心的啊,都是二师兄的陷害啊,您就看在我是第一次的份上饶了我吧。”地面,莫小九无辜至极的看着即将走回房间的天心乞求道,然而回答他的只有重重的摔门声。 这时,白方从房间中走了出来,他无奈的摇了摇头道:“都怪我,早该告诉你不要与流沙走得太近。” “二师兄……”莫小九可怜兮兮的望着他,“你行行好把我弄出去好不?” 白方退后一步,为难的道:“这恐怕有些难办,师尊他老人家的手段太残忍,我可不想遭受牵连,不过你也不必太担心,只要不动,这厄运符咒就起不了多大作用。” “真的?”莫小九眼中一亮,心想这符咒之力总不会一直不消吧?若是不动就能避免这些诡异出现的灾难,那么倒不失为一个可行之法。 “据我所知是这样。”白方点了点头返身向着房间走去,说道:“小九,经此之后你可一定要记住,千万千万不要与流沙走得太近。” 莫小九此时已然是对流沙恨得牙痒痒,不用白方提醒以后也会离那个万般可恶的二师兄足够远。不仅如此,他还一定要想个办法报了这一箭之仇才能消心头之恨。 啪的一声惊雷,思绪才刚落,云层中又是一道银蛇划破长空直泻而下,蒸发了所经之处的雨水轰然落地,虽然相隔甚远,但那向着四周炸散的电光中仍有一缕击在了他的肩头。 于是,惨叫声伴随着烟雾升腾,莫小九铺散在地面的长发跟跟倒立中满脸变成漆黑之色,如之前的天心一样只露出了眼中的两点白色。 “不是说不动就不会有事的吗!”两排洁白的牙齿间喷出了一阵青烟,他悲愤的仰天咆哮,“可恶的二师兄我要你血债血偿!” 这一声愤怒轰隆作响,盖过了惊雷,压过了林间呼啸的风声,如一支支激射的冰冷箭矢射中了已经下至山脚的流沙。 流沙脚步一个趔趄,他揉着耳朵回头看了看山顶,疑惑道:“这是小师弟的声音么?怎么这般嘶哑?” 接着他扬了扬手中的伞继续向着帝都走去,“小师弟啊,二师兄不是刻意要害你,只是那老头太可恶,我也是不得已才利用了你啊,你可一定要体谅我压抑了很久很久的愤怒啊。” 次日清晨,天空逐渐放晴,经历了无尽风吹雨打,被电闪雷鸣折磨的惨无人样的莫小九也终于是从苦海中脱离了出来,爬出了坑洞的他顾不得回房洗净身上的污垢,顾不得贴着皮肤变成了焦炭的褴褛衣衫,第一时间便点了一把火冲进了某人的房间。 于是这一天上午,刚回到山脚的流沙便看见惊符门上出现了一道被微风拂上半空的火龙,其中除了交织着滚滚浓烟外,还夹杂着一干人等的惊呼,以及哗啦啦的泼水声。 他大惊不已,急忙掠动身形向着山上狂冲,人还未至焦急狂怒的声音已传了上来,“是谁如此大胆!竟敢来我惊符门纵火!若被我抓住定然将你剥皮抽筋,分筋拆骨!” 在临近石阶尽头之时他锵的一声抽出腰间长剑纵身跃起,可在落地之后又不由得疑惑的止住了脚步,只见白方和阮飞雪两人此时正满身尘灰的各提着一只大木桶站在一片狼藉的废墟前,而天心则是拉了一把椅子坐在阶前,悠闲的端着一杯茶自饮。 至于莫小九,眼下正拿着一个熄灭的火把一脸怒意的望着他。 流沙一时间没看明白几人为何是这般不一的动作与神情,但总觉得有些不对,“这 这发生了什么事?谁 谁的房间烧起来了?” 白方与阮飞雪对视了一眼,然后又看了看莫小九,回头道:“你的茅草屋。” “什 什么?!”流沙定眼一看,发现那一片废墟之处果然是原本自己房间的所在地,狂奔上前暴跳如雷的道:“是谁!是谁敢毁了我的房子!!” 白方和阮飞雪不答,放下手中的木桶后各自走到了一旁。 流沙跑到天心的身前,怒火更盛的吼道:“到底是谁!老头你身为惊符门门主,有人上来纵火你居然不管!居然不阻止!” 天心不紧不慢的饮了一口茶,抬头看向他道:“某时,天空突降雷火,瞬间便点燃了你的房子,我怎么阻止?为师虽然有破王境修为,但也不可能扛得住天灾是不?” “屁!”流沙颈侧青筋暴露,道:“你是七道灵轮破王境强者,怎么可能抵挡不了一道雷火!” 天心耸了耸肩,说道:“可我害怕,所以就迟疑了,等到反应过来已经来不及了,房子也就变成了这般模样。” “你 你 你!”流沙用脚趾头想也知道天心是故意的,气得浑身一震发颤,他当的一声扔掉手中的长剑,转身跑到莫小九的身前,问道:“小师弟你告诉我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见他怒不可遏的样子,莫小九冷哼了两声,忽然欺身而上,双拳犹如雨点一般落在了他的脸上,刹那间啪啪之声和带着不明所以的惨叫与询问声不绝于耳的响起,听得旁侧之人皮肤一阵发紧。 出手如风,收拳似电,流沙修为本就在二道灵轮,远远高出了莫小九,莫小九趁着对方还在发懵之际便身形一个后翻远远的拉开了距离。 “你干什么!”仍然还云里雾里的流沙赫然翻起身,一脸红肿怒视着他。 这一顿狠揍似乎让莫小九的心情舒畅了许多,他扬了扬拳头道:“这是你之前陷害我的代价!” 闻言,流沙忽然想明白了什么,他眼有凶光的看了一眼被水浇湿后散发着刺鼻青烟的废墟,咬牙切齿的说道:“意思是说这火也是你放的!” 莫小九头摇得如被风吹旋的落叶,双手连摆道:“不是不是,这个真不是,二师兄千万不要以为你之前陷害了我我就会干出这般失去理智的事情,小九不是那样的人!” 流沙自然不信,捡起地上的长剑一步步向着他逼近,双眼通红的道:“不是?怎么证明?!” 莫小九一边后退一边无辜的低下头,说道:“二师兄你这不是为难小九么,小九怎么证明你都不可能相信的。” “怎么证明!”流沙一点点扬起手中的剑,很有莫小九要是证明不了就会一剑将之挑飞的架势。 “这,这……”莫小九眼珠急转,一指天心和白方两人道:“师尊和大师兄以及师姐可以为我证明!” 流沙冷哼出声,长剑呼啸一声指在了他的咽喉,道:“我不相信他们!” 听闻此言,莫小九将胸膛一挺脸色一肃,带着斥责的语气道:“二师兄!这就是你的不对了,所谓一日为师终身为父,师尊的话你怎能不信!再说大师兄,我们几人中大师兄犹如长兄,既然是长兄,他的话你又怎可以不信!还有师姐,师姐乃是矜持的女子,万万不可能说谎,你的质疑是在抹杀她的人品!” 听着他脸不红心不跳的谎话之言,白方顿时无语,阮飞雪则是差点忍不住笑出了声来。 “你!”流沙牙齿咬的咯咯直响,见其明显不真的神情他几乎已经确定了这场火的来由,可莫小九的打死不认却让他束手无策根本就难以发作,直感觉心中的怒火犹如被闷在了壶中,胀得胸膛一阵疼痛。 “好好好!你不承认是不是?!”流沙脸色青红交加,手臂连带着剑身颤抖,道:“风水轮流转!总有一天我要以牙还牙!” 莫小九后退的脚步一定,侧身避开剑锋,嘴角一抹得意的笑容一现即收,而后眼中涌出怒意道:“二师兄!小九无辜受你质疑已经是万分委屈!居然还说什么要以牙还牙,你这样做让小九好是寒心!” 紧接着不待流沙开口,他话锋一转继续道:“既然如此小九为了自保也就只有求助于师尊和师兄师姐了!他们刚才都听见了,要是我以后有个什么闪失,又或者我的房屋有一天忽然无辜倒塌或者烧为废墟,那么肯定就是你所为!” 听于此,流沙气得无以复加,感觉全身肌肉都在被怒火灼烧,他剧烈的喘着粗气,口中不断的开合却说不出一个字,最终只得化作一道穿空击云的咆哮。 噗嗤一声,阮飞雪终于是实在忍不住咯咯直笑了起来,伏在白方肩上捧腹一阵抽搐。 第二十一章 这灾难频发的季节 天心放下茶杯站了起来,缓步向着两人走了过来,途中伸手入怀将一道符咒拿了出来,虽然神色平静,但流沙还是从其眼中看出了一丝不善。 “老 老头,你要干什么?”他大感不妙的后退了几步问道。 “干什么?”天心甩了甩手,指间的符咒被风吹得哗哗直响,“作为同门师兄弟,你诱骗小九就是一大过,再说你以下犯上不尊师重道,为师若不罚你如何能正门规?!” 流沙手中长剑叮的一声坠落在地,脸上露出比哭还难看的笑容道:“师尊您老人家乃是七道灵轮强者,堂堂惊符门的门主,度量是何其大,肯定不会与弟子计较的对不?” “不不不。”天心摇头道:“这与度量身份无关,为师这么做只是为了打掉宗门近来出现的歪风邪气,同时也是为了捍卫师道,若不然长此下去,为师之人还何来威严。” “师尊师尊,你看弟子身板瘦弱,哪里能经得住你折磨,而且 而且那是小九所为,与我无关啊,况且我根本就不在场!”见他步步逼来,流沙急得像热锅上的蚂蚁后退的脚步一阵紊乱,差点就绊倒在地。 “你不在场?”天心眉尖一挑,执着符咒的手一点点抬起,屈指就要弹出。 见状,流沙凝聚出灵轮提聚星辉拔腿就跑,纵身而起就要向着山下逃走,可双脚才一离地就感到背上一凉,一缕诡异的气息涌遍了全身。 “不要啊!!”流沙砰的一声栽倒在地,仰头看着那天空中骤然而起、汇聚如洪流狂泻而来,交织着风雨的电闪雷鸣,悲凉惨嚎。 天心冷哼的看了他一眼,负手向着房间走去,说道:“你既然不在场又怎么知道是小九所为?你真当为师老糊涂了不成!” 怒雷惊耳,闪电刺眼,莫小九抬头望着乌云密布的天空叹息,“这可真是一个灾难频发的季节。” 白方与阮飞雪也是摇了摇头,眼中比之前看莫小九时更充满同情。 这道厄运符咒自然也是整整持续了一夜,待得第二日惊符门上方的一小撮天空再度放晴之后,流沙才敢摇摇晃晃的爬了起来,弥漫着青烟散发着焦臭的跑进白方的房中洗掉了全身的污秽换了洁净的衣衫。 再出得门,他便一头扎进了后方的树林中开始砍伐木头,如今房屋被毁,总得先要弄一个遮风避雨的安身之所。 而莫小九此时则正安静的坐在藏书的主楼之中,仔细认真的翻阅临摹着各种符咒,可符咒一途远比他想象的复杂晦涩难懂,以至于一连数天都没能成功的习会一道。 为什么当时大师兄教自己的避毒和破风就那么容易懂呢?难道是运气?他揉了揉微痛的太阳穴,看着桌上临摹出来的一堆乱七八糟的符咒,直觉得一阵头昏眼花。 期间他也去请教过天心,可这位极不负责的师尊却说符咒一途玄妙无比,过多的靠旁人指点反倒会影响自身的感悟和遏制发展的空间。 这明显敷衍的话是一个为师者能够说的吗?莫小九现在是非常后悔拜师时没有经过深思熟虑。可又能怎么办呢,以二师兄的话来说如今已经上了贼船,想下哪有那么容易,只能慢慢熬了,他一手撑着头一手拿起近前那张名叫‘隐遁’的符咒仔细琢磨了起来。 天心说符咒分为符头、符身、符腹、符脚、符胆五部分,而符结便是存在于符身之中,是由各部位中的符力凝结而成,无形无质。 说得形象些,符咒就好比是人,五部分就相当于人的四肢肝胆,而符结便是人的心脏,只有心脏跳动了起来,整张符咒才能有活力,才能发挥力量。 莫小九将一缕星辉透过手指送入符咒之中,如在大海中寻找一粒沙般寻找符结的所在,心中却有着骂娘的冲动,心脏?若真是人的心脏不用想也知道在什么地方,可这符结在哪里?怎么寻找? 偶然,正在他无尽鄙视着创造了符道一途的人时,似忽然想到了什么,眼中猛的一亮,将所有注意力都集中在了手中符咒的符文上。 符咒的组成是什么?除了五大部分以外自然还有符文这一要素,那么符文又是什么?直白的说符文就是一些关联的线条,既然是有关联的线条,那岂不是就可以寻其路线找出其中所有存在之物?就犹如你手中拿着一张详尽的地图,难道还不能找到通往目的地的路? 想至此,莫小九赫然坐直了身体,将桌上的所有东西都拂到了地上,只留下了手中那张隐遁符咒。 可又该从何处下手?将符咒端正的放于桌上后,他看着那密密麻麻的符文又不禁开始犯难。毋庸置疑,其上的每一笔都肯定有着必不可少的作用,但有些笔画完全是脱了节的,根本不连贯,就像是一条没有桥的深渊横在了你的脚前,而宝藏却在对岸。 他眉头紧锁,凝神静思,也不知过了多久,直到流沙从新建好了房屋,咒符珠化解了灵泉上那人血液中的毒,且白方等人还各自吸收了一颗其中的力量,他才从思索中退了出来,抬手将星辉慢慢的注入了符咒之内。 几缕星辉从符头渗入,沿着密麻的线条到达了脱节的符文处,莫小九将脱节处想象为一道深渊,既然符咒上的每一笔都相关联,那么这深渊之上必然有着一条隐藏着的通向对岸的路或者桥。 如此,再将星辉想象为水,只要水一路沿着深渊的边缘向两侧流动,那么便总会找到那座桥或者那条路。 想至此,他不由得信心大增,星辉通过指尖延绵不绝的向着符咒中送入,然后沿着深渊的边缘开始向着两侧不断延伸探索。 楼外,天心的房间中,此时白方正在与之谈论一个之前被他遗忘的事情。 “你是说之前在启灵之地飞雪助你从长风手下逃脱后你看见火雀宗的雄朱雀突然穿破云层俯冲向了废城之中?”天心手中拿着一本书,但却无心翻阅,道:“你确定不是雌朱雀?” 白方点头,说道:“每一年我们都会见到雌朱雀送新进弟子去往启灵之地,也就是说它频繁出没于我们的视线范围,可雄朱雀则不同,它长时间居于穴中,已经有很多年都不曾出洞一次。” 他停顿了一下,肯定的说道:“虽然两者外形基本一致,但后者的尾羽中却有一叶是明显的黄色,弟子绝对不会看错。” 见他如此肯定,天心眉头不由得皱起了一条条沟壑,放下手中书起身踱步道:“这怎么可能,至很久以前朱雀玉印消失后雄朱雀便不再离山,如今怎么会突然去往启灵之地?” 白方也是眉宇紧锁,说道:“朱雀玉印与雄朱雀之间有着某种感应,师尊觉得会不会是朱雀玉印再度出现的缘故?” 天心脚步一停,沉默了良久才转身说道:“应该不可能,朱雀玉印表面上是象征着帝王身份,但实际却是开启圣地的钥匙,如果再度出现,火雀宗怎可能还会这般平静?” 白方细细一想也觉得不太可能,雌朱雀以及它们的巢穴都在火雀宗,如果雄朱雀找到了朱雀玉印,那么肯定会将之带回这里,而只要玉印一出现在宗内那么宗主和老宗主就会在第一时间发现,可眼下整个山峰平静如水,并无半点异样。 “那到底会是因为什么才致使了雄朱雀出洞?”白方沉思,天心踱步,可两人思索了许久都未能有一丝所获,到得最终也只能暂且先放下了这个问题。 两人思绪落下,一阵大笑忽然传了过来,白方一听便知道声音是出自莫小九之口。他侧头看了看窗外,不知其为何这般激动,说道:“小九不吃不喝将自己关在藏书楼内几日,这时情绪突然如此高亢,难道是在修习符咒上有了进展?” 天心负手走出门外,道:“去看看不就清楚了。” 藏书楼前,闻声而来的流沙眼中仍有恨意,似还耿耿于怀房屋被烧之事,用力的砸了砸门道:“可怜的小师弟,想不到才短短几天你就被老头逼疯了,这叫二师兄何其痛心疾首啊!” “你才疯了!”门被拉开,莫小九疲惫的脸上带着兴奋的大步跨了出来。 “原来还没疯。”流沙哼哼了两声,看着他一头乱发衣衫不整的模样道:“不过只是早晚的事。” 莫小九却是毫不理他,一股风似的就冲进了厨房,而后几人便听得一阵叮叮咚咚以及特别响亮的吞咽声传了出来。 流沙双手扣于脑后走了几步,声音不高不低刚好传入天心的耳中,叹道:“可怜的小师弟,这才拜师几天,竟然被生生饿成了这样,可真是闻者伤心见者落泪啊。”然后待得天心走至近前时他陡然提高声音仰头望天道:“云淡风轻,鸟叫虫鸣,好一幅美景好一幅美景!” 砰!天心依然是一脚将之撂翻在地,白方则伸手把他拉起,摇了摇头道:“二师弟,师兄承认你英俊潇洒一表人才,但这样的吟叹出自你口中真的叫人有些恶心。” 第二十二章 我本以为我是天才 流沙拍了拍屁股上的灰尘,对着天心的背影做了个极度下流的手势,说道:“有怎样的师傅就有什么样的弟子,这能怪我么?” 白方无奈的摇了摇头,不再理会这个不着调的二师弟,看向拿着一个馒头从厨房出来的莫小九道:“小九,你刚才这般兴奋可是在符咒修习上有了进展?” 莫小九两三口将馒头塞进嘴中,含糊不清的道:“那是当然,我可是天才。” 流沙双手环胸靠于墙上,“是天才还是天生蠢才?” 莫小九恨了他一眼,忽然脚步向前一跨,抬手将那张隐遁符咒打在了身上,下一刻,几人的眼神都是一凝,只见他的脚步刚一落地整个身形就如乍现的电光一般骤然消失,带起一阵劲风卷得地面尘灰乱飞。 “隐遁?!”大师兄脱口惊呼,眼中尽是震惊,要知道‘隐遁’可是难度极大的符咒,暂不说需要庞大的星辉作后盾,只论其晦涩难懂的程度就使得很多人望而却步,小九竟然能在这么短的时间将之习会? “停下!”几乎是在莫小九身形消失的同时,天心便是一声叱喝掠了出去,伸手就抓向了劲风卷过的地方。 噗的一声响起,当得他闪电般探出的手将莫小九从空中抓出来时,后者便是一口浓烈的鲜血喷涌了出来,背后凝聚的灵轮也在瞬间变成了黯淡之色。 正如白方所想,以莫小九一道灵轮的修为根本就支持不了隐遁符咒庞大的消耗,力量赫然被掏空后骤然袭来的虚弱感不禁让之一阵头昏眼花,过了许久意识才逐渐恢复了清醒。莫小九吞了吞咽喉中残留的血丝,疑惑的看向天心道:“怎么回事?反噬怎么如此大?” 天心松开抓住他后襟的手,解释道:“隐遁在你们现阶段所知的符咒中属于较难的一种,所需的星辉异常庞大,以你现在的修为自然不可能随心驾驭。” “现阶段所知?”莫小九拭掉嘴角的血迹,有些不忿的道:“请问师尊,您可否告诉弟子现阶段的符咒是那些?” 闻言天心脸上闪过一抹尴尬之色,才想起至小九拜师以来还未给他讲解过符咒类别,不过作为师尊的他又怎么可能承认自己的失责呢?于是神色一肃道:“我给你的书册上写得清清楚楚,你为何不看?!” 莫小九皱眉回想,却发现自己并未在其上见得有符咒的分类,于是道:“师尊确定上面有写么?” “当然!”天心佯咳了一声,道:“为师怎么可能骗你。” “尊敬的师尊,那本书册上似乎只写了一道符咒。”流沙故作回忆的一手环胸一手摸着下颌道:“目的好像是详解如何绘制使用符咒,以及怎样控制符力,您真的确定上面有符咒的分类?” 天心脸色一黑,作势要向他走去,道:“你是在质疑为师么!” 见状,流沙急忙摇头,“师尊想到哪里去了,弟子也万分确定那书册上将符咒的分类写得极度详尽!” 呃……,看着这个抵死不认,有些无赖的师尊,莫小九一阵无语,只得装作虚心求教道:“是弟子没有尽心学习,还望师尊指点一二。” “嗯。”天心抚须转身,清了清嗓子道:“既然你这般好学那么为师便给你解说一番。” 他道:“符咒有很多,介于你现在的修为境界,只需要知道避毒,驭兽、聚火、分水、惊雷、破风、破甲,以及易容,还有就是与本门另外一秘法机关术紧密相关的附魂符咒。哦 这附魂也是高阶的符咒。” 说罢,他确实话锋一转,说道:“当然,这些符咒其实没有什么简单困难之分,皆因人的修为而定,例如避毒,若以你的修为来施展只能抵御一般的毒,换作我却可以用它抵御强上百倍之毒。”他看向莫小九道:“你明白了么?” 能明白么?莫小九心中不断问候着眼前这位老人的一切,这些符咒一听就是属于比较复杂的类别,难道就不可以先说点容易的? 他道:“这附魂符咒又是什么?” “想了解附魂符咒,便需先知道机关术。”流沙开口说道:“而所谓机关术简单来说就是用无数的特殊木材或者精铁打造而成的机关,陷阱,以及各种形态的妖兽,当然,也可以是人形。” 师尊讲说,弟子插嘴,天心肯定是很不高兴,他侧过头冷声道:“我让你说了么?” 流沙赶忙闭嘴,再次对着他的背影做了个极不尊师重道的手势。 “如这混账东西所说,这些打造出来的机关都是死物,想要以人力操控便需要附魂符咒。”天心说道:“所谓附魂符咒,形象来说就是给予其生命。” 莫小九震惊不已,从未想过天下还有这等秘法,开口道:“师尊可否让弟子一开眼界?” 天心却是摇头,忽然叹息的望了望天空道:“自从纵剑断裂后机关术辉煌的时代便已过去,如今已是成为了不入流之道,不看也罢。” “纵剑又是什么?”莫小九听得莫名其妙。 “纵剑便机关术的核心,犹如人的心脏,是机关术真正的灵魂。”白方接道:“不过却在很久以前因为某些原因被折断,此后机关术便和符道一样逐渐没落了下来。” “过去的事就不要提了。”似不愿再提及那些让所有修习机关术的人都悲痛的事情,天心抬手打断,转而言其他道:“现在说说你,你是如何学会使用隐遁符咒的?” “其实符咒也没那么难。”莫小九很是满意自己在无人指点引导下就成功的学会了隐遁符咒,说道:“我只是按照其上符文的路线就找到了符结的位置,好像挺简单的嘛。” 说着,他不由得扬起了嘴角,却发现包括流沙在内的几人都露出了一脸愕然的神色,不禁奇怪道:“怎么了?我做的不对?” “对?”天心骂道:“愚蠢之极!符文脆弱不堪,星辉对它而言却锋利如刀,所过之处符文必定破碎,老夫真是奇怪你居然还让隐遁符咒发挥了作用!” “是这样么?”莫小九有些将信将疑的从怀中拿出一张符咒看了看,然后将目光落到了白方的身上说道:“当日在启灵之地大师兄所教的方法还不如我自己摸索的呢,不也一样找到了符结的所在?” “废话!”天心怒道:“老夫浸淫符道多年,难道还不清楚你方法的对错?!” “是这样的小师弟。”白方解释道:“当日在启灵之地是不得已我才教你那般使用符咒,说起来那种方法在符道中是属于旁门左道,不仅发挥不了符咒的力量,反而会对符咒造成极大程度的破坏,不宜取。” 莫小九脸色顿时一苦,“我本以为我是天才,那知一开始就走错了路。” 流沙却是高兴的笑出了声来,“我就说天才与天生蠢才只有一步之遥嘛,亲爱的小师弟看来你还需继续努力啊。” 莫小九根本就不理会这落井下石的二师兄,看向天心道:“那什么方法才是正确的?” “初学者,第一步便是临摹。”天心说道:“所谓临摹不是让你依样画瓢,而是在绘符的过程中让自身的星辉温和的自然而然的渗透入符咒之中,从而建立起你的道。” “道?什么道?”莫小九完全不懂。 “道,顾名思义,道路,通道。”天心详解道:“就是让你的星辉在毫不伤害符咒的情况下进入其中,形成无数的通道,如此一来,便可以使符咒最大限度且最快的吸收你的力量,送入的力量越多,寻找符结便越容易。” 他道:“若把一张符咒形容成一个盆,而符结就在盆中某处,星辉比作水,那么水流的数量越多,注水的速度就会越快,注满盆的时间也会大大缩短,寻找符结就更快更易,像你那般方法却好比是灌进了毒水,虽然有可能寻找到符结的所在,但却会导致符咒被腐蚀。” 原来是这样,莫小九基本明白了天心的意思,才知符咒竟是这般复杂。 “话说至此,若还有什么问题,就等到你照此方法习会了第一道符咒再来问我。”天心负手走回了房间。 “好好努力吧小师弟,二师兄可期待着你在符道上学有所成哦。”流沙调侃了一句,也转身向着山下走去。 “大师兄。”莫小九快步上前叫住了也准备转身离开的白方。 “小师弟可还有什么要问的?”白方侧头问道。 莫小九摇了摇头,抬眼将视线落到了远处高耸入云的火雀峰上隐隐可见的火雀宗主殿,沉了沉神道:“我想向师兄打听一个地方。” “什么地方?”白方问道。 莫小九低声道:“关押囚犯的地方。” 白方闻言怔了怔,问道:“你打听这个干什么?” 莫小九不想说出谦叔的事情,只道:“只是有些好奇,所以问问。” 见他神色白方便知道不会这么简单,但也没有多问,说道:“在后山,不过小师弟要是有什么人被关押在了这里,师兄劝你在没有实力之前不要妄动,那里看管的人数众多,且修为也极高,去了只会枉送了性命。” 第二十三章 危机总是来得突然 莫小九强压着想要立即赶往后山的冲动,和白方说了两句后便转身向着藏书楼走过去,眼中闪烁着交织了寒光的执着,谦叔你等着,有朝一日小九一定将你救出这火雀宗。 白方眉头渐皱的看着他身侧攥紧的双手,心中涌起了一些担忧,心想这小九难道真有什么重要的人被关押在了火雀宗?可小九不说他根本就无从得知,也只有等过段时间,待得几人的关系更进了一步之后再详细问问。 此后,在很长一段时间中,天心等人终于知道了什么是勤奋的蚂蚁。莫小九几乎是将家都搬进了藏书楼,除了一日三餐以外根本就不迈出门一步,甚至连洗浴时手中都拿着一本书册。 期间,流沙本着救出在他看来已经着了魔的某人而几度出手恶整,却每每都得到一个又一个的白眼相对。莫小九有时还打着不想被干扰修炼的借口让天心将之好生猛揍了一顿,于是到得最后流沙也就失去了兴趣,不再理会这个最小的师弟。 又是数日之后,此时的藏书楼中,房屋的一角已经是堆满了从莫小九手下扔出的画着密密麻麻符文的废纸,桌案更是被墨汁浸染成了一片漆黑,有些地方甚至还凝结出了厚厚的墨垢。 某时,他落笔之后,动作忽然一停,似乎在刚划出的符咒中隐隐感应到了一种玄妙,而后他便以站立的姿势保持了整整一天一夜。 “这就是通向符咒的正确之路么?”从静思中退出,莫小九放下笔拿起符咒,感觉着从指间毫无阻碍流入其中的星辉,心中一阵说不出的畅快,随即他抬手就将符咒打在了身上。 符咒临体,化作一道微光消失不见,平地一阵劲风吹卷得废纸乱飞中莫小九的身形一闪而没,出现在了几步之外的地方。可“哇”的一声,他刚一站定就是一口鲜血喷涌了出来,急忙伸手抓住旁侧的书架才勉强稳住了摇晃欲坠的身体。 他踉跄的回到桌前,染血的嘴角上挂着一抹笑意,虽然以自己现在的修为还驾驭不了这隐遁符,但至少已经成功的摸索到了天心所说的方法。 想罢,他提起笔铺好纸,刚准备再度一头扎入符咒的临摹中,眼角的余光却见得窗外院门前的石阶下天心脸色极度难看的走了回来,隐隐可见垂在一侧的手臂因紧攥着五指而暴起了无数青筋。 老头为何这般神色?莫小九皱了下眉,放下笔纸带着疑惑拉开门走了出去,才发现两位师兄和三师姐也从两侧走了出来。 “你们跟我来。”天心看了几人一眼,径直走进了房间。 “师尊,可是发生了什么事?”白方很少见天心脸色寒成这种程度。 天心不语,站到桌前倒了一杯茶,却并没有端杯饮入口中,一直待得茶水渐凉才转身说道:“虽然没有了灵泉的帮助,但这一批的新进弟子中仍有十人靠着自身的天赋开启了第一道灵轮。” “这不很正常么?”流沙双手环胸靠着门沿道:“每年的这个时候老头你都会被尺千教训一番,难道还没习惯?至于做出这般要吃人的模样么。” 白方与阮飞雪也是有些不解的对视了一眼。火雀宗历来有个规定,那便是每一批的新进弟子中若有十人以上开启了第一道灵轮,那么便会举行一场比试,从而挑选出最具潜力的一人。而惊符门因为多年来没有新进弟子,以至于已经很久没有参与过这场比试,也是因此,宗主尺千每年都会借这个机会将天心好一番羞辱。 可正如流沙所言,天心为了保住惊符门而一直忍受着尺千的羞辱,久而久之也就习以为常了,不该是现在这种反应才对,可怎么眼下像是到了要爆发的边缘?。 白方想了想,猜测道:“难道尺千又与其他门主在合议取缔惊符门的事情?” 他话音还未落下,天心背后光芒一闪,七道灵轮赫然浮现,随即全身卷起了一股猛烈至极的气势,砰然将身侧的木桌绞成了粉碎。天心呼吸因愤怒而带着颤抖的说道:“这次不是合议,尺千那老东西是想趁着老宗主远游未归的机会彻底剔除掉我们。” “彻底剔除?”流沙皱了下眉,说道:“老宗主远游之前明确下令,不论惊符门没落到何种程度都必须存在,尺千有这么大胆子敢擅自动手?” “不敢?”天心冷哼如雷,“刚才他当着所有门主的面发话,这次若我们再派不出新进弟子参战,就要彻底解散惊符门,你说他敢不敢?!” 阮飞雪道:“可他若真这么做了就不怕老宗主回来质问?” “质问?”天心怒得来回踱步,说道:“他联合所有门主来个先斩后奏,到时候质问又有什么用?难不成老宗主还能将他们全杀了不成?!”他道:“再则,老宗主之所以执意要保留下惊符门只是因为念及与我门中某位先辈的旧情,可这份旧情又如何抵得过惊符门曾经与莫白和谦风这两个名字扯上关系的罪名?!” “尺千那老东西大可以在取缔惊符门后将这罪名搬出来,你们认为老宗主还能有什么话说?” 听至此几人背上都是渗出了一层冷汗。以前老宗主一直在宗内,尺千还不敢明目张胆的逆其意,可眼下老宗主已经远游,他要是真的快刀斩掉惊符门,根本就没有人能阻拦。 先是谦叔被抓,现在曾与之有所瓜葛的宗门又即将被毁,莫小九如天心一般愤怒,一步跨前道:“那参战便是了!” “战?”天心看向他,“拿什么战?谁去?” 莫小九指了指自己,说道:“他不是要求亲进弟子参加比试么?我去。” “你怎么去?”天心拉过一把没被毁掉的椅子坐下,过了良久才逐渐恢复了平静道:“在启灵之地,长风便识得了你的长相,此去一碰面你就只有死路一条。” “也未必。”莫小九思索道:“在启灵之地只有长风见过我的脸,若是在比试之时能让他不在场,我应该就没有生命危险。” 几人闻言怔了怔,白方道:“当时在启灵之地的新进弟子将近百人之数,你确定只有长风一人见过你的长相?” 莫小九回想着点了点头,说道:“当初你将玉牌给我时我便极其注意不让他们看见我的脸,所以在灵泉的时候一直都是以背相对。” “若是真的只有长风见过你,”白方说道:“或许倒还有些机会化解掉这次危机。” “尺千之所以新进弟子参加比试为由来逼迫我们,是因为他不知道老头已经收了小九为徒.”流沙道:“如果决定让小师弟参加这次比试,那么就必须不能被外人知道他的存在。” 说着,他忽然想起了那日看守山门的那两个弟子,脸色微微一变转身就推开门向着山脚奔了下去。 莫小九自然也想到了那两人,看向天心问道:“看守山门的弟子是固定的几人还是轮流换?” 天心知道他在担心什么,山脚的大门是进入火雀宗的唯一途径,虽然小九进得宗门的时候看门的弟子不知道他如今已拜入了惊符门,但这么久不见其下山必然会有所口舌。他道:“看守山门的弟子一月轮换一次,从你上山之日算来,那两人应该刚好被轮换了下来。” 说罢,他看向白方道:“你打听一下,当日的那两人是属于哪个门主的弟子,为了以防万一必须让他们不得再开口!” 白方点了点头,转身出了门。惊符门因为没落,长期没有新近弟子的缘故早已经成为了其他人茶余饭后的笑谈,心想小九上山的事情恐怕眼下已经是从那两人口中传了出去,只是千万别传入各大门主和尺千的耳中才好。 待得白方走后,莫小九开口问道:“这次比试都有什么规则?都有哪些人参与?” 天心示意阮飞雪从新沏了一壶茶,端杯抿了一口道:“,规则只有三条,不致残,不伤及人命,不能废掉对方修为,而至于参与的人倒是挺多,几乎是全宗的弟子。” “全宗弟子?”莫小九一怔,说道:“不是新进弟子比试么?为何往届弟子也要参与?” 天心解释道:“这不仅是新进弟子比试,还是往届弟子争夺进入火雀峰底名额的擂台。” 莫小九疑惑道:“峰底?火雀峰底有什么?” “雀灵洞。”天心端着茶杯起身道:“雀灵洞是火雀宗内最高的修炼之地,唯有宗内的天之骄子才有资格进入其中,里面的星辉浓于外面百倍。” “百倍?!”莫小九一震,启灵之地的星辉浓郁程度已经让他心惊不已,想不到这雀灵洞竟然还远远超之,若是自己能够进入其中修炼,那岂不是能极快的增加境界提升的速度? 见他脸上神色,天心便知道他有所心动,说道:“你就不要想了,以惊符门如今的地位根本没有机会去争夺进入雀灵洞的名额,况且新进弟子必须入宗满五年才有资格。” 莫小九心中苦笑,终于是清楚了惊符门被排挤到了何种程度。他道:“那么每年都有多少人能进得雀灵洞修炼?” 第二十四章 二师兄很是有天赋 “一个。”天心说道。 “只有一个?”莫小九道:“难不成那雀灵洞极小?” 天心摇头,将茶杯放在了窗台上后又点了点头,说道:“只有四个石室,而其中有三个都已经被占据,所以每年便只有一个名额。” “被谁占据?”莫小九问道。 “老宗主,尺千,以及火雀宗的大弟子东方玉玲。”天心说道。 东方玉玲?莫小九眉头一皱,这大弟子也复姓东方,难道是出自东方世家?他问道:“这火雀宗的大弟子与东方世家什么关系?” “帝王之女,帝国公主。”天心道。 果然是东方世家的人。莫小九眉头皱得更深了一些,问道:“那么这东方玉玲和东方武是什么关系?” “至亲。”天心说道:“东方剑有三子,两男一女。分别是东方玉玲,东方问天和东方武,且都在这火雀宗内,而东方玉玲拥有朱雀之血,且天赋极高,所以便成为了尺千的首席弟子。” “朱雀之血?那又是什么?” 天心负手身后道:“顾名思义,朱雀之血自然就是朱雀神兽的血。也不知为何,此血只出现在帝王之家,且一代只有一人能获得。”他转身向着门外走去道:““好了,这些都不是你现在该关心的。距离比试的时间不多,接下来的时间为师帮助你修炼。” 待得进入藏书楼后,他随手铺开了一张纸,迅速的画了几道符咒,说道:“这是我改动后的破风,破甲以及隐遁符咒,你在这段时间内必须将之习会。” 莫小九凝神看了看,道:“为何是这几道符咒?其余的呢?” 天心将笔交给他说道:“因为这几道符咒最实用,能增加你的攻击速度,穿透力量,以及隐匿能力。” 莫小九点了点头,没再多问,提笔便开始在纸上一遍一遍的临摹。 山下,某处树林中,流沙与白方并肩而立,身前缩在地上的正是那日的两名守门弟子。流沙上前一步,抬起右手张开五指,露出了掌心中一个拇指大小的暗色球状物,“你们真的是打死不说么?” 一人声音发颤,身体向后缩动着,“流 流沙师兄,我们真的没看见那日之人下山,你就放了我们吧。” 流沙再度逼近一步,左手屈指将一道附魂符咒打在了球状物上,厉声道:“那人趁惊符门中无人,烧了我房屋后扬长而去,你们作为轮值弟子,居然说没看见?!” 说着,他手中一甩,掌心中的球状物落地砰的一声膨胀而开,瞬间变成了如盆大小。仔细一看,其上密密麻麻的全是一片片薄如蝉翼的木片,每一块木片刃口之上都有着一根根齿般尖锐的倒钩,钩尖泛着一阵阵似铁的寒光。 流沙目光转向被吓得不断后缩的两人,声音带着期待的说道:“我在想,若是将这东西塞进你们的嘴中,然后一路滑入腹内,最后再突然爆炸开来,会是怎么一番光景呢?” 两人脸上的血色赫然褪去,白得如纸一般,连连求饶道:“我 我们真的没看见过那人下山,流 流师兄你大人有大量,就把我们当个屁放 放了吧。” “放了?”流沙冷眉一挑,说道:“你们轮值看守山门,却放得贼子逃走,我好好一幢房屋被烧成了灰烬,放了你们我去找谁赔?” “我们赔我们赔。”两人赶忙将身上所有的钱都掏了出来,双手推到流沙的脚前,咽喉蠕动着道:“师 师兄,您看够不够?” 流沙一脚将所有的钱财踢得四处飞散,怒道:“我的房屋可是金碧辉煌镶金嵌玉,这点散碎就想把我打发了?!” 镶金嵌玉?两人心中大骂不已,一间破茅草房居然说得这般价值连城,这不明显是睁着眼说瞎话么?看来是要蒙头打闷棍啊。嘴上却是哆哆嗦嗦的道:“那 那师 师兄您想要多少……” 流沙却是听之大怒,一把揪住他的衣襟将其提了起来,冷声道:“什么叫我要多少?我流沙是那种人么?!我要那个人!要的是那个人!!” 砰然一声。说完,他一把将之扔在对面的树干上,然后忽然低头掰了掰手指,又低头看了看地上散落四周的钱,道:“这样吧,我那宫殿虽然是金玉打造,但看在都是师兄弟的份上我就吃点亏,你们再付我这里十倍的钱此事就算了了。” “十倍?!”两人差点跳了起来,浑身一阵颤抖。 “怎么?不愿意?好吧。”流沙伸手入怀将又一个球状物拿了出来,道:“那就不要怪做师兄的心狠了。” 见状,两人哪还敢多说,头几乎是点到了胸膛。流沙的手段与之在机关术上的造诣都是出了名的,一个弄不好,说不定还真的会将这球状物塞进自己的嘴中,“愿意愿意,我们感谢师兄的宽宏大量都还来不及,又怎会不愿意。” “这就对了嘛。”流沙嘴角带笑的不知从何处拿出了笔纸,扔到两人身前道:“不过口说无凭,立个字据为证。” “还要立字据?!”两人一听,额头不由得渗出了一层细密的汗珠,这要是被师尊知道了该如何是好?岂不是会将自己打成半死? “怎么的?是在犹豫么?”流沙蹲下身,作势就要将笔纸拿回,说道:“看来你们与那纵火之人是同谋啊,要不然怎么在他来时不阻拦,走时也看不见呢。” “不犹豫不犹豫。”两人抓起地上的笔和纸就开始立据,心中却已经将流沙的祖宗十八代都问候了个遍。太无耻了,那人来时明明是他自己带上山的,现在居然说是自己没有阻拦?这完全就是**裸的污蔑! 字据落成,流沙一把抽过纸张,看了看其上的密麻字迹,笑着收入了怀中,道:“这样就好了,你们放心吧,作为师兄我是不会把你们擅离职守,让没有腰牌的生人进入火雀宗的事情说出去的。” “谢谢师兄,谢谢师兄。”两人眼角挂满了泪水,却不是因为感动,而是气极所致。 “哦对了。”刚准备转身离开,流沙又回过头道:“眼下的事情要是有第三人知道,你们应该清楚后果的吧?” 两人抹了一把眼角的泪水,连连点头应是,“清楚清楚,师兄放心,我们绝对不会说半个字!” “嗯,这样我就放心了。”流沙这才满意的离开。 出得林外,白方见左右无人,拂了拂身上沾染的落叶,说道:“二师弟,向来师兄都觉得你无耻,但实在是未曾想竟是无耻到了这等地步。” 流沙英俊的脸上露出一片得意之色,双手枕于脑后道:“这叫无耻么?师弟我这是尽用聪明才智让他们闭嘴,从小的说这是在保护小师弟,从大的说这可是在挽救惊符门于危难之中。” “果然够无耻。”白方无奈的摇了摇头,自己一直以为二师弟在机关术之上有着非比寻常的造诣,现在看来,极度无耻也是他的另一项天赋啊。 回到惊符门,阮飞雪一见两人走进院门便迎上问道:“怎么样?” 白方点了点,说道:“已经办妥,接下来只要在比试的时候将长风引开就可以了。” “这恐怕有些难办。”流沙说道:“这几年来每一届新进弟子的比试都是长风在主持,想要将他引走,要是没有一个绝佳的办法怕是不可能的事情。” “不可能么?”白方神秘的一笑,说道:“那么二师弟你以为之前在启灵之地的时候我是怎么将他从废城中引走的?” 闻言,流沙回想了一遍从莫小九那里听得的经过,问道:“怎么做的?” “这是我很无意间得知的一个隐秘。”白方压低声音道:“你们可还记得两年前有一次我从帝都归来提及过的一家母女两人被奸杀,男人也横死街头的事情?” 流沙与阮飞雪对视了一眼,脑海中都搜索不出一点印象,道:“听你的意思,那母女两人之死与长风有关?” “何止有关,就是他所为。”白方道。 “两年前长风已经进入了四道灵轮塑王境界,按理说杀两个弱女子完全可以做到毫无声息。”流沙疑惑道:“你又是怎么知道的?” 白方至院中的石桌前坐下,说道:“这就叫做巧合。当时我就落脚在不远处的客栈中,而长风或许是因为急色之故那刺中女人丈夫的一剑并没有立即取走其性命。” “你是从那女人的丈夫口中得知?”流沙问道。 白方摇了摇头,说道:“那女人的丈夫虽然没有当场死亡,但长风是何等修为?那人才刚从院落中爬出门口就已被他发现,而我虽然在客栈上得见,但奈何修为相差甚远,再则那人已经是必死无疑,所以便没有出手相助。”说至此,他微微停顿了一下,声音压得更低了些道:“不过,待得长风走后我却意外的在那男人手中发现了一样东西。” 第二十五章 美味不过一碗粥 “腰牌!”白方道:“刻有长风二字的腰牌!” “这可是铁证!”流沙眼中一亮,说道:“有了这腰牌,长风还不被我们死死捏在手中!” 白方却又是摇了摇头,说道:“这算不上是铁证,毕竟没人能证明他奸淫杀人的过程,所以他大可抵死不认,还有可能反咬我们偷取了腰牌污蔑。” 阮飞雪在旁侧石凳上坐下道:“如此说来,那腰牌在我们手中就并无多大用处?” “腰牌是没有什么用。”白方道:“不过,只要不将事情挑明,从做了丑事的心虚角度来讲,我们依然能戳中他的死穴。”他道:“所以,到得比试之前,我们只需要用一个动作一句话,或者是一个能代表那一家三口被杀的字,就能使得长风紧张,从而成功的将之引走。毕竟,奸淫这件事不只是朱雀帝国和火雀宗是大罪,在其他帝国,乃至在整个天下都是一项最不可赦的重罪。” 流沙好奇道:“那么当日在启灵之地,你是用的哪一个动作哪一句话将他引走的?我很好奇身重剧毒的你又是怎么逃脱的?” 白方转头看了看阮飞雪,眼中浮现一缕别样神色,说道:“长风虽然是四道灵轮,但启灵之地中能与之抗衡的妖兽可不止一头,不过最重要的还是师妹的忽然出现。” 流沙一听便猜测到了大概,佩服道:“大师兄果然是不一样,在身中剧毒之下竟然也能从一个四道灵轮的强者手中逃脱,并且回宗这么久长风都没来找你谈心,估计当时是连你的脸都没看见了。” 白方笑了笑,懒得看他的故作姿态,看了一眼藏书楼的窗户后起身道:“我们也先散了吧,不要打扰到小九修炼。” 流沙沿着他的目光将视线透过窗户落在了莫小九与天心身上,似是羡慕的道:“我们的小师弟命可真好,竟能让老头亲自教授,可怜当初的我啊,居然要靠着自身有限的能力来领悟。” 阮飞雪挑了挑眉,道:“你这到底是在羡慕小师弟还是在夸奖自己天赋异禀?” “自然是羡慕啊。”流沙起身向着房间走去,又说道:“不过好在我流沙天赋异禀,若不然在机关术上怎能有今天的成就。” 两人对流沙简直是无语至极,对视了一眼后皆是摇了摇头各自返回了房间. 时间转瞬即逝,如弹指如眨眼,细细算来,莫小九已经在藏书楼内修习符咒一月有余,房中的废纸积累了多少不用想也能猜到。 换了张白净的纸,莫小九摸了摸连日来的废寝忘食而受到冷落开始造反的肚子,心中将天心从头到脚逐一骂了个遍,这老头之前说要帮助自己修炼,可谁知道竟然只是陪同了两日时间便不见了踪影,可恶的是临走时还勒令他少食多思,理由是吃多了会撑着,撑着了思维就会滞缓,不利于对符咒的感应。 我去他的感应体会!实在是饿的受不了了,莫小九一怒扔掉了手中的笔,拉开门径直向着厨房小跑了过去,待得再出来时手中便已多了两个碗大的馒头。他一边啃着厨房内仅剩的食物,一边绕着天心等人的房间走了一圈,然后来到院门外看了看脚下一直延伸至山脚如纽带一般的石阶,心中好生奇怪。心想这些人在清晨时就下了山,怎么到现在还不见回来? 难道是临阵逃脱了?胡思乱想着,手中的两个馒头已然是只剩下了一点皮,喉中虽然被噎得不行,但莫小九仍然还感觉腹中饿不可耐,于是又跑回厨房,先是牛饮了一通水,然后翻缸掀锅的找出了一碗白米。 有米自然就有饭,与谦叔在一起的这些年中莫小九早已是在炊事上有了一定的造诣,特别是煮粥之道,那可以说是能让闻着垂涎三尺,至少他自己是这么认为的。 莫小九熟练的洗了锅淘了米掺了水,然后又跑到菜园中摘了菜洗净,最后把火一生,待得合适时间将菜往锅里面一扔,不多时,饭香便满溢了整个厨房。 好一个香字了得啊!他陶醉的深吸了一口气,便迫不及待的揭开锅盛上了一大碗,端到了院中的石桌上,却刚好碰见了回来的二师兄。 “喝粥么?”莫小九用手扇着碗口助粥转凉,看向流沙道:“这可是我精心熬制的上等美食!” “美食?”看着他那大碗中黑白相间分不清是何物的一片稀浆,流沙顿时觉得腹中一阵难受,怀疑道:“亲爱的小师弟,你确定那是粥?” 莫小九闻言一怔,低头看了看碗中青菜与大好白米完美融合在一起的香粥,非常认真的道:“这当然是粥,并且还是堪称天下一绝的粥!”他张口用力的将升腾的热气吹响流沙,脸上无比自豪的道:“你可在何处闻到过这等醉人的香味?你可在何出见到过这等诱人眼球的颜色?香气醉人,颜色醉人,这不是天下一绝又是什么?” 流沙作势欲吐,道:“小师弟你太无耻,竟用这等方法来折磨你师兄的口眼鼻!” “你不信?好!我吃给你看!”见他这般看不起自己的佳作,莫小九眼中似有愤怒的将袖一挽,也不管碗中粥滚烫如沸水,埋头便是大口的喝了起来。少顷,一碗见底,虽然唇舌已经变得麻木,但他好似仍能品尝到口中那残留的美味,赞叹道:“人间极品不过一大碗香粥!某人不尝,可真真是一大憾事!” “人间极品?”流沙讽刺道:“我倒是觉得连这碗都不愿意盛你这粥。” 莫小九闻言一怒,扬了扬手中的大腕道:“此粥天上有人间无,难道还算不上极品?这碗会因为装了这粥而感到荣幸!” 流沙眼皮直翻,说道:“小师弟,做人不能无耻到这种地步。” “什么叫无耻?”莫小九道:“我这是大实话!” 呃……,流沙一头黑汗,心想自己这小师弟到底是多没有自知之明?他道:“明天就是比试之日,你不好生修炼符咒却在这里大肆称赞自己的粥煮得如何如何,就不怕老头拆了你的骨头?” 说及符咒,似乎又点到了莫小九的骄傲之处,他得意的仰起头道:“老头回来自会夸我,绝不可能厉色相对,因为小爷我已经将他所说的符咒熟练运用,怎样?你亲爱的小师弟是不是很天才!” “熟练?”流沙脸上不信伴随着不屑,说道:“你拜入师门才多久?也敢说熟练掌握?你是想笑死你二师兄么?” “你又不信?”莫小九更怒,自己一个如此这般诚实的人,说出的话就这么不值得相信么?他放下碗,翻手就是一张隐遁符咒拿了出来,道:“要不你试试?” “哦?”听得此话,流沙眉尖一挑,眼中浮现出一抹狡黠,这可恶的小师弟不仅烧了自己的房子,还让自己被天心好生折磨了一顿,眼下岂不是正好可以虐他一番?这送上门的的机会又岂能拜拜浪费?想于此,他嘴角不禁露出了一抹笑意,双手环胸道:“别说二师兄欺负你,我让你双手。” “这可是你说的。”莫小九道:“出了手可就算输?” “当然。”流沙体内星辉一提,背后两道灵轮便凝聚了出来,自信的说道:“即便是不用双手,二师兄也可将你打得满地找牙。” “那可不一定。”莫小九道:“要是你输了怎么办?” “随你。”流沙右脚横移了一步,输?可能么?自己可是两道灵轮天玄境界。 “一言为定?”莫小九道。 “你啰不啰嗦?”流沙不耐烦的道。 “那二师兄可注意了!”莫小九一步跨前,刚要有所动作却将目光落到了他背后的两道灵轮上,皱了皱眉后忽然把手中符咒一收,摇了摇头戏谑的笑道:“你以为我真傻呀?你的修为比我高了整整一个大境界,和你交手我有赢的机会么?” “弄了半天你是在戏耍我?”流沙眉头一冷,跨步逼近道:“你是觉得二师兄没脾气不成?” “呀师尊回来了!”莫小九撤步后退,眼珠转了转,忽然看向院门外喊道,而后他便趁着流沙下意识转头看去的一刹那转身奔进了藏书楼中。 想偷袭?见院门外并无天心人影,流沙第一时间便是一步横移,可当回过头时却意外的看见莫小九的身影消失在了藏书楼的门后。是想躲?他轻哼了两声,缓步向着紧闭的大门走去,斜了斜嘴道:“藏书楼就这么大,亲爱的小师弟你能躲到哪里去?” 可他话音刚落就听的“噗”的一声轻响传来,旁侧的窗户上赫然出现了一个手指般大小的洞,诡异的是那洞中并无东西飞出,只有一道风,一道凝聚如水浓的劲风。 流沙眼神一凝,条件反射的锵然一声抽出腰间的长剑上挑,随即,交击声起,那缕风在撞到了剑尖之后荡起了一片紊乱的纹痕,化作一支漆黑的箭矢掉落在了地上。 看了一眼地上弹落的箭矢,流沙微微有些诧异,想不到这小师弟竟然能想到将隐遁符咒附在箭上,同时又有些疑惑,之前见小九上山时背后是背得有一箭筒,可却并无弓,既然没有弓,那么这箭是怎么射出来的? 第二十六章 悲催不过小师弟 门被拉开,莫小九先是将头从缝隙中探了出来,而后持着双刀组合成的弓跨出了门槛,得意的看了看流沙手中出鞘的长剑,道:“我这是计策,可不是躲。” 计策?随着他的目光流沙低头看了看手中的剑,仔细一想便明白了过来,一时间脸色变得无比难看,咬牙道:“你不但无耻至极,竟还这般阴险!” 莫小九将弓拆分成双刀还入鞘中,说道:“输了就是输了,不甘认输而找借口,那是无赖之举,是地痞流氓的行为,二师兄可是惊符门弟子,这样做可是有**份的哦。” 无赖?流沙缓缓将长剑插入鞘中,左右看了看空荡荡的院落和天心等人紧闭的房间,冷笑道:“既然你说我无赖,那么二师兄今天就当一回地痞流氓也无妨!反正也不会有人知道!” 莫小九一听便立觉不妙,后退两步道:“你 你想干什么?!” “干什么?”流沙歪着嘴挽着袖,一步步逼近道:“你不但烧了我的房屋,还害得我被老头好一顿折磨,你说我想干什么?!” 莫小九脸色一白,退入房中道:“你怎么不说我被你害得好惨呢!况且那也是你先阴了我,我才报复的。” “害你?”流沙掰了掰手指,发出一阵噼噼啪啪的声响,道:“我为了能让你以后得到老头更多的指点好心好意将珍藏多年的宝贝给你去送礼,你居然说我害你?!” 太不要脸了!莫小九苍白的脸上涌起一抹愤怒,说道:“那你如何解释木盒中墨汁?” “墨汁怎么了?!”流沙将他逼到墙角,“墨汁好好的存放在里面,你不触发机关它会喷出来么?!” 莫小九退无可退,只得向旁侧移动,抓起两本书册挡在身前道:“二师兄,你脸皮太厚了!我明明就没有触发什么机关!” 流沙一把夺过书册扔在地上,似懒得再与他废话,一把揪住其衣襟道:“我管你有没有触发机关,反正今天你别想从我手上逃脱!” “凭什么?!”莫小九怒得无以复加,也一伸手抓在了他的颈前,说道:“你害了我,我烧了你的屋,我们扯平了,你凭什么还要揍我!” “扯平了?”流沙倾身向前,指了指自己的脸,道:“好,就算之前的扯平了,但当时你还趁我疑惑不备之际狠揍了我一顿!这又怎么算?!” 说罢,不等莫小九开口,他扬起拳头就犹如滚石般落了下去,恶狠狠的道:“作为你的师兄,恶整你一下怎么了?你不但不虚心接受,竟还敢报复!” 砰的一声响起,拳头与脸接触的一瞬间莫小九就看见了一片闪亮的星星在眼前一阵乱晃,身体不自主的向后退去,然而还不等他脚下站稳,流沙带着劲风的两个拳头又袭了过来,快如电密集似雨点。 于是一阵阵拳拳到肉的砰然之声便交织着惨叫响起,一瞬间传遍了整个惊符门,吓飞了屋顶茅草上正在梳理羽毛的好大一群小鸟。 良久之后,一堆倒塌的书架中,流沙甩了甩有些发麻的手指,坐在地上无比舒畅的深吸了一口气,看着眼前完全认不出是谁的莫小九,满意的点了点头,道:“这下才算是扯平了。” 莫小九痛苦的**着坐起身,两边脸肿得远远超过了鼻子的高度,那模样就如有一个发泡的馒头被人狠狠的从中间捏了一把,双眼也是高高的隆了起来,使得眉毛变成了一高一低,看着极为滑稽。 他将后背靠在书架上,咧了咧嘴却感觉脸上有如针扎般的疼痛,不由得愤恨的用只剩下一条缝的眼看向流沙道:“二师兄,你下手太狠了。” “狠么?”流沙整了整因为剧烈动作而凌乱的衣衫,站起身道:“我怎么觉得还不够呢?” 还不够?莫小九一听吓得赫然弹了开去,躲到一排没有倒塌的书架后连连摇头摆手道:“够了够了,亲爱的二师兄,小九就只剩下半条命了,你就高抬贵手给我留口气吧。” 流沙故作思考的摸了摸了下巴,最终在莫小九的一阵心惊肉跳中点了点头,“好吧,看在你是我小师弟的份上今天就到此为止吧,等哪天我手又痒了再找你也不迟。” “还来?!”莫小九全身皮肤发紧,感觉背后冷风直刮,咽喉蠕动得几乎是停不下来,道:“你 你不要太过分。” “嗯?”流沙侧了侧耳,装作没有听清的道:“小师弟你说什么?师兄没听清楚。” “没什么没什么。”见势,莫小九哪还敢多言,连忙弯腰捡拾散落地上的书册,“我是说师兄您快回屋休息吧,这里就由师弟来打扫,不劳师兄帮忙了!” “还是我们小师弟体贴啊,知道二师兄累着了。”流沙负手挺胸,一步一摇的向着门外走去,说道:“既然如此,就有劳师弟了,师兄便先回屋歇着了,一会忙完后可记得来喝茶。” 流氓!彻头彻尾的流氓!莫小九牙痒得几近想要啃食流沙的肉,恨恨的对着其背影攥紧了拳头,总有一天我会要你知道今天得罪本少爷是多么多么的不明智! 因为咬牙切齿的之故,嘴中又是疼得一阵嘶嘶抽气,可当他目光再次落到满地狼藉的书架和书册时又不禁泄下了气来,还是先把这里整理干净为好,要不然等到老头回来,肯定还要被一顿好收拾。 这时,从山下回来的白方看见了藏书楼大开的门,以及门口散乱散乱的纸卷和书籍,还有那书籍上被星星点点洒满的墨点,不由得微微一惊,三两步的便奔了过来。 “这怎么了?”临得近处,他一眼便看见了蹲在倒塌书架后属于小师弟的背影,刚要上前,却见转过来的面目几乎非人,根本不是小九,于是锵的一声拔出长剑一指,厉声道:“何处来的贼子,竟敢来盗我惊符门藏书!” 莫小九不明其此话何意,愕然的左右看了看,见房中除了自己外并无他人,道:“大师兄你在说什么?什么贼子?” 白方闻声一怔,这声音怎么和小师弟一模一样?再看看其衣着,腰间佩刀,还有那隐隐可以看出些许熟悉的脸庞,不是小九还能是谁?他收起剑迟疑的道:“你这是……” 莫小九扶起旁侧的书架,一边将书籍码在其上,一边愤声的说道:“让某个无耻败类阴了一顿。” 听此,白方转眼便明白了其言所指,这惊符门中除了流沙外还有谁能干出这样的事?必然是之所为了,他无奈的摇了摇头道:“这二师弟也太不像话了。” “何止是不像话!”莫小九发泄般的将手中的书册砸在身前的一堆纸卷中,然后将之想象成某人,抬脚就是一顿狂踩,“简直就不是人!完全是畜生!畜生畜生畜生!!” “亲爱的小师弟,你这是被谁惹恼了?好像很生气很愤怒的样子?”流沙的身影不知何时出现在了门前,一脸毅然的道:“快告诉我,二师兄去帮你揍他个鼻青脸肿!” 听着这犹如恶魔般的声音,莫小九浑身一个激灵,僵硬的转头看着那被流沙扬起至眼前的拳头,面部肌肉不由得一阵抽搐,他左顾右盼的移开视线,“啊,这里太乱了,我得赶紧收拾收拾!” “好了你们不要闹了。”白方制止道:“小九你也不要收拾了,我找你们有要事商量。” 流沙不善的向着莫小九晃了晃拳头,那不善的眼神分明就是在说,你若胆敢再提及这件事就要你好看。 莫小九装作没有看见的挠了挠头,顾左右言其他道:“什么要事啊大师兄,老头与师姐呢,怎么不见他们的人?” 白方示意流沙进屋,然后转身合上了门,说道:“师尊被尺千叫去了主殿,而师妹则跟踪长风去了帝都。” “跟踪长风?”莫小九看向他道,“跟踪长风做什么?” 白方看了他一眼,说道:“你这次参加比试关系到宗门安危,我始终觉得等到明日再引走长风还是不保险,而且思来想去总觉得那日在启灵之地他可能猜测到了我的身份。” “这不可能吧?”莫小九皱眉思索道:“他若是猜到了你是谁,这段时间为何不来找你麻烦?” “起初我也觉得不可能。”白方踱了两步道:“但细细一想便明白了其中原因,这里毕竟是火雀宗,若真的撕破了脸对他也没有好处,所以可能是基于此他才没有任何动作。” “可这都只是猜测,并不能确定他是否知真的知道了你的身份。”莫小九道。 白方摇了摇头,说道:“此事我们要从坏的方面打算,假如他真的知道了我就是那日之人,此后肯定就会有所防备,那么明日想引走他的计划就很有可能会落空。” 流沙道:“所以,你让师姐跟踪他,然后在途中将之伏杀?可你有没有想过长风为何在此时突然下山?以师姐的修为要是被发现了怎么办?!” 第二十七章 战前 “你是担心长风下山是在故意引诱我们?”莫小九问道。 “难道不可能么?”流沙看了他一眼,然后转向白方道:“若不然他为何让你们知道他离了山?” “不会。”白方道:“我已打听清楚他下山是因为其他原因,再则,即便他知道了我的身份,又凭什么认为我会跟去?” “奸淫是大罪,假设长风已经知道了你知晓了此事,那么在性命攸关之下他必定是忧虑不堪,所谓病急乱投医,他虽然不确定你会跟去,但也肯定会试上一试。”流沙说道。 “我倒不这么认为。”莫小九凝神细想道:“从启灵之地回来后他完全有时间想一个周密的计划将大师兄引出山,然后击杀,又何必等到现在?” 此话听着有理,可流沙的眉头却是皱得越来越深,猛然,他双眼一凝,赫然抬头看向白方道:“你是在哪里打听到他下山的原因的?” 见他神色,白方心中也莫名的有些不安了起来,道:“从操办比试事宜的弟子口中得知,怎么了?” “老头知不知道此事?”流沙脸上涌起一片焦急,拉开门就奔了出去。 白方不明所以的皱了下眉,转身快步跟了上去,说道:“师尊一早便被尺千叫了过去,自然还没有时间告诉他。” 莫小九也是一把抓起桌案上的箭筒反手背在了身后,追上两人道:“到底怎么了?” 冲出院门,流沙脚下用力,纵身而起向着石阶下跃去,远远落地后说道:“长风八成知道了你的身份,我猜测此次离山也并不只是偶然,而是有所预谋,那些你在其它弟子口中得知的消息也是他故意放出来的!” “可即便如你所说,他又什么理由断定我们就会跟去?”白方道。 几个起落间,三人落到三座山峰之下三条路的汇合之处,流沙身形一转向着山门外掠去,说道:“他没有把握我们会跟去,但必须要在这两日试上一试。” “为什么?”莫小九竭力的跟在两人身后,不解的问道。 “因为在他想来,他奸淫一事大师兄必然会告诉天心,而天心又是七道灵轮破王境强者,所以他一直不敢妄动,可眼下却不同,因为比试的事情,老头被所有门主以及尺千盯着而无法抽身,正是最好的动手时机。” 出得朱雀雕像脚下的山门,三人一步不停的朝着陡峭而下的石梯疾驰,每一次脚步跨出都是几丈距离,就犹如三只贴地飞行的鹰向着山脚俯冲,带起一阵阵落叶倒卷。 白方已然是脸色凝重至极,他不敢想象若真如流沙所言,那么阮飞雪现在的处境会是怎样。 “可这还是说不通。”莫小九怎么都觉得不对,说道:“他是行凶者,而大师兄则是隐藏在暗中的旁观者,在加之旁观者的修为远远低于行凶者,所以无论从哪个角度来讲旁观者都不可能去主动去追行凶者,由此看,他这计划根本就没有可行性。” 流沙沉默,待得脚步跃下山根的最后一级台阶时才明显带着斥责与埋怨的说道:“本是没有可行性,可我们平日里心思缜密的大师兄却偏偏在关键时刻犯了糊涂,以至于白白让师姐陷入了危险境地。” 白方紧抿着唇,一言不发的向着前方大道尽头的帝都急赶,握着腰间剑柄的左手因为用力过猛之故关节一阵泛白,手臂也隐有颤抖了起来。虽然跟踪长风之事是阮飞雪自己的意思,可他心中仍是充满了自责与懊悔。 大道虽长,但几人都是拼尽了全力在飞奔,远处的围墙和城门以可见的速度不断拉近放大。进得城中,白方环视了一眼周围密集的房屋与人群,脚步一错,窜进了附近的一条巷道,脚不沾地的向着与阮飞雪约定的地方疾驰。 不多时,在临近另一条通往大街方向的巷道时,他速度急减,继而站定,然后看向两人道:“来时,飞雪曾说会在金生客栈落脚,为了以防万一,我先进去,你们伺机而动。”说罢,也不等两人答应,转身便走进了巷道,向着大街对面的金生客栈行去。 流沙则是思考了一番,取下悬在腰间的长剑提于手上,对莫小九说道:“我去助白方,你先在此等候,若我们久未出来,马上回宗门通知老头。”说着,他抬脚就跟进了客栈。 莫小九本也想前往,可随即一想又停下了脚步,然后抬头看了看两侧的楼房,纵身跃上屋顶伏在了屋脊之后。 客栈之中,白方见得流沙跟来,不由得皱了皱眉,不过最终还是没有说什么,抬脚踏上了通往二楼的楼梯。上得二楼,两人抬眼环视四周,当目光落在一桌前的女子身上时,心中才如石头落地,长长的松了一口气。 可正当两人准备上前之际,感应到他们目光而转过头来的阮飞雪眼中却露出了一抹阻止的神色,而后看向了对面不远处的的八仙桌。 两人寻迹看去,只见不远处的一张桌前正坐着一个头戴斗笠的人,细细一看,笠沿下的那张脸正是属于长风。 长风抿了一口酒,视线从斗笠下投了过来,嘴角不可见的扬了扬道:“两位惊符门的师弟似乎来得晚了些,这酒可都开始凉了。” 两人眼中一凝,下意识的垂手握剑,却见长风缓缓站起身来,取下斗笠后抬手招来了店小二,将不少钱财递了过去,道:“这一层我包下了,这是众位食客的酒饭钱。” 楼内众人闻声看来,有些不愿领情的刚要开口就见长风背后四个白色的灵轮逐一凝聚了出来,一股强烈的气势荡散而开,卷得身前身后桌椅一阵震动,与地面发出密集的撞击之声。见状,众人哪还敢停留,不多时便在慌乱响起的脚步声中你推我挤的跑下了楼梯。 人群散去,长风缓步走过木桌,与几人成三角之势站定,目光一一从白方流沙以及阮飞雪的脸扫过,眼中寒光闪烁道:“可惜了,符咒与机关术一途至今之后就要失传了。” “长风师兄此话何意?”流沙装作平静如常的走到阮飞雪身后,推开窗看了看街道上川流的人群,而后将视线落到了对面莫小九所在的巷道,“师弟有些听不明白。” “不明白?”长风冷笑,从新转回桌前坐下,侧头看向白方道:“白方师弟伙同他人杀掉灵泉上的那人可是当该处死的大罪,你们真的不明白么?” 他果然是已经知道了白方就是那日在启灵之地从他手上逃脱的人,流沙脸色微微一沉,冷声道:“长风师兄两年前奸淫妇女灭人三口,相比之下这罪应该更大一些才是。” 长风听闻此话并没有做出任何反应,脸上反而露出了一抹笑意,说道:“惊符门就此几人,若我杀了你们,还有谁会知道这件事?” “至于天心。”他转了转手中的酒杯,继续道:“过了明天即便不死,也将会被永远逐出火雀宗。” 几人脸色都是一寒,白方道:“长风师兄是否太过自信了一些,真以为杀了我们,你奸淫妇女之事就不会有他人知晓了么!” “他人?”长风转动酒杯的手指渐停,说道:“师弟说的可是那个惊符门的新进弟子?” 三人大惊,不知他是如何得知小九拜师的事情,白方道:“长风师兄难道不知惊符门已是多年没人拜入,又何来的什么新进弟子!” 长风呵笑,抬手缓缓的将杯中酒饮入口中,说道:“师弟又何必否认,数十日前那个上了山一直未下的人难道不是拜了天心为师么?” 白方与流沙眼中一凝,都是在一瞬间想到了那两个看守山门的轮值弟子,万分后悔当时没有取其性命,此消息无疑是他们口中传入了长风的耳里。 “长风师兄消息倒是灵通。”流沙道:“不过你只知其一却不知其二,那人起初是想拜师,可途中却见财起意,偷了我惊符门的藏书而逃,至今都还没抓到人。” “是这样吗?”长风嘲讽的看着他,“你以为我与那两个看门的弟子一样,会被这么拙劣的谎话所骗?” 话音落下中,一阵脚步声在楼梯上响起,随即一个火雀宗弟子衣着的人快步走了上来,以手遮口在长风的耳边低语了几句。 他怎么会来这里?白方定眼一看,发现竟是东方武,心中隐隐涌起了一股不安。 果然,只见长风听后脸上笑容更胜的站起了身来,侧头看向窗外道:“此时惊符门中空无一人,你们的小师弟应该就在这附近吧?这样更好,省得我以后麻烦。” 回过头,他先是挥退了东方武,而后眼中寒光迸现的垂手于腰间握住刀柄,一点点拔出了长刀,道:“死前也让你们明白,宗主在勒令惊符门派出新进弟子参战之后不久便知道了天心收徒的事情,我此次引你们下山不仅仅是为了消除我个人的隐患,更是奉命斩杀你几人!” 第二十八章 惨战 听于此,三人皆是脸色大变的后退了一步,纷纷拔出了兵器,白方一步跨到流沙与阮飞雪之前,手中长剑斜指地面道:“尺千既然一心想要瓦解惊符门,为何不在宗内动手?!” 长风扔掉手中的刀鞘,一步步向着几人逼近,道:“若在宗内动手,老宗主回来后可不好交代,在这里就不同了,没有谁会知道你们是死于何人手中。” “话不多说!”他猛然跨步冲出,手中长刀急挥,吞吐出三道刺眼的刀芒向着三人胸膛直劈而来,喝道:“受死!” 三人双臂一振,背后皆是三道灵轮凝聚的同时身形左右掠动,躲过袭来的刀芒后分三方向着长风夹击而去,手中长剑带起阵阵呼啸之声。 见得三人背后的灵轮后,长风神色微怔,不过随即便化作了冷笑,他一步跨前止住身形,然后脚下一转,身体化作龙卷之势旋转,带起的劲风径直将周遭的桌椅绞成了四分五裂,紧接着手中长刀连动,叮叮几声准确的劈在了几人的兵器之上。 三人持剑的手臂纷纷被荡开,臂上传来的巨大力量连带着身体于半空旋转了数圈才得以在两丈之外停了下来。稳住身形之后,三人眼中尽是震惊与不解,不明白为什么合三个三道灵轮破玄境之人的力量还接不下对方一招! 长风脸上也露出了一丝意外之色,他看向白方与流沙身后的灵轮道:“想不到你们竟然提升至了破玄境,看来天心那老家伙还真有些手段。” “可惜。”他嘴角一扬,双臂一振,背后星辉涌动中又一个灵轮凝聚了出来,道:“可惜我已经跨入了五道灵轮虚王境,杀你们几个只需吹灰之力!” 三人骇然,终于明白了为什么合三人之力竟被他以一招轻易的荡开,原来是比自己整整高出了两大个境界,这长风居然隐藏得如此之深! 长风再次扬刀,身形如风一般向着中间的白方冲至,速度之快,几乎让后者完全没有反应的时间。下一刻,当的一声响起,第一时间转身冲来的流沙和阮飞雪只见得长风手中直劈而下的长刀轻易的斩断了白方上扬格挡的剑身,砍在了后者的左肩之上,传出一阵骨头碎裂之声。 砰然声响中,白方抛飞而出撞碎了所经之处的桌椅砸落在地,翻身而起后他顾不得肩上传来的剧烈疼痛和狂涌的血水,双脚在地上一蹬便跃身而起,抬手将破风和破甲符咒打在了胸膛之上。 符咒临体,化作微光渗入皮肤,白方的速度力量瞬间大增,几近是眨眼便追上了攻向长风的流沙和阮飞雪。 “杀!”流沙怒喝出声,抬起的左手将一道破风破甲符咒打在了右手刺向长风腰间的剑身上,另一侧的阮飞雪亦是同样的动作。 “蚍蜉撼树!”长风眼中不屑的光芒一闪,左手成爪抓向临近头顶的断剑,同时右脚带着破风声踢出,攻向贴地靠左袭来的阮飞雪,而右手中的长刀则是化作一道银光从上而下直斩流沙的手臂。 第一声闷响传来,阮飞雪手中长剑的剑尖刚接触到长风衣衫便被踢中了腹部,身体被磅礴的力量撞得逆空而起,撞碎了几根房梁后又砰然落下,将木质的地面砸出了一片蜘蛛网般的裂痕。 第二声闷响则是从头顶传来,只见长风如鹰的五指沿着断裂的剑身而上,经过了白方的手臂,然后一瞬间攥成拳击在了其胸膛之上,发出一阵骨头断裂的声音。 而流沙,虽然及时收剑回手避开了斩向臂间的长刀,可还不待他侧身后退,只来得及刚将身体竭力后仰,贴着其右肩掠过的长刀却赫然一转,紧接着向上一挑,冰冷的刀锋便破开了他的衣衫切进了胸膛的皮肤,然后一路向上,带着鲜红的血水拉出了一条经过咽喉下颌、嘴唇、鼻子、直达眉心的血线。 说时迟那时快,这一切不过是眨眼间之事,长风从阮飞雪腹部收回的脚并不落地,一甩便扫在了流沙的身上,将之贴着地面踢飞了出去,撞碎了窗台旁的墙壁向着街道中坠落。 二师兄!对面屋顶之上,待得看清那砸向地面之人的面目后,莫小九差点脱口出声,圆睁的双眼中以肉眼可见的速度爬满了一根根血丝。可他刚要翻身而下,却看见一个人影拖着一把剑从客栈的大门内走了出来,嘴角带着一抹残忍笑容的站到了已是满身血污的不能动弹的流沙身旁。 东方武?!莫小九脸上寒霜满布,反手就抽出了一支箭矢,先是将一道隐遁符咒打了上去,接着极快的将双刀组合成弓,勾弦瞄准了东方武的胸膛。 “怎么?爬不起来了?”东方武踢了踢流沙的身体,看着他从眉心一直延伸至胸膛的可怖伤口,口中啧啧出声的摇着头道:“这可真是险啊,差一点就被劈成了两半。” 话间,他绕着流沙的身体走了一圈,缓缓提起拖在地上的长剑对准了后者的脸,嘴角冷扬道:“看你这么痛苦,就让我发发善心结束了你的煎熬可好?” 然而,他的话才出口,剑尖还没落下,一声如风灌入孔洞的尖锐呼啸声便响了起来,屋脊后的莫小九并拢的食指与中指一松,箭矢离弦而出,在隐遁符咒的作用下化作一道凝聚如水的风向着东方武激射而去。 楼中,长风也不向窗外追出,他知道那半死半残的流沙马上就会结束在东方武等人的手中,于是甩掉刀锋上的血水后缓步向着墙角的白方和阮飞雪走了过去,冷眼看着正努力爬起的两人道:“凭你们也想杀我?” 此时的两人已经是脸色苍白如纸口鼻溢血。阮飞雪伤势相对较轻,而白方则是极重,那从左肩斩入的一刀断裂了其锁骨,几近将他的整条左臂卸了下来,胸膛也是深深下陷,清晰可见破碎的衣衫下一根根透体而出的肋骨。 白方呛咳着爬起,口中鲜血接连喷出。长风之后的那一拳已经伤及到了他的玄海,如今的体内已然是提不起半点星辉。他靠着墙壁艰难的移动,尽量吸引长风的注意,想让另一侧支剑站起的阮飞雪有机会逃走。惨笑道:“你别太得意,即便我们几人今天都死在这里,你奸淫妇女的事也会被他人知道,甚至还会传入整个帝都人的耳中,到那时你也只有黄泉一条路可走。” 长风一步步走近,手中长刀斜扬而起,道:“你那小师弟逃不了,他不会有机会将那件事情说出去。” 白方却是抹了一把下颌的血水,依然笑道:“杀了小师弟你也阻止不了,或许你还不知道,当初你那枚遗失的腰牌后来落入了我手中。” 长风脸色一变,赫然抓住了他的衣襟,倾身向前厉声道:“把腰牌交出来!” 颈间衣襟被勒紧,喉间刚涌起的血水猛然倒灌而回,呛得白方想咳却又咳不出,脸色不禁更白的几分,他扭动着脖子道:“交出来也可以,不过你得答应我一个条件。” 长风眼中一怒,手中倒提着长刀架在了他的颈前,道:“你的命都在我手中,还想谈条件!” 白方似感觉不到那锋利的刀刃已经切开了颈上的皮肤,声音沙哑的说道:“奸淫妇女可是全天下不容的大罪,到时只要一道通缉,那么至少在朱雀,凤凰和麒麟三个帝国再没有你容身之处。” 长风手肘一抵刀背,刀刃再度切进了一分,白方颈中溢出的鲜血便沿着刀身分左右流过,从刀尖与刀格处滴落,打在了地面的积血之中,“你要怎样!” 白方转头看向站起身正紧握着剑艰难走来的阮飞雪,道:“放她一条生路。” 阮飞雪血迹斑斑的脸上露出一缕浓情,摇了摇头道:“我陪你黄泉路上作伴。” 白方却不理她,说道:“只要你答应,我便可以告诉你腰牌在何处。” 长风双眼微眯,似在考虑而久未作答,然后他忽然一笑,右手一转将长刀正握,用刀尖抵住了白方的下颌,说道:“那腰牌能证明什么?最多只能说明被我遗失,与那件事如何扯得上关系?” 闻言,抱着侥幸心理一试的白方心中无尽失望,心想那腰牌果然还是起不了威胁作用。他转头看向阮飞雪,眼中充满了歉意,道:“我先走一步了。” 阮飞雪嘴角含笑,调转剑锋对准了自己的心脏,说道:“我随后就来。” 白方点了点头,知道如今局势下已经没有回转的余地,便看向长风道:“动手吧,我会在黄泉看着你亡命途中的一点一滴。” “那我就成全了你!”长风将刀锋滑至他心脏之处,但刚要动手却听得一声惨叫从楼下传来,他眉头一皱,扔掉白方转身向着窗前走去,经过阮飞雪时,抬手一甩,以刀背抽在其肩膀,将之打翻在地。 第二十九章 符动天地(上) 长风来到窗前往下一看,才知那惨叫是发于东方武之口。此时正有一支黑色的箭矢洞穿了东方武的胸膛,带着一缕缕鲜血从背后透出的箭镞上连成线的滴落在了地上。 他凝神看了看血迹溅落的方向,而后抬头将目光落到了对面的房屋,冷笑道:“这出手之人应该就是你们的小师弟了吧?可惜修为弱了些,若不然这一箭已经取了东方武的命。” 白方心中一慌,暗自责怪小九莽撞,在见得流沙落败之后就应该立即回宗通知天心,这一出手不但暴露了自己的位置,还完全葬送了逃走的机会。 “我现在就去杀了你们的小师弟,然后再回来取你两人的性命!”长风身形一纵就向着对面的屋顶跃去,人还在半空就扬起了手中长刀,向着那屋脊背后冒出头来想要向着流沙所在之处跃去的莫小九斩落。 白方虽然见不到外面情形,但猜测小九已经是暴露了位置,大急之下用尽最后的力气向着窗台狂冲,临近之后双脚猛然一蹬,扑杀向半空中的长风,口中急喝道:“快逃!” 而莫小九则是在一箭击中东方武后便身形一翻跃过了屋脊,准备冲入街道救走流沙,可才刚有所动作眼角的余光就看见一道身影从对面直扑而来,随即便听得了白方焦急的声音。 “逃得了么?!”长风是何等修为,速度之快,只不过眨眼便跃过了街道上空,单手持刀的向着莫小九的头顶直斩而下。 至此,莫小九才刚翻过屋脊到达屋檐,就被那刀上先袭来的劲风吹得衣衫猎猎作响,全身皮肤一阵发紧,那刀刃破风带起的呼啸更是犹如死神索命的狂笑传入了耳中,震得双耳生痛不已。 莫小九想躲,可身体的反应根本就跟不上思维,脚下才挪动了分毫,那泛着刺眼白光的长刀便已临近了头顶,相距不过尺余许。 逃不掉了么,死亡临近,莫小九浑身的肌肉变得僵硬不堪,他甚至可以清晰的感觉到头顶的头发被劲风一根根扯断,头皮也有着将要裂开的迹象。 “你敢!”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一声狂怒如雷在半空赫然炸响。长风心神一慑,下意识的转头朝着声音传来的方向看去,却只见得一道模糊的红色影子从街道的尽头急掠而来,身后带起的劲风竟将两侧房顶的屋瓦卷得倒飞而起,噼噼啪啪的砸碎一地。 红影速度如电,瞬间临近,在那长刀距离莫小九头顶只有两寸之时,轰然击在了长风的身上,难以想象的力量径直将之撞得横飞而出,骨裂声伴随着鲜血喷涌中砸进了数十丈之外的屋顶中。 红色身影撞飞长风之后,速度急减,脚尖在屋檐上一点,借力逆空而起,一把接住半空中扑下的白方冲入了客栈二楼,再转出时,臂间已经夹住了阮飞雪。 “师尊?!”至此莫小九才看清了红色身影的脸,不由得惊口出声,只见此时的天心脸色惨白如纸,原本净白的衣袍被从胸膛上渗出的鲜血染成了红色,血水或是沿着衣袖,或是从袍角洒落而下,如雨点般打落在所过之处的地面与屋瓦之上。 “快走!”天心落至地面,脚下一勾,将流沙挑上肩头,紧接着跃上房顶一把抓住莫小九的后襟,怒喝一声向着远处疾奔。 “ 看你往哪里逃!”就在天心刚跃过几幢房屋的距离,又一声厉喝传来,三道青色身影更快的追至,瞬间分三个方将之合围在了中间。 “你逃得了么!”三人皆是老者,背后都凝聚着七道耀眼的灵轮。 天心陡然止步,因为速度骤减的缘故,白发和胡须以及衣角倒卷至身前,将无数血水密集的洒落在脚下的地面,形成了一片刺目的殷虹。他冷眼环视三人,道:“罗门主,黄门主,金门主,你们真要赶尽杀绝不成!” 三门主都是冷哼着一步跨前,道:“惊符门曾与莫白谦风扯上关系,于天下不容,若不是老宗主之故,早就将你连根铲除!又何必等到现在!” 天心眼中怒意如火,放下了白方等人后,伸手入怀将一枚戒子拿出戴在了指上,声音低沉如野兽的咆哮,道:“既然你们毫不留情,那我天心今日即便是死也要拉你们垫背!” 罗门主将目光落在他指间的戒指上,眼中露出一抹贪婪的神色道:“听说惊符门曾经的每个强者都拥有一枚内藏玄机的纳物戒指,今日一见看来果然不假。” “那又如何?”黄门主脸色不屑,道:“我三人皆是七道灵轮强者,难不成还怕他区区一个天心?” 闻言,抱着流沙坐于地的白方抹了一把嘴角的血迹抬头惨笑道:“师尊,我和飞雪已经是这等伤势,逃不逃得出去都只有死路一条,您赶紧带小九走,不然等到尺千他们赶来就没有机会了。” 天心则是攥了攥带着戒指的右手,紧咬着牙道:“你们一个都不能死!” “好大的口气!”金门主反手抽出肩后的阔刀,将刀尖对准白方几人道:“天心,你真当我们是手无缚鸡之力的凡人不成?我今日便尽屠你门中弟子!” 天心指间一动,一道符咒出现在掌心,“你可以试试!” “好!”金门主冷笑一声,脚步一跨,身形如风般卷了过来,手中丈余长的阔刀上凝聚出一道如实质的刀芒向着白方几人直斩而下,喝道:“两位门主且对付天心,我来斩他弟子!” 罗黄两位门主嘴角一扬,身上星辉如潮水般狂涌而出,分两个方向朝着天心夹攻而来,脚下所过之处地面的青石板和两侧房屋墙壁纷纷碎裂成粉末,混入狂风中形成了两股骇人的强烈风暴卷天而起。 见此,天心双目怒睁,右手星辉一涌,掌心中的符咒刹那间化作一道黄光直冲天穹,在层层云层中炸响如雷。 “惊雷!”他高举的右手食指与中指一并,全身衣袍卷动中天空赫然有一道如柱的电光带着传遍整个帝都的咆哮降下,在途中一分为三,向着三个门主轰然砸落。 罗门主与黄门主止住身形抬头看天,双掌齐齐高举的同时身上星辉爆涌,凝聚成犹如白炽的烈日,喝道:“金门主你斩他弟子,我们替你挡下这雷光!” “那就有劳两位门主了!”金门主眼中浮现一抹残忍的寒光,不再去管天上的雷光,身形前冲的同时手中阔刀一压,数丈长的刀芒带着裂山之势向着天心旁侧的几人猛劈而下。 天心一步横移分腿成马,须发皆张中一声咆哮,举起了左手抓向狂斩而来的刀芒,同手右手指间再翻,又一道符咒如箭一般激射,打进脚下的地面。 轰然声震耳响起,雷光落下,街道之中赫然变成了白炽一片,远处早已逃散的平民惊骇的看见在那团庞大的雷光之下,周遭的房屋瞬间化作了石砾爆散,爆溅的石砾如遮天蔽日的箭矢狂泻而来,噼噼啪啪射穿了数条街道之外的房屋和墙壁,以及地面,更夺走了许多无辜之人的生命。 一时间惨叫声连片,多数被殃及的平明百姓根本还来不及反应,或是还没弄清是怎么回事就感觉到一震剧痛袭来,低头一看才恐惧的发现,身上到处都布满了冒血的孔洞。 可灾难并未就此结束,那源头的雷光逐渐散去后,又是一声惊空荡云的怒吼传来,天心身上的星辉从周身各处犹如瀑布一般泻进地面,紧接着方圆百丈之内的地面都开始震动,进而裂开了一条条裂缝。 “聚火!”天心面目狰狞声如兽啸,右掌对地一击,地面加剧颤动中裂缝下一道道深红的岩浆冲天而起,焚毁了飞沙走石、残垣断壁,在半空中聚合为一处,逐渐形成了一道闪动着诡异光纹的巨大符咒。至此,小半个帝都都被映照成了一片火红,再看不见原本的颜色。 “天心!你想干什么?!”三位门主骇然的望着天空上明显有着扩张之势的岩浆符咒,眼中浮现了一缕缕惊恐。如今他们终于是明白了为什么这么多年来尺宗主没能成功搬倒惊符门,原来天心竟拥有着这般恐怖的力量。 “干什么?!”天心全身衣袍残破,脸上皮肤崩开了一道道裂痕,左手臂更是为了护住白方几人而在金门主的一刀之下齐肩消失不见。 从断臂处流出的血水落地后因岩浆的高温蒸腾成弥漫的红雾,将他怒火燃烧的的双眼映照出了几分疯狂之色。他右手并指向天道:“你想绝我惊符门后路,那我便让你们陪葬!” “天心你丧心病狂了不成!”这时,一个暴怒的声音由远及近滚滚而来,七道人影几个起落间便从帝都后方的半山腰跃至近前。为首之人头发花白,体魄却是异常健硕,白色的衣袍之上绣着一个展翅腾飞的朱雀,正是火雀宗的现任宗主,尺千。 第三十章 符动天地(下) 尺千环视了一眼周遭地狱般的景象和远处许多被殃及而无辜丧命的平民,一怒上前指着黄罗金三位门主道:“还有你们,难道不知道宗内之人严禁以命相搏?竟然敢趁老宗主远游之际视宗规为无物,视平民之命为草芥,擅自在帝都中大打出手,可真当我尺千拿你们无法?!” 三人一怔,不由得疑惑的对视了一眼,不知道宗主此话何意,明明是他让自己三人联手偷袭天心,然后又追杀出了火雀宗,怎么此时却变成了擅自出手? “想不明白么?”天心看着三人嘲笑道:“老宗主曾明确与尺千说过不论如何都要留惊符门一条根,他不敢违背命令就让你们当替死鬼,而你们竟然任由他驱使,真是可笑,可笑之极!” 看着三人赫然惊醒的表情,天心转为更大声的嘲笑,说道:“如今你我动手,他便可以借宗规之名将我惊符门彻底瓦解,而你们,不过是他随意丢弃的棋子!” 从尺千的话,天心的嘲讽,三人已然是明白了过来,悲怒交加的看着不远处负手而立的尺千道:“是这样的吗宗主!” 尺千冷哼如雷,道:“你们私自打斗,全然不顾及宗规,且还致无数平民枉死,如今竟然还敢污蔑于本宗主,我若不将你们严惩,何以正门风!”说罢,他手一扬,怒道:“将他们全部拿下,反抗着就地诛杀!” 随着话音活下,其身后七道人影纷纷掠出,双臂一振,背后皆是七道灵轮凝聚而出,相互间联合成一股犹如洪水般铺天盖地而来的压迫之感,所过之处,地面裂缝中沸腾的岩浆尽数回缩,半空中深红的符咒也是剧烈的动荡了起来,开始有着崩溃的迹象。 见此阵势,三位门主瞬间便失去了抵抗的勇气,脸色颓然苍白的散去了背后的灵轮,准备束手就擒。 天心则是脚步一转,正面对着冲来的七人,狂笑道:“徒儿们,为师无能,不能带你们逃出升天,眼下就尽力为你们多拉几个人垫背!” 白方将流沙轻轻的放于地面,和阮飞雪相互搀扶着站起身,干裂的嘴唇上露出笑意的说道:“我与飞雪一起来一起走,倒是不寂寞,能拜得您为师更是一大荣幸。”他侧头看了看站在天心另一侧的莫小九道:“只是可惜连累的小九。” 莫小九满脸尘灰的摇了摇头,眼中有着求生、失望,仇恨以及各种情绪交织,说道:“我有大仇未报,所以我不想死,可眼下却已无生路,又该如何选择。”他深吸了一口气,仰起头看向高耸入云的火雀峰,用尽全力的大吼,以至于震得满脸通红,声音嘶哑刺耳,“谦叔!小九做不到了!你若能听见请原谅小九无能!” 声音在四周回荡而开,却又被狂风撕碎,莫小九胸膛起伏的将手中黑弓拆分成双刀,抬头看着独臂指天,白发散乱的天心道:“小九入门虽短,但也愿与师尊和师兄师姐共入黄泉!” “好!今日且看为师为这帝都带来一场浩劫!”天心收回手,拿出戒指中那两颗吸收了灵泉上那人力量的咒符珠喂入口中,而后体内星辉一震将之击碎。感觉到那磅礴狂躁的力量冲入了经脉和玄海,他将手指一弹,数道相同的符咒便化作微光直射天际,他冷怒咆哮道:“惊雷!” 符咒在云层上接连炸开,一时间无数雷光闪电满天出现,在噼啪的交织声中密集如雨般向着半空中岩浆凝聚而成的诡异符咒泻落,将整个帝都照得变了色。 电光落于岩浆形成的符咒之上,天心并指向天一引,喝道:“天雷地火,凝!” 随着一个“凝”字出口,半空中的岩浆符咒陡然剧烈的翻滚,其中接连传出一阵阵犹如木头燃烧的炸响之声,不过此时的声响却被放大了千倍万倍,直震得帝都中人纷纷捂住了耳朵。 “天心!我劝你束手就擒!”看着那混合了雷电的岩浆符咒犹如层云一般不断扩张,只不过是几个呼吸时间便覆盖了半个帝都,尺千脸色微微一变,终于发现局面似乎开始超出了他所能空出的范围。他咆哮着向着天心冲来道:“再不收手你将成为火雀宗的千古罪人!万劫不复!!” 或许是这两种符咒合二为一之故,再加上咒符珠中被强行融进玄海的磅礴星辉,天心的身体因超过了负荷而连吐了数口鲜血,但他依旧狰狞的狂笑道:“罪人又如何,死后无非是下地狱!但你们却要为此付出惨重的代价!” 他脚下一动再度分腿成马,全身星辉透体而出,凝聚成水状逆空而上,沿着手臂倒泻向半空中的偌大岩浆符咒,又一声咆哮道:“焚天灭地!” 一声震耳欲聋的炸响传来,天空上火红中翻滚着白色匹练的巨大符咒崩碎成无数火云荡散而开,形成了一道道翻卷如龙的火柱倾泻而下。 “受死!!”此时,那七人奔近,同时探手向着天心击杀而来,掌还至,掌前形成的狂暴龙卷能量已经将天心胸膛的衣衫绞成了粉碎,进而破开皮肤卷起了一片浓烈得血雾。 “住手!”正当七人再进一点天心就会被绞杀成一堆血肉时,一个盖过了所有声音的震怒厉斥平地而起,同时一道暗沉的寒光从帝都之外呼啸而来,速度之快根本无法形容,如眨眼如弹指,又似弹指都不到的时间便已临近,从左到右逐一撞开了七人的手掌。 七人和尺千都是大惊,赫然转头看去,却见无数道黄色的影子从城外某一点成发散状铺天盖地而来,如群鸟过境,每一道都准确无误的撞在了天空中泻下的火柱之上,将火柱尽数吸收在了其中。 “符咒?”当一道黄影飞至莫小九近前时他才得以看清,那吸收了火柱的东西居然是一道道的符咒。 “是老宗主回来了。”见此,天心瞬间便猜到了来人是谁。整个火雀宗,或者说整个朱雀帝国也只有他知道老宗主也是深谙符咒一道之人。 片刻之后,头顶火云尽散,天空重新归于平静,一个身影从远处急掠而至,莫小九定眼看去,只见此人虽是老者,但却满头青丝剑眉入鬓,神色不怒自威。 “见过老宗主!”尺千赶忙上前,带着众人躬身行礼道。 老宗主环视着周围方圆百丈的废墟以及远处街道上躺满一地的平民尸体,震怒的扫过在场的所有人,声音冷如寒冰道:“谁来告诉我这是怎么回事!” 尺千嘴角的冷笑一闪而没,脸色悲痛中掺杂着愤怒的赫然指着天心与其身后不远处的三位门主道:“黄罗金三位门主不顾宗规,不顾老宗主的威严,背着我在帝都中大打出手,以至于大片房屋被毁,无数平明被殃及而死!”紧接着他露出愧疚自责的神色道:“可惜我与其他门主发现得太迟,没能阻止这场浩劫。” 老宗主眉头紧锁的看向天心,“是这样么?” 此时的天心已经是虚弱不堪,在莫小九的搀扶下才勉强能站稳身体。他低头看了看皆是奄奄一息的几个弟子,抹了一把嘴角呛咳出的血水道:“老宗主,您觉得天心会带着弟子与三位门主大打出手吗。” “老宗主!”这时金门主砰然一声跪在地上,声音充满恨意的道:“请老宗主明察,这一切都是尺千的诡计,他一心想要除去惊符门杀掉天心,所以才安排我们联手偷袭!” “你们好大的胆子!”尺千上前怒指三人道:“竟然敢污蔑在本宗主头上!” 老宗主冷看了尺千一眼,然后向金门主问道:“既然你听尺千指使,那为何现在又要说出来?” 罗门主与黄门主也跪了下来,道:“尺千无情无义,之所以让我们与天心动手,是要借助同门不能相残的铁规将天心名正言顺的斩杀,我三人自然也成为了他的牺牲品。” “老宗主千万不能相信他门的一面之词。”尺千脸色愤怒,眼底深处却尽是笑意,抬手指向身后的七人道:“这里所有人都可以证明他们私下结怨已久,今日已到了忍无可忍的地步,所以便大打出手以死相搏。” 老宗主不语,陷入了良久的沉默。他自然知道尺千一心想要瓦解惊符门,今天之事也很有可能是其策划,不过此人做事一向心思缜密,很难留下什么证据。于是怒而拂袖道:“不论如何,今天的事已经铸成了大错!待得查明之后绝不轻饶!” 说罢,他转身走近天心身前查看了一番几人的伤势,然后从左手的戒指中取出几枚丹药递了过去,厉声道:“看看你们现在不死不活断臂残肢的样子,可真是给火雀宗长脸了!” 天心苦笑,艰难的用独臂抱起已经气若游丝的流沙道:“还请老宗主开恩,救救我这几个无辜的弟子。” 第三十一章 弟子越听越糊涂 老宗主看了看流沙的伤势,在见得那从胸膛延伸至眉心的伤口几乎是破开了胸骨额骨后眼中不由得逐渐转冷,“这谁下的手,是想将人生生破成两半不成?!” 莫小九微有颤抖的将双刀插入鞘中,说道:“我们与长风在金生客栈相遇,作为师兄的他却无故动手,大师兄二师兄以及三师姐的伤全是他一手所为!” “长风?”老宗主先是眉头紧皱,后一声冷哼,大步向着火雀宗的方向走去,道:“我才走了几天,竟然乱成了如此模样,全给我回宗,有伤的养伤,没有伤的给我把事情原原本本的说清楚!” 众人应声而去,天心几人则是劫后余生的长长松了一口气,庆幸这十死无生的局面终于是险之又险的化解了。 待得所有人离去,早已闻声而来聚集在远处街道中的帝**队便开始驱散人群打扫飞灰弥漫火浪升腾的狼藉战场,以及处理那些无辜枉死的平民尸体。 回得火雀宗,大怒的老宗主先是亲自安排人照料受伤的天心等人,然后又带着昏迷的流沙传来丹殿的门主一同进入了密室,一直到第三日清晨才走出。 他出来的第一件事便是坐上了火雀殿中玉石雕切而成的宗主座椅,将所有门主传召在了堂下,把事情的来龙去脉仔仔细细的问了一遍。 然而,宗内十一个门主中除了不问世事的丹殿门主外,其余的十人中有七人都是尺千的党羽,而另外的三人便是被当作棋子牺牲了黄罗金几人,所以到得最终几乎所有的责任都被推倒了这几人以及天心等人的身上。 “敢问老宗主,”坐于堂下首位的尺千起身行了一礼,眼底深处掠过一抹得逞的笑意,问道:“您准备如何处置天心门主等人?”紧接着他不待老宗主开口,又说道:“我知道符咒和机关术一途在乃至整个天下都已近濒临失传,但此事若不严惩严罚恐怕难以正门风,难以捍卫门规之威。” 老宗主岂能猜不到他心中所想,眉宇泛冷道:“你想如何?” 尺千心中发笑,脸上却露出了犹豫不决的神色,但口中却是毫不停顿的说道:“天心与黄罗金四位门主因四人恩怨而视门规为无物,更是导致了帝都大片房屋损毁无数平民死亡,按律,当斩!” “请老宗主按照律规严惩!”下方七为门主以及诸多执事纷纷脸有怒意的附和,“择日斩杀几人以禁效尤!” “不过。”待得众人话音落下,尺千似不想因逼得太紧而引起老宗主发怒,从而拖延执行此事。语气一转道:“不过考虑到惊符门是符咒以及机关术如今唯一的根脉,所以尺千建议可以将天心以及其弟子先囚入死牢,作深刻反省。” 老宗主皱眉,道:“以你的意思,是说将整个惊符门的人囚禁?” 尺千点头,“正是此意,这已经是最轻的处罚了,若再做宽恕,恐怕就难以堵住整个火雀宗之人的悠悠众口了。” 老宗主眉头皱得更深了些,以至于眼角都有些发紧,说道:“那么惊符门那个新进弟子你也准备这样处置?” 尺千却是摇了摇头,说道:“此人却不能轻饶,必当斩首。” “为何?”老宗主道:“据我所知他不过才拜入惊符门几月时间,在这场争斗中并无多大过错。” “老宗主有所不知。”尺千道:“此人虽然在这次争斗中无多大过错,但却差点一箭射杀了东方玉玲之弟东方武。” 老宗主沉吟。东方玉玲虽然是他首席弟子,但心中仍有袒护惊符门之意,于是说道:“既然是差点,那么东方武就还没有死,按律规应是可以从轻处罚。” 尺千再度摇了摇头,说道:“这只是其一,不可轻饶之罪在其二,那便是他曾伙同惊符门大弟子白方杀了启灵之地灵泉上的那人,且损毁了整个灵泉,从而导致火雀宗以后的新进弟子没有了开启第一道灵轮的宝地。” 老宗主眼中明显有惊色浮现,道:“以他们两人的修为如何能做到?” 尺千表示不知,说道:“其中原因以及过程不得而知,不过毫无疑问是他们所为。” “你有什么证据?”老宗主问道。 尺千暗自一笑,道:“长风执事以及同去新近弟子东方武等人亲眼所见。”说罢,他转头示意一人将右肩骨头尽毁的长风以及胸前箭伤未愈的东方武两人传召了上来,然后说道:“长风执事,你将当日灵泉被毁的经过向老宗主详细讲来。” 长风应是,而后仔仔细细的将那日发生的事情详说了一遍。 尺千道:“我且问你,当时你可看清了那少年的模样长相?” 长风肯定的道:“几日前在金生客栈交手,虽然惊符门那弟子脸上浮肿,但我仍然可以肯定是他。” “那么经过了这几日,那少年脸上的浮肿应该已经消了,若此时站在你面前你可还认得出?”尺千说道。 “弟子自然能识得。”长风道。 “嗯。”尺千点头,向着门外道:“执法堂弟子速去将惊符门的新进弟子传召上来。” 门外一人应诺,转身便向着惊符门所在的山头而去。 此时惊符门中,数名外山弟子以及莫小九正在照料天心等人的伤势以及起居。 过得片刻,天心挥退了所有弟子,让莫小九关上了门,然后取下了中指上的戒指,虚弱的说道:“小九,虽然我们侥幸得生,但是此劫恐怕难以躲过。这枚戒指里面有一本符咒大全,是为师半生的心血结晶,再则便是有着一张与纵剑相关的地图。” 他手指在戒指上的一个细小突起上轻按了一下,一道微光中一本四指厚的书册和一个卷轴滑落出来,说道:“这符咒大全你日后细心翻阅,对你以后定会有着不小的帮助,又或者找一有此道天赋的人传下去。” “至于这张地图。”他拿起旁侧的卷轴,苦笑了一声道:“纵剑已经折断,若你有心能帮为师寻回,也算替我了了一个心愿,不过也不必勉强。”说着,他将卷轴与书册交到莫小九的手上,“你好生收好,千万不要落入了尺千等人的手中,不然这符咒一途便真的要失传了。” 听着这犹如遗言般的交代,莫小九心中难受得发堵,道:“师尊不必担心,您不是说老宗主一只念及惊符门先辈的旧情吗,应该不会太为难我们吧?” 天心摇了摇头,说道:“若只论老宗主倒是无论如何也会保住惊符门一脉,可尺千才是现任宗主,且这些年火雀宗内绝大多数的人已经被他收入了麾下,实质上老宗主根本就做不了主。” 莫小九沉默,过了片刻他攥了攥手中的戒指道:“师兄师姐修为比我强,天赋比我高,师尊为何将戒指交给我?” 天心挪了挪身体,将头枕得稍高了一些,说道:“因为你入门最短,老宗主或许能保得住你的性命。” 这时一阵脚步声在院门外响起,随即那名执法堂弟子的声音便传了过来,道:“宗主有令,传惊符门新进弟子前往火雀殿!” 宗主传唤?莫小九侧头看向窗外,天心则是皱眉思索了片刻,而后道:“如今老宗主在宗内,尺千不敢明目张胆的下手,你先安心去,应该不会有什么问题。” 莫小九点头,回应门外之人让其稍等,然后拿着戒指想了想,便将背后的箭筒和藏有画像的竹筒收了进去,接着拔出刀挽袖在手臂上生生的割出了一道手指长的伤口。 天心有些不明白他此举何意的道:“你干什么?” 莫小九还刀入鞘,将两把刀收进戒指当中,而后将戒指塞进了伤口之内,向天心道:“弟子先去了。” 天心眼中有欣慰有赞赏的点了点头,心想此弟子有此心智日后必然会有所成就。 莫小九深深吸了口气,从衣衫上扯下一缕长长的布条缠上手臂,推门走了出去,看向等候在院门外的执法堂弟子道:“走吧。” 执法堂弟子扫视了他全身上下一眼,见没有携带兵器便放开了握在腰间剑上的手,押在其身后向着火雀大殿而去。 两人下得惊符门,沿着纽带般的石阶走上火雀峰半山腰的平台,不多时便进得了火雀大殿。进得殿门,莫小九环视了一眼四周,在见得长风之后心中便隐感不妙。他向着老宗主行了一礼道:“惊符门弟子小九见过老宗主。” 老宗主还没有说话,旁侧的长风便一手指了过来,看着他已经消肿的脸道:“就是他,他就是毁了灵泉的那人!” 果然!莫小九心中一跳,脸色却是带着疑惑的看向长风道:“长风执事在说什么?弟子有些不能理解。” “你少装糊涂!”长风一步逼近,前倾的身体成压倒之势,怒道:“你就是当日伙同白方毁了灵泉且还被我打了两掌的人!” 莫小九脸上的疑惑更盛,说道:“长风执事到底在说什么?什么灵泉什么被你打了两掌?弟子怎么越听越糊涂?” “你还想狡辩?”东方武在金生客栈前自然也看见了莫小九,此时见到,心中怒意上涌道:“宗主以及各位门主在此,岂能容你抵赖!” 第三十二章 含血喷你这畜牲 莫小九转头看向东方武,装作才认出了他是谁,眼中怒意浮现道:“是你!几日前你与长风执事伏杀我师兄师姐,现在居然还敢若无其事的站在这里!”随即他看向老宗主道:“禀告老宗主,我师兄师姐的伤势便是长风执事与这人所为,还请您将他们严惩!” “放肆!”尺千厉声道:“现在是传你训话,岂由你指责他人!” 老宗主抬手阻止几人,看向莫小九道:“此事稍后再论,你现在将灵泉的事情说来。” 莫小九闻言,转头怒扫了长风一眼,说道:“我不明白长风执事说的什么!” 长风一把抓住他的衣襟,“不明白?当日白方用计将我引走,然后你便潜入废城,毁了灵泉杀了灵泉上的那人,现在竟敢不承认?!” 东方武那日虽然没有看见莫小九的正面,但他仍是一口咬定的转向老宗主道:“弟子可以作证,当日便是他毁了灵泉!” “血口喷人!”莫小九愤怒的看向长风道:“你说我杀了那什么灵泉上的人,那么敢问长风执事你有什么证据?!” “我就是证据!”东方武道。 莫小九冷笑,道:“你与长风合谋伏杀我师兄师姐,从此一点便可以看出你们是一伙人,如何能作证?!”不待话音落下,他又向长风道:“还有,长风执事说我被你打了两掌,那么请问,我一个一道灵轮夺天境的人又怎么经得起你五道灵轮强者的攻击且还能得以逃生站在这里?” 长风手中一甩,将他扔到地上,道:“我当时以为你死了!且后来被雄朱雀攻击而昏迷,醒来后你便已不再废城之中!” 莫小九发笑的爬起身,看向老宗主道:“老宗主可相信一个五道灵轮的强者击伤了一个一道灵轮之人后不知道其死活?” 老宗主则是忽然阻止了莫小九,看向长风道:“你刚才说雄朱雀攻击你?” 长风应是,道:“当时弟子击伤了此人,正准备查看其是死是活却不想雄朱雀忽然出现,将我攻击至昏迷。” “它为何攻击你?”老宗主似猜测着什么,皱眉道。 “因为朱雀玉印。”长风道。 “什么?!”众人一惊,尺千与老宗主同时起身道:“你说的可是开启朱雀魂陵圣地的朱雀玉印?!” 长风后退了一步,神色泛着迟疑道:“弟子不敢确定。” 尺千一步上前,斥道:“你为何不早说?!” 长风道:“弟子不敢确定,所以……” 莫小九听之心中一沉,当时那玉印是从人骨中滚落出来的,他自然清楚,若那所谓的朱雀玉印真的被找到,那么这一劫自己肯定是躲不过了,便怒指长风道:“你满嘴胡话,现在又编造出什么朱雀玉印来欺骗老宗主,你是何居心!” 长风冷笑出声,“我虽然不能确定,但有八成把握那就是朱雀玉印,此时雄朱雀也多半在洞中,老宗主一查便知,到那时我看你还如何狡辩!” 莫小九心中一慌,背后如有寒风吹过的拂出了一层冷汗,心想那朱雀玉印难道真的被所谓的雄朱雀叼走,且还回到了火雀宗?若真是这样今日还如何能保得了一条性命?!他正暗自焦急着,老宗主与尺千却是身形一动,一前一后便掠出了殿外,向着顶峰而去。 见此,长风和东方武都是嘴角上扬的看着他,“我看你还能怎么死里逃生!” 接下来,在众人的交谈以及莫小九的忐忑不安之中等待了许久,门外身影闪动,老宗主与尺千返回了殿内。 见得老宗主一言不发的坐回玉座,莫小九心越跳越快,几乎是提到了嗓子眼,不自觉捏紧的双手中也渗出了冰凉的汗珠。 老宗主抬眼深深的凝视着他良久,而后才看向长风道:“你还有什么证据可以证明他毁了灵泉,杀了灵泉那人?” 长风眼有疑惑的看了看尺千和老宗主,心中揣测着他们是否有找到朱雀玉印。 啪的一声,见他久不答话,老宗主抬手重重的啪在椅臂上,冷道:“我在问你话!” 长风浑身一颤猛然回过神,左右看了看,将视线落到东方武的身上道:“东 东方武可以证明。” 老总扫了东方武一眼,转向莫小九道:“如这少年所说,你两人合谋伏杀其师兄师弟,视为同谋,作不了证。” “这……”长风语气一塞,道:“可他真的就是毁了灵泉的人。” 见两人回来一直没有提及玉印的事,莫小九稍微有些放下了心来,说道:“你根本就没有证据证明,竟然还敢污蔑栽赃!那我是不是也可以说你在两年前奸淫妇女杀了别人一家三口?!” “你!”长风脸色一变,赫然跨步抓向他,怒道:“你乱说什么?!” 莫小九衣襟被抓,呼吸一窒,他扭动着颈子,眼中恨意弥漫的道:“只许你满口污蔑,难道就不准我含血喷你这头畜生!” “你敢骂我!”长风脸露狰狞,手中一点点收紧,很快便勒得莫小九满脸通红。 “够了!”老宗主怒而起身,道:“既然没有其他证据,那么便不能证明是这少年毁了灵泉,可毕竟是参与了之前的私斗,按照律规当禁闭三月,但鉴于此事过于恶劣需重罚,便先押入大牢,明日发配至雪漠城!” 重罚么?众人心中都如雪亮,尺千一心想铲除惊符门,这少年只要留在宗内那么无论如何都是死路一条,老宗主这明显是要保住其性命。 “老宗主。”一位门主上前道:“当日去往启灵之地的新进弟子众多,总还有人看见那人的长相,若仔细询问……” “不必了!”还不待他说完,老宗主便是拂袖打断,道:“就此决定,任何人不得更改!”而后他跨前一步看向长风道:“我和尺宗主刚前往朱雀洞中并未找到朱雀玉印,长风执事,你为何谎言欺骗?!” 长风愕然,“这不可能啊,我亲要所见那玉印被雄朱雀叼走,即便不是朱雀玉印也应该有相似之物才对啊。” 老宗主道:“朱雀洞中空空如也,何来相似之物?!” 莫小九的暗自松了一口气,提至喉咙的心终于是放了下去,只要找不到那玉印,长风便不能证明那日之人就是自己。 “可……”长风看向尺千,却见后者脸色阴沉如水一言不发。他迟疑道:“老宗主明察,弟子相信那日还有其他人看见了雄朱雀,可以证明我没有说谎。” 老宗主负手身后,道:“我姑且相信你,现在我问你,你为何要伏杀惊符门弟子!” “这……”长风脸色一变,他根本找不出理由,更不能说有尺千指使的原因,一时间不知该如何作答,这要说不出因由可就是犯了火雀宗的大忌,下场会怎样他不敢去想,于是慌乱之下不由得看向尺千。 似感觉到他的目光,尺千眼神一凝泛起森然的寒光道:“将此等违反门规的弟子关进大牢,择日严惩!” 长风大骇,脸上浮现出恐惧和乞求,“尺宗主,我……” 尺千却是厉喝道:“再敢胡言乱语就地斩杀!” 长风双脚一软连步后退,不过心中还抱着一丝希望,尺千说的是择日严惩,并未马上说出处置方法,那么很有可能以后会重新将他释放。 老宗主看了一眼声色俱厉的尺千,转向东方武道:“至于你,看在你是帝王之后,玉玲之弟,老夫可以从轻处罚,但若以后再有类似的事情发生,绝不轻饶!” 东方武自然不敢有任何异议,急忙跪下叩首道:“谢老宗主开恩。” 老宗主冷哼一声,下得堂中逐一探掌封住了长风与莫小九的玄海,不过却在抬手间将一物不着痕迹的放进了后者的后襟。 收回手,他转身向着门外而去,说道:“惊符门之人养伤期间,谁要敢给与颜色,或者暗中动什么手脚,一定严惩不怠!” 老宗主出得大殿,几名执法堂弟子便持着刑具跨步而来,纷纷给莫小九与长风戴上了手脚镣铐,刚要带走却听尺千道:“等等!” 尺千寒着脸上前,走到莫小九的身后抬手抵住其背心细细检查了一遍,待得确定玄海被封住无误才示意站于旁侧的执法堂弟子将之带走。 等到几人远去,一门主道:“宗主,难道就这样算了?” 尺千眼中一冷,反手就是一巴掌甩了过去,力量之大,径直将那人打翻在了地上,他怒道:“什么就这样算了?!这话要是让他人听了去还真以为是我尺千耍的诡计!” 说罢,他便甩袖而去,走进了玉座一侧的屏风后面。 大殿二楼栏前,出了殿门的老宗主身形一纵便跃到了这里,他听着尺千那明显是说给自己听的话皱紧了眉头,良久才缓缓吐出一口气,似有些无奈的摇了摇头,摸着中指上放有玉印的戒指看向了惊符门所在的山头道,“我能做的也只有这些了……” 第三十三章 灰暗的牢门 出了火雀大殿,莫小九被执法堂弟子押着向殿侧盘绕而上、通往后山的石阶而去。莫小九似想到了某种可能,他暂时忘却了担忧,涌起了一股激动,若谦叔就被关在山后,那么此去不知道能不能与之相见。 “磨蹭什么,快走!”见他脚步放缓,两名执法堂弟子一拉手中铁链厉声道。 石梯绕山一周,说来并不太长,但莫小九却感觉久走不完,不觉间加快了脚步。道上两侧有纤腰高树,树上有黄叶飘落穿过淡雾坠于地,如此美景他却全无心欣赏。 看着莫小九逐渐超至了前面,两名执法堂弟子不禁一怔,不解的对视了一眼,心想这又不是去赴宴,怎么好像突然一副迫不及待的样子? 沿着石梯行过山侧,在逐渐临近后山半腰的平台时,一扇嵌在山体中的大门逐渐显现了出来。大门泛着灰暗之色,明显是用精铁打造而成,门侧各有一虎背熊腰赤肩裸臂的壮汉手持阔刀,左腰挂着一个巴掌大小的布袋,观其中所装之物轮廓成瓶形,而腰前一直到右腰和腰后则别着一排手指大小长短的竹管。 “小子,看见没有?”看着他的目光落处,一执法堂弟子指着壮汉左腰的布袋道:“那里面装的是剧毒之物,只要一点就可以让你肌腐肉烂。”然后他又指着壮汉腰间的一排竹管道:“那些竹管便是联络号箭,只要一支,整个火雀宗的人都会看见,所以你最好给我乖乖听话,不要打什么逃跑的主意!” “你和他浪费这口舌干什么?”另一人道:“来这里的人哪一个不是玄海被封就是被废,或是半死半残,这么多年你有见过一人逃出去的吗?” “再则,”他抬手指了指头顶道:“上面还有一大人看守呢,就凭这小子,我估计他连这大门都推不开,更别说逃走了。” 莫小九抬头看去,才发现从平台外斜伸而来的大树分叉间尽然有着一个小木屋,从屋底那不正常晃动的树叶来看,其中应正有人在走动。 “不过小子你也算幸运的,只需在这里关一夜,若不然我估计你要不了三天就得发疯。”那人眼中露出一抹对关押在里面中人同情。 “收人。”走至门前,两人将手中的铁链交给了壮汉,说道:“此人就不用烙印了,明日便会被提走。” “哦?”两名壮汉颇感意外的看了莫小九一眼,猜测着他是哪家弟子,竟然明天就会被放出,问道:“这小子是什么身份?” “屁的个身份。”执法堂弟子拍了拍手向着来路返回,“他不过是明天就会被送往雪漠城罢了。” 另一人似想象到了那番酷寒,浑身都打了个哆嗦,“唉,听说那里可也不是个什么好地方,没有修为或者是玄海被封的人,有好多都死在了万年不化的冰天雪地中,成为了野狼的腹中之食。” “还看什么呢小子?”一壮汉拉开一尺来厚的铁门后另一人一把将莫小九推入了门后黄光闪烁的通道中。 通道奇长,两侧石壁上每隔一段距离便镶嵌着一块盆大的火灵石,头顶偶有水珠滴落将脚下地面浸透得有些湿滑。走完通道,则是有着一条不长但却几近是垂直而下的台阶,台阶之下是一个昏沉的巨大空间,四周依壁而建着无数精铁打造的牢房,放眼望去,其中是一片黑压压的人影,而此时的牢房中因为有人进来,涌起了一片震耳的声音,有咒骂、恶言、哭泣、求饶以及大喊冤枉等等。 “嗯?刚来了三个,怎么现在又来一个?”下得石梯,一方没有建造牢房的石壁下,两名同样体型壮硕的大汉从堆放着一堆食物和酒壶的桌上站了起来,走近后看了看莫小九道:“这个又是犯了什么错?” “犯了什么错就不知道,不过执法堂弟子交代,他就不用烙印了,明天就会被送往雪漠城。”那两人似很不想呆在里面,扔了手中铁链后便快步的向外走去。 见此,莫小九身前的壮汉咒骂了一声,道:“装什么装,你我一月便轮换一次,难道还没习惯这味儿?” 可那两人已经是上了石梯消失在了通道中。 那人又对着通道吐了口唾沫,这才拉起与莫小九手脚镣铐连为一体的铁链向着某处牢房走去,说道:“小子,这里有很多十恶不赦的人,也有很多是违反了宗门铁规的人,但也有一些是被冤枉进来的,所以哥哥也不欺负你,既然你明天就要走,那么我就给你选一处稍微安静一点的住处。” 话间,两人来到了最阴暗的角落,壮汉打开铁柱交错的牢门将他推了进去,锁上门后又道:“也就一夜,明日还得戴上,哥哥就不给你打开镣铐了,小子你就将就将就吧。” “哦对了。”刚走出两步,他又转了回来,指着相邻的牢房道:“那人虽然安静,可却是极度危险之人,你最好别给我惹些什么事端出来,不然这火雀宗刑法的滋味你应该是明白的。” 莫小九随其手所指看去,只见旁侧以密集铁柱相隔的牢房中是一个垢发披散看不见面目之人,手脚裸露在外的地方已经被镣铐勒出了无数的新旧伤口,一片血肉模糊,全身的衣衫也是破烂不堪,一眼便能看出是被人施以各种酷刑所致。 猛然,他眼神一凝,继而双眼大睁开,双脚更是拖动着铁链一阵哗啦作响的跨了过去,紧紧的盯着那人身上的衣衫。 这衣衫岂不就是谦叔被带走时身上所穿!他双手死死的抓着手臂粗的铁柱,因为用力过猛以至于上半身都开始轻微的颤抖。他看着那遮住脸的乱发沙哑的喊道:“谦 谦叔是你吗?” 那人闻声微微动了一下,似是在想这声音为何如此熟悉,紧接着猛然抬头转了过来,动作幅度之大,颈子上连接着牢房铁柱的铁链被瞬间绷直,扯出了一声嗡然颤响。 此人面目全是血污,一条条猩红可怖的鞭痕纵横交错的布满了大半张脸,下颌处久未修理的胡须也长至了两寸多长,其上尽数干涸后的血渍。 “小 小九?!”他开合着干裂的嘴唇,或许因为长久没饮水之故,喉咙中发出的声音犹如铁沙相磨般尖细沙哑。 听着这熟悉的声音,看着眼前这个被折磨得不成人样的唯一亲人,莫小九心中怒火几近要烧出体外,抓着铁柱的指尖生生的磨出了一片血迹,眼中更是血红一片。他声音低沉如野兽咆哮,“总有一天我要将火雀宗撕成碎片!” “小九真的是你?!”因为光线昏暗的缘故,谦叔良久才看清了背光站立的莫小九,踉跄的爬起身道:“你 你怎么也被抓来?!” 随即他眼中露出绝望的神色道:“难 难道是他们发现了你的身份……” 莫小九将双手穿过铁柱,竭力的抓住谦风的手臂,为了不让他担心,咬着牙摇着头道:“我现在是火雀宗惊符门的弟子,只是不小心犯了些错,被惩罚关在这里思过一夜。” 谦叔不相信的惨笑,“怎么可能,这里是火雀宗的死地,进来了又怎么能出的去,小九你又何须骗我。” “小九又何必骗你。”莫小九道:“不信谦叔等着看,明日我就会走出这里。” 看他说得如此笃定,谦叔将信将疑道:“你说的可是真的?” 莫小九点头,心中稍加思索后谎话道:“火雀宗一年一度的新进弟子比试你应该知道吧,我在擂台上将一个叫东方武的人暴揍了一顿,师尊为了避免我以后被其姐,也就是火雀宗的首席大弟子报复,所以便想了这一个计策,当众处罚我来此思过一天。” “东方武?”似乎因为站得久了,谦叔双腿可见的颤抖的起来,而后无力的坐倒在了地上,他挪动着身体靠在一侧的铁柱,“可是帝国东方世家的人?” 为了不让谦叔抬头看自己而费力,莫小九也坐下了身,然后大声唤来了之前的那名壮汉,说道:“这位大哥,可否给我一碗水喝?” “水?”壮汉虎目一睁道:“小子,可别以为进来没受皮肉之苦就得寸进尺,一碗水在外面可以随意泼洒,在这里可与命一样贵!” 莫小九一听,隐约明白了些什么,右手伸入怀中沿着左手的衣袖摸到了小臂处布条缠绕下的伤口,然后抠出皮下的戒子,悄然从中取出了一把钱递了出去,道:“就只有这些了,大哥看能不能换一碗水。” 壮汉掂了掂手中钱财,满意的笑了笑道:“看来你挺机灵的嘛,连这里不成文的规矩的打听得一清二楚。” “行,看在你这么上道,所给钱财又不少的份上就给你一大碗水。”壮汉将钱塞入怀中,不多时便将一大碗净水端了过来,说道:“小子,这一碗相当于其他人两天的分量,你可别浪费了。” 第三十四章 活着 莫小九双手接过黝黑的碗,待得壮汉离开后将碗微斜着从铁柱间的缝隙递到谦叔的身前,“朱雀二皇子。” 谦叔抱碗痛饮,而后仰头靠于铁柱上休息了良久,才拭去嘴角的水渍笑道:“你可真够大胆的,连东方世家的二公子都敢打。” 莫小九却是笑不起来,谦叔那满身猩红的伤就犹如是一根根的针般刺痛着他的眼睛,“是谁将你打成这样的!” “还能有谁,”谦叔松了松手指,任由手中的碗滚落在地,说道:“自然是尺千所为。” “尺千那老东西!竟然就为了弄清你的身份就这般施以毒手严刑拷打!”在莫小九想来谦叔是不可能承认自己就是曾经的那个谦风,眼中寒光如刀的说道。 谦叔却是苦笑了两声,不再言语。 沉默了片刻,莫小九忽然想起了老宗主放入自己后襟里的东西,于是伸手入怀摸到后腰腰带处将之取了出来,定眼一看发现是一枚丹药,可他对丹药的了解少之又少,分不出是属于何类,于是递至了谦叔眼前。 谦叔一看就认出了是何种丹药,一把将之捏在莫小九的手中,看了看远处昏暗光线下的两名壮汉后诧异的低声道:“你哪里来的活玄丹?” 莫小九疑惑的皱了皱眉,“什么是活玄丹?” “所谓活玄丹,是专用于冲破人为对玄海设下的禁锢。”谦叔道:“也可以将受到轻创的玄海修复如初。” 莫小九眼中一亮,不用想也知道谦叔的玄海必然被封,若服下这丹药岂不是就能恢复修为?忙道:“谦叔你快服下!” 谦叔则是将他的手推了回来,说道:“我的玄海已经被尺千所废,服这丹药没有任何用处。” 莫小九心中一震,手中的丹药差点掉落在地,他赫然起身道:“尺千那老东西竟然废了你的玄海?!” 谦叔淡然的笑了笑,说道:“其实我的玄海废不废都差不太多,因为无论怎么修炼我都突不破三道灵轮,更别说恢复到以前的境界。” 他抬了抬手,阻止了莫小九的询问,转而言其他道:“说说你吧,我离开之后你都去了哪里?又怎么会拜入了火雀宗?” 见谦叔不愿让自己知道原因,莫小九也就没有多问,席地坐下后便将他离开之后的事情仔仔细细的讲述了一遍,其中省去了惊符门变故之事。 谦叔听完,脸上微有些惊讶之色,道:“想不到这短短时间你竟然,开启了第一道灵轮。”随即他却又逐渐皱起了眉头,思索道:“虽然你因祸得福吸收了灵泉上那人部分的星辉,可若是他血液中的力量真有你说的那般磅礴的话,那么其携带的毒恐怕不会这么简单就消失不见。” 莫小九道:“谦叔的意思是那毒还在我体内?” 谦叔不确定的点了点头,“朱雀之火虽然可以焚百毒,但你后背的朱雀印记并没有与朱雀魂灵珠融合,根本就不足以烧尽这般剧毒,所以那毒很有可能还残留在你的体内。” 莫小九下意识的摸了摸自己的身体,不解道:“可我为什么没有感觉到任何不适?” 谦叔也是不解的低头沉思,可却良久不得所获,最终只得提醒道:“或许是我太过滤了,不过你以后还是要多加注意,以免毒性突然发作。” “嗯。”莫小九侧过身解开手上的布条将活玄丹收入戒指中,而后想了想将里面的所有钱财的拿了出来,最后才将戒指按进了伤口内紧紧的缠上了布条,转过头问道:“谦叔,你刚才说的魂灵珠是什么?为何能与我背上的印记融合?” 谦叔看了看他藏戒指的手臂并没有多问。说道:“魂灵珠便是九州九兽所化,自然能与你背后九兽印记融合,不过以你现在的修为境界知道了这些也无用。” 话间,远处的两名壮汉起身走过来,扭了扭有些酸痛的脖子后打开了莫小九所在的牢门,说道:“小子,天亮了,赶紧出来。” 闻言,莫小九才知道不过一碗水几句话的时间便过了整整一夜。他沉了沉神,站起身看向谦叔道:“你放心,我会尽快回来的!” “说什么呢?!”壮汉扫了两人一眼,道:“你们认识?” 虽然万分不舍,但莫小九依然是跨步走出了牢房,“昨夜才认识。” “真是奇了怪了。”一名壮汉抓起连在他身上的铁链,另一名壮汉则从新锁上了牢门,又看了一眼垢发遮面的谦叔,说道:“你竟然能和这个十恶不赦的人相识,且看这样子还挺谈得来?” “其实他也是个可怜的人。”走出一段距离,莫小九将捧在手上的包袱递到了两个人身前,说道:“这些钱财对我已经没用,请两位大哥收下,只求以后能稍加照顾一下那人,多给一些食物和水。” 看着那鼓鼓囊囊的一大包,听着莫小九请求的话,两人不由得对视了一眼,有些怀疑的说道:“你门真的只是昨夜才认识?” “真的只是昨夜才认识。”莫小九说道:“至于我为什么这么做,是因为我曾经唯一的亲人也经历过与他一般的遭遇。” 两人有所迟疑,因为这小子如果真与那人认识话,那么此事就必须得告知执法堂弟子,然后再禀告宗主,不过两人最终还是没能抵挡住莫小九手上诸多钱财的诱惑,伸手将之拿过道:“行吧,反正你也用不着了,就当请我哥两个喝酒了。” “那就谢谢两位大哥了。”莫小九道。 “里面的在磨蹭什么呢?还不快点!”外面的人似等得有些烦了,声音通过长长的通道越滚越响的传了进来,最后如打雷一般在三人耳旁炸了开来。 “吼什么吼!”一壮汉微怒道:“老子在这鬼地方一呆就是一月都还没有急,你慌个屁啊!”说罢他拉着莫小九上了陡峭的石梯,向着通道外走去,咒骂道:“下次轮到你两个在里边时看老子不天天烦死你们!” 出得铁门外,莫小九抬手挡了挡从林叶间射下的、虽然不强但仍刺得他有些睁不开眼的阳光,还来不及站定便被前来接人的执法堂弟子拉着铁链扯了一个踉跄。 向着来路返回,莫小九回头再次看了看门口两名壮汉腰间装有毒物的布袋和一排竹管,以及头顶大树上的木屋,暗自咬着牙。谦叔你放心,他日我再回来时一定将你救出这里! 沿着石阶从山后走到山前,莫小九看见一只背上固定着一个巨大牢笼的鸟兽从半空落到了火雀大殿前的平台上,而鸟兽降落的四周则已经站满了人,仔细一看,除了老宗主以外天心居然也在其中。 临得近处,老宗主挥退了押着莫小九的执法堂弟子,说道:“雪漠城与青龙帝国相邻,位于朱雀帝国的边缘之地,酷寒难耐,你此去为三年,期间东方世家的东方妖儿会负责你的一切,时间一到你便可以要求他们送你回来。” 东方妖儿?怎么又是东方家的人?莫小九眉头不可见的皱了一下,随即他便明白了这是老宗主在提醒自己小心提防此人。他跪下叩首道:“多谢老宗主开恩。” 老宗主负手点了点头,而后看了旁侧的天心一眼,示意他可以与莫小九道别。 天心在两名弟子的搀扶下走上前,却良久没有说话,最后抬手拍了拍莫小九的肩膀,只道:“活着。” 莫小九郑重的点头,说道:“一定会活着回来!” 回来?人群外,还没有被执行处罚的东方武嘴角冷扬。心想那雪漠城的东方妖儿可是东方家的人,我只要叫人带个口信就能让你惨死在冰天雪地中,成为野狼的口中之食!你居然还在奢望着活着回来? 一片哀嚎求饶声逐渐传来,大殿侧方的石阶上一群囚犯铁链相连的被数名执法堂弟子押送至了近前,尺千厉声道:“将所有人押进牢笼送往雪漠城!” “师尊保重!”见此,莫小九跪下向着天心磕了三个响头,而后转身大步的走上了鸟兽旁侧的登高梯台,走进了兽背上打开的牢笼中。 不多时,在所有的囚犯都押入了牢笼之中后,几名随行的执法堂弟子就用手臂粗的铁链锁住了笼门,在得到尺千的示意后驾着鸟兽展翅而起,盘旋而上逐渐隐没在了天空的层云之中。 人群散去,尺千将视线从只剩下一个黑影的鸟兽上转回,阴冷的落到了转身走往大殿的老宗主身上,脸色冰寒凝霜,心想你以为这样就能保住惊符门一丝血脉不断么?简直可笑!还有那被你暗藏的朱雀玉印,我尺千一定会得到! 高空云层之上,如刀的风从一根根铁柱间刮入,割断了所有囚犯的哀嚎哭喊以及求饶之声。莫小九紧紧的盯着仅剩下一个山头的火雀峰,长发被风吹得如鞭一般抽打在脸上,但他双眼却都未曾眨动过一下,道:“我一定会活着!” 第三十五章 有风吹得野 鸟兽一路向北而飞,数十天中越过了一条条山川掠过了无数河流,气温一点点由暖转冷,下方隐约可见的丛林树梢开始出现了星星点点的白色,然后逐渐连成一片,化作了深深的刺眼之色,而云层下凛冽刮过的风也仿佛是由无数锋利的丝线组成,夹杂着密密麻麻似沙般大小的冰粒击打在牢笼上、人的皮肤上,碎成一朵朵纯白的花。 不过可惜的是,在如此赏心悦目的美景之下,妖兽背上所被衬托出的却是另一幅画面,牢笼中尽数被封住修为的上百人早已是紧紧的挤成了一团,以此来抵御冰冷彻骨的寒风,但随着妖兽的不断前行,云层越来越厚,冰粒变成了冰珠,密集如雨,不禁冲刷得妖兽开始逐渐下沉,更是将一些人的脸上打出了一片腥红的血迹。 而站在兽颈前的十来名执法堂弟子对此却是视而不见,只管将星辉凝聚于体外,保护自身安危。 “你说这些人有多少能活着到达雪漠城?”兽颈前,一命执法堂弟子回头看了一眼牢笼,向同伴问道。 “能有多少,我猜不过二三十人左右。”被问及之人头也不回的说道。 “我看也差不多。”另一人赞同的说道:“每次送去的囚犯都只有两三成能活着到达雪漠,这次肯定也不会例外。” “行了行了,你们还有心思说这些,现在距离雪漠城还有很远,若再不帮助灵兽把高度提升起来,到时候即便它再怎么皮糙肉厚也经不住这该死的冰雹折磨!” “你看你慌的,这条路我们走了多少次了?就算是闭着眼睛都能安全通过,这不过才进入北方边境,急什么。” “能不急么?兄弟我刚勾搭上一个丹殿的美人,还没来得及享受温香软玉呢就接了这趟苦差,你是不知道我这一路上心头的滋味,每每想到她那丰满的身体,勾魂的眼神,就觉得浑身犹有无数的蚂蚁在爬在咬一般。” 几人笑骂,“我说怎么丹殿清纯的女弟子越来越少,原来是被你这个大淫贼给糟蹋了!” “可小心别哪天死在了女人的肚皮上才好!” “死在女人肚皮上怎么了?那可是我一生所追求的目标,你们倒是想,可有那个命么?” 几人报以一把冰雹扔在他脸上。 “好了哥几个,如今也进了北方边境,是不是该说点正事了?” “正事?什么正事?” “还能有什么,自然是说一说该怎么处理那人。”说话之人看了一眼牢笼中蜷缩在众囚犯之后躲避雪暴的莫小九道。 “再过几天杀了喂狼就是,还有什么可说的?” “杀了?”那人道:“你们难道都是白痴不成?看不出老宗主是想保住他的命才将之发配到这里?若是现在就杀了,三年后老宗主见不到人说不定就会询问,万一得知此人根本就没有去过雪漠城,你我几个该怎么交代?” “可要是不杀,回去后又如何向尺千宗主交代?宗主虽然没有明说要我们如何如何,可谁人不知道他一心想置惊符门于死地?不杀的话,回去被问及我们又如何作答?” “就这屁大点事至于让你们这般纠结么?” “屁大点小事?一边是老宗主,一边是现任宗主,随便得罪了那一个你我几人都没有好果子吃,你居然说这是屁大点小事?” “我说你们的脑袋是不是都被冰雹砸傻了?这一路行至雪漠城需要数月时间,途中不给他吃不给他喝生生饿死他不就成了?” “饿死?这不还是杀了吗?有什么区别?” “当然有区别,饿死他之后再将尸体交给东方妖儿,这样一来当老宗主问及此事我们就说他路上拒绝进食,而尺千宗主这边自然也就不用再交代。” 几人眼中一亮,纷纷称赞此计甚秒,于是在接下来的几日中莫小九连一口裹腹的食物未曾再得到。莫小九也隐隐猜测到了这些执法堂弟子的用意,可却毫无办法,不说能力不及对方,就即便是吞下活玄丹从这里跳下去那也只有粉身碎骨的份。 又过了数十天,气候变得越来越恶劣,牢笼中陆续有囚犯被冻死或是被拳头大的冰雹砸死,可让一干执法堂弟子奇怪的是那躲在尸体堆中很久都没有动过的莫小九却忽然抬了抬头,不但没有被饿死,并且一点也不像是多天没有进食的模样。 疑惑之下几人动手翻开了尸体,可定眼一看不由得脸色泛白,心中作呕。只见莫小九的周围全是一片凝结成冰的血水,而血水流出的源头便是旁侧的一具失去了手臂的尸体。 “你 你竟然生食人肉!”看着他手中还拿着的一条只剩下骨头的手臂,众人皆是骇然的后退了几步,相顾之间一时不知如何言语。 莫小九俯下身体,借助旁侧垒起的尸体抵挡着呼啸而过的一连窜的冰雹,抹了一把嘴角残留的血迹后抬眼看着前方风雪中隐约可见的一个庞大的城池黑影,声音似比寒风还冷的道:“若所猜不错,前方就应该是雪漠城了,我看你们还有什么手段能置我于死地。” “你以为我们真拿你没有办法?”回过神来,一人跨步上前,一把将他提了起来,然后用铁链绑在了铁笼之上,冷然的说道:“虽然已经快要抵达雪漠城,但我们大可以在周边绕上个几天几夜,哪怕是饿不死你,这拳头大的冰雹也能生生将你砸成肉泥!” 莫小九被成十字形的绑在牢笼上,密密麻麻泻落的冰雹尽数打在了他的后背,犹如重锤一般击打出一片沉闷的声响,不多时嘴角处便溢出了一缕缕的鲜血。 见此,侥幸存活下来的二三十名囚犯纷纷颤抖的缩到了一角,满脸浮现着恐惧,深怕自己也会遭受到这般折磨。 “我倒是要看看你能坚持到什么时候!” “前方何人!”忽然,一头巨大的鸟兽从雪漠城的方向急掠而来,速度之快,竟丝毫不受漫天冰雹的影响。 几人闻声不由一阵低声咒骂,心想这雪漠城的人是长了千里眼不成,这么远都能发现! “执法堂弟子,来送囚犯!”一人高声回话,而后转向莫小九扬起嘴角道:“算你暂时逃过一劫,不过你也不要太高兴,我一定会让雪漠城好生款待款待你!” 说罢,他解开铁链将莫小九押出了牢笼,站在兽颈前跟随者前方的雪漠城鸟兽向着城中飞去。说来也怪,一路行来都是冰雹漫天,可进入雪漠城中后却忽然变成了另一番景象,只见偌大的街道中没有一颗冰雹落下,只有拇指般大小的雪花在无尽飘落。 下得兽背,一干囚犯被沿着街道押送往城中那一眼可见的暗灰色楼塔,莫小九起初还以为那是某些人的住处,可当得临近之后才发现并非如此。只见那楼塔有数十层高,其上挂满了一根根的巨大铁链,而铁链之上则站满了一群又一群的白色鸟兽,鸟兽双眼猩红,奇长的喙嘴上长着密集的一根根尖刺,显然是凶猛异常。 楼塔底部则是一道极厚极高的围墙,围墙只有一道门,两侧有士兵把守,进得墙门,入眼是一片衣不蔽体、脚下以铁链相连的囚犯正在搬运着满地堆砌如山的冰块碎石,而周边的墙角下则是一排手持兵器身穿盔甲的冷面壮汉。 “这是这批囚犯的名册。”一执法堂弟子将一张写满名字的纸递给迎上来的黑胡大汉道:“途中死亡的我已经划掉。” 黒胡大汉接过纸仔细看了看,而后又逐一点了名,才点头道:“尸体我会立即派人去处理,执法堂的兄弟是现在返回还是在城中小住几天?” “住就不用了,不过在走至前我们需要见一见东方城主。” “见城主?”黒胡大汉皱了下眉,说道:“城主此时倒是在塔中,只是恐怕有些不方便与几位相见,各位兄弟要是有什么事我可以代为禀告。” “自然有事。”说话的执法堂弟子心中略有不悦。那东方妖儿不过是这冰雪荒原的一小小城主,居然也敢对执法堂端架子,他道:“宗主的话你还不够资格代为转告!” 黒胡大汉一怔,而后连忙向着塔中跑去,“几位兄弟稍等,我这就去请东方城主出来。” 看着他走远,旁侧的一命执法堂之人小声道:“宗主明明就没有话让你转告,你想干什么?” “我要不这样说,你觉得东方妖儿会出来见我们么?”那人冷哼出声道。 “见她干什么?该不会是你贪图她的美色?” “贪图她的美色?”那人呸了一声道:“若不是东方家的东方玉玲是火雀宗的首席弟子,我都不拿正眼看她!” “那你到底想干什么?” 那人嘴角冷扬,转头将视线落到不远处正被两名士兵掀翻在地的莫小九身上,道:“当然是让他受点折磨再死。” 第三十六章 血染的馒头 黒须大汉进入楼塔大门不多时,一个高挑冷艳的女子拖着长长的衣尾缓步走了出来。一身衣衫似雪,身后长发如瀑,然而其嘴唇却抹成鲜血一般的颜色,腰间如蛇般缠着一条红色的软鞭,肩头更是伏着一只红眼红毛满口獠牙的妖兽。 不过待得其稍走得近了一些,几人才发现她肩头的妖兽并非活物,而是一张没有斩掉头颅的兽皮。见她这一身打扮,一名执法堂弟子嗤笑出声道:“这是真把自己当作了女王不成?” 临近站定,东方妖儿目光冰冷的扫了一眼众人,“找我什么事?” “宗主之意,让他在这里受尽折磨而死。”之前说话的执法堂弟子似极不喜东方妖儿的姿态,指着莫小九吐出一句话后便和众人向着来时的方向行去,逐渐隐没在了茫茫的飞雪之中。 “你自己看着办。”东方妖儿转身走向楼塔的大门,至始至终都不曾看莫小九一眼。 黑须大汉应诺,大步来到莫小九的身前,一指楼塔的左侧道:“把他关入冰牢,明日扔进兽斗场!” “是!”闻言,一名士兵抓起连接着莫小九手上镣铐的铁链就径直拉到了塔楼左侧一扇结冰的铁门前,向着门前站立的两名士兵道:“冯统领有令,将这囚犯关进冰牢。” 铁门在吱呀声中被打开,还未进入其中就有一股浓烈得几乎让人不能视物的白色寒气扑面而来,吹得莫小九全身一阵发紧。 “进去!”不待寒雾散去,士兵便推着他进入了铁门,然后一路沿着向下延伸的长长通道来到了尽头处的又一扇闸门。 士兵伸手在墙上某处一按,一阵咔咔作响的机簧声中,闸门被向上升起了一人多高,露出了其后一个三丈来宽的深井。莫小九低头看去,发现井深足有十来丈,四周根本没有下去的台阶或者绳索。 “滚下去!”士兵抬脚踢在他后背,巨大的力量瞬间将之踢出了深井边缘向着下方坠去。 莫小九右手下意识的按在了左手缠绕的布条之上,欲将戒指中的活玄丹取出,可随之一想就打消了这个念头,稍微调整了一下姿势后任由身体砰然砸落在了十来丈之下的地面。 机簧声再度响起,士兵只是探头看了一眼下方便冷笑一声转身而去,关上了闸门。 在玄海被封,整个身体没有星辉的保护下从如此高的高度跌落,莫小九在与地面接触的一瞬间差点被震得昏阙了过去,那骤然涌遍全身的麻木感几乎让他觉得自己如落地的冰块般被砸成了粉碎。 许久之后麻木逐渐消失,可随之而来的剧烈疼痛却又让他全身渗出了一层层豆大的汗珠。 “你要是再躺在地上,用不了多久就会死。” 一个声音突兀的响起,莫小九心中一惊,再顾不得身体的疼痛,竭力的将双手在地面一撑,整个人向着旁侧翻滚出了甚远,一直到墙角才停了下来,同时以极快的速度扯掉了左臂上缠绕的布条。 他警惕的抬头环目四顾,最终将目光落在了对面角落处的女孩身上。女孩双腿卷曲双手抱膝,低下的头因被垂落的长发遮挡而看不清长相,只能从刚才的声音和她裸露在破旧黑衣外的小手区分出性别。 “你……”莫小九眉头渐皱,从这小女孩的身高判断,其年龄应是不大,可怎么会被关在这里? 小女孩仍然低着头,不过却放开了一只环在膝间的手,然后伸到背与墙壁之间的缝隙中将一个红白相间之物贴地扔了过来。 莫小九低头看去,发现那是一个被冻得干裂了的馒头,其上凌乱的遍布着一条条深红的痕迹,像是血。他疑惑的看向小女孩,“干什么?” “食物。”小女孩双手从新环上膝间道。 莫小九自然知道那是食物,可却不明白她为什么给自己食物,于是问道:“为什么?” 女孩这才缓缓抬起了头,向着两边滑开的长发下露出了一张满是污垢的小脸,说道:“因为我的血能够帮助你抵御这里的寒毒。” 说到寒毒,莫小九此时才发现这里的温度比外面不知低了多少,话间呼出的气都是一口口浓烈的白雾,衣衫上则更是早已凝结出了一层冷霜。他拢了拢双臂道:“你是说这馒头上的血迹是你的?可为什么你的血能抵御寒毒?” “因为我吞了一枚火妖丹。”女孩道。 火妖丹?对丹药的了解犹如一张白纸的莫小九自然不知道此为何物,不过从字面上理解此丹药应该是一种火性极为强烈之物。他想了想道:“你如此轻易的就将原因说了出来,难道就不怕别人起歹心?” 女孩脸上因有污渍而看不出神色变化,不过平静得毫无波动的话语却让莫小九一阵骇然,她道:“你是第一百一十一个吃馒头的人,可我还活着。” 这两句毫无关联的话入耳,莫小九却是忍不住一阵心惊肉跳,小女孩的意思很明显是在说加上自己,这里一共来过一百一十一个人,而这其中有多少人对女孩的血起过歹念?不用细想也知道是一百一十个! 莫小九转头环视四周,发现这里除了四道光可鉴人的冰墙外再无他物,别说是尸体,就连一快衣衫的残渣都不曾看见。 他不由得蠕动了一下咽喉,心想这女孩难不成是恶魔?竟将那些人连肉带骨生吞了?但静心一想他又觉得不太可能,这女孩才多大?有什么能力杀掉这么多人? “你若再不吃下馒头,寒毒就要入体了。”见他不语,小女孩将目光落到馒头上说道。 馒头?闻言,莫小九心中一亮,而后顿时明白了过来,不禁惊奇于小女孩的心智,他捡起馒头看了看,接着抬手扔了回去,问道:“那一百一十个人怎么死的?” 看着馒头滚落在墙角,女孩收回目光缓缓放开环在膝上的双手站了起来,似知道他已经猜测到了事情的真相,说道:“多数是中了寒毒。” 莫小九再度惊讶于小女孩的聪明,竟已知自己识破了她的谎言,更不解她为何还这般镇定,说道:“怎么中的毒?” “吃了馒头。”小女孩道。 果然如自己想的一般,莫小九道:“馒头上的寒毒从何而来?” 小女孩向侧移开了一小步,露出了身后的一小堆馒头和墙壁上一个拇指般大小的孔洞,孔洞中正有一缕微弱却略带着暗色的风缓缓吹出。莫小九见之不由一怔,看向小女孩道:“你坐在风孔前为什么会没事?” “我吞了火妖丹。”小女孩道。 莫小九倒是没想到小女孩的血真能抵御寒毒,说道:“所以馒头上的血并不是你的。” 小女孩不语,迈动小脚向前走了几步,不疾不徐,似沉着冷静的成年人在缓缓踱步。 莫小九眼神微微一凝,不明白小女孩为何会突然露出与其年纪不相符的神态,更疑惑她眼中逐渐泛起的冷光,说道:“既然多数人都是中了寒毒而死,那么还有一些人怎么死的?” 小女孩脚步不停,眼中冷光更盛,垂在身侧的手一点点卷曲成了爪状,“我杀的。” 莫小九将信将疑,可还未来得及开口就看见小女孩身上衣衫一阵无风而动,陡然迸射出体外的气势倒卷着身后垂落于地的长发狂乱不已。 “夺天境?!”他惊声脱口,震惊至极的看着女孩背后以极快的速度凝聚出来的一道白色光环,终于明白了她所说的杀人之言并非假话。毕竟,但凡被关在这里的囚犯都是被封住了玄海形同凡人,夺天修为足可以轻易将他们杀之。 而女孩此时的动作与神色明显就是要对他下手,所以再顾不得多想,莫小九右手按上左臂一抠,撕裂开已快愈合的伤口将戒指中的活玄丹拿了出来,然后一口吞入了腹中,同时手指一动,将一道符咒执于了掌心中。 丹药入口,化作一道暖流入腹,紧接着如水一般极快的荡散而开,瞬间渗透进了全身各处,然后沿着经脉一路疾涌尽数冲进了背心处的玄海。可正当药力进入玄海,汇聚成一股水流沿着漩涡的痕迹窜动之际,小女孩却是一步跃起,右手成爪探出,直取莫小九的胸膛而来。 莫小九脸色大变,也顾不得咒骂丹药解除禁锢的速度太慢,后退一步中以一个常人所能达到的极限速度将戒指中的双刀取了出来,在千钧一发之际挡在了胸膛前。 砰然声响起,小女孩的手击在交叉的双刀之上,推动着双刀撞在莫小九的身上,巨大的力量眨眼间就将后者撞飞了到了冰墙之上,而后砸落在地噗然喷出了两口鲜血。 小女孩得手之后并未追击,而是走近两步看着他道:“你刚才吃的什么丹药?” 翻起身,莫小九心中暗自庆幸,还好关键时刻挡住了攻击,若不然死在一个七八岁的小女孩手上可真就丢了大脸了。他感受了一番随着玄海的从新转动而如潮水般涌入经脉的星辉,先是抹了一把嘴角的血迹,随即手中双刀一转叮叮几声劈断了手上脚下的镣铐。 第三十七章 她是棺材中的尸体 莫小九双臂一振,背后灵轮浮现,抬头冷冷的看向小女孩道:“当然是活玄丹。” 小女孩神色微变,后退了几步道:“你为什么会有活玄丹!” “若没有活玄丹小爷今天岂不是就死在你手里了?”莫小九微有怒意的跨前一步,收起左手刀将一道隐遁符咒拿了出来。 见他动作,小女孩警惕的再次后退了一步,“你想干什么?” “干什么?”莫小九冷哼出声,再度跨出一步的同时抬手就将符咒打在了身上,下一刻,他身形骤然消失,化作一股疾风出现在了惊愕的小女孩身后。 “小小年纪就凶残至此杀人无数,若是长大了还了得?!”他手中一动,趁小女孩还未来得及反应就将刀架在了她的颈前,道:“你说我要干什么!” 似那冰冷的刀锋使得女孩身体一颤,不过她抬起的脸上却没有丝毫害怕恐惧,声音依然平静无波道:“你想杀我?” 莫小九倒真没这般想过,再则对于一个七八岁的小孩也着实下不去手,但脸上却是更加恶狠狠的道:“你以为我下不去手?!” 哪知小女孩闻言后眼中的冰冷逐渐褪去了一些,然后抬起小手拂开了颈前的黑刀,道:“你不会杀我。” 莫小九怔了怔,不知女孩为何如此自信这般笃定,说道:“为什么?” 女孩转过身,踮起脚尖将手够到他胸膛的位置,说道:“你的心跳动平和,说明没有愤怒,没有杀人之意。” “这也可以?”莫小九愕然的低头看了看自己的心脏位置,与此同时不得不佩服小女孩的心思细腻判断入微。 小女孩忽然一笑,露出了七八岁年龄该有的神态,走回墙角风空的地方蹲下道:“既然你没有想杀我,我也就不杀你了。” 莫小九有些好笑的转过头,问道:“我们修为相同,而我还有隐匿身形的手段,你怎么杀我?” 女孩眉头一蹙,盯着地面良久,而后似因想不出办法而使得稚嫩小脸上才浮现的笑容逐渐消失,恢复了之前的冰冷。 莫小九没想到一句玩笑话竟让得她又冷了脸,不过随即也就释然了,心道毕竟只有七八岁的年龄,心智不像大人般成熟。他收起双刀转而言其他道:“你这么小的年龄怎么会有夺天境的修为?” 女孩摇了摇头,放在膝上的双手不知为何紧紧的攥成了小拳头,眼中瞳孔也微微有些紧缩。她道:“不知道,我记得的东西不多。” 莫小九不由有些奇怪,按理说以眼前女孩的年龄对于开启灵轮时的情形应该是记得极为清楚才对,怎么会如记忆衰退的垂暮老人一样因回忆不起从前而露出痛苦之色? 他刚想询问,却又见女孩似是想到了什么,致使声音有些发颤的说道:“我只记得在一片漆黑中生活了好久好久,那里没有光没有声音、没有水没有食物,什么都没,只有我一个人。” 莫小九皱眉,思索着这会是什么样的一个地方。小女孩抬了抬头,说道:“一直不知道过了多久,我听到了一缕呼啸,然后呼啸声越来越大,我感觉自己被抛了起来,然后又落下,再被抛起再落下,反反复复不知道多少次。” 说于此,女孩脸上的神色一松,眼中神色犹如一个长时间笼罩在黑暗中的人看见了拂晓的光亮,“终于,一声破碎的声音响起,我看见天空裂开了一条缝,缝中有刺眼的白光和细小的白色花朵飘了进来,我抓不住那光但却抓住了白色的花朵,不过它却在手指上化成了水。” 白色花朵?飘进来?化成水?莫小九眉头越皱越深,怎么听怎么感觉小女孩说的是空中飘落的雪花。 “你知道那是什么吗?”小女孩问道,却不待他回答又继续道:“我很害怕,但还是伸出了手,却意外的摸到了天空的裂缝,我踮起脚向着天外爬去,才发现外面很亮很宽,白茫茫的远处有山,头顶有很多会融化的白色花朵飘落,很好看” 女孩嘴角扬起了一抹笑,“后来我才知道那是雪。” 果然是雪?莫小九走到旁侧墙角坐下,问道:“那你出来的地方是……” 女孩微微低下头,嘴角的笑容一点点消失,说道:“当我回过头去看时才知道,我出来的地方是一个长长厚厚的铁盒子,上面刻满了很多看不懂的图案,只有正中的一个字我勉强能认识。” “什么字?”莫小九问道。 “倪。”小女孩道。 “倪?”莫小九道:“你的姓氏?” 女孩摇摇头,“不知道,我为自己取名叫倪儿。” 莫小九觉得女孩身份似极为神秘,也隐隐觉得那她口中长长厚厚的铁盒子像是某物,于是道:“你能不能画出那铁盒子的样子?” 女孩点了点头,然后拿出身后的几个干馒头捏成粉末,用手指在粉末上画出了一个盒子的大概模样。 莫小九定眼一看,后背霎时如被冷风拂过般一阵发紧,额头渗出了一层细密的冷汗。女孩画出之物如他想象的一样,怎么看都像是一副棺材! 女孩收回手,眼中涌起浓浓的迷茫疑惑,道:“也是后来我才知道那铁盒子叫做棺材,是用来装死人用的,可我明明活着,为什么却被关在里面?” 莫小九自然猜不到其中原因,问道:“后来呢?你怎么到了这里?” “后来我在棺材中找到了一个装有红色丹药的小木盒。”小女孩说道:“我抱着木盒漫无目的的走着,虽然四周狂风不停,但我却因为能看见一路上的雪山雪地雪花和被染得绿白相间的树林而高兴。” 她抿了抿有些泛白的嘴唇,说道:“再后来风越来越大,也越来越冷,我的衣服上手脚上都结出了一层厚厚的冰霜,身体的温度下降的很快,没过多久就走不动了,于是我就吃下了木盒中的那颗丹药。” 莫小九不解的道:“你不是夺天境界吗怎么会抵挡不住风雪?” 女孩摇头,说道:“或许是因为在棺材中太久了,我玄海中的星辉早已经流失殆尽,当时身体中没有多少力量,只能够支撑我走不远的距离。”她道:“吃下了火妖丹之后我昏睡好多天,醒来后发现自己被一个独居的猎户所救,他对我很好,教会了我很多东西,不过却在一次出门后再也没有回来。” “我出门找,可走了很远的路也没找到,却碰见了好多人在厮杀,我看见他们在抢一个东西,我的棺材。” “嗯?”莫小九道:“你回到了原来的地方?” “不是。”小女孩道:“我已经走到了这座城外面,我的棺材不知道为什么被他们带到了这里。” “因此你就被抓到这里了?”莫小九问道。 小女孩点头,说道:“虽然我不喜欢那棺材,可毕竟是我唯一的东西,所以我就问他们要,可他们一听打得更厉害了,最后获胜的女人就把我关到了这里。” 莫小九心中满是疑问,说道:“他们为什么抢棺材和你?” 或是坐得有些久了,女孩伸了伸双腿道:“那女人问我另外半张进入九荒镜像幻境的地图。” “九荒镜像幻境?”莫小九皱眉道:“那是什么?” “不知道。”女孩说道:“好像是某个地方,那女人说拥有了整张地图就可以进到里面。” 莫小九道:“你将另外半张地图给她了?” “没有。”小女孩道:“我身上根本就没有什么地图也不知道什么幻境。” 这时,上方机簧声传来,升起的闸门下一个士兵往下看了一眼,然后将一个个拳头大的东西倒了下来,落在地上被砸成了四分五裂,却是一个个沾满了雪花的馒头。 小女孩拿起身后的一块黑布走上前,将所有的碎渣都捧到了上面,转回后挑选了一个还算完整的馒头递给莫小九道:“你怎么被抓到了这里?” 闻言,莫小九接过馒头咬了一口,说道:“你听过火雀宗么?” 小女孩侧头看他,嚼着馒头摇了摇头。 莫小九用食指拭去嘴角处的馒头碎屑,大概的将天下格局以及自己的事情讲了一遍,然后抬头看着四壁冰墙道:“所以我要活着出去。” 似因他的描述而对外面的世界有了向往,小女孩放下手中的馒头道:“我也想出去。”可随即又低下了头,“但这里很多人都比我强,想出去根本就不可能。” 见她神情,莫小九安慰道:“你都能从棺材中爬出来,难道还不能再从这里爬出去?” 小女孩不语,不过却能看见她的小手一点点的将馒头捏成了碎末。过了片刻,她抬头道:“我一定能出去!” 莫小九笑着点头,但心中却是忐忑不已,话虽这么说,可如今根本就被有想到丝毫办法逃出这个深井,更别说逃离雪漠城,他问道:“这里除了进来的那道砸门外就没有任何出路了么?” “没有。”小女孩先是看了看头顶,然后指着正前方的冰墙道:“这里就只有两个地方可以打开,一个是闸门一个是这道墙壁。” 这道墙能打开?莫小九起身上前,细细查看了一番,果然是在相邻两道墙的结合处找到了一丝头发大小的缝隙。他转过头道:“这后面通往哪里?” “塔楼底层中的兽斗场。”女孩道。 第三十八章 斗兽 兽斗场?那不正是那什么统领要将自己扔进去的地方?莫小九用刀背敲了敲墙壁,听得响起的沉闷声音后不禁皱眉问道:“这冰墙到底有多厚?” 小女孩看了看他,说道:“比你的身高还厚。” 莫小九再度看了看,后退一步的同时抬手发力于刀上,猛然向着冰墙劈去,然而刀落处却只留下了一条浅浅的白痕,且很快就如纸上蒸干的水痕一般消失不见。他抬手摸了摸劈砍处,发现除了入手的一片冰凉外根本就没有一丝刀痕,不由得挠了挠头道:“那个,那个……” “你可以叫我倪儿。”小女孩道。 “倪儿,这墙不过是块冰罢了,怎么这般坚硬?”莫小九问道。 倪儿道:“这四道墙好像是从塔底深处的一个洞中挖出来的,坚越金石。” “洞?什么洞能挖出这样的东西?”莫小九随口一问。 “不清楚是什么洞。”倪儿挪了挪身体,指着背后的风孔道:“这带着寒毒的风应该也是从那洞中吹进来的。”随后她疑惑的看向莫小九道:“你进来这么长时间怎么没有中毒的迹象?” 莫小九也是奇怪,他几次感应体内,却都没发现有什么异常,经脉中星辉流动如常,玄海转动也很平稳,更没有什么头昏眼花意识模糊的征兆。他百思不得其解的摇了摇头表示自己也不知道。 他将视线落到风孔上,心想这冰墙既然这般坚硬,这个圆滑的孔洞又是怎么来的?还有他们是如何将这四块冰石切成墙的? 看他眼中泛起思索之色,倪儿道:“你在想什么?” 莫小九踱了两步,说道:“我在想这个孔洞是怎么来的。” 倪儿来时这个风孔已经形成,她自然也不清楚,所以便沉默了下来,从新坐回了孔洞前。见此,莫小九不解道:“你为什么一定要坐在那里?” 倪儿道:“没有什么原因,只是觉得吹出来的风很舒服。” 舒服?莫小九愕然,这暗色的风若真有寒毒,别人恐怕是躲都来不及,她居然还很享受?他无语的摸了摸鼻子道:“那火妖丹还有么,给我也来一颗?” 倪儿抬头看了他一眼,还没开口,对面的冰墙便是传出了一阵咔咔之声,紧接着便缓缓向上升起了一条缝,同时一声厉喝从头顶传了下来,“你!赶紧滚出去!” 莫小九赫然转身看着那一点点升起的冰墙,脸色不由得一沉。兽斗场,顾名思义与兽相斗,自己不过一道灵轮夺天境,一个不好说不定就会死在这里! “还不快滚出去!”见他不动,上方之人大骂道:“要是再不滚出去就把妖兽放进来,让你们两个一起死!” “给我把刀!”莫小九不想暴露身怀兵器之事,悄然将双刀收进了戒指中,然后垂手将戒指扔在了倪儿的怀中。 “刀?”那人冷笑一声道:“扔你进兽斗场就是要让你受些折磨,居然还想要刀?” 莫小九冷冷的抬起头,这十丈的距离他不是跃不上去,但如倪儿所说,这里强于自己的人很多,强冲而出根本就没有一丝逃生的机会。 那人话音落下便反手将背后的弓箭取了下来,并指勾弦道:“给你三息时间,再不出去老子就射杀了你!” 莫小九心中咒骂,没有兵器又不能暴露玄海已经解开禁锢,这一出去不是铁定的死路一条吗?可如今又毫无别的办法,他也只能咬了咬牙硬着头皮上。 “等等。”他刚准备迈步,倪儿却是出声叫住了他,然后将手放在嘴中咬出了一片腥红的鲜血。 莫小九不解其意的皱了皱眉,还没开口询问倪儿便是站起身将血水抹在了他的周身各处要害之上,说道:“这里的妖兽都是寒性,而我因为服下了火妖丹的缘故血中有着浓烈的火性,可以帮你避开一些攻击。” 嗖的一声响,一支箭飞射而下,叮的一声射在两人脚前折断成了两截,那人怒道:“磨蹭什么!再不动下一箭就射你们心脏!” 莫小九看了一眼那人,而后伸手在倪儿拿着戒指的手上一抹,悄然将几道符咒捏在掌心跨步走了出去。兽斗场很大,呈圆筒形,几乎占据了整个塔楼底层,高二十丈余,由一方方灰色石头建成,但因气温之故其上凝结出了一层白霜。 顶端四周有观台呈梯形排列,此时其上正有数名士兵持着弓箭站立,而墙根处则有着一圈密集的精铁栏门,隐隐可见其内阴影中各种妖兽的身形轮廓。 入得场内,身后的冰墙便缓缓降下断开了他的退路,而与此同时正对面的一道铁门却伴随着一声野兽的咆哮在尖锐的刺耳声中向侧滑动了开来,一头满身雪白的狼兽甩动着尾巴张开狰狞的大口吐着热气一步步走了出来,双眼泛着骇人凶光。 应该是长时间来在兽斗场中养成的习性,狼兽一出得铁栏门便四处寻找着猎物的踪影,不多时双眼就锁定了莫小九的所在,进而发出一声捕食时的低沉咆哮,四爪在地上一刨就猛冲了过来。 莫小九下意识的就要提聚星辉,但在眼角的余光扫过高墙上的士兵后又紧咬着牙强行压制冲动,可就因这一丝迟疑,以速度著称的狼兽便在他刚跨动脚步之时奔至了近前,扬起的前爪砰然抓在了他的左肩之上。 在没有星辉的保护下莫小九直觉得左肩如被巨石砸中一般,整个身体不由自主的向着右方抛飞了出去,贴着后方石壁的背上,衣衫在一瞬间就被磨成了碎屑。 根本顾不得查看左肩的伤势,为了避开追击而来的狼兽,莫小九在落地时急忙一个就地前翻想要拉开距离,可双脚刚一落地身后便又是一道劲风袭来,直吹得他后颈皮肤发紧。 不过出乎意料的是狼兽此次却忽然止住了身形,将张开欲咬的大口一点点移开了他的头部,抽动着鼻子向着下方嗅去。 莫小九僵硬的转过头,发现狼兽在闻了闻他身上倪儿的血迹后挪动着双腿向后退开了一小段距离,嘴里发出如风从孔洞中呼啸而过的声音。 “怎么回事?”上方的士兵不知狼兽为何突然停止攻击,抬手就是一箭射了下来。 见状,莫小九一步横移,诱导狼兽向侧离开了原地,使得箭矢贴着狼兽后腿射进了地面之中。 一击不中,那士兵开弓就又是一箭射出,这次莫小九没有任何动作,听着那呼啸而来尖锐破空声将目光落到了狼兽腹部与地面之间的空隙处。 下一刻,箭矢“噗”的一声插进了狼兽的后背,莫小九借着狼兽吃疼咆哮回头的一瞬间将力量发于双脚倾身扑出,贴着地面窜入了其分开的四腿之间,一把抓住了旁侧插于地上的箭矢。 箭矢入手,他一刻不停的将双臂一振,借助狼兽庞大的体型做遮挡,将灵轮凝聚出了背后,紧接着左手成掌向上猛然击打而出,骨裂声响起中清晰可见五指生生穿透了狼兽的皮毛抓进了其身体之中。 与此同时,右手中的箭矢哧的一声从狼兽的下腹斜穿而入,经过了胸膛颈子,直刺进了狼兽后脑,带起一缕血水透出了头部皮毛。 震耳的咆哮如雷,狼兽受伤发狂,四爪如铁钩般的一阵乱刨,不仅将地面抓出了一片碎石更是将莫小九的腿上手上划出了一道道鲜血淋淋的伤口。 咆哮转变成悲鸣,乱窜而出的狼兽逐渐失去力气的倒在了不远处,而莫小九也是早已散去了背后的灵轮,带着满身的鲜血爬了起来。至此他才顾得上查看了一番自己的伤势,只见左肩上血肉模糊一片,有三道爪印一直延伸到了左胸处,双手和腿上也是有着凌乱且深的伤口,流出的血已经染红了半边身体。 “死了?”看着那躺在血泊中一动不动的狼兽,高墙上的士兵皆是不可置信的你看看我我看看你,怎么都想不到一个没有修为或者玄海被封的人能够将一头妖兽杀死。 “下去看看。”一个士兵道。 另一个士兵点头,指向莫小九道:“先把那人关回去。” 冰墙被拉起,莫小九刚要扶墙而进,视线却忽然停在了脚下。 “怎么了?”上前来的倪儿见他不动,扬其小脸问道。 叮的一支箭矢飞来,射在旁侧的墙壁上贴着两人的身侧弹入了里面,一士兵喝斥道:“站在那儿做什么?赶快给我滚进去!” 进得墙内,莫小九转身看着缓缓下降的冰墙从倪儿手中拿回了戒指,然后取出一把刀叮的一声卡住了即将闭合的墙根。 倪儿眼中一亮,可接着便是蹙起了眉头,看着四指宽的缝隙道:“这冰墙之重合我两人之力也不一定能够抬得起。” 莫小九则是嘴角露笑,指着缝隙道:“即便抬不起,难道我们还不能将那石头地面刨深一些?” 倪儿不解,但当她再低头看去时,满是污渍的小脸上不禁也泛起了一片高兴之色,原来脚下的冰层与冰墙的闭合方式是冰墙在前,也就是说,冰墙降下后并非是在冰层上,而是在外面的石头地面上。 如此一来,只要刨深石头地面,那么当冰墙落下后冰墙的上方便会出现缝隙,自己两人便可以借此逃走。 第三十九章 入洞 静等了片刻,待得兽斗场的士兵拖着狼兽尸体离开,莫小九先是撕开了流血处的衣衫,在倪儿的建议下将伤口贴紧冰墙止住了血,然后简单包扎了一番便开始着手刨墙下的地面。 如此三四天,墙下的地面很快便被刨出了一条深沟,闭合后的冰墙上方也逐渐露出了一条缝隙和一根根粗壮的铁链,而几天以来莫小九与妖兽相斗所留下的伤势也越来越重,且有许多次都险些被看守的士兵发现他已经解开了玄海禁锢。 “听说与那小女孩关在一起的人在玄海被封之下还能屡次从狼兽爪下逃生?”塔楼中的某层,东方妖儿坐在兽皮铺垫的长椅上,手中轻晃着一个装满了血红液体的冰杯问道。 “属下没有去看过,不过听说是这样。”黑须大汉点头道。 东方妖儿抬杯抿了一口,拿起旁侧的一张署名为东方武的信纸看了看,说道:“他能活到现在倒是个奇迹,不过终究还是只有一条路可走。” 黑须大汉闻言知意,道:“明白,属下这就去办,只是城主想如何处置他?” 东方妖儿随手扔掉信纸,端着杯起身走到窗前,看着窗外飘落的大雪扬了扬血红的嘴角道:“洞中的鼻息已经越来越重,我想它应该快要醒了,醒了自然也就饿了。” “属下明白!”黑须大汉转身而去,临近门口时却又顿了顿,询问道:“城主,那小女孩……” 东方妖儿仰头饮尽杯中如血的红色,伸出舌头舔了一下唇上的残渍道:“虽然已经可以肯定那女孩不知道另外半张地图的下落,但她却可以做到让兽斗场的所有妖兽不敢近身,所以我在想,等到它出来时是否能利用她将之驯服。” 黑须大汉点头,道:“属下这就去将一干到了死限的囚犯扔进洞中。” 门被轻声关上,东方妖儿转头看向城外,视线似乎穿透茫茫大雪和高空呼啸的狂风落到了远方火雀宗的山头,手指缓缓的滑动着杯沿,心中细细的想着东方世家酝酿了许多年的阴谋,“如今东方玉玲已经成为了首席弟子,而我也快将洞扩开到了足够的宽度,再不需多久那地下的妖兽便可以解开束缚出得地面,到那时东方世家不但能脱离火雀宗的掌控,或许还可以却而代之!” “呵,火雀宗。”她抬起手指在杯壁上轻点了一下,整个用冰雕琢的精美杯子便破碎成了碎片落地,“只要你倒了,东方家族必将会迎来前所未有过的兴盛!” 她如此言语着,但姓东方的她,眼中却似乎隐藏着对于东方世家的某种愤恨。 冰牢中,正当莫小九和倪儿看着冰墙上方越来越宽的缝隙而满脸喜色时,冰墙却在一阵机簧声中被提升了起来,随即多名士兵如水般涌了进来。 “你,出来!”黑须大汉一指莫小九道 莫小九心中隐感不妙,后退一步道:“干什么?!” “一该死的囚犯也敢问为什么?”黑须大汉跨步而入,一把抓住他的衣襟就将之扔了出去,冷声道:“锁上镣铐带走!” “站住!”倪儿背后灵轮凝聚,站上前道:“你们要把他带到哪里去!” 黑须大汉后背光芒一闪,两道耀眼的灵轮浮现,他探出手一把抓住其颈子将小丫头提了起来,道:“城主不杀你是因为留你有用,不要自寻死路!” 说罢,他手一甩将倪儿重重的摔在了后方的冰墙之上,然后押着莫小九从不远处的一条石阶走出兽斗场,来到了塔楼后方的一个巨大洞口前,而此时正有一批恐惧挣扎的囚犯被强行押入洞中。 见此情形莫小九心中的不安越来越强烈,从这些亡命挣扎的囚犯脸上以及明显带着颤抖的声音中便可以猜出,这洞中肯定有着什么可怕之物,或者说是一条必死之路。 进入方石垒砌的洞口,里面是一条斜伸而下一眼望不到尽头的通道,或许是为了便于行走,地面凿出了无数不似台阶的凌乱台阶。 沿着台阶而下,洞口白雪映照的光亮逐渐变弱,然后被两边墙壁上镶嵌的火灵石黄光代替,而黄色光亮所衬托出的,除了两边埋头凿冰搬冰的囚犯外便是前方那依然看不到尽头的通道。 莫小九拖着脚镣走在最后,随着一干囚犯不断深入,约莫走了一个时辰,在通道变得越来越窄、火灵石的光亮也越来越微弱,前方有风间断吹出时,大多数人都开始发出了恐惧的尖叫,扯动着身上的铁链阵阵作响,甚至还有些人不畏押送士兵手中的刀剑开始倒退。 怎么回事?莫小九眉头紧皱,不安的情绪急剧上升,犹如一把重锤敲击着心脏砰砰作响。 “谁再敢后退就地斩杀!”黑须大汉锵然拔出腰间的长刀,抬手就是哧的一声劈翻了近前的一名囚犯。 听他出声,无数人都开始跪地求饶,磕头声连成了一片在洞中不断回响,“求求大人饶我们一命,做牛做马都可以,我不想死啊!” 黑须大汉的冷哼如利剑一般击碎了所有人的求生希望,道:“走到通道尽头,在跨前一步就一了百了,也省去了你们在雪漠城悲惨的后半生,若是有人坚持不去也可以,我会让你们知道什么是千刀万剐之刑!” “起来!赶紧向前走!”两侧押送的士兵纷纷拔出兵器,或砍或刺或是抽打的落下,迫使众人不得不起身继续向着通道尽头前行。 果然是一条死路!莫小九嘴唇紧抿,心中思索着要如何才能逃脱,可想了良久也未能有一丝所获。不得已,他只能跟着所有人继续向前走。 又一个时辰之后,前方骤然变得只能容一人通过,那间断涌出的风也越来越猛烈,两侧的洞壁上也没有了火灵石,他只能借助身后远处的微光才能勉强看清众人之前的通道口后方隐约有着一个平台的模样。 待得进入其中他才看清那不是什么平台,而是一块向上斜伸至半空的巨大平坦岩石,岩石下则是一片无尽的漆黑,黑暗之中有似狂风掠过所带起的呼啸声,可仔细一听又似人将醒未醒时的沉重鼻息。 被赶上岩石后莫小九的双眼几乎是眯成了一条缝,可仍然是只能看到旁侧相邻之人的模糊轮廓,再及不到远处。 走在前方的人似乎是探到了岩石的边缘,一声恐惧的大叫连步退了回来,带着哭腔道:“求求大人饶了我吧,我……” 可那人话还没说完,循声而来的黑须大汉便是一把掐住了其脖子,然后倾身向前,看着那人因害怕而颤抖的脸道:“你没有求饶的权利!” 话音落下,他用力一推,那囚犯便在四肢乱抓中被扔了出去,然后哗的一声绷直的铁链将第二名囚犯拉到了岩石边缘。 第二人的反应倒是不慢,刚被扯得跪在地上便抓住了地面上一块突起的岩石,强行止住了身形,但可惜的是,有一把刀泛起微弱的光亮准确的落到了他手臂上,带起了一蓬隐隐可见的血雾。 惨叫声中众人间相连的铁链再次被拉动,前方一个个的囚犯被逐一拖下了岩石,只不过几个呼吸间,莫小九也被那陡然从铁链上用来的力量拽了下去。 呼天抢地的哭声以及咒骂尖叫在伸手不见五指的黑暗中回响荡散,黑须大汉还刀入鞘向着后方通道走去,说道:“减少囚犯的休息时间,加紧扩宽通道,城主要以最快的时间将里面的妖兽放出来!” “是!”众士兵应声而去,不多时整个通道中便响起了不绝于耳的鞭打声。 岩石的下方,漆黑的黑暗中忽然一环白光浮现,照亮了周围不远的空间,却是莫小九以性命为赌注猜测黑须大汉已经走后开启了灵轮,同时极快的将藏在腰带内侧的戒指取了出来,拿出黑刀插进了石壁中,但因下方铁链上有数十人之故,刀身在石壁中一直下滑了很长的距离才逐渐停了下来,拉出了一条长长的沟壑。 速度骤减,下方众人狠狠的撞在石壁上,如竹子破裂的骨折声不断响起,但所有人都没有惨叫,更顾不得疼痛或者查看伤势,都纷纷抓着铁链一心拼命的往上爬。 莫小九一手抓着插进石壁的刀,一手抓住铁链,刚低头却见下方忽有亮光传来,随即光亮以可见的速度扩张,片刻间就照亮了周围大片地方。至此他才看清,周遭是一个偌大的山洞,洞壁四处滴水,其上偶有一具具白骨卡在石缝中。 光线越来越亮,一声似兽苏醒的沉闷鼻息后,一个黑影从光亮中浮现了出来,就仿佛是某种东西一点点破水而出。 黑影逐渐清晰,莫小九极目望去,顿时惊出了一身冷汗,脸上更是在刹那间褪去了血色。那黑影竟是一个巨大的头颅,其上长满了如刺的硬角,慢慢睁开的眼皮下露出了两只泛着绿光的眼睛,一点点张开的巨口中两排牙齿牵出了密密麻麻的黏稠唾液,其中更有四根奇长的獠牙超过了嘴的宽度,狰狞的向上向下延伸。 第四十章 聚灵石 头颅之下便是颈子,而那颈子更为骇人,其上有着一道道闭合的缝隙,蠕动着睁开之后竟然是一片密密麻麻的眼睛,每一只眼睛之中都泛着冰冷凶残的血红光亮。 妖兽似才睡醒的缘故,昂起头颅张嘴吐出一口无比腥臭的热气后便又伏了下去,然而却因众人在见到这一幕后的恐惧尖叫又赫然扬了起来,难以计数的眼睛全部盯向了石壁之上挂成一串的所有人。 莫小九大骇,急忙散去了背后凝聚的灵轮,可当星辉退入玄海,下方那几十人的重量便如一块巨石般差点将他的手臂生生扯断。慌忙之下他抓着插进岩石中黑刀的右手一动,戒指中另一把刀便贴着手臂滑落了下来,经过肩头落入了张开的左手之中。 见他动作,铁链上距离最近的一个囚犯似知道了接下来要发生的事,不由得惊慌大叫,疯狂的扭动着身体要往上爬。这一声盖过了所有人的声音瞬间引起了连锁反应,不管是见到还是没见到的人都开始歇斯底里的附和,扯动着铁链如狂风中的柳条般剧烈摆动了起来。 莫小九紧咬着牙关,紧紧的盯着左手腕上连接着铁链的镣铐心中做着激烈的挣扎,不知是因为身体难以承受重量之故还是因为身下毕竟是几十条鲜活的生命之故,他双手臂开始剧烈的颤抖了起来,脸上也渗出了一片密集的汗珠,然后汇合成一缕一缕从眉梢鼻尖以及下颌处滴落。 “求求你,求求你不要砍断铁链,我们不想死不想死啊!”与他临近的人一边哀求哭泣一边竭力上爬,可或许是因为太紧张恐惧,手上布满了汗水,每每都不能抓牢铁链,以至于每次爬上一段距离后就又滑落到了原处。 莫小九的手腕处已经被镣铐磨得一片血肉模糊,露出了皮下的筋与肌肉,以及那隐隐可见的白骨之色。 怎么办?砍还是不砍?因为激烈的挣扎莫小九眼中极快的布满了一层血丝,被咬破的嘴唇也流出了一缕缕的血水,混合着汗水从嘴角滑落。 一声响起在整个山洞的咆哮传来,下方的妖兽因为看见了食物每一只眼睛中都泛起了饥饿与兴奋的光芒,狰狞可怖的嘴里更是流出了一片黏稠的唾液。 进而,哗啦声响起,一条巨尾带起一片水幕和呼啸逆空而来,向着众人所在的地方砸落。于此,莫小九再顾不得其他,背后灵轮一聚,左手向下一斜退出刀鞘后再一转,刀锋叮的一声便斩断了腕上连接着镣铐的铁链。 铁链断裂,下方几十人急速坠落,绝望得沙哑的声音如狂风穿过缝隙般尖啸,刺得莫小九全身一阵冷颤。 临死的绝望化作难以入耳的咒骂和诅咒,莫小九却没有多余时间为自己的绝情道歉,看了一眼那等着食物自动落下而张开血盆大口的妖兽后,双脚急忙在石壁上一蹬,拔出黑刀沿着岩壁向着侧方极掠而出,堪堪躲过了贴着身体砸落的巨大尾巴。 轰然作响中山壁崩裂,无数碎石乱飞,为了避免被发现,莫小九第一时间散去了背后的灵轮,而后用尽全力扬起双手将双刀插进了身侧坠下的一块巨石之上。 爬上巨石,他一边祈祷着自己没有被妖兽发现,一边寻找着石壁上的藏身之处,而后随着巨石越来越快的坠落,他不禁焦急万分。可正当此时却隐约看见了壁上有着一处凸起的岩石,他不敢做丝毫停顿的合身一扑,砰然砸落在了其上,同时用尽全力的将双刀插入,止住了翻滚的身体。 身体砸落,胸膛腹部以及双腿上的皮肤被岩石上无数的尖锐突起刺破,他却顾不得查看伤势,急忙探头看向下方,在见得那妖兽吞入了一干人后并没有向此看来才略微松了一口气。 可千万不要被发现,若不然就只有死路一条了。莫小九缩回身体,咽喉蠕动了数下仍是不能平复心中的恐惧和双手的颤抖。他紧张的抬手擦拭着脸颊和下颌上的成片汗水,眼角的余光却忽然看见后方似有一点微光闪烁。 他赫然转身,双刀一前一后警惕的护在胸前,凝神细看才发现背后的岩石上竟有着一个一人多高的山洞,而那一点微光正是从洞中深处传来。 见此,莫小九真有了骂娘的冲动。从洞口的样子判断这洞绝非是人为凿出,而肯定是某种妖兽的巢穴,没想到才避开了下方巨兽的视线就又落入了另一只或者是多只妖兽的窝,这运气是需要背到什么程度才能发生这种情况?! 不过当他想要趁着里面妖兽没有发现而悄然潜走时,却又忽然止住了跨出的脚步,于再度凝神看向了洞中深处后,眉头微皱的细思。所谓一山不容二虎,下方水潭中有着如此一个巨大且凶猛的妖兽,那么这里还有没有可能存在另一个或者一群其他的妖兽? 咆哮声起,水潭中的巨兽似乎因饱食了一顿而打了个满是血腥味的嗝,然后便是一阵一阵水流从高处落下的哗啦之声,以及伸展翅膀所发出的响动。莫小九不敢往下看,但可以肯定那是妖兽站起了身来,并仿佛是要展翅起飞。 怎么办?他心中思绪电转,这妖兽在漆黑的环境中生活,那么必然有着一定夜视的能力,且还能飞,若是自己在此时攀登岩壁很有可能就会被发现。左右良久,他最终把心一横,抓起脚下的一块碎石抬手就扔进了洞中,欲试探里面是否有兽物存在。 石头轻响中落地,发出滚动撞击的声响。莫小九贴在洞口边缘紧张的附耳静听,待得石头静止不动而没有其他声音传来才心中稍定,然后又反复试探了多次才警惕的转身进入,尽量不发出任何声响的朝着洞底挪动。 就在他入洞之际外面一阵狂风骤起,随即便是一个巨大得看不见全貌的黑影在下方光亮的照射之中腾空而起,伴随着咆哮在偌大的空间中一圈又一圈的盘旋。 莫小九被吓得全身发紧,背脊僵硬不堪,脚下再不敢有丝毫动作,握住双刀的手捏出了一片**的汗水。如此站立良久,待得那妖兽似乎累了又或是活动完身体重新降落在水潭中他才敢再继续向着洞底移动。 原本并不远的距离却是走了很长时间,待得到了洞底他才惊讶发现,其中竟有着浓烈的星辉,而那之前看见的微光则是一块镶嵌在壁上,一丈见方的晶莹剔透晶石所发出。 凝神细感,他震惊的感应到那晶石竟是周围浓郁星辉的源头。 这,这……,一时间莫小九睁大着双眼几近不能言语,再细看晶石上散发的光亮,岂不正与妖兽所在潭水发出的光芒一模一样?若是如此,那潭中该是有着多么巨大的一块或者何等数量的晶石?! 震惊之后便是狂喜,他双眼放光的盯着晶石,心想,人说大难不是必有后福,难道上天让自己身陷苦难是为了在后面给与一个大大的奇遇? 心中的紧张害怕顿时化作了难以抑制的激动,莫小九一步跨前就开始用刀凿壁,可谁曾想壁石剥落后露出来的并非是晶石的边缘,而是一直向内延伸的晶石表面。 这,这该有多大?他嘴中唾液超过平时数倍的速度分泌,以至于咽喉连续蠕动都还被呛了口。 又凿了许久,可那晶石却犹如冰山露出的一角丝毫不见松动,莫小九索性收起双刀坐了下来,既然挖不出来那么就只有尽量吸收,想必这晶石上的星辉肯定能给自己带来不菲的收获。 他撕下衣衫包扎好左手腕上的伤口,然后双手成掌探出,抵住晶石后便开始凝神静气吸取极度浓郁的星辉。 星辉逐渐渗透入皮肤肌肉汇聚于各处经脉,然后一圈一圈循环炼化。莫小九惊叹之余不禁猜测这晶石到底为何物,竟有着这等精纯浓郁的能量。欣喜之下他便更加卖力,一连好几天都沉浸于星辉的炼化与吸取之中,甚至忘记了外面还有一头恐怖的妖兽。于是。当他回过神来不由得惊出了一身冷汗,不过好在那巨兽似又陷入了沉睡,没有发出任何动静,只有那均匀的鼻息在山洞中回响。 探清情形,莫小九长长舒了一口气,返身回到洞内一心扎入了修炼之中,如此不知过了多少天,一声破碎的轻响惊开了他紧闭的双眼,循声一看,原是那晶石不知何时变成了尽灰之色,其上正蔓延出了一片蜘蛛网般的裂痕,更有多处剥落下了一块块的碎片。 枯竭了?再感应了一下,他才发现晶石上已然没有了一丝星辉,剩下的只有那如石头一般脆弱的残渣。 收回心神再查探体内,他忍不住一阵愕然,随即便是异常兴奋,这一方晶石上的星辉竟然让他快达到了夺天巅峰,似有着要突破天玄境界开启第二道灵轮的趋势。 第四十一章 夺灵花 噼啪之声密集响起,莫小九抬眼一看,只见那变成了灰色的晶石砰然爆裂了开来,化作了一片碎粉。片刻之后待得灰尘落定,壁后赫然露出了一个数丈见方的空间。 空间不深,成四方之形,其中并不昏暗,相反极为明亮,四壁上皆嵌满了难以计数的晶石,而地面正中又有一发光的潭水,潭水之中有一根弯曲而上的根茎,支撑着水面上一朵白得刺眼的花朵。 花朵不大,约与手掌相仿,花瓣不多唯有三叶之数。其上无杂色,皆为纯白,叶茎之色更盛,散发着淡淡的光芒。 莫小九双眼大睁嘴唇微张,失神的看着眼前的景象,被震惊得无以复加。不说那花朵是何物,就凭那墙壁上骇人的晶石数量已经足以让他心如鼓捶。 老天爷今天是睁眼了还是睡着了??他握拳捶打胸膛,将那一口混合着空气吸入胸腔的唾液逼出咽喉,呛咳着掐了掐自己的脸,有些分不清这是现实还是做梦。 走进池边,他不禁为周遭浓郁到让人错有粘稠之感的星辉而舒服**,几乎是想都不想便坐下身准备吸取,可变故却在他动手之际骤起! 或许是在进来之前这里的星辉本是达到了一个平衡点,他这一动手便在无意间将平衡破坏。只见那池中的白色花朵三叶一颤,整个空间中狂风陡然大作,但风向却并不凌乱,而是从四道墙壁向着潭水中涌去,就仿佛那水中有着一道无比巨大的吸扯之力。 莫小九身在其中,自然能清晰的感觉到那其实并不是风,而是从壁上镶嵌的晶石上涌出的无形无色的星辉,更让他惊骇的是自己体内的星辉也如被一只看不见的大手抓住般,开始猛烈的向着身外扯动。 他根本就不知道发生了什么,那突如其来的吸力差一点就将之扯翻到了池水之中,慌忙之下一把抓住地面的一处凹坑才得以勉强稳住了身形,可身形虽然稳住,体内的星辉却依然在从周身的各个部位,无数毛孔中渗透而出。 莫小九沿着离体的星辉感应,发现那吸力的源头居然是那朵洁白胜雪的三叶花。 这到底是什么东西?竟然能这般狂暴的吸取能量! 狂风越发猛烈,扯动着他的衣衫猎猎作响,长发更是被拉得笔直,玄海中的星辉以让他恐惧的速度流失,只不过几个呼吸的时间一股虚弱感便袭遍了全身。 贼老天你玩我不成?!先诱我吃下一颗糖再出手取我命?!时间不久,莫小九体内的星辉几乎被吸扯一空,有细密的血水开始从他的皮肤下渗透了出来,片刻就染红了前身的衣衫,然后汇聚成指头大小的血滴掠过半空,打落在花上水面上,染出了一片刺眼的殷红。 莫小九脸上也已经是血红一片,甚至有两滴血珠从他的眼睛中飘落了出来。他抓着地面的手指因为逐渐无力开始变得松动,先是一根手指松开,进而两根三根,双脚也是在地面上蹬出了无数痕迹,可仍然是止不住那最后两根手指的松动。 心中的惊慌恐惧如潮水般漫涨,待得最后,临近绝望的他一声嘶吼,血红着双眼将黑刀拔了出来,手指松开的同时顺着无尽的吸力向着潭水中扑去,“小爷就算死也先砍了你!” 临近,他咆哮举刀,用尽最后一丝力量向着染成了血色的花朵劈落。在他想来,此举并不会有多大作用,很有可能伤及不到花朵一丝一毫,毕竟这花诡异至极,不但在无数的晶石堆中生长,并还能强行且狂暴的吸取星辉,其坚硬程度肯定也是难以想象。 可事情却往往出人意料,双刀斩下后刀锋没有遇到任何阻碍的一掠而过,将整朵花与花径分离了开来。花朵与本体分离,周遭的吸力眨眼间消失,来得突然去得突然,若不是潭水中还有殷红的血水存在,就仿佛是从来没有出现过一般。 与此同时莫小九也在强烈模糊的意识中昏迷了过去,这一昏迷就是数天时间,当他再醒来时,发现自己就如一个垂暮老人般体内没有一丝力量,想睁一睁眼都不能办到,唯一能自我安慰的就是总算捡回了一条命。 再过了一段时间,稍恢复了一丝力量的他便急忙检查经脉和玄海,确定没有遭受致命的重创后才落下了心中悬着的一块大石。 既然没死,玄海也没有被毁,那么靠着这里的无数晶石总应该可以恢复到以前的程度。竭力的翻身爬上岸,莫小九靠着石壁开始长达了数十天的修炼,从而一点点的补充体内流失的星辉和恢复因流血过多而虚弱不堪的身体。他却没看见,此时洞口外正有一只大的吓人的眼睛在盯着里面。 将近一月的时间弹指即逝,晶石中的星辉不但让他恢复到了之前的状态,甚至还充盈了许多,不过仍然没能突破天玄境开启第二道灵轮。 他环视四周才发现虽然经过了自己长时间的吸取,但那壁上的晶石并没有什么变化,不由得再次惊叹这种晶石的奇异,可遗憾的是这些天才地宝却带不走,而又因洞外有着一个带着致命威胁的庞然大物之故致使他不敢在此久留,所以不得不离开。 于是他凿下了许多块细小的晶石,捞起了湖中的双刀,然后迟疑了一下将漂浮在水面上的花朵也收入了戒指当中。心想这花朵在此生长,不知道吸取了多少星辉,且看其脱离了根茎之后丝毫不见枯萎,想来必定是一个大宝物。 正在他思索着转过身,抬头望向洞外时瞳孔却不由得一阵紧缩,手上脚下的动作都是猛然一停,全身皮肤如被凛冽的寒风拂过,冷得一个激灵。 这还要不要人活了!莫小九心中问候着老天爷的祖宗十八代,垂在身侧的双手悄然藏于身后将双刀组合成了弓。近攻是不可能的,如今要么祈祷那妖兽没有发现自己而自行离开,要么用箭将它击退一段距离,然后趁机靠着影遁符咒掠出洞外向着来时的通道逃走。 虽然一张隐遁符咒隐匿身形的时间不长,细细算来也只能帮助自己从这里到达洞口,但若是连续使用,且时机把握得够好,那么应该是很有希望避开妖兽的视线。 可不知过了多久,那堵住了整个洞口的眼睛一点也没有移动,冰冷凶残的目光似乎还逐渐凝聚到了他的身上。 莫小九心中一沉,毋庸置疑那妖兽已经发现了他,眼下唯一能做的便就只有第二条路了。想罢,他不再迟疑,手上一翻就将戒指中的箭筒背在了肩后,抽出一支箭矢便是扣玄开弓瞄准了泛着绿光的瞳孔。 眼睛可以说是任何生物最脆弱的地方,想必对于这只巨兽也不例外。莫小九背后灵轮一开,以极快的速度将体内星辉提聚于手臂,把弓拉至了他如今所能拉到的极限。 铮然的一声颤响,箭矢离弦而出,莫小九几乎是在手指松开弓弦的一刹那又将一曲一弹,将一道隐遁符咒打在了箭身之上。 符咒打于箭身,化作微光渗入其中,整支箭矢在符力的作用下消失,形成了一道隐约可见的风带起尖锐的呼啸如电射出,瞬息间掠至了洞口直取那眼睛瞳孔的正中。与此同时他手中再翻,又一道隐遁符咒从中指的戒指内滑至了掌心之中。 能不能成功就看现在了!抬手将符咒打在胸膛,他一步跨前,身形顿时化作一股劲风向着洞口急掠,手中黑弓也再度满弦连射两箭。 “哧”的一声轻响传来,射出的第一支箭矢在掠出洞口之际忽然乍现,而后箭簇便毫无意外的刺破了巨大眼睛上的一层粘液,射进了正中的瞳孔之中,整支箭身直没过半,溅出了数道血水。 还不等血水落地,在妖兽发出的震动得整个石壁都剧烈颤抖的咆哮声中第二道箭矢接撞而至,刚射进瞳孔之中,第三道箭矢便撞击在了第二道箭矢的尾端,将整个箭身都顶入了其中。 看那妖兽头颅后仰,莫小九心中大喜,双脚落地发力身形前扑而出,准备向着洞口边缘露出的缝隙逃窜,同时手中将数道隐遁符咒夹在了指间。可是,当他刚出得洞外,双脚在地上点动准备纵身而起向着上方石壁跃去时,一条巨大的尾巴却是赫然出现在了前方,犹如倒塌的山峰轰然砸落!速度之快,竟如人在挥动轻巧的长鞭。 莫小九惊惧交加,根本来不及细想,千钧一发之际只得用双脚在石壁上猛蹬,身形胡乱的朝着一个方向狂冲,可不知是运气使然还是在劫难逃,他所掠出的方向正巧不巧刚好是巨尾末梢砸下的地方。 轰然声响起,巨尾的前段砸得岩壁崩裂碎石乱溅,而末梢则紧贴着他的身体扫过,虽然没有正面击中,但难以想象的巨大力量仍是在一瞬间将之抽得横飞了出去,生生撞断了一根从石壁上支伸而出的天然石柱,而后伴随着破碎的石块坠落在了下方的一条浅缝之中。 仅此一击,莫小九的身上多处受到重创,又因内腑遭受剧烈震荡而使得口中鲜血如水一般连续喷涌,眨眼间就染湿了沾满石头碎屑的衣襟。 第四十三章 一刀出鞘 “对!拼一拼或许还有希望!”一囚犯站上前来,举起被镣铐锁住的手,“请帮我解开镣铐。” “会有什么希望?”一人道:“我们这些人的玄海都已被封,有的甚至被废,怎么能够和那女人相抗?而且我们这里也不过几十人,以雪漠城的兵力一人吐口唾沫都能将我们淹死,怎么逃?” 听此,有人附和有人反对,莫小九则是一言不发,待得争执渐歇才说道:“这是你们的一个机会,但是并不一定通往成功,也有可能走向死亡,十息时间,你们做好决定。” “我决定搏一搏!”最先说话的那人分开手将镣铐的铁链绷直道:“哪怕是死也不想再留在这里!” 叮的一声,莫小九扬刀斩断铁链,目光扫过其他人道:“还有谁?” 有一人上前道。:“我。” 有人带头必然有人跟随,于是陆陆续续便有过半的人选择了争取自由,而那些经过犹豫后最终选择退开的人莫小九也没有再出声询问,因为这二三十人已经足够吸引外面士兵的注意,从而让他可以趁机救出倪儿。 至于莫小九为何想救倪儿,其实连他自己都说不清楚。或许因为都是同样的孤独一人,又或者因为两人都不清楚自己来历的缘故,也有可能是受到了她口中那所谓的九荒镜像幻境些许吸引。 “通道中的士兵我已经杀了,他们的衣衫应该足够你们使用。”他退后一步让开路道。 众人抱拳行礼,道:“多谢小哥解困之恩,我等若是能成功逃脱,日后相遇必定重报!” 莫小九点头不语,看着一个个的囚犯相继向着外面奔去,心中不由涌起了强烈的挣扎和负罪感。从小到大他都没有杀过人,可自从和谦叔分离后,他不仅杀了马管家、启灵之地的那人,之前为了活命还葬送了几十个囚犯的性命,而如今又将要有几十人因为自己的欺骗而枉死。 不仅如此,他回过头看向剩下的十来个不愿解开镣铐的人,紧紧的咬了咬牙。为了防止这些人想得到东方妖儿的善待而通风报信,也不得不杀。 “你要干什么?!”似看出了他眼中的异样,一囚犯向后缩了缩道。 莫小九不答,猛然跨步向前,手中已经是出了鞘的双刀响起了一声诡异的出鞘之声,紧接着随着他劈出的动作吞吐出了两道如水透明的弧形刀芒,一上一下平行着奔向了近前的几人。 既然已经决定出手,莫小九便没再做任何迟疑,又是一步向着左前方跨出,扬起的双刀再次斜劈而出,击杀向了站于后面惊骇欲绝的几人。 轻微的破体声响起,相继穿透了十来人的半透明刀芒被鲜血染成了红色劈在了后方的冰壁之上,毫无声息中径直穿透出了四道极深的刀痕。 止步站定,莫小九深吸了一口气,不再看连一声求饶都没发出就倒下的囚犯尸体,抹了一把嘴角上因扯动了体内伤势而流出的一缕血迹,抬脚向着洞外快步行去,心中除了愧疚外也充满了震惊与疑惑。 刚才那一击他无意中使出了黑杀九式的第一式。他震惊于自己在没有多少星辉的情况下激发出来的威力竟也如此骇人,更疑惑于脑海中那道漆黑如墨的刀芒为何发出来却是透明似水。 自然,如今的莫小九不可能猜得测到其中原因,于是在百思不得其解中他也只能不再去多想,收起双刀便行出了通道,然后压了压头盔遮住脸向着塔楼的一侧走去。 临近冰牢的铁门,他随手抹了一把腰间的血弄花了脸,慌张的跑向两名士兵,指着正散乱走往街道方向的一群人喊道:“囚犯造反了!我们洞中的人都死光了!那些脸上有伤正朝着街道走去的就是那些该死的囚犯!” 两名人见他满脸是血又身穿兵服,根本就没有多做怀疑,提起兵器就大吼着向着通往街道的方向急奔,一两声之间就传入了周围所有士兵以及准备悄然逃走的囚犯耳中,于是一场短暂却血腥的屠杀便就地展了开来。 而此时的莫小九则已经斩断了铁门的锁栓经过通道打开了冰牢上方的闸门。 “你怎么从这里进来了?还穿着这身衣服?”倪儿开启灵轮跃上来后有些微愕的看着他。 “说来话长。”莫小九拉着她向着通道外跑去,说道:“趁现在赶快跑,再晚一点就来不及。” 倪儿却是蹙眉道:“要是能从这里逃走我早就逃了,我们只要一出去就会被发现。” 闻言,莫小九泛起疑惑,放慢脚步问道:“这条通道的守卫似乎并不是那么森严,倪儿你的修为又一直没有被封,难道没有试过从这里逃走?” “试过。”倪儿道:“但每次都会被发现。” “为什么?”莫小九问道。 “因为这里的每个士兵都能以口哨召唤塔楼上的飞兽。”倪儿道:“那些飞兽很凶猛,而且数量太多,以我一道灵轮的修为根本就敌不过。” “若只是这样应该不成问题。”莫小九加快脚步道:“门口的两人已经去围杀造反的囚犯,眼下多半还没回来。” “造反的囚犯?”倪儿仰头看他,“雪漠城的囚犯玄海皆是被封,怎么有能力造反?” 莫小九眼角的肌肉微微有些抖动,没做回答。临近门口他小心的探头看了看,在见得那些士兵都还聚集在尸体堆前,便一拉倪儿的手贴着塔楼墙壁向着后方的洞口潜去。 “你要干什么?”见他径直走向洞口,倪儿不解的低声问道。 “你的目标太大,要是没有任何掩护很容易被发现。”进得洞中莫小九确定里面无人后几次快速的掠动就来到了被他击杀的十名囚犯的尸体前,然后拨下了他们的囚衣一层一层的裹在倪儿的身上,连一丝头发都没有漏出来。 “我要是没有叫你,你无论如何都不要出声。”抱着一堆衣服走出洞外,他看了看左右无人便向着距离最近的围墙处快步行去,同时低声提醒道。 “嗯。”倪儿道:“出去后千万不要走与正门相对的那条大街,那两边的房屋中全部都是士兵。” 莫小九紧了紧抱着她的手臂,示意明白。 塔楼上,某层中,东方妖儿负手站在窗前,听着身后黑须大汉说完关于城外的情况后,眼中逐渐涌起了怒意,说道:“真不知道帝王是怎么想的竟还能容忍东方开山这群余孽残存于北方边塞。” 黑须大汉迟疑道:“是不是帝王还在顾忌东方须白的身份?” “身份?”东方妖儿呵笑出声,道:“那老东西曾经的身份是高贵,可却背叛了家族,如今已然是落得个半生不死的下场,且还困于启灵之地的灵泉之上,帝王还有什么可顾忌的!” “要不然我再派人去一趟帝都,请求帝王出兵绞灭东方开山等人?”黑须大汉说道。 “帝王根本就不会出兵。”东方妖儿道:“不然东方开山岂还能活到现在。” 黑须大汉想了想觉得也是,这么多年来帝王不曾多派兵力来此,除了是怕引起火雀宗注意,进而发现东方家在此凿洞放兽之外恐怕也是想给东方开山留一条活路。 “那依城主之意,我们该如何?” 东方妖儿抿了抿鲜红的嘴唇,问道:“现在城中的囚犯数量是多少?” 黑须大汉道:“约两万人。” 两万人么,东方妖儿抬眼看向城外,又问道:“此时东方开山距我们还有多远?” “站在城墙上还看不见对方身影。”黑须大汉说道。 东方妖儿转身拿起桌案上的冰杯倒满如血的液体,轻抿了一口,然后微启显得更加鲜红的嘴唇道:“集合所有兵力,将这两万囚犯推到最前方作肉盾,我要这一战尽灭东方开山!” 黑须大汉微惊,有些迟疑道:“城主大人,要是将这两万名囚犯都推入战场,那凿洞之事岂不就会延误?” 东方妖儿走回窗前站定,说道:“帝王虽然不会派兵,但却必然会送来囚犯继续凿洞放兽之事,所以延误不了几时。” “可要是帝王问起这两万名囚犯为何突然同时死亡,城主该如何应对?”黑须大汉皱眉道。 东方妖儿落手将冰杯放在窗台,发出叮的一声脆响,嘴角冷扬道:“东方开山发现地下妖兽之事,我不得已举全城之人灭之。” 黑须大汉眼中一亮,可旋即又思索道:“但我们与东方开山的兵力相当,即使是加上这两万囚犯最终也只会是惨胜,到时所剩的人恐怕不足以抵挡雪山中的狼兽。” “统领大人,你就不能稍微用点脑子么”东方妖儿侧过头:“这里与帝都相距足有数十天的路程,若等到战后才传信回去那便会耽误一倍的时间,这期间你认为我们凭什么能在群狼的口中活下来?凭到时剩下的残兵残将?” 第四十四章 头顶盛开的白花(一) 黑须大汉赫然明白了过来,忙躬身告退道:“是,属下这就去拟好书信,立即派人送回帝都。” 门被轻声带上,东方妖儿伸手端杯之际眼角的余光似忽见得有一道影子在下方的围墙上一闪即逝,可定眼看去却又并没发现什么异样。她皱了皱眉,再度凝神细看了许久,在确定没有人从围墙外奔向远处的街道后才回过了头,将视线落到了另一侧的地面上。 “不过是些卑贱的囚犯,竟也妄想造反。”她端杯浅抿,目光寒冷如冰,可话音才落似又想到了什么,再次皱了皱眉。这些囚犯玄海不是被封就是被废,如何能挣开手脚镣铐的束缚?再则看守洞穴的士兵每一个都有些修为,这些囚犯又是怎样将之全部杀掉? 这时,门外脚步声焦急的响起,门因受力过猛被狠狠的摔在了墙壁之上,黑须大汉神色慌乱的跑了进来,“城 城主,那 那小女孩不见了!” 啪的一声破碎声响起,东方妖儿手中的冰杯化作了一片碎屑落地。她脸色骤冷的一步跨前,手比刀锋还冷的掐上了黑须大汉的脖子,“你说什么?!” 黑须大汉喉中一窒,脸色瞬间涨红不已,他抬手指着窗外道:“冰 冰牢不知什么时候被 被打开了,那小女孩已经不 不在里面了。” “废物!”他话还没说完,东方妖儿手中便是一甩,将之重重的摔了出去,砸碎了不远处的冰雕长案。她看向窗外之前疑是有黑影闪过的围墙处,冷声道:“立即传令封城!” 说罢她背后光芒一闪,三道灵轮逐一凝聚中纵身一跃便破窗而出,头发与衣角狂乱中径直向着十几层高的塔楼下坠去,落地砰然将地面踩出了一片蜘蛛网般的裂痕,紧接着双腿微微一曲一伸,身形再度跃起,不过两个起落间就掠出了城墙。 不止一个人?看着墙外几具尸体身上明显是刀造成的伤口,东方妖儿脸色更是凝结出了一层寒霜。此时东方开山来犯,而恰好小女孩在眼下被救走,难不成是自己手下出了叛徒,又或者是东方开山早已安插在雪漠城的奸细? “我倒要看看你们能不能有命走出雪漠城!”她冷哼出声,垂手在腰间一抹,卷曲的长鞭便如一条飞蛇扬起在了身后,而后身形撞乱了一片随风飘落的雪花极快的掠进了前方的街道之中。 就在她走后不久,不远处的一幢房屋的窗下,莫小九悄然的探出了半个头,脸上尽是一片侥幸之色。刚才在翻出围墙之时他担心被塔楼高处的人发现便多了个心眼没有立即逃走,而是在杀了几名站岗的士兵后向着侧方移动了一段距离,藏进了房屋之中。 “现在怎么办?”倪儿从身上紧裹的一堆囚服中露出头来说道:“那女人发现我逃走肯定已经下了令封城,我们怎么逃出去?” 莫小九脸上的侥幸之色渐收,进而转变成了凝重。封城肯定就是不准任何人进出,若还想穿着这身士兵的衣服抱着一推囚服混出去肯定是不可能的,即便是有成功的可能他也不敢冒险,因为一旦被发现就算倪儿因为某些原因能够活命,自己却是必死无疑,所以必须选择一个万全之策。 “有了!”偶然,他心中一动,既然从地面上没有逃脱的可能,那何不直接从地下打出一个洞穿过城墙?于是他眼中一亮道:“我们打一个洞出去。” “打洞?”倪儿脸色也是一喜,但随即又担心道:“在地下挖洞,不仅会发出声响还会将星辉的波动清晰的传上地面,又怎么能瞒过城墙下的士兵?” “这个好办。”莫小九将她抱起,出了门专挑狭窄的巷道向着城池的边缘接近,说道:“我们将洞挖到城墙根时不用星辉就是了,再小心谨慎一些应该就不成问题。” 倪儿头被埋在厚厚的囚服之中,瓮声瓮气的说道:“可要是不用星辉我们要挖到什么时候才能穿过城墙?” “多花些时间就行。”莫小九打定主意道:“地下的石头再硬总硬不过刀剑,我不相信凿不出一条出城的洞!” 两人借助两侧房屋的遮掩一路急赶,在途中偶尔杀掉了几个因紧急集结而慌忙出门的士兵便来到了与城墙相距不远的一排整齐的房屋后方。莫小九窜进一间房屋大门,悄然将刀捅进了屋内两名士兵的咽喉,然后藏在窗后向着外面看去,可这一看着实将他吓了一跳。只见窗外房屋与城墙相距的宽阔地面上此时站满了密密麻麻的人影,持刀的、背箭的握枪的,甚至还隐约可见最前方有着无数身穿囚服手戴镣铐的囚犯。 “怎么这么多人?”他惊愕道:“就为了抓我们至于弄出这么大阵势吗?” 倪儿伸出头,全身裹着白色的囚服如一个木乃伊一般靠着墙壁,踮起脚看着士兵前方的一干囚犯,蹙眉道:“那些囚犯难道也是被派来抓我们的?” 莫小九也是疑惑不解,见这阵势不像是只为抓自己两人这么简单,更像是在准备出战,于是想了想问道:“这里除了雪漠城外还有没有其他城池或者势力?” “应该有吧。”倪儿回想着当初那个与女人争夺棺材和自己的男子,抬头道:“当初我见那男的在争夺棺材之时和这城中的女人打的旗鼓相当,应该算得上是一方势力吧。” 听其言,再见得外面的景象,莫小九猜测眼下很有可能就是倪儿口中的那人来犯,思索间他眼中微有亮光闪烁,心想若真是这样且又能打起来,那么到时来得恰到好处的混乱岂不是为自己两人的逃走增添了机会? “倪儿,你说要真是那人来犯,会不会打起来?”不待倪儿回答,他又自顾自的道:“就算双方没有真正的交战之心,我们也必须让他们打起来!” “你想借着混乱逃走?”倪儿道:“可我们现在都还不知道到底是不是那个人来了。” “那就让我们等等看。”莫小九抽出双刀握在手中,说道:“要是真的有人来犯,我们就趁着混乱逃走,反之,我们便挖洞出城!” 短暂的等待间,东方妖儿的身影从远处掠来,手中挥动间红色的长鞭缠绕上了腰间。她落于城墙上黑须大汉的身侧,命令道:“小女孩并非独自逃走,而是有人暗中相救,你马上分出一部分进行全城搜索,剩下的再分成两批,一批守城,一批带着所有囚犯和我出城击杀东方开山!” 黑须大汉应诺,转身跃下了城墙,而后不多时密密麻麻的人影中便有小部分向着城中散开进行严密的搜城,紧接着占三分之一数量的弓箭手在整备了一番后纷纷爬上了城墙和周围的房屋,最后剩下的绝大部分的人则是极快的押着囚犯涌出了城门,在城外筑起了一道铁甲寒光的人墙。 果然是有人来攻打雪漠城!至此莫小九已经得到了答案。他看着那些弓箭手攀上屋顶后双手一动便将黑刀组合成了弓箭,回过身对倪儿道:“你小心躲在这里,我先去看看情况。” 倪儿微惊,说道:“现在外面全是人,你出去就不怕被发现?” 莫小九一笑,然后又到旁侧的床脚抓了一把尘灰抹在脸上,说道:“这里除了那黑须大汉外只有少许人见过我的脸,只要谨慎一些就不会有什么问题。” 说罢他也不等倪儿再开口,起身便出了门,整了整衣衫就爬上了屋顶,脸上丝毫看不出端倪的来到了屋脊后趴在了几名士兵之中。 几名士兵闻声转头,再见得他脸上一片污渍后不由问道:“兄弟你这是怎么了?脸上怎么还有血?” 莫小九眼中露出恨意的吐了一口唾沫,说道:“别提了,说起来就晦气,没想到杀两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囚犯还弄得满身是血。” “这还晦气?”旁侧一人听后一脸嫉妒的道:“老子想杀还没机会呢,才一冲去全他妈都死光了。” 莫小九眼角的肌肉不可见的跳了跳,微微侧过脸避开了他的视线,心中不禁暗骂,没想到随便撒了个谎却碰见了当时在场的人。他心念电转道:“你就没那个命,哥们本来还可以多杀的,不过却有其他的要紧事,所以杀了两个就不得不离开,要不然,哼哼,死在我手上的囚犯至少得有十几个!” “你就吹吧!”另一人鼻中嗤了一声道。 “你还真别不信。”莫小九道:“想当初……” “打住打住!”那人一听见这几个字就知道他是善于吹嘘的人,连忙抬手制止道:“有本事等这场战斗结束跟哥哥较量一番,别想当初想当初的。” “还怕你不成!”莫小九挽袖攥拳,“要不然现在就试试?” “行了你们两个。”之前说话的那人不屑的扫了两人一眼,道:“在我看来你们都是外强中干,老子一人就能将你们全撂趴下!” “你们倒是好闲心,这一战之后我们还能不能活下来都是个问题,居然还聊得那么起劲。”不远处的一人侧头看来道。 这时,远处白茫茫的地平线上忽有一片似刀锋反射的寒光穿透了天地间的风雪,杂乱的映在了城中的房屋上和士兵的眼中,接着便是马蹄声伴随着如蚁遍山的人影晃动,向着雪漠城而来,犹如一块巨大的黑布不断将雪地笼罩。 第四十五章 头顶盛开的白花(二) “来了!”一人下意识的伏低身体,而另一人则是大骂了一声,挽起袖子将背后箭筒中的一根箭矢抽了出来,扣弦开弓道:“来吧!东方开山杂碎们,看爷爷今天不射穿你的头!” 东方开山?莫小九一怔,东方妖儿也姓东方,那岂不是说两人是出自同族?可怎么见这样子好似死敌一般?难道说这朱雀帝国还有别的东方家?虽然疑惑但他却不敢问,万一这里的所有人都知道其中缘由,自己这一问就肯定会露馅。 “东方妖儿,我东方开山这次必定要扒光你的衣服将你蹂躏至死!哈哈!”城外人未至,一声狂笑夹杂在风雪中先到,同时远处的人影中一骑黑影策马疾奔,不过片刻时间便临近了与城相距两百丈之处,在马扬前蹄迎风嘶鸣中停了下来。 “又或者交出那女孩和棺材以及地图,我看在同出一族的份上可以留你一条性命!”马背上,肩宽体阔脸有刀疤的中年男子狠厉的说道:“若不然我就先毁了这雪漠城让每一个兄弟都尝一尝你这冰山美人的滋味,然后再一刀一刀割下你身上的每一寸血肉!” “开山杂碎!今日定要你有来无回!”黑须大汉怒而拔刀:“有种就先和你黑须爷爷大战一场!” 后方密集如黑布的重兵赶至,东方开山抬手将马鞭丢给一士兵,口中轻蔑的道:“你不过才二道灵轮巅峰,还没有资格和我交手!” “东方开山,你何处来的自信?”城墙上一直未语的东方妖儿脚尖一点,身形如一只雪鹰跃起,而后落在黑须大汉之前,抬头冷扬着血红的嘴角道:“难道这么快就忘了脸上的伤疤是怎么来的?” 相距两百丈,双方的声音在传入彼此的耳中时都携带着一丝寒风的呼啸,所以更是让东方开山觉得脸上的伤疤隐隐作痛。他拔出腰后的长刀冷声道:“所以我今天来不仅要拿走一切东西,还要在你那冰冷的脸蛋上拉出一道猩红可怖的伤口!” “可惜你拿不走!”东方妖儿垂手于腰,将长鞭取了下来,“也别想着那安插在雪漠城的奸细能带走什么,他们已经被我剁碎喂了野狼!” 或是因突然加剧的狂风,东方开山并没能听清她说什么,但看其口型却知道绝不带有半点退步之意,于是将手中刀嗡然一指,喝道:“东方妖儿,我再问你一遍,那女孩、棺材以及地图你交还是不交!” 东方妖儿不答,负在身后的左手缓缓的向上抬起,黑须大汉见之晓意,怒吼道:“我交你大爷!所有人给我上,杀了这群杂碎!” 他话音落下便是连成一片的喊杀声和脚步声骤起,震得地面积雪无尽飞扬,搅动得半空狂风凌乱,雪漠城的近攻士兵纷纷拔刀杨剑以前方的两万名囚犯为盾向着东方开山扑杀而去。 “这次可不同以往,今日我要你雪漠城片甲不留!”东方开山手中阔刀扬起,身后黑压压的十万之众亦是如潮水奔涌,向着东方妖儿的方向淹没而来。 两百丈的距离对于凡人来说或会花上一段时间,可对于这些久经酷寒体魄强悍的士兵而言却只需几十息的时间,于是在下一刻双方猛然相接,犹如两股相向而涌的洪水在低洼处轰然相撞,顿时引得地面震动,扬起了将人影淹没的无尽雪花,其中更有鲜血不断溅射而起,然后又满地洒落。 莫小九是第一次见到战争场面,第一次见到如此多的人亡命厮杀,第一次见到鲜血如水一般在大雪中泼洒,不由得全身一颤,衣衫下渗透出了一层**的汗水。他不断地蠕动着咽喉,以此来压制心中不可控制的颤栗。 与他相反,旁侧之人则没有一丝害怕的神色,反而露出一脸的兴奋,双眼紧紧的盯着下方人潮中站立不动的东方妖儿和黑须大汉,嘴里焦急的念道:“怎么还不下令,怎么还不下令,城主你倒是赶快下令啊,我要射死这群杂碎!” 莫小九闻言不禁佩服他的血性和临危不惧,同时又有些疑惑,问道:“你真的一点也不怕?” “怕?”那人似有些奇怪他的问话,侧头道:“我们与开山杂碎交战多少年了,虽然胜不了他,但你可有见过他哪次能攻进城的?我们现在所在的位置虽然危险,但只***箭之后跳到巷道之中就完全没有性命之忧。” “极对!”另一人看着战场中血肉横飞的画面,庆幸道:“这就是作为弓箭手的优势,既可以击杀敌人又少有性命之危,不像他们,一个不注意就会被劈得身首异处。” 莫小九这才明白,原来这些人是因为死亡没有真正临体才不感到害怕,而并非如他刚才所想的那般悍不畏死。 “快集中精神,统领下令了!”随着黑须大汉抬起手,房顶上的所有弓箭手都在一瞬间将弓拉至了极限,可刚要松手却见那手势并非是让他们攻击。 莫小九自然是看不懂,所以便用眼角的余光注意着旁侧人的反应,同时心中也在盘算着该何时带着倪儿逃走。 “每次战斗的妖兽不都是最后出动清理尸体的么?统领这次怎么改变了战术?”旁侧有人疑惑皱眉道。 “你们在磨蹭什么?!”见所有人都不为所动,远处一人大声厉喝道:“都没看见统领的命令不成?还不赶快给我召妖兽!!” 众人一惊,赶紧放下弓圈着拇指食指放进了嘴中,吹出了一片尖锐的特殊哨响。哨声在风雪中极有穿透力的回荡,塔楼上的无数妖兽赫然发出刺耳难听的鸣叫,双翅一展纷纷掠空而起,形成一片黑影向着战场中俯冲而下。 莫小九仰头看着从上方掠过的红眼尖喙鸟兽,视线随兽落入战场,心中又再次犯起了疑惑。妖兽和人不一样,并无多少智商,它们如何能在混乱的战场中分清敌我?不过他也懒得去想懒得去问,这些人要是能死光了才最好,如此他就可以和倪儿大摇大摆的逃走了。 “都给我打起精神!马上就该我们出手了,今天若是能将东方开山歼灭在此,战后我请你们所有人喝酒吃肉!”那人高声吼道。 众人抬手开弓满弦,齐齐瞄准战场,有人大声回道:“刘哥,这句话你说了几千遍上万遍了,我们与东方开山那杂碎实力相当怎么可能全歼,要不然你换换,杀得多你也请我们喝酒吃肉?” “刘哥就那点存货,不提点高要求岂不是早就被你们这些与城背后冰河对面野狼有得一比的禽兽抢光了?!” 众人闻言大笑,而莫小九则是暗骂自己愚蠢,眼下所有人都聚集在前城,那么自己为何不从后城逃走?可随即他又皱起了眉头,雪漠城的人只守前城不守后城,东方开山也是只从正面进攻,难道那城后是有着什么不可逾越的鸿沟或者天险以至于无人能跨越? “我们能和那些野狼相比吗?冰河对面的野狼可是数不胜数,要是全部出动,即便是千个刘哥都不够塞牙缝,而我们这些人又哪舍得欺负刘哥,所以啊,我们和禽兽可丝毫不沾边。” 众人再笑。 “你小子要是再敢贫,小心我马上把你扔到冰河上去!” “哥,亲哥!那河上的冰可是薄如纸,你要是真的把我扔进去,我就只剩一堆白骨了!” “啥?你这种人渣还想有尸骨?我看让那河中的食人鱼兽啃个尸骨无存才好!” “滚你大爷的!” “都给我闭嘴!算算时间统领应该快要下命令了!” 此时战场中,随着鸟兽的加入,厮杀进一步激烈,无数东方开山的人不是被带着尖刺的喙嘴啄穿了脑袋就是被敌人紧接而来的刀剑砍断了手脚或者直接削掉了头颅,于是惊得人冒冷汗的嘶哑惨叫声哀嚎声便更加刺耳的响彻在了半空之中,生生震碎了许多还未来得及飘落的雪花。 而地面之上也早已是一片不能入目的景象,到处都是废剑弃刀、残肢断臂、碎肉如泥,流出的血更是染红染透了积雪,重重落下的脚步以及倒下的尸体都再溅不起一片雪花。 如此一片流血漂杵伏尸满地中,东方妖儿与东方开山仍是一个站立原地一个坐于马上,没有移动更没有交手,后者更是看都没看一眼战场中己方逐显败势的局面,脸上缓缓的露出了一抹诡异的笑容。 东方妖儿见之,心中莫名的一紧,泛起了一丝不安,抬手向黑须大汉示意后身形一动就向着东方开山掠去,垂于地面的长鞭带起一窜雪花中甩至身前,形如蛇状的急卷而出。 东方开山不急不慌,两百丈的距离对于三道灵轮破玄境初期来说虽然不远但也足够让他举刀向天,激发一道刀芒逆空而上。 见此,东方妖儿心中的不安更加强烈了起来,不用猜她也能看出这一道射向空中的刀芒是在向隐藏于暗中的人传递信号。 刀芒直射向上,穿过风穿过雪花攀上半空,映入了所有人的眼中,所有人也都隐隐猜测到了东方开山此举的用意,黑须大汉更是脸色大变,连忙抬手急喝道:“放箭!” 第四十六章 头顶盛开的白花(三) “放箭?”众弓箭手一阵喧哗,“撤退的信号都没有发出,统领怎么就让放箭?这一片箭雨下去岂不是会误伤自己人?” “这一个场战斗恐怕要出现变故了,你们看东方开山那一道冲上半空的刀芒,很明显后方还有援兵!” “那怎么办?!我们的兵力已经全出,东方开山要是有援兵,我们还怎么打得过?” 就在众人的不安担忧之时,远处的大雪中一片密集的人影奔涌而来,如剑似刀带起无尽飞扬的雪花向着血腥厮杀的战场狂冲。 “怎 怎么还有这么多人?!”不止是弓箭手阵营,战场中拼命厮杀的雪漠城士兵也是一阵恐慌。他们的视线虽然被眼前的敌人遮挡,但从地面上传来的震动已然能猜测到对方援兵的数量之多,大骇之下心中一慌,跨出的脚步和砍出的刀剑不由变得无力缓慢。 然而就是这整体的细小变化却让整个局面在一瞬间扭转。东方开山一刀逼退东方妖儿,纵身跃上半空,振声道:“兄弟们,援兵已到,今日给我尽屠雪漠城!我要他们片甲不留!” 他双手握刀从半空直劈而下,喝道:“东方妖儿,要是再不交出我所要之物,今天便是你的死期!” 东方妖儿满脸凝重,原本就冰冷的脸变得更加寒霜密布。她顾不得去想在这冰雪荒原里东方开山是如何找来这些援兵,右手猛挥中血色长鞭舞动如风,形成龙卷之势绞碎着漫天雪花逆空而上,迎向撕裂狂风直斩而来的长刀。她唯今之际只有擒住或者击杀东方开山才能反败为胜。 黑须大汉是征战沙场的老将,当然也想到了这一点。他怒吼一声狂奔而出,向着东方开山急冲的同时,再度抬手下达了放箭的命令。 “怎么办?!”心中开始泛起恐惧的众弓箭手根本就没多少注意到他的手势,一个个皆是将目光看向了被称为刘哥的人。 “还能怎么办?!”刘哥赫然站起身,扣弦开弓至满弦,喝道:“这茫茫雪原中根本就没有退路,兄弟们拼了!” 这刘哥似乎才是弓箭营的主心骨,此话一出竟没一人反对,众人眼中虽然都还有着害怕,但全部都是起身抬弓,瞄准了战场。 “放!” 弓弦嗡然颤动,一支支箭矢离弦而出,瞬间在屋顶上排列成了一道弧形掠过战场向着后方的援兵疾飞,带起如风过隙的尖锐呼啸声。 “再放!”第一波箭矢未落,第二波第三波箭矢密集如雨的再起,连成一片,穿过风间击碎雪花,遮天蔽日的向着已冲近不足百丈的人影急泻。 破体声、入肉声,积雪和地面被穿透的声音连片响起,一潮接一潮的箭矢如骤雨在冰原上狂泻,打落雪花射穿地面积雪,更是从马匹的周身各处穿透而过,带起了一蓬蓬鲜血泼洒。可诡异的是,箭矢从马背上全身笼罩在斗篷下的人身洞穿而过时却没有一丝血水溅落,甚至连一声惨叫哀嚎都不曾发出。 这诡异的画面自然映入了东方妖儿的眼中,她甩腿如鞭抽在东方开山横挡而来的手臂上,荡开对方的同时身形向后一翻落在了远处,然后侧头看去,只见那马背上被箭矢的力量带倒在地的斗篷下根本就没有人,而是一捆捆干枯的树枝。 她手中长鞭一卷,在地面抽出一条深深的痕迹,冷哼出声道:“东方开山,你可真是天真!” “天真?”东方开山甩了甩有些发麻的手臂,嘴角上扬道:“你有嗜血妖兽助阵,难道我就不能用马攻城?这些野马可有几万之多,敢问现在战场中你那些残肢断臂的士兵还怎么抵挡?” 正如他所说,那不计其数的马匹飞奔而入,在受到刀光剑影的影响下顿时嘶鸣着四处乱窜,撞飞踩踏着无数人,马头上的铁甲上坚硬的铁刺更是刺破了敌我双方不少人的身体,扬起了一片更为浓烈的血腥气。 “你的算盘或许是打错了。”东方妖儿冷笑,“这写马似乎并分不清敌我,到时战场上的人都死光了,我却还有兵力在城中。” “开山杂碎!今天爷爷就要你有来无回!”黑须大汉赶至旁侧,手中刀一扬,怒目圆睁。 东方开山脸色带笑,手中刀一挥,又是一道刀芒斜射向空中,道:“那可说不准。” 随着他的话音,刀芒攀上半空,远处还未冲进战场的一片马的马腹下一个个人影翻身而上,踢开马背上的假人后皆是抬手开弓,铮铮声中将一片箭矢射向了城池的方向。 东方妖儿心中一沉,至此才明白东方开山并非虚张声势,是真的找来了援兵,她双眼一凝跨步冲出,扬鞭而起道:“擒下你,我就不信你的兵不退!” “开山杂碎纳命来!”黑须大汉虎吼一声紧跟而至。 东方开山侧身后掠,高声道:“厉海兄!快来帮我!” 破空声起,一道寒芒从后方疾飞而来,速度之快,如强弓射出的箭,在漫天的飞雪中穿透出了一条通道,然后在东方妖儿与黑须大汉的一惊之际掠至近前,噗的一声插在了双方之间地面上,却是一柄手掌宽的阔剑,剑身之上刻着一条张牙舞爪青龙。 “青龙?!”东方妖儿瞳孔一缩,赫然抬头道:“你作为朱雀帝国之人,曾经的皇族之人,竟然敢背叛帝国与青龙勾结?!” “东方城主何必说得这么难听。”远处人影掠动,众人可以清晰的看见一个背后凝聚着四道灵轮的老者极快的接近,不多时便来到了东方开山的身侧。他止步站定道:“我与开山兄弟是互惠互利的合作,可谈不上勾结。” “狗贼!你与青龙帝国勾结,难道就不怕火雀宗下三帝大国的通缉追杀?!”黑须大汉怒道。 “追杀?”东方开山发笑,而后眼神逐渐冷厉道:“我须白一脉早就被逐出了家族,只得被迫在这冰雪荒原苟延残喘,与被通缉追杀还有什么区别?如今我与厉兄合作,不但能坐享荣华富贵,还能得九荒镜像幻境中的宝物,我何乐而不为?” 东方妖儿冷哼出声,扫了一眼战场,然后将冰冷的目光落在他脸上,道:“他乃是四道灵轮塑王境,可以轻易的破我雪漠城,却让你的人冲在前面,恐怕并没有安心合作之意!”不待东方开山开口,她又看向厉海道:“我很好奇,你是怎么穿过朱雀帝国边塞壁障的?” “这个不需要东方城主知道。”厉海上前拔出地上的阔剑,说道:“老夫现在给你两个选择,要么投降交出女孩以及棺材和地图,要么便和这雪漠城同归于尽。” “放屁!”黑须大汉压下心中的害怕,双手持刀跨前,“就算是死,你也休想得到什么!” 东方妖儿收起长鞭,转身向着城内走去,道:“即便我愿交,你可敢随我去取么?” 厉海脸上露笑,还刀入鞘跟在她身后,“识时务者为俊杰,东方城主果然明智!” 东方开山则是隐隐感觉不对。据他对东方妖儿的了解,其不可能这般轻易就放弃抵抗才对。 “城主?”黑须大汉错愕不已,不知一向不为人左右的东方妖儿怎么会突然选择了妥协。不止是他,几乎所有看见这一幕的人都愕然不知所措,不明白为何前一刻还以死相拼的几人现在却一前一后的向着城内走去。 东方妖儿不语,却悄然伸手入怀将一个小玉瓶拿了出来,然后心中经过了剧烈的挣扎后猛然咬了咬牙,手指在瓶底一敲,里面的丹药便从瓶口飞出,经过胸前颈子,避开后方两人的视线落入了口中。 丹药入口,化作一股水流入腹,随即便陡然暴散开来,如有无数的尖针瞬间射至体内各处,激起了一片难以忍受的剧烈疼痛,使得她脚步一停,身体一阵明显可见的颤抖,但少顷就恢复了正常。 厉海皱眉,左手拇指将阔剑挑出了几分,冷哼道:“东方城主,你应该很清楚三道灵轮与四道灵轮的差距,你要是敢耍什么花样,我现在就可以杀了你!” 东方妖儿脸色苍白,嘴角似因体内的翻涌而溢出了一缕血迹。她竭力控制着声音不露出异样,道:“你比我整整高出一个大境界,难不成还担心死在我手里?” 体内翻涌越来越激烈,无数尖锐如针的药力极快的扎入了筋脉,沿着经脉路线一周一周的急速循环,同时带起了撕心裂肺的痛楚,致使东方妖儿脚下站立不稳,连续踉跄了几步才勉强稳住了身形。 厉海自然是感觉到了不对,一步跨前锃的一声抽出阔剑道:“你在耍什么花样?!” 东方妖儿脸色苍白胜雪,嘴唇却因喷出的血而显得更加鲜红刺眼,眼中也是刹那间变成了血红之色,颈间耳侧更是有着一条条血线浮现了出来,片刻便爬满了半张脸。她艰难的转过头,冰冷的声音中多出了一些嘶哑,道:“你可有听说过凝煞血丹?” 第四十八章 头顶盛开的白花(五) 从抱着自己的手臂肌肉的僵硬和皮肤的骤然收紧,倪儿自然感觉到了不妙,双手一撑就要从囚服中爬出,却被莫小九一把紧紧的夹在了臂间,“别动!” 同时,他心中自欺欺人的无尽祈祷着,看不见我 看不见我,千万千万不要看见我!可惜天不遂人愿,东方妖儿还没开口,旁侧地面上的黑须大汉已经踉跄爬了起来,似因腹部流血不止的可怖伤口,或又因一干人等都在拼命而远处的那小子却想临阵逃脱的缘故,让他极端愤怒,他怒目狂睁的厉声喝道:“你!给老子滚过来!” 莫小九当然不会如此听话,自己身上背着棺材,手中夹着倪儿,若真的过去,要不了片刻时间就会变成两具冰冷的尸体。 怎么办!怎么办!!他嘴唇紧抿双拳紧攥,紧皱的眉头下双眼一瞬不瞬的盯着东方妖儿血红的眼睛,脚下不敢进不敢退,生怕有一丝移动就会引得对方狂猛扑来。 倪儿将囚服扒开一条缝露出双眼,待得看见东方妖儿的模样和背后的四道灵轮,蹙眉想了想,说道:“那女人本是三道灵轮破玄初期,怎么突然变成了塑王境界?” 闻言,莫小九心中一动,东方妖儿的变化他是亲眼所见,似吃了什么东西才强行开启了第四道灵轮,再看她此时的模样,想必定然是那被其吃下之物所带来的副作用,若是如此,那么这种状态会不会消失?又会不会在消失之后变得虚弱不堪? 正如是想着,东方妖儿的身体忽然摇晃了起来,口中连续喷涌出鲜血,眼中和脸上的血线逐渐褪去,身后被风吹得凌乱的头发竟诡异的从发根处开始以可见的速度变化成了白色,犹如被呼啸掠过的寒风染上了一层寒霜。 莫小九眼中一亮,看着东方妖儿背后的灵轮一道道减少,脸色抑制不住的泛起了喜色,嘴里一遍又一遍的重复的念着:少 少 少 少! 灵轮的数量从四道减为三,再减为二,最终停留在了第一道之上。东方妖儿变得无比虚弱,染血的嘴唇因体内的剧痛而颤抖了起来,后退中重重落下的脚步不但在地面上踩出了一个个深深的脚印且还洒落着一片片鲜红,似正有鲜血如水隔着衣衫沿着皮肤涌流。 “城主!”黑须大汉脸色剧变,再顾不得捂着腹部鲜血不止的伤口,赶忙上前搀扶着东方妖儿,声音焦急得颤抖的道:“城主你怎么了,怎么了!” 东方妖儿紧咬着牙,冰冷的脸上竟没有露出一丝痛苦之色。她抬头看向莫小九的方向道:“赶快抓住那人,他背上兽皮下应该是那具棺材,手中的一堆囚服中应该藏着那个女孩!” 黑须大汉惊然回头,当看得莫小九身后兽皮包裹之物与棺材的形状大小一般无二,再见得他臂间一堆紧裹的囚服上露出的明显轮廓,怒目抬手道:“将那人拿下!生死不论!” 莫小九脸色一变,转身拔腿就跑,东方妖儿和黑须大汉此时或许顾不上自己,可那些从战场上活下来的人再加上屋顶上死伤不多的弓箭营人数,根本就不是他能够抵挡得了的。 铮然,弓弦颤鸣箭矢漫天呼啸,以及那些战场中活下来还没从杀红眼的状态中恢复过来人,口中传出的咆哮喊杀声刹那间震荡四周,一片密集的人影如洪水如雪崩在莫小九身后滚滚而来,顿时扬起白茫茫的积雪如尘卷。 “快跑!”倪儿从囚服中挣脱,身后灵轮一凝,落地后脚尖几乎是足不沾地的奔逃,“雪漠城中我只见过那黑胡子大汉和女人能开启灵轮,我们只要不停应该可以逃脱。” 可她话音还没落下,后方的黑须大汉已经在东方妖儿的命令下开启两道灵轮猛追了过来,只不过片刻间便穿过人潮掠过漫天箭矢跃至了前方,拦住了两人去路,后方持刀扬剑而来的黑压压士兵更是团团围在了周围。 “你就是开山杂碎安插在雪漠城的奸细?!”黑须大汉撕下衣袍缠在腹部勒住流血的伤口,锃的一声拔出长刀,向着满脸污垢辨不清面目的莫小九逼近道:“今天爷爷就将你碎尸万段,让你陪东方开山下地狱!” 莫小九看着周围密不透风的人影,心中泛起了一丝绝望,但仍是跨步挡在了倪儿身前,将手中黑弓拆分成刀护在了胸前,而倪儿则是转身向后与他背靠背,警惕的盯着后方之人,同样沾满污渍的小脸上隐隐可见紧张与冰冷交织。 “统领大人!刘顶有罪。”弓箭营的刘哥上前跪地道:“此叛徒出自我弓箭营,还请让我们来处置,城主此时伤重,请大人先去照顾城主!” 黑须大汉此时其实也是虚弱不堪,厉海的那一剑不但洞穿了他的腹部,其上狂暴的星辉更是几近将他内腑震碎,再加上刚才的强行开启灵轮,使得他现在每走一步都会疼痛难忍,于是冷冷的扫了刘顶一眼道:“我要他变成一堆肉泥!” 可就在他最后一个字出口,莫小九忽然闪电般的将三道符咒从戒指中拿了出来,一道隐遁打在身上,一道破风和破甲打在双刀之上,紧接着在众人还没反应之际身形化作一道劲风乍然消失,同时两道锵然出鞘声荡散而开。 “哧”的三声破体声突然传来,待得反应过来了的众人循声望去,却骇然的看见莫小九的身形出现在了几丈之外,面对面的与黑须大汉贴身而站,一片血水正从两人之间连线坠落,打在地上噗噗作响。 “你……”黑须大汉看着莫小九的脸,然后视线一点点下移看着扎进自己胸膛的两把直没入柄的黑刀,眼中写满了不可置信与惊骇,他至此都没想明白眼前之人为何会在扔出几张黄纸后就突兀的出现在了自己的身前,并且还将刀插进了自己的身体,他根本不及反应,只来得及在警兆大生之际下意识的抬起长刀向前,也刺入了对方撞来的身体之中。 莫小九不敢停顿,也顾不得腰间涌起的剧烈疼痛,手中双刀一绞之后便是猛然抽出,随即带起一蓬血雾下斩,砍掉了黑须大汉握着长刀的手,同时撤身后退到了原处。 惨叫伴随着鲜血喷涌,本就已经是强弩之末的黑须大汉捂住了手腕断处却捂不住胸膛伤口,更止不住随着心脏破碎而流失的生命,惊恐后退中洒下了一片刺目殷红,撞倒了一片人影。 “统领!统领!” 看着黑须大汉瞳孔一点点放大,脸上神色在喉中血水呛咳间定格,众人目眦欲裂,狰狞着面目血红着双眼转向莫小九,紧咬的牙齿缝隙间传出如野兽的愤怒嘶鸣,提着兵器一步步围拢,“今天我们要剐了你的皮剁碎你的骨为统领报仇!” 无数兵器泛起的寒光映照在身上莫小九当然害怕,可退无可退便只能舍命相搏,他咬牙将腰间的长刀一点点拔出,抖掉还握在其上的断手,将刀交给身后的倪儿道:“有机会就逃!” 倪儿点头,伸出双手握住那与之身材相比大得有些夸张的长刀,咬着薄薄的嘴唇道:“有机会你也逃,那女人应该还不会杀我。” “你们今天都要死!”不知是谁一声厉喝,周围密密麻麻的人影便如潮涌而来,瞬间要将两人淹没。 “杀!”莫小九也是狂吼出声,手中双刀出鞘之声响起中便有两道半透明的如水刀芒横飞而出,从最先扑来之人的前胸斩入后背透出,然后带起一片血水奔向其后的另一人。 倪儿虽然心中发颤,但为了活命也不得不挥刀向前,哧然砍断了一人的左腿后就地一个前翻,再站起身来手中的长刀便因星辉泛起白芒的向着另一人的胸膛直斩而下。 刀刃破开皮肤斩断胸骨,带起一股血流如水,她低着头从此人的臂间穿过,双手也拖刀从其腋下划过,然后身体向后一倒,借着前冲之力贴地从另一人的胯间而过,刀身上撩切进了这人的大腿之间。 倪儿也是一道灵轮夺天境,所以莫小九没有回头看她,只一心将双眼放在敌人的身体上。他一步后退将黑刀从一人的胸膛中拔出,挥手间将另一刀反握扎进身侧扑来的另一人咽喉,温热的血水沿着刀身染上他的手臂再流入身体衣衫下,只不过眨眼时间便染红了他的半个身子。 他出手不停,脚步跨动间又向着前方的人杀去,双刀挥舞如风,尽是一片出鞘之声,半透明的如水刀芒不断带走一条条的生命连续溅起一蓬蓬的鲜血,斩断无数劈砍而下的刀剑和手臂。 惨叫声接连响起,可随即便被后方人群更为震天的喊杀声生淹没。莫小九抬起左手刀挡住一杆如鞭抽下的长枪,右手刀跟随着脚步而进,沿着枪杆而过,刺入握枪之人的胸膛,然后脚步横移,后背贴着此人旋身,原本格住枪身的左手刀带起一声撕裂寒风的尖啸横削,刀刃破开半空飞扬的无数雪花哧然划过了左侧一人的咽喉。 血水喷溅,还未落地便被莫小九再度旋身挥过的右臂撞碎成一片红色的细花,有的打在他脸上,有的打在他颈间,而那些打在刀身上还来不及被风吹走的便在黑刀刺入另一人的身体时,滴落在了别人的伤口或者衣衫上。 第四十九章 头顶盛开的白花(六) 狂风夹杂着大雪肆虐,有一把刀夹杂在雪花之间呼啸落下,莫小九闻声转头,扬起的长发上甩出一片细密的血珠,他来不及躲闪,只得尽量侧身避开背心要害,让冰冷的刀锋哧然劈在了自己的左肩头。 厉吼声中,持刀之人双手下压下拉,刀刃在莫小九的肩头上带起一缕喷溅的鲜红,可还不等他高兴,有一只左手便是抬起扣住了刀背,紧接着便是一只右手握着一把黑刀直刺而来,从他的前颈穿入后颈透出,带起咔的一声颈椎断裂的脆响。 莫小九抽回刀曲腿纵身,可双脚刚一离开地面,周围人群之中便有一片人影踩着同伴的肩膀跃至了半空,纷纷举刀举剑或是举枪过顶,向着他的头顶直斩而下,生生将其逼落回了地面。 密集的刀剑组合成一片泛起寒光的白色天幕狂砍而下,当当声中有的斩在了他背后的棺材之上,有的斩在了反手后挡的双刀之上,而有的则破开了衣衫斩在了他的肩头腰间以及手臂之上。 无数刀剑上聚合的力量瞬间将他劈得扑倒在地,不过好在他反应不慢,在下一波攻击来临之前强行滚开了一段距离,同时双手黑刀上出鞘声再起,一道道透明刀芒接连吐出,斩断了周围一干人等的双腿。 再起得身体,他双脚蹬地身形前扑,舞动如狂风的双刀绞碎着许多人的血肉硬生生的冲出了一段缺口,可随即便又被涌来的人影填补。 一声带着童音的惨叫突然响起,莫小九心中一紧,转向便朝着另一片人影冲杀而去,手中已然出鞘的双刀不断传出出鞘的锵然之声,劈开斩断无数卷起雪花而来的刀剑长枪,在身体两侧洒下一条鲜血铺就的道路,然后不知身上又新添了多少伤口之后终于是冲至了倪儿身边。 战斗还在继续,两人背靠背与敌厮杀,从外看去,战场中心仿佛是有着一个无底深洞,周围如蚁遍地的人影不断向着里面潮涌,然后不断在鲜血飞溅中变成尸体倒下,若声音有实质,那么此时莫小九与倪儿所在之处绝然有一道惨叫凝聚而成声柱直冲上天,撞碎着漫天大雪。 刀光继续翻飞,剑影也还在激荡,两人脚下的尸体不断累积,犹如房屋的基石层层叠起,而周围再涌来,然后被夺走生命的人影就像墙砖一块块高筑,似要筑一幢高楼拔地而起。 再过良久,刀剑相击声、喊杀声与惨叫声逐渐变小,然后消失。战场中心露出了一片五丈方圆的空地,空地上尸体满布,地面因鲜血浸染而看不到一丝白色,两人站在筑起的“高楼”之顶,满身血污,也看不到衣衫原有的颜色。 周围人影依然如一块巨大的黑布覆盖了很远的地面,手中兵器仍然全部指向一处,但此时却没有一个人再上前,不是因为没了力气,也不是因为害怕,更不是对两人能坚持到现在而生出了敬佩,而是因为弓箭阵营的箭手们已经开弓至满弦,准备将眼前的人射成一滩肉泥。 莫小九站在尸体中,后背靠着尸体,头上发间有血汇成水,有些沿着发丝滴落,有些则从额头额侧滑下,经过了脸颊,或是从下颌滴下,或是顺着颈间流进前胸,然后从满是刀伤剑痕的甲胄边缘连成线坠地。 旁侧的倪儿与他相仿,不高的身体从头到脚都是血红一片,身后的长发如被染成了一条红色的瀑布直垂于脚后,小脸上有痛苦、有紧张、有被血掩盖的泪水,但唯独没有了之前的害怕,那如此年纪不该有的冰冷眼神依然紧盯着周围的敌人,一双小手还握着那把不知何时已经断裂的长刀。 黑压压的人影中逐渐分开一条路,满头白发的东方妖儿在两名士兵的搀扶下缓缓行来,她的身上也有着血,腰间的红色长鞭不在,肩头的红色兽头也不在,唯有那嘴唇还泛着刺眼的颜色。 她拂开搀扶的士兵,抬起苍白的脸,看向满身伤口的两人,声音依然冰冷的开口:“擦干净你的脸,让我看看以一道灵轮的修为杀掉我近千士兵的人到底是何等模样。” 莫小九如今星辉已经到了枯竭的边缘,正努力思索是否还有逃生的方法,可良久也没有丝毫所获,此时听她要求,心想恰好可以稍作拖延。他伸出手,声音因为力竭而有些颤抖,道:“拿张手帕来。” 东方妖儿伸手入怀,将一张洁净的手帕扔出,一士兵急忙抓住,然后爬上尸体堆用刀尖将之送到莫小九的身前。 莫小九接过手帕,刚抬起手,心中偶然想到了一物,于是便借助手帕的颜色作为掩护,将戒指中的白色花朵取了出来,然后趁擦脸之际将三叶的花朵喂进口里吞入了腹中,祈祷着此物能给自己两人带来一线生机。 “是你!”随着脸上的血水被抹去,一命士兵似认出了莫小九的长相,惊道:“你怎么还没死?!” “谁?”东方妖儿问道。 那士兵急忙上前,有些惊骇的说道:“城主,他就是那个被执法堂弟子送来的人,统领曾将他和一干囚犯扔进了洞中喂妖兽,可 可他竟然没死?!” 东方妖儿皱眉,她本以为救走女孩的人是东方开山安插在雪漠城的奸细,却没想到是这个执法堂弟子和东方武都想杀的人。她道:“你倒是有些本事,竟能从那庞然大物口中活下来。” 说罢,她刚要走近却被旁侧涌来的一群士兵挡在了身前,“城主小心,此人有一诡异手段,可以隐匿身形,统领大人就是这样死在他的刀下的。” 莫小九一阵失望,他见东方妖儿有要上前的迹象,刚在作此打算,可这机会却是来也匆匆去也匆匆,未曾想这里竟还有当时见到黑须大汉死时一幕的人活着,无奈又只得将全部希望寄托于那苦涩入腹的白色花朵之上。 东方妖儿微退了一步。她不关心这将死之人的手段如何诡异特别,冷眼看向倪儿道:“带着棺材走过来,我可以饶你一命。” 倪儿握着断刀转向她,说道:“我不想被关一辈子。” 东方妖儿脸色一沉,没有任何迟疑的冷哼转身,走入了分开的人群中,道:“将他们的尸体和那棺材带给我!” 众人应诺,那一圈箭手们更是用力的将弓弦再度拉开了几分,传出绷到极限的嗡然颤响,可是,就在箭矢要离弦而出的一刻变故陡生。莫小九吞入腹中的白色花朵骤然化作了三缕白气,一路冲进经脉做着极快而无数次的循环,然后并没有汇入玄海,而是向上狂涌,经过了胸腔、颈子、口腔、鼻腔,透出头顶蓬然盛开出了一朵巨大的虚影白花。 白花依然是三叶之状,每一瓣花瓣周围都弥漫着淡淡的白雾,花叶之上叶茎清晰可见,每一根都如空管,其中似有风在流动,逐渐响起了一声声低而尖锐的呼啸,呼啸越来越大,半空中的雪花受到影响开始改变飘落的方向,向着莫小九所在之处汇聚。 “怎么回事?”不明所以的众人因这突如其来的花朵一怔,而后便是一惊,因为那呼啸声在眨眼时间就变得震耳欲聋,不管是半空中还未飘落的雪花还是地面上被染成了红色的积雪都开始形成一缕一缕向着三叶花瓣急涌,然后又化作水从花朵底部飞洒四周,唯有一股透明得几不可见的气柱从莫小九的头顶射入,冲进了身体之中。 “快杀了他!”东方妖儿脸色一变厉喝出声,她虽然不知这变故为何,但却可以肯定,这对于自己一方来说必然会是一场灾难。 铮然声起,箭矢连成一片黑影激射,在这只相隔几丈的距离应该说只此一波便能将眼前之人射得千疮百孔尸骨无存,可那巨大白色花朵上的吸力却是太强,竟是直接将所有箭矢都吸到了其上,然后在众人惊骇与不敢置信的神色中化作了一蓬蓬粉灰从花朵底部向着四周飞洒而开。 吸力越来越大,带起的呼啸如山体崩塌的轰隆如连绵不绝的奔雷过空,更如一只只无形的大手开始抓扯着周围一切的东西想要吞入那花瓣上不是深渊却比深渊还要恐怖的空管之中。 此时的莫小九全身颤抖,那无法想象的痛苦将他的脸撕扯得狰狞恐怖,圆睁的双眼几乎快要滚落快要裂开,牙齿快要咬碎的嘴中一缕缕鲜血携带着如垂死野兽才能发出的嘶鸣咆哮。 但他意识尚还清醒,还记得山洞中的那一幕,还记得倪儿在身边,于是他用尽全身力量的转动眼睛焦急的寻找着安全的地方,可这周遭尽被敌人占据,又何来藏身之处。 “你怎么了?”周围的人群在仓皇逃散,倪儿却依旧还在旁侧,她扔掉断刀抱着莫小九的腿来抵抗着上方传来的无尽吸力。 莫小九手上脚下本就褴褛的衣袖袍角被撕成碎片,长发在身后被一根根扯得狂乱,他的头每低下一点口中就会发出让闻着心颤的痛苦惨叫,而此时头顶上传来的吸力之大更是让他感到绝望,感到如坠入了死神怀抱的恐惧。 比他更绝望更恐惧的还有那些四下要逃的众人,他们刚奔出不远就感觉全身似被无数看不见的丝线绳索捆绑拉扯,不论双脚在地面如何蹬动都不能再向前移动分毫,而倪儿此时也已经被吸力扯得倒立了起来,若不是双手还死死的抱着莫小九的腿,恐怕已然化作了一滩血水散落。 莫小九身体颤如弓弦,他布满血丝的双眼还在寻找着看似不可能存在的藏身之处,猛然,他发现自己还站在地上,身体并没有因为吸力而改变位置,于是再顾不得细想,发全身力量于手上,先是抓过了背后卡在一堆尸体中棺材,然后再抓过倪儿一把关进其中,最后发出撕心裂肺的咆哮中将双脚死死的踩在棺盖之上。 第五十章,头顶盛开的白花(七) 血,化作密密麻麻的丝线从四面八方而来,快如离玄之箭,眨眼间便汇聚到了花朵的三叶之上,进入到了空管之中,然后又从底部泻落,贴着莫小九的肩头、前胸和后背坠落于地,如积水蔓延而开,不过片刻便浸染了大片地面。 那些血线如网遮蔽了大雪遮蔽了天空,一根根却是从周遭被吸力扯的后退的众人背后渗透而出,就仿佛有无数的针在他们的背上扎出了无数的孔。 衣衫被吸力撕碎,惨叫哀嚎被风撕碎,距离吸力源头最近的人如溺水中将要窒息般不顾一切的死死抱住前面同伴的身体,而同伴则如是要被死神拖下地狱般亡命的抓着前方箭手的腿、手、或者颈子头颅,即便是十指深深的抓破了皮肤陷进了血肉中也丝毫不肯放开。 可当弓箭营的箭手们想要抓住其他同伴来抵挡死神的召唤时,却发现那些吸力没有覆盖之处的士兵战友们早已逃了开去,只给他们留下了一片杂乱冰冷的脚印。 东方妖儿在人群中逃到远处,当她再回头,视线从身前无数忠诚士兵筑起的人墙上掠过落到尸体堆的所在之处时,原本就与雪相仿的脸色不由得再白了一分,只见那里已经看不见了莫小九的身影,只有一朵虚影白花凌空而定,那些血线就如是一根根坚韧有力的绳索拉扯着周围上千人坠向死亡的深渊,更像是一根根某种妖兽的须在吸取众人的生命。 时间不久,那上千人的凄厉惨叫逐渐被风雪淹没,垂死挣扎变成了无力颤抖,身上渗透出的血线也开始转浓为淡,最后在他们生命枯竭时化作一片极细的血珠消失在了花瓣上的叶茎之中。 也许是因为上千人体内血液的干涸,又或者是那比妖兽还恐怖的白色花朵已经吃饱,吸力随着死亡落定而逐渐转弱消失,三叶虚影白花也蓬然炸碎成了一片浓浓的白雾飘散。一切归于平静,只有那看不见摸不着的让人依然恐惧的气息还在四周风雪中回荡,使得那些幸免于难的士兵良久不敢上前。 东方妖儿长长的舒了一口气,待得平定了因骇然而跳动的眼角肌肉后,缓缓的说道:“去看看棺材还在不在。” 正当她话音落下,尸体堆中一抹红影突然急窜了出来,双手顶着一个比身体大了许多的血红长盒向着城池相反的方向疾奔,一片血水从扬起的长发间,衣衫上,以及铁盒上被风吹落,洒下了一路鲜艳的红色。 东方妖儿微怔,而后便知到了那身影是谁,厉声道:“给我抓回来!” 众士兵应诺,纷纷急追,可是因为之前的变故,所有人都逃出了甚远的距离,而东方妖儿眼下因凝煞血丹之缘修为倒退至了夺天境,且不能强行开启灵轮,又,黑须大汉已死,所以如今的整个雪漠城中已没有一人能赶上倪儿的速度,唯有那一两只在战场中活下来的尖喙鸟兽还在半空急掠。 可毕竟只是一两只而不是一两群,所以,当它们追至倪儿上方,正准备俯冲而下时便被一两块逆空而上的尖锐冰块射穿了翅膀,悲鸣着栽进了雪地之中。 倪儿的速度或许算不上快,但雪漠城的众人却只能眼睁睁的看着她双脚卷起一道风雪逐渐消失在了远处的茫茫地平线之上。 “城主……”回到城前,众士兵有些不知如何是好的看向东方妖儿。 东方妖儿蹙眉不语的看着一路上倪儿奔过后慢慢落定的飞雪,白发在风中凌乱扬起的转身,良久才冰冷的说道:“挑选几人随我回帝都。” 大雪不停,依然如鹅毛般从天而降,掩埋着战场上破碎的尸体,沉淀着空气中的血腥气息,遮掩着雪地中快要凝结成冰的鲜血。在远处,有一个隆起的雪堆后,有着一个全身雪白的人影看着城前无比凄惨的景象却一点点扬起了嘴角,至始至终都没有人发现他的存在,更不会看见他腰间长剑上雕刻着的一条青龙图案。 当莫小九从昏迷中苏醒已不知是过了多少天,他睁开眼环视着四周,还没来得及看清身在何处,也没看清旁侧倪儿的脸就陷入了无尽的痛苦之中。 白色的三叶花朵已经消失,可是被花朵强行吸入体内的磅礴星辉还充斥在血肉经脉之中,那堪比绞碎高山的暴风还狂暴的能量如一只只野兽的利爪几近将他的身体生生撕裂。 模糊的意识中他却能清楚的感觉到体内超过身体负荷的星辉仿似一只只有着生命的小虫,相互推挤着咆哮厮打着向着每一条经脉野蛮的猛冲。他很清楚,若是让这些力量尽数冲进经脉,那么他将再也见不到明日的拂晓晨光,甚至都不会有再睁开眼睛的机会,他的经脉会在一瞬间破碎成不计其数的碎片,玄海会在须弥间将身体炸成一片血水。 可如何才能将这些过盈的星辉排出体外?因为没有丝毫办法,所以焦急不堪恐慌不已,他若此时再能睁开眼看到自己的身体,那么更将会是极度恐惧,必然会觉得死神正在冷笑着张开双臂准备拥抱他的身体,亲吻他的灵魂。 莫小九睁不开眼,可倪儿却能清晰的看见。只见莫小九的全身一片血红,一缕缕鲜血正从崩裂的皮肤下,周身毛孔中不断渗出,若放大来看,那血竟如被烈火猛烧般不断沸腾,升腾着一片红雾。 残破的床板早已被染红,地面上也积起了一片缓缓蔓延的血水。倪儿站在血水中,脸上有焦急,但并没有慌张,因为她觉得莫小九会死,在那朵白色花盛开的时候就已经这样觉得,不过她也没有因眼前的景象而害怕,因为是眼前的这个人将她从雪漠城的冰牢中救了出来。 煎熬还在继续,死神开口狂笑,莫小九觉得体内狂暴的星辉就像是死神的手,要把他抓成一堆血肉,然后捧入口中吐下腹里。他自然不想死,所以他缩紧着肌肉蜷缩着身体,挣扎的掰着撕咬着死神的手指。 可他不过是一小小的蝼蚁,力量又能有几多?那看不见摸不着的十根手指只是轻轻一动就将他的身体扯得笔直,然后血开始狂涌,生命开始流逝。 但此时忽然有一道漆黑的光芒凭空出现,停在了近前,莫小九看清那是一道刀芒,黑刀的刀芒,所以他用尽全部的力量咆哮着伸手抓住了刀芒,然后“一刀刀斩着死神那十根看不见的手指。” 第一刀很慢,莫小九觉得从抬起手到挥出刀像是花了一生的时间,第二刀稍快,因为他感觉在第一刀挥出后“死神的手指”被斩断了一根,所以身体不再那么疼痛,于是第三刀更快,然后是第四刀、第五刀,一直到第十刀之后他已经是挥刀如风,不但斩断了撕扯自己的十跟无形的手指,更是将那些狂暴的能量斩成了虚无。 倪儿惊然后退,她正注视着莫小九,却发现他突然抬起了数天来紧握着黑刀不放的双手,然后很缓慢的向前劈动,刀身锵然作响中吐出了一道如水的刀芒,接着是第二道,第三道,速度越来越快。 第一道刀芒只是击碎了本就残破透风的墙壁后就消失不见,第二道则是击断了房外的那棵挂满冰凌的枯黄老树,第三道掠出了更远消散在半空,第四道第五道,一道比一道冲得远,直到不知道多少刀之后,有一道竟然是击在了远处的那座雪山上,溅起了一蓬雪雾,然后便引得山顶积雪滚滚而下,发生了雪崩。 雪潮才刚滚至半山腰,又是一道刀芒奔至,在浓雪上映出了刀痕,随即,一刀刀接撞而到,噗噗声中竟然是将雪潮击成了无尽的漫天雪花。 足足一个时辰,奔涌的刀芒才逐渐减缓,而后停歇,床板上的那双手无力的垂在了身侧,两把黑刀掉在了床板下的血水之中。倪儿回头看来,眼中泛起了一抹喜色,不知何时莫小九身上已不再涌出血水,也没有了之前的痛苦,鼻中传出了虽然微弱却平稳的呼吸,只是脸色比雪还苍白,嘴唇比寒风中的枯叶还颤抖。 她知道莫小九出乎意料的活了下来,不过却不知道会不会醒来。 莫小九这一昏迷却是上百天时间,这期间东方妖儿赶往了帝都又回到了雪漠城,随行的还有东方武,以及他从火雀宗带来的一干囚犯,而那场战争中所有人都没看见的那个人,也穿过了朱雀帝国边塞壁障上的某处残缺回到青龙帝国,敲响了皇宫中某处房间的大门。 “你确定哪些缺口是我造成的??”只有一堵墙没有倒塌的房屋前,莫小九满脸狐疑的看着对面雪山上的一道暗色裂口问道。 倪儿再度点头,说道:“这个问题你已经问几十遍了,能不能别问了。” 莫小九抬手挠头,可却牵动了满身布条下包扎着的伤口,疼的嘴里嘶嘶作响,他道:“可为什么我醒来后试了这么多次都做不到?虽然发现熟练了很多,可也没有一次能将刀芒劈出这么远,造成这么大的破坏,即便是开启了第二道灵轮也不行。” 第五十一章 我想活着 说到此,即便是过了许多天莫小九也仍是觉得庆幸无比,不但从死神的怀抱中挣脱了出来,还因祸得福的迈进了天玄境界开启了第二道灵轮。 “你都不知道我又怎么知道。”倪儿侧头道:“你还没有说你是怎么活过来的?” 莫小九将身体靠在旁侧断裂的枯树桩上,想了想道:“‘我斩断了死神的十根手指’,他没有手抓我,我就活过来了。” 倪儿自然没听懂他的幽默,但也没有再问,沉默了片刻说道:“我以为你会死。” “我也以为我会死。”莫小九苦笑,却被一阵寒风吹得浑身微颤,他低头看了看身上纵横交错被血染成红色的布条,脸色更苦的说道:“你下次能不能别把我的衣服撕成这样?” “你的衣服在雪漠城的时候就碎了,这些是我从屋内刨出来的。”倪儿似想起了身后木屋的主人,回头看着山坡下厚厚的积雪陷入了沉默。 “你打算怎么办?”她将手中的枯枝扔在脚下一片拖着雪花的树叶上,问道:“准备去哪里?” 莫小九眉头微皱,双眼一点点眯了起来,抿了抿粘着一片雪花的嘴唇道:“去雪漠城。” 倪儿不解转过头,蹙眉道:“好不容易逃出来,又回去干什么?” 莫小九抬起头,目光穿过林叶间看向雪漠城的方向,他道:“东方妖儿如今修为已倒退到了一道灵轮,而我现在却是二道灵轮天玄初期,自然要回去问候一下她。” 他顿了顿,待得眉间那一瓣雪花因体温的缘故融化成了水渍滑落后又说道:“再则棺材中没有那半张地图,我想应该还在她手中。” 倪儿看着他的眼,看见了瞳孔深处的那一抹渴望,问道:“你也想得到地图?” 莫小九没有否认,这次雪漠城之战和死里逃脱让他更感觉到了自己的弱小,所以对于力量更为渴望,而东方妖儿如此在意那地图,说明所谓的九荒镜像幻境里有着让她很想得到的东西,说不定就是能提升修为的宝物。 他点了点头道:“我有一个强大的敌人,强大得让害怕,让我颤栗,让现在的我只能抬头仰望,我想活着,更想踩到敌人的头上,所以需要力量。” 倪儿隐约能感受到他心情,因为她被关在雪漠城的时候也很想杀了东方妖儿,她道:“可那女人手里只有半张地图,另外半张我根本不知道在哪里。” 莫小九扶着木桩起身,抬手拂掉了肩上的落雪,转身走进残破的木屋,说道:“有半张地图就有一半机会,那另外半张我们可以慢慢找。” 倪儿看着他走近墙根的阴影中,然后抬头看向了依旧大雪纷飞的天空,刚爬出棺材时迎接她的就是雪花,她觉得雪花是最美的,而只有活着才能看见雪花触摸雪花,所以她也想活着。 或许我也想得到力量……,她如是想着。 数十天之后,伤势痊愈的莫小九将棺材埋在了破屋的地下和倪儿下了山坡走进了雪地,向着雪漠城的方向行去,背上背着插满了箭矢的箭筒,箭矢是他用笔直的树枝制成,没有箭簇,只用黑刀削尖了箭头,箭羽来自山林中捡拾的鸟兽羽毛。 小木屋距离雪漠城很远,当初倪儿一路疾奔也花去了不少时日,所以两人不急不缓的返回便用去了更多的时间,途中莫小九射杀了一只落单的野狼,剥下狼皮用雪洗净裹在了身上御寒,而狼肉则作为了一路上的食物。 他又翻看了一遍戒指,发现其中天心留下的符咒已无多后便咬破手指画了不少隐遁符咒、破风和破甲符咒,试了试,发现效果还挺好。 是夜,临近雪漠城的一座雪山上,某个被野兽废弃的山洞中,火堆前,倪儿看着他将每一支木箭上都刻满了看不懂符文,好奇的问道:“这些符文为什么会这么神奇?居然可以帮助人隐身,还可以增加攻击的速度和力量。” 莫小九给她讲过符咒的组成,讲过自己所知的符咒种类和作用,可对于此问题,他这个半吊子老师只得脸红避之,索性,他把戒指中的那本符咒大全以及那本还没有遗失的入门手札直接扔了过去,说道:“一切都在里面,要是看不懂,也就不用问了,因为那证明你对符咒一道没有天赋。” 倪儿满心好奇,抱着一本破书和一本厚书便认真仔细的看了起来,莫小九则是一边翻转着火堆上烤着的狼肉一边时不时的斜眼瞄她,心想这两本书,一本是老头极不负责写下的入门指引,一本却又非常深奥,能看懂什么?自然是什么也看不懂。 吃完狼肉,两人灭了火堆下了山,趁着天色较暗继续向着雪漠城急赶,于是原本半天的路程便被生生缩短至了两个时辰。 “你在这里等我。”雪漠城外的一个小山坡上,莫小九交代了一声便绕过身前的石头向着城池潜去,不多时便来到了城墙之下。 此时的雪漠城外已经看不到当日战斗留下的痕迹,也许是被打扫,也许是被大雪覆盖掩埋,反正地上没有一丝血迹一具尸体,不过城外的守卫却是明显少了很多,至此他都没发现一个站岗的士兵。 莫小九贴着城墙跃起,双脚在墙面一点便翻过了墙头,悄无声息的落到了墙内地面,一刻不停的窜进了对面的巷道之中。 雪漠城死伤如此惨重,怎么火雀宗和东方世家没有派兵前来?片刻之后,他从一幢房屋中走去,身上换了一件士兵的衣服,他甩了甩刀上的血迹还入鞘中,想着从这件衣服原有主人那里得到的消息,不有很是奇怪。 难道东方世家在这雪漠城中有什么秘密不愿让火雀宗知道?难道那东方妖儿又有什么秘密不想让东方家知道?莫小九向着塔楼的方向潜去,心中不由思索。 是了,他舒了舒眉头,东方妖儿想放出那洞中妖兽,却只用囚犯搬冰凿石,而不请火雀宗强者出手,很明显就是在帮东方家在刻意隐藏,而她一直将倪儿关在冰牢,把棺材藏在房中而没有交给家族,肯定也是有着自己的某种目的。 不过,这些与我好像没什么关系。莫小九觉得自己是否太无聊了,竟去思考这些问题。 来到塔楼外的高墙,他附耳静听,在确定墙内附近没有人后纵身翻了进去,然后整了整衣衫用余光看了看远处巡逻而来的一列士兵后装作非常自然的向着塔楼的一侧走去。 塔楼上的某层,东方妖儿靠在铺着兽皮的长椅上,满头白发或是散在身后或是从肩前垂下,经过傲人的双峰落在腰间,她轻晃着手中的冰杯,回想着当日那朵盛开在那个人头顶上的白色花朵,心中还有些余悸未消。 “你确定他死了?”对面,东方武站起身,坐在了东方妖儿脚前的冰案上,低头看着这个一直让他心痒难忍的冰冷美人道。 东方妖儿抿了一口杯中的鲜红如血,并没有看他也没有回答,她清楚的记得当日三叶白花花盛开的时候那人脸上痛苦的神情以及身体变化,所以那朵花不但杀了雪漠城近千士兵,也肯定会吞噬掉那人的性命。 见他不答,东方武眼中微有怒火,这东方妖儿不过是家族的一个旁支之人,竟然也敢屡次无视身为二公子的自己,于是他倾身向前,勾起后者的下颌,嘴角一扬道:“以前你是破玄修为,我拿你没办法,可是现在你却倒退至了夺天境界,本皇子想怎么玩你就怎么玩你。” 东方妖儿眼神依旧冰冷,她红唇带着冷笑轻启,道:“这里有一个天大的阴谋,你若不怕东方世家在一夜之间覆灭,我不介意你对我做任何事情。” 东方武身为二皇子自然知道那个筹划已久的阴谋是什么,他神色一僵,怒道:“你竟然想以此来威胁东方家!” 东方妖儿拂开其手,起身走至窗前,冷哼道:“众所周知我不过是东方世家的一个旁支,为了不被族人所杀,自然手中要捏着一个保命的筹码。” “不过,”她抬杯饮尽,转头看向东方武道:“如果你们没有杀我之心,我依然会一心忠于东方世家,尊你为二公子,绝不会如东方须白一脉做出背叛之事。” “但是!”她话锋再转,眼中冷光更盛道:“但凡我被任何一个族人所杀,那么东方世家密谋造反火雀宗的事情便会传入帝国所有人的耳中!” 东方武心中怒痒交织,痒的是他垂涎东方妖儿的美色已经不是一天两天,怒的则是直到现在,眼前人修为大为倒退,可却依旧竟还是拿她没有丝毫办法。 “还有一点。”东方妖儿转身走回,目光冷得快要结冰的道:“我现在依然有夺天巅峰的修为!且说不定什么时候便会恢复至破玄!” 东方武眼角肌肉一跳,被她**裸的威胁吓得下后退了一步,不过随即又是跨上了前来,讥笑道:“恢复?你还真是天真,凝煞血丹是什么你应该比本皇子更清楚!” 第五十二章 红如梅花 窗外,从塔楼顶端垂下的铁链上,原本密密麻麻的尖喙鸟兽已经在百多天前的那场战争中死亡殆尽,眼下取而代之的是一个正悄然趴在其上,随着掠过的寒风缓缓摇晃的身影。 见得房内的东方武,莫小九大感意外之后从戒指中的包袱内取出了那张放了很久的面具戴在了脸上,同时将一道隐遁符咒夹在了指间。 然而他却没注意,脸上的面具并不是黑色,所以反射了雪光,而有一缕便透进了窗内映入了东方妖儿的眼中,于是后者赫然转头,厉喝声中手一扬,冰杯便化作一道白影射出。 可冰杯才刚掠过身后的长椅,还没到达窗台,窗户就被一阵狂风撞成了无数碎片,碎片折射着房内火灵石的的光亮径直扑向她的面颊。 东方妖儿虽然修为大退,但却还有着破玄境界的反应与感知,只是刹那间她便肯定了那碎片之后涌来的狂风是人在疾奔时所卷起的气流。 她瞬间开启灵轮跨步横移,可奈何在如今只有一道灵轮之下速度根本就跟不上思维反应,才刚有所动作,那道风便已从碎片中穿过,由她的左肩拂至背后,再从右肩卷到了身前。 碎片从她的脸颊掠过,她的视线从碎片中穿过,目光落处,清晰的看见那道风卷至对面后竟然凝聚成了一个穿着士兵衣衫的人影,人影脸上带着冰寒的面具,手中拿着长鞭,长鞭之下勒住的是已经快要不能呼吸的东方武。 “你是谁!”东方妖儿垂手握鞭,却发现长鞭已不在腰间。 莫小九右手抓着长鞭,手肘抵住东方武的后背,他抬起左手中的黑刀横在东方武的颈间,说道:“我要那半张地图,不然他就再走不出这房间!” 东方妖儿心中一惊,地图的事情极为隐秘,即便是帝王也是在自己这次回去帝都后才禀明告知,这人又是从那里得知?难不成是东方开山余孽?又或者是青龙帝国的人? 她心中震惊,脸色却是不变,冷声道:“我已经将地图送回帝都,即便你杀了他也无用?” 莫小九则是不信,左手一动,刀锋在东方武的颈间抹出了一条血线,“何必骗我,那地图在你的手中放了这么久都没交给东方世家,又怎会在此时送了回去。” 不待东方妖儿开口,他侧过头看向东方武,眼中冷光如刀的说道:“告诉我,地图有没有被送回帝都?若说错一个字就让你血溅当场!” 东方武脸色涨红,那紧勒的长鞭让他恐惧,冰冷的刀锋更是让他颤抖,他连忙点头,吐出的声音嘶哑如风,“已 已经送 送到了父皇的手中……” 莫小九眉间一冷,手中刀刚要再进一分,东方武急忙颤声道:“我 的命都在你手 手中,不不敢骗你。” “我说了,地图已经送回了家族,你就算杀了他也没有用。”东方妖儿不曾看东方武一眼,她很想让这个一直想占有自己的人死,可眼下却不能让他死,至少不能死在这里,因为很多人都知道他来到了雪漠城,来到了自己的管辖范围。 莫小九将信将疑,心中不免有些失望,可又有些不甘,他想了想看向东方妖儿道:“东方世家酝酿着一个大阴谋,而你一直隐瞒着地图的事情想必也是在计划着什么,绝不可能如此轻易就将之交出,就即便已经交出也肯定留得有后手!” 东方妖儿再惊,不止是因为眼前之人听到了东方世家的秘密,更是因为对方竟然猜测到了她所做的一切,正如莫小九所说,她确实在将地图送至帝王手中之前暗地抄录了一份,而且此时就放在身上。 她道:“东方世家有没有酝酿阴谋你根本没有任何证据,说我有什么计划也都只是你的猜测,不过我可以肯定的告诉你,就算你杀了他,又或者将我们都杀了也不可能得到地图,因为地图现在已经在帝王手中。” 莫小九自然是猜测,但他想让这猜测成为现实,于是说道:“即便我不能证明东方世家在酝酿天大的阴谋,但只要火雀宗听到了这个消息就一定会怀疑,一旦产生了怀疑,恐怕东方家的日子就不会再那么好过。” “再则。”他反握着黑刀一点点下滑,刀尖停在了东方武的左胸处,继续说道:“我曾看见二公子的身边好似一直有着一个三道灵轮的护卫,你说要是他现在死了,死在雪漠城,死在你的房间中,结果会怎样?” 东方妖儿眼中微有变化,这便是她最担心的事情,因为那名侍卫此时正在塔楼后的山洞中查看工期进度。 她眼神的变化几乎是一闪即逝,可却被莫小九清楚的看见,心中大喜道:“交出那半张地图,我可以放你们一条生路。” 东方妖儿犹豫,可最终还是将手伸入了怀中,拿出了一张薄薄的兽皮,她不得不做么作,因为东方武要是死在了这里,她就会面临整个帝国的追杀,面临火雀宗东方问天和东方玉玲的追杀。 果然!猜测被证实,莫小九心中有抑制不住的兴奋,他将刀交于抓着长鞭的右手,以刀尖抵住东方武的后颈,左手拿过兽皮一抖将之展开,而后粗略的扫视了一眼便收进了戒指当中,他没有见过地图所以根本就看不出真假,所以,必须将这两人押出城待得倪儿确认。 可那个三道灵轮的护卫很有可能就在附近某处,要用何种方法出城才能做到不被发现?他有些自恼的皱了皱眉,很是后悔没有将倪儿一起带来。 东方妖儿此时却是恨透了东方武,甚至有些忍不住要杀了他,她之所以将地图交给帝王,目的本是为了防止有东方开山的余孽将此事传到了家族的耳中,从而造成对自己不利的局面。 可正巧不巧,当时这该死的东方武也在场,且还借着押送囚犯的名义一同跟了回来,而更巧的是莫小九又在此时出现,使得她连临摹的地图都保不住。 而东方武的心中,眼下除了紧张害怕之外居然还不知死活的泛起了另外一个念头,而且是从东方妖儿拿出地图的一瞬间就有了这个想法,那便是此次若能得生,就一定要用东方妖儿擅自抄录地图图谋不轨为由,强行将其弄到手。 “你已经得到了地图,是不是该信守承诺放了他。”东方妖儿说道。 莫小九不语,思索间想到了一个不用出城就能确认地图真假的办法,他押着东方武走到窗前,看了看城外远处隐约可见的小山头,咬破手指拿出兽皮在背面写下了几个字,然后将之绑在一支箭矢上。 “等确定地图不假,我自然会放你们一条生路。”他将双刀组合成弓,拉开弓弦瞄准远处的山头射了出去。 确认地图真假?东方妖儿眉尖不可见的挑了一下,这地图乃是她途经雪地时无意从棺材上的一条裂缝中所得,而后才落入了暗地跟踪想要伏杀她的东方开山手里,后又经过一场激烈的交战被夺了回来,可至始至终就只有她,东方开山和黑须大汉见过地图的内容,这人又如何能判断其真假? 莫非……,她沿着箭矢射出的方向将视线落到了远处只能看见大致轮廓的山头,想到了那个逃走的女孩。 箭矢掠出窗外,穿过风雪扎进了小山头的积雪中,随后不久莫小九便看见了一道灵轮散发出的白色光亮,他转过头,手中将黑弓拆分成刀,其中一把对准了东方武的后背。 他要杀了东方武,因为后者曾想杀了二师兄,他要杀了东方妖儿,因为对方必然从他刚才的言语举动想象出了自己面具下的脸是什么样子。 东方武不知道那道灵轮的亮起代表着什么,于是心中更为恐慌了起来,满脸渗出了一层细密的汗水,他想吞下口中极快分泌的唾液却发现蠕动不了咽喉,他焦急的想问东方妖儿那地图的真假,却发现长鞭变得越来越紧,根本就无法开口。 因为无法呼吸,全身皮肤已经开始发麻,然后就似有无数的针在刺,无数的蚂蚁在咬,东方武脸色如血,视线却在变黑,嘴角有一缕缕的唾液蔓延,他觉得快要死了,而实际上死神的刀已经刺破了他后背的皮肤,正在向着他的心脏接近。 血从伤口流出,沿着刀身滴落,莫小九的手没有丝毫颤抖,因为这个人并不无辜,不像那些囚犯与他没有恩怨,所以他的手再度发力,刀尖哧的一声便从东方武的前胸透了出来,带起了一片如正在盛开的红色梅花。 东方武双手死死的抓着勒在颈间的长鞭,口中发出嗬嗬之声,双腿蹬动得如快要干死的鱼摆动的尾巴,莫小九却在此时忽然停止了动作,泛着寒光的面具凑到他的耳边低声的问道:“我想知道惊符门的人现在是生是死。” 东方武双眼赫然大睁,瞳孔中的恐惧瞬间浓得如墨,听到这句话,他瞬间知道了这张面具下的人是谁,瞬间明白了自己今天必死无疑,但他仍还抱着侥幸,用尽全力的开口道:“你 你放了我,我就告诉你……” 第五十三章 有尺破界 东方妖儿在东方武胸膛那朵梅花才绽放之际便已向着后方的另一扇窗户掠去,她无法制止莫小九动手,更无法在东方武死后洗清嫌疑,所以只得逃,即便是逃走之后更无法说清也必须逃,因为她不想一辈子被关在暗无天日的死牢中。 莫小九则不想让她逃,所以拔出插在东方武体内的刀便甩了出去,黑刀化作一道黑影带着一窜血花直取东方妖儿的后背,破开了她的衣衫刺进了皮肤。 窗户在啪的一声中破碎,碎片被巨大的力量撞进了夜色之中,见状,莫小九摔开东方武一步跨前,左手中的长鞭如一道风影般掠了出去,却只卷住了黑刀,而东方妖儿则在后背鲜血迸溅中开启灵轮快速的坠向地面。 莫小九没有紧跟追出,因为东方妖儿在破窗而出之际便将刺客两个字传遍了整个雪漠城,更响彻了塔楼周围的空间,传进了后方的山洞中,引出了一个背后凝聚着三道灵轮的身影。 他极快的将双刀组合成弓,反手拔箭勾弦,瞄准落地后一刻不停向着城外疾奔的东方妖儿便射了出去,然后再不多看,转身就向着来时的窗户掠出,途经东方武时,一刀抹过了其颈子。 那道箭矢从窗**出,从半空中掉落的窗户碎片间穿过,一路击碎着飘落的雪花电射而下,穿透了高强外一幢房屋的屋檐带着瓦砾扎进了巷道中东方妖儿的后背。 一声被强行压制到最低的惨叫响起,鲜血如红色的烟花暴散中东方妖儿踉跄扑倒在地,身体向前翻滚了两丈远才停了下来,但她却顾不得查看伤势,脸色惨白的翻起身便继续向前疾奔。 血流如水,眨眼就被染红的衣衫下露出了一个拳头般大小、四周满是木渣碎屑的洞,不过洞并不深,只有一寸左右,东方妖儿知道自己不会死,她在千钧一发之际将所有的星辉都聚集在了身后,生生的挡住了这一箭。 她很庆幸这支箭没有箭簇,是木枝制成,虽然仍是造成了极重的伤势,但却没能将她推进死亡的深渊。 另一边,莫小九靠着身上的士兵衣服无惊无险的混出了城,与倪儿汇合后一路向着远处急掠,不多时便扎进了茫茫的雪山之中。 塔楼中,东方妖儿的房间内,东方武双眼死灰十指卷曲的躺在血泊之中,脸上还残留着恐惧和求生的渴望之色,旁侧站着的是一个背后凝聚着三道灵轮,浑身因极度愤怒而颤抖的中年男子。 他满眼血丝的抱起尸体,目光落在了东方武身侧地面上的两个血字上,悲痛咆哮的声音盖过了呼啸的寒风,震得塔楼窗台上的积雪纷纷坠落。 回到山中破屋,莫小九挖出了埋在地下的棺材,然后便非常仔细认真的查找里面是否有夹层暗格存在,可即便他几乎快将整个棺材都拆成了块,也没能找到另外半张地图的影子,不过却意外的从棺底某处发现了一根两指宽两指厚,一尺来长的木条。 “破界尺?”莫小九看着手中黑色木条上的三个字,不解的转向倪儿道:“这是什么?” 倪儿接过破界尺反反复复的看了看,迷茫的摇了摇头,她虽是从棺材中来,却不知道是谁将她葬在了棺材中,自然就更不知道手中的黑木条是何物。 “现在怎么办?”她抬头道:“我们只有半张地图,根本就找不到九荒镜像幻境在哪里。” 莫小九拿出戒指中的地图展开,看着其上路线尽头处标记的镜镇,想了想道:“若不然我们先走到这镜镇再说?” 倪儿蹙了蹙眉,说道:“没有完整的地图去了又有什么用?” 莫小九卷起地图站起身,说道:“说不定到了那里会找到另外半张地图的下落。” 倪儿道:“你凭什么觉得另外半张地图会在那里?” 莫小九摇头,说道:“另外半张地图就算没有在那里,但肯定也会有些线索。” 倪儿想了想,点头道:“什么时候走?” “现在。”莫小九将地图和倪儿手中的破界尺收入戒指中,又将被拆开的棺材从新埋到了地下,说道:“东方世家已经得到了地图,肯定会派人前往,我们必须赶在他们前面。” 倪儿帮忙在棺材上埋着雪,问道:“你怎么肯定他们会去?” 莫小九用脚夯紧着地面,说道:“人的心里,就比如说我在某个地方捡到了一个宝物,告诉你后你肯定也会到那里去找。” 正如他所说,此时的帝都皇宫中,一间除了帝王外无人敢进的暗室中,一张金色的长案前,昏黄的火灵石光亮下,帝王东方剑正紧紧的盯着桌面上被小心铺开的半张地图,他已经连续看了许多天,可仍是抑制不住心中翻涌的激动。 找到了,终于是找到了,为了找这半张地图他几乎是暗中翻遍了整个朱雀帝国,甚至还派人潜入其他帝国寻找,却不想如今竟是这般意外的出现在了眼前。东方剑早已失去了平日的沉稳,连呼吸都有些颤抖的打开了桌案上的一个精致铁盒,取出了其中用锦布包裹的东西,从此物落于桌面来看应是极轻才对,可他在拿起时却是手臂颤抖面色紧绷,仿佛有千斤之重。 小心的解开包裹的锦布,显现出来的是一个黑色的卷轴,东方剑双手停在半空,不断的张弛着手指,额头上不知为何忽然渗透出了一层隐约可见的细密汗珠,眼中更是有着莫名的痛苦之色。 他不得不痛苦,因为曾经为了得到此物他不惜在父皇的药中下毒,弑君篡位,更是以密谋叛乱之罪将最疼爱他的东方须白灌以天下剧毒,且打断了双腿逐出了家族。 我也是为了家族的强大,希望他们在天之灵能够理解吧。长长的吐出一口气,他终于是缓缓打开了卷轴,露出了其下装裱在之上的泛黄老纸。 纸张不长只有半尺,下方有着明显撕裂的痕迹,仔细一看那裂痕与桌案上的半张地图极为相似,果不其然,当得东方剑将两者一上一下放置时,裂痕处竟然完全结合在了一起,形成了一张完整的地图。 见此,东方武因紧张而锁住的眉头终于是逐渐舒展了开来,靠着椅背久久的合上了眼揉着额头两边紧绷的肌肉,后半张地图已经得到了多年,其上密密麻麻的复杂线路他几乎是倒背如流,然而却苦于找不到前半部分的下落而寻不得九荒镜像幻境的所在。 现在好了,两者合二为一,他终于可以去寻找那个被火雀宗遗忘已久的神秘所在了,东方剑伏案细看,目光从地图顶端的黑线一路向下,待得落到接缝处的镜镇二字时不由得又皱起了剑眉,从路线走向来看,这镜镇已经临近了帝国边缘,再结合后半张地图,那秘境难不成是在青龙帝国境内? 若真是如此可就麻烦了!他收起地图起身,跨步走出了暗室,来到了大殿之上,将应召等在殿内的东方问天带到了书房之中。 “不知父皇急召儿臣有什么吩咐?”东方问天先是向案前坐下的东方剑行了一礼,然后问道。 东方剑看了他一眼,道:“你上前来。” 待东方问天走至身侧,他展开地图,看着其上的九荒镜像幻境几个字道:“你可还记得我给你说过的秘境?” “九荒镜像幻境?!”视线落处,东方问天先是一怔,而后便是赫然一惊脱口出声,但他随即便收声抿唇,将冰冷的目光看向了书房内几名低头垂手的宫女。然后出鞘声起,寒光闪动,鲜血迸溅中几名宫女瞬间毙命,东方问天还剑入鞘,走回案前道:“父皇何时得到了这前半张地图?” 东方剑看了看倒地而亡的宫女,满意的点了点头,他最欣赏东方问天的地方便是其生来就有帝王心性,做事果断狠辣毫不拖泥带水。 “就在数十天前。”他道:“东方妖儿从雪漠城送回,据她说是从一具棺材中所得。” “棺材?她可有说是什么人棺材?”东方问天道。 “一具空棺材。”东方剑铺开一张白纸,提笔染墨开始临摹地图上的路线。 “敢问父皇,那棺材中可还有他物?”东方问天想了想道。 “没有。”东方剑起初很慢,后面则是行笔如风,只不过片刻间便将整张地图丝毫不差的临摹了出来,说道:“东方妖儿并没有将棺材送回。” “没有?”东方问天皱眉,说道:“儿臣在想,那棺材中会不会还有其他与秘境有关的东西。” 东方问天之所以深得东方剑之心,不止是心性,更多的是因为其缜密细腻的心思,他放笔起身道:“所以我让你三弟前去查看。” 这时书房外传来焦急的脚步声,随即就响起了一个带着颤抖的通报声,声音的主人似乎太过惊慌,明显有好几次摔倒。 第五十四章 风雪途中(上) 门被拉开,来人避之不及,砰然撞在了东方问天的胸膛弹倒在地,他却顾不得请罪,跪伏道:“禀 禀告殿下,大大事不好,大事不好了!” 东方问天缓步走上前,垂手落在了腰间的剑柄上,“你难道不知书房重地严禁靠近么?” 来人身体一颤,他自然知道御书房严禁靠近十丈之内,可他寻遍了整个皇宫也没有找到帝王,不得已才敢冒着掉脑袋的危险闯进这里,“禀 禀告诉二殿下,大事不好了,三殿下他,他 他被人杀了!” “你说什么?!”话音刚落,一阵狂风骤然袭来,生生的将他卷离了地面,却是东方剑一把卡住了其脖子。 一口气还没吐出就被倒灌进了胸膛,那人脸色瞬间变得涨红,但他不敢咳嗽,急忙颤声重复道:“三 三殿下在 在雪漠城被 被人杀了……” 东方剑脸色大变,身体不禁向后踉跄了数步,仿佛失去了所有力量般摇晃欲倒,这怎么可能,怎么可能!他胸膛剧烈起伏,鼻息粗重如牛,一步跨回道:“怎么死的!” “奴 奴才不知,只 只见得铁护卫抱着三殿下的尸体回来。”看着东方剑欲要吃人的模样,那人被吓得冷汗直冒,砰的一声跪倒在了地上。 可双膝刚刚才着地,又是一阵狂风掠过,将他径直卷得倒飞出了两丈,再抬头,东方问天已至近前,手中,挥起的是一道刺目的闪烁寒光。哧然声中寒光划过,掠至那人背后的东方问天顺势还剑入鞘,将一抹血水甩出了十步之远。 来得帝殿之前,东方问天和东方剑一眼便看见了跪在殿门外的铁护卫,以及他怀中惨遭割喉破胸的东方武。东方剑深深吸气,扶着旁侧的石栏才勉强稳住了身形,声音因悲伤而颤抖,“我儿是怎么死的?!” 铁护卫抬头,眼中依然一片血丝,“殿下在东方妖儿的房中被杀。” “谁杀的。”东方问天握着剑鞘的手指因用力过猛泛起一片白色。 “属下当时正在洞中检查工期,赶到时殿 殿下已经这样了。”铁护卫紧咬着牙,眼中怒意如火,“属下在抱起殿下时,见得地面写着两个字,属下不知道是殿下所写还是有人嫁祸。” 东方问天一步逼近,“那两个字!” “小九。”铁护卫说道 “此人是谁!”东方剑啪的一声捏碎了石栏顶端的石兽,脸上的怒火犹如被风助涨的烈火,熊熊升腾。 铁护卫轻轻的放下东方武的尸体,伏地以额触地,“属下无能,没有看见刺客的模样,请陛下赐以死罪。” “是惊符门的弟子!”东方问天在天心与各门主一战之后听说过小九这个没有姓氏的名字,再联想到此人被送入了雪漠城,他自然就肯定了凶手的身份。 东方剑腭侧青筋暴露,带着石屑的手指深深的陷进了掌心的肉中,刺出了一缕缕的鲜血,“我要他死!” “父皇放心,就算是追到天涯海角儿臣也要将此人的头颅砍下,为三弟报仇!”东方问天声音冷如刺骨的寒风,看向铁护卫道:“东方妖儿何在!” 铁护卫抬起头回道:“在殿下死后东方妖儿便不知去向,属下猜测,她与殿下的死有脱不了的干系。” 东方剑走得很慢,身上仿佛压了一座沉重的巨石,每一步落下双腿都在发颤,他紧紧的抱起东方武的尸体向着大殿走去,“不管我儿的死与东方妖儿有没有关系,她都要受分尸凌迟之刑。” 进得帝殿,东方剑挥退了所有的人,拂掉了金色长案上的一切,将东方武的尸体轻轻的放在了其上,然后便是虎目含泪的坐在金座上整整三天三夜一言未发。 从殿门外掠进的风将火灵石的光亮拂得有些冰冷,在东方剑的耳际拂出了几根白发,他几不可闻的悲叹了一声,合眼将身体后靠在椅背上,沙哑道:“武儿的死你就不用管了,现在去书房拿着那张地图挑选几名强者,马上赶往秘境的所在,切记分散出城,不要让火雀宗人发现。” 东方问天点头,上前紧紧的拥抱着东方武的尸体,然后转身就出了门,穿过殿门外跪在地上的众臣向着御书房走去,手中剑的剑鞘被他生生捏的变了形:三弟你不用着急,皇兄定将杀你之人碎尸万段! 冰雪荒原上,一座雪山林间,一棵托着厚厚积雪的大树下,有一群衣着与雪同色的人正静静的看着山脚下两个身裹兽皮,双手拢襟逆着风雪一路朝着极北方向行去的人影。 “大人,我们直接抢了地图岂不是更好?以他们这样的速度要等到何时才能到达目的地?”一人收回目光,看向旁侧负手身后的中年人道。 中年人缓步向着山下走去,说道:“你说说,我们要是抢了地图有什么好处?” 说话之人不知他为什么这样问,想了想道:“至少我们可以节省很多的时间。” “节省时间?”中年人道:“你很着急么?” “这……”那人一时语塞,不知如何作答。 中年人继续道:“这两人身上的半张地图有何用?你能靠着它找到秘境所在?我们要的是东方剑手中的整张地图,所以要用这两人作饵.” “作饵?”那人闻言一想便明白了过来,说道:“可是东方剑才丧子,必定举国哀悼,全城缟素,若是东方世家的人短期内不来,这两人又在寻不到进入秘境的线索后而离开,诱饵之计岂不是……” 中年人停下脚步,侧头道:“若你是东方剑,你会怎么做?” 那人细细思索,过了片刻道:“丧子固然悲痛,但却还不足以与秘境相必。” 中间人嘴角一扬,继续前行,说道:“东方剑也是这样想的。” “可如果东方剑亲自前来,我们这几人如何能成功夺取秘境中的宝物?”那人回头看了看身为数不多的人,皱了皱眉道。 “东方世家的人会来,东方剑却绝对不会来。”中年人自信的说道。 那人不知他为何这般笃定,问道:“大人如何这般肯定?” 下得山脚,中年人看了看远处风雪中隐约可见的两个人影,说道:“雪漠城一战后东方妖儿从帝都回来时,除去东方武以外没有一个火雀宗的人跟来,能说明什么?说明东方世家刻意对火雀宗隐瞒了九荒镜像幻境地图之事,既然如此,作为帝王的东方剑为了不引起怀疑就绝然不会离开皇宫。” “所以,只要东方剑不来,我们这个诱饵计划便可以很完美的进行,毕竟这两人可是直接杀害朱雀帝国三皇子的凶手。” 前方,风雪中,倪儿看着突然停下脚步回头凝神张望的莫小九,问道:“你在看什么?” 莫小九眉头紧皱,视线不断的落在身后的茫茫雪原上,心中总是觉得有些不安。自两人走出破屋,一路向着镜镇行进后他老是有着一丝心慌,仿佛被人暗中窥视一般。他摇了摇头,回头继续前行,说道:“这几天一直有些心绪不宁,好像背后有双眼睛在盯着我们一样。” 倪儿蹙眉,转头看向身后丝毫不见人影的雪原,说道:“你是在担心那个的护卫?” “不是。”莫小九摇头,若是东方武的护卫,那么自己两人现在已经是这风雪中两具被冻硬的尸体,又或者成为了野狼口中的一堆碎肉。 “那是东方妖儿?”倪儿问道。 莫小九依然摇头,那夜他隐约听见了那声极力克制的惨叫,所以那一箭无疑是射中了东方妖儿,再算算时间,她就算是没有死眼下也是重伤未愈。再则,其现在只有一道灵轮夺天境,如果跟踪而来自己肯定会有所发现。 “那会是谁?”倪儿道。 莫小九再度减缓脚步回头看了一眼后方,说道:“或许是我多心了,这雪漠城周围应该不会有人知道我们的踪迹。” 两人继续向着地图所指的方向前行,翻过山川走过冻结的河流,杀掉落单的野狼,又一次次从捕食的群兽中逃脱,可莫小九心中的那丝不安始终没有消失,甚至还有着越来越浓的迹象。 这不安到底从何而来?夜晚,一处山洞中,莫小九站在洞口,眉头一直未有舒展的看着山下,可视线过处除了地面无尽的积雪和寒风中密集飘落的雪花外根本就不见一个人影,甚至连一头野兽都不曾看见。 “应该还有十天时日我们就可以到达镜镇了。”洞内火堆前,倪儿展开地图仔细的估算着时间。 莫小九仿佛没有听见,心中思考着有无办法确定是否有人跟踪,偶然,他想到了天心的那本符咒大全,符咒一途博大精深,不知里面会不会有这等符咒。想于此,他从戒指中拿出旧书,可刚才翻开,对面的雪山林间忽然有一只山鸟飞起,是因惊慌,撞散了树梢上的一片积雪,翅上也有几率羽毛散落。 莫小九双眼一凝,收起符咒大全便抽出双刀组合成了弓,而后一刻不停的从背后抽出箭矢扣上弓弦,瞄准了山鸟飞起之处的下方。 见他动作,倪儿急忙起身上前,看着半空中穿过风雪落于另一处树梢的鸟兽道:“真的有人?” 第五十五章 风雪途中(下) 莫小九脸色凝重的点头,从山鸟突然惊起又落于其他树梢来看,那山林中绝对有着什么东西,若不是人便肯定是某种野兽或者妖兽。 弓弦紧绷,然后嗡然一声颤响,木制的箭矢电射而出,掠过遥远的距离哧的一声消失在了黑白相间的林叶间。莫小九凝神看着箭矢落处,却听得一声受伤的兽吼响起,而后不久便有着一只狼兽从对面的山脚下窜了出来,背上隐约可见血红之色和半截箭杆。 “是只狼兽。”倪儿道。 莫小九心中一落,长长的呼出了一口气,垂手将黑弓拆分成了双刀,可刚准备还刀入鞘,手中动作却是陡然一停,眉头几乎皱至了极限。 “怎么?”见他神色大变,倪儿不解的问道。 “对面有人。”话后,莫小九转身挡住了倪儿下意识看去的视线,拉着她走回了洞内。 倪儿疑惑,那一箭射中的明明是一头狼兽,而那只山鸟也无疑是被狼兽惊扰,怎么莫小九反倒说林中有人?她道:“你怎么肯定有人?” 莫小九收起火堆旁的地图,将双刀重新组合成了弓,说道:“山鸟活动于树上,狼兽活动与地面,狼兽虽然凶猛但并不能爬树,又如何能将山鸟惊起?”他道:“若真要说山鸟是被狼兽惊扰,那么只有一个可能,便是有狼兽群涌过,可是山林中并没有任何大动静,且,从山脚下奔出的只有一只狼,能说明什么?” 倪儿逐渐明白了过来,说道:“你是说有人故意让你射中那只狼兽?” 莫小九抬头看向洞外寒风中密密麻麻飞过的雪花,心中万般不解跟踪之人的目的,能跟踪到现在都不被发现,足以说明暗中人的修为境界在自己两人之上,若是为了地图,为何不直接出手抢夺?若不是为了地图那又是为了什么?他来回踱步,却始终想不出跟踪之人的意图。 倪儿似乎也想到了这一点,说道:“对方一路跟踪到现在都不动手,会有什么目的?” 莫小九停下脚步,说道:“不管对方是什么目的,我们都必需想办法将之甩掉。” 倪儿两条小眉紧紧的皱在了一起,说道:“对方明显比我们强,怎么甩?” 莫小九思绪电转,可良久都没想出一个办法,说道:“我们现在山洞中,一出洞口就会落入他们的视线,所以眼下没有丝毫机会,只得在接下来的路途中伺机逃走。” 倪儿贴着一侧靠近洞口,看了看洞口与旁侧树林的距离,问道:“隐遁符咒不行么?” 莫小九刚才就估算过距离,虽然他跨入二道灵轮后使用隐遁符咒隐匿的时间有所延长,但还不足以掠过洞口与树林间的距离,摇头道:“隐遁符咒只能助我在三丈之内隐匿身形,而这里却差不多有五丈。” 倪儿回到火堆前坐下,翻动着其上被烤焦的狼肉,说道:“那符咒大全上难道就没有能够长久隐匿身形的符咒?” “有,可惜现在使用不了。”莫小九亦在火堆前坐下,不管是他现在使用的影遁还是破风与破甲符咒都是经过了天心的简化,效用自然也小了许多,如果能使用那真正的隐遁符咒,想必隐匿的时间会长久很多,可奈何他现在修为不够。他拿起架上穿着狼肉的树枝拔出黑刀将肉一分为二,把其中之一递给倪儿道:“不用担心,到达镜镇还有十天,稍微慢点便可再多出一些时间,足够我们找到逃走的机会。” 倪儿点了点头,她年龄虽小,可却是从棺材中来,且在其中不知度过了多少暗无天日的时光,所以对于危险并无多大的恐惧。 这一夜,两人在山洞中度过,倪儿裹着兽皮枕在莫小九的腿上,不多时便传出了均匀的鼻息声,而莫小九则是整晚未眠,左手握弓右手握箭,双眼一直紧紧的盯着洞外。 对面山林中,中年人负手注视着山洞中闪动的火光,脚下有着一片鲜红流过,却是来自其身后一个倒地身亡的白衣人颈间。 他收回视线转过身,脸色比林间呼啸的寒风还冷,说道:“下一次,若有人再这般愚蠢,我不会杀了他,我会废掉他的修为扔进狼兽群中!” 深知他手段的众人闻言不由得一颤,皆是低头垂手噤若寒蝉,不敢抬头直视更不敢看一眼地上因为惊飞了山鸟便受到了割喉的同伴。 过了许久,待得中年人脸色稍缓,站在他旁侧的人说道:“大人,这两人能从雪漠城的合围中杀出,又能潜回杀掉东方武,必然有着过人之处,会不会对我们的跟踪已经有了察觉?” 中年人抖掉袖上的落雪,看向莫小九所在的山洞道:“不排除这种可能,接下来的时间我们要将距离拉得再远一些,让他们逐渐消除警惕。”他顿了顿,问道:“你说此人在战场中使用了一种诡异霸道的手段?是什么手段?” 闻言,那人仔仔细细的将当时的情况说了一遍,而后道:“那朵花直接夺取了上千人的性命,应需警惕他再次使用。” 中年人听后脸上微有讶意,随后收敛神色道:“不必,那朵花不可能再开,那花名为夺灵,乃是一奇物,那日你所见便是因其强行吸取天地间的星辉所造成,想不到此人竟然能有此际遇。” “吸取星辉?!”回想当时情形,那人脸露惊色,说道:“难怪他忽然从夺天修为跨入了天玄境界,原来是因为那朵花的缘故。” “只是可惜此人并不懂得该如何使用夺灵花。”中年人道:“若不然他的修为完全可以直接突破至三道灵轮破玄境!” 众人心中都是大震,想不到这简简单单的一朵花竟然有着这般神奇。那人眼珠转动,隐有一抹贪婪浮现,道:“请教大人,那夺灵花如何使用才正确?” 中年人似看出了他的心思,嗤笑一声道:“夺灵花何其难觅,那人身上绝不可能有第二朵,你知道了又有何用?” 那人低头,急忙收敛眼中神色,道:“属下不敢起任何私心,就算是有此想法也是替大人考虑。” 中年人冷哼中扫了他一眼,说道:“夺灵花你就不要想了,不过这夺灵花生长之地极为特殊,必须有大量的聚灵石。” 聚灵石?听此名,众人便能想到些什么,那人眼中更是一亮道:“大人的意思是我们可以从那人身上得知夺灵花的生长之地在何处?” 中年人转身走到不远处被打扫出来的岩石上坐下,拂了拂衣上的雪道:“引出东方世家的人之后你可以随意处置此人,但若是在这之前你敢妄动便先为自己准备好棺材。”他说得平缓,但那人却如坠进了冰窟,全身一阵深寒,赶忙连声应是。 天色渐亮,莫小九起身灭了火堆,拢了拢衣襟便和倪儿下了山继续朝着极北的方向行去,至始至终都没有看暗中之人所在的树林一眼。 寒风如狂,将落于地面的积雪又卷上半空,与降下的新雪相撞,破碎成了更为细小的碎花,然后再飘散四周,打在黄叶落尽的枯树上,打在两人紧裹的兽皮上以及发间和脸上。两人踩着地面厚厚的积雪吱嘎作响,莫小九右手裹着兽皮,左手一直紧握着黑弓和一支箭矢,那窥视之感的突然消失让他更为警惕不安,隐隐觉得那暗中之人是故意拉开了距离。 倪儿跟在他身后,借其身体遮挡着风雪,小脸上一片通红,她抬手拭去眉间沾染的雪花,低着头不让寒风灌进嘴里,说道:“按照地图来算,还有三天就到镜镇了,怎么办?” 到此时,两人从山洞出来后又连续赶了七天,但一直没有逃走的合适机会,后方看似除了风雪枯木以外便无他物,可莫小九却非常肯定,只要自己两人稍有异动,那不知何处便会突然冲出来几个或者一群持刀扬剑的人,又或者飞出一片密集如雨的箭矢。 见他不答,倪儿赶至其身侧,扬起头道:“若不然我们改变方向?反正他们也不是道路线对不对。” 莫小九也有此打算,可这并不是长久之计,拖不了几天就会被看出倪端,到那时暗中之人肯定就会现身,而自己两人很可能就再走不出这冰雪荒原。 该怎么办?脸上全是雪花,眉头上因体温而融化成水渍的雪花也早已被风刮成了冰凌,他却根本没有心思擦拭,想到烦处,更不由得恼怒的大声吐出灌入口中的苦涩风雪:要是能知道对方的目的就好了,起码也能思索相应的对策。 见他脸上露出的明显烦色,倪儿没再多说,将一缕被风卷出兽皮的长发裹进了怀中后退到了后方,继续借助其的身体遮挡风雪。 到底是为了什么目的?莫小九深深的吸气,借着灌入口中冰冷的寒风平息烦躁,开始深思细想,心想那暗中之人一不为地图,二不为取自己两人的性命,那么自己身上还有什么值得他们这般不厌其烦跟踪的呢?可任由他如何思来想去也理不清心中的乱麻,索性也懒得再去想,说道:“先到了镜镇再说。” 第五十六章 碑内碑外 三天时间很快,如弹指如转瞬,两人在一个清晨翻过了地图上所标示的最后一条山脉,远远的看见了山脚下小镇。当得目光落处他们很惊讶很意外,因为那呈现暗灰之色的小镇居然没有任何残破之象,反而屋顶有炊烟,四周有完好的围墙,墙外更是有着一片在风雪中盛开的红花。 两人沿坡而下,踩着积雪走向左右各竖着一块石碑的小镇大门。倪儿看着门内远处偶尔走动的人影,不由奇怪道:“这个小镇位于这么酷寒的地方怎么会还有人?他们靠什么生活?” 临近大门,两人放缓了脚步,目光被两块石碑所吸引,石碑足有两丈来高,或因常年被寒风侵蚀之故,呈现暗黑之色,其上各雕刻着一个字,左为“镜”,右为“像”。 “镜像?”倪儿蹙了蹙眉,说道:“地图上不是标示的镜镇么?怎么这里写的是镜像?” 虽然有些出入,但莫小九觉得这里应该就是镜镇,他悄然的看了看身后,在见得没有跟踪之人的人影后抬脚就向着两块石碑之间走去,低声道:“赶紧走,进去之后立即寻找脱身的办法。” 然而,就在两人刚走至石碑之间,与石碑形成了一条直线时,石碑上的镜像两个字骤然爆射出了一片漆黑的光线,随即莫小九与倪儿眼中的整个天空都变成了黑色,那黑如墨,黑得伸手不见五指。 在这般黑暗中应是不能视物才对,可莫小九却能清晰的看见那漆黑之中凝聚出了一缕缕更深更黑的水流,水流以难以想象的速度猛涨,瞬息间便将周遭的空间充斥一满。他大惊,拉住倪儿就要后退,可刚有所动作,周围的黑色水流便旋转了起来,如漩涡如龙卷的风暴一般将两人卷进了中心。 莫小九来不及细想,一把将倪儿拽进了怀中,同时背后光芒一闪,就将两道灵轮凝聚了出来,可周遭水流的速度突然在此时再度加剧,快得不可思议了起来。紧接着破碎的声音响起,然后无数发着光如破碎镜子的碎片从他的肩头掠过,不断的向着黑暗中散落。他竭力的回头看去,脸色在下一刻变得极度惊骇,因为那些碎片的来源正是他的灵轮。 那黑色的水流如肆虐的狂风更似无数锋利的刀,只不过呼吸间就将他的两道灵轮绞成了碎片,碎片在黑暗中沉没之后便是两人的头发寸寸断裂,随即四肢身体头颅也逐一化作了漫天的血红沙砾飘散,至始至终莫小九与倪儿连一声惨叫都没能发出。 整个天空如被蒙上了一块黑布,然后又陡然被揭去重新恢复了光明,两人身体砰然砸落在地,却没溅起积雪,反而诡异的扬起了一片黄沙。莫小九与倪儿都是瞬间恢复了意识,瞬间翻身爬起,第一时间检查身体状况,待得确定了手还是那手,脚还是那脚,头也还是那头后皆是长长的舒了一口气,“还好,只是一场噩梦……” 可话音落下视线恢复聚焦,两人却不由得被眼前的景象惊得愕然失神。只见,天空鹅毛般的大雪不见,呼啸若狂的寒风无踪,小镇也不知了去向,取而代之的是头顶如火的烈阳,满地的滚烫黄沙,以及远处一道漆黑的城墙。 “这,这是……”莫小九思维无比呆滞的转头,却见倪儿也是迷茫错愕的看了过来。 猛然,倪儿的瞳孔紧缩至针眼大小,一声尖锐的惨叫从口中传了出来,倒地的身体因为极度的痛苦犹如垂死的蛇一般在黄沙中剧烈的翻滚挣扎。 莫小九先是一怔,而后脸色一变,急忙上前将之按住,死死的抱在了怀中,可倪儿背后的灵轮却是突然一聚,身上星辉狂暴中径直将他胸前的衣衫绞成了粉碎,溅起了丝丝血迹。 惨叫还在继续,没有丝毫间断,声音越来越高越来越尖锐,些许间,倪儿的七窍中便渗出了一缕缕血迹。莫小九惊慌失措,可又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不知道该如何是好,只得一遍又一遍的大声呼喊询问。 倪儿身体依然在他怀里剧烈挣扎,双手仍是死死的抓着头,渗着血的眼中瞳孔已经变得比针眼还小,原本清灵的小脸也因为扭曲变得狰狞可怕。 莫小九不知道倪儿为何突起这般变故,正因为不知道缘由所以不知道该如何解除痛苦,又因不知道如何解除痛苦所以焦急恐慌,到得至极他自欺欺人的将小女孩的头按在自己的怀中,反反复复的说着那些根本没有作用的安慰话。 他莫名担心,担心倪儿有什么不测,担心得心在颤抖、鼻息在颤抖,进而害怕,害怕会失去这个与他同经生死,携手杀出重围,早夕相处的小女孩。 或许是上天垂怜,或许是小女孩生命顽强。就在莫小九害怕得手臂颤抖脸色苍白之际,倪儿的惨叫声逐渐转弱,口鼻中缓缓停止了流血,瞳孔也在慢慢扩张,直至恢复到了正常的大小。 见此,莫小九的心中才稍安,卷袖要为她拭去血迹,他本以为怀中的小女孩在极度痛苦之后会昏迷,却不想倪儿并没有闭上眼,神色间更诡异的没有一丝虚弱的迹象,若不是那小脸上的一片鲜红他甚至会认为之前的一切只是幻觉。 “这……”莫小九手像定格般停在了空中,一时间不知该作何反应,眼下的倪儿、之前的黑色旋涡、天地瞬息转变,这短短时间发生的诡异事情让他感觉如在梦中。 倪儿抬头看着他,看得极为认真,看着他眼中还没有散去的担心焦急和紧张,说道:“你以为我要死了?”而后不待莫小九回答,她挣开其还紧紧抱着自己的手,跳下地面抬起手以袖抹掉小脸上的血水,薄薄的嘴唇泛起笑容道:“你都没死我怎么会死。” 莫小九听之一阵纠结,这话说的还没来由,我与你有仇?还是在盼着我死?你这小不点不知道我刚才有多担心?他抓了抓耳际道:“你刚才那是怎么了?” 此时烈阳当空,烘烤着万里黄沙滚滚热气升腾,倪儿脱掉身上紧裹的兽皮,想了半天才说道:“不知道,刚才头突然就很痛,然后就像有东西要钻出来一样。” 见她动作,莫小九才感觉到地面上窜起的热气像火舌一般燎靠着全身,蒸腾出了一片**的汗水,急忙也脱去了兽皮,疑惑的问道:“什么 什么东西要钻出来?” 倪儿又是想了半天,说道:“好像是一张地图,还有就是,就是一股白色的洪水。” “白色的洪水?”莫小九看着她的小脑袋,“你这脑袋中装的是水?” 倪儿似乎没听懂他的调侃,说道:“那洪水不是水,应该是力量。” 力量?莫小九听得莫名其妙,正要开口,却见倪儿后背垂至脚跟的如瀑长发一阵狂乱飞扬,两道白晃晃的同心光环便凝聚了出来。莫小九见之一个趔趄,被咽喉中正要吞下的一口唾液呛得连声咳嗽,天玄境界?他清楚记得倪儿是一道灵轮才对,怎么忽然间就多了一道?是自己记错了还是此时在梦中未醒?他不信的揉着眼睛,可那光环依旧那般刺眼生痛。 倪儿则是一脸兴奋,道:“我现在和你一样了,两道灵轮!” 相反,莫小九异常痛苦,眼角肌肉一阵扯动,心中更是各种情绪交织,同时还一遍一遍的问候着老天爷的祖宗十八代,一个七、八岁的小女孩,两道灵轮天玄境,就因为一场无端而起的痛苦,混账老天,要不然你也给小爷来一场痛生痛死?然后给我整个**道灵轮? 他在无声呐喊,老天在无声回答,阳光如一把烧红的刀烙得其满头大汗。 “你不高兴?”看着他各种神色交替的脸,倪儿蹙了蹙眉,然后似思索了片刻道:“你在嫉妒?” 莫小九恨恨的咬着牙,拢了拢破碎的衣服遮住胸前被倪儿星辉弄出的细密伤口,说道:“我嫉妒什么?你一个小孩知道什么是嫉妒?” 倪儿扬了扬小脸,认真的盯着他说道:“你明显就是在嫉妒。” 莫小九在嫉妒么?他怎么可能承认自己在嫉妒一个还没有他腰高的小孩,而且还是一个小女孩,于是说道:“我是在惊喜,万分惊喜!” 一道阴影掩盖而来,阻断了火热的阳光,两人转头望去,只见不远处的天空中,烈日前突兀的有一道龙卷飓风从天而降,尽黑如墨。 看着那如黑色的水形成的龙卷飓风,两人相顾对视,然后转身就向着远处的黑色城墙疾奔。莫小九猜想,那风中应该有人,而且就是一直跟着他们的人。 黑色龙卷极其庞大,呼啸震天,如果这沙漠中还有他人,便一眼就能看见天空中的变化,所以,某处某屋顶上、某阁楼中、某湖边、某山上等等地方,抬起头的人都扬起了笑容。 第五十七章 暗潮将涌 “多少年了,终于起风了。” 某灰色的石楼上,有一老一少正在对弈,老者明明须发皆白,但比刀锋利的岁月似乎并没有再他脸上刻出痕迹,肤色竟还如少年,他此时正侧头看着天空中卷下的黑色风暴,执着黑棋的手久久没有落下。 静坐于对面的少年却没看栏外,而是专心致志的盯着棋盘,思索着这一步该往哪里走,可纠结了半天,执着白棋的手也没能落下,最终,他有些烦躁的将棋子扔回棋瓮里,说道:“近十年这黑风出现了三次,你这‘终于’二字从何说起?” 说罢,他深深的吸气,似想将心中的烦躁驱出体外,然后再度拿起了瓮中的棋子,又道:“这一次来的人无疑也是误闯进了镜像镇,你至于这般激动?” 老者转回头,看了一眼他棋子落下的地方,说道:“不管是不是误闯,只要有人来,我们便有机会。” 少年落子后似有些犹豫,反反复复的看着棋盘上即将展现狰狞之状的黑龙,皱眉道:“前三次黑风的出现都是意外,顾公子自然变得不那么着急,你确定能抓住他?” 老者笑道:“不着急不等于不出现,只要他出现我便有机会。” “我一直不明白,为什么每次黑风出现顾公子都会现身?”少年问道。 “这也是我想不明白的地方。”一声脆响,黑棋落定,一条巨龙将白棋撕得支离破碎,老者收回手道:“但绝对有着原因。” 少年脸色难看至极的拾起一颗颗白棋扔回瓮中,顿了顿道:“你一直都想抓他却又一直都抓不到,如此反反复复你不觉得累么?” “累,但若不累我会很痛苦。”老者拂了一把本没有灰尘的棋盘,然后执黑棋先行,说道:“没有了破界尺,就只有找到那东西才能捅破这天,我才能恢复自由之身。” “自由之身?”少年抬头看他,说道:“这里的天与外面的天有何区别?你身在其中几百年难道还觉得不自由?” 老者落下的手一停,眼中有光芒闪动,说道:“可我本就来自外面的天,所以无论生活多久我都会觉得这里像是一个牢笼,而且这该死的牢笼还生生的将我的修为压制在了六道灵轮王境!” “虽然你只有王境修为,可却是这里最强的人,翻手为云覆手为雨,还有什么不满足的?”少年道。 老者眼中光芒收敛,说道:“你不会明白,哪怕是出去之后修为不能恢复,我也不愿留在这里。” 少年生在这里长在这里,所以他确实不懂老者想要出去的**为什么会这么强烈,他道:“可顾公子身上的钥匙只有两把,就算你得到了又有什么用?就即便是三把你都得全,也不见得能打开那扇大门,毕竟那可是需要百万人的鲜血为引,你难道还准备牺牲这里的所有人不成?” 他执白棋落定,“再则,那庞大的机关城不破,得不到其中的指引你连那扇大门在哪里都不知道,又怎么得到门内的东西?” 说于此,他想了想,问道:“说到底,我一直听你说那东西 那东西,那东西到底是什么?” “不知道。”老者摇了摇头。 “不知道?”少年手中的白棋啪的一声落在棋盘上,将刚成形的白龙身体砸出了一个大洞,他惊愕道:“你连那东西是什么都不知道,又怎么知道它能捅破这天?还这般绞尽心思争夺钥匙?!” 老者拂掉被砸的散乱的棋局,执子重下,说道:“虽然不知道那东西是什么,但却知道它定然能帮助我逃出这片天。” “你为何这么肯定?”看着他脸上笃定的神色,少年很是不解。 老者笑而不语,起身走到栏前站定,看着烈日前翻卷回缩的黑色风暴,然后待得黑色尽散天空重归平静,他才将目光落到了下方庞大的城池之中,落到了纵横交错的巷道中,落到了巷道中忙忙绿绿的人群上。 这里有个秘密,这个秘密如是一张与天一般的大的网,将这些愚蠢的民众全部网在了其中,他们却还毫不知情,因不知情而毫无痛苦,所以还满脸幸福。 “你倒是说啊。”见他不答,少年有些不耐烦的道。 老者依然没有回答,因为那扇门内的东西就像是这张网的起始,是这镜像天下形成的源头,不过,若是能将之得到,那么自己或许会亲手毁了这天下。 他道:“你生于此长于此,从未想过要出去,又何必问得这么详细。” 少年轻哼了一声,对他的故作神秘表示不屑,而后便回过头继续纠结于棋盘,似乎那黑白两龙的厮杀更为有意思得多。 另一处,窗内梳妆台前,一绝色女子收回目光看向身后剑眉入鬓,唇薄如刃的冷峻男子,轻声问道:“那个传言都不能确定真假,这么多次希望最终都变成了失望,你真的还要去?” 男子手握长剑,天空中的黑风已然消失多时,他却一直没有收回目光,“棺材落于天外,那么必然就会被人发现,有人发现就总会有人能得到里面的地图,得到地图的人肯定会来,所以我不会放过每一个机会。” 他反手将剑背于身后,说道:“只有得到了地图我才可以找到那扇大门的所在,破界尺早已消失,如今唯有得到门内的东西才能走出镜像天下,我顾家才能从拾往日的辉煌。” 女子眼有担忧,说道:“可聂伏尹肯定能猜测到你的动向,万一……” 男子眼光微抬,透过窗看向远处极高的石楼顶端,看着石栏前扶手而立的白衣老者,眼中寒光如电闪过,说道:“聂伏尹虽然在这镜像天下中已有几百年,可始终没有顾家的历史长,所以他只知道必须破开机关城才能找到那扇大门在何处,却不知棺材中的地图上明确标记了大门的位置。” “再加之十年来出现了三次黑风,所以他此次不会太关注我的动向。”男子转身向着门外走去,“我会多加小心,你不必担忧。” 听他如此说,女子眼中的担忧之色却是更浓了许多,能不能走出镜像天下她不在乎,她更希望这次进来的人也是误闯而入,这样顾公子便会少很多危险。 又一处,偌大的庭院中,池水旁的石亭里,一绿衫云袖的貌美女子纤手抚琴,琴声时而柔和如春阳,时而狂暴如纵横翻飞的刀光剑影,激荡得池水浪涌。 “主人,那黑风再现,聂伏尹和顾公子两人多半已有动作,属下是不是也应该去查探一番?”待得一曲终,一个带刀侍女上前低声问道。 女子压住颤抖的琴弦止住余音,挽袖起身看了看天空,说道:“从黑风而来的人自然有聂伏尹与顾公子去证实身份,何必着急。” “可万一此次来的人中有携带地图的人……”侍女迟疑道。 女子嘴角微扬,绕着石桌缓步而行,手指缓缓划过琴身道:“既然他们都以为我死了,那么索性就继续隐藏在黑暗之中,只要这第三把钥匙在手中,就没有什么可着急的,我们只需坐山观虎斗,到时无论是谁获得了地图都会给我们指引方向。” 脚步缓停,她自语呵笑出声,道:“顾公子,若不是我无疑中知道了地图上表明了那扇门的所在,还真不知道该如何保存实力,你要我怎么感谢你才好呢?” 高高的黑色城墙上,跃至墙头的莫小九被眼前的所见再度震惊的无以复加,几乎失去了言语能力,只见身下的黑墙向着两侧不知延伸到了何处,一眼望不到尽头,以黑墙为界线,墙外是万里黄沙烈日如火,若有风拂过便能卷起漫天沙尘。可墙内却是截然相反,虽然烈日还是那般火热,灼得人脸生痛,但墙根下的长长斜坡上入眼尽是茂密的大树,一片翠绿之色,完全看不见一丝沙漠的痕迹。 斜坡如堤坝平缓而下,深林的尽头处是一片一眼望不到边际的密集房屋,房屋应是以石砌成,呈现灰色,其中巷道纵横,如一条条交错的线。 房屋中有一石楼格外明显,不知其有多高,反正是远远超过了其他,从莫小九之处望去,那石楼犹如抵住了烈日边缘。 “这 这到底是什么地方?”回过神,莫小九几近将头上的长发抓成了一窝枯草,前一刻还在风雪之中,一眨眼进了黑色龙卷飓风,然后便是黄沙万里,现在又突兀的出现了这番景象,“我们到底是在哪?在梦中?还是已经死了?又或者是在将死之际产生的幻觉??” 倪儿没有他这般反应,而是一动不动的看着石楼,眉头一点一点的皱到了极致,眼中有着明显的思索之色,随后,她不知是有意还是无意的抬起了双手。 见她忽然的奇怪之举,莫小九疑惑转头,刚欲开口询问就见得倪儿平摊的双手上无故的迸射出了无数微光,微光漂浮而起,停于两人视线之前,而后以极快的速度掠动变化,瞬间形成了一片不计其数的光线,光线相互连接相互交错,最后静止不动。 第五十八章 石子划出的优美弧线 “这又是什么?”莫小九眼尖抽动,之前突然开启第二道灵轮跨入天玄境界,现在双手上又迸出光,且这光竟还能变化,见状好似还形成了一张地图,这倪儿怎会诡异到这种地步? 微光凝形,倪儿视线落在其上不断的移动,似在寻找什么,过了片刻她双眼一定,停在了某处,开口说道:“这里就是我们现在的所在之处。” 说罢,她目光再度移动,经过了长时间的寻找,停止了相隔甚远的一个小点上,说道:“这里是,是……” 倪儿犹豫迟疑,许久都没说出是什么地方, 似以为极力思索,眼中瞳孔开始一点点收缩了起来,脸上逐渐浮现了一抹痛苦之色,莫小九见状急忙出声打断,一把将之拉过道:“管他是什么,别想了!” 手被拉开,凝形的微光如镜子一般破碎,化作无数星点飘散,倪儿的瞳孔慢慢恢复了正常,痛苦之色渐消,但眉头却还一直紧皱着,她抬头道:“我应该知道那个地方的,可就是怎么都想不起是哪里。” “管他是什么地方,想不起就不要去想。”莫小九回头看了看沙漠的方向,抱着她跃下黑墙窜入了树林中,说道:“现在最重要的是赶紧甩掉那些人!” 进得树林,两人一路疾奔,不多时便行至尽头窜进了房屋间的巷道之中,莫小九拂掉身上的破碎叶渣和断裂的野草,整了整衣衫环视了一眼四周,快步穿过了几条街道,说道:“先找个隐秘的客栈住下,然后换了衣衫,我就不相信那些人还能找到我们。” 可是,接下来的事情却让两人感到非常疑惑不解,因为两个时辰来他们穿过了无数巷道,走过数条街道,居然没有看见一家客栈,酒楼倒是很多,但奇怪的是都没有配备房间。 这什么破地方?!莫小九一手牵着倪儿,恼怒的将脚下的一块碎石踢飞了出去,然后看着那小石块划过一条优美的弧线砸在了一个走动中满身肥肉仿佛要抖动出节奏的女人身上,然后弹落在地,晃晃悠悠的滚落到了旁侧。 女人回头看了一眼,然后就将目光落到了莫小九抬起还没有收回的脚上,紧接着一声破口大骂便如旱雷一般凭空响起,震得房檐上的尘灰簌簌而下,震得路人纷纷捂住了耳朵。 “你竟敢踢老娘!”女人迈动着妖兽般粗壮的两条腿,落地有声而来,身上的肥肉就如水浪一般一浪接一浪。 见这模样,莫小九不禁蠕动了下咽喉,与倪儿对视了一眼,然后顺势拍了拍脚上的灰尘,若无其事的向前走去,可很明显,那女人已经知道了始作俑者是谁,身体一个横移,小山般的挡住了去路。 “踢了老娘就想跑?”女人双手叉腰,露在袖外的手上肥肉一震猛颤,直晃得莫小九头昏眼花,她张开连男人都生不出的血盆大口,老虎般咆哮道:“今天不给个说法,老娘就生撕了你们!” 无法形容的腥风扑面而来,就像把腐烂的狼肉又放了不知多少天才能散发的气味,熏得莫小九向后一个踉跄,倪儿紧忙捂住了口鼻。 莫小九憋得满脸通红,双眼难睁,费尽千辛万苦才将嘴唇分开了一条缝,含糊不清的道:“大 大 大姐,烦您让让路,我 我们要过去……” 他不说还好,这一开口那女人的大口就以肉眼难辨的速度翻动,声音像是引燃了一堆烈日下的干枯树叶,烧起了噼噼啪啪的声音,“你还想过去?老娘的背岂是能让你白打的?老娘可是大家闺秀,这么大的石头砸过来,说不定就留下了伤疤,你说!你说让老娘以后怎么嫁人!!” 莫小九被熏得眼冒金星,更是被吓得连退两步,大家闺秀?谁见过这么一个满口老娘老娘的大家闺秀?而且这座会移动的肉山从哪里能看出闺秀的影子? 此时正在街中,侧头看来的人越来越多,甚至有些已经开始围观了过来,莫小九急忙伸手入怀,遮住戒指后将一把钱抓了出来,丝毫不敢停顿的赛进女人指指点点如刺枪一般的手中,“大 大姐,小弟也不是故意的,您 您包涵包涵。” 女人见他伸手入怀,眼中明显一亮,可待得翻开手中之物一看,更凶恶了起来,一把全扔在了莫小九的脸上,“什么破东西!别以为颜色好看就能糊弄老娘,老娘不吃这一套!” 两人低头看着散落一地的钱愕然不已,这世界是怎么了,钱都不要?难道嫌少?莫小九弯腰拾捡,可那女人却是一步跨前,沾满尘灰的脚踩在了他的手前,然后还非常用力的碾出吱吱之声,“今天不给老娘说清楚,老娘就将你们踩得像这破东西一样!” 莫小九心中一怒,赫然起身,手中一翻,衣袖遮挡着带鞘的黑刀瞬间抵在了女人腰上,却陡感旁侧人影一闪,倪儿竟然也是伸出小手抓了过来。 女人低头一看,声音如突被剪断了般戛然而止,僵硬的保持着一手叉腰一手前指的动作,良久才颤抖着难以入目的肥厚嘴唇,发出了能让人听之发麻的声音,“你 你 你想干什……” 为了防止路人起疑,莫小九不得不强忍挥刀自刎的冲动,满脸带着比哭还难看的笑容勾住女人的肩看向旁人道:“哈哈,误会 误会,都散了吧 散了吧。” 见无戏可看,众人逐渐散去,忽听一个声音道:“我还以为什么事呢,原来是小两口闹别扭。” 莫小九脚下一滑,要不是左臂还勾在女人的肩上,他必然会摔倒在地,他急忙低下头,连一点余光都不敢落在女人的身上,但却见得倪儿在捏鼻偷笑,不由一怒道:“你敢再笑我就说她是你娘!” 倪儿笑容顿消,然后低头看着脚尖跟在身后,那女人则是哭丧着说道:“老 老娘还 还没成亲,哪里来的女儿,你 你这不是毁人清白吗……” 莫小九忍无可忍的手中一用力,刀鞘尖端将女人的肥肉抵出了一个坑,咬牙切齿道:“闭上你那满口大黄牙的嘴!” 沿街行了片刻,莫小九架着女人转进一条小巷道,抬手本欲将之击晕,可随即一想又放了下来,憋着气低声道:“你回答我几件事,我可以不杀你。” 女人哪敢犹豫,连连点头,使得脸上的赘肉如扇子一般带起一阵一阵的风。 片刻后,另一条街道上,莫小九如获重生般的仰头深深呼吸,那灼热的空气此时在他看来是多么的美好,不过当那一口气被吸入身体再吐出来后则带着悲伤的味道,他双手抓着耳侧头发,无比纠结的道“外面的钱怎么在这里就能不用,为什么 这是为什么……” 倪儿小手上捏着从那女人身上抢来的一颗颗闪亮之物,说道:“这里不是还有些吗?” 莫小九低头看着她小手指缝间露出来的圆润之物,痛苦道:“你没听那女人说吗,这点只够我们住一夜客栈的。” “那怎么办?”倪儿仰起脸,用水汪汪的大眼睛看着他,“我们总会困,总会饿,困了还可以睡在大街上,可饿了怎么办?” 莫小九哪里知道该怎么办,颓然的垂着头,牵着她的手沿着街道漫无目的的走,在与一人擦肩而过后,忽然眼中一亮,低声说道:“有办法了!” “什么办法?”倪儿紧紧的抓着手中之物,深怕丢了似的。 莫小九神秘的笑了笑,快如闪电的伸手,待得再摊开手掌时,掌心中多了某样东西,倪儿蹙眉,而后回头看了看刚刚走过的路人,在见得其腰间随风飘荡的半截绳子后刹那间明白了过来,抬起的脸上明显有着异色道:“你偷人东西?!” 莫小九吓得一把捂住她的嘴,心虚的左右环顾,见无人发觉才松了一口,说道:“这不叫偷。” 倪儿罕见的瘪了瘪嘴,说道:“那叫什么?” 莫小九佯咳了一声,正色道:“这叫做借!是我们找那人借的,等有了就会还给他。” 倪儿歪头挑着细细的眉尖,说道:“你向谁借的?” 莫小九转身抬手,却发现后方人流涌动,根本就看不见刚才那人的影子,一时间抬起的手不知该指往何处,他佯怒道:“不知道是谁更好,正好不用还了。” 说罢他转过身挺胸抬头的就向前走去,手指捏着鼓鼓囊囊的钱袋满眼喜色。 倪儿嘴角微微翘起,上前拉住他的手,带着思索的语气道:“偷东西应该是一种很不好的行为,偷东西的人是被是被人叫做贼?叫做贼的人怎么还能够挺胸,还可以抬头?” 莫小九越听眉头越皱,他很奇怪,这小妮子什么时候学会调侃人了?他微眯着双眼低头看向倪儿的的小脸,说道:“困的时候有床睡是很香的,饿的时候有肉吃是最幸福的。” 闻言,倪儿抿着小唇低着小头,双眼看着脚尖,任由莫小九牵着她向前走。 第五十九章 诱饵 就在两人寻寻觅觅客栈何在时,黑色墙外的沙漠中已然发生了一场时间极短,有些怪异的战斗。交手双方各有数人,皆是持刀杨剑拼死猛扑向对方,直卷得黄沙飞扬,然而,两方人马却是像在事先约定好的一般,刀剑相击后一触即分,绝不给对方第二次出手的机会。那最先出手的一方更是集体撤退,跃身便翻回了墙内,片刻间就消失在了树林之中。 许久之后,城中石楼上,少年从楼梯转角而来,站到了聂伏尹的身侧,神色凝重的说道:“这次来的这些人恐怕不是因为误闯进了镜像镇,他们的修为皆在五道灵轮,有一个甚至是六道灵轮中期!” 聂伏尹抚须的手一停,白眉紧皱,而后又缓缓的舒展了开来,眼中浮现出了一抹喜色,说道:“如此看来,这群人是有备而来啊,不过这样正好,我们便坐等顾公子现身。” 他转回身走到棋盘前坐下,继续下着昨日留下的一局残棋,一子落定道:“我们按兵不动,这次定要抓住顾公子” 黑棋落定许久,少年却并没有上前对弈,脸色依然凝重的道:“这次怕是没那么简单,昨日出现的黑风并是只出现了两次,而是三次。” 聂伏尹举棋转头,“三次?” “嗯。”少年走近两步说道:“经过试探,另一方人与刚才所说的那一方人数相当,且修为没有多大出入,都是五至六道灵轮,只是不知为何,后来的人中有一个二道灵轮的年轻人。” 聂伏尹放棋回瓮,问道:“还有一方人马是什么实力?” 少年摇了摇头,“最先来的一方人不知去向,我猜测应是进入了城中,但经打探却并没有任何线索,就像消失了一般。” “消失?”聂伏尹沉眉思索,而后起身走至栏前,说道:“如此说来,这方人的数量应并不多,不然不会这么快就隐匿了行踪。” 少年道:“我已经在城中为数不多的客栈周边设下了埋伏,应该很快就会有结果。” 聂伏尹点了点头,说道:“密切注意那些人动向,想必顾公子很快就会有所行动。” 少年应声而去,待得临近楼梯口时,却有些迟疑的皱了皱,似还有话要说,聂伏尹仿佛猜到了他欲说之事,有些无奈的抬手阻止道:“我那老友之女的事情就不用说了。” 少年亦是摇了摇头,想到聂伏尹那干女儿就不禁头痛。 某街道旁,客栈大门前,莫小九与倪儿换了一身衣衫快步行了出来,不多时便消失在了远处的一条巷道之中。 “我们为什么不住在客栈?”走入另一条街道后倪儿不解的问道。 莫小九抬头看了看天,嘴角扯动了几下,最终没能把因为这酷热难当的鬼天气而涌至喉中的脏话冲出口。他抹了一把额头上的汗水,说道:“那些跟踪之人进入城中后肯定也会住客栈,而这破城的客栈又少,我们很容易暴露。” 倪儿想了想,觉得他说得似乎有些道理,问道:“那我们住哪里?” 莫小九低头一笑,手中一番便从戒指中将几大个钱袋拿了出来,说道:“有钱难道还怕找不到住的地方?” 倪儿自然能猜到这些钱是怎么来的,仰起脸道:“你又偷人家的钱!你快真的成贼了。” 莫小九掂了掂手中的钱袋,牵着她道:“这也是无奈之举,谁让我们现在这么穷困呢,毕竟那床睡着可是很香的,那……” 倪儿无语,有些生气的甩开他的手迈动小腿大步大步的向前走去。昨天,莫小九似乎为了消除偷盗的不耻之感,竟然将一切起因都归结于她想睡得好吃得好,可自己想了吗?就算想了也没有说呀,他怎么会知道。 两人沿街而行,寻找了整整一天,终于是付了大把大把的钱财才住进了一个被闲置无用的小院,又花了半夜时间才将房间整理得勉强能够住人。 “你准备在这里常驻么?竟然租下了这么大一个院子。”倪儿站在门口,看着眼前三合形的小院,深深的蹙起了眉头。 莫小九正坐在床沿,仔细的数着手中所剩不多的钱财,说道:“你以为我想啊,可一路上根本就找不住的地方,能租到这小院你就谢天谢地吧,还那么多怨言。” “那我们什么时候走?”倪儿转过身问道。 “走?”莫小九抬起头,然后将戒指中的地图拿了出来,指着断裂处说道:“地图就半张,我们接下来往哪里走?” 倪儿走到上前,盯着地图看了良久,而后双手平摊,微光迸射中那张光图又凝聚了出来,她道:“这好像就是下半张地图。” 莫小九怔了怔,将信将疑的把手中的地图合了上去,果然见两者上的路线能够连接,顿时大喜,同时又有些怒意的看向倪儿道:“你怎么不早说!非让我花光了辛辛苦苦挣的钱才说?!” 倪儿目光透过光线看他,许久才说道:“辛苦么?” 呃……,莫小九为之一塞,悻悻的转而言其他道:“这地图这么多路线我们该往哪走?” 倪儿重新将目光落到光线上,指着一处道:“这里。” 莫小九循迹望去,发现正是昨日倪儿没能叫出名字的地方,疑惑道:“为什么?” 倪儿摇头,说道:“不知道,但自从这些光出现后好像就有一个声音在催促我要去这里。” 自然不会有什么声音能跨过这么远的距离直接在别人的耳中响起,莫小九估计这是倪儿在形容自己心中的感觉,于是问道:“这里面有什么?” 倪儿仍是摇头,说道:“不知道,但只要我一看着这些光线,想去这里的**就越来越强烈。” 莫小九皱了皱眉,从昨天进入这里,他就觉得倪儿很奇怪,先是突然而来的巨大痛苦,然后就开启了第二道灵轮,紧接着又是掌心迸射出光线,现在又是莫名的想要去到这个地方,难道倪儿与这里有着什么关系? 自然,此时他无论如何都是想不明白的,不过,这地图如此神秘,想来这其中说不定隐藏着不为人知的秘密,更有可能存在能提升修为的宝物,若是能得到,那么自己距离救出谦叔就会更进一步。 偶然,他心中一动,想到了一路跟踪自己的那些人,难道他们来此就是为了找这个地方?若是这样,那么得到了地图的东方世家岂不是也会前来? “我们暂时不去。”莫小九说道:“那些跟踪我们的人应该已经进了城,东方世家估计也会在不久后到来,若我们走在前面很有可能就会被发现。” 倪儿散去手上的光线,说道:“你是说他们也要去这个地方?可东方世家没有得到后半张地图,怎么去?” 莫小九手指摩擦着地图的一角,脸上满是思索之色,暗中的那些人一路跟随而来,不抢不夺,更是不现身不询问任何问题,现在想来,只有一种可能,那便是他们熟知地图中藏有的一切。 可他们又是从哪里开始跟踪的?莫小九细细回想,最后锁定在了雪漠城,因为他来之前身在火雀宗,这群明显不是火雀宗的人肯定不会从帝都就开始跟踪,那么就肯定是起于雪漠城,若是如此,那么这些人肯定也知东方妖儿将真正的地图送回了东方世家,也知道了临摹的地图在自己身上,所以才会跟随而来。 莫小九起身踱步,这些人为何不直接跟踪东方妖儿?难道是因为她的去向是帝都?即便如此,雪漠城与帝都的距离如此远,他们大可以出手抢夺,但为什么偏偏跟踪自己? 到底是出于什么目的?莫小九眉头如上了锁一般紧皱不松,他隐隐觉得自己像是一个诱饵,被人挂在了钩上。 诱饵?!他脚步猛然一停,蒙在心中的那层迷雾如被风骤然吹走,可随即却又被逆向的风刮了回来,若自己被当做了诱饵,又是要钓什么鱼?雪漠城只有东方妖儿,难道对方要钓的是东方世家这条大鱼?可这与自己又有什么相关?他们凭什么以为凭着自己这颗诱饵能引得东方世家上钩? 莫非?莫小九双眼一睁,想到了被他击杀的东方武,于是瞬间渗出了一身冷汗,东方妖儿曾说东方武是帝王之子,那么东方世家要是知道了他是死于自己之手,那么…… 他手指不禁越攥越紧,手臂开始微有颤抖,后背的冷汗汇聚成细小的水流而下,片刻便湿透了衣衫。 见他异样,倪儿不解的走上前,问道:“你怎么了?” 莫小九不语,强行平静下剧烈的心跳,还有一点他想不通,甚至让他思维越来越乱,那就是暗中之人想引东方世家来此的目的,若这些人是要去自己两人想去往的地方,那么他们引得东方世家前来岂不是自寻麻烦?他们到底是想干什么? 深思良久都不得其所,莫小九揉了揉隐隐作痛的额头,准备出门透透气,可刚一跨步,还没放下的手猛的僵在了半空。难道 难道东方世家已经得到了后半张地图?而这些人则是想利用自己这个杀害东方武的凶手将他们引来,目的就是为了得到完整的地图?! 这一刻,他仿佛将乱成一团的线牵了出来,一切都有了一个合理的解释。 第六十章 钓鱼 “你到底怎么了?”倪儿蹙着小眉追问。 莫小九不语,走到桌前坐下,然后倒了一碗水,水是之前为了打扫房屋而烧的,可这般滚烫的沸水入口,滑下咽喉流入腹部,他却丝毫没有感觉。他沉默了很久才将心中所想仔仔细细的说了一遍。 “那怎么办?”倪儿在旁侧的木凳上坐下,“那些人要是也去那个地方,我们岂不是很危险?” 所以此时的莫小九在考虑还要不要去那个地方,说道:“若不然我们不去了。” 倪儿却是摇头,有些不敢确定的道:“我总觉得要是不去,我们可能永远都出不了这里。” 莫小九微惊,然后想到了来时的黑色风暴,风暴从天而来,要回去肯定也是自地而起破天而出,若如倪儿所说,自己一生都被困在这里,那还谈何报仇,谈何救谦叔? 他道:“不管是暗中之人还是东方世家来的人,修为肯定不低,而你我境界不过两道灵轮,又不能在他们之前赶往那个地方,想要从众多强者中存活且还要获取那可能存在的宝物,比逆水行舟还要困难。” “你要怎么做?”倪儿问道。 莫小九抿了抿唇,说道:“隐入暗中,甩钩钓鱼。” “甩钩钓鱼?”倪儿有些不明白,问道:“什么意思?” 莫小九合了合眼,将身体后靠,却忘了身下所坐凳子并无椅背,差点就仰倒在了地上,好在抓住桌角才稳住了身形。他看了看抿嘴偷笑的倪儿,说道:“我们现在应该是暂时甩掉了跟踪之人,所以现在是隐入暗中最好的机会。” “如何隐入暗中?” 怎样隐入暗中莫小九还没想到,自己两人现在不动倒是暂且安全,可只要一出门就很有可能被发现,想要完全从跟踪之人的眼中消失,还须想出一个极其妥善的办法。 倪儿似也在思考,说道:“要是能改变长相不就没人能发现我们了吗?” 改变长相?莫小九心中苦笑,这小丫头时而冷静如大人,时而却又恢复她这年龄段的天真,说道:“长相乃是天生,如何改变?莫不成自己将自己的脸刮花?弄成一张鬼面?” 倪儿伸出手,说道:“拿来。” 莫小九一怔,不知道他突然伸手所要何物,道:“拿什么?” “那本书。” “哪本书?” “符咒大全!” 莫小九疑惑,说道:“干什么?” 倪儿跳下高高的长凳,走到他右侧抓住其指上的戒指道:“你拿出来就知道了。” 莫小九完全不知这小丫头要干什么,不过还是将符咒大全取了出来,问道:“你到底要做什么?” 倪儿抱着厚厚的书跃上凳子,双手如风一般翻动了起来,待得一处后,忽然停手按住了卷动的书页,推到莫小九身前道:“易容符咒,可完全改变样貌。” 原来小丫头是为了这个。莫小九拂开她的手,合上书道:“这本书上的符咒太高深,以我的修为根本无法驾驭。” 倪儿再度将书翻开,说道:“不试试怎么知道,这是最好的办法。” 莫小九嘴角浮现一抹苦涩,办法倒是最好,可这符咒他根本就使用不出来,又怎么易容。 “试试。”倪儿盯着他,说道:“你说的,我们修为太低,斗不过那些人,为了能够活着、能够走出这里,试试。” 活着。这两个字让莫小九想起了谦叔,想起了天心和师兄师姐,更想到了那不知被葬在了何处,从未谋面的父母。他沉默许久,然后拿过了书,可却发现戒指中没有笔墨纸砚,于是起身道:“明日去找些笔纸来,看能不能将这道符咒画出来。” 次日,天刚拂晓就是微红一片,偶尔飘过的一两片云也是如从染缸中捞出来一般,烈阳不多时便早早的升了起来,继续灼烤着地面顽强的生物。推开门的莫小九眯着眼看着天,一层折射着晨光的细小汗珠从他无声咒骂的嘴唇上渗透了出来。 听着从小院外传来的杂乱脚步声,莫小九很是佩服这里的人,竟然可以忍受这般恶劣的天气,但他却实在有些受不了了,趁着倪儿不在,几步便来到了院中角落的井前,提起那只被晒得裂开了无数细小口子的大木桶就扔了下去。 哗啦一声,一片水从头顶泻落,从裸露的上半身冲下,在烈日下升腾起了一片水雾,莫小九愤怒的将大木桶摔到墙角,还不解气的上前踢了两脚,这鬼地方,破地方,大清早的这水居然已经像烧开了一般! 同样是布满了许多裂缝的院门被推开,倪儿贼头鼠脑的跑了进来,然后砰的一声将两扇门关上,震下了一片尘灰。 莫小九看着她此时的模样怔了怔,说道:“你这是怎么了?” 倪儿抬起一只手解开脑后的细绳,将长发散了开来,擦掉脸上故意抹上去的污渍,将怀中的笔墨纸砚递上前道:“你不是说出门要小心吗,我弄成这样肯定没有人认得出来。” 莫小九甩了甩手上快要被蒸干的水渍,说道:“小丫头,其实你根本就不需要什么易容术,只要将长发剪了再把脸抹黑,根本就没人能认得出来。” 倪儿小眉一竖,将手中之物全扔在了他胸膛上,然后看着他的身后,叉腰道:“先把你的剪了!” 莫小九将一张粘连在胸膛的纸扯下,揉成一团扔到了身后,说道:“知道你现在的样子让我想到了谁吗?” 倪儿冷哼一声向着房内走去,“我又不是你,怎么知道你想什么。” “让我想到了你娘。” 娘?倪儿停下脚步,眼中闪过迷茫之色,她从棺材中来,何来的娘?但随即便想起了前日遇见的那个胖女人,怒而转身道:“那是你娘!” 莫小九忽然觉得很是喜欢看这小丫头不高兴的样子,抱着笔墨纸砚仰头从她身边走过,轻飘飘的道:“真的是你娘。” 砰的一声响起,纸张纷飞中莫小九扑倒在地,压断了手中的笔、压碎了砚,压得一阵尘灰乱飞,却是倪儿直接动了手,一脚踢在了他的腿上。 莫小九身上还未干,脸上也还有些许水渍,这一摔毫无意外的裹满了一身灰尘。他咧着嘴揉着与地面亲密接触的鼻子,转过头道:“你这小丫头片……” 话还没完全出口,倪儿便是一个跃起落下,将他重新压在地上道:“是你娘!” 莫小九再度啃了一嘴泥灰,正要佯怒,倪儿却是将两道灵轮凝聚了出来,并且极快的掰过他的双手,用两条小腿死死的压住。 “她是不是你娘?!” 两人都是天玄初期,莫小九双手被制双腿被压,他如何反抗?就即便是能够反抗又怎能反抗?难道叫他一堂堂男子汉去欺负一个七、八岁的小女孩?要是传了出去那还不被人笑死。 不过,行为上不能反抗,语言上自然可以,他怒道:“小丫头片子,你连娘都不认了,待得少爷我起来,定要教育教育你,打得你屁股开花!” 砰,一个小小的拳头扬起落下,如铁锤一般砸在了他的背上,顿时一个鲜红的拳印便浮现了出来,倪儿将力道把握得相当好,不伤皮肉不伤筋骨,却痛得莫小九一阵龇牙咧嘴。 “是谁的娘?!”倪儿一边说一边又扬起了拳头,不过刚要落下,双眼却被莫小九背上的九个妖兽印记所吸引,她好奇的摸了摸,问道:“这是什么?” 莫小九转头昂起,知道她言语所指后嘴角上扬到了极致,高傲的道:“看见了吧,那些印记就是九州九兽,我可是天命所归,注定要成为这天下的主宰,是未来你需要膜拜的人物,你竟敢这般欺负于我,小心遭天谴!” 倪儿怎会相信,挥拳便如石头砸下,落处正是其中一个印记,“说,她是谁的娘!” 莫小九疼得背部肌肉收缩,嘴角抽搐,他怒咬着牙,道:“你娘!” 砰砰砰砰!倪儿挑眉,双拳带风,如密集的雨点打在树叶上,啪啪之声不绝于耳,而莫小九则是五官纠结眼角有泪,身体被震动得极快的一起一伏,身下灰尘像水浪一般一浪一浪涌向四周。 “谁的娘?!”倪儿好似越打越享受,小拳头挥动的速度是越来越快,小脸上逐渐浮现了笑容。 莫小九哪能还敢死撑,赶忙道:“不是你娘 不是你娘,是我媳妇!” “哼。”倪儿轻哼一声,得意的扬了杨拳头,可刚要起身,忽然蹙了蹙眉反应了过来,于是乎一场骤雨再度降临到了莫小九的背上,说来也怪,这些雨点打落的地方皆在九个印记之上,绝无一滴洒到别处。 片刻之后,倪儿拍了拍手站起身,扬起下颌看着莫小九狼狈爬起,却因见得他满脸灰尘中只剩下了两只眼睛和一排白牙而咯咯直笑了起来。 莫小九双手捂着后腰,怒道:“我都说了不是你娘,你怎么还打!” 倪儿道:“你以为我笨么?你之前说她是我娘,刚才又说是你媳妇,那你成我什么了?” 说罢,她背着小手头也不回的走进了屋内,然后砰砰两声关上了大门,传出明显带着笑意却故意装得冷冷的声音,道:“自己买笔和纸去。” 莫小九恨恨的看着紧闭的大门,一把抓过旁侧破旧栏杆上的衣衫穿在身上,脸也不洗的走出了院门,自己去就自己去,难道小爷还求你这小丫头片子不成。 第六十一章 毁了多少笔 吐了多少血 重新买了笔墨纸砚回来,莫小九入得屋内便翻开符咒大全,挽袖提笔,准备试一试这易容符咒自己是否真的能画出来,可未曾想第一笔刚落下,墨迹处就凭空出现了一道手指般大小的旋风,旋风之强犹如是无数锋利的丝线组成,竟在眨眼间将笔头的细软兽毛绞断,四下纷飞。 这……,莫小九一怔,看着手中剩下的笔杆一阵愕然,他摸了摸劲风卷起之处,入手却是一片黑灰,纸上墨迹之处出现了一道缺口。 倪儿拈掉一根飞在鼻尖上的兽毛,疑惑的看着那道缺口,“怎么回事?” 莫小九自然不知道怎么回事,回过神换笔换纸再试,可结果依然如此,只要第一笔落下便会有风掠起,将笔头绞成一地碎毛,他换画隐遁以及破风破甲符咒,却是毫无阻碍,道道成功。他微有些明白了过来,多半是自己修为太低的缘故,就犹如一个才学会走路的小孩要去攀登一座高山,可见之难。他有些失望的拂掉满桌的兽毛和灰烬道:“易容符咒根本就画不出来。” “为什么画不出来?”倪儿避开扑面而来的兽毛,心想这纸上行笔何其简单的事情?怎么会发生这种诡异的事情?不解道:“就算修为不够使用不了那符咒,可也不应该画不出来吧?” 对于符咒,她比莫小九所知还少,自然不知道每道符咒都有着固定的符文,若是符道大家,只需看你落下的第一笔便可知道你所要绘制的是何种符咒、哪一道符咒。 符文落于纸上,符力随之凝聚,形成无数肉眼不可见的丝线,是为符力,符力随着整张符咒成形便会织出一张复杂的网,然后在符身中出现符结。 绘制符咒,第一笔至关重要,由星辉形成的符力就像是无数匹野马,你必须要有足够强大的力量,它才不会脱缰撒野。 如果你的力量足够强,符道造诣极深,那么行笔如风间符文就会形成一道坚不可摧的围墙,将野马牢牢困在里面,至此,符成。 易容符咒属于高深符咒一列,而莫小九修为不够星辉不足,那么随着第一笔落下而形成的符力、形成的野马便就超出了他的掌控,变得狂暴不堪,嘶鸣着四蹄飞奔,瞬间就将符纸踏得四分五裂。 易容符咒画不出来就无法改变容貌,而改变不了容貌两人迟早就会被发现,若被发现,那便只有死路一条。莫小九皱眉抿唇,提笔染墨铺纸再试,他沉静心神,将体内的星辉缓缓沿着手臂,尽力做到如柔和的春风流入笔杆笔头。 笔尖轻柔得如一颗灰尘般落下,极其缓慢的行走,第一笔本只有寸许长,莫小九却如行了千里路,额头、鼻尖和嘴角都不知何时渗出了一层细密的汗珠。 第一笔浮于纸上,奇怪的没有诡异的风卷起,倪儿脸色一喜,正欲说话,却见莫小九心无旁骛专注于手中,于是赶紧收声凝神退到了一旁。 莫小九也是疑惑这一次这一笔为何没像之前那般毁坏,不过却不敢多有分神,以余光看了一眼书页上的笔划后丝毫不敢停顿,全神贯注的落下了第二笔。 可就在第二笔行进至一半时,他忽感手指一松,低头一看,只见手中的笔竟毫无征兆的化作了粉灰飘散,紧接着他脸色骤然一白,哇的一口鲜血喷了出来,在桌面上染出了一片红色。 倪儿一惊,就要上前,莫小九则是抬手阻止,然后紧紧的盯着桌上染血的纸张和其上那并没有化作灰烬的一道半符文。 符咒成形,神秘的符文便会将星辉转变为符力,从而转化成不同的属性作用,但本源力量却是来自所画之人,所以每道符咒只有画它的人使用才能发挥出最大的威力,也是因此,画符的人与符咒之间会产生感应,而莫小九此时便是隐隐的体会到了那种感应。 他紧皱着眉头,保持着阻止倪儿时的姿势良久,然后抹了一把嘴角的血渍以手指攥着袖口将桌面擦拭干净,换笔换纸再画。那极其微妙的感应让他隐隐觉得,这道符咒或许能够被画出来。 “要不然暂时别试了?”倪儿并没有叫他别画,因为两人都明白这道符咒很有可能是他们保命的最好手段。 莫小九不语,或许并没有听见,执笔的手毫不迟疑的落在了纸上,继而腕间平稳用力再度走出了第一笔,笔尖轻提,没有甩出一滴墨渍,如风一般轻转中走向了第二笔,如之前一般,当得这一笔行至一半时,他手中的笔无声的化作了一片粉灰,同时一缕鲜血从紧抿的唇间溢了出来。 但他早有准备,几乎就在笔化作粉灰的同时,左手一动,染了墨的一支新笔准确的接上了那没有走完的笔划,同时右手一翻,用掌风把将要洒落的粉灰吹出了桌外。 第二笔走完,毁笔两支吐血两口,第三笔起时便毁笔一支,至中途再毁一支,行完,共折笔三支吐血三口,以此类推,当得符咒绘至一半时已不知毁了多少笔吐了多少血,只见地面粉灰一片,莫小九下颌至胸前衣衫尽红。 外面烈日如火,倪儿如从火中奔来,故意抹黑的小脸上尽是汗水,她却顾不得擦拭,赶忙将怀中的一堆新笔轻声放到了桌上一侧。 笔毁依旧,化作粉灰飘落,莫小九毫无停顿的双手依然挥动似风,但脸上则早已惨白一片,意识开始有了模糊的迹象,颤抖的双唇更是不能紧抿,鲜血从喉间灌出,如散乱的雨滴打在桌上和地上、打在臂间和笔上以及手指上,形成一朵朵绽开的小红花,却唯独没有一滴落在纸上墨间。 倪儿紧紧的攥着手指站在桌旁,双眼不断在纸上和莫小九的脸上来回,观察着符文的完成进度,仔细观察着莫小九的状态,做着在危险时刻强行将之打断的准备。 不知过了多久,莫小九双眼已经是眯成了一条缝,似乎只有这样才能勉强集中精神,紧咬着的牙齿间鲜血开始如水一般从嘴角流出,打在地上轻声作响。他身体微晃,不断前后左右移动,犹如一个醉汉,不过从手肘到手腕却像定在了半空没有丝毫不稳。 一道墨渍甩于空中打在地面,同时伴随着一片粉灰飘散,最后一笔落定,形成的完整符文微光一闪恢复平常,莫小九哇的一声鲜血狂喷,双眼一闭直挺挺的倒下,瞬间昏迷。 倪儿急忙顶住他的后背将之扶到床榻,待得确定了没有生命危险后来到桌前将那张丝毫未沾到鲜血的符咒小心收了起来,紧接着便出门来到院中提桶打水,准备为莫小九擦拭身体。 可待得她再回到房中时却发现莫小九身体蜷缩,牙齿磕得咯咯直响,原本苍白的脸上不知何时浮现出了一缕缕的灰色,嘴角流出的血中竟也有着丝丝黑色。 倪儿曾服下火妖丹,又在冰牢中长期接触寒毒,一看之下便知此为中毒之状,她毫不迟疑的快步上前,以指作刀在小手上划开了一道口子,将流出的鲜血强行喂入莫小九的嘴中。 鲜血入口入腹,其中蕴含的火妖丹药力向着体内各处散开,渗入经脉涌至玄海,开始焚毁那些隐藏在角落的黑点,而后,随着那些不可见的黑点逐渐减少,莫小九脸上痛苦之色逐消,身体肌肉开始放松恢复如常,嘴角溢出的血慢慢的转为了正常之色。 倪儿微松了一口气,她并不知道火妖丹的妖力能否解莫小九身上的毒,本是侥幸尝试,好在见效。 数日之后,莫小九在大汗淋漓中醒来,不由得再次用虚弱不堪的声音咒骂了一遍老天,然后便见得小丫头满脸污渍的抱着一堆明显是新买的衣衫从门外走了进来,于是问道:“那道符咒怎么样了?” 见他转醒,倪儿眼中浮现一抹喜色,跑上前放下手中的衣衫,然后将符咒拿了出来,说道:“符文倒是丝毫不差,只是不知道效果怎样。” 莫小九拿过符咒,聚精会神的体会了一番,发现那种玄妙的感应还在,且直觉告诉他这道符咒绘制得很成功,于是大喜道:“只要再绘制一道符咒,我们便可以改变容貌,不用再担心被那些人认出了。” 倪儿看着符咒想了想,说道:“这符咒难道就这么完美,不会有任何破绽?” 莫小九闻言细想了良久,然后摇了摇头将符咒递给了她,这道符是以二道灵轮的修为绘制,必然达不到完美之境,那些境界高于自己的人就即便是看不穿,也肯定会发觉到符力的波动。 但若是只能感觉出符力波动应该不会出什么问题,毕竟他们不可能因旁侧人的气息不对就挥刀相向,除非其中有精通符咒的人存在,不过这可能性不大,别的帝国他不知道,但在这朱雀帝国中惊符门已经成了这般模样,且曾经还与两个禁忌名字有牵连,旁人都避之不及,怎么可能还敢涉及此道。 第六十二章 他在饮酒 淡说悲伤 “朱雀帝国修符道的人很少,那些人中应该不可能看穿我们的易容。”莫小九撑了撑身体,将头靠得稍高了些,目光落下却见得倪儿腕间有一道明显是才愈合不久的猩红疤痕,皱了皱眉道:“你的手怎么回事?” 倪儿收好符咒,将一件新买的长衫放到他旁边,反问道:“你什么时候中的毒?” 莫小九眉头微皱:“毒?” 倪儿转身合上门,挡住外面火红的光线,只留下一条缝照亮屋内,说道:“那天你画完符,昏迷后就出现了中毒的征兆。” 莫小九疑惑,而后想到了灵泉上的那人,心想难不成真如天心所说,那人血液中的毒还残留在自己身上?而这次强行绘制符咒正好将之引发了出来?可这与小丫头手上的伤有什么相关? 似知道他心中所想,倪儿说道:“我服下过火妖丹。” 莫小九细细一想便明白了过来,定然是倪儿服用过火妖丹之故血液中含有了药力,只是想不到那丹药竟这般神奇,除了能抵御寒毒外居然还可以解百毒,不过如此正好,少了那隐藏在体内的剧毒便可以少了很多威胁。 这时,门外忽有轻微异响传来,就犹如是有风贴地卷过所发出的声音,然后就有些许灰尘从门缝中涌了进来,随即便是两声几不可闻的脚步落地声。两人警兆大起,倪儿身形一动掠至了门后,莫小九则是双手一翻,将戒指中的双刀取出极快的组合成弓,并指勾弦瞄准。 然而他此时星辉枯竭,玄海转动极慢,全身经脉肌肉更是剧痛不已,只是这一动便是脸色苍白双臂颤抖,额头渗出了一片豆大的汗珠,但他却顾不得这些,目光经过有些晃动的箭杆箭簇紧紧的盯着门缝外那道落在地面的影子,有汗滑进眼角都不敢丝毫眨动。 不过,那门外之人并没有拔剑,也没有闯入,只是开口说了三个字,而莫小九在听到这三个字和有些熟悉的声音后便是一阵愕然一阵大感意外,然后放下了手中的弓箭。 门被缓缓推开,一个剑眉星目,腰间悬着阔剑的身影背着光走了进来,站定后抬头将目光落到莫小九的身上。 “武小剑?真的是你?”莫小九诧异至极,怎么也想不明白当初从东方问天手上败走后莫名消失不见的他会出现在这里,同时心中那份愧疚也悄然的翻涌了出来,不过却是减轻了许多,毕竟眼前之人仍还活着。 “他是谁?”倪儿从门后的阴影中显出身形,视线疑惑的在两人身上来回。 武小剑进得屋中自然也发现了门后的埋伏,只是没想到竟是一个七、八岁的小女孩。他低头看了看倪儿,转身关上门后将目光落回了明显是受了重伤的莫小九身上,问道:“你怎么受了如此重的伤?” 莫小九收起弓箭,撑着身体半靠在床头,笑了笑道:“发生了一些意外,你呢,怎么会出现在这里?” 武小剑走近桌前,解下腰间的阔剑放在其上,说道:“跟着你而来。” 莫小九神色一凝,心中一惊,如何都想不到武小剑竟然就是那暗中跟踪之人,又或者说是其中之一。他下意识的握紧了身侧的黑弓,不过在见得放在桌上的阔剑后又缓缓松开了五指。 武小剑进门便解下了佩剑,就是在告诉自己,他并无恶意,再则,莫小九也不相信这个曾经唯一的朋友会对他拔剑相向,于是问道:“可不可以告诉我,为何跟踪我?” 武小剑坐于桌前,取下腰间的酒壶饮了一口,说道:“他们是为了得到九荒镜像幻境的完整地图,而我是为了东方问天。” 莫小九一听便知道自己之前的猜测无错,那些人跟踪自己的人果然是为了得到完整的地图,于是说道:“也就是说东方世家已经得到了后半张地图,而东方妖儿又送回了前半张,所以他们就会前来,而那些人便是想利用我将他们找出来。” 武小剑有些诧异,说道:“你是怎么知道的?” “那只鸟。”莫小九说道:“那只鸟被惊起时我便知道了有人跟踪,但却是想了很久才推测出这个结果。” “不仅是他们想利用你。”武小剑侧头看他,说道:“我也在利用你。” 莫小九自然能想到武小剑利用他的目的,若换做自己或许也会这么做,说道:“只是我不明白,你为何肯定东方问天会来?” “他已经来了。”武小剑眼中掠过冷光,握着酒壶的手指有些用力,说道:“或许过不了多久我便可以把剑刺进他的胸膛。” 莫小九沉默,不说东方问天现在的修为,就说此次来到这里,身边必然是带着高境界的强者,在他看来武小剑恐怕很难成功,他道:“你来找我是想让我帮你找出东方问天?” “我既然知道他已经来了,又何必需要你帮忙。”武小剑说道:“我是来让你离开,毕竟我能找到这里,和我一起的人也很可能找到。” 莫小九艰难下床,在倪儿的搀扶下来到桌前,到了一杯水道:“如你说所,他们既然已经知道了东方世家之人的下落,为何还要找我?” 武小剑将手中的酒壶递到他身前,说道:“因为你杀了东方武,有你作饵,想要擒住东方问天会容易很多。”稍微顿了顿,他又道:“其实我也曾这样想。” 莫小九伸手将酒壶推回,嘴角微有笑意道:“那你为什么不这样做?” “因为到现在为止你仍是我唯一的朋友。”武小剑拿过酒壶仰头饮了一大口,咽入腹中后才问道:“钱叔怎么样了?” 莫小九不语,伸手拿过他的酒壶也饮了一口,却被呛得连声咳嗽了起来,良久才慢慢平息,他抹掉嘴角的水渍道:“现在被关在火雀宗。” 武小剑迟疑了片刻,说道:“谦叔真的是那两个禁忌名字之一?”他眼下言语中称的是谦叔,却非钱叔。 莫小九猜之肯定是听闻了些什么,却没作回答,于沉默了片刻后,“说说你吧,帝都之后是怎么活下来的,当时我看见东方问天给你灌了毒,可当我追到巷道中时,你却忽然消失不见。” 武小剑微皱了下眉,似意外他当时竟然在场,而后缓缓的说道:“我本以为自己会死,毕竟如东方问天那般阴狠的人不可能任由我活着,那毒定然是剧烈至极。”他道:“但我没死,不是上天垂怜,也不是命运的刻意安排,而是有一个人一直跟着我,从好几年前就一直悄悄的跟着我,然后救了我。” 莫小九仔细回想,记得当时他几乎是前后脚跟至,可并没见得有他人,似乎唯有一辆马车经过,难不成武小剑就是被那马车中人所救?他道:“想必此人医术极其高明,若不然以你当时的状况……” 武小剑却是摇了摇头,虽然声音如常神色也没有任何变化,但旁侧之人仍是听出了一些悲伤,他道:“她习医,但医术并不高明,我现在还活着是因为她转移了我体内的剧毒。” “转移?” 武小剑点头,那放在桌上的阔剑嗡然一声轻颤,似在表达着他内心的愤怒悲哀,“全部转移到了她的身上,所以我才能活下来。” 莫小九目光落在阔剑上,看着剑鞘上栩栩如生的图案线条,他猜测,那人是将自己的命给了武小剑,而这一切的原罪是在东方问天,所以他看见了这把剑中正在不断生长的仇恨。 武小剑拿起阔剑,手指轻轻在剑鞘上划过,说道:“所以我这一生无论如何都要取下东方问天的人头。” 莫小九将酒壶还给他,说道:“所以你去了青龙帝国。” 武小剑的手指停在剑鞘的青龙图案上,说道:“东方问天是朱雀帝国的殿下,而东方世家又是属于火雀宗,我只有到其他帝国才能积蓄起报仇的力量。” 到此时,莫小九在看到了剑鞘上的青龙图案后才知道了暗中一直跟踪着他的人竟然是来自何处,除了震惊之外就只剩下了极快滋生的恐惧。想来,他现在竟然成了两个帝国的目标,一个是要杀他,一个则是要以用他作饵,到头来同样也是死路一条。 武小剑站起身,将阔剑重新悬在腰间,说道:“现在他们暂时没有时间顾及你,是你离开的最好机会。” 莫小九苦笑了一声,说道:“那黑风自天而降,想要出去那便是登天之难。” 武小剑向着门外走去,说道:“那就先离开这座城,以后再慢慢做打算。” 莫小九起身上前,伸手按住了被武小剑拉开了一条缝的门,沉了沉神道:“据我所知,想要从这里出去只有一个法,若是做不到,你我可能永远都会被困在这片天空之下。” 在被黑色风暴送进来时,武小剑很是担心出去的问题,但后来他却反倒有些高兴,因为东方问天也来到这里,又因为这里与外面世界隔绝,所以东方问天背后便少了东方世家这个庞然大物,所以他报仇的脚步便会走得更快一些。 第六十三章 挖个坑 埋点土 他道:“也许我并不想离开这里。” 莫小九隐隐猜测到了原因,说道:“因为在这里东方问天少了后备力量,你更容易报仇。” 武小剑点头不语。 莫小九沉默,然后道:“可否帮我一个忙?” “你说。” “告诉我你们和东方问天的实力,还有就是帮我打听一下城中石楼上的人是谁。” “东方问天等人的实力与青龙帝国相当,各有一个六道灵轮之人,其余皆是五道灵轮,我和东方问天除外。”武小剑没有迟疑,也没有问他意欲何为,又说道:“青龙帝国的人已经打听清楚,石楼上的人是这座城的城主,名为聂伏尹,六道灵轮中期。” 莫小九点头,收回了按在门上的手,说道:“如果到得最后在这里你杀不了东方问天,那么请帮我,我们一起想办法离开。” 武小剑跨门而出,然后似又想到了什么,止步将腰间的阔剑取了下来,递给他道:“这把剑是那名惊飞了山鸟之人的,你拿着,若要找我便在鸿来客栈的窗前拔出它,小心别让他人看见剑鞘上的青龙图案。” 看着武小剑走出院门,倪儿问道:“你想让他帮我们什么?” “现在还不知道,但有他在敌人之中,于我们只有利而无害。”莫小九转身回到床上,然后便拿出戒指中的聚灵石碎块开始恢复力量。 数十天之后,他伤势痊愈,然后便开始着手绘制第二道易容符咒,自然,毫无悬念的又不知毁了多少笔吐了多少血,昏迷了多少天,待得再醒来再痊愈,他便换了衣衫戴上面具,拿着按照倪儿掌心的光线画下来的地图出了门,来到了鸿来客栈三楼的窗前,拔出了那把阔剑竖在了窗台之上。 一个时辰之后,一个同样带了面具的人从楼梯而上,来到了对面坐下,窗侧的墙壁刚好挡住了他的身影,正是武小剑。武小剑抬头看向莫小九,说道:“想知道什么?” 莫小九拿过窗台上的阔剑还入鞘中,然后收入戒指中,倒了一杯水低声说道:“我准备去那石楼,但之前我想知道你们或者东方问天等人有没有提前去过?” 武小剑解下酒壶倒了一杯酒,说道:“青龙帝国的人这段时间一直在应付另一个六道灵轮强者,没有去过,而东方问天等人就在相隔一条街的一个客栈中,据我们观察也没人去石楼。” 莫小九心中稍安,抿了一口水,想了想道:“另一个六道灵轮强者?什么人?” 武小剑侧了侧头,用余光扫了一眼楼中食客,说道:“那人姓顾,极为年轻,这段时间正与卢宏谈论合作的事情。” “卢宏?” “嗯。”武小剑放下酒杯,说道:“青龙帝国大将军,修为在六道灵轮初期。” 莫小九点了点头,问道:“你们谈什么合作?” 武小剑声音压得更低了些,说道:““关于一扇门,镜像天下中心的一扇神秘的门,门后就是九荒镜像幻境。” 莫小九微惊,他本以为这里便是九荒镜像幻境,却没想到并不是,他回想倪儿手中地图上标示的两个点,思考着哪一处才是那扇门,说道:“完整的地图上有两个终点,你知不知道哪一个才是九荒镜像幻境?” 武小剑怔了怔,面具下的眼中露出诧异的神色,但却没有问他是否拥有完整的地图,说道:“据那人所说,确实有两个终点,一个便是那扇神秘的门所在,一个则是被叫做机关城,但因为没有地图所以并不知道位置在何处。” 机关城?莫小九心中莫名一跳,惊符门除了符咒之术以外便是机关术,突然听见机关城几个字他下意识在想这两者之间会不会有什么关联?但他此时又如何想的出来,于是转而问其他道:“东方问天等人拥有完整的地图,那性顾之人为何不与他们合作?偏偏在找上你们?” 武小剑转了转手中杯子,说道:“不说东方问天等人身为皇族的高傲霸道,就只论他们本就拥有完整地图,还需要与谁合作?怎会让一个突如其来的人平白分一杯羹?” 莫小九皱眉想了想,觉得也对,说道:“那么他们为何一直逗留在城中迟迟不启程?” 武小剑手指一停,将杯子放下,说道:“因为青龙帝国的人已经散出消息,说你在我们手中,你是杀害东方武的凶手,东方问天等人怎么会轻易离开。” 莫小九下意识的低了低头,悄然环视着四周,青龙帝国的人说自己在他们手中,那么这附近很有可能就藏有东方问天的人,看来回去后需要赶紧使用易容符咒改变容貌。 见其神色武小剑便知道了他心中所想,说道:“这客栈之地太明显,东方问天的人不会出现。” 莫小九点头,确定无其他要问的后起身便下楼出了客栈,穿过几条街在一处房檐下止步仰头看着那几乎要高入云端的石楼良久,而后跨步走了过去,他想要和这座城的城主谈一次合作。 他没有沿街直行,而是尽量隐藏着身形在各条巷道中变换方位,以免引起他人的注意,然后待得临近石楼放缓了脚步踏上了其下长长的石阶。 “站住!”从石阶中段开始,两侧便是各站满了一列在烈日下依然身着铁甲手握兵器的士兵,那甲胄上清晰可见一层层热浪升腾,但这却士兵的脸上却没有出现丝毫难耐之色。 见此,莫小九不禁更为佩服生活在这里的人,心想这些人都是铁打的不成?但他却没有心思上去调侃一句‘哥们需要来口水吗’之类的话,因为他此时踏上石楼就仿佛是踏上了一条不知道死活的路。 他显得很是有礼的抱了抱拳,向两名架刀拦路的士兵道:“劳烦通报一声,我想见见城主大人。” 两名士兵见他脸戴面具便多了几份警惕,喝斥道:“放肆!你是什么身份,城主大人是你想见就见的吗!” 莫小九自然知道不会顺利,于是说道:“两位大哥若是执意不肯通报也无妨,我这就离去,只不过城主要是知道了此事,两位大哥恐怕……”不待两人发怒,他又道:“两位想必也看见了百来天前的那黑色风暴,在下来见城主便是为了此事,两位大哥还请仔细想一想,这报与不报之中的利弊。” 两人扬刀的动作缓停,而后迟疑的对视了一眼,如今营中谈论得最多的事情便是那黑色风暴,无人不知城主对此事的重视,若是真如眼前这人所说,那么自己两人万一误了什么大事可就只有提着脑袋去面对城主大人的怒火了。 “等着!”权衡了片刻,一人收刀转身向着石楼奔去,不多时便有着一个少年负手而来沿阶而下,站在了莫小九的身前。少年并没有问其他,而是看着他的脸道:“带着面具而来,似乎不太够诚意。” 此少年虽然没有开启灵轮,但莫小九依然能感觉到身前像是挡着一座黑沉沉的大山,他抿了抿唇道:“我将要和你们谈的事情比我的脸重要。” 少年似觉得他这个回答很有意思,嘴角浮现了一抹笑意,但并没有说什么,转身向着石楼道:“跟我来吧,城主对你前来似也有些兴趣。” 莫小九深吸了一口气,平息着逐渐加快的心跳,跟在少年身后上了石阶走进大门踏上了通往石楼顶端的楼梯。 “你便是那黑色风暴最先送来的人?”上得顶层,一个声音便传了过来,他转头看去,只见聂伏尹正坐在棋盘前,此时正放下了手中的棋子转头向他看来,说道:“倒是有些手段,居然能够隐藏这么久。” 聂伏尹乃是六道灵轮强者,莫小九心中不免有些紧张,所以他戴了面具,除了伪装外便是为了不让对方看出自己脸上的神色变化。他尽量做到声音平静如常的道:“这座城这么大,只要不住客栈,随便找个地方便能隐藏,城主大人自然不可能轻易发现。” 引他上来的少年走到棋盘前坐定,举一子落定,像是在对聂伏尹说道:“我很佩服他的勇气。” 聂伏尹点头,黑棋落下,黑龙长驱直入将白龙厮成两段,说道:“所以我让你带他上来。说吧,你找我什么事。” 莫小九并没有直接说明目的,而是道:“事前,晚辈想问问城主大人,是否想过要离开这里,去往外面的世界。” “哦?”聂伏尹并没有因为他的话而停下手中动作,说道:“想又如何?不想又如何?” 莫小九道:“若是前辈想走出这里,那么我们自然便可以接着往下说,若是不想,那么晚辈转身就走。” 聂伏尹脸上露出一抹笑意,说道:“你修为不高,自信倒是很足,你凭什么认为可以从这里出去?” 莫小九来时便想好了出现各种结果后的退路,于是毫不停顿的说道:“前辈乃是这里的城主,对城中之事想必如控掌中,自然也就了解另外两方人的实力。” 少年转过头,带着嘲笑的语气道:“你是想说,若是你出了什么意外他们会冲上来报仇?” 莫小九附笑了一声,说道:“这怎么可能,他们本就是追我而来,又怎么会为我报仇,只是晚辈在来之前就做好了准备,若是走不出这里,那么他们便会知道有某样东西落在了城主手里。” 聂伏尹落棋的手微微一顿,说道:“原来你是来此威胁老夫的。” 第六十四章 一定不再打晕你 莫小九摇了摇头,说道:“晚辈不敢,只是想让我们的谈话顺利进行。” 聂伏尹继续落子,说道:“可你凭什么觉得他们可以威胁到老夫?他们加起来也不过几十人而已,而老夫却拥有整座城。” “可前辈这座城却不一定能挡得住。”莫小九道:“毕竟他们有两名六道灵轮强者,且其余的都是在五道灵轮,要冲上这里,也只不过是稍费些时间罢了。” “你认为老夫手下就没有其他强者?”聂伏尹缓说道道:“何以断定他们上得了这石楼?” 莫小九上前一步以足气势,让对方知道自己是有备而来并不害怕,说道:“城主若是有完胜的把握,又何必迟迟不动手,让他们在城中安然近百天?” 聂伏尹转头看了一眼他脚步落处,说道:“我为什么就一定要对他们动手?” 莫小九再进一步,说道:“从各方面看城主都应该动手,一来前辈若是想要离开这里,便会抓住那些从外面而来的人,询问或者拷问离开的方法,即便他们不知道你也一定会这样做。” “有道理。”少年专注于棋盘,一边听着一边想着这一局该如何致胜,说道:“那么第二是什么?” 莫小九道:“第二,若前辈不想离开,这些人从外面而来,修为高深,如果没有出去的办法那么便要生活在这里,前辈作为城主难道就不担心他们会起野心,从而对您造成威胁?”不待两人开口,他又道:“城主之所以成为城主,除了修为以外,对权利的**便是另一个原因,所以前辈不可能是那种看淡尘世的闲云野鹤之人。” “更有道理。”少年收回即将落子的手,抬头看向聂伏尹道:“我一直没往这方面想过,若不是他这样分析我还真不知道原来你竟然是这样一个人。” 聂伏尹继续走棋,说道:“我何时告诉过你我不是这样一个人?”待得一局再定胜负,他看向莫小九道:“老夫很好奇,你所谓要落在我手里的某样东西到底是什么?让你这般笃定那些人会为此攻我石楼?” 莫小九进第三步,站到了棋盘一侧,说道:“一张地图,一张两方人追我至此,冒着有可能再也出不去的危险都一心想要得到的地图。” 聂伏尹眼神微凝,若真如眼前这人所说,那么这张能引得这么多强者一无反顾追入镜像天下的地图绝非凡物,定有着极大的秘密,且肯定与这里有关,而这里的秘密除了机关城以外就只有那扇门,难不成……想于此,他赫然起身道:“什么地图!” 莫小九身体轻晃,险些被聂伏尹衣角卷起的劲风扫得后退,他强行稳住不移动分毫,抬头直视道:“九荒镜像幻境的地图!” 果然!那扇神秘的门后岂不就是九荒镜像幻境!聂伏尹背后六道灵轮猛然凝聚,一把抓住了他的肩膀,力道之大,瞬时传出了一阵骨骼摩擦的声音,眼中有抑制不住的激动翻涌道:“地图在哪?!” 莫小九冷汗直流,不过眨眼时间就有一缕水渍从面具的下颌处滴落了下来,他咬着牙强忍住那几乎是要碎掉的肩膀上传来的剧痛,说道:“前辈还请放手,晚辈是来谈合作,并非专程为您送地图而来。” 聂伏尹则是冷哼出声,手中力量逐增,说道:“说!地图在何处!若不然老夫现在就捏碎了你!” 莫小九心中忐忑恐惧骤起,心跳如打鼓,口中却是不带一丝妥协的道:“城主大人难道以为晚辈会蠢到这种地步么,杀了我你不但得不到地图,还有可能会死,就即便不死,这座城也再无你容身之处!” 叮的一声轻响,白棋一子落定,多年来白龙第一次将黑龙撕成了粉碎,少年异常兴奋的站起身来,得意的道:“我终于将你杀了个片甲不留!” 然后他整了整坐乱的长衫,看着聂伏尹激动的脸和抓在莫小九肩上的手道:“你激动归激动,可千万别冲动,这人修为不高却敢孤身一人前来,无疑是做了充分的准备,可别一不小心断送了你出去的唯一机会。” 闻言,聂伏尹身上的气势才渐消,手中一动将莫小九径直摔了出去,砰然撞在了墙上,将石墙砸出了一片裂痕,他冷怒如雷道:“地图在哪!” 莫小九踉跄着从碎屑中爬起,呛咳中一口口鲜血喷在了面具的内侧,如倒水一般从下颌处流了出来,呼吸间便染红了脚前的地面,但他心中却是大定,因为聂伏尹绝对不可能再杀他,于是抬手抹了一把颈间的血水,说道:“城主大人既然没有诚意,那么晚辈也不勉强。” “城主大人大可将我抓起来,但是您一定再看不到地图的一点影子!” 说着便扶着墙壁就向着楼梯处走去,他不想以后处处受制,所以一定得端着,不然以后在聂伏尹面前说的话根本就起不了任何作用。 聂伏尹衣袖一拂,跨步就要上前,却被少年拦住,他道:“事事如棋,需细斟慢酌,眼下可不像平时的你。” 似被他提醒,聂伏尹这才止步,逐渐散去了身上的气势和灵轮,待得飞扬的须发和衣角落定,他看着莫小九隐没的楼梯口道:“跟着他,我要知道他藏于何处!” 出得顶层,莫小九扶着栏杆踉跄而下,口中不时有鲜血喷涌,那一摔看似简单,但聂伏尹乃是六道灵轮王境修为,星辉何等磅礴,只是一出手便几乎夺走了他半条命。 石楼本就高得出奇,所以莫小九整整用了一个多时辰才下得地面,一路上都洒下了星星点点的血迹,不过好在楼中的那些士兵除了露出疑惑的神色外并没有对他出手,若不然,此时他恐怕已经在阎王殿的记名册上签字画押了。 出得石楼,莫小九拖着身体向着石阶下走去,众士兵见状本欲阻拦,不过却看见了后方不远处少年抬起止住的手,于是也就纷纷退回了两侧。 少年乃是五道灵轮虚王境,他很自信莫小九逃不开他的视线,所以并没有隐藏身形,于是很是悠闲的跟在了后方。 莫小九怎能猜测不到身后有人跟踪,不过他脸上带着面具,只要能稍微避开少年的视线然后拿掉面具换下衣衫便很有把握逃脱。可如何才有避开少年的机会?他心念电转目光四顾。 正在此时,楼前石阶的下方,一个如小山般的人影大摇大摆而来,每一步落下,脚下地面上的少许灰尘就会如在鼓上一般震动跳跃。莫小九定眼一看不由得万分诧异,那连男人都生不出来的血盆大口,那满身随着走动而浪涌的赘肉,岂不正是那日在街上碰见的大家闺秀? 再看两侧士兵低头垂手的模样,莫小九瞬间便猜测出这女人的身份不低,于是一计起于心。他带着戒指的手一翻,一道隐遁符咒便打在了身上,同时一步跨前,鲜血飞洒中身形化作一股劲风掠下了石阶。 少年自然也看见了女子,自然也在瞬间猜测到莫小九可能会有所动作,可才刚一跨步却见后者的身形陡然诡异的消失,不由得一怔。就因这短短的耽搁,待得他反应过来再追至时,女子的尖叫也响了起来,随即又戛然而止。 众士兵合围而来,手中兵器锵然出鞘。少年落地站定,看了看周围人群的反应,知道说这女人身份不重要什么之类的话已经无用,便转头看向莫小九出鞘的黑刀道:“放了她,我让你离开。” 莫小九右手勾在女子的下颌,左手中的黑刀掉转,以刀尖抵住女子的咽喉,说道:“阁下放心,我只想甩掉你,并无意杀她。” 少年转头仰起,看了看石楼的顶层,然后有些无奈的挥手散开了包围的士兵,这女人乃是聂伏尹生死之交之女,曾托付聂伏尹好生照顾,虽然长得确实难以入眼,可若真的死了,聂城主恐怕还是会非常内疚。 他也知道莫小九不会下杀手,因为此人来此的目的合作并非是结怨。他有些烦躁的挥了挥手,说道:“我就站在这里,你赶紧走 赶紧走,不过你记住,半个时辰之内她要是没有完好无损的回来,即便是掀了这座城聂城主也会将你找出来。” “走。”莫小九拖着女子肥胖的身体一步步后退,片刻间就隐没在了街道中,而后待得进入一条狭窄的巷道后再度抬手将之打晕了过去,然后极快的取下面具换了带血的衣衫悄然的窜了出去。 这次能如此顺利的安全逃脱完全是个意外。临走时他转头看了一眼躺在地上如一滩烂泥的女人,眼有愧疚的轻声道:“初见时我本以为你是丑恶妖兽的后代,现在才知你竟然是我的幸运之神,若是下次再有这种事情发生,请放心,我一定不再打晕你……” 第六十五章 初见 然而,莫小九以为甩掉了少年就可以很快且顺利的回到住处,可却误估了聂伏尹那一摔的力量和造成的伤害。他不过才走出几条街的距离就猛然感觉体内一阵震荡,随即便是剧烈的疼痛和眩晕如潮水般猛涨,双脚像踩在了狼上一样摇晃了起来。 该死的老东西!感觉着视线在片刻时间就缩短到了两丈内的距离,他不禁破口大骂聂伏尹的全家老小,而后抹了一把下颌的血水紧咬着牙走进了一条巷道,扶着墙一步步向前挪动。如此强撑着不知行了多久,洒下的血花不知点缀了多长的距离,在莫小九感觉身体都已经不属于自己的时候,终于是双脚一软向着地面倒了下去,不过却有一只手忽然从旁侧身了过来,扶住了他的肩膀。 莫小九极其艰难的侧头,模糊的视线却看不清身旁人的面目,唯一引入他眼中的就是那只如凝脂且似还散发着淡淡光华的玉手和白底绣花轻轻飘动的袖角 “你……?”女子带着迟疑的声音很轻,不知是因为他此时意识极度模糊的缘故还是如何,传入耳中有些缥缈,很是好听。 虽然女子只说了一个字,但在那一瞬间莫小九却觉得犹如天籁,如是一缕从九天泻落的清泉流进了他的心中,让他不禁想,这世上怎能还有这般沁人心脾的声音。 “我……”莫小九蠕动着咽喉想要开口,可眼前忽有无尽的黑暗骤然袭来,瞬间便将他的意识淹没,待得他再醒来时,首先闻到的是一缕淡淡如风的清香,或许是心里作用,让他觉得全身肌肉都莫名的得到了一阵放松。 但,这一切却突然被一阵狂风卷散,随即便似有一滴寒冬里的雨水打落在了他的咽喉,刺骨的冰冷如平静的湖面上忽然荡开的水浪般极快的袭便了全身。他竭力的睁开沉重的眼皮,才发现冰冷的来源竟是一柄厚重的长剑,那剑身在他模糊的视线中泛着刺眼的寒光。 莫小九身体下意识的一缩,双眼沿着剑身向上,待得视线完全恢复了聚焦才看清了长剑的主人。此人眼中冰冷至极,似毫无感情,双唇极薄,比剑刃还寒。 “你是谁……”他曲起双手想要撑起身体,可话还没有完全出口,那人竟是一言不发的跨步向前,手中剑毫无晃动的向着他的咽喉刺了下来。他大惊,翻身欲躲,可如此近的距离又如何能避闪,几乎刚要有所动作咽喉处便是一热,一条血线浮现了出来,骇然之下再顾不得其他,背后灵轮一聚就欲向着脚下的空当躲闪。 可那柄剑的速度之快完全超乎了他的想象,只是带起了一道极为细小尖锐的破风声便又拦在了前方,然后依然是方向不改的向着他的咽喉刺了下来。这一剑毫不花俏,简单至极,但正因为简单才强大,让莫小九毫无退路,剑身上的冰冷犹如凝聚成了实质,只是轻轻随风拂过便让他如坠冰窟,冻结了收紧的皮肤肌肉,冻结了刚泛起的反抗念头。 剑尖带起的寒光如电,他只觉得眼中一闪便清晰的感觉到了咽喉皮肤的破裂、温热鲜血的飞溅,紧缩的心脏中恐惧以难以形容的速度升腾蔓延。 “公子不要!”一个大惊的声音伴随着门被推开的吱呀声传来,莫小九没敢转头也没有时间转头,更因为恐惧而转不了头,只有眼角的余光再度看见了那似曾相识的凝脂玉手和白底绣花的飘动衣角。 那眼冷唇冷的男子似因为听见女子的声音而微微一顿,于是长剑也稍缓了几分,于是一只脚已经踏进了死亡门口的莫小九在感觉到了长剑上一现即逝的迟疑后急忙将身体向侧一倒,堪堪躲过了咽喉被洞穿的命运,不过那锋利无比的剑刃仍是贴着他的颈侧带起了一片飞溅的血花。 “公子不要!”那女子终于赶至,有些焦急的挡在了床前,将两人分隔了开来。 “他是谁。”顾公子长剑微垂,如刀的目光从女子的头顶掠过落在了莫小九的脸上。 女子拉住他持剑的手,欲将他推离床边,但或许是力量太小的缘故并没能成功,于是说道:“他只不过是我偶然救起的一个路人。” “路人?”顾公子冷哼出声,手中一动就将她拂到了一旁,长剑指向正翻身爬起的莫小九道:“路人也不能出现在这里。” “公子!”女子赶忙上前,再度拉住他持剑的手臂道:“他与我们毫无相干,你可不可以不要杀他?” 此时女子转过身莫小九才得以看清了她的面容,一时间心脏不由快速的跳动了起来,莫名的升起了一股紧张。此女细眉如柳、眼似春水、唇泛桃红,一袭白底绣花的衣衫更是衬托出胜雪的肌肤,气质如落入人间的仙子沾染了些许凡世尘埃,神色间带着淡淡忧伤。 “不能。”女子的两度阻拦似让顾公子有些微怒,声音变得更为冰冷,抓住她的手向后一扯,长剑便要向着床榻上的莫小九击下。 “顾公子!”见状,女子大急的说道:“我本是想救人才将他带回,你若是再杀了他,叫我心中如何能安?!” “时间久了自然能安。”顾公子手不停剑不停,剑尖再一次临近了莫小九躲无可躲的身体。 莫小九本以为这把剑在他死亡之前无论如何都不可能停下,然而,很多事情都会出乎意料,就在剑尖刚刚触及到他的皮肤,死亡如黑云一般笼罩而来时,那只给他留下深刻印象的手却毫不迟疑的抓住了剑格前的剑身。 剑尖在距离莫小九咽喉还有寸来许之际,剑身在空中定格,顾公子低头看着剑身上五指间流下的血水,皱了皱眉,而后将目光落道女子的脸上道:“你知不知道你在干什么?” 女子似没有修为,手指上不深的伤口便让她脸上刹时褪去了一层血色,但她却依然没有松开,眼中不知是因为疼痛还是因为其他而泛起了一丝痛苦。她咬了咬唇道:“我一身医术是为救人而学,可这么多年却只能看着你剑下亡魂与日俱增而无丝毫办法,他只不过是一个路人,就当是为了寒鸢,能不能少添一条冤魂。” 顾公子凝视着她,神色毫无变化,但眼中的冷光微有些减弱。顾家惨变之后,他一心只想复仇,只想找到九荒镜像幻境离开这里,现在想来似从未有片刻时间顾及过这个一直跟随着自己,从无怨言的人。他握上寒鸢抓着剑身的手轻轻拿开,然后收剑转身敛去眼中的神色,声音依然冷道:“走,在我改变主意之前。” 闻言,女子眼中明显的浮现一抹喜色,对莫小九道:“你伤势还未痊愈,回去后定要多做调养。” 莫小九自然不敢多作停留,点了点头翻下床向寒鸢道了一声谢后急忙推门而出,以极快的速度离开了两人所在之处,待得距离足够远,他才止住脚步回头后看,心中依然还残留着顾公子手中剑所留下的恐惧,自然还有那只见一面便留下了极深刻印象的女子身影。 不知为何,只是初见寒鸢的身影便如烙印一般深深的刻在了脑海之中,更不知是因为什么原因只要一想到那只救了他两次的手心中就会莫名的紧张,似还泛起了些许小女儿家才会出现的羞涩。 莫小九大为恼火的抓了抓头,这是怎么了?难不成我有着恋手癖?还是上辈子是女儿身,今生还残留着小女儿家的小情绪? 这可能吗?这不可能!他抓完头发又抓脸,还不断的甩着头,可那只如仙子一般才能拥有的手却始终挥之不去的在眼前浮现,于是便只能带着无比纠结的情绪回到住处,可他才刚推开院门,脚还没跨入院中就被一道满是怒意的声音震得双耳一阵嗡鸣。 “你这几天跑哪儿去了?!”一阵风扑来,卷起的灰尘径直扑了他一身,低头一看,入眼却是倪儿那张无比愤怒的小脸。 莫小九微微一怔,还没来得及说话,倪儿便是双手一伸,将他推出了门外,然后砰的一声关上院门,转身向着房内走去。 这怎么了??莫小九一脸茫然的挠了挠头,这小丫头片子发什么疯?怎么会生气成这模样?他百思不得其解的推开门,却又听一道破空声响起,随即砰然一声中他还扶着的一扇院门便化作了无数碎屑暴散。 碎屑如雨纷飞落得各处都是,一扇院门就此结束了它看守大院的使命,只留下了一个门环还在他的手中晃悠。莫小九愕然的看着地上断裂的笔,满头雾水的同时本就因寒鸢的那只手而大为恼火的他不由得有些微怒,这丫头今天是怎么了?发这么大的脾气? “小丫头片子,你……”他快步向着屋内走去,推开门啪的一声将手中的门环扔在了地上,但话才出口就猛然感觉身体一晃,然后就发现后背与地面来了个亲密接触,紧接着一道黑影跃起扑下,由两只小拳头化作的暴风骤雨便狂泻袭来。 第六十六章 愤怒的倪儿 砰砰之声连片响起,倪儿用了与上次相同的招式,压住了他的腿锁住了他的手,双拳毫不留情的如无数滚石砸落,带起了他起初愤怒,后面无奈以及认命的惨叫和求饶声。 一阵电闪雷鸣之后雨过天晴,倪儿怒火稍消的站起身,冷着小脸拍了拍手上的灰尘,然后一言不发的走到桌前坐下,丢给了莫小九一个冷冷的背影。 “丫头,你今天是哪根筋不对?我招你惹你了啊?”莫小九鼻青脸肿的爬起,双手捂着胸膛腹部倒在了床榻上,恨恨的说道:“再则你下手就不能轻点啊,不知道我受了重伤吗!” 倪儿不加理会,依然冷冷的坐着,她刚才虽然很愤怒,但还知道控制力道,绝不可能造成严重的伤害,不过随即想了想又觉得不对,这些天她找遍了大街小巷都没能发现莫小九的踪迹,难道真的是在外面受了伤才回不来? “你受伤了?” 迟疑了片刻,她最终还是转过了头,小脸上的大眼睛中浮现着担忧,可话问出口却没得到回答,只见莫小九正躺在床上望着屋顶阵阵出神,眼珠微转,似在想着什么。 倪儿蹙眉,下得凳子来到床前,看着他脸上时而露笑时而纠结,时而还露出一点那女孩家才有的羞色,不解的问道:“你在想什么?” “一只手。”莫小九下意识的回答。 一只手?倪儿更为不解,问道:“什么手?” “一只女人的手。” “什么女人的手?”倪儿两条小眉蹙得更深了一些。 “一个落于人间的仙子的手。” 听得此话,再见得莫小九的神情,倪儿心中莫名有些不舒服,就像是有人压住了她的小胸口,有些闷,于是便抬起手揉了揉,可却是越揉越难受,越揉越觉得烦躁。因为难受,所以她冷着脸道:“你不是说很快就回来吗?怎么去了这么多天!” 莫小九这才回过神来,甩了甩头挥去脑海中的身影和那只手,定了定神后将那天的事情简单说了一遍,道:“不过好在有贵人相助,若不然你家少爷现在已经是烈日下的一具干尸了。” 倪儿问道:“你说的贵人就是那个仙子?” 莫小九轻嗯了一声,眼中露出了一片倪儿看不懂的神色,说道:“丫头你是不知道她有多美,那声音那气质真无法用言语形容,特别是她的手……”正说着,他忽见一物出现在了视线中,定眼一看却是之前用来打扫桌椅的旧衣服,于是疑惑的看向倪儿道:“干什么?” 倪儿满脸不喜的指了指他的嘴角,道:“擦一擦。” 莫小九以为她在说自己脸上有污渍,毫不在意的伸手抹了两把道:“擦什么,这是在家里又不是在外面,反正都没人看见。” 倪儿则是摇了摇头,将满是污垢的衣服扔在他脸上,说道:“流口水了。” 莫小九摸了摸嘴角发现并无黏乎乎的感觉,怔了怔刚要开口却似想明白了什么,将揉成一团的衣服一扔,怒道:“你个小丫头,竟敢拿我开心。” 倪儿视而不见他的怒意,问道:“你这几天出去干什么了?” 见她对自己的怒火毫不理会,莫小九也只得悻悻作罢,双手枕着头道:“去见了见那石楼中的人。” “石楼中的人?”倪儿虽然小,但也能猜到那是楼中的人必然是强者又或者是这座城中的大人物,不解道:“你见他们干什么?” 莫小九侧了侧身,说道:“我们要去的那个地方肯定是危险重重,所以我本想借助合作之名利用他们打前阵,可奈何不但谈判不愉快少爷我还差点就见了阎王。”说着,他想起了武小剑口中的机关城,于是一个翻身坐了起来,拿出按照倪儿掌心光线画下来的地图展开,指着较近的一个终点道:“若我猜测不错,这个地方叫做机关城。” “机关城?”倪儿眼中闪过茫然,虽然觉得心中有个听不见的声音在强烈呼唤她前往,但却不知道那地方的具体名称。 莫小九点了点头,手指向着地图的远处移动,停在了另一个终点上,说道:“这个地方应该有着一扇神奇的门,门后才是真正的九荒镜像幻境。” 倪儿低头看着他手指落处,更为疑惑的道:“什么门?” “这些信息都是从武小剑那里得来,具体的并不清楚。” 莫小九摇头表示不知,然后沉默了片刻,说道:“东方世家已经得知了你我在城中的消息,并以为我们落在了青龙帝国那帮人的手中,我在想我们是不是可以从中做点文章,让他们互相残杀。” “他们怎么知道?”倪儿问道。 “青龙帝国的人想借我这个杀害了东方武的凶手做作饵,所以便谎称你我落在了他们手中。”莫小九说道:“我估计他们是想设下陷进诱捕东方问天,然后逼迫对方交出完整的地图。” “那你又想怎样让他们互相残杀?”倪儿又问道。 “这个……”莫小九沉头深思,可他本就不善于手段和计策,所以待得过了良久,五官都快纠结在了一起也没能想出一个办法,不由得挠了挠脸道:“这个暂时没想到。” “想不到你怎么让他们互相残杀?”倪儿并不觉得这句话有什么问题,所以问道。 “你故意的。”莫小九脸色一黑,恼怒道。 倪儿觉得莫名其妙,但却被他的怒色勾起了才刚刚平息的不悦,于是也很不高兴的道:“你自己想不出来关我什么事,我都还没找你算账呢!” “算账?”莫小九挑了下眉,而后想到一进门就遭遇了一顿暴揍,更怒道:“我一回来就被你莫名其妙的打得遍体鳞伤,你还想找我算什么帐?!” 倪儿学着大人的模样挽了挽袖,双手叉腰道:“你一出去就消失了好多天,害我四处找,还白白担心了好多天,你说找你算什么帐?!” “消失了好多天?”莫小九微愕,然后想到了昏迷前的重伤和此时基本无恙的身体才恍然明白,想必自己在那女子的住所呆了好多天,再想想倪儿可能为此焦急寻找了好多天,他不禁心中有些愧疚的道:“我受伤之后就昏迷了,一直到之前才醒来,没办法给你报平安。” 听他此说倪儿心中稍微好受了些,但仍是板着脸冷哼了一声,说道:“谁知道你是才醒,还是留恋着某个仙女姐姐不愿回来。” 寒鸢容颜绝美堪比仙子,可每每想到她莫小九的眼中便是先出现了那只手,而他又不愿承认自己有恋手癖,所以大为恼火道:“给你说了才醒就是才醒,而且就算我留恋不想走,可她身边却有个杀人不眨眼的冷血恶魔,我敢吗我!” 说于此,莫小九皱了皱眉,听女子叫那人顾公子,而且又如此强大,难不成就是武小剑口中的那个人?而自己运气实在好得无以复加,受个伤就昏迷到了一个六道灵轮强者的家里? 见他不语,倪儿以为他又在想那个不知是谁的女人,冷冷的皱了皱鼻也转身坐在床上不说话。 莫小九回过神来,不知她又为何不高兴,但也不想开口自讨苦吃,便从戒指中将天心交给他的那个卷轴拿了出来,前几日他在武小剑口中听得机关城的时候心中就有种莫名的感觉,隐隐觉得这机关城似乎与惊符门有着什么联系。 卷轴一点点展开,入眼是一片纵横交错的复杂线条,线条大概成环形一圈接着一圈螺旋向下,然后到得一定程度又逐渐扩张,整体如沙漏之状。 “这是什么地图……”地图之怪异让莫小九完全看不明白,但随着手中动作卷轴顶端逐渐露出来的几个字则让他猛然脱口惊呼,差点从床上跳了起来。 “又怎么了?”倪儿本不想理他,却又被他惊愕的声音勾起了好奇之心,忍不住扬起小脸道:“你拿的是什么?” “机 机关城?!”莫小九仿如未闻,双眼紧紧的盯着手中卷轴,其上地图与倪儿掌心光线形成的地图完全不一样,若是此上所指和武小剑口中的机关城是同一处,那么这会不会就是机关城的内部结构?! 此时倪儿也爬上了床,踮着脚尖看着他手中的地图道:“这是机关城的地图?你从哪里得来的?” 莫小九曲腿坐下,盯着手中地图仔仔细细的看了看,说道“若这上所画真的就是机关城的内部结构,那么想要得到纵剑就必须得好生斟酌斟酌。” “纵剑?”倪儿坐到旁侧,问道:“纵剑是什么?你又要斟酌什么?” 莫小九目光在两张地图上不停来回,说道:“纵剑是我师门的圣物,找回它是师尊的一个心愿,至于斟酌,当然就是得想个办法让城中的老头为我们打前阵,且还要在必要的时候牵制住东方问天和青龙帝国等人。” “打前阵?”倪儿蹙眉,说道:“为什么要让他打前阵?万一到时候那纵剑被他得去了怎么办?” “机关城,顾名思义里面肯定有着机关无数。”莫小九指着地图上密密麻麻的线条说道:“看这结构之复杂,里面肯定危险重重,你我就两个人怎么应付?自然要找些炮灰先去破了其中的机关。” 第六十七章 你是个骗子 倪儿略懂,点了点头道:“那你斟酌出什么来没?” 莫小九挑眉看她,而后下了床,拿着两张地图来到了桌前,提起壶倒了一杯在高温下根本就冷不下来的水,抿了一口道:“所谓斟酌自然就是谨思慢想,不能急不能躁。” 看着他的故作模样,倪儿轻声冷哼的跳下床,说道:“再不急,那些人怕都要去机关城了,我看你到时候怎么办。” 莫小九皱眉咬着杯沿,侧头斜眼以对,这小丫头是越来越有话了,虽然眼中脸上逐渐少了不属于七、八岁女孩该有的冰冷,但这变得越来越暴力、越来越能像大人般调侃讽刺可不是什么好事,得找个时间好生****。 正胡思乱想着,他眼角的余光落在了地图上的另一个终点上,偶然有一念头涌上心来,话说这九荒镜像幻境在所谓的门后,若是如此那么这门用什么开?会不会有钥匙?如果有钥匙那么聂伏尹、东方世家和青龙帝国等人又知不知道或者得没得到?若是这些人都知道钥匙而没得到,那自己岂不是就可以用此做点什么? 想于此,他凝了凝神收起两张地图准备前往客栈找武小剑细细打听一番,可当得转过身看向门外时又为难于该如何出门,在石楼时聂伏尹或是因为一心想要得到地图而无视了自己脸上的面具,但事后其肯定会密切注意城中动静,尤其是带面具的人。 可若不戴面具又该怎么伪装?易容符?不行。符咒大全上明确言明,初学者一旦使用易容符咒便不能随心解除伪装,需等符力自动消散才可恢复真身,时长为百余天。而他隐隐觉得自己现在的模样应还可以有点什么作用。 “那女的真的这么美么?”看他望着门外不语,倪儿不爽道。 “谁在想她美不美,我在想该如何出去。”莫小九无语至极,这小丫头片子怎么老是咬着这事不放。 倪儿心中稍喜,但并不显于脸上,她看着大门奇怪的道:“这门大开着又没有人拦你,你抬抬脚不就出去了,这是需要想的问题么?” “就这样出去?你是觉得东方世家的人找得我太辛苦还是怎么的?”莫小九道。 “你之前不也是这个样子回来的么?”倪儿道:“怎么没见被发现。” “那是因为我去的是石楼,方向都不同。”莫小九恼道:“可少爷我现在要去的地方是东方世家和青龙帝国之人所在的那条街。” “你去那里干什么?”倪儿问道。 “当然是去找武小剑了,难道我还去自投罗网不成?”莫小九走到门槛前没好气的道。 “我也去。”倪儿上前说道。 莫小就自然不会答应,两人一高一矮一男一女的组合太明显,若是同去很有可能引起东方问天或者青龙帝国的注意,说道:“我去去就回,你跟去干什么?” 然而倪儿却已经走出了门口,扬了扬小脸说道:“你上次也说去去就回,可不但数天毫无音讯还身受重伤,就连魂儿都差点被勾走了,我要再不看着你,谁知道还会发生什么事。” “这话怎么说的?”莫小九歪了歪嘴角,自己身受重伤不假,昏迷数天也不假,可魂儿要是被勾走了现在还能站在这里么?他道:“上次是意外,这次我只是要去想武小剑打听一些消息,你跟去很容易会被发现。” 倪儿停下脚步,弯要在地上抓了一把灰望脸上一抹,而后转头看他道:“这样他们不就看不出来了?” 呃……,看着她脸上还在往下散落的灰尘,莫小九再度无语,他指着院子角落的井说道:“这灰干得都快起火了,赶紧去打些水和一和。” 倪儿翻着眼看了看眉毛上往下掉落的灰尘,想了想后信以为真的跑到了井边,正搬着大木桶准备打水却听身后衣袂轻响,再回过头,院内人影已无,破碎的院门前只剩下少许飞扬的尘埃在慢慢落定。倪儿大怒,砰然摔碎了手中的木桶,背后两道灵轮一凝便直接纵身而起跃出了院墙,可两人都是天玄初期,一人先行另一人自然追不上,待得她落地张望,两方巷道已然看不见莫小九的身影。 “莫小九!你个混蛋!”小女孩愤怒至极的踢碎了脚前的一块石头,更是将手中还捏着的桶把手摔了出去,仰起一片通红的小脸向天,“你就是个骗子!大骗子!大大大骗子!!” 远处,正撕下一块衣角蒙在脸上的莫小九无端的打了个喷嚏,他揉着发酸的鼻子疑惑的仰头看了看天,心想难道是被这鬼天气闷坏了不成?要不然怎无缘无故的打喷嚏?百思不得其解中他摇了摇头将碎布两角在脑后系好,继续向着武小剑所在的方向行去,待得来到客栈后再度拔出了阔剑竖在了窗台上。 不多时,脸上换了一张面具的武小剑从转角的楼梯口而来,坐下后看了他一眼,问道:“怎么?” 莫小九收剑还入戒指中,环视了一眼楼内食客,想了想后低声将寒鸢身边顾公子的相貌形容了一遍,问道:“与你上次口中所说的可是同一人?” 他说的很细,武小剑只是一听便确定的点了点头,说道:“应是同一人,可你怎么会见到他?” 果然是同一人?得到确定莫小九不由大感自己运气之好,果真是一昏就昏到了一个六道灵轮强者的家里。他没有详说缘由,只道了一声意外,然后问道:“那,你们和他合作的事情谈的如何了?” 听他此问,武小剑倾身向前抬手关上了一扇窗,说道:“已经谈妥,现在正在计划如何找到你,然后诱东方问天上钩,所以我劝你还是赶紧离开的好。” 莫小九摇了摇头表示自己不会走,说道:“既然你们已经合作,那么可有多知道些什么?” “你指什么?”武小剑问道。 “关于那扇们。”莫小九道:“比如那扇门该如何开启,或者用什么开启。” “那人为了表示诚意倒是有说靠着完整的地图可以找到那扇们。”武小剑仔细回想道:“但似乎并没有说如何才能开启那扇门。” 莫小九道:“那门后便是九荒镜像幻境,如此神秘的地方肯定不可能轻易进入,难道卢宏就没有问?” “卢宏倒是有问,但那人并没有说,而是要我们赶紧找到地图,说到时自然会将关于九荒镜像幻境的一切告知。”说罢,武小剑皱了皱眉,又道:“按理说他的修为在六道灵轮,若是与我们合力,要斩杀东方问天等人根本就不是什么难事,可他在得知东方世家手上有完整的地图后却并没有这么说,而是让我们自己想办法获取,这让我有些费解。” 莫小九手指在椅臂上慢慢敲动,按武小剑所说,顾公子在得知东方世家手上有完整的地图后会第一时间动手才对,可他并没有这么做,这其中会不会有什么原因? 他侧头看向窗外,视线落到城中高高的石楼上,聂伏尹也想得到地图,那么顾公子不与青龙帝国合力是否是不想引起他的注意?可若是不合力,那么这两方打起来动静岂不是更大? 他摇了摇头,感觉有些想偏题了,这些与自己好像没多大关系,沉默了片刻道:“那你们谈论之时有没有说得到地图之后是直接前往那扇门的所在还是先去机关城?” 武小剑思索道,“那姓顾之人很少说到机关城,所以依我猜想应该是直接前往。” 莫小九点了点头,若青龙帝国的人直接前往,东方世家以为自己在他们手中必然也会追去,但若是如此,聂伏尹说不定也会有所动作,那自己想去往机关城岂不就要落空?该怎么办呢?他凝神想,眉头都快皱出了水也没想出一个办法,无奈只得将戒指中的地图拿了出来,放到武小剑的身前道:“这是完整的地图,若是时机恰当,将它交给卢宏。” 武小剑明白他此举何意,问道:“为何?” 莫小九道:“本来我有想过让他们自相残杀,可一来是实在想不出计策,二来,听你说那姓顾之人并不想合力击杀东方问天等人,想来多半怕引起聂伏尹的注意,所以现在只得让他们赶紧离开,如此我便会安全。” 武小剑将地图收入怀中,说道:“如你之前所说,从顾姓之人那里得知,想要离开这里只有一个办法,那便是进入九荒镜像幻境,若是将这地图给了他们,到时你怎么离开?” “这不正好?”莫小九嘴角微扬道:“让他们先去打头阵,有什么危险都往他们头上招呼,我再去时不就安全很多?” “可若是九荒镜像幻境里面只有一次离开的机会你又该如何?”武小剑说道。 闻言,莫小九才发觉竟然忽略了这个问题,他拿出地图本是想让青龙帝国和东方世家的人前往九荒镜像幻境后再让聂伏尹带他去机关城,可要是真的只有一次离开的机会,那就算得到了纵剑又有何用? 第六十八章 再临石楼(上) 想于此,他再度发觉自己完全没有谋略之才,一想到这些问题头就像是一堆稀泥搅都搅不动,他有些烦躁的喝了一大碗水,起身道:“地图先放在你那里,我去找聂伏尹那老头谈谈。” “你找他做什么?”武小剑道。 “我要去机关城,自然要找他打头阵,若不然里面的重重机关我可应付不了。”莫小九揉了揉微痛的额头两侧,上次在聂伏尹手上受的伤至今都还没痊愈,眼下再去可真不知又会是什么结果,但不管如何这次都要和他谈好合作的事情。 武小剑皱眉起身,说道:“你去机关城做什么?” 莫小九摇摇头未答,转身下楼出了客栈沿着街道往着石楼的方向走去,不多时就再次来到了楼外长长的石阶前,不过这次经过了盘问后却不是少年前来接引,而是被众士兵齐齐押上了顶楼。 “上次你好不容易才逃脱,想不到竟还敢来。”两人依然坐在棋盘前,不过并没对弈,棋盘上也没有棋子,聂伏尹转头看向他道:“你是真不怕死?” 莫小九怎能不怕,他从站到这里背上就已是一阵发紧,心脏更是不可控的加速跳动了起来,说道:“就是因为怕死才不得不来打扰城主大人。” 少年手中按着一本棋谱,细细翻阅着说道:“你再次冒险前来可还是因为地图的事?” 莫小九点了点头,说道:“地图的事占主要,也还有点两位可能不知道的事。” “哦?”少年停下翻书的手,侧头道:“这城中还会有什么事是我们所不知道的?” 莫小九道:“比如说顾公子现在的动向。” 少年微诧,说道:“你竟然知道顾公子?” 莫小九再度点头,说道:“不仅知道,还险些死在他手里。” 少年有些不信,顾公子是何人?手段何其凌厉?此人如此低的修为又怎么从其手中得生,他道:“我倒是很好奇你是怎么逃脱的。” 莫小九说道:“那顾公子杀人不眨眼,按常理我现在自然已经成了一具尸体,可凡事都有意外,而这个意外便是他身边名叫寒鸢的女子。” 听到寒鸢二字两人已经相信了几分,顾公子行踪隐秘,身边那个女人更是很少为人所知,而眼前人竟还能说出其名字,那么所言多半不假。少年又问道:“那么这个意外指的又是什么?” “当然是指上次城主大人对在下的出手。”莫小九看向聂伏尹道:“若不是城主大人当时的那一摔,在下也不可能昏迷在巷道中,便更不可能被习医的寒鸢所救。” 寒鸢虽然习医,但从未曾施于民众,所以知道她身怀医术的人几乎是没有,听至此两人已然完全相信了莫小九之话,少年有些不可思议的道:“想不到竟还有人能从顾公子手下存活,可真算得上是一奇迹。” “你刚才所说顾公子的动向指的是什么?”聂伏尹并没问顾公子现在何处,因为按其行事作风恐怕早已离开原处换了地方。 莫小九未答,而是悄然深吸了口气壮胆,看了看旁侧的椅子说道:“想必顾公子的动向城主会很感兴趣,而我要谈的合作想来大人会更感兴趣,所以,不知大人可否让我们之间的谈话变得轻松一些?” 他此话说的极为大胆,很有可能引起聂伏尹这个六道灵轮强者的怒火,但他却不得不如此,一则是因为若落了下风,那么在以后便会处处受制,再则就是要暗示两人,自己真的够胆。 好在聂伏尹并没有像上次一样向他出手,只是眼有冷光看着他道:“虽然老夫很想离开这镜像天下,但若要杀你也可以做到毫不迟疑,想与我谈条件,凭什么?” 莫小九道:“依旧是凭着我手上有完整的地图。” “恐怕不止是你手上有吧。”少年放下手中书说道:“你曾说两方人都是因地图追你而来,可据我观察,其中有一方人在城中住下后并没有四处寻找你的踪迹,似乎并不着急,想来他们手中应该也有完整的地图。”他看向莫小九道:“所以杀了你,我们也大可与他们合作不是?” 莫小九没想到两人凭此细节就猜到了此处,心中微微一惊,但脸色却依然不变的说道:“大人猜测得不错,那方人手中确实有着完整的地图,可却不见得会和两位合作。” “哦?”少年饶有兴致的道:“说说理由。” 莫小九道:“上次忘了告诉大人,他们复姓东方,是朱雀帝国皇族,其中有一人更是当今皇子,试问高傲至极的帝国主人凭什么和别人分享宝藏?既然如此,大人杀了我之后如何还有机会得到自己想要的东西?” 两人心中一诧,皆没想到那方人竟是这样的身份,少年想了想道:“若如你所说,那么另一方人为何又敢与之抢夺,且还有诛杀之心?” “因为他们乃是另外一帝国之人。” “另一帝国?” “对。”莫小九道:“青龙帝国,所以他们自然敢抢夺,也自然敢起诛杀之心。”不看两人一闪即逝的惊讶表情,他继续道:“当然,大人也完全可以与青龙帝国的人合作,但为了得到地图他们必然是要杀了东方世家的人,那么大人仔细想一想,就即便是最后你成功的去到了外面的世界,又该如何生存?” 聂伏尹眉头渐皱,他知道莫小九的话外之意,若与青龙帝国的人合作,那么就即便是回到了外面的世界恐怕最后也只有死路一条,对方绝不可能让一个知道东方世家的皇子是死于谁手的外人安然活着。 “你如何证明他们的身份?”少年说道:“我们凭什么相信你所言属实?” 见两人神情和口中问出的话语莫小九心中悬着的石头渐落,说道:“两位大人也可以选择不信,但不管如何都只有与我合作才最保险且不用伤亡一兵一卒,而青龙帝国和东方世家的人都是强者,大人想要强夺无疑很难,合作更是得不到丝毫好处。”他稍顿,又道:“还有,如今顾公子已经和青龙帝国的人站在了一条线上,也就是说他们现在多出了一个六道灵轮强者。” 两人神情一凝,聂伏尹道:“此话当真?你又是从何处得知?!” 莫小九不答,再度看了看旁侧的椅子。 聂伏尹双眼微眯不语,似在考虑莫小九此话的真假,而少年则是点了一下头示意他可以坐下。见此,莫小九心中大定。让他坐便表示两人心中已有了与他合作的想法,他道:“大人何必问我如何得知,但我可以肯定的说,这消息绝对不会假。” 聂伏尹眉头越皱越深,顾家乃是他一手所灭,若是顾公子真与那些人走在了一起,那么随时都有杀上来报仇的可能,而自己手下根本就没有这么多能与之抗衡的强者。他道:“顾公子为何与他们合作?” 莫小九走到侧方坐于椅上,说道:“自然是为了东方世家手上完整的地图。” “既然如此,那他们为何还没想东方世家的人下手?”少问道。 “这一点我也是百思不得其解。”莫小九道:“他只是让青龙帝国的人赶快得到地图,而他自己似乎并没有动手的意思。” 聂伏尹拂袖起身,说道:“他这样做是不想让我知道,看来是想得到九荒镜像幻境里面的东西后再来报仇!” “但关雪已死,三把钥匙之一已经遗失,他如何能开启那扇门?”少年也站起了身来,说道:“难不成他已经得到?又或者知道了那把钥匙的下落?” 果真是有钥匙!还是三把!莫小九眼神一凝,而且听这少年的言外之意似乎顾公子已经得全,就即便是没有得全那也必然是怀有两把。 聂伏尹负手踱了两步,说道:“关雪之死都只是你我的猜测,并没亲眼见到尸体,是不是还活着并不敢肯定,不过可以肯定的是他并没有得全三把钥匙。” 少年思索着点了点头,据说三把钥匙聚齐会有异象升空,按此推断想必顾公子还没有全部得到,他道:“可这镜像天下中只有这一座城,关雪若是还活着必定就在城中,然而这么多年我们并没有发现过其踪迹。” 聂伏尹踱步至栏前,说道:“她原本是这城中的六道灵轮强者之一,想要隐藏身形又岂是我们能够轻易发现的,此时说不定就藏在某处盯着你我,准备伺机报仇。” 听至此,莫小九不禁想,这老头到底得罪了多少人?怎么从口中说出来的一个个都是仇人?不过这样正好,岂不刚好可以逼得他只有和自己合作这一条路可走。 这时聂伏尹忽然转过身看向他,目光如刀的说道:“你的目的是什么?” 莫小九被突如其来的冷光刺得皮肤一紧,但他强行忍着没让自己的眼神有丝毫躲闪,说道:“机关城,我要进入机关城。” 少年看有些意外的看向他,说道:“我本以为你的目的是想依靠着我们进入九荒镜像幻境,却没想到会是机关城。” 莫小九当然想进入九荒镜像幻境,但既然顾公子还没有得到三把钥匙便说明就算他们杀了东方问天等人得到了地图也还不会立即前往那扇门的所在地,如此,那么自己为何不先去机关城得了纵剑再前往九荒镜像幻境? 第六十九章 再临石楼(下) “机关城中藏有什么秘密?竟能让你用九荒镜像幻境的地图作为交换?”聂伏尹皱眉,他在镜像天下中几百年之久,知道机关城中有对那扇门所在位置的指引,但却再没听闻过与之有关的其他传言,此人目的如此明确,难不成其中还存在什么宝物抑或是神兵之类的东西? 纵剑虽然已断,但毕竟是惊符门的圣物,所以莫小九本不想说,可随之一想又改变了主意,因为越是不说聂伏尹便会越感兴趣,若到时对方来个杀人越货可就得不偿失了,他道:“告诉城主大人也无妨,其中有着一把断剑,乃是我宗门的圣物。” “既然是圣物,那么为何却派你前来?”少年说道:“是贵宗门无人还是以为凭你如此低微的境界就已经足以在机关城中如入无人之境?” 莫小九苦笑一声,说道:“不久前宗门得到九九荒镜像幻境的地图,然而却在同一天遭受巨变,我带图而逃,走投无路才想进入这里避难,来时并不知道机关城就在镜像天下之中,但如今既然知道了那么作为弟子就该想尽一切办法将断剑寻回以了师尊心愿。” “所以你才来找我们合作,想要让我们为你打头阵破解其中重重机关?”聂伏尹自然猜测得到他的意图,而后话锋一转道:“可老夫在这镜像天下中几百年,进出机关城数次,在其中死亡的手下已可堆积如山,但却始终不得进到城中深处,寻不得关于那扇门的指引,若不然还需要你手中的地图?” 莫小九心中微怔,未想到聂伏尹没有地图也已知道机关城的所在而且还屡次想要破入其中,且听其言,里面似乎还存在着能够找到那扇门的方法,他想了想道:“伤亡如此之大也没能进入城中深处,那么城主手中便肯定没有机关城地图。” 两人闻言皆是凝视着他,机关城的所在并非是什么秘密,如顾公子和关雪都是无比清楚,不过却从来没有听说过还存在与之有关的地图。 “难不成你手上还有机关城的地图?”少年道。 莫小九点头,说道:“所以只要城主大人愿意合作,我便可以找回宗门圣物,而你们则能够得到九荒镜像幻境的地图。” 聂伏尹抬脚向他走近,说道:“至始至终都只是你再说,我可是连地图的影子都没看到。” 莫小九抬头看他,说道:“在下不过两道灵轮修为,面对城主大人自然得需谨慎,怎能随意将地图带在身上,不过只要大人答应合作,不日便可以看到九荒镜像幻境的部分地图。” 到此时,聂伏尹已不再怀疑他所说,双眼极为有力的眯成一条缝,其中似有冷光如电,说道:“你准备何时将完整的地图给老夫?” 莫小九缓缓站起身,丝毫不躲闪他眼中的凌厉,说道:“当然要在进入机关城以后,若不然城主得了地图之后不履行承诺又或者将我杀了,在下岂不是很冤。” 聂伏尹不语,直视他良久,而后才道:“要合作可以,但老夫必须马上看到地图,还有你这张脸。” “如城主愿。”莫小九之所以蒙面是为了防止在城中被东方世家或者青龙帝国的人看见,而不是不担心在聂伏尹身前暴露面容,所以他毫不迟疑的取下了蒙在脸上的那片衣角。 “如此年轻就有这般魄力,可真是难得一见。”少年微加称赞,而后又道:“那么你准备给我们看那一部分的地图?” “到机关城为止的一部分。”莫小九说道。 “我们都知道机关城在哪儿,又何须看?”少年说道。 “若是不看,城主大人又如何知道我手上确有地图?”莫小九将手中的碎布放入怀中后说道。 “有道理。”少年点了点头,转头看向了聂伏尹,似在等他决定。 聂伏尹转身走到棋盘前坐下,执一黑棋落下,说道:“老夫在此等你将地图带来。” “在下现在就去将地图带来,还请城主大人稍等。” 见合作基本谈成,莫小九悄然松了口气,拱了拱手向着楼下行去。 待得他走远,少年来到棋盘对面坐下,先是看了看黑子落处,然后夹起了一颗白子,他并没有去跟踪莫小九。在他想来,后者再度前来必然是有备无患,绝不可能轻易就被外人发现。 “你准备怎么做?”他将白子落定后问道。 “你同他前往机关城,若能进入城中深处且发现里面藏有关于那扇门的指引便杀了他。”聂伏尹说道:“若进不去就先留他一条命,待得完整地图到手后再杀。” 少年夹起一子,刚要落下却似又想到了什么,抬头说道:“机关城中凶险异常,若是还没进入城中深处他就死了又该如何是好?” 聂伏尹道:“所以在地图没有到手之前你必须保证他活着。” 少年手中棋子落下,说道:“你乃是六道灵轮,若是亲自前往成功的机会将大得多。” 聂伏尹左手将右手的袖角提起,落子于棋盘道:“顾公子既然已与青龙帝国的人合作,那么他便不能再完全藏匿身形,我需要留在城中想办法得到钥匙。” 少年皱眉,说道:“顾公子与你修为相同,再加之青龙帝国的人,你如何能够得到钥匙?” 聂伏尹收手凝神,思索了片刻道:“顾公子既然可以和青龙帝国的人合作那么我们为何就不能利用东方皇族的人?只要告诉他们钥匙的下落,就很容易让两方人动手。” 少年道:“此计倒是可行,可还有一把钥匙下落不明,就算得到了顾公子身上的两把也没有用。” 聂伏尹摇了摇头,说道:“如我之前所说,有四种情况,一是关雪死了,第三把钥匙已经和她一起消失,我们永远也打不开那扇门,永远要留在这镜像天下。” “第二,关雪死了,钥匙遗落在某处,我们还有一丝希望将之找到,也有一丝希望离开这里。” “第三,关雪死了,钥匙被顾公子得到,我们能抢到手便可以出去,抢不到便老死在这里,不过这几乎不可能,因为他现在还没对东方皇族的人动手,再则我们也没见到有异象升空。” “第四,关雪还活着,钥匙也还在她手中,眼下正在暗中某处观察着我们,欲要伺机而动,或者在等着某一方胜出,然后再与之合作。” 少年静听细想,问道:“你觉得哪一种可能性最大?” “第二与第四。” “为何?” 聂伏尹未答,因为楼梯上隐隐传来了轻微的脚步声。 此时的莫小九已经去而复返,不多时便被几名士兵带了上来。他进前站定,伸手入怀摸了摸按照倪儿手中光线重新临摹但却只画到了机关城的地图,然后缓缓将之取出,手臂轻抖间展了开来。 两人皆是对机关城的所在熟悉至极,只是一眼便确定了地图上的路线丝毫没有出入,聂伏尹将之拿过放于棋盘上,说道:“四名虚王境陪你去机关城,到时不管能否成功进入机关城深处你都必须将完整的地图交给老夫。” 莫小九退后两步,稍拉开与两人的距离,说道:“城主大人这话岂不是有些不负责,九荒镜像幻境是何等神秘之所在,是唯一可以离开镜像天下的办法,大人如此说叫我怎能放心将完整的地图交出来。” “机关城何等固若金汤!”聂伏尹脸色一寒,扔掉手中的棋子道:“你的意思是只要没能进入城中深处,即便是我的人都死光了你也不会将后半部地图交出来?!” “城主大人似乎忘了这是交易。”莫小九道:“既然是交易大人就该拿出些诚意来,我给你地图你帮我进入机关城深处,这很公平,但若是我得不到所需就有失公平,失去了公平你我还如何合作?”随即他语气微缓,说道:“其实城主大人何需担心,我手中有机关城的城内地图,此去伤亡应是不会太大。” 聂伏尹眼角收紧,脸上布满了一层寒霜,他负手身后冷声道:“我可以全力助你,但若你死在了里面又该如何?我又到何处去得后半部分地图!” 莫小九踉跄后退了一步,脸上瞬间褪去了一层血色,聂伏尹的声音虽然不大,但传入耳中之后却字字如雷,震得他双眼一阵眩晕唇间溢出了一丝殷红。他强行稳住身形,说道:“后半部分地图已经被我烧毁,所以城主大人可不能让我死,若不然这九荒镜像幻境中的东西可就会落入他人之手。” 聂伏尹脸上寒霜越来越浓,几乎似要结冰,不过正当要发作时少年走上前了一步,挡在了两人之间,说道:“你想要何时前往机关城?” 莫小九抬手抹去嘴角的血迹道:“当然是越快越好。” 少年侧头看向聂伏尹,见他脸上无反对之色后说道:“好,后天清晨你在楼前等候,到时我会带人同你去机关城。” 第七十章 去找我们的护身符 出得石楼,莫小九回头看了看顶层栏前站立的少年和聂伏尹,然后将面具重新戴在脸上走进了街道,先是去了一趟鸿来客栈,而后才返回了住所。 进得破碎的院门,等在房门前的倪儿便迎了上来,见他身上无伤小脸上明显可见的担忧才逐渐散去,问道:“怎么样?他们答应了没?” 莫小九揉了揉她的头,心中却在想着刚才与武小剑的谈话,他之所以找武小剑,是为了让自己能够从机关城中活着出来,因为若是聂伏尹的人发现了城中对那扇门的指引之物后肯定会毫不迟疑的下杀手。 “合作到是谈成了。”走进屋内,他从戒指中取出了回来途中购得的许多的箭矢,然后拿起一支在箭身上刻画隐遁符咒,说道:“后天便可前往机关城,不过你不能去。” “为什么?!”倪儿爬上凳子,不喜的说道:“凭什么我就不能去?” 莫小九看了她一眼,将手中刻画好的箭矢放在了一旁。合作是他一个人去谈成的,倪儿要是去了很可能会发生意外,聂伏尹的人必定会以这个小女孩为人质威胁他交出完整的地图,他道:“聂伏尹的人会用你威胁我。” 倪儿在桌上坐下,蹙眉道:“可我总觉得要是不去,你可能进不到机关城的最里面。” 莫小九停下手中动作,侧头道:“我手上有机关城的内部机构图,为什么进不去深处?” 倪儿摇了摇头,说道:“不知道,但这种感觉很强烈。” 莫小九皱眉,聂伏尹乃是六道灵轮强者,进出机关城无数次,就算没有地图也应该摸索出了一些路线,可却在长达几百年中都未能成功入得城中深处一次,再想想倪儿到此之后的莫名感应,便觉得这小丫头或许与机关城真有着关系。 可若是带上倪儿又该如何才能做到不被威胁?思考良久不得所获,他不由起身踱步,就在刚走出一步之际他偶然心中一动想起了那个胖女人,虽不知道那女人与聂伏尹的关系,但身份绝对不一般,若是能将她抓在手中岂不是就有了保命的筹码? 想至此,他嘴角微扬的转身,说道:“带你去可以,不过在这之前我们需要先去找一个人。” “找人?”倪儿见他笑得阴险便知道其口中说的人肯定不是武小剑,于是问道:“找谁?” 莫小九收起箭矢转身出了门,待得走到院中后才说道:“去找我们的护身符,也就是你娘。” 倪儿一听小脸上就浮现出了一片怒意,跳下桌子追上去便扑到了莫小九的背上,双手抓着他的两只耳朵猛扯道:“她是你媳妇!” 莫小九吃痛,赶忙承认道:“好好好,是我媳妇。” 倪儿话一出口便顿时觉得不对,怒道:“他不是我娘也不是你媳妇!” 莫小九掰开她的小手,侧头疑惑道:“那她是谁?” “我管她是谁!”倪儿哼了一声,双脚缠在他的腰上双手扯住他的头发道。 莫小九反手欲将她提下来,但却未能成功,不得已也只能任由其趴在自己背上,说道:“她既不是你娘也不是我媳妇,但她却是你我的护身符!” 倪儿不解,说道:“什么护身符?” 莫小九背着她出了院门向着右方走去,说道:“那女人的身份不一般,只要我们抓了她聂伏尹就不敢妄动。” 倪儿细细思考,说道:“可要是她与聂伏尹有关系为什么身边没有护卫跟着?还有就是你抓她做过一次人质,再去会成功么?” 莫小九自然想过这个问题,最初见到那胖女人时她身边就没有护卫,他猜测原因有二,一是护卫着实受不了她的长相和那血盆大口中使人作呕的臭气而不敢跟随,但这显然不成立,因为聂伏尹是这座城的城主没人敢违逆其意,至于二,则是她不喜欢有人跟着。 “肯定会成功。” “为什么?”倪儿不知他为何这样笃定。 两人转入一条巷道,莫小九抹了一把地上的灰尘弄花了脸,又将头发挽进了后襟当中,向着石楼外围的一片房屋走去,说道:“少爷我说能成功就能成功,哪有什么为什么。” 见他故作神秘倪儿不悦的撅了撅嘴,然看着他侧脸上偶尔掉落的灰尘道:“你不担心被东方世家或者青龙帝国的人发现?” 来到某幢房屋后的巷道站定,莫小九将她从背上放了下来,敲了敲其脑袋道:“年纪不大怎么记忆力这么差?我不是给你说过方向都不同么?东方世家以为我在青龙帝国的人手上,只要不临近他们住的地方怎么可能被注意到?” 倪儿揉了揉被打之处,报以一脚踢在了他的腿上,说道:“那聂伏尹的人呢,你也不怕?” 莫小九环视了一眼四周,然后敲开了身前房屋的大门,一掌击晕了探头而出正准备询问的人影,窜入屋内再度打晕了另一个闻声而来的人,低头看向她道:“我们都进到这里了还用得着担心么?” 倪儿哼哼两声转身关上了大门,说道:“那走的时候呢?” 莫小九仔细查看了一番屋内,找来一根绳子将地上两人捆绑在了桌上,用衣物堵住其嘴,而后沿着靠墙的楼梯而上,来到了二楼,确定其上无人后才走到了窗前看向外面,说道:“人都到手了还担心怎么走么?到时你我趁夜而逃谁知道?若真有人追来,那么我便直接上石楼威胁聂伏尹。” 倪儿没再问,拉过一条凳子于窗前,站在其上看向窗外道:“那现在干什么?” 莫小九顺势坐在凳上,说道:“等,等那胖女人出现。” 倪儿侧头看了他一眼,“要是那胖女人不来怎么办?” 莫小九闻言恼怒,说道:“你就不能说点吉利话?不能祝愿我们顺利的抓住那个胖女人?!” 倪儿对他的恼怒视而不见,回头继续看着窗外道:“我说的事实,这种情况很可能出现。” 莫小九更怒,说道:“那女人来与不来各占一半,你为什么就不能说好的一半?!” 倪儿似觉得站着不舒服,干脆抓着他的头坐在了其肩上,两条晃动的小腿不断打在他胸膛,说道:“凡事要往坏的方面想。” 莫小九仰头看着一手撑在自己头上一手绕着肩前长发的倪儿,心想这小丫头不过才从雪漠城出来不久,怎么就越来越不像以前了?他一把将之拎下了下来,指着后方的另一扇窗户道:“那叫凡是要往好的方面想!你给少爷我去守着那一扇窗。” 倪儿也不说话,转身就向着另一扇窗走去,不过一只小手却是抓住了凳子的凳腿,然后用力一拉,然后某人就砰然摔在了地上。莫小九揉着屁股爬起身,刚欲教训教训这丫头片子,可抬头却见对方已经在对面的窗前将凳子立了起来,双手环胸的坐在其上看着窗外,对他不理不睬。 他微有抓狂的扯了扯凌乱的衣衫,这小丫头片子现在是越来越不像话了,看来不敲打敲打是不行了,可正当他大步向前时又想到那两次被揍的情形,不禁瞬间泄下了气来,这丫头的修为和自己相同,又是女孩,且还是小女孩,自己能下得去手么? 能下得去手么?能下得去手么?他这样自问片刻,然后便是一挑眉一咬牙继续向前,当然能下得去手,这丫头片子不知道在棺材中躺了多少年,除了能肯定性别外能肯定实际年龄么?是不是小孩能确定么?说不定比自己还大呢!再则,这里又没其他人,就算欺负了她谁会知道? 于是抱着这般邪恶的想法莫小九几步逼近了倪儿的身后,紧接着恶狠狠的抬手便向着后者的小小肩膀抓去,可意外就在此时发生,他只觉得视线中两道灵轮一凝眼前人影一晃,落下的手便抓在了凳子上,而后还不待反应过来就觉得身体一沉,砰的一声砸在了地上。 倪儿骑在他的背上,第三次将小小的两只拳头化作了狂风骤雨,没有溅起尘埃,但却溅起了一片不绝于耳的声响以及痛叫。 片刻之后,莫小九灰头土脸的靠在墙角,脸上青红交加,身上衣衫要么如纸皱要么破开了几条口,头发也是如乞丐一般乱成了一窝,他一手揉着生痛的后背一手摸着高高肿起的面颊,看着身前无声捧腹的倪儿恨恨不已,但同时又为这丫头手上还拿着的一张符咒而震惊,问道:“你怎么可能会隐遁符!” 倪儿看着他的模样终于是未能忍住咯咯直笑了起来,待得许久后笑声渐止才得意的扬起了小脸,说道:“你那破书又不难,学一学就会了。” 又不难?莫小九有种撞墙的冲动,这简化的隐遁符咒是天心亲手交与,那符咒大全上根本就没有,这丫头怎么可能在其上学来?可难不成她是看着自己绘制而学成的?但这怎么可能!这是需要何等天资才能做到的事情?!他知道只有这一种可能,可却不愿承认,于是心中无声的惊叹逐渐演变成了悲叹,若此时身下有一条地缝他必然早钻了进去。 第七十一章 抢人潜入夜(上) 见他神情,倪儿更为得意的扬起了小脸,学着大人的模样负手身后走到窗前,重新竖起凳子坐在了顶端,指间那张微黄的符纸轻飘飘的落在了莫小九的脸上,“不服气么?” 莫小九抓下贴在脸上的符纸用力的将之捏得破烂不堪,颓然的爬起身走到了对面的窗前,看向窗外的眼中尽是受伤的神色。小丫头片子在不久前就毫无征兆的突破二道灵轮天玄境,如今又在无声无息中学会了隐遁符,这是何等打击人的事,叫他如何能释怀。 愤怒中他想问候老天,可在抬头见被那如金的阳光刺得生痛,他想问候大地,可估计大地公公也不会管这事,于是只得报以一声长叹,寻求安慰的说道:“少爷我是正常人,自然不能和你这个小变态相比。” 倪儿回过头,眼中有思索之色,似乎在琢磨这小变态是褒是贬,可想了许久也没能得出结论,于是非常认真的问道:“你是在夸我么?” 我是在夸你,夸得你个小丫头片子叮当响!莫小九抿唇咬牙可却只能在心中想想不敢说出口,这丫头如今似乎已经将暴揍他当做了一种乐趣,他可不想再遭受一次虐待,然而倪儿见他不语便已猜到了答案,握了握小拳头就跳下了凳子。 “那就是在骂我了哦?” “我哪里敢骂你,我那是真的在夸你,你看你不修炼便能开启第二道灵轮,更是无师自通学会了隐遁符咒,难道这些还不值得夸奖吗!”听着那脆生生的脚步声莫小九浑身微颤赶紧回头说道,而后待得倪儿将信将疑的看了他半天,最终拖着身后如瀑一般的长发回到了窗前他才敢抹了一把额头不存在的汗珠。 “你要是敢骂我,哼哼!”倪儿扬着拳头,小脸上一副凶狠的模样。 贼老天!小爷哪里得罪你了?你偏要弄一个小恶魔在我身边!莫小九终于是怒不可遏的将老天爷的祖宗十八代问候了个遍,待得许久气消后才和声细语的说道:“丫头,你始终是要长大的,长大了始终是要嫁人的,可你现在的样子是没人敢娶的。” 倪儿跳上凳子顶端,疑惑的问道:“我为什么会嫁人?” 莫小九额头一黑,说道:“因为你要长大。” 倪儿更为疑惑,问道:“为什么长大了就要嫁人?” 莫小九额头再黑,“因为你是女孩。” 倪儿再问:“为什么女孩长大了就要嫁人?” 莫小九再答:“因为你要相夫教子。” 倪儿又问,“为什么女孩长大了就要嫁人就要相夫教子?” 莫小九有气无力的想了想,说道:“因为小倪儿要来到这个世上,要是你不嫁人,小倪儿就不可能来到这个世上,而小倪儿成功来到了世上也就是说你嫁了人,所以你就要相夫教子。” 倪儿被绕的有点晕,皱着眉头想了半天才理清,看向他道:“谁是小倪儿?” 莫小九无语,本想说因为你嫁了人就会有小倪儿,可随即一想便抿嘴不语,这话要是出了口岂不是又要绕回为什么嫁人的话题?于是道:“以后你就会明白的。” 倪儿问道:“以后是什么时候?” 莫小九有些怒了,“很久很久以后的时候。” 倪儿不解追问:“很久很久以后是什么时候?” 莫小九终于忍不住了,怒道:“很久很久以后就是你嫁人的时候!” 倪儿蹙着小眉仔细思考,然后问道:“嫁人的时候是什么时候?” 莫小九输了,耷拉着头趴在了窗台上,“我不知道……” 倪儿脸上眼中泛起鄙视的神色,“你比我大这么多竟然什么都不知道。” 莫小九抓着头欲哭无泪,说道:“窗外有胖女人,抓住胖女人我们才能保证不死在机关城,才能保证以后有小倪儿,求求你快看着窗外别说话了……” 倪儿转头看向窗外,心中想着这胖女人和小倪儿又有什么关系?正准备问,落在远处街道人群中的目光竟真见到有一个小山般的胖女人踢腿甩手的走了过来,仔细一看岂不正是那日所见之人,她向着莫小九招手道:“快看,你媳妇来了!” 莫小九精神一振,起身便跑了过来,可定眼一看却发现那如小山般移动的胖女人身后竟然跟着一名侍卫,他不禁皱眉,头两次与这女人碰面都没见其身旁有护卫,难道真是经过了上次劫持事件后聂伏尹特意的安排? “怎么办?胖女人身边有人,我们还动不动手?”倪儿问道。 莫小九抬头看了看天色,此时烈日临山头才近黄昏,并非最佳的动手时机,可机不可失失不再来。还有一日便要去往机关城,若是错过了这个机会还不知道明日这胖女人会不会出现,他道:“肯定要动手,先看看她是不是要回石楼,若不是我们便跟着他们,但如果是,那么便得想个办法拖住他们到晚上。” 倪儿看向胖女人身后那个一脸冰冷,明显是在告诉旁人他是一个凶狠角色的侍卫,说道:“要是那人修为比我们高怎么办?” 莫小九凝神不语,目光随着胖女人临近楼下转入了另一条街道后才微微松了口气,可随即又不由沉思,正如倪儿所言,要是那侍卫修为超过自己两人又该如何动手?思索了片刻他拉着倪儿下楼远远的吊在后方,说道:“得先试探出那人的修为。” 初进城时那女人见过两人,所以倪儿抹了一把灰尘在脸上,说道:“怎么试探?” 两人一高一矮一男一女,进城初见时应该是给胖女人留下了一些印象,若是并排而行很容易便会引得对方注意,所以莫小九将倪儿背在了背上,然后将一只手垂在身侧,不时在擦肩而过的路人身上抹动,说道:“这女人所去的方向并非石楼,倒时雇个人去试探。” 倪儿低头看着他不断伸缩如电的手,问道:“可这与你偷人钱袋又什么关系?” 莫小九急忙大声咳嗽掩盖住她的声音,回头怒道:“没钱怎么雇人?你那聪明的小脑袋难道想不到?!” 倪儿瘪了瘪嘴,不耻与这个偷盗之人说话。 两人跟着胖女人一路向着远离石楼的方向而行,心中越来越高兴,莫小九嘴里不断的念着,远点、远点、再走远点,可话音刚落就见对方竟然脚步一停,回头大声辱骂了一番身旁的侍卫后走入了旁侧的一家胭脂水粉店中,而那个侍卫也毫无表情的跟了进去。 倪儿将尖尖的下颌放在莫小九的头顶,看着店内女人东挑西挑又对着掌柜大声喝斥,说道:“你说这么胖这么丑的女人还用胭脂水粉,岂不会涂得更像鬼一样?” 莫小九大为惊奇,仰头道:“你竟然知道胭脂水粉?” 倪儿哼了一声,说道:“多亏你那几天无缘无故的消失,我才找了好多地方学到了好多东西,当然知道胭脂水粉是什么,又是做什么用的。” 莫小九想象着小丫头东奔西窜满脸兴奋的模样,有些怀疑的道:“那些天你真的都是在找我么?而不是被街上琳琅满目的东西所吸引才到处乱窜?” 倪儿下颌用力顶着他的头顶,小脸上一片怒意道:“你倒是在那女人家里乐不思蜀,怎么会想到我在担心在四处找你!哼!” “乐不思蜀?”莫小九大为奇怪倪儿这小脑袋里什么时候装入了这个词,正要问却发现脑海中又出现了寒鸢的身影以及那只散发着淡淡光华如仙子才拥有的玉手,不由得用力的甩了甩头,一时间脸上爬满了郁郁之色,心想自己莫不是真的换上了恋手癖,若不然怎么一想到此处就心跳加快。 倪儿伏在他背上自然很清晰的感觉到了他心跳的加快,不用细想也明白了缘由,更为不高兴道:“那女人真的就那么美么?让你想想都激动成这样!” “我们还是想想要怎么避开那个侍卫掳走那胖女人吧。”莫小九生怕与小丫头纠缠于这个问题,抬头看向了胭脂店,当得视线经过巷道,穿过对面街道上晃动的人影落于店内柜台上一个稍大的瓷罐时忽然有一计浮上心来。他脸色一喜,说道:“你家少爷我忽然想到一计,不知能否成功掳走那胖女人。” “什么计?”倪儿循着他的视线看去道。 莫小九神秘一笑快步走出巷道,来到街上后放缓步伐随着人流来到了胭脂店的旁侧,然后又从不远处的一条巷道绕至了胭脂店的后方,他放下倪儿敲响了眼前的小门,说道:“看少爷如何神不知鬼不觉的从那侍卫眼前下将人掳走!” 不多时,门被拉开,一个伙计打扮的人探出了头来,见得两人后问道:“做什么?这里是仓库,买胭脂水粉去前面。” 莫小九伸手抵住欲关上的门,悄然将些许钱财递了过去,脸上浮现既无奈又疼惜的神色道:“我这妹妹太刁蛮任性,多走两步都不愿意,她说要从这里进去我若是做不到可就大祸临头了,可不可以请大哥行个方便?” 第七十二章 抢人潜入夜(下) 那伙计掂了掂手中之物,赶忙揣入怀中,脸色大改的拉开门将两人迎了进去。这座城本就在沙漠之中常年酷热,胭脂水粉化于脸上极易随汗而花,所以胭脂店的生意从来不好,再加之掌柜极其抠门,他的收入如这里的雨水一般少得可怜,此时见到意外之财怎能不欣喜,满脸笑容的迎着两人绕过仓库中的密麻木架来到通往堂外的小门道:“出得这里便是大堂,我们这里胭脂水粉种类繁多,两位客人请任意挑选。” 莫小九透过门帘间的缝隙看了看柜台前的胖女人和侍卫,然后想了想经过仓库时木架下摆放的一个个一人合抱的大瓷罐,再度将一些钱财塞进了伙计的手中,低声道:“麻烦大哥去请掌柜的来一下。” 伙计虽然觉得有些奇怪,但在钱财的诱惑下并没有多问,喜笑颜开的接过揣入怀中后撩起门帘便快步走了出去,然后不多时就将掌柜带了回来。掌柜看了看两人,客气的拱手道:“不知两位客人有什么吩咐?” 莫小九眼珠转了转,牵着倪儿转身向仓库走去,说道:“我想多买些胭脂水粉,不知掌柜这价格可否便宜一些?” 见他走向,掌柜心中大喜,精明如他怎么猜不到眼前客人所要购买的分量有多大,但还是有些不确定的问道:“客官,那仓库中的胭脂水粉都还没有分装,还请大堂中挑选,至于价格嘛,只要客人买的量多自然会有所便宜。” 莫小九嘴角微扬,他可不是真的来买什么胭脂水粉,他要做的就是将两人引到仓库中打晕,然后开始实施抢人计划,于是继续往前走道:“堂中那些小瓶小罐太少,我要的可是你仓库中那些没有分装的大瓷罐,可能一会还需掌柜派几人搬运一番。” 闻言,掌柜激动得脸都渐红,这城中气温常年不降,来买胭脂水粉的人几乎是凤毛麟角,一天能卖出一小瓶就谢天谢地了,甚至有时候一月都不见一个客人上门,又何时遇见过这种大生意这种大肥羊,于是笑不拢嘴的赶至前方引道:“搬运绝对不成问题,只要小哥买的量够多,老朽一定以最便宜的价格卖出。” 说罢就招呼着伙计快步走入了仓库,可两人才撩起门帘,前脚才踏入就见得地面上有两只手臂的影子举过了头顶,然后那张开的五指一点点握成了拳,正疑惑着要回头颈后就是劲风袭来,紧接着听见两声轻响,而后身体一沉踉跄栽倒在地,满眼眩晕的失去了意识。 倪儿看着开始拔掌柜衣衫的莫小九,不知其欲意何为,问道:“你要做什么?” 莫小九将扒下的衣衫披在身上,胡乱的系住腰带,抱起旁侧木架下的大瓷罐就朝着大堂的方向走去,同时还抓了一把胭脂抹在脸上,经过倪儿时看了看一处三个最大的瓷罐道:“将那三个罐子腾空,待会装人!” 堂中柜台前,胖女人正咆哮如虎,两只粗壮的手臂砸着柜台砰砰作响,“该死的人呢!老娘要的胭脂呢!再不拿出来老娘就砸了你这些破烂!” “来了来了!客官莫动怒莫动怒,小的这里有最好的胭脂,保证您满意!” 帘被撩开,莫小九抱着偌大的瓷罐而出,拂掉柜台上的一切后,将之砰的一声放了上去,可不知有意无意,那坛底只有一半放在了台上,于是他一松手,整个瓷罐便向着地面坠了下去,下一刻,破碎声响起,白色的胭脂如尘赫然升腾,只是眨眼就将整个大堂充斥一满,除了白茫茫一片再不见他物。 胖女人勃然大怒,污言秽语漫天,那侍卫更是双掌齐出欲以掌风吹散大雾,而莫小九则是惶恐至极连声道歉,沿着柜台边缘摸到前方,寻着声音一把抓住了女人的手,“客官息怒 客观息怒,小 小的真不是有意,弄脏了您的衣衫本店一定 一定双倍赔偿。” “老娘……”见有人敢抓自己胖女人更怒,可话才一出口便觉颈间多了一只似被烈日晒得滚烫的手,而后那五指一紧,自己的声音就被堵在了咽喉之中戛然而止。她脸上的愤怒瞬间转化为了惊慌恐惧,另一只手四处乱抓,双腿乱踢,却又猛感身体一轻,似被人生生举了起来,然后便感到脸颊生风有种腾云驾雾的错觉。 此时侍卫掌风已至,在漫天的胭脂粉末中卷出了两个大洞,方向正是直对两人,见状莫小九脚下一动将地上破碎瓷罐中白灰踢起,借着浓烈的茫茫白色为遮掩将身体一弯如灵猫一般窜入了帘后,又几个大跨步来到了仓库,极快的将打晕的胖女人扔进了一个瓷罐,紧接着与倪儿同时跃入了另外两个瓷罐之中。 胖女人声音戛然而止之时那侍卫已然感觉不妙,再见得胭脂粉末中被自己掌风卷出的两个大洞被瞬间填补更是警兆大生,可当得他破雾而出紧追至仓库,除了看见躺在地上的掌柜伙计和大开的后门外再未发现有其他人影。 他根本来不及细想,脸色大变中锃的一声拔出长刀就向着门外急追而出。保护胖女人可是城主大人亲自下达的任务,这要是弄丢了自己可是铁定要身首异处,他心中无尽咒骂着那些想方设法推脱此事的同伴,若不是他们自己又何会遭此一劫! 听着焦急的脚步声极快远去,莫小九心中大喜的窜了出来,一把抱起被胖女人丰满过度的身体挤得快要裂开的瓷罐和倪儿风一般的掠入了大堂,然后带起一片白色灰粉冲入了已是夜色下的街道,在少许路人奇怪的眼光中消失在了某条狭窄的巷道内。 可凡事都不会太顺,就在两人刚窜入巷道时,那名追出一段距离便觉得不对的侍卫就以最快的速度赶了回来,正好看见了半空中从胭脂店大门一直延伸至巷道口逐渐沉落的白色灰粉。他双目一睁便提刀猛追,嘴里发出如咽喉受伤的野兽才能发出的嗬嗬愤怒之声。 莫小九听闻身后动静脸色一变,但回头一看就瞬间转变为了庆幸与大喜,同时又有些咒骂言语出口,要是早知道那人只有两道灵轮自己又何必花费这么多心思,直接抢了不就成了?他将怀中瓷罐放于地上,先是从戒指中取出武小剑的那把阔剑交给倪儿,然后取出黑刀组合成弓,将三支箭咬在嘴中,一支箭扣上弓弦转身瞄准。 箭身上刻有符文,而以他此时的修为,影遁符只能隐匿三丈之距,所以并未立即放箭也没有凝聚灵轮,而是屏气凝神等待着侍卫一点点接近。两人都是二道灵轮天玄境界,他很有信心靠着这几支箭将对方击毙,就即便这人是天玄中期或者巅峰,那么手中箭离弦之后的突然消失突然出现也能出其不意的将之击成重伤,且旁侧还有个小手持着大剑的倪儿,所以怎么想这人都没有活命的理由。 只是他有些奇怪,这明显敌众我寡的情形对方为何不呼唤同伴?就算这里远离石楼没有兵卫,可高呼一声引得他人注意不也是可以的么?难不成此人是个哑巴?又或者对自己两道灵轮的修为极其自信? 有些百思不得其解中莫小九双肩一提,待得侍卫冲至五丈之内时缓缓拉动着弓弦,然后四丈之时背后猛然长发飞卷凝聚出灵轮,同时右臂后缩开弓至满,三丈之际松开并拢的食指与中指,箭矢在弓弦铮然颤响中电射而出,带起尖锐呼啸化作了一缕劲风。而后他出手不停,几乎就在第一支箭飞出的同时右手于嘴间取下第二支箭开弓激射,如此连续几声铮然作响,四支箭首尾连成一线,逐一隐没于夜色之中直取来人左胸。 再看冲来的侍卫,他在从五丈之距便一步跨到了四丈之处,随即在三丈之处纵身而起扬刀于顶,刀芒吞吐凝形就要直斩而下,却在此时见得巷道中人抹动弓弦射箭,刺耳的呼啸声中箭矢竟是诡异的在半空消失不见,他瞳孔一缩警兆大生中下意识的沉刀于胸,几乎是于此同时,当然一声作响中一股巨大的力量从刀身上传来,伴随着一片忽然现形,如烟花一般暴散而开的火星与碎屑。 他在半空中的身形一顿,还来不及在旁侧的房屋墙壁上借力就又感猛烈的力量袭来,刀身颤动中直震得虎口发麻,可还不待他再度用力握紧刀柄便听叮的一声脆响,眼角余光清晰的看见手中刀居然在四射的火星中断裂了开来。他脸色大变心中骇然,他清楚的记得对方拉动了四次弓弦射出了四支箭,可眼下才第二支便已击断了长刀,那么接撞而来的第三第四支箭岂不是会直接射入自己的胸膛? 或是面临死亡时强烈的求生**让他的反应超过了平常,只见他如兽般咆哮一声,持着断刀的双手猛然向上一抬,竟是当的一声挡住了第三支箭,然而箭上的力量却是压得断刀向后偏动了些许,如此,紧跟而至的第四支箭便堪堪贴着长刀的断裂处掠过,哧然声中破开了其衣衫射进了其胸膛,迸溅出了一缕血花。 侍卫脸色瞬间苍白,落地连步后退,他能清晰的感觉到没入身体中的箭镞已经扎进了心脏,不禁恐惧的抬头看着几丈之外的人影,此人也不过二道灵轮,却为何能以四箭之力将自己击成重伤!可还未等思绪落下,旁侧陡然有寒光掠动,侧头一看,右手边的夜色之中竟有一柄阔剑突兀的出现,如电袭来。 第七十三章 怪她过分难看 那一剑速度奇快,在他眼中不断接近不断放大,接着便觉咽喉处先是一冷后是一热,视线中鲜血泼洒如雾,落地绽开成朵朵红花。 冲至的莫小九脚步缓停,他本想以黑杀九式的第一式‘出鞘’来结束侍卫的生命,却未想倪儿竟然借助隐遁符隐匿着身形抢先了一步。他将已经拆分成刀的黑刀收入了戒指之中,低头看了看尸体的咽喉处,意外的发现其上居然有旧伤,细细一想才明白了此人之前为何不开口说话,临死时为何没有发出惨叫。 拔出了侍卫胸膛上直没过半的箭矢,收拾了地上破裂的箭身碎片,莫小九抱起瓷罐便和倪儿窜入了另一条巷道之中,借着夜色为掩护不多时就回到了住所,关上门后将瓷罐放在了桌上,可却见桌腿颤动桌面下陷,发出噼啪闷响似要坍塌,无奈他只得将之放在了地上,满脸震撼的看着罐中如是熟睡的胖女人道:“丫头,你说这女人该有多重?” 因为成功的抓住了胖女人,所以倪儿很高兴,踢了踢瓷罐道:“起码比之前装的胭脂粉末重。” 说道胭脂,莫小九回想到掌柜和伙计,当时自己两人虽然弄花了脸,可身形性别却改变不了而且有着一高一矮如此显著的特征,要是追查下来说不定便会模拟出画像,那么要不要回去将他们杀了?他犹豫了片刻,最终还是没能狠下心,毕竟那两人与此事完全无关,再则,迟早聂伏尹也会知道是自己掳走了胖女人,掩不掩饰都无所谓。 “这胖女人要藏在哪里?”倪儿环视屋内,撑着小下巴想了很久,“总不能让她和我们睡同一个屋吧?” 莫小九坐到桌前倒了一杯水,感受着在夜间变得冰冷的水一路凉到腹部,舒畅的吐出一口气道:“隔壁那几间堆放杂物的房间不是可以用么?把锁撬了把她扔进去不就得了。” 倪儿爬上凳子将手中的阔剑放到桌上,又抢过他手上的大碗喝了一口水,说道:“去机关城的时候要不要带上她?” 莫小九翻开一个碗重新倒满水,说道:“你这小脑袋瓜怎么时而聪明时而笨?要的就是让聂伏尹等人找不到,带她去干什么?” 一声**响起,瓷罐中的胖女人逐渐转醒,因为她的正面是对着大门,所以睁开眼后并没发现旁侧桌前的两人,那种不知身在何处的恐惧瞬间充斥了她肥胖的心脏,然后一路向上经过咽喉化作了一声尖叫穿透了屋顶,震得屋梁上灰尘沙沙落下,更是震得正端碗欲饮的莫小九手一抖,将半碗水都泼到了衣襟上。 “住嘴!”莫小九低沉厉喝,一手抹着下颌上的水渍一手抓起桌上的阔剑一挥,冰冷的剑刃便架在了胖女人的后颈上,“再叫一声就让你身首分家!” 惊叫戛然而止,胖女人脸上毫无血色的侧过头,但眼角的余光只见得半截剑身从侧方斜伸而来,根本看不见持剑的人,正是这种只见剑不见人,更是让她觉得那剑犹如从黑暗中来,心中恐惧似潮水般猛涨,可又不敢叫,于是便化作了无尽的颤抖,她这一抖直抖得露在罐外的四肢摇晃、抖得挤在罐口的两堆肥肉起了波浪、抖得瓷罐底部与地面撞出密麻声响,更是抖得莫小九一阵头昏眼花。 “你 你们是 是谁?”胖女人似太过害怕,咽喉的蠕动完全跟不上口中唾液的分泌速度,于是一缕水渍便从嘴角流了出来,在下颌白白的胭脂中流过了一条清晰的痕迹,而后沿着肥厚的下巴滴落在了胸膛上。 见此一幕莫小九脸色微白,嘴唇紧抿,好不容易才将咽喉中翻涌出的作呕之气咽了回去,他恶狠狠的道:“不准再问不准再抖!若不然就划花你的脸!” 他本是随口而说,可胖女人在听得对方要划花自己的脸就更为恐惧了起来,颤抖的弧度更大,如妖兽般粗壮的手死死的扣着罐口,“不 不要 要划花我 我的脸,我是 是大家闺秀,不 不漂亮了就 就嫁不出去了……” 莫小九仰头捂脸,隐隐可见指缝间扭曲的五官和紧要的牙齿,到得最后他忍无可忍的将手中剑一转,闷响声中击在了胖女人的后脑上,待得房内归于平静,他才长松了一口气,抚着胸口道:“终于清静了。” 胖女人是晕了,可随着脑袋的耷下,太肥的嘴唇却自动的分了开来,于是满口的黏稠液体便在轻响声中灌了出来,流在胸膛上混合着在胭脂店中沾染的粉末变成了好一片不堪入目之物,使得莫小九双眼一翻,差点从凳子上跌落。他急忙起身抓过床上的一件衣服将成个瓷罐盖住,然后又猛饮了一大碗水才将腹部的翻涌平息了下去。 倪儿因坐在靠胖女人后方的一侧,倒未见得这一幕,她看向莫小九道:“你为什么把她遮住?” 莫小九放剑于桌,不敢再坐在能看见胖女人脸的方向,挨着她坐下后看了一眼瓷罐上衣衫下露出来的肥壮大腿,蠕动了下咽喉道:“怪她过分难看。” 倪儿瘪了瘪嘴,轻声冷哼,脸上尽是一片鄙夷之色,说道:“你们男人就是这样,看见漂亮的就心花怒发趋之若鹜,看见不漂亮的就避而远之,还恶言相向。” 莫小九愕然,定定的看着眼前的小女孩,这丫头都是哪里学来的这些词儿?而且听这语气看这神态,难不成提前长大了?他下意识的道:“谁是这样的男人?” 倪儿小手一伸,直直指着他的鼻尖,说道:“你就是!之前见得一个漂亮女人就好几天不回家,现在看见这个胖女人又一副要吐的模样。” 莫小九挠了挠后颈,悻悻转过了头,仔细想想似乎自己在见到寒鸢时还真是将之喻为了天人,而见到胖女人则是第一时间冠以丑陋一词,不过似乎所有男人都是这种心理吧?想于此他心中稍慰,不过脸侧倪儿还未放下的手仍是指得他心中一阵发虚,于是他东张西望目无定处,最后干脆拿出戒指中的箭矢继续刻画符文。 见自己得胜,倪儿得意的扬了扬小拳头,鼻中重重的冷哼了一声,然后便不知道该做什么的将下巴搁在桌上,双手捧着大碗凑到嘴边无聊的慢慢抿着水,少顷,她将唇间卷成出一个洞,在水中吹着气泡,含糊不清的说道:“胖女人也抓到手了,明天又干什么?” “多画些符,然后再去找一找卖烟花的地方。”莫小九斜眼看着碗中连串冒起破碎的水泡,觉得这小丫头简直就是上天造出来的极品,集冰冷可爱暴力和神秘于一身。 倪儿抬起头,眼中闪过迷茫,问道:“烟花是什么?” 莫小九停下手中的动作,转头看向她,“你不知道烟花?” 倪儿问道:“我该知道么?” 莫小九挑眉,说道:“你连胭脂水粉都知道怎么会不知道烟花?” 倪儿眨着眼睛细细想了想,问道:“知道胭脂水粉与知道烟花有关系么?” 莫小九赶紧打住,他发现最近这小丫头片子的问题是越来越多了,再这么说下去恐怕绕好多圈都绕不回来,说道:“完全没有关系,根本就是两个东西。” “那烟花是什么?”倪儿道。 “什么都不是。”莫小九懒得形容,说道:“就是一朵在夜空中一盛开便凋谢的破花。” 倪儿哦了一声,眼中则露出怀疑的神色,总觉得他这话说得极其敷衍,在夜空中盛开的花朵能不美么?只是想想就可以肯定那绝对是夺目耀眼绚烂无比,就是不知道眼前这个人会不会带她去看,于是说道:“明天能不能看到?” 莫小九正一边刻画着符咒一边算着到时用烟花通知武小剑的时间,突然听她这么一问有些茫然的侧过头,问道:“看什么?“ “烟花。” 莫小九想了想,然后道:“不能。” 倪儿一怒,本以为他会答应却没想到最后吐出了这两个字,愤愤的将手的碗扔在桌上,洒出了一片水渍,问道:“为什么不能?!” 莫小九拿起一支箭,甩掉溅在其上的水渍,说道:“因为烟花是我与武小剑约定的信号,若是提前燃放他会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 倪儿微怔,问道:“你和他约定了什么?” 莫小九转着箭身刻着符文,说道:“我们从机关城出来后自然要有一个脱身的方法,而这烟花便是通知武小剑,让他带来青龙帝国的人,从而帮助我们杀掉聂伏尹的人。” 倪儿蹙眉思考了许久,说道:“那东方世家以为你在青龙帝国那些人的手中,岂不是也会跟来?” 莫小九点头,说道:“这样不正好么?不管谁生谁死对我们都只有利而无害。” 轻微的**声传来,瓷罐上的衣衫动了一下,莫小九见之又是抓起桌上的阔剑挥了过去,把将醒未醒的胖女人打晕了过去,他摇头短叹一声,脸有愧色的道:“上次才说不打晕你的,可今天却连续发生了三次,我食言了……” 第七十四章 怪她过分美丽 清晨的光已然火红,因此时的温度较低,所以街道上已经是人潮熙攘,两侧的店铺早开了门,而那一条巷道中的尸体旁也是围满了议论的人群,不过片刻后便被涌来的士兵驱散,有些声音较大长相不太和善的则被视为怀疑对象抓了去。 少年从巷道口负手而来,衣衫整洁无皱没有溅到一滴血水,脸上更没有愤怒冰冷,谁也看不出他才刚杀了人,杀了那些推脱保护胖女人的士兵,杀了那个安排人手的侍卫长,自然,他接到禀报来此时第一时间便看见了从胭脂店延伸过街道的那条粉末痕迹,所以他也杀了店中惶惶不安的掌柜和伙计,然后心中有些烦躁有些佩服的走回了这里,烦躁的是聂伏尹要求在一天之内找回他那个生死之交的女儿,佩服的是莫小九竟然真的敢挟持城主的干女儿。 “大人。”见他到来,侍卫纷纷散开,将围观的人群尽数驱出了巷道。 少年点了点头,临近蹲下,并没看尸体和尸体上的伤口,而是拿起了旁侧的断刀仔细看了看,然后捻起了地面上明显收拾过的痕迹中未被收拾干净的碎屑,少顷,他弹掉手上的木屑,起身扫视了一眼四周后将目光落在了前方地面沾着些许白色粉末而隐隐留下的大小脚印上,小脚印三丈之外消失,又突然出现在此,看来两人都是会那隐匿身形的诡异手段。 想着那日在楼外石阶前莫小九使用隐遁符时的诡异情形,在想想断刀上重合的几个击点少年更是有些佩服,如此诡异手段这般高明的箭术,若是此人修为是在五道灵轮,恐怕自己都没有必胜的把握,只是可惜,聂伏尹肯定不会让其活得太久,他摇了摇头,转身道:“都回去。” 回去?众人一怔,聂城主明确下令要在一天之内找到人,大人怎么却让收兵?新任的侍卫长迟疑的上前问道:“大人,这凶手还没找到,怎么……” 少年缓步向前。尸体没有收拾,地上脚印未擦去,胭脂店的掌柜与伙计也没有被杀,明显说明那人隐藏得极好也不怕自己知道是何人所为,再则,明日就要去往机关城,只此一天如何能将整座城翻个遍?就算找到了,对方怕也已做好了准备,他道:“城主那里我自会去交代。” 众人稍安,应了一声后便裹了尸体扫了血迹而去。 而于此相隔不远的某处,依旧是弄花了脸的莫小九和倪儿抱着一大捆管状物从一家破旧的店铺中走了出来。这座城处于沙漠之中,烈阳直射温度极高,所以城中制作烟花的人太少,自然卖烟花的店铺就更少,两人是整整找了一个时辰多处打听才最终于此有了收获。 倪儿抱着几近遮住了整个身体的大困烟花,脸上很是不悦,莫小九的戒指虽然已经装满,但明明可以一人扛走却非要分出一半给她,显然是想偷懒还美其名曰可以遮住脸不被人认出。她把头后仰,避过肩头伸出来的一截石管,说道:“你就不能自己抱吗!” 莫小九一手抓住捆绑着无数石管的绳索,一手夹着几乎能绕几条街那么长的引线,正要说话,眼角余光却无意的掠过了不远处某幢阁楼顶层的栏前,看见了一个负手身后低头下望的人影以及其后那只正为之整理肩处微皱衣衫的玉手,待得那只手与脑海中的手一点点重合,他怔怔抬头将目光落到了其主人脸上,下一刻,他便是脚步渐停心跳加快,手上之物都差些掉在了地上。 见他异样倪儿疑惑的循其目光看去,随即也是微微一怔,从她的角度望去只能隔着栏杆间的缝隙看见那女子的半边脸,可即便如此,那无法形容的美依然震撼着她小小的心灵,尤其是在雪漠城见惯了东方妖儿的冰冷残酷后更是觉得楼上女子的一举一动都有如仙子。不过良久之后她又掩饰着眼中的羡慕嫉妒,冷哼一声道:“她就是那个救了你使得你几天不回家的人?” 莫小九本想多看两眼,可又不得不强行移开视线埋头向着对面的巷道走去,这救命恩人倒是温柔美丽,可她身边的人可是个杀人不眨眼的凶狠角色,若是一不小心被发现,自己两人可能还等不到进入机关城就得魂归九天。之前从寒鸢住所活着离开时他便猜测顾公子不会再留在原处,但却没想到他们竟然出现在这距离石楼并不远的地方,不过仔细一想便明白了过来,所谓最危险的地方就越安全,恐怕聂伏尹怎么也想不到敌人就在他的眼皮底下。 见他不语,倪儿更是不喜,冷冷的说道:“也不怎么漂亮嘛。” 莫小九不答,恼火的甩了甩头,想要驱散脑海中寒鸢的身影,尤其是那只手的影子,可却是无论如何都没能成功,于是他愤愤不已的踢碎了脚前的石块,然后又郁郁前行心中悲叹,看来这恋手癖是病铁定患上了……。 倪儿看了看那无辜破碎成石块,以为他是在嫉妒寒鸢身旁的男子,不知为何心中很是高兴,扬起小脸非常认真的问道:“你这是怎么了?怎么好像有些怒了?” 莫小九岂能看不出她眼中幸灾乐祸的神色,可却没心思理会,这才见了两次寒鸢的样子就像是树上掉落的果实咚的一声扎入湖面一般狠狠的扎进了他的脑海,然后沉底开始准备生根发芽。他很疑惑这是为何,就即便对方救了自己,自己也不应该会这样念念不忘吧?偶然,他停下脚步,眼神茫然的看着前方,心跳再一次加快,难不成,难不成我是喜欢上她了? 但这怎么可能?这可能吗?这不可能!他使劲的甩着头,甩掉心中荒谬的想法,两人不过萍水相逢又没有日久相处,如何能生情?又怎么可能喜欢她?多半是因为对方救了自己一命,自己由于感激才会有现在这种情绪与反应,又或者是因为她太美丽?美得让世间男子一见就为之倾心?嗯,一定是这样!找到了这个他很不相信却强迫自己相信的理由,最后心中稍安的报以一声长叹道:“只能怪她过分美丽。” 倪儿不知他心中所想,听着这答非所问的话不由奇怪,说道:“你又不是女的,人家过分美丽你愤怒什么?难道真是在极度那个男的能站在她旁边?” 莫小九将手中的一堆石管扛在肩上,斜了她一眼,说道:“你一个小丫头片子懂什么。” 倪儿以为说到了他的痛处,更为高兴的也将怀中的石管扛在了肩上,可因肩膀太小的缘故几次都滑了下来,最后她索性用两只小手将之顶在了头顶,那画面实在诡异,旁人若是看了去必定大惊大奇,绝对要赞叹这个七、八岁的小女孩居然能顶起这么一堆偌大的石头且还不见丝毫吃力,自然也肯定会大骂莫小九禽兽,竟这般虐待儿童。 她迈着小腿跨着大步,仰起小脸挑着细眉,说道:“你懂,可为什么人家旁边站的不是你呢?” 莫小九脸色一黑,心道这丫头现在是越来可恶了,不教训教训还如何得了,要是再长大一些自己岂不是更受欺负?于是一伸手便是抓了过去,可倪儿却脚下生风,身形一窜带起如瀑的长发飞扬中便已在了巷道那头,咯咯笑声一路飘散。 “小丫头片子你给少爷我站住!”莫小九将肩上打捆烟花向后一背便是追了过去,可两人修为相同,他又如何追得上,以至于回到家中也没能碰到倪儿的一丝头发或者衣角,倒是累得自己够呛。 进得屋内,他虽然不能对一个小女孩动手但却是关上门用语言好生教训了一番,当然到头来到底是谁教训了谁就不得而知了,反正当得门再开的时候某人便已是愤愤不语的拿着笔在桌前画着各种符咒,脸上颈间和露在袖外的手上皆是青红交加高高肿起,惨不忍睹。莫小九画符倪儿又怎会闲着,已会隐遁的她对于破风破甲自然是兴趣高涨,于是便也拿起长长的笔杆细心临摹,愤怒的发誓要超过旁边这个用手在桌面上遮遮掩掩不让自己看见他笔下所画符文的人! 一人绘制一人学,一人站在桌前一人趴在桌上,两人这一画便持续到了夜幕降临气温转凉,桌下地面上堆满了厚厚一层符咒,当然,其中有一小半都是出自倪儿手中的废品,又持续片刻,莫小九放下笔遮住灯盏上火灵石的光线看了看门外的天色,然后便想起了那个被自己塞进瓷罐中绑住手脚堵住嘴,扔进了隔壁房间的胖女人,怔了怔问道:“丫头,我们今天有没有给胖女人食物?” 倪儿仰头,蹙眉想了想,有些不敢确定的说道:“给了,还是没给?” 莫小九也是皱眉,似乎自己两人一早就出了门,走时并没有去过隔壁房间,中途更是没有回来过,而回来了之后好像又在绘制符咒,一直到现在才结束,如此说来应该是没给才对,于是说道:“应该是没给。” 倪儿用手背擦了擦有些发痒的脸,使得一条墨迹从鼻下延伸到了耳边,说道:“那你有没有把她从罐子中弄出来?” 莫小九摇了摇头,而后似想到了什么,侧头与同样似想到了什么的倪儿对视了一眼,下一刻两人脸色都是微变,腹中一阵翻涌。 第七十五章 来年带你看烟花 “丫头,你去隔壁看看,顺便带些食物过去。” “哼!”倪儿报以一声冷哼,转身上床闭上眼。 呃……,这小丫头是越来越精明了。莫小九脸色一苦,认命的摇了摇头,来到厨房拿了一些食物,又找来一块干净的碎布捂住口鼻后小心翼翼的推开了隔壁房间的大门,然后一层层拨开里面堆满房间的杂物走到了深处的角落,可还不待他将目光落定便觉有一股恶臭如箭直冲入了鼻中,刺得鼻腔一阵难以忍受的疼痛。 嗯嗯的闷声传来,却是那瓷罐中的胖女人见到他到来,被紧紧塞住的口中所发出的,此时的胖女人或是因为挣扎过的缘故,头发披散如乞丐,肥肉叠起的肩膀上衣衫凌乱滑落到了一旁,上半张脸还好,虽然因汗水的缘故使得厚厚的胭脂粉末很是花乱,可怎么也没有下半张脸那般让人不敢看,只见从嘴角处开始,一缕缕黏稠的液体正由塞在其嘴中的布团边缘溢出,混合着白色粉末和在四周沾染的碎屑灰尘变成了一条条黑色的浆状物,流过了下颌颈间一只延伸向下,在那真让人找不到美感的胸上积成了巴掌大的一凼水。 再往下看,便能完全猜到那恶臭的来源,因为胖女人身体与瓷罐内壁接触的缝隙间正有衣衫在随着她胸膛的起伏被风很有节奏的吹起落下,那风,是来自罐中深处,见此,莫小九仰头翻了翻眼,将口鼻捂得更紧了一些,然后将手中的食物放在地上,拿起旁侧的一个干枯树枝挑出了她嘴中的布团,厉声道:“不准叫!赶快吃,若不然把你装在这罐中一辈子!” 胖女人哪敢叫,哪顾得上叫,她本来食量就大,生生被饿了一天哪还有力气叫,待得手上绳子被解开后第一时间就抓起递过来的食物往嘴里塞,那速度直让莫小九自愧不如,但他没心思惊叹,而是满脸痛苦,因为他拿过来的食物有些多,且看这女人抓着食物犹如抓着命一般的模样估计抢是抢不过来的,再则他也没那胆量去抢,这还是距离在几步外,要是再靠近岂不就直接被熏死,他只能在万般煎熬中等着她吃完。 良久之后,莫小九逃也似的冲了出来,砰然关上了门,大口大口的呼吸着院内清新微凉的空气,直觉得此时这是人生最幸福的事情,而后待得气息平息他仍有余悸的回头看了看才走进了自己的房间中,脸上还有些许苍白。 听闻脚步声正在收拾地上符咒的倪儿站起身,问道:“这么快?” 莫小九来到桌前急吞了两碗水,说道:“快?我怎么觉得比一个世纪还要长?” 见他狼狈的模样,倪儿小嘴微扬,说道:“我算了算,从你进去,拔出胖女人嘴里的布,解开她的手上的绳子,然后等着她吃完再重新将之捆绑,应该还要花去一些时间才对,不该这么快就回来。” 莫小九上前将她手中的符咒收入戒指当中,来到角落将所有的的烟花都扛在了肩上,向着门外走去,同时拿出了地图,说道:“你好像很希望我多受些折磨?” 倪儿不知他扛着这些石管要去何处,拿起床沿的无鞘阔剑便追了上去,问道:“你这是准备干什么?” 莫小九看了看她手中剑,这把剑自然就是武小剑的那一把,可却被这小丫头以没有防身兵器为由占为了己有,无奈,他只得毁掉了剑鞘用黑刀将剑身上的青龙图案划花,又除去了某些显著的特征,所以此时的这把剑到处都是残缺,剑刃上还有几道浅浅的口子,看上去就犹如经过了无数杀伐。他收回目光转身关上门,向着院外走去,说道:“你没看我身上背着石管么?当然是要去将它们埋了。” 出得院外,两人朝着离城外最近的方向潜去,经过几条街道巷道后倪儿反手将阔剑插进了背后某个极不负责的家伙简易做成的皮套中,问道:“埋在哪里?” 莫小九侧头看了一眼她小人大剑的怪异搭配,纵身跃过了眼前的一幢房屋,说道:“埋在去往机关城的路上。” 倪儿哦了一声,在接下来的半个时辰中随着他窜过无数巷道,猫着腰跃过无数房顶,犹如两个贼一般出了城,来到了黑墙外的沙漠中,又才问道:“机关城有多远你知道吗?这些烟花够么?” 莫小九展开地图看了看,抬头辨别了一下方向便继续往前奔去,说道:“离城再远些我们试试这烟花能冲多高,然后仔细算算需要相隔多远埋一支。” 倪儿闻言一喜,说道:“你是说可以放烟花?” 莫小九想了想,说道:“应该 算是 可以放吧。” 倪儿不解其意,说道:“什么叫应该算是可以放?” 两人卷起一片黄沙踩醒沙中些许虫蛇的翻过了一条沙丘,莫小九吐出一口灌进嘴里的尘沙,说道:“放是肯定可以放的,不过这放的方向需要斟酌斟酌,若是向着天空放,这烟花要是冲得太高怎么办?” 倪儿抓了抓头,甩掉发间的一片细沙,疑惑道:“不向着天空放还能往哪里放?” 莫小九停下身形,看着前方与夜色相接的无垠沙漠,说道:“贴着地面放不就行了?” 倪儿抬头望去,看着远处偶尔被风卷起的沙尘,问道:“贴着地面放能看见烟花盛开的样子么?” 莫小九将肩上的大捆石管扔在地上,然后取出其中之一,掐断其上的引线,只留下手指般长短,说道:“也许能看见也许看不见,就算能看见也最多能见到盛开的一半。” 倪儿没能听明白,说道:“什么叫只能看见盛开的一半?” 莫小九弯腰在脚前隆起一堆沙,将石管平放在上面,然后拿出双刀在引线处一撞,以暴散的火星将之引燃。引线只有手指长短,很快便燃进了内部,随即砰的一声轻响,接着化为尖锐的呼啸伴随着一道光亮冲了出去消失在了远处,贴地留下了一条烟雾白痕。 几个呼吸之后,远处的夜色一亮即黑,没看到半点烟花的影子,只见得有些许黄沙飞扬。莫小九收刀入戒指中,重新扛起地上的石管,说道:“这就是烟花。” 倪儿撅了撅嘴一脸失望,抬起小腿踢了他一脚,微怒道:“一点都没看到,你就不能稍微放高点?!” 莫小九拍了拍衣衫上的脚印,按照地图继续向前行去,嘴角扬起了一抹得意的笑容,倪儿为何看不到?自然是某人故意为之,被这小丫头片子暴揍了他四次岂能还事事如她意,怎么着也得在精神上报复一下不是?于是说道:“你也看见了,这烟花冲得太远,好在没有向天上放,若不然此时聂伏尹的人又或者武小剑已经在赶来的路上了。” 倪儿冷哼了一声,不悦的再踢了他一脚,愤怒的抽出背后比她身高还长的阔剑砍着地上的黄沙,还故意将沙尘扬到了他的身上,甚至直接挑在了他脸上,说道:“那什么时候能看见?从机关城出来能不能看?” “现在青龙帝国和东方世家的人都在找我们,从机关城出来后聂伏尹肯定也会四处追我们,所以只要是在这镜像天下中就不能放烟花,以免引起别人的注意。” 莫小九抹了一把脸上和粘在唇间的细沙,待得小丫头脸色越来越不高兴后佯咳了一声,顿了顿说道:“不过若是能从这里出去,来年少爷我倒是可以带你去看看烟花。” 倪儿眼中先是一亮,而后扬起的小脸上浮现出将信将疑的神色,看着眼前这个在她心中已变成说话极不负责的人道:“真的?” 莫小九胸膛一挺,说道:“当然是真的,少爷我什么时候骗过你?” 倪儿蹙眉回想,斜着眼看他,说道:“没有骗过我么?” 莫说没有,就算是有,莫小九会承认么?当然不会承认,笃定的说道:“没有!” 倪儿哼哼出声,挥剑便是拍在他腿上,将是掀翻在地,怒道:“上次你有没有骗我去井边,然后一个人跑了?” 莫小九吐出满口黄沙,揉出钻进眼中的细沙,爬起身挠头看天,“今天的天气可真好,万里无云,皓月当空……” 砰!话还没说完,他便身体一倾再度倒在了地上,倪儿弯下腰对着他的耳朵狠狠的哼了一声,抓了一大把沙扔在了他的脸上,然后大步向前走去,说道:“你就是个骗子!大骗子!” 莫小九是有怒不能发有苦不得诉的爬起身,只能对着前方还剑于鞘、两只小手负在身后的小女孩恶狠狠的攥了攥拳,心道总有一天小爷我要报仇,定要将你个小丫头片子收拾得服服帖帖!可随即一想他又不禁有些怀疑心中所想,这丫头不用修炼就开启了第二道灵轮,不用教就习会了隐遁符咒,如此天资自己真的能追得上么?若是追不上那这一辈子岂不是都要遭受折磨? 倪儿久未听闻身后动静,转过头一看才发现他还站在远地,不由喊道:“你到底还走不走?” 第七十六章 火沙之上黑棺门 两人一路疾行,翻过无数个沙丘,穿过了几片怪异的石林,在沙漠上卷起两条黄沙,可急赶了半个时辰都未能看见丝毫机关城的影子,莫小九不由觉得奇怪的,几度拿出地图仔细查看,但其上除了起点终点外并无详细标注,看上去不到一尺可谁知道实际距离有多远?想于此,他不由得大感恼火的抓了抓头,发现自己犯了一个极大的错误,来时竟然没有考虑到这个问题。 忽然,他想起倪儿似与机关城有感应,于是转头欲问,可当得目光落下却见得小丫头小小的眉毛不知何时已经蹙在了一起,眼中泛起时而茫然时而焦急的神色,两只小手也紧紧的攥成了拳头,且似因情绪波动之故背后两道灵轮忽隐忽现极不稳定。 莫小九皱眉,问道:“你怎么了?” 倪儿止步不语,紧紧的盯着前方地平线上的夜色,似因看见了其后有狰狞可怖的妖兽又或者什么恐怖之物,眼中瞳孔以可见的速度收缩,不多时便形如针眼,小小的身体亦开始微微的颤抖了起来,一抹痛苦之色逐渐爬上了脸颊,过了良久才传出了有些沙哑的声音,说道:“前面。” 前面?莫小九抬头看去,前方虽然夜色如墨,可视线还是隐隐能够穿透,并没看见有城池之类的庞大之物,只是那极远之处似有一点如要熄灭火焰的微红弱光,但细细一看那光又并非火焰,没有丝毫闪烁的迹象。倒是像一片泼洒于黄沙上干涸了的血迹,他疑惑道:“前面似乎并没有城池,莫非你是说那片弱光?” 倪儿点头,背后原本闪烁的灵轮一聚便跨步向着前方而去,因心中那莫名的召唤越来越清晰越来越强烈之故,脚下从快步行走逐渐变成了奔跑,且越来越快,到得最后竟犹如是用尽了全力在狂奔,于是不过数十个呼吸的时间便来到了那片光的近处,待得此时莫小九才看清,那微弱的红色并非是火也并非是光,而是一片像血一般的红沙,红沙极其诡异,铺成了一个规则的圆,没有一丝洒落在外。 更让他震惊的是红沙之中竟然有着一具巨大的漆黑棺材,其上刻画着密密麻麻的复杂图案,似妖兽似扭曲的人脸,中间处有着一个一尺见方的圆,圆中有沙漏,沙漏中有着红色的细沙,沙漏之下则是一柄缠绕着藤蔓直通棺底的长剑,长剑剑身中空,似等着沙漏中的红沙流下填满,有风过时发出阵阵尖锐呼啸,如低泣如鬼呜咽。 看着眼前之物莫小九第一时间便想到了倪儿的那具棺材,两者虽然图案不一,但却极为神似,都是漆黑如墨都是诡异莫名,尤其是在看见了沙漏下那个有些模糊的‘倪’字,他更是断定倪儿与这里有着莫大的关系,于是转头欲问,可却见倪儿双脚似不受主导的走上了红沙,伸出的手微微颤抖,小脸上泛起了如见到亲人时才会出现的激动,但截然相反的是,其眼中却是一片迷茫与痛苦交织,还逐渐蔓延出了一丝恐惧。 莫小九见状一惊,急忙伸手将之拉了回来,见得其有了恢复的迹象才稍松了一口气,而后待得完全恢复如常后才开口问道:“刚才怎么回事?” 倪儿逐渐恢复清醒,但眼中依然还残留着一丝迷茫与恐惧。在刚才的一瞬间,来自棺材中的无声呼唤突然浓烈到了极点,虽然给她如亲人般的温暖但是同时也如是在她脑海中凝聚成了一个狰狞的梦魇,占据着意识促使她不能自已的靠近。她转头看着棺材,紧皱不松的细眉下一片迟疑之色,说道:“我好像就是来自这里。” 莫小九一怔,抬头看着黑棺,惊疑道:“你是说来自这具棺材之中?” 倪儿先是点了点头,然后又摇了摇头,心中那强烈的感觉是从棺材中传出但却不是源于这具棺材,而仿佛是来自棺材下的地底,且应是极深极深之处,带着如是尸体长埋于地下所发出的腐朽气息,和如欲逃脱牢笼的焦急迫切。她将目光落到棺材底端,说道:“这下面有很大的空间,应该 应该就是机关城。” 机关城?莫小九再度怔了怔,在他看来一座城无论如何都应该是建在地上,却未曾想竟然会是在地下,而且环视四周无他物,难不成这偌大的黑色棺材便是机关城的入口?可这里的满眼黄沙不知多厚,那么这地下之城又该在多深之处才能保证不会崩塌?他凝神细想良久,看向倪儿道:“你确定机关城就在下面?” 倪儿肯定的点头,虽然看不见,但那强烈的感觉就像潮水一般从下方涌来,所以绝不会错,说道:“肯定就是这里。” 见她如此笃定,莫小九庆幸的拍了拍身上的尘沙,他一直担心因来时没有估算地图上的距离而在今夜赶不到机关城,好在此时已经成功到达。他转身解开捆绑的石管,细细琢磨了一番沙漠在白天的升温情况后取出其中之一深深的插进黄沙之中,然后算了算时间,说道:“现在已经夜深,赶快将这些烟花埋好回城。” 倪儿应了一声,艰难的抵制着从棺材传入心中的呼唤,转身抱起烟花随着他向着来时的方向跑去,可却又在奔出一段距离后看着手中的一大卷引线缓缓停下了脚步,明日她与莫小九都要进入机关城,那么这些烟花埋好后又由谁来点燃?于是抬头问道:“谁来点这些烟花?” 莫小九自然也想到了这一点,所以在购买烟花之时便询问了掌柜这些引线在什么温度下会燃烧,且还仔细的计算过太阳升起后沙漠的温度变化,他拿出一根石管插入沙中,将引线埋至合适的深度,说道:“我们明日清晨就会出发,再算算到这里的路程,这个深度应该可以保证烟花在明日中午被烈日的高温所点燃。” 倪儿想了想也没再多问,随着他一路将石管插入沙中埋好引线,烟花能够冲得极高,所以两人并没有安放得很密集,而是将每一支都插在了相隔甚远的沙丘上,又加之返回的速度比去时快,所以两个多时辰后便远远的看见了城池的影子。莫小九停下脚步弯腰刨了个大坑,将所有的烟花都埋在了其中,然后拍了拍手说道:“这一堆烟花的爆炸肯定是无比绚烂,绝对能让城中所有人看见。” 这时有风掠过,吹得倪儿身后如瀑的长发微扬,她回头看了看,想了想扬起头道:“你有想过明天要是有风将沙层吹薄了怎么办么?烟花会不会提前被点燃?” 莫小九刚准备迈动的脚步一顿,脸上喜色全无,他考虑了能达到引线燃烧的温度,考虑了沙漠随着烈日升起的变化,甚至考虑了晚上夜深至极时产生的露水被蒸干的时间,却唯独忘记了想风会将沙层吹薄或者盖厚,这要是盖厚了还好一些,只会晚一些被点燃,但若是被吹薄了怎么办?岂不是很有可能在自己进入机关城之前就燃放? 怎么办?总不能将全部的烟花挖出来重新埋过吧?就即便是时间来得及可谁又能算得到风几时来?是强是弱?掠过时吹走多厚沙层又或者卷来多少黄沙?他眉头纠结来回踱步,在沙中踩出了一片脚印,然而却是思索了良久都没能想到一个解决的办法,不得已只得抬头望天,心中无尽祈祷今夜明日一定要平静平静再平静,千万不要起风才好。 见其脸上神色倪儿便知道他没有想到这一点,说道:“也就是说,要是今夜起了风明天这些烟花就不能按时被点燃,那么被聂伏尹看见了怎么办?” 莫小九郁闷的摸了摸鼻子,刚才的心情明明是极好,可这小丫头片子偏要说风的事,弄得现在变成了无尽担忧,他微怒转身向着城外的黑墙走去,说道:“吉利话,知不知道什么叫吉利话?你要说明天绝对不可能起风,今晚也绝对不可能有风。” 倪儿轻哼了一声,走到他前方道:“谁知道会不会有风?祈祷就有用了?你这是自欺欺人。” 莫小九无声叹息,直觉得现在拿这个小丫头片子是越来越没办法了,于是只得低着头无语的跟着她返回城中。待得两人良久之后翻过黑墙穿过街道回到家中时,天色已经有着渐亮的迹象。倪儿看了看隔壁房间的大门,说道:“我们肯定是要从机关城出来后才能放了胖女人,这段时间她要是死了怎么办?” 莫小九一时没明白其意,问道:“怎么会死?” 倪儿斜了他一眼,说道:“谁知道我们会在机关城中呆多久,她万一饿死了怎么办?到时那聂伏尹岂不是会暴怒的满世界找你报仇?” 莫小九想了想,还真觉得这是个问题,为了防止胖女人逃跑是肯定不能给她松绑的,可要是不松绑那么就算留下再多食物她也没办法吃,时间一长如何不被饿死?若请人照看也绝对不行,万一传了出去被聂伏尹知道从而把人救走,那么没有了制衡他的筹码自己两人就会落入险境。 第七十七章 所以跟着你 该怎么办才好呢?他思索中目光无意落到了院内的角落处,偶然一计涌上心来,眼中一喜便跑进隔壁厨房找来了许多木材,一个纵身直接跃进了不远处的那口深井之中。倪儿皱了皱眉,在未听到落水之声后疑惑的上前看了看,才见得他抽出黑刀在临近水面的井壁上凿出了无数拳头般大小的洞,然后将一根根木材卡在了其中,铺成了一个可站可卧的地方。 “你想把她关在这下面?”倪儿问道。 “若不然怎么办?”莫小九跃出井外,先是翻箱倒柜的在几间房中找出了一根长长的铁链,万般不愿的进入堆放杂物的房间砸开了瓷罐将胖女人捆绑了出来带下井中,紧接着又将一床被褥和许多食物装在木桶中放了下去,最后又不知从何处搬来了一块偌大的石头盖住了井口,他看着留出来的通风缺口满意点了点头道:“有空气有水,有食物有被褥,想来坚持个十几天是不成问题的。” “只是可惜了这一口井水。”倪儿说完抬头看了看泛白的天色,又道:“可她是个平凡人,毫无修为,你就不担心她被闷死在里面?” “这口井如此深,虽然烈日当空时里面也会很热,水也有些烫,但闷死还是不至于。” 莫小九一时没听懂她前一句话的意思,待得话音落下才反应了过来,人靠着食物存活,食物由口进自然也要有地方出才能保证不被撑死,想想胖女人在井中要生活十来天甚至更久他不由觉得有些恶寒,可无奈没有更好的办法,于是满脸愧色的说道:“这也是没有办法的事,就只得委屈一下她了。” 倪儿觉得他脸上浮现的愧疚很是虚伪,说道:“你好虚伪好残忍冷血,竟这样折磨一个女人。” 莫小九心中也有些不忍这样对待一个与自己毫无恩仇的女人,可人从一生下来就是自私的,在某些万不得已的特殊时候更会变得极度自私,到了那时候别人的命就不再是命,而是能够让自己活下去的一个机会,就犹如他在被押往雪漠城的鸟兽上时那般,执法堂的弟子想要生生将他饿死,可最后他还是活下来,靠着啃食别人的血肉活了下来,当时他没觉得不该那样做,更没觉得恶心,反而认为那样做才是最正确的。 他道:“要是换做你 你怎么做?” 倪儿没有丝毫考虑,没有任何犹豫的说道:“我会杀了她,然后告诉聂伏尹她还活着。” 莫小九听之一阵郁闷,心想这丫头片子果然是上天创造出来的极品,小小年纪就具有许多大人都不具备的心性,虽然也有害怕颤抖的时候,但迎敌时手中的剑却是剑剑向着对方的致命处落下,杀人从不眨眼从未有过犹豫,没想到这做事居然也这般干脆果断。他道:“是人都不想死,你问问她,在死与现在遭受的苦难之间会怎么选择。” 倪儿背着阔剑向着屋内走去,说道:“肯定选择不死。” “那还说我残忍,我又没想杀他,相比之下你才是冷血,小小年纪出口便要夺人性命。”莫小九跟着走进,来到桌前坐下后才发现自己似乎扯远了,竟谈论到了生死之间的问题,而且还是和一个七、八岁的小女孩,同时他突然很是佩服自己这个原本不善于思考的头脑居然能想到这番理论。 微微骄傲之中他转头看了看天色又不禁逐渐沉默了下来,天亮之后便要和聂伏尹的人去往机关城,虽然提前做了很多准备,可要在如此多的强者中存活下来且还要成功得到纵剑是何等困难的事情,即便是用命去拼去搏也不见得能够成功。 见他不语,倪儿取下阔剑放在床边道:“你在想什么?” 莫小九摇头看着她,这个小小丫头从一具棺材中醒来,随即便被东方妖儿抓进了冰牢,而后虽然得以逃脱,可起初自己救她时的目的并不纯粹,除了同情可怜或许更多的是因为受到了九荒镜像幻境的吸引,但经过相处和绝境中的不离不弃,又也许是因为都是独自一人,潜意识中都对于孤单有着恐惧,彼此之间慢慢产生了一丝依赖,从而生出了亲人般的感情,正是这种感情让他又开始犹豫不决,不知天亮后是否真该带她一起前往。 他长长的吐出一口气,起身走到门前坐到门槛上,望着头顶或许并不是真实的天空,说道:“丫头,你想知道自己的身世么?” 倪儿皱眉看着他的背影,不知他此时身上为何有种让人感觉不舒服的情绪,说道:“起初很想,但现在不怎么想。” 莫小九有些奇怪的转头看她,一个人最纠结的就莫过于不知道自己的身世,这丫头怎么会不想知道?于是问道:“你不想知道自己究竟来自何处,父母是谁?” 倪儿走到门槛的另一头坐下,她来自棺材,对于以前完全没有印象更别说父母,而至于身世,或许在机关城能够得以解开,但若不是因为那强烈的呼唤她应该也不会去。她看着前方的眼中不知是因为夜凉的缘故还是什么,泛起了一丝冰冷,说道:“不想。” 莫小九不知道她为何如此断然,问道:“为什么?” 倪儿侧过头,说道:“我没死,却被埋进了棺材。” 莫小九皱眉,说道:“为何肯定是你父母埋的你?” 倪儿道:“我的那具棺材做得很精细。” 莫小九琢磨了片刻便知道了她心中所想,从那具棺材做工的精细程度一眼就可看出是厚葬,而要厚葬一个小女孩除了其父母外便不可能再有他人,这对于一个孩子来说无疑是最巨大的伤害。他抿唇沉默,过了许久才道:“可怜天下父母心,有哪一个父母会下得了这种毒手,多半是因为当时他们误以为已经你死了。” 倪儿眼中的冰冷消失,变如水般平静,说道:“可我还活着。” 闻言莫小九不知该说些什么,而后道:“你难道就不抱一丝希望?若他们真的不是有意为之怎么办,你应该想一想他们的痛苦。” 天将拂晓,云便渐红,倪儿却似感觉有些微冷的拢了拢衣襟,说道:“他们从不知道我的痛苦,我也不想知道他们如何。” 莫小九短叹,不再说什么,这丫头或许还是年龄太小的缘故,思想并不太成熟,可能只有随着慢慢长大才会一点点揭开埋在心中的结。他起身拂了拂袍角的灰尘,回屋稍微收拾了一番,说道:“丫头,我很犹豫今天要不要带你去。” 两人一路经生死逃至此,不短时间的相处倪儿自然也对眼前这个人有了感情,所以知道莫小九为什么犹豫,她来到床前拿起阔剑反手插入背后的兽皮套中,又将桌上叠好的一堆符咒放进怀里,扬起头道:“雪花很漂亮,你把我从雪漠城的冰牢中带出来后让我第二次看见了雪花,所以我要跟着你,现在我想去看烟花,但你是个说话不负责的人,所以我不相信你,所以我跟着你。” 她的第一句话是在表达感恩,第二句话则饱含了感情,让莫小九心中有些被触动,可这小丫头片子就不能直接表达么?在哪里学得这么多拐弯抹角?而且‘说话不负责’是从何由来?自己在她心目中的形象什么时候变成了这幅模样?于是狠狠的揉了揉眼前女孩的头,说道:“少爷我的形象在你眼中就这么不堪么?” 倪儿拍掉他的手,抓了抓被揉成一握乱草的头发,背着一只手向着门外走去,说道:“你不但说话不负责,还是个大骗子,大色狼,见到漂亮的女孩就不想回家!” 莫小九怒得一脸绯红,两步跨至她旁侧一把将之提了起来抱在怀中,恶狠狠的道:“小丫头你给少爷把话说清楚!我什么时候成了大骗子大色狼了?” 倪儿左手撑着他的肩,右手捋着面颊边的长发,冷冷的扬起小脸道:“难道不是么?我还记得那仙子姐姐住在哪里,要我带你去么?” 一提及寒鸢莫小九眼中便最先浮现了那只洁白如玉的手,他无限纠结且大怒的将手伸到小丫头的腰间乱挠,引得对方咯咯笑声连成一片从院中一路飘入了巷道,自然,倪儿也绝对不会束手被欺,小手如爪,不多时便将他的头发抓成了乞丐模样,甚至有时因实在受不了身上传来了痒意,还张开小嘴露出皓齿一阵狠咬。 于是一路行来,莫小九脸上从起初的佯怒逐渐转变为了极度郁闷,他翻眼看了看额前沾染着唾液混合着路上扬起的尘灰而凝成一缕一缕的头发,心中恨恨的为怀中的小丫头冠以了某一种动物的称为,说道:“你上辈子肯定不是人,而是某种专咬人的动物!专咬别人头的那一种!!” 第七十八章 机关城之始 石楼前长长的石阶上,除了两侧的侍卫外此时其上站有四人,一人在前三人在后,皆是一身白衣腰悬着长剑。少年负手身后,静静的看着远处两个人逐渐行来的人影。待得对方临近,他走下一步台阶将目光落到了一身黑衣的小女孩身上,却因见得其背后有着许多缺口的阔剑而微微皱了下眉,而后凝神感应才知这七、八岁的漂亮小丫头时而散发出来的气息竟然与二道灵轮的人相仿,心中不由有些震惊,小小年纪便有如此修为,这天资该是何等卓越?难道那日侍卫咽喉上的剑伤是这个女孩所为? 不过也只是一惊而已,他收回目光看向莫小九,再度走下了一级台阶,说道:“聂城主很想知道她的状况。” 莫小九自然知道这个‘她’指的是谁,也毫不惊讶对方如此确定胖女人就在自己手中,说道:“暂时丝毫无损。” 少年一听便懂了他言语间的威胁,回头看了看石楼顶层栏前站立的人影道:“聂城主说只要她无事,你们在机关城中也不会有事。” “我们安全,她便能活命。”莫小九循着他的目光看了一眼石楼点了点头,而后又看了看天色道:“不过为了她能够早些回来,我们是不是可以尽快赶往机关城?” 少年身形微动,纵身跃上了旁侧伏于地上的鸟兽后背,站定后低头看向他道:“机关城不远,片刻便能到,只是聂城主要的地图事后你想用什么方法交出?” 莫小九携着倪儿跃起,落于他身侧,待得下方三人跟上后说道:“地图我已放在她的身上,只要到时候我能安全离开,你们自然也就可以得到完整的地图。” “可我们如何能相信你?若是你安全离开后她回不来又怎么办?”少年脚下微震,鸟兽双翅砰然展开,迎着晨光而起,带起劲风越过一片房顶盘旋上半空。他低头看了一眼倪儿道:“你带着小女孩而来似乎不怎么明智。” 莫小九被风吹得乱扬的长发下脸色并无变化,他将倪儿的手牵在掌心,说道:“我们两人要是死了一个,你们就绝不可能得到地图,当然你也可以抓了她为人质,不过那女人会最先死,然后顾公子、青龙帝国和东方世家的人便会冲上石楼,聂伏尹紧跟其后入黄泉。” 少年嘴角泛起一抹苦笑,在这镜像天下聂伏尹一手遮天几百年,估计无论如何都没想到今天竟被一个二道灵轮天玄境的人牵着鼻子走。过了片刻,他看了看下方细如线的巷道,说道:“我有些惊讶于你的箭术,竟然可以三箭射断同境界之人的刀,一箭将其重伤,更是佩服你身边的小女孩,杀人居然如此干净利落,毫不手软。” 莫小九不可见的皱了皱眉,震惊于眼前人的心细如发思维缜密,竟能这般笃定的说出他当时说用的兵器和射断裂侍卫长刀所用的箭数,甚至还能猜出那致命伤是倪儿所为。他看着前方逐渐升起的红日,说道:“我们从死人堆中爬出来,血自然比别人冷。” 鸟兽掠出城池,进入沙漠,在少年的控制下极快的向着机关城的防线疾飞,他道:“你身怀机关城的内部地图,难道就不怕我们抢夺?要知道机关城中也有着对那扇门所在位置的指引。” 莫小九说道:“所以我才抓了那胖女人,留了一条后路,再则,如聂伏尹所说,机关城从未被破,你们如何确定其中就有与那扇门相关的信息?又,没有我们你即便拿着地图也进不到城中深处。” 少年不由奇怪,侧头看着他,问道:“我乃是五道灵轮,身后又有三个四道灵轮塑王境,为什么拿到地图还进不去?” 莫小九不语,一路上再不开口,双眼看着前方,余光却注视着下方沙漠寻找着埋放烟花的地方,细细的观察着昨夜是否有风经过,少顷,他暗自松了口气,那黄沙表面并无明显的凌乱,且其上还有夜间野兽出没后留下的痕迹,明昨晚如他祈祷中的那般平静。 烈日从天边而起,穿过几朵漂浮的白云慢慢向着天空正中移动,其上白得耀眼的光凝聚成一缕一缕直泻而下,刺得人微有痛感。鸟兽不断从光中掠过,只是一个许时辰众人便隐隐的看见了远处沙漠中那一片微弱的红色,和其中那一点漆黑如墨,而后随着距离的拉近,那一点黑色慢慢的变化,最终放大成了棺材的模样,在阳光下散发着极度诡异的气息,让众人直觉得那是通往幽冥世界的入口。 鸟兽斜飞而下,落地扬起无尽尘沙,惊得莫小九后背一阵冷汗,那兽抓之下正是他昨夜埋下的第一个石管,不过好在待得几人下得地面后鸟兽双翅一展飞到了远处,没将脚下生生抓出一个坑来,然而还不等他庆幸便又见得一根细线如柳飘至半空坠于了另一旁。 莫小九身体一僵,此时直觉得那根引线比头顶的烈日还耀眼,刺得他双目生痛,但不幸中的万幸,旁侧几人并未发现异样,而皆是在看着红沙中的棺材,至此他才悄然和倪儿对视了一眼,暗自松了口气,移动了下身体遮挡住了众人右后方的视线,佯装惊奇的问道:“这里怎么如此诡异,沙红如血,还有一具漆黑棺材?” “这便是机关城的入口。”少年跨步走上红沙,站定后伸手成掌贴上了棺材中间处的沙漏,臂间轻震便有一片机簧的声音传出,伴随着棺盖缓缓向着两侧分开,露出了其后依然漆黑且雕刻着复杂图案的内壁,和底端直伸而下的通道。他低头看去,说道:“从此下去便可进入机关城的第一道环形铁廊。” “环形铁廊?”莫小九皱眉,按地图上所画,机关城整体成沙漏之状,这环形铁廊又是何意?难不成这整座城乃是精铁铸就?由一条条环形走廊组合而成?可若是如此,这一座城需要多少精铁,多大的工程量?又有谁有这等能力在里面设置无数机关?虽还没进入其中但只是想想他就觉得匪夷所思,惊叹不已。 “经我们多次摸索,机关城由一条条环形铁廊排列组合而成,上大下小,从外向内逐渐下沉,整体似是一个漏斗之形,那漏斗底端有着一扇门,门下便是我们从未到达过的深处。” 少年伸手探了探从通道中涌出的风,侧头示意身后几人先行下去,看向莫小九两人道:“机关城中的机关虽然被我们破坏了许多,但仍是危险至极,你确定要下去?若不然将九荒镜像幻境的完整地图交出来,我可以将你所需之物带出。” 莫小九牵着倪儿踏上红沙,看着陆续开启灵轮纵身而下的三人,说道:“之前已经说了,我们若不下去就即便你拿着地图也进不得深处,再则,下去之后你必须竭力保证我们不死,所以我并不担心,而且还可以防止你私吞了我的所要之物。” 少年双臂轻震,背后的五道灵轮凝聚,所卷起的气势险些将两人震退出了红沙范围,说道:“可要是最终我们保证不了你们的安全又怎么办?” 莫小九重新走回,同时和倪儿将灵轮凝聚了出来,说道:“那么你们便永远找不到九荒镜像幻境的所在,永远走不出这镜像天下。” 少年不再多说,抽出腰间的长剑便向着通道中纵身而下,说道:“希望你们不要死在里面。” 莫小九深吸了一口气,从戒指中取出双刀系于腰间,牵着拔出阔剑的倪儿紧跟其后跳下。两人才刚一进入其中,头顶棺材的棺门便是自动合上,隔断了从外透进的阳光。通道中逐渐漆黑一片,只能见得下方极快坠落的几人背后灵轮发出的光芒,和通道壁上在光芒映照下偶尔浮现出的各种诡异图案。 两人下坠得越来越快,衣衫狂乱中长发被向上扯得笔直,耳边更是被刮过的风震得隆隆作响,也不知过了多久,正在莫小九准备拔出黑刀插入壁中,以此来减缓下坠的速度时,眼角的余光忽然见得一阵光亮涌来,低头一看才见得下方不远便是通道尽头,而少年四人已经逐一落在了满是黄沙的地面,停下了身形。 见此,他双脚一分,抵住两边通道壁,一阵剧烈的摩擦中骤然减缓了速度,和倪儿轻身落在了地面。刚一稳住身形眼中便是大亮,抬头一看,瞳孔不由得被强烈的光刺得瞳孔一阵收缩,只见前方是一个极为宽阔的方形通道,上下左右四壁皆是为精铁浇注,其上布满了密密麻麻的孔洞和指缝宽的缝隙,而强光的来源便是头顶上不计其数的火灵石。再看身下,黄沙明显是从棺材中漏下,堆积于脚下向着前后延伸出数丈,之后的地面上就是一片无数一尺宽三尺长的铁砖铺就而成。 第七十九章 暗器如雨 “我们现在所站之处是这里最安全的地方。”少年看着前方的精铁地面道:“踏出黄沙掩盖的距离,不管你是踩到那一块铁砖都会引发四壁上的机关,” “四壁?”莫小九先是看了看远处地面上散落的各种或完整或断裂或残缺的暗器,而后又抬头眯着眼看向上方嵌满的火灵石,说道:“你的意思是上面也有暗器?” 旁侧一人冷笑出声,说道:“若不然怎么叫做机关城?你要是怕了话就赶快将东西交出来,我们倒可以考虑考虑送你上去。” 莫小九犹如未闻,对少年道:“你们多次进出此地,想必这里的机关已经被破坏完了吧?” 少年却是摇了摇头,指着一边铁壁道:“这里的每一道墙壁都有几丈厚,其中机关数不胜数,而且墙根的地面下恐怕也是空的,里面应该也装满了暗器,我们虽然进出频繁,但每次来都会遭受到攻击。” 莫小九闻言震惊不已,若真如此那么这机关城中该有多少暗器,竟能持续几百年不枯竭,再则见这四面墙壁上虽有刀上剑痕,但并没有被深度破坏,想来要是将之摧毁肯定会有什么想象不到的事情发生,所以如聂伏尹这等修为的人也不敢轻易毁之,于是问道:“这些铁壁如果被摧毁会发生什么事?” “这机关城虽然不算庞大,但无一处不是精铁,且构建极为玄妙,牵一发动全身,只要有一堵墙被毁,那么整个城便会坍塌。” 之前说话的那人嗤笑一声,指着上方说道:“这城顶的厚度与我们下来时通道的长度相等,你说会发生什么事?即便你有着城主一样的修为也休想活命!” 莫小九心中一紧,下意识的抬头看着上方蠕动了一下咽喉,来时的通道直抵地面,模糊算来至少也有几十丈厚度,且还不知道覆盖了方圆多广,要是真的整个坍塌,莫说五道灵轮,恐怕连火雀宗老宗主那样的修为也很难得生。想于此他不禁再度震惊于建造此城之人的强大,必然个个都是世界上巅峰的存在,若要是出自一人之手,那么几乎不敢想象其修为是何等骇人,很有可能已是超出了玄皇境界达到了那些他还不了解的高度。 正思索中,他感觉手指被捏紧,低头看去才发现倪儿脸上涌起了一片不安焦急之色,背后的灵轮也在一闪一烁极不稳定,想必又是那无声的呼唤使她紧张不已,于是用力握着她的小手以示安慰,然后看向少年道:“你们对这里如此熟悉,还请走前面。” “你还真是一点不客气。”少年无奈的笑了笑,命令三人将他和倪儿护在中间,倒提着长剑向前走去道:“我们四人的修为足以毫发无伤的到达最后一条走廊,但若要去到中心处则必然会有死伤,所以到时你们最好不要离开我周围一丈范围。” 六人缓步而行,不多时就走到了沙层的尽头,当得前方的少年一脚踏上铁砖铺就的地面时,那落脚处的方格微微一沉,左右的墙壁中立即传出了一片密集的咔咔之声,伴随着无数孔洞中尖锐刺耳的呼啸如潮涌般瞬间射出了密密麻麻的暗器,陡然充满了所有人的视线,与此同时头顶上方镶嵌的火灵石的缝隙间一片寒光闪烁,一支支连尾羽都是铁制的箭矢如暴雨骤落,似电射出。 不过,如此凌厉的攻击在临近时却被周围四人简单化解,只见他们身上气势猛然爆发,手中长剑上挑下斩间浓烈的剑芒凝形奔出,竟只是两三次挥动便在一片叮叮之声中将涌来的暗器尽数击落劈断,一时间碎屑乱飞火星四溅,但就如少年之前所说,铁壁中是空的,地面之下也是空的,除了密布的机簧外不知道有何其多的暗器储备,从机关被触发开始,攻击就犹如是从大海中狂猛涌出的一江大水延绵不绝,只要众人还踩在地面的铁转上,就即便是止步不前也定不会有一丝停歇。 少年等人随意的挥剑,抵挡击落着袭来的所有暗器,脸上没有一丝紧张,甚至一两人的嘴角还微微上扬露出了一抹笑意。他们修为皆是四道灵轮以上,再加之频繁来此,自然可以做到这般轻松,可莫小九和倪儿修为却只在天玄境,他无比庆幸当初自己两人没有冒然闯来,若不然必定早被万箭穿心千刀分尸,此时已成为了一堆腐烂的碎肉。 几人一路前行,速度越来越快,如一道逆流而上的狂猛力量撞碎着漫天暗器,身后过处似雨落一般堆积起了一层又一层的断箭残枪。右侧一人单手挥剑,双眼不看也将所有暗器挡在了剑光之外,无一遗漏。他侧头嘲弄的看向已有乏力迹象,快跟不上脚步的两人道:“不过两个天玄境,也想来闯机关城,简直是自不量力!” 疾奔中莫小九牵着倪儿,以袖擦去额头上渗出的汗珠,头也不抬的说道:“你在外我们在内,你出手抵挡攻击,我们只管向前走,修为再高又如何?” 那人闻言大怒,手中动作微滞间便有两道寒光趁机掠过,贴着他剑身极快的直射而过,在莫小九根本来不及反应之际破开了他因奔跑而向前摆动扬起的左臂衣袖,贴着手臂皮肤飞过,带起了一蓬血雾飘散,而后叮的一声撞在了左边一人向后挥动的剑上断裂成两截弹落于地。 莫小九闷哼一声,手臂因巨大的力量而向着左边甩动,连带着身体踉跄横移,差一点就撞到了左侧那人挥舞出的一片剑光之中,好在及时强行稳住了身形才避免了被削掉肩膀的悲剧发生,不过仍然是惊出了一片瞬间打湿后背衣衫的冷汗,至此他才清楚的感觉到这些暗器是何等的骇人,只是一枚竟就拥有这等威力,那若要使尽数落下恐怕自己连眨眼的机会都没有。 “你在干什么!”前方少年闻声转头,眼中一片厉色闪烁,冷道:“若再有下一次我便废了你的玄海将你丢在这机关城中!” 见他发怒,那人满脸狠厉的低了低头,眼角余光如刀一般射向了两人,似恨不得立即将他们斩于剑下。见状,确定手臂伤势并无大碍的莫小九拉住了眼中冰冷欲要扬刀的倪儿,抬头道:“不要忘了九荒镜像幻境的地图在谁手上,要是你杀了我们,或者导致了我们死亡,又或者使得我不高兴不愿将之交出,那么聂伏尹永远离不开镜像天下,到那时我想他一定会暴怒,而你以及你的儿女亲人恐怕便要成为刀下亡魂。” 那人听此威胁又欲发作,但最终在几度迟疑后还是强行忍了下来,胸中怒火化作一声如雷冷哼在无数的暗器中回响。如莫小九所说,他深知聂伏尹几百年来为了离开镜像天下费尽了心血,不放过任何一丝机会,如今好不容易看到了希望,若真是因为自己而葬送,那后果他根本不敢想象,很有可能连九族都保不住。 莫小九不再看他,撕下一缕衣衫包扎住伤口后拉着倪儿继续随几人一路疾奔,约有两个时辰后才逐渐减缓了速度,他疑惑的看着前方止步站定一边挥剑荡飞暗器,一边侧头看向左边墙壁的少年,问道:“还没到尽头为何停下来?” “这走廊并非螺旋向内,而是回廊,若是一直走下去只会无尽的循环,只有找到墙壁上的暗门才能进入下一条走廊。” 少年目光落定,左手赫然探出,凝聚着磅礴的星辉荡飞了一片密集的暗器轰然击在了墙壁之上,随即,一阵极有节奏的机簧声传来,一方铁壁往后一沉,向着一侧滑动了开来,露出了一个一人多高大洞,而后他一把拉住两人窜入其中,来到了第二条走廊之中,站定后说道:“这里的机关暗器要复杂得多,你们千万记住我每一步的落脚之处,稍有差错就会掉入地底之下,被乱刀分尸!” 闻言,莫小九凝神看去,眼前走廊与外面相差无几,头顶镶嵌着火灵石,两侧墙壁上孔洞缝隙密布,只是地面上没有了一个个的方格,而变为了一片平坦光滑,不见丝毫尘埃和被激发过的暗器,至此一点便足以证明了少年之言不假,想必这地面不是会下沉便是能够滑动,才吞噬了其上的所有东西。他皱了皱眉道:“从这里到达中心处共有多少条走廊?” “四十九条。”少年说道。 莫小九心中一惊,脱口道:“如此之多需要何时才能到达中心处?” “最快三十余天。”少年道。 三十余天?莫小九低头与倪儿对视了一眼,心中第一时间想到的便是被囚禁在井中的胖女人,他当时为其准备的食物即便省吃俭用也顶多只能维持二十来天,如此算来,那么她岂不是真的会在余下的十几天中被生生饿死? 似知道他心中所想,倪儿蹙眉道:“被我说中了。” 莫小九心中一沉,出去机关城后这些人必定要等到确定胖女人已经带着地图回到了石楼才可能会放自己两人离开,若她真的死了可就麻烦了,他抬起头,目光似穿透了厚厚的铁壁看向了地面,看来如今只得寄希望于那些烟花已经燃放,而青龙帝国与东方世家的人正在找来的途中。 第八十章 走棋(上) 少年等人虽未听懂倪儿这具莫名其妙的话,但也并没有太在意。他再次将长剑倒提,转身凝神看向了右方一侧的走廊,说道:“此处地面虽然平整光滑,但暗中却形如棋盘有着无数方格,共两种变化,一百年更替一次,按照此时的时间算现在应该是第一种组合排列,那么落脚处的安全范围便只有一掌左右,你们跟在身后切记分毫不能踏错,不然我根本来不及出手相救。” 说罢,他脚步一抬,衣角头发向后一扬便跨出了两丈距离,落地时脚尖在某处一点再度跃起,而后转身落下,停在了五丈之外,以一只脚的脚尖接触地面,支撑着整个身体。他低头看向第一个落脚点处如水浪一般荡开的一圈白色光纹,说道:“只有踩到正确的落点,地面上才会出现光纹,光纹从出现到消失的时间为一个呼吸,所以每一次跃起落下你们都必须在此时间内完成。” 莫小九听之赶紧抱起倪儿一个纵身,以一脚落在了即将消失的光圈中心,然后心中便是一阵大骂,这人早不说晚不说,偏要在动身之后才说,万一自己反应稍慢,岂不是就要葬身在这第一步?随即他看了看三丈之外的少年,其两次掠出的远近明显不相同,那要是距离太远不能在一个呼吸内跃过又该怎么办? 见他目光落于地面,眼泛思索之色,少年似猜到了他心中所想,说道:“以你现在的修为可以走过前半条走廊,之后则需要我带你们过去。” 闻言,莫小九更是问候了一遍他的全家亲人,倪儿则是率先开口,冷冷的道:“你现在为何不带着我们?” “你们现在有能力向前走,我为何要无事找事累了自己?”少年一笑,转身找到第三个落脚点,一直抬起的右脚一伸便跨了过去,同时手中一动,长剑叮的一声刺入了右侧墙壁上的一条缝隙之中,说道:“此处即便是落于正确之处也会有一道暗器射出,所瞄准之处正是项上头颅,若不注意你便会横尸于此。” 莫小九之前便深切领教了这里暗器的威力,以他二道灵轮的修为根本就没有反应的机会,就更别说抵挡了,而少年必然也想到了这一点,可却为何没有一点出手相处之意?莫非这里的暗器不像第一条走廊中那般强大?于是问道:“你确定以我们的修为不会出问题?” “我还不想你们死。”少年说罢便欲纵身而起继续向前跃去,可变故却在他手中剑拔出墙上缝隙之际突起,只见剑尖才刚刚一动,就听无尽机簧声骤起,墙壁上赫然迸射出了密密麻麻的光线,将铁墙分割成了无数大小不一的方格,紧接着方格一个个向后沉去,停下时,似卡入嵌槽中一般响起了咔咔之声,而后还不待众人反应又是一片震耳的轰隆声响起,整堵墙竟然朝着后方缓缓滑动,待得达到了数十几丈之远才逐渐停止下来。 见状,少年眉头瞬间紧皱,可还不等他想明白此时为何会发生几百年来从未出现过的变故就又见得前方的地面上发生了同样的变化,被迸出的光分割成了不计其数的方格,那光如火带着灼热的温度不断向前延伸,眨眼就遍布了整条走廊,就犹如其下有着偌大的一池岩浆正要狂猛涌出。 后方几人更是脸色一变。他们来此多次,每一次都是顺利通过,从来没有遇见过这般变化,此时见状不由大惊,纷纷看向少年道:“大人,这是……” 少年提剑护于身前,看着那一块块如是漂浮在水面缓缓晃动的地面,脸上浮现出了一抹不安,且越来越浓烈。一直以来他都以为这第二条走廊只有两种变化,却万万没想到竟然还有第三种,而此种变化几百年都未曾出现过一次,想来绝不会简单。就在他隐有担忧思索之际,两侧远处墙壁上的方格突然极为整齐的一翻,一座座两人多高,双手将大刀举过头顶的雕像显现了出来,随着一缕缕移动的光降落到了地面上,数量之多如蚁遍地。 与此同时,头顶之上遍布的火灵石在一片噼噼啪啪的破碎声中化作屑状飘落,露出了一个个透明的圆球,圆球之中有着无数影子晃动,仔细一看竟是一只只拇指大小的妖兽,此兽双眼极大,几乎占据了整个头颅,成血红之色,身有数不清的细小翅膀,翅膀之上满是绿色尖刺,明显带着骇人剧毒,最引人注意的是它的嘴,其嘴之长远超身体,颜色尽黑,左右各长着一排倒钩。 劫蜂?!包括少年在内,几人见之心中剧震,脸色瞬间苍白如纸。传闻,数千年前的镜像天下乃是人口密集城池无数,地面一片苍翠并无沙漠,但在某一天,一场浩劫却随着初升红日洒下的阳光而来,如雨一般倾泻向大地,所过之处山川河流尽毁,森林房屋化作飞灰,人更是在震天的惨叫中化作了碎肉,据说那一天整个世界血流漂杵,将天都染成了恐怖的红色,而罪魁祸首便是这种拇指大小的蜂。后,侥幸存活下来的人因不知其名,便将之取为了‘劫’。 见几人神色反应莫小九自然也感觉到了不妙,拔出了腰间的一把黑刀问道:“怎么回事?你们难道也不知道这里有这般变化?” 少年毫不迟疑的转身,准备向着来时的方向跃回,可眼光落处却见对面的走廊中也已变成了红光一片,刚才进来的那道门竟完全消失不见,取而代之的是一座精铁雕像。他眼角骤然一紧,脸色深凝,过得许久才重新转过身看着眼前的走廊,挥剑斩下一片衣角夹于指间,灌以星辉将之如电射出,击于远处一块漂浮的地板之上。 变得坚硬如铁的衣角击下,发出一声轻微的撞击之声,地板微微一沉又恢复原状,然而左右两侧却是各有一座雕像无声滑动而来,速度之快竟是呼吸间即至,紧接着肩处咔咔作响中转动,举过头顶的大刀带起尖锐呼啸似狂风一般直斩而下,而后于与地面相距丝毫之处骤然停止,将衣角劈成了一片碎屑。 见此一幕莫小九瞳孔一缩,背脊一阵发凉,那刀斩下的速度之快力量之强让他有种无力抵挡之感,再环顾四周,他发现除了几人所站之处的两侧没有雕像外其他地方竟无一空缺,每一排方格的左右尽头都有着一座狰狞铁像。 “大人,现在怎么办?”后方三人见退路全无,眼中不禁逐渐涌起了一抹惊慌,头顶上有数十丈厚的精铁层,下有恐怖机关无数,眼下此处已然形成了一个封闭的空间,若回不到下来时的那条通道,那么待得圆球破碎劫蜂涌出,这里就会演变成一个死地,绝无生还机会的死地。 少年嘴唇紧抿,握着剑柄的五指一紧,说道:“继续向前。” 几人一惊,说道:“可我们根本不知道这里为何突然发生这等变化,更估测不了后面还有何等恐怖的机关,若是继续向前……” “这等变化之下退路已经全无,不继续向前,难道要留在这里等死不成?!” 少年转过头,眼中冷光如针的看了几人一眼,然后双腿一曲猛然向着右前方狂冲而出,手中长剑斜撩而上,凝形的剑芒以一个极为刁钻的角度斩向雕像持刀的手腕,然而未想到那雕像却如活人一般灵活,在长剑还未临近之际便是整个身体一转,大刀贴着剑身劈下,直取他头顶而来。 少年并不慌张也不躲闪,落地的同时手中长剑一横,继而带起一片如水幕的寒光逆空而上,当的一声撞在了大刀之上,将之瞬间击成了一片碎屑,可让他震惊的事情却在下一刻发生,只见那雕像持着大刀的双手中忽然乍现出一缕乳白色的光沿着刀身而来,在断裂处分裂成数缕射至了因为巨大冲击而向着上方暴散的每一块碎片,仿佛一只手一般将所有碎片扯了回来,重新凝聚成了完整的刀身。 众人惊愕,莫小九更是满脸不敢置信,若不是那刀身之上还有清晰可见的裂痕,他甚至以为大刀根本就没有被斩断过,刚才的所见都只是错觉。而倪儿的细眉则是一点点皱在了一起,那光让她隐隐有着熟悉的感觉,似乎是在什么地方见过。 刀在剑的上方破碎,在剑的下方重新凝聚,速度不减的继续向下斩落,而少年只是刹那失神后便极快的回过了神来,左手闪电般向上探出,五指贴着刀身而过,五道似金石交击的声响中紧紧的抓住了刀背,生生止住了劈砍而来的大刀,同时,他右手中长剑如光掠过,直接将雕像的双臂斩了下来。 这一切不过发生在电光火石之间,至此,另一头的精铁雕像才袭来,他脚下一错,回剑转身,还不等雕像举过头顶的大刀斩下便是一个横削,亦将其两条手臂卸下。 第八十一章 走棋(中) 少年持剑纵身而起,双腿分开同时蹬在左右雕像的胸膛之上,磅礴的星辉由脚下凶猛透出,瞬间将雕像击得倒飞而出,砰然撞击在了两侧的墙壁之上,弹落在了地面方格之间的缝隙之中,坠于下方灼热火光内,融化成了一片深红铁水。后方几人神色一松,皆是长长的吐出一口气,在见到那乳白色的光将破碎的大刀重新凝聚之后他们甚是担心这些精铁雕像难以战胜,不过此时看来还是有办法将之毁灭。 少年落地站定,低头看了看手中大刀上随着刀身再度破碎而化作一片星点飘散的乳白色光芒,眼中泛起了疑惑之色,思索着这诡异的光到底是何物,竟能让破碎之物重塑,可细想了良久记忆中也没有与之相关的任何线索,不得已只能暂时作罢。他甩掉指间的碎屑,看向莫小九身后的三人道:“每一次的腾跃都尽量做到最远,以此减少与雕像战斗的次数,还有,战斗时千万注意上方,别误放出了劫蜂!” 几人点头应是,而后持剑于侧纵身而起,莫小九也是发力于脚下准备跃起,却突然身体一轻被人抓住肩膀提了起来,转头一看,才知竟是之前使得他受伤的那人,此时其脸色冰寒,眼中正闪烁着阴狠的光芒,嘴角更是勾起了一抹冷笑,然后便是几不可闻的声音传了过来,“要不是你,我几人又怎么可能来到这里,陷入这般绝境,若是到得最后出不去,我定然让你尝尝被劫蜂啃食的滋味!” 落地声起,雕像动。站成一排的几人原本以为只有左右两侧的两尊雕像会动,却没想到所有的雕像都转动身体合围了过来,一惊之后也顾不得多想,纷纷迈开脚步向着前方冲杀而去,一时间刀光剑影伴随着碎屑漫天,交击声混合着机簧声骤起,少年一马当先,手中剑纵横间便有几尊雕像断臂,坠落入了地面方格的缝隙中化为了铁水。 这些雕像虽然是精铁所铸且刀上有着诡异的乳白色光芒,但已经找到了能将之毁灭的方法,所以战斗起初并不惨烈,也没有人负伤,可如此不知持续了多久,到得除了少年之外的三人开始有力竭的迹象时,突然有一刀从后方而来,突破了一人的防御,哧的一声将之后背斩除了一道尺余长的口子,若不是他反应较快,恐怕此时已然从头顶开始被破成了两半。 他一把扯下衣衫扭成绳,借着同伴的掩护勒住伤口,然后便继续挥剑击飞两尊袭来的雕像,转头看向少年道:“大人,这些雕像数量太过庞大,我们恐怕坚持不了多久,最后就算不因受伤而死,也肯定会因力竭而亡!” 少年不断闪躲腾挪,挥剑如风无孔不入,凡是攻杀而来的雕像皆被斩断了手臂打入了地下,但他脸上并没有喜色,反而凝重至极。他细细算过,到得此处早已经超过了走廊原本的长度,然而却一直没有发现墙壁上有通往下一条走廊的门,而且也没有回到起点,若照此下去,这些斩之不尽杀之不绝的雕像迟早会将自己几人活活累死!可是除了继续向前外他想不到丝毫办法,只能走一步看一步,希望能找到脱离这里的机会。 这一场没有敌人惨叫,只有己方血光不断迸现的战斗不知持续了多久,或几日或数十天,正在所有人都疲惫不堪逐渐丧失斗志之时,忽见一束束强烈的光从密集的雕像之间传了过来,定眼一看才发现,前方不远处已经没有了路,除了头顶上装满劫蜂的圆球还依旧外,地面不见,雕像逐渐减少,左右的墙壁也消失不见,取而代之的是一片红得刺眼的熊熊火焰,和其中一团巨大的黑影。 良久之后,衣衫已经被自己鲜血染红的几人斩掉最后一个雕像站在了地面的尽头处,一人抬头看着火焰后方的巨大黑影,脸上隐有激动道:“大人,那影子会不会就是通往下一条走廊的门?” 少年不答,扯下一条衣衫缠住臂上的伤口,转头看向一路行来丝毫没有受伤的莫小九和倪儿道:“接下来应是有一场恶战,你们最好不要完全依靠我们保护。” 旁侧三人听其言知其意,一人下意识的往后退了一步,看向火中黑影道:“大人,您是说这火焰后方不是通往下一条走廊的门?” 少年点了点头,说道:“这条走廊突然变化,肯定不会只有这些并算不上凶猛的雕像,应该还有更为恐怖的机关或者陷阱。” 就在他话音刚落之际,前方的火焰忽然凶猛升腾,发出一阵呼啸之声,就犹如是有人在下方加柴吹风一般。与此同时无数铁链拉动的声响连成一片传来,那黑影如是将要苏醒的妖兽一样先是微微动了一下,紧接着便是完全醒来,站起了庞大的身体,扬起了满是尖刺的头颅,露出了粗壮的四肢发出诡异的叮叮之声向着几人走来。 几人警惕后退,莫小九更是震惊不已,火焰之中本无路,可那黑影在没有翅膀之下却是毫不见下沉的迹象,竟是如履平地的走进了火焰之中,随即,其四足一停凌空站立,巨大的头颅上猛然睁开了两只白色的眼睛,满是凶光的盯着众人。 下一刻,一阵刺耳的呼啸传来,似下方有着巨大的吸力在吸扯,又似上方有着强烈的狂风直泻而下,使得熊熊燃烧的火焰如是密集的野草一般被从中折断,隐隐露出了其后被烧的火红的地面和地面上那只庞大骇人的妖兽。至此,几人才看清那妖兽的模样,只见其并非血肉之躯,而全是由精铁和木质组成,全身散发着黝黑的光亮。 由上往下看,其嘴满口钢铁獠牙,颈部有着一圈密密麻麻的光针,后背之上似有收起的双翅反射着火焰的红光,可仔细一看才发现那竟是两片折叠的巨大刀片,其锋利如何,从刀刃的厚薄程度就能看出,身躯之后便是一条手臂粗壮,由无数关节组成的长长尾巴,尾端一分为三,连接着三个如蝎尾的三叶尖锥,最为奇异的是四足,其四足无爪,取而代之的是四把如镰的大刀,刀背奇厚,刀刃却是极薄,让人见之生寒,同时又惊奇这针一般细的刀尖竟能支撑其庞大的躯体。 几人观察间,场中变化又起,那妖兽四周的火焰中,火红的地面上许多地方缓缓向侧滑开,露出了一个个深红色的大洞,洞中热浪翻腾的同时一座座与人高度相仿的雕像一点点升了起来,形成了一个复杂的阵型。 少年见状便知这是一盘棋,一盘下生死的棋,那些雕像为兵,妖兽便是将。他凝了凝神,身上星辉透体而出,形成一层极弱的微光覆盖上衣衫,将衣衫化作了高温难融的铠甲,而后毫不迟疑的跨步走上了火红的地面,一脚踏进了火焰之中。站定后,他抬手阻止了欲要跟来的几人,说道:“这棋局精妙,错一步便可能万劫不复,甚至会引得头顶上的劫蜂破开球体而出,你们最好别动。” 几人闻言急忙停下身形,抬头看了看上方被火焰灼烤得一片通红的透明球体赶紧退回了原处,一人咽喉蠕动了一下,看向少年的背影,迟疑的张了张口,说道:“可 可是大人,这 这棋局……” 少年似知道他欲说之话,手中一震,斜指地面的长剑发出嗡然一声颤响,冷道:“你是在怀疑我的能力还是想自己上来?” 那人心中一悸,少年冰冷的话语使得他全身一颤,闭口不敢再言。 少年不再理会,收心凝神开始专注于眼前的棋盘,以一敌众在棋道中几乎是不可能的,不过此时并非是与人对弈,这些雕像的套路肯定都是固定死的,所以他有信心找到破绽也必须竭尽所能找到破绽,若不然棋败便是命陨。他目光穿透如血的火光在四处来回,良久之后视线一定,毅然跨出一步,同时手中长剑一扬一劈,一道剑气如芒疾飞而出,穿透重重火焰砰然斩在了一座冲来的雕像之上。 剑芒凶猛,力量之大能破山,可却只是在那雕像上溅起了一片火星,斩出了一道浅浅的剑痕,并未能造成太大的伤害,也未能阻下其冲来的身形。雕像沿着地面上的一条线状的红光而来,眨眼临近,手中大刀带着开山之势劈下,当的一声巨响中斩在了少年扬起上挡的长剑上,交击之处涌来的力量之大,竟使得少年的手臂微微向下一沉。 少年一声冷哼,左手抓住刀背,右手剑一竖,剑尖向下剑刃贴着刀锋而过,如出鞘之势一般带起一片浓烈的光芒挑在了雕像的手上,断裂声中将其五指斩了下来,同时左手一扯将大刀扔在了后方,随即身形一纵脚尖在雕像头顶一点,向着前方掠去。 第八十二章 走棋(下) 后方几人虽然不懂棋道,但也能看出雕像和少年都非按照棋规在走,不由心中一阵担心,生怕一步走错便引来巨大灾难,于是几度想要出声,可一想到少年发怒时的手段又不禁害怕,最终咬了咬牙强行忍了下来。 棋盘上人影交错,少年身形不断掠动,不断从密集的大刀下穿过,长剑如风似光在火焰中纵横,在雕像上击打出连片的声响,带起无尽的铁屑纷飞,可无论如何都没能突破妖兽周围的那道防线,一次又一次被逼回了棋盘边缘,身上更是偶有血光迸溅,落于火焰之中被烧得劈啪作响,化作红雾飘散。 这时,倪儿盯着棋盘的双眼中瞳孔微微一缩,从莫小九怀中挣脱了下来,落在地上后说道:“他这样冲不进去。” 见情势,几人便知道妖兽前的防线很难被突破,心中正焦急,此时听她开口,不由转化为了愤怒,冷怒低头说道:“若不是你们两个,我们又怎么会落入这般田地,要是这棋局破不开,老子就先宰杀你!” 倪儿却是向前走了一步,说道:“我能过去。” 莫小九一怔,刚要开口便想到了倪儿与这里可能有着莫大的关系,于是皱眉问道:“你怎么能过去?” 倪儿蹙眉细想着之前脑海中忽然浮现的棋盘画面,和画面中那条弯曲的清晰路线,说道:“这里我好像见过,也好像知道该怎么过去。” “你见过这里?你知道怎么过去?呵!”旁侧一人冷笑,脸上竟是讥讽之色,这个小女孩虽然天资卓越,七八岁就开启了两道灵轮,可毕竟只有天玄境界,以少年的修为都过不去她又如何能过去?再则,自己几人来此多次都未见过眼下的机关,她又如何得见? “知道来之前我为什么说就算你们拿着地图都进不去深处么?”莫小九见其神色心中便有怒意翻涌,他走到倪儿身侧,仰头看着比自己高出了一个头的壮汉,冷道:“原因就是在于她,所以她说能过得去就一定能过去!” 闻言,三名壮汉脸上露出嘲笑的声色,眼中尽是不信,正准备讽刺几声,眼角的余光见得身影一闪,却是棋盘上的少年纵身而起,一个后翻退了出来落到了近处。少年甩掉剑上沿着手臂流下的血水,看着倪儿皱了皱眉,这小女孩除了天资卓越、行事说话如大人并看不出什么特别,要说其有打开中心处那扇大门的能力他却有些不信,于是问道:“为什么有她就能进得机关城的深处?难不成她有什么特殊的能力?” “到时候你自然会知道。”莫小九拉着倪儿退到了几人后方,看向棋盘上停下不动的雕像说道:“不过前提是我们必须安全达到那里。” “你不准备让她试一试?”少年目光随着两人移动,棋盘上的布局极为复杂,且不按棋规布子,他用尽了在棋道上的数年所学也未能撼动那若金汤的防御,要是这小女孩真有方法,便是在黑夜中送来了一道曙光。 莫小九虽然相信倪儿所说,可凡事都有万一,这棋局连五道灵轮的强者都破不开,他又怎会让小丫头去冒险,毫不迟疑的说道:“不行。” 少年皱了皱眉,说道:“现在的形势你应该很清楚,这棋局我根本破不了。” 莫小九仍未答应,说道:“她不过是个小女孩,七八岁而已,若是你的亲人,你会让她去冒险?” 少年凝神想了想,而后出乎他意料的说道:“如今这种情况下我会。” 莫小九冷哼表示不信,将倪儿拉至身后道:“我绝不会。” 旁侧一人跟着冷哼出声,说道:“你要是不会,又为何将她带来机关城?还不是想利用她进入深处得到某些东西?别说得这么好听,人都是自私的。” 莫小九抱起倪儿向着旁侧墙角走去道:“随你怎么说,我绝不答应。” 那人转身跟来,五指捏得劈啪作响,眼中冷光闪烁道:“恐怕由不得你选择。” 少年则是抬剑将之拦下,缓步走上前道:“这条走廊,以前从未出现过眼下的变化,我们根本无力破之,她若去试一试,我们或许还有着一丝希望,可要不试,所有人都只能在此等死。” 倪儿再度挣脱莫小九的手臂落在了地面,抬头道:“我能够过去。” “可是……”莫小九想阻止,可倪儿眼中的神色很坚决,然后不再理会他,持着剑朝着熊熊燃烧的棋盘走了过去。临近,她微微蹙眉,似在回想着脑海中那条复杂弯曲的线路,而后目光看向左侧某处,一抬脚便走了上去。脚步落下,一丝光从其脚掌之下延伸而出,瞬间连接至了一尊雕像底座,随即,雕像无声转动,带起一路火焰倒卷冲了过来,手中被映得火红的大刀破风斩焰而至。 见状,后方三人心中冷笑,莫小九则是大惊,身形一动就要奔上前,可只是才跨出一步便被少年一把抓住了肩膀,生生制止了下来。他大怒回头,手中已经出鞘的黑刀再度响起出鞘之声,一道透明如水的刀芒吞吐而出,直取身后之人的胸膛。 少年见那刀芒颜色微有讶异,不过却不怎么在意,他乃是五道灵轮修为,又怎么会惧这一个天玄境界之人的出手,于是长剑一抬便欲将之击散,可意外的是,叮的一声响起中,刀芒在撞击到剑身后并没有消失,而是因受阻挡之故改变了方向,朝着斜上方飞了出去。 他大惊,急忙身体一转挥手出剑,剑身砰的一声将那刚刚掠过头顶不远的刀芒击成了一片星点,然后回头冷眼看向莫小九道:“你知不知道那劫蜂何其恐怖?若是球体破碎,在场的人没有一个能够存活!” “你要是再不把她救下来,我们就一起死!”莫小九此时哪还顾得那么多,大怒扬刀指向头顶的无数透明圆球道,可话音刚落他便听得侧方三人口中传出了一声惊噫,转头一看,不由得也顿时怔住。只见棋盘上雕像不知何时已冲至,手中大刀也已斩下,但倪儿却是毫发无伤,那刀刃在距离她头顶寸余许的地方竟然生生停了下来,不再有丝毫移动。 几人失神之后便是大喜,不禁同时向前跨出了一步,他们本以为这小女孩必死无疑,却没想似真有破开棋局的可能。一人转过头看少年,似因有些激动而蠕动了一下咽喉,说道:“大 大人,她好像真的知道如何避开那些雕像的攻击。” 少年放开莫小九,紧紧的盯着倪儿脚下所站之处,心中震惊与疑惑交织。那一步他也走过,可为何当时袭来的雕像并没有如眼下一般停止攻击?这小女孩是如何做到的?是那把刀本就不能完全斩下,而自己因为提前出手,所以才没发现这一点?还是因为其他什么不为人知的原因? 莫小九心中一落,长长的松了一口气,可当得看见倪儿抬起一脚准备跨出第二步时,又不由得攥紧了手中的黑刀,捏出了一片冷汗,心跳动得似乎自己都能听见,一遍又一遍的祈祷着千万不要发生意外。 脚步再度落下,光线浮现中一座雕像平滑而来,举过头顶的大刀如一片火光掠过,向着嘴唇紧咬,手中阔剑紧握的倪儿直斩而下,还未临近,带起的劲风便将她如瀑的长发吹得乱扬,如一片看不见的密集细针一般刺得她的头皮生痛,不过好在下一刻光芒一收,大刀骤然停在了半空,没有丝毫颤动的极动极静,极其诡异。 再次得到印证,后方几人更为激动,脸上不知是火光的缘故还是染了血渍,变得通红一片,少年则是抬眼将目光落在了火焰后方的机关兽之上,眉头微微皱了起来。以他猜想,眼前这个只有七、八岁,却知道如何破解棋局的神秘女孩就算能顺利的穿过棋盘上的所有兵卒,也绝无可能过得了将帅那一关,因为环顾四周,唯有机关兽后方的墙壁上有一扇雕刻着图案的门,门上有着一个不规则的孔洞,而孔洞之形似乎和机关兽兽尾顶端处的尖锥刚好吻合。 如他所想,倪儿将视线从头顶的大刀上收回后,便转头看向了莫小九,两条小眉皱得极紧道:“我脑中的线路好像只能到那两尊黑色雕像的面前,之后就没有了。” 几人闻声看去,只见她口中的黑色雕像正是在棋盘的后方,紧挨着机关兽,黑色雕像很是诡异,在火海中依然散发着让人见之一冷的寒光,面部如一张平滑的面具没有五官,身上没有雕刻出衣衫轮廓就像是才捏塑出来的雏形,五指也不清晰,仿佛打造之人匆忙离开而未来得及雕琢,手掌之中延伸出的刀亦为黑色,足有一丈左右长,其上偶有乳白色的光沿着刀刃刀背绕动。 第八十三章 燃烧的丈余长刀(上) 果然如此,少年脸色一沉,两尊黑色雕像如是侍卫一般站在机关兽旁边,不用想也知道必定是极其强悍,若是没有安全通过的之法,恐怕将会有一场恶战,说不定己方之中还会有人死亡,但后无可退,唯前一路可行,即便是毫无机会也只有拼死一搏了,想罢,他提剑跨步踏上了棋盘,从那长刀已然斩下停住的雕像前穿过,来到了倪儿身边。 莫小九紧跟其后,将两把黑刀都握在了手中,后方三人见之也只能硬着头皮走上,将长剑护在了身前,于是一行人开始排成一列极为缓慢的向前移动,在一尊尊滑动的雕像和闪烁的刀光中向着机关兽靠近,然而,所有人都忘记了考虑的是,雕像并非活物,行为动作都是固定设计好的,手中落下的大刀能在身材矮小的倪儿上方寸余许处停下,却不能同样停在其他人的头顶之上,于是许多大刀劈斩而下后才前行几步的几人中便有惨叫伴随着鲜血迸溅, 走在最前方的倪儿未伤,其后少年警惕最高反应最快,见势不对便是身形一扑单手撑地躲过了直斩下来的大刀,同时双脚向后一扫,将跟在身后的莫小九踢倒在地,所以两人身上也未见血光,莫小九身后的一人反应也不慢,大吼一声小心便是同样的动作趴下,双脚将他后面的一人也扫倒在了地上,所以这两人也堪堪躲过,可是,这一切发生在不到一个呼吸间,被他扫倒的人并没有来得及动作,所以,那最后一人在刚要反应还未来得反应之际,凝聚的星辉因他怔神而瞬间一滞之时,一把大刀便狂猛劈下,斩断了头发破开了头皮,深深切入了他的头颅之中,带出了一片红白相间之物。 那三人本是兄弟,活着的两人见小弟瞬间惨死,双眼以可见的速度爬满了血丝,一人面目狰狞的回头,手中剑一动便是怒扬而起,向着最近的莫小九直斩而来,咬牙切齿的咆哮出声,“我要你偿命!” 莫小九大骇,双脚蹬动中向后缩动,可那人乃是四道灵轮塑王境,又毫无征兆间出手又岂是他能够躲避得了的,那剑来势之快,如闪电落入火中,若是临体,必然是开膛破肚分身为二,不过好在刹那间又有一道寒光更快的掠至,叮然一声将之撞飞了出去,却是少年抬手间递出的长剑。 那人耳侧青筋暴起,双眼睁如兽瞳,看向收剑站起的少年道:“我弟弟死了!他要偿命!” 莫小九爬起身,微微后退一步,定了定神后说道:“没有人叫你们走上这棋盘,他的死与我有何干?” 另一人双臂颤抖,手掌慌乱的按着尸体头顶上的恐怖伤口,可无论如何也止不住那混合着脑中白浆的血水从指缝间涌出,落地被蒸腾成一片红雾,他转过头声音凄厉如讨命的恶鬼,“我一定要将你碎尸万段!” “住口!”少年站到莫小九身前,长剑斜指地面厉声道:“现在只死了一人,你们要是谁敢对他出手,那么我这剑下便会再死一人!” “大人!”两人本就悲怒交加,此时听得他的话更是怒不可遏,近前那人站起身紧握着长剑道:“我兄弟三人半生跟着大人,没有功劳也有苦劳,如今三弟因他惨死,可不仅不见您有一丝悲伤,竟还对我们拔剑相向。” 少年眉间一寒,冷声道:“你是在责怪我?” 那人咬牙低头,握着剑柄的五指印过度用力而泛起一片白色,压抑着怒火道:“不敢,我只是心寒,为三弟不值!” “现在只死了一人,若是你杀了他,我们所有人都得葬送在这里,动手之前你就不能动一动你那愚蠢的脑子!” 少年冷哼出声,然后便不再理会两人,转身让莫小九走在前,低着腰继续跟着倪儿向着机关兽的方向靠近。 经此一事,莫小九心中涌起了浓烈的不安。之前使他受伤的那人本就很是不善,眼下其三弟又死,那么这两人很有可能因为无尽的悲伤和怒火而丧失理智伺机报复。少年虽然会阻拦,但毕竟不可能每时每刻都在旁边,一个不慎说不定自己两人就会命归黄泉。 想于此,他深吸了一口气,打定主意要寻一个机会除掉两人,可凝神细思中又不禁皱起了眉头,这两人都是四道灵轮塑王境,修为只在少年之下,要如何才能将之杀掉?他额有愁云的环视四周,待得目光落到两尊黑色雕像和机关兽上时心中一动,微眯的双眼中闪烁出了一抹光亮。 几人弯着腰而行,不多时便来到了黑色雕像之前,倪儿低头看着身前的两个火红方格道:“这是最后一步,再往前走就没有了。” 莫小九低头下看,第一反应便是这两个方格各自对应着雕像,踏上去便会引来攻击,他回头看了一眼少年,而后抱着倪儿退后了一步,问道:“怎么做?” “各个击破。”少年目光在地面与前方来回了两次,沉了沉神后跨上前一步踏上了左侧的一个方格,其脚步落下,火焰被压得一缩,方格向下微沉,一根光线如电射出,连接至了机关兽左边黑色雕像的底座。随即,一圈红光如火从底座下浮现,一路经过身躯颈间缓缓停在了头部,紧接着嗡的一声骤然紧缩,印在了眼睛处,犹如拴上了一根鲜红的绸带。 下一刻,没有任何机簧声响起,黑色雕像竟如活人一般抬起头,似从沉睡中苏醒一样,从没有嘴的嘴间发出了一声低吼,同时持着黑色长刀的手缓缓下垂,刀尖叮然轻响中抵在了地面,更让几人脸色凝重的是,它并没有如之前的其他雕像一般平滑而来,而是非常灵活的抬起了腿似一个虎背熊腰的壮汉直接走了下来。 只此一幕,便让众人脸色深凝,大感这黑色雕像非凡,少年抬了抬手,示意身后两人分左右而站,然后手长剑一提,双手紧握立于胸前,说道:“全力找到他的弱点,尽量速战速决。” 可他话音刚落,左右两人才刚点头应是,便见得那雕像喉间似愤怒的发出了一声咆哮,右脚抬起猛然落下,震得地面一阵颤动中身形如风带起一道黑影狂冲而来,手中扬起落下的黑色长刀上诡异的燃烧出一片刺眼火焰。 见状,少年一步跨前,手中长剑向上一扬,当得斩下时剑刃上一片光芒闪烁,而后向左右延伸出了一片光幕,形成了一个光盾将后方几人罩在了其中,就在此时,黑色大刀直劈而下,轰然斩落,其上火焰沿着光盾壁剧烈狂涌,分两边卷在了旁侧的雕像上,瞬时将之烤得一片通红,然后其上便融化出了一片铁水,哗哗坠落。 莫小九见之全身皮肤一紧急忙拉着倪儿退后两步,心中不禁骇然这大刀之上的火焰竟然如此恐怖,这要是落在人身,那岂不是瞬间就会将血肉化作飞灰?在他思索间,又是一声轰然作响,眼角的余光见得一片涟漪从刀剑的交击处扩散了开来,所过之处地面火焰骤熄,周围雕像倾倒,纷纷拦腰折断,断裂处光滑如镜,火红如岩浆,而少年三人身体则是齐齐向后一仰,被巨大的力量撞得急速后退,双脚在地面上生生拉出了六条痕迹。 三人被震退,雕像紧追而至,头部上那一圈升腾着微弱火焰的红色如眼睛一般紧紧的盯着少年,手中黑色长刀再度扬起,在它一步落定之际同时斩下,却在中途方向一变竟陡然斜劈向了旁侧的一人,速度之快如光似电,带起的尖锐呼啸使人皮肤紧收,泛起一片针扎似的疼痛。 刀剑相击,先是巨响传来,紧接着就是一道断裂的清脆之声,那人全力上挡的长剑在一顿之后便从中断裂,那黑色长刀带着火焰从断裂处掠过,破开了因星辉而变得坚硬如铠甲的衣衫直取其胸膛,不过好在他反应奇快,刹那间将所有力量聚在上身,挡住了那临体的刀锋,但砰然作响中如潮水狂涌的磅礴之力仍是瞬间将之撞飞了出去,在半空中洒下了一片血雨。 几人转头看去,只见砸落在棋盘外的那人一道尺余长的恐怖伤口赫然在胸膛,其中鲜血以可见的速度涌出,眨眼间便染红了整个上身,幸运的是那一刀劈砍在右方而非心脏之处,所以暂未致命,不过这一击却让其脸上血色尽褪,身体明显颤抖,努力几次都没能成功爬起,似失去了全部的力量。 见于此众人不由得一阵骇然,这黑色雕像竟是如此恐怖,竟只是一击便几近将一个四道灵轮斩杀于刀下,莫小九见之则是心中一喜,环视了一眼周围尽毁的雕像后脚步一跨便是带着倪儿奔了上去,转头非常郑重的看向少年道:“我去照顾他,你们赶快毁了那雕像!” “小子你敢!”经之前三弟之死一事后另外一人不用想也知道莫小九不会安什么好心,咆哮中就要追来,可脚下刚一动便觉后方热浪狂卷而至,再顾不得多想,就地一个翻滚快速躲开,然后在一声巨响中回头一看,才知黑色雕像手中的丈余长刀刚才几近砍在了他的背上,不过好在旁侧少年在千钧一发之际生生将之挡了下来。 第八十四章 燃烧的丈余长刀(下) 少年双手持剑架住长刀,身体被一步步前进的黑色雕像推得不断后退,他咬着牙侧头怒视那人,道:“你在干什么!赶快从后方攻击,斩掉它的头!” 那人看着正在动手为他二弟包扎的莫小九,眼中血红一片,怒意比周遭的火焰还要汹涌,“他会杀了我二弟!” 少年一步后退,右脚砰然落下,劈啪声中踩碎了地面,强行止住了身形,冷声如雷道:“你最好知道孰轻孰重!” 那人腭侧青筋暴露,咯咯作响中牙齿几近被咬碎,但最终还是强忍着怒火将身形一转向着黑色雕像后方掠去,声音低沉如兽道:“你要是敢动我二弟,我必定剥你的皮抽你的筋!” 莫小九本是想借机杀掉眼前之人,可听到此话又不由改变的注意,若是真的动了手那人肯定会在第一时间杀了自己,倒不如让这个人自生自灭,反正凭他此时的伤也不可能再应付得了后面的各种机关,于是系紧手中的布条后大声说道:“我可不会像你那般心胸狭窄,你安心对付那雕像就是!” 那人绕至雕像后方,双手持剑向着其颈间横劈,而双眼则是从未离开过莫小九半分,此时听到这嘲讽的话语不禁更怒,可刚欲开口却见身前雕像左手向后一甩,掌心露出的一条缝隙中又是一把丈余长的黑色大刀瞬间延伸了出来,燃烧起一片火焰斩向他的左肩,他陡然大惊,再顾不得其他,急忙将手中长剑的去势一变,朝着侧方急挡。“当”的一声响起,刀剑撞击,火星在火焰中爆射,巨大的力量瞬间将之劈得横飞而出,砰然砸在了远处的墙壁之上,落地噗然喷出了一口鲜血。 见此,几人都是大惊不已,皆没想到这黑色雕像竟然还有一把长刀,而后待得看见那火焰下的刀身之上横着的一条条细线才明白了过来,想必这丈余许的长刀应是可以折叠,所以才完全藏于了手臂之中。 下一刻,那长刀扬起直指上方,紧接着呼啸落下,带着开山裂地的气势向着少年头顶斩落。 少年手中长剑本就吃力的架着另一把长刀,此时见其左手刀凶猛落来,瞳孔不禁骤然一缩,急忙将力量聚于脚下激发,身体向后一倒撤步疾退,直至掠出了棋盘才停了下来,与此同时,雕像手中的两把长刀铮然斩在了地面,顿时,火星伴随着铁屑纷飞,火焰混合着狂风乱卷,震耳巨响荡散而开,在整条走廊中无尽回响。 片刻之后待得一切归于平静,那地面上已然出现了两条深深的沟壑,几人下意识的警惕后退,不过好在那雕像的活动范围只限于棋盘之上,所以并未追来,但却如小山一般站立于边缘,两把丈余许的长刀向侧一横挡住了一小半去路。 少年胸膛剧烈起伏的走到一侧略作休息,脸上神色无比凝重的看着棋盘之上,在震惊于黑色雕像的强大与行动间毫无机关的滞缓感以外,心中更是涌起了一丝无力。至此己方已经一人死亡一人重伤,然而那雕像却还依然完好无损。再则,加之后方的另外一尊雕像和那不用想便知道无比强大的机关兽,若是找不到一个破解之法,那么照此下去根本就到达不了墙壁上的那扇门。 之前被击飞的那人抹了一把嘴角的血迹走了回来,他愤怒至极的一把扯开莫小九,将重伤之人抱在怀中道:“大人,这尊雕像我们都没办法战胜更别说那机关兽,如今我三弟已死,二弟重伤,依属下看还不如向回走!” 少年未答,抬头看向了爬起身的莫小九,说道:“如今进不得出不去,你们可有什么建议?” 莫小九自然没有什么办法,旁不过侧的倪儿却是转头看向了立于机关兽旁边的那尊雕像,过了良久蹙眉说道:“破除的方法好像在那座雕像上。” 几人侧头看他,少年起身道:“什么方法?” 倪儿将目光落在雕像额头上,说道:“破坏那个方格应该就可以让雕像瘫痪。” 那人闻言暴怒而起,伸手便将倪儿抓了起来,脸色狰狞得欲要吃人,咆哮道:“你为什么不早说!” 倪儿并未害怕,眼神冷冷的看着他不语。 莫小九上前将倪儿抢过,寒声道:“堂堂七尺男儿竟然要对一个小女孩动手,你也不脸红。” 少年厉色制止跨步扬剑的那人,转身看向棋盘后方,凝神间果然见得那雕像的额头上有一个拇指般大小、若不细看绝不会发现的方格。可少年心中才一喜却又在见得那雕像与机关兽周围的一圈深红色的圆后皱起了眉头,那圆内尽是密密麻麻纵横交错的光线,想必只要一踏进就会将机关兽和雕像引活。 可若是不进又如何才能破坏掉那个方格?他深思踱步,最后眼神一凝,提剑向着前方走去道:“你缠住眼前的这座雕像,我去将那一尊引出来,然后想法破坏其头上的方格。” 那人怒视莫小九两人,然后转过身说道:“大人何必如此,属下一剑就可将之毁掉!” “这里的设置如此精密,你真以为这么容易就能成功?你这一剑甩出不但有可能破坏不了那个方格,甚至还有可能引活机关兽。”少年听出了话中之意,伸手抓住其准备甩出的长剑,抬头看向了机关兽的所在。那圆形上方虽无阻拦,看似一剑就可以顺利穿过,可他却丝毫不敢冒险,说道:“算好时间,十个呼吸一到就立即退出棋盘。” 说罢,他走到右方,待得那人攻向左边的雕像后身形骤然一动,径直向着棋盘的后方掠去,跃起落下间便一脚踏在了地面上。随即,光线浮现延伸中机关兽旁边的黑色雕像头一扬,待得眼部之处凝聚出一圈火红后便一步跨下底座,身形如风猛卷着火焰狂冲而来。 少年的目光从斩来的黑色长刀上掠过落在雕像额头上的细小方格,然后脚下一错,身形由侧面闪过,手中长剑带起破空声击出,一道剑芒如电而去。可那并无生命的雕像却似知道他欲意何为一般,竟是左手一抬,另一把长刀从掌心中瞬间伸出横在了头前,一丝不差的挡住了袭至的攻击。 少年来不及震惊眼前雕像竟如人一样有意识,身形一窜从横扫而来的双刀中穿过,接着落地一个前翻跃起,待得再落下已是在棋盘之外。如此,那追至的黑色雕像便猛然停了下来,然而却在下一刻一转头一跨步向着不远处的那人奔了过去,手中刀蓬的一声涌出了两道吞吐的火舌,火舌燃烧着空气劈啪作响,如是实质一般狂猛斩下。 那人脸色剧变瞳孔骤缩,看着右方眨眼即至的火刀心中恐惧似潮水般猛涨,他下意识抽身撤退,可身前黑色雕像仿佛极具智慧,竟是在他刚要有所动作之际便一个前冲拦在了棋盘边缘,同时左手刀直斩,右手刀横切,瞬间封死了其后路。 “快退!”少年大惊,急喝一声就要上前相助,却忽见一个身影挡在了前方,低头一看竟然是那个小女孩,但他根本来不及发怒,脚尖在地面一点便是直接跃向了半空,然而,却又在下一刻强行止住身形落回了地面,咬着牙眼睁睁的看着两尊雕像手中的四把火刀或从那人头顶劈落,燃烧了头发破开了头颅带起戛然而止的惨叫和**,或从那人腰间斩过,焚尽了衣衫切进了身体,扬起一片泼洒的鲜血。 他看着那人直接被分成数块的尸体和火焰上蒸腾的血雾,在警惕的等待了良久后满目狰狞的回头,提剑一步逼近倪儿,声音冷怒如雷鸣的道:“你说劫蜂会涌出,可为什么到现在也没有一个透明的球体破碎!” 倪儿后退了一步,她刚才便是以劫蜂之名阻止了少年的出手,而之所以如此便是要让那人被雕像杀死,原因就在于之前第一人死亡的时候她与莫小九有了同样的想法,于是说道:“我脑中出现的画面是什么我就说什么,至于为什么到现在也没有一只劫蜂飞出我不知道。” 少年全然不信,长剑一指,抵住莫小九的咽喉道:“说!这是不是你为了杀掉他们设下的阴谋。” 莫小九微微扬了扬头,躲开那被火烤得灼热的剑锋,说道:“两尊雕像丝毫未伤,机关兽还挡在门前,多一个人多一分力量的道理我还懂,更何况他们都是四道灵轮塑王境强者,所以我还不会蠢到做这种自取灭亡的事。” 他嘴上如此说,可中并非这么想。之前,当少年与那人都在棋盘上之时,倪儿便悄然说出了心中之计,他才知道击碎那雕像额头上的方格并不是破阵之法,那透明球体会破碎劫蜂会涌出自然也不是真,他听得之后不由大为惊愕,除了震惊于这小丫头的心思外便是震惊于她说谎时的脸不红心不跳。 第八十五章 跳格子(上) 少年手中长剑一递,如针的剑尖上便有一颗血珠滚落。他双眼冷光如实质般掠过两人,说道:“可就眼下情形而言,你的话似乎并没有说服力。” 莫小九后退一步,离开剑锋,说道:“信不信由你,不过你要清楚,若是一剑杀了我们,你便永远走不出机关城。” 少年眼角慢慢收紧,说道:“眼前棋阵都破不了,你们如何走出这机关城?” 倪儿走道莫小九身前,扬起头道:“之前我说能穿过那些雕像便穿过了那些雕像,现在我说又破阵之法便有破阵之法。” 少年将目光落在她脸上,说道:“你说透明球体会破,劫蜂会出,可并未成真。” 倪儿眼神毫不躲闪,说道:“要是成真,你现在已经死了,我们都死了。” 少年道:“可现在困在这里,与死无异。” 倪儿道:“还有一个办法可以破阵。” 少年眉宇一冷,说道:“之前你为什么不说!” 倪儿不语,过了良久才说道:“因为这个办法比破坏雕像头上的方格要危险。” 少年皱眉,转头看向棋盘道:“什么办法?” 倪儿转身来到棋盘前站定,说道:“我可以让两尊雕像沉入地下,但那个机关兽会复活。” 少年缓缓收回长剑,凝神思索中将视线落在了后方墙壁的门上,门的中央有如匙孔的孔洞,其形状刚好和机关兽尾部的尖锥吻合,所以到得最后机关兽无疑会复活,到时再加上这两尊雕像还没破除,那么破局几乎是没有一丝可能,若真如这女孩所说能让两尊雕像先沉入地下倒不失为现下最好的办法,于是问道:“是雕像先沉如地下还是机关兽先复活?” “同时,不过机关兽的复活过程很慢,你牵制住雕像,让它不要接近我,不然没有一个人能着走下来。”倪儿双眼不断看向棋盘上的各处,似在寻找与脑中画面重合的一个个方格,片刻后转头看向他道:“机关兽完全复活后有很短的停滞时间,到时你要以最快的速度带我逃开。” 而后又看向莫小九道:“你别去。” 莫小九则是摇了摇头,那黑色雕像只是一尊便能将一个四道灵轮塑王境的强者斩杀,少年虽然是虚王境修为,但肯定牵制不住两尊雕像,他抿了抿唇,强行驱散心中正逐渐涌起的紧张和害怕,脸上带着一抹自信笑容揉了揉她的头道:“放心,少爷能从雪漠城上万人的围杀中逃出来又岂会死在这里,再则,我还答应了带你去看烟花,所以更加不会死,若不然还真成了你这丫头片子口中所说的不负责的人。” 旁侧少年听之一怔,不由转过了头来,心想眼前这人不过二道灵轮天玄境,且还是初期修为,如何能从上万人的围杀中逃生?就即便那些微都是毫无修为的平凡人,也绝是不可能做到之事,他道:“你是怎么做到的?” 莫小九未语,提及雪漠城他便想到了东方妖儿,当时的那一箭虽然灌注了全部的力量,可心中总是觉得并未能将之杀死,且还隐隐有种日后还会相见之感。他皱了下眉,心道自己莫名其妙的想法似乎有些多余了?从谦叔被抓之日起便已注定与东方世家不可共存,又何必担心多竖了一个东方世家的敌人?于是甩了甩头伸手入怀,以衣衫遮挡住少年的视线将一叠隐遁符咒从戒指中拿了出来,递给倪儿道:“若有危险就跑,别顾及我。” 待得倪儿接过符咒后,他夹起一张符咒转向少年,正欲开口却忽然想到一事,不由看向了棋盘尽头墙壁上的那道门,自己用隐遁符咒可以隐匿三丈之距,那是否可以用此隐藏着身形斩下机关兽兽尾上的钥匙,然后极快的打开门? 倪儿见他神色后似知道了他心中所想,将符咒收入怀中摇了摇头道:“机关兽兽尾上的并不是真的钥匙,若是取下,那些劫蜂就会破茧而出。” 两人皆是一怔,不由对视了一眼,少便双眼仔细的在机关兽身上寻找着与门上匙孔吻合之物,可搜寻良久都没有一丝所获,他低头问道:“真的钥匙在哪里?” 倪儿道:“没有钥匙,杀了机关兽门就会自动打开,那个钥匙空应该是个假象,似乎只要一转动,头顶上的透明球体都会破碎,劫蜂会在瞬间将这里充满。” 少年大惊,那劫蜂之威,他虽然没有亲眼所见,但只听传闻便觉得浑身发寒,同时心中又有些微怒,说道:“你还知道什么?能不能一次说完。” 倪儿转身看他,说道:“我脑中的画面并不是连贯出现,这些也是才知道,怎么说完?” 少年无从考证她言语的真假,不能确定她是真的此时才知晓还是一直都知道。若是前者倒还好,但若是后者,那么之前自己属下的死便是这两人的刻意为之,再想到莫小九在与聂伏尹谈合作时的一切,更是觉得后者的可能性较大。想于此,他心中不免对眼前这两个修为不高原本不怎么在意的人生起了一丝警惕。 沉默了片刻,他紧了紧手中长剑,问道:“你将这两尊雕像沉入地下需要多长时间?” 倪儿蹙眉数了数脑海内画面中的许多发光方格,说道:“我要在上面走七十八步。” “每一步的间隔时间是多久?”少年问道 “一个呼吸左右。”倪儿想了想说道。 少年沉神细算,而后长剑一提便跃上了棋盘,对莫小九说道:“两尊雕像我最多能支撑七十个呼吸的时间,所以你在最后八呼吸时要顶替我。” 莫小九心中一紧,之前那人乃是四道灵轮境,在两尊雕像的围攻之下不过一招便亡,自己修为比之低了一半不止,如何能撑过八个呼吸?他明显觉得少年是别有用意,于是将扬起手中符咒道:“这道符咒为隐遁,临体之后可以让你在三丈之内隐匿身形,我在下方以此相助,你应可以支撑过七十八步,若最后实在不行我再上来顶替。” 少年生于镜像天下长于镜像天下,所以不知道符咒为何物,自然也不相信莫小九所说,他一步落地之后不做丝毫停留的向着一侧疾掠躲过持刀追来的两尊雕像,手中长剑再于刀身上一点竭力加速后退,说道:“七十个呼吸时间,一个都不能多!” 莫小九知道他不信,抬手便将符咒打在了自己身上,然后一步跨前中身形陡然化作一道劲风卷过,出现时已在侧方三丈之处,重新拿出一张符咒道:“如何?” 腾挪中少年眼神一凝,此时才明白当初在石楼前这人掳走聂伏尹干女儿时的诡异手段竟然是这一张画满了符咒线条毫不起眼的黄纸。他手中长剑耀眼光芒闪烁,当的一声荡偏一把长刀,身形从两尊雕像之间疾穿而过,同时倒转剑身从腰侧向后刺出,叮然作响中剑尖准确的击在了另一把刀尖贴着地面拉出一片火星向他后背撩来的刀刃之上,借着巨大的力量掠出,开始在棋盘上的小范围内急速绕圈奔跑。 然而两座雕像却是如人有意识,如人般灵活,纷纷将丈余长刀一扬,跨步从左右夹击,刀上吞吐的火舌带起呼呼之声,似四条长鞭交织出了一张燃烧的大网笼罩而下,速度之快,竟是瞬间袭至他了的身体两侧。 少年嘴唇紧抿,发间汗水沿着脸颊流下,然后还不待滴落就又被蒸干。他脚下一震,身体拔地而起,那从左右而来,由长刀舞出的两张火网轰然在其脚下相撞,暴散成一片火焰上涌,而两尊雕像则被荡开的力量震得各自后退了一步。见此,身在半空的少年手中长剑如一道银色从火焰中穿过,似电一般击向一座雕像额头处的细小方格。 但,犹如之前一样,那雕像左手一抬,黑色长刀叮然挡住了刺来的剑尖,与此同手右手刀由下逆空而上,撩起一片火光挑向他的腰间,而一尊雕像则是双刀扬至头顶,直接从后背劈来。他此时身在半空,脚无落点,只得收剑格挡在最先袭至的长刀之上,借助其上传来的巨大力量逃出围杀。 于是当的一声颤响,一把长刀斩在他横于身前的长剑之上,压得剑身极度弯曲,然后巨大的力量便如潮水一般将他冲得倒飞而出,贴着后方劈来的刀身砸落了远处棋盘的边缘,噗的一声从口中喷出了一道鲜血。 少年砸落在地不敢一刻停顿,左手在地面一撑,身体骤然弹起向着侧方急掠,手中长剑如电,瞬间刺出了一片残影,其上剑芒夺射,似一道道开弓离弦的箭矢,密密麻麻冲向着奔来的两尊雕像,他断喝道:“还在等什么!” 话音还未落下莫小九已然动手,手中一抖,一道隐遁和一道破风便如箭疾飞,轻响中打在了从棋盘边缘掠过的少年身上,符咒打在衣衫上化作两缕微光入体,少年顿时化为奇快的劲风猛卷,扯动着地面的火焰出现在了两尊雕像的背后。 第八十六章 跳格子(下) 眼前人影消失,两尊雕像如人一般因失去了目标而微微一怔,然后便是就地转身向着后方的少年继续杀去,速度之快呼吸间即至。 两道黄影贴着地面燃烧的火焰掠来,少年脚步向着右方一跨,身形直接撞在了符咒上,然后再度化作劲风消失,不过此次却没有出现在两尊雕像后方,而是跃起身形递出长剑,击向了那尊雕像额头处的细小方格。 莫小九在棋盘外旁观,又熟知影遁符,所以自然也能清晰的捕捉到劲风的卷向,此时见得少年动向不由大惊,从倪儿口中得知那细小方格并非破阵之法,虽不知到底有何用,但雕像如此保护,比定极为重要,若是击碎指不定会发生什么,他脱口道:“那方格破不得!” 半空中刚显现出身形的少年闻言一怔,但听得他声音如此焦急,也没多做细想,手中剑去势一变,叮的一声击在了雕像反应过来后扬起长刀的手臂上,借力向着侧方掠出,落地时正好撞在了飞来的两道符咒上,下一刻,他身形消失,劲风扯动着火焰呼啸中出现在了两尊雕像的后方,怒而出声道:“如此说来,这方格并非破阵之法,你们是何居心!” 莫小九一边将一张张的符咒弹出,一边想着该如何把这个谎话说圆,下意识的道:“是破阵之法。” 有了影遁符咒的辅助,少年在两尊雕像中游走倒是轻松了很多,他冷哼出声道:“那你倒是给我说个原因!” 原因?这本就是倪儿借刀杀人的谎话,何来原因?莫小九心念电转道:“那个方格碎裂是可以破阵,但会引起棋盘的巨大变化,棋盘下的机关会与机关兽组合,使它变得更加凶猛更加庞大,以我三人之力更本就无法对抗,如今有了更好的破阵之法当然就不能将之击碎!” 话罢,他无尽佩服自己的急智,竟能在刹那间想出这么有力量的理由,他完全不担心旁人听得此话后是否嗤之以鼻,反正少年是不可能去击碎那个方格来验证真假的,于是又道:“这是生死攸关之事,我没必要骗你。” 少年当然不信,可正如莫小九所想,他不可能冒险去击碎那个方格,于是满脸寒意中不再说话,专心迎接着不断飞来的符咒牵制着雕像游走。如此片刻之后,两尊雕像似乎如人有思维般想明白了眼前目标忽隐忽现的原因,其中之一竟然是身形一转,双刀带起火浪不断拦截向了纷飞的黄影。 莫小九愕然,实在想不明白眼前这两个铁疙瘩为何如此聪明,难不成他们那没有五官的头中装的竟是人脑子?又或者这黝黑的身躯中本就是活人?百思不得其解中他不断在棋盘外来回掠动,双手如飞一般以各种刁钻的方向将符咒朝着少年射去,密密麻麻一片如群鸟过境,以至于雕像挥动的两把长刀竟是没能完全拦截。 如此又片刻,那雕像似乎很愤怒,没有嘴的嘴里传出了一声咆哮,然后脚步一跨来到了棋盘边缘站定,随即双臂向两侧一伸,手中长刀脱手而出,扯出两根粗壮的铁链叮叮两声插在了左右两方的墙壁上。莫小九惊诧不已,怎么都没想其双刀居然还能离体,紧接着便是一阵骇然,这要是用于攻击,一挥之间岂不是便能覆盖半个棋盘,那么还在棋盘上缓慢行走的倪儿可就危险至极了。 正在他思索之间,插于墙壁上的两把长刀上忽然火光一腾,开始蔓延上了铁链,只不过眨眼时间就覆上了手臂,然后,火焰以铁链为界线骤然下垂上升,竟然如瀑布一般将棋盘内外隔绝了开来,而那一片片射出的符咒撞在其上后便毫无悬念的化作了飞灰飘散。 见状,莫小九几欲破口大骂,诅咒着这些机关设计者的祖宗十八代,当得看见棋盘上在一尊雕像的攻击中并无多大危险的少年后才微微放下了心来,停下了手中的动作,可他刚准备将符咒收入戒指中,眼前的火幕突然一收,两把长刀飞回,雕像握住刀柄后便是一转身再度向着场中奔去。 莫小九不知该如何形容心中的情绪,若不是眼前雕像明显是由精铁打造,他必定以为是个活人,一阵污言秽语后急忙双手连动,将无数的符咒射了出去,果然,那雕像瞬间又转了回来,如之前一样燃烧出了一片火幕。 莫小九忍不住比出了一个极度下流的手势,随后,细细一想脸上不禁泛起了一抹喜色,这雕像既然要来阻止自己,那么就此将之拖在这里岂不是更好?想至此,他减缓了手中的动作,时有时无的扔出一张符咒打在火墙上,视线则穿透火焰落在了场中倪儿的身上。 此时,倪儿正低着头,专心致志的迈动着脚步于一个个方格上缓慢行走,时左时右时前时后,似在思索踱步又似一个醉酒之人在反复怀疑自己是否走错了方向。细细算来,眼下她已经走出了六十步,只需再有十八步那么两尊雕像就应该沉入地下,而机关兽也将复活。 突然,倪儿止步停住,双眼中瞳孔一点点的扩张,如倒在纸上的墨水一般缓缓染上了眼白,眼睛完全变成了漆黑一片,深邃似两个手指般大小的深不见底的洞。下一刻她缓缓抬起头,一手轻扬一手低垂,双脚轻轻一弯,跳离了地面三尺高,落在了另一个方格上,就在脚步落下之时,诡异突起,只见她的长发像被从下方涌起的狂风扯动般在身后乱卷,发丝与发丝击打间传出了一片使人发麻的声音。 紧接着,倪儿低垂的左手缓缓向着下方一指,地面上的一缕火焰便如是被一根无形的丝线扯动,突然升腾而起,跃过半空连接到了指尖,而后竟然像是被吞噬一样消失不见。与此同时她抬于头侧的右手一转,一根小小的食指指向了身后的头发,随即便见得一缕黑色从正与少年战斗的雕像身体上悄然飞了出来,没于了发间。远处的机关兽眼中光芒闪动了一下。 倪儿保持着手上动作再跳,跃起三尺高落于较远的一处方格,左手微转指向自己的左腿。一片火焰拢聚,从脚掌覆裹而上隐没于衣衫的细小孔洞间。 右手指向右眼,一片黑色从少年身前的雕像上飞出,没于瞳孔中,沉入深处。远处机关兽眼中的光芒更盛了一分。 见此一幕,莫小九和正与雕像战斗的少年都是满眼迷茫与不可思议,无论如何都想不到那很僵硬很难看,似舞非舞的诡异跳动为何会引起这般变化,引得那些火焰和黑色钻入人体,更震惊于倪儿的身体能吸收这些火焰和黑色,且仿佛还没有丝毫不适。 倪儿不断跳起不断落下,手上不断变化着细微的动作指向自己身体各处,于是地面上便有无尽的火焰跃起,没入身体,雕像上便有一片接着一片的黑色飞来,没入发间与眼睛,而远处机关兽双眼中的光芒越来越强,待得犹如两盏刺眼的明灯后嘴里便传出了一声清晰可闻的兽吼,进而躯体发出一阵咔咔作响,似要立即苏醒。 如此,一直持续了数个呼吸的时间,地面上的火焰熄灭过半,两尊雕像上的黑色渐褪一点点转淡,攻击变得越来越弱,少年应付得越来越轻松,而挡在莫小九身前的火幕则是越来越薄,开始渐渐回缩,仿佛将要熄灭。 少顷,一个‘破’字响起,两人便震惊的看见雕像手上在之前的战斗中毫未留下缺口的长刀从刀尖处开始,在刺耳的声音中崩裂,化作无数碎片飞出,又在半空中化为如烟黑色钻入了于最后几步时再度停下脚步、忽然将双臂齐齐抬起指出的倪儿手中。 失去了武器,那雕像似乎一怔,低头看向了掌心中垂落出来的两根铁链,而后眼部的一圈红色一闪,改变方向便放弃少年大步的向着倪儿冲了过去,双手扬起成拳带起呼啸声就要砸落,可才奔至了一半距离,周遭又是一个‘破’字荡开,无尽回响的声音犹如是一根根看不见的丝线一般从各处扎进了它的身体,缠住其身上余下的所有黑色,猛然扯了出来,在半空中形成了一片伸手不见五指的黑雾。 黑雾离体,雕像动作骤停,因奔跑的惯性砰然砸在了地上,犹如一个即将逝去生命的人虚弱的颤抖着四肢蠕动着身体,不过,其眼部的一圈红色还如故,甚至更加火红,仿佛有着庞大的能量让其最终又站了起来,但也只能站起而已,因为倪儿又跳出了一步,一步落地,转头中瞳孔幽光大盛,雕像额下的一圈红色赫然扩张离体,化为一个火环飞上了半空,然后缓缓飘落至她的眉下一收,在眼部间消失不见。如此,雕像仿佛生命流尽,变成死物站立不动。 如此反复两次,两尊雕像身上黑色尽褪,化为了正常的精铁之色,倪儿又是一次跳起,双手成掌向下一伸,棋盘上各处的火焰如是草原上臣服于狂风的野草向着她拜倒聚拢,沿着她的双腿而上覆裹上了全身,随即渗入衣衫钻入皮肤渐渐消失。至此,机关兽完全苏醒,转头咆哮如雷鸣向着几人看了过来,但却似走不出身下的圆,四蹄只得在原地踏动。 第八十七章 大黑刀和小黑刀 莫小九脸色一变,急忙奔了上来,但还没临近便听倪儿道:“雕像还没沉入地下,机关兽走不出来。” 他心中紧张稍缓,临得近前仔仔细细的看着倪儿的周身各处,迟疑道:“丫头你没事吧?刚才……” 倪儿摇了摇头,刚才她在跳格子的时候就犹如是不受控制一般,无论如何都停不下来,吸收火焰和雕像身上的黑色和长刀也非自愿,不过好在身体似乎没什么异样,于是正要回答,却猛然眉头一蹙,耳中似听见体内有一道破碎的声音响起,随即便有一股力量凶猛如潮水凭空出现在经脉之中,以极快的速度涌进了玄海之内。 一股强烈的气势从她身上迸射而出,猛卷如旋风扯动着衣衫头发狂乱。莫小九不明所以,大急中想要上前,可那气势之强,竟让他进不得一步,甚至还被生生推出了两丈开外,他倾身向前,拉步成马竭力止住身形,双手上黑刀反握插进地面,如在暴风中艰难行走,向稳稳站立,丝毫不受影响的少年喝道:“你在干什么还不快救她!” 救她?少年以眼神骂他愚蠢,然后心中便是涌起了无法言喻的震惊,越发觉得眼前的小女孩神秘至极,之前以一己之力破阵,毁掉两尊堪比五道灵轮强者的雕像,后又诡异的吸收了棋盘上的火焰以及雕像身上不知是何物的黑色,现在竟然又从二道灵轮天玄修为直接攀升上三道灵轮破玄境,中途生生的跨过了两个小阶段! 如他所想,猛然,倪儿身上狂暴的气势一收,衣角落定中一切重归平静,于是正紧握着刀拉着身体努力前进的莫小九便砰的一声趴在了地上前冲滑出了一仗左右。他一时不知发生了什么,疑惑的抬头上看,却在下一刻张大了嘴瞪大了眼,久久不能言语。只见,倪儿身后落下的长发再度飞扬,光芒闪烁中第一道灵轮凝聚了出来,接着是第二道,然后是第三道。 莫小九思维无比滞缓的爬起身,失神的看着那本不刺眼但却灼得他双眼生痛的第三道灵轮,感觉如在梦中,心中喃喃自语,这是真的吗?是真的吗?片刻后,当得他用各种手段确定了眼前所见不假,既是高兴又失落,同时开始为往后的日子默哀,可惊喜往往是接二连三,就在他诅咒上天不公时倪儿双手一伸,掌心中一点黑色以可见的速度浮现,一缕尽黑色的雾气破体而出,在两人惊得无以复加的表情中凝聚成了两把丈余许的黑色长刀。 少年是亲眼看见那黑刀裂成了碎片化作了黑雾,虽然那黑雾钻进了这女孩的身体,可他如何都想不通为何会这般诡异的又重新凝聚成形,但眼前所见的的确确不是幻觉,他再费解也无用。 莫小九则先是耷拉着头,细数着心中一点点破碎的信心,然后无声长叹的仰起头看着上方在透明球体中乱飞的劫蜂久久无语。不久前,倪儿还是一道灵轮天玄境,可一进到这该死的镜像天下就开启了第二道灵轮,现在又直接攀升至了破玄境,以这小丫头片子的暴力倾向,恐怕自己要和往后的幸福日子说再见了。 他低下头,非常认真的掰着手指,似在算着什么。倪儿疑惑的将目光投了过来,不解的问道:“你在干嘛?” 莫小九五根手指数完,又加上了另外一只手的一根手指,说道:“我在算什么时候才能把你嫁出去,可惜还有六年啊。” 倪儿蹙眉,不知他为什么突然说到此事,脸色泛起了一丝不悦,说道:“为什么要把我嫁出去?又为什么还有六年?” 旁侧少年为他这莫名其妙的话而愕然,说道:“她不过才七、八岁,你为何会想着要将之嫁出去?” 莫小九看了他一眼,叹道:“你是不了解,这小丫头片子有重度暴力倾向,如今她修为在三道灵轮破玄境,我以后的日子,唉,苦啊……” 倪儿脸上的不悦之色顿消,小小的嘴角扬起了笑意,她握着手中两把直指天穹的丈余长刀道:“你不要把我嫁出去了,大不了以后不欺负你了,还会保护你的!” 少年有些无语,深深佩服这两个人竟能在眼前形势下苦中作乐。 莫小九有气无力,垂着头与手中两把黑刀相顾,互诉人世悲哀。 倪儿则是眼中闪过一抹促狭的光芒,贴着他的腿扬起小脸,认真的思考道:“都是黑刀,为什么我的刀好大好长,你的却这么小一点?以后要是我拿它砍你,你岂不是挡都挡不住?” 莫小九双手一颤,不知是黑刀的颤动带动了他手臂的颤抖,还是他手臂的颤抖带动了黑刀的颤动,总之两者都在为苦难日子的开始而悲哀。 兽吼声再度传来,震动得两侧站立的雕像微颤,少年神色一沉,说道:“你们有这心思还是想想该如何才能对付这机关兽吧。” 闻言,倪儿转过身,手上一动,两把黑色长刀便诡异的化作黑雾消失在了掌心中。她低头看着不远处最后一个方格,说道:“我走上这个方格,两尊雕像就会沉入地面,机关兽就能走那个光圈。” 莫小九目光落在狂躁不安的机关兽上,脸色凝重道:“可我们三人怎么才能战胜它?” 倪儿两条细眉紧紧的皱在了一起,抬头看着上方的密集透明球体道:“可以用那些劫蜂。” 少年大惊,怒道:“你们疯了不成,那劫蜂何等恐怖,要是放出来,你我连渣都剩不下。” 倪儿脑海之前浮现的画面中劫蜂可以对付机关兽,但她却不知道劫蜂的恐怖之处,问道:“为什么?” 少年冷哼一声,将镜像天下少有人知的传闻说了出来,道:“你们确定还要放出劫蜂?” 莫小九听之冷汗直流,后背眨眼间便湿漉漉一片。他蠕动了一下咽喉向倪儿道:“还有其他办法没有?” 少年看向一尊雕像额头上的小方格,说道:“这个方格到底有何作用,是不是真的破阵之法!” 倪儿之前自然听到了莫小九乱编的谎话,说道:“和他说的一样,击碎这个小方格只会让机关兽更强大。” 少年不再多问,也不再想这个得不到求证的事情,转身走到一尊残破的雕像上坐下,思索着如何才能通过机关兽这一关,可这只是人在遇到问题时的下意识反应,如今局面下任他绞尽脑汁都是不可能想出一个可用之法,不得已,只能看向了倪儿道:“真的就没有其他办法?” 倪儿摇头,如果劫蜂不能用,便再无其他办法能够战胜机关兽,偶然,她想到了地面上埋在沙中的烟花,于是抬头看向莫小九道:“我们要不要等?” 莫小九突听此言未明其意,说道:“等?等什么?” 倪儿道:“等烟花。” 莫小九瞬间明白了过来,埋在沙中的烟花肯定早已燃放,东方世家和青龙帝国以及聂伏尹都应该已经赶了过来,倪儿是想问是否等那些人到来,然后利用他们战胜机关兽,可三方人各自为阵,见面必定大战,胜利的人肯定也受伤不轻,所以不可能这么快就进入机关城,而且就算来了也只有害而无利,到时自己两人恐怕会陷入更大的危险之中,他摇了摇头道:“烟花太强,我们会被炸伤的。” 倪儿似懂非懂,大概明白了他的意思,点了点头不再说话。少年则是双眼微眯,虽然听不懂两人的对话,但可以肯定这两句话别有含义,不过却没有问,因为他知道问了也是白问,肯定得不到答案。 莫小九牵着倪儿走到不远处的另一尊残破雕像上坐下,道:“这劫蜂难道真如你说的那般强悍,就没有什么可以将之毁灭的办法?” 少年将身体后靠,合上眼道:“一只或者几只劫蜂并不可怕,可怕的是它的数量。” 莫小九抬头看了一眼上方,皱眉道:“既然如此我们只打碎一定数量的透明球体不就行了?然后待得机关兽被毁后再将之杀掉岂不是大功告成?” 少年鼻间嗤了一声,说道:“你如何知道多少数量的劫蜂能打败机关兽?就算知道了又如何让它们不攻击你我?再则,劫蜂的翅膀极其锋利,你就不怕飞动间撞碎了其他的透明球体?” 莫小九双手枕在头后半躺着看着远处暴躁不堪沿着地面光圈转圈的机关兽,忽然觉得自己几人还真够大胆,竟然敢在它近前闲聊,正准备自嘲几句却忽然心中一动想到一事,机关乃是死物,要想运转就必须有力量源,若是能找到这机关兽的力量源不就有了思考办法的方向?他向倪儿道:“丫头,你知不知道这机关兽靠什么运转?” 倪儿伸手将两把黑色长刀凝聚了出来,看着其上沿着刀刃刀背游动的一缕乳白色的光道:“应该是这个,我隐约能够感觉到。” 莫小九之前就清楚的看见这种光将崩裂成碎片的刀重塑,现在听她说此物还是机关兽的动力,不由大为惊奇,问道:“这东西是什么?” 第八十八章 如血似花(上) 倪儿摇头表示不知,来到机关城后,她脑海中涌入很多信息,但除了破阵的方法较为清晰外,其他都很模糊。 莫小九又问:“那么可知道机关兽的力量源在何处?” 倪儿收起长刀看向前方,目光不断在机关兽的身上移动,从头到尾无一遗漏,似是在极力寻找和感应力量源的所在,片刻后她视线落定,说道:“感应不是很清晰,不过好像是在胸膛中。” 莫小九看向机关兽胸膛处与雕像身上颜色相同的黑色精铁,说道:“你刚才跳格子的方法对它有没有用?” 倪儿依然摇头,说道:“要是我再强大一些或许可以,但现在不行,而且那些跳过的格子已经毁坏,根本不能再用。” 莫小九皱眉,紧闭着眼揉了揉额头两侧,看了看同样愁眉不展的少年后仰身躺下望着那在透明球体中偶尔飞动的劫蜂,不知该如何是好。自己三人一来力量不够,二来找不到破坏机关兽的途经,若是长此下去,无疑会被困死在这里,若等外面的人进来就更不现实,那样只会让自己和倪儿陷入更大的危险之中。 他越想越烦,如今谦叔和天心以及大师兄和师姐都在火雀宗,也不知尺千老匹夫把他们怎么样了,更不知道二师兄流沙的状况如何,若是就此死在这里还如何去救他们?他越想越焦躁,反复的坐起躺下挠头抓颈,待得最后有些愤怒的将手中黑刀砸在了地上,然而就在黑刀落地发出两声清脆的响声时他忽然一顿,想起了在雪漠城山洞中的那一幕。 那个声音曾说遇到危机时刻黑刀能够自动护主三次,当时用去一次,那么若是自己再陷入绝境遇到危险是否可以引发第二次?又能否成功的击败机关兽?他一动不动的盯着躺在地面上的双刀,凝神细想对比着山洞中妖兽和眼下机关兽孰强孰弱,而后没有过多犹豫的转身说道:“或许有个办法能够成功。” 少年与倪儿都是齐齐看向他,问道:“什么办法?” 莫小九弯腰捡起双刀,说道:“我这两把刀可以在危急时刻护住三次,或许能够斩杀机关兽。” 少年将目光落在黑刀上,心中微有些惊讶,这兵器若是能护主那么就绝非凡品,想不到眼前人修为不高竟然有着这等灵兵,但随即他又皱起了眉,机关兽强弱不明,若此刀不能将之斩杀又该如何?于是说道:“你可想过,如果这刀护主时的威力不足够强,杀不了机关兽你就会丧命,到时不但起不到任何作用,反而会削弱我们的实力。” “以前试过一次,对象是一群准备反叛帝国最高权力者的人极力想要放出的妖兽,虽然它当时的攻击算不得恐怖,但此刀一击便是将之击退,所以我猜想,斩杀这机关兽应该不会有太大问题。” 莫小九将黑刀分握于左右手,说道:“不过到时我肯定会受极重的伤,你必须在第一时间将我带出棋盘。” 见他如此有把握,少年不再多说,只道:“聂城主需要地图、我想走出这里,所以你大可放心,我会竭尽全力。” 倪儿站起身拉着他的手,眼中隐有担忧,说道:“要不然我们再想想其他办法?” 莫小九五指紧了紧刀柄,谦叔乃是被天下列为禁忌的人之一,黑刀为他所赠,其中隐藏的招式又被大肆封印,想来必定是世间不可多得的神兵,若是连这一头机关兽都对付不了又如何称得上利器,所以他满脸信心的揉了揉倪儿的头道:“我说了带你看烟花就一定带你看烟花,不仅如此,还要带你去看雪,所以少爷我无论如何都不会有事的。再则,你以一己之力毁了那尊雕像,少爷我要是再不做点是什么,以后岂不是老被你个小丫头片子说道。” 话虽这么说,但他心中却是紧张至极,机关兽乃是这里的镇关之将,强大程度显而易见,若是还没来得及引发黑刀的自动护住就被一掌拍死那可就真的悲哀了,于是伸手入怀从戒指中拿出了一大堆隐遁和破风符咒交给倪儿,说道:“符咒千万不要停,少爷的命可就掌握在你的手里了。” 倪儿紧紧的抱着怀中的符咒,说道:“你说了带我看烟花看雪的,不准说话不算数。” 莫小九点了点头,而后沉了沉神转身走向了机关兽,待得在不远处站定后看着前方双眼闪着刺目光芒的机关兽深深吸了一口气,而后一脚跨前双腿微曲,手中双刀反握,一手护于胸前一手护于身侧,做着利于向各个方向逃走的准备,紧紧咬着牙道:“来!” 倪儿抱着符咒走到最后一个方格前,有些犹豫,双眼几度在莫小九和机关兽身上来回,但最终还是双腿一曲,跳了上去。脚步落下,整个棋盘响起一阵密集的咔咔之声,两尊褪了色的雕像极快的下沉眨眼见便消失不见,与此同时,机关兽脚下光圈一片大亮,其中纵横交错的光线无声崩碎,化作星点漫天纷飞。 兽吼声如奔雷滚滚落地,机关兽庞大的身体一纵,撞碎着无尽的星点狂冲而出,四蹄落下踏动着地面似战鼓击响,后方铁链一般的尾巴更是撕裂着空气带起尖锐刺耳的呼啸向着莫小九疾卷而至。 莫小九一直全神贯注,见此一幕急忙向右一倾,脚下聚集力量骤然迸发,身体朝着侧方极窜,堪堪躲过了贴着脸颊掠过的兽尾尖端的尖锥,紧接着落地一个翻滚,深深弯曲的双脚一绷,瞬间改变方向往着左侧飞奔,撞在了棋盘外倪儿双手连动中射来的一片黄影之上,下一刻临体的符咒化作微光渗入皮肤使得其身形陡然消失,险之又险的躲过了带起狂风追至的机关兽,和它那张开满嘴钢铁獠牙的血盆大口。 轰然声响起,机关兽一口咬在地面,无比坚硬的地面虽无碎石飞溅,但却仍是裂开一片蜘蛛网般的裂纹,然后眼中光芒一闪,似捕捉到了贴着它人腰一般粗壮大腿掠过的劲风,长长的尾巴甩动中赫然倒卷而来,尾端的尖锥如飞夺中化为闪电的箭簇,刺破着空气泛起尖锐的摩擦声和骇人的寒光。 身形乍现,莫小九大惊失色,顾不得想机关兽是如何发现了他的踪迹,他此时身形正在前冲,跨出的一脚还没落下,所以根本就来不及躲闪,只得双手急抬将双刀交叉护胸,想以此来抵挡住攻击。这机关兽速度快得出奇,几乎是如影随形,他本想稍微拉开一点距离找一个既能受重伤又不至于丧命的最佳时机来引发黑刀的自动护住,可眼下看来,完全就不可能。 棋盘外,倪儿的小脸陡然煞白,双手一颤,怀中的符咒全部散落在了地上,身形一动就要奔出,却被旁侧少年一把抓住后襟制止了下来,于是只得眼睁睁的看着由无数节机关组成的兽尾带动着尾端急速旋转甩出了一片清晰可见空气浪纹的尖锥击在了重叠的黑刀,推动着黑刀撞在了莫小九的胸膛之上。 让人心颤的骨裂声响起,莫小九先是在噗然声中口鼻鲜血狂涌,紧接着便清晰的感觉到胸膛深深下陷,两把黑刀嵌入了血肉当中,而后便感觉脸庞两侧生风,头发倒卷中身体似被人抓住双脚用力的甩了出去抛向了半空,一阵无尽的眩晕中狠狠的砸落在了地面,翻滚了良久才停了。 他强忍着被机关兽一击之下便开始模糊的意识,顾不得查看身上伤势,才一停下便是伸手在地面一撑,身体如安装了机簧一般弹起向后急退,却因不辨方向,后背猛然斜撞在了墙壁上,再度被震出了一口鲜血,待得再稳住身形抬起头才发现已然身在棋盘外,前方是正焦急奔来的倪儿和紧随其后的少年。 倪儿赶上前抱着他的手臂扶其坐下,然后将自己小小的身体塞在后面当做靠背,用力的将头穿过他的肩头看着他胸膛上已经脱手但却交叉嵌在血肉里的双刀,紧张的问:“你怎么样?” 莫小九过了许久才将视线恢复聚焦,刚要开口喉间却传出几声空气从水中冒出来破裂的声音,而后便是一片鲜血溢了出来。他蠕动着咽喉吞下残余的血水,抬手抹了一把嘴角的血迹,低头看着胸膛苦笑,上次在雪漠城的山洞中似乎还没有这次伤得重黑刀就已经解开了一道封印,眼下都丢了半条命怎么还没引发它自动护主?难道这里注定就是自己的葬身之地不成。 他抬头看向在棋盘边缘甩尾咆哮张着狰狞巨口的机关兽,全身不由深深发寒,只是一击自己便是重伤至此,若再上恐怕就只有交代了,但他却不得不紧咬着牙关取下嵌在肉中的双刀强撑着站了起来,因为要是不去就铁定被困死在这里,去了或许还有一丝机会。他扯下胸前因染血而如有一朵鲜红花正在盛开的衣衫,心中喃喃,谦叔、师尊、师兄师姐,千万保佑我成功。 见他动作,少年皱眉的同时眼中闪过了一丝敬佩,说道:“你还准备去?” 莫小九以袖抹去下颌处将要滴落的血水,包扎着血肉模糊的伤口,说道:“我不甘死在这里,所以还要搏一搏,但为了防止最终走不下来,我要你答应一件事。” 第八十九章 如血似花(下) 少年隐隐猜到了他欲说之话,看了一眼倪儿道:“你想让我带她出去?” 莫小九转身看向倪儿,摸了摸她的头道:“不仅如此,若是我最终没成功,而你又有机会离开机关城,请你保证她不落入任何人之手,包括聂伏尹。还有,若是可能,带她出镜像天下。” 两人因交易相识,因交易进入机关城到得这里,如此无礼过分的要求少年却是没有一丝迟疑便点头答应了下来,说道:“我不敢保证,但若是可能,我会尽全力。” 莫小九有些奇怪他竟然没有丝毫犹豫,不过也没有多问,点了点头转向倪儿,看着她眼中深深的担忧之色,说道:“这只是怕以防万一,少爷我可不想死,即便是想死,阎王爷也不愿收,你不必担心。” 倪儿拉着他的手臂,五根小手指上传来的力量越来越大,最后竟是用双手紧紧抱住不愿松开,扬起头看着他,“你说了来年带我看烟花。” 莫小九摸了摸她的脸,然后想要拂开她的手,却是试了几次都没有挣脱,于是扯动沾满血丝的嘴角笑了笑,说道:“少爷我有黑刀护主,虽然是危险了些,但绝不会有事,来年自然能带你看烟花。” 倪儿抓着他手臂的十根手指力量越来越大,隐约还带着一些颤抖。她嘴唇抿得很紧,因为太用力而有些泛白,声音变得很重“你说了来年带我看烟花。” 莫小九袖中的皮肤被抓出了一片血红,他抬起另一只手,用拇指摸了摸小丫头的嘴角,说道:“我之所以要引发黑刀护主杀了机关兽就是为了最终能从这里出去,要不然怎么带你去看烟花?” 倪儿的双手没有丝毫放松,用力之大几乎将自己的双脚都提离了地面。莫小九才和旁边的人说了那些近乎于遗言的交代,她又如何相信他后面说的话,因为头仰得太久,喉间发声有些不畅,声音变得越来越重的重复着刚才的话语“你说了来年带我看烟花。” 小丫头现在已经是三道灵轮破玄境,以莫小九的修为根本不可能挣脱缠在臂间的双手,不得已,他只能压制着心中的情绪翻涌看向了少年。少年不语,沉默了片刻后点了点头,上前强行将倪儿拉了开来,以至于那小小的十根手指撕下了一大片衣衫。 莫小九撇开视线有些不敢看在少年手上挣扎的倪儿,小丫头简单重复的三句话犹如三根尖针扎进了他心脏,扎得心脏一阵收缩一阵生痛。无言了片刻,他握紧黑刀咬了咬牙,一转身向着棋盘大步走去。 倪儿的挣扎并不强烈,但成爪的十根手指却已经深深的陷入了少年手背的肌肉中,拉出了血痕。她紧紧的看着莫小九的背影,看着他不断与棋盘拉近距离,看着他走动间沿着衣角偶尔在地面上洒下的血花,牙齿在唇上咬出了一缕鲜红,“你说了来年带我看烟花!刚才还说要带我看雪花!可你说话不算话,你骗我!你是骗子!骗子!” 莫小九身体一颤,似因伤势之故又似因情绪不稳,跨出的脚步落地变得有些重,还隐隐有些凌乱,然后缓缓停在了棋盘边缘。他抬头看着近在咫尺曲腿伏头欲要扑杀猎物的机关兽,强忍着回头的冲动长长的深吸了一口气拿出了一张隐遁和破风符咒,而后沉了沉神不去听倪儿那回荡在四周,落在他心上如重锤的声音,猛然一跨步化作一道劲风掠向了右前方。 落地刹那,机关兽比恶兽还恶,转头扑杀而至,四蹄如铁、尾巴似长鞭齐齐攻来,莫小九再一次接住少年怀中倪儿苍白着小脸射来的符咒后身形做了一次转换,然后便是瞬间止步转身不再躲闪,紧咬着牙关将双刀护在了要害,下一刻,闷声惨叫伴随着清脆的骨头断裂响起,夹杂着些许碎肉的鲜血如人端着盆在空中泼洒,落地铺出了一片红。 那一只脚踝处遍布着尖刺,脚爪如钩的腿,砰然击在了双刀上,推动着双刀再次撞在了莫小九重伤的胸膛,那一条铁尾似鞭,横扫中抽在了他的腹部,在他被巨大的力量带得将飞欲飞之际,因惯性卷至后方的尾巴尖端倒转,哧的一声破开了他后腰的衣衫旋转着扎进皮肤,像钻一般甩出了一片血肉,见势似要穿透整个身体从前腹透出,与此同时那狰狞怒张的巨嘴合咬而下,似要绞断他的整个头颅。 但,黑刀自有黑刀的灵性,虽然之前似是睡着了,不过好在终归是醒了过来,发出一声嗡鸣中强行挣脱了莫小九的双手从击在他身的兽腿下旋转飞出,速度之快,刀尖在空气中切割出一圈又一圈的冷雾白痕,以难以想象之快从右侧尾巴上两节机关的缝隙间掠过,叮叮声中绞出了一片火星和碎屑。兽尾断裂,两把同步旋转向前疾飞的黑刀如是被遍布在空气中无数无形的丝线拉扯,极其诡异的陡然按照原路返回,一阵刺耳声中绞碎出机簧四散从那只兽腿中穿过,紧接着在左侧划过一道弧形铮然斩在了咬合而下的头颅之上,巨大的力量竟是轰然将整个机关兽撞翻在地。 见此,少年放开倪儿急冲而上,一把抓住将要倒地的莫小九掠身返回。倪儿则是哧的一声撕下了自己脚旁衣衫,在拔出其后背半截兽尾后极快的缠住了鲜血喷涌的伤口,脸上紧张之色满布。 少年将莫小九靠在墙角再度抬头看向棋盘,只见,那黑色双刀竟然还未落地,在空中突然分左右飞出,而后又如被巨大的吸力扯回,刀尾狐狸口相撞,轻微声响中完美啮合在了一起。 随即,一道微光封印从刀身上炸散,刀背相向的整把刀以比之前更快的速度旋转如轮,带起无尽呼啸朝着地上用三只脚站起的机关兽绞杀而去,临近,两头刀尖不断劈在其身,溅起密密麻麻火星。 火星迸溅,庞大的躯体上铁屑伴随着木屑乱飞,眨眼间便被破开了一条长长的口子,进而,黑刀逐渐从口子中没入,带起了机关兽剧烈的挣扎与咆哮以及体内无尽的破碎之声。 紧接着,旋转中只能看见一片黑影的刀在下一刻从另一侧冲出,将不计其数的断裂机簧洒落满地,然后,飞出一段距离后又一次返回,从倒地的机关兽背部绞了进去。 如此反复,少年怔怔的看着那强悍庞大的机关兽在那无人握持且感觉不到力量波动的黑刀之下一逐渐停止了挣扎,一点点散架,化作了满地碎片,露出了胸膛中拳头般大小布满了无数孔洞的球体,以及球体中隐约可见的一点凝聚如水的乳白色光芒。待得光芒化如丝线渗进地面消失,后方墙壁上的厚重精铁大门在沉重声中向侧滑开,他才从震惊中回过神来。 墙角,莫小九胸膛衣衫尽碎,汇成一缕缕的血水如小溪一般流下,积聚在腹部褶皱的衣衫上向着四周蔓延,若是一朵以可见速度正在盛开的刺眼红花,同时其后背缠绕在伤口处的布条上鲜血似水,时而一滴滴滴落,时而连线坠下,于地缓缓流淌。 倪儿不断撕下衣衫将他的伤口紧紧包扎,而后抓着他黏乎乎的手在旁侧蹲下,低着头良久不说话。莫小九清晰可感那小手上传来的力道和颤抖,勉强的笑了笑,道:“刚才我就说了,少爷我的命硬得很,老天不敢要,阎王爷不敢收,来年可以带你去看烟花了,以后可不能说我说话不算话。” 倪儿抬起头,眼中有些红,交织的神色中又有些怒意,猛然张开小嘴一口咬在了他的手臂上,用力之大,不多时便有血丝从齿缝中溢出,然后便是将小小的身体扑了上来,抱在了他的腰间,紧紧的闭着眼抿着唇,似不让情绪翻涌出来,很久很久才模糊不清的传出了声音,“你就是说话不算话,就是个骗子,大骗子!” 莫小九被咬得一阵莫名其妙,一阵眼角抽动,听得其话语后才明白,原来是这小丫头在发泄情绪。他扯了扯嘴角,可这小丫头表达担心紧张的方式似乎也太奇怪了,不仅如此暴力血腥,而且竟还用别人的痛苦来安抚自己,他道:“丫头,你要是再多咬几口,我可真得去见阎王了!” 少年将目光从棋盘后方墙壁上滑开的铁门上收回,转身看了看两人,而后伸手入怀将一个小匣子拿了出来,取出一枚圆润之物递给莫小九,说道:“服下它可以止血,加快伤口愈合。” 莫小九伸手接过,仰头吞入腹中,拍了拍倪儿让她搀扶自己站起身,看着那门后的漆黑一片说道:“下一条走廊中有什么?” 少年摇了摇头,以前那条走廊中也是无数暗器,但现在他却不知道里面是否如眼下一样发生了变化,若真是如此,那么仅仅靠自己三人根本就不可能成功的穿过几十条走廊到达中心位置,说道:“你是准备现在就进去还是等伤好?” 莫小九自然不会等到伤势愈合,在此耽搁了这么长的时间想必地面上的人已经进入了机关城,要是再不走,恐怕没死在机关兽脚下也会死在那些人手中,于是说道:“先进去再说。” 第九十章 血色诡沙如瀑似烟(一) 少年皱了皱眉,眼前这人如今只剩下半条命,连行路都很困难,若是此时便进入下一条走廊,遇到稍强的机关不但自保成问题,还有可能拖累着旁人再度陷入又一个死局当中,同时他又感到些许疑惑,此人伤重至此,按理说应该暂停养伤才对,可为何还这么急于往前走?给人感觉就仿佛是有人在后拿刀猛追索命一般,于是说道:“以你现在的状况难道就不怕进去之后走不出来?” 莫小九很清楚,要是说出了原因,少年很有可能会选择在这里等聂伏尹,哪怕最终等来的是东方世家或者青龙帝国的人,他也不会继续向前,于是将手臂环在倪儿的小小肩膀吃力的迈动脚步向前走去,待得上得棋盘捡起了掉落在地面的黑刀,然后想了想抬头看着上方透明的球体,谎话道:“总比留在这里等死好,我若告诉你铁门关上后劫蜂就会将这里充斥一满你信不信?” 少年至始至终没看见或听见两人谈论这方面的话题,所以自然不会相信,脸色渐冷道:“如今形势下你们是否该说些真话给我听?” 所谓言多必失,说得太多少年更加不会相信,所以莫小九摇了摇头不再说话,拖着被鲜血染遍的身体向着铁门走去,不多时便来到了门槛处,可就在他脚步落下的刹那,突然有一声轰隆巨响如潮水般从后方的走廊中涌了过来,震得棋盘上的碎屑一阵跳动 少年转头看去,在听得那巨响中夹杂的细微声音后神色不由一凝,那声音不是别的,乃是暗器与刀剑相击所发出,想必是有人进入了机关城正在第一条走廊之中向着这里进发。思索中他脸色便是陡然大变,瞬间明白了莫小九不愿停留的原因。几股势力中唯东方世家手中有地图能找到这里,而他们一来,青龙帝国的人势必不会落后,也就是说顾公子也很有可能跟了过来,冷声道:“你知道他们会来?!” 从那声巨响便可知道是有人用蛮力在破坏某些东西,所以莫小九第一反应就是来人绝非顾公子和聂伏尹,因为两人肯定都熟知这里的每一个角落,不可能会弄出如此大的动静,但随即一想他又觉得不对,这第二条走廊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那么谁可以保证第一条走廊还如原初?他皱眉抿唇不语,沉默了良久才道:“这是显而易见的事情,东方世家手中有地图,来到机关城不算意外。” 少年凝视着他,如针的目光似要将他看穿,说道:“机关城与九荒镜像幻境之间孰轻孰重他们不可能不知道,即便他们手上没有钥匙也断然不会先来这里,所以,这些人的到来多半与你有关。” 似因站得久了有些累,莫小九将身体后背靠在门沿上,说道:“地图上的两个终点并没有标注名称,他们如何区分哪一个是机关城哪一个是九荒镜像幻境?所以自然会先赶往距离较近的一个。” 少年怔了怔,这才想起在石楼时眼前这人拿出的地图上似乎是没有标注终点名称,但细细一想又不由嘴角泛起冷意,说道:“你拿出的并非原图,我如何相信其上本就没有标注?” 莫小九竭力的将双脚分开,支撑着变得越来越重的身体,说道:“眼下无法证明我所说之话的真假,也不能确定你的怀疑,所以最好还是选择相信,毕竟与我们同行还有机会走出机关城,但若是待得他们来,你绝然葬身于此。” 少年持剑向着他缓步走进,说道:“你凭什么断定来人不是聂伏尹?” 莫小九笑了笑,说道:“你心中不是已经想到了原因么?何必还问我?” 少年不语,临近站定,目光如电般在他脸上掠动,而后抓着他的手臂向着门内走去,说道:“不论是东方世家还是青龙帝国的人,修为都在五道灵轮以上,你凭什么认为我们不会被追上?” 入得门内,三人才看看清周围情形,才看清门的截面,才知这道门哪里能说是门,完全就是塞在走廊口的一方完整的精铁,竟足超五丈之厚。见状,莫小九震惊之后脸色却是一喜,看向他道:“这道门如此骇人,若是我们进去后将之关上,恐怕六道灵轮的强者也很难将之打开。” “别进去。”他话音落下,少年正准备迈动脚步,倪儿却是突然出声制止,然后从旁侧走上前挡住了两人。 莫小九不解,问道:“怎么了丫头?” 倪儿不答,抬头看着铁门长如墙壁的截面深深的蹙起了眉头,就在刚才走进来的一刹那,她突然心跳加速,全身皮肤如被凛冽寒风拂过一般一阵深冷紧缩,仿似感觉到了前方隐藏的巨大危险。与此同时,脑海中有一副画面浮现,那画面极为模糊,只见得一缕缕如血的红色在半空飘动,如雾似烟不断变化着各种形状。 当得她看清门的横截面上布满的手指般大小的孔洞时,危险的感觉更是不断加剧,说道:“这些孔中好像有什么。” 两人侧头看去,在见得那些一个挨着一个,间隔不过一指,密集程度如蜂巢上蜂洞的孔洞后脸色都是变得难看了起来,少年道:“这些无疑都是机关暗器,如今你已经受了重伤,若是其中机关太强,我根本就没把握带着你成功穿越过去。” 莫小九挣开他的手,将身体靠在旁侧,示意倪儿返回棋盘上捡来了几块机关兽碎裂掉落的铁块,接过后用力向着里面扔了进去,说道:“再没有把握也得试一试。” 铁块脱手,在半空划出几条弧线,可还未等到落地便听得门的横截面中一阵极其细微如是沙在流动的声音传来,越来越近越来越清晰,而后,砰的一声轻响中一缕红色从一个孔洞中飞了出来,细细一看竟是一股血红色的沙,可沙本是有重量之物,应该落地才对,又怎么会直直向前,毫无因惯性而下坠的迹象? 那缕沙从孔洞中涌出,带起一道诡异的尖锐啸声径直向着即将落下的几块碎铁冲去,而后,三人便惊讶的看见,那一粒粒红色的细沙连续击打在铁块上竟然撞出了一片闪亮的火花,随即,他们更震惊的发现,火花暴散中每一块碎铁都在以可见的速度变小,然后,突然在即将落地之时消失不见,犹如是刹那间化作了空气隐没于了空中。 铁块消失,那血色的红沙如一条被风吹落又被吹起的飘带,刚要与地面接触便又飘向空中,接着倒转而回,形成一圈极美丽的弧形涌回了孔洞之内,在一片沙沙之声中逐渐归于了平静。 莫小九满眼不可思议之色,那一缕红色竟如此诡异,明显是由无尽的细沙组成却似有生命有意识般能够准确无误的锁定目标,且还有如此的攻击力,仿佛就是一群细小到了极点、具有强大吞噬能力的妖兽,心想这若是要落到脆弱的血肉之躯上,岂不是片刻时间便会尸骨无存?他蠕动了下咽喉,低头看向倪儿,“这到底是什么东西?” 倪儿不知道这红色的沙是何物,但却确定了心中的强烈危险之感便是来源于此。她摇了摇头表示不知,说道:“我能感觉到这里有很多这种东西。” 少年环视两侧密密麻麻的孔洞,说道:“此沙诡异至极,拥有如吞噬的能力,以我五道灵轮的修为就算是将全部星辉都聚集于衣表恐怕也很能抵挡。” 倪儿仰头看莫小九,蹙眉道:“那怎么办?留在这里肯定会碰到外面的人。” 眼前情形莫小九自然没有什么办法,他不禁有些颓然的贴着门沿坐在了地上,才冒着生命危险引发了黑刀的自动护主,本以为斩杀了机关兽便可顺利的通往下一条走廊,可谁知依然是前无去路后有追兵。他烦躁的抓了抓头,正准备说话却因目光落在了棋盘上而怔了怔,那棋盘遭受了机关兽的肆虐,除了一处裂纹外几乎是完好无损,足以说明其坚硬到了何种程度,若是能躲到地下那岂不是就能躲过后方来人?又或者…… 他抬头看向上方的透明球体,那红色的沙诡异,这些劫蜂也同样恐怖,若是两者相遇会发生什么情况?结果显而易见,球体布满了正条走廊,其中劫蜂数量肯定多于血沙,自然会取得最后的胜利,可若是如此,这里必然会被剩余的劫蜂充斥一满,那么自己三人仍然是没有丝毫机会继续前行,除非,能想到办法控制劫蜂涌出的数量和飞行的方向,从而使其不会撞碎裂相邻的透明球体! 凝神细想中他侧头看倪儿,说道:“丫头,可有办法将棋盘的地面打开?” 倪儿不知其欲意何为,说道:“那两尊雕像沉入的地方应该可以,怎么了?” 莫小九未答,又看向少年道:“你口中所说的那场浩劫中,这些劫蜂靠什么捕捉人或者猎物?” 少年道:“劫蜂有眼,自然是靠猎物的运动,还有就是鲜血的气息。你问这个做什么?” 第九十一章 血色诡沙如瀑似烟(二) 莫小九闻言一喜,劫蜂若是能被鲜血吸引可就好办多了。他扶着门沿起身道:“这棋盘的面坚硬程度可想而知,只要躲在其下,劫蜂对我们就构不成多大威胁,进而,以鲜血为饵将之引进门内,那么眼前的危机不就很有可能解决?” 少年一怔,无疑,这是眼下最好的办法,可劫蜂的恐怖骇人听闻,虽然躲入地下暂时安全,但若稍有不慎自己三人就会被困死里面,说道:“理论上倒是可以,但此事太冒险,根本就没有把握。” 莫小九示意倪儿扶着他返回棋盘,听着第一条走廊中通过铁壁越来越密集传来的轰隆声,说道:“可如今别无他法,这是唯一的机会,若不然等到外面之人进来,你我连一丝存活的希望都没有。” 少年迟疑的皱了皱眉,不过最终还是表示赞同的走回了棋盘。待得临近站定,他看着地面上比发丝还细的缝隙道:“地面坚硬异常,想必其中机关也并非轻易就能破坏,如何才能将之打开?” 倪儿想了想,然后蹲下身将双手抵在了方格边缘的缝隙上,掌心中黑雾涌动而出,在下一刻瞬间凝形,化作了两把长刀。长刀刀身较厚,所以一凝聚成实体便将周围地面挤出了一片如水浪的褶皱。她起身让到一侧,抬头看向少年,眼中意思不言而喻。 少年自然读懂,上前一步提聚全部星辉于胸,沿着手臂涌进剑身,然后猛然向下斜刺而出。长剑嗡然一声颤动,泛起耀眼的白芒铮的一声击在了黑色长刀的刀格处。巨大的力量如潮似山,一点点将刀尾向着后方压去,因此,插进地面之下的刀身便向着上方撬动,砰的一声将整块方格挑了起来,露出了其下雕像的头顶。 少年收剑散去星辉,看着那在他全力一击之下毫无半点损伤的刀格不禁再度惊讶于此刀的坚硬程度,更震惊于这座机关城的神秘,竟然在第二条走廊中便有着这等神兵利器,而他和聂伏尹来此不知多少次却是从未有类似的收获。他隐隐有些心动,不过随即便打消了这个念头,此刀能化作黑雾涌入小女孩的身体,估计即便是夺了过来也难为己用。 想罢,他弯腰将重如小山的雕像提了起来,看了一眼坑井四周密密麻麻的复杂机关结构,向莫小九道:“你有考虑过不成功的后果没有?” 莫小九靠着雕像,伸手将腰间被血浸透的布条解开取了下来,让倪儿放到了墙壁上那道门的门槛处,而后撕下身上的衣衫重新包扎好后腰流血的伤口,说道:“要么生要么死,难不成还有其他选择?” 倪儿返回,扶着他下到坑井,少年长剑倒提跟随而下,分开双脚找了个落脚点将身形停在了洞口下方,一手拖过地板掩住了半个洞口,问道:“从哪里开始?” 莫小九站在坑底,仰头道:“自然是从距离铁门最近的地方开始。” 少年点了点头,将目光落到了铁门上方,稍重的吸了一口气后手中长剑一扬,一道剑光便是疾射而出,掠过半空击在了一个透明球体之上。砰的一声响起,球体破碎声中一片嗡然作响传来,上千只绿色的劫蜂瞬间乱飞乱撞,无数长满了细小尖刺的锋利翅膀振动着刺耳的声音不断拍打着附近的球体,毫无疑问的又带起了接二连三的破碎声,眨眼之间头顶上便是一片满目深绿之色。 见状,少年向莫小九要来了一缕染血的布,揉成一团后高高的向着铁门的方向扔了出去,洒下了几滴血水带起了一路血腥气味。气味本只能嗅见,但劫蜂似是能看见,双翅带起一阵更大的振动声中齐齐掉头猛然涌了过去,动作之整齐,如是集体听从了指挥竟没有一只飞向别处,速度之快,仿佛饿慌的妖兽在奋尽全力扑食。 一片深深的绿色如从悬崖边奔出的浪潮,呼吸间卷至,那团血布刚抛至铁门还未来得及落地边被淹没,而后不留半点残渣,紧接着便是莫小九之前放在地面上的血布化作乌有,但这两团小小的并不美味的血布又如何能满足成千上万不知被关了多久的劫蜂?再加之它们简单的思维惯性,于是绿浪以更快的速度向着门内涌去,撞得门沿火花伴随着铁屑乱飞,噗噗声连片响起。 见此情形少年眼中喜色一闪,将头顶地板盖住了洞口,只留下一条细缝观察外面情况,于是,他便清楚的看见了接下来的诡异一幕。只见不计其数的劫蜂向着门内狂涌而入,才进得一丈左右,门的横截面上无数的孔洞中便响起了细沙流动和推动着空气极快吹出的呼啸,而后,噗噗之声不绝于耳响起中一缕缕血色的红沙接连喷涌而出,就仿佛是洪水从堤坝破裂出的一条条缝隙中狂猛迸射。 箭一般射出的血沙并不落地,尽数漂浮在空中相互靠拢聚集,瞬息间便形成了一堵刺眼的墙堵满了整个通道,紧接着又演变成了一条仿如九天泻落的瀑布向着绿色浪潮凶猛砸落。两者瞬间相接,好似战场上拼命守城的士兵与亡命攻城的蛮夷轰然相撞,发出骇人巨响,尸体像扑火后死亡的飞蛾成片坠落,将原本黝黑的地面铺成了红绿相间。 厮杀继续,红绿两色交织在一起,然后不断化作尸体被抛出,击打在两侧墙壁溅起火花带起铁屑,不多时精铁打造的墙壁便像被巨大的妖兽啃食了一口,露出了一个漆黑的洞口,但洞口的黑色刹那间便被替换,一片无尽的血红从洞内滚滚而来暴涌而出,却轻若无物的化作漫天烟雾覆盖上了成群的劫蜂,更若诡异漂浮的烈火将绿色的敌人焚烧成灰。 战斗长时间进行,准备攻城掠地的外来蛮夷渐渐不敌渐露败象,于是少年推开地板将手中剑一扬便让更多的球体破碎,为它们请来了无数的援军。援军看见血腥气味而来,看见同伴不断惨死而愤怒,振翅咆哮加入战斗,于是,如瀑似烟的红沙竭力冲出了门外,来到了棋盘上方,将战场不断扩大,下起了一场红绿交织的暴雨。 坑井之下,三人透过缝隙看这半空中如两条汹涌潮水相撞的一幕都是瞳孔渐缩,全身皮肤发紧,后背额头开始渗出了一片细密的汗珠,偶然,有一两只尸体跌落进来,坠在少年的肩头弹落在了莫小九与倪儿的脚前,两人低下头极目看去,险些脱口惊声,那是一粒与正常的沙子大小相仿的红沙,但却并非真正的沙子,而是一只有头有翅更有四足的机关兽,此机关兽大体无奇,唯独那一张布满了獠牙占据了半个身体的狰狞巨嘴让人见而生寒。 少年从上方跳下,手掌心中躺着几粒沙子,因发现了真相而满脸骇然震惊,震惊于血色细沙的数量,更震惊于此机关兽制造者的惊天技艺。 棋盘上的雨还在下,半空中的绿色浪潮还在一波接一波,如瀑似烟的血红色自然也还在从铁门后狂猛的卷出,于是,上方的透明球体不用少年再出手便不断的破碎了开来,或是被劫蜂锋利的翅膀划破,或是被细如沙粒机关兽的巨嘴咬碎,如连锁反应般噼噼啪啪向着远处的走廊蔓延。 听此声音,坑井之下三人脸色顿时大变,相顾间都看见了对方眼中闪过的一丝绝望,少年如是一点点失去了力量,靠着身后密集的机关结构缓缓坐在了地上,放开了手中的长剑,抬头看着洞口处不知何时被两色尸体掩盖的缝隙,脸上血色渐褪,苦笑道:“整条走廊的透明球体破碎劫蜂尽出,那铁门后的血色机关兽又不知多少,你觉得我们该如何出去?” 莫小九本就身受重伤,此时情绪翻涌,不由使得鲜血加速从伤口中流出,沿着胸膛后腰经过双腿缓慢的在地面荡开,淹没了脚前一片机关兽的尸体。他蠕动着咽喉合上眼,谦叔以及天心等人,还有那不知在何方的父母坟墓一遍又一遍浮现心中,最后化作一缕带着愧疚、不甘以及愤怒的叹息,从嘴里传了出来。 他看向在此情形下还为自己勒紧伤口布条的倪儿,伸手将之搂在了臂间,说道:“少爷我恐怕真的要说话不算话了,估计很难带你看烟花雪花了。” 倪儿将手中布条紧紧打了一个结,仰起有些苍白的小脸,隐藏着眼中的害怕与失望,说道:“死了之后的那个世界有没有烟花和雪花?” 莫小九不知道,但估计很快就会知道,弯腰撑着地坐下后说道:“若是有,少爷我绝不再食言,一定带你去看个够。” 倪儿忽然蹙紧了眉头,很久之后才缓缓舒展,眼中之前的情绪赫然消失,换作了明显不信之色,摇了摇头说道:“你说话不负责,我不相信你,所以还是决定活着去看。” 莫小九没发现她眼中的变化,苦涩的笑了笑道:“如今局面,我们如何还能活着去看。” 第九十二章 血色诡沙如瀑似烟(三) 倪儿蹲下身,将他胸前的伤口也包扎了一遍,回想着刚才脑海中浮现的画面道:“肯定能活着出去,就算是出不去也不会死在这里。” 两人都听出了她话语中的自信,齐齐转头道:“为什么?” 倪儿嘴角勾起一缕笑,说道:“因为我刚才知道那些沙子和劫蜂的数量是相等的。” 莫小九和少年自然知道这意味着什么,皆是赫然站起了身来,眼中重新燃起了希望,可随即又被绝望淹没,就算如倪儿所说,劫蜂与血色机关兽的数量相等,可谁能保证双方都会尽出,全部同归于尽?然而心绪才落,那总是比绝望燃烧得要旺盛的希望之火便再度升腾,使得两人脸上浮现了一抹激动。 莫小九蠕动了几下咽喉,眼中光芒渐亮,劫蜂与沙子的数量相等,到得最后双方就算是没有同归于尽,那么剩下的也不会有太多,而少年曾经说过,劫蜂的恐怖不在于个体,而是在于群体,如此想来,自己三人便有很大的机会可以出去。他抬头看向少年,见其眼中脸上神色便知道也是想到了这一点,于是摸了摸胸膛的伤口道:“你那丹药还有没有?” 有了希望,人便有了精神,继而就逐渐恢复了平静,少年知道他索要丹药是想让伤势恢复得更快,捡起长剑还入鞘中后说道:“那丹药一粒便可,多服无用。” 莫小九走出地面积血,找了个干净的地方坐下,说道:“那别的丹药还有没?我伤势如此之重,你总不想一直带着一个半死不活的人吧?” 少年怀有两个匣子,一个装有普通止血疗伤丹,一个装有救命灵丹,可他却不想给,抬手连剑带鞘横于身后两根组成机关的铁条上,然后坐了上去,说道:“劫蜂与血色红沙的数量庞大,战斗断不会短短时间就结束,你可以安心养伤,待得痊愈之后再出去。” 莫小九皱眉,而后问了一个莫名其妙的问题,“你可有带食物?” 少年来此机关城不知多少次,经车熟路下可以很准确的算到出去的时间,所以倒是带了些不多的食物,不过却在已经死了的几个属下身上,所以眼下丝毫没有,于是说道:“没有。” 闻言,莫小九点头一笑,然后伸手入怀以衣衫为遮挡,从戒指中拿出了两块手掌大小的熟兽肉,将其中之一递给了倪儿,用力的咬着大大的撕下了一块慢慢咀嚼,说道:“可我带了。” 少年岂不知道他此举之意,但他乃是五道灵轮虚王境修为,一定时间内不进食并无碍,所以没有什么反应,说道:“那又如何?” 莫小九继续吃继续笑,还看了看一边吃,眼中一边泛起不解的倪儿,说道:“可我有很多,而且你抢不走。” 少年听出了他话外之意,说道:“我们并不一定会在机关城中留很长时间。” 莫小九又伸手入怀,拿出了一截手臂粗壮的木头,扒开顶端的塞子后才见得俩面已经被挖空,装满了水。他仰头喝了一口递给了倪儿,说道:“可我们也不一定能在短时间内就出去。” 少年将目光落在他的胸膛上,很奇怪那染血后贴着皮肤的衣衫下为何会拿出这些东西。而倪儿则是蹙了蹙两条细眉,问道:“你什么时候带的水和食物?我怎么不知道?” 莫小九将最后一点肉喂入口中,拿过她手上的木筒喝光里面的水,说道:“少爷我考虑周到,又怎么可能忘了这些续命的东西。” 倪儿看了看手中还剩下的半块干裂的肉,一把抢过木筒,却见里面只剩一缕水渍在沿着内壁流下,于底积成了小手指头大小的一滴,不由不悦的说道:“你就不能给我留点?” 莫小九舔了舔湿润的嘴唇,说道:“少爷我受了重伤,理应多喝一些多吃一些,再则,我不是说了么,还有很多,多得可以让我们在这里住上一年半载。” 倪儿怎么可能相信,她又不是不知道那戒指有多大,除去里面的箭筒画筒等杂七杂八的东西外能装上两月的食物就不错了,根本就不可能维持一年半载。小丫头算了算后说道:“我虽然吃得少,但你的肚子大,食物最多只能让我们坚持两个月。” 莫小九笑容一僵,眼角余光看向少年,果然见得对方双手环胸静静的合上了眼,于是不禁气愤平时聪明至极的小丫头在关键时刻犯糊涂,恶狠狠的道:“我好不容易想出一个换取丹药的妙办法,你却硬生生破坏,难道你就很喜欢看见少爷我重伤缠身长久不愈吗?” 因为知道了能够活着出去,能够活着看烟花,能够活着看雪花而持续高兴的倪儿终于是反应了过来,目光有些躲闪的哦了一声,侧了侧身不看他那凶恶的目光,继续细嚼慢咽着手中的熟兽肉,但却因肉质太干而迟疑的伸出了小手,说道:“给我水。” 莫小九斜眼看她,哼了一声,说道:“不给,没有。” 倪儿歪着头,同是斜眼以对,说道:“你要不给我就告诉他你把食物藏在哪里。” 莫小九瞬间无语,以眼神表示自己的愤怒,极不情愿的将一个木筒拿了出来,说道:“小丫头片子,我很怀疑你到底是站在哪一边的。” 倪儿拔开塞子,张开小嘴大大的喝了一口,喉间发出咕咚咕咚的声音,最后两指攥着衣袖抹去下颌上的水渍,看着她认真的说道:“若是要在食物和你之间选择,应该 大概 可能是前者。” 莫小九怒不可遏、怒得无力、怒得闭嘴不言,心想这小丫头调侃的本领可真是无师自通不断提高。见他恨恨不语,倪儿满心欢喜的将剩余的半筒水贴身揣入了怀中,站起身将手伸向少年,说道:“给我一枚丹药。” 少年睁开眼,看着身前张开的小手,紧了紧眼角道:“为什么?” 倪儿抬起另外一只手指着自己的头,说道:“第一,我脑中不断浮现的画面可以帮助你尽可能的免遭危险,第二,我是一个七、八岁的小女孩,你不好意拒绝。” 少年微微一愕,而后苦笑,这前半句威胁,后半句年龄可当真让他不好拒绝,在迟疑了片刻后最终将一个小匣子拿了出来,取出一枚圆润之物递到了她手上,说道:“只此一枚,下次就算是他死了也没有。” 莫小九也是愕然失神,待得倪儿将丹药递到了嘴边才反应了过来,接着便是大喜过望张开大口将之吞下,连味道都没尝出来。他抱着小丫头的脸狠狠的嘬了一口,兴奋难抑的说道:“丫头,就知道你对少爷我最好了!所以我决定,来年要是不带你看烟花看雪花我就不是人!” 倪儿抹了一把小脸上的黏稠之物,哼哼了两声扬起小手攥成拳,凑近他的鼻尖道:“你要是再说话不算话我就揍你,揍得谁都认不出你!你可不要忘记了,我现在是可是三道灵轮,修为比你强!” 莫小九脸上的激动兴奋如坠入湖水的石头在一个呼吸间沉没,垂下头悲愤欲绝,不知是第几次咒骂万恶的老天,问候造物者的祖宗十八代。 时间,带走着伤势,带走着头顶地面上进行着惨烈厮杀的血红细沙和深绿色劫蜂的生命。 这一日,食物还剩下一半,他伤势痊愈,外面动静渐小直至几不可闻,少年爬至洞口顶开被无数尸体重重压着的地板,悄然环视了一眼四周,在见得极远处走廊弯道处的半空中一缕如尾的红色飘远后纵身跃出了地面,落定站定后不禁被周遭景象所震撼。只见,从棋盘开始一直延伸到视线能及的远处都是一片直没于膝、红绿相间的尸体,而上下前后左右的精铁墙壁上则是满目疮痍,就仿佛被啃过一般,没有一处能看出之前的模样。 正在他震惊之际,脚下的无数尸体突然如是在振动的鼓皮上一般跳动了起来,紧接着先是一声前所未有的巨响滚滚袭来,而后便是重物砰然落地,引得地面颤抖。 刚爬至坑井口处的莫小九先是一怔,而后便双手一放,和倪儿重新落回了坑底,看向盖好地板跃身而下的少年道:“来了?” 少年点了点头,散去背后的五道灵轮,说道:“不管他们是否遇到了劫蜂和血沙,我们都得再躲一躲。” 莫小九散去了灵轮,尽量减轻呼吸,说道:“有他们走在前面,似乎对我们很有利,相当于多了个盾牌。” 话间,有轻微的脚步声经过精铁地面传来,眨眼间便是清晰可闻。想必,来人并未遇见血沙和劫蜂,正快速的向着此处前进。听着那偶尔交谈中并不熟悉的说话声,三人急忙屏气凝神,尽量不发出任何声响,就连细微的动作都不敢有,深怕衣衫布料间的摩擦都会引得对方注意。 第九十三章 血色诡沙如瀑似烟(四) 地面上,五道人影从远处走廊的弯道处疾掠而来,速度之快,不过两个起落间便来到在了棋盘上,踩着两尺来厚的红绿尸体嘎嘎作响中停在了铁门之前。此五人有一老者三壮年一青年,身上红色衣衫有被锋利之物划破的口子,口子下有还未愈合的伤在流着丝丝血水,好似不久之前才经历了一场苦战。 老者站定,看了看对面门后漆黑的通道,然后将目光落在了脚下的虫兽尸体上,有些泛白的眉头皱了皱,转向一侧道:“公子,这里四处都是这种细小的兽尸和红得如血的沙,若是再继续前行,恐怕会遇见巨大的危险。” 一青年人从两名壮年之间走了出来,手上提着剑,剑身上染着干涸的血迹,血迹的来源正是持剑的手臂,再往上看见其面容,正是东方问天。东方问天踩着满地尸体缓行了两步,扔掉手中雕刻着青龙图案的长剑,侧头道:“虽然前方有未知的危险,但后方更有青龙帝国两个六道灵轮的强者,以卫老之见我们该如何?再则,这里深埋于地下,又是地图上两个终点之一,有什么理由空手而回?” 老者微微低了低头,满是皱纹的脸上闪过一丝犹豫,但最终没有开口,应了声“是”后向着一中年人道:“你先去门内看看。” 这几人都是东方剑的亲信,所以那人没有一丝迟疑和胆怯,领了命便持剑于身前向前走去,几步就来到了残破的铁门前。那人看了看门沿上明显是才造成不久的伤痕,全身星辉渐聚,警惕的抬起一脚向着门槛内缓缓的落下,踩在红绿相间之上几乎没发出一丝声响,而后停顿很久,确定了没有异样动静身体才一点点前倾,将另一只脚提起踏进。 如此谨慎前行两丈左右,见得通道内一如之前寂静,那人心中稍安,正准备回头向棋盘上的几人示意,却没注意手中长剑随着身体转动而向着旁侧偏动,然后便是叮的一声敲在了墙壁上。清脆的声音带着回响四处荡开,地面上厚厚的尸体中有些许红色缓缓蠕动,进而化作一缕轻烟沿着他的右腿后侧飘了起来。 他未看见,但棋盘上的老者却似瞥见了一丝影子,双眼一凝急忙伸手阻止了向前迈出了一步的东方问天,同时脸色凝重的向着通道中的人做了一个小心的手势,可就在那人见到手势刚要反应之际,那一缕如烟的血红突然直冲而上,然后于半空中一个调转,似蛇形急速俯冲,绞断了他的头发,破开了头皮,带起一片血水飞溅。 好在,那人毕竟是五道灵轮塑王境,反应极快,在千钧一发之时将全身星辉一聚,化为剧烈的白芒从头顶喷涌而出,刹那间将就要钻入头骨的红沙击得倒飞,变作更为细小的尘粒四散落下。可,当他一步跨前准备冲出门外,忽敢脚下一软,眼角的余光骇然见得一片无尽的血红之色从密集的绿色中飘飞而起,似烟却比烟的速度快了无数倍,化作龙卷之势覆盖上了小腿,然后是大腿,犹如诡异的血风。 老者见状脸色一变掠身上前,一手成掌击出,掌心光芒刺眼,喝道:“快将那东西震散!” 不用他说,那人在本能反应之下也是第一时间将全身的力量提聚了出来,在腿部暴散成一道道刺眼的白光从血风中迸射而出,将红沙炸得千疮百孔,可是,红沙的数量之庞大,让所有人骇然。只见,铺在地面上的血色沙子如是化作了一张毯子,而毯子的一头正被一双无形的大手抓着猛然上下抖动,筛掉了其上密密麻麻的劫蜂尸体后,通道之内,毯子的另一头赫然逆空而上,仿佛倒卷的瀑布向着下方轰然泻落。 见状,老者瞳孔一缩,脸色极度难看中生生的止住了身形,脚尖在地面一点倒掠而回,一把抓住东方问天向着来时的方向疾奔,远远停在了走廊的弯道处。他已然看见了那人小腿上的情形,见到了那些诡异血沙的恐怖,所以果断选择放弃了手下。 门后通道内,那人双腿上血风再度龙卷而上,一次一次接连被震飞震散变成粉末洒向四周,又一次一次不断凝形疯狂的撕咬啃噬着他激发于体外的星辉,而半空中如毯似瀑的无尽血沙直泻而落,像从九天来的一潮洪水轰然砸落在地,向着周遭荡开乱卷的同时瞬间将人影完全淹没,带起了渐渐升起的恐惧咆哮。 东方问天脸色一白,但随即便恢复了正常。东方问天向前一步,看着那在狂暴星辉外不断汹涌的血色沙海,声音低沉道:“那是什么东西!” “那并非是什么沙,而是一个个极小的机关兽。”老者脸色凝重至极,刚才距离铁门如此之近,再加之他六道灵轮的目力自然能看清那一粒沙子的真实模样。他跨步上前护住东方问天的身前,声音明显带着震惊的道:“真不知道这地方是何人所建,除了尽是用精铁打造之外,竟然还制造出了这等细小如沙,却异常恐怖的机关兽!” “恐怖?”东方问天侧头看他,说道:“既然细小何来恐怖?难道这看似骇人的一片血沙还能杀死一名五道灵轮中期的强者不成?” 老者摇了摇头,脸色变得越来越难看,说道:“公子有所不知,这些机关兽虽然细小,但据我猜测它们的牙齿应是极其特殊,能够刺破星辉形成的护体之光。” 如他所说,此时沙海之中,无数的细小机关兽在张开满是獠牙的狰狞大口经过了不断的疯狂撕咬啃噬后,那人双腿上的衣衫开始化作如尘埃般的碎粉循着龙卷的血沙旋转纷飞,露出了其下的皮肤,进而皮肤破裂肌肉碎断,伴随着鲜血迸溅,不多时便浮现出了森森白骨。再然后,骨头一点点变作齑粉,在染了血的沙粒上洒下了点点白色。 如此,若是视线能穿透四周无尽狂涌如浪的血沙,穿透那人透出体外化作的刺眼光芒的星辉,便能看见一幕诡异的画面。只见他站在地上,先是从双脚脚掌处开始,血肉和骨头在龙卷的血沙中以可见的速度化作粉末旋转着飘散,然后是小腿、大腿、腰间、胸膛、持剑疯狂劈砍挥动的手,进而是剧烈蠕动的咽喉,最后,那已经死亡后还布满了恐惧与绝望的脸也破碎消失,整个人就犹如是纸做成,在熊熊燃烧的火焰中化作飞灰,连一滴血水都未曾留下。 那人死亡,身体被啃食殆尽,血沙失去了目标,渐渐安静沉落余地。东方问天嘴角冷扬,看了一眼身侧道:“将这墙壁挖出一个足够我们容身的大洞来,我要让青龙帝国的人也尝尝这些可爱机关兽的滋味。” 老者先是一怔,而后便猜测到了他欲意何为,虽然心有不忍,但也不敢多说什么,应了一声后拿过旁侧人手中的剑就向着墙壁上刺了出去,全身星辉汹涌中不多时便切下了一方精铁,随即在里面挖出了一个足够容纳三人的大洞。为何是容纳三人?自然是这四人中有一人要去将那些血沙引向即将追来的青龙帝国之人。 果不其然,当得洞挖成,东方问天也不回头,说道:“不管你们谁去,我都会好生安顿他的家人,男的加官进爵,女的一世荣华。” 你们?当然不会指的他自己,也不会是指老者,所以指的就是两名随从。而两人乃是五道灵轮塑王境强者,能走到这个境界不可能是什么愚蠢之辈,自然明白他的意思,沉默了片刻后,一人咬了咬牙,双手抱着剑柄单膝跪地,说道:“公子保重!” 东方问天点了点头,转身走进了洞中。老者和另外一名随从紧跟其后,搬起那方切下来的精铁堵住了洞口。 那人站起身,深深的吸了一口气,随即一步跨前身形跃起,两个起落来到了铁门前,手中长剑一扬,一道剑芒便吞吐激射在了通道内地面上的血沙中。他脚尖一点,身体倒飞而出,落地转身发力向着远处疾奔。 剑光落地,厚厚的一处血沙飞溅,然后整条通道的无尽血沙便是如烟飘起,带着尖锐刺耳的嗡鸣,形似瀑似红压压的群鸟过境向着他身后狂涌,拖出一条长长的尾巴消失在了极远的弯道处。 声音逐渐消失,周遭慢慢归于平静。砰然一声,墙壁上的一方精铁倒地,三人走了出来。东方问天看了看无尽血沙消失的方向,缓步来到了棋盘上。不用吩咐,另一名随从便上前走至了铁门外,有了前车之鉴,随从更为小心谨慎的将体内所有星辉都调动了出了体外,双手持剑极为轻缓的跨进了通道,心中一遍又一遍的祈祷着平安。 好在,他是幸运的,走完了五丈距离也没有成片的血沙飞起,偶有少许也是飞蛾扑火死在了狂暴的星辉中。见状,老者提起的心才落下,护住东方问天走进了门内,跨步向着深处的漆黑一片行去。 第九十四章 五弦琵琶(上) 待得三人走后良久,地面下的坑井中,莫小九才松了口气,揉了揉长时间紧张站立不动而发麻的腿坐了下来。东方问天等人是走了,可听其谈话内容便知,青龙帝国的人就在后方,虽然不知他们是否能抵挡住那恐怖血沙,但为了以防万一,自己几人还需要再等上一定时间。他抬头看向少年道:“如你我所想,聂城主果然没来。” 少年不这样认为。只是东方世家和青龙帝国的人来到机关城,或许聂伏尹不会跟来,但青龙帝国本只有一个六道灵轮强者,而东方问天却说有两名,所以不难猜测另外一名便是顾公子,既然身怀九荒镜像幻境钥匙的顾公子来了那么城主断然没有不跟来之理。他落下目光道:“聂伏城主来了你我才更有希望,若不然凭我们两人如何成功从对方眼皮下得到你想要之物?” 莫小九自然希望聂伏尹来,那样,这三方见面时必然有一场惨烈的厮杀,而自己说不定还可以做一回渔翁轻而易举的获利。只是让他疑惑的是,听东方问天言语间并未有所提及,难不成这聂城主见两方实力强横放弃了顾公子身上的钥匙放弃了九荒镜像幻境?还是和自己想法一样,隐藏在最后做一回黄雀? 他倾向于后者,说道:“我当然希望聂城主来,不过若是不来也无妨,待得最后都赶至中心处时,他们肯定会大打出手,不是一方被灭就绝对是两败俱伤。” 少年重新坐在横于两根铁条间的长剑上,说道:“这两方若是正面厮杀,败的必然是东方世家,而且是大败,因为青龙帝国一方有两名六道灵轮强者,如此,你凭什么在他们眼下取物?” 听其言莫小九便知道他也猜到了顾公子跟了过来,一笑道:“若是青龙帝国的六道灵轮强者或者顾公子提前在那些血沙的攻击下受了重伤,谁还能料到结局?” 少年冷笑,说道:“难道东方世家的人就不可能在恐怖机关的攻击下受伤?” 莫小九收回目光看了一眼坐在旁侧同样揉着小手小脚的倪儿,说道:“就即便如你所说,可没有我们,胜利的人如何能进得了机关城的深处?待得最后还不是空手而反。” 少年觉得他想法可笑至极,说道:“顾公子对这里熟悉,但青龙帝国的人却第一次来,他们一路远行难道不带上足够的食物?而你据你之前所说,也只剩下一月左右的干粮而已,谁耗得过谁?” 莫小九将身体后靠,说道:“他们能够进来便说明强行打通了通道,而我们位于最后,完全可以先出去慢慢等,反正我时间多,不急。” 少年冷笑,说道:“东方世家的人都可以在墙壁上挖洞藏身躲过血沙,青龙帝国的人自然也可以,那么你就不怕返回的途中被一个个细小的机关兽啃成肉泥?” 莫小九曲起一条腿,将一手放于膝间,说道:“那血沙总不至于一直停留在某一处,最后多半还会回到这里,想出去,似乎不会太难。” 少年皱眉,细细听来其言倒是有理,思索片刻他不禁暗自松了口气,要真是如此那么倒是多了条退路,若遇到化解不了的危险还可以先行撤离,而后再作打算。 见他不语,莫小九也不再说话,拿出一个木筒慢慢的喝着其中的水。倪儿则是想了想,侧头问道:“东方问天以为你在青龙帝国的手中,怎么会最先来到这里?” 莫小九准备将木筒喂到嘴边的动作一顿停在了半空,眉头瞬间皱了起来,东方世家的人或许知道钥匙一事,但绝对不会知道钥匙在谁手上,进而便更不会知道钥匙就在聂伏尹的城中,所以从人的心里上分析,拥有完整地图的他们肯定会在第一时间四处寻找,然而从武小剑言语间得到的信息却并非如此,所以便可断定东方问天是想先抓住自己为东方武报仇,而后再作前来机关城或者去往九荒镜像幻境的打算。 可武小剑说青龙帝国的人谎称自己在他们手上,那么东方问天为何会最先前来?是他改变的主意还是知道了自己在机关城?若是前者倒是好事,但若是后者,又是谁将自己的行踪透露出去的?凝神细想中眼前浮现了聂伏尹的样子,然后就越想越觉得可能,至于目的并不难猜,多半是为了引得双方交战,好在暗中轻松获益。 想于此,他不由冷哼出声,说道:“聂城主可是好心思好手段,难道就不怕我死在这里后他永远得再见不到那胖女人么?!” 少年不明白他这突如其来的话是什么意思,但却知道那胖女人就是聂伏尹的干女儿,于是说道:“你死在这里和聂城主有何相关?” 莫小九不答,心念电转的思索着若真是这般自己两人该如何保命,如何逃脱,于是两天的时间便在他的沉默中一点点流逝,迎来了一片轻重不一的脚步声和隐约能闻的说话声。 三人凝神细听,从话语间确定了是顾公子与青龙帝国等人,从脚步声听出只有三人,而且似乎还真有人受了重伤,想必应是与东方世家之人引去的血沙发生了一场恶战,可随即一想又觉不对,虽然当时没有亲眼所见,但从动静便能知道东方问天的手下在短时间内惨死,六道灵轮的老者不敢与无尽的血沙正面交战,那么难道两个六道灵轮强者就能将那么多恐怖的机关兽尽数斩杀? 莫小九想不通,自然也不会去多想这些无关紧要的事情,待得脚步声经过棋盘在铁门内的通道中逐渐远去后纵身而起,顶开了地板跃上了地面,他没有打算继续留在这里看聂伏尹会不会跟来,因为就即便证实了心中所想也不可能隐藏得了身形然后走在最后,因为旁侧这看似比自己大不了多少的人定然会现身相见,所以他还不如走在倒数第二,找个机会隐入暗中变成最后的那一只黄雀,不过这一切都需基于少年不在的前提下,所以,他在想要怎样才能将之杀掉或者甩掉。 他要继续向前走,可少年却要等,他转头看向来时的方向道:“我断定聂城主会来,你难道就不想等等?” 莫小九牵着倪儿走到铁门前,停下脚步道:“之前我倒是有些想聂大城主来,因为那样我们的实力便会大幅度增加,可现在我却不想他来。” 少年回过头,知道他短时间改变想法必然有很大的原因,但却猜不到是何原因,双眼微眯道:“为什么?” 莫小九自然不会说,因为说了少年便会警惕,便会不利于他伺机将之杀掉和甩掉。他迈动脚步跨进们内,向着漆黑的通道走去道:“你可以留下来等,也可以抓了我两人强迫我们等,但我明确的告诉你,若是那样,你们永远得不到地图,胖女人绝对会死。” 少年眉宇一冷,手中又一缕星辉涌入了长剑,泛起了一道寒光,不过最终还是转身跟了上来,他与莫小九一样都猜测到了聂伏尹的黄雀之计,断定其肯定会来到机关城,但会不会进来则说不一定,他想等只不过是源于心中的期望,期望己方实力得到增加,从而更有活着出去机会,毕竟谁人都不想死。 通道很长,三人行得很慢很谨慎,一来是防止被前方之人发现,二来是警惕随时都有可能出现的机关暗器,不过奇怪的是这第三条走廊的上下左右墙壁上竟然没有任何孔洞或者缝隙,更没有血沙或者劫蜂,足足走了将近一天都没有遇见任何危险,不过当他们再走了半日之后,前方的路赫然一分为三,出现了三个是似蛇形妖兽时常出没而变得异常圆润光滑的通道口。 三人临近站定,少年看着眼前的三条漆黑通道冷哼了一声,说道:“看来这第三条走廊也发生了变化,如今想不等恐怕也不行了。” 莫小九不语,眉头深皱间伸手入怀将戒指中机关城的地图拿了出来,心想既然有人能将此地图制作出来,那么必然是对这里的一切了如指掌,包括各种变化。他仔细查看,目光一丝不落的沿着其上的每一条路线走过,果不其然在沙漏上半截的某处看到了有一条线分成了三个方向延伸,再过良久,排出了两条最终成为死路的路线后抬头锁定了左侧的通道口。 “往这边。”却是倪儿按照脑海中突然浮现的画面抬起手指向了与他双眼所看方向相同的通道。 手有地图,身旁有不用地图便可知道正确路线的神奇小丫头,莫小九没有任何理由不高兴,当然,兴奋的原因还有二个,一是这正确的方向中很有可能如之前一样,一路上都没有机关陷阱,二则是东方世家和顾公子两方人有六成几率会走错,他转头看向少年道:“我依然不会等,你呢?” 第九十五章 五弦琵琶(中) 说罢,他收起地图牵着倪儿毫无迟疑的跨进了通道,身形逐渐隐没于黑暗之中,他虽然莫名的觉得这条通道会较为安全没有什么机关暗器,但此想法根本没有任何依据,所以基于这一点之上,前进的速度依然不快甚至还慢上了很多,也比之前更加谨慎,他回头看了看跟在身后,脸色明显不悦的少年,说道:“你修为乃是五道灵轮,让我们两人走在前面是不是有些不合适?” 少年驻足扫了他一眼,而后跨步走至前方,带着背后闪烁着光亮如引路明灯的灵轮向着深处行去。莫小九与倪儿对视了一眼,悄然在小丫头的手心上写了几个字,而后紧紧的跟了上去,如此,三人一路缓行,落脚尽量不发出任何声响,于是本就长得看不见尽头的通道足足走了将近两日都还没见得一丝变化,且没有出现任何机关暗器,这虽然让后面两人松了一口,可却让少年隐隐有些不安,觉得这似乎并非什么好事。 就在他思绪刚落,一脚跨出还没落地之际,似有一声异响几不可闻的从前方的漆黑一片中传了过来,似流水击石,似暗河流淌,他双眼一凝赫然止步,抬手向着身后两人示意,散去了明晃晃的灵轮,灵轮如灯灭,通道中瞬间变得伸手不见五指,而那道声音在黑暗中扩散得更快,呼吸间便清晰的涌进了每个人的耳中,竟是琴弦颤动的乐声。 莫小九眉头渐皱,此机关城埋于地下,应是没有活人才对,再加之东方世家和青龙帝国的人都是男子,不可能有用琴之人,这里如何会响起琴声?且听此节奏并不急促,绝非是攻击手段,那么在这等危机四伏的地方又是谁有这般闲雅之心,竟还可以清心静神抚上一曲?莫非是什么特殊的机关,或者陷进? 少年自然也是心念电转想到了这两点,于是静等了将近一个时辰才谨慎的向着前方走去,同时无声的撕下了一片衣衫将手中长剑紧紧裹住,以防剑身遇光反射引起他人注意,良久,动听的琴声越来越清晰,待得穿过一处弯道之后前方不远处的通道尽头处有火灵石的光亮传来,黄茫茫一片,刺眼欲盲,不过倒是隐约能看清里面景物,和那偶尔走过的人影。 三人神情一凝,皆是分两边贴在了墙壁上,而后再不敢有丝毫动作,深怕稍有异响便引得里面之人注意,如此待得良久,在确定了未有人向这边看来之后,才敢抬头看去,只见里面空间极大,成圆形,顶端遍布火灵石,四周黝黑的墙壁上有绝美女子轻舞云袖、抚琴飞天图,地面则雕刻着无数极为清晰的纹线,组成了一个巨大的琵琶图案,图案中央处有一灰色石台,石台之上有一雕花底座,底座之上是一把通体透青色的精致琵琶,不染丝毫尘埃。 琵琶本为四弦,可此琵琶却怪异的有五弦,每一根弦都成白色,其上凝聚如水的光晕缓缓流动间似有淡青色光纹随着那传出的乐声若隐若现,再看周围之人,皆是一身红衣,一老者、一中年、一青年,正是东方世家三人,此时东方问天正缓步绕着石台行走,盯着琵琶的双眼中闪烁着极感兴趣之色,说道:“此物必然不凡,若是能收为己有应是一件不错的兵器。” 莫小九一怔,这偌大空间中只供此一物,倒不难猜测是一件宝,不过琵琶乃是乐器,伴酒随舞助兴倒可,但如何与兵器二字沾边?难不成以音攻击?如他所想,老者向东方问天点了点头,然后神情一凝,背后六道灵轮卷动着白发乱飞中凝聚了出来,随即一步跨前,双手探出,磅礴的星辉沿着臂间涌动,于掌心化作两团光朝着石台奔去。 然而,他才掠出几步,身形与石台还相距甚远,琵琶左侧第一根弦陡然剧颤,铮的一声作响中一道如实质的弧形青光浮现,如刀破空带起尖锐呼啸,速度之快竟是刹那奔至,横飞中轰然击在了其双掌间的两团光芒之上,暴散成一片涟漪如水幕向着上下左右急速扩散,边缘所过之处空气似被点燃,传出噼噼啪啪之声的同时炸出密密麻麻的白色光点。 这一道弧形青光之强,将老者生生震退,双脚贴地滑行了一丈之远,待得站定,他挥袖拂掉身前残余飞散的能量,眼有惊讶的看着余颤长久不消的琴弦,如何都未想到这无人抚动的琵琶竟能自动御敌,且只是一击便有此之威,同时脸色泛喜,心想此物果然如东方问天所说,绝非凡品。 想罢,他双脚一弯,拔地而起,跃至石台上方后身形一转向下俯冲,临近之际左手探出,体内属于六道灵轮强者的星辉疯狂翻涌,于掌心凝聚成了一团刺得人睁不开眼睛的光芒,光芒不断膨胀扩张,瞬息间就变化成了一丈方圆,而后带着狂暴的能量奔雷一般落下,轰的一声巨响中砸在了琴弦铮然颤动中刹那形成偌大青色弧形光盾之上。 下一刻,地面颤抖,似柴在烈火中燃烧的劈啪声连成一片响起,交击之处清白两色能量如潮如浪荡开,洪水般澎湃着向四周狂涌,击打在墙壁上发出战鼓般的声音,咚咚乱响震耳欲聋,见此,下方那名中年壮汉急忙掠至东方问天身前,将之护在了身后,而东方问天则是退后了两步,面无惧色的看着那琵琶之上不断嗡鸣的第一根弦,说道:“卫老,出手注意些分寸,可别毁了此物。” 老者道了声公子放心,左手一震,手臂一点点穿过光球,然后是头部、胸膛、双脚,片刻间整个人都穿透了进去,随即,他全身迸射出一道道浓烈的光芒融入周遭光壁中支撑着星辉形成的光球不碎,头向上一仰身形直立而起,脚步一跨竟如履平地走到了青色弧形光盾与光球的交击点,紧接着一直贴于腰侧的右手抬起,五指并成剑形赫然向前击出。 指尖无声从星辉形成的光壁穿过,或因速度过快,手掌两侧带起了一片反向飞溅、如白色火花的光点,哧然声响,指尖如薄剑刺于水面般,只激起了些许青色水纹便欲将青色光盾击破,可就在此时,琵琶的第二根弦像被无形的手指勾起绷紧,又骤然松开,使人听之发麻的声音中一道浓烈的青光以肉眼不可见的速度凝形成了一截双掌宽的剑尖,闪电般逆空而上。 青光并非真剑,手掌也非真剑,但两者相接,声势却远远超过真兵交击,于是尖锐呼啸似刀,狂暴的能量肆虐,周遭空气仿似鼓上的沙粒一般无尽的震动了起来,于是,不远处修为不过二道灵轮中期的东方问天身上充满了空气的衣角开始崩碎,发梢开始断裂,脸颊先是一红,随后便有少许细密的血珠渗出,见状,旁侧随从急忙收回一只手抵于他的身上,逐渐化解了危机。 石台之上,半空之中,与蕴含着庞大能量的青色剑尖相击的手指被一点点推动,不过却又在即将退出青色光盾之时生生止住,老者左手抬于脸侧,五指紧攥成拳,白光大盛中带着崩山裂地的气势冲出,怒雷般撞在了青色弧形光幕上,下一刻,光盾坍塌,轰的一声化作漫天光点,然后又是啪的一声响起,石台上浮现了数条裂纹。 但,还不待老者心中泛喜,还不待他化拳成掌向着琵琶抓去,第三根弦一动,所有人眼角的余光都看见圆形墙壁上一名持剑女子画像的身体轮廓光芒一闪,竟是活了过来,像是从画中走出一般轻若无物的凌空漂浮,发丝纷飞衣袂卷动,活灵活现与真人无异,但从正面看,其身体却是比纸薄,只见得一丝光线垂直于半空,根本见不到四肢五官。 虚影女子低头下看,目光落在老者即将抓到琵琶的手上,然后手中剑向前一指,光线形成的手臂突然如是被不可抗拒的吸力吸扯一般,涌进了剑柄。因,她的身体乃是一笔勾勒,由一条光线形成,所以手臂被扯动全身便被扯动,整个人便化作一束光消失在了剑首之中,于是,半空中就只剩下了一柄半透明的长剑。 这一切,发生在不到眨眼不到弹指间,至此,老者的手距离琵琶还有尺余许,可就是这短短的一尺,便注定了他不能轻松获取眼前之物,只见那长剑剑锋一转,整把剑诡异的消失,再出现已经是在他的胸前,闪烁着骇人的光芒。 老者骤然大惊,顾不得多想,体内星辉如奔涌的潮水透出体外渗入衣衫,将衣衫变成了一件坚不可摧的甲胄,同时双脚在石台边缘一点,身形极快的倒掠而出,可那长剑速度之快让所有人心悸,剑身只是轻微一颤,剑尖便已击在了他的胸膛之上。 第九十六章 五弦琵琶(下) 这一击力量极强,剑尖穿透了坚硬如甲胄的衣衫,刺在了皮肤上,虽然没有造成可怖的伤口,甚至连一滴血水都没有溅起,但从剑神中突然爆炸涌出的力量却如飓风一般将老者瞬间冲得倒飞而出,砰然将远处的精铁墙壁撞出了一片蜘蛛网般的裂纹,紧接着还不待老者稳住身形贴着墙壁滑下,又是一声铮然弦颤中身后的另一幅女子画像光芒一闪,两条水袖向下直泻,看似轻飘无力实则刚猛至极,带起滚滚奔雷之势。 老者修为强横,自然不必抬头看便知有危险临近,下坠之中双手在墙壁上一拍,身形借着反震之力向着半空掠出,然而,他刚躲过袭来的水袖,石台上的琵琶似如人有意识般狠狠的抖动着前四根琴弦,一声声刺耳欲破的铮然作响中所有的女子画像接二连三的复活了过来,身体皆是化为光涌尽了手中各种各样的兵器之中。 各种兵器掉转指向,接着一颤之际带起尖锐的呼啸突然消失,如之前那把剑一般,再出现已经是在的老者的周围,密集的围成了一个圆,圆上有一丝丝光浮现,凝聚成了一个水袖罗裙异常美丽的女子,女子像一缕风飘然后退,足尖微微下斜点在琵琶之上将身体静立。她抬眼前看,嘴角有冷笑勾起,而后手拈兰花一指,排列成圆形悬停半空各种兵器骤然齐齐刺出。 老者神情一凝,身形加速向着地面下坠,同时断喝一声‘剑来’,伸手抓住了不远处随从已经掷出于半空的长剑,他抓住长剑落地的一刹那,猛然抬起头,须发怒张中又是一声‘千剑飞虹’出口。 东方世家的绝学再度出现在了通道内莫小九的视线中,只是这一次远比东方问天与武小剑交战时要强大骇人无数倍。只见,那一道剑芒逆空而起,途中化作数不清的碎芒,每一缕碎芒都堪比真实的细剑,细剑如龙卷而起,发出潮水奔腾之声,竟然一瞬间就将上方落下的各种兵器淹没殆尽,随后密密麻麻的交击声中撞在了洞顶遍布的火灵石之上,绞得碎屑四溅纷飞。 通道内阴影中,莫小九脸上一片惊骇之色,虽然老者这一剑来得快去得也快,庞大声势一现即收,但他仍然感受到了这一击的恐怖,当初东方问天只是一道灵轮,使出这一击便可绞得地面破碎一幢房屋尽毁,更何况眼前这个人是六道灵轮强者,心想若不是此处乃为极其坚硬的精铁制造,恐怕此时已经坍塌,化作尘屑漫天。 就在他思绪刚落之时,却突听噗的一声传来,极目望去,待得肆虐的千剑光芒渐散,才震惊的看见老者右肩竟然插着一柄两指宽的虚影长剑,正是随着琴声而起的各种兵器之一。此时,血正从他的伤口中渗出,沿着衣衫而下,不多时便流出了一条刺目的殷红,在衣角处滴落,啪啪打在黝黑的地面上开成一朵朵小花。 莫小九与少年对视一眼,两人脸上渐消的惊讶之色再度涌起,皆是未想到这一眼便能看出不凡的千剑飞虹居然没能抵挡住那一把并非实体的虚影长剑,甚至看似没受到分毫损伤的刺进了老者的身体,虽然剑身没有从其肩后洞穿而过,但想必伤势绝对不轻。 如两人所想,那一剑刺入身体之后老者脸上褪去了一丝血色,而后便是一缕鲜血从嘴角处溢了出来,他抬手将虚影长剑震散,转身看着立于琵琶上的半透明女子,虽不知道她是否是真实的生命,是否能听见声音,但还是开口说道:“你是什么人?” 那女子不答,嘴角勾起的冷笑不变,足尖一点,没有丝毫重量的落于石台后方,待得仿佛在风中轻飘的水袖罗裙落定之后,她将双手轻抬,从琵琶两侧抚上了琴弦,小手指落在第五根弦上。 由光线形成并非实质的半透明手指弯曲,琴弦竟一点点被勾起绷得极紧,随即便如是一条钢鞭抽打在地一般传出了一声颤响,带起余音不绝。 见状,包括莫小九和少年在内的所有人心中都一紧,至此,琵琶上前四根弦在颤动间所发出的的攻击已然将六道灵轮的强者重创,那么这第五根弦上又蕴藏着何等强大的攻击?老者会不会根本无法抵抗?又或者恐怖到将这里的人全部送入黄泉? 琴弦余音本应该是成渐弱走向,然后慢慢消失归于平静,可,从那第五根弦上传出的铮然之声却恰恰相反,不但不见减弱,反而越来越强,不过片刻时间便强到引起了地面震动周遭圆形墙壁剧颤,强到了一道道回声如奔雷炸响,仿佛精铁铸造的墙壁后方正有巨人在拿着巨大的锤子狂猛乱砸,似要将这里拆成粉碎。 巨响越来越急越来越密,莫小九脸色陡然煞白,就好似心脏在不断受到捶打,双眼眩晕全身乏力的同时一层细密的汗珠瞬间渗透了出来,不过呼吸时间就打湿了后背衣衫浸湿了耳际头发。 他修为在二道灵轮初期,与东方问天相差无几,所以后者自然也不好受,于是旁侧的随从抓住东方问天的手臂就要向着通道中掠来。 见此,少年赫然转身,强忍着琴声带来的强烈不适,抓住莫小九与倪儿的手臂就向着后方极奔,借助连成一线的巨响为掩护,停在了远处的弯道转角处。 而就在三人脚步落定,东方问天两人冲进通道之际,石台后的虚影女子手指极快的动了起来,如来回乱卷的风,一遍接一遍的抚上了第五根弦,于是,颤音密集胜过暴雨,道道铮然之声胜过云层上连串滚来的怒雷炸响。 至此,石台前凝神警惕的老者才明白了这第五根弦的攻击竟是之前与那一截青色剑尖交击时出现过的空气振动,只是眼下不知剧烈和强大了多少倍,只见周遭不该摇晃的墙壁开始摇晃,速度之快,竟是带起了层层残影。进而,没有出现一丝裂痕的表面开始如沙漠中被风化的石头掉下了一片一片比沙还细小的黑色粉末,那些女子壁画也在瞬息间化作了尘埃飘散。 而地面则是如漂浮在水上,又如是巨人手中的巨大筛子,做着前后左右毫无规律的猛烈筛动,筛出了一层层的细沙筛出了漫天尘灰。 老者站在其上,直感觉地面不断变软,不断粉碎成末,双脚不断下陷,片刻没于膝间。他自然不会站立不动任由攻击临体,双腿一曲一绷,身形便拔地而起,手中长剑向后一荡,借助剑身拍打在空气中的细小反震之力向着只剩下了一半高度的石台杀去,却被一道从琴弦上陡然扩散出来的青色弧形光盾挡在了一仗之外。 锋利的剑尖击在光盾,仿似击在极为坚韧的透明水泡壁上,刺破了第一层,却无论如何都穿透不了第二层,老者只能靠着沿着手臂涌进剑身的磅礴力量将剑尖之处的光壁向后一点点推动,但当得到达一定程度后也就再进不得分毫,接下来无论他握成拳头的左手如何攻击都是毫无效果,一时间不由僵持在了原地。 琴声还在继续,通道中双耳早已被震得麻木的众人已经听不出琴弦上发出的铮然之声是在减缓还是在变得越来越强,只感觉到墙壁和地面的颤抖还依然如故,周遭的空气一点点的震动了起来,脸颊上如有无数沙粒在滚动,一阵发麻。继而,看不见的“沙粒”似因与皮肤摩擦而变得极为尖锐,从而带来了一片针扎般的疼痛。 再过得片刻,那随着巨响振动的空气已然不似沙,而如是凝聚成了无数锋利而无形的细刀在空间中肆虐,因为细刀的密集程度难以想象又因乱卷的能量之故,所以形成了隐约可见的螺旋风暴,扬起地面上厚厚的铁粉积尘,沿着圆形的墙壁狂掠,所过之处精铁墙壁上发丝般的刀痕不断浮现,密密麻麻不知多深。 而位于风暴中心的老者便首当其冲的承受了最大的攻击,首先是手中长剑劈啪声中浮现出了一条条裂痕,随即便是甲胄般坚硬的衣衫袖角如脆弱的纸张破碎纷飞,然后就是肩头和胸膛衣衫化作碎屑被卷入风中。 少顷,嘣的一声传来,长剑像镜子一般崩裂,他只得将持剑的五指一张,成掌击在青色光盾之上。于是,他手上的毛孔渐有血丝渗透,皮肤似干涸的地面撑开了一道道的细小口子。 那一道道口子如是急速生长的藤蔓向上蔓延,只是几个呼吸的时间他的整条手臂上便出现了无数的裂痕,裂痕中鲜血因受到体内涌动的星辉之故飞溅而出,还未洒落地面又被刀一样锋利的风绞碎在半空,变成极为细小的碎花,形成红雾飘散。 老者瞳孔一缩,那不断在地面厚厚粉末中踩动借力保持着身形不下陷的双脚猛然一跺,铁屑激荡中身体急速后退,在付出了背后衣衫尽碎鲜血横飞的代价后掠至了临近通道的地方,伸出左手向上一扬,喝道:“公子,借你佩剑一用!” 第九十七章 细如发丝形如龙 东方问天此时与莫小九一样,双耳渗血双眼紧闭,再加之周围轰隆雷响,自然听不见其他的声音,不过旁侧随从修为在五道灵轮却是能清楚听见,情急之下也顾不得向主子请罪,手一伸便抓过东方问天腰间的佩剑用力甩了出去。 长剑在通道中疾飞,穿出通道口落于老者的手上,老者五指一紧,怒喝一声狂冲而出,一道剑芒吞吐中将风壁刺出一道巨大的口子,而后身形如电从中掠过,双手握上剑柄,掉转剑锋,狠狠向着石台外的青色光盾击下。此剑乃是东方世家世代相传,虽算不上神兵,但也少有兵器能与之抗衡,想必破此禁制应该不难。 如他预料,当得属于六道灵轮强者的磅礴星辉涌入剑身之后,剑尖顺利的从第一层青光墙壁上穿透,于第二层光壁稍遇阻碍,稍有滞缓,但也不过只是僵持了不到片刻时间,整个光盾便在一道清脆之声中破裂,碎成了一片荧光飘散,紧接着长剑去势不停,锋利至极的剑刃在空气中摩擦出两条白痕向着石台上琴弦猛颤的琵琶击落。 叮的一声轻响,老者有些意外的怔了怔,在他想来眼前之物乃是至宝,之前攻击便已如此猛烈,自己不可能靠这一剑就能轻易得手,所以调动了玄海内大部分的星辉用于护体,警惕周遭一切变化,可哪知手中剑在破开青色光盾之后居然是毫无丝毫阻碍的刺在了琵琶之上,将那第五根琴弦斩断了开来。 就在这短到可以忽略的片刻失神,那第五根琴弦断裂的一头先是如水中的海藻慢慢的漂浮了起来,可随即便陡然如飓风中的垂柳般无尽狂乱了起来,带起残影的同时不断伸长伸长再伸长,仿佛一条发丝般细小的毒蛇穿过层层狂暴的能量,贴着剑身向着老者的脸咬了过来,带起寒风过隙的冷啸声。 老者嘴唇紧抿,手中长剑一挽,将琴弦死死缠于剑身之上,而后暴喝一声中掌心一旋,长剑剧烈的翻滚了起来,速度之快,甩出了一片与空气高速摩擦产生的白雾。他自然是想以此将之绞碎,同时抬起的左手赫然朝着石台上探出,五指成爪光芒凝聚,然而,琵琶后的虚影女子却并不让他如愿,屈指一弹,变故陡生! 纤细的半透明手指弹于琴弦,琴弦前所未有的剧颤,颤动之剧烈竟然是一瞬间抖开了长剑,如一条瞬息甩动千下的钢鞭打在剑身,发出不能分辨的交击之声。下一刻琴弦倒卷,途中一分为数变成密密麻麻一片,拢卷如龙,向着他背后六道灵轮的中心玄海的位置袭至,不得已,老者只能又一次收回左手转身回挡。 “叮叮叮叮!”那数不胜数的琴弦击打在挥出了一片白色剑网的剑身之上,发出如从天而降的雨水密集打在薄薄瓷片上的清脆作响。不过,这听似无力的交击却蕴藏着庞大的力量,每一声响起,老者的脸都会苍白一分,持剑的手都会颤抖,进而虎口皮肤震裂,血丝蔓延。 这般持续片刻,有一根丝线穿透了剑网,贴着剑刃而过,闪烁着寒光瞬间即至,破开了他右胸的一片飘动的衣衫射进了皮肤,然后由后背透出,溅落了一滴血珠。 伤口很小,还不及针眼,老者却是如遭雷击,身体一僵瞳孔紧缩,他能清晰的感觉到那截在他体内的琴弦上暴涌出的能量是何其磅礴狂躁,几近是将一半的肺叶震得血肉模糊,更是将右胸的肋骨震成了粉碎。他咬着牙强忍着潮水般袭遍全身的剧痛,齿缝间迸出野兽般的咆哮,手中长剑横斩,千剑飞虹再度使出,裂成无数碎芒将眼前即将临体的满眼丝线阻挡了刹那。 一刹那的停顿短得不可发觉,但老者却成功的利用这极短的时间将全部力量聚集于脚下,身体横掠而出,撞破掺杂了铁屑变成了黑色的风壁踉跄落在了通道口的附近。落地不停,他脚尖急速在地面随风流动如潮的碎屑上点动,沿着圆形墙壁疾奔,左手于腰间腰带内侧一抹,将一圆润之物送入了口中。 丹药入口,化作暖流入腹,汇入经脉涌入玄海,再由玄海倒涌而出,化作磅礴星辉渗透全身。 于此,他右脚抬起,在墙壁上一蹬,衣袂猎猎作响中双手持剑过顶,向着螺旋风暴中卷至半空、交织如龙形的无数丝线猛冲而去。 星辉从身体各处收于胸膛,然后沿着手臂涌进长剑,剑身嗡鸣中从剑尖处延伸出一道夺目剑芒,剑芒不断变大拉长,直至将老者全身笼罩在其内才停止了下来,老者如是化身为十丈长的巨剑,斜斜逆空而起,撕裂着空气在风壁上破开了一道无法愈合的缺口! 轰的一声传来,仿佛山体崩碎倒塌所发出的巨响,翻滚如龙的无数丝线与剑芒相撞,交击处狂暴的能量如水浪接连荡开,落在周遭墙壁切出了一圈一丈宽,深不见底的缝隙。少顷,又一声天崩地裂的巨响,一团炽烈的白光在半空浮现,然后迅速膨胀爆炸,照得整个空间如白昼,甚至比白昼还要白,刺得通道中五道灵轮的少年和东方问天身旁的随从都紧紧的闭上了眼。 待得良久之后,墙壁不再嗡嗡颤抖,地面不再晃动,空气不再狂躁,一切渐渐归于平静,待得半空中的光也不再刺眼,慢慢恢复原本的颜色,通道中几人渐定了心跳才敢睁眼望去。只是这一望,每个人都是背后冷汗直冒,手脚冰凉。只见那石台上,琵琶第五根琴弦分裂出的无数丝线布满了整个空间,每一根都刺进了残破的墙壁上,刺进了地面和上方已没有了火灵石的洞顶中,好似一张纵横交错的网。 再将目光落于老者,只见他颤抖的右手上,一根根丝线穿透了长剑剑身扎进了地面,四肢身体也是与密密麻麻的丝线相连,鲜血汇聚如小溪沿着双腿流下,于落定的厚厚铁屑上淌出了一片殷红,不过好在那些从正面射入的丝线并没由后背透出,再看他随着胸膛剧烈起伏而耸动的双肩,似乎暂时没有生命危险。 噗的一声轻响,老者张口接连喷出鲜血,身体一晃摇摇欲坠,急忙将剑插入铁屑才勉强稳住了身形,这般站立许久,似恢复了一点力量他才咬着牙抬起右脚一步后退,竟是生生的将扎入体内的所有丝线扯了出来,带起了一片红雾以及一声因忍受不了剧烈痛苦所发出的沉重闷哼。 这时,确定了东方问天伤势无大碍的随从急忙掠上前将他扶住,伸手入怀把一枚丹药喂进了其口中,焦急的问道:“卫老你如何?!” 丹药入口,老者满是血污的脸上看不出变化,不过声音倒是隐约能听清。他仰头紧紧闭了闭眼,说道:“那丝线虽然穿透了我的皮肤肌肉甚至骨骼,但没能伤及要害,暂时还死不了。” 说罢,他不再开口,集中精神吸收药力一点点恢复力量。见状,通道弯道处的莫小九虚弱的抹了一把口鼻间的血水,扶着墙将目光落在了远处东方问天的身上,从此人给武小剑喂毒一事来看必然心狠手辣至极,自己杀了东方武,若是不慎落于他手上,肯定是惨死的下场,权衡眼下形势,倒不如趁机将之击杀,除去一大隐患。 于是,他侧头看向少年,抬手于颈间做了个击杀的动作。 少年看了他一眼,心中各种想法闪过。如今东方世家六道灵轮强者重伤,只剩下半条命,唯有一个五道灵轮的随从和两道灵轮的东方问天还有战斗力,以己方三人的实力倒是可以完全将之击杀,且说不定还能得到九荒镜像幻境的完整地图,不过这些人却是一帝国皇族,背后还有着更大的势力,若是不将之击杀反而救起,那么待得有朝一日聂伏尹和自己离开了镜像天下岂不是便有了一个巨大的靠山? 可随即一想他又不禁皱起了眉头,所谓伴君如伴虎,万一这贵为皇族高傲如天的东方世家一个不顺眼就将自己和聂伏尹击杀了又该怎么办?左思右想中不由得有些犹豫,在杀与救之间不断徘徊。 此时如此明显的实力差别之下他还迟迟不作反应,莫小九便猜测到了其应是思索着什么,心中隐隐泛起了一阵不安,于是极快的将双刀拔出,铮然出鞘声中一道透明如水的刀芒赫然掠出,直取东方问天的后背。 少年根本没有料到这一变故,想要阻止已经来不及,而且就即便是拦截下了那道刀芒也阻止不了出鞘之声的传播,转过头冷眼如电的扫了两人一眼后背部五道灵轮一凝,抽出长剑便向着通道尽头的东方问天以及老者三人疾奔了过去。莫小九的这一刀已经是逼得他没有了选择的余地,怒意升腾的同时心中又有些惊讶于莫小九的敏感,竟然如此快的就做出了反应。 第九十八章 白色潮水 “谁?!”老者虽受重伤,但感知还在,几乎是在出鞘之声响起的同时便是赫然睁开眼,身体一翻,右手抓起铁屑中的长剑便向着通道中甩了过来,同时左手在起身的随从腰间衣衫一扯,借力起身,体内为数不多的星辉聚集于脚下狂涌,带起一片碎屑飞扬猛然向前疾奔。他被擦拭干净的脸变得比之前还苍白,紧缩的瞳孔中惊慌焦急浮现,无论如何都想不到青龙帝国的人竟然走了同一条路线,且还如此快的就追了过来。 旁侧的随从为五道灵轮,身上除了被琴音震动受了些小伤外并无大碍,所以速度较快,两个呼吸便是超至了前方,怒喝一声一大步跨出掠进了通道口,一伸手抓住那翻转的长剑就是一道剑芒激发。剑芒闪烁着强光飞过半空,贴着不远处东方问天的臂侧砰的一声击在了半透明刀芒之上,咆哮道:“青龙帝国的贼子!你们敢偷袭我东方世家就不怕引起两国交战!” 他身形奇快,话一出口便是掠至了东方问天的身前,一把抓住其肩头用力一扯,将之拽往身后老者的方向,然后长剑如电刺出,击向几近是不分先后而来的少年。但抬头时却是一怔,在机关城外双方有一场短暂的交锋,所以都识得对方的长相,可眼前这人极其面生,根本不是青龙帝国的人。 他心念电转,瞬间想到了另一方势力,眼角一缩,声音低沉道:“你是聂伏尹的人!” 少年右手持剑下劈,当的一声荡开袭至胸前的布满细小针孔的剑身,闻言后同样是一怔,没想到刚一交手就被猜测到了身份。少年剑势一变,剑芒吞吐中由下向上猛撩,同时左手探出,十指与中指并拢,击向中年人的面部,冷笑一声道:“是又如何,不是又如何?!” 两人修为相同,所以自然不会一照面就分出胜负。中年人被荡开的长剑顺势反握,剑尖一甩横劈向少年的腋下,左手五指成爪,抓向少年快如闪电般点来的手臂,紧接着右脚抬起,横扫似鞭,抽向少年的腰间。下一刻,不管是剑上手上还是腿上,都是星辉暴涌,带起呼啸破空之声,冷怒的开口道:“你们倒是好大的胆子,不过一城池之主,竟然也敢挑战一个帝国!” 少年反应自是不慢,点出的左手去势一变,两指卷曲握成拳头,滚石一般向下砸落,右手上撩的长剑挑向其左手,同时右脚高高抬起,以膝撞向其似长鞭甩来的右腿,同样是星辉翻涌,带着讥讽道:“若你们三人便是一个帝国,那还何须挑战,直接灭了就是!” 砰砰几声响起,能量涟漪荡散中两人皆是倒飞而回,皆未受伤的落在了不远处。少年将目光落在赶至的老者身上,又看了看其后方远处的东方问天,说道:“将九荒镜像幻境的地图交出来,我可以让你们死得痛快些!” 中年人冷哼出声,将手中布满孔洞的剑递给老者,而后拔出了自己的佩剑斜指地面,说道:“你不过一个五道灵轮,凭什么自信到能将我们斩杀?” 少年侧移一步,露出了通道弯道处站在黑暗中的两个人影,说道:“这位老先生在之前与琵琶的战斗中受伤极重,此时的力量所剩无几,明显连一个三道灵轮的人都胜不过,你说我凭什么这么自信?” 中年人和老者双眼一凝,目光透过他的臂侧看向倪儿背后凝聚的三道灵轮和莫小九肩后的两道灵轮,神色逐渐凝重,但并未有丝毫妥协,说道:“老夫虽然受伤,但你却未必能如愿,再则,我东方世家贵为皇族,又岂能受你威胁!” 少年双眼微眯,心想这东方世家的人果然如莫小九所说,骄傲上了天。他手中长剑一紧,一步跨前中身形卷起劲风奔出,冷道:“那就不怪我手下不留情了!” 在他想来,这些人与莫小九有恩怨,所以后者定然会不顾一切将之斩杀,也如他所想,莫小九双手一撞,细密的机簧声中黑刀组合成弓,取出戒指中的箭筒背在了身上,而后便是并指勾弦,铮铮铮之声中将五六支箭矢射出,随即身形一动与倪儿追在箭矢之后极快奔来,低声说道:“我拖住老者,你去杀东方问天。” 然而就在此时,那老者背后灵轮突然爆出刺眼的光亮,全身气势狂乱卷动中一步掠出,整个身体如陡然如受到极大冲击而飞起的石头向着刚与中年人交手的少年撞去,速度之快,使得周遭空气狂乱,凭空形成了飓风,老者须发皆张中双眼怒睁,原本苍白的脸上涌起一片红潮,然后残余的半身衣衫开始破碎,皮肤以可见的速度崩裂,裂口中鲜血伴随着一缕缕箭一般射出的星辉迸溅,似乎欲与敌人同归于尽的野兽般低沉咆哮道:“老夫乃朱雀帝国大侍卫,又岂能容你放肆!” 这一变故来得突然,让所有人始料不及,唯有中年随从最先反应了过来,血丝瞬间爬满了双眼,一声凄厉尖啸中将玄海内所有星辉都凝聚于了体外,身形极快的倒退。就在他奔出五丈左右之距,老者狂笑一声如雷,身体轰然爆裂,飞溅的血肉只是一出现便被那一团从拳头般大小膨胀开来的浓烈光芒淹没,光芒如白色潮水向着两侧奔涌,所过之处精铁洞壁刹那间一层层化作黑色飞灰。 整条通道中,仿佛是闷在瓮中的空气被点燃。携带着无尽狂暴能量的白色火焰乱卷,距离最近的少年首当其冲,先是身上衣衫尽碎,进而皮肤上有一点点手指大小的红点浮现,红点向四周延伸出一条条裂纹,好似一朵朵诡异的花在急速绽放,带起一片鲜血如雾。少年脸色一变,心中大骇,恐惧从胸膛朝着四肢蔓延,身体更像是一块落于凶猛浪头上的石头,被打得不断翻滚倒飞,直至极远处才砸落在地上。 而莫小九与倪儿则是在突然白光大亮之际就感觉到了巨大的危险,皆是一步跨前骤然止住身形,也不管那奔出的几支箭射进白色的能量浪潮后是化作了乌有还是消失在了何处,一转身就用尽全力逃窜,以前所未有的速度奔至了弯道处,刚好碰见了砸落在地的少年。少年第一时间翻身爬起,顾不得查看伤势也顾不得拭去嘴角的鲜血,更顾不得去看滚滚而来的浪头,率先向着来时的方向疾掠。 三人一路狂奔,在恐惧之下发挥出了远超过平时的速度,竟是短时间内就冲出了三条通道的分岔之处,然后一刻不停的转进了旁侧的通道,但因担心里面有恐怖机关暗器,所以不敢进得太深,在距离入口两丈左右便停了下来。莫小九弯着腰,双手撑着膝盖,胸膛剧烈的起伏,嘴中如风接连灌入涌出带起嗬嗬之声,待得稍微平息了一些,他侧头看向明显轻松许多的倪儿,一阵微怒,说道:“你这小丫头片子,明知少爷修为不济,为什么不带着我点?!” 话音落下,后背紧靠着的通道壁上突然如洪水泥石奔过,轰隆作响,随即便是陡然变了形,巨大的力量仿佛似后方有巨人挥动着巨大的拳头砸下,将他瞬间弹出,砰的一声撞在了对面。然后,他眼角的余光就见得相邻通道的通道口处一股强得几乎让人不能视物的白色能量如潮直冲而出,极快远去之中不知将那一条主通道生生拓宽了多少。 莫小九抹了一把脸上豆大的汗珠,咽喉蠕动了数下才逐渐平息下心中翻涌的情绪,心想自己要是逃得稍微慢点,此时恐怕是连渣都不能剩下,于是更怒的爬起身转回头看向了小丫头,可话还没出口便见倪儿一瘪嘴一扬脸道:“你一个大男人竟想让我带着,你真好意思开口。” 莫小九才到咽喉的话生生被憋了回去,呛得一阵脸红,只得恨恨不再看她,将目光落在了上少年身上。少年眼下极为狼狈,上半身衣衫早已不见,皮肤上裂开了密密麻麻线一般细小的口子,正有鲜血成片渗出,将腰与腿之间那一圈仅剩的衣物染成了深红之色。 见其模样,莫小九心中大感失望,眼前之人虽然看似极惨,但此时还一丝不晃的站着,持着长剑的右手和抓着两个小匣子的左手也没有一点颤抖,伤势并无什么大碍。他伸手入怀从戒指中存放的几套衣衫之一拿了出来,递过去道:“如何?” 少年再度看了看他干瘪瘪的怀间,先是打开一个小匣子将一枚丹药吞进了腹中,而后扯过背后挂在肩头上残破的碎布擦了擦身上的血水,最后才接过衣衫穿在了身上,心中很是庆幸那老者之前已经受了重伤,力量所剩无几,才没完全发挥出六道灵轮强者自爆的威力,若不然没有任何人能活到现在。他系住腰带道:“没什么大碍。” 得到证实,莫小九心中更是一阵咒骂,心想这人运气也太好了点,距离爆炸这么近居然只是受了些轻伤。待得片刻,他转回头看向外面归于平静的通道,说道:“你说那东方问天和中年人有没有活下来?” 第九十九章 辇前白马啼鸣 少年靠着墙而坐,合上眼调息,过了半天才说道:“那中年人与我修为相同,且比我反映快,自然不可能死。” 莫小九皱眉,看着他新衣上逐渐渗透出的血红,说道:“可那空间中没有退路,待得那白色能量潮灌入充满,他们往何处躲?” 因丹药之故,少年衣衫下的伤口中血水渗出的速度逐渐减缓,逐渐停止,他睁开眼道:“之前我与中年人交手时,似看见那石台旁的地面出现了一个洞口,应该便是通往下一条走廊的地方,如果所猜不错,他们眼下应该已经逃走。” 莫小九凝神想了想,地图上所画的路线到了琵琶所在之处便到了尽头,少年所说的那个洞口多半就是下一条走廊的入口,随后他又想到了少年向老者提出的九荒镜像幻境地图一事,嘴角不可见的扬了扬,双手环胸道:“如今东方世家的六道灵轮强者已死,东方问天携地图而逃,你为何不去追?” 少年侧头看了他一眼,将两个小匣子放入怀中,起身向着通道外走去,然后转入了旁侧面目全非的通道,说道:“我们从通道逃出的时间他们已经不知到了何处,机关城中如此复杂你说为什么不追?” 莫小九本是一时兴起出口讥讽,听他这般说也就不再言语,牵着倪儿的手沿着通道返回,来到了圆形空间中,待得低头看去,果然见得中心的地方露出了一个能容一人通过,四周正有细如沙子的铁屑不断向着里面掉落的洞口,洞口旁边石台已经不见,石台上的琵琶也不知了去向,自然,那些密密麻麻的丝线也不见了踪影。 脚踩在铁灰犹如踩在积雪上一般嘎吱作响,临近后倪儿看着洞口下比墨还浓的漆黑一片蹙了蹙眉,说道:“这下面好像很深,我们怎么下去?” 莫小九也是皱紧了眉头,从这里根本看不见下面的景象,若要真是一个无底洞,那么跳下去就即便没有被机关暗器射死恐怕也得活活摔死,说不定还会被活活饿死。可不下去又是不可能的,另外两条路又是死路,这可该怎么办?他明知道周遭不可能有绳索一般的东西但还是下意识的侧头看了看,在毫无悬念的失望后便开始自责来时考虑不周,竟没能想到机关城中会存在类似深渊的地方。 他看向少年,问道:“可有什么办法?” 少年不语,抬手在他背后箭筒中取出了一支箭扔了下去,而后凝神静听,出乎意料的是,箭矢被通道口的黑暗淹没后不久便传来了一道轻微的响动,似乎洞口下方不远之处便是地面,但让三人疑惑的又是那声音有些奇怪,带着嗡嗡之声,仿佛箭身在剧烈颤抖。 莫小九收回目光,思索了良久也没想明白为何会传出这种声音,少年是将箭簇朝下扔出且还带上了不小的力量,所以箭矢不可能翻转,如此,按理说应是先响起交击之声才对,可怎么反而先发出了颤动嗡鸣?他隐隐觉得有些诡异,问道:“这声音对么?” 少年修为比他高出太多,自然听得更清楚,说道:“箭并没落在地上,也不是箭身撞到了什么而发颤,这下面肯定有着诡异,最好别下去。” “应该可以下去。”却是倪儿突然开口。如之前一样,她脑海中再度浮现出了一幅画面,画面中虽然一片漆黑,但并没有感觉到有危险潜藏,只是很奇怪,那黑暗中有一个淡淡的白影,白影形状有些像马,而那马仿佛还活着,有轻微甩尾的动作。 忽然,在她话音落下不久,身后的通道中有几不可闻的响动传来,似风刮过墙壁造成,但少年却清楚,那是有人在极快的掠动而发出,于是没再多加思索,先是做了个噤声的手势,而后抓起两人就向着洞口跳了下去,他对倪儿的话一直都是将信将疑,并不相信这下面毫无危险,但通道中的来人毫无疑问是青龙帝国和顾公子等人,若是留在上面必定只有死路一条,跳下来或许还有存活的可能。 三人身体没入洞口之际双眼便是陡然一黑,紧接着就是快得极不正常的下坠感传来,带起如刀一般的劲风割得脸颊生痛,随即每个人都发现背后灵轮的光竟然不能穿透得太远,只能在一尺左右的范围内闪烁,似乎只要一超过这个距离就会被周遭的黑暗吞噬或者淹没,然后莫小九眼角的余光便恐惧的看见两个光环开始缩小缩小再缩小,似被无形的压力向着玄海内挤压,带起了剧烈的胀痛感。 他看向少年,发现其背后灵轮也是如此,五道同心光环极快缩小,只不过两个呼吸时间便变得只有拳头般大小,进而隐没于了后心之中。他再看倪儿,却惊愕的发现其竟是丝毫未受影响,三道灵轮不见大不见小,与在外面时毫无两样。他下意识想问出疑惑,却根本顾不得开口,因为灵轮被压回玄海,周身各处的星辉也涌回了玄海,以至于身体变得越来越重,下坠速度越来越快。 自然,倪儿是不可能允许他如石头一般向着深渊坠落,最后摔成粉碎,于是小手一伸穿过其手臂将之牢牢提了起来,同手另一只手抓住了少年。可虽然速度减缓,但三人仍是在不断下坠,所以莫小九背后的冷汗依然还在不断从毛孔中渗出,心中恐惧的想着这要是一直跌到底,那么已然是毫无悬念的会粉身碎骨,绝无活命的机会。 如此一路坠落坠落再坠落,不知道过了多久,直到上方那来时的洞口已经早不见了影子,直到恐惧有着转变为绝望的迹象时,并未感觉双脚接触到地面的三人皆是骤然止住了下坠之势,诡异的停了下来,引起了体内一阵震动,随即身体便剧烈的颤抖了起来,颤抖之剧烈就犹如是电射而出的箭射进墙壁,箭身嗡然间瞬息上千次的颤动。 如此振动,人如何能承受得了,更何况三人中有两人灵轮消失星辉退回玄海,于是实力最差,身体强度最弱的莫小九便最先感到了无尽眩晕,无尽痛苦,脸上皮肤红潮满布,毛孔中一颗颗血珠被甩了出来,汇成了一片血雾向着黑暗中飘散。倪儿见状大急,但毫未感觉到异样的她根本就不明白发生么了什么,就更不知道该如何出手相助。 不过好在莫小九就要不能坚持之时,一声似马嘶鸣的声音突兀的传了过来,声音不大,却很清晰,仿佛贴着耳边响起,最神奇的是这声音犹如是一道命令,向着四周传开之后竟然逐渐止住了两人颤动的身体,同时如一把火点亮了整个空间。 待得良久之后两人恢复了少许力量,莫小九抱着自己本已停止颤抖却仍感觉是在颤抖的头,勉强的睁开沉重的眼皮看去,但只见得满目都仿佛是搅浑的泥水形成的一个个漩涡,根本就看不清事物。他使劲的甩了甩头,百数息时间视线才慢慢的重新聚焦,然后,他的喉中便是抑制不住的冲出尖锐的声音,脱口惊呼。 而旁侧的少年也是心中巨震,脸上爬满了不可置信之色。只见他们此时处于一个偌大的空间之中,头顶是黄茫茫一片的火灵石,四周墙壁因距离太远而根本看不清,只见得黑黝黝一片,身前不远处是一座绕动着淡淡红晕的石塔,石塔不大,估计三人牵手可合抱,但却极高,一直延伸到下方黑暗深处。 石塔分为无数层,每一层之中都燃烧着火光,塔顶细如针尖,其上竟然停着一辆小辇,小辇很是残破,只有车帘稍微完整,辇前有一匹白得似雪的马,而此马竟是活物,正鼻尖喷气,前脚轻微踏动,马眼中闪烁着好奇的光芒看着三人。 最让三人难以置信的是,他们此时正身在半空,处于与白马小辇齐平的地方,脚下没有任何着力之处,但却竟然没有向下坠落,就犹如上方有看不见的绳索牢牢悬吊着身体。 莫小九目瞪口呆的将目光从下方延伸至深渊深处中的塔体上收回,震惊之余,思维无比滞缓的动了动脚,发现只能使得身体在原地晃动,根本移动不了一步。他瞪着眼张着嘴,吞着口中极快分泌的唾液转头看两人,“这 这是什么地方?” 倪儿脑中虽有画面,但并不清晰,就即便清晰也没有多余信息,自然是不知道。而少年来过数次机关城,可却没进入过这里,也从不这道这里,所以更不清楚,于是没人回答,唯有那白马踏动着左前蹄,口中喷着两口气,发出了一声嘶鸣,似在嘲笑莫小九的无知。 莫小九回头看白马,白马却低头于脚下,大嘴做着啃嚼动作,好似那半空中有着地面,而地面上正长着无数美味的嫩草,任由它吃得津津有味。 第一百章 辇上白衣横笛 好似这白马有主人,而主人又极其喜欢白马,在白马低头啃并不存在的青草时,有笛音凭空而起,缓慢优雅吹奏,仿佛在为它助兴,让它吃得更欢畅更愉悦。 笛音如湖面上荡开的水浪,向着周遭扩散,很是美妙好听,但传入三人耳中却变了味道,变得无尽诡异,使人心中发寒,渐升恐惧,后背毛孔扩张,冷汗层层而出。 这时,有异声穿透笛音而来,逐渐变强。三人抬头看去,只见上方有人影穿过火灵石的光线极快坠下,衣角猎猎,头发被逆空扯得笔直,定眼一看,却是顾公子与青龙帝国之人。三人如高山之顶滚下的石头,速度越来越快,带起呼啸声越来越大,若不是莫小九已经了解周围情况,心中肯定会无比兴奋,因为就这么落下来,坠地之后不是粉身碎骨也必然会化作肉泥一滩。 自然,愿望是好的,现实却是让人心碎的,顾公子三人如他们一样,在坠到与小辇齐平之后身形便陡然停了下来,极动极静极其诡异,毫无缓冲之迹。至此,莫小九终于知道了自己落下来时是个什么情形。 只见对面三人停下之后,身体便犹如失去重心一般左右一晃,而后猛然静止了一刹那,但随即就是以很小的振幅振动了起来,速度之快,向着四方带起了一片残影。然后,振动之中三人露在衣衫外的皮肤开始涌上潮红,进而一颗颗血珠渗透而出,形成了一蓬蓬血雾。 见状,少年顾不得细看眼前诡异莫名的情形,右手一抬,长剑猛然掷出,想要在三人恢复之前将其击杀。可是,长剑才脱手,飞出了不到一尺距离便停了下来,没有发出撞击到物体的声音,剑身没有弯曲也没有颤动,仿似四周有无数无形的丝线缠住了剑柄,将之生生扯住,不得再进半分。 少年眉头一皱,眼角一紧,然后便知道在此地方已不可能趁机将顾公子击杀,只得眼露失望的伸手将长剑收了回来,抿着唇等待着地面不远处三人恢复。而莫小九脸上也是浮现出了一抹失望,青龙帝国的人一路跟踪着他来到镜像天下,自然没安什么好心,若是能就此被一剑斩杀该是多好的事情,只是可惜天不遂人愿,此地犹如是某个大慈大悲的神佛建造,禁止杀生之事发生,不过想罢他心中又是稍安,起码自己暂时不会有危险。 笛音还在继续,三人身体的颤抖渐缓渐停,莫小九多么希望就这么持续下去,直接甩他个鲜血流尽,五脏六腑破碎,但顾公子很不如他愿的一点点睁开了双眼,待得视线恢复聚焦,环视了一遍周围后将目光投了过来,一怔之后那像是没有其他表情的脸依然冰冷的道:“是你?” 莫小九没有立即回答,而是再度迈动了几次双脚,确定了确实不能移动才平息了对这个六道灵轮强者的惧意,心想反正此时你对我又构不成威胁,我怕什么?于是也冷冷的说道:“是我,怎么了?顾大人难不成还想杀我?不过你可能做不到。” 顾公子眉宇骤冷,薄如剑的唇像是要泛起寒霜,手中一动,腰间长剑便由下而上转了半圈,以剑尖向前飞了过来,但在下一刻便和之前少年出手时的情形一样,毫无征兆的停在了半空。顾公子瞳孔一缩,心中涌起疑惑,虽然来时便感觉到修为被某种怪异的力量封住,但身体一路下坠并未感觉到什么阻碍,可为何剑却似不能穿透这毫无他物阻挡的空气? 见他又是一言不发便拔剑相向,莫小九心中极度不爽,拔出双刀组合成弓抬手就是两三箭,看了一眼停在身前一手之距的箭矢道:“就允许你显威啊?要不是这地方诡异,小爷我这两三箭便要将你射出几个血窟窿!” 说罢,莫小九忽然想起身边倪儿还奇异的能开启灵轮,于是眉尖一挑嘴角一扬,说道:“丫头,当初少爷我重伤被寒鸢所救,可醒来就又差点死在这个人手上,你说这仇我们报还是不报?” 话音落下许久却未听到回答,疑惑的侧头看去,却见倪儿扬起小脸看着他,不由问道:“我说丫头你看什么呢?少爷这仇你说报不报?” 倪儿依然不答,而是蹙眉想了想,非常认真的说道:“你是不是在想杀了他之后就再无担心,可以毫无顾忌的去找那个美丽女人了?” 若是脚下有实地,莫小九必定是闻言一个踉跄。他恼怒的抓了抓头,心想眼下都是什么时候了,这小丫头片子居然还不忘了调侃。他满脸仇恨的指了指自己颈间早已愈合看不出伤疤的咽喉,说道:“少爷是想报这一剑之仇,和寒鸢无关!” “住口!” 顾公子脸色冷得如要结冰,他承认自己是个自私的人,自己所有的东西都不能被外人碰,更何况寒鸢是他最心爱的女人,又岂能容别人叫得这么亲热。他一把抓住悬停在半空的阔剑,道:“你要为这两字付出代价。” 这两个字?哪两个字?莫小九怔了怔,思索了一阵才知道他指的是寒鸢两个字,心想寒鸢自然不可能就叫寒鸢,必然还有着姓氏,可自己又不知道,再则名字名字不就是让人喊的么?你竟然还这么霸道不让我叫,于是恶狠狠的道:“寒鸢!寒鸢!寒鸢!小爷我就叫了怎么的?有本事你过来啊!小爷我站着让你杀!” 他嚣张至极的挺胸扬头双手叉腰,而后抬手向前一指道:“不过你没有机会,小爷现在就先欺负欺负你,来丫头,替少爷我先在他身上戳几个窟窿!” 倪儿当然是站在他这一边的,虽然极不喜他这装腔作势的模样,但依然还是将不知何时收起的三道灵轮凝聚了出来,一双小手一抬,掌心黑雾涌动中形成了两把丈余长的大刀,冷着小脸道:“砍哪儿?” 砍哪儿?莫小九直觉得小丫头这句话说得好像地痞流氓,低头正经的教育道:“你是女孩,小女孩,说话不要这么市井。” 倪儿斜眼看他,问道:“那该怎么说?” 莫小九想了半天没想出一个词,不耐烦的挥了挥手道:“管他怎么说,照着他身上砍就是。” 倪儿哦了一声,小手紧了紧尺来长的刀柄就要将丈余黑刀扬起。对面的人见此一幕亡魂皆冒,瞬时冷汗淋漓,一来惊于眼前这七、八岁小女孩竟然有着三道灵轮破玄境的修为,二来则是想不通为何连六道灵轮在这里都无法提聚星辉,她怎么还能开启灵轮! 青龙帝国大将军卢宏旁侧的五道灵轮之人大骇,恐惧的看着两把扬起半空的大刀,“你 你想干什么!” 莫小九露出鄙夷的神色,见其模样就断定他不是卢宏,说道:“听说青龙帝国来的人都在五道灵轮以上,如此高的修为竟然还这般胆小,你最好不要说话,不然连你一起砍!” 那人声音戛然而止,紧紧的闭着嘴,似深怕发出声音便会引来杀身之祸。卢宏侧头冷了他一眼,然后看向莫小九道:“在下细细听来你与顾公子之间其实没什么深仇,何不化干戈为玉帛,让我们一同应付眼前的危险,而且,这里诡异如斯,剑身都不能穿透空气又何况刀芒,小兄弟这样做只能将矛矛盾激化” 莫小九将目光落向他,心中怒火更胜,这青龙帝国的人一路从雪漠城跟到这里,可是让自己提心吊胆了好长时间,时刻都在担心背后会不知什么时候就飞来暗箭暗枪将自己两人送上天。他手指指向一转道:“丫头,这人追得我们这么辛苦,你说是不是先砍了他?!” 倪儿右手刀对准顾公子,左手刀横移对准卢宏,说道:“要不两个都砍?” 闻言莫小九才想起她手中有两把刀,说了一声甚好,道:“那就砍他们个七零八落,砍他们个血肉横飞!” 倪儿点头,双手一抬,两把丈余长刀便扬至了后方,寒光闪烁中就要劈下。 卢宏脸色一变,他虽然觉得那刀砍不过来,但也不能保证万一,急忙喊道:“住手!” 莫小九冷哼出声,说道:“怎么?卢大将军也怕死?” 卢宏没心思去想他为何会知道自己的名字,说道:“我们跟踪你只是想引出东方问天,并没起杀心,所以你我并无多大仇,何不留一线,日后小兄弟若来到青龙帝国,卢宏一定奉为上宾。” “放你大爷的屁!小爷我要落入了东方问天的手里还能有活路?你竟然敢说没起杀心?”莫小九先是怒不可遏,然后便是怔了怔,提及东方问天,他才想起那两人应也进入了这里,可怎么不见人影,于是下意识的环目四顾,最后终于是在小辇后方不远处看见了一点因轻微动作而飘动的衣角,嘴角冷扬道:“丫头,看见那里了吗?来,给少爷先往那里砍!” 倪儿蹙眉,不悦的抬起小脚踢在他腿上,说道:“你能不能决定了再说?到底往那里砍?!” “当然是……”莫小九抬起头,以下颌指向东方问天两人的方向,可话还未出口,就生生止住,因为他的视线偶然从小辇忽然无风自动微微掀起的门帘下穿过,落在了马车内一个双眼轻闭横笛于唇,白衣胜雪男子的身上。 第一百零一章 是让你回来 车帘飘起,那原本缥缈的笛音便有了定向,所有人都齐齐将目光落在了小辇上,也是因此,那男子似是不喜,失去了吹奏的兴致,睁开眼向外看了出来。与之正面相对的莫小九才发现此人长得极为俊美,长发后束,打理的一丝不苟,耳际有两缕发丝垂于肩头金边衣领侧,颇显几分高贵气息,只是他似乎是在这暗无天日的地方呆的太久的缘故,脸上毫无血色,比身上的衣衫还要白,瞳孔也是小于正常人,倒像某种妖兽的眼睛。 众人警惕的后退,却发现身在半空毫无着力,根本不得退后半步。卢宏握上腰间佩剑,脸色一沉道:“你是谁?怎么在这里?!” 男子起身拂帘走出,袖间沾染了一些帘上的尘灰,他以手中笛将之弹去,环视了一眼众人,最后才将目光落在了卢宏脸上,似觉得他这话问得很奇怪,又似太久没开口以至于声音有些沙哑,说道:“我是守墓人,当然该在这里,倒是你们如何进来的?又为何进来?” 守墓人?众人眉头一皱,心想这座埋于沙漠之下的城莫非是一座坟墓?倪儿则是在看到男子的第一眼后,瞳孔便以可见的速度收缩,直至变成针眼大小,不过这次却并没有痛苦袭来,脑海中也没有浮现什么画面,只是涌起了一股强烈的熟悉与亲切,进而莫名的激动,好似自己与眼前之人应是认识,又或者,或者是亲人。她将双刀化作黑雾收回掌心,凝视着男子道:“你是谁?” 所有人来时,男子都清楚的知道,其中自然也包括倪儿。他将目光落在小女孩脸上,嘴角露出了一抹笑容,笑得虽然有些僵硬,但却充满了让旁人莫名其妙的慈爱,点了点头道:“你最终还是回来了。” 此话出口,所有人都是一惊,纷纷将目光落在了倪儿身上。莫小九虽然早已猜测小丫头与这里有着莫大的关系,但得到证实还是不免心中震动,这机关城不知长埋地下多少年,这男子也不知道在这小辇中呆了多少年,眼下出口便是一句带着故人相见口吻的话,那么这丫头片子现在是什么年纪?到底活了多久,又是什么来历?想着想着他便有些想歪了,便开始纠结郁闷恼怒,自己不过才浅活十几二十年,以后该如何称呼这个小魔女?是不是该尊称一声前辈? 倪儿定定的看着男子,体会着这句话中的各种意思,问道:“你是谁?你认识我?” 男子在帘前坐下,将笛放在膝间,依然笑道:“你与我乃是亲人,曾记得当初是我亲手为你打造的棺材,亲手埋的你,又怎么会不认得。” 莫小九皱眉,听此人前后之话,明显是知道倪儿被埋葬之时还活着,心中不由怒意升腾,声音带着冷意道:“意思是说你是将她生生活埋的?!” 男子没有侧头看他,仍是嘴角带笑的将目光落在倪儿身上,点了点头道:“当时她睡着了,我把她抱进了棺材,埋在了一个我已经记不清的地方。” 莫小九怒意如火,熊熊燃烧,眼前这人到底有多冷血残忍以及变态,谈论亲手活埋亲人的事竟然还这般平静,而且埋的还是一个小女孩。他咬牙道:“你倒是下得去手!” 倪儿脸上泛起从未有过的冰冷,指间黑雾涌动,不多时便重新将两把长刀凝聚了出来,声音让旁侧众人听了都有些微寒。她道:“你是我父亲?” 男子摇了摇头,说道:“我不是你父亲,我是你叔叔。” 倪儿双刀向前,刀锋闪烁着寒光,“你为什么埋我。” 男子没有回答,手指摩挲着笛子,“我已经记不清楚了。” 他停顿了一下,又说道:“只还记得埋你是为了让你能够回来。” 回来?莫小九完全听不懂他话中之意,心想世上哪有为了让人回来而将人活埋的道理?就即便是能回来,恐怕也只是魂能回来,除非这人有万分把握倪儿不会死在棺材中?可若是如此他的用意又是什么?百思不得其解中不禁将目光投向了身边的丫头,说道:“把人埋了让人回来的道理恐怕没人能懂。” 男子眉头渐皱,倒不是因为莫小九的无礼质问,而是他现在也觉得自己残剩不多记忆中的画面也很荒谬,但却不知为何心中到现在还坚信这样做是对的,可无论如何也想不起原因,眼中有因竭力回忆而产生的痛苦之色一闪而过,然后摇了摇头道:“我现在只记得当时必须这样做,至于为什么,我已经回忆不起了。” 卢宏心中思绪电转,听此男子话语,其与小女孩的身份都是神秘异常,不知存活了多久,其中必然隐藏着巨大的秘密,且说不定这人就是这里的主人,知道这里的一切,知道深埋在这里、对于九荒镜像幻境的指引在何处,甚至还有可能知道九荒镜像幻境里的一些信息,于是带着晚辈对前辈的语气问道:“不知前辈让这小女孩回来的目的是什么?” 之前莫小九与卢宏三人的一幕男子清楚知道,也就知道了双方之间的关系。他脸色骤然一寒,抬手一甩,长笛便化作一道几不可见的影子射出,没带其任何声响,待得再倒飞回来落于指间时其上已然沾染了血水。他从怀中取出一张丝帕擦拭着血迹,冷声道:“曾记得以前杀了太多人,所以从某个时候起便立誓不再杀人,但这并不代表我不可以将你、或者你们打成残废,又或者永远囚禁在这里,成为墓中的活死人,所以不该问的最好还是别问。” 笛子刹那间去而复返,待得男子将其上血迹擦拭干净话音落定,卢宏的右肩才传来噗的一声轻响,一缕鲜血飞溅了出来。卢宏陡然大骇,脸色苍白,心想自己虽然修为被封,但属于六道灵轮强者的感知还在,可却丝毫没有察觉到眼前之人出手的动作,更没有捕捉到笛子的动向,所以连躲避的想法都不曾泛起,直到疼痛传来才知已经受伤。他连忙低头应是,“晚辈无礼,还请前辈恕罪。” 倪儿看了卢宏一眼,握着刀柄的指间因星辉凝聚而泛起的光芒不断闪烁。倪儿虽然知道了男子与她的关系,但说话间并没有尊称,仍是冷冷的道:“那你等我回来是为了什么?” 男子五指微曲,掌心中染血的丝帕便在一闪而没的微光中变成了极细的碎屑。他将目光重新落到倪儿脸上,说道:“让你去一个地方,你父亲正在那里等着你。” 从男子的话倪儿便听得出自己的父亲还活着,但她并没有问在什么地方或是什么地方,眼中也没有丝毫激动期盼,反而更加冰冷,因为她猜测得出,当时自己被活埋时,所谓的父亲必然知道详情,可正因如此,她心中的恨意才更加浓烈,因为无论是出于什么原因,作为父亲都不该眼看着旁人将自己未死的女儿放进棺材长埋于地,于是说道:“我不想知道他在哪里,也不想见他。” 莫小九与倪儿谈论过这个话题,所以深知她心中想法,想了想揉着她的头道:“丫头,或许你应该去见一见,了解清楚其中的缘由,万一你父亲有不得已的苦衷,你这样岂不是让他心寒,再则,若是你的母亲也在……” 他话还没说完,倪儿便出声打断,说道:“他口中所谓的我的父亲既然知道躺在棺材中的我没死,那么叫做母亲的人也定然知道一切,所以我两个都不想见。” 男子闻言闭眼摇了摇头,嘴里传出一声叹息,说道:“看来你出棺材之前已经醒了,若不然不会有这么大的怨恨,可你的母亲已经想见都见不到了,你要是再不去见你的父亲,他最终也会死的,到时候你后悔都没有机会了。” 听到母亲已死,倪儿体内源于血脉不可磨灭的亲情仍是让她不能自已的涌起了悲伤,心脏如是被针扎了一下,使得小脸有些苍白,但她仍是没有答应,说道:“我已经死过一次,他再死一次才公平,而你亲手活埋的我,也应该死一次。” 男子似是没想到她小小的心会这般硬,眼中微有怒意浮现道:“可我们都知道你不会死才这样做的,试问天下父母又有谁愿意眼睁睁的将自己没有死的孩子装进棺材埋进土中。” 倪儿紧抿着唇,眼中冷光似刀,过了许久似才平息下心中越来越浓的怨恨,说道:“就算你们知道我不会死在棺材中,可又知不知道我醒来后会不会遇见其他危险,会不会死在别人的手里!” 男子几度张了张口,却不知该说些什么,最后再次化作了一声叹息,知道已经不可能说通,便看了看她旁侧的莫小九道:“可若是不去见你父亲,你就根本不可能走出机关城,就即便你无所谓,但我们看得出你与他的关系很好,那么是否也忍心看着他死在这里?” 倪儿不语,回想着脑海中不知何时变得极为清晰的画面,将目光落在小辇下不知多高的石塔上,说道:“还有一条路可以出去。” 男子知道她体内的封印,所以没有惊讶,说道:“虽然那条路可以不用经过机关城的下半城,但你们很可能过不去。” 倪儿从画面中就能感觉到那条路有多危险,不由陷入了沉默,过了良久才转头凝视着莫小九,小脸上露出了无尽挣扎之色,然后散去长刀拉着他的手道:“我不想见他,可也不想你死。” 莫小九不想强逼小丫头,弯腰将她抱起在臂间,揉了揉她的头道:“你若真不想见,那咱就不见,很可能过不去并不等于完全过不去,既然有机会那么我们去闯一闯也无所谓。” 第一百零二章 纵剑消息 说罢,他突然又皱起了眉头,来机关城的目的本是为了纵剑,可一路走到此连一点线索都没有,若是就这样出去,岂不是白经历了之前的生死危险,但当得他看见倪儿脸上和眼中的神色,最后还是将涌起的犹豫压了下去,心想若猜不错纵剑应该是在下半城,肯定不会轻易被人取走,自己两人大可待得修为提升后再来,并不急于这一时,不过,毕竟是几经波折来了这一趟,若不得到些什么心中总觉得不甘,于是放下倪儿看向男子行了一礼,说道:“恕晚辈斗胆,不知可否向前辈求教一些事情?” 或许是因他与倪儿的关系,男子并没有如之前待卢宏那般,说道:“你想知道什么?” 莫小九看了看脚下的虚空和周围的几人,迟疑道:“不知可否请前辈借一步说话?” 男子站起身,目光在莫小九旁侧少年的脸上扫过,说道:“就你一人还是三人?” 莫小九牵起倪儿的手,说道:“劳驾前辈将我两人带过去。” 男子微微点了点头,持着笛子的手轻轻向前一点,也不见有什么变化,但莫小九与倪儿的身体却是缓缓的朝着小辇飘了过去,就仿佛是被一根看不见的绳子拽动,而后待得两人落在车门前,他转身拂帘而进,说道:“有什么想知道的,进来问吧。” 莫小九再次行了一礼,伸手挡住落下的帘子跟了进去,待得入内他才发现小辇内并无多物,只有一个放着几本破旧曲谱的低矮桌案,和两侧各一张窄窄的软榻,再有就是两扇窗侧的两三副排列而挂的山水字画。他环视着周围轻轻站定,不禁有些佩服男子的心性,竟然能靠着几本曲谱几幅字画便独自在这种地方呆上了不知多少年的时间。 似知道他心中所想,男子示意两人在对面坐下后笑了笑道:“我并不是什么世外高人,也做不到他们那般清心寡欲,若是能出去,你们此时根本就见不到我。” 莫小九微微一怔,虽然不知道眼前这人的修为如何,但仅凭他不开启灵轮就能伤人便可想象其强大到了何种程度,又怎么可能出不了机关城?于是牵手倪儿坐下后说道:“前辈难不成是发了誓要一生守候这里,所以才不能出去?” 男子则是摇了摇头,将目光透过车帘侧方的缝隙看向外面的空间,说道:“可知道你们为什么不能在这里开启灵轮?又为什么站在虚空中不会掉下去?” 莫小九自然不知,也想不到,说道:“还请前辈赐教。” 男子回过头,放下笛子抬起手,手指轻轻一弹,两人便惊讶的看见周围有一丝丝的微光浮现,然后钻入手指消失不见,他道:“记不清是多久前的某一天,我所有的力量都渗透出了体外充斥在了这偌大的空间之中,也就是说当你们从那洞口跳下时,便已经在我的力量范围以内,这里就相当于是我的玄海,所以我可以对你们为所欲为。” 莫小九惊愕不已,感觉男子的话完全超出了他的认知,思维无比滞缓的问道:“那 那前辈真正的玄海……” “碎了。”男子嘴角微露苦涩,侧头看了看倪儿道:“不过好在他父亲足够强大,生生将这里变成了一个奇异的空间,如此我才能继续存活,但也是因此我才出不去,毕竟没有人能从自己的玄海中跳出去不是?” 莫小九下意识的看向对面窗外、在满布火灵石光线下明晃晃的空间,然后又看了看旁侧的倪儿,说道:“依前辈的意思,这机关城乃是她的父亲所建?” 男子却是摇了摇头,眼中忽然有着若隐若现的怒意涌动,说道:“这座机关城乃是一个叫做阙谚的人所造,其目的便是将我与我的兄长困死于此,永世不得再见天日。” 莫小九骇然,这机关城如此庞大,且才走至此便接连遇到了连六道灵轮都难以化解的危险,想必那下半城肯定有着更为恐怖的机关暗器,这样一个生绝死地竟然是一个人所建,那么那个人到底是强大到了何种程度?他蠕动了下咽喉,说道:“他是什么人?” 男子强行平息下心中怒火,说道:“我不知道他具体是什么人,也不知道他来自何处,或许只有我兄长知道。” 话落,他不再谈论这个问题,转而言其他道:“说说你要问的事情吧。” 莫小九迟疑的看了看车外不远处的几人,说道:“他们……” 男子伸手轻按在案上,一片微弱白光便从掌下向着四周蔓延了开来,经过地板木墙,以及门帘,将整个马车封闭了起来,说道:“我不想让他们听见,他们便听不见。” 莫小九点了点头,说道:“不瞒前辈,我来机关城的目的乃是寻找宗门圣物,而前辈长居于此,想必知道些线索,所以晚辈斗胆想打听打听。” 男子抬头看向他,问道:“是什么?” 莫小九沉了沉神,说道:“纵剑。” 男子皱了皱眉,似在思索,良久之后才开口道:“你是说那把已经断裂的纵剑?” 莫小九脸色一喜,闻言便知男子知道纵剑的线索,说道:“就是那把断裂了的纵剑,敢问前辈可知在何处?” 男子嗯了一声,说道:“我倒是知道那把剑的所在,可那把剑已经断裂,你找它何用?” 莫小九道:“纵剑虽然断裂,但毕竟是我宗门的圣物,将之找回一直是我师尊的心愿。” 男子点了点头,而后却又摇了摇头,说道:“我虽然知道那把剑在何处,但你们几乎没有机会将之得到。” 莫小九脸上喜色渐凝,说道:“难不成纵剑真的在下半城?且还在某个到达不了的地方?” 男子将目光落在倪儿脸上,说道:“剑若是在下半城,你靠着她或许还有些机会,但却并非是在那里,而是在你们即将去的那条通往外面的路上,也是因此那条路上的危险才远远超过其他地方。” 莫小九眉头微舒,他本已打算不去找纵剑,却没想到正好是在即将去往的路上,如此一来倒是不用再纠结,不过随即一想眼中又泛起了疑惑,问道:“听前辈之意,那条路上的危险是因纵剑而起,可剑早已断已无用,又怎么会带来危险?” 男子说道:“真要说起来,那条路上的危险倒不是断剑所至,而是因为那把剑出现时所带来的一团红雾。” 莫小九道:“什么红雾?” 男子沉默片刻,说道:“一团紧紧包裹、拳头般大小似雾似火的红雾,严格而言那并非是雾也非是火,而是无数细小绕动的丝线,那丝线无比锋利,所触之物无一不被绞成粉碎。” 只听男子三言两,语莫小九脑海中便是想象出了一幅诡异的画面。他眼中涌起震惊之余又再度皱起了眉头,若真如男子所说,那么自己还何来机会得到纵剑?又如何能穿过那条路安全回到外面? 见他脸上神色,男子便知道了他心中所想,目光在两人身上来回了两次,说道:“所以我建议你们还是去见一见我兄长,有他帮助,你们完全可以毫无危险的出去。” 莫小九看向倪儿,见她眼中还是如之前一样坚决,不由沉默了下来,想了许久后才说道:“丫头,你先出去,容我和前辈单独说两句话。” 倪儿以为他要改变主意,摇着头道:“我不想去。” 莫小九捋了捋她耳际的两丝长发,说道:“放心,说了不去便不去。” 倪儿这才点了点头,起身穿过微光禁制走到了帘外。 男子收回目光,说道:“你想说什么?” 莫小九并没有直说,而是道:“丫头现在还小,才从棺材中出来不久,怨恨大很正常,可否请前辈再等上一段时间,晚辈会带她在尘世经历一番见遍亲情温暖,到得那时再让她回来,想必便不会再有这般强烈的抵触情绪。” 男子自然猜测得到他说这话的用意,说道:“你是想让我帮助你们出去?” 莫小九点了点头,说道:“从前辈话语间便能听出您的兄长何其强大,但也不难听出他与你一样是被困在了这里某处,而以晚辈猜想,您将丫头埋葬的用意恐怕就是与解救其父亲脱困有关,所以晚辈在这里承诺,只要前辈能帮我获得纵剑然后助我们出城,晚辈必定守信带她回来。” 男子合上身前的曲谱,说道:“我刚才已经说过我离不开这里,你又凭什么认为我能助你们脱困?且还得帮你获得那把断剑?” 莫小九抿了抿唇,起身行了一礼道:“请恕晚辈不敬,前辈被困在这不知多少年,对以前的很多事情都已经不记得,而纵剑出现在机关城恐怕也是很久以前的事,但前辈却还能清楚的描绘出那团红雾的样子,想来应该是时而去查看,所以我才敢猜测您有办法能安全的通过那条路,又或者已经强大到不惧其中存在的危险。” 第一百零三章 那东西能吃? 男子微怔了怔,有些佩服眼前少年的心思细密,而后笑了笑道:“你只猜对了一部分,我的确可以安全的进入那条路,但却只能到达那把断剑所在的位置,并不能帮助你获得纵剑,也没有能力将你们送到机关城外。” 莫小九在听得他的确可以进入那条路时,脸色明显一喜,可当得将话听完后就变得难看了起来。如男子先前所说,那似火非火似雾非雾的丝线如此危险,要是没有强者相助,仅靠自己两人就想通过且还要获得纵剑,无疑是比登天还难。他扶着桌案坐下道:“刚才听前辈话间的意思,我们本是有机会成功出去的,可如今听你的言外之意,似乎是完全不可能的事。” 男子看着他坐下,伸手从桌案下隔板上取出一壶茶几只杯,说道:“是有机会,但那是针对强者而言,以你们两人的修为那无疑就是绝路,唯有一种办法可以成功,但你根本不可能做到。” 莫小九眼中重新涌起了希望,身体有些前倾道:“什么办法?” 男子翻开两个杯子倒满水,将其中之一推上前,“你确定要知道?” 莫小九闻言有种对眼前之人破口大骂的冲动。倪儿不愿去见其父亲,如今就只有这一条生路,能不确定要听么?他郑重的点头,说道:“还请前辈告之。” 男子轻吹了一口杯中没有用火煮便冒着热气的茶水,说道:“办法就是你将纵剑和那红雾吃掉。” 莫小九一听之下差点将舌头咬到,不敢置信的看着男子,眼中神色明显是在怀疑他是否说错了话,心想那可是一把剑,且还是带着无比锋利细小丝线的剑,怎么吃?不说剑这东西本就不能吃,就算是能吃,恐怕还没碰到就被绞成了一堆血肉。他抿了抿被吓得发干的嘴唇,说道:“这 这不可能吧?那东西能吃?前辈您……” 待得热气吹散,男子浅饮了一口杯中水,说道:“剑自然是不能吃的,我说的是剑中的力量源。” 莫小九心中直翻着白眼,这不还一样么?就算那所谓的力量源能吃,可那红雾呢?他突然觉得男子是否是在这鬼地方关得太久关疯了,竟这般胡言乱语不靠谱。他有些垂头丧气的吐出一口气,说道:“前辈,难道就没有正常一点的办法么,晚辈不是金刚不坏之身,你所说的,我连想都不敢想,更别说是做了。” 男子抿笑不语,低头看了看壶中本就所剩无几、眼下已经只存几滴水的壶底,抬手在半空中一弹,便有一片白色雾珠出现,而后汇成一缕随着手指动作注入壶中,不多时便满至了口处,而后他将右手拇指和中指抚上壶壁,呼吸间就有气泡涌出的声音传来,破裂后扬起了一片热气,至此他才说道:“绝地逃生肯定是与登天一样困难,肯定要为常人不敢为才可以成功。” 莫小九看了看他神奇的煮水方法,却没心情赞叹,更没心思学习,说道:“那红雾如果真的像你说的那么恐怖,那这就不是敢不敢为的问题,而是完全不可能的事情。” 男子扶杯重新倒满,说道:“你既不相信我所说,那还让我帮助什么,何不直接去往下半城,见了她的父亲再毫发无伤的出去?” 莫小九看着他手前杯沿处将坠未坠的水滴,听着他的话外之音将信将疑,抬头道:“那请问前辈,那红雾该如何才能被人所吃?” 男子伸出手指捋掉那滴水珠,端杯再饮了一口,说道:“我所说并不假,红雾和纵剑的力量之源的确可以吃,不过却需要将两者同时吞如腹中,不得有丝毫前后时间差错。” 莫小九疑惑至极,将那般恐怖之物吃进体内已经是骇人听闻难以理解的事情,这还要绝对同时的吞下又是个什么意思?于是问道:“为什么?” 男子拇指在杯壁上摩挲了片刻,说道:“那把断剑的力量之源乃是极温之物,而红雾是极为狂暴之物,两者在一起刚好能够达到平衡,当然就要同时吞下,若不然你不是被冻死便是会被比发丝还细的诡异丝线绞成粉碎。” 莫小九恍然明白了过来,可心想即便如此,此事仍然是不可能为之,说道:“可就算是这样,谁又能做到前后时间丝毫不差,绝对同时的将两者吞下?” 男子道:“这就是最难的一点,也是最大的危险,我可以利用全部的力量帮你们穿越整个石塔到达底部,但却没有能力助你将它们同时吞下,这与修为无关,毕竟境界再高的人也不可能将时间把握得这般精确,这只能靠运气,若是运气足够好,那么你不但不会死,反而实力会大幅度提升,反之就不用我说了吧。” 莫小九不语,转头看着倪儿印在帘上的身影,不禁有些犹豫了起来,有些后悔之前草率的答应了小丫头不去下半城,心中迟疑着要不要再去劝说一番,毕竟这所谓的机会根本就不是机会,完全就是一个长着血盆大口等着自己两人自动送上门的恐怖妖兽,想必见一面和活命之间丫头应该还是知道孰轻孰重、如何选择。 想于此,他起身撩帘走出,来到倪儿旁侧坐下,说道:“丫头,如果活着与见一面之间你会怎么选?” 倪儿侧过身看着他,说道:“他说了那条路上具体的危险了?” 莫小九嗯了一声,说道:“我们根本就不可能活着通过。” 倪儿抿唇蹙眉,说道:“如果我告诉你,见一面之后我就会死,你要怎么做?” 莫小九一怔,觉得小丫头这话说得很荒谬,与自己的父亲见面怎么会有生命危险?莫不成为人父的还会亲手杀掉孩子?但随即一想,心中那份笃定又不由得有些动摇,当初为人父的便能做到眼睁睁的看着倪儿被装进棺材活埋,谁又能保证现在不会做出什么更残忍的事情来,他道:“你是不是想起了些什么?还是看见了什么?” 倪儿摇头,说道:“以前的事情我一点都没有记忆,脑中也没有浮现什么画面,但能隐隐的感觉到,要是真的去见他,我就会死。” 莫小九伸手将她抱于膝间,没去猜测她这种感觉的对错,说道:“那我们就不去见,你那个所谓的父亲能被囚禁在这里肯定是强大无比,既然去了会死,还不如按之前的决定,说不定还有一线生机。” 倪儿似未想到他竟没怀疑自己所说是不是因不愿去见面而撒的谎,怔了怔道:“万一我的感觉是错的怎么办?” 莫小九笑着捏了捏她的小鼻子,说道:“从进入机关城开始,你的感觉什么时候出过错?再则,就算错了少爷我也认了,谁叫你是我家小倪儿呢。” 说罢,他放开倪儿站起身,重新走回了辇内,看着男子道:“还请前辈竭力帮助我们,若是能成功出去,晚辈必当叩首拜谢。” 此处尽在男子的掌握之中,他自然听到了两人的谈话,放下杯子缓缓起身道:“从之前承诺带小丫头回来到现在的叩首拜谢,看来你是打算一去不返了,既然如此,你可否再说一个让我出手相助的理由?” 莫小九却是在心中撕毁了刚才的承诺,因为不管倪儿的感觉是错是对他都不想冒险,深深鞠躬行礼道:“晚辈为刚才轻言的承诺道歉,至于理由,前辈您是她的叔叔,你们体内流着相同的血,还请看在血脉之情的份上出手相助。” 男子一手拿着笛子一手负于身后,说道:“这个理由倒是充分,可我那躺在棺材中等着苏醒的兄长却要因她的离去而继续长眠,这实在让我难以抉择。” 听于此,莫小九看着地板的双眼一凝,才知倪儿被活埋的目的竟然是为了在某个时间回来救其父亲苏醒,可如何救他苏醒?用什么救他苏醒?猛然间,他觉得丫头的感觉是对的,这说不定就是一命换一命的交易。如果真是这样,那么这个为人父之人似乎也太过于冷酷残忍了些。他直起身道:“前辈当初亲手活埋了您的侄女,便是欠了她一条命,如今请您助她脱离危险,应该并不过分。” 男子脸上毫无变化,眼中也没有一丝情绪翻涌,说道:“当初为了兄长,我将她活埋,眼下还是为了兄长,若有必要我依然会这么做,你认为我心中是否有愧疚?即便是有,经过了这么多年的时间也已淡化,你又认为我会怎么做?” 莫小九脸上闪过一丝绝望之色,深深的吸了一口气,毫不掩饰心中的怒意,说道:“那便要看您还有没有作为人该有的东西了。” 他本以为说完这句话,身上便会出现一道伤口,或者吐出一口血,甚至会就此闭上眼不再醒来,可男子并没有出手,眼里也没有因为被一个修为低下之人出口讽刺而浮现厉色,因为他心中的确有着愧疚,有着对那个他最疼爱的孩子的愧疚,以至于在无数年来已经忘记了很多事情的他,却还清晰的记得女孩当时的脸,更记得自己合上棺盖时颤抖的双手,心被撕裂的痛苦。 第一百零四章 壁画上的眼睛 他持笛的手落下,顺势拂了拂腰间衣衫,然后撩帘走出辇外,止步站定之时辕上绳索断裂,白马踏动着四蹄在虚空中转身,轻嘶一声仰头看他,马眼中有着光彩流动,似在为能又一次离开塔顶而兴奋。他揉了揉白马颈间长长的白色鬃毛,说道:“我可以帮助你们到达石塔底,甚至可以让你有最大的机会吞下纵剑能量源和红雾,但是,你必须答应我一件事。” 刚从辇内走出,手才将车帘撩起一半的莫小九脚步一停,心中甚是不解,男子才说要将两者同时吞下几近是不可能的事,怎么如今又说可以让成功的机会变大?莫非有什么特殊的手段?又或者之前所说皆是为了让自己两人去往下半城所而编造的谎话?他道:“前辈想让我们答应什么事?” 男子看向倪儿,说道:“让我兄长苏醒有两个方法,一是将棺材上的封印转移到她的身上,如此,其父亲便可在转瞬间醒来,二则是将她的血滴在下半城入口处的石碑上,如此,其父亦可以醒来,只是这样做并不一定能成功,若是运气好几个时辰内就可以醒来,反之则有可能需要花费很多年,更有可能立即死亡。” 莫小九放下帘子走近,说道:“需要多少血?” 男子没有直接回答,而是看了看倪儿眼中依然不变的坚决后才说道:“一滴就可。” 莫小九神色一松,心想若是一滴血倒是可以答应,说道:“请问前辈,下半城的入口在何处?” 男子不语,将右手从白马长长的鬃毛间抬起,而后五指一张,对着虚空中一按,顾公子等人身后,远处洞壁上的黝黑之色便如水面的浮污荡开,逐渐亮了起来,然后有一根根光线游走,以可见的速度形成了一幅清晰的壁画。众人回头一看,不由全身皮肤一紧,骤然升起一种极为诡异的感觉。 只见,那壁画是人脸却无口鼻也无眉毛,唯有两只巨大的眼睛,然而,使所人都瞬间寒毛倒立的恰恰是这两只怪异的眼睛,因那每一只眼中竟都有三个瞳孔,还隐隐可见瞳孔中有着一圈一圈的螺旋纹痕,仿似凝固的漩涡,漩涡中没有吸力却胜有吸力,让人产生一种灵魂被摄的错觉。 见此一幕,莫小九刹那失神,过得良久在才在男子的话间醒来。男子收回手道:“这就是去往下半城的入口,石碑就在瞳孔之中。” 莫小九强行将视线从瞳孔中移开,身上那种被寒风拂过的冷意才渐渐淡去,说道:“前辈一滴血之言可是真?” 男子跨前一步,脚下有一尺来宽的淡白色光浮现,凝聚如实质,紧接着从小辇向前一点点延伸,似一条白绫穿过顾公子与少年之间,经过半空连接至了洞壁上壁画的左眼,他拍了拍白马缓步前行,说道:“我本可以强行将她送至其父的棺材旁,更可以强行用她的身体吸收掉棺材上的封印,可我并没有那样做,为的就是还欠她的那条命,自然,也是为了驱赶那如厉鬼一般一直纠缠着我的愧疚,如此,你说一滴之言是真是假?” 听得此话,莫小九悄然松了一口气,跟着白马甩动的尾巴后踏上了白绫,发现脚步落下如触实地可以自由行走,竟没有在虚空中那般毫无着力之感,惊讶之余他回头看了看跟在身后的倪儿,说道:“前辈可否说一说这丫头为何能解开棺材上的封印?” 男子闻言止步,使得后方因时隔多年又可以再次离开小辇行走而兴奋踏动前蹄的白马一个不慎撞在了其后背上,他身体没被撞得有丝毫晃动,只是衣衫微皱,但白马却犹如犯了大错一般,兴奋的情绪尽数消失,低着头,用右前提刨动着并无泥土的微光白绫,不断向上翻动的眼皮似在偷看主人有没有生气,在发现眼前之人并没将注意力放在自己身上才无声的喷出了两缕若隐若现的热气,心想这好不容易才得以离开那该死的马车,可千万别因为这样又被拴了回去。 男子驻足了片刻,负手继续向前走去,并没有详细回答莫小九的问题,只吐出一句让身后两人都没能听明白的话,说道:“他是兄长的命,自然便可以解开封印。” 莫小九皱了皱眉,猜测他是不愿说,也就没再多问,牵着倪儿的手跟着再无之前那般得意忘形、而是变得小心翼翼的白马向着前方行去,经过顾公子和少年之间,又许久之后踏上了壁画的瞳孔,至此才看清,瞳孔乃是一个几丈深的大洞,洞底便是漩涡中心,而那种诡异的感觉就是从其中传来,离得太近,更是觉得周围空气如针,刺得皮肤阵阵疼痛。 走至前方站定,也不见男子有任何动作,周遭在石壁上雕刻出波浪形成的漩涡竟是反向旋转了起来,洞底在一阵咔咔作响的机簧声响起中一层层散开露出了其后漆黑的洞口,不多时,黑洞内有方形的黑影移动,渐渐滑了出来,乃是一方与人高度相仿的红色石碑,碑上有复杂图案,中间处竟也雕刻着一只三瞳眼睛,眼中依然有着一个向内螺旋的孔洞。 石碑出现,男子眼中情绪翻涌,身体也明显有着一颤,伸手轻轻的拂过其上深浅不平的凸纹,说道:“就是这尊石碑,将血滴在其上我便答应帮助你们去往塔底,帮助你吞下纵剑的能力量之源和红雾。” 莫小九强忍着因石碑出现而更浓烈侵袭入体内的诡异气息,低头看向倪儿道:“丫头,将你的血取一滴,我们便可以不去见那个人,也更有机会活着出去。” 倪儿点头,手指放在嘴中狠狠一咬,便有一缕血水溢了出来,她伸手将之滴于石碑之上,说道:“为什么一滴血就可以让我们更有机会出去?” 她话音未落,滴出的血水溅落于碑上,如一朵破碎的红花向着四处飘散,再落下却又在碑壁拉出一条条红色的细线沿着图案纹路流动,一点点向着中间处的眼睛汇聚,进而重新化为一滴,渗透进了瞳孔的漩涡中心消失不见,随即,本就如血般刺眼的石碑突然迸射出一阵染红周遭空气的光芒,待得光芒散去,咔的一声轻响传来,石碑竟向着四方分开,露出了中心处一柄血色长剑。 剑三指宽,红色剑柄红色剑身,不知为何材质铸成,通体无异色,从远看去剑脊上有一根微微弯曲的花茎,然而近看才知那是一行线形排列的细密文字,正当莫小九准备凝神细看,却又听一声轻响传来,长剑忽然向着镶嵌在地面内的剑鞘中一沉,直没至剑格,紧接着倪儿的那滴血从裂开的石碑中漂浮而起,带着红光划过半空坠于了剑首的一个孔洞中。 血滴在剑首的孔洞中消失,分裂为四的石碑如是人为的合为一体,看不出丝毫缝隙,最后,沿着地面石轨滑动,隐没于了黑洞之中。 男子静静的看着洞口合拢,闭眼沉默,待得长久之后才自语的说道:“请兄长莫怪,为弟经过几番挣扎,最终狠不下心再一次将自己的侄女送入险境,那么接下来能不能苏醒,能不能走出棺材就只有看老天对我们一族是否还有一丝怜悯了。” 听到这里,莫小九已然肯定了倪儿之前的感觉,不禁对其父亲的心狠感到可怕,竟然为了能够苏醒而不顾亲身女儿的性命,同时又有些庆幸遇见了眼前这个良心还未完全泯灭的男子,若不然待得自己两人真的进入了下半城,恐怕就算是有出去的能力也没有可能出得去,毕竟那个躺在棺材中,从很久以前便能看到现在的人肯定设下了各种机关或者引导要将倪儿引诱至想要她到达的地方。 男子转过身,不用召唤,站在洞口处极其聪明的白马便行至了前来。他看向两人到:“现在我就带你们去石塔底部,但有一点你们要切记,一切都要按照我说的做,不然,这机关城就会成为你们的坟墓。” 说罢,他伸手轻轻抬起,没有风起,但两人却是感觉被一阵平稳的风卷起,落在了白马背上,白马似从没驮过人,极不适应的踏动着四蹄嘶鸣了一声,可在看得男子的双眼后又只得极不情愿的闭嘴垂眼,低下了扬起的头。 男子的手段一度让莫小九震惊不已,没有力量波动没有气势卷起间便可轻描淡写的伤人,在想到这整个空间都相当于他的玄海后才稍微释然,但却是更震惊于倪儿那个所谓的父亲,居然可以造出这么鬼斧神工的地方。 在他感叹间,在白马低头甩动颈上鬃毛间,男子猛然双臂一振,强风在脚下陡生,衣角猎猎长发逆空倒飞中有一道光从头顶掠出,随即在所有能看到这里的人眼中迅速的变化,最后凝形成了一个人影,人影从模糊变得清晰,从半透明变成如是实质,有手有脚,有轮有廓,五官体型竟然与男子一模一样,没有半点差别。 第一百零五章 白马迎风踏火 莫小九怔怔的看着这一幕,已经不知该如何形若心中翻涌的情绪,眼前所见完全超过了他的认知范围,揉了揉眼发现并非错觉后蠕动了一下咽喉,音不成语的喃喃道:“这 这是什 什么情况??” 男子本体神色不知何时变成了木然,形如雕像站立一动不动,而分身则是眼有神光,足尖在地面轻轻一点,身形轻若无物的向着洞外飘去,说道:“此为分魂,修为达到一定境界便有机会凝炼而出。” 白马转头嘶鸣,四蹄踏动奋力跟上,沿着微光白绫向着石塔奔去,莫小九抓住鬃毛夹紧马腹,将倪儿环在双臂之间,问道:“什么境界?” 男子速度极快,白马速度也不慢,而洞壁与小辇的距离看似很远,但在两者脚下不过几步之遥,于是几息之间便临近了辇下的石塔。 男子负手身后,身形朝前一倾,以脸向着深渊直直坠下,声音沿着飞扬的发丝间传来,说道:“我玄海已碎,在这个空间中我吸收不了天地间的星辉,修为不得进也不会退,所以早已忘记了境界划分,已记不得分魂凝结的具体阶段。” 俊俏的白马将头一俯,身体陡转直下,倒掠而上的劲风似乎让它异常兴奋,睁大着马眼,张大着马嘴嘶鸣,风灌入喉间再度卷出,带起嗬嗬之声,背上两人则是被乱扬的长长鬃毛扫得一阵脸痒眼晕。 倪儿一手抵住身后莫小九的胸膛,让不能开启灵轮的他不至于被掀飞出去,另一只手则是穿入鬃毛间一抓一扯,便有几缕白色于指间飘落,自然,还有一道伴随着愤怒与唾沫的痛嘶之声掠过,洒了莫小九一脸。 白发低沉嘶鸣着转头,正要发怒将这两个胆敢骑在自己背上还扯自己的漂亮毛发的人甩出去,却见两道黑影一闪,随后颈子就有冰冷的凉意袭遍全身,转眼一看,竟是两把骇人的丈余长刀正泛着寒光,于是急忙闭嘴将喉咙中即将涌出的咆哮生生吞了回去,而后本想换上一副讨好的嘴脸,可想了想又担心握住刀柄的小女孩看不懂,便顺势用头蹭了蹭刀身,以示友好。 莫小九见得白马这神色表情不由倍感神奇,马虽然极为通人性,可也不至于通人性到这种程度吧?竟然还知道权衡利弊?他抹了一把脸上的唾沫星子,眯着眼不让随着下坠速度不断加快而强得如刀的风刮入眼中,奇道:“你居然还懂得察言观色?” 白马报以鼻中两条热气,心想我可是陪着主人不知多少年,也活了不知多少年的神马,要是连这点都不懂,如让同类知道了岂不被笑死?再则说,主人在这暗无天日的地方被关得太久,关得傻了疯了,被关得喜怒无常,老马要是学不会察言观色又怎能活到现在。 它悲哀一声嘶鸣,真不知道这种日子什么时候才是个头,我可真的好想看看外面的天是什么颜色,可真不想再啃那些并不存在的草,更不想一边啃着空气还一边欺骗自己,那是多美可口的美味…… 莫小九自然不可能知道这一头畜生会有这么多想法,见它居然丢个了自己一个有些类似于鄙视的眼神,不由愕然失神,待得眼中一黑才回过了神来,抬头一看才知是远离了塔顶,超出了洞顶上火灵石光线的范围,进入了深渊越来越暗的区域。他回过头看向下方男子,正鼓足了劲准备开口,却见对方右手一伸,成掌击在了随着几人坠落而变得越来越大的石塔上。 轻声响起,石塔上,一层层的楼窗中突然闪起一片红光,进而犹如里面的空气被点燃膨出一股股烈火,于是整座塔便在火舌与空气的摩擦声中熊熊燃烧,瞬间照亮了周围很远的地方。 莫小九险些被突如其来的凶猛火浪卷得跌飞出去,好在怀中的小女孩眼疾手快才将他拉住扯回了马背。莫小九偏着头躲避着窜涌的火焰,心中刚要咒骂这该死的马为何不离塔远一点,却见身下的家伙四蹄不断落于火上,不断将火苗踏碎成无数的火星向四处飞散,竟在踏火而行。 白马很是激动,很得意,很舒服。激动是因为有太久太久没奔跑得这么畅快淋漓。依稀记得上一次这根像是柱子的东西喷出这些火已是在好多好多年前,当时主人也不知道是太过无聊还是发了什么疯,竟然让自己驮着他在火中狂奔了好久好久,起初自己当然是不愿意了,不过深入其中之后才知道那是多么的热血喷张,那感觉可真不是靠自己这张马嘴就可以表达出来的。 得意,则是它觉得自己能够在火中随心所欲,玩火而不会**,不像背上后面的那个人,要靠着小女孩的保护才不至于跌出去摔成肉泥,才不被猛火烧焦,化成飞灰。至于舒服,自然是那火焰燎得它全身微痒,像是有手在轻抚着它的鬃毛,抓着它嫩嫩的皮肤。 莫小九看着它在火焰中飘过而未被烧掉的长毛,又看了看它因极度享受而不时喷出的两条热气,以及那微微扇动的耳朵,不禁无语至极,心想这马果然不是凡马,竟不惧烈火灼烤。他眼珠转了转,偶然冒出一个想法,既然这白马这般了不得,若要是吃了它的肉,自己是不是也会拥有一些神奇的能力? 就在他胡思乱想之际,旁侧的石塔已经变成了数十人不能牵手合抱的粗壮。就在白马得意忘形嘶鸣着四蹄翻飞踏过一道道火舌穿过一堵堵火墙火浪之后,忽然见得前方的男子不知何已经停下了身形,身体与石塔成垂直的角度轻飘飘的站在一簇火焰之上,正负手身后静静的看着下方不远处的深渊之底,以及塔底那扇闪烁着火光、大开的大门。 白马大急,四蹄赶忙向前,伸脖子向后仰,如要蹬住地面停下狂奔之势,睁大的马眼中露出惊慌失措之色,马嘴中接二连三发出带着害怕、后悔、悲哀、以及痛苦的嘶叫,若是能像人一般开口,它此时必定在一遍又一遍的祈祷着不要撞上 不要撞上,千万别撞上啊,要不然勾起了主人那隐藏在平和面孔下的魔鬼脾气,自己真就有可能在下一刻变成一匹死马了。 可奈何,从塔顶小辇一路到此,某马不但没有注意过奔出了多远,更没有想一想距离深渊底部还有多远,反而还不断加速向背上两人炫耀着它的神骏姿态。 长长的马尾卷着火焰,雪白的身躯抛着重重火浪,白马眼看无论如何都止不住去势,便只得蜷着脖子将马头埋在两只前蹄之间,发出最后一声绝望的嘶鸣,认命的向前撞去。可过了片刻,应是已超过了主人所站的位置,它却发现并没有撞击感传来,自己结实的身躯也没有向着某个方向翻滚飞出,壮着胆子透过两只后蹄看了一眼,在见得屁股后面美丽的尾巴扫在男子身上带起的一片白色光点后才想起主人此时是分魂状态而非实体。 见于此,它如是从眼看就要跌入地狱的绝望中转变化为重新回到天堂的喜不自控,长嘶一声,极度兴奋的一头扎进火焰中,四蹄在塔壁上连蹬,掉转身躯逆空而上,再从熊熊火光中出现时已在男子身边,然后仰着脖子蹭了蹭男子的左臂。 男子似并未理会它的讨好,将目光落在塔底向着两侧大开的石门上说道:“那里就是那条路的开端,然后一路向下就可到达那把断剑的所在之处,再往后便有着一条通道,直通机关城外。” 男子站在火焰之上,身体与石塔垂直。莫小九骑在白马之上,身体与地面垂直。莫小九皱了皱眉,觉得这样谈话似乎很别扭,便夹了夹马腹想让白马向下沉一些,好让自己的脸与男子的脸在同一条线上,可某马却不为所动,于是只得作罢。莫小九说道:“晚辈看过机关城的地图,乃是成沙漏之形,可为何进入下半城的入口却在墙壁上,而通往城外的路是在下方?” 男子侧头看了他一眼,说道:“能走到这里,说明你们的地图没有错,但进来之后你如何辨别何为上何为下?难道你以为你站立着,脚下便是地面的方向?机关城之神秘远非你所见,也非你能够想象。” 对于机关城,莫小九在来之前从未有过听闻,所有确无了解,就连为什么没有经过少年口中的几十条走廊就到达了这里他也想不通,但既然已经来到了此处他也懒得再去想,看向塔底的大门道:“既然就要进入那条九死一生之地,可否请前辈先解开我体内的束缚,让我可以开启灵轮。” 话音刚落,他玄海中的胀痛便突然消失,全身一阵轻松中后背传来如有风从体内涌出的感觉,而后光芒一闪,两道灵轮逐一凝聚了出来。他拱手道了声谢,说道:“那么接下来就有劳前辈了,若是我们两人能出去,此恩,晚辈永世不忘!” 第一百零六章 诡丝(上) 门外热浪灼脸,门内熊火如海,除了耀眼火红外再不见他物。几人贴着塔壁上窜动的火舌落下,男子站定后看着门道:“此塔内的火是从机关城之下的地中引来,非凡火,进去之后千万不要离开白马,以不然以你们修为境界的星辉抵御不了十息时间。” 莫小九凝重点头,即便男子不说他也能清晰感觉到门后火焰的危险。从塔顶一路来此,塔壁外涌出的火焰都是红黄之色,然而眼前的火却是一片炽白,可想而知其温度高到了何种程度。他道:“敢问前辈,从这里下去需要多久才能到达纵剑所在之处?” 男子未答,走至门前一步便跨入了偶尔暴涌而出的火焰之中。白马嘶鸣一声扬起前蹄,紧接着后蹄发力,身躯腾起半空,如飞一般向着门内跃去,途中,其全身全身长长的鬃毛突然逆空向上,密密麻麻如海中漂浮的水藻将背上两人围在了中间,莫小九本以为是因跳动产生的风所至,却没想到当得四道蹄声响起,白马窜入茫茫大火落地后周遭的鬃毛也未垂下。 在他下意识的疑惑之际,白马每一根鬃毛上忽有白光闪烁,而后,每一根鬃毛上闪烁的白光向着左右扩散相连,竟是形成了一片环绕着两人的光幕,光幕上有浓烈的寒气涌起,周遭炽热得无法形容的火浪卷在其上发出噼噼啪啪之声,看似要在呼吸间将之摧毁,但持续良久竟是没有一丝火苗能够窜入。 茫茫火海如墙,视线根本不能穿透汹涌浪卷的火焰,然而白马却似乎是能够看清一切,又或许是对这里熟悉至极,没有任何迟疑的将四蹄踏在石塔内壁,朝着下方急快奔去,待得追上不远处的男子后才放慢速度跟在其身后不急不缓的前行。 莫小九眯着眼,将视线凝成一束,透过身前密集鬃毛间的缝隙极力看去,只见处于分魂状态的男子负手身后,足不沾地的飘飞向前,四周火焰在与之相距一尺来许的距离便被无形的力量挤开,没有一丝碰触到其身体。下一刻,男子速度骤然加快,带起强烈呼啸向着下方极掠,身体更是如刀一般将所过之处的火焰生生劈成了两半。 白马嘶鸣一声,四蹄翻飞如风,长长尾巴扯得与马背齐平,速度之快竟是毫不落下风。 如此疾行良久,莫小九发现前方本是茫茫的纯色之中有一缕红色乍隐乍现,待得距离拉近之后定眼一看,才知那是一根比头发还细,比血还红的丝线,那丝线不知有多长,沿着塔壁一圈一圈成螺旋状向着塔下深处延伸,隐没在了浓浓的火焰之中,其上没有任何能量波动也没有任何诡异气息弥漫,但却使得四周烈火不能靠近,火焰在涌近一定距离后便如撞在了墙上朝着其他方向飘散。 男子止步站定,从极动变作极静,似不受惯性影响轻若无物的站在火焰中,身体微微起伏。他看着血红色的丝线,脸上浮现出各种情绪,有对造出如此神奇之物的上天而惊叹,有因不明此物为何物的迷茫,还有些许对于此物的恐惧。 待得几个呼吸之后眼中重新归于平静,他才侧头说道:“这根丝线就是来自我所说的那团拳头般大小的红雾,曾记得我给它取名为‘无极’。” 白马轻踏四蹄走到旁侧,吸取了上次的教训,它刚才一直紧紧盯着男子,深怕一个不小心又撞在了主人身上,不过好在这种事情没有再次发生,于是它高高的扬了扬头,得意的嘶鸣了一声。而莫小九则是瞳孔骤缩,心脏骤紧,虽然那丝线上没有散发出一点让人害怕的气息,但他心中却仍是有恐惧渐起,化作寒意向着周身蔓延,心想这除了颜色红得过度外并看不出有奇异的丝线难道真的如男子口中所说的那般恐怖?他道:“为什么取名为无极?” “我只记得为它所取之名为无极,而忘记了取这名字的原因。”男子摇了摇头踏着火焰缓步而行,背上有一缕缕能量渗出,凝聚如白色的水,形成了一个水球,水球向侧飘动,将白马以及莫小九两人包裹在了其中,说道:“从这里开始,白马的能力已经不能保证你们安全,这些能量为我星辉凝聚而成,只要不碰到红色丝线不离开我十丈之外,我分魂不散它便不会破裂。” 说罢,他身形一转,以头朝下俯冲,心念一动,包裹着白马和两人的能量球便紧跟其后冲进了火焰之中,冲进了那一圈圈向着塔底伸出螺旋而去的红色丝线之中,以更快的速度继续前行。见此一幕,莫小九大感神奇,从未想过星辉在离体之后居然还可以这般使用,而身下白马却似乎是见怪不怪,马眼中没有惊慌,马嘴中没有嘶鸣,反而曲起四蹄,如趴在地上一般休息了起来,同时马鼻中发出声响,仿佛在嘲笑背上之人的孤陋寡闻。 男子带着身后能量球如风极掠,如激射的箭矢在重重火浪中穿梭,直到如此又两个时辰过去,当得前方火焰不知为何突然有转弱的迹象,而周围螺旋的红线越来越密集之时才逐渐放缓了身形,说道:“再往前不远便是火海尽头,便是那把纵剑和无极的所在,当然也有可能是你们的葬身之处,我再问一遍,你们做出的决定是否不再改变,若要反悔此时还来得及。” 莫小九很紧张,先前已经逐渐褪去的恐惧又如返潮的水涌遍了全身,不过他仍是咬了咬牙摇了摇头。 男子没有回头看,但却知道了答案,唇间不由无声一叹,心道,兄长你若知道这里发生的一切,请不要怪罪为弟,一来为弟确实狠不下心再将亲侄女推向死亡,二来他们宁愿面对无极也不愿面对你,或许这真的是上天之意命运捉弄,不想让你苏醒,不想让我族重返人间。不过你放心,既然你女儿已经回来,那么我一定竭力她送出去,一定让她报得大仇。 最后一层火焰被撞碎,几人卷起火浪冲出,前方景物一变,化作满眼深红,男子身形一停,凌空漂浮,莫小九透过眼前能量球的能量壁看去,只见前方一个巨大的血色球体几近充满了几十丈的塔内空间,与塔壁之间只留下了不到两指宽的距离,凝神细看,却全是无尽纵横交错、相互缠绕的丝线,细线层层相叠做着极快而无规则绕动,可诡异的是,如此高速之下不但没有发出任何声响,就连身后火焰跳动所带起的声音似乎也被绞成了粉碎消失不见。 男子不知是多少次来此,不知多少次看过这番景象,但眼中仍是露出了震撼之色,待得许久才隐没了下去。他深深吸气,压下心中同时升起的骇然,说道:“这便是无极,恐怖到可以绞碎它碰到的一切物体、**,甚至是并非实体的分魂。” 莫小九仰头看着眼前的庞大血色球体,充斥在体内的恐惧经过颈间爬满了脸,那无尽丝线的极快绕动让他感觉自己是在从高山上滚滚而来的雪球之下,有着瞬间会被吞没的错觉。他双腿有些发软,身体在后方灼热火浪的镣烤下却依然泛起冰冷,使得全身皮肤阵阵收紧,寒毛倒立,喉间不断发出吞咽的声响,心想这到底是什么鬼东西,竟然连不是实体的分魂都能绞碎,这要是真的吞入腹中,岂不是眼都来不及眨就去和阎王下棋了? 他声音明显有些颤抖的看向男子,“这 这东西要怎么吞下?” 男子看向血红色的球体,视线似从两根丝线之间穿过,到达了深处,说道:“这只是无极的扩散状态,本体与断剑之源在中心处,若将之吞下,你眼前所见自然会消失,尽数收于你的体内。” 听他话语,莫小九仿佛想象出了这些锋利无比的丝线进入腹中之后自己刹那间被绞成碎屑的惨状,脸色顿时苍白如纸,问道:“那 那若是成功,这东西进入腹部之后最终会停在哪里?” 男子说道:“人的玄海亦小亦大,从外看小如拳头,从内看则阔于天地,最后当然停留于其中。” 莫小九后心肌肉一阵抽动,“那它要是在玄海中爆开成现在这模样,我岂不是就废了?!” 男子侧头看他,说道:“若是那样你已经神魂俱灭,还何来废不废一说?怎么?后悔了?” 莫小九有后悔之意却没后退之路,因腭侧肌肉僵硬而磕动了几下牙齿,说道:“去下半城多半是死,在这里或许还有一线生机,即便是后悔了又能怎样,我们有得选么,还是恳请前辈竭力相助,帮我们度过这一难关。” 男子转过身以面相对,将目光落在倪儿身上,沉默了良久后说道:“我可以竭力相助,甚至可以舍掉性命换一丝你们离开机关城的希望,但前提是她必须答应我一个条件。” 莫小九闻言正在想会是什么条件竟然让得男子愿意做出这般牺牲,便听倪儿开口问道:“你要我答应什么?” 男子没有即可回答,而是微仰起脸紧闭上双眼,待得再睁开时,其中有怒意翻涌,有经过了无数年也不曾忘记的仇恨,声音冷得如结了一层霜道:“记住一座名叫天陵的城,记住一个名叫凌天卫的人,待你实力足够后第一时间杀了他!” 第一百零七章 诡丝(中) 莫小九十八岁之前谦叔不与他说天下之事,十八岁之后只是提及了丝毫便被东方世家的人抓走,然后又送入了火雀宗,所以他并不知道天陵城在何处,凌天卫是何人,更不知道与倪儿有什么关系,于是问道:“为什么?” 男子凝视着倪儿,说道:“因为凌天卫与阙谚勾结,灭了我们整个种族。” 莫小九皱眉,种族被灭无疑是血海深仇,但将如此担子压在一个小女孩身上似乎太过沉重了一些,再则,从其父的事情来讲,倪儿可以说是已经被逐出了族群,又凭什么背负这些血淋淋的过往?他道:“她才不过七、八岁,这担子恐怕太重了一些吧?” 男子却是道:“我虽然记不清兄长不惜牺牲女儿为代价也想要醒来的具体目的,但隐隐能猜测到是为了这深仇大恨,如今兄长不一定能成功苏醒,这责任自然就落到了她的身上,而且即便是不去理会族人们在天不安宁的灵魂,她也应该为了其母亲杀了凌天卫这个人。” 在倪儿心中,她被活埋的时候那个叫做母亲的人肯定也知道详情,而且说出来后眼前男子也没有反驳,虽然听到那个将自己带来世上的人已经死的时候心中很痛,可仍不觉得这便是她必须背负深大仇恨的理由,说道:“她虽然生了我,可也并没有阻止你和那个所谓的父亲将我活埋,所以我不会去替你们报仇。” 男子抬脚凌空踱近两步,脑中竭力的整理着遥远的记忆碎片,说道:“我若告诉你,你的母亲并不知道你被活埋之事,你又会怎么做?” 莫小九感觉怀中倪儿的小小身体有着明显的一颤,不过很快便恢复了正常,她道:“我凭什么相信你?” 男子拿不出任何证据,就连他自己都不知道脑海中模糊不堪的记忆是对是错,不过或许并不需要证明,这小女孩的心中就会埋下一根引线,然后随着年龄的增长被一点点点燃,于是他并没有多说什么,只道:“我没能力让你相信,但总有一天你身体中的血脉会让你知道我所说之话是真是假,其实说来我也并不用你答应什么,相信总有一天你自己都会去手刃了仇人。” 说罢,他转身向着无数丝线形成的庞大血色球体,心念一动,莫小九立即不受自己控制的漂浮了起来,穿过了能量球飞上了前来,紧接着他抬手向后方火焰一指,白马瞬晓其意,四蹄一扬,掉转马头长嘶一声便窜进火海,在倪儿还未反应之际消失在了层层火浪之中,一刻不停的朝着来路返回。 莫小九一怔之后便明白了过来,他此举无疑是想将倪儿带到安全的地带,可随即一想又不禁皱了皱眉,那能量球体不能超过男子十丈之外,而此处距离火焰中丝线出现的地方远远超过了这个数字,那么待得球体破碎,以白马的能力又如何保证丫头的安全?于是说道:“白马的确神奇,但能量球破碎后前辈怎样保证她到达安全的地方?” “我已将一部分力量注入白马之体,足够保证她安全。”男子凌空而行,朝着密密麻麻绕动的丝线走去,途中,其身上光亮突然大声,化作如一轮烈日般耀眼,然后光芒向后发散,落在莫小九身上再度形成了一个能量球体,不过此球体为深白之色,一看便远远强过之前。他突然一步跨前,落下之后如跺在地面发出砰的一声闷响,身体一倾,陡的加速冲出,形如利箭快似闪电。 与此同时他左手负于身后,右手并指伸出,一道光从十指与中指上迸射,延伸出十丈左右,形成一把无柄光剑插进密密麻麻的丝线之中,所过之处血色丝线仿佛看见了什么可怕之物,纷纷向着四周散开,极快的露出了一条能容两人通过的通道,他声音从身后连接着能量球体的光线中传来,说道:“我本体离不开塔外空间,所以只能用分魂来此,而分魂之力只可以在无极之中坚持几百个呼吸的时间,所以你必须在这段时间内吞下其本体以及那把断剑的力量之源。” 能量球在男子身后,莫小九在能量球之内,他透着白色光壁看着周遭近在咫尺无尽绕动的血色丝线,脸色不受控制的一阵阵苍白,说道:“前辈,你到底有什么办法帮助我吞下无极和纵剑的力量之源?成功的几率又有多大?” 男子不语,身上光芒一闪后速度再次加快,并非实质的衣衫袖角狂乱卷动中不过两个呼吸时间便不知掠出了多远,进入漫天血色丝线的深处,而后,他手中十丈来长的光剑一收,没有任何征兆的止住了身形,看着前方不远处无尽红色中的一线白色道:“那里就是断剑以及断剑力量之源和无极的所在,只要再向前一步你便可以看清它们的模样。” 莫小九极目望去,只见前方某一处,无尽的丝线围绕成了一个圆形的洞,洞中有着一线白色如光,那光并不刺眼反而很淡,然而却让人看不清其具体模样。 他收回视线正欲询问,忽感身体一晃,原是男子一脚抬起,一步跨出了十数丈距离,待得再停下,那光已然清晰的显现出了本体,乃是一把无柄断剑,此剑长约两尺宽三指,整把剑光滑如冰,在下半部靠近极不平整的断裂处,剑身上有一个洞,洞很不规则,就像是被人生生抠掉了一块,洞中有一团不到三分之一拳头大小的红晕,红晕中正有两缕红色延伸而出,没入了周遭的密麻丝线之中,想必就是形成庞大血色球体的源头。 红晕之中又有着一水滴,水滴指尖大小,缓缓蠕动,散发着淡淡的颜色,奇异的是,四周偶有锋利如刀的丝线急速从中切过,然而诡异的是并不能伤及其分毫,更别说将之绞碎,仿佛这似水非水的水滴之中似蕴含着无比诡异磅礴的力量,不惧无极之恐怖。 莫小九眼神一凝,在见之第一眼便想到了来时那棋盘上,使得雕像手中断裂长刀重新凝聚的乳白色光芒,他看向男子道:“敢问前辈,这水滴是不是有着将破碎之物重聚的能力?” 男子闻言有些意外,不知他是如何知晓了这水滴的能力之一,侧头道:“你是见过还是曾有听说?” 得到答案,莫小九终于是知道了雕像手中刀上的乳白色光原来是出自这里,说道:“在来时的路上偶然见过。” 男子点了点头没有详问,脑中依稀记得当初阙谚制造机关城的时候是用尽全力将这水滴分了少许出来,融入了一些机关之中,目的便是防止有强者闯入,误将棺材里的兄长释放,眼前少年从外一路来此,有见过倒是不足为奇。 他转回头重新将目光落在那团红晕上,凝了凝神道:“我现在全力将它取出,这期间你不得有丝毫乱动,不然若引得两者之间的平衡被打破,不但你我分身碎骨,这机关城也会化作尘埃。” 莫小九本想问这红晕在外,水滴在内,入口后如何能保证急速绕动的丝线不将血肉绞碎,听他此话不由将涌至喉间的话吞回了腹中,心想如今只有眼前一条路可走问了又有何用,索性把心一横闭嘴点了点头,不过他并不能做到丝毫不动,因为恐惧如锤,正撞击得他身体控制不住的颤抖,冷汗汇成小溪一缕缕贴着衣衫而流。 男子抬起手,那把光剑再度出现,虽然不如之前一般十来丈长,但却一分为二,二分为三,三分为数,眨眼间便化作了密密麻麻一片,随即无数的光剑开始相靠,排列为柱形旋转,速度越来越快,快得只能看见一片光,而后,光上陡然暴涌出磅礴的能量将周围无尽的血色丝线推出了几丈开外,就如是水中突然出现了气泡,将水狠狠的挤了开去。 下一刻,他身形极动,带起几道残影从光剑旋转形成的通道中穿过,闪电般伸出的手上剧烈的能量翻涌,赫然抓向了断剑剑身中的那团红晕,成爪的五指一点点接近,然后在一接触的刹那便有异变突起,整个空间一阵震动中,周遭密集得形似血海的无尽丝线如水压破了水中的气泡,凶猛向着两人狂涌而来。 莫小九大骇,瞳孔以可见的速度缩至了针眼大小,额头上豆大的冷汗瞬间冒了出来,经过眉间沿着脸颊一滴滴坠落,心想这些丝线要是临体,恐怕不需一个呼吸的时间自己就得被绞碎成一片血水,甚至是碎成一片血雾,不过幸好,就在他身体发僵,心神俱颤之时,男子与旋转的无数光剑之上又有无形而磅礴的能量荡散,生生撑住了四周碾压而来的丝线血海。 莫小九提到嗓子眼的心终于是稍落下了几分,再回头看男子,见他五指间如有吸力,已一点点将断剑中包裹着乳白色水滴的红晕吸了出来,拖着两根垂落的丝线上下起伏的漂浮在掌心之中,他双眼凝重的看着手上,犹如身上顶着千万斤巨石般极慢的转过身,一步步向回走来,原本几丈距离却用了漫长的时间,似深怕动作稍大便会引起变故。 第一百零八章 诡丝(下) 男子在莫小九身外的能量球外站定,虽然是在半空但落脚仍是很缓很轻仿佛怕发出一点声响,他唇间未动,声音却在后者耳中响起,“我现尽最大可能将它同时送入你体内,但最终能不能成功就只有看天意了。” 话音落下,他赫然抬起左手成掌向着胸口击下,没有拍打之声,没有能量波动,然而并非实质的身体却在刹那间暴散成一片光点,就像是有人在半空中泼出一片白色的沙子,洒向了四周,隐没在了漫天的血色丝线之中。 这一变化来得突然来得太快,莫小九还未反应过来就感觉到身体一紧,似被一只无形的大手狠狠捏住,除了眼珠尚还可以轻微转动外,无一处能够动作。 再看周围,密集成血海的丝线不再绕动,凝固成了某种运动中的形态。前方无数光剑不再旋转,清晰可见每一把的模样。就连包裹着身体的能量球上原本流动的光华亦停止了下来,散发出的光芒更是一缕一缕如被冻结在了半空。莫小九心中对于无极丝线的恐惧未消,对于眼前这一幕的震惊又起,他知道这一切乃是男子所为,但却不知道男子是强大到了何种程度才能让如此庞大的一个空间瞬间静止。 静止只维持了一个呼吸,不过正是这一个呼吸的时间,莫小九的嘴不受控制的大张了开来。 正是这一个呼吸的时间,漂浮于眼前包裹着乳白色水滴的红晕被一层凭空出现、隐约可见的能量覆盖钻进了他的口中,顺着咽喉没有传来任何感觉的滑进了腹中。 也正是这一个呼吸的时间,他在陡然感觉体内如灌满了水一般鼓胀了开来后闭上眼失去了意识。 在失去意识的同时,他腹部中的那团红晕如灌了空气般极快的膨胀扩张,一根根丝线开始绕动,似要将这个胆敢吞噬它的人绞成粉碎,不过却被外面覆盖包裹的那一层隐约可见的能量给生生的挤压了回去,以至于如此反复多次都没能成功接触到胃壁,更别说伤及血肉。 然后,能量层上某处,有一点向内凸起变化,竟是形成了一只极细的手臂,手臂不断拉长,仿佛有意识一样灵巧的穿过每一根丝线间的缝隙向着中心处的哪一点乳白色延伸而去。 能量层形成的球体不大,所以被禁锢在里面不得膨胀扩张的那团红晕也不大,而那只细小如发丝的手臂穿梭的速度又快如闪电,所以只是眨眼不到的时间便临近了中心处的那一颗乳白色的水滴,紧接着手臂前端一分为五,演变成五根手指,猛然将水滴抓在了掌心,没有发出声响中将之捏碎成了无数更细的水珠。 无穷无尽的水珠四散,如漫天之雨洒向了同样漫天的丝线,一颗颗落在其上,开始附着渗透,发出一片乳白色的光芒。 光芒起时,整团因丝线绕动而翻滚的红晕有一刹那的停顿,然后继续翻滚,不过速度却是较之前有明显的减缓,又过了不知是片刻还是多久,光芒亮了一分,使得红晕再一次短暂停顿,再继续,速度便又慢了一分,如此反反复复,莫小九在昏迷中暂时还感受不到什么痛苦。 再看体外,他的两边嘴角挂着两根红色丝线,这两根丝线一头连接着他的体内,一头没入周遭无尽血色之中,因为其上亦有着男子留下的能量形成的两根空管,所以并未划破他的皮肤和肌肉,而是诡异缓慢的向着口中而去,如是腹中的那团红晕正在转动,一点点将之扯入。 丝线向着其体内进入一分,四周的丝线血海中便会少一分,只是,于充满了诺大空间的庞大之体而言,肉眼完全不能得见。 半空中有一片光点浮现,慢慢凝聚成了男子的脸,他看着双眼紧闭身体漂浮的莫小九,紧皱的眉头逐渐松开,脸上泛起了庆幸之色,然后又化作光点飘散,待得再度出现,已经是在熊熊火焰之中白马之旁,然后不用开口,白马便掉转马头四蹄翻飞,穿过重重火浪奔出了石塔塔底的石门,一路向上来到塔顶小辇前,沿着那条还没有消失的微光白绫进入到了壁上壁画的一只瞳孔内。 白马四蹄落地,旁侧漂浮的脸化作一束光窜入前方如雕像而立的男子本体,随即,男子灰暗的眼恢复了正常,但却是脸色陡然苍白,一缕缕血水从口鼻中溢了出来,经过下颌坠在地上,发出啪啪之声,他踉跄了几步扶着洞壁站稳,又是一口鲜血喷涌了出来,染红了他抬起准备拭去血渍的手上一大片衣袖。 白马见状低下头拱了拱他的手臂,马嘴中传出一声不同于以往的嘶鸣,马眼中更是因相隔多年再一次见到主人受伤涌起了惊慌,四蹄不安的原地踏动。 倪儿从马背上跳下,细眉紧蹙,小脸几近没有血色,紧攥着五指的双手明显在颤抖,被牙齿咬住的唇间亦有一缕血丝滑落。她不关心眼前这个叫做叔叔的人是以完整的分魂出去,却只剩下了一张脸回来,她关心的是莫小九为何去了就没有再回来,害怕的是莫小九再也不会回来。她小小的身体,迈出的脚步落下发出重重的声响,喉中传出的声音很沙哑,可想问却又问不出口,恐惧到不愿听到的答案。 男子扶着洞壁,良久才恢复了一丝力量,勉强站直了身体。他看向倪儿,有些艰难的开口道:“很幸运,我做到了将那团红晕和断剑的力量之源同时送入了他的体内,若不出意外,他会活下来,虽然不知道时间长短,但最终会醒来。” 若不出意外并不是不出意外,所以倪儿的担心没有丝毫减缓,背后的三道灵轮失去了力量支撑一般散去,身体一软,向后撞在了白马的腿上跌坐在了地面,紧攥的指间有红色流淌,她低头盯着怀中衣衫间露出来的几张符咒一角良久,而后站起身走到洞口,看着深渊中火光喷涌的石塔,眼中有着两颗晶莹坠落,划过了小小的脸颊,在脚尖绽开成了泪花,“你说了来年带我看烟花,说了带我看雪花,你要是不回来,我永远不原谅你!” 男子扶着白马上前,他有些想知道女孩与莫小九之间都经历了什么,感情竟然会超过体内血脉的呼唤,但他与倪儿很生疏,所以没有问,而不问就不会有答案,且估计即便是问了小丫头也不会说,于是站定后沉默了片刻,将目光落在了还被力量束缚在半空中的顾公子、少年以及小辇后的东方问天等人身上。 他如今分魂严重受创,坚持不了多长时间便会命陨,到时这些人就会恢复自由,就会冲进石塔,甚至有可能进入下半城威胁到兄长的性命。 他放开扶在白马颈间的手负于身后,看着几人开口道:“我立誓不再杀人,所以现在送你们回到进入这里之前的地方,至于能不能活着出去,那便看你们的本事了。” 顾公子等人虽然力量被压制,但仍能明显的感觉到充斥在整个空间中的无形力量在男子进入石塔后不久便开始出现了紊乱,有着松动的迹象,每个人都隐隐的猜测到了原因,也正是因此,都在担心眼前这个虽然受伤,但仍是强大的让恐惧的人会在下一刻下杀手,此时听他如此说不由得皆是长长的松了一口气,纷纷拱手鞠躬道:“多谢前辈。” 男子不语,手一抬,便有一人如被空气拖着向着上方升起,不多时就消失在了茫茫的火灵石光亮之中,手再一抬,就又是一人朝着头顶远处看不见的洞口飞去,如此一个接一个,几个呼吸的时间便有四人离开,但当得轮到东方问天之时,倪儿却是出声阻止,而后五指张开,黑雾涌动中将两把丈余长的黑色大刀凝聚了出来。 她跨前一步临近精铁墙壁边缘,脚步落下时眼中有冷冷的光亮浮现。莫小九杀了东方武,这两人要杀莫小九,所以她要杀了这两人。她踏上微光凝聚成的白绫,向着小辇走去,临近后跃上了车顶,背后长发飞动中三道灵轮逐一出现,说道:“他们不能走。” 之前来时,躲在辇后的东方问天便认出了莫小九就是惊符门的小九,便是杀害东方武的凶手,所以自然知道这个小女孩欲意何为。其身后的随从脸色一变,铮然抽出腰间的佩剑,怒道:“你想做什么!我们可是东方世家之人,朱雀帝国皇室!” 倪儿不知道朱雀帝国是什么帝国,更不知道东方世家有什么可怕,所以在车顶边缘站定后手中长刀一扬便有光芒闪烁,凝聚成刀芒吞吐而出,直取两人身体。 两道刀芒从刀尖飞出,如成形的风带起呼啸穿过周遭属于男子的无形力量,掠过不远的距离首先奔至随从的身前,毫无意外的击断了他上挡的长剑,破开了胸膛衣衫,从前胸透入后背透出,带起两蓬血雾在半空绽开。 第一百零九章 男子与女子之战 随从本是五道灵轮强者,估计他无论如何都没想到临了会死在一个三道灵轮破玄修为的人手中,且还是一个七、八岁的小女孩,所以当得鲜血在胸前胸后如红花一样绽放时脸上眼中还交织着愤怒与恐惧的神色,那一声咆哮在四周回响着不甘。 血雾前后喷溅,后方溅在半空,前方则溅在东方问天的背上,溅在他的右边侧脸上,溅在他的右眼眼角之中,溅起了他作为朱雀帝国皇族从未有过的害怕,溅起了他在一个小女孩面前升起害怕的羞愧和羞辱。 不过,如身旁死后还站立着的随从所说,他乃是复姓东方,生来就有着别人不具备的高贵身份,骨子里有着别人不拥有的高傲骄傲,所以在恐惧即将蔓延开来之际便生生将之压制了下去,手里抓着琵琶仰起头,冷声道:“我在黄泉等着你们!” 倪儿抬手扬刀,刀芒再聚再出,直奔东方问天胸膛,然而,在下一刻却是变故陡生,一声铮然颤响传来,带起如弧形刀刃一般的能量涟漪向着周遭荡开,所过之处先是黑刀发出的刀芒破碎,随即空间中无形的能量开始如无数叠加的布绷紧,然后开始一层层破碎,开始化作密密麻麻的隐隐可见的光点飘散。 刀刃一般的弧形涟漪贴着黑色大刀刀身而过,砰然击在刀格之上,瞬间将刀柄推离掌心,撞向倪儿的胸膛,不过却在即将临体之时骤然停住,仿似突然被一只无形的大手抓住,生生定格在了半空,则是壁画瞳孔中的男子一步跨过了遥远的距离,来到了马车顶上,双目一睁双手一合,无形的力量便如两座大山合拢,紧紧的夹住了长刀。 这时,又一道嗡然之声响起,琵琶上第五根琴弦剧颤,一束光迸射而出,凝形成了在石台前出现过的虚影女子,女子嘴角依然勾着一抹冷笑,抬手一指,那道弧形能量光芒一闪,赫然从两侧夹拢的无形能量中狂猛挤过,刹那间推动着刀柄击在了倪儿的胸膛上,巨大的力量如潮,砰然将她的身体撞得倒飞了出去,撞入了后方男子的怀中,噗的一声喷出了一口鲜血。 黑色长刀脱手化作黑雾,凝成一束缩回倪儿的掌心,她苍白着脸站直身体抹去下颌的血迹,先是看了看虚影女子和望着手中琵琶怔神片刻露出狂喜的东方问天,然后抬头看向男子,说道:“我要杀了他。” 男子不答,眉头紧紧皱在了一起,东方问天来时他便看见了其手中的琵琶,也知道就是上方入口处石台上的那一把,可却没想到琵琶离开了石台还能自行攻击,更没想到竟然还认了眼前的这个青年为主。此琵琶为阙谚所放,目的是为了镇守这里,以防有人闯入,误将自己释放,虽然攻击力只相当于一个六道灵轮巅峰的强者,但以自己眼下重伤之体根本就没有把握取胜。 东方问天脸上的喜色渐收,冷厉渐起,从男子没能抵挡住虚影女子的那一道攻击来看,便可清晰感觉出两者强弱,他嘴角勾起冷笑,背后灵轮在破碎的无形能量中撑开,心念一动,第五根琴弦再度剧颤,虚影女子拖着长长的衣尾一跨步便掠上了小辇之顶,双手齐齐向前一探,成掌击向两人,速度之快犹若闪电。 男子神情一凝,一步跨前,左腿向后一勾,将倪儿勾得倒飞而去,沿着微光形成的白绫落在了壁上壁画的瞳孔之中,紧接着双掌亦是探出,砰砰两声击在了袭来的虚影双掌之上,下一刻,交击之处有光浮现暴散,强烈得使人睁不开眼,与此同时浪涌出的狂猛能量更是引得整个空间剧震,震得石塔摇晃,震得上方有火灵石坠落,然后满目坠落的火灵石因并未尽散的无形能量而漂浮在半空。 噗然之声连续响起,一蓬蓬鲜血在光芒中浮现,如一朵在白纸上盛开的巨大红色花朵,然后,男子从漫天的白光中倒飞而出,臂上和胸膛的衣衫已消失不见,皮肤绽裂,有鲜血一缕缕从裂口中渗出,染湿了半个身体,他在半空急退,每一步落下都像是踩在地面,发出沉重的声响,但饶是如此,也没能止住身形,直到撞在了远处的墙壁才停了下来,力量之大竟是轰的一声直直将精铁打造的墙壁撞得凹陷了下去。 他吞下喉中上涌的血气抬头前看,待得光芒散去,只见小辇已经破碎成屑,虚影女子因是遭受重创变得若隐若现,而受到波及的东方问天也被狂猛的能量卷至了对面的墙壁上,同样砸出了一个浅浅的凹坑,不过或是有琵琶的保护,从表面上看不出是否受了重伤,只是脸色苍白嘴角有血,红衣上有着许多像是被刀劈过的口子。 见此一幕,倪儿从壁画的瞳孔中跃下,在即将破碎消散的微光白绫上几个起落便来到了已经矮了一截的石塔顶端,冷冷的看着对面从人形凹陷中爬出来的东方问天,双手五指需握,黑雾在掌心涌动间将双刀重新凝聚了出来。 男子反手在壁上一拍,身形从壁中掠出,落在倪儿身边后抬起双手相对一点点合拢,这一合,速度极慢,似双掌之间有着一个无比坚固且看不见的球体,又似周遭有着一根根坚韧的线拴住了手臂十指,以至于他相向的双掌每进一分都要用尽全部的力量,以至于他衣角头发狂乱,额头脸上有汗珠滚滚而落,如此持续片刻,整个空间突然变得粘稠了起来,就像是有无尽的水凭空出现。 再过片刻,随着双掌的一点点靠近,如在水中的粘稠感越来越强,东方问天清晰的感到身体仿佛坠进了泥沼,先是皮肤肌肉开始逐渐发紧动作变得迟缓,呼吸也变得不顺畅了起来,然后心脏上传来如被捏住的感觉,开始有着无力跳动的迹象,他大骇不已,急忙想要去抚动琴弦,可眼角的余光所见却使得刚抬起的手生生的停在了半空。 只见,塔顶上男子需对的双手周围,空间中无形的能量开始崩碎坍塌,如镜子破碎,出现了很多不规则的面,将他的十根手指折射出出了无数影子,进而,坍塌的面积开始扩张,犹如倒在地上的水向着四周蔓延,速度之快不过几个弹指时间便覆盖出了极远,所过之处,原本漂浮在半空的小辇碎屑像是被看不见的刀划过一般,再度变成了更小的粉末。 东方问天惊慌至极,再顾不得细看,赶忙将五指落于第五根琴弦上,用尽全力勾起放开,传出前所未有的震耳颤响,琴声起,仿佛给虚影女子注入了生命力量,原本若隐若现就要消散的身体突然光芒大亮,她轻飘飘的抬起手,一把凝聚如实质的剑出现在了指间,然后随着不急不缓的脚步向前刺出,剑尖过处,一道反弧形的光向着左右极快延伸,竟顿时挡住了那坍塌着蔓延而来的无形能量。 剑继续向前,剑尖稍有停顿便越过了反弧形的光刺在第一片不规则的半透明如镜的面上,然后将之挤开击在了第二片手指般大小的面上,紧接着是第三面、第四面,如此反复,由光凝成的剑竟然是在坍塌破碎的能量之中生生挤出了一条通道,直对准男子的胸膛而去。 虚影女子并未跟着剑而进,而是向后飘动凌空停在了东方问天之前,她抬手指向剑首,剑便骤然加速,势如破竹的袭近了男子的身前,同时左手向一招,琵琶上原本已经断裂却不知何时自动重新连接的第五根琴弦再度断裂拉长延伸,化作数不清的丝线飞射,发出尖锐呼啸,如针一般一根根扎入了坍塌的能量之中,朝着塔顶上的两人围袭而来。 见状,男子颈间额侧青筋暴露,一声咆哮出口中双手上光芒大盛,将相对的双掌猛压,随着他的动作,身前空间中的能量坍塌得更为剧烈,折射出密密麻麻纵横交错的光挡住了那小蛇一般窜来的丝线,与此同时四周墙壁上响起破碎的声音,精铁的壁面如纸张褶皱,继而破裂成屑,化作铁块铁沙掉落,人形凹陷中的东方问天首当其冲,背后红衣化成粉末,背上皮肤鲜血迸溅,不过好在他反应不慢,第一时间冲了出来,摇摇晃晃的踩在半空中,洒下了一路鲜红。 倪儿视线透过坍塌的空间看向踩在半空中踩在属于男子的能量上才不至于坠落的东方问天,蹙紧了眉头,说道:“这里相当于你的玄海,充满了你的力量,为什么你做不到第一时间杀了他?为什么对付不了虚影女子?” 男子没有回答,而是将相对的双掌再压,精铁墙壁前的坍塌的能量开始以可见的速度向着虚影女子和东方问天的后背蔓延,可就在此时,虚影女子嘴角从未变化过的冷笑忽然消失,整个身体开始变化,眨眼间化作了一柄巨大的剑向着两人疾飞而来,一路过处狂风凭空大作,呼啸如奔雷滚滚,坍塌的能量丝毫不能阻挡其势。 第一百一十章 黑棺上的脸 男子脸色骤变,抬脚勾住倪儿,用与之前一样的方法将之送入了后方壁画的眼中,然后一咬牙,提聚全部的力量将双掌合在了一起,发出砰的一声重响,这一声响让整个空间都突然变了色,不知从何处来的耀眼白光充斥满了所有地方,白光中袭近的巨剑剑尖与一双手相撞,暴散出更为浓烈的光芒,以及如潮水卷涌的狂猛能量。 白光持续很久,使得整个空间震动得巨响回荡不休。倪儿扶着洞壁才能勉强稳住摇晃欲坠的身体,她以手臂遮眼,双眼紧紧眯成缝想要看清楚外面发生的一切,却根本不能视物,只隐隐见得有无数黑影在茫茫白色中乱飞,估计应是崩毁的石塔和周围精铁墙壁的碎片。 旁侧白马长声嘶鸣,因光太强而不能睁眼,只得焦急不安的在洞中踏动着四蹄不断的转圈,它能感觉到危险,感觉到从未有过的危险,仿佛只要等到这光散去就再也见不到主人,见不到喜怒无常老是用笛子打它头的主人,可就算经常被折磨得遍体鳞伤欲哭无泪它也不愿失去这个相伴了不知多少年的主人。 空间的震动渐歇,尘埃落定,强光渐弱直至一点点消散,头顶上方的火灵石尽毁,周遭归于暗色,唯有深渊中被毁去了数十层的石塔上还有几近要熄灭之后又蹿升起来的火焰在跳动,照亮了顶端断墙上那一抹人影。 人影静静站立,从体形而定,正是男子。男子浑身鲜血淋漓,相隔如此遥远也能看见其身上有大片血水涌出,沿着腰间双腿汇聚在脚下蔓延,更可怖的是他的双手已齐肩断裂,正有两股刺眼的红色如柱向着下方坠落。 白马凄厉嘶鸣,后蹄一蹬便从洞中跃起奔了出去,经过高高的半空如滚石一般砸在了断墙上,砸瘸了一条腿,砸出了一条恐怖的伤口,但它全然不顾,用头拱着男子的胸膛,拱着男子的脸,马嘴中传出如人哭泣的刺耳声音,想要得到主人的抚摸和回答,甚至可以是打骂斥责。可男子已经没有了双臂,所以不能抬手抚摸。男子虽然睁着眼,可瞳孔中已无神光,所以不可能开口回答。 白马声嘶力竭,不断用头顶住男子手臂的断裂处,似想堵住那水一般涌出的鲜血。 白马因一只后脚断裂,所以只能用另一只脚支撑着身体,而前脚则不断的刨动着断墙,似想将其上染遍的红色刨开,可眼前那双脚下流出的血越来越多,仿佛江水不竭,所以它便咆哮着,愤怒着提起双腿狠狠落下,一遍又一遍,哪怕脚掌绽裂也不停下,似要将整个墙整个塔踏毁,因为看见这些刺眼的红色它会害怕、它会恐惧,恐惧自己已经失去了唯一的亲人。 白马眼中有泪,因为它知道主人已经死了,不可能再打它骂它抚摸它,它再怎么欺骗自己,眼前长久相伴的这个人也不会活过来,所以它渐渐停了下来,卷曲着身体仰起头,静静的看着男子,看着他无神的双眼苍白的脸色,看着他红色的身体红色的嘴唇,看着他的血不断流出染红了断墙,滴落塔中染红了火焰。 倪儿不想男子死,是因为只有他知道莫小九的状况,但如今已经死了,所以她便没再看一眼,更不会悲伤,也没有理由悲伤,她提着长刀将目光落到了对面在火焰的映照中闪烁着黄光的墙壁寻找着东方问天,但入眼一片空无,除了残破不堪的坑洞外并没有一丝人影,于是她沿着脚前的墙壁而下,来到了塔底地面,可寻遍了每一寸地方也不得所获,然后她抬头上望,发现极高处漆黑一片的地方有一点光,似乎是来时洞口所在的位置。 洞口原本没有光,此时发亮便说明有人逃了出去,便说明东方问天可能还活着。东方问天为什么没有死,倪儿蹙紧了眉头也没能想通,自己没受到丝毫伤害是因为在肆虐的能量中仍然保存完好的壁画上似乎有着无比诡异的力量,隐隐感觉到那力量如漩涡,将男子和虚影女子交手时所产生的狂暴能量尽数吸收,所以白马也安然无恙,但东方问天就算是靠着那把琵琶活了下来,可又是怎么离开的?总不能一步跨过这么高的距离吧? 倪儿只是下意识的一想,想不明白也就没再多想,收起双刀绕到了塔的前方爬上了一方从墙壁上掉落下来的铁块上,环着双膝看着两扇被砸碎的大门中熊熊燃烧的火焰,静静的等待着莫小九回来,却不想这一等就等了数十天,而在这数十天之中她的身侧多了个影子,那便是白马,白马守了男子很久,最终没能阻止尸体跌入火中烧成了灰烬,所以伤愈后依然伤心的它便陪在了不知以后会不会面临伤心的小女孩旁边。 也是在这等待的数十天之中,墙上壁画瞳孔中隐藏着的石碑内,血色长剑剑尖之下,一根小手指般大小、不知延伸到了何处、光滑得染不上丝毫尘埃的管道尽头,有一滴血滴落,划过半空坠在了下方红色地面上一具黑色棺材的一片复杂图案上,然后沿着浅浅的纹路缓缓流动,消失在了一个细小的孔洞中。 血滴滚入孔洞的一刹那,棺材的某一空白处突然渗透出了一片血雾,血雾在上方凝聚不散,持续片刻之后,无数细小如针尖的血珠像雨一般开始一颗颗泻落,在棺材上精致的绘出了一张人脸,人脸极为英俊,但诡异的是五官皆为红色,且头发亦为红色,唯一不知道的就是那紧闭的眼睛中瞳孔是否也是同样的红色。猛然,眉下的眼帘陡的睁开,露出了其下的眼睛,那每一只眼睛之中竟都有着三个瞳孔,瞳孔中有螺旋纹如漩涡,居然和塔外墙壁上的壁画一模一样,唯一不同的就只有大小。 人脸上的眼睛睁开,棺材中有一声若有若无的鼻息传来,似人在将醒未醒来之际所发出,而后便再无动静,不大的空间重新归于了寂静。 同样是在这数十天的时间内,残留半条命逃生的东方问天遭到了顾公子等人的伏击失去了地图,不过或许真的是因为皇家贵族气运非凡,他竟然是再次依靠着琵琶从两个六道灵轮和一个五道灵轮强者的手中逃脱,然而,最终是否能在经历了各种机关后成功的逃出机关城就不得而知了,但,他以血立誓,若能活下来,必定会向青龙帝国等人复仇,自然还有杀害了东方武的凶手,以及其身边那个小女孩。 东方问天半残半废的逃走后,顾公子三人也没有返回,他们来此的目的本就是为了地图,如今地图已经到手,自然没有停留的理由,于是一路寻着通往机关城外的出口而去,可行进了几天之后每个人的脸色变得无比难看,因为来时在所经之处留下的记号都不知为何消失不见,整个机关城的上半城就像是重新排列组合过一般,丝毫看不出原先的痕迹。 他们三人远去,却有一个人返了回来,那便是第一个被送出后藏在洞口外厚厚铁屑中的少年,少年从洞口跃下,经过随着男子死亡而消散了无形能量的空间,速度越来越快,带起呼啸之声坠下,待得双脚落地之时砰然在地面踩出了一片蜘蛛网般的裂纹,他从裂纹内扬起的一片灰尘中走出,刚将目光投在塔底就见一道黑影至旁侧袭来,犹如一道黑色闪电。 他身体向后一倾,脚尖发力,身形急退,看看躲过了贴着脸颊斩过的黑色长刀,止步后定眼一看,却是那个神秘的小丫头,于是出声道:“只有你一个人?” 倪儿自然知道是他,之所以依然出手是想看能否偷袭成功,此时见未能伤及其半分便将黑刀化为黑雾收进了掌心中,转身走到巨大的铁块上继续看着破碎石门内的火焰,说道:“你怎么还不走?” 少年之所以藏在铁屑中不离开,一来本是想从东方问天身上得到九荒镜像幻境的地图,可未想到顾公子等人也没有立即离开,而是守株待兔夺走了地图,所以他才不得不返回,再则就是之前的能量风暴如此剧烈,在洞口上的几人都能清晰的感觉到,加之东方问天被虚影女子活着带出,就不难猜测男子的下场,因此才敢去而复返。他环视了一眼四周,跃至白马身边,皱眉问道:“他在何处?还有那男子可是已经死了?” 倪儿不答,静静的看着塔内火海,她很想靠着白马进去,可莫小九吞下了男子口中所谓的红晕和断剑的能量之源,那么就必然存在一个极为关键的时刻,若去时恰当此时,非但不能有所帮助,反而会使其陷入巨大的危险,可要是不去,却又因不知道他的情况而涌起浓烈的不安。 第一百一十一章 那一滴水 那一团红 塔内深处,火焰尽头,偌大的空间中一片空旷,密集如血海一般的丝线已消失了踪影,莫小九依然紧闭着双眼漂浮在半空,不过却没之前那般安静,此时脸色时红时白,颈间额侧偶有青筋暴起,身上更有汗珠滚滚汇聚成小溪,沿着衣衫发梢而下,在身下半空积成了没有坠落没有飘散的一小滩水,眼下的他正在昏迷中感受着仿佛来自灵魂无法忍受的痛苦。 从他嘴角处那最后消失的一丝红色而入,经过咽喉胸膛进入腹中,可以清晰的看见那团红晕外的能量层不知何时已经破碎,无数红色的丝线正向着四周发散,像一根根尖锐的针穿透了胃壁,扎进了血肉之中,扎进了经脉之内,然后极其缓慢的一路朝着玄海涌去,奇异的是原本锋利至极的丝线此时无比温和,竟没有将他的身体绞碎,细细一看,原是其上附着了一层淡淡的乳白之色,估计因是此故才化去了它骇人的狂暴。 红晕只有拳头般大小,但其中丝线的密集程度却难以想象,之前充满了塔内空间的庞大血球尽在此中,再加之经脉中丝线涌动的速度极慢,所以当得到达玄海内又是过了数十天,这数十天之中,他全身血红欲滴,仿佛所有血液都汇聚在了皮肤之下呼之欲出,痛苦也是越来越剧烈,有几度都心脏停顿呼吸间断,几近失去了生命体征,不过好在幸运之神眷顾,每每又将他从黄泉路上拉了回来。 丝线如潮,从经脉涌入漩涡状的白色玄海,由各方汇聚在一起,开始缠绕交织形成极小的一团红晕漂浮在漩涡的中心处,而后随着时间的推移,红晕一点点变大,最终变化到拳头般大小,而腹部中的红晕则完全消失不见,如此,当得最后一丝红色从血肉经脉中消失,缩进玄海中心处后身体中被丝线穿透出的所有不可见的孔洞开始愈合,逐渐恢复如初。 后心中,红晕漂浮在玄海漩涡中心,其内丝线无尽绕动了不知多长时间,然后丝线上附着的乳白之色开始分离形成白雾,白雾相互汇聚,形成很小的一颗水珠,水珠越来愈多连接成一片,从四面八方开始朝着某一处靠拢,聚集成了一滴水,紧接着水滴如有生命般的缓缓向上升起,经过密密麻麻的丝线又被绞碎成了数不清的水珠,不过,待得水珠透出红晕则再度凝聚,恢复了水滴模样。 水滴静静的漂浮在红晕上方,而失去了纵剑之源制约的丝线却奇异的没有恢复狂暴没有膨胀扩散,丝毫无变化,就仿佛是被完全驯化了一般。这一切变化终,莫小九全身皮肤上的血潮渐退,眉头渐舒中脸上的痛苦之色逐消,不过双眼还依然紧闭,眼帘没有丝毫睁开的迹象,直到男子在空间中留下的最后一点无形能量消失,直到他开始向着下方的漆黑一片坠落,狠狠的撞在了一处塔壁上才动了动手指缓缓转醒。 莫小九睁开眼,视线一片模糊,全身麻木中只能隐约感觉到两侧掠过的劲风,隐约感觉到身体在急速的坠落,于是他本能反应的用尽全力摸到了腰间,拔出了一把黑刀反手向着旁侧插去,于是他便庆幸的感觉到刀身扎进了塔壁之中,庆幸的感觉到剧烈的摩擦声中身体下坠的速度减缓,直至手臂陡被巨力拉扯欲断,五指快要从刀柄上脱落之时完全停止了下来。 手臂上传来的剧痛加快了他意识的恢复和视线聚焦的速度,待得完全清醒,他用力的合了合眼抬头上看,却在下一刻瞳孔骤缩脸色大变,惊出了一身冷汗,只见头顶之上,火焰映照出的微黄光亮之中,有一道白线极泻而下,速度之快,弹指临近,带起刺耳欲破的尖锐呼啸之声,却是那把整个剑身异常光滑的断剑。 莫小九顾不得多想多看,急忙将双脚在石壁上一蹬,身体以右手中的黑刀为支点向着上方荡开,险之又险的躲过了贴着额头掠过的纵剑,但还不待他庆幸,那射入下方一片漆黑之中的断剑却是速度骤减,如人有意识的划过一条弧线掉转剑锋贴着石壁倒冲而回,目标正是他的胸膛,就仿佛是他的体内有着无尽的吸力一般,在吸扯着它靠近。 莫小九此时身在石壁之上,根本就难以施展身形,再加之纵剑速度之快根本就难以躲避,于是他不由得破口大骂,之前虽然处于深度昏迷之中,但体内所发生的一切都清晰的反应在脑海里,无尽担心忐忑之中好不容易才从鬼门关转了回来,本还准备感谢上天让他最终捡回了一条命,却不想才醒来竟又要死在这自己一心想要寻找的宗门圣物之下。 惊慌焦急恐惧之中,他偶然心中一动,想到了棋盘上那尊雕像手中劈碎重组的刀,想到了那一缕乳白色的光,进而想到了玄海内漂浮在红晕上方的那一滴水,既然那滴水为纵剑之源,而此为纵剑,那么是否可以如那缕白光重组那把刀一般将之控制?想于此,情急之下在顾不得其他,死马当作活马医的猛然将手一伸,侧头不看,紧紧的闭上眼大声喝道:“给我停!” 断剑如一抹白色闪过,快得似电,如此之势想来必将冲出极远的距离,却在话音落下之际陡然停住,仿佛是被凭空伸出来的无形大手死死抓住,又似周遭空气中有无数看不见的丝线将之牢牢扯住,传出了一声嗡然颤响。当然,断剑是无生命之物,绝不会因为他一声大喊便停了下来,而是因为指尖上有一缕来自体内水滴的乳白色光射进了剑身之中。 莫小九自然感觉到了有一缕冰凉从玄海中而来,一路经过经脉在指尖迸出。他将双眼眯开一条缝小心翼翼的看去,待得见到两尺长的断剑果真在掌前几寸之距停了下来,不由得全身收紧的皮肤一松,长长出了一口气的同时抹了一把额头上成片的汗水,然后定下神,谨慎的用两根手指将这宗门圣物夹在了手中细细打量。 过得片刻,他将心神沉于玄海中那滴水上,而后心念一动便有一缕乳白色的光飞出,由手臂经脉窜至指尖,再由指尖窜进了纵剑之上,随即纵剑上光亮一闪,一种莫名的感觉返涌了回来,凭着这种感觉甚至不用眼都能极为清晰的看见剑的全貌以及剑身上的每一点细节。 莫小九惊讶不已,天心和已死的男子都说纵剑已断根本无用,可为何自己却能将之操控?思索着,他手一松,并拢食指和中指向上一引,那刚刚有着下坠迹象的断剑便是剑锋一转划过一条弧线呼啸朝着头顶掠去,眨眼间消失在了极远隐隐可见的火焰之中,然后又倒转而回,尾部带起几缕火焰俯冲直下,嗡然一声颤响停在了距离掌心不过两寸之处。 他看着剑尖向下,静静漂浮在掌心上的纵剑,倒映在光滑剑身上的疑惑脸色逐渐被喜色代替,心想此剑离手之后还能随心控制,那么在关键时刻岂不是多了一件扭转局面的法宝,在对战之时岂不是可以出其不意的取敌人之命于无声无息?只是不知道这能掌控的距离有多远,是否可以做到杀人于千里之外,不过此时身在塔内,身体又悬空于壁上,下方是漆黑一片伸手不见五指,上方是火海滔滔视线不能穿透,所以根本无法印证其心中想法。 他琢磨了片刻,将纵剑收在了戒指中,将心神再次沉入玄海内,落在了那团红晕之上,然后心随念动便有无数根细到了极限的丝线飞出,沿着手臂经脉出现在了掌心中,不过此次却没有刚才那般轻松,而是携带着难以忍受的剧痛,使得他瞳孔紧缩牙齿咬得咯咯作响,左手仿佛断掉一般失去了知觉垂在了腰侧,好在痛苦来得快去得也快,如昙花一现瞬间消失。 剧痛如潮水一涌而过,莫小九犹如是在刹那之间进行了一场生死之战,全身乏力大汗淋淋,剧烈起伏的胸膛带动着口中接连喘着粗气,如此过了片刻,待得呼吸稍稳,他先是紧了紧抓着插在石壁上黑刀刀柄的五指,然后才低头将目光落在了左手之上,却见,掌心中涌出的密集丝线猛然开始绕动,形成了一团拳头般大小的红晕。 见此,他不禁皱起了眉头,心想掌心中已出现了拳头般大小的红晕,而为何玄海中的那团红晕并没有变小的痕迹?但随即一思索便是明白了过来,从之前塔内那多得形成了血海的丝线尽数被吸进了体内来看,便可想而知其中是密集到了何等程度,所以只分离出这么少许自然不可能有什么明显的变化。 想罢,他盯着掌心中极速绕动的丝线良久,随即手一翻,慢慢的将之向着石壁靠近,男子曾说这无极无比霸道,可以绞碎所碰触到得一切东西,那么就不知道被自己收入体内后没有绞碎自己血肉的它是否还如之前一般恐怖可怕。 答案是肯定的,红晕临近石壁,没有发出丝毫声响,只见那红得像血的丝线如切入水中一样轻易切了进去,粉末纷飞中一个拳头般大小的洞便浮现了出来。 第一百一十二章 看着她 莫小九眼中满是惊喜,这破坏来得无声无息,想必又是一偷袭杀人之利器,而且似乎用于打洞更为利索。他抱着这种难以抑制的激动,极其不舍的散去了掌心中的无极,然后抓住壁中刀柄的右手用力一拉,身形借力上窜,待得到达最高点之时左手又拔出腰间的另一把黑刀插入石壁之中,再度借力跃起,如此足足半个时辰才到达了火海下方。 他将身体悬于石壁上稍作停顿,看着头顶上的熊熊火焰皱起了眉头,来时有那么一段距离自己和倪儿要靠着白马才能通过,而后半段距离连白马都无能无力,需要依靠男子才能保证安全,可此时男子不知去了何处,以自己不过二道灵轮初期的修为恐怕一进去就会被烧得体无完肤血肉模糊,甚至还有可能尸骨无存,连渣都剩不下。 可要怎么才能上去呢?凝神细思中他眼中一亮,将目光落到了身侧的塔壁上,心想从内上不去,为何就能从外走避开火海呢?虽然这一段石塔是深陷入地下,但小爷如今有了无坚不摧的无极,难道还怕打不出一个通往地面的洞口?可想象是美好的现实却是痛苦的,待得他真的破开了塔壁开始打洞才发现手掌中那团红晕与自己的身体相比实在是太小,要用其打出一条能容一人通过的通道是何等艰难的事情。 不过所谓世上无难事只怕有心人,所以某人在比较了一番从火焰中穿过和打出一条通道出去这两者之间成功的可能性后便咬了咬牙一头扎进了打洞的浩大工程之中。途中,他本想试试可否将无极凝聚得更大一些,就算能变成双掌大小也好,起码能加快一半的速度,可不管如何尝试那右手中红晕都毫无变化,然后他又尝试在左手上也凝聚出红晕,可奈何仍是以失败告终。 所以当得通道在碎屑乱飞中一点点变长,当得地面最终在一团红晕下破碎时,已经又是数十天的时间悄然过去,冒出头来的他也已经是蓬头乱发满脸污垢,除了一排偶尔露出的洁白牙齿和额下两个转动的眼珠外再看不清其他。 他转了转头,在看见不远处一方巨大铁块上背着火光坐着的倪儿后心中一喜刚要用双手撑着地面将身体从地下拔出,却又忽然停下了动作,视线落到了白马旁的另一个身影上,而后又环视四周寻找着男子的身影,可良久都未得所获,于是不由得将身体悄然缩回了洞中,思索着被送走的少年为何还敢返回,而且还来到了塔底。 他抬头四望,此时才注意到在火光映照下隐约可见的残破精铁墙壁,以及原本高耸入上空,此时却坍塌了一大半的石塔,还有那不见了踪影的小辇,联系这一切便不难猜测,他不在的这段时间,这里必然是经历了一场灾劫,而有能力造成这番破坏的就只有男子,可男子为什么要这么做?莫非是与人交手所致?但如顾公子那般强大的人在此都毫无还手之力,又有谁可以与之匹敌? 百思不得其解中他再度伸出头将视线落在了少年的身上,想了想,得出了一个心惊的答案,少年从上方洞口进入并没有像最初来时那样被束缚在半空,而是到达了塔底地面,那便说明这空间中属于男子的无形能量已经消失,而男子又曾说过这空间就相当于他的玄海,如今玄海已毁,那么也就说明男子很有可能已经死亡! 得到这个猜测,莫小九脸色变得难看了起来,之前他还在想,男子将少年送走倒是为自己省去了一大麻烦,不用再绞尽心机去想将之摆脱或者杀掉的方法,可如今看来一切都又回到了原点,还得想一个妥善的办法脱离其视线才行,可到底有什么办法呢?用纵剑或者无极偷袭自然是不行,因为两人修为相差实在太大,恐怕才一出手就会被发现,但若除去这两样东西,以自己不过天玄境界的修为又该如何才能杀死或者甩掉一个五道灵轮的强者? 当然有办法,待得他看见石塔上熊熊燃烧的火焰时,嘴角一点点勾起了笑容,身形一纵便跃出了洞口,落地有声的站在了地面上,看向巨大石块上双手环着双膝的小女孩喊道:“丫头,少爷我回来了。” 闻声,倪儿并没有转头,只是抬起埋在膝间的脸看着破碎石门内刺眼的火海紧紧的蹙起了眉头,她以为自己是在焦急担心的漫长等待中产生了幻听,但当得听到那熟悉的声音再一次传来时,小小的身体猛然一僵,膝前绞在一起的双手十指因太过用力而使得指节一阵阵发白,使得手臂有明显的颤抖,更有泪水从眼中夺眶而出,滴在衣衫上绽放成了一朵朵无色的花。 她依然没有转过身,也没有站起,因是背着火光,又因从两边耳侧垂落的长发遮挡,所以莫小九看不见她的脸,看不见她牙齿紧咬着嘴唇,咬出的一丝血迹,可从那因压制不了翻涌的情绪而耸动的小小肩膀却能看出她此刻是在哭泣,于是他嘴角带着笑上前将她抱在臂间,看着她用小手抹掉眼角的泪痕,看着她突然扑到自己的怀里嚎啕大哭,看着她狠狠咬住了自己满是灰尘的肩膀不放,看着她在声嘶力竭后睫毛上挂着晶莹沉沉睡去。 少年则是双眼微眯着皱了皱眉,从小女孩一直坐在这里的举动来看便可猜测出眼前这人应该是在塔中才对,但却为何会毫无征兆的出现在后方?他将目光落在莫小九出现的位置,在看见了那一个漆黑的洞口后才隐隐猜测到了原因,说道:“这近百天的时间,你在那下面做什么?” 莫小九昏迷时能清晰的感觉到体内发生的一切,自然也能感觉到时间的流失,他抱着倪儿坐下,看着熊熊火焰道:“当然是寻找出去的路,若不然你以为我在干什么?” 少年低头看着他,说道:“那男子不是说有路可以出去么,你为何还另寻他路?” 莫小九用手指拭去倪儿睫毛上还残留的泪珠,说道:“你听见他说有路可以出去,难道就没听见他还说那条路很危险我们很难过去?” 少年将视线再次落到远处地面上的洞口,问道:“那你找到了安全出去的路?” 莫小九抬头斜了他一眼,说道:“若是找到了我现在还会安静的坐在这里么?” 男子将信将疑,一个纵身便落在了洞口旁,看着洞中的漆黑一片道:“这洞通往何处?” 莫小九脸色不变声音平静,更没有回头看一眼,说道:“你可以下去看一看。” 少年不会独自下去,所以转过身道:“你我一起去。” 莫小九道:“这洞是我挖的,我看了数十天,再去看不累么?” 从洞口的新旧程度便知道这洞是才挖出来的,不过他去不相信莫小九所说,说道:“既然都看了数十天,再看一遍又有何妨?” 莫小九悄然拍醒倪儿,说道:“你可以和我从这塔中跳下去,但我却不会和你去看那条同样是通往这火海的通道。” 少年神情微凝,他能够清晰的感觉到塔内火焰的不凡,虽然还不足以对五道灵轮虚王境的自己造成威胁,但以眼前这两人的修为却是不可能抵挡,那么为何还会断然的说出此话?莫非之前他真在塔中,且有着什么特殊手段保证不被焚烧而亡?于是说道:“听你之意,这石塔便是出去的路?不过以你们的修为如何才能穿过火海?” 莫小九放下倪儿,起身拂掉身上还未拍掉的尘灰,转身看向他道:“你可是五道灵轮强者,我们当然要靠着你才能穿过火海。” 少年道:“可那男子说过,这条路极度危险,你凭什么以为我的修为境界可以带你们安全通过?” 莫小九走到白马旁边,说道:“可现在男子已死,唯有你修为最强,且眼下就只有这一条路,你觉得是闯还是不闯?” 少年跨步走近,问道:“你既然知道男子已死,那么你可知道他是怎么死的,被谁所杀?” 莫小九完全不知道他问此话何意,说道:“我早早就在挖这条通道,怎么知道他怎么死的,被谁所杀。” 他将倪儿抱于马上,然后翻身而上,又道:“你觉得我们这些问答有意义么?重要么?现在出去才是头等大事。” 少年闻言冷哼一声,跃身而起,落地时垂手锵的一声抽出了长剑,架在他的颈间道:“是没什么意义,但却能听出全是你的谎话之言,那洞明显是从下往上挖的,你却说是通往塔内火海,你是何居心?” 冰冷的凉意使得莫小九颈间肌肉一缩,他转过头,目光顺着剑身而下,说道:“我修为不够,不能闯过火海,只能靠着男子才能下去,但他却在将我送到火海尽头后突然离开,不得已我就只能挖一条通道回来,这难道有什么奇怪?而且之前我有说是从上往下挖还是从下往上挖么?如此,请问那洞是不是通往塔内?再则,从这里残破的景象和空间中消失殆尽的无形的能量就不难猜测出男子已死,至于他怎么死的被谁所杀,我怎么会知道?” 第一百一十三章 那一剑 那一掌 莫小九开启灵轮,将星辉透出体外凝聚于衣衫中赋予了衣衫甲胄般的防御,然后将头从颈间的剑后绕至剑前,用余光斜了一眼少年道:“杀了我就得不到九荒镜像幻境的地图,杀了我你连最后一点出去的希望都会破灭,杀了我聂伏尹就再也见不到胖女人,所以你又不会真动手,所以能不能不要动不动就拔剑?” 说到胖女人,他与倪儿都是微微怔了怔,都想起了那个小院,想起了院中的那口深井,更是想起了当初留下的那点食物,然后下意识的对视了一眼,心想经过这么长的时间那女人恐怕早已死了,被高温混合着井水蒸成了一道没人敢吃的美味,甚至可能已经被专在腐肉中生长的恶心虫子啃得面目全非,啃成了一具深深白骨。 少年不会知道两人心中所想,在听得地图一事之后皱起了眉头,如今顾公子等人已经获得了完整的地图,且至少还身怀两把钥匙,若是让其先走出机关城,先找到另外一把钥匙,那么九荒镜像幻境可就真的成了其囊中之物了,他收剑还入鞘中道:“既然那洞可以通至火海尽头,那么为何还要从这里下去?” 莫小九这才知道刚才一不小心说漏了嘴,但他脸色不变眼珠丝毫不乱转,谎话张口就来,说道:“因为这塔内有两条路,而连接着洞的那条路之下有一个巨大的血球,那血球中尽是密密麻麻不知是何物的锋利丝线,连男子都无法穿过,他带我去的目的便是想让我绝望,从而随他之意去往下半城,而此时我们下去要走的则是另外一条路,那条路是男子突然离开是说出,估计是他猜测到了自己即将死亡,所以才良心发现要放他唯一的侄女离开。” 这段话漏洞百出,但他毫不在意,因为少年不可能冒险去求证,于是他一夹马腹,准备催马前行跳入火海,可白马却不为所动,还扬起前蹄转头喷出一口热气,那意思仿佛在说,你是谁啊?凭什么驾驭我?不过待到倪儿双手一抬,将两把黝黑的长刀架在它的颈上时它不得不老老实实的安静了下来,带着满腹委屈满眼不情愿的踏动四蹄走下了巨大的铁块,来到了破碎的石门前。 莫小九郁闷的咒骂了着这匹居然还知道认人的马,而后转头看向还站在原处的少年道:“你若是再不上马,我们这一跳可就真的会命丧黄泉,你的地图和胖女人也会随着这一跳化作飞灰了。” 如他之前所想,少年有极大的把握他说的那些话都是谎话,但却因那极小部分的不确定而不敢去求证,于是最终冷哼了一声纵身而起跃至了马背,冷声说道:“若是出不去,我第一时间就杀了你!” 见他落在自己的身后,莫小九心中一喜,脸上却泛起一抹苦笑道:“若出不去何须你杀我,我自己都会杀了自己,要不然在这种鬼地方被生生熬死还不如去陪阎王爷下棋聊天。” 说罢,他不再言语,用力一夹马腹,白马便在一声嘶鸣中扬起前蹄跃至半空,落下时撞破火墙冲进了火海之中。这一跳与上次一样,一进入其中白马身上的长长鬃毛就如是水中的海藻般漂浮了起来,散发出微光形成了光幕将三人与外隔绝了开来。 这一跳与上次不一样的则是因为男子已死,包括塔内的整个空间中已经失去了属于他的无形能量,所以白马不能再像先前那般如履平地,所以这一冲进火中就如是滚出悬崖边的石头向着下方急速坠落。 也正是在这一跳之际,莫小九将右手垂于夹在马腹的右腿内侧,中指轻轻一动,戒指上便有一道白光悄然掠出,以极快的速度沿着腿借助白马身体的遮挡消失在了下方的火海之中,而后在某个看不见的地方将剑锋一转,划过一条弧线贴着石塔内壁逆空而上倒飞而回,在即将到达与三人齐平之际缓缓降低了速度。 因为体内乳白色水滴之故莫小九能够清晰的感觉到纵剑所在的位置,他微微侧头,用眼角的余光瞄了瞄身后因为白马马鬃变化而露出惊异之色的少年,将藏于腹前的右手上并拢的十指与中指一动,那隐没在茫茫红黄色中的断剑便是剑身一颤,剑锋再度一转,以快若闪电之势带起尖锐的呼啸穿过重重火海而来,赫然出现在了几人的视线之内。 少年乃是五道灵轮强者,不管是耳力目力和感应力都是极为惊人,在纵剑剑身一颤之时他便感觉到了危险,神色一凝间一直握住腰上长剑的左手拇指一挑,佩剑便是锃的一声出鞘,沿着他与莫小九身体之间的缝隙飞过落在了抬起的右手中,带起一片如帘的光芒向着袭来的纵剑直劈而去,速度之快,亦如是一道闪电一掠而出。 但,那原本在他眼中并不算太快,且能清晰把握其运动轨迹的断剑却是如有一只无形的手持着,突然诡异的将剑身一斜,竟是方向一改,速度暴增的贴着即将劈至的长剑而过,射向了身前的莫小九。他心中一惊顾不得多想,在持剑的右手已来不及回转格挡之际左手扯断腰间悬着剑鞘的绳索,然后手臂从自己前胸与莫小九后背间的缝隙穿过,直迎向纵剑剑尖,似想让之插进剑鞘之中。 正是此时,在他右手还来不及回转,左手持着剑鞘迎向右方袭来的纵剑的一刻,莫小九突然浑身一颤,惊恐的望着下方一声大吼,“小心下面!” 人有本能反应,有下意识反应,没有感觉到下方有危险袭来的少年虽然没有低头,但心神却微乱,双眼的余光自然向着身下落了下去,然而,他并没有看见下方火海中有白光掠来,却看见了一只右手带着一团红晕穿过了左臂腋下朝着自己的左胸印了过来,速度很快,想必手的主人是用尽了全力来发出这一击,似要一掌将自己击毙。 少年微怔,随即心中便泛起了一丝冷笑,嘲笑这只手的主人愚蠢和自不量力,不过二道灵轮天玄境竟然就想偷袭一个五道灵轮虚王境界的强者。因为两人实力的悬殊,所以他没有惊慌失措的转剑回防,又因还没得到九荒镜像幻境的地图,所以也没有将抬在颈间的左手顺势落下将眼前之人击杀,而是将力量凝聚于胸膛,任由其手上那一团毫无危险感的红晕落下。 红晕在掌心之上,所以掌还未到红晕便已经临体,印在了他身上充满了星辉变成了甲胄一般坚硬的衣衫之上,紧接着他便看见完全不可能被二道灵轮之人攻破的衣衫在坚持了一刹那之后竟然在那一片绕动的血色丝线中化作了粉末四散,进而,还不带他脸上涌起震惊与不解,那团红晕便被后面的那只手狠狠推动,碰的一声击在了他的胸膛上,绞出了一蓬碎肉交织的血雾,带来了难以忍受的疼痛。 少年脸色大变的同时闷哼一声,身体被莫小九全力的一击生生推离了马背,向着后方倒飞,不过速度并不快,这呼吸间飞出的距离也并不远,所以他嘴角泛霜眼中冷光一闪,右手长剑横削向了身前人的头颅,左手五指一转也瞬间将剑鞘正握,以剑鞘作剑,击出了一道夺命的剑芒。 可突然有两把丈余长的黑影从两侧伸来,击向了他右手中的长剑,挡向了他剑鞘上激发的剑芒,虽然最终没能成功挡住,但也是使得剑于鞘都微微一顿,而正是这一顿之际,莫小九反应极快的将身体前扑,连带着倪儿扑至了白马颈间,堪堪躲过了被庞大力量击得反劈而来的黑色长刀。与此同时,他右手并指一引,那已然袭近右侧的纵剑剑身一颤,从背上掠过,在火海中划过一条弧线直杀向了洒出一片血水朝着后方跌出的少年。 这一切发生在电光火石之间,但白马在急速下坠,少年在横向倒飞,所以两者在短短时间便拉开了数丈距离,待得莫小九抓着马鬃无比紧张的坐起身仰头看时,已在火海中见不到对方的身影,只听得一声咆哮伴随着当的一声交击响起,一抹白光便翻转着从火浪中飞了回来,正是纵剑,引来的还有其后一片密集如雨的狂暴剑芒。 莫小九大骇,恐惧潮水般骤涌,情急之下拉着倪儿便抬脚站在了白马背上,再顾不得周围火焰是否会将自己烧得体无完肤,将双腿弯曲到极限,准备以白马为支点向着侧方窜去,但就在这时,似乎感觉到了危险的白马却忽然仰头一声咆哮,四蹄齐齐一摆,整个身躯居然猛的在半空中翻滚了起来,在火海中卷出了一条龙形。 莫小九与倪儿急忙抓住马鬃,在天旋地转中用力扯回身形,正欲破口大骂这该死的马时,却突感白马将头一俯,原本的坠落变成了向下旋转直冲,且速度陡然加快,然后越来越快,快得周遭火焰被拉成丝线,快得竟让后方袭来的剑雨一时没能追上。 第一百一十四章 发疯的白马 剑芒如雨,从高空而落,带着呼啸与少年的愤怒穿过重重火焰紧追在后,虽然一时没能追至,但毕竟是来自五道灵轮全力一击,所以只是片刻之后便开始一点点拉近距离,见其势,或许只要几个呼吸就会落到莫小九、倪儿和白马的身上,将两人一马扎成一堆血肉。 白马没有回头看,但却感觉到处于火焰中本该发烫的屁股一阵冰凉,似乎是那剑芒已经穿过了鬃毛落在了皮肤上,所以它先是全身肌肉一阵收紧,然后张口咆哮中喷出一股浓浓的白气,大大的马眼中开始迸射出愤怒的光芒,心想主人已经死了,老马我用了好长时间才从悲伤以及殉情的想法中解脱出来,好不容易有了想认背上这个小女孩为新主人,出去看看外面的世界,你这几道从剑上跑出来的东西就想破坏我的好事?那是绝对没门! 想罢,它紧紧的咬着一口反射着火光的大牙齿将颈子一扭,身体一扭,屁股一扭,最后马尾一甩,以更快的速度旋转了起来,竟然在瞬时间与后方密密麻麻的剑芒拉开了一段不短的距离,心想,老马我虽然不知道什么是修炼,可能以我这马身也不能修炼,但跟在主人身边这么多年早已经吸收了他不少的力量,我就不相信甩不掉你,就不信这几道光能在马爷的屁股上戳几个窟窿! 倪儿抱着马颈,莫小九用胸膛压着她脚抱着马身,听着白马那一声明显带着愤怒的咆哮和感觉着陡然加快的速度,心中不禁震惊,这马出现在没吃没喝的机关城就已经很神奇,想来还应是陪着男子活了不知道多少年就更为神奇,眼下竟还能使出这等神通与五道灵轮强者所发出的剑芒赛跑,那便是神奇得不能在神奇了。 只是,这不是疯了就是疯了的白马若一直以这种越来越快的速度下去,那么即便是在成功的逃过了剑芒、在成功的穿过了下方那一段更汹涌的烈火后,又该怎么减速?该怎么停下?会不会带着自己两人狠狠的撞在尽头,撞出个满地开花,撞出个粉身碎骨?恐怕就算不会尸骨无存也肯定会是个半残半废与死无异。 他紧了紧抓着鬃毛的手,先是回头看了看后方那在离剑后因后力不济和白马速度不断加快而逐渐被甩远的剑芒,然后张开嘴大声骂道:“你这该死的马是想摔死我们还是想摔死你自己!” 也不知道他的声音是被身前狂乱的鬃毛卷得四散了开去,还是白马根本就没听懂,又或者听到了听懂了装着没听见,反正是对他没加理会,反而在鼻间喷出两股热气间学着人长啸一声,双眼因愤怒而爬满了血丝的将后踢一蹬以更快的速度朝着下方旋转而去,只不过片刻间就临近了那一段颜色更深更为恐怖的火海。 见状,莫小九不仅咒骂了一遍白马的十八代祖宗,还问候了男子的全家亲戚,心想你好的不教竟然将一匹马活生生教成了这等易怒冲动的坏脾气,但随即一想又觉得不对,于是在心中不断的道歉,男子的亲戚还包括眼前这个小小的倪儿,自己要是这般问候岂不是会背上娈童的罪名? 就在他胡思乱想中,白马将头一蜷,蓬的一声撞进了深色的火海中,只是才一进入,周遭堪比岩浆的灼热之感便潮水一般涌了过来,所到之处,那保护着两人散发着微光的鬃毛,最外一层便开始泛红燃烧,然后化成黑灰飞散。见此,莫小九全身皮肤一阵发紧,死死夹住马腹的双脚一点点伸直推动着身体向前,将倪儿完全压在了怀中,而后埋着头憋住呼吸,心中无尽祈祷幸运之神眷顾,千万要让自己两人逃过这一劫。 白马的速度很快,但却是置身于火海中,所以就算再快也不可能躲避得了火焰的侵袭,所以不过眨眼时间它全身上下的鬃毛就变得所剩无几,若再持续一段时间恐怕皮肤就会被烧焦脱落,继而便是血肉骨骼,直至化为灰烬,不过好在这段火海并不长,而白马又在下一刻振声接连咆哮,似将所有的力量都挤了出来,在身上形成了一片刺得让人睁不开眼的白光。 白光很刺眼,但力量却并不强,才出现不过两三个呼吸便再度被火焰吞噬,不过也正是这两三个呼吸,白马突然改变方向靠近了塔壁,紧接着四蹄杨开,在身体旋转而下的同时不断在石壁上踏动,以此来不断增加速度,正好在身上光芒消失之际撞破了最后一层火墙,带起龙卷的余焰冲至了原本庞大血球所在的空间。 眼中光线一暗,周遭强烈的灼热感一消,两人一马都是兴奋得无以复加,几近脱口高呼来宣泄心中的激动,其中以白马为最,按理说在冲出了火海后就应该加速,保证不久后安全落地,可它却丝毫没有要这样做的迹象,反而是昂头长啸,身体旋转的更快了几分,形如一块在水中打旋的石头向着下方急冲,似不将那看不见的地面钻出一个洞不罢休。 莫小九脸上的兴奋之色顿消,赶忙出声欲制止且又是拳打又是脚踢,可白马根本不听,自顾宣泄心中激动,丝毫不理睬这个骑在背上没被甩出去的人。不得已莫小九只得向倪儿学习,右手放开鬃毛并指一引,不多时上方火焰中便有一道白光掠出,带着刺耳呼啸飞至了旁侧,然后随着动作将剑锋一转,对准了某马的头颅。 可是,纵剑的颜色与之前少年发出的剑芒相差无几,他这样做不但没能让白马降低速度,反倒使其大骇不已,心想老马我已经舍去了一身漂亮的毛发,都使出了浑身解数竟然还摆脱不了你,看来不拿出吃奶的劲你是不服输了!于是乎它身体再扭,速度再增,卷起劲风如刀呼啸而去,带着愤怒的唾沫星子如雨点一般打了背上两人一脸。 莫小九本不知它为何再度发疯,一直到反复用纵剑威胁了几次后才隐隐猜测到了原因,无奈,他只得将这个艰巨的任务交给了倪儿,然后便见得小丫头双臂一伸,上方还只能看到闪烁着火红的火海中就有两缕黑色浮现,一路以超过白马的速度而来,落于掌心凝聚成了实体,之前那两把被少年击飞的长刀再次出现在了手中。 接下来,白马在看见了从颈侧伸过来的冰冷刀锋后毫无悬念的收敛了脾气,异常无辜的转回头看了一眼背上这个它准备认作新主人的小女孩,心想老马我又不知道刚才的那把剑不是之前追来的那些光,逃命也是本能反应好不好,再说了,就算老马我偶尔发发脾气你也应包容不是,再怎么说你也是靠着我才脱离险境的不是? 白马逐渐停下了旋转的身体,可空间中已经没有了男子的无形能量,它根本做不到完全停下来,所以还在以很快的速度向着下方坠落,所以在过得不久它发现了这一点,所以它开始惊慌,开始乱蹬着马腿,开始无助的将目光投向了倪儿,却见这个在它心中已要成为主人的女孩竟将目光投向了莫小九,于是不由得愤怒的发出了一声咆哮。 而正在急速思考的莫小九则是突然浑身一颤,眼中瞬间爬满了恐惧与绝望的盯着前方漆黑一片的空间,随即猛的松开双手双脚,将倪儿死死的抱在了怀中,紧紧地蜷缩起了身体。 白马很鄙视眼前这个人,心想这个人如此贪生怕死竟然还敢搂我的新主人,真是给我的新主人以及雄性一族蒙羞。同时它又很疑惑,想不通这人一路上都没出现过这种表情,怎么会在此时突然有这般强烈的反应?百思不得其解中它吐气吹了吹肥厚的嘴皮,心想看来还得老马我自己想办法化解这场危机,不过这样也好,正可以在这个冷冷的小女孩面前立个大功。 它正如是想着,正皱着马脸眼中露出思考之色,但下一刻却如莫小九一样浑身一颤,将四条腿紧紧的蜷缩了起来,接连发出了几声带着绝望愤怒与不甘的咆哮,因为它刚一回头就看见了下方漆黑一片中隐隐可见的更黑的地面。此时此刻,它若能如人开口,必定是要先将贼老天彻彻底底的咒骂一遍,然后再在莫小九脸上吐大片唾沫星子,因为他明明提前发现却不提醒自己! 两人一马从高空坠落,带着绝望砸至地面,可奇怪的是并未出现血肉横飞的画面,也没传出轰然巨响和骨头折断碎裂的声音,而只是发出了三声沉闷的响声,就仿佛是砸在了蓬松叠起的纸张上一般。更诡异的是声响过后两人一马竟然开始有着下沉的迹象,就好似地面是由被褥铺成一样,软得一受力就会下陷,待得定眼一看才知,那不是被褥也不是泥沼,而是一片黑的如墨的沙。 第一百一十五章 逃生 虽然鲜血没有迸溅,骨头没有碎裂,但巨大的痛苦依然伴随着麻木袭来,更有一口鲜血从头昏眼花的莫小九口中喷了出来,溅在眼前合拢而来的黑色沙子之上,而后待得良久之后回过神他先是确定了一番怀中倪儿有无事,然后便将星辉聚集于后背涌出,身形如被洪水浪头推动一般,生生挤开沙层带起一片泻落的黑色冲了出来。 身形落下,他脚尖在沙层表面连点,正准备向着右方漆黑的通道窜去,却见近前黑沙中一团白色浮现,全身鬃毛被烧得干干净净的白马前蹄一扬便钻了出来,站起身之后就低下头睁大眼疑惑的盯着再度下陷的双腿,心想这救了自己一命的地面好神奇,竟软和得这般舒服。它正好奇疑惑间,猛感身体一沉背上一重,回头看去才知是自己的小主人和那个可恶的人跳了上来,不得已只能喷出一口热气扯出四蹄,深一脚浅一脚的向着不远处的通道疾奔。 倪儿依然坐在前,她抬头看着莫小九染血的嘴角,问道:“你怎么样?” 莫小九抬手抹去血迹,勾了勾嘴角道:“少爷我有幸运之神眷顾,从那么高的地方摔下来都不死,又怎么可能有事?” 话间他微微一顿,而后散去了背后发光的灵轮,自己两人不过两道灵轮和三道灵轮,既然都可以穿过火海,那么对于虚王境的少年想必也不会是什么难事,而那一掌虽然在他左胸上绞出了一个血洞,但只是刚刚才折断了了几根胸骨,并未伤及到心脏,所以要追上来恐怕不用花太多时间,所以得赶紧逃才行。 想罢,他将身体前倾,吩咐倪儿散去灵轮后抬起右手成掌,狠狠的拍在马屁股上,低声道:“破马,小爷告诉你,外面有美味可口的满地青草,你给我拿出最快的速度冲出去,若不然等到后面那个人追了上来,你就得和幸福美好的日子永远告别!” 倪儿抬起头,目光在他与白马之间来回,奇怪道:“它不过是个畜生,能听得懂人话么?” 莫小九想了想之前白马的种种行为,挑了下眉道:“他都快成精,怎么可能听不懂人话。” 白马先是听到倪儿所说之话后便眼帘一垂,很是伤心,再听得莫小九之语就更为郁闷了,心想你这话是说得没错,可听起来咋就那么不舒服?到底是在夸奖还是在骂老马我?不过郁闷归郁闷,它还是将四蹄一奋,速度陡增的踏着黑沙层向着漆黑一片的通道中狂奔,因为就在那个可恶的人话音落下之际它眼角的余光便看见有两把长刀从以为它没听懂的小主人手中伸了出来。 接下来的好几个时辰中白马在通道中一路狂奔,虽然没有明亮的光线,但它在机关城已不知道多少年,早已习惯了黑暗,靠着超强的目力如行于白昼般的扬起无尽黑沙冲过无数弯道,在爬完最后一个上坡后停在了尽头处坚硬的地面上。 见白马停下,莫小九开启灵轮照亮四周,环视了一圈后发现黑沙层与通道到此已断,改向成了一个笔直向上一眼望不到尽头的深井,深井为精铁所铸,壁面很是光滑,借助反光可以隐约看见其上每隔很远的一段距离就会出现一个被踩得凹陷下去的脚印,想必是某个从这里成功出去的前人所留。 他先是凝了凝神,紧接着眼中涌起难以抑制的激动,心想从此上去就应该是出口了,来这暗无天日的机关城这么久,现在终于是可以出去了,而且如今也已达到目的找到纵剑还获得了纵剑的能量之源,不仅如此,再加之得到了一个恐怖至极的无极,这一趟可真为是满载而归,再想想顾公子等人,算起来似乎自己才是此行占了最大便宜的人。 想于此,他不禁嘴角上扬,险些笑出了声来,不过又因心中涌起的疑惑而收敛了神色,看向倪儿道:“丫头,我没在的时候到底发生了什么?男子怎么无缘无故的死了?还有其他人最后是个什么结局?” 倪儿闻言将事情经过仔仔细细的说了一遍,随后道:“东方问天应该是逃了,被他手里的琵琶救了一命。” 莫小九听后有些震惊于和他修为相仿的东方问天竟然如此幸运,更震惊于那把琵琶的神奇与强悍,居然可以和男子相抗,且还取得了胜利。随后他的脸色便逐渐变得难看了起来,心想东方世家已经知道东方武是死于谁手,而东方问天若是最终得以从机关城中逃生,那么是无论如何都不可能放过自己的,如此看来这出去之后得多加小心才行,毕竟现在的自己可敌不过他手中的法宝。 匆匆一想之后他便没再多想,因为眼下紧要之事还是得先从这里出去,不然等到少年追了上来,不用东方问天出手自己两人就得提前去黄泉和阎王老爷下棋聊天,且恐怕连这匹白马都得要去尝尝孟婆的烫是什么滋味。 想罢,他低下头将双手从后穿过倪儿的腋下,正准备抱起小丫头向着上方的通道跃起,视线无意中划过白马时却见其正拉长了颈子,一脸可怜的看着自己两人,那摸样既无辜又无助。 莫小九一怔,不知它为何会露出这番神情,按理说这马上都要出去了,都要见到外面美好的天地了,应该非常兴奋激动才对,怎么反而这般模样?但在下一刻当他的视线随着白马的目光落到上方的通道口时便恍然明白了过来,原来是那通道太小,而白马体形又太大,估计它是发现了这一点才如此沮丧。 莫小九直觉得这马是真的快成精,不但听得懂人话明白什么是威胁,且还看得出头顶上的通道就是出去的路,现在竟还知道比较洞口的大小是否能容下自己的体形,这聪明到了如此地步的马真要是到了外面的天地那岂不是会成为万马之王?马中至尊?不过这白马好歹也是救了自己两人一命,无论如何还是得想个办法将之弄出去,不然可就成了忘恩负义之人。 他翻身而下,粗略观察了一番,发现以白马的体形横着的确是不可能上去,不过要是竖着来倒是有几分希望,于是将头凑于马眼间,眯着眼道:“少爷我可以把你弄上去,不过从此之后我指东你不能往西,我指北你就不能朝南,要是不答应,哼哼!你就给我在这里呆一辈子吧,又或者等后面那个人赶到将你切成片,一点点吃进肚中!” 白马因跟着男子久了,自然能听懂很多话,不过这段话却是没能听得太明了,不过懂得察言观色的它才不管这说的是什么意思,连忙用头拱了拱眼前人的下颌,心想不管怎样,这表示亲昵的动作肯定不会有错吧?这样想着,便在下一刻更亲昵的伸出偌大的舌头一舔,一片粘稠的唾液便跃然于了避之不及的莫小九脸上,汇聚成一滴滴向下坠。 莫小九以愕之后脸色一阵发黑,不过正如白马所想,人家这是表示亲昵,自己难不成还发怒?于是他恨恨的抹了一把黏糊糊的恶心之物,向着旁侧忍不住咯咯直笑的倪儿道:“笑什么笑,还不快帮忙将这该死的马弄上去!” 倪儿勉强收住声,看了看头顶的通道和身前的白马,说道:“怎么弄?你是想将他竖着顶上去?” 莫小九走到白马身后,看着那被马尾分成两瓣的大屁股,说道:“若不然怎么办?难不成真将它留在这里?” 倪儿走上前,摇头道:“那可不行,这马跑得这么快,有了它下次再逃难,成功的机会可就大了很多,怎能留在这里,我已经准备让它做我的坐骑。” “老天勿怪勿怪,童言无忌童言无忌。”莫小九听完赶忙口中念念有词的双手合十上拜,而后翻了翻眼皮道:“丫头,你就那么指望我们成天被追么?下次能不能说点吉利话?比如说东方问天会困死在这里再也出不去,又比如说九荒景象幻境的钥匙就在出口的地方等着我们去捡?这些你都不能说的吗?偏偏咒我们逃难又逃难。” 倪儿瘪嘴挑眉,说道:“我现在三道灵轮,你才两道灵轮,而那些抢夺九荒镜像幻境的人个个都是强者,你觉得我们除了逃还能干什么?说不定到时想逃都还逃不了。” 说到修为,莫小九觉得这是他心中的一大痛,是老天故意派眼前这个变态的小丫头片子来羞辱折磨他,所以只得非常愤恨且带着些许怨毒的闭上了嘴,对着头顶地面上那一片蔚蓝之色狠狠的做出了一个下流到极致的手势。而与他相反,此时的白马则是心花怒放,因为它听到了曾在老主人口中听过的‘坐骑’两个字,从此一点就可肯定屁股后面的小女孩已经有了要成为新主人的打算。 白马如此想是想的双眼放光,但不知道才死不久尸骨未寒的男子知道了它所想后又会是怎样的一副表情,恐怕会忍不住一声怒骂,然后手一抬五指一张,便有一条新魂进入了畜生轮回道,毕竟养了这么多年,相伴了这么多年,这忘恩负义的某东西一转身就择了新主人,怎能不叫人心寒。 第一百一十六章 顶着马屁股 白马正想得激动难忍,激动得人立而起,不过那前蹄扬起之后却是再没能落下,就连后蹄也紧跟着离开了地面,然后便看见眼前的石壁开始往下落,越来越快的往下落,最后急速往下落,它大惊嘶鸣着赶忙回头看去,在见得原是那个可恶的人和小主人正用双手顶着自己的左右屁股在向上窜后才喷出一口热气放下了心来。 莫小九双脚接连在洞壁上点动借力,先是看了看双手上举着的半边雪白大屁股,而后目光沿着边缘而上,落在那低头看来的一双马眼上,恶狠狠的道:“破马,小爷警告你,你要是敢放你那马屁,小爷我就将你从这里摔下去,摔得连你那死去的主人都认不出你!” 白马听不懂,但能听出‘主人’二字,再见他脸上凶狠的表情,便猜测肯定不是什么好听的话,有可能还是在像前主人那样破口大骂,于是就准备将腹中那一路上未来得及排出的气体放出来污染一下这个它一直不喜欢之人的嗅觉,可随之一想还是生生忍住了,因为此时还得依靠他自己才能回到阔别已久的真正天地中,才能尝到已经忘了滋味的美味青草,再则说,这污秽之气要是放了出去,岂不是连小主人也跟着遭殃了?所以,是万万不能这样做的。 白马是用了好大的力气才将已到了屁股之间的气体憋回了腹中,但用了好长时间都未能将那憋得难受的感觉平息下去,于是为了转移注意力,它便耷着前蹄,拉长脖子张开大嘴,伸出大舌头感受着从上而下掠过的风灌入口中、在喉间又卷出所带来的快意,那模样简直像极了某种别的动物。 漆黑的通道直且长,两人举着马以最快的速度向上窜动,足足花了一个多时辰才临近了尽头,眼看就要将白马的头当作杵撞开那漏进来了几缕光的地面,莫小九却突然压低声音疾喝,吩咐着倪儿骤然停了下来,待得两人一前一后分开双腿蹬住两侧的洞壁稳住了身形,他松开手沿着马身与精铁洞壁间的缝隙而上,开始良久的凝神附耳静听。 头顶之上为一块铁板掩住洞口,因为常年风沙之故,其上锈出了几个孔洞,虽然视线从中透过只能看见一小片无云的天空和一缕缕直泻而下的刺眼阳光,但可以肯定的是此处没被埋上厚厚的沙层,可以轻而易举的将之顶开毫不费力的出去,不过莫小九没有这么做,因为他不知道这里距离机关城入口处的那具棺材有多远,不知道这里是不是处于埋伏在外的聂伏尹的视线之中。 所以,他在思索了片刻后拔出了腰间的一把黑刀,出鞘的黑刀再度响起一声出鞘之声中一道半透明的刀芒便携带着全身的力量击在了精铁打造的洞壁之上,哧然声响中劈出了一条深深的缝隙。如此反复,竖两刀横两刀的连续劈砍,不过片刻之间便有一方精铁被他生生的抠了出来,挖开了一个足以让两人一马通过的洞口。 那一方精铁被取出,莫小九才发现这通道壁并不厚,约只有两尺左右,其后便是松软的沙石,见此,他眼中不由一喜,右手将刀还入鞘中,而后抬起手臂张开五指将无极凝聚了出来,血色一般的无尽丝线绕动中不过几十个呼吸时间就将壁后绞出了一个不大、却完全能让两人一马容身的空间。 他从洞口探出头,一把抓住白马的两条前蹄将之扯了进去,然后待得倪儿窜进之后用那一大块被取下的精铁严丝合缝的堵住了洞口,拍了拍手上的沙尘低声道:“我们在这里先等上一段时间,待得少年出去后再挖个洞出去。” 闻言,倪儿想起在机关棋盘下他与少年的对话,蹙眉想了想道:“你是担心这里距离入口不远,怕聂伏尹就埋伏在外面?” “我们埋下的那些烟花绝对是燃放了,既然如此,城中的人都该是看见了,聂伏尹肯定也来来,但在机关城这么长时间都没见到他的身影,想必应是觉得实力不及顾公子等人而没有进入,如今多半就埋伏在入口处做着伏击的准备。” 莫小九说道,话音落下,他忽然想起了武小剑,才发现一路并未见到其身影,而按推测,青龙帝国的人应是全部进入了机关城,那么他去了哪里?难不成已在与聂伏尹一方的交战中被杀了? 思索中他深深的皱起了眉头,在镜像天下中相遇虽然没询问过武小剑在何境界,但从当初分手时他的修为来看,仔细算算现在顶多也不过两道灵轮与三道灵轮之间,若是真的参了战,那么必然就只有死亡一条路可走。 想于此,莫小九心中有些发堵,在认识倪儿之前,他己与武小剑可都是对方唯一的朋友,若其真已死,那么在日后斩杀东方问天之时就务必要多砍两刀代他报仇! 倪儿不知他为何突然间神色变化,但也没有多问,将目光落在他的右手上,问道:“那才那团红晕是什么?我怎么从来没看见过?” 莫小九回过神,暂且不去想武小剑之事,抬手将无极凝聚了出来,说道:“男子为此物取名为无极,是由无尽诡异的细小丝线组成,它便是你当初在塔中火焰尽头处看见的那个巨大血球。” 倪儿一怔,眼中逐渐浮现出惊色,目不转睛的盯着他手中的如雾似晕之物,极目间果然见得其中有着无数的丝线在急速的绕动,说道:“可那庞大的血球怎么会变成了这么小?又怎么会出现在你手上?” 莫小九扬了扬嘴角,下颌几乎翘得与她头顶齐平,轻哼一声炫耀道:“你家少爷我天赋异禀,难道还搞不定这一小小血色球体?当时我一张嘴一吸气就是狂风大作,将它生生吞入了腹中,怎样?厉害吧?” 进入塔之前男子就说过此事,而如今两人又成功的穿过了整座塔和通道来到了这里,所以倪儿相信莫小九是将那血色球体吞入了腹中,但却不相信如他所说的这般轻松,于是斜眼以对道:“那你为什么还在塔中呆了近百天这么久?” 被当场揭穿,莫小九不由有些难堪,皱着鼻子皱着眉,心想这下丫头太懂得给人留面子了,幸好此处无外人,若不然这可该如何下台。他散去无极,手掌一翻中指一曲,戒指便有一抹白光掠出,随着动作悬浮在了并拢的双指指尖,说道:“不仅如此,这把断剑也被你家少爷收入了囊中,能够随心驱使,可是远攻杀人之良器,有了它,什么偷袭之类的事可就容易多了,以后谁要敢得罪小爷,小爷统统让他们死得不明不白!” 看着眼前光可鉴人的断剑,倪儿猜想这应该便是莫小九宗门的圣物纵剑了,她仔细的观看完整把剑,待得没发现其他奇异之处后将双手在胸前一环,身体后靠在趴在后方的白马身上,说道:“你现在不过天玄初期,连我都打不过,能刺死谁?” 莫小九眼中的兴奋炫耀情绪顿消,脸上爬满了败色,直觉得与这小丫头片子谈论某些事情完全是吃饱了没事找罪受,于是干脆闭口不语,收起纵剑也将身体靠在了白马身上,然后过了片刻似想到了什么,疑惑的转头道:“丫头,曾记得我进塔之前并没有来得及留下食物,这么多天你是怎么过来的?” 说道这事倪儿有些来气,那近百天的时间她可是在无尽的担心害怕中度过,连眼都没合一下,可眼前这没心没肺的人在走时竟然连食物都忘记了留下,冷冷的哼了一声道:“我在棺材中不知多久,没有食物不也一样活了下来,倒是你,怎么没被撑死!” 莫小九满腹无辜的摸了摸鼻子,心想在火海尽头时男子一挥手这该死的白马一转身便将你送了出去,我哪来得及留下食物,再则那些时日少爷我也是在昏迷中度过,戒指中的食物从未曾动过,又怎么可能被撑死。想到此处,他忽然更费解的低下头,将目光落在了腹间,按理说这么长的时间自己早应是饥肠辘辘,甚至被饿死了才对,可怎么到现在也毫无饥饿感?难不成这一昏迷昏成了神体,可以辟谷? 这时,外面突然传来一阵隐隐可闻的密集回声,似是因有人正在用双脚脚尖不断的在精铁洞壁上点动所发出,而后不多时,声响越来越清晰,其中还夹杂着衣角于空气中卷动的猎猎之声以及因伤势未愈所导致的急促喘息声,想必应是那少年赶至,此时正沿着通道急速而上,追击着莫小九两人而来。 莫小九急忙做了个噤声的手势,同时眼有凶光的盯了一眼白马,那意思是你要是敢弄出一点动静小爷我就先宰了你!回过头,他左手拔出一把黑刀,右手一张无极翻涌而出,倾身小心翼翼的附耳于洞口,静静的听着外面的动静。 倪儿本欲凝聚出双刀,但想了想之后便放弃了这个念头,因为她的刀太长,在这小小的空间中根本伸展不开,于是只得攥紧了小拳头准备迎敌。 第一百一十七章 杀人不过一根绣花针 声音越来越近,呼啸越来越刺耳,有风从洞口的细小缝隙间涌入,带起几缕尘沙向着莫小九扑来,在他脸上扑出了一片喜色,扑出了一点点上翘的嘴角。因为少年速度很快,而速度越快就越不容易注意周遭动静,越不会发现自己两人就藏在咫尺之处,那么自己这两人一马就会越安全。 如他所想,劲风带起的呼啸声中光芒一闪,有一道剑芒逆空而上,砰然击碎了洞口处的精铁盖板,紧接着少年全身星辉狂乱中急冲而上,犹如一道来自地下的泉水,沿着通道经过几人的藏身之处猛然冲出了地面。 听闻动静,莫小九脸上喜色大盛,转过身猫着腰便来到了白马的身后,手中无极无声的贴在松软的沙石上,碎屑四散中准备挖开一条洞择向潜走。 良久之后,数丈开外,一个在沙漠中屹立多年不倒的荒坡上,一快石头上出现了一点黑色,而后黑点在扩散成拇指般大小后消失,一只眼睛浮现了出来。莫小九从洞壁上拔出黑刀,凑上前仔细的观察着外面的情况,却猛然神色一凝,沿着地面划过的目光赫然返回,停在了远处一个低矮的沙丘上。 此时天空烈日高照,炽白光线如瀑,沙漠中有微风从地面升腾的热浪中拂过,卷起些许黄沙打成旋,沿着低矮的沙丘而上,却在沙丘顶被一片突然出现的袖角击散,向着四周溅落。沿着翠绿色的绣花长袖而上,经过肩头落在薄衫轻纱的主人脸上,却是一个极其美貌的女子,女子此时正坐在一把特意搬来的椅子上,左手按住膝间的一把木琴,嘴角带笑的看着前方。 在他前方不远,有一个脸色凝重持剑斜指地面的人影,其身被风吹得如水浪而动的衣衫上染着一缕缕鲜红,鲜红乃是来自他左胸上包扎着的厚厚布条,想必其上应是有着一个可怖骇人的伤口,正是从洞口冲出的少年。 少年出得地面后本是第一时间环视四周寻找着莫小九两人的踪影,可目光过处却看见了眼前这个女子,眼中脸上不由得瞬间涌起难以形容的震惊。 此女子他认识,此女子在很多年前就消失了踪影,因为她在奄奄一息之际坠下了万丈深渊,所以此女子不应该还存在于世上,此时更不应该出现在这里,但她眼下却实实在在的坐于椅上,还带着笑意看着自己,那么便说明她从大难中存活了下来,且还一直隐匿于城内,暗中观察着所有人的动静。 少年强行压下心中的震惊,双眼如刀,抿唇如剑,说道:“关雪!原来你真的没死!” 关雪敛袖,将在烈日阳光中显得更为剔透的玉指落于琴上,轻轻拨动,却未真的拨出声音,笑意缓缓传了出来,说道:“听你的意思,似乎早就猜测到了我还活着。” 少年持剑的五指紧了紧,如聂伏尹所说,此人虽然掉下了深渊,但并未见到尸体,所以不能妄断死亡,所以还有三分存活的可能,,如今看来这三分已然扩大成了十分,他道:“想来你应是借机潜伏了多年,不会只是为了得到顾公子手上的另外两把钥匙,从而将钥匙凑齐这么简单吧,想必还有着其他目的才对。” 关雪轻笑出声,侧面有一缕阳光从她柳眉间划过,落于微微抿着的丰润嘴唇,将那笑意染得更浓,却让见之之人无端升起了一抹冰冷,她道:“当初我被聂伏尹打下深渊险些命陨,回来当然是想看看顾公子是如何将你们杀掉的,可奈何他即便与青龙帝国的人合作后也迟迟不动手,所以无比失望之下我只能决定自己动手了,今天你只能留在这里被风沙掩埋了。” 她说得很轻松,仿佛取眼前之人的命就是信手拈来之事,也无怪如此,她乃是六道灵轮王境,要杀一个五道灵轮之人也不过稍废些功夫罢了,更何况她还在此布下了陷阱,而本来这陷阱是为聂伏尹准备,却未曾想机关城的出口居然就在这里,还如此之巧的碰到了聂伏尹手下的第一大将,再加之这第一大将如今已知道了她未死,所以不管从哪个方面看,少年今日都不可能活着离开。 少年自然清楚自己与眼前女子之间的实力差距,于是眼角的余光掠向了远处那具在沙漠中只能看见一点黑影的棺材,猜测着聂伏尹是否真埋伏在机关城的出口处,思索着如何才能在关雪杀掉自己之前逃过去,或者将聂伏尹引过来,他道:“你与聂伏城主修为相当,想要击杀我恐怕还做不到,再则,以我的修为都能从机关城中逃出,顾公子等人又岂会死在里面,不过前后脚的时间就会出来,到时,你又怎么应付?” 关雪轻掩嘴角,顺着他的余光将视线落在了棺材所在的方向,说道:“你是想从我这里知道聂伏尹是否在周围?我可以告诉你他不在,因为很不幸,你出来的时间不对,聂大城主此时正在城中,所以你今日没有任何活命的机会,再则,即便顾公子等人即将出来,但到得那时我已经离开,而你已然成为了黄沙中的一条尸。” 话音落下,她陡然翻掌屈指一弹,一道银光从指间掠出,带起极低却异常刺耳的尖锐呼啸声从被风扬起的黄沙中穿过,眨眼就袭近了少年身前,速度之快让人看不清是为何物,但若是目力好,便可看清那是一根女儿家用于刺绣的绣花针,而此时极细的针尖正泛着一点寒光,在如此灼热的空气中摩擦出一片极冷的寒雾。 少年脸色一沉,双脚在黄沙中砰然一跺,身形便开始急速后退,因为关雪乃是王境强者,所以他右手中向上挥起的长剑上便是携带了全部的力量,带起了一片刺眼的强光如帘。下一刻,两者相撞,火花四射中竟然发出了一声看似不该发出的巨响,而本该被击飞的绣花针也只是微微偏离了一点方向,继续向着他的胸膛疾飞,所指之处正是他左胸处紧紧包扎着伤口的布条。 少年大骇,在他看来,自己好歹也是五道灵轮虚王境修为,虽然关雪足足比自己高出了一道灵轮,但全力出手怎么都能抵挡下对方轻描淡写的一击,可万万没想到,这一根女儿家用于刺绣的绣花针上居然蕴含着这般恐怖的力量,这一剑竟只是使之稍微改变了一丝方向,而这改变的一丝方向丝毫不影响其所击向的地方。 他紧紧咬着牙,几近将唇间咬出了血,双**替如风急速后退,速度之快扬起了半天黄沙乱卷,然而那一根绣花针却如影随形,无论他如何加速都是紧紧的追在身前不超过一尺的距离,更不给他变向的时间,因为只要一变向就会有停顿,而不管是多么短暂的停顿,这根针就能在刹那之间破开他左胸上的布条从旧伤中射进,穿透心脏带走生命。 见少年不断远退,关雪却是毫不着急,将手中木琴交给身边撑伞遮阳的侍女后才缓缓的站起身,脚尖在沙丘上一点,身形在衣袂飘动中以更快的速度贴着地面掠出。这一掠便是与少年拉近了一半的距离,随后待得力竭,身有下坠之时,脚尖于被裙角劲风所卷起而离地三尺的沙尘上再点,身形便向着半空跃去,眨眼间就犹如抵达了烈日旁那一朵白云之下。 上冲之势尽,在滞空的一刹那她抬手于脑后狂乱的长发间一抹,紧接着身形一转如一只没有展开翅膀的飞鸟俯冲直下。从少年的角度看去,因为强光的缘故并看不清她的面目,只见得其犹如是从烈日上突然出现且不断变大的青色斑点,也自然更看不清其用身体遮挡住的双手手指正在以极快的速度弹出,连续弹出了一片密密麻麻的绣花针。 绣花针与如瀑的阳光混为一色密集如雨直泻而下,待得急速临近,听见了那连成一片的尖锐呼啸后少年才发现了绣花针的影子,不由得瞳孔骤缩,皮肤紧收,心中寒意如潮水一般袭遍全身,使得他在这能烤熟生肉的高温下都不禁生生打了个寒颤,更是感觉那陡然出现的茫茫耀眼金光如一座大山轰然落下,让他有着避无可避躲无可躲之感。 猛然,少年腭侧青筋暴露,似在极短的时间内做出了某个决定,一声低沉咆哮出口后,全身星辉在衣衫头发狂乱中暴涌,形成了一片淹没身形的光芒,光芒中,他向后跨出的右脚砰的一声落地,扬起浓烈的黄沙中生生止住了急速后掠的身形,双眼紧紧的盯着一尺外的那一根如闪电一般袭近绣花针,任由绣花针从左胸染血布条上的细小孔洞钻入,经过了在丹药的作用下逐渐凝结出的血痂,激起剧烈的疼痛穿透心脏从后背透出,带出一颗血珠噗一声轻响消失在了沙层中。 他紧紧咬着牙,咬得牙齿欲碎,咬得腭侧肌**断,双手五指紧攥着强忍住从心脏袭遍全身的疼痛,他抬起头,双眼血红的看向漫天而来的绣花针,等待着针后那一个青色身影的临近。 第一百一十八章 少年之死 关雪追在密集如雨的绣花针后,她视线透过少年身上白炽的光清晰的看见了那一根针穿透了少年的身体,清楚的猜测到了对方在下一刻欲意何为。她嘴角勾起一抹冷笑,去向陡然一改,身形直直朝着下方坠去,临近地面时轻若无物的停下了身形,垂下的裙摆裹着风将脚下周围的黄沙扑得向外荡开了一圈沙浪。 见状,少年一步跨前,将全力发于脚下,以最快的速度向着关雪冲去,每一步落下黄沙中便会出现一个深深的坑洞,他躲不开那遮天蔽日的绣花针,躲不开眼前女子的攻击,所以做出了决定的他只能尽可能的与之拉近距离,然后以五道灵轮强者体内磅礴的星辉自爆,与对方同归于尽,就即便是不能拉着对方同赴黄泉,那也必定要使其重伤,丢掉半条命,成为残废之人。 然而,已经猜出了他意图的女子又怎会让他如意,只见关雪不急不缓的抬起穿着精致绣花鞋的脚向前迈出一步,但,轻轻落下的一步却仿佛是重重的踩在了一块巨大铁板的一头,使得前方大范围的地面开始猛烈的震动了起来,待得震动达到极致时一缕缕手指般粗细的黄沙如孔洞中喷涌而出的泉水,陡然冲上了半空,形成了一片骇人的沙海,沙海隔绝了阳光阻断了风,更是瞬间淹没了少年。 视线被遮蔽,少年双眼一凝正准备再度加速,可就在他一步落下后,被地面涌起的黄沙不断击打着的身体却是一阵剧颤,脸色苍白得没有一丝颜色,然后就再也不能跨出第二步,因为那一缕缕黄沙之中隐藏着的是一根根绣花针,而那不计其数的绣花针已经从他的双脚双腿以及下体透入,射进了身体之中,不到一个呼吸就绞碎了五脏六腑。 与此同时,半空中密密麻麻的金色泻至,如一阵强风吹过,使得正面相接的漫天黄沙一荡,无数金光于连成一片的噗噗声中射进了沙海之中,与逆空而上的钢针交错,从少年的头顶、面部、胸膛等全身各处射入,再从后背透出时,带起的是无尽鲜红的血雾,开始染红着后方如幕垂落的茫茫黄沙,更有几根绣花针由他紧缩的瞳孔扎进,染着几缕白色从脑后飞了出来。 满眼黄沙如潮水涌上半空也如潮水垂落,不过十来个呼吸的时间便重新填补了地面上的巨大深坑,而后良久,等到漫天尘埃逐渐落定,隐藏在石头中的莫小九在看见了从尘埃中一点点露出来的人影后不禁心脏剧跳皮肤发麻,半蹲的身体砰的一声坐在了地上,只见前一刻还活生生的少年眼下哪还有半点生命迹象,不仅如此,此时完全是面目全非,根本认不清是谁。 少年依然还站着,站在那一块奇异没有坍塌的地面上,但颈子已经反向折断,整个头耷在了背后。在不计其数的绣花针过后,他身上的衣衫已不见了踪影,皮肤和血肉如是被千刀万刀剁碎泛起密集的白色气泡,混合着黄沙或一片片向着地面掉落,或将坠未坠的挂在明显可见的骨头上,其中有鲜血如水流淌,连成线的泻至地面,在黄沙中积起了一凼又一凼的殷红,然后又有少许血雾染红着升腾的热浪,形成了一片仿佛燃烧的火焰。 他便在这带着浓浓血腥气的火焰中死去。 关雪从黄沙上走过,来到近前站定,看了一眼白骨与血肉交替浮现的尸体,嘴角的冷笑变得更浓了许多,她转头将视线落到远处的城池上,声音如来自冰雪中的寒风掠过灼热的空气,“聂大城主,有些遗憾这陷进没能用到你身上,不过不用急,不需多久你也会像他一般死无完尸!” 话音在升腾的热浪与刺眼的阳光中飘散,她轻拂衣袖转身而走,途中接过侍女手中的木琴向着与城池相背的方向行去,没有去收回那些透进黄沙深处的钢针,更没有去收拾战场清理尸体,因为她不用这么做,一来少年已经面目全非无人能认,二来就即便是聂伏尹从断裂于黄沙中的兵器识得了尸体身份也不会知道是谁下的手,因为她这绣花针的技艺是在当初那个深渊中偶然习得,世上无人见过。 侍女在旁侧撑着伞,回头看了一眼远处地面上有沙不断流入的漆黑洞口,问道:“小姐,我们难道不进去机关城看一看?” 关雪走在伞影下,她一手持着木琴垂于身侧,一手捋了捋耳边的长发,说道:“我关心的只有九荒镜像幻境,至于这机关城中有什么,让他们去争好了,我们继续做渔翁,到得最后再收利岂不更好?” 侍女点了点头,迟疑了一下,问道:“敢问小姐,我们为何不继续在此设下陷阱等待聂伏尹来,有那尸体作诱饵,想来成功的几率会大很多。” 关雪抬头看了一眼从伞缘处射来的阳光,待得侍女赶忙将伞向前压低完全遮住了烈日后才说道:“你我都确定顾公子进入了机关城,若是真如此人刚才所说,他们不久就会出来,那么我们如何应付两个王境强者?且还有一个随时会来的聂伏尹?” 侍女应了声是便不再开口,两人迎着阳光渐行渐远,然后待得只能看见两抹影子时方向一改,斜向着城池行去,想必是为了防止在途中遇见他人而故意为之。 在两人的身影逐渐消失于一条沙岭后,藏在石头中的莫小九才敢长长的出了一口气,抹了一把额头上的冷汗,他再度看了一眼黄沙中尸体,脸上震惊之色无一点消减,少年乃是五道灵轮虚王境,可竟然在一两招之间就被取了性命,且还死得这般凄惨,虽然是那女子事先设下了陷阱,但这未免也死得太快了些吧?难不成这一道灵轮之差就差了千里之距?竟是连丝毫抵抗之力都没有! 石头上的孔洞只有眼睛般大小,所以身后的倪儿完全看不到外面情形,只能从声音判断出发生了什么,于是蹙眉低声问道:“外面发什么了什么?听动静好像是有人死了?” 莫小九转过身靠在石壁上,衣衫与皮肤贴紧才知背上已完全被汗水浸湿,他逐渐敛去眼中神色,说道:“那少年死了,被一个背后有着六道灵轮的女子所杀。” 倪儿也是一时未能将‘少年’两个字与那个与自己两人一同进入机关城的人联系在一起,怔了怔道:“那个少年?” 莫小九休息了片刻压下了心中的情绪,猫着腰走到一侧,将两把黑刀都抽了出来,准备朝着另一方向挖个洞口出去,说道:“就是和我们一起的那个少年。” 倪儿眼中微有诧异,上前向着孔洞外看去,一眼便落在了那血肉模糊的尸体上,不过如此血腥的画面却没使得她脸色有丝毫变化,回过头道:“你说杀他的人是王境修为?” 莫小九双手持刀连动,不多时就在侧方打出了一个洞口,他谨慎的探出头看了看,见前方并非城池的方向,且茫茫黄沙中也无人,便俯身钻了出去,待得倪儿与白马相继出来后抱着她翻身而上极快朝着远处疾驰,说道:“虽然那女子设下了陷阱,但我觉得战斗结束得太快了些,难不成只一道灵轮之差实力就悬殊这么大?还是因为那陷阱所致?” 倪儿她抬起手用袖捂住口鼻遮挡偶尔被风卷来的沙尘,说道:“那个人之前就被你偷袭所伤,现在又被比他修为高的人伏击,且还中了陷阱,死得快不是很正常么?” 莫小九皱了皱眉,倪儿所说是一个原因,思来想去还是觉得那一片银针上存在着诡异,不过这一切与他无关,起码暂且无关,所以也懒得去细想,回头看了一眼在视线中变得越来越小的血红尸体后抬手用力一拍马背,白马便在表示对他不满的一声嘶鸣中奋力扬蹄,向着远处绝尘而去,消失在了茫茫黄沙之中。 少年之死,死得太快太意外,死得让莫小九有些反应不过来,不过对他而言,少年的死却死的很有价值,因为让他得到了一些重要的信息,比如说暗中还有那名六道灵轮的女子在作着渔翁,想将所有人一网打尽,又比如说那开启九荒镜像幻境的第三把钥匙的下落。 就在两人走后一个时辰,城池黑墙外,数道身影以极快的速度翻过无数沙丘沙岭朝着机关城的入口掠了过来,自然,许多眼尖者才一临近便发现了黄沙中那一个鲜红的影子,其中几人在请示后得到允许上前查看,却因识别不出尸体的身份,所以带回了那几截散落于血肉中的长剑碎片,交到了为首的聂伏尹手上。 聂伏尹起先还在猜想是否是机关城中的人已经出来,然后在此发生了交战,导致有人死亡,可等到他定眼往手中一看,特别是目光落在那熟悉的剑柄上时,脸色猛然大变,身形一动便刮起一道狂风卷至了尸体之前,跨步踏进了混合着血肉的黄沙,伸出右手抬起了尸体几近只剩下骨头的左臂。 第一百一十九章 买纸 天将晚,红霞如火,一缕缕阳光斜泻而下,打在一骑从黑墙下行来的白马上,以及背上托着的一平凡少年和一个七、八岁小女孩脸上,正是莫小九与倪儿,不过两人在进城之前便拿出了去机关城之前画出的易容符咒改变了容貌,所以此时已然没有丝毫原本的长相,完全是与之前毫不相干的两张脸。 似有些不习惯易容符咒形成的薄膜,倪儿摩挲着脸颊,感觉着指尖传来的轻微麻木感,不解的说道:“这易容符咒不是只有百来天的时效么?为什么这么早就用?” 莫小九将白马颈间的一缕长长鬃毛当做缰绳抓在手中,抬头看了看不断接近的城池,说道:“一来,如今所有人都知道了我们的长相,所以为了安全起见不得不易容,二来,我们知道了第三把钥匙的下落,自然是要好好利用一番,找个强者靠山护送我们到九荒镜像幻境。” 倪儿不明其意,但听得第三把钥匙后隐隐猜测到了些许,说道:“你是说杀了少年的那个王境女人?” 之前藏身在石头中时,莫小九能听见两人的谈话,那么三道灵轮的倪儿自然也能听见,于是点了点头道:“如今少年已死,且那小院深井下的胖女人多半也归了黄泉,所以不可能再与聂伏尹合作,而之前从那女人的言语中明显可以听出她的存在少有人知晓,若我们与之合作不但安全,且还能得到一个六道灵轮强者的保护。” 倪儿蹙眉,问道:“你准备怎么做?” 莫小九凝神思索,沉默了片刻后说道:“此处只有这一座城,那女人多半会回到城中,而我们又只知道她的名字,所以只能从此着手。” 倪儿实在想不通仅凭一个名字如何能将一个王境的强者引出来,心想总不能登上石楼顶高呼一声吧?那样做恐怕用不了多久自己两人就会成为关雪手下的两条亡魂,她道:“要怎么做才能在不暴露她身份的前提下将她引出来?且还能保证我们的安全?” “与当初和聂伏尹合作一样,她有钥匙我们有地图,自然便能保证你我的安全,至于怎么将她引出来……” 莫小九笑了笑,没有继续往下说,他没想到什么好办法,但却想到了一个很可能成功的笨办法。 见他故作神秘,倪儿不悦的哼了一声,抬起脚踢在了无辜的白马身上,催促它加快速度。良久之后待得进入城中街道,她先是看了看熙熙攘攘的人群,然后抬头辨别了一下方向,看向小院所在的大致方向,说道:“我们要不要回去看看那胖女人是否还活着?” “看是自然要去看的,但需要小心谨慎,虽然我们在机关城中如此长的时间那胖女人多半因食物枯竭已经死了,可也不排除她还活着甚至逃脱的可能,所以得警惕她将计就计设下了埋伏。”莫小九顺着她的目光看了一眼,然后将视线落在了不远处的一家店铺招牌上,顿了顿道:“不过在此之前我们需去购买一些东西。” 白马穿过人潮来至店铺前,倪儿定眼看去,却发现招牌上写着一个‘纸’字,不由奇怪的看向翻身而下的莫小九,说道:“你是要买纸?准备画符?” 虽然倪儿乃是三道灵轮,修为比莫小九强,但似乎自从有了白马后莫小九便开始喜欢抱着小丫头上下,牵着其手向着店内走去道:“戒指中的符咒已足够多,暂时不需要再绘制符咒,买纸是另有他用,少爷我是准备用这些纸张教你一种伟大的技艺。” 倪儿环视了一眼店中一摞一摞纸张,心想这些纸不过薄薄的一层,遇水即融,一戳即破,能教出什么伟大的技艺?她疑惑道:“什么技艺” 莫小九未答,进得店内后随意指了指其中一叠雪白的纸张就让店小二搬了出来,因太多所以不能收入戒指中,只得抱出门让白马驮着,然后他便转回门内准备付账,可却在下一刻被小二口中说出的价格吓得险些跳了起来,不由双眼一瞪,怒指身前奸商道:“不过就是一堆破纸,你竟然能卖出这般天价,心当真是被臭水沟的臭水染黑了不成?!” 店小二却是丝毫不为他的破口大骂而变脸,更没有将之赶出门外,反而彬彬有礼的说道:“看客官反应便知您不是此城中人,不然不会不知道纸张的价格,可即便如此,您又并非瞎子,想必感官也没失灵,所以应是知道周遭都是高温如火的茫茫沙漠,没有一颗树木,而城中外围的树林又严禁砍伐,所以这些纸张如这里的水一般珍贵,你口中的天价实属是再低不过的价格。” 莫小九听完后心中觉得小二所说也有几分道理,可钱这个东西如命一般重要,而命与水相比自然是同样重要,但,纸不是命也不是水,所以他怒不可遏的从戒指中取出一半的钱财,说道:“这些钱留下,纸我拿走,不然就不要了,你自己去搬进来。” 他本以为这些奸商都是将价格抬高了几倍,就算还价一半也还有丰厚利润,所以店小二肯定会答应,然而出乎意料,店小二一点也没迟疑的就迈开步子向着门外走去,说道:“小的本就是个伙计,本就是劳碌命,担担抬抬便是我的工作,既然客官决定不要,那么我再废些力气也没什么大不了。” 说罢他便跨出门走到了阶前,可才刚一靠近却见白马回过头,极其不善的喷出了两股热气,紧接着后踢一扬,险些将之踢翻在地,被带起的尘埃更是扑了他一脸。见状,莫小九带着赞赏的目光看了一眼白马,说道:“这匹马的脾气可不是怎么好,想要拿回纸恐怕不怎么可能,而我手上的钱可就容易多了,可是不用冒任何危险的哦。” 店小二仍是未怒,脸色依然不改,他以袖抹去脸上的灰尘,拍了拍衣襟转过身,说道:“纸既然与水同样珍贵,那么在这里抢劫纸张就是大罪,客官若是不怕带来牢狱之灾,此时大可以扬长而去,小的我绝不加阻拦。” 莫小九脸色一僵,自己两人才换了身份,要是因此一件小事引来聂伏尹的手下,从而暴露了新脸可就得不偿失了,于是不得已,他只能忍着痛带着怒意冷哼一声,伸手入怀借助衣衫的遮挡从戒指中又拿出了一半的钱,放在了身后的柜台上,心想早知如此,刚才倒不如蒙了面进来抢了就跑,还省去了这一番麻烦,眼下可好,脸已经被认熟,再想抢完全是不可能了。 带着极其郁闷的心情出了门,他抱着倪儿翻身上马,转头恨恨的看了一眼数钱数得眉开眼笑的店小二,心想小爷定要找个时间再来光顾一趟,到时候让你们这些奸商哭都哭不出来!想罢,他一夹马腹扬长而去,本想穿过无数巷道房屋去往曾租下的那座小院,但途中却忽然改变注意,来到了距离石楼不远的一条街道,停在了街道旁的一幢阁楼前。 见白马所停之处,倪儿便知道了他心中所想,板起小脸道:“你该不会是想趁那个姓顾的人不在抢走那个女人吧?” 这里,正是莫小九最后见到寒鸢的地方,至于为什么要来此他自己都不清楚,是如小丫头所说,潜意识中想趁着顾公子不在将之带走,还是想来告诉她顾公子被困在机关城很有可能再出不来的消息?但不管内心真实想法是什么,他都有种遏制不住的冲动想见她,见一见这个让他一见难忘的女子。 他翻身下马,牵着倪儿临近门前时抬起伸向门环的手却又迟疑的停了下来,然后继续上抬,越过渐皱的眉头抓了抓头发,进而恼火的来回踱步,心中有些忐忑楼内之人是否已经离去,更有些后悔不该这么早就改变了容貌,以至于即便是见了面对方也认不出这张脸,甚至有可能连门都不会开。 因为手被牵着,所以倪儿也随着其脚步在门前的两根裹漆木柱间来回,见他良久不说话,以为是被自己言中了心思,冷哼一声道:“你还犹豫什么?像之前抢胖女人那样,直接撞开门进去把人抢了就是,要不然等到那个姓顾的人回来,你连看一眼的机会都没有!” 莫小九岂能听不出她言语中的讽刺,停下脚步微怒道:“谁在想把她抢走了?她好歹也救了我一命,来此的目的只不过是想看看没有了顾公子在身边她过得是否还好,难道这样也有错?难道少爷我在你眼中就是那么不堪的小人?” 倪儿挣开他的手,扬起冷冷的小脸道:“是,还是不是?” 莫小九大怒,正准备以狰狞的表情愤怒的咆哮来证明自己当然不是那种小人,可刚欲开口就听得吱呀一声传来,身后常年暴露于烈日下的木门缓缓打开,一个人影从后露了出来,转头一看,却并非寒鸢,而是一个头发花白的老妇,见其模样打扮便知其不是房东,而是一个侍奉起居的下人。 第一百二十章 打个赌 老妇因是临时雇请,并不知道顾公子与寒鸢的身份,所以在见得莫小九两人后并无多大警惕,疑惑的问道:“你们找谁?” 莫小九转过身,而后有些退意的挠了挠头,正欲借故离开却听倪儿抬起小手向着楼上一指,说道:“找里面那个女人!” 似因雇请之人有着交代,老妇闻言后明显一怔,脸色微有变化,然后便缩身关门,说道:“这里就只有老妇,里面没有其他人。” 两扇门极快的合拢,却在剩下一条缝时生生停住,像被硬物卡住一般再无法关严,低头一看,正是倪儿伸出一只脚抵在门槛上,她脚尖再向前一动,木门便如被巨大的力量撞击,猛然朝里打开,使得其后的老妇踉跄后退了数步,直至撞到了堂中的桌子才堪堪稳住了身形,她负着手跨步走进,满脸冷色的环视屋内,最后将目光落在了右侧方靠墙的楼梯上,说道:“我们找那个叫做寒鸢的女人!” 老妇虽是平凡人,但却能猜测到眼前小女孩绝不寻常,而是那些强大的修炼者,若不然以七八岁的年龄怎么可能有着这般大的力道,她扶着桌沿,惊慌的撞翻了脚下的凳子躲到桌后,害怕的看着倪儿,声音颤抖的道:“你 你们想要干什么,我 我只是一个佣人,不 不要杀我。” 倪儿走近站定,右手一抬,掌心中黑雾便涌动而出,凝聚成了一把丈余长的黑色大刀,大刀落下,呼的一声经过桌面叮然斩在地上,木桌便从中裂开一条缝化为两半倒地,她慢慢抬起刀架在老妇惊恐颤抖的肩上,重复道:“我们找那个叫做寒鸢的女人。” 莫小九无比郁闷的捂着脸从门外走进,他来是想见寒鸢一面,并非是要像倪儿说的那般抢人,可如今这么一弄,见了面还怎么和和气气的说话?恐怕得到的只有一脸寒冷如霜,他赶忙上前挡开小丫头片子的刀,拂开满地碎渣扶起害怕得不断向后挪动的老妇人,连连道歉道:“小丫头被我宠坏了有些刁蛮,老人家见谅,我们找寒鸢姑娘确实有事,还请您通传一声。” 老妇人的手被莫小九扶着,她脸色苍白,眼中满是恐惧,但却不敢有丝毫挣扎,深怕稍微一动,小女孩手中那把延伸至脚下的长刀就会要了自己的命,颤声的说道:“小 小姐出去了,不 不知道什么时候回 回来。” 闻言,莫小九抬头看了看二楼的楼梯口,心想当初寒鸢能为了救自己和顾公子起争执,那么现下也不可能眼睁睁的看着仆人有危险而不管,所以应真的是没在楼中,于是放开老妇人道:“既然寒鸢姑娘没在,那么我们就不打扰了。” 他扶着老妇人在旁侧的木椅上坐下,再度表示歉意后转身向外出了阁楼。倪儿跟在其身后,将丈余长的黑刀化为黑雾收入了掌心,抬起头道:“怎么?不等她回来就走了?” 出得门,临近阶前,莫小九一把将她抱起,重重的放于马背上,说道:“你是故意的!” 倪儿双手环胸,目光居高临下而来,说道:“故意的又怎样?反正都是抢人,做得这么文明礼貌给谁看?” 莫小九一怔,这小丫头片子之前非常讽刺的建议抢人,可自己连想都没想过,更何况答应,但此时这言外之意,似乎自己真的会这么干一样,于是道:“我何时说过要抢人了?” 倪儿目光从他头顶掠过,看了一眼屋内躲至角落的老妇人,说道:“你是没说过要抢人,可却不得不这么做。” 见她眼中一闪而过的思索之色,莫小九便知道小丫头这话并非在乱说,不由得凝神细想,然后心中一动就隐隐有些明白了过来,顾公子手上有着两把钥匙,而寒鸢又是其女人,若是能将之握在手中,那么顾公子肯定会有所顾忌,到时虽说不一定能使其交出钥匙,但让他带自己两人进入九荒镜像幻境应该是没有什么问题。 想于此他眼中一亮,心想这似乎比威胁关雪还要来得稳妥得多,可随即却又逐渐皱起了眉头,当初以此方法钳制聂伏尹,一来是迫于无奈,二来则是因为与胖女人素不相识,所以倒无多顾忌,可寒鸢不一样,毕竟是他的救命恩人,且在当初还不顾一切挺身挡住了顾公子的剑,若是真的出手抢人,这似乎太过忘恩负义了一些。 似从他脸上的神色便看出了他心中所想,倪儿抬脚踢了踢马腹,示意白马向前走,说道:“她又认不出你,你担心什么?” 莫小九跟在旁侧,指了指自己的左胸道:“这和是否被认出丝毫不沾边,而是与良心有关,要是真的这样做,我会觉得自己比禽兽还不如。” 倪儿嘴角向下沉了沉,以示对他所说之话极为不屑,说道:“我和你打个赌,赌你最后肯定会回来抢人。” 莫小九眉尖轻轻一挑,心想手脚长在我身上,意识也为我自己左右,你个小丫头片子凭什么敢带着如此笃定的语气打这个赌?于是双腿一曲一伸便翻身上了马,说道:“好,少爷我就和你赌,但赌博 赌博,无彩头便不叫赌博,你说赌什么?” 倪儿本就是突然心血来潮,所以不知道赌什么,所以在想了想后说道:“输了就要答应我三个条件,至于具体是什么,等我想好了再告诉你。” 莫小九冷呵了一声,伸手将之小小的身体举起翻了个面,使其反骑着白马正对着自己,说道:“你这意思是少爷我必输无疑了?可要是你输了怎么办?总不能当做什么都没发生吧?那样我岂不是太亏了些?” 倪儿拍开他抓住自己双肩的手,将双臂环于胸前道:“我可不会输,所以只需要给你定条件,就算万一,万一我真的输了,你又忍心向一个小孩儿要什么,让一个小孩儿做什么吗?你要知道你在我心目中的形象可是很完美的,肯定没那么狠心。” 莫小九双眼一点点圆睁,直觉得这小丫头现在是好生霸道,竟只许她给别人提要求,而不许别人给她定条件,微微一怒道:“少爷我不需要在你心中留下什么完美的形象!我要的是公平!要的是给你提要求!要的是在你输后同样得答应三个条件!” 倪儿扬起小脸,极为认真的看着他,目光丝毫不随着白马的走动而偏移,过了片刻道:“你心虚了,所以不敢打无条件的赌,所以你不确定你是不是像你说的那样不会回来抢人!” 莫小九从未想过要将寒鸢抢为人质,所以他自然不会心虚,所以俯下头,用带着怒意的双眼与之近近的对视,以示心中坚定的想法,说道:“少爷我绝对的肯定不会抢自己的救命恩人为人质,绝对的肯定你会输,所以少爷我绝对可以和你打这个赌!但……” 但话还没说完,倪儿背后忽然光芒一闪,将三道灵轮凝聚了出来,与此同时双手相叠伸出,用力的捂住了他的嘴,眼中闪过一抹狡黠道:“这可是你说的,答应了可不能反悔,要不然你就还是以前那个说话不负责的你!要不然我每天都狠狠揍你一顿,你可不要忘了我是三道灵轮破玄境,完全可以把你揍得连白马都认不出来!” “但是这有失公平,所以双方都必须要有彩头!”莫小九本要如是说,可嘴却在此时突然被一双可恶的手狠狠堵住,而这双粉嫩小手的主人又有着足足比他高了一个境界的三道灵轮修为,所以一时间完全不能挣脱,所以这话自然也就被狠狠堵在了喉中,继而呛咳回了肚内,待得好不容易能重新开口,眼前那泛着得意神色的小脸却是一转,将一个黑黑的后脑勺留给了他。 莫小九很愤怒,怒得牙齿咬得咯咯作响,怒得扬起双爪欲要狠狠的将身前小女孩揉成一团,可当在见得那晃晃悠悠从耳旁如瀑的长发侧举起的小拳头时,却不得不强忍着冲动生生把涌至眼中的怒火吞回了体内,憋出了满脸通红,最终化为重重的一声冷哼,说道:“小丫头片子你可别得意,待得少爷我勤修苦练,修为超过你时必定也狠狠欺负你一番,哼!哼哼哼!” 倪儿斜着脸转过头,目光由下而上落在他愤然的双眼和嘴角上,说道:“你真好意思说出来,堂堂一个大男人,提高修为竟然是为了能欺负一个小孩,这要是让别人听了去,你是不是就准备找个地缝钻进去?或者找个关押胖女人那般的深井跳下去?” 她的声音不大,但却足以让两侧走过的人清楚的听入耳中,从而引来了一道又一道尖锐如针芒的鄙视目光,致使莫小九下意识的躲闪,下意识的低下了头,下意识的为自己刚才的话感到羞耻,而后待得目光远去,他反应过来后不禁勃然大怒,回头看着那些不知融入到人群中何处的人咆哮道:“你们不知道实情就不要乱用你们的表情好吧?!现在受欺负的可是本少爷我!” 第一百二十一章 漂亮女人 白马沿着街道而行,不急不缓的穿过巷道房屋来,在途经了一家女红店铺后来到了曾经租住的破旧小院附近,待得两人翻身下马,倪儿回想着莫小九刚才为了购买大批绣花针而不惜再度为贼从路人身上牵来无数钱财的怪异举动,不解的问道:“你又不是女人,买那么多绣花针干什么?难道准备学习女红?” 莫小九拿出在女红店铺中顺来的一根长长绳索套在白马颈上,将之拴在了旁侧房屋门前的干裂柱子上,拍了拍手上的灰尘向着不远处破旧小院的破碎院门走去,说道:“少爷我堂堂一大男人,怎么可能学你们这些女儿家的针绣之技,买这些绣花针自然是有大用处的,说不定凭此就可以引出关雪。” 引出关雪?倪儿疑惑的跟在旁侧,正准备问却发现已经走到了破碎的院门前,不由看着铺满黄尘的院内蹙眉低声道:“你不是说胖女人有可能脱困,然后将计就计设下埋伏么?怎么还准备大摇大摆的进去?” 莫小九先是环视了一眼院内,待得目光从角落处枯井上与走时毫无二样的封井石头上收回后低头看向她,伸手拍了拍鼓鼓囊囊的腰间道:“我们是来租房的,什么胖女人不胖女人的和我们有什么关系?口袋里有足够的钱腰杆自然就硬挺得很,想弯都弯不下来,不大摇大摆的进去,难道还爬着进去不成?” 倪儿一听便明白了过来,自己两人虽然体型性别没有改变,但样貌却与之前大不相同,若院中真的埋伏得有人,那么大摇大摆的进去或许还比偷偷摸摸的进去好上一些,可以免去许多怀疑。她走过染满了尘灰的破碎院门进入院内,环视着四周喊道:“有没有人?我们是来租房的!” 声音在院中回荡,两人的双眼虽然是盯着几个房间的木门,但悄然竖起的耳朵却是侧向了角落处的枯井,待得良久回声落定,而枯井中也没有丝毫动静传来,莫小九眼珠转了转,捻着衣襟扇了扇风的同时抬头望着天空中刺眼的烈日咒骂了一声,说道:“这鬼天气真是不让人活了,虽然还没晒死人,但若再不喝水少爷我就得渴死了。” 说着,他装作寻找的将目光落在了角落的枯井上,然后大步走了过去,临近之后抬脚便将井口上的石板踢了开去,一遍向下望一遍带着怒意的说道:“这家主人也太不厚道了,开着院门不就是让人进的吗,却又偏偏将井封住,这不摆明了不让人借口水喝吗,真是的,怎么能这般吝啬!” 话音落下,目光及处,他眼中神色微微一变,但随即就恢复了正常,看了看井边无打水之物便骂骂咧咧的转身返回,枯井下井深处横插在井壁上的许多木头依旧,洒满了食物残渣的被褥还在,打水的木桶也还半沉半浮的飘在满是污秽之物的水面,而唯独不见了踪影的是那个应被关在此处、此时应化为了白骨腐肉的胖女人,而胖女人不是修炼之人,没有修为,若要逃脱那么就只有一个可能,就是被人发现救走。 见他悄然递来的眼色倪儿便猜测到了几分,说道:“你怎么去了井边不打水就回来了?是那井里没水,还是真打算被渴死?” 莫小九脸上浮现欲呕之色,走近后牵着她就向着院外行去,说道:“少爷我就算是被渴死也不喝那井里面的水,你可是不知道,那井中的水上漂浮的尽是污秽之物,也不知道到底是用来喝的还是干什么的,这家主人太不讲究,这房子我们也不租可,还是赶紧另选他处吧。” 一路走出院外巷道,莫小九以身体为遮挡将戒指中的纵剑取了出来,暗自警惕着随时可能发生的变故,他本以为女人逃走之后,必然会在这四周设下了许多伏兵,等待着将自己两人生擒,然后好生折磨一番以报欺辱之仇,可待到行至远处身后也毫无动静传来,心中不由升起些许疑惑,心想难不成那胖女人被长期关在井中吓破了胆?以至于逃生后不敢再返回? 来到白马处,倪儿解开缰绳抓着马颈处仅剩的一缕鬃毛爬上马背,回头看了一眼小院道:“那胖女人是不是没死?是不是不在井下面?” 莫小九点了点头翻身而上,拿过她手中的缰绳扯了扯,掉转马头向着来时的方向行去,低声说道:“那女人多半是被人救走了,这个地方我们不能再住了。” 正在两人说话之际,地面尘灰一阵轻微的跳动,远处无数人影伴随着杂乱的脚步声涌了过来,莫小九定眼一看,发现尽是一群身穿铁甲腰悬长剑的士兵,而为首的黑马之上却是一个劲装束裹的女子,此女子柳眉琼鼻,朱唇间皓齿隐露,脑后束成马尾的长发随着身形的起伏不断飘动,竟是一个让人一见难忘的漂亮女人,不过其眼中无时无刻闪烁着包含了仇恨怒意的冷光却使得人不敢多望一眼。 见此女子面容,两人皆是皱眉一怔,下意识对视中都看见了彼此眼中的疑惑,不解心中那一抹见到此人后无端涌起的熟悉感是来自何处。莫小九勒了勒缰绳使白马让到路边,欲避开潮涌而来的人马,却不想刚有动作,对方却在一只扬起的玉手下齐齐停下了身形,纷纷抽出兵器合围了上来。 见状,莫小九与倪儿都是一惊,勒住缰绳向后退了几步,更为不解的将目光投向了那只伸进阳光中的手,心想就即便是聂伏尹或者胖女人将自己两人的长相告知了所有人,但现下已经换了容貌,绝不可能被认出来,且与眼前的女子又从未谋过面,为何这才初见,对方就列阵拔剑相向?好似有着深仇大恨一般。 女子收回手落于腰间剑柄,左手提动缰绳催马前行,来到众人之前站定后目光如刀的不断在两人身上来回,冷声开口道:“你们是什么人?” 莫小九抱拳,疑问道:“在下与舍妹只不过是路人,一向知法守律,不知何处得罪了大人,还请大人明示。” 一士兵跨前一步,持剑的手向前一递,剑身斜伸而上,剑尖指在了他咽喉一寸之处,喝道:“大人问你们是什么人,赶紧回答!” 莫小九不想自己两人现在的容貌被更多人知道,所以自然不会得罪眼前的女子和这些士兵,回答道:“在下名某舍妹名某,是替城中某纸张店铺送纸的伙计,请大人明察。” 女子闻言先是将视线落在了倪儿身前驮在白马背上的一叠白纸上,而后目光越过两人落在了远处隐隐可见的小院院门上,说道:“你们先前可是去了那座小院?!” 莫小九心中一紧,已然肯定此女子和胖女人有关,就即便不是有着血缘的族人,也必定是极为要好的闺蜜姐妹,现下前来恐怕正是要设下埋伏,等着将自己两人抓获,只是让他百思不得其解的是,如那胖女人的泼妇模样怎么会有着这般绝色的同伴朋友?他回头看了看小院破碎的院门,回答道:“在下两人确实有从那里经过,但只是为了讨口水喝,绝未行偷盗之事,请大人明察。” 女子不知道这两人是否有从小院门前的那条巷道走过,也不知道这两人是否进了小院,她之所以将之截住围下,是因为对这两个一高一矮一男女,且年龄为一少一小的组合感到极度愤怒仇恨,而至于为什么仇恨则暂且无旁人知晓。 女子扯动缰绳使马缓步走近,仔细的观察着莫小九和倪儿的脸,似要看清两人脸上是否经过了乔装,待得良久未发现异样后才一夹马腹,带着众士兵继续前行而去。 莫小九躬身让路,直到女子消失在小院的院门才轻抖缰绳,不急不缓的行进了不远处的巷道中,在待得身影被房屋的阴影遮挡后猛然催马向着远处疾奔,相隔足够远后才逐渐减缓速度回头看了一眼,皱眉道:“丫头,你是不是也觉得那女人有些熟悉?仿佛是在什么地方见过?” “可我们明明没有见过这女人,为什么会有这种感觉?”虽然早已看不见小院的所在,但倪儿还是顺着他的目光看了一眼,而后似想到了什么,一蹙眉一回头,扬起小脸道:“是不是又是你背着我沾的花惹的草?!” 莫小九一愕,伸手揉乱她的头发道:“什么叫做我沾的花惹的草?还背着你?你个小丫头片子知不知道某些词某些话不能用在你我之间?再则说这女子明显就是与胖女人有联系,根本就无关风月!” 倪儿虽不太明白无关风月的具体所指,但却隐隐能体会到其意,瘪了瘪嘴后冷哼出声道:“说得那么好听,上次受个伤就引出一个叫做寒鸢的美丽大姐姐,这次捉个胖女人又引出了这么一个冷冷的漂亮女人,你还好意思说无关那什么什么的。” 第一百二十二章 我撕纸 你抢人 莫小九懒得理会这小丫头,一边骑着马在街上漫无目的的走着,一边为了能租下新的住处而不断从路人身上顺来各种各样颜色不一的钱袋,如此两个时辰之后,待得白马在某处停下时,那戴在中指上的戒指中已不知有多少财物离开了原本的主人,落入了这个被倪儿连连鄙视的盗贼手上。 又过了几个时辰,这些钱财中的一部分落入了某条街道上某幢房屋的某间房中的某个人手中,然后这间房便送走了旧主人迎来了新客人。新客人负着手跨过门槛,关上房门后环视了一眼屋内,而后弹了弹新买的白色衣衫上本不存在的灰尘来到了窗前推开了窗,将视线落在了对面的某幢阁楼上。 新客人身后跟着一个同样换了一套黑色衣衫的七、八岁小女孩,这自然就是倪儿。倪儿搬过一把椅子放到窗前,站上去后因为有些太高,所以不得不坐在椅臂上才能以正常的角度看向窗外,她同样是将目光落到了对面的阁楼上,但眼中神色却与莫小九大不相同,冷冷的环手于胸道:“你把房子租在这里,是准备抢人了还是准备抢人了?” 莫小九就知道在这里落脚会引来小丫头好一顿言辞,不过他就当未闻,收回目光后将双手拇指插进手掌宽的腰带内侧,向着房中央的木桌走去,说道:“有句话叫做择不如撞,既然走到此处便有人愿意将房子租给我们,我们又为何还要辛苦觅他处?再则说,这里位置绝佳,即距离石楼不远不近,又相邻寒鸢的阁楼,岂不是正好可以观察聂伏尹以及顾公子等人的动向?” 倪儿转身跳下,因为才将椅子搬过去,所以懒得再搬回来,走到桌前坐上另一把椅子后看着他说道:“如果说择不如撞,那么之前经过的地方有那么多人愿意以便宜得多的价钱将房子租给我们,你为什么都不租?偏偏要到了这里才停下?” 莫小九脸色毫不因被揭穿而变化,翻开桌上的杯子倒了一杯不用烧已被灼热的空气闷得发烫的水,浅抿了一口道:“那些地方哪有这里好?这里除了我刚才说的那些好处外可还有着一个马棚,有了马棚白马才有安身之处,才不至于睡在大街上被先前那个女人发现,才不至于暴露我们的行踪,知道不?” 倪儿趴上桌伸手抢过他指间的杯子,以眼神表示对他牵强解释的鄙视,说道:“先前那女人又不知道我们就是抢了胖女人的人,晓得了我们在哪里又能怎样?你不就是想接近那个叫做寒鸢的女人罢了,还找这么多借口,一个大男人连这点都不敢承认,也不觉得脸红!” 莫小九看着她将自己杯子中的水一饮而尽,心中回想着是从什么时候开始已不能在言语上取胜于这个小丫头片子,但思索了半天也没能算出具体时间,且还发现如今在武力上也已没有取胜的机会,所以只能脸显败意的闭嘴沉默,然后转而言其他的将旁侧的一大叠白纸搬上了桌面,说道:“喝完水赶紧帮忙做事。” 见桌上那两尺厚三尺宽的一叠白纸,倪儿放下杯子道:“你又不画符,买这些白纸到底是做什么用?” 莫小九拈起一张白纸看了看,从中将之撕成两半,叠拢后又再度撕开,如此反复无数次,一张完整的白纸便化作了一堆如是雪花般的碎屑,他又拿起一张重复着动作,说道:“你想知道?可以,不过得先将这些全部撕碎后能告诉你。” 倪儿两条细眉因眉宇间的疑惑而渐渐皱起,本想问他为何将用高价买来的白纸撕碎,不过随即一想便没有开口,因为就算问了,估计眼前这人也不会说。她拿过一张纸扔向空中,背后灵轮一浮的同时抬起小手便是一掌击出,下一刻,星辉化作的掌风狂涌,所及之处一片轻微的撕裂声响起中细小如指尖的白色碎屑四处纷飞,房间中仿如下起了一场大雪,飘得满地都是。 她收回手,歪着嘴吹掉落在眉毛上的一片碎纸,看着莫小九手中被撕得大小不一的碎屑,说道:“你能不那么笨么?像这样撕要撕到什么时候?” 这一张纸何其脆弱?但凡有些修为的人都可以在瞬息间将桌上的厚厚一叠震成尘埃大小,不过莫小九却不赶时间,所以慢慢撕只不过是为了找件事打发无聊而已。他拂掉头发上和肩膀上的碎屑,将一半厚的白纸放上前,说道:“用手,用常人的力量将它们都撕碎,我就告诉你这些纸的用途,若不然你就别想知道。” “这些破纸的用途我也不想知道,你自己慢慢撕吧,我宁愿去马棚给白马喂食。”倪儿觉得他的要求太过无理,生气的跳下椅子,负着手向着门外走去,推开门后微微一停,回头将目光透过窗户落到街对面的阁楼上,说道:“说不定就顺便去帮你把那个叫做寒鸢的女人抢回来。” 倪儿虽小,但却远比同龄的其他孩子成熟,所以莫小九肯定她不会这么做,于是挥了挥手道:“去吧去吧,不过抢人的时候可要记得礼貌些,别把人伤了才好。” 倪儿跨出门槛站至房外走廊,抬起脚向后一勾便将两扇门砰砰关上,负着手甩着如瀑的长发沿着尽头的石阶而下,穿过楼下的两根柱子来到了院子角落的马棚处。她看了看听闻有人来也不抬头,只一心津津有味的大口吃着来自黑墙内森林中青青野草草的白马,然后一挑眉一翘小小嘴角就转身向外走去,目标正是街对面的那幢阁楼。 莫小九坐在桌前撕着白纸,撕了良久才知道这看似轻松至极的活原来是这般累人,不禁十根手指发僵,且还有些腰酸背痛,再过得片刻,他甩了甩双手,揉了揉腰,正准备起身活动一下四肢却忽听一声如人踢门的声响从外传了进来,起初他并不在意,可当得想起了刚才所说后不由得脸色一变,舒展身体的动作一停,两三步就跨至了窗前,然后再等到目光落下,双眼就以可见的速度圆睁了起来。 对面街道旁的三四级台阶上,两根裹漆的柱子间,阁楼的大门已经被一只抬起还未落下的小脚生生踢开,之前所见过的那个老妇人没有从里面出来,但是倪儿却从外走了进去,右手黑色衣袖下拖着的丈余黑色长刀在地上摩擦出了一片隐约可闻的声响以及一窜飞溅的火星。 见此一幕,莫小九几近被口中分泌的唾液呛咳出声,他本以为倪儿刚才只是一句玩笑话,却不想这小丫头片子竟真的拖着长得与之身体不相称的刀如一个凶神恶煞的匪徒一般破门而入,要行抢人之事。他咽喉蠕动间双手在窗沿一撑就要翻身而下,可随即却又生生止住,心想现在虽然易了容,可这一去就无疑成了同伙,要是万一以后被寒鸢知道了该怎么看自己? 在他犹豫时,阁楼中倪儿已经踏上了壁侧的楼梯,手中的长刀于楼梯上拖出了一条向上延伸的可怖口子后来到了二楼的走廊,经过一处大开着的房门和一处虚掩着的房门,停在了第三间紧闭的房门前。她站定后歪了歪头,并没有出声或者敲门,而是如刚才一样,小脚一抬,砰然将之踹了开来,露出了屋内那个听闻动静后拔出短刀的绝色女子。 倪儿抬脚走进,身后长刀或是有些重,毫无阻碍的将门槛分为了两端,她仔细的打量了一番站在梳妆台前的美丽女人,眼中有些不喜的道:“你就是寒鸢?” 阁楼大门被破时,寒鸢便清楚的听到了动静,可她并无修为,所以知道逃不了,也就没有逃。起初她本以为是聂伏尹的人发现了这里,所以拔出短刀不是为了自卫,而是为了不被抓住,不让自己成为对方威胁顾公子的筹码而准备自刎,此时在见得来人竟然是一个七、八岁的小女孩后不由得一怔,脸上浮现出诧异之色,下意识的点了点头道:“我是沽寒鸢,妹妹你是……” ‘妹妹’这个称呼似让倪儿更为不悦,她迈着小步子走近,垂于身侧的手一转,长刀便带起一声破空的呼啸停在了寒鸢的颈侧,延伸至后的刀尖更是哧的一声斩进了其后方梳妆台上的铜镜之中。她抬起头冷着脸冷着声音说道:“我是来抢人的,我是来抢你的。” 一个小丫头拖着一把丈余长的黑色大刀已经是非常怪异的画面,口中再说出这般话语更是让人匪夷所思,以至于寒鸢有着片刻的失神,待得回过神,在她将目光落到倪儿背后那耀眼的三道灵轮上时才明白了眼前这小女孩并非普通的小女孩,如此年龄就有如此修为便必然是来自大势力,而城中的大势力显而易见就只有聂伏尹。 她紧紧的握着手中短刀,退后一步道:“我绝不会成为聂伏尹用以威胁顾公子的筹码!” 第一百二十三章 三个条件 可她忘了她是没有修为的人。手中短刀虽离咽喉很近,但她挥动的速度远不及身前小女孩左手上另一把黑刀延伸而的速度,只听叮的一声响起,五指一震间,还未来得及接触到皮肤的短刀便被漆黑的刀尖击中,翻转着从颈侧飞过,切断几丝长发‘夺’的一声插在了后方铜镜的木缘上。 手中短刀被夺,寒鸢并不惊慌,因为颈前还有两把锋利的大黑刀,只要身体一进,咽喉皮肤下的血便可将漆黑色的刀身染红。她目光沿着唯一是白色的刀刃而下,落在小女孩的脸上,同时向前跨了一步,说道:“小妹妹,如果这般年纪的你已经习惯了杀人,就请你帮姐姐一个忙,请杀了我,沽寒鸢感激不尽。” 倪儿双手微分,使得刀刃避开眼前人的颈子,她在棺材中因不知时日,又因不知身在何处,所以没有什么求生**,但自从出来至今却从未想过主动寻死,反而越来越想活着,所以不太懂此时寒鸢的反应,蹙了蹙眉道:“你就这么愿意为那姓顾的人死?” 寒鸢以为她是聂伏尹的人,所以知道顾公子的名字并不奇怪,笑了笑道:“你要是有一个让你万分不舍的人,又或是亲人,相信在这种情形下你也会选择不成为他或者她的累赘。” 倪儿闻言,眉头蹙得更深了一些,似是在想若遇到这种情形会作何选择,同时也想到了在机关城石塔底近百天等待时的心情,所以答案是肯定的,但正因为如此她更不会杀了眼前这个女人,也不会让这个女人自杀,因为有了这个女人才有可能将顾公子牵制在手中,自己两人才可能进入九荒镜像幻境,才可能出去,于是说道:“正像你说的那样,所以我更不能杀你。” 话音落下,她脚步一错,来到了寒鸢的侧方,手中黑刀一转以刀背将之击昏,然后用小小的身体扛着她向着走廊行去,随即下得楼梯,疑惑的环视了一眼堂中为何没有老妇人的身影后便出了大门,随着人潮,穿过路人投来的怪异目光向着街道尽头行去,而后在远处转入巷道绕了一个圈返回,跃进了拴着白马的小院。 待得再上楼,再推开门,她一抬头便看见了黑着脸站在门后的莫小九,不过她并不在意,临近床榻后将肩上的女人一扔,拍了拍手道:“人抢回来了,从今天起你欠我三个条件。” 莫小九看着床榻上昏迷的寒鸢,脸色就已经更难看了,现在听倪儿这么说,脸上几乎就要黑得像墨了,他咬着牙道:“少爷我是答应了打赌,可说的是我若动手抢人才算输,如今人明明是你抢回来的,为什么我要欠你三个条件?!” 倪儿爬上椅子,伸手从满桌的纸碎中抓出水壶和杯子,倒了一杯水后侧头看着他道:“你虽然没有动手抢人,可你在窗前看见了,看见了却没有阻止,便说明你默许了,而默许了便说明你心中是同意我这么做的,也是想这么做的,所以这女人和是你抢的没什么差别,所以你输了,所以你欠我三个条件。” 莫小九觉得这理由太牵强了,太欺负人了,可一时间却不知道该如何反驳,最后索性把心一横,分腿坐在桌前,抢过她手中的杯子一口吞干,极其无赖的说道:“不管你怎么说,人反正不是我抢的,少爷我绝对不会认那三个条件,除非你赶紧把人送回去,我或许还可以考虑考虑。” 倪儿细眉一挑,夺过杯子砰的一声砸在桌上,溅起了无数碎屑,她扬起紧攥着的小拳头晃了晃,威胁道:“为了能够出去看雪花看烟花,人我是绝对不会送回去的,而且也不准你送回去!但你要是不答应我的三个条件,我就揍你,揍得连大白马都认不出你!而且还要告诉这个女人你就是那个被她救起后忘恩负义的小人!” 莫小九吓了一跳,赶忙倾身伸手将她的嘴堵住,在见得床榻上的女子没有醒来后装作继续昏迷的迹象才心中稍落,长长的松了一口气,不过一口气还未吐尽他便感觉一股巨大的力道从手腕处袭来,使得手臂一扭,进而眼中陡然一阵天旋地转,身体带着椅子在半空中生生翻了个转,砰然砸在了地面,身下扑出的风卷起白色碎纸如雪,飘满了整个房间。 倪儿从椅子上跳下,骑在了他的背上,如以前一样将他的双手反缚于膝下,小拳头伸至他沾满了碎纸的脸前,说道:“人是不是你抢的?!答不答应我的三个条件?!” 莫小九吐出满嘴白色,愤怒的目光沿着眼前的小拳头而上,沿着手臂落在了她的脸上,坚定道:“少爷我铮铮铁骨,绝不在你的淫威之下屈服!就算是头断血流也绝不答应!” 毫无悬念,拳头如锤,狠狠的砸下,带起了惨叫回荡,惊得周遭还未从半空中落下的纸片一阵颤抖。如此,在倪儿的几番施暴下誓不屈服的铮铮铁骨最终也软成了泥,不得不含着泪,含着不能宣泄的愤怒与不甘点头答应,才得以拖着青红相间的无力身体爬了起来,他扶着桌沿盯着一大一小的眼睛看着得意得无以复加的小丫头片子,再度发誓有一天一定要将之收拾得服服帖帖,教育成乖乖女,不过那似乎有些太遥远…… 待他坐起,瘫在椅子上,倪儿从旁侧扯过一张完整的白纸扔上前,说道:“口说无凭,立字为据。” 还要立字为据?莫小九斜眼以对,心想这小丫头是越说越像真事了,不过就算是真事又如何?早已打定主意要耍赖的他又怎么可能立据?于是眼皮一翻,看着房顶道:“没有笔没有砚怎么立据?等过几日少爷我将这些东西买了回来再说。” 倪儿一条细眉上斜,她又怎会不记得去往机关城之前的某天为了绘制易容符买了很多笔?于是将目光落在他中指的戒指上,带着威胁的语气道:“你确定没有笔墨?” 莫小九岂能不清楚自己戒指中的物品,不过自是打死都不会承认,攥拳将中指藏于掌中道:“当时绘制易容符咒,所有的笔都用完了,现在是一支不剩。” “你确定没有?好吧,我数一二三,你要是还不拿出来,我就揍那个床榻上的女人,把她揍得像胖女人那般丑陋!”倪儿冷哼,抬脚便站在了桌子上,啪的一声踢开水壶后目光透过扬起落下的碎纸屑,看着他便开始数数,“一、二、三!还不拿出来?哼哼!那我就去揍她了?真的就去揍她了?看来她真的是欠揍!” 莫小九怎能眼睁睁的看着寒鸢被小丫头揍得如胖女人一般难看,可又没有足够的武力制止,所以只得再次屈服的耷拉下了头,从戒指中取出了笔墨,发泄一般的在白纸上落下了狂草的一行字,恨恨的看着落款‘小九’两字说道:“算你狠,少爷我今儿个认了!” 倪儿扯过印着黑字的白纸仔细的看了一遍,小心的叠好收入怀中,脸上神色转喜的跳下桌子拾起了水渍中破碎的水壶碎片,又上前拍了拍他身上的纸屑,说道:“等我具体想好了三件事是什么事再告诉你,你不要着急哦。” 自从身边多了这个暴力倾向十分严重的小魔女后莫小九便觉得天是阴暗的,烈日下本该灼热的温度也是冰冷的,一切都失去了原有的颜色,他无语的趴在桌上厚厚的纸屑中,动了动嘴皮却没有声音传出,心想大白马都从机关城中走了出来,拥抱了美好的天地和青青野草,可自己的幸福日子却在远去,而且是越来越远,有着不再回头的迹象。 这时,床榻上传来轻微的声音,寒鸢动了动长长的睫毛缓缓转醒,待得意识清醒视线重新聚焦,她第一时间环顾四周,将目光划过了倪儿的脸,然后落到了那个趴在桌上纸屑中只露出了额头和眼睛的人身上,撑着身体坐起道:“顾公子不会受你们威胁的,抓了我根本就没什么用。” 虽然如今易了容,但莫小九仍是有些不敢抬起头,双手更是将周围的纸屑刨拢埋住了脸,久久不敢答话。见状,倪儿踢了他的腿一脚,说道:“堂堂一个大男人,能不能有点出息?像个小女儿家一样,你羞不羞?” 莫小九陡然一怒,抬头就欲在言语上教育一番这小丫头片子,但话还没出口便发现自己的脸已经暴露了出来。自然他也不好意思再埋回去,于是挠了挠头尴尬的向着寒鸢笑道:“劫你回来并非我本意,都是这小丫头片子善做主张闯的祸,还请寒鸢姑娘多包涵,多包涵。” 寒鸢有些疑惑,按理说聂伏尹的人抓了自己后不该是这番相待,而且眼前这人似乎还有些许不好意思,她蹙眉思索,心想这两人难道不是来自聂伏尹的手下?于是问道:“你们到底是谁?” 第一百二十四章 忘恩负义的两人 倪儿拉过椅子正对着她坐下,模样仿佛就是一个准备拷问囚犯的大人,说道:“我们是谁为什么要告诉你?” 莫小九下意识的也要搬着椅子在旁边坐下,可想了想觉得这样太过不礼貌,上前把倪儿抱了下来,踢开木椅说道:“寒鸢姑娘不必担心,这完全是个误会,您若是想走,现在就可以离开。” 话音才落,旁侧的倪儿却是一脚将之踢了个踉跄,然后小手一扬,一把黑色长刀便从掌心中凝聚了出来。她好不容易才将这个女人抢回来,又怎么可能轻易放其离开,况且这可是关系到两人是否能够顺利进入九荒镜像幻境,是否能够得到里面的宝物从而离开这里。她横刀于侧,说道:“我都没答应,你凭什么让她走?” 在救命恩人面前、在这个一见难忘的女子面前被一个小女孩蔑视,莫小九觉得非常难堪,所以非常愤怒。他一撩衣衫前摆,大步上前,恶狠狠的低头看着她,道:“你个小丫头片子可真是反了不成?少爷我说让她走,你敢有异议?!” 倪儿仰起脸,眨了眨大眼睛,很是认真的看了他半天,然后右脚一抬,砰的一声踢在他的小腿上,目光随着他倒下的身体落下,停在他后脑勺上说道:“你敢再说让她走,我就再揍你!” 莫小九咧着嘴,揉着酸痛得几近将眼泪挤出来的鼻子爬起身,本想再度开口的他在见得倪儿那扬起的小拳头后最终不得不将涌至嘴边的话咽了回去,耷拉着头看了一眼寒鸢,无奈的摊了摊手,表示这家中很不幸有悍妹,自己也无能为力。然后他便眼不见心不烦的转身走到桌前坐下,背着两人继续撕那未撕完的纸。 看着眼前这两个年长的没有地位,年幼的却相反能做主的奇怪组合,寒鸢虽然觉得不合时宜,但还是有些忍不住泛起了一丝笑意,她抿了抿唇在床沿坐下,将目光落在倪儿冷冷中依然透着稚气的小脸上,说道:“你们为什么抓我?难道也是为了公子手上的两把钥匙?” 见她没有要走的迹象倪儿便收起了长刀,提起翻倒在地上的椅子坐了上去,反问道:“你就真的不怕?” 寒鸢虽然没有修为,但却随着顾公子血雨腥风多年,早已见惯了生死,再则眼前这两个一大一小且看似没什么威胁的人更是不能让她升起害怕之感。她摇了摇头道:“像之前所说,你不会杀我,所以我不用害怕,而且即便是你们真要杀我,我也无需恐惧,正可以断了顾公子的牵挂。” 莫小九手上的动作微微停了停,他侧了侧头道:“想必寒鸢姑娘和顾公子相爱甚深,已经到了可以毫无顾虑为对方死的地步?” 寒鸢还没回答,倪儿却已转过了头,看着他的后背道:“你问这些干什么?难道是想试探有没有横刀夺爱的机会?” 莫小九险些从椅上摔了下来,双手抓住桌角才稳住了身形。他本就是随口问问,却不想竟引来小丫头这么一句话,于是赶忙佯咳了两声埋头继续撕着手中白纸,不敢再有过多言语。心想这丫头该说不该说的话都在说,且还不分场合地点,这可真是不要命的在把少爷我往着尴尬的境地使劲塞啊! 寒鸢也是没想到这样一句话竟会从眼前这个小女孩口中蹦出来,听后不由有些哭笑不得,转而言其他道:“你还没告诉我,你们抓我是不是也为了公子手上的钥匙?” 倪儿看了一眼莫小九,见他没有动静便也没有否认,说道:“这不很明显吗?要不然我们抓你干什么?只是我很奇怪,那老妇人明知道我们要来抓你,你为什么还不逃?” 寒鸢回到阁楼时老妇人已不知去向,以至于她一直都觉得有些奇怪,此时听来才明白原是因此而逃离,她说道:“我那雇请的仆人恐怕是因为害怕才不告而别,所以我并不知道你们会来抓我,若不然又岂有不逃之理。” 倪儿点了点头,从椅上跳下回到桌前,说道:“现在我们已经把你抢了回来,虽然不会杀你,但也肯定不会让你走,所以你这个让某人念念不忘的漂亮大姐姐就得安心的住下,可最好不要妄想逃跑。” 寒鸢摇了摇头,说道:“我逃不逃走都没有用,顾公子不会受你们威胁的,他这半生都在想如何得齐钥匙和地图从而离开这里,你们不可能如愿。” 莫小九转过身,看着这个美丽得让他抑制不住心跳的女子,皱眉道:“你都可以为了他不顾生死,难不成他并不在乎你的安危?” 寒鸢不知道该如何说,再则有些事是两个人的事,所以不想为外人道,所以没有再言语。见此,莫小九则以为她是默认了自己的猜测,心中莫名的对顾公子升起了一丝怒意,说道:“若真是这样,他可真是个禽兽不如的人。” 倪儿似感觉出了他心中的不喜,脸色更为不悦愤怒的说道:“难道还比你禽兽不如?” “自然是比少爷我禽兽不……”莫小九冷哼了一声,下意识的冲口而出,却随即便反应了过来。他眉尖一挑,转头怒道:“少爷我何等为人你还不清楚?怎么会和禽兽不如四个字沾边?你这丫头是不是越来越欠收拾了?” 倪儿下颌上翘,抬手指了指自己背后发光的三道灵轮,说道:“你要怎么收拾我?” 莫小九闭口不语,继续低头做事,待得片刻后似想到了什么,环视了一眼屋内后说道:“丫头,你要将寒鸢姑娘留在这里,那请问她怎么睡?这里可就只有一张床,你总不能让人睡地上吧?而且这三人睡一间房是不是,是不是太不合适了些?” “你倒是想得美!”倪儿鼻间重重的哼了一声,指着床榻道:“我和她睡床上,你自己抱着被褥去外面睡!” 莫小九一阵愕然,转头看着门外的走廊,怔怔的道:“你让我去走廊上睡?你不觉得这待遇太差了些吗?” 然而,倪儿指的显然不是走廊,她起身走到门外栏前,指着后院的马棚道:“我是说让你去和白马睡,让你睡在这里还指不定发生什么事呢!” 莫小九脸色一黑,继而一苦,心想能发生什么事?有你这个修为在三道灵轮破玄境的小魔女在,就算我有那个心也没那个胆啊,再说了少爷我是采花贼么?是那种禽兽不如的人么?他想抗议,可却知道抗议无用,于是只能哼哼两声以示不满,然后悲凉望着窗外如火的天空叹道:“少爷我这是造了什么孽啊,想当初拼死亡命才将你从千军万马中拖了出来,却不想如今竟落得这步田地……” 话说至此处,他忽觉眼前一黑,一个小小脑袋冒了起来,紧接着还没反应过来就见得一个拳头在视线中不断放大,砰的一声之后满眼都是金色的雪花在乱飞。 倪儿爬上椅子跪在他的双腿上,用四根手指撑开他的眼皮,看着里面直往上翻的眼珠道:“我怎么记得最后是我把你塞进了棺材,然后举着棺材一路逃出来的?” 听着这番对话,寒鸢一阵惊愕,目光落在了倪儿背后的三道灵轮上,随即又看了看被欺负得毫无还手之力,修为明显在小女孩之下的莫小九,心想这两个境界最多在破玄境的人如何可能从千军万马中逃生?可听其话又完全不像是玩笑,难不成真的是经历过不可想象的生死考验? 莫小九拍开倪儿的手,用力的眨了眨眼睛后伸出一根手指勾起眼角处的一滴眼泪弹在她小脸上,说道:“小丫头你可别忘了,要不是少爷我从冰牢中把你带出,要不是少爷我头顶上盛开了那朵诡异的花,你现在都成了阎王的婢女了,所以我可是你的恩人,你如此这般对待恩人可是忘恩负义,知道不?” 倪儿抹掉洒落在脸上的水渍擦在他的衣袖上,嘴角一翘,转头看了看寒鸢道:“说到忘恩负义,我倒是想起了一件事,你说我要不要说出来,给这个漂亮的沽寒鸢大姐姐听听?” 寒鸢微微怔了怔,不知这两人打闹间的谈话怎么与自己扯上了关系,疑惑道:“什么事?” 莫小九急忙将之抱在怀中捂住了其嘴,口中哈哈道:“少爷我突然觉得与白马有些生疏了,能有此机会与它亲近亲近,增进一下感情也是极好的,所以我决定,今晚开始便卷着被褥去与它同眠!丫头,你可千万别拦我!你们都别拦我!” 寒鸢更是疑惑不解,眼前这人刚才还一副极不情愿、极度委屈的模样,怎么突然间就有了这般转变?见其反应,再听小女孩的言外之意,难不成真的与自己有什么关系? 她凝神细想,却无论如何也是没能想明白,因为,她不可能看穿莫小九现在这张脸下真实的容貌是个什么样子。 第一百二十五章 撒纸 沙漠的夜是凉的,城中虽然人口密集,但也好不到哪去,所以自然也是凉的。 后院的马棚外,两根拼在一起的长凳上,莫小九躺在同样被夜浸得冰冷的被褥上,指间旋转着被一道乳白色微光托在半空中的纵剑,双眼却是与睁着一双大眼的白马对视。如此大眼瞪小眼良久,他手指一转,白光一掠,断剑‘夺’的一声插在了马头旁侧的木头上,吓得某马一阵后退一阵嘶鸣。 他翻身站起,负着手跨步走近,俯头恶狠狠的盯着白马,说道:“你看什么看?看少爷我落难很高兴还是怎么的?信不信少爷一巴掌掴死你?” 白马本就讨厌这个可恶的人,现在见他这般凶恶面目,心中的恨意更如泉涌,踏动了两下前蹄,鼻间喷出两道热气后仰起头直直的望着沉如水的夜空,心想老马我在机关城时虽然看不见天空大地,但也不用挨寒受冻,本以为出来后可以享受幸福美好的生活,可虽然吃到了美味的野草,但外面天空上的那团红色的东西竟和石塔中的火一般灼热,而且到了晚上又冷得骨头都在发抖,老马如今不也是风餐露宿,你又有什么好气愤的?哼!哼哼哼! 见它撇开视线不理会自己,莫小九不由摸了摸鼻尖回到了凳子上,开始控制着纵剑在半空一上一下切割者同样无聊的空气,继而实在觉得百无聊赖后便以示不满的对着二楼的房间的大吼了一声,以此告诉某个在被窝中睡得安稳的家伙自己还在与寒冷做着斗争。可,声音夹杂在夜风中吹过,却一直未能吹亮房内的灯,一直未能吹开房间的门。 他烦躁的抓了抓头,哼哼了两声,转过身解开缰绳准备牵出白马去外溜达溜达,逛逛这个不用猜也能知道无处可逛的破城,可才刚一抬脚跨步,一道反向的巨大力道突然传来,险些将他扯翻在地,待得稳住身形回头一看,却是某马四蹄前蹬,以如人坐立的姿势反抗着颈间的绳索。 莫小九眉尖一挑,返身走回,右手很缓慢但却非常用力的抬起,冷森森的道:“你也是想趁机欺负少爷一把,还是皮紧了想让少爷我帮你松松?” 白马嗬嗬作响的口中不断喷着热气,吹得嘴皮一阵直翻,心想这马棚虽破,但起码还有三面墙,至少能挡些风御些寒,外面可是什么都没有,那冷风吹的呼呼的,要是出去走上一圈恐怕连骨头都要冻僵,你这个可恶的人自己得罪了小主人被罚,何必还要牵连老马我遭罪?不去不去,打死都不去! 看着眼前这紧皱着的马脸,紧闭着的马眼,莫小九一阵惊奇,不过惊奇之后扬起的手依然是啪的一声落了下来,然后伸出一根手指一转,操控着纵剑从凳子上跳起,使剑尖顺着手臂指向白马的两条马眉之间,口中威胁道:“我数一二三,你要是还不乖乖的起来,乖乖的走出马棚驮着少爷我去街上转一转,那么少爷我就在你这张漂亮的马脸上刻出一朵更漂亮的花来。” 白马噌的一下跳起,睁开马眼昂起马头,抬起马蹄便大步走出了马棚。心想老马我一直以来最骄傲的就是满身的漂亮鬃毛了,可如今鬃毛没了,那么就只剩下这张稍次一点、也就只是稍次一点点的脸了,要是脸再被刮花,那真真是没法见人了,所以你这个可恶的人永远别想用那可恶的剑尖碰到我的脸,所以,马也只能暂时屈服的驮着你走一遭了…… 莫小九鼻间嗤了一声,表示对某马的鄙视,然后翻身而上,抖了抖缰绳向着门外而去。来到街上他环视了一眼清静得针落可闻的四周,摸着下颌想了想,待得行至远处后抓出了一把被赶出门时装入戒指中的白纸碎屑和绣花针,进而在一片碎屑上插上一根针,随手丢在了地面。 他之所以买来许多白纸撕碎,便是模仿雪花,便是取自关雪名字中的‘雪’字。他又买来大批绣花针插在纸屑中,便是仿造关雪在机关城出口时所用的飞针。只是这两者加在一起让人一见之下有些晦涩难懂,不知道那关雪在看到后是否能明白其中之意,是否能明白自己想要表达的意思。 白马不急不缓沿街而行,时而回头看看背上这个无聊到扔纸扔针的人,心想这人不是疯了就是癫了,要不然怎么会有这种无法理解的行为,虽然那后院没有房间里暖和舒服,但也还有着四道墙遮风挡寒,怎么说也比街上好些,真搞不明白为何要跑出来自虐自残,难道是被小主人气傻了?又或是被石塔中的烈火烧憨了? 夜逐深,露渐重,莫小九仰躺在马背上翘着腿,也不管白马往哪个方向走,手中只顾着将一片白纸碎屑插上一根绣花针的向着地面扔去,如此不知多久,夜色下的街道上,无数纸片如被钢针穿透落下的雪花,在微风卷动的尘埃中打着旋,逐渐铺出了一条凌乱的长长白痕。 第二日,天渐亮,莫小九将白马赶回了马棚,也没给他抱两捆被露水打湿的野草就直接上了楼砸开了房间的门,然后看了一眼将醒未醒、头发有些凌乱的两人,一屁股坐在桌前埋头喝水,继续生着昨天未生完的气。 这般良久,在听得脚步声、拿物放物的各种声音相继响起后他拿眼斜瞄,发现小丫头片子居然自顾自的在梳妆台前打理着头发,且那本是人质的寒鸢也是如此,两人竟是毫不理会自己。 他不由得更气,重重的将手中的杯子放到桌上,怒道:“少爷我在外面挨寒受冻整整一晚,你个小丫头片子就不知道关心关心,询问一两声?” 倪儿如若未闻,有些恼火的看着铜镜中被自己越梳越乱的长发,蹙了蹙眉后看向了身后的寒鸢,将梳子递了过去,说道:“能不能帮我梳个头?” 寒鸢简单的打理了一下自己的妆容,接过梳子便开始为她梳理垂至脚后的长发。见此一幕莫小九思维有些滞缓的眨了眨眼,搞不明白这抢人的人和这被抢来作为人质的人关系怎么会在一夜之间变成了这么好,就仿佛是对姐妹一般。他疑惑的想着这奇怪的一幕,难不成少爷我露宿一夜你们就结成姐妹了?女人难道就真的是这么奇怪的动物么?? 倪儿从镜中看他,哼了一声道:“你昨夜和大白马同眠,关系肯定也是增进了不少,你们有没有结成兄弟?” 莫小九一怒抬脚,砰的一声踏在旁侧的椅子上,说道:“少爷我是人,大白马是畜生,关系再好又怎能结成兄弟?丫头你现在是越来越坏了,都知道拐着弯的骂人了,可小心以后嫁不出去!” 又说道‘嫁’这个问题,倪儿便又疑惑了起来,侧头看着他,一点点皱起了两条细眉毛。见状,莫小九急忙闭嘴,埋头继续喝水,心想这个问题与这个丫头是完全扯不清楚,这小魔女可千万别问,千万千万别问啊。 好在倪儿纠结了半天并没有问,抬头看了一眼寒鸢后说道:“她都被我抢回来了,你昨晚还悄悄牵着大白马出去干什么?难不成你那次受伤后遇见的不止一个救命恩人?” 寒鸢手中动作一停,将疑惑的眼光看向了莫小九,可回忆了许久却依然对这张脸没有任何印象,便问道:“听她的意思,我曾救过你?” 莫小九连连摆手,哈哈道:“怎么可能,你要是救过我便是我的救命恩人,若是救命恩人我又怎么可能把你抢回来,那种忘恩负义的事情我是断然 断然做不出来的!哦不对,是小丫头片子抢的你,与我毫不相干!” 话音落,惨叫起,窗外有风将一声痛叫吹了进来,紧接着在几人疑惑对视间便是第二道、第三道,接二连三密集潮水将整个房间充斥一满,其中夹杂着清晰可闻的咒骂。莫小九起身走近窗前低头下看,目光落下后不由为街上的壮观景象感到一阵愕然,只见街道中无数路人神色愤怒中皆是如约好的一般以一脚站立,双手抱着另一只脚不断跳动,有些因站立不稳还摔倒在了地上,然后便撞倒了更多的人。 这是什么情况?他一脸茫然的挠了挠头,不过待得再凝神细看,他脸上神色便逐渐转化了尴尬,随即低头转身,回到桌前继续喝水,因为那些路人之所以如此全是拜他所赐,因为他昨夜到处乱扔的穿着碎纸的钢针在今晨刺穿了行走在街上的无数双鞋子,扎进了无数双鞋子内的血肉脚掌之中。 倪儿于窗前转过身,在见得桌上地下的几堆白纸碎屑不见了踪影后便顿时明白了过来,也终于知道了那些白纸和绣花针的用途原来在此,她看着几近将头埋进胸膛的莫小九道:“原来你昨晚出去是做这件事,原来你说的大用途是这个用途。” 第一百二十六章 大风筝 莫小九昨晚撒那些穿着钢针的碎纸时一心只琢磨着关雪能不能看出自己要表达的意思,哪有多想今天路人的脚底板是否能在街上走的欢畅。此时听倪儿调侃,不禁脸上一红,但他自然不会这般轻易承认过错,所以怒而转头道:“若不是你个小丫头片子把少爷生生赶出门外,我又怎么可能大半夜不睡觉去满大街撒针?又怎么可能现在被这么多人骂肿了背?!” 寒鸢从窗外收回目光,心想这对奇葩的兄妹组合果真是够奇葩的,一个七八岁的小女孩能拖着丈余长的大刀光天化日下抢人,一个又居然能无聊到大半夜不睡觉,跑去满大街撒遍绣花针,她忍不住笑着看向莫小九道:“这些路人与你是有多大仇,你竟想出这般手段去报复?” 这一笑微微露齿,这一笑如花盛开,这一笑直笑得莫小九双眼发直心脏乱跳,不过好在他脸色本就有些红,所以倒看不出多大异样,他急忙移开目光游离四周,有些手足无措的说道:“我 我哪与他们有仇,我的目的并不在此,这一幕是意外,再则说这也不能全怪我是不?谁叫他们走路都不看路的。” 这就是狡辩,毫不掩饰的狡辩,不过倪儿也懒得揭穿,反正那些针又不是扎在自己脚上,自己又不疼,她关上窗降低外面潮起潮涌的怒骂噪声,走到桌前跳上椅子道:“那你的目的在什么地方?把那些碎纸和绣花针撒的满街都是到底是要干什么?该不会就只是你无聊发的疯吧?” “你才发疯了呢!”莫小九伸手狠狠的揉乱她才刚梳得漂漂亮亮的头发,然后躲开了带着愤怒挥舞过来的小拳头,起身拿过了旁侧的一根雕花方凳,双手一错便嚓的一声将一条凳腿卸了下来,他拿出黑刀将之劈成数根小手指般大小的木条,抬头咧嘴一笑,说道:“你很想知道?可少爷我就不告诉你!” 倪儿用十指梳理着头发,可无论如何都还原不到之前的模样,她站在椅子上,抬起一脚踏在椅臂上,双手叉腰冷着小脸道:“你说不说?!再不说我就揍你!” 莫小九哪还肯给她机会,抓起桌上仅剩不多的几张白纸便如一阵风刮出了房门,眨眼间消失在了走廊上。倪儿哼哼两声,背后三道灵轮一聚也闪电般追了出去,片刻之后待得再回来时,身后便跟了一个狼狈的人影,人影原本洁白的衣衫上此时沾满了灰尘,且还凌乱不堪,手中的木条也已折断,白白的纸张更是被撕成了缕状,一缕一缕随着走动左右飘动。 回到房间中站定,莫小九扔掉手中已不能用的纸,抬手从戒指中取出一件衣衫便嚓嚓嚓撕了开来,紧接着又卸下了方凳的一条腿削成木条,恨恨的说道:“现在实力不济斗不过你,我认了,不过但凡有一天少爷我修为超过了,必定将前前后后的仇一起报!让你也尝尝被揍的滋味!”说罢他长而重的大哼了一声。 倪儿蹙眉思索,认真的看着他道:“听你的意思是想告诉我,让我趁还能揍你的时候赶紧揍你?要不然以后就可能没机会了?” “当我没说。”莫小九神色一僵,急忙低头做着手中事。他将撕开的衣衫在桌上铺开,将细小木条一根根摆放在其上各处用布条缠绕固定,接着又不知从何处找来一圈绣线,牵出一头分成三缕拴在了左右前三根木条上。 倪儿看着他在做完一切后又拿出一件白色的衣衫撕开,用刀一点点的划破成了一片大大的雪花,不解的道:“你在干什么?” 莫小九取出许多绣花针,将之一根一根插在雪花上排成了一个大大的‘关’字。斜了她一眼道:“这不很明显么?难道还需少爷我解释?” 在莫小九受伤失踪的那几日,倪儿窜遍了大街小巷,因曾见过一家风筝店铺,所以自然知道他在做风筝,她抬手指着用衣衫做的雪花道:“我问的是这个不是雪花的雪花。” 莫小九将插满了绣花针的雪花固定在风筝上,走到窗前看了看,将目光停在了街对面寒鸢所住的那幢阁楼顶,然后转身向着门外走去,说道:“过不了多久你自然会知道。” 倪儿拉过凳子趴在窗台,不多时便看见出门下了楼的莫小九穿过了人群走进了阁楼下那扇被自己踢破的大门,然后又片刻就见得一只极其丑陋的衣衫风筝牵着一根线,带着一片扎满了钢针不是雪花的雪花从阁楼顶飞了起来,摆动着衣袖衣角在阳光中轻微掠过的风间飘飘荡荡,欲坠不坠。 寒鸢看着风筝,看着从楼顶爬下的人影,疑惑道:“他这是在干什么?” 倪儿皱眉抿嘴,认真思考着道:“在发神经,在放一个很难看的风筝!” 怪异且丑陋的风筝从阁楼顶飞起,吸引了很多人的目光,自然也带来了许多鄙视嘲笑的声音。莫小九从人群中穿过,抬头看了看烈日阳光中飘荡的绿色衣衫和衣衫上那片偌大的雪花,他怎么看怎么喜欢,怎么看都觉得是一件杰作,怎么看都觉得周围指指点点的人太没审美观,完全不懂得欣赏。 与此同时,城中某处,某个大院中,被烈日蒸腾起一片热气的池塘边的石亭中,侍女低声讲述了今晨靠近石楼的几条街道上发生的事情,双手捧着将几片穿着绣花针的纸屑递了上前道:“小姐,这件事似是无用意,像是一些无聊之人所为,但奴婢觉得这似乎没那么简单。” 关雪坐在石凳上,身前石桌上依然摆放着那把藏有九荒镜像幻境钥匙的木琴,她捻起一根绣花针,看着针上穿着的纸屑,略一思索便知道了侍女之意,说道:“你是说有人知道了我的存在,此举是想引我出现或是其他目的?可这针与我用的针不像,纸更是随手撕成屑,你又是怎么看出来的?” 侍女从掌心中拿起另一枚针,将其上的纸屑正面呈现于她的视线中,答道:“小姐请看,这些纸屑上有一部分些了‘雪’字,猜想是指这些纸片为雪,所以奴婢才这么认为。” 关雪神情微凝,正欲伸手将之拿过,眼角的余光却见得远处半空中有一物升起,且越升越高,到得最后几乎到达了全城人都能看见的高度,她下意识侧头看去,因为其上有许多金色反光,所以便极目而望,然后在下一刻脸色陡的一变,赫然站了起来,她乃是六道灵轮王境,完全可以看清那飘动衣衫上的雪花和雪花上钢针排成的‘关’字。 她眼中冷光如刀,指间不自觉的用力,绣花针便在叮的一声中折断,带着那片纸屑弹飞在了亭外的池水中。她脸色一点点变得难看,心中极快的回忆着最近去过的地方,然后一一排除,最终停在了前不久于沙漠中杀掉少年的那一幕画面上,心想,难不成是在那时被人发现了?可当初布置陷阱的时候自己已经仔细的检查过了周遭,根本无他人在场,又怎么会…… 猛然,她发现有一个地方被遗漏,那便是少年出来之处,机关城的出口,当时杀了少年后自己就转身离开并未进行检查,会不会那里面还隐藏着人,然后目睹了整个经过?可随即一想又觉得不对,如果有其他人,那要么是与少年认识,要么修为就比少年高,如此才会在前后相隔不远的距离而不被少年发现。但这两个假设都不成立,因,若与少年认识便必定会同时出来,但却没有。若是比少年修为高,那就只有顾公子等人,而顾公子等人要发现了自己还活着就肯定不会毫无动作。 到底会是谁?她双眼随着风筝移动紧紧看着那个‘关’字,柳眉深深的皱了起来,若不是少年死时暴露了身份,那又会是在什么时间什么地点?这欲将自己引出的人又是谁?顾公子等人在机关城中未出,那会不会是当初聂伏尹已从城中赶来,在远处看见了自己?深思良久也不得所获,她向旁侧侍女问道:“你可清楚记得我从悬崖回来后用过几次针技?” 侍女闻言仔细回想,说道:“小姐回来时,奴婢听您说在悬崖峭壁上为了杀一头凶猛妖兽用过一次,之后在奴婢的记忆中便只有两次,一次是小姐您心情大好,在这池水边起舞时秀了绝技,还有一次便是前几日杀那少年时。” 关雪收回目光,转头看向她,说道:“你可确定?” 侍女肯定的点头,说道:“小姐绝技惊人,奴婢清清楚楚记得。” 关雪缓缓在石桌前坐下,说道:“如此说来就必定是在杀少年时暴露了身份,可为何我没有感应到还有他人潜藏在附近?” 侍女牵出她坐下时踩在了脚跟下的裙角,说道:“会不会是潜藏的人没有开启灵轮,以至于小姐没能感应到?” “不开启灵轮虽然可以将能量波动降至最低,但却仍会有星辉渗出体外,我是王境修为,不可能感应不到,除非潜藏之人境界极高,高出了我很多。”关雪摇了摇头,话刚出口,她心中偶然一动想到了另一个可能,说道:“又或者修为很低,低到了关闭灵轮后散发于体外的能量极少,少得还来不及扩散便消失在了天地中。” 第一百三十六章 夜风中斩人头(下) 那声音如火源,瞬间将众人怒火点燃,十字路口的四条巷道内人群开始向前涌动,强行推挤着最前面的人跨过了垒砌的尸体,推挤着他们不断接近了刀锋剑刃,自然也把他们最先推向了死亡。 两把丈余的长刀应是很重,却在一双小手中被挥舞如风。倪儿身形掠动间衣衫裹红,背后如瀑的长发洒血,双刀左劈右砍便又有两三颗头颅滚落,她看了一眼寒鸢周围因纵剑急速环绕而形成的白色龙卷飓风,将目光落在了其旁侧的莫小九脸上,鼻间冷哼了一声道:“你那把断剑可以隔空斩人头,你还有黑弓可以隔空杀人,你又是男人,有什么不公平的?!” 莫小九以纵剑护住了寒鸢,便只能用左手中的黑刀杀敌,他一心二用持刀向上斜撩,刀刃荡断了一把劈来的长剑,斩过了持剑之人的颈子,看了一眼那颈骨断裂后抛落的人头和泉涌的鲜血,然后手臂一振,出鞘声响起中黑杀九式第一式‘出鞘’使出,一道半透明的刀芒翻转飞出,扫断了一排密密麻麻的兵器后穿透了另一人的胸膛。 他一步横移,躲过扑面溅来的一片血水看了一眼在人群中游走有余的倪儿,刚欲开口却因分心所致被一把从背后扬起劈下的刀砍中了肩头,不过好在他反应够快,在千钧之际向前跨出了一步,才使得只被刀尖划破了衣衫划破了皮肤,并没造成重伤,不过饶是如此也是有着一片鲜血被带了出来,越过半空洒在了地面的积血中,仿佛坠落的雨点打在水面,打出了一片凌乱的浅浅浪纹。 他眼角肌肉因疼痛而微有跳动的向左转身,左手中五指一动,黑刀刀柄贴着掌心旋转,由正握变成了反握,然后出鞘声响起,刀尖处半透明的弧形刀芒奔出,翻转着撕裂了空气向后疾飞,贴着那把因惯性继续向着地面砍下的刀掠过,细微声音中穿过了持刀人的胸膛,于其后背透出,切出了一条横向的长长口子,扬起了一片在空中不断破碎的血红。 寒鸢站在场中,站在如风龙卷的白光之中,周遭面部狰狞的士兵进不来,她也出不去,倒是暂且安全,但看着那一少一幼在人海中左冲右突,在人海中不断挑起头颅和残肢断臂,看着那番鲜血如泼的血腥残忍画面,却是脸色苍白心中颤抖。她与顾公子在一起的时间几乎是从未经历过这般,因为顾公子乃是六道灵轮,已然达到了镜像天下中所能修炼到的最高境界,所以不可能出现这般惨烈的厮杀。 人群中,一颗颗头颅如熟落的果实接连坠地,滚在尸体上滚在鲜血中,长刀与纵剑所过之处不多时便遍布了密密麻麻的一片,不用细数就能猜测出约有上百之数。那一颗颗或圆睁着眼,或张大着嘴,或脸上爬满恐惧染着无尽红色,在无数双不断踩踏的脚下,在不断掉落的刀剑下开始破碎,流出红白相间之物,有的则被踢得更远,隐没在了如潮的人影中。 倪儿因为不用护着寒鸢,所以冲得较远,片刻间便只能隐隐看见一丝影子和那频繁举起斩下的丈余长刀。见此,莫小九心中一急,身上星辉狂涌中震退了围拢而来的士兵和刀剑,而后右手向前一指,纵剑骤然在半空一停,紧接着一阵嗡鸣急速掠出,呼啸声中撞断了无数的兵器,穿透了无数的手臂追了上去。 与此同时他脚步后撤,第一时间来到了寒鸢的右方,左手护住其后背,荡开一把又一把袭来的兵器,右手则操控着纵剑护在倪儿身边,助她杀敌。他眼分两路,以寒鸢的身体为界线,分别注意着其后方和倪儿的方向,所以后背便顿时大空,暴露于了一干怒目狂睁的士兵眼中,所以只是眨眼时间便有数刀劈在了他的身上,传出了似刀斩树的沉闷声响。 倪儿正挥刀间忽见身侧白光一闪,定眼一看发现竟是纵剑,于是心中一紧脸色一变,急忙转头看去,然后就看见了那数刀加身扬起鲜血乱飞的一幕,然后她便愤怒的转身回冲,手中双刀以全力横扫,仿似斩草一般斩杀着敌人,以最快的速度返回了两条巷道交叉形成的十字路口,返回了莫小九的身边。 她修为在三道灵轮,远远超过周围士兵,所以环着两人奔跑中,双刀横劈间便再度扫出了一片空地。 而莫小九也及时的将纵剑招了回来,于空地中再度绕动飞转形成了一道如风的龙卷白色光幕将三人护在了其中。他在寒鸢的搀扶下稳住身形,用尽全力咆哮一声如雷,暂且惊得围拢而来的众人动作一顿,换得了少许的喘息时间。 他吐掉嘴角的残血,喘着粗气带着冷笑的环视所有人,说道:“小爷我到此时杀了两百来个人,斩了其中百十个人头,谁要胆敢踏入这丈余之地,那么小爷的刀剑之下便会再增几颗新鲜温热的头颅!” 倪儿浑身鲜红的站在寒鸢左侧,发间和衣衫上尽是血淋淋一片,漆黑的刀身上更是有血水流动,汇于刀格处坠落在地,发出啪啪之声。她胸膛明显可见的起伏,细眉上也挂着许多细密血珠,紧紧的抿了抿染着血渍的嘴唇道:“你输了,我杀了两百三十七个,斩了其中两百三十六个的人头。” 这淡声冷语说出的话却让听见的人纷纷心生恐惧,下意识的转头看了看她刚才所经过的地方,略微一观,果然见那如小溪流淌的血水上满地尸体皆无头,其中唯有一人项上还完整,但那人之死状却更为恐怖,只见他从左肩处开始,一直斜下至右腰被一刀分割了开来,整个胸膛被破开,其中心脏和肺叶都完全暴露出来。 见此状,凡是得见的人身上都升起了一阵冰凉,不只是因为这两百三十六个人被斩了头颅,也不是这一个人被分尸两段,更多是因为这两百三十七个人是死于一个七、八岁的小女孩之手。眼前这小女孩若是收起了两把丈余长刀,再洗漱一番换上干净衣衫,那么人人都会觉得她是一个美女胚子一个陶瓷般的娃娃,可谁曾想却是一个杀人不眨眼的恶魔。 莫小九直了直身体,却不小心牵动了伤口,不禁疼得咬了咬牙,他甩了甩沿着掌心流于指间的血水,说道:“要不是要护着寒鸢姑娘,我又岂会才斩这么几个人头,丫头你可别得意,待得少爷喘上两口气再比过怎样?” 倪儿斜扬起头看他,目光从脸侧几缕染血的发丝间穿过,说道:“比就比,这次我们比砍手。” 闻言,众人心中发紧之余很有想拿头撞墙的冲动,心想眼前这小丫头到底该是有多残忍冷血?这个年纪阶段,说到砍手斩头竟如此淡然,就仿佛是简单到了切菜劈柴一般。而莫小九的眼角也不由得跳动了几下,直觉得身边小魔女是越来越变态了,杀了这么多人不但手不颤刀不抖,且看势还要继续杀下去。 想到此,他眉头深皱的抬头环顾两侧屋顶,视线一一从屋脊后的弓箭手身上划过,心想那该死的顾公子和关雪等人不来,恐怕自己两人不想继续杀下去都不行了,可他们为什么迟迟不来呢?还有那聂伏尹。难不成这三个死对头今日都摒弃了前嫌,约在一起喝茶聊天了?又或者是在暗处静静的欣赏着这一场流血漂杵的厮杀? 如他所想,关雪早已来了,之所以不现身,是还不想过早暴露。 如他所想,聂伏尹早已来了,之所以不现身,是因为隐隐感觉到了关雪的存在,他认为她是顾公子,所以顾公子不现身他自然不会提前现身。 非他所想,顾公子还未来,但也已相隔不远,只不过再需要十几个呼吸的时间就会赶至,不过想必他也不会直接现身,因为不用猜测也知道聂伏尹定然在暗中某处。 莫小九将视线从屋顶上收回,然后似想到了什么,示意倪儿将两把丈余长的黑刀收了起来,继而用脚将两把躺在地上血水中的大刀踢了过去。他之所以如此,是要更好的掩饰身份,因在机关城时顾公子见过倪儿的兵器,若在此再次被看见,那么只需一眼就会被认出。反之,只要不露原有兵器,那么自己两人虽然身形没又改变但对方必然不能肯定。 倪儿并没有询问莫小九让他收起兵器的原因,一伸手便抓住两把飞来的银亮大刀,用力一甩便将其上沾染的血渍甩了个干净。她掂了掂双刀重量,虽然觉得没有黑刀顺手,但想来并不妨碍杀人,并不妨碍斩眼前这些人的人头,更不会妨碍砍这些人的手。 莫小九也还刀入了鞘,收进了戒指中,然后同样是捡起了一把从死去士兵手中掉落的长刀作为了新兵器。他以为顾公子还没来,所以认为顾公子还没有看见他与倪儿的原有兵器。事实也是如此,顾公子确实还没有来,而过得片刻待得他从远处悄然感至时,目光落下后就只看见那战场中心处的人影如潮一涌,瞬间将两人淹没不见,自然,还有寒鸢的身影。 第一百三十七章 巷道中(上) 冲进了人群中,倪儿说砍手便砍手。她手中的两把刀就如是打麦子的棍棒,打得一只只断手带着鲜血不断掉落。 冲进了人群中,莫小九继续砍着头。他自然是收起了纵剑,但手中单刀依然势如破竹,抛起一颗颗头颅,洒起一片片热血。 才一来,顾公子便看见了寒鸢被淹没的身影,所以他脸色顿时深寒,所以他眼中冷光一闪便高高跃起俯冲而下。人还未至,手中阔剑之上便是一道浓烈的剑芒掠出,轰然于人群中斩落,瞬间斩出了一条十几丈长的缺口,斩出了残肢断臂伴随着惨叫纷飞,斩出了鲜血如水。 紧接着,他于半空跨步走落在地,不急不缓的前行,卷动的衣角击碎着飞溅的血滴,背后耀眼的六道灵轮更是使得那些喊杀着准备围杀而来的士兵恐惧着纷纷后退,如向两侧倒涌的潮水一般,生生分开了一条路。 似因愤怒,他剑唇紧抿,腭侧青筋隐有坟起的沿着自动分开的人群向着寒鸢的所在走去,肩后的长发在充斥了凉意的夜风中飞扬。他一手负于身后,一手持着阔剑斜指着地面,泛着寒光的剑尖划过横七竖八的尸体、粘稠流动的积血,划起了众人的恐惧。他的脚步踏破血水,声音很轻,却犹如踏在每个人的心脏上,使得看见之人听见之人脸色一阵阵苍白。 那方喊杀声和刀光剑影依旧,这方却逐渐安静。莫小九和倪儿很快就发现了这变化,那头的寒鸢很快便发现了顾公子的身影。 寒鸢苍白的脸上泛起欣喜,双手提着染血的裙摆快步从分开的人群中跑来。两侧士兵本能的想要阻拦,但兵器才一扬起却又急忙的收了回来,因为远处顾公子眼中的冷光让他们不敢有任何妄动。 莫小九想要做人情,自然也跟了上来。他荡开周围几名士兵手中如是定格在半空的刀剑快步跟上,却下意识的将头压低了一些。虽然如今已易了容,但心中则不免有些担心被认出。他抹掉脸上血渍,提着染血的长刀,悄然将目光落在了两侧的房顶上,心想这顾公子已来,那么聂伏尹又会在何时出现? 他思绪才落,右方远处的一幢高楼上,忽有一黑影掠上了半空,负手身后如收翅之鹰向着巷道俯冲而来,狂乱卷动的衣角撕裂着空气,正是聂伏尹。 聂伏尹临近之后身形急速下坠,因为无尽愤怒的缘故,双脚轰然踩碎了地面,踩出了一片蜘蛛网状的裂痕,踩出了一片碎石乱飞。那一块块细小的石块携裹着怒火,带着呼啸,快如箭一般射进了周围士兵的身体,噗噗之声伴随着惨叫不绝于耳。 聂伏尹站在人群中分开的道路中,身形彷如一堵墙阻断了莫小九三人去路,阻断了顾公子的来路。他脸色如冰眼神如刀,腭侧青筋明显暴露,腰间的长刀似感觉到了来自主人体内的杀意,一阵剧烈嗡鸣,如已等不及要出鞘饮血。 另一头的顾公子止步站定,手中阔剑因涌入的星辉之故,闪烁出了一片寒光,剑身变得更亮更冷。他剑眉微收,目光穿透周遭火灵石散发出的光亮,如两道锋利的箭落在聂伏尹的身上。他知道聂伏尹就在暗中,所以并不意外,意外的是之前感应到的那道强者气息竟不是从眼前之人身上散发,还依然停留在某处的夜色之中。 感受着他的目光,聂伏尹并没有开口,也没有抬头相看,而是将视线落在了侧方远处的夜色之中,寻找着那道在此城中本不该存在的强者气息。但过了良久也丝毫未得所获,于是不由得逐渐皱起了眉头,反复猜测着暗中之人的身份来历,以及目的,可依然是没有任何头绪。 见他眼中思索之色,顾公子便知道那暗中之人并非是其同伙,心中不由暗暗松了一口气。他沉着神,看了一眼远处的寒鸢,一步跨前踏破积血,握着阔剑的五指微微一松,剑尖便叮的一声抵住了地面,抿成线的薄唇冷启道:“你是想威胁我?” 聂伏尹回过头,目光掠过他脚下溅起飞落的血珠,掠过他手中的阔剑,最后停在他的脸上,冷笑出声道:“她虽然与常人有异,能长久存活,但却并无修为,而没有修为便不能成为你的左膀右臂,既然不能成为你的助力,那么想来在你心目中的地位并不会太高,至少及不上钥匙重要,所以估计不能成为威胁的筹码,所以老夫不打算将她作为人质,所以,老夫准备杀了她,准备让你怒让你痛,让你真正的成为孤寡之人!” 顾公子瞳孔一缩,心中已因这句话而怒,在他心中寒鸢确实不及钥匙重要,因为钥匙乃关系到九荒镜像幻境,关系到顾家以后的延续,但,寒鸢毕竟是他相伴多年的爱人,虽还比不上生命,可也是不愿割舍的一部分,所以唇间如雷的冷哼陡然荡散了开来,说道:“今日定让你血洒此地,让你父子在黄泉相聚!” 被提及连完尸都未曾留下的亲子,聂伏尹脸色骤然变得森冷,身上的星辉更是如潮一般狂涌,卷动着须发皆张、衣角猎猎作响。他腰间衣衫下的肌肉一震,鞘中长刀锵的一声飞出,落在了抬起的右手中,随即持刀向后一挥、刀尖哧然在地面划出一条深深的刀痕中脚尖一点,转身向着莫小九几人的方向急掠,直取寒鸢。 顾公子一声暴喝,身形一掠十数丈,落地砰然踩碎地面溅起积血,手上阔剑一扬便是剑芒疾飞,带着骇人的声势直冲而出。 莫小九则是大急,拉住寒鸢携着倪儿便准备逃窜,可刚一转身,入眼却满是刀光剑影,人影如墙,却是那些见到聂伏尹来出现后的士兵压下了心中的担心恐惧,纷纷合围了上来。 莫小九和倪儿挥刀急挡,不断荡开满天袭来的兵器,不断斩杀身前的人影,可两人不过两三道灵轮,又如何在这几个呼吸的时间冲出一条血路?再则,就即便是得以从如蚁遍地的人群中突围,可聂伏尹乃是王境修为,又如何能从其手下逃脱?他焦急骤涌的回头后看,只见那该死的聂老贼已经举起了长刀,劈出了一道刀芒。 刀芒为弧形凝结如实质,其速度之快,眨眼便至,根本不给几人反应的时间。其声势之浩大,撕风裂夜,所过之处人群难立兵器难握,两侧房屋之上更是屋瓦翻飞破碎。这一刀竟然强悍如斯,想必那聂伏尹是下定了决心要让寒鸢在此一击之下命归黄泉,且绝不留全尸。 刀芒还在一丈之外,莫小九便被其上难以形容的劲风扯得长发笔直衣角欲断,皮肤更是一阵收紧,其上犹如扎进了密密麻麻的无形钢针,涌起了一片疼痛。他身后,那些无修为,和修为只有一道灵轮的士兵开始丢弃兵器恐惧的四散,混乱的踩踏声和惊叫声连成一片,所有人都没有想到,聂伏尹居然是丝毫不顾他们的死活。 莫小九瞳孔几近缩至了针眼般大小,恐惧如涨涌的潮水一般卷席了全身,同时,心如鼓皮跳动之际开始咒骂顾公子,咒骂聂伏尹,咒骂那还不出手相助的关雪。但他却再顾不得多想,一咬牙一转身,拉过倪儿塞进了寒鸢怀中,继而一倾身扑在了寒鸢背上。 寒鸢发间虽然沾染了许多血水裹了不少灰尘,但发香还依然醉人,不过他没有一丝闲心深嗅,将全部的心神都沉入了玄海,将所有的星辉都聚集在了体外,弓着背埋着头,准备迎接那即将到来的夺命一击。心想这人情之计是真真走错了,如今不但没达到目的,还极有可能葬送在此。 但,就在他后悔万分之际,忽有低而尖锐的声音传来。巷道一侧的屋顶之上,两名弓箭手之间的空隙之中,一束手指粗细,手臂长短的金光乍现,带着闪电之速射来,不到弹指的时间就奔至了那道刀芒之侧,瞬间与之相撞。下一刻,原本不该出现的巨响却传遍了周遭,原本不该被挡下的刀芒却被生生挡了下来。 只见那束金光与刀芒相撞,轰然巨响中同时爆炸了开来,白光中夹杂着密密麻麻的金色,狂乱的荡散向四面八方,将屋瓦卷碎成屑扬满了半空,将地面积血卷碎成滴飞溅四周,更是将周围人群卷翻在地,卷裂了他们的衣衫与皮肤,卷出了一片刺目殷红。 莫小九充斥了星辉的衣衫坚硬如甲胄,但依然逃不过被撕碎的命运,那由刀芒破碎形成的一道道细碎白光就犹如一把把的锋利的刀在他的身上纵横劈砍,带起一捧蓬血雾。白光之中,更有一根根发丝粗细,寸余长短的金色密集泻落,深深的扎进了皮肤卡在了肌肉之中,带起剧烈的疼痛。 第一百三十八章 巷道中(下) 巷道中,那突然爆炸开来的白光就犹如是凭空出现的云,其中夹杂的寸余长如针的金光就好似雨。金色的雨向着各个方向飞洒,所及之处屋瓦乱响破碎,所及之处墙壁在密集的细微声响中溅起一蓬又一蓬灰尘,所及之处士兵手上的火灵石尽碎、刀尖在叮叮叮声中或被折断,或是浮现出一片孔洞,所过之处,人的身体四肢及面部出现数不胜数的血点,然后由背部射出一丝一丝细如发的血丝。 惨叫声与哀嚎声并起,恐慌的尖叫声与逃窜的脚步声交织,一切声音纠缠着响彻了巷道攀上了半空。而变故却是来得快去得也快,只不过半个呼吸之间便消失不见,至此时,聂伏尹才刚刚转身挥刀挡住了顾公子之前激发而出的那道剑芒。而后,他本跨步扬刀,作势欲冲,与顾公子死战一场,却陡然被这突如其来的爆炸惊得一顿,生生停下了身形。 与之一同停下的自然还有顾公子,两人皆是止步站定,抬头看向了漫天落下的金色雨。聂伏尹伸手一抓,摊开掌心一看,才知那金色的雨并非雨,而是一根根金色的绣花针,低头再看,脚下那凌乱躺在血水中的也依然是绣花针,他环视四周,发现墙上瓦上,倒满一地的尸体上尽是不计其数的绣花针。 这绣花针在别人眼中很陌生,可在他眼里却很熟悉,因为在机关城的出口,那一具面目全非的血淋淋尸体上和周围黄沙中也有着这样的针,那尸体的左手曾折断,用了特殊的方法续接,所以他知道那惨死之人是少年,但那针却从未曾得见,所以他不知道出手之人是谁。他冷怒的攥紧五指,将掌心中的钢针捏成了碎屑。 他抬头看向屋顶,眼中寒光如电,刚才那束金光的出现他自然有察觉,可并不认为能够挡住劈向寒鸢的那道刀芒,但结果却是完全出乎了意料。他侧头看寒鸢,发现其竟然是毫发无伤,竟然还有力气搀扶那唯一受伤的少年,为那少年包扎止血。他扔掉手中的碎屑,再度抬头看向屋顶之后的夜色,眉宇泛霜的说道:“敢问是谁在暗中阻碍聂某行事!” 声音如雷随风传遍四周,可久久无人回答,不过却有一个黑色人影在远处房顶上的夜色中跃起落下,待得临近后站定于了巷道旁一处狼藉不堪的屋脊上。 来人蒙着面,身着一袭黑衣,从其身形可以看出是为女子,此女子背后凝聚着四道灵轮,正是关雪之婢女。 婢女的目光从左至右,扫过顾公子扫过聂伏尹,最终停在了躺在寒鸢怀中,正被倪儿拔着身上绣花针的莫小九脸上,缓缓开口道:“我家主人是谁你无需知道,你只需明白这个人人要活着。” 聂伏尹自然知道她口中的这个人是谁,也知道她口中的主人便是刚才出手相阻的人,于是冷哼一声道:“我聂某乃是此城之主,凭什么按你们之意行事?你口中主人也不过六道灵轮修为,又凭什么要求于我!” 婢女虽然只有四道灵轮,但面对眼前的王境强者时声音依然平缓,说道:“聂城主可以不听,但若是如此,我家主人就会和顾公子联手,将你斩杀在这巷道中,想来,以城主的修为恐怕还不足以从两个六道灵轮强者的手下逃脱吧。” 聂伏尹双眼微眯,瞳孔中有冷光如电游走,从感应到隐藏于夜色中的那道气息至顾公子出现,他便知道顾公子与其并非同路,所以才敢现身,但若是这两人在此联手,那么结局可就不言而喻了,于是在思索片刻之后说道:“听你之意,我若是不为难他,你的主人便不会参与我与顾公子之间的事?” 婢女点头,心想小姐本就是想看着你们打死个你死我活,打个两败俱伤,又怎么会插手,于是指着莫小九道:“我家主人与他有故,所以要保他性命,至于其他,主人毫不关心。” 聂伏尹侧头看了看莫小九,沉默了片刻后说道:“我并不认识他,也与之无冤仇,只要你家主人能保证如你所说,那么我此刻便可以让他走。” 婢女却是摇了摇头,说道:“我家主人虽然只说必须保证他活着,但他与那小女孩的关系不一般,所以小女孩自然也得走。” 聂伏尹也不认识倪儿,所以并未多作犹豫,说道:“可以,但我如何相信你口中的主人不会食言?不会在他们走后便与顾公子联手对付于我?” 婢女左手垂于腰间的刀鞘上,说道:“从刚才的交手你已知道我家主人也是六道灵轮,而在有顾公子牵制你的情况下我们大可把人就走,可我们并没有这么做,所以我现在站在这里与你对话便是诚意。” 聂伏尹不语,似思索了许久才抬起手示意巷道中密密麻麻的尸体后方黑压压的人群分开了一条路,说道:“请贵主人遵守承诺。” 之前,在暴雨一般的绣花针下堪堪捡回一条命的莫小九庆幸不已松了口气,后,见得婢女出现,便又是长长的吐出了一口气,随即焦急紧张以及掺杂着恐惧的情绪一缓,险些因重伤而昏厥了过去。他侧身躺在寒鸢怀中,竭力转头看着倪儿将最后一根钢针从血淋淋的背部吸了出来,然后将目光上移,落在小丫头满是担忧的脸上,勉强的笑道:“少爷我的命可比石头还硬,绝不可能轻易就死。” 倪儿紧咬着嘴唇不语,扔掉手中的钢针后便用寒鸢之前准备的布条细心的为他包扎伤口,待得几乎将他偏瘦的身体裹成了壮汉的体形才紧紧打了个死结站了起来,死死的握着手中满是缺口的刀面向了周围众人,冷声道:“你要是死了,我就杀光他们为你报仇。” 莫小九本欲开口,但想了想后觉得在眼前局势下闲谈似乎太不恰当,于是便在寒鸢的搀扶下强行站了起来,待得踉跄了两步稳住了身体后他竭力抬手,用染血的衣袖抹了一把脸上的血迹,视线越过远处的聂伏尹落到最远处的顾公子身上,喊道:“顾公子,想必你也看见了,在下兄妹两人拼命才保住了寒鸢姑娘的安全,所以无需怀疑我们有什么歹意,眼下我可以带她安全离开,你可准许?” 顾公子还未说话,聂伏尹已然出声打断,他看向屋顶的婢女,说道:“阁下说要那少年和那小女孩离开,聂某便答应了让他们离开,如今怎么还要带走沽寒鸢?!” 婢女的目光从斜上方落来,说道:“他们为保护沽寒鸢才有了之前那一场惨烈的厮杀,他们若独自离去,那么这么重的伤岂不是就白受了?换做是你,你会怎么做?” 聂伏尹眉头深皱,握着刀柄的手紧了又紧,他从最初开始便是想要当着顾公子的面杀了沽寒鸢,可由如今形势看来已完全不可能,若是之执意不放那么无疑便会引来不可挽回的局面,于是稍一迟疑后便说道:“好,聂某今日便放他们三人离开,不过你的主人也要同时离开。” 婢女点了点头,看了看他和顾公子后身形一纵身便跃下屋顶落在了巷道之中,她踩着尸体,踩着地面流淌的鲜血向着莫小九的方向走去,说道:“这个自然,主人本就无心于你们之间的事情,聂城主大可安心与顾公子一战。” 见她走来,莫小九则是抬手阻止,然后一手撑在倪儿的肩上,一手拉着寒鸢转身向着长长的巷道外走去,说道:“我现在并没有缺手少脚,且还有些力气,所以准备自己离开,就不用姑娘帮助了,还请告诉你家主人,说我伤好之后自然会去找她,不用担心。” 闻言,婢女并没有说话,也没有犹豫,直接一纵身跃过了一侧的房屋消失在了夜色之中。莫小九回头看了一眼,然后继续向前行去,声音略高的说道:“顾公子请放心,寒鸢姑娘于在下这里绝对安全,来日待得我伤好必定将之送回,请无需担忧。” 顾公子自然不愿寒鸢被莫小九带走,但观眼下之势却无更好办法,沉了沉声道:“虽然寒鸢在顾某心中的地位排不上第一,但也是唯一相伴了多年的人,所以还有劳阁下多加照顾,日后必当厚报。”他之所以这样说,主要是想告诉暗中的那个六道灵轮之人一个信息,那便是寒鸢还不足以与九荒镜像幻境的钥匙相比,所以若要以之为人质来作为威胁的筹码是绝对不可能成功。 莫小九听出了他的言外之意,抬手向后摆了摆道:“顾公子多虑了,寒鸢姑娘对在下有救命之恩,我绝不会做出什么忘恩负义的事情,所以请安心于眼前的战斗,毕竟这聂老贼可不是什么易与的角色。”他之所以喊聂伏尹为聂老贼,同样是在从侧面告诉顾公子,自己是倾向于他这一方的。 第一百三十九章 举着你跑 <div class="baidufx"> <div class="bdsharebuttonbox"> 第一百四十章 灯下 酒间 <div class="baidufx"> <div class="bdsharebuttonbox"> 第一百四十一章 倪儿的坐骑 <div class="baidufx"> <div class="bdsharebuttonbox"> 第一百四十二章 胖女人和漂亮女人 此情此景,白马自然知道眼前这些持刀扬剑的人欲意何为,一声愤怒的长嘶,前蹄赫然离地,紧接着后踢猛的一蹬,身形就径直从地面向着围墙跃去,落下之后又在围墙上一次踏动,便一刻不停的再度拔高,于众人刚反应过来之际,踩在了与小院相邻的一幢房屋的屋顶之上。 它回头看了一眼那些急忙涌出院门沿着巷道追来的士兵,鼻间极其不屑的喷出两股白气,心想就你们那两条腿的速度也想追上老马?那不是开玩笑么?老马可是活了不知多少年的老马,可是经过了老主人力量洗礼的老马,只要将四蹄随便一扬那就是快如闪电,你们就只能看见老马我完美无瑕的屁股。 再则,就即使你们追得上来,老马也绝对不让你们追到,因为老马我才认了新主人,岂能让小小主人被你们欺负?它哼哼两声,再度张开马嘴对着院中抬头望来的漂亮女人咆哮了一声,而后身形一跃就开始在各个屋顶上窜动,只不过片刻之间便在屋瓦的破碎声中奔出了数十丈的距离。 可就在此时,忽然有一道破空之声响起,那声音低而尖锐,仿佛是箭簇与空气摩擦所造成。白马疑惑的回头看去,然后两只马眼中便浮现出了惊色,因为在后方的半空之中果然有着一道箭矢从一缕缕的阳光中射来,速度之快,只不过眨眼掠过了二十丈的距离,临近在了身后一丈之处。 见状,白马再顾不得其他,四蹄在屋脊上一蹬,身形便要向着侧方转向,可它才刚有所动作,又是一道呼啸响起,呼啸声中又一支箭矢螺旋着钻开了空气洞穿了阳光而来,速度竟是比之前的一箭快上了不知多少倍,如一道横空的闪电掠至了近前,直取它的头颅。 白马赫然大骇,左右眼分别落在屁股后面的箭矢和头前两丈之距的箭矢上,一时间动作一僵,不知该如何是好,不过随即它便见得视线中有两片黑影划过,各自斩向了两支箭矢。下一刻,当当两声撞击伴随着嗡鸣颤响荡散开来,两枚箭簇撞在漆黑的刀身上溅起了一片火花,然后箭身在巨大的力量下弯曲又拉伸,向着旁侧弹飞了出去。 见此,白马眼中的惊骇之色瞬间消失,取而代之的是一片骄傲,若是能如人开口说话,那么他必定会将身体站得笔直,昂着头颅向着那个射出箭的人炫耀,说出一番赞美背上小主人的话,心想老马我果然是慧眼如炬,竟然认了一个在七八岁年龄就这般神武的小主人。看来假以时日,老马在她的神威之下必定能于世上横着走了,哈哈! 可思绪还没落,未来美好的画面还未浮现,它便发现了异常,只见那两支箭被弹飞之后,两把丈余长的大黑刀也向着相反的方向被撞飞了出去,巨大的力量连带着持刀之人的身体在半空翻滚着掠过了好几幢房屋,砰然砸碎了一片屋瓦后弹落在了一处巷道中。 白马大急,急忙紧追而至,在待得落于巷道内,看见倪儿无恙的从碎屑中翻身站起后才长长的松了一口气。它奔上前,想要驮着小主人赶快逃走,可却听一道脚踩在瓦片上的细微声响却从上方传了下来,抬头一看,发现有一人影不知何时出现在了屋顶上,正左手持弓右手持箭,双眼中带着嘲讽的看着自己这一人一马。 于是白马将四蹄后撤两步,抬起头愤怒的看着此人,心想你要是敢欺负老马的小主人,老马必定与你拼命!必定咬得你体无完肤,必定饮你的血啃你的骨! 那人自然听不见它的心声,听不懂它的马语,只是微有些诧异于它眼中的愤怒,似是不明白一匹畜生怎么会有这般反应。他将目光划过白马的马脸,嘴角勾起一抹笑的看向倪儿,右手中的箭矢缓缓搭上了左手上的弓弦,眼中泛起一道光亮的说道:“只要抓了你可就是大功一件,到时,想来那仗着是聂城主干女儿的胖女人也该将本属于我的统领一职还给我了。” 说罢,他脸上闪过一抹阴毒,回头看了一眼刚才漂亮女人所在的地方,说道:“该死的女人,当初在那深井之下怎么就没把你活活困死,也不知道城主大人是怎么想的,竟然舍得用一颗夺体丹给你换了身体,不禁如此,且还将全城兵力交到了你手中!” 听他夹杂着不甘与愤怒的自言自语,倪儿便从中听出了些什么,似乎刚才所见的那个漂亮女人就是当初被莫小九困在深井下的胖女人,可这怎么可能?她眼有震惊的蹙起眉,无论如何都想不明白其中发生了什么,竟能让那么胖的女人变成了这般苗条,让那么丑陋的尊容变成了如此美丽的一张脸,更是想不明白那性格为何也变得与以前截然相反。 她自然不知道胖女人在深井之下长期经历了死亡的威胁后心性已然大变,更不知道胖女人在得以逃生后的奄奄一息之际聂伏尹为了报老友之恩用唯一的一颗夺体丹为其换了身体,所以才变成了如今所见的模样。不过说来也奇怪,那夺体丹成功的机会极其渺茫,聂伏尹也是在别无他法的情况下才将之拿了出来,但却未曾想胖女人竟然是生生的挺了过来,将不可能变成了可能。 站在房顶上的人看着远处街道中骑着黑马朝着这方追来的女人,微眯的双眼中掠出了两道冷光,思索着该如何才能不被发现的尽早将之除掉,因为那夺体丹之神奇可并非只是换体这么简单,只要待到药效被尽数吸收之后那么此女人就将踏入修炼者之列,且拥有远远超过常人的天赋。 他冷哼了一声回过头,将目光重新落在了倪儿的身上,眼下之急是要先抓住这小女孩,因为只有这样才能立一大功,只有立了此大功才有可能夺回属于自己的统领之位,也就才可能设法除掉那女人。于是他抬弓开弦,将箭簇瞄准了脚下的巷道之中,说道:“你是自己乖乖的和我回去,还是在我射出了这一箭后将你的尸体带回去?” 他乃是四道灵轮塑王境,想来要杀掉或者抓住一个破玄境并非什么难事,可话音刚一落,却意外的见得巷道中的小女孩竟是双手一扬,将两把丈余长斜指了上来。于是他眉尖一挑,对着眼前的七八岁女孩勾起了冷笑,说道:“我可不会管你是大人还是小孩,如果你觉得活腻了,那么我手中箭也不会有丝毫迟疑。” 倪儿知道对方的目的无非是想知道莫小九和沽寒鸢的下落,所以无论如何也不能被擒住,可此人背后有四道灵轮,虽然从之前的那两箭来看或许只有塑王境初期,但也整整高出了自己一个大阶段,又要以什么办法才能从其手中逃脱?百思无法中她不由得紧蹙起了眉头,眼角的余光不断落在右侧的白马和左侧的巷道口上。 见此,屋顶之人勾住弓弦的手指一松,箭矢便呼啸一声射出,噗然插进了地面,一小片碎屑乱飞中箭身直没过半,他看了一眼倪儿脚前不到一尺之处的箭矢,右手抬于肩后伸出两指抽出了又一支箭,说道:“那胖女人正在赶来,不过片刻就会临近,落在她手上必死无疑,跟我走却能活命,你虽小,也应该知道要如何选择才对。” 倪儿有些疑惑此人的修为明明高出许多却不直接动手,不过她没来得及究其原因,因为脑海中忽然浮现了一幅画面,那幅于机关城中获得手中两把大黑刀时的画面,犹记得当时雕像上的黑色涌入了自己身体中,犹记得棋盘上的火也涌入了身体中,虽然不知道那黑色与火是否还在身体中,但此时却有着一种想要跳格子的**。 **如奔腾的潮水般难以抑制,所以她下意识的收起了双刀,在巷道口人影涌来之际,在屋顶上之人纵身跃下之际缓缓的向前跳出了一步。一步落下,她双脚处有诡异的红光闪烁,继而凭空燃烧起了一片火焰,火焰如落地荡开的水,沿着地面扩散,不过眨眼间便覆盖了周遭几丈的范围,紧接着烈火升腾,在巷道中窜起一丈来高。 这变故来得突然,来得诡异,使得从屋顶跃下之人一惊,急忙伸手抓住旁侧的屋檐,借力将身体拉起,重新落回了房顶之上。与此同时也使得巷道口处奔来的众人一惊,纷纷停下身形止住了脚步,然后皆是面面相顾,不知这只有灰尘的地面为何会突然窜起了无名大火。 就在他们不明所以之时,火焰中有变化再起,只见倪儿又一步跳出,发间便有一缕如黑色的水泻落于火中,落地荡散而开,覆盖了三尺左右的范围,随即,那黑色开始隆起如柱,仿似有什么东西在破土而出,直至一丈半的高度才停了下来,少顷,黑色的柱子开始极快的变化,眨眼就形成了一尊漆黑的雕像。 第一百四十三章 倪儿在跳(上) 雕像面无五官,全身在火焰中散发出幽光,正与棋盘上的雕像一模样一样。 见此一幕所有人都震惊的睁大了眼,满脸不可置信,不知那黑色为何物,竟能变化成这般如实质一样的人形。 倪儿没有看众人的反应,而是自顾自的将双腿微弯,然后再度跳出了一步,这一步落下,同样是有黑色如水泻落,凝聚成了另外一尊雕像。两尊雕像分左右相对而站,如是没有生命般静立不动。 倪儿在火中,那汹涌的火焰却没有燃烧上她的身体,只是如一阵狂风将她的衣衫长发卷得不断乱扬。她继续进行着跳动,似脚下地上画有一个个的方格,身体忽左忽右忽前忽后,看上去极为诡异,然后,她突然在一步落定之际将右手抬起向侧一指,掌心中便有黑雾涌动而出,如一条黑色的飘带穿过火焰落在了右方雕像的一手掌间,于是雕像的五指间便凝聚出了一把丈余长的黑色大刀。 如此反复一次,于是左边雕像的手中也凝聚出了一把黑色的大刀。至此,她才停下脚步抬起头,分别看了看持着两把大刀斜指天穹的两尊雕像,又分别看了看屋顶上拉弓开弦的人和巷道口的众人。随即缓缓抬起右脚后退,这一步穿过火焰落在地上,她眉下鼻梁处便有拇指大小的红色浮现,红色越来越艳,向着两侧延伸,经过了双眼和耳际,于头上形成了一个圈。 红色的圈扩散离体,上升至头顶形成光环,然后光环飘起,划过半空落于一尊雕像的头颅之上,于没有双眼的双眼间印下了一圈红色。红色落定,雕像如是被赋予了生命般抬起了微低着的头,没有嘴的嘴间发出了一声似人苏醒的低吟,低吟之后它便将左手也握上了黑刀刀柄。 倪儿抬起左脚后退,一步落下之后同样有着一圈红色于眉下浮现,形成光环印在了另一尊雕像的眼间,待得这尊雕像也双手持上了黑刀,她转动不知何时变得尽黑无白的双眼看向了屋顶上的人,身影冷冷的说道:“杀他。” 话落,右侧的雕像猛然抬头,如雷的愤怒咆哮中地面上便有一股火焰沿着它的身体上窜,向着屋顶涌去,而它便在火焰中举着刀逆空而起,途中,一刀呼啸落下,那射来的箭矢就瞬间化作了粉碎,紧接着又一刀扬起落下,黑刀之上涌出的刀形火焰便轰然从屋顶直劈而下,将整座房屋斩成了两半,斩出了浓尘满天。 持弓之人从弥漫的灰尘中倒掠而出,身形在半空中急速的后翻了数次落在了远处的另一处屋顶之上,他骇然的低头看了看左臂上一截被火刀斩得无影无踪的衣袖,脸色不由得顿时苍白了几分,如何都没想到这诡异雕像的一刀竟然就破开了充满着星辉而变得坚硬如甲胄的衣衫。 他蠕动着咽喉抬起头,在见得那浓浓尘灰中火焰内的雕像没有追来之后才稍松了神色,但仍是震惊于那小女孩的诡异,竟然以三道灵轮的修为便能抗衡于四道灵轮塑王境。不过似乎是因为力量有限,那火焰并不能延伸出太远的距离,以至于那雕像也不能离开太远。想于此,他双眼一凝,动身向着侧方掠去,欲要找一处高地,将倪儿射杀于箭下,因为如今看来想要活捉是不可能了,那么就必须在那女人之前将还未完全丢失的功劳抢回来。 可他刚经过几次跃起落下停在了一处较高的屋顶之上,却见那尊雕像竟然跟着转了过来,将后方的小女孩完全挡在了巨大的身体之下,未留下一丝缝隙。他眉头紧皱,身形再动,连续变换了多次方位,但待得定眼一看,那雕像始终是与他保持着一条直线,不曾将身后女孩的身影露出半分。 见于此,他不禁有些恼怒的踢碎了脚下的一片屋瓦,然后在烦躁寻找着机会的偶然间将视线落在了雕像双脚之间的地面上。于是心中一动,嘴角缓缓勾了起来,同时抽出腰间的佩刀将一支箭箭簇的尖端生生削成了弧形,继而,他搭箭于弦,开弓至满,紧接着并拢的手指一松,弓弦剧颤中一道黑影便呼啸着穿透了空气,快如闪电般射了出去。 箭矢在屋顶上飞过,在阳光中穿过,只是两个呼吸便掠过了二十几丈的距离扎进了火焰中临近了雕像双脚之间,然后叮的一声响起,火花四溅中箭簇射在了地面之上,却因为箭尖被改为弧形之故并没有射进地面中,而是在犁出了一条手指粗细的沟壑之后向着斜上方弹起,直取倪儿的身体。 房顶上之人乃是塑王境,自然能看清火焰中箭矢的走向,见此一幕,眼中不禁泛起了喜色。但这喜色却没维持多久,只不过刹那一瞬便被震惊代替,因为就在箭矢从雕像的双脚间穿过,从地面弹起之时,原本在倪儿身前的另一尊雕像却不知何时出现在了她的身后,完完全全的化解了攻击。 射在雕像腿上的箭矢在破裂声中化作碎屑纷飞,倪儿却没有理会,仿似如若未闻一般,她的双眼依然盯着巷道口的众多人影,然后缓缓的抬起了手,以食指指了出去,说道:“杀他们!” 随着话音,她抬起的右手之侧有一股庞大的火焰如潮水狂冲而出,隐没在其中的雕像步踏如战鼓捶响,以双手举过头顶的长刀之上凝聚出了一道如是实质的火刀,带起骇人呼啸与滚滚热浪,带起开山裂地之势向着巷道口的众人急斩,所过之处空气蒸腾,两侧屋瓦瞬间崩裂成屑。 众人大骇,纷纷转身欲逃,可上百人相挤,又如何能在短时间内散开,于是火刀便轰然落下,狠狠的斩在了人群之中,顿时,巷道中残肢断臂伴随着碎断的刀剑纷飞,惨叫不绝于耳中鲜血泼洒漫天,然后又被烈火蒸腾成无尽红雾弥漫而开,染红了两侧摇晃着将要坍塌的墙壁。 这一刀恐怖如斯,直斩去数十人的性命,唯有十来个一道灵轮之人带着重伤之体惊慌逃出了巷道,挤进了外面宽阔街道上的人群之中。而那在人群后方的漂亮女人则在第一时间勒马掉头,向着侧方疾奔出了几十丈的距离,同时垂手于腰,将腰带内侧的一支烟花取了出来,欲要将之燃放上天。 可就在此时,忽有一柄阔剑从旁侧斜伸而来,泛着寒光的剑尖指在了她的颈间,同时一个声音响起,说道:“看在你是女儿之身我暂不想杀你,若是这烟花上了天,那么你的头也就落了地。” 漂亮女人手中动作一停,然后冷眼侧头看去,只见旁侧不知何时多出了一个人,因为身在马上之故只能看见此人头上斗笠边缘隐隐露出的下颌,并见不得全貌。她打量此人身形衣着,最后将目光停在了其腰间剑鞘下悬着的酒壶之上,声音冷如寒冰的道:“你是何人?!” 来人为正巧路过,正巧看见了一切的武小剑。武小剑持剑的手一动,剑身沿着她的手臂划过,轻声中将之指间的烟花石管削成了两段,说道:“让所有人退开,包括远处屋顶上那个持弓的人,若不然你便如这烟花。” 漂亮女人眉头冷皱,听武小剑此说便知他乃是小女孩一方的人,便知道对方不惧聂伏尹的身份,于是便在冷哼了一声后开口命令巷道口外的士兵离开,同时让一人传令于了远处屋顶上之人。而后待得众人散尽,她看着空无一人的街道,说道:“你是何人,可知道帮助那女孩逃脱会给你自己带来什么后果?” 武小剑岂能不明白眼前女人此番问话是在拖延时间,以等那个持弓的人潜至近处一箭结束自己的性命,又或者等着那些士兵返回石楼通知聂伏尹或者其他高修为的人前来,于是他翻身上马,坐于了女人后方,看了看高耸入云的石楼方向,说道:“身为六道灵轮强者的聂伏尹应早已感觉到了此处的战斗,可迟迟没有来,那么必然是因为什么事情而走不开,既然如此我倒不明白会有什么后果。” 漂亮女人不屑的冷笑,说道:“你背后不过只有两道灵轮,又何需城主出手。” 武小剑催马向着巷道口走去,临近之后看了看火焰中两尊雕像之间的倪儿,说道:“可那持弓的四道灵轮之人都要听从你的命令,那么有你在手中还有什么人敢妄动?” 倪儿见得武小剑后先是怔了怔,然后便重新于火焰中跳动了一遍,待得雕像化为黑雾,与火焰一同收回了体内,她持着双刀一转身就窜进了房屋坍塌形成的废墟中,极快的消失在了浓浓的尘灰下。但就在此时,某处房顶的屋脊后忽有铮的一声嗡鸣响起,伴随着一支箭闪电般破空而来,不过目标却并非她逃走的方向,而是沿着巷道急掠,直取巷道口马背上的漂亮女人。 这一箭,自然便是那持弓之人所射,目的便是要利用武小剑做掩护,杀了夺走他统领之位的漂亮女人,也是因此,这一箭才没有射向倪儿。 第一百四十四章 倪儿在跳(下) 莫小九起身走出门外,活动了片刻伤势渐愈的身体后便要来了寒鸢悬在腰间的玉佩,然后拿着玉佩环视了一眼四周后便爬上了巷道中不远处的一幢高楼,欲将之挂在飞檐之上引得顾公子前来,可才上得屋顶却猛然感觉玄海一阵异样,沉入心神一观,才发现漂浮在玄海中的那滴乳白色水滴在剧烈的颤动,此颤动有别于以往,其中传出了一种莫名的感觉,那感觉渗透出身体,很清晰的划过半空指向了城中某处。请大家搜索()看最全!更新最快的小说 他不禁停下了将玉佩系在飞檐上的动作,皱眉的转头沿着感觉的方向看去,心中疑惑不已,此感觉再熟悉不过,乃是水滴与纵剑的联系,可纵剑就在戒指中,又怎么会再生出这种感觉?他万般不解的看着远处密密麻麻的房屋,却猛见某两幢房屋之间有一股火柱斜冲而起,其中更有一把巨大的火刀扬起在了烈日阳光中。 见此,他神情赫然一凝,将目光落在了那刀形火焰中若隐若现的黑刀之上,那黑色大刀自然再熟悉不过,乃是倪儿的双刀之一。再看那方向,岂不正是先前租下的小院所在?见于此,他眼角骤收,再顾不得其他,身形一动便跃了出去,双脚在各处房顶上点动间,以最快的速度朝着交战之处急赶。 待得临近,伏于一处屋脊之后的他正好看见倪儿收起两尊雕像窜进了废墟上弥漫的灰尘之中,也正好看见了有一支箭呼啸着射向了巷道口处黑马上的漂亮女人,于是闪电般的抬起右手将食指与中指一并,戒指中一道白光便急掠飞出,从侧方拦截而去,速度之快,几乎与箭矢同时到达了巷道口。他之所以出手,是因为这一箭的力量以肉眼便能看出是何等巨大,且不用猜就能知道这一箭在临体之后必然会生生将马上的女人洞穿,然后伤及到其后的武小剑。 眨眼之后,沿着巷道射来的箭矢撞在了从侧方横掠至巷道口的纵剑之上,当的一声响起中顿时火花四溅嗡鸣声震耳,下一刻,纵剑不敌,瞬间乱了去势,剧烈的横向翻转着飞出,贴着漂亮女人的右臂侧掠过,哧然撞在了其后方不远处的房屋墙壁上,斩出了一条两只宽的缝隙,消失在了缝隙内扬起的一蓬碎屑之中。 那箭矢来势几近未减,不过却因为纵剑的阻挡而稍微偏离的方向,虽然依然是射中了漂亮女人,不过好在没有命中要害,只是伤及了左臂,然后带起一片血雾,同样是哧的一声消失在了后方的墙壁之中。但饶是如此,箭上巨大的力量也顿时将女人的身体撞得飞离了马,连带着武小剑滚落在了地上。 落地的第一时间武小剑便是强行止住了翻滚的身体,拉着漂亮女人就躲在了黑马之后,他先是回头将目光贴着马身投出,看了看箭矢射来的方向,然后又看了看女人血流如注的左臂,最后将视线落在了其苍白的脸上,说道:“看来那房顶上之人的这一箭是志不在我。”说罢他也不看女人的反应,侧头看向了从屋顶上翻下,轻声落在街道中的莫小九,说道:“你来做什么?” 莫小九并拢的双指向回一引,那隐没在房屋中的纵剑便穿透墙壁飞了回来,他将之握于手中,说道:“这不废话么,我不来,你岂不已经成了箭下亡魂?” 武小剑有些震惊于他隔空控剑的手段,不过并没有多问,只是看了一眼他手中光滑如镜的断剑,说道:“但来了可就不一定能走得了,那射箭之人可是四道灵轮强者。” 从箭矢上的力量判断,莫小九已然猜测到了对方的修为应是在三道灵轮以上,他凝了凝,看了看正扯下一缕衣衫自己动手包扎伤口的漂亮女人,说道:“那射箭之人是什么来历?怎会攻击聂伏尹的人?” 武小剑道:“那人也是聂伏尹的人,不过却不知何因想要杀掉这个新任不久的女统领。” 莫小九微愕,刚才开口,却听马蹄声传来,侧头一看却是大白马从另一条巷道奔了过来,其上自然是坐着倪儿,他仔细的看了了一遍小丫头的身上,见其除了衣衫有些凌乱和灰尘外并无伤才落下了心中悬着的石头,说道:“你怎么和聂伏尹的人动了手?还有那雕像是怎么回事?” 倪儿并没有回答,而是翻身下马后将视线落在了漂亮女人的身上,以只有两人可闻的声音说道:“这个漂亮女人就是那个胖女人。” 莫小九闻言大愕,定定的看向了武小剑身旁的女人,一时间以为出现了幻听,待得再三确认后不由震惊不已,心想那胖女人还活着倒有可能,可怎么会变成这般模样?这完全就是天壤之别,根本无一丝相像之处,这似乎,似乎也太不可思议了一些吧?他失神良久后蠕动了下咽喉,说道:“这 这可能吗?” 倪儿点头,将从射箭之人口中听到的细细复述了一遍,说道:“好像是与什么夺体丹有关。” 震惊之余莫小九心中还在将之前的那个胖女人与眼前的漂亮女人重合,但重合了良久也没能将同一个人联系起来,又过了片刻才问道:“夺体丹是什么丹?” 倪儿自然不知道夺体丹是什么丹药,于是只道:“听那人的意思,应该就是能将一个人的身体换成另外一个人的身体。” 莫小九无论如何都是想不明白,于是在百思不得其解后便也不再深究,心想这胖女人倒是幸运至极,受了一场苦难后竟然获得了上天垂怜,从极丑变成极美,他再度看了一眼漂亮女人那张能让诱惑无数人的脸,赞叹道:“这什么夺体丹可真是神奇,竟然能使人发生这等天翻地覆的改变,可真所谓比少爷我的易容符咒还要厉害!” 话落,箭来,那隐藏在不远处房顶上的持弓之人想来是要在此时此刻必杀漂亮女人,所以抬手开弓便又是一箭,这一箭依然沿着巷道而来,携带着一个四道灵轮修为的磅礴力量,尖锐的呼啸如泣中箭身在半空急速旋转,与空气剧烈的摩擦中甩出了一圈又一圈隐隐可见的浪纹。 箭矢从巷道的斜上方而来,眨眼间便奔出了巷道口临近了黑马,随即噗的一声从黑马的颈间射入,巨大的螺旋力量不禁使得射入点飞洒出了一片鲜血,更是如石子落于水面,使得黑马的皮肤荡起了一道道的浪纹。紧接着箭矢从黑马的右腹处透出,扬起一片鲜红中贴着漂亮女人的耳际掠过,绞断了几缕发丝斜射入了地面,直没至尾羽。 因为漂亮女人被黑马完全遮挡,所以屋顶上的持弓之人自然知道这一箭很难射中目标,所以并未灌注全力,但力量却也不小,只见箭矢过后,黑马的身体在悲鸣声中生生被带离了地面,于武小剑两人的头顶成翻滚之势飞过,撞在了对面的房屋上,轰然将墙壁撞碎出了一个偌大的洞。 黑马飞离街道,那么漂亮女人的身影便在一瞬间完全暴露了出来,所以持弓之人脸上喜色一涌,嘴角勾起冷笑的同时一刻不停的于肩后箭筒中抽出了又一支箭,以最快的速度搭上弓弦开弓至满,将全部的力量都灌注箭身,他要以此一箭直取女人的性命,因为聂伏尹今日出了城,去了城外那座荒山,再加上有武小剑这个挟持人质的人在,所以此时此刻是最好的杀人时机。 弓弦铮然颤响,四道灵轮全力施为的一箭带着前所未有的呼啸,洞穿着阳光和空气,以难以形容的速度掠过百丈之距,在武小剑刚抓着漂亮女人起身之时,在其正欲向着莫小九方向逃窜之际赫然出现在了街道之中,其上由力量演变而成的劲风于地面刮起了一片尘灰飞扬,只要再进一丈半那么必定会出现惨叫伴随着鲜血泼洒的画面。 可正所谓天不遂人愿,那漂亮女人好不容易才获得新生,老天又怎会让她就此死去,于是此时跳动的倪儿也以极快的速度落下了最后一步,然后抬手一指,火焰如被狂风吹拂向着前方涌动,其中一尊雕像便举刀直斩,当的一声劈在了急速旋转的箭簇之上,所以,箭矢便顿时偏离了轨迹,噗然射进了对面的房屋墙壁。 倪儿本不想救这漂亮女人,可奈何武小剑与女人乃是并肩而行,如果箭矢临近,那么必然是先洞穿牵着的身体,然后才会射进后者的体内,所以她不得不这么做,因为她知道莫小九肯定不愿看到武小剑死。 刀箭相击,箭矢偏离飞出,而大黑刀也被其上巨大的力量撞得脱离了雕像的双手,不过奇异的是就在黑刀离手不过一尺之距之时,雕像的掌心中忽然有一缕乳白色的光掠出,刹那间缠绕上了刀柄,然后生生将长刀拉扯了回来重新落于双手十指之间。见此,莫小九终于明白了之前体内乳白色水滴的感应是来自何处。 第一百四十五章 倪儿之恐怖 这一幕,让屋顶上持弓之人愤怒,以及震惊。请大家搜索()看最全!更新最快的小说愤怒的是这必杀的一箭竟然在眼看就要得手之际被挡住,震惊的则是那三道灵轮的小女孩竟可以完全的抵挡住四道灵轮的全力一击,且其刀未毁雕像也未损。先前那一刀火焰虽然也斩掉了他的一截衣袖,但在他看来那只是意外,毕竟破玄境与塑王境乃是足足相差了一个大阶段,不可能做到正面相抗。 然而眼前情形却完全出乎了他的意料,所以他紧皱着眉有些迟疑了起来,迟疑着要不要冲上前,不顾一切的将漂亮女人斩于刀下或者箭下。如此犹豫片刻,他最终把心一横,咬了咬牙从房顶上翻身跃下,落在了巷道之中,然后持箭搭于弓向着莫小九几人的方向潜进。 此时之机分外难遇,正所谓机不可失失不再来,若就此错过,那么便无法再动手,因为身份已暴露,待得聂伏尹回城或者其他几个四道灵轮的侍卫赶来,自己就只有死路一条。 他身形如风,在各处房屋间巷道内疾奔,百丈之距不过片刻便掠过,待得临近那条巷道的巷道口,他双脚在地面一点便一个纵身跃上了一幢阁楼的三楼之中,然后身体靠在栏杆一侧的尽头,贴着墙壁将视线落在了街道旁莫小九几人藏身的那幢房屋的屋檐下。可虽然他现在所处的位置较高,但却因与街道相距了一定距离,所以并看不见人影,只见得有一片衣角隐隐从墙边露了出来。 见于此,他眉头再皱,随即一步抬起猛然踏在了栏杆上,发力间石质栏杆破碎,反震之力使其身形斜冲而起,向着莫小九几人所在的房屋跃去,待得落下之际他双脚于屋脊再点,一片屋瓦破碎中身形再度掠起,于半空形成头下脚上之势来到了街道的正上方,与此同时,右手向后一收,弓弦便被拉开至满。 在他想来,对方不可能知道自己已经潜至了近处,所以不可能提前做好了准备,所以就即便那小女孩的雕像有着能够抗衡四道灵轮的力量,也不可能在这么短的时间内做出反应,只要这一箭能够射出,那么被箭簇所指之人就必死无疑。 可是,当得他视线落下,手中箭沿着视线的方向就欲射出时,却发现那房屋下竟空无一人,唯有刚才所见的那片衣角挂在墙上,随着微风轻飘。 眼前所见,让他不禁一怔,可正是这短得可以忽略的一怔,背后距离最近的一幢房屋的屋顶却突然破碎了开来,碎屑满天四散中一股如柱的火焰逆空而起,攀上了半空。火焰中有一丈半高的黑影浮现,黑影的双手中又有丈余长的大黑刀乍现,然后大黑刀之上吞吐出凝聚如实质的刀形火焰。刀形火焰带起一片火幕和燃烧着呼呼之声的呼啸向下直斩,速度之快,犹如一道红色闪电。 持弓之人闻声大惊,急忙于半空中回头,同时弃掉了手中的箭矢拔出了腰间的刀,欲以抵挡。但,他此时乃是头下脚上之势,且手中刀又是短刀,所以根本无法完全在此情此景下护住全身,只能在千钧一发之际爆喝一声出口,将玄海中属于四道灵轮的修为尽数激发出了体外,使衣衫变成了甲胄一般坚硬,同时竭力将双腿弯曲双腿收于了胸前。 下一刻,火刀斩至,狠狠劈在了他护在蜷缩身体前的短刀之上,轰然如雷之声中,火焰交织着星辉荡散,于半空形成了一片蔓延四周的能量涟漪,所过之处空气燃烧,墙壁破碎,屋瓦更是化作碎屑纷飞,而黑色雕像也被巨大的反震之力弹上了天空,在离开火焰的一刹那化作了一片黑雾被扯回了房屋之中。 至于持弓之人,则是如一块从山顶滚落的石头一般被猛烈的砸向了地面,不过这一击并未对其造成什么可怕的伤害,只不过烧掉了他身上部分的衣衫,将他的皮肤震出了些许裂缝。于是他心中一松,急忙伸展身体翻身以面朝下,欲在落地之后强行稳住身形,可正在此时,忽然有一片火如潮水从之前雕像出现的房屋下涌了出来,熊熊燃烧上了街道。 那一簇簇火苗一丈来高,其中正有一尊雕像仰头向天,双腿分开成马,垂于身体左侧的双手拖着一把丈余长的漆黑大刀,似欲要在他落下之际一刀逆空挑来,生生将之斩成两半。 持弓之人之前从屋顶掠上半空,身体与地面的距离也不过稍稍高出一幢房屋,所以此时落下便用不去多少时间,再加之受到了巨大的力量冲击,所以,只不过眨眼间便临近了地面,所以,在见得雕像手中就要挥起的大刀后脸色陡然剧变,惊慌的将汹涌的星辉聚集于双掌上击出,想要靠着与空气撞击所产生的反震之力来改变身体坠下的方向。 可是,他眼下距离地面只有两丈来高,不说雕像一丈半的身体加上丈余长的大刀就能直接斩在其身,只说那漆黑长刀上突然吞吐出的刀形火焰便已然超过了两丈,此时此距之下,他双掌击出后从无形的空气上反震回来的力量根本不足以在这眨眼之间让身体躲过攻击。 雕像双手握住长刀之柄,如抽刀之势向天拔出,携带着凝聚成刀形的火焰向上直撩,力量之大,若它是血肉之躯,那么必然能看见那黝黑的双手臂上暴起的青筋。力量之大,使得速度极快,不到弹指间便斩在了持弓之人向下格挡的短刀之上。然后从叮的一声断裂的短刀中划过,轰然劈在了他的胸膛,将之狠狠的抛向了半空。 这一击,依然没有对持弓之人造成多大的伤害,因为他在火刀临体之际将所有的星辉都凝聚于了前身皮肤之上,使得皮肤变得坚硬如甲胄,只是那撞击时产生的巨大震荡让他的嘴角溢出了一丝血迹。 他身为四道灵轮塑王境,在聂伏尹手下也是排列三线,何时曾受过这等侮辱,何时曾被一个三道灵轮的小女孩打得一时没有还手之力?所以一声愤怒的爆喝出口后,他扔掉手中的断刀再度将双掌向着空气中连续击出,此时身体是向着上方抛起,他有着足够的时间借助空气的反震之力调整方向,而只要成功调整方向落在了屋顶上,那么这被动的局面就会立即改变。 不过,还未等到思绪落下,他却听见火焰在空气中窜动的声音响起,眼角的余光隐隐见得后方突然出现的火红之色中有着一把大黑刀带着开山裂地之势斩了下来,速度之快,在他还没来得及反应之时,还没来得及将凝聚于前身星辉分至后背之际便斩落在了其背上,带着灼热的温度破开了皮肤,扬起了一片鲜血被蒸腾成雾。 这一击,使得他皮肉绽开鲜血飞洒,更是将之许多骨头劈得碎裂,于是他便在惨叫声中朝着地面急坠。而那地面上火焰中的另一尊雕像则已不知何时将刀再度拖在了身侧,刀身上凝聚出的火焰在街道上燃烧出了一条可怖的痕迹。 他从空中向着地面砸落。地面火焰中雕像握住刀柄上提,于胸前时双手骤然加速,火刀便再一次逆空撩起,斩在了他的身上。长刀临体,又是惨叫伴随鲜血,巨大的力量生生将之再度抛上了半空。自然,那从半空中被收回破碎屋顶内的火焰在恰到好处的时间又涌了出来,所以,火焰中的长刀自然也又一次直斩而下。 如此反复多次,那聚集在远处的民众以及得到消息赶来的士兵便看见了一幅奇异的画面,只见那街道上有大片火焰燃烧,街道旁的一幢房屋破碎的房顶上有一股火柱不断涌出收回,仿如毒蛇在一次次吐信,而半空与地面的火焰之间则是一个人影在被接连的抛起劈落,抛起劈落,连成线的惨叫中泼出一片又一片洒落如雨的鲜血。 见此一幕,后赶来的士兵不禁面面相觑,那被惨虐之人他们皆认识,乃是聂城主本要任命为统领的人,乃是四道灵轮的修为。可之前还听报信的人说他欲对女统领不利,怎么此时所见却是他被人打得毫无还手之力?难不成是城主所为?又或者是另外几名随着城主去往城外荒山的侍卫提前回来了?于是百思不解中便向之前已在此、且看见了整个经过的士兵询问,可一问之下不禁大为惊愕,如何都想不明白一个三道灵轮的小女孩能将一个塑王境修为的人打成这等模样。 屋顶破碎的房屋中,莫小九和武小剑睁大着眼,满脸不可置信的看着窗外,眼珠随着半空中的人影不断上下起落,然后两人同时蠕动着咽喉对视了一眼,纷纷带着骇然的表情转头看向了身后大堂中站在熊熊火焰内控制着两尊雕像的倪儿,背上皆是逐渐渗透出了一层冷汗,心想这小丫头到底是有多么变态,竟能以三道灵轮的修为将一个四道灵轮之人打得这般惨不忍睹。 第一百四十六章 一道寒光满城(上) 少过片刻,斜冲上天的火刀消失,地面的火焰从房屋被烧尽的大门回缩至倪儿体内,持弓之人的身体从半空中坠落,砰然砸在地面,溅起了一片血水飞洒。请大家搜索()看最全!更新最快的小说见其样,衣衫尽毁,皮绽骨现,已然是进气少出气多,唯从那带着鲜红微微开合的嘴唇和抓动的手指还隐约能看出一丝生命迹象。 莫小九从震惊中回过神,压下因倪儿之恐怖而翻涌的情绪,抬起右手屈指一弹,便抓住了从戒指中飞出来的纵剑向着门外走去,待得上至街道,他先是左右看了看远处的民众和持着兵器准本上前的士兵,然后将目光落在了脚下持弓之人的后颈上,随即正欲动手将之斩杀,却听身后脚步声传来,回头一看,是那趁机逃脱出了武小剑手中的漂亮女人冷脸寒霜的拔剑走了过来。 她上得前来,站至持弓之人的一侧,手中剑锃的一声指在脚前那张满是血污的脸上,说道:“你可是因为统领之位而欲杀我?” 持弓之人虽然身受重伤奄奄一息,但竭力睁开的双眼中依然有着愤怒,嘴中一口气一口血的说道:“你不过是一个毫无修为的女人,不过是靠着夺体丹才续延残命的废物,凭什么坐上统领之位?若不是……若不是今日意外,我只需一箭就能送你下黄泉!” 漂亮女人一声冷笑出声,手中剑直刺而下,哧然从他的右耳间刺入,剑尖于与左耳贴合的地面发出一声叮然闷响,带出了一片红白相间之物流淌。她收剑还入鞘中,甩掉左手于剑鞘口处沾染的鲜血,说道:“可你这个四道灵轮修为的强者却最终死在了我的手上!” 莫小九侧头看她,眼中有着惊诧之色闪过,很难想象这个曾经的胖女人,曾经在自己手下被吓得几乎破胆的胖女人竟只是经过了一场生死煎熬就便成了如今这副冰冷残忍的模样,心想这女人要是有了修为,要是知道了自己便是那个让她在深井下受尽折磨的人,那岂不是立马就会横剑而来,想方设法都要报了此仇? 想于此,他不禁眉头渐皱,琢磨着是否要在这个敌人强大起来之前提早将之斩杀于萌芽之中,不过权衡了片刻便打消了此念头,因为聂伏尹手下的少年已死,然后其子也亡于顾公子剑下,如今用了似乎万般珍贵的夺体丹才将这女人从死神手中救了回来,且将军队统领一职交到了她手中,那么可想而知这个女人现在在其心中是何等地位。 所以,若再用此女作为人质,那么想来聂伏尹或多或少会受到一些威胁,只是他还没想到的是没有钥匙没有地图的聂伏尹还有什么值得自己这么做的,但随即一想嘴角便悄然的勾起了一抹笑意,聂大城主乃是六道灵轮强者,想来将之牵制于手中应不是什么坏事,于是看向旁侧的女人道:“姑娘……” 然而话还没说完,漂亮女人却抬手一挥,街道两侧密密麻麻的士兵便涌了过来,手中兵器纷纷扬起中就将整幢房屋围在了中间,见势是要将几人捉拿活着就地击杀。见状,他眉宇间一冷,说道:“姑娘此为何意?在下几人好歹也救了你一命,你却拔剑相向,难不成这便是你报恩的方式?” 漂亮女人则是冷哼出声,垂手拔剑间便与回头至士兵之中,说道:“当夜我虽然不在场,但却知道你们便是救走顾公子之女人的人,所以现在你们只有两个选择,要么将那女人交出来,要么便横尸于此。” 莫小九眉尖轻挑,环视了一眼合围在周遭的士兵,心想这些人虽然有几百之数,但一眼望去并未见到一个两道灵轮之上的人,那么这女人又凭什么以为能留下自己几人?莫非这暗中还藏有其他高修为之人不成?可若是如此早就应该在持弓之人死便显出了身来,又何必等到现在?于是用拇指摩挲着手中光滑如镜的剑身道:“既然姑娘如此说,那么在下也给你两个选择,要么你让所有人退开,然后跟我们走,要么我们强行将你劫走,当然,后者很危险,一个不慎便可能魂归黄泉。” 话落,马蹄声起,白马嘶鸣着从房屋内扬蹄跃了出来,一步跃过了他的头顶,而后待得落地时马背上的武小剑手一伸就抓住了漂亮女人的肩头,夺下了其手中的长剑后一把便将之横按在了双腿上,然后一刻不停的向着人群中冲去,与此同时坐在前方抓着缰绳的倪儿右手中大黑刀横挥竖砍,扬起了一片片伴随着断刀断剑飞洒的鲜血。 莫小九一时未能反映过来,待得看着那大白马眨眼间冲出包围后才回过了神来,不由得愤怒的咆哮一声紧忙追了上去,右手控制着纵剑荡开一片袭来的兵器和于人体中穿梭出一蓬血雾的同时望着那快要绝尘而去的几人大吼道:“你们这群没良心的混蛋,小爷我都还没上马,你们竟然就敢独自跑了?!” 白马沿着街道飞奔,倪儿斜着身体将头从武小剑的左臂处伸出,指了指毫无空处的马背,大声道:“马背已经多坐不了人,等你又有什么用,你赶快跟上!” 莫小九愤怒之极,心想眼下这是什么情形?这可是身处包围之中,好在此时周围的人中没有强者,可要是但凡有一个高修为的人,那小爷我岂不是就要交代在这里了?他咬牙切齿的并指前刺,控制着纵剑穿透了挡在身前的最后一个人后大步朝着白马的方向掠去,心中恨恨的想着回去之后要如何修理这可恶的小丫头。 可就在此时,街道左侧的房顶之上,半空中忽有四道寒光掠来,速度之快,哧哧哧哧四声便斜插在了地面,扬起一片碎屑中排成一排挡住了白马之前,却是四柄三指宽的长剑。而随着紧跟着长剑而至的则是四个统一着白衣的人影。四人两壮两瘦,单脚踩在剧颤的剑柄之上,背后皆是凝聚着四道耀眼的灵轮。 其中之一负手看向勒紧缰绳停下白马的倪儿,然后视线划过被横按在马背的漂亮女人,最后将目光落在了武小剑的脸上,冷声道:“你们是什么人!竟敢劫持统领大人!” 四人乃是死去少年的手下,因为受命看守城外荒山中关押的三十万人,所以在聂伏尹与顾公子两人交战之夜没敢擅自前来,虽然在事后听说了当时之事,但此乍一见并未在一时间将眼前几人与救走寒鸢的人联系在一起,所以才有此一问。而眼下前来是因聂伏尹感应到了城中的能量波动,赶至一看才发现竟是有人劫持了新任的统领。 正从后方赶来的莫小九脸色一变,急忙发力于脚下,衣衫头发飞卷中身形扬起一片灰尘停在了白马旁侧,他一把抓住马背上漂亮女人的后襟将之拉下挡在身前,一手钳住女人的手臂一手横剑在女人颈间,说道:“我们当然是劫持这女人的人,还不快给小爷我闪开?若不然小爷手中剑一横,便会有一颗大好的头颅飞上天。” 四人皆怒,同时一步从剑首上跨下,然后脚向后一勾,四柄长剑便从地面飞起,落于了向后伸出的手中,其中一人持剑前指,目光从三人身后凝聚的灵轮逐一扫过,不屑道:“不过一个破玄境和两个天玄境,也妄想从我等手下逃脱,也妄想在我等眼下杀人!” 莫小九挟着漂亮女人向后退了一步,待得倪儿和武小剑从马背上跃下后说道:“本是不可能,但只要这女人在我手中,就算是聂伏尹来了又如何?依然得乖乖让道,让小爷几人大步离去。”不待几人讥讽的开口,他又继续道:“毕竟聂大城主手下的少年死后其儿子也跟着入了黄泉,那么他这个干女儿便成为了最亲的人,所以,你们要是使得她丢了性命,恐怕是要承受难以想象的后果。” 几人刚准备跨前的脚步一停,齐齐不着痕迹的皱了下眉,正如莫小九所说,自从聂城主用夺体丹救回了这个干女儿后对其可是在乎的很,要是真的因为自己几人而使之丢可性命,那么后果恐怕还真难以想象。有些迟疑间,其中一人收剑就要向着城外荒山掠去,说道:“我去请示城主,你们暂且看好这几人。” 莫小九自然不想让聂伏尹知晓,于是手中一动,断剑与漂亮女人的颈间贴近了一分,顿时便有一条血线浮现了出来,说道:“小爷可没时间陪你们等,若再不让开,便让她立马横尸在此!” 那人却如若未闻,一纵身便跃上了屋顶,几个起落间就消失在了远处。另一人持剑斜着地面,目光从漂亮女人的耳际掠过,落在他的脸上,冷哼道:“你之所以挟持她不过就是为了活命,既然如此,你又怎么会自断活路而杀了她?若不然你们扔掉兵器,我倒是可以考虑给你们一个痛快的死法。” 第一百四十七章 一道寒光满城(下) 那人往返荒山,聂伏尹暴怒落身于地,轰然踩碎了半条街道。 但,誓要将莫小九等人粉身碎骨的聂伏尹却最终没能将几人如何,甚至都没伤及到几人分毫。且还损失了四名大将,其义女更是被重伤至了昏迷。 是因,正在聂伏尹准备动手之时,有一道自城外而起、攀上了半空俯冲入城中的寒光映照了满城。 而在那道寒光之后,武小剑顺利的消失在了密集房屋间,而莫小九与倪儿顺利的回到小屋。随两人一同进屋的还有那个一头红发,一把红剑的男子。男子,便是那道入城寒光的主人。 在先前,于荒山而至的聂伏尹落地不停,落地一个跨步便是将身形掠动,直取莫小九的头颅,丝毫不给莫小九以漂亮女人作为威胁的时间。但,正在此时,就在聂伏尹衣摆卷动至莫小九身前时,就在聂伏尹卷动的衣袖中如爪的五指贴着其义女的颈项而过,即将落在莫小九脸上之际,忽地有一道光直冲而下,呼啸骇人。 那道光,寒意惊人,竟如是带来了整个深冬,其上弥漫的寒凉,竟蓦然消融了整整一座的灼热,满城人仿佛有瞬坠入冰窟之感,在一刹那间竟是皮肤发紧,全身寒颤。 那道光,从烈日中来,带着寒意而下,呼啸掠至聂伏尹的身侧,然后带起一声砰然,然后,便是鲜血迸溅,人影横飞,坠跌在于滚出了深渊才逐渐停止了下来。 那翻滚间带起了满地尘埃的人影是聂伏尹,那迸溅的鲜血来自聂伏尹的左肩一击口中。那道光,在迸溅的鲜血中直插入地,却是一柄鲜红的剑。那柄剑倒插于地,剑身嗡鸣,却不是因骤停而颤动,而似是因欲饮血而呜咽。 那柄红剑,从烈日中来,却是自城外黄沙中而起。剑起于黄沙之时有轰隆之声滚滚。滚滚之声在剑入城之后入城,穿透满城的寒意,似来自深冬的一道怒雷蓦然入耳,震撼惊恐了满城人。 而雷声中,有一个人自长街的尽头走来,一头鲜红,一身长衣卷着寒意。那人步伐不快,却很快就行至近处。那人在众人身前站定,抬头间,惊骇了所有人。不因其它,只因那人的眼中的瞳孔太过于奇诡,其中目光幽异,太过于惊人心魄。 那人的眼中,瞳孔中有瞳孔,每个瞳孔中都有三个瞳孔,瞳孔似在缓慢螺旋,如是一个个漆黑的漩涡,深摄人魂。 那人抬头,目光却没落在聂伏尹的身上,更没有落在被之一剑所救的莫小九身上,而是落在了倪儿的脸上。那人看着倪儿,眼中泛起了别样的光色,然而那逐渐浮现的情绪,却渐止于了倪儿的满身冰冷。 在那一剑出现之时,倪儿心中便强烈的感觉到了那一剑的来处,在那人影出现在街道浸透之际,倪儿便清楚的知道了那人的身份。因为知道,所以冷凉。倪儿自心中散透出的那一种冷漠,让旁侧的莫小九深深心悸。 莫小九本在疑惑来人是谁,却因倪儿的反应知道了来人的来处。莫小九侧头看着那人,一时不该如何言语。 那人因倪儿的态度而收回了已到唇边的话语。那人转头将目光落在聂伏尹身上,缓行至了地面剑前。那人在剑前面站定,抬手间,剑嗡然而起,化作一抹寒光掠出再回返,带起了四行泼洒的殷红,那是来自那四名聂伏尹手下大将身体中鲜血。 剑,带着鲜血返回,落于那人的手中。那人持剑看着聂伏尹,口中说的却不是关于当下之事,而是关于三十万纯血之人的事情。而至此,莫小九才知道,要进入九荒镜像幻境竟然不是只需拥有钥匙和地图那般简单,竟然还需要三十万特殊之人的鲜血。 莫小九有些疑惑,因为眼前人不知在机关城中沉睡了多久,若不是倪儿出现,更不知将还要沉睡多久,而那三十万人莫非也与之一样能够长久存活?若不然那庞大数量的鲜血总会有消减,又如何能成为开启九荒镜像幻境必要的条件? 莫小九却不知,那三十万人中若有人死,这天下中的那一抹不可见不可侧、不可推算的诡谲力量就会让新人“生”,以补足三十万之数。 莫小九不知,但聂伏尹知道。聂伏尹抱着已经骨碎的左臂从地上爬起,震惊的看着红发的男子,眼中各种神色闪烁,“你是谁!如何会知道这些?!” 男人是何其救援的存在,何其强大,自然不会回答聂伏尹的这般询问。男子身上衣衫轻荡、身后长发飘扬,长发下有光缓缓浮现,光中出现了一个光环,然后,光环外再浮现了一道光环。如此,一道道光,一个个光环,竟是众人眼中凝聚出了八个同心的光环。 男子轻声的开口,声音不带丝毫威胁,但话语却深深威胁了所有人。说道:“你只需要知道,你的生死,已不由你。” 八道光环,一道一境界,男子的境界深深的震撼,或者说是惊恐了所有人。男子竟然是不受头顶天穹的限制,远远超过了如聂伏尹顾公子等人的修为。如聂伏尹顾公子,以及关雪这等翻手为云覆手为雨的人,在之面前也不过是烛火一缕,说灭就灭。 八道灵轮窥皇境!这是何等的骇人听闻。聂伏尹不由是深寒了全身。聂伏尹怎么都没想到,在这个他熟知的天下中还藏有如此一个可以轻易灭了天下人的人。而且这人很明显是站在莫小九等人一方。聂伏尹心中大沉。说道:“阁下欲要如何?” 那男子的欲意如何,再明显不过。聂伏尹问与不问,心里都清清楚楚。聂伏尹道:“阁下也是要进入九荒镜像幻境。” 男子没有作答,而是合眼了片刻可。少顷,转头将目光落在了城外的那座荒山上,说道:“三十万人的血,三把钥匙都在这城中,我族注定不灭。”男子抬头,将目光及在天穹,眼中冷光胜过了他手中剑带来的满城寒意,“阙颜,陵天卫,我族终将归来!” 三十万人就在荒山中,三把钥匙就在内,但男子却没有要立即去开启九荒镜像幻境的迹象,而是转过身,走向了来时的路,带走了倪儿和莫小九等人。男子要走,无人敢拦,拦也拦不住。但在走前,男子伸出手,从莫小九手中抓过了漂亮女人。 男子横手向侧,抓住漂亮女人的颈项,将女人的身体提离了地面。然后,男子松手,将手下滑,在漂亮女人身体落地之前一指点在了女人的心口。这一指速度不快,看不出骑上携裹了如何的力量,但一指,却是使得女人深深的弓起了身,然后如断线的风筝飞出,接连的砰然声中不知撞毁了多少房屋。 男子收回手,没有转头去看聂伏尹的面色。对于男子来说聂伏尹实在太过于弱小。男子道:“我不杀她,是因为留你还有用。”男子侧头,将目光落在了倪儿的身上,说道:“若是你们的剑敢再指向她,这座城将只会有一个结局。” 莫小九等人的险境,意外止于了苏醒归来的男子。莫小九更意外的知道了某些从不知晓的事,除了那特殊三十万人之血以外,还有关于倪儿的真正身份。以及偶然提及的关于天外的事情。只是,当得莫小九想要细问天外之事是如何时,男子却没有告知。 在返回住处的途中,武小剑离开了一行人。在屋内,只剩下了莫小九与倪儿。莫小九坐在男子的下方,以示尊敬。而倪儿则是站于男子正前方,眼中是满目冷寒,没有丝毫源于血脉的亲近。倪儿听着男子的讲述,脸上更没有半分对于故事中仇人的愤怒仇恨。 男子所讲述的,是关于族人的灭亡,是关于族人灭亡的真相和埋葬倪儿的缘由。男子道:“当时,我三瞳一族正如日中天,本该是迎来了最耀眼的时代,却偏偏,要在辉煌中湮灭。”他道:“这一切,都因为一个名叫陵天卫的人,也因为一个叫做阙颜的人,其中,还因为一个同族之人。” 男子回忆着过往,眼中是惊人心颤的光色。男子道:“当时族群将灭,为了将三瞳一族延续,为了能报得这滔天的仇恨,我与你母亲才不得不用了禁法将你活埋,这是关于为族群的牺牲,你应该要明白。” 倪儿如何能明白?当时的倪儿真正是一个小女孩,却无端就被迫背负了这样的仇恨,叫她如何能明白?倪儿有些深冷了小小脸上的神色。再听得男子说及其被活埋时,其母亲亦是在场,不禁更冰凉了小小身体中的那颗小小的心。 莫小九能感受到倪儿此时的心,本欲要劝慰,却又不知道该如何开口,毕竟,至亲之人已如此相待,又叫一个本该享受天真烂漫时光,却不得不在黑暗中度过不知多少岁月的那颗心如何释怀。 第一百四十八章 当年的天才 倪儿构想着她当年被活埋的景象,越想心越寒,越想声音越冷,说道:“我当年多大?!” 似因她突然这般问而使得男子微怔了怔,等到回过神来嘴角不禁有一抹苦笑一闪而逝,他知道回答后必然会引来小丫头的冷眼,但在沉默了少顷还是如实的开了口,说道:“当年你七岁,如现在一般模样,是三瞳一族千万年来第一个真正的天才。 ”说着,他话音中明显渗透出了叹息,道:“只可惜,巨变之后我不得不为了族群延续而亲手封印和埋葬了当时已经是皇境的你。” 莫小九先是挑了下眉,随即眉头便开始皱了起来,且越皱越紧,与此同时还反复掰着手指细细计算,然后,随着手指的一根根曲起,他的双眼便开始一点点睁大,嘴也逐渐张至了极限,到得最终他不可置信的望着双手间唯一一根还伸直的小手指震惊失神,因咽喉的不断蠕动而致使声音不连贯的说道:“你 你的意思是 小丫头当时是 是九道灵轮皇境?!” 男子点了点头,脸上不自觉的浮现出了骄傲的神色,说道:“据记载,我女儿是三瞳一族千万年以来出现的第一个真正的神童,从一岁起便开始开启灵轮,至七岁时已是九道灵轮皇境,若不是意外,她如今必然已迈至了更高的境界,带领着族人踏上了前所未有的高峰。” 闻其言,莫小九脸上是各种情绪交织在一起翻涌了出来,怎么也不敢相信眼前这个一直跟在身边的小丫头曾经竟然是皇境强者,心想这丫头该是有多逆天才能在七岁之年开启九道灵轮?他无论如何都平静不了心中的翻涌,最后只能强行侧过头不去看身旁那张稚气中带着疑惑的脸,问道:“不知前辈所说的更高境界指的是什么境界?” 男子侧头看他,说道:“你既然知道天外世界的存在,为何会不知道皇境以上的修为划分?”他眼中略闪过疑惑,但随即便隐没了下去,似乎并不关心莫小九的答案,微微停顿间似乎也并不打算说出那一方世界的境界划分,只道:“凡人不需了解修炼者的世界,尘世中人又何必知道天外的存在。” 男子此话明显带着轻蔑和讽刺,意为凡人没有资格了解修炼者的世界,而这尘世中人更没有资格知道尘世外的世界,所以莫小九心中顿时有怒意升腾,但他在眼前这个这般强大的人面前又怎敢露出半点愤怒?于是装作未能听懂,脸色不变的问道:“敢问前辈,我们与那方世界可能够相通?尘世中人可否有机会进入其中?” 男子冷笑间轻哼了一声,脸上明显闪过一抹嘲讽,说道:“能够相通又如何?能够进入其中又如何?尘世中人有几个能够办到?你可是认为修为达到了皇境巅峰就能挣脱这个世界的束缚?”说着,他摇了摇头,起身走出了门外,说道:“那是痴心妄想。”话落,他微停了下脚步,问道:“九荒镜像幻境的钥匙都在谁人手中?” 莫小九闻言皱了皱眉,如男子所说,如果修为达到了皇境就能进入天外的世界,那么火雀宗的老宗主也定然不会还留在尘世之中,所以,要挣脱束缚肯定还需要极为苛刻的条件,至于所需条件是什么,此时此刻的他自然不可能明了。明知想不明白之下他也不再多想,说道:“城中一个叫做顾公子的人手中拥有两把钥匙,一个叫做关雪之人的手上拥有另外一把钥匙。” 男子负手出了院门,身影逐渐消失在了巷道之中,待得良久后再回来时,身后多了三人个人。定眼一看,发现竟是顾公子和两名女子。其中一名女子虽然以纱蒙着面,但不难从其旁边的婢女看出,她就是一直隐藏在暗中的关雪。见此,莫小九先是疑惑的与倪儿对视了一眼,但随即便明白了其中原因。从男子出去至此时回来的途中,他曾看见城中有一道手掌宽的剑形血色伴随着一股远超越了六道灵轮强者的气势逆空而上,穿透层层阳光直冲上了天,想必就是男子所为,目的便是要引出了几人。 顾公子与关雪分走左右,一路跟着男子行进了院门,两人皆不想来,特别是关雪更不想暴露身份,但他们却不得不出现,因为眼前这个红发青衣人的那一剑实在是太恐怖,其上潮水般淹没而来的气势让他们清晰的感觉到这一剑可以轻易的斩杀掉六道灵轮境界的强者,他们无从选择。 男子脚步缓停,站定在院中。他缓缓的转过身,红色剑眉下的双眼一一扫过顾公子与关雪,诡异的三瞳中泛起冷光道:“我需要你们将九荒镜像幻境的钥匙交出来。” 两人心中一惊,都是不着痕迹的皱了皱眉。顾公子惊,不是因为对方知道自己身怀钥匙,他之所以惊,是因为从男子口中听出了旁侧的关雪手上竟然有着第三把钥匙。而关雪惊的自然也不是钥匙之事,而是在此时此刻看清了男子腰间的长剑,认出了此剑便是当日在机关城出口处的那一柄血色长剑。 见两人不语,男子腰间的长剑因体内渗透而出的星辉之故嗡鸣着出鞘了一分。男子冷声道:“最好不要说钥匙不在你们手上。”男子能感知到荒山中的三十万人,能感知到要钥匙,若两人口中有半个不字,必将是身死的下场。 两人下意识的对视了一眼,顾公子拱手开口道:“前辈乃是超过了镜像天下修为限制的八道灵轮强者,如此强横索要是不是太不讲道理了些?那钥匙在我手中已不知多少时日,若要我就此交出是万万不可能的!”他知道想要在男子的面前守住钥匙是何等困难,但为了出得镜像天下,为了顾家能够在外面世界延续他无论如何都不能放弃,无论如何都要争取机会。 见他语气强硬,男子双眼微眯了眯,瞳孔中射出如电的冷光,不过他并没有拔剑动手,因为他知道若是将这两人逼至了绝路,那么他们很有可能做出与钥匙俱焚的决定,于是开口说道:“给我钥匙,我保证你们能够活着走出镜像天下。” 顾公子还没开口,关雪则已先摇了摇头,说道:“如今钥匙便是我们的保命之物,又怎么可能轻易交出,不过合作倒是可以,毕竟以阁下这般强大的修为,大家在进入九荒镜像幻境后都会多几分保障。” 顾公子闻言点了点头,但随即便逐渐皱起了眉头,因为关雪的声音让他隐隐听出了熟悉的感觉,他不禁侧头仔细打量,同时又有些疑惑,心想此女子肯定就是那一夜藏在暗中救走莫小九两人的神秘强者,可既然如此,那么此时为何又与男子站在了对立面?于是不解的问道:“阁下到底是谁?” 关雪掠了他一眼,并没有作答,而是静静的看着男子的反应。男子则道:“想与我合作可以,但必须答应我的条件。”话落,不待两人回答,他继续说道:“那就是在进入九荒镜像幻境之后帮我牵制住其中一个七道灵轮的人。” 两人皱了皱眉,眼中同时闪过了疑惑,心想以男子的修为若要杀一个七道灵轮的人完全不是什么难事,可却为何偏偏要让自己两人去牵制?在思索不得其解后顾公子先点了点头,说道:“我答应。” 男子将目光从他身上移开,落至了关雪脸上。关雪见他视线落来,亦点了点头,说道:“我提出的合作,自然没有不答应之理,不过在此之前阁下恐怕还需与聂伏尹谈妥,或者将之杀掉,因为他的手上可还握着开启九荒镜像幻境的必备之物。” 男子转身向着房中走去,说道:“两日之后,去往九荒镜像幻境。” 莫小九在桌前看着顾公子与关雪远去,看着男子缓步走进了房内,心中也是泛起了疑惑,心想倪儿的这个父亲乃是窥皇境的修为,根本就不需要担心一个七道灵轮破王境的人,却为何还要让这两人去牵制?难不成这其中有着什么原因?于是不解的问道:“前辈为何不直接杀掉他两人?想必以你的能力要寻出钥匙并非什么难事。” 男子走至他木桌的一侧坐下,看了他一眼后将目光落在了倪儿的身上,沉默了许久才缓缓的说道:“我有两个兄弟,她有两个叔叔,你们所见到的那一个已经死在了机关城中,而另一个便是那个那个背叛了三瞳一族的人。他投靠了阙谚,可虽然他背弃了族人,但我们体内毕竟流着相同的血,我很难下得去手。” 倪儿坐在他的对面,双眼冷冷的凝视着他,说道:“他因与你流着相同的血,所以你下不去手,我体内的血浓于他,你却为什么下得了手?” 第一百四十九章 绽放在荒山的血 城外有座荒山,山上有个洞,洞口隐藏在一块直立的山石之后。请大家搜索()看最全!更新最快的小说那洞奇深,洞中奇大,几乎是将整座山生生掏空。 那座山在外看是一座山,进其内,才知道山并非是山,而是一坐牢笼。里面层层叠加,每一层都关满了人,有老弱有负有,每一个人都被铁链捆绑了手脚,穿透了锁骨。如此酷刑,如此囚禁,却奇迹般的没有一个人死亡,只因他们拥有着不该拥有的血。 山中有六十层,六十层之高,直通入了地下。每层之中关押了五千人,此时此刻,随着男子走进了洞口的莫小九与倪儿行在了第一层的五千人之中。莫小九已见惯了很多生死,也杀了不少人,比如在雪漠城的厮杀,比如在不久前于这座城中厮杀,但那些要么是士兵,要么是修炼之人,在刀剑下生死无可厚非,可眼下这茫茫难数的人却多是无辜,少见什么凶神恶煞之人。 莫小九走在人群中,走过了小孩,走过了少女,走过了已经年迈,却想死都死不了了老妪。心中有些黯然。他有着恻隐之心,却没有打算救几个人的想法,一来,即便他想救,身前倪儿的父亲也不会答应,二来,早就注定了三十万人命运的天也不会答应。 况且,莫小九还要走入九荒镜像幻境,还要走出回外面的世界,他即便能救也不可以救,他有着不能不报的仇,有着不能不救的人,他不可能为了别人的性命而舍弃自己亲人的命。 莫小九走在一片片精铁搭成的刑架间,走在一声声哀求哭喊和咒骂中,然后随着男子停在了路尽头的石壁前。然后看见男子伸出了手,击在了石壁之上,而石壁则开始在男子的手掌下层层剥落,变作一片沙砾簌簌而下。 莫小九的目光穿过掉落的沙砾,才发现男子身前的石壁上出现了一个圆形的图案,那图案简单,只有一个圆和三根线条。三根线条从圆中间的孔洞中弯曲延伸,连接至了圆上的三个孔。 图案看似简单,却并不简单,因为在那图案之后的山壁中,有着无数的线条延伸至了下方的每一层,连接至了每一层中每一个被囚禁之人的脚下。若是那些线条没有隐藏,而是显露于外,那么不用想也会知道,那每一根线条都是用于取走人之鲜血。用于夺走山中三十万人的性命。 男子站在潮湿的石壁前,伸手抚摸着图案,似自己与自己说道:“当得钥匙入孔,当得三十万人的血凝聚,我将重归天下,我族将重返人间,总有一日,我会带着族人重返天上,将你们打入地狱。” 有脚步声响起,有人穿过五千囚徒走来,是聂伏尹和带着钥匙而来的关雪与顾公子,以及跟在顾公子身边的寒鸢。顾公子与关雪带着钥匙而来,今日却不是开启九荒镜像幻境的时间。今日,只是为了开启山壁上的那个图案,准确的说那个阵法。 几人走近,男子退开到了旁侧。男子看了看几人后说道:“将钥匙插入孔中,明日夜便可进入九荒镜像幻境。” 闻言,顾公子先于皱了皱眉后拔出了背后的阔剑,旋开了剑首,取出了那两把藏在剑柄中的一指来长的金和黄色钥匙。 见此,关雪摁开了手中长琴上的那个隐秘机关,取出了琴中的那一把与顾公子手中大相径庭的红色钥匙。 有钥匙必然有钥匙孔,顾公子和关雪以及聂伏尹都知道有这么一个带着匙孔的阵法,却一直都没想到这阵法竟然会是在这荒山之中。尤其是聂伏尹,做梦都没想到自己除了捏着三十万人的血以外,竟还拥有着这一把“锁”。 三人都以为,这一把锁是在九荒镜像幻境的入口处,却没想到近在眼前。 顾公子与关雪走上了前,在由男子口中得知三把钥匙不用同时插入锁孔后,分先后将钥匙插入了三个孔洞中,而当匙入锁孔,几人清晰的听见了一身轻响,继而听见了第二声轻响,然后,轻响声层层递增,逐渐密集,到得最后,整个山中都响起了如机簧转动或者跳动的声响,连绵不绝的声响传入了正正三十万人的耳中。 山中所有囚徒都在疑惑这从来没有听见过的声音,却不知道那是来自死神的催命符,只要声响停止,那么鲜血就将开始渗透出每一个人的体外,将汇聚于每个人身下的隐藏图案,将一缕缕汇聚向莫小九等人身前的那个最终阵法。 山壁中的密集之声从开始一点点响起,到不绝于耳,到最后却是同时戛然而止,只剩下了还未消散的回响。而在回响声中,忽地传来了一声惊恐惨叫。惨叫之声响起在莫小九等人的不远处。莫小九转头看去,第一眼便看见了那惨叫之人的脚下,看见了那一片迸溅的微光。 在第一层的五千人中,有一片微弱的光亮浮现在了一个人脚下。那微弱的光亮中,地面变成了一层沙飘散,露出了其下一个复杂的图案。那图案一出现便染上了鲜血,从那人被固定着不能动的脚上淌下的鲜血。 那人脚上有伤口,但伤口却只是出现在镣铐附近,可那些鲜血却从那人整只脚上淌下,仿佛有着无形的刀,在其裤下的皮肤上割出一道有一道的口子,致使鲜血如水,泻淌而下,不过片刻之间,那人就已苍白了本就很苍白的脸,再过片刻,那人口中的惨叫之声开始变弱,然后几可闻。 有一片微光起,便有一片片微光接连而起,眨眼之间,莫小九几人的周围光色大亮,连接成片的光亮如一片潮水淹没了五千人的脚背。继而,在某处通往下层的石梯口,有亮光浮现,同时有如之前的机簧一般密集的惨叫传来,想来,是第二层的五千人已在开始身死。 如此,层层光亮浮现,一个个图案出现在每一个人的身下,整个被掏空的山体中激荡开了让人闻之心颤的惊恐叫声。这一座山,在这一刻化作了人间的炼狱。莫小九在这一座炼狱中深深惊骇于安排了整一切进入九荒镜像幻境之法之人的残忍与冷酷。 整座山,整整三十万人的血开始流淌,开始流淌进山壁中不可见的,必然是与整座山一般庞大的奇诡阵法,开始沿着一条条莫小九等人不得见的线条汇聚向莫小九等人身前那一个简单得看不出奇异的图案,待得三十万人尽亡,则就是图案变化之际,则就将打开那一闪九荒镜像幻境的大门。 但让莫小九等人疑惑的却是,地图上所表明的幻境入口并非是在此处,于此处又如何能打开那九荒镜像幻境的门?莫小九不知,顾公子与关雪以及聂伏尹也不知。恐怕唯有负手身后静静等待明日夜晚来临的男子知晓。 一日长短,对于莫小九几人而言不过弹指一挥间,但对于山中那些正在死亡的人而言,却漫长如一生。在此之间,聂伏尹和关于以及顾公子几人离开了山中回到了城内,想必是去为即将离开做最后的准备。几人自然没有拔下钥匙,也不可能在男子的眼下拔下钥匙。几人没有担心男子会独自离开,毕竟男子太过于强大,若是要独自走、要抢夺,他们根本无能为力。 天刚破晓,转眼又将夜。夜色渐临,有风渐起,风灌入山东,带起回响,回响灌入了莫小九等人的耳中,因为山中惨叫已在渐止,因为山中六十层,层层之中的人就将死绝,只剩下了几个命较为顽强的人还在痛苦哀嚎,但那哀嚎也已有了将要消散的迹象。 此时此刻,山中三十万人已经全数化作三十万尸体,而此时此刻,整个山体内,原本暗沉的山壁已然深深透出了血红,那是三十万人的血在山壁中向外渗透,不过,所有的血都不可能渗透出山壁,血的出处只有那三把钥匙中央的那个孔洞。 夜降!山中最后一声哀嚎断绝,石壁上三把钥匙忽然如被吸入般消失于了匙孔中,然后又出现,却再没有了钥匙的模样,而是化作了三色水流动,流满了整个图案。当得整个图案变成了钥匙的三色,骤然有一声清脆声响起,图案开始旋转,越来越快的旋转。 此时,男子缓缓拔出了血色的长剑。 然后,图案中心的孔洞中赫然喷涌出了一道鲜血,打在了男子手中的剑上。 鲜血打在剑上,本该四溅,可诡异的是男子手中的剑上仿佛有着一个无底深渊,将及剑的鲜血尽数吸入,没有溅落一滴。 三十万人的血不可能只有一缕,鲜血连绵从孔洞中射出,笔直落在男子举起的剑上,如在剑上绑上了一条无尽长的红绸。而男子便牵着这一条红绸走出了山洞,站定在了洞外。 洞外,有轰然之声响起,那一块遮挡着山洞的山石在男子脚下破碎成屑散落。男子走至洞外边缘站定,举起手,将手中剑指向了远处半空。 剑起,血出。剑上之血,沿着剑身从剑尖喷涌而出,越过了山下城池,掠向了城那方的夜色。 至此,莫小九才惊觉,原来要开启那九荒镜像幻境的门,不但需要钥匙和三十万人的血,还需要男子手中剑。 至此,九荒镜像幻境之门将开! 第一百五十章 敞开于半空的门 如红色绸带一般疾飞的血色突兀的出现在城内还行于屋外的人的视线中,然后在所有人还未反应过来之际又消失不见,以极快的速度掠过黑墙掠过黄沙,击在了远处那一圈红沙之上的黑色棺材上,砰然一声中,磅礴的血光如潮水拍打在石壁上,在夜色中散开成了一片诡异刺眼的水幕,随即水幕坠下,如一块巨大的红布于刹那间将整个棺材掩盖殆尽。请大家搜索()看最全!更新最快的小说 下一刻,那如裙摆般垂落的红布开始旋转,速度越来越快,同时不断收紧,眨眼间便将整个棺材覆裹,使得原本漆黑的棺材变得如染上了鲜血。再少顷,血色如水开始沿着棺材上的纹路流动,急速的向着棺盖上镂空的剑形汇集,只不过半个呼吸就完全涌入了其中,形成了一柄实质般的长剑。 长剑凝形,发出一声锵然出鞘之声脱离了棺材,以剑柄向上拖着血光直冲上了半空,途中,整把剑不断拉长变大,顷刻间便到达了几丈宽十几丈长,然后如被一只无形的打手抓住,纹丝不动的悬停在了夜色中,悬停在了所有能看见之人的眼中。所有人至此才反应过来,但还不待他们震惊疑惑,巨剑剑身的剑棱处又突然迸射出了一线更为深色的光,光中,以棱为界线的左右两面剑面如两扇门一般缓缓的打开,露出了其内如血海一般的景象。 见此一幕,莫小九与城中所有人一样,眼中出了露出震惊意外便只剩下震惊,他回过神来后蠕动了数下咽喉,满脸不可思议的望向旁侧的男子,有些音不成话的说道:“这 这是什 什么?” 男子缓缓收手臂,看了看因三十万人之血完全消失而变回了正常之色的长剑,说道:“这便是九荒镜像幻境的门,通过这扇门便可进入九荒镜像幻境。” 莫小九皱眉,思索间低头与倪儿对视了一眼,不论是他从东方妖儿那里得来的地图来看还是从倪儿掌心中涌出的光线而形成的地图来看,似乎那扇门都不是存在于机关城的位置,那么既然如此,这扇以三十万人之血形成的门又怎么可能能够通往九荒镜像幻境?莫非地图为假?百思不得其解中他只得剑视线落回男子的脸上,欲开口询问。 他还未开口,男子却似已知道他心中所想,还剑入鞘后冷笑了一声,说道:“你从棺材中所获得的地图自然不假,不过当初我却在其上少画出了你眼前所见到的这一部分,地图上除机关城以外的另一个终点,标示的是九荒镜像幻境中的另一扇门。” 莫小九不解,说道:“你为什么这么做?若是在地图上画出眼前的这一扇门岂不是更好?那样一来岂不是就会引导我们按照路线直接去往机关城?”话间他再度看了一眼倪儿,继续道:“难道你就不怕我们当初选择不去机关城?” 男子亦是将目光落在了倪儿身上,说道:“埋葬她之时我便在她身体中种下了印记,虽然那印记所演化成的呼唤看似不怎么强烈,但她绝不可能抗拒,所以无论如何你们最终都会进到机关城,而我苏醒的唯一条件便是她的血,我这么做的目的自然是为了防止一些强者进入其中,将我误杀于沉睡当中。” 莫小九至此才明白,下意识的点头后心中便是涌起了一阵庆幸,庆幸男子苏醒了过来,庆幸男子找到了自己两人,若不然,没有男子手中的剑,就算手中拿着地图和钥匙以及那三十万人也永远不可能打开眼前开于半空中的那扇血色的大门,更没有人会想到要打开那扇门还要经过沙漠中的那具棺材。 话落,男子便不再言语,双手各抓住他与倪儿便纵身跃出了平台,以极快的速度向着山下坠去,十几个呼吸间便在衣衫猎猎中临近了山根,双脚轰然踩在了地面上。他于地面溅起的碎石中侧头看了看早已来至此的顾公子和关雪,说道:“进入那扇门便进入九荒镜像幻境,其中必然如这里一样存在着许多人,且有些修为不低,以我对九荒镜的了解,在其形成的世界中凡是修为达到了七道灵轮的人都会受其控制,换言之就是会被阙谚控制。” 他微微停顿了一下继续道:“而被困在最终的那道门后的阙谚必定会感应到我的进入,必定会控制那些人前来截杀,所以到时我会引走所有七道灵轮以上修为的人,在此期间你们要想办法找到身上有独特印记的十万人。” 男子的言语,疑惑了众人。顾公子皱了皱眉,率先开口道:“阁下口中的十万人又是作何之用?” 男子看了他一眼,脚下一发力,身形再度跃起,鹤起兔落间掠向血色大门的所在,说道:“自然是为了开启最终的那扇门。” 莫小九抬起手,以袖遮住因极快奔跑而迎面刮来的劲风,说道:“前辈你说那十万人身上有着独特印记,那印记是什么?还有就是如此庞大的十万之数,以我们几人之力又如何能一个不少的找到?就算找到了又如何能将之控制?” 男子掠至城外黑墙,双脚于墙头一点,身形一刻不停向着城中跃去,以直线朝着城池另一头的机关城飞奔,说道:“印记便是一面菱形的镜子,至于该如何找到那十万人如何将之控制则要看你们的能力。你们要知道,若找不到那十万人则打不开最后的那扇门,打不开那扇门我便杀不了阙谚,而杀不了阙谚便没有一个人能走出九荒镜形成的世界。” 聂伏尹抱着其义女紧跟在后方,顾公子环着寒鸢的腰间跟在聂伏尹之后,关雪则位于最后。关雪脚尖在一处树枝上一点,身形加速前冲,临近男子一侧道:“阁下怎么知道九荒镜像幻境中有着拥有印记的十万人?又怎么知道那十万人之中到如今没有一个死去?” 男子说道:“因为我了解九荒镜,九荒镜形成的世界中必然会形成十万个印记,若幻境中有人那么这十万个印记便会落于人身,若无人,那么这十万个印记便会落于植物石头等东西之上,这些印记便是开启幻境最后一道防线之物,与三把钥一样,是当初造出九荒镜之人所设下的唯一方法。” 话间,他回头看了一眼关雪,说道:“至于那十万人之中有没有一个死去,从我陷入沉睡到醒来,这镜像天下之中的三十万人可曾少一人?” 不多时,几人已穿过黑墙下的树林奔至了城中,于是倪儿前去牵来了白马,而莫小九则是想起了武小剑,于是便将两道烟花燃放上了天空。虽然男子说过当得九荒景象幻境破除后镜像天下也会破碎,但他还是觉得让武小剑一起较为安全,毕竟谁也不知道这天下是以什么方式破碎,万一如山崩地裂一般凶猛恐怖,那么可就逃脱无望了。 两道烟花于半空中炸开,没过多久武小剑便赶至,于是几人继续朝着机关城的方向掠去,当得再度翻过黑墙进入沙漠,便一直来到了机关城入口处的棺材前,临近,男子未作丝毫停顿的将双脚猛跺于地,身形卷起一片尘沙逆空而起,带着莫小九与倪儿直冲向了半空中大开的两扇血色大门。 一行八人外加一匹马陆续窜入大门中,身影逐一消失在门后血海一般的血色之中,随即大门缓缓合拢,悬停于半空的巨剑开始一点点下坠,然后速度越来越快,同时不断缩小,待得恢复至三指宽三尺多长时砰然一声击在了黄沙上的棺材上,于是棺材在瞬间破碎成屑,一片血色的涟漪以极快的速度向着周遭扩散,所过之处尘沙乱扬,地面在剧烈的摇晃中沉陷,深处传出沉闷的如雷般轰隆之声,却是机关城在此看似并不强大的一击之下开始下沉。 良久之后一切在夜色下归于平静,然后有好事之人前往查看,却只见得黄沙中沉陷出了一个巨大的深坑,并未见得有丝毫机关城的影子露出。又,等到天明后有人携着工具前来挖掘,可依然没能挖出什么,只有茫茫黄沙无尽。是因他们不知道,那三十万人的纯血中蕴含着何等磅礴的力量,那一剑至半空落下后直接穿透了棺材一路沿着入口的通道深入,穿过层层精铁墙壁后击在了下半城中的某处机关上,于是,使得整个机关城城外的所有机关被触发,使得整个机关城沉入了更深的地下。 第一百五十一章 一道遮瞳印 血色消褪,白光大起。请大家搜索()看最全!更新最快的小说“剑门”中血海逐渐转换为了茫茫白色,白色渐盛,浓烈成白光。白光刺眼欲盲,无人敢将瞳孔裸露在外。 白光起白光敛,待得众人睁眼,入目是一行青翠和一行荒凉。青翠,是一行树林;荒凉,是树林后的一行爬满了藤蔓的城墙。 众人睁开了眼,听见了一片微弱水声,却是身前有一条深渊,而深渊上有着一座桥,桥早已荒弃,杂草丛生,很明显早已无人行走。 众人身前是一座桥,身后则是一个山洞。山洞不深,清晰可见其中模样,与寻常山洞毫无二致,根本看不出是进入九荒镜像幻境的大门。 众人从山洞中来,欲要往桥那头去,却正在此时,旁侧的男子赫然深凝了眼中目光,将视线落下在远处半空。男子曾说过,九荒镜像幻境中修为达到了七道灵轮之境的人会被“幻境之意”左右,换言之就是能被阙谚所控制,而阙谚能感觉到男子的到来。 男子所感的是那如一浪浪潮水般凶猛而来的气势波动。男子所看的是那即将一个个接撞而至的幻境中强者。 男子收回了目光,转身向了后方洞上山崖,与莫小九和倪儿交代了几句,与其余人威胁了几句,一个纵身便是跃向了山崖上方的浓密树林。 看着男子从后方山洞所在的崖壁攀上了云雾缭绕的崖顶,不多时,莫小九就看见了数道影子从远处高高跃起,如一道道捡拾追击而去,能清晰感觉到那如是洪水一般泻下的磅礴气势,能隐约听见一片衣袂猎猎的声响。 待得一道道身影消失,气势消散,莫小九从那追去了数道影子上收回目光,牵着倪儿和白马,与武小剑快步走完了整座石桥,来到石桥尽头的树林前站定,他回头将视线落在了顾公子等人的身上,回想着在漫长血海中男子所说的话,道:“前辈说我们要分去几座城,各位看是不是就此便分头行事?”说罢他也不等几人回答,转身便朝着树林中通往城池的荒凉大道行去。 聂伏尹与关雪几乎是同时出声阻止,聂伏尹上前一步,他眉宇含冷的看了看手中昏迷不醒的漂亮女人,说道:“老夫之女被你们伤至此,难不成你们当做什么都没发生过?” 莫小九心中一跳,不过脸色却是毫无变化,他笑了笑道:“当时也是逼不得已,若不然死的就是我们,而要是我们被杀,您此时也不可能还站在这里,更不可能得到这个离开镜像天下的机会。” 说着,他低头看了一眼倪儿,重复这刚才男子对几人的威吓,继续道:“因为那男子毕竟是她的父亲,作父亲的必定会为女儿报仇,就如你现在欲行之事一般,不是吗?” 他目光划过脸上蒙着面纱关雪,说道:“不知前辈叫住在下是为何事?”对于关雪,他脸上无担忧,心中亦无担忧,因为他知道她不可能说什么,出声阻止应该只是下意识的反应,毕竟在聂伏尹和顾公子这两个死敌面前她还不敢暴露身份。 如他所想,关雪抬手抚了抚面纱,笑了笑道:“我只是想知道以小公子你的修为会有什么办法找出眼前这座城中的两万五千人,又有什么办法将他们带走?”幻境中有几座城,男子说没做城中有两万五千人。 莫小九抬手行了一礼,说道:“这便不劳前辈担心了,在下此时虽还毫无头绪,但办法总是人想出来的,相信到时能将那些人带往地图的终点。” 关雪捋了捋耳际的长发,嘴角轻笑的带着婢女向着右方悬崖边的浅草小路行去,说道:“小公子既然如此自信,那么我可在地图的终点等着你的到来,可千万别让我失望哦,要知道少了两万五千人我们可是谁都打不开最后的那扇门,谁都不可能去往外面的世界。”关于地图的终点,在血海中时,莫小九在男子的示意下已分别告知了几人。 “前辈请放心,到时在下必定不会让您失望。”莫小九再礼,然后他转头看向顾公子道:“在下曾想与顾公子谈妥合作,却不想合作还未开始便已结束。不过此时看来,眼下的局面却胜于你我合作,为了保持这种有利的局面,想必与我并无什么冤仇的你不会也像聂城主此时心中所想的那般欲斩杀我于剑下吧?” 顾公子未答,他从两人的谈话间听出了一些端倪,于是从远去的关雪身上收回目光,剑眉微皱的道:“寒鸢曾说你与那女子并不相识,起初我并不相信,但如今看来你与她似真无什么关系,而她刚才开口阻止明明是有话要说,但最终却没有说,我想知道其中原因。”微微停顿了一下后又道:“她是谁?为何一直蒙着脸?” 莫小九看了一眼关雪消失的方向,然后回头看了看身后树林间通往城池石板大道,说道:“我虽与她并不相识,也没见过她的长相,不过却知道她的身份,如果顾公子执意要知道,那么就陪我走完这一段如何?只要我安然入了城便将她是谁告诉你。”他之所以让顾公子同行,用意便是为了防止聂伏尹出手。 聂伏尹要杀莫小九之心不用怀疑,肯定会出手,但若有顾公子同行他便不会冒然拔剑。两人皆为六道灵轮王境,他杀不了顾公子,而顾公子不死,则一定会将此事告诉男子,那么男子便必然会将聂伏尹斩杀。 顾公子自然猜测到了莫小九的用意,于是携着寒鸢向着城池的方向走去,说道:“我送你入城,你告诉我那女子的身份。” 莫小九点了下头,示意倪儿和武小剑先行,后看向聂伏尹道:“他们两人已然选择了方向,聂城主是否也该上路了?若不然耽搁了时间可会误了大事。” 聂伏尹亦明白他此举之意,于是如雷般的冷哼了一声,眼中冷芒连闪的看了他一眼转身向着左侧悬崖边缘的浅草小路而去,不多时便消失在了远处。 见他离开,莫小九转身追上了武小剑几人,踩着落叶满地的石板路与顾公子一同走过了并不宽阔的树林,来到了城池的边缘站定。 但凡是城池便必然有城墙,而此处的城墙虽然奇高,可墙头墙下并无人值守,似乎是因为常年不经战事之故,又或是这一方向少有人来往所致。墙为绿色,却不是墙的本色,而是其上爬满了从树林中延着地面窜出的藤蔓,藤蔓粗细不一,密密麻麻一片,其中隐藏着一道城门,但似因长久未开启,城门上交织着无数细小的枝叶。 见此一幕,倪儿蹙了蹙眉,环视着毫无人烟的四周道:“这里真有人么?怎么看着像座荒城?” 莫小九极目望向墙头,确定其上无人后说道:“如你父亲所说,这里的人都知道不能从山洞中出去,所以自然少有人出现在这个方向,久而久之此处变成这般模样也就没有什么好奇怪。” 话还未落,他便是向前一个踉跄,险些栽倒在地,却是倪儿一脚踢出所致。小丫头收回抬起的左脚,声音冷冷的道:“我没承认他是我父亲。” 莫小九下意识就要发作,不过却及时收敛了神色,因为在血海中,男子为倪儿开启了一道体内的封印,如今已是四道灵轮塑王境,他无论如何也不可能讨得了半点好处,只有挨揍的份,再想想这小魔女万一在不知何时就自行解开了体内遮瞳印的全部封印便直觉得全身一震发寒,眼中顿时闪过了无数受虐的苦难画面。 思于此,他心中极度郁闷,大骂老天不公,心想为何这一小小女孩便能在短时间内拥有这等修为,而自己的境界却丝毫不见长。 站于左侧的顾公子缓步向着城墙行去,待得穿过藤蔓来到城门前,他反手抽出了肩后的巨剑,说道:“聂伏尹已经走远,告诉我那女子的身份。” 莫小九知道他拔剑是要破开城门,于是阻止道:“顾公子能送我们到这里在下已经万分感激,这破门之事便不劳您动手了。”然后沉默了片刻才道:“其实那女子你与聂伏尹都认识,她之所以蒙着脸想来是怕被你们认出,至于她的名字我就不说了,只能告诉你她与你们有着生死之仇。” 顾公子缓缓还剑入鞘,但随即动作便是一停,眼中掠过的一丝疑惑瞬间被惊色淹没,因为在镜像天下中有着六道灵轮境界,且为女子,且身怀第三把钥匙,且还与他和聂伏尹都有着生死之仇的人只有一个,那便是应该早已坠下悬崖身亡的关雪,可从关雪坠崖至今已过了许多年,若真是她,那么当初玄海几乎被废的她又是如何恢复了修为?他瞳孔渐缩的道:“你说她是关雪?” 莫小九没有点头也没有摇头,说道:“顾公子心中已然肯定了她是谁又何必再问,至于我与她之间的事也就不用多说了吧?无非就是我知道了她的身份且身怀地图,所以在那夜她才出手相助。” 顾公子将还有三分未入鞘的巨剑锵的一声插曲鞘中,然后带着寒鸢便沿着左侧城墙而去,穿过从地面牵至墙壁的密集藤蔓,消失在了远处的树林中。见此,倪儿再度踢了一脚还未收回目光的莫小九,说道:“要是舍不得那叫寒鸢的大姐姐走,你可以去将她追回来呀!” 莫小九一怔,回头挑了挑眉,心想这都哪跟哪?这小丫头片子都想些什么?自己只不过是下意识的看着顾公子两人离开,又何曾是在舍不得寒鸢走?就即便是舍不得寒鸢走,那么这看一眼又怎么了?便道:“我就算是有那想法可也没那胆儿啊,就算是有那胆儿也没那实力啊。” 闻言,倪儿嘴角一冷,仰起脸道:“你的意思是要是你有了那实力还真打算去将她抢过来喽?” 莫小九赶忙闭嘴,转身面对满是枝叶的城门,抬手将无极凝聚在了掌心,如今这小丫头片子已是四道灵轮,随便挥挥手就能将他打趴下,他可不敢轻易招惹,只得敛口不言,专心致志的将五指间无数绕动的血色丝线慢慢印上了精铁铸就的城门,同时转移话题道:“眼下聂伏尹和关雪虽然已走,但一个想报仇,一个怕我将其身份说出去,所以不能保证他们不会悄然返回将我们杀于城中,所以入城之后必须第一时间找到藏身之处。” 第一百五十二章 雷冬之兽 天色至初晨,城中还无多少人走动,环顾四下无人后几人一马便快速的踏上了身前的石桥,欲在被发现之前赶紧离开城门,不过才走了几步,无意间将视线落至护城河中的武小剑却发现水面在无风之下泛起了层层波浪,而最诡异的是在与寒冷丝毫不沾边的天气下那泛起的波浪竟然以极快的速度凝结成冰,然后又似被高温灼烤,迅速的再度化成水。请大家搜索()看最全!更新最快的小说 倪儿几乎是不分前后的发现了这一怪异的显现,她蹙着眉将视线穿透水面,凝神见隐隐见得深处似有某物在游动,于是道:“那是什么?” 莫小九低头看了看,在惊讶于眼中所见后快步的走过了桥,说道:“你管它是什么,赶快走,别让人发现我们是外来人。” 话音落,变故起,河中忽有一道水柱贴着石桥的边缘逆空而起,带着四溅的水花冲至了半空。见此一幕,几人一惊,急忙退开了几丈,待得再抬头看时,却见水柱的顶端向着四周铺洒的无数水珠间有着一头妖兽,此兽全身为白色,身长丈许,两足,有尾有双翅,两只银色的大眼之下嘴微凸,偶露两颗尖锐的獠牙,最奇异的是其满是绒毛的颈间围绕着一圈噼噼啪啪作响的红色电光。 此兽一出现,周围的温度便骤降,使得周遭如突坠寒冬,那冲起的水柱也极快的凝结成了冰柱,而那些散落的水珠则在落下的途中凝成了冰珠,顿时在小范围内下起了一场冰雹,打在地面叮叮有声。不过这一变化只是持续了一个呼吸的时间,因为妖兽颈间的红色电光突然降下,密密麻麻的绕上了冰柱,使得冰柱重新化作了水,哗啦之声中坠落入了河中。 莫小九三人不禁惊愕对视,都不识得此兽为何兽,竟然有着这般神奇的力量,不过随即三人便纷纷拔出了兵器,因为妖兽轻扇着双翅低下头,双目中露出了凶恶的目光,但就在三人手中兵器刚出鞘之际,忽有一个声音传了过来,只听那声音道了一声‘雷冬回来’,那妖兽便是将尾巴一甩,以快的不可思议的速度朝着侧方飞去。 几人随着声音回头,却见不远处正有一个男子缓步行了过来,此男子身着白衣,腰间系着一条掌宽的腰带,腰带旁悬着一柄细剑。使得三人眼前一亮的是他的长相,其长相如女子般美丽,细眉大眼薄唇挺鼻,其肌肤更是胜雪,能让真正的女子都自愧不如。他抬手翘指轻抚着那从丈余来长变化成尺余之体停在肩膀的妖兽,轻声说道:“雷冬太过顽皮,可有吓着各位?” 一瞥之下莫小九觉得惊艳,再瞥之下便觉得恶心,无论是从对方的声音、咽喉还有平坦的胸部都明显可以判断出是个男的,却飘飘生了一副女子的样貌,且还是那种美得有些吓人的模样。他忍着腹中涌起的不适,说道:“确实被吓得不轻,不过倒是无恙。”说罢他礼貌性的点了点头,转身便牵着倪儿准备离去。 可才刚迈出一步,他却又止住了身形,然后回头将目光落在了对方那只抚摸着妖兽的手上,落在了那露出袖外的手腕处,那里正有着一个印记,一个两头为尖,中间为长形的六边印记,印记之中有着一个字,凝神细看可发现赫然是一个镜字!见此,他眉头一皱,顿时肯定了此印记便是倪儿父亲所说的印记。 见他皱眉,那人停止了抚摸肩头的妖兽,嘴角微扬的垂手于腰侧道:“几位可是对于被雷冬惊吓而有不满?” 莫小九回过神,将手中黑刀收入了鞘中,脸上没有丝毫不满的神色,即便对于对方的语气有不满他也不敢显露出来,不说对方的修为如何,就仅凭那只妖兽也不是他们三人能够对付的,于是笑道:“我们何来不满之意,只是觉得您肩头的那只妖兽甚是奇特,之前还是丈余之体,眼下却已变成了尺余来长。” 听他提及妖兽,对方眼中明显露出了骄傲,抚着妖兽的头道:“它可是这世间唯一的一只雷冬之兽,自然奇特无比,你们此时所见还只是它的幼年之态,若待得成年可将会更为神奇。” 听他话语,莫小九从字里行间中得到了一些信息,心想此人能拥有一只九荒镜像幻境中唯一的妖兽,那么其身份必然不低,于是眼珠转动间便有意想拉近关系,说道:“听兄台此言,在下不由得十分好奇,不知这雷冬之兽长至成年后会有何等神奇?” 这雷冬之兽才从蛋中孵出不久,所以对方自然也不知道其长大后的会是什么样,再则就即便知道,他又为何要与眼前这几人说?他缓缓迈步而来,看了看石桥那头的城门,说道:“你们从这封闭已久的城门而进,却不从其他门而入,便说明不是我城中之人,既然不是我城之人,那么我为何要告诉你们雷冬兽的事?” 莫小九本以为对方没有看见自己三人是从何处进入城中,却不想对方轻轻楚楚看入了眼中,他脸色微变的拉着倪儿后退了一步,右手则悄然藏于了身后,中指一动便将戒指中的纵剑取了出来,于此同时心念电转的思索道:“我们来此并不存在什么恶意,只是为了躲避仇人的追杀,还请阁下不要误会。” 白衣人乃是城主之子,是最受宠爱的小儿子,因为身份高高在上之故也就自然不会听平民口中的理由,他缓缓抬手一指,肩头上的雷冬之兽便展开双翅飞了起来,途中再度变化成丈余之体向着莫小九三人凶猛的扑了过来,“父亲大人不在,这城中便不允许任何外人进入,而你们既然进了来,那么便只有死!” 雷冬之兽双翅带着劲风扑下,全身渗透出强烈的寒气,颈间的红色电光延伸出无数条,如密密麻麻的长鞭噼噼啪啪笼罩而来,若是被临身,三人必将在瞬间被冻成冰雕,然后在电光中化为碎屑,在此千钧一发之际,莫小九急忙大喝出声,说道:“我们若死,这座城也将亡,你也同样会死!” 妖兽依然凶猛而来,不过近似女子的白衣男子似乎并不想一击击杀几人,而是欲要戏耍一番,所以寒气卷下后冻结了旁侧的地面,紧接着落下的红色电光将地面击得碎屑四溅,击出了一个大坑,他招回雷冬之兽,颇有些戏虐的道:“这倒使我很是疑惑,不知杀了你们这座城为何要毁,我又为何要死去?” 纷飞的碎屑中莫小九三人一马向后连掠几丈,待得稳住身形后,他脸上的惊色不但没有消减,反而还愈发浓了起来,因为他看见白衣男子身后逐渐凝聚出了五道灵轮。他强行压下心中翻涌的情绪,故作镇定的拂了拂袖上的灰尘和沾染的冰霜,说道:“那些人追我们至此是因为我们是一个巨大秘密的关键,若是我们死了,那么那个秘密便会永远被埋葬,而那些人自然会将怒火烧到杀死我们的凶手身上。” 白衣男子唇间有笑传出,他弹了弹指尖并不存在的灰尘,说道:“此种为了保命而想出的借口我还真是第一次听说,那么请问你说的秘密是什么秘密?若是我听后感兴趣,说不定还真就会放你们一条生路。” 所谓秘密自然是莫小九的谎话之言,他示意倪儿和武小剑站在原地后走上前几步道:“这秘密当然不能为外人知道,若不然我们几人的命还有何值钱可言?”不待白衣人开口,他抬头看了看天空,又道:“难道阁下就不觉得奇怪么?为何贵城中凡是七道灵轮修为的人都在今晨离开?难道就不觉得这其中有着什么原因?” 白衣男子虽然生于九荒镜像幻境长于九荒镜像幻境,但并不知道修为只要达到了七道灵轮破王境便会被拥有九荒镜的阙谚控制,更不知道城中强者的离开是因为阙谚感应到了倪儿父亲的到来,所以在闻言后逐渐的皱起了眉头,说道:“为什么?” 莫小九一直藏在身后的右手微动,将纵剑收入了戒指当中,说道:“他们乃是感觉到了远方有危险如风暴般在席卷而来,所以皆是迎敌而去,不过恐怕也是以卵击石,挡不住那些强者的步伐。”话间,他微微停顿了一下,脸上浮现出无比自信的神色,继续道:“不过若是有我相助,你们的这座城便可幸免于灾难。” 白衣男子对于他的前半句话将信将疑,但对于后半句却是全然不信,看了看三人背后凝聚的灵轮道:“就算城中强者离去的原因如你所说,但你们之中修为最高者也不过四道灵轮,凭什么说只要有你相助,此城便会免于灾难?” 莫小九道:“如我刚才所说,我们身上有秘密。” 男子冷笑:“若你身上有秘密,那么我将你们交给他们不就成了?” 莫小九摇了摇手摇了摇头,说道:“我们身上的秘密大到超乎你的想象,如今有两个六道灵轮的强者追到了这里,后方将会有一批更强的人赶来,他们如此兴师动众便是为了我们三人,你要是将我们擒下,难道他们就不会猜测我是不是将秘密告诉了你?再则,就即便他们知道我没将秘密告诉你,也同样会灭了这座城,因为此城之中有他们想要的东西。” 第一百五十三章 等夜 等人来(上) 白衣男子踩着地面上的碎屑走近,说道:“是么?可此城数年来不曾有人来犯,如果这里有他们想要的东西,那么为何他们早不来迟不来,偏偏在此时来?” 看着对方一步步走近,莫小九并没有后退,他道:“因为他们本不是九荒镜像幻境的人,而是来自外面的镜像天下,一直以来他们都找不到进入这里的方法,直到昨夜才得以开启通往这方天地的大门。请大家搜索()看最全!更新最快的小说”他抬手指向石桥那头的城门,继续道:“想必阁下知道城外深渊对面崖壁上的那个山洞,以及山洞尽头处那一墙血色。” 白衣男子身为城主之子,自然听说过关于那个山洞的传言,他额下如女子般的细眉骤然一蹙,说道:“你是说他们是经过那山洞从外面世界而来?” 莫小九摇摇头,说道:“此城距离那山洞不过一片树林和一条深渊之隔,若他们从崖壁的山洞中来,眼下我岂有机会站在这里和你说话?” 说罢,他停顿了片刻道:“我们三人是从那山洞中逃进来,而他们则是从其他地方进入,或许你们并不知道,外面的镜像天下和这里有着很多条通道,不过打开的方式却是一样,所以我进来了他们自然也就进来了,他们进来了便自然要得到这座城中那些他们想要的东西。” 白衣男子从城门上收回目光,声音渐冷的说道:“他们想要得到什么东西?” 见他眼中神情,莫小九便知道他已然相信了几分,说道:“若是告诉你他们想要得到的东西是什么,岂不是等于现在就帮助了你们?我可不是什么乐善好施之人,此时此刻是不会告诉你的。” 说着,他话锋一转,又道:“不过,若是你们先帮了我,我倒是可以考虑也助你们免遭毁灭之劫。” 白衣男子道:“帮你?可我都还不相信你所说,又为何要帮你?” 莫小九道:“先前我便说过,有两个六道灵轮的强者率先追至,若所猜不错,他们在今夜便会进入城中,他们一来不就证明了我所说之话是真是假?” 他抬头看了看天色道:“从此时到天黑不过几个时辰,几个时辰之后便可知你们的命数如何,难不成阁下连这短短的时间都不愿意等?” 莫小九说话间神色镇定自若,可心中却是极度忐忑,因为他只是猜测聂伏尹和关雪会在今夜返回,但却并无十足把握。 白衣男子不语,眼中闪烁着思索之色的凝视着他,少顷,缓缓抬手过肩,后方远处的房屋之间便有数十名人影掠了过来,待得一群人临近,纷纷抽出兵器将三人围在了中间,他才开口道:“既然如此,我便陪你们等上几个时辰,不过若几个时辰后没有人来,又或者来人并非你们所说的那般,那么你三人也就只能多活这短短的时间。” 莫小九环视了一眼周围众人,笑了笑转身走回了倪儿的身边,说道:“仅凭这些人恐怕还不足以抵挡两个六道灵轮的强者,建议阁下还是多派几个来才好,若不然今夜我们三人会死,你也会死,这座城也就不可能再存在多久。” 白衣男子转身向着右方远处最宽阔的那条街道行去,抚了抚肩上的妖兽道:“难不成你以为七道灵轮强者离开后我城便已脆弱不堪?不过两个六道灵轮之人而已,若真来了,自然不可能再出得去。” 护城河前有一片宽广的浅草空地,空地的尽头才是密集的房屋。莫小九牵着倪儿,与武小剑并肩行于数十个侍卫之中踩着草地向着城中走去,待得踏上以石板铺就的街道后他环视了一眼两侧,将目光落在了右方不远处一家几层高的酒楼上,说道:“我看那处不错,阁下可舍得请我们三人小酌两杯?” 白衣男子闻言止步,回过头沿着他的视线看向了酒楼,于嘴角传出了冷声呵笑,说道:“你都不知道能不能活过今夜,竟还有心思饮酒?” 莫小九将左手负于身后,右手牵着倪儿便向着酒楼走去,也不管身前侍卫指来的刀剑,说道:“我肯定不会死在今夜,且还会活的很长,所以自然有心思饮酒。”前方有两层侍卫挡住去路,有两排兵器直指面颊,所以他在走出两步后便不能再进,于是转头看向了白衣男子,说道:“阁下也还不知道贵城的命数,竟还敢拦我去路?” 白衣男子先是挑了下眉尖,然后示意侍卫退至了两侧,缓步向着酒楼走去道:“既然你如此有雅兴,那么我们便在此处等着夜晚来,等着他们来。”他侧头扫视了一眼三人,伸出手指挑了一下肩头妖兽如钢钩的爪子,说道:“当然,我最期待的还是等着砍掉你们的头,用你们的血来喂我的雷冬。” 临近酒楼,众侍卫分藏于了巷道房屋间,而白马被牵至了楼后的马棚。莫小九一行四人进了酒楼大门,沿着楼梯上得了顶层。顶层中本坐满了人,但在见得身为城主之子的白衣男子来后便纷纷结账离去,不过片刻间整层楼就只剩下了刚来的四人。 男子来到栏前坐下,将妖兽放于了栏杆之上,说道:“这座城如此之大,你如何肯定那两个人能准确的找到这里?” 莫小九走近栏前,先是抬眼环视一遍楼外,然后将目光落在了身前的木桌上,说道:“坐在这里当然很难被发现,不过这幢楼有七层之高,若是将这桌子搬上房顶,想必他们便很容易发现我的所在。” 男子将身体后靠在椅臂上,抬头看了看屋顶道:“可城中比这里高的楼不计其数,就算你上了房顶也未必就能被发现。” 莫小九伸手抓住桌沿将桌子提了起来,脚尖一点身形一纵便跃上了房顶,待得落于屋脊之上,他手一松,木桌便在屋瓦的破碎声中稳稳的架在了身前。他看向紧随而至的白衣男子道:“如果还难以被发现,那么我便在这里放上一只风筝,风筝上了天,他们便没有发现不了之理。” 说罢,他伸手入怀,以衣衫作为遮挡,从戒指中将青白两件衣衫取了出来,然后接过倪儿提上来的椅子坐下,抽出黑刀就开始制作风筝,口中说道:“在下虽然备了这两种颜色的衣衫,但却没有携带女儿家绣花的绣线,不知贵城之中可有?若是有还请阁下派人送一些过来。” 白衣男子饶有兴致的看着他将两件衣衫切割开,说道:“若风筝上了天那两人就会发现是你在此,那么这其中的原因我倒是有些兴趣知道,不知可否讲来听上一听?” 粗糙的将青色衣衫裁成了风筝之形,将白色衣衫裁成了雪花之状,莫小九便在桌子的边沿劈下了一块木头削成了条,说道:“其间原因没什么意思,阁下听后也不会感到有意思,还不如送来些绣线有意思。” 站在对面的白衣男子将左手环胸,右手手指摸了摸嘴角,然后走到屋檐处召来了一名侍卫,吩咐了一句后说道:“那么我便给你些绣线,等着看绣线送来后风筝上了天的意思。” 莫小九将白衣做成的大雪花压在青衣之上,然后将木条压在雪花之上,说道:“风筝上了天之后的意思可是大意思,不但能引得那两个人来,且我或许还会告诉你一个秘密,所以在一干七道灵轮强者离开后,若这城中还有主事之人,那么在下建议阁下还是去将之请来,因为到时候你肯定做不了主。” 说罢,他便不再说话。而武小剑则是几度皱眉,从始至终他都知道莫小九之言全是谎话之言,可却不太明白其编造此番谎话的用意,所以几度欲开口询问。不过在此时此景下最终没有出声。 时间便知等待和制作风筝中度过,期间,白衣男子并未派人去通知城主府中的副城主,而是坐于椅上颇有兴致的看着红日西斜,将极远处山头上的白云染成了血色。 直到夜色渐临,他才转过头看了看在做好风筝后同样是望着天边的莫小九,说道:“你口中的秘密可是与那些人想要得到的东西有关?” 莫小九取下枕在脑后的左手,向旁侧的武小剑要来了酒壶,他挑开壶塞闻了闻,然后浅抿了一口,说道:“不但与他们想要得到的东西有关,与你更是有着直接的关系。”随即,他将酒壶还与武小剑,看着山头上消失的最后一缕阳光,又道:“天已然要入夜了,我一没看见贵城有强者来,二没见现下的主事之人来,阁下这是要让我们三人死在今夜呢,还是您不想活了,抑或是想让这座城在不久的将来变为一片废墟?” 白衣男子低头看向从桌沿处垂下、随着渐起的夜风缓缓飘动的绣线,说道:“你的风筝都还没上天,我又何必着急?” 莫小九侧头看了他一眼,索道:“既然如此,我便说一些让阁下着急的事情。” “哦?”男子道:“那我倒是想听听,你要说出些什么让我着急的事情。” 莫小九缓缓道:“阁下可知道你右手腕处的印记是什么?可又知道它是怎么来的?” 第一百五十四章 等夜 等人来(下) 白衣男子下意识的低头看了看腕处被衣袖遮掩了一半的印记,这印记自出生之时便已在身上,他曾问过长辈,但凡是被问及的长辈皆说是为胎记,可胎记何时有过这般规则的图案?所以他一直有些疑惑,在疑惑始终没能得到解答之后听得莫小九此言便不由皱了皱眉,说道:“难不成你一个从外面而来的人知道这印记是什么?” 莫小九道:“若是不知道,我还有必要和你提及么?不过我却不会将我所知全部告诉你,你只需知道这印记与你的命相连,或许用不了多久你就会因此印记而死。复制网址访问 ” 白衣男子双眼微眯,说道:“这印记虽然一直以来让我疑惑,但它终归只是一个印记罢了,何以能决定我的生死?” 莫小九当然不会详说,想了想后问道:“敢问阁下,那些七道灵轮的强者离开后,此城现在主事的人年龄几何?” 白衣男子眼中闪过一丝不解,一是不解他为何突然从印记说道了副城主的年龄,二是不解他问及副城主年龄的用意,说道:“你问这个做什么?” 莫小九道:“若是眼下主事之人的年岁较高,那么你只需将我的话转告于他,或许便可从他那里得到印记之事的答案。” 为印记之事,白衣男子曾经已问及过副城主,但依然只得到胎记一说,于是他说道:“副城主说过,这只是胎记,偶然形成了这等形状。” 莫小九笑了一声,说道:“那么敢问印记之中的那个‘镜’字作何解释?再则,你可知道在这座城中有着许多人拥有与你手上一模一样的印记?难不成都是偶然形成的胎记?” 白衣男子双眼一睁,于城主府中他只知道自己拥有这个印记,于民间,他也未曾在别人手上看见过相同的印记,听得莫小九之话后瞳孔中不由浮现出了一抹惊诧,说道:“你说此城中还有他人拥有与我相同的胎记?” 莫小九道:“当然,而且不在少数。”他站起身拿起了桌上的风筝,说道:“话已至此,相信他听后自然会马上赶来,且肯定会比你着急。” 白衣男子并没有着急,但心中已有了着急的情绪在滋生,他眉头紧皱的站起身,召来一名侍卫道:“前去请副城主前来。” 莫小九看了看领命而去的侍卫,说道:“你不亲自去,怎么将我的话转告?” 白衣男子道:“侍卫去便可将副城主请来,那么我又何须亲自前往?” 如他所说,待得侍卫去往那位于城池中心金碧辉煌的城主府后不久,便有几道人影出现在了附近的房屋上,随即身形几个起落间便掠至了近处,停在了四人所在的房顶。为首的白袍白发之人扫了莫小九三人一眼,看向白衣男子道:“旗儿找为叔来此是为何事?” 白衣男子先是将莫小九说过的事简略的说了一遍,然后抬手将印记露了出来,说道:“他似乎知道我这枚印记是什么。” 副城主闻言赫然转头,一步便跨至了莫小九的身前,眼中冷光闪烁道:“你们当真是从镜像天下而来?!” 莫小九被其身上陡然卷起的气势震得连退了几步,踩碎了大片屋瓦,待得稳住身形后他拂了拂凌乱的衣衫,说道:“我们是不是从镜像天下来并不重要,重要的是他手上的印记,以及两万五千这个数字,还有就是我们身上的秘密,关于这里这个世界的秘密。” 副城主满脸寒霜,再一步跨出,脚下的屋脊便发出了一声欲要断裂的声响,他冷声道:“此天下有四座城,每座城中都有两万五千这个数字。” 莫小九并不后退,他微微抬头看着眼前这个虽然苍老但依然高大的副城主,说道:“观副城主的年龄应该是知晓很多事,那么可知道你们身处的这个世界为何形成?又是形成于何物?可与‘镜’有关?可与‘九荒’二字有关?可是与两个人有关?” 副城主皱眉止步,在凝视了他片刻后,忽然将之肩头抓于五指间,纵身一跃便向着极远之处掠去,途中在感受到追来的倪儿后开口说道:“谁也不要跟来,老夫与他单独说上两句。”在远处的屋顶落下,他松开手道:“将你知道的细细说来,若有半句假话,老夫必毙你于掌下!” 莫小九看了看远处屋檐上提着刀一动不动望着这方的倪儿,说道:“我没有必要将事情的详细说与你听,但可以告诉你的是,你们在不久之后便会遭到灭顶之灾,而我却能助你们化解,甚至还有可能助你们脱离这里,回到真正的世界!但在此之前你们需要答应我的条件。” 副城主满是皱纹的脸微有颤抖,眼中瞳孔紧缩间想起了城主府中那本从很多很多年前传下来的的典籍,那是祖先所著,是每一代长者都要细细翻阅的书,其上详细的记录了关于九荒镜像幻境的一切。有权翻阅那本书的他自然知道外面的世界指的是什么世界。 他说话间声音有些抑制不住的颤抖,不过随即便恢复了正常,说道:“你们的修为还不超过四道灵轮,凭什么可以化解即将到来的灾难?又凭什么能够助我们脱离这里?!” 莫小九踩着屋瓦缓行了两步,说道:“我的修为不过两道灵轮天玄境,我们之中最强的也才四道灵轮,可我们却从镜像天下中来到了这里,副城主不觉得太不可思议了些么?”不待对方开口,他继续道:“这本是不可能,但却成为了可能,所以,要助你们不遭受灭顶之灾又有什么不可能?” 副城主冷哼一声道:“你当老夫是三岁小孩不成?一来,你们的修为摆在眼前,二来,你说你们是被追杀至此,便说明你们身后没有强者,那么既无修为又无强者后援,你的这些话谁人会相信?!” 莫小九皱眉,说道:“如我这般年纪,如我这般微末修为却能知道九荒镜像幻境的秘密,难道还不足以证明我所说之话?” 副城主道:“自然证明不了,谁能保证你不是来自其余三座城?要知道你所说的这些都可以在典籍上找到。” 典籍两个字让得莫小九心中一惊,不过脸上神色却没有丝毫变化,他想了想道:“听阁下之意,那所谓的典籍似乎是记录着关于九荒镜像幻境的一切,那么请问其上可有写着阙谚之名?” 副城主道:“九荒镜像幻境以及镜像天下乃是始于九荒镜,而阙谚乃是九荒镜的拥有者,其上当然记录着他的名字。” 莫小九点头,心想所谓的典籍必然是最随着阙谚被困在此处的一些人所著,若不然绝不会对九荒镜像幻境知道得如此详尽,于是说道:“那么其上可有记载着阙谚被困在何处?可有画出详细的路线?” 闻言,副城主细细回想了一番,而后摇了摇头。见此,莫小九伸手入怀,从戒指中取出了地图,轻抖间将之展开,说道:“可我有,这上面最远的那个终点便是阙谚的所在之处。” 副城主一眼便看见了地图上的九荒镜像幻境几个字,神情在瞬间便是一凝,但待得在看清地图的材质后鼻中顿时传出了一声如雷的冷哼,说道:“你若再证明不了你们是来自镜像天下、证明不了我城会如你所说的那般面临灭顶之灾,老夫便让你们身首异处!”话落,他身上气势骤起,将脚下瓦片卷的四处纷飞。 莫小九被突如其来的狂暴能量掀飞,砰然撞在了后方弯曲向上的飞檐之上,喷出了一口鲜血。他眯着眼,以袖遮脸的挡住随着劲风四溅的瓦片碎屑,说道:“那么我就在告诉你一件事,想来,写出那本典籍的人应该是你们的祖先,他们既然能将九荒镜像幻境的一切写下,就说明他们从阙谚与另外一人的战斗中活了下来,如此,他们就绝对知道另一人沉睡于机关城之事,我要告诉你的是,在今晨那个人已经来到了这里,最好的证明便是贵城中所有七道灵轮强者的突然离开!典籍上必然没有写明他们离开的原因!” 夹杂着碎屑的劲风突然消失,副城主身上的气势渐收,因为他想起了城主及其他人离开时的神情,那神情就仿佛是在一瞬间变成了**控的木偶,只剩下了无尽的杀意。他负手上前道:“机关城之事典籍上是有记载,但与阙谚交手的那个人怎么可能还活着?!” 莫小九爬起身,以袖抹掉唇间的血水,说道:“副城主何不仔细想一想,当时那个人要是死了,阙谚何必还用九荒镜来形成这个幻境?要知道九荒镜像幻境形成之后可是将他自己也困在了其中,他这样做的目的无非只有一个,便是担心那个人日后寻仇,所以才借此躲避,且还是躲在了最深处!” 关于阙谚与那个人的战斗,是写在典籍的开头,所以副城主记得十分清楚,其上详写可战斗的经过,却没有说明那个人最终是死是活,此时闻言后不禁有些猜测起阙谚以九荒镜铸就这天下的原因。他沉默了良久,说道:“就算是这样,那为何他一来,城中的所有七道灵轮强者都会离开?” 莫小九道:“因为阙谚感应到了他的到来。” 副城主皱眉,说道:“什么意思?” 莫小九道:“因为九荒镜像幻境中凡是达到了七道灵轮境界的人都会被九荒镜控制,而阙谚乃是九荒镜的拥有者,所想相当于是被他控制,他感应到了那个人的到来,自然就会控制所有能控制的人前去截杀。” 他看了一眼老者眼中逐渐露出的震惊之色,继续道:“可虽然那个人不知沉睡了多少时日,但如今仍是八道灵轮窥皇境,些许破王境的人又如何能杀得了他!他便是你们即将面临的灭顶之灾!而我便是唯一能够阻止他将你们灭杀的人。” 第一百五十五章 屋顶上的诓谈 莫小九说得头头是道,半真半假,已然是将信将疑了副城主,但因莫小九着实太过于年轻、太过于修为低微,副城主自然还有大半的怀疑。不过,当得少顷之后莫小九将风筝放上了天,待得被莫小九料定的聂伏尹和关雪返回后,副城主却是几乎相信了莫小九所言,因为稍后的某些巧合,似乎证明了莫小九的运气实在是太佳。 风筝上了天,摇摇晃晃不多时,便落入了两个正向着城中潜进之人的眼中,自然是为了报仇的聂伏尹,自然是为了灭口的关雪。 莫小九放上半空的风筝与在聂伏尹城中放飞的风筝无多差别,聂伏尹与关雪自然都能识得。按理说,此时此刻,莫小九好不容易摆脱的聂伏尹,不该有当下自寻死路之举,其中必然有诈。但关雪依旧寻了过来,聂伏尹依旧潜至了近处。 在关雪与聂伏尹的计较中,莫小九才入此城中,必不可能与城中人有多相熟,也许只需三言两语就可挑拨,大有机会让此城中人将莫小九三人斩杀。 聂伏尹与关雪几乎都是如此想着。却在各怀心思间同出现在了某处巷道交汇口处。 聂伏尹与关雪已从远处的房屋间来到了近处,于一条巷道口碰在了一起。在将临近时,两人便已感应到了对方,所以见面之时并无多大意外,只是对视了一眼便纵身跃上了身前的屋顶,然后目光沿着半空中的风筝而下停在了下方等人的身上。 聂伏尹自然不能让眼前这几个六道灵轮之人一开始就误会自己的来意,于是首先拱了拱手,然后才说道:“冒昧打扰,还请诸见谅。”他看了看莫小九三人道:“在下来此别无他意,目的只在于他们三人,不知诸位行个方便?” 处于并不尽信莫小九之话的缘故,副城主也是抬手还了一礼,然后缓缓上前一步分别看了两人一眼,说道:“入城便是客,两位的到来在下荣幸万分。” 因莫小九之前一番言词之故,副城主自然不可能将莫小九交出。于是说道:“只是这毕竟是在城中,而这少年又与我先识,若两位就这么把人带走了,那么要是传了出去,我这个东道主恐会遭受议论,所以如果可以,还请两位说明缘由。” 此话说得含蓄,但两人都听出了其中的拒绝之意,都不由得皱了皱眉。聂伏尹低头看了看抱于双手间的漂亮女人道:“不瞒阁下,在下之女之所以成为如今模样全是把他们所赐,所以我与他们有深仇,不得不报。” 关雪则道:“我虽然与他没有深仇,但却因为某些原因不得不将之带走,还请贵城抬抬手不要干预。”说罢她微微停顿了一下,想了想道:“此人进入贵城是别有用意,如果阁下不答应恐怕会带来预想不到的灾难。 话间,关雪心中盘算,在话音落下之后面纱下不可见的嘴角微微一扬道:“但若是阁下最终不答应也无妨,我现在便可以离开,但我们之后还有着许多人,若是到了此处,那么此城恐怕……” 她呵呵一笑,又道:“毕竟你们凡是七道灵轮修为的强者已经离开,已然没有了抵抗之力。”说罢,她毫无征兆的转身便走,一个纵身便跃至了远处的房屋阴影之间,不给对方作答的机会。 她之所以这般说,便是要让一干人觉得莫小九是个大威胁,欲将莫小九等人置于死地,又或者致使那为了避灾的副城主将莫小九等人赶出城外。 听此言,聂伏尹眉头陡然一皱。而莫小九却是暗喜不已,因为此话无疑是巧合下谋和了他的谎话。他上前走至副城主的旁侧,微微侧头道:“副城主现在可是已经相信了我所说?” 副城主皱了皱眉,从关雪口中的‘我们’两字便可以看出关雪与聂伏尹应是同伴,可此时的行为却并非是同伴所为。他不解道:“可很明显,她的言语中似乎有着几分利用我对付你们的意味,这又是为何?” 莫小九不答,而是带笑的看着关雪离开的方向,在猜测其已经出城远走之后才看向聂伏尹道:“聂城主是不是很疑惑她这样做的目的?”不待其开口,他继续问道:“她从出现开始便一直带着面纱,难道你就不觉得奇怪?不觉得她身上有着熟悉之感?还是因为时隔太久而致使你一时想不明白为何会有这种熟悉之感?” 聂伏尹眉头皱的更深了些,如莫小九所说,他确实在这个神秘的女子身上感觉到了熟悉,但这感觉若有若无,让他很是朦胧。他道:“你什么意思?” 莫小九依然是嘴角带笑,说道:“他带着面纱的原因自然是不想让你看见她的长相,而不愿被你看见长相的原因当然就是不愿被你认出,因为,她便是多年前坠下悬崖的关雪,因为你而险些身亡的关雪!” 聂伏尹大惊,脸色顿时一变,他曾怀疑关雪未死,但却没想到其就在身边,且还在自己眼皮之下一路同行至此。他眼角肌肉微有跳动,说道:“你此话当真?!” 莫小九转身走至桌前坐下,说道:“是否是真,想必你细细一想便能得到答案,毕竟她能从镜像天下来到九荒镜像幻境并不是因为她的修为。”说罢,他向副城主道:“这个镜像天下中的聂城主与那女子之间有着你死我亡之仇,而我知道她的身份,这就是为什么她要利用你对付我的缘由。” 聂伏尹沉默,眼中有着冷光游动,过的良久他看向莫小九几人道:“你虽然告诉了我她的身份,但对于你我之间并不会有多大改变,你同样要死!” 对于他声音中饱含的冷意莫小九不以为意,说道:“若在此城中你杀不了我,那么你便再也杀不了我,就如你现在杀不了关雪一般,毕竟我要是死了你也活不了多久,就即便你能够活着也要永远留在这里。” 他话中之意很明白,意为我旁侧这些人已与我站成了一线,只要还在此城中你便杀不了我,而待得以后出了城你更是杀不了我,因为关雪已经离开,我三人要是死了,关雪必然会将自己三人的死讯带给倪儿的父亲,那么倪儿的父亲便比如那会寻仇。 聂伏尹自然听懂了他话中的含义,他冷哼如雷道:“或许我现在没办法杀你,但你记住,那人不可能永远护着你,待得以后我定将你斩于剑下!” 莫小九回过头不看他,伸手间将系在桌腿上的绣线弹断,抬头看着风筝在夜风中飘飘荡荡的向着远处坠落,说道:“以后的事谁又说得清?天下如此之大,从这里出去之后你又要如何寻我?就即便你将我找到,难不成你就能保证杀得了我?或许到时我的修为已经超过了你也说不定,再则,我死后你又何处容身?到时必定有不少人欲以怒火将你烧成灰烬。” 最后一句说得模糊,看似是在告诉聂伏尹自己在外面的世界中有着极其庞大的势力,其实则是说给旁侧副城主听,是要让其相信自己身怀秘密之事,若是聂伏尹将自己杀了,那么秘密也将从此消失,那么聂伏尹也将面临无数想知道此秘密的人追杀。他道:“所以,怎么想我都觉得不会被你所杀,怎么想我都觉得你会死在我的手中。” 话落,身起,他反手抽出肩后箭筒中的一支箭矢掷了出去,说道:“不信我们可以试一试。” 箭矢以手掷出,在离开指间之后快速的向着对方的屋顶射去,于夜色的空气中摩擦出了一道尖锐的呼啸,可毕竟是以手掷出,所以力量远不及以弓激发,就即便是以黑弓射出也不可能超越境界之间的鸿沟伤及到六道灵轮的聂伏尹,但,这一箭并非是要伤及到谁或是射杀谁,而是携带着毫不掩饰的挑衅与侮辱,重伤着对方的尊严。 聂伏尹大怒,冷哼间身上的气势便如汹涛怒浪般暴涌而出,瞬间将屋顶上的瓦片绞成粉碎,然后于如沙乱卷的碎屑中将还未袭至身前一丈之距的箭矢震成了四分五裂。他眼中凶光如刀,“我聂伏尹不杀你,誓不为人!” 莫小九耸了耸肩,说道:“我人就在此,等着聂城主来杀。” 聂伏尹如何能杀了莫小九?聂伏尹要是有所动作,说不定就将满城皆敌。无奈聂伏尹只得无功而去,如关雪一般,两手空空消失于了城外。 夜深,莫小九一路连骗带哄的终于是在城中安了身,居于了白家,算是迈出了进入九荒镜像幻境后的第一步。 而深夜,那旗公子则是敲开了副城主的门,询问着从不被告知的关于手上印记的事,然后,就被副城主隐晦言语间透露的些许信息惊了个好歹。 第一百五十六章 看朝阳 偷屋瓦 夜色渐褪,天渐亮。 火红的阳光从天边泻来,如瀑一般将城主府笼罩在了其中,将偏楼屋顶上的两个身影拉出了长长的影子。此两人身影自然便是莫小九和倪儿,昨夜两人便来到了这里,成为了此城的坐上宾,但说是座上宾却非座上宾,因为副城主依旧对他们还存有几分怀疑。 莫小九坐在屋脊上靠在飞檐上,双手枕于脑后看着远方平原上露出了半张脸的初阳。心情却并不如阳光般灿烂。至如今,离开朱雀帝都旁勉强算得上家的地方已有不少时间,谦叔已在火雀宗上关押了不少时日,不知眼下是否还在死牢中不见天日,更不知是否在遭受残忍的折磨。可就算知道了谦叔的处境又如何?以自己现在不过天玄修为又能做什么? 想到修为他便想到了背后的九兽印记,想到了谦叔曾说过的话,想于此他不禁皱眉郁闷,心想这九兽乃是九州的神兽,而自己却有可能依靠印记将他们吞噬,可既然如此那为何自己的修为却这般微末?以这样的修为境界和堪比蚂蚁还慢的提升速度又要到什么时候才能取完成今天动地的噬兽之举? 是自己不努力么?是?还是不是?细细想来还真觉得有些不刻苦的成分在里面,可这能怪自己么?这一路行来都是在逃命都是在求生,又有多少闲余时间修炼?如此想着,他脸上的郁闷之色不由得更浓了些,在埋葬倪儿的棺材中找到地图之后决定来此本就是为了追寻力量,可如今虽然在机关城内得到了无极,得到了断裂的纵剑和纵剑的能量源,但三者并未在自己的修为上有着多少帮助,唯一的好处便只是多了两样似乎能够用来偷袭的兵器而已。 而现在已走到了九荒镜像幻境之中,虽然终点的那扇门之后有着九荒镜,虽然不用想也知道九荒镜能够使人力量大涨,但只有两道灵轮的他并不异想天开的认为可以将之得到,因为这里强者众多,随便一人伸伸手指便能将他捏死,再则还有倪儿那个八道灵轮窥皇境的父亲,其虽然是站在自己这一方,但也绝对不可能将九荒镜拱手相让。 想到此处,他心中涌起了些烦躁,恼怒的踢了踢脚旁的一片屋瓦,心想这一趟算是白来了,不但没能使修为得到丝毫提升,还屡次险些将命丢在了这里。他越想越烦,越想心中越是不畅,于是便狠狠的朝着旁侧吐了口唾沫不再去想,于是便侧头看向坐在身边一直未曾开口的倪儿。 可目光落处却见得倪儿正在用一双小手拔着一块块的瓦片,此片刻时间竟已然将双腿下的屋顶生生的揭去了一层。他皱眉不解,带着询问的声调嗯了一声,说道:“我说丫头,你是不是闲的太无聊了些?没事拔人家的瓦干什么?” 倪儿专心致志的来回着双手将瓦片在身旁垒起了高高的一堆,闻言后并不抬头,似乎手中所做之事是眼下最重要的事情,就连回答也是在几个呼吸之后,她道:“你没看见么?我虽然不知道这些瓦是用什么做的,但肯定很值钱,我将它抱一些走,也免得以后你再去偷人家的钱袋。” 莫小九挑眉,说道:“我偷人家的钱袋是为什么你不知道么?那是为了你我的生计,更是为了让你睡上舒适的大床,想不到你此时居然带着如此这般鄙夷的语气指着我,你真是个忘恩负义的小丫头片子!”说罢他才微微低头,细细的看向了身下的屋瓦,但就是这一看他便再无法移开目光,他便赫然坐起身,双手不可控制的做出了与倪儿相同的动作。 见此,倪儿侧头看来,在蹙了蹙眉后脸上的鄙夷神色便更盛了些,说道:“我是闲得无聊才拔瓦片,你难道也是因为无聊才偷人家的屋顶?” 莫小九脸上毫无尴尬之色,一遍将一片片晶莹剔透的屋瓦塞进戒指中,一边说道:“反正闲着也是闲着,倒不如活动活动手指,再则说少爷我这是在偷人家屋顶么?我这是在为他们检查检查,以免往后漏雨。”他的动作比倪儿还快,虽然说这城主府的屋顶奇厚,但也不过是在少顷之后便生生了被刨去了一层。 倪儿瘪了瘪嘴以示对他言语的不屑,而不屑之后就不再多说,直接将身侧的一堆瓦片搬了过来,然后重新回到了揭瓦片的行为之中。于是,两人便在城外平原和山峦间吹来的清风中迎着朝阳披着霞光偷着别人家的屋顶,做着眼下他们觉得最为快乐最值得做的事情。 可就在此时忽然有一个人影从房檐处跃了上来,白衣飘动间轻若无声的落在了两三片屋瓦之上,正是肩头伏着妖兽的白衣男子。男子见两人确在房上就欲开口,可待得目光落下便因眼前所见一怔,他疑惑的看着忘情于手中事情而没感觉到有人来的两人,不解的问道:“你们这是在干什么?” 闻声,两人先是一怔,随即一惊,而后便是脸色一红,涌起了浓浓的尴尬之色,不过却是在片刻之后就恢复了正常。莫小九若无其事的将自己手中以及倪儿手中的瓦片收入了怀中,起身拂了拂袖上沾染的污渍后佯咳了一声,拱手道:“哦,原来是旗公子,我与我家丫头被初晨的美景所吸引,情不自禁的上了你家屋顶,还望勿怪。” 白衣男子抬眼看了看周遭景象,此时朝阳斜上,万丈火红光辉倾洒大地满铺山峦平原,却是美丽异常,可刚才这两人明明是将头埋得与肩平,又如何做欣赏之事?再则那明显被刨去了一层的屋顶又是怎么一回事?他很是疑惑,不过却并没有多问,因为此时心中所系全是关于印记的事情。 他收回目光伸出手臂,说道:“昨夜你曾说及这印记,现在可否详细告知于我?” 莫小九看了一眼他手腕处的印记,说道:“副城主也知道此事,旗公子没有去询问?” 白衣男子摇了摇头,说道:“副城主虽然唤我为旗儿,但我并不姓旗,你可以叫我白旗或者白公子。”话落,他继续道:“我自然问过,但并没得到答案。” 莫小九先是对于他姓名的解释点了点头,然后说道:“白公子乃是城主府之人,且想来身份不低,但你却对印记丝毫不了解,由此便可知副城主以及你的长辈并不想让你知道,若是我说了,他们可会怪罪?”说罢,不待白旗开口,他又道:“而且对于印记之事我也了解不多,只知它与开启那扇门有关。” 白旗没有权利翻阅典籍的权利,但在父亲的口中略听闻过那扇门,以及阙谚和九荒镜,而于昨夜惊晓了印记与那扇们的关系。白旗震惊而惊恐得一夜未眠。他道:“如何相关?如何开启那扇门?” 从镜像天下进到这里是用了三十万人的血,所以莫小九下意识认为要开启最终的那扇门也是需要拥有印记之人的血,不过他没有将此想法说与白旗听,而是道:“用拥有印记的人开启那扇门的具体方法我并不清楚,所以不能给与你回答,唯一可以确定的是不会有性命之忧。” 白旗眉头渐紧,那扇门后有着阙谚和九荒镜,乃是九荒镜像幻境中最为神秘的存在,若说在开启的途中没有危险他无论如何都不会相信。他道:“你并不清楚开启的具体过程,又怎么保证不会有性命之忧?”他虽然不怕死,但却不想死,尤其是在昨夜从副城主口中得知了幻境之外才是真正的世界后便更不想死。 莫小九觉得到那扇门开启之时眼前这个比女人还漂亮的男子肯定没有多少活着的机会,但他却不会这样说,因为担心此人听后一怕,然后就悄然逃走,逃入了起伏层叠的山峦,抑或是逃入了茫茫平原,到时可该如何去寻找这个两万五千人之一?他道:“我很确定开启那扇门并不需要你们付出生命。” 话一出口他便开始后悔,因为城主府中有着典籍,典籍上很有可能便写明着拥有印记之人的命运,若是白旗再去问,而副城主又告诉了他,那么自己的谎话岂不是就会直接被揭穿?于是他想了想后又补充道:“就即便到时真的有危险,我也有办法让白公子你保住性命。” 白旗眼中有连光闪过,不过又被怀疑代替,他道:“若那扇门开启的途中并非人力可以干预的,那么你们又如何保证我不死?” 莫小九道:“若白公子不信,我也没什么办法,但从这里出去的方法就只有一个,难不成有性命之忧你便不愿去搏一搏?若换做是我,就算明知是死也必定去赌一赌,毕竟这里只是真正世界中狭小的一角。”他看着白旗的双眼,说道:“白公子似乎并不像那种怕死之人。” 白旗自然会去,但在事先却要做好保命的准备,他道:“人的命只有一次,若是死了,那么外面的世界再精彩也没有机会看见。” 第一百五十七章 破界尺之秘 话落,人来,声音响起中副城主跃至了屋顶之上,他手中持着一本褐色的古旧厚书,说道:“不止一个!” 莫小九以为他接的是白旗的话,于是不解道:“副城主此话何意?难不成人的生命还有第二次?” 话间,他忽然想起了倪儿那已死去的叔叔所说过的话、以及其凝聚而出的分魂,便又道:“也对,听闻修炼到一定境界便可凝聚出分魂,从此而言,说人不止一次生命也正确。 ” 副城主却是摇了摇头,举起手上的典籍道:“我说的是脱离九荒镜像幻境的方法不止一个!还有另外一物可让人不用通过那扇门便可离开。” 莫小九脸上不可抑制的露出了惊色,他从不知道还有其他方法可以离开这里,也从未听倪儿的父亲提及过,心想若是另有途经,那么其父亲何必还需如此大费周章?就即便是要找阙谚报仇要夺取九荒镜也大可先将自己的女儿送出去,以免到时面临不必要的危险。 他回过神道:“什么方法?” 副城主上前一步道:“典籍上说,九荒镜若是形成了一方世界,那么只有以九荒镜破之。” 他微微停顿了一下,继续道:“这么多年来,这里的人都以为只有这一种方法,所以在去往那扇门的地图和打开那扇门的钥匙未出现之前谁也不敢妄动。” 说至此,他话锋一转道:“但,昨夜我将典籍上关于这一部分细细的翻阅了数次,在无意间发现了书页中的夹层。” 听闻夹层二字,莫小九和白旗都知道其中必然便藏着逃脱九荒镜像幻境的另外之法,于是几乎同时开口道:“所以便发现了另一个方法?” 副城主的眼中先是泛起了欣喜激动,说道:“夹层之中藏着另一张书页,其上写着三个字以及画着一物之图,三个字为‘破界尺’,图为一个根布满了花纹的漆黑色木条,据我观察,木条应有两指宽两指厚,约一尺来长。” 话音落下,他眼中的神色却逐渐被失望淹没,“但旁侧有附言,说此破界尺早已遗落,在九荒镜像幻境形成之前很久就不曾再出现过。” 自破界尺三个字从副城主口中说出,莫小九便瞬间陷入了失神之中,后面的话半句也没能听入耳中,因为那根漆黑的,一直不知道是作何用的尺子如今正安静的躺在他的戒指之内。 他心中的激动顿时如潮水般汹涌猛涨,激动得捏紧的右手都在颤抖,心想若戒指中的破界尺便是典籍上所说的破界尺,那么我还在这里浪费什么时间?还要这座城中的两万五千人作何?还去那扇门做什么?反正那九荒镜又不会落于自己手中。 他艰难的蠕动着咽喉,说道:“你确定用那所谓的破界尺能够逃离九荒镜像幻境?” “这世界中有四座城,每一座城中都有一本典籍,四本典籍完全相同只字不差,而且是由祖上传下来从未易过手,所以绝不会错。” 见他神色异样,副城主不由皱眉,说道:“怎么?莫非你知道破界尺的下落?” 莫小九强忍着心中翻涌的情绪,平缓的收拾了脸上和眼中的神色,摇了摇头:“我也是第一次听说,又怎么可能知道破界尺的下落,只不过是震惊于除了九荒镜之外竟然还有一物可以破开这世界。”他看向其手中的典籍道:“不知副城主可否将之给我一看,我很是好奇有这等神奇之物的样子。” 副城主将典籍打开,从中取出一张纸递到了他的身前。纸张有些泛黄,但不是特别严重,似是因一直被藏在夹层中之故。莫小九将之接过,沿着折痕展开后,一幅与戒指中破界尺一模一样的画便跃入了视线内,唯一不同的便只是小上了许多,但只是一眼他就确定了此破界尺便是彼破界尺。 他控制着手不颤,脸色不变,平静的疑惑道:“这一块尺子似乎并看不出什么神奇之处,难道真有助人逃脱九荒镜像幻境之能?” 副城主道:“典籍上的记载绝不会错,但可惜的是这破界尺并不存在于九荒镜像幻境之中,若不然就算倾尽一切老夫也要将之找到。” 莫小九细观整张书页,于一处发现了一句在刚才的对话中副城主不曾提及的话。他道:“这破界尺至多只能带了五人离开?而并不如九荒镜一般能够破除这世界?” 副城主点头,说道:“九荒镜乃是奇物,普天之下恐怕只有一个,别的东西又如何能够与之媲美。” 莫小九将书页再度细看了一遍,待得确定无一处遗漏之后递还了回去,说道:“得此消息还不如不得,空让人欢喜。” 副城主亦有同感,将书页还于典籍之中后说道:“你们既然来此,便说明对于九荒镜极为了解才对,为何会不知道破界尺的存在?” 莫小九道:“我们拥有地图拥有钥匙,知道从镜像天下来到九荒镜像幻境的方法和打开最终那扇门的方法,但却不知道破界尺。”他看向其手中典籍道:“若不是你们的典籍上有记载,我到现在也不可能知道这三个字,再则,你们在这里生活了不知多少年不也是到此时才知道么?” 因为昨夜便已经失望过,所以此时副城主心中的感觉已不是很强烈。但对于白旗而言,破界尺这个希望便如屋顶上掠过的风,来得快去得也快,经过身体后留下了满身的失望。他在沉默了良久后说道:“我想知道拥有印记的人在开启那扇么之后的结果。” 副城主侧头看了看他,而后将典籍打开翻到了关于印记的一页,递上前道:“上面并没有记载拥有印记之人在打开那扇门后的结局,但依我猜想,其中应是充满了危险。”话落,他眉头几度皱紧松开,许久之后才道:“不过你放心,在没有把握的情况下,我们无论如何都不会让去你冒险的。” 听到此话,莫小九心中不禁一急,心想这破书上又没有写该如何使用破界尺,白旗要是不去,那么两万五千人岂不就变成了两万四千四百四十九之数?没有十万人岂不是就不能打开那扇门?那我如果找不到使用破界尺的方法岂不是就要永远被困在这里?他刚欲开口,却见白旗合上了典籍。 白旗一字不落的将书页上关于印记的记载看入了眼中,在失望的发现其上确实没有写明后才缓缓的将典籍合上。他道:“若不知道这里只是外面世界的一角我或许不会去,但如今知道了,我便一定要去。” 副城住眉头再皱,且长久为舒展,说道:“可这一去很有可能便没有回来的机会,更有可能连外面世界的一丝影子都看不见,那扇门之后乃是九荒镜和阙谚的所在,要将之开启必然会付出巨大的代价,到时,拥有印记的人或许连一个都不能存活。” 白旗负手身后道:“那么就在之前做好不让我死的准备。”说罢,他转向莫小九道:“你说你能保证我到时不死,那么就拿出让我相信的证据,若不然,拥有印记的人你一个也带不走!” 听他要去,莫小九心中一落,可还未来得及高兴便又陷入了纠结之中,因为说能保证白旗不死乃是信口的谎话,这可让他到哪里去找证据来证明自己的谎话并非谎话?于是说道:“这要如何证明?我刚才就已经说了,并不清楚开启那扇门的具体情况,之所以敢保证你能活着,是因为我方的八道灵轮强者曾说过,拥有印记的人并不是全部都会死。” 然而白旗却是不听,身形一纵便跃下了房顶,消失在了屋檐下的走廊之中。见此,莫小九转头看向了副城主,却见对方也已不见了踪影。于是便只得低头看向倪儿,却见小丫头正直直的盯着他,水汪汪的大眼睛中尽头是莫名的意味。他疑惑道:“小丫头片子,你眼中的意思是什么意思?” 倪儿仰着小脸,说道:“你骗人还真是脸不红心不跳,这下好了吧,看你怎么拿出证据证明你能保证那个假女人不死。” “你是不是嫌我们活得太长了些?就不能小声点或者不说?”莫小九一时没能反应过来,待得反应过来后不由急忙捂住了其嘴,在环视周遭确定副城主和白旗已经远去,且无他人听见后才低声怒道:“你难道不知道我之所以说这些谎话是为了什么?是为了你我能顺利的将两万五千人带走,是为了能够活着离开这里!” 倪儿一把拍开他的手,低声冷哼道:“那你就不能说点简单的谎话?偏要说得这么复杂!你就不知道言多必失?” 莫小九诧异不已,惊奇的看着她道:“你才多大点?竟然也知道言多必失的道理?” 倪儿负着手踱了两步,翘了翘下颌道:“算起来我可比你大,自然比你懂得更多。” 第一百五十八章 终究会去 莫小九瞬间无语。 若认真算来,眼前这小丫头不知比他大了多少,所以一时不知该如何接话的他只能悻悻的哼哼两声纵身跳下了屋顶,来到了屋后花园的石亭之中。 莫小九在石桌前坐下之后他本想拿出破界尺细细查看一番,看能否找出使用的方法,但随即一想便打消了念头,毕竟此处实在太不安全。 倪儿负着手从屋檐处跃下,一身黑衣飘飘的直接落至了近前,缓行了两步道:“你到底要怎么办?” 莫小九转过身背靠着石桌桌沿,双手手肘撑在桌面上看着她,问道:“什么怎么办?” 倪儿在他对面站定,说道:“那个假女人的事,你要怎么让他相信在开启那扇门的时候他不会死?” 莫小九皱眉思索,可思索了良久也无丝毫头绪,便道:“我是肯定拿不出让他相信的证据,所以,如果实在不行我们直接走了就是。” 倪儿蹙眉,说道:“这城中的两万五千人怎么办?我们要是走了,那谁将他们带去那扇门?我们又如何才能从这里出去?”话间,她想起了来自自己棺材的破界尺,于是道:“你难道是想……” 莫小九摇了摇头,说道:“就算我们走了,他们也同样会去,开启那扇门是这两万五千人的命,我们走了还有人会来,只是来的人不会像这般与他们好言相谈,而是会直接让这里血流成河,毕竟八道灵轮强者不会考虑他们的生死。” 倪儿自然知道话中的八道灵轮强者指的便是她的父亲,她道:“你又不了解他,你怎么知道他会让这里血流成河?” 莫小九道:“这还需要了解么?他在困了这么多年沉睡了这么多年之后对于阙谚的仇恨必定是越来越深,所以一定不会放弃打开那扇门?再则,他还要把三瞳一族延续下去,若一直被困在这里,那么即便种族不灭又有什么意义?”说罢,他微微停顿了一下,又道:“所以,若白旗和副城主不愿去,那么这里便只有血流成河的下场。” 倪儿想了想道:“那要是他们以两万五千人的生命作为威胁又该怎么办?” 莫小九抬头看了看天,然后起身向着走廊行去,说道:“他们不会有这个机会,因为他不会给他们这个机会。” 两人走过铺着雕花青石地板的走廊来到尽头处站定,倪儿不解的看了看不远处的城主府大门,说道:“你这是准备出去?” 莫小九点了点头,待得唤来了武小剑后继续向前走去,说道:“既然带不走那两万五千人,那么我还呆在这城主府干什么?要走自然便要早点走。” 倪儿跟在其后,目光从大门落在了两侧值守的侍卫身上,说道:“你觉得他们会让我们出去?” 莫小九脚步不停,将手负于身后径直走向大门,说道:“他们一不敢杀了你我,二不敢关押你我,那么我们为何不能出去?” 他如此自信自然有着理由,排除种种原因不说,就只说在聂伏尹和关雪离去后副城主和白旗便不敢对自己两人动手,因为关雪本是想让自己和聂伏尹葬身于此,可结果聂伏尹却完好无损的离了开去,那么,若自己两人死了,关雪必定会嫁祸于聂伏尹,而聂伏尹自然会推脱至此城,那么此城便会流血漂杵。 话间,两人已走至了府门处,值守的侍卫伸手便要阻拦。见此,倪儿身后长发一扬,四道灵轮便相继凝聚了出来,与此同时一双小手上黑雾翻涌,形成两把丈余长的大黑刀,大黑刀向前延伸,直至几人脚前才停了下来,使得几人纷纷后退了几步。她跨前一步冷冷的道:“我们要出去。” 几人背后一道道白光闪烁,下意识的将灵轮凝聚了出来,然后丝毫没有停顿拔刀上前,再度挡住了莫小九与倪儿,他们的修为虽然不及四道灵轮,但作为城主府的侍卫,却是绝不能渎职。其中一人开口道:“若没有副城主或者白旗少主之命,我们便不能让你们离开。” 莫小九挑了下眉,说道:“听你之意,副城主和白旗可是有将我们软禁在这里的意思?” 话音落下,副城主从后方而来,临近后皱了皱眉,说道:“两位昨夜才来,怎么今天就要离开?” 莫小九回过身,说道:“我拿不出让白公子相信的证据便没有再留在这里的必要,所以自然就要离开,但副城主似乎早已下了命令不让我们走,不知副城主为何要这样做?” 副城主示意侍卫收起兵器,说道:“你们来这里的目的便是带走我城的两万五千人,便是打开那扇门获得九荒镜,然后从幻境中出去,怎么舍得就此离开?怎么如此轻易就放弃?” 莫小九缓缓摇头,说道:“我三人修为低下,所以只得放弃,但是‘我们’不会放弃,而你们终究会去,既然如此,我真不明白你们在拖延什么。” 副城主很明白其话中的“我们”指的是谁,更明白最终会去的含义,他皱眉道:“旗儿是城主最疼爱的儿子,在不确定能保证他不受伤害之前我很难做出冒险的决定。” 莫小九嘴角吐出一声笑,说道:“我可以确保他的安全,但你却不信,副城主知不知道,就因为你们的不信将会给你们带来可怕的后果。”说罢,他不再多言,看了一眼拦在府门前的几名侍卫道:“相信副城主不会做出将我们强行留下的举动,毕竟我就如一块堵住堤坝缺口的石头,我若是死了,那么堤后由各路强者所组成的洪流会在顷刻间将这座城淹没。” 副城主自然不会强留,但也不会就此放几人离开,于是笑道:“入城便是客,我当然不会做出为难几位的举动,不过这里风光甚好,又何必着急离开,不如逗留几日,我也好尽一尽东道主之宜,再则,那姓聂和姓关的女子说不定就在城外,若一出去便碰上又该如何是好?” 他抬手挥退侍卫,又道:“若是三位觉得城主府中住得不舒适,那么我可立即命人准备好城内最好的酒楼客栈。” 从来此开始莫小九对副城主和白旗所说过的话几乎都是谎话,所以他根本就没想过真的要离开,他此举不过是想以退为进。他依然摇头道:“既然早走晚走都得走,那么我们何必再逗留?至于这里的风光,刚才我们已经领略。”他示意倪儿收起双刀,向着门外走去,说道:“而至于关雪与聂伏尹,便不劳副城主费心了。” 看着几人向外走去的背影,副城主眼中交替着各种神色,但随即便全部敛去,他开口道:“请三位暂时留下,容我考虑几日。” 闻声,莫小九止步站定,回头道:“考虑自然可以,但时间可别太长,因为那些追杀我们的人说不定什么时候就会到来,若到时还没作出决定,就什么都晚了。”话音落下,他便转身向着不远处的街道走去,说道:“至于客栈酒楼就不用副城主安排了,我们自己会找下榻之处。” 三人进入街道,不急不缓的朝着前方行去,待得足够远后倪儿回头看了一眼站在府门处逐渐缩小的人影,蹙眉道:“你觉得他们会答应么?” 莫小九抬头辨别了一下方向,然后转入了右方的一条巷往昨晚放飞风筝的酒楼而去,说道:“肯定会答应,只不过考虑和准备的时间会长一些罢了。” 倪儿甩着如瀑的长发跟在两人身后,不解道:“考虑什么?” 莫小九道:“说是考虑其实并非考虑,他们虽然已经倾向于相信我所说,但不免还有怀疑,所以他们是在等,等那些追杀我的人来,等确定我说的所有话都不假。” 武小剑皱着眉侧过头,说道:“可那些追杀我们的人并不存在,又如何等得来?再则,难道他们就不怕‘那些人’来了后会如你所说的那般给这座城带来灾难?” “追杀我们的人是不会来,但总有人会来。”莫小九道:“至于灾难,他们当然害怕,所以在这段时间中会做好万全的准备。”说罢,他思索间微微停顿了一下,又道:“或许,他们早已做好了准备,毕竟那本典籍上几乎记载了九荒镜像幻境的一切,他们很有可能早将那拥有印记的两万五千人藏了起来。” 武小剑似明白了他言内言外的意思,说道:“你是说,若真有灾难降临,他们不会管平民的死活?” 莫小停下脚步看向他,说道:“若换做是你,你会怎么做?无疑会与他们一样。” 武小剑不加思索的点头,似乎此事并不需要考虑,待得穿过一条人潮涌动的街道,他看着来来往往的人影说道:“若是我,自然不会顾及无关之人的生死,因为那必然会减少我活下来的希望。” 莫小九侧身牵住倪儿,继续向前行去,跨进街道对面的巷道后说道:“这不就结了,他们必定也是这样想的。” 第一百五十九章 尺中之物 几人一路行至酒楼,本欲牵了白马另寻他处,但最终还是就地住了下来,因为副城主等人必定会派人跟踪监视,而此处又是城中,想来无论到了何处都会被发现,所以不管住在什么地方都是一样。请大家搜索()看最全!更新最快的小说 三人在酒楼旁边的客栈住了下来,于午后聚在了一起,武小剑倒了一杯水抿了两口,说道:“他们若是早就准备好了,那么你认为那两万五千人被藏在了何处?是否如聂伏尹一般将人藏在了荒山之类的地方?” 莫小九将左手搁于窗台上,目光透过窗看了一眼城主府的方向,思索了片刻道:“三十万之数太大,所以聂伏尹才挖空了整座荒山用来藏人,而两万五千人并不多,想来不用大费周章便能很好的藏匿起来,在我想来,军队便是很好的掩饰,且更利于管理。” 武小剑细细一想便觉得此可能性很大,于是在点了点头后便没再说话。而正将一块兽肉夹进嘴里的倪儿则在想了想后说道:“那我们接下来要做什么?难道真的就在这里等着他来?可万一他被那些七道灵轮的人杀了怎么办?万一不来又怎么办?” 莫小九倒了一杯水放到她面前,说道:“他是八道灵轮强者,怎么可能轻易的死在些许七道灵轮之人的手上,而我很肯定他会来,因为你在这里,毕竟他是你的父亲。” 倪儿本是端着杯子在喝水,在听得父亲一词后不由冷冷的蹙了蹙眉,咽下口中的食物后说道:“他若是我父亲就不会将我活埋,他若是我父亲就不会明知我们手上有着那根黑木条而提都不提,还要我们来这里寻找那有着印记的两万五千人。” 对于倪儿和男子之间的关系,莫小九如今不知道是该调和还是怎样,所以只得沉默不语。过得片刻,他环视了一眼周围食客,见无人注意此方便将戒指中的破界尺取了出来,细细的观察着其上的一切。 见状,之前并没有在屋顶听到几人谈话的武小剑疑惑的看着尺上的三个字道:“何为破界尺?” 莫小九仔细的观察着黑尺,却良久也未在其上找到暗格之类的存在,甚至连一条缝隙都未曾发现,他摩挲着毫无木头纹理的尺面,低声说道:“白家的典籍上说,这破界尺能够让人离开九荒镜形成的世界。” 闻言,武小剑眉头一皱,他从决定进入九荒镜像幻境时便已决定暂不管东方问天是死是活,便已决定要回到外面的世界,所以他眼中闪过了一丝光亮,随即泛起了不解之色,说道:“既然你拥有此物,那何必还要竭力带走城中的两无五千人?要知道那扇门我们根本没必要去。”话间,他似明白了什么,说道:“你是想得到其中的九荒镜?” 莫小九摇了摇头,说道:“从这个世界便可知道九荒镜是何等神奇之物,若说不想将之得到那是假话,但我很明白自己的修为,根本没有能力参与强者之间的抢夺,也很明白自己的运气,是不可能得到这贼老天的垂怜,所以并不会做一些不切实际的妄想。” 他缓缓的转动着手中尺长的黑木条,将破界尺几个字面向武小剑,说道:“之所以还要去那扇门,是因为我不知该如何使用此物。” 武小剑的目光游走于黑色木条之身,问道:“典籍上既然记载着此物,难不成就没有说明使用的方法?” 莫小九嗯了一声,说道:“如今恐怕只他知道使用方法,但如倪儿所说,他明知我们手中有破界尺却从不提及,也就说明他很有可能不会告诉我们该如何使用。” 说着,他便欲将漆黑的木条收起,而小手指却无疑当中碰到了尺子一端的某处,于是,一阵轻微如沙流动的声中变化突生。 只见,木条的一头忽然泛起了一片更为黝黑的微光,在微光之中有一个个细小的方格浮现,然后如抽屉一般向着两侧退出,露出了其中如小手指般的狭小管状空间,而空间之中赫然藏有一个紧裹的小纸卷,纸卷亦为黑色,其上明显可见一圈圈青色的纹线。见状,三人不由于惊愕之中对视了一眼,而后莫小九小心的将纸卷取了下来。纸卷乃与破界尺一般长,展开之后才知那些密密麻麻的青色纹线竟然组成了一个图案。 图案极其复杂,一时间并不能看仔细,就即便看了个仔细也很看懂,只隐约觉得这几近占据了整张黑纸的圆形图案如是一个祭台,祭台上有着数条较其他更深更粗的青线,青线的走向无一不是从边沿指向中心,而中心处则有着一个方形,仿似用于镶嵌某物的嵌槽,三人见之第一眼便觉得嵌槽是用于插入破界尺。 倪儿跳下凳子来到莫小九一侧,问道:“这是什么东西?” 莫小九将黑纸裹成卷放回尺中,然后将尺子收回了戒指内,看向武小剑道:“不用问,这应该便是破界尺的使用方法,可其上并没有说明图案是一件东西还是一个祭台,亦或是其它什么。” 武小剑摇了摇头,说道:“其上也没有标注此物在何处,所以就算知道了是祭台还是其他什么也没用。” 莫小九思索着端杯浅抿了一口,破界尺是在倪儿的棺材中找到,棺材是在外面的世界中,而破界尺之用是助人逃离九荒镜形成的世界,那么当初便有了准备的男子必然知道图上所画之物的所在,那么,所画之物必然在九荒镜像幻境之内,又或者是在那扇门之后。想于此,他开口道:“应该就在这世界之中。” 破界尺乃是莫小九所得,所以武小剑知道他如此说必然有着原因,但并没有多问,只道:“在这世界中又如何?以我们的能力根本就找不到。” 倪儿抓过一块兽肉放入口中狠狠的咬了一口,然后慢慢咀嚼着仰起小脸看着莫小九,说道:“就像你与那个老头所说的那样,这东西得到还不如不得到,让人空欢喜。” 莫小九则不这样认为,说道:“你那所谓的父亲既然将破界尺与你一同埋葬,就说明在之前便有着计划,所以肯定知道此物在什么地方,而以我猜测,此物多半是在那扇门之后,最靠近阙谚的地方! ”不待两人疑惑开口,他便解释道:“因为如此多年过去了,他并不确定是否能杀掉阙谚,毕竟,其手中拥有着九荒镜,所以,这应是他留下的一条退路。” 听之,武小剑觉得其言有几分道理,但随即一想便觉得破界尺于自己几人已无多大用处,便道:“所以,不管怎样我们还是得去打开那扇门,还是要进入其中,可不用想也知道阙谚是何等强大的存在,你我怎可能靠近他的周围。”他看了一眼倪儿,继续道:“就像她所说,这尺子还真不如不得到。” 莫小九则觉得得之便是一个机缘,得之便多了一一个机会。至棺材中得到破界尺到现在,从不知其为何物到之前偶然明白了其作用,他忽然感觉这仿佛是冥冥之中的安排。他下意识的抬头看着染上了太阳金色光辉的蓝天,心想这若真是冥冥中的安排,那么贼老天你可一定要安排妥当,可千万别是在戏耍小爷,若不然待得小爷我有了能力,定要将你捅出一个大窟窿! 话谈至此已暂且告一段落,而眼下三人又无什么事情可做,于是便在不急不缓中将桌上的食物装进了腹中,然后结账下了楼。在下得楼梯出得酒楼,莫小九与倪儿便返回了旁侧的客栈,武小剑则背着那把似乎从不取下的阔剑走入了街道,逐渐隐没于了人群中。他并不是要去何处,只是闲来无事欲逛一逛这座城。 余下两人进入客栈回到了房内,莫小九倒了一杯水走至窗前下望,环视了一眼街道上密集的人流后说道:“丫头,你觉得白家派来监视我们的人在何处?会是什么修为境界?” 倪儿扫了一眼身前这个才喝完水又在喝水的人,问道:“这里的水是不是特别好喝?怎么你拿着就不放了?”然后她提着一跟凳子走至窗前,双手抓着窗台爬上去后说道:“监视我们的人修为肯定比我高,我又怎么知道他们是什么修为境界,在什么地方?再则,就即便他们修为不及我,可这里这么多人,我怎么知道谁是谁?” 莫小九低头看了看手中的杯子,挑了下眉道:“少爷我之所以端个杯子在手中是为了要显得自然一些,若不然监视咱的人岂不是很容易知道我是在找他们?” 倪儿将双手趴在窗台上,将下颌枕在手臂上,看着天空上因边缘被金色阳光浸染而显得格外漂亮的云朵,说道:“你找他们干什么?难道还想用你那两道灵轮的修为将他们杀了?” 莫小九眼角肌肉一阵跳动,脸色以可见的速度难看了起来,心想这小丫头片子说话简直是太难听了,太伤人自尊了,丝毫不给人留余地。 他咬牙切齿的捏着手中杯子,用力间杯中之水险些洒了出来,说道:“少爷我现在虽然只有两道灵轮天玄境,但往后必定会超越你!到时,少爷非要让你的屁股尝一尝板子的滋味!” 第一百六十章 时光少有闲暇 所谓祸从口出,所以在话音落下之后莫小九便立即被一顿暴风骤雨淹没,而雨过天晴之后,他全身上下的衣衫自然变成了凌乱不堪,皮肤之上尽是青红之色。他痛哼着恨恨的爬起身,待得拍去了满身的尘灰坐在了桌前,便逐渐觉得无聊了起来。无聊这个情绪似乎会传染,以至于坐在对面的倪儿也开始不知道做些什么。 于是时间先是在两人的无聊中度过,而待得武小剑回来后便是在三人的无聊中度过,期间,莫小九想起了惊符门,想起了天心以及师兄师姐,开始担忧着他们如今的处境,尤其是险些被于长风一剑劈成两半的二师兄流沙。 可是想又有何用?他强忍着不去想那些忧心之事,开始回想着那些与同门短暂却快乐的时光,他想起了那一碗亲手做的,堪称一绝的粥。 他几乎用尽了所能想到的赞美之词来赞美那一碗粥,来引诱倪儿与他进入客栈的灶房做出了那一碗粥,喝下那一碗粥。可等到粥好,被热气腾腾的端上了桌,倪儿虽闻着那满溢的香气不断蠕动着咽喉,但却是无论如何都吃不下,因为碗中之粥实在有些惨不忍睹,黑乎乎一片分不出是何物。 倪儿视线在如粥一般乌漆墨黑的莫小九脸上和碗上来回,迟疑道:“这东西真的叫粥么?真的能吃么?” 莫小九倾尽了心血做出了这一碗粥,又怎能让它躺在桌上慢慢凉去,慢慢失去色彩失去香味?他抬手以袖抹了一把脸,使得唇间变成了漆黑一片,映衬着两排洁白的牙齿更为耀眼,说道:“这当然是粥,当然能吃,难不成你以为少爷我这做的毒药?我可跟你说,就是这一碗粥,在少爷的宗门内可是出了名的,无论是师尊还是大师兄二师兄三师姐可都是天天缠着我求着做给他们吃!” 他骄傲的扬了扬下颌,继续道:“可是,少爷的粥岂是想吃就能吃得到的?若是不给一点好处,就连味道都不给闻!所以,现在我主动做给你吃,那是你的幸运和福气!是少爷我对你好!”他看了一眼武小剑,说道:“若不然你怎么不见我给他做一碗?” 武小剑似连看都不愿看一眼桌上碗中之物,闻言后起身便朝着门外走去,说道:“这座城的风光甚好,前两天没能赏遍,我继续去欣赏欣赏。”话落,人走,身影于两三个呼吸间便消失在了门外的走廊上。 见此,倪儿眼中的迟疑逐渐演变成了拒绝,以减缓呼吸来抵抗粥间渗透出的香味带来的诱惑,怀疑的道:“你那些师兄师姐真的吃得下这东西?不会是因为被这味道所骗才上了当?” 莫小九一怒起身,也不管碗中粥滚烫得还偶尔冒着气泡,端起便是咕隆作响的喝了两大口,舔了舔唇间的残渍道:“开什么玩笑,此粥与人一样,皆不可貌相,丫头你这话不但伤了我的心,还是对我的一种侮辱!”他端着碗转身便向着窗台走去,于窗前的凳子上坐下,说道:“所以,少爷我决定,绝不让你品尝这天下一绝的美味!” 见他神色模样不似故作而出,倪儿便有些动摇的走上了前,犹豫了良久才道:“既然你是做给我吃的,那么我便少少尝一口。”她伸手端碗,说道:“看在你辛苦了这么久才做出来的份上就小小尝一口。” 莫小九抱着碗把身一转,将后背留给了她,说道:“喝粥岂能少少尝一口?喝粥便要大口大口,如吃肉喝酒,若不然怎么体会到其中滋味与乐趣!” 倪儿蹙眉,走至他对面道:“不是细细品尝才能吃出味道么?怎么这粥却要大口大口?” 她眼珠转了转,说道:“莫非碗中的东西只是味道好闻,而不能吃?你是要骗我将它喝下去?” 莫小九更气,说道:“要喝就喝,不喝拉倒,别耽搁少爷我品尝美味的时间!要知道让粥变冷是一种可耻的浪费!” 倪儿上前伸手,然后曲起四指留下小手指,如那碗中之物有毒一般,极为小心的触了触碗边于指间蘸了一点,说道:“我先尝一尝,要是好吃我再吃。”她将手指向着口中放去,却在即将碰到唇间时又停了下来,想了想将右手握成拳扬了杨,说道:“可你是个骗子,嘴里没几句真话,你要是敢骗我,我就再揍你!” 说罢,她将手指放在唇间抿了抿,然后神色一怔眼中一亮,然后抿就变成了吮,然后双手一伸便将莫小九手中的碗抢了过来,张大着小嘴就咬住了碗边咕隆咕隆将其中黑乎乎之物喝进了口中,片刻间一碗粥便见了底。她伸出小舌头舔掉嘴角处的一片碎菜吞入腹中,意犹未尽的看了看碗底,说道:“这是你身上唯一值得赞许的东西。” 见她吃相,变得更加骄傲刚欲开口的莫小九顿时变得郁闷至极,他夺过碗道:“人说拿人手软吃人嘴短,你吃了我的不但嘴不短,竟然还更加可恶的打击我。”他重重的哼了一声,站起身后又重重的将碗放在了桌子上,然后垂手一提衣衫前摆大步的向着门外走去,心想这太欺负人,以后坚决不再做给这个小丫头片子吃! 倪儿看着他走出门外的身影,看着桌上打着转逐渐停下来的大碗,嘴角一扬也跟了上去,说道:“你这是要去哪里?去找师兄师姐品尝你的大黑粥?”无意间,小丫头为他唯一能做出来的,且唯一做出来能吃的食物定下了一个非常贴合的名字。 莫小九如若未闻,待得回到了自己房间砰的一声踢开了门又砰的一声关上了门,才说道:“少爷我这样子很好看么?当然是要去洗一洗换身干净洁白的衣衫!” 片刻之后,就在他脱掉衣衫躺进让店小二装满热水的浴桶之时,于城外左方极远的层叠山峦之中有一道血色的光穿行于林间,切断着无数枝桠,绞碎着密密麻麻的树叶洞穿了一颗参天大树的树干,然后从一个藏于树后本已受了重伤之人的胸膛射入,于轻微的破体声和惨叫声之间由其背心透出,带起了一片鲜血飞洒,如雨点一般打在地面或是枯萎或是新落的叶子之上。 血光从他背心掠出,噗然一声穿透了又一根树干,隐没于了远处。他身体被巨大的力量带得倒飞而起重重砸在地面,随即染血的胸膛在挣扎着做了最终的一次呼吸后便失去了意识,带着永远定格于脸上和眼中的恐惧迈入了黄泉。至此,九荒镜像幻境中四十之数的七道灵轮强者已死去二十九人。 尸体倒下,远处那因太过密集而仿如形成了一道墙幕的枝叶缓缓晃动了起来,使得其上那道血光穿透后留下的缝隙被打乱,随即一个绿色的人影慢慢挤了出来。 人影除了眼睛以外全身皆为绿色,不过这并非是衣衫和头发的本色,而是由树叶的汁液染成,因为从哪些偶有的脱落之处隐隐可以见得其头发乃是红色,其衣衫乃是青色。他,正是倪儿之父,拥有八道灵轮窥皇境修为的男子。 男子提着血色长剑走近尸体,确定了其死亡后便一个纵身跃上了树丫,散去背后明亮的光环悄然隐藏在了茂密的枝叶之中,静静的等待下一个人的到来。因为这些七道灵轮之人皆是十人成队在山脉中搜索,因为十个七道灵轮正好能够抗衡一个八到灵轮强者,而刚才死去之人是他今日所杀的第九人,所以,只要再杀一人,便可还剑入鞘待得改日再杀。 之所以待到改日再杀,不是因为他想让那些人多活些时间,而是因为在三天的战斗中他也受了伤,需要休息恢复。他贴着树干一动不动站在密集的枝桠后,视线透过树叶间的缝隙看向远处,看着那植物丛中偶尔可见的灵轮之光,看着那感觉到能量波动寻来的第十人,双眼的三瞳之中闪烁出了如电的冷光。 少顷,那第十人小心谨慎的行至了近处,发现了大树根下的尸体,然后下意识的就要上前,但脚步还未迈出便已止住,紧接着并没查看周遭情况的他突然就是一个转身向着远处急掠,不是因为他发现了男子的所在,而是因为他感觉到了隐藏在空气中的极度危险的气息。 他欲逃,可男子并不会让他逃,于是在他刚有动作之际男子便亦有了动作。只见他背后长发在无风之下陡然狂乱,背心处极快的闪烁了八次光亮,眨眼间便将八道灵轮凝聚了出来。下一刻,他身形向前一倾脚尖一点,整个人便仿似突然出现的幽灵从枝叶中斜冲而下。与此同时右手掌心力量一涌,五指间的长剑便如箭疾射带起尖锐刺耳的呼啸直取目标,速度之快,像一道红色闪电。 那人闻声大骇,但并不敢转头,只得将全部力量发于脚下竭力向前奔逃,然而他在不久之前才迈入七道灵轮破王境,与八道灵轮窥皇境巅峰的男子几近相差了两个大阶段,又如何能逃得了。所以,堪堪掠出了十数丈的他便猛然感觉后脑一凉额头一胀,在身体栽倒之际骤然眩晕的双眼隐隐看见一片血雾从眉头上方喷溅了出来,以及一截比血还红的剑身。 第一百六十一章 服毒(上) 几日之后的清晨,莫小九衣衫不整的从床榻上爬起,朦松着双眼摇晃着走到窗前看着清冷的街道以及对面被夜中露水浸湿的屋瓦长长的伸了伸懒腰,然后便靠着窗沿眯上眼继续瞌睡,但却被一阵不知趣的夹带着冷意的风驱赶了睡意。请大家搜索()看最全!更新最快的小说他浑身颤了颤,不禁咒骂出声,心想这破地方到底是个什么鬼天气?难不成入春了?难道这幻境之中也有四季之分? 门被毫不客气的踢开,踢门之人的力量之大,门闩被径直震出了几条裂纹,弹落在了地上。而后两扇门砰然撞在墙壁上时一个小小的身影收回抬起的脚负着手走了进来。倪儿大步走上前,看了看床榻上乱的惨不忍睹的被褥和站在窗前的莫小九,蹙眉道:“太阳都晒屁股了你才起来?” 莫小九抬头看天,天上还残留着夜的影子,何来阳光?他打了个哈欠走至床前,捡起那险些被踢落在地的衣衫披在身上,说道:“一路到此好不容易有了几天闲暇时光,你就不能让少爷我安稳的睡个觉么?”他将目光落在小丫头的身上,见其脸上眼中毫无睡意残留,不由疑惑道:“你这年龄该是睡不醒才对,哪里来的这么好的精神?” 倪儿看着眼前这个从昨日下午一直睡到了现在的人,待得其穿好衣衫系好腰带后说道:“那老头来了。” 因才起来之故,因思维还处于滞缓状态之故,莫小九一时没能反应过来,想了良久也没能想起那老头是谁,于是问道:“哪个老头来了?” 话落,人来,副城主缓步而进。见此,莫小九才明白那个老头指的便是这个老头。他拱手一礼道:“原来是副城主大驾光临,在下这两日遇了好时光,所以每日都是睡到自然醒,所以思维有些迟钝,还望见谅。” 副城主自然听见了两人不敬的称呼,但却没有在意,他上前站定道:“这里的天气四季如春,确实益于休闲,倒是希望老夫的冒然来访没有打搅了阁下的兴致。” 莫小九微微一怔,心想今日这是怎么了?怎么感觉一觉醒来这老头的态度就突然好了许多?他百思不得其解的再度拱了拱手,说道:“怎会打扰,在下可是天天盼着你的到来。” 副城主点了点头,径直走到桌前坐下,沉默了片刻后说道:“想来老夫今日来此之意不用说你也已猜出,所以想问问出行的时间。” 莫小九心中高兴不已,但脸上却毫无变化,在其对面坐下道:“出行的时间倒不用特定,只是你们并未等到追杀我的那些人来,并未确定我所说的一切属实,怎么会突然决定要前往?白公子可又做好了准备?” 副城主看了他一眼,然后将目光看向窗外,似在环视着整座城,说道:“如你所说,那些追杀你们的人强大恐怖,若是真的等到了他们前来,说不定我们便没有了活命的机会,这座城也没有了未来,所以,几经考虑后我决定相信你所说,决定与你前往。”话间,他顿了顿,说道:“至于旗儿之事自然没有准备好,不过马上便可准备妥当。” 莫小九随着他的目光看了看窗外,说道:“可你们现在离开与这座城的未来有何干系?如何保证那些强者来临后不会将这里变成一片废墟?” 副城主收回目光落于他的脸上,说道:“我们走了自然能保证城中子民的安全,至少大部分人不会有事,因为那些人不可能在明知你我走后还浪费时间去杀人。” 莫小九想了想,觉得其言有些道理,说道:“那么白公子还没准备好却马上便会准备好是什么意思?” 副城主不语,伸手入怀便将一物取了出来,却是一个木匣子。他将匣子放于桌上缓缓打开,莫小九和倪儿疑惑的望去,却见其中居然还有一个小匣子。见此,两人不禁皱眉,心想这人搞什么玄虚?竟然封了一层又一层,难不成里面放的是什么宝物?可若是宝物,那么他对自己两人拿出来做什么? 他思绪落下之时副城主也将第二个匣子打了开来,至此两人才知道其中装着的是一个小玉瓶,而玉瓶里面装着的则是一枚丹药。此丹药为黑色,黑色之中又浮现着些许星星点点的绿色,一见之下便觉得是一颗剧毒之物。下一刻玉瓶被拿起,瓶塞被缓缓拔出,一阵异常难闻的气味便飘散了出来。 副城主将玉瓶放到桌子的中间,看向莫小九道:“此丹无名,剧毒无比,但又不会让人立即死亡,有了它,旗儿之事便可准备妥当。” 虽然不解其意,但莫小九的心中顿时升起了一股不好的预感,神色渐凝道:“不知副城主此话到底是什么意思?还请明说。” 副城主道:“你说能保证旗儿在那扇门开启过程中的安全,但又拿不出证据证明,说以老夫便想出了这个办法。” 莫小九瞬间明白了其用意,脸色骤然一变,声音不可抑制的转冷道:“副城主的意思是让我服下这丹药?” 副城主将两个空匣子放回怀中,说道:“解药在我这里,如果到时旗儿无恙,那么我便将之给你,反之,你便会骨蚀肉腐而亡。” 莫小九双眼微眯,瞳孔中泛起冷光,说道:“若是我不服下此丹副城主要如何?可是便不会将那两万五千人带去那扇门?” 副城主道:“自然不会,因为结局都是死,那么我们何必前往?” 莫小九道:“可死的人数却不相同,若是不去,那么此城无一人能活。” 副城主道:“谁能保证阙谚被杀,九荒镜被夺后这天下将会发生什么变化?谁知道不是天塌地陷?” 莫小九眉头深皱,倪儿的父亲必然是会杀掉阙谚,必然是会夺取九荒镜。而九荒镜离位,这个天下自然会被破出会消失,所以自然有可能发生天崩地裂之事,若天崩若地裂,那么这时间的平民又有谁能够于灾难之中逃脱?想于此,他不禁迟疑了起来,神色阴晴不定的盯着追上的小玉瓶。 见他沉默见他神色变化,倪儿瞬间便明白了他在犹豫,于是右手猛然一抬,掌心中翻涌的黑雾便凝聚成了丈余长的大黑刀,随即,长刀径直向下,欲将玉瓶中之物毁去。然而刀还未至已有一只手先到,一伸间便稳稳的抓住了刀背,使得刀刃距离瓶口一寸之处生生停下。 副城主手臂一震,掌心力量一涌,长刀便向着侧方荡去,说道:“此物于此城唯有一颗,乃是奇罕之物,若是毁了如何再得?” 巨大的力量使得长刀向侧横飞,与空气摩擦出了尖锐的呼啸。使得持刀的手臂向侧横甩,连带着倪儿的身体不自已的旋转着倒退,砰然撞在了后方的墙壁之上,撞出了些许裂纹。她因猛烈的撞击而闷哼了一身,然后拔出嵌进墙中的黑刀便要再度上前,却被桌前伸出的一只手制止。 莫小九放下手看向副城主,说道:“副城主欲让我服下此药,可我并没看见此药的解药。” 副城主散去背后的六道闪亮光黄,说道:“你说能保证旗儿安全,可也没有证据证明。” 莫小九敛去脸上和眼中的神色,笑了笑道:“既然如此我怎敢服下这丹药?既然如此我们何必还浪费时间?何不让我三人这就离去,何不让贵城从此便等待着灾难的降临?”说罢,他站起身牵着倪儿便向外走去,然而才刚至门口,就见得门外有人影掠动,完全挡住了去路,赫然是两个六道灵轮修为的人。 副城主将桌上的玉瓶拿在手中,缓缓的走至了两人身后,说道:“阁下不服下这丹药,我便不会放心,我不放心便不会让旗儿前往,那么我们便只能在等死,既然知道要死,那么为何还要放你离开?要知道你可是给我们带来的灾难,带来了希望,然后又带来了失望。” 莫小九心中一沉,转身说道:“即便我没有到此城来,即便我身上没有秘密,他们迟早也回来,所以灾难并我所带来,我给你们带来的只有希望,可你们并不相信我能保证白公子不死,所以所谓失望是你们自己给自己造成的。” 副城主摇了摇头,说道:“可这灾难却会因为你而放大,却是因为你而提前到来,所以你走不了也活不了。”他低头看向倪儿,说道:“你或许不怕死,但我猜测你肯定怕失去亲人。” 莫小九脸色大变,手中下意识的一动就欲将倪儿拉至身后,不过随即便生生停了下来,说道:“我既然带着他们前来便考虑了一切后果,副城主想行威胁之举恐怕无多大作用。” 他声音异常平静,可手上的动作却没能逃过副城主的双眼,他笑了笑道:“那么我们便试一试。”说着,他抬手并指如剑便径直向着倪儿的眉心点去,不过却在即将临近之时停了下来,不是因为他改变的注意,更不是因为此举是在试探莫小九,而是因为有一只手也同时伸了过来。 第一百六十二章 服毒(下) 那只手伸至他的身前张开了五指,莫小九道:“拿来。请大家搜索()看最全!更新最快的小说” 副城主缓缓收回点至倪儿额前的手指,抬起左手将玉瓶放到了莫小九手上,说道:“旗儿不死你便不死,旗儿死你便陪葬。” 莫小九不顾倪儿的阻拦仰头将丹药喂进嘴里吞下腹中,在感觉到那股阴寒的气息渗透入全身各处后说道:“白公子的命比我金贵,副城主难道不觉得他死我便死这样的事情太过没有意义?” 副城主却是笑着摇头,说道:“是人都怕死,如此你才会想尽一切办法保证旗儿不死,再则,你身上有着无数人想要争夺的秘密,所以你的命比旗儿更加珍贵,所以你不死旗儿便不会死。”说罢,他越过两人,负手走出了门外,带着两人向着走廊的尽头行去,说道:“如今一切已准备好,阁下想走时便可来城主府找老夫。” 倪儿抓着大黑刀追出门外,身音冷如冰霜的道:“你还没给我们看解药!” 副城主止步转身,说道:“我说了,旗儿不死他便不是,此时看解药又有何意思?” 看着三人的身影逐渐消失在走廊尽头的楼梯口,倪儿异常愤怒的转回头,抓着刀柄的小手因为太过用力而显得有些颤抖,她几近是吼的向着莫小九道:“你为什么吃那东西!” 她知道莫小九是因为副城主的威胁才服下了毒丹,可她却不愿他这么做,所以她愤怒的双眼中明显交织着焦急的快步走回,抬起刀便向着自己的左手手腕划去。 见状,莫小九急忙抓住她的手,疑惑皱眉道:“丫头你这是要干什么?” 倪儿挣开其手,在刀刃与皮肤接触的轻微响声中便将大黑刀落在了手腕上,因力量过大顿时使得鲜血长流,连线的滴落在地打出噗噗之声。她放开长刀抓住莫小九的手,生生将之扯得弯下了腰,说道:“我吃过火妖丹,上次在镜像天下我的血就解了你身体中的毒,这次肯定也能解刚才毒!” 莫小九闻言一怔,脸上下意识的泛起了喜色,不过随即便被迟疑代替,因为此时此刻的画面太过别扭,叫他如何下口去吸一个七八岁小丫头的血?但就在他犹豫间倪儿已然将手凑了上来,硬生生的将满是鲜血的手腕塞进了他的嘴中,然后用右手抓上左臂,狠狠的将臂中的血挤出。 如此,莫小九只得张开咬合着的牙齿将血饮入口中吞进了咽喉,因为见倪儿的样子似乎就算他不喝也会将血不断的挤出。 此时画面的确别扭,且还有些诡异血腥,以至于武小剑看见后险些就要拔剑挑开两人,不过他才将手抓住肩后的剑柄便又放了下来,因为他知道眼前两人的感情深厚,这么做必然是有着原因,再则,就即便事情就是眼前所见这般又如何?他与莫小九是发小,却并不算真正的识得倪儿,所以根本没必要出手干预。 片刻之后,在已感觉到饮了不少血的莫小九强行推开了还不愿松手的倪儿,斥道:“够了丫头!你的血如果有用,这些已经足够了,如果无用,就算把你喝干了也解不了毒!”说罢,他撕下衣衫便开始包扎小丫头手腕处深深的伤口,却正在此时忽然神色一变瞳孔一缩,全身不住的颤抖了起来。 颤抖逐渐加剧,于两三个呼吸间他已是不能保持身体的平衡倒在了地上,继而,一种难以忍受的寒冷开始在体内各处蔓延,有种要将肌肉血液冻成冰的迹象,以至于他脸上结霜嘴唇惨白,四肢紧紧的卷曲了起来。 下一刻,他皮肤上开始有冷雾凝结弥漫,口中更有黑得如墨的血溢出,其中夹杂着一点点刺眼深绿之色。 见此一幕,倪儿脸上布满了惊慌,扑身上前便将莫小九的头抱在了怀中,眼内泛起一片晶莹的同时解开手腕上还未缠好的布条就欲再度将流血的伤口塞进了怀中之人的口中,但却被一步跨近的武小剑抓住。她愤怒的抬头,右手一挥间大黑刀便凝聚了出来,携带者全部的力量毫不犹豫的向前横斩。 武小剑急忙撤步后退,但他不过两道灵轮天玄境,且又是在如此近的距离,又如何躲过四道灵轮全力斩来的一剑,虽然最终因倪儿情绪强烈波动而无性命之忧,但那失去了准度的大黑刀依然从他的右侧划过,于胸膛划开了衣衫拉出了一条血线。他后退至门口,顾不得查看伤势,喝斥道:“你若不想他死就别在给他喝血!” 倪儿虽然因为焦急而有些失去了理智,但在听得此话后还是下意识的将已喂进莫小九口中的手腕取了出来。她回想之前,似乎怀中之人服了丹药并无多大反应,而之所以有这番变故似乎就是在喝了自己的血之后。她满脸带泪的抬起头,声音颤抖而凄厉的道:“怎么办?他快要死了!” 武小剑上前抱起莫小九放于床上,用被褥紧紧的裹住其全身,说道:“你看着他,我去找白家的人。”当时他被白家的人挡在楼下,所以并不知道期间发生了什么,但不用想也知道莫小九中毒必然与副城主有着关系。 提及副城主,倪儿全身气势陡然乱卷,生生将武小剑和旁侧的一把椅子掀飞了在了墙上,她牙齿紧咬的转过身,脸上如结了冰向着门外奔去,途中双手五指一握,两把大黑刀便再度凝聚了出来。她要去杀了白家的人,虽然知道杀不了,可依然要去,哪怕是死也要去,因为莫小九是她唯一的亲人,是她最不想失去的人。 就在武小剑随着破碎的椅子从墙壁上跌落之时,就在倪儿一脸煞气的奔至门口之际,床上的莫小九却忽然有了变化,只见从其身上渗透而出,缭绕于被褥上的白雾开始转淡,唇间不断溢出的黑血开始减少直至停止,然后原本苍白的皮肤逐渐泛起了红晕,随即红晕开始越来越浓,到得最后竟然如是一团火在通红的炉中燃烧,散发出灼热的温度。 两人都感觉到了房间中温度的变化,于是武小剑抬头向着床上看去,于是倪儿停下脚步回头向着床上看去,可这一看却让他们皆惊,因为床上的被褥竟然燃烧了起来,只不过片刻间便化作了飞灰随着莫小九身上渗透出的熊熊火焰在半空中飘散。少顷,床榻在噼噼啪啪之声中坍塌,而床上之人则砰然砸在了地上。 床榻坍塌,将莫小九埋在了其下,火焰开始蔓延越燃越烈。见状,倪儿返身就欲上前,却再度被武小剑拦下。他皱眉道:“刚才是极冷,现在是极热,据我所知两种截然相反的温度很难出现在一种毒物之中,所以,此时情况或许是某种奇异的解毒过程。” 倪儿也在下一刻感觉到了那火焰中与自己鲜血中火妖丹相同的气息,于是满脸的焦急中浮现出了一抹喜悦,但同时也涌起了不解,因为火焰中除了火妖丹的气息外更多的是一种让人觉得诡异且隐隐心生惧意的气息,一种欲焚尽一切的气息。所以她便变得更加担忧甚至恐惧,恐惧莫小九会随着火焰燃烧殆尽。 好在她的担忧并没持续太久,在两个呼吸后莫小九身上的火焰很突兀的回缩进了体内,就连那些燃烧在木头上的火焰也快速的熄灭,留下了一堆焦炭和升腾的青烟,然后被埋在其中的莫小九睁开了眼,然后不知是因为受了伤之故还是因为地板太烫,于怔了一怔之后痛叫一声便赫然弹了起来,冲开无数焦黑的木条砸在了不远处。 看着拍打着通红的**身体爬起的莫小九,武小剑与倪儿不禁对视了一眼,一时间觉得思维无比滞缓,如何都想不通刚才还进气少出气多的人怎么忽然之间就恢复了生龙活虎的模样。 莫小九被烫的异常难受,那灼烧之感仿佛是来自体内,使得他如何拍打如何跳动都感觉不到有一丝缓解。最终是在实在忍无可忍之下只得冲进里物撞到屏风跳进了满装着水的浴桶之中。 水是昨夜所用,因为店小二偷懒还未来更换,所以早已变冷,但此时又再度升腾起了一片热气,可想而知水中之人的温度是高到了何种程度。 热气弥漫,水温渐升,莫小九身上的火红之色则逐渐暗去,逐渐恢复了正常。他将头靠在桶边,仰着头舒服的吐出了一口灼热的气,待得许久才从水中爬了出来,然后在擦拭身上的水渍间陷入了疑惑之中,不解自己身上为何像是着了火一般。 倪儿从外奔进,带着脸上未干的泪痕绕着他转了好几圈,在没发现什么伤势后伸出小手紧紧的抓住了他的手,因担忧和喜悦而使得眼中再度涌出了几颗泪珠,声音哽咽的说道:“我以为你会死……” 莫小九知道刚才自己毒发,知道腹中属于倪儿的血发挥了作用,却不知道身上着火的事,于是便欲询问,可还未开口,却清晰的感觉到皮肤上在火焰中坚强的存活了下来的汗毛随着不知从何处吹来的微风轻轻摇摆,带起一种麻痒之感。他低头看去,神色顿时一僵,脸上爬满了比血还要红的红色,因为目光落处最先映入眼帘的是一与皮肤之色截然不同之物在调皮的晃动。 下一刻,一声刺人耳膜的惨叫从屋内传出,于途中将武小剑的脸色瞬间折磨苍白之色后落到了街道上,落在了客栈的上下两层中,如炸响的惊雷一般吓得众人一阵骇然。 莫小九惨叫着甩开倪儿的手,咚的一声跳回了浴桶中溅得水花乱飞,他双手交叉遮住胸膛,似因害羞而不敢抬头看眼前的小女孩,声音在咽喉的几度蠕动中才传了出来,“你 你 你快给少爷出去!” 见他反应这般迅速便知他并没因为毒发而受到什么重创,倪儿终于是放下了心来,又见他此时模样不禁觉得好笑,于是破涕为笑的用手臂抹去了脸上的眼泪,哼了一声上前站在浴桶边,说道:“早就看光了,还遮什么遮!” 莫小九自然知道全身上下早就被看光,但此时却没有勇气面对这第一个将他看光的女孩,而且还是一个七八岁的小女孩,于是不由得将头埋得更深了些,几近就淹入了水里,待得许久之后终于抬起了头,可刚一张嘴就是一口带着黑色的血于喉间呛咳了出来,如掺杂着朱砂的墨一般洒落在水面,洒落在浴桶边沿。 第一百六十三章 出城 待得莫小九再醒来时,已然是在倪儿的房间中,身上已穿好了衣衫系好了腰带。 ( . )他靠在床柱上凝神感觉身体,发现体内几乎各处都有剧毒的踪影,虽然此毒没有影响修为,但却让人感觉甚是心悸。 他向倪儿询问了一遍两次昏迷后的情况。然后便不由疑惑,还记得在启灵之地中了灵泉上那人血中之毒后他做了一个梦,梦中九座雕像之一的朱雀雕像上涌出了火,若所猜不错,应就是那熊熊大火将当时的毒化解了大部分。想于此,他不禁皱眉思索,心想这次除了倪儿含有火妖丹药力的血起了一些作用外,难不成也是因此而得以死里逃生?可为何这次并没有梦见那巨大的祭台和祭台上的雕像? 武小剑坐于桌前,取下系于腰间的酒壶饮酒,说道:“昏迷时你背上的朱雀印记有些异样,你身上的火似乎是因它而起。”在还是孩童时他便知道莫小九身上的九个印记,但却并不知道印记是何物,直到远离家乡走过了很多地方才明白那竟然是九州九兽。他吞下咽喉中的残酒,随口问道:“你这九个印记是怎么来的?” “背上的印记乃是九州九兽的事也是在谦叔被抓前不久才简单的告知于我,具体的我也不是很清楚。”莫小九摇头摇头,而后问道:“你说的异样指的是什么?” 倪儿坐在床沿摆动着双脚,回头看了他一眼后说道:“不就是闪着红光了,还能有什么异样。” 闻言,莫小九已然确定此次中的毒也同样是因梦中的朱雀雕像而化解了大部分。他扶着床沿走下地面,简单的活动了下身体,发现此毒虽然剧烈但却并不影响行动。他走于武小剑对面坐下,拿过其手中的酒壶倒了一杯,说道:“想不到这印记居然两次救了我的命。” 倪儿跳下床走上前,爬上另一侧的凳子坐下,将双手趴在桌上蹙眉道:“你是说我的血没起作用?可上次都能解了你体内的毒。”她含有火妖丹药力的血自然起了作用,若不然也不会引毒发作。 莫小九浅抿了一口杯中的酒水,说道:“副城主的毒丹比上次剧烈很多,虽然朱雀印记化解了部分,但若不是你的血,恐怕此时少爷我也已不能再看见你这个小丫头片子。” 他被流入喉中转化成辛辣之气的酒呛得咳嗽了一声,待得平息后吐了吐唇间的水渍继续说道:“就即便如此我体内还残留着小部分的毒,看来这该死的老头为了白公子还真舍得下血本。” 听闻自己的血有用,倪儿眼中泛起了一丝欣喜,但随即在听得莫小九体内还有残毒时又不由涌起了明显的担忧。见状,莫小九伸手揉了揉她的头,说道:“印记的力量似乎每用一次都需一段时间才能恢复,待得下次应该便能化解掉余下的毒性,你就别担心了小丫头。” 倪儿拍开他的手,轻哼了一声道:“谁担心你了?我是在担心以后还得用血喂你!我的血可不多。”话虽这么说,但若是莫小九再次毒发,想必她不会有丝毫迟疑就会再度割开手腕。 闻言,莫小九拿起倪儿紧缠着布条的左手,正欲向眼前的小丫头说些关心之话,却听武小剑问道:“他为什么突然给你下毒?” 莫小九将倪儿手上有些松动的结系紧,说道:“自然是要将我和白旗的命系在一起,以确保其在开启那扇门后不死。” 武小剑道:“你知道结果会如何?” 莫小九摇头,说道:“不知道,但想来拥有印记的十万人没有一个能活。” 武小剑皱了皱眉,说道:“既然如此你又如何能活?”他看了一眼倪儿,说道:“难不成靠她的父亲解毒?” 莫小九沉默,他如今做的一切便是为了活着,为了活着离开九荒镜形成的世界,为了活着救出谦叔,所以自然不能死。他放下酒杯起身道:“若是其父能够解毒且愿意为我解毒当然是好事,但若解不了毒又或者不愿为我解毒也只能走一步看一步,毕竟眼下最要紧的事是将这里的两万五千人带往那扇门,是回到原来的世界。” 说罢,他将戒指中箭筒和黑刀取出背在肩后和系在腰间,牵着倪儿便向着门外走去,说道:“既然那老头已经答应,那么我们便该出城了,想来那两万五千人白家已经准备好了。” 片刻之后,三人下楼牵了白马穿过街道前往城主府,却在还未进入府中便遇见站在门外的副城主与白旗以及那夜所见过的一干六道灵轮强者和几个生面孔。副城主领着几人朝着城门的方向行去,说道:“老夫猜测你们会在今日出发,所以一早便将人安排在了城外,城外有五万人,想来足以确保我们抵达那扇门的所在。” 莫小九不解,微减缓脚步道:“拥有印记的人只有两万五千,副城主却为何准备了五万之数?” 副城主行于前方,将手中提着的大刀插入了背后的鞘中,说道:“当夜从你手中地图所见,去往那扇门似乎是要穿过城外的平原,而平原之中隐藏着许多凶兽以及被四座城驱逐的人,所以自然要多带些人手,若不然绝不可能将那两万五千人一个不少的带到目的地。” 有凶兽很正常,但被四座城驱逐的人却让莫小九不解,因为被驱逐的人既然能被驱逐,便说明修为高不过四座城中的强者,实力也强不过四座城。他问道:“四城为何没将他们剿灭?” 副城主不语,眼中闪过一丝痛色。旁侧的白旗则冷笑了一声,抚了抚肩头的妖兽道:“因为那被驱逐的四人每一个都是城主之子,也就是说其中之一是我的姐姐,如此,你觉得四大城主要如何将他们剿灭?又该如何将他们剿灭?杀子之举恐怕还没有人能做得出来。” 莫小九一怔,而后便更加疑惑,不解被驱逐之人为何都是城主之子。他正欲开口,却听白旗说道:“因为他们每一个人都欲夺权,至于为何夺权却没人知道,至少知道的人从没有说明过。”说罢,他将目光落在了副城主的身上。 副城主脚步减缓直至停止,而后又继续向前行去,待得穿过了几条街道后才说道:“四座城的祖先关系极好,所以他们的后代也相处得很不错,被驱逐的四人从小便建立了牢固的感情,所以,当得其中一人偶然翻阅了典籍后他们便决定夺权掌军,目的便是和你们一样,欲带走十万人打开那扇们离开这世界。” 他微微停了一下,继续道:“只是那个翻阅了典籍的人并没时间详细阅读其上的记载,并不知道打开那扇门还需要钥匙和地图,也不知道那扇门后还有阙谚和九荒镜的存在。” 话间,一行人穿过房屋街道来到了位于西侧的城门,走过护城河上的桥出了城门,莫小九一眼便看见了深渊对面黑压压的人影,以及肩头散发着灵轮之光的为首之人。走过深渊上的石桥,副城主接过那人递上前的缰绳转身说道:“是老夫走在前面还是由你们带路?” 莫小九自然不会携三人走在前方,他伸手入怀借助衣衫的遮挡从戒指中取出了地图,递上前道:“如副城主所说,平原上有凶兽有叛乱者,我们可不敢冒险,所以还得由您先行。” 口中说着,心中想着,他不着痕迹的挑了下眉,心想开什么玩笑!这要是走在前面是何其危险?指不定什么时候就从什么地方突然飞来一支或者一片箭矢,到时第一个倒霉的就是自己三人。 副城主并没多说什么,接过地图便翻身上了马,一拉缰绳背着阳光向着西方行去。见状,所有人都是一翻身骑上了马背。五万人的动作整齐划一,铁甲抖动得仿似雷雨天云层中闪电交织的声音,吓了莫小九一跳,使得他不由在心中咒骂了一声,咒骂之后他抱着倪儿上了白马,然后看着眼前黑压压一片的人影不由得再度挑了挑眉,心想这统一黑色铁甲黑马,腰间还统一悬着相同的兵器,这到底是要去发动战争还是要去强行冲破那扇门? 想罢,他侧头看了看武小剑,才发现对方已经骑上了一匹黑马,正夹了夹马腹催马前行,跟上了副城主等人。他收回目光将视线落在了身下的白马上,眉头逐渐皱了起来,说道:“丫头,我们骑着这一匹大白马是不是太明显了一点?要不然找他们换换?” 倪儿还未开口,大白马已然先表示了反对,它卷着脖子回过头,鼻中喷出了一声响,那意思仿佛是再说,你不想骑在我背上我还不想让你骑呢,但是你若要敢让小主人去骑别的马,老马我是绝对不会答应。 莫小九也只是随口一说,说完他便扯着白马颈间重新长到了被烧毁前长度的鬃毛挤进了黑压压的人马之中,借助众人来遮挡身下的白色,但饶是如此他还是觉得身下这一点白色在这如一片黑布的人影之中太过显眼,于是便侧头向着身边的一个人说道:“朋友,我这匹马可是良马,但不知为何我却是不太喜欢,若不然我们换换你看怎样?如果可以的话随便把你身上的铁甲也和我们换换如何?” 第一百六十四章 行于草原上 一行五万多人离开了城池离开了深渊旁,按照地图上的路线浩浩荡荡行于草原上,从远处看去就犹如一堵黑色的墙在移动,又如一张巨大的黑布在随着微风缓缓飘过,当让,其中很明显有着一点若隐若现的白色,而白色之上的人想与士兵换衣的计划并未能成功,所以还是穿着那一身白色的衣衫。 ( . ) 行于此,已经行了好几天时日,草原上一眼望去皆是望不到尽头的绿色浅草,连一个土包一块石头都不曾看见。莫小九迎着微风回过头,看了看极远处山顶的朝阳,然后目光沿着隐隐可见的山体而下,落在了早已看不见的山根处,想来,山下不远应该就是白家城池的所在,想来,城中的子民还不知道他们的掌权者已经抛弃了他们。 又行二三十日,后方那朝阳升起的山头已然完全看不见踪影,于早晨时只看见一轮红日带着热浪直接从地平线上攀升至半空。而此时无论是地平线上还是半空中都看不见火红的光线,只有近前一堆堆的篝火火焰闪烁着微弱的亮光。说是微弱其实并不微弱,相反还映红色了极大片的范围,将地面密密麻麻的野草都映成了红绿相间的颜色,毕竟五万人点起的几千堆火焰是难得一见的壮观。 一火堆前,莫小九和倪儿紧挨着坐在一块不知从何处找来的石条上,石条本是湿润的深色,但因火焰的温度之故早已变成了干燥的黄白之色。篝火对面是将剑横放于膝上的武小剑,另一侧则是趴在地上啃着身前野草的大白马。似因火焰温度逐渐升高,大白马趴得稍远了一些。 莫小九用一根柴木一有一无的拨动着篝火底部趁机的柴灰,火光映照的脸上尽是郁闷之色。他之所以郁闷,原因无他,只因周遭飘满了香味,只因周围几堆被人围在中间的火堆上穿烤着油汁欲滴香气诱人的兽肉,而他的火堆上却空无一物,只有闪烁的火苗以及被火苗吹上半空的些许飞灰。 倪儿用双手托着下颌,怔怔的看着眼前越燃越旺的火焰,听着燃烧中发出的噼啪之声,然后过得片刻,她侧头仰起小脸,看着身边人的眨了下大大的眼睛,说道:“我饿了。” 莫小九也饿了,但奈何出城时忘记了带干粮,而他又不好意思问人要问人借,所以只得饿着。虽然近前有着两条绿树丛生的山脉,但并未听见其中有丝毫野兽之声,所以仍只能饿着。 他狠狠的扫视了一眼周围已迫不及待将还未完全熟透的兽肉抓在手中的士兵,低声诅咒道:“让你们吃,吃完全部被毒死!” 见他不答,倪儿不由蹙着眉踢了他一脚,说道:“你听见没有?我饿了!” 莫小九斜了她一眼,说道:“谁叫你出来时不带干粮的?饿了就继续饿着。” 倪儿不悦,伸手便将之推离了身下的石块,说道:“你都不带凭什么我要带?” 莫小九爬起身拍了拍屁股上的草屑和泥土,说道:“这些都是女儿家的事当然应该你带。” 倪儿伸出一脚,直接蹬在他的小腿上,险些就再度将他踢到在地,攥起小拳头扬了扬,声音转冷的道:“我说我饿了!你听见没有!” 莫小九愤怒,但再怎么愤怒也只能憋着,因为他打不过眼前这个已是四道灵轮塑王境的小魔女。他悻悻的丢掉手中的柴木抽出两把黑刀组合成了弓,取出肩头后箭筒中的一支箭夹于指间,看了一眼左方不远处的山脉道:“我去山中看看,但估计不会有什么收获,到时可不能怪我。” 说罢,他便欲向前走去,但才迈出两步便见几人迎面而来,却是远去查看情况的副城主和几个领导灵轮强者。副城主脸冷如霜的走进,抬手一挥,袖间的劲风便将所有啃着兽肉的士兵掀翻在地,更是将几堆篝火吹熄,吹成了漫天的火星。他冷哼如雷的环视众人,厉声道:“说让你们生的火?!谁让你们烤的肉?!全部给我灭了!” 于是,除了莫小九三人外的所有人皆在他话音落下之际开始踢散篝火,踩着地面柴木上的火焰,更有甚者解开了腰带掏出了两腿之间的东西开始排泄,扬起了浓烟如雾,弥漫在夜色之中。 莫小九一手捂住倪儿的口鼻,一手捂住自己的口鼻,他扫视周遭,直觉得此时此刻之景比刚才生火的场面还要壮观。感叹之余他将目光下移,落在了那十来个烤肉士兵的身上,脸上泛起了落井下石的神色,心想少爷我饿着,你们也得饿着,叫你们不给少爷吃,真真是活该。 他又侧头看副城主,百思不得其解后问道:“副城主为何禁止他们生火烤肉?” 副城主不答,冷眼看向那个留在队伍中的六道灵轮之人,斥道:“他们不知道这是什么方,难道你也不知道么?!” 那人低头垂手,支支吾吾却没能说出一个解释,最后只得请罪道:“是属下失职。”他本是内急,才去了山中大解,哪有想到这些人动作这么快,如此短短时间就生起了几千堆篝火。 副城主再度冷哼出声,拂袖看向了逗弄着妖兽的白旗,“你难道也不了解此地是何处?竟然不制止!” 白旗将妖兽放在肩头,侧头将目光穿过不远处两条山脉之间的峡口看向了夜色中的远处,不以为然的道:“他们在下一个峡口的山脉之中,距离这么远有什么好担心的。” 他回过头冷扬了一下嘴角,又道:“再则,就即便他们来了又能如何?以前不能杀,难道现在也不能杀?要知道父亲已很难再回来,而想必其余几座城的城主也同样难以回去,所以已无人再袒护他们。” 副城主皱眉,说道:“可毕竟你们体内流着相同的血。” 白旗有笑出声,说道:“但从她离开之时起,我们的血就已经不同了。” 莫小九听得极不明白,于是问道:“这地方是什么地方?这‘他们’又是指的谁?” 副城主未答,白旗则道:“当然是指我的姐姐以及另外三座城的城主之子,他们就在下一个峡口的两条山脉之中。”他看了看副城主手中卷着的地图,说道:“想不到地图上的路线居然会途经此处,看来是上天注定让他们死亡。” 副城主眉头越皱越深,深深吸了口气道:“杀?如何杀?你二姐极具修炼天赋,走时已经是五道灵轮巅峰,如今怕是早已经迈进了六道灵轮王境,而且,你很清楚她的攻击手段,很清楚为何这两条山脉中没有一丝野兽的踪迹!只靠这五万人怎么杀?更何况这五万人之中只有两万五千人可以上阵,其余的一个都不能死!” 莫小九与武小剑对视了一眼,问道:“这里没有野兽与她的攻击手段有什么关系?” 白旗缓步走近,说道:“因为她的特长便是用声音控制妖兽或者野兽,所以这两条山脉中才会如此安静。”话间,他微微停顿了一下,将目光重新落回副城主的脸上,说道:“但即便如此又如何?两万五千人挡不住他们,难道你们数个六道灵轮也不行?她迈进了王境,可并不代表他们四人都已是王境修为。” 闻言,旁侧一六道灵轮强者迟疑道:“可我们向城主发过誓,绝不能出手伤及二小姐。” 白旗道:“父亲回不来,那誓言便算不得什么,若不然她先出手,我们便只能逃?或者等着被杀?” 副城主道:“城主乃是你的父亲,你就这般期盼他不能回来?退一万步说,城主若真回不来,我们也不能出手,这与他在不在无关。” 白旗轻耸了下肩,转身向着那堆因是他生起而无人敢踩熄的篝火走去,说道:“那何必还带着这两万五千人前往那扇门?何不就此回城,永远留在这幻境之内。”话虽如此,但若到时他必定会逼得眼前这些人出手,因为,出去的**已在这些时日完全的占据了他的思想。 莫小九凝神细思,心想若不能从下一个峡口过去,那还谈什么去往地图的终点?若去不了终点,那自己这次岂不是白白的中毒?他看向副城主道:“若不然我们绕道而行?” 副城主摇头,说道:“下个峡口的两条山脉都是奇陡,我们能绕道从山上翻过去,修为不算很低的也可以帮助修为低的人翻过去,但这里毕竟是五万人,行动间目标何其之大?如何能瞒过他们?” 武小剑走至莫小九旁侧,说道:“如何不能?我们沿着近前这个峡口开始绕道,绕得足够远后再翻山,翻过山后再回到地图的路线上,他们如何能发现?” 副城主依然摇头,看了看不远处峡口两侧的山脉道:“不用说你们应也能从这两条山脉的庞大想象出其中本该是又多少野兽,而如今所有的野兽都涌入了下一个峡口两侧的山脉,可想而知那两条山脉中的野兽数量达到了何等可怕的数量。” 他负手身后继续道:“那些野兽虽然并非妖兽,算不上多么可怕,但我们这么多人进入怎么做到不将之惊动?只要被惊动,那么二小姐便会很快发现。” 第一百六十五章 箭在草上飞 莫小九看向峡口外黑沉沉的夜色,说道:“但已行于此,已不可能不去,回城也不过只是多活些时日罢了,倒不如拼一拼,毕竟,无论如何你们都有着血缘关系。 ” 话落,峡口两侧山脉上的树梢忽然齐齐一动,然后树叶抖落间有风起,有呼啸陡然传入众人耳中。众人皆惊,纷纷提盾拔刀仰头看向半空。每一个人都听得出,那风并非自然刮起的风,而是太多的箭矢齐飞导致。那呼啸也并非是风掠过时携带的声音,而是每一支箭矢与夜色中的空气剧烈摩擦产生。 众人抬头看天,但天上并无异样,除了夜色和来自熄灭火堆的浓烟外并无他物。见此,所有人心中都不由泛起了疑惑,纷纷相互对视。然就在此时,几个六道灵轮之人几乎皆是眉头一皱,瞳孔一缩,同时开启灵轮纵身跃起落到了队伍的最前方,副城主双臂一展,大喝如滚滚怒雷,“在下方!” 声音比风掠得快,只不过一个呼吸间便传入了所有人的耳中,但已然来不及,前方视线能见的地面上不管是高是低的群草皆是陡然被压倒,如被劲风狂吹般向着人群拜倒,其上,箭矢贴着草尖飞夺,黑压压一片,仿似凭空出现的黑色潮水。所过之处有不够坚韧的野草变成碎屑纷飞,有比砂砾轻的尘埃乱卷。 箭矢临近,于密集的刺耳声中在六道灵轮强者身前纷纷破碎。没有一支能够穿透几人的防线,但王境之人不过六七个,站成一排也不过覆盖了几丈范围,那些在范围以外的箭矢便毫无阻碍的从两侧掠过,嗖嗖之声中射入了后方的人群中,于是,那些将盾牌提在胸前,准备迎接由半空泻下的箭矢的士兵便发出了惨叫,在双脚上鲜血喷溅之中接连倒地。 这一波箭雨起于突然止于瞬间,带走数百条命,重伤上千之人,鲜血或从双腿喷溅而出,或从腹部飞洒落地,在几个呼吸间便染红了被踩入了泥土中的野草和火堆燃烧后留下的灰尘。 副城主没有回头查看伤亡情况,怒吼一声便要带着属下朝着峡口两侧的山脉奔去,可才掠出几丈之距便生生停下了身形。 因为,有一个声音在夜色中传了过来,准确的说是一阵美妙的歌声从山脉的树林中荡散了开来。歌声只持续几个呼吸的时间,在众人还未听清之际便已停止。然后便有一个人影出现在了峡口左侧山脉的树梢上,随着瘦弱的树枝轻轻摇摆。因为距离太远,并看不清人影的面目和衣着,只能从那一头被风撩起的黑丝和飘动的裙摆能够看出乃是一个女子。 副城主盯着树梢上的女子陷入了沉默,他已从歌声中听出了对方的身份。他本欲上前,但最终却退回了人群之前。见状,白旗伸手于左肩头,弹了一下妖兽的翅膀,于是雷冬之手便展翅飞下,途中颈上的红色电光交织与全身的白色寒气缭绕间恢复了丈于之身。落地凶恶盯着山脉之上。 白旗走至雷冬兽身后,捋了捋耳际的长发看向树梢,高声道:“小弟来访,亲爱的姐姐若不下来一见岂不是显得太过于疏远了?” 声音穿过夜色传入女子耳中,女子却是不答,垂手于腰将长剑缓缓拔了出来,然后斜指向天朝下一挥。待得剑尖落下,落于一片树叶之上,下方的树林之中弓弦独有的颤响之声密集响起,犹如无数人在乱抚着琴弦。 下一刻,枝桠断裂树叶破碎,又一波箭矢如潮水一般从山脉中狂猛涌出,划出长长的弧线向着五万人的所在之处泻落。 夜色本沉,因数不甚数的箭矢而变得更沉。 箭矢连成一片,犹如一张巨大的黑布笼罩而来。见此,不用副城主等人下令,剩下的四万几千人中拥有印记的两万五千人便已将铁盾提起斜指前方。而没有印记的人则纷纷取下了挎在身上铁弓,抽出了肩后箭筒中的铁箭,然后拉弓开弦,铮铮之声中向着女子所在的山脉狂射。 两波箭矢在半空相接,如两潮相向而泻的暴雨相撞,刺耳的声响中溅起火花无数,碎屑无尽。双方的箭矢同样密集,但来至山脉的却更甚一筹,于是便有许多箭从拦截的箭矢中穿过、急泻,打在人群之中沉沉作响。但好在人群之中有铁盾,挡住了绝大部分的攻击,只有极少数伤及了人身,不过伤势皆不是很重。 白旗嘴角冷扬的站着,头顶泻落的箭矢尽数被身前的雷冬之兽抵挡,他双手环胸的看着山脉,视线穿过半空中如雨般坠落的断箭看向树梢上的女子,高声道:“小弟来看你,你却以此相待,我们虽是同父异母,但体内也是流着相同的血,想不到你竟然如此狠心要将我射杀。” 副城主拂袖挥去临近身前的几支箭矢,于再度沉默了片刻后皱眉道:“二小姐,我们来此并非要与你们为难,只是想借道而行,穿过这两个峡口,还望你看在曾经的情分上让我们过去。” 树梢上女子持剑斜指身侧,不久后有冷笑传来,先是向着白旗说道:“白公子,你说得很好,我们体内确实流着相同的血,但你为何不说正是这来自父亲却并非来自同一个母亲的血让你们对我欺辱不断,恶言不尽,让我于几十年内在凄苦中度过!” 她又向副城主道:“你作为叔叔,却没有一次劝住或者从中制止,敢问这情分从何而来?!” 白旗低头冷声轻笑,说道:“真后悔当初没能将你饿死,若不然今日又何来这等烦心事。” 莫小九闻言一怔,心想虽然这女子与白旗等人虽然不是同一个母亲所生,但好歹也是同一个父亲,这身份再低又能低到什么地方去?然而却落至了险些被饿死的程度,可想而知其以前都经历了怎样的苦难。他扔掉手中从尸体上拔出的黑色裹漆箭矢,走上前看了看副城主道:“都是城主之子,待遇却截然不同,难怪她在知道了典籍上的事后会造反。” 副城主不答,依然沉默的看着树梢上的女子,而心中却涌起了一些后悔。他本是有些喜爱二小姐,但却因其母亲的身份之故从来没有劝阻过白旗等人对其的欺辱。若不然也不会发生眼下这一幕。他眼中有愧色浮现,然后看向白旗道:“我们发过誓不与二小姐动手,所以……” 他话还没说完,白旗则已开口,说道:“你们会动手的,即便现在不会,片刻之后也会。”他拔出腰间的短刀看了看,随即手扬将刀扔出,哧的一声插进了侧面染血的草地中,说道:“因为,你们若不动手,我便让一部分拥有印记的人死在这里,又或者让我自己死在这里,所以,是她重要还是我重要,你们心中应该有着明确的选择。” 他在用自己的命威胁,所以有着明确答案的副城主等人不得不选择,但在选择之前还有着犹豫,于是副城主在其话音落下之际便是身形一动,眨眼间掠过两丈之距便将白旗制于了手中。他脸色有些难看的皱着眉,良久之后才抬头看向山脉的方向,声音中明显带着请求的说道:“二小姐,我们最终会如何选择你应该很清楚,所以还请不要为难我们。” 树梢上女子唇间有笑声传出,然后笑得越来越大声,笑得微微扬起了头,若有人在旁边,必然发现她眼角笑出了泪水。再然后,笑声忽地一止,紧接着转变成了歌声,歌声很轻,却传得很远,覆盖了两侧的山脉以及后方第二个峡口两侧的大片山脉。 于是,树林中有极大的动静响起,树木开始摇晃倒塌,树叶如是树上凝聚的露水被甩得四处飞溅。 歌声继续,近前的山脉上纷乱的树间明显有一片片野兽的影子如山洪暴发的朝着下方急泻,片刻便至山根,然后方向一折似潮水般涌上草地,践踏着野草狂奔向四万几千人的所在。所过之处,地面如是被犁过一般,草皮翻飞泥土乱溅,使得离地面几丈之距的半空变成了浑浊一片。 至此,女子的声音越过了群兽传来,冷道:“在小时我便知道了你们会如何选择,我知道今夜杀不了你们,但你们想要带着那拥有印记的两万五千人过去却是绝不可能。” 兽群将至,副城主已顾不得去想女子是如何知道了身后两万五千人之事,只得将手中的白旗交与了一个六道灵轮的属下,而后携着其余几人一纵身跃至了前方,准备抵挡漫山遍野而来的兽潮。 白旗被制,但脸上却露出了浓浓的笑意,他好整以暇的看着兽潮道:“看来不用我逼迫你们也不得不作出选择,毕竟她不死,这些野兽便不会停,野兽不停,那么后方拥有印记的两万五千人到最后又有几个能顾得生?” 他侧头看了看被旁侧之人制在手中的雷冬之兽,又道:“当然,还有一个办法可以让绝大部分的兽群停下,但若没有我的命令它却绝不会动,所以,怎么想怎么看,我这个亲爱的二姐姐似乎都没有看见明天阳光的机会。” 第一百六十六章 歌在夜中绕 旁侧之人不禁低头看向手中被强行压制成尺余长的妖兽,他自然知道雷冬之兽乃是这九荒镜像幻境中的万兽之王,自然知道若雷冬之兽一出,眼前这些滚滚而来的兽潮便会在极短的时间内停止,但正如白旗所说,雷冬之兽只听其一人命令,若其不开口,那么手中之兽绝不会去抵挡这一场灾难。 但就在他思绪落下之际,却猛然感觉雷冬之兽忽然有了异样的反应,张嘴低吼间双翅欲展,开始做着剧烈的挣扎。他以为是白旗在控制,所以下意识的侧头看去,却见对方眼中和脸上都浮现出了惊色与疑惑迷茫之色,很明显并非其所为。他不解皱眉,正要开口询问,却听前方副城主的喝声了过来。 副城主全身气势如狂风,扯动着衣衫和须发乱飞,卷动着断草乱扬,他右手成掌向后,遥遥对着白旗两人的方向,掌心间有着一点拇指般大小的血色闪烁,喝道:“放开雷冬之兽!” 闻言,那人手上一松,雷冬之兽便低吼着展翅飞上了半空。而白旗则是瞳孔骤缩,脸色渐白,因为修为被封又因体内与妖兽之间的感应和联系被扰,使得他不禁踉跄后退了几步。他不可置信的看着副城主掌心上的那一点血色,如何都想不明白为何只能与一人建立血契关系的雷冬之兽却与两人建立了联系。 雷冬之兽飞上半空,于眨眼间恢复了丈于长的原形,然后轻扇着双翅停在了副城主的上方,继而全身寒气弥漫颈上红色电光噼啪交错间张口便是一声震耳欲聋的咆哮传出。咆哮如雷炸响,声音似被落石扰乱的水面,形成隐约可见的浪纹向着前方荡散,所过之处凡是听见的野兽皆是骤然停下了竭力迈动的四蹄,眼泛恐惧的看向了声音的源头。 前方的野兽距离声音的源头最近,所以反应最快,迈出的前蹄落地一伸便蹬住了地面,在因惯性而向前滑动了不远后便停住了身形,而后方的群兽相隔稍远,所以反应较慢,于是便轰然撞在了前方的野兽之上,再后方野兽的反应更慢,以至于速度最快,再度撞在了前方的野兽之上。如此,一层层野兽相撞,不断发出沉闷的声响,声响中夹杂着受伤的悲鸣,夹杂着恐惧的低嚎。 早已护住倪儿躲至持盾士兵之后的莫小九在看见这一幕时只觉得比先前见五万人生火五万人踩火堆还要壮观。只见第一层野兽停下后第二层便撞了上来,然后是第三层第四层,一层一层就仿佛是一波接一波的浪潮在极大着无形的堤坝,溅起了漫天的水花。当然,此处不可能有水花,有的乃是妖兽的血,被相互间的利爪和角抓穿或着刺穿身体后喷溅而出的殷红鲜血! 血从地面飞溅于半空,染上了同样是从地面卷起的泥土和草屑,然后再由半空洒下打落地面,于震天的野兽咆哮悲鸣中传出了细微的声响,就仿佛是有人在端着巨大的盆泼洒着无尽的血水。 一**的兽潮如是在冲击着无形的堤坝,但此处并无堤坝,所以,前方的野兽在因后方野兽的不断撞击之下不可抑制的开始向前翻滚或是不得不继续向前狂冲,所以四万多人开始后退,速度越来越快的后退。途中,持弓的人纷纷并指拉弦,毫无准确目标的开弓连射,欲射杀这一片片的野兽。 但,野兽之数何其多?怎是些许箭矢就能射杀得完。眼前所见还只是近处第一个峡口两侧山脉上的野兽,而峡口之后,与第二个峡口之间的宽阔草原上更有黑压压一片妖兽如及袭来的潮水向着这方急涌。但因草原太平且身前又有不断堆叠的妖兽以及漫天飞溅的泥土遮挡,所以众人并看不见,不过却能听见那骇人的声势。 听此,莫小九一阵惊骇欲绝,心想这不计其数的野兽若是真的冲了过来,拥有印记的两万五千人哪还保得住?还谈什么去往那扇门的所在?仅凭这些野兽,仅凭那站在树梢上操控着这些野兽的女子便可完全摧毁一座城!又何况自己这相比之下少得不能再少的些许人。只是,一直以来她为何不以此去攻了白家的那座城? 似知道他所想,与他并肩而站武小剑思索着道:“她应该控制不了野兽太久。” 如他所说,树梢上的女子之所以不用妖兽去攻城,一来是因为从此到城甚远,途中并无山脉,而对于野兽来说没有山脉便没有实物,所以它们很难坚持到目的地。二来则是因为在倪儿之父进入九荒镜像幻境之前几乎所有的七道灵轮强者都在城中,即便是成功的控制着野兽前往,她也丝毫没有成功的机会。 更如他所说,她的声音的确持续不了多少时间,但此时才过去少顷,不但没有达到极限,反而才刚刚开始。于是,在两人的话间思索间,回荡在夜色中草原上的歌声陡然一变,变得极其高亢,变得更为美妙。虽然,没有一个人听懂歌中所唱何意,但却清楚的知道歌中的每一个字每一个音都仿佛如抽打着野兽的长鞭,使得原本恐惧悲鸣的野兽忘记了恐惧,忘记了对于雷冬之兽的胆怯,一个个开始目露凶光的扬蹄咆哮,继续朝着人群狂么冲。 众人脸色瞬间变得苍白,逐渐从起初的边退便射箭变成了转身奔跑射箭。见此,副城主一声厉啸出口,须发皆张间右手向天一伸,掌心所对的雷冬之兽便是双翅猛展昂头向前,一声更为剧烈的咆哮如泉一般喷涌了出来,震得所有野兽齐齐降低了速度。紧接着,副城主身体中磅礴的灵玄之气开始以极快的速度提聚,一路经过手臂和掌心上那一点闪烁的血色,开始沿着与雷冬之兽无形的联系涌入了其体内。 如无尽浪涛一般的灵玄之气入体,雷冬之兽于空中一颤后身体以可见的速度发生了变化,不断扇动的双翅开始伸长,一根根白色的绒毛相互靠拢,拢成一簇一簇,然后开始凝化,凝化成一片又一片的羽毛。其双腿亦开始伸长变大,变得铁爪如钩,变得布满了鳞片。与此同时,其嘴中向下延伸的两颗白色獠牙不断变粗变锐,而瞳孔中则出现了一团红白交织的光。 几个呼吸之后,变化止。原本丈余的雷冬之兽已然变成了数丈之巨。下一刻,已暂化作成年之形的妖兽将双翅一收,身形如一座小山般从半空落下,轰然砸在了地面,双爪于地面抓出了两个巨大的深坑,双翅于地上卷起了两片如墙的泥土。然后,于此处有前所未有的咆哮响起,咆哮震碎了两墙还未来得及坠落的泥土,从纷飞的泥屑间穿过,如一道冲堤坝破碎处喷涌的洪水冲击在所有野兽的身上。 这一声咆哮何其之骇人,直震得至近前如蚁遍地的野兽七窍流血,纷纷悲鸣倒地。直震得再前方即将奔涌而至的野兽以及更远处草原上所有的野兽都无论如何和也不敢再向前一步。更让人震惊的是,这一声咆哮并非单纯的咆哮,咆哮至极时从雷冬之兽怒张的口中传出的便不只是声音,还有浓到了难以想象的寒气。 寒气落地如浓雾坠地,以极快的速度从落点向着两侧荡散向着前方翻滚,只不过十来个呼吸的时间便使得极大的范围变成了白茫茫一片,使得所有妖兽都如落进了厚厚的云层当中。然而,如临云中却并没有实临云中之感,因为凡是被寒气触及者皆是顷刻间就躯体生霜、结冰,生生变成了无数的雕像。 然后,雷冬之兽颈间交织的红色闪电开始于噼啪声中密密麻麻掠出,仿似一条条燃烧的长鞭甩动落下,凡是落处便有冻结了的妖兽被抽得破碎死亡,化作红白相间的碎冰铺满地面。有此可见,那寒气达到了何种程度,竟然将一只只野兽从里到外都冻了个通透。 火红的闪电从雷冬之兽颈间延伸而出,然后一分为二、二分为三、三分为数,若从其下野兽的地方抬头看去,便会恐惧的发现整个天空都被纵横交错的闪电布满,整个天空的夜色都仿佛被燃烧殆尽,变成一片刺眼的红色。瞬息之后,织成了一张网的闪电开始下落,如天欲塌一般笼罩向无数的野兽。 闪电落至地面一定高度,野兽头上的角便开始破碎,继而头被切割成碎块,然后是身体四肢,无一能保持完好。于是,在人们震惊骇然的神色中,所有被冻结的野兽于片刻间就化作了满地红白色的碎冰,碎冰之中有血流淌,却是来自一些冲进闪电形成的大网之下未被冻结的妖兽。 草原上所有的野兽都停止了前冲,倒不是因为眼前这一幕,而是因为之前雷冬之兽口中来自成年万兽之王的咆哮。但,峡口处的山脉上,女子还站在微微摇晃的树梢上,所以,歌声还在继续。 第一百六十七章 这一箭 歌声还在继续,且以极快的速度达到了**,如蚁遍地的野兽眼中露着欲撕碎猎物的凶光开始刨动着四蹄,开始忍受着恐惧顶着来自雷冬之兽的威压前行,开始从起初试探性的移动变成了奔跑狂冲,继续着对于四万几千人身前野兽尸体垒砌成的防线的撞击。 而树梢上女子下方的山脉之中,有着三道黑色人影如箭一般沿着陡峭的山坡射下,披着夜色潜入了群兽之中,皆是手持双刀的向着副城主等人袭来。 三人虽然将身形隐藏在野兽群中,虽然在下山之后便扑上兽背收起了背后闪亮的六道灵轮,只靠着野兽的奔跑向着人群靠近,但,依然在第一时间被副城主等人发现了踪迹。副城主一声令下便有着四人掠了出去,一路冲进兽群准备前去截杀。他们虽然发过誓不伤及二小姐,可这三人并非二小姐,所以并不用顾忌。 见此,在对雷冬之兽之强大的震惊之余,莫小九一直未得到舒展的眉头不由皱得更深了些,心想若照此下去,不管是野兽群涌近还是两方强者交手,拥有印记的两万五千人都不可能保证一个不死一个不少。他凝神细思间扯下一块衣衫取出戒指中的毫笔写了些许字,然后将布条紧紧缠在了一支箭上。 他搭箭上弦,抬弓瞄准了山脉上站在树梢的女子。见状,武小剑不解的皱了皱眉,说道:“你干什么?” 莫小九的视线沿着箭身箭簇而过落在女子的身上,屏气凝神的估算了一下距离,然后手臂发力,将黑弓拉到了如今所能拉到的极限,说道:“自然是要制止这场有可能断绝你我生路的战争。”说罢,他并拢弯曲的手指一松,铮然颤响中便将紧缠着布条的箭矢激射了出去。 箭矢离弦,剧烈的旋转中尖锐的呼啸骤然而起,瞬间从三人所站的位置攀上了半空,穿过因兽群导致的漫天草屑和泥尘隐没于夜色中向着女子的方向飞夺。莫小九抬起右手于肩,将第二只箭抽了出来,然后将同样是写着两行话的布条缠在了其上。此处距离峡口的山脉太远,从此看去女子的身影只有一尺来高,他至少需要准备两支箭。 倪儿从夜色中看不见的箭矢上收回目光,问道:“你写的什么?确定就凭这两句话就能让他们停手?” 莫小九抬弓开弦,再度瞄准女子的身影,说道:“当初她之所以被驱逐除了从小不被善待外最主要还是因为外面世界的引诱,所以,拥有打开那扇门一切必要条件的我们便很有可能让她动心,所以,这场战争便很有可能被制止。” 武小剑再度皱眉,看了一眼女子的方向,说道:“既然如此你之前为什么不这样做?” 莫小九将弓弦拉开至满,说道:“一来之前没想到要这么做,二来,若之前便这么做了,双方也许就不会交手,而他们不交手,我这几句话便不会如现在这般具有说服力。”话落,弓弦缓缓被松开箭矢被从新插回了箭筒,因为于谈话间他看见树梢上的女子伸出手似抓住了什么东西。 片刻之后,女子在抓住箭矢时都没停下的歌声忽然一停,似因唱歌之人的迟疑而许久没再响起。不再持续的歌声于夜色夜风中逐渐消失,群兽犹如突然失去了首领,顿时便乱了阵脚乱了分寸,纷纷如没有了眼睛没有了方向一般左冲右撞,同时瞬间恢复了对于雷冬之兽的恐惧,响起了接二连三悲鸣嚎叫。 见此一幕,所有人都是一怔,不明白忽然之间为何会发生这等变化。副城主是如此,那隐藏在野兽群中的三名黑衣人也是如此。副城主于一怔之后刚要疑惑的抬头看向山脉上树梢上的女子,却猛然神色一变全身一颤,唇间不可抑制的流出了一片鲜血,然后如失去了所有力量一般开始踉跄后退,每退一步便是一声呛咳,每一声呛咳便是一口浓烈的血水。 与他有着类似变化的还有展翅滞空的雷冬之兽,随着他磅礴星辉的不再输入,随着他因受重伤而开始模糊的血契联系,使得雷冬之兽一阵凄厉咆哮,咆哮之中半空交织如网的火红闪电消失不见,其颈间的闪电亦以明显可见的速度变得微弱,其数丈之距的躯体开始缩小,只不过几个弹指几个呼吸间便缩至了缘由的大小,以尺余之身摇摇晃晃的飞回了白旗的身边。 这番变故使得后方众人大惊,却使得那隐藏在野兽之中的三人大喜,他们虽然疑惑女子为何停止了唱歌,但在见得副城主只能靠属下的搀扶才能勉强稳住身形后,便骤然将灵轮开启于背后,便身形一纵窜上了半空,然后持刀过顶俯冲向下,面露狰狞之色的同时杀向了拦截而来的四人中的一人。 同是六道灵轮强者,以三对四本无希望,但那四人却也因感觉到了后方的变故而一怔,皆是下意识的回头查看。回头查看的时间不长,唯一个呼吸而已,但就是这短短呼吸的时间却已足够,足够三人在近距离合力杀死一人。但,就在他们从半空开始俯冲之际,还未临近敌人时,一个声音如激射的箭矢一般掠了过来。 阻止之声过后便是歌声,歌声如同先前一般美妙动听,但旋律却截然不同,先前的歌声如鞭,鞭打着群兽进攻,此时歌声亦如便,却是鞭打着群兽撤退,漫山遍野的兽群先是如突然听到了首领的命令一般齐齐站立不动,随即便开始统一的掉转身形,似潮水一般急速退去,仿佛训练有素的军队。 群兽来得凶猛退得凶猛,在所有人还处于诧愕时便退出了第一个峡口,扬起伴随着泥土乱卷的滚滚之声回到了第二个峡口的山脉之中。 白旗眉头深皱,脸上有着明显的愤怒,他抱着怀中受伤的雷冬之兽走上前,来到副城主的旁侧站定,看着远处与四名属下对持而站的三名城主之子,看着从树梢上跃下的女子身影说道:“加上你,我们共有六个六道灵轮强者,若一开始你们便直取我那亲爱的姐姐,这场战争早已有了胜负,可你却偏偏做水中捞月之事,不但造成了眼下的局面,还使得雷冬受到了这般重创!” 以副城主几人之力自然可以很轻易的将被驱逐的四名城主之子击杀,可问题在于他不能那么做,所以才冒着重伤的代价强行用磅礴的星辉让雷冬之兽暂且化作了成年之形,以抵挡疯狂涌来的群兽。他挥开搀扶他的属下,以袖拭去唇间与下颌的血渍,脸色苍白的站定虚弱的身体,说道:“我说了不能杀便不能杀,就即便你父亲再回不来也不能杀。” 白旗脸上冷得如凝了霜,看着远处女子在视线中逐渐放大的身影道:“若不杀,我看你要如何带着几万人走过两个峡口。” 副城主略深吸了一口气,压下体内翻涌的血气,将手负于身后等待着女子的到来。兽退之际他刚好达到了支撑雷冬之兽的极限,他也能感觉到女子也同样达到了控制群兽的极限。不过他却并不认为群兽退去是因为此,而必然是有着其他原因。 他道:“我无杀二小姐之心,二小姐却有杀我们之意,战斗于刚才明明就要到了拼死之时,可她却突然收手,便说明事情或许有了转机,或许,我们今夜可以顺利的通过两个峡口。”话间,他眼中有着疑惑浮现,说道:“只是我却不知道这原因为何。” 他自然不知道女子之所以停手是因为莫小九缠着布条射出的箭,他当时将全部精力与注意力都放到了雷冬之兽和兽潮之上,并没感觉到那支隐藏在无数支箭中射向半空却远比其他箭射得更远的箭矢。 女子从树梢跃至山根,踩着兽群过后变得狼藉不堪的地面缓缓而来,衣衫与长发随着微风飘动间如是从背光的阴暗中走出,于穿过逐渐落定的浓浓尘埃后身影逐渐变得清晰了起来。只是一眼,一眼过后莫小九便如同其余士兵一般睁大着眼失了神,因为此一身白衣的女子太美,美得超乎了想象,远远超过了东方妖儿以及寒鸢,美得他找不到仍和语言形容。 女子缓步走过与四个六道灵轮强者对视的三位城主之子身边。其中一人不解的开口,问道:“仙儿,为什么?之前就说好,今日就算是死也不能让他们一个不少的带走拥有印记的两万五千人,你却为何突然罢手?!” 白仙不答,越过几人继续前行,带着因歌唱超过极限而被重创的身体来到了副城主几人身前站定,眼带冷光一一扫过几人后将手中刻画着符文的漆黑箭矢拿了出来,开口道:“这一箭是谁射的?” 这时,忽然有火光闪烁照亮了不小的范围,寻着光线源头一看,却是倪儿不知何时从不知何处捡来了几根柴木,燃起了一堆篝火。她冷冷的看着白仙,然后冷冷看了一眼低头看来的莫小九,紧接着又异常不悦的冷哼了一声,说道:“听说看多了漂亮女人会变成瞎子!” 第一百六十八章 女人与毒 莫小九脸上一红,显有尴尬之色,不过好在旁侧火光熊熊所以倒看不怎么出来。 他佯怒的伸出一根手指重重的点了点小丫头的头,说道:“小丫头片子要懂得礼数,特别是你这般的小女孩,千万要学会礼貌!”他狠狠的将倪儿的头点得歪了歪,心想少爷我看漂亮女人怎么了?你个小不点不高兴个什么劲?发什么酸? 他凶狠的哼了一声,然后才转头看向白仙,一看之下不由又有些失神,过得片刻才恢复了过来,将目光落至其手上的箭矢道:“这支箭是在下射出。” 副城主几人闻言微惊,因为从此处到峡口山脉的距离不近,虽然以二道灵轮的修为能够将箭射至,但却很难在即将临近的一段距离中不受风和空气的阻挡而改变方向,同时又有些不解,这一支刻画着密密麻麻复杂纹线的箭矢虽然有别于其他的箭矢,可并看不出什么特别之处,那么白仙为何会单持着这一支箭来询问? 白仙一开口便是箭之事,相当于很清楚的告诉了副城主群兽突然退去的原因。他目光在莫小九与箭矢上来回,皱了皱眉道:“这支箭有何不同?” 白仙不答,目光从莫小九的脸上划过,落至了其肩后箭筒中箭羽为黑色的箭矢之上,待得确定了手中之箭的来处后说道:“可否借一步说话?” 莫小九自然知道借一步说话是说什么话,于是点了点头便准备向侧走去,可才刚迈出一步却见白旗绕过副城主等人走了上来,抚着怀中雷冬之兽呵声轻笑道:“亲爱的二姐,你可真是好魄力,身受重伤竟然还敢深入敌营,难道就不怕有来无回?”他视线掠过被挡在远处的三城城主之子落在了身后密密麻麻的人影身上,继续说道:“要知道此时的你可没有能力从几万人中突围的可能。” 白仙将倒提于左手上的细剑还入鞘中,冷哼了一声道:“至少你会比我先死。”说罢,也不给白旗再说话的机会,转身便向着侧方行去,站定于远处的夜色之中等着莫小九前往。 莫小九从白仙的身上收回目光,看了看副城主和白旗道:“我用那支箭传递了几句话,内容与如何离开九荒镜形成的世界有关,所以,若是副城主和白公子还想出去,那么可千万别乱来,她既然已经停手,便说明此事很有商谈的机会。”说罢,也不等两人的回答,牵着倪儿便示意武小剑一同走向了白仙的所在。 临近,他沉默了少顷之后便将布条上简约写下的话详述了一遍,然后伸手于旁侧女子的身前,说道:“你来自白家,应该知道白家有一颗无名的剧毒丹药,而那颗绝无仅有的丹药已然被我服下,你应该是能够感应得出来,所以,我所说之话句句属实,并非白家的诡计。” 白仙自然知道那颗丹药,所以闻言不由微惊,所以在搭手于莫小九腕间查探了一番后便相信了眼前少年所说。她很不喜白家之人,所以冷哼了一声道:“他这么做的目的是什么?” 莫小九收回手,说道:“自然是为了白旗,你更应该知道他乃是拥有印记的人之一,副城主当然是想让他活着离开去到外面的世界,而我为了能将两万五千人带走就说了能够让他不死于那扇门开启的途中,于是将信将疑的副城主便将让我服下了这颗毒丹,以解药作为了威胁。” 白仙听出了他的话外之意,于是侧头道:“其实你并不能保证白旗安全?”话落,她见得莫小九点了点头,便又道:“如果我说那颗毒丹没有解药你会如何?可依然要将两万五千人带往那扇门的所在?” 莫小九皱眉,他虽猜测过副城主或许并没有毒丹的解药,但此时得到确认还是不禁心中一沉,脸上逐渐变得难看了起来。倪儿则是脸色骤冷,背后如瀑的长发因气势而狂乱间顿时将四道灵轮于背心凝聚了出来,同时双手五指一张,两把丈余长的大黑刀赫然出现,哧哧两声延伸进了地面中。 莫小九知道她欲意何为,摇头阻止道:“你修为不过四道灵轮,如何杀得了副城主等人?反而会让你我死得更快。”话落,他看向白仙道:“此毒丹或许在这里没有解药但并不代表外面没有,所以我依然要将拥有印记的人带去那扇门,再则,我不相信八道灵轮窥皇境的人也解不了这毒。” 他将倪儿父亲的事告诉了白仙,将与副城主等人说的谎话也告诉了白仙,之所这么做,是要取得其信任,更重要的是想将之拉拢,让自己一方增强实力,毕竟与副城主之间是相互利用的关系,根本没有信任可言,可只是这么做还不够,还需想一方法让身边的女子与自己完全同一战线才行,至于如何计策,此时还毫无头绪。 半个时辰后,几人转身返回,他向副城主拱了拱手道:“副城主,在下已与白姑娘谈妥,我们可以安然的通过两个峡口。”他顿了顿道:“不过白姑娘等人要与我们同行,一同开启那扇门,一同去往外面的世界。” 副城主脸色一松,不杀白仙便能通过峡口已然是最好的结果,所以他毫无反对与迟疑的点了点头,说道:“二小姐一同前往是最好不过,若到时有出去的机会,老夫必当竭尽全力将您和旗儿送离这里。” 白仙还小时副城主便有些喜爱于她,所以会答应,而从小到大白旗却从不认眼前这女子为姐姐,所以不会答应。白旗脸色冷沉的上前欲开口,但却不知该如何反对,因为若不让白仙同行,那么身后的几万人也难以通过峡口,而他也难以离开九荒镜形成的世界。所以到得最后便只能冷哼一声作罢。 副城主与白旗未反对,便无人再提出异议,于是当夜在简单的掩埋了死去的士兵,处理了受伤之人的伤口后众人便在次日清晨通过了两个峡口,继续于草原上沿着路线向着地图上所标注的终点前行。但,才行出不远却发生了一件事,使得原本因有美女同行而心情渐爽的莫小九顿时没有兴致。 因为他正骑着大白马行于人群中时体内的毒性突然再一次发作,使得他浑身一颤摔下了马背,好在倪儿眼疾手快一把将之抓了上来。这一次毒性的发作虽然没有上一次剧烈,但因朱雀印记没有反应之故,使得他感觉比前次更为寒冷更为痛苦,不禁卷曲着四肢**出口。最后还是再一次饮了倪儿的血才逐渐得以缓解。 血从倪儿腕处再度划破的伤口中流出,沿着莫小九的咽喉而下进入腹内,血中火妖丹的药力以极快的速度开始扩散,驱散着寒冷压制着毒性。此次朱雀印记没被引发,所以倒无那全身着火的奇异变化。 许久之后,莫小九从意识恍惚的状态中转醒,他靠在倪儿怀中全身无力的长长吐出一口略带颤抖的气,看着眼前担忧中交织着愤怒的倪儿摇了摇头,示意她不要向副城主出手,然后挣扎着坐起身将小丫头腕间才愈合不久又被割开的伤口包扎好,说道:“下次不准再这么做,这毒虽然剧烈但还不至于要命,白家也不会做这么蠢的事。” 虽然他毒性发作,但众人并未因此停下来,而身下白马的颈间不知何时被套上了缰绳,正被白仙牵着,不近不远的跟在人群的后方。白仙不会和白家之人并肩而行,所以自然便走在了莫小九几人之侧。她将手中的缰绳扔了过来,说道:“那毒丹之毒并非你想的那么简单,据我对其的了解,你不过还剩两月左右的时日。” 白马似因颈间被束缚而极不习惯,不断的晃着脑袋,将缰绳晃到了地上,然后在走动间踩满了泥土,见此,莫小九便没有将缰绳抓于手中。他将目光穿过厚厚的人群看向副城主的方向,回想着其手中地图上行过的距离,细细一算后脸色稍好了一些,说道:“行至此,已行了一半左右的路程,也才不过花去了一月许的时间,所以在我死前肯定能抵达那扇门。”在他想来,有倪儿在,那么倪儿的父亲便肯定会出手相助,就算解不了这毒肯定也能想出压制之法,所以不必太过于担心。 白仙勒马减速,想了想一月之后将要走到的地方,蹙眉侧头道:“从这里开始,不管是哪个方向,一月能到的地方我几乎都去过,却并没觉得有那么存在着不同,更没发现有类似门的存在。 寒意才被驱赶,莫小九感觉还有些发冷,他伸手入怀以衣衫遮挡住几人的视线从戒指中拿出了一件衣衫披在身上,稍感好了一些才看向白仙道:“那扇门之后乃是阙谚和九荒镜,自然不可能被轻易发现,但只要按照地图走就一定能将之找出。” 倪儿坐在莫小九的身后,在后者披衣之时将她也一起罩在了衣衫之下,她探出头欲开口,却见某人又在盯着某人看,于是不由得扯了眼前人的头发一把,待得某人回过头后非常认真的问道:“你知道你的毒为什么这么快又发作了么?” 莫小九不知道原因,便下意识的问道:“为什么?” 倪儿看了一眼白仙,低头思考了半响,然后说道:“我觉得可能是看漂亮女人看得太多。” 第一百六十九章 老人与拐 莫小九懒得理会身后的小丫头片子,夹了夹马腹便催马跟上了前方的几万人。 草原上偶有野兽来袭,却远远便被黑压压的一片人影吓退,根本不敢靠近,毕竟浩浩荡荡几万人的气势又岂是还未达到妖兽级别的野兽能够抵挡的,再则,白旗手中还有着一个雷冬之兽,雷冬之兽虽然重伤未愈,但万兽之王的气息却并未有一点消减,反而因为受伤的愤怒增强了不少,所过之处几乎无兽不逃,无兽不敛息躲藏。 不过,在平安无事的行了二十余天后,却发生了一件可以忽略不计的小事,那便是出现了一个人,一个佝偻的老人。 瘦弱的老人身着破烂的衣衫从后方而来,手中处着随手捡来的树枝作为拐杖走得极慢,看似颤颤巍巍随时可能摔倒,但怎么也摔不倒,且极度诡异的追上了莫小九一行,并还有着隐隐超越的迹象。当然,这个诡异的老人并未给众人带来什么灾难,他只是在看见人群后怔了一怔便继续向着前方行去。 但在走过莫小九几人时却停了下来。见此,莫小九皱眉勒住了白马,因为眼前之人看似苍老年迈无多少时日可活,但仅凭其诡异的行进步伐和速度便可知一定是一个修为高深之人。为了避免不必要的麻烦,他拱手一礼道:“不知老先生有何事吩咐?” 老人没有回答,而是侧头将目光落在了前方不远处的几万人之中,视线所及之处正是被护在中间,拥有印记的人。然后,他深陷在眉骨下的双眼中露出了让人难以理解的神色,然后似因行走了很久之故,他杵着拐杖的手有些发抖,抖得破烂的衣衫上落下了一层灰,紧接着颤抖开始蔓延至全身,最终因为颤抖太过剧烈以至于双腿不能支撑倒在了地上。 莫小九几人疑惑的对视了一眼,不明白老人为何忽然有着这番反应,更不明白明显拥有者不浅修为的他为何会站立不住。不解之后,白仙旁侧的一人于迟疑了片刻后便下马欲将之扶起,可才一接触其身就是惊愕的怔住,随即满脸不敢置信的后退,直至撞在了后方的马匹之上才停了下来。 他蠕动着咽喉指着老人,可无论如何都没能开口说话,似乎刚才入手的感觉让他失去了言语的能力。他以手相指是极不礼貌的行为,但老人却如未看见,努力的撑着拐杖站起身便慌忙的朝着侧方而去,走动间身体还是频频欲倒,步伐还是那么的缓慢,可是速度则不知比先前快了多少,只不过十几个呼吸的时间就远去,消失在了远处微微拱起的地平线上。 待得老人的身影已看不见,后背紧紧贴着马匹的那人才将似堵住了咽喉的最后一口唾液咽下,他才发现自己的全身衣衫几近已被皮肤上渗出冷汗浸透。见此,白仙眼中的不解之色越来越浓,问道:“怎么回事?你为何害怕至这种程度?” 那人为了平息心中的翻涌深深吸气,直至许久之后才抬手抹去了额头和额侧的汗水,但胸膛还在明显可见的起伏,他抓住马鞍爬上马背,再度咽了咽唾液才说道:“那老人的身体只 只有骨头,没 没有血肉!” 老人的衣衫扎得很紧,轻易看不出异样,但他刚才触摸时依然清晰的感觉到了老人那破烂衣衫下的身体情况,也隐隐看见了老人胸膛偏下处那一片几乎不可见的光亮。 那光亮成漩涡的侧面之形,显然就是人的玄海。可一个人的玄海乃是在体内,有着血肉遮挡,又怎么可能在不剖开的情况下看见,能说得通的解释便是其身体上有个大洞,但若是如此,那么此人应该早已死亡,如若没死,那么这个洞便不可能存在,因为凭这老人的修为必定会有着办法让身体复原。 莫小九与武小剑相视皱眉,倪儿从莫小九的背后探出头,疑惑道:“没有血肉怎么可能活?” 正因如此,那人才感到害怕和恐惧,那人看向白仙道:“他外面的破烂衣衫虽然宽大,但里面的衣衫却是紧裹着身体,我可以清晰的感觉到手指触及其身体时明显的骨头之感觉,以及看见其紧裹的衣衫上骨头的明显轮廓,可以肯定除了露在衣外的手和脸以外,他身上的其他地方没有一丝血肉。” 莫小九抬头看向老人离去的方向,心想这可能么?没有血肉便不会有五脏六腑,那么没有五脏六腑他该如何呼吸如何进食?莫非他乃是神仙,不用这些便能维持生命?皱眉间他将目光上移,停在了蓝白相间的天空之上,他曾听谦叔提及过“封神”这个词,心想这封神中的“神”难道就是神仙的“神”?只要达到了这个修为境界便就成为了神? 想罢,他觉得自己想得有些远,想得有些无聊,便甩了甩头道:“管他有没有血肉,与我们又没有什么相干。”他将衣衫过紧将腿盘起的坐在马背上,继续道:“我们现在应该关心的是另外三座城的七万五千人是不是也已在期望那扇门的路上。” 武小剑勒马行在他旁侧,说道:“以我们的能力就能将这两万五千人带出来,那么他们应该会更顺利。” 莫小九抬头看了一眼几万人之前副城主所在的方向,确定其不会听见后说道:“那可不一定,不见得他们也有我们这般好的运气。”话音落下,他才觉自己语气有些不对,似是很希望聂伏尹关雪等人不能将人安全带来一般,于是朝着地面呸了两声道:“如他们那样的修为想来定能将人一个不少的带出来,且很有可能已经抵达了目的地。” 倪儿有些不明白他话锋为何莫名转换,于是蹙了蹙眉从马背上站起身,将双手从他的两边耳际伸过,摸了摸他的额头道:“你这是怎么了?难道毒又要发作了?” 额头上冰冷的小手使得本就感觉有些冷的莫小九打了寒颤,他转过头道:“估计是要发作了,要不然把你的血再给我喝点?” 倪儿岂能如他意,眼珠一转后嘴角一扬便将冰冷的双手从他的后襟处伸了进去,这一伸险些使得莫小九从马背上摔了下去。他浑身一颤,露在衣衫外的皮肤上隆起了一片密密麻麻的小点,待得良久回升的体温才将那于背上扩散而开的寒意驱散。他满含怒意的看向得意洋洋的小丫头,说道:“你的手是用冰做的不成?怎么那么冷!” 倪儿将左手向前一伸,腕上被血染红的布条便凑在了莫小九的脸上,说道:“你喝了我的血,我的手才这么冷,现在我把手放在你背上暖一暖你都不肯!你是个忘恩负义的人!!”说罢,也不管眼前之人是否答应,再一次硬生生的将手伸了进去,且许久都没有拔出来。 莫小九还能怎样?自然只得咬着牙关忍受着那因为身体欠佳而被无限放大的寒意。他牙缝中蹦出声音道:“少爷我认了,免得你以后拿‘忘恩负义’几个字说事!”话间,他将衣衫紧拢,祈祷着自己那犹如即将熄灭的火苗般的体温赶紧将背上那双可恶的小手融化。 胜利的倪儿显得更加高兴,于是便就这样站着将身体靠在了莫小九的背上,那一双在莫小九衣衫与皮肤间的小手还不时的动着,一时间使得某人大为光火,当然,也无可奈何。 白仙从老人之事中回过神,看了看打闹的两人道:“当时你将事情告诉我时是出于什么目的?” 莫小九微怔,一时没想明白她口的事情指的是什么事情,细细一想才知指的是那夜之事,于是说道:“在射出了那一箭之时本只是想让你罢手,以保证这两万五千人能毫无伤亡的通过峡口,但此时想想,或许还真需要你们帮忙。”他顿了顿,继续道:“去往其他城池的三人中有两人名叫聂伏尹和关雪,他们都想置我于死地,所以到必要时我想请你们几位帮忙阻拦。” 白仙还未开口,其身旁一人便率先说道:“你身后不是有着一个八道灵轮强者么?怎么还需我们帮助?”话音落下,他便想到了答案,说道:“到时他要与阙谚交战,所以顾及不了你们?” 莫小九点头,说道:“那扇门后除了阙谚还有一个修为不低的人,到时聂伏尹和关雪要与之交手,若结局是聂关两人死亡,那么自然便不需几位帮忙,但反之,则还请各位能保在下三人一条命。”他知道白仙四人会答应,因为当夜那缠着布条的一箭已让几人欠了他的情。 果然,白仙并没有什么迟疑便点了点头,然后说道:“虽然我们是各取所需,但若是没有你那一箭,我们四人也不会有去往外面世界的机会。”她抖了抖缰绳,催马行得稍快了一些,问道:“他们两人什么修为?” 莫小九道:“和你们相同的境界,但他们很有可能拉拢了其他城池中的强者。” 白仙身旁便是其他三城的城主之子,三人闻言后并没有什么担忧之色,其中一人道:“我们虽然是被驱逐出城,但城中有些人想要杀我们便自然有人想保护我们,所以我们才能活到现在,所以,并不用太过担忧那聂伏尹和关雪所带来的人。” 第一百七十章 火堆旁的浅谈 几万人继续行于草原上,迎着晨光迎着夕阳,于又十天之后达到了地图上的终点。 终点处依然是绿茫茫一片浅草,如是经年有人修剪过一般,没有山坡没有树木,没有一丝特别之处,根本看不出此地与那扇门有何关系。 莫小九环视了一边四周,与武小剑白仙等人催马行至了副城主的旁侧,他翻身下马落于地面,踩着浅草走了几步,看着即将落下地平线的夕阳道:“这旷野茫茫无人,看来我们得需在这里等上一段时间。” 副城主持着地图走上前,抬头皱眉道:“按地图所示,这里便是那扇门的所在之处,可为何看不出一丝特别?”说着,他将视线落在了脚下的地面,思索道:“莫非那扇门不在地面而是在地下?” 莫小九亦皱起了眉,机关城是在地下,最终的这扇门也很有可能在地面之下,他又抬头看了看被夕阳染成红色的天空,而从镜像天下通往这里的门却是开于半空,所以最终的这扇门也很有可能是在空中。他想了想道:“或许是在地面之下,但我们不可能挖开这地面,所以,我们还需等人来,来人自然能知道门在何处。” 副城主以为这所要等的人是指莫小九一方的八道灵轮,而非倪儿的父亲,于是说道:“你身后的强者既然知道门在何处,为何没有告诉你?” 谎话这个东西并非真实,说谎者很容易忘记,所以莫小九闻言后先是怔了一怔,而后才想起了自己曾说过的话,为了避免再说出谎话又被忘记,便道:“我怎么知道他不告诉我的原因,想来应是为了不让别人提前开启吧。”说罢,他便不再给副城主开口的机会,转身走回了倪儿的身边。 他看了看白仙四人道:“我们需要在这里等候其他人的到来,所以得先找个地方住下。” 倪儿环视四周,皱眉道:“这里连个山坡坡都没有,我们住哪?” 莫小九将垂于地面的缰绳绕在白马的颈间,然后一拍马腹,让其自由的在草原上吃草,斜了她一眼道:“这里不是城中,自然不可能有舒适的床榻。” 倪儿道:“可要是起风我们躲哪儿?要是下雨我们躲哪儿?要是他们很久不来,我们该怎么办?” 莫小九皱眉,心想这倒是个问题,若是聂伏尹关雪和顾公子几人需要很长时间才来,难道自己这些人就一直这样吹风淋雨?看来的想个办法才行。想罢,他将目光及向各方的远处,却怎么都没发现一个山坡或者一棵树木,于是便低头看向了脚下的地面,思索了片刻道:“若不然我们将地面挖开,凿一个遮风避雨的地方?” 不待话音落下也不待几人回答,他便抽出双刀插入了地面,以极快的速度挖开了一个洞,紧接着跳下一人高的洞折向朝着平行于地面的方向再度挖出了一段距离。他跃上地面又割来了一些野草铺于洞中,然后抹了抹溅在脸上的泥土得意的说道:“如何,少爷我的办法可好?” 看着那比地面还潮湿的洞,以及比洞还潮湿的青青野草,倪儿不由瘪了瘪嘴,非常不悦的说道:“你就不能想个好点的办法么?要住你自己住,我可不住!” 闻言,莫小九挑了眉,心想现如今情况下能有这样一个地方已经很不错了,你个小丫头片只居然还嫌东嫌西!他微怒道:“你能耐,那你去找个好地方给少爷看看?” 话才出口,他眼角的余光看见不远处黑压压的人群中有着半数左右的人马在副城主的示意下扬鞭朝着远处行去,待得疑惑的上前一问,才知在一个方向微拱起的地平线后有着一个不深的峡谷,峡谷中满是树木。 得知此消息,莫小九脸色一喜,唤回白马后便带着几人奔向了峡谷。临近,他沿着缓坡上的树木间而下,看了一眼不远处的副城主道:“副城主为何只带了半数的人下来?” 峡谷不深,缓坡不长,不多时两万五千人便来到了谷底,副城主扫视了一眼周遭道:“那两万多人没有印记修为不高,本就是作为牺牲之用,而如今已抵达了目的地,自然便没有留下来的必要。” 莫小九点了点头没再多问,在谷底环目寻了一处树间山石便牵着倪儿走过去,待得临近,他看了看眼前一丈多高,挂有些许水痕的石头,抽出刀便开始凿石头的根部,于石屑乱飞中凿出了一个能容三人的大洞。然后又找来些许干柴生起了一堆火,慢慢将有些湿润的石洞烤干。 石洞前是一块不大却很平整的石头,正好能容七八人围坐,倪儿向火堆中加了一根柴木,侧头看了看峡谷中各自寻找着暂住之所的密密麻麻人影,不解的问道:“我们下来是为了遮风避雨,他们下来是为了什么?难道是为了藏身?” 藏身自然是不可能,因为这不深的峡谷根本就藏不住浩浩荡荡两万五千人,再则,这些人总要生火总要进食,几千堆篝火上烤出的食香在草原上老远便能嗅到。莫小九向着倪儿靠了靠,以让出背后的山洞,好让火堆的温度能够尽可能的传入洞中,说道:“估计也是和我们一样,只是为了找一个遮风避雨的地方。” 夕阳余光消失后,篝火在逐渐笼罩的夜色下将峡谷照得越来越亮,映出了一片火红,途中,莫小九厚着脸皮找几个士兵借来了兽肉,架在火焰上方细细的烤着,而他却在等待中看着闪烁的火光一点点皱起了眉头,许久后说道:“丫头,你说我们能不能成功的走出这里回到原来的世界?” 倪儿闻着肉香,感觉肚子越来越饿,因将全部的注意力都放在了穿在树枝上的兽肉上,似并没听见他在说话,所以便没有回答。见状,莫小九也没再重复,将双手枕在脑后靠在了石洞的边沿,看着篝火和篝火后的夜色陷入了沉默。在来此之前他对于出不出得去的问题并无太多的担忧,但来此之后却很是不安了起来。 距离那扇门开启的时间已不会太长,那扇门打开之后便要面临着进入九荒镜形成的世界后最为惨烈的一场战斗,虽然他不是战斗的主角,但却避免不了被战火波及,而自己几人修为低下,又要如何才能保住性命?难道真的只能依靠白仙四人?可若是到时他们也无暇顾及该如何是好? 他越想越不安,越想眉头越皱,可即便绞尽了脑汁也想不到一个妥善的办法,所以只得合上眼不再去想。毕竟在找不到与破界尺相啮合的那个祭台的情况下那扇门是唯一逃离开九荒镜像幻境的办法,所以他不可能逃,只能面对,即便是九死一生也得面对。 似看出了他心中的担忧,坐于篝火对面的武小剑说道:“我与东方世家有仇,但直接仇恨是在东方问天,虽然不知道他如今是不是已经死了,但可以肯定的是他没有进入从镜像天下进入九荒镜像幻境,便没有机会进入最终的那扇们,不能进入那扇门便更没有机会回到原来的世界,所以,他就算现在没死也活不了多久,所以我若是死了,也不会有太大的遗憾,倒是你,你得竭尽所能的活着,毕竟谦叔还在火雀宗受罪。” 莫小九有些诧异的睁开眼,透过火焰看向他,不解道:“你曾说不见到东方问天的尸体你便不会离开,如今怎么忽然转变了想法?” 武小剑低头看着火堆中的柴木被一点点燃烧成白灰,沉默了片刻后说道:“之前,我总觉得不亲手杀了仇人便不算报仇,但在进入这里的那夜,在看见你燃放上天通知我的那两道烟花时想法忽然间有了些许改变,我的亲人皆亡,但他们还有坟墓,爱我的人虽然也已亡,但她也还有坟墓,所以在明知东方问天活不了之后我便有了要陪在他们坟墓前的**,所以我才跟着你们来到了这里。” 莫小九道:“但若回不到原来的世界,你就不能陪在他们的坟墓前。” 武小剑缓缓摇了摇头,说道:“出得去是我之幸,若出不去那是命,东方问天若死了,那么我也并不一定要挣扎着活于世间,到了黄泉我还能与亲人团聚。” 莫小九忽然觉得眼前的武小剑变得不再是以前认识的那个武小剑,他道:“在我的印象中你是一个一往直前的人,却未想到会在你口中听到这样一段话。” 武小剑将手中的树枝扔进火堆中,看着湿润的树枝在烈火中升起一缕缕的青烟,说道:“若东方问天不会死在这里,我自然不会说这些话,若能出去,我也不会这样说,我依然会一往直前,因为东方世家还存在。” 在倪儿没有出现之前,两人都是对方唯一的朋友,就即便中间有好多年不曾相见也是如此,莫小九不想让他死在这里,说道:“到得阙谚被杀、九荒镜被夺,这个世界必然会崩溃,但以何种方式崩溃你我都不知道,你若不活着回到原来的世界怎么知道这天空不会只是无声无息的消失,而不会伤及其下的任何生命?若到时东方问天还活着,你岂不是永远报不仇?” 第一百七十一章 火堆旁的光与暗 莫小九继续道:“再则,即便东方问天已经死了你也不能死,即便东方世家亡了你也不能死,因为我想你帮我,帮我救出谦叔。 ( . )” 从镜像天下进入九荒镜像幻境时,从东方问天没有同样进入时,武小剑便开始逐渐失去动力,开始逐渐模糊了出去与出不去的意义,才有了刚才的那番话,但此时在听得莫小九之言后不由得一怔,一怔之后眼中便重新闪烁出了光亮,且那光越来越亮,直至达到了有些夺目的程度。 家人被杀的画面在他的脑海中越来越清晰,越来越锥心。他虽然只有父母,但只有父母也是一个家,东方问天家中有很多人,但也是以家命名,家与家之间等同,所以他的全家被杀,那么东方问天的全家也应该杀,所以,要让对方也没有一个亲人存活于世才算的上是报仇。 他在这一刻的想法很极端,但极端与否又如何,他不在乎世间的评论,也没有人会来评论他这一个名不见经传的小人物。他抽出背后的阔剑,从怀中取出那张虽然破旧但从未丢弃的丝帕擦拭着明亮的剑身,说道:“如能活着,那便活着。” 莫小九看着他手中阔剑上的反光,说道:“记得我们曾举杯敬仇恨,我们已陷入了仇恨之中,已习惯了仇恨,若没有仇恨,我们还有何动力一路挣扎,挣扎又还有什么意义。” 火焰上的兽肉已熟,已经被倪儿啃在了嘴中,她一边咀嚼一边听着两人间的谈话,想了想道:“若是你们都报了仇又该怎样?难道就没有意义了?” 报仇一词说起来简单,但做起来何其难,武小剑的仇人复姓东方,而姓东方的人是一个掌控着一个帝国的庞大族群,若真要将之尽数斩杀,那是是何其遥远的路程。莫小九的仇人除了有姓东方的之外还有着其他姓氏之人,比如说尺千、比如说长风。那是位于东方世家之上,名叫火雀宗的强大势力,所以他的路更为漫长,所以报仇更为遥远,所以谈何容易……。 他无声的吐出一口气,侧头看着身边长发如瀑般垂于地面的小女孩,笑了笑道:“就算报了仇,生活依然有意义,毕竟现在的我,身边多了一个几可爱又可恨的小魔女。” 听此话,倪儿心中有些欣喜,不过脸上却是泛起不悦的神色,将手上被啃得惨不忍睹的兽肉用力的扔在了他的怀中,说道:“你可以不要这个小魔女。” 莫小九将穿着兽肉的树枝拿起,撕下一块放入了嘴里,说道:“那可不行,这小魔女可是九道灵轮的强者,虽然现在被封印了修为,但总有一天会解开,我可不想失去攀上高枝的机会。” 攀高枝之类的话乃是成年人之间的用语,如倪儿这般年龄自然不太理解,但她也隐隐明白其意,于是哼了一声道:“我会一脚把你踢下去!” 看着她嘟嘴轻哼的模样,莫小九不觉扬起了嘴角,觉得眼前这个小丫头现在的表情是越来越丰富了,玩笑道:“那你下脚可要轻点,我怕太高会被摔死。” 倪儿伸腿踢了他一脚,重新抢回兽肉继续吃着,吃得有些高兴,有些满足。 两个时辰之后,夜越来越浓,峡谷中的交谈声开始逐渐消失,士兵开始抱着兵器靠着树合眼入眠,倪儿也早已进入了被烤干的石洞中。唯有那一堆堆逐渐减弱却还未熄灭的篝火还闪烁着光亮,与黑夜交织成了两色,唯有莫小九还坐在石头上,坐在火光能及的范围外看着天空,看着天空外那看不见的、属于真实世界的光亮。 他身前有着火堆,但身体却在光线之外的黑暗之中,在这一刻,他心中莫名其妙的涌出了一种错觉,这种错觉让他皱眉,让他疑惑,让他感觉可笑。他在这一瞬间仿佛觉得自己身处在黑暗之中向往着光亮,然后,他双眼看不见的额头上,那因眉头皱起而浮现出皱纹的皮肤上有着几缕比夜色还黑的光一闪而没。 他感觉额头上忽有如水滴滴于皮肤的冰凉,可伸手拭了拭却发现并无水渍。他将双眼上望,似将视线落到了眉心处,然后想起了在成年的那一天,谦叔封印于自己额头的封印。心想倪儿体内有着遮瞳印,自己身体中亦有着封印,只是小丫头体内封印的是力量,而自己体内封印的则是妖身。 至此,他才想起了一直被遗忘的妖身之事,于是便有疑惑浮现心中,但疑惑不过片刻时间,片刻之后便被抛于了脑后,因为,谦叔已不在身边,他再怎么疑惑也不可能得到答案,而且就算谦叔还在身边恐怕也不能解惑,因为在成年之前的好几年里他都频繁的念叨着这个问题,可谦叔从来不回答。 他放下手继续望着天空,继续对于突如其来的错觉感到不解,心想,这世界九州九帝国,人们不是追逐权力便是皆追逐力量,追逐巅峰修为,又何来光与暗一说?难不成此中的“暗”指的是倪儿父亲某时偶然提及过的冥界?可即便如此与自己有什么关系?自己乃是血肉之躯活生生的人,并非冥界中之物,那么自己应该是处于“光”中,又怎么可能生出于黑暗中向往光明的想法? 百思不得其解中他忽然苦笑着摇了摇头,心想错觉便是错觉,又哪来什么符合逻辑的解释,就算有,或许也是因为此时处于夜色之中,处于九荒镜形成的世界之内而导致,再加之对于出去的**越来越强烈才生出了此种莫名其妙的想法。想罢,他起身向着火堆中加了几根柴木,然后走进了石洞中。 次日,朝阳从草原上升起,在将天空与大地染了一遍色彩后又从草原上落下,期间无人来。 再一日,朝阳未升,天空于早晨时便慢慢被厚厚的云层覆盖,草原上光线渐暗,夜时有雨落下,期间无人来。 第三日,雨大,如倾盆之势,雨水连线坠下,途中一些因速度太快在空中被风撕裂了开来,变成极细的水粒,形成了雾,使得放眼看见的草原上变成了灰蒙蒙一片。没有被撕裂的雨滴形成雨帘呼啸泻于地,将地面的浅草尽数打塌,溅起了半人多高的水花。乍一看去,犹如滚烫的地面上蒸腾起的滚滚热气。 草原之上,远处的地平线之处,茫茫的水花之中有一点黑色浮现,而后,随着时间的过去,黑色变得越来越大,待到最后如一股黑色的浪潮涌来,待得能看清之时才知原是一片身着灰色铁甲的人影,因铁衣被雨水浸湿之故才呈现出了黑色。人群之前有几人,几人之中有一人,此人剑眉剑唇,背负巨剑,旁侧有一撑伞女子跟随——顾公子携两万五千人至。 峡谷中,树木的树叶皆被雨水打得深深垂下,地面上被踩倒的野草陷入了泥泞之中,于夜间留下的火堆被冲散,柴木化作的柴灰与泥水混为了一色。莫小九站在洞口刨出的一条引水浅沟前,抬起头将目光穿过树木和雨水投向了谷外,听着那在雨水中隐隐传来的声音道:“不知是谁到了。” 武小剑站在他左侧,与他一样看着树梢间,说道:“不管是谁来都是好事,只是不知带来的人是不是也是两万五千之数。” 副城主与白旗从洞外而来,因星辉布于体表之故,雨水落在他们身上被反弹向了四周,没有一滴浸湿衣衫。临近,副城主站于洞口处道:“有人已至,你们不去看看?” 莫小九当然要去看,而且很确定峡谷外一个不少的站着拥有印记的两万五千人,因为若不及此数,那么剩下之人便已无用,那么不管是聂伏尹关雪,或者顾公子都不会大费周章的将无用的人带来。只是洞外雨如珠帘将树梢打弯将地面打响,他不知该如何出去,他于晨曦再一次毒发,以至于身体见风便冷,见雨便凉。 思索无果后,他不由看了一眼副城主,说道:“阁下的毒可真是厉害,几次发作下来竟让我连这雨天的凉风都无法抵御。”话间,他转身入洞,将昨夜用以当作被褥的衣衫披在了肩上,然后拢了拢衣襟与武小剑和倪儿一同走进了雨中。 雨从头顶而下,如是有人在倾盆泼洒,瞬间便将他的全身浇透。他不由缩了缩脖子打了个冷颤,然后走下洞外的平整石头下得谷底,与一侧走来的白仙四人向着对面的缓坡行去。他侧头看了一眼如副城主一样将星辉布于体表的倪儿,愤愤的说道:“少爷我若不是因为那该死的毒才发作不久,也定不会被这该死的雨淋成这模样!” 爬完缓坡上得平地,几人抬头望去之后便在连成线的雨中看见了那一片黑压压的人影,以及人群之前顾公子和寒鸢的身影。莫小九微微停顿了一下便朝着人群所在的方向走去,双手于胸前交叉抓着披在身上的衣衫边缘,对白仙说道:“旁边有女子相伴的那人姓顾,六道灵轮修为。” 第一百七十二章 血染浅草(上) 临近站定,莫小九看着那在伞下、在雨帘中的身影,心中有些欣喜,但为了避免顾公子的误会,所以并没将目光过多停留在寒鸢的身上,他与顾公子才消除了恩怨不久,可不想重燃其怒火。请大家搜索()看最全!更新最快的小说于是拢了拢披在身上的衣衫,环视了一眼密密麻麻的人影道:“两万五千人?” 顾公子站在雨中,雨水打在他布满了星辉的衣衫上,溅出了雾蒙蒙的身体轮廓。他点了下头,说道:“两万五千人,一个不少。”说着,他向前缓行了两步,说道:“我很有些诧异。” 莫小九明白他诧异什么,笑了笑道:“我自己都很意外能将两万五千人带出来,且还是第一个抵达这里。” 顾公子看了看他身侧的白仙等人,然后将细线落在了峡谷的方向,逐渐行来的副城主,微皱了皱眉剑眉,说道:“他还没到?” 莫小九知道‘他’指的是谁,说道:“估计还需要些时日,毕竟他只有一个人,而九荒镜像幻境中的七道灵轮虽然不多,但也不少。” 顾公子心中很肯定男子最终会来,所以并不担心,便不再多说什么,待得与走近的副城主等人礼貌的认识了一番后便随着莫小九向着峡谷行去,不过才迈步就停下了身形,因为左方远处的大雨之中有人来,来人如蚁遍山,黑压压一片。不用猜,不是聂伏尹到了便是关雪至。 一行人止步站定,转身面向来人,顾公子修为在六道灵轮,目力远超莫小九,所以提前便看清了为首几人中的那一个人影。他脸色变得比天空中落下的亿万滴雨水还要冰冷,说道:“是关雪。” 莫小九嗯了一声,然后看了一眼他的脸色道:“有人来是好事,说明我们距离打开那扇门的时间在不断缩短,顾公子何必不悦。” 关雪带着两万五千多人奔近,在见得莫小九几人后不由眉头一蹙,但随即便舒展了开来,她翻身下马,持着木琴走进旁侧婢女撑起的纸伞中散去了遍布周身的星辉,声音带笑的说道:“我本以为是第一个抵达,却不想你们来得更早。”话落,侧头将目光及向了一个方向的远处,说道:“不过还是比聂城主稍早了一步。” 随着她的话音落下,远处水花飞溅的地平线上有黑影浮现,如一张巨大的黑布以极快的速度掩来,两万五千多匹独角马于地面踏破积水,传出滚滚之声。待得人潮涌近,聂伏尹跃下马背一一扫视众人,在见得关雪之后不仅如雷的冷哼出声,说道:“想不到你竟然没死,且还恢复了修为!” 此话一出便将关雪的身份道破,但关雪并没有太大的反应,似乎早已预料到了一切,她遮于面纱后的嘴角微扬,看向莫小九道:“想不到你还是将我的身份说了出去,难道你就不怕有性命之忧?” 莫小九撤步退入白仙四人之中,说道:“关雪前辈都欲置我于死地,我又为何不能将你的身份说出?”他看了一眼身旁的四人以及聂伏尹和顾公子,又道:“而且,该担忧的似乎是你,毕竟这里可至少有着两人欲将你斩于剑下,毕竟你已将两万五千人带至,已没有了不能杀的理由。” 三方人马排成方形站于三方,中间便是一干六道灵轮强者以及莫小九三人,关雪缓步走至聂伏尹与顾公子之间 ,目光分别从两人脸上划过,然后又看了一眼她带来的两万五千人,眼中依然带着笑的说道:“的确如此,顾公子和聂城主要是同时出手,我没有丝毫胜算,但是聂大城主你可别忘了是谁杀了你的儿子,又是谁将你的干女儿打成了重伤。” 说罢,不待两人开口,她继续道:“好吧,就算你们此时不计前嫌也无妨,你们大可联手击杀我,但我若是死了,那么你们也就不用再想打开那扇门的事,也不用再想着出去的事,因为,我带来的两万五千人之中有很大一部分都中了毒,没有解药,他们活不过今日。”她带来两万五千人的方法便是下毒,所以她有恃无恐。 她伸手于伞外,让雨水在指间流过,呵声笑道:“这么大的雨可有避雨之处?” 听关雪之言,顾公子和聂伏尹自然不可能在此时动手,所以便只得冷着脸向着峡谷的方向行去,而浩浩荡荡的七万五千人便只能留在雨中,毕竟不大的峡谷中已容不下这般庞大之数。途中,副城主走到莫小九身侧,眼中冷光浮现的道:“你说他们乃是追杀你的一方人,可此时看来却并非如此,你是否该向我解释一番?” 因全身被浸湿,又在雨中站得太久之故,莫小九越来越冷,他拢着衣衫加快了脚步,说道:“我们已经到了此处,副城主又何必问得这般详细?你已在我体内下了毒,便相当于白公子已有了保障,所以,你还有什么好担心的?”说罢,他不看副城主那张冷中带怒的脸,与倪儿和武小剑行下缓坡回到了石洞。 副城主等人亦回到了开凿出来的山洞,白旗靠着洞口看向莫小九所在的方向,摸着怀中的雷冬之兽道:“从出城到这里,整个途中除了白仙和那个乞丐外并没有碰见其他人,更没有见到他所说过的追杀他们的人,他曾经对我们所说的话似乎很多都是假话,你真的确定他能保证我的安全?” 副城主负手看着洞外,目光从对面缓坡上正在在让属下开凿山洞的聂伏尹等人身上划过,说道:“若不能保证你的性命,他也会死,所以你不必太过担心。” 白旗侧头看了他一眼,说道:毒丹之毒虽然剧烈,但我们并不知道他人是否能解,毕竟他背后可有着一个八道灵轮强者,或许也是因此他才愿意服下剧毒。”话间,他似想到了什么,脸色渐沉道:“到此时,他身边有着白仙等人,而白仙身旁的三人又是其他三城的城主之子,所以必然可以拉拢那随着姓聂姓顾以及姓关之人身边的一些六道灵轮强者,如此算来,他的实力在不断增强,而我们却似乎陷入了极其被动的局面。” 副城主自然想到了这一点,说道:“随着聂姓等人来的人不一定都是偏于三个城主之子,他们不见得能将那些人拉拢,我们若处理得当,并不一定就会处于被动。” 白旗松手送让雷冬之兽落于地上,他看向对面树间的人影道:“你是说先将那些与三位城主之子不和的人拉到我们一方?” 副城主点头,说道:“再将那姓聂和姓关的人拉拢,如此一来,我们至少可以与对方持平。”他微微停顿了一下,继续道:“我会向那即将到来的八道灵轮之人提出要求,若他不能保证你的安全,我们便不答应开启那扇门。” 白旗道:“可我们并不知道那扇门是如何开启,是拥有印记的人活着才能开启,还是用我们的尸体也能开启?如果那八道灵轮强者强硬出手怎么办?” 副城主摇头,说道:“仔细想想,其实我们的担心都是多余,因为他不知道阙谚如今是什么修为,不知能够凭一己之力将之杀掉,所以为了保险起见他还需要我们,所以他肯定会保证你的生命安全。”他跨出石洞向着聂伏尹的所在走去,说道:“现在我们要做的是先将聂与关两人拉到我们一方。” 就在他走向聂伏尹之时,草原上某一方人马的后方远处,雨中有一点红色浮现,或是因雨水打在其上破碎成水花的缘故,远远看去那一点红色犹如燃烧的火焰一般微微闪烁。 片刻之后,红色临近,却是一头血色的头发,头发下是一张冷峻的面孔,面孔之上有着一双三瞳诡眼,正是倪儿的父亲。 男子速度很快,走动间身体将雨水形成的雨帘纷纷撞破,如一阵平地卷起的风掠至了三方人马之前,然后在所有人还未来得及反应之际纵身跃下了峡谷的缓坡,衣角带起雨水划过树梢向着谷底的地面落去。 他并未隐藏身形,所以一出现便被所有六道灵轮之人感应到,所以,有不少人下意识反应的便向着落下的方向围了过去,可才奔至半途却又生生止住了脚步,原因无他,只因那异常明亮的八个耀眼光环,以及席卷周遭的骇人气势。 男子落地站定,扫视了一眼周遭后将目光移向了不远的山洞处,然后跨步走了过去,他乃是窥皇境强者,再加之与倪儿有着特殊的感应,所以第一时间便确定了莫小九两人位置。他踩着泥水缓行,所过之处无一六道灵轮之人不后退让路。 在所有六道灵轮之人感觉到男子来时莫小九自然也感觉到了那随着雨水泻下的磅礴气势,但他却没有其他人的惊慌骇然,眼中反而露出了喜色,因为他知道来的是谁,所以在快步走出山洞时刚好看见即将走至洞口的男子。 第一百七十三章 血染浅草(中) 男子在山洞外的平整石头上站定,待得确定莫小九身边的倪儿安然无恙后才负手转身看向那相互对视中逐渐聚至近前的人影道:“十万拥有印记的人可是一个不少?” 莫小九先是微微躬身行了一礼,然后才回答道:“我和倪儿所带来的人正是两万五千之数,而另外三方人应也是一个不少,毕竟若是少了一个,聂伏尹关雪以及顾公子也不必将剩下的人带来。 ” 男子点了下头,缓缓抬眼看向了大雨倾盆的天空,渐缩的瞳孔中泛起了闪电般的冷光,冷光中浮现出了一个名叫阙谚的人。似感觉到了那从体内渗透出来的浓烈仇恨与怒火,他腰间的鞘中的血色长剑开始颤动,颤动之剧烈,传出了刺耳的嗡鸣之声,颤抖之剧烈,使得落向长剑的雨水在还未落至剑鞘之时便被震碎得更细,犹如一片钢针向着四周飞溅。 少顷,男子收回目光看向下方众人中的聂伏尹,关雪和顾公子,或是因如今距离阙谚只有一步之遥的缘故,他唇间的声音变得前所未有的冰冷,对莫小九说道:“如今十万人已至,你去将三把钥匙收齐。” 据莫小九所知,所谓钥匙就是峡谷上十万人的血,可很明显,男子言语并非此意。莫小九有些愕然,心想这莫非还有其它什么钥匙? 正如他所想,男子从未与之提及过十万人血意外的钥匙。男子道:“那姓顾姓之人手上的玉佩和一个玉匣,关姓之人的长琴。” 闻其言,莫小九思维有些滞缓,怎么都没想到顾公子几人手中除了握住开启九荒镜像幻境的三把钥匙外,竟还拥有着大开最后折扇门的钥匙。更让莫小九想不到的是,身旁的男子竟能安心让三人带着钥匙四处乱晃,当真是不怕三人万一死了一两个,将钥匙遗失在了这不着遍及的幻境中? 但震惊归震惊,莫小九脚下却没有多做停留,但刚欲走出山洞却又皱起了眉头,倒不是因为其他,只是因为他才换了一身衣衫,这要是一出去岂不是要再次被淋的遍体透湿?可他却不敢招惹眼前这个心情明显不好的人,于是便只能郁闷的走出了山洞,顶着大雨穿过几棵树首先走到了顾公子的身边。 他拢了拢衣襟不让雨水从颈间流入,说道:“他说要你手上的一个玉匣和一枚玉佩。”话落,他看着明显因听见了男子所言而眼有深深诧异之色的顾公子,说道:“显然,他现在非常不高兴,你可千万别往刀尖上撞。” 男子的声音不大,但清晰的传入了近前所有人的耳中,顾公子自然也听见了,但他仍是剑微蹙,不过最终还是从怀中将身上唯一的一个小匣子拿了出来,然后于寒鸢的手中取来了那只玉佩,一并交到了莫小九的手上,说道:“钥匙我可以交给你,但你必须保证我活着。”此话是看着莫小九说出,但却是说给男子听。 闻言,莫小九眼角肌肉不禁跳了跳,心想这顾公子胆子可真不是一般的大,竟然敢在一个八道灵轮强者之人不高兴的时候提出条件。他接过匣子及玉佩,回头看了看山洞口的男子,却发现其如若未闻,并没有任何反应。 他将匣子及玉佩放入左手的臂弯中,然后走向了关雪,临近站定道:“想来前辈也听见了,你的那一把钥匙可不可以拿给晚辈?” 说出的言语似是在征求对方,但话音却不是那个味。说罢,他将身体微微前倾,压低声音继续道:“前辈可真是好狠的心,竟想置我们三人于死地。” 关雪眼中有冷意浮现,不过随即便隐去,她嘴角带笑的将手中木琴抬了起来,说道:“小哥说的哪里话,我那也是不得已而为之。” 她虽然以面纱遮住了眼睛一下的部位,但莫小九还是从其眼角处看见了明显的媚态,于是不由得一怔,但一怔之后他便不可见的打了个寒颤,心想先前这些六道灵轮的人哪一个不是一副强者冷傲的模样,此时居然也露出了这般神情,这让他有些觉得恶心。他却没想,若是换做他,恐怕会表现得更加不如。 他抱着木琴向着男子走去,途中低头看了看怀中之物,然后便是猛地停下了脚步,将目光落在了玉佩之上。刚才顾公子将之拿出时他并没怎么注意,此时一看,觉得这枚玉佩是何等的眼熟,岂不就是当初寒鸢身上的那一枚? 莫小九的脸上神色变得有些精彩。心想当时若知道这玉佩中有钥匙,那么就算打死小爷我,也要将之攥在手中! 他郁闷的走回男子身侧,将怀中之物递了上去。男子却没伸手接过,而是说道:“你先拿着。” 莫小九点头将匣子和玉佩收入了怀中,然后以衣衫遮挡住众人的目光将之放进了戒指内,然后把木琴交给了旁侧的倪儿。然后他便又是一怔,不解道:“眼下十万人和钥匙一样不缺,前辈怎么……” 男子道:“还需等一个人。” 闻言所有人皆是疑惑皱眉,尤其是站在聂伏尹旁侧的副城主,因为典籍上并没有记载开启那扇门除了十万拥有印记的人和钥匙外还需要其他东西。莫小九亦是不解,但却并没有多问,而是点了下头退入了山洞之中。 就在他刚进入洞口之际却见男子抬头看向了峡谷外有着七万五千人的方向说道:“来了。”说罢,他便身形一纵身跃上了半空,脚尖在树梢一个点动便掠出了峡谷,于雨中留下了一片被撞得飞溅的水花后落在峡外的草地上。 峡谷外,三方人马之间的空地上不知何时来了一个人,此人身体佝偻衣衫破烂,手中杵着一根以树枝做成的拐杖,正是莫小九前些时日在草原上见过的老人。老人站在黑压压的人群中,如是被包围了一般,但他脸上并没有一丝恐惧,只有众人皆看不明白的莫名神色。 男子缓步向着老人走去,待得临近后却并不说话,直到莫小九等人带着谷中的两万五千人上来后才开口说道:“你应该知道我是谁。” 雨水从老人没有多少头发的头顶汇聚成一缕缕流下,经过高高隆起的眉骨流入了深陷的眼中,继而经过满是深深皱纹的鼻侧流至了如树皮般不平整的唇上。他开口出声,声音沙哑如太久没有说过话,“我不知道你是谁,但现在却知道了。” 莫小九与白仙等人在看见老人后皆是一阵诧异,怎么也想不到男子要等的人就是眼前这个见过一面的人。诧异之后他便不解于老人的话,不解这一句前后矛盾的话什么意思。 男子并不疑惑,但他依然问道:“为何现在知道了?” 老人的目光从他脸上移开,看向了雨中如蚁遍山的人影,说道:“因为这十万人,所以我知道了你是谁。” 男子点头,说道:“那么你清楚我来此的目的,以及你接下来该做的事。” 老人亦点头,然后便陷入了沉默,眼中有着挣扎、怒火,仇恨等各种情绪交织。他道:“从这个世界形成之初我便出生,然后便在这个世界中备受折磨与煎熬,然后变成了这幅摸样。” 他低头看向脚前被踩入泥中野草,杵着拐杖一步一步走着,“我从这里出生,从这里逃离,怕的就是你有一天会带着拥有印记的十万人到来。” 拐杖杵于泥水中,他止步站定,身体有着明显的颤抖,本看不出神色的脸上浮现出了怒意,赫然回头咆哮如凭空炸响的怒雷,说道:“可根本就逃不了,每到了这个时间都会不受控制的回到这里,似乎那该死的九荒镜已经注定了我命运。”话音落下,他突然恢复了平静,让人感觉很是突兀。 他眼中的情绪慢慢被解脱之色代替,说道:“我知道外面的世界,也曾不断努力想去往外面的世界,但到得最后换来的皆是失望,一成不变的失望,所以如今我已不再挣扎,已接受了命运,所以,我会做接下来的事。” 他转过身,向着男子走回,声音中带着自嘲,“就算我不想做接下来的事也不可能,因为创造九荒镜的人在九荒镜形成的世界中设定了这一条出路,根本不允许被改变。” 众人听得莫名其妙,但男子却是非常明白,他道:“那么就请你做接下来的事情。” 老人沉默,沉默之中闭上了眼,待得再睁开时皱如树皮的唇间传出了一声悲凉的叹息,叹息之中他缓缓举起了拐杖,又缓缓放下了拐杖,拐杖落下,落于泥水之中、落于浅草之中。下一刻异变陡升,使得众人无不色变,只见并没有任何变化、也没有能量波动的拐杖之中似涌出了难以想象的诡异力量。 那看不见感觉不到的诡异力量极其磅礴,骤然使得半空连线坠下的雨水乱了方向,如在紊乱的风中毫无规则的四处飞洒,更使得地面与泥土混为一色的积水震荡,犹如在颤动的鼓皮上一般,跳起了密密麻麻的水珠。紧接着,放眼能及的草原上皆有断裂的浅草从水珠中飘起,飘离了地面一尺左右。 放眼望去,视线能及之处皆是绿茫茫之色,犹如一片绿色海洋淹没了地面,淹没了十万人的双脚以及十万匹独角马的四蹄。 雨依然从天空连线的泻下,在头顶之上被无形无感的诡异力量激荡得狂乱飞溅,溅于皮肤之上使人感觉针扎般的疼痛,但溅于膝下率茫茫的一片中却没能将一根野草射落在地。 诡异的力量并没有对人造成任何伤害,甚至没有掀起他们的衣角和头发,但深陷野草形成的海洋中十万士兵和十万独角马依然惊骇欲绝,纷纷抓紧缰绳向着远处逃窜,却恐惧于不知该往何处逃,因为整个草原上他们只能看见漫天的大雨、满眼漂浮的野草,看不见一处其他颜色的地方。 第一百七十四章 血染浅草(下) 众人惊恐奔逃,马蹄翻飞间撞乱雨水和没膝的断草。 男子负手站在远处并没有追,亦是没有出声喝止,甚至都没有抬头看一眼,目光始终停留在老人的身上以及老人手上再度缓缓举起的拐杖上,他之所以任由人马逃窜,是因为没有人能逃得了,是因为以脚下为中心的方圆上百里皆是一个阵,而以这些人低下的修为根本不可能在眼前这只拐杖落下时逃出这个范围。 老人手中以树枝做成的拐杖再度落下,却并没有落在地面的泥水中,而是落在了飘浮于膝处的断草上,落在了无数断草中的一颗断草上。拐杖轻击于野草,野草受力下沉,然后又贴着树枝的边缘上浮,回到了原本的位置。就在回到原本位置的一瞬间,野草碰触到了另一颗野草,而被碰触的野草微微偏离原位,又碰到了旁边的野草。 于是,野草间的碰触开始以极快的速度蔓延,眨眼间便于老人的身前拐杖前荡起了一圈如波浪般的浪纹。浪纹朝着周遭荡散,所过之处的野草开始狂乱,若是定眼看去,便可惊骇的看见那一片片草叶陡然绷直如剑,发出轻微颤鸣,然后又如箭一般狂乱飞起,仿似从看不见的弓弦上射出,向着逃散的人群疾射。 浪纹以老人的拐杖为中心荡开,如是一阵剧烈的狂风将野草尽数吹散,露出了其下被雨水搅成泥浆的地面。被吹散的密密麻麻野草如一把把无柄的薄剑斜飞而起,穿了空气,穿透了空气中的雨水以电光一般的速度追上了逃窜的人群。随即,尖锐的草尖如剑尖击在了一片人影的后背之上。 从四座城而来的士兵皆是身穿铁甲,但那一片片断裂的野草却如神兵利器,丝毫未受到阻碍,于是草尖穿透了甲胄,穿透了甲胄下的衣衫刺进了皮肤和肌肉,伴随着一声声惨叫从胸膛腹部透射而出,带起了一片鲜血飞溅。 鲜血洒在飘浮的断草层上,尸体撞乱断草层坠在地上,从莫小九的方向望去,那人群如是被骤雨急打的树叶纷纷掉落,想必足有一万之数。他脸色苍白如纸,瞳孔紧缩至针眼的看向老人,不明白这个形同垂死之人的人为何在没有开启灵轮的情况下会发出这般骇人的一击,更不明白那些锋利如剑的野草只取人命而不伤及马匹,以及为何未对距离最近的自己几人造成伤害。 他侧头看白仙等人,白仙等人无恙。侧头看一干六道灵轮强者,一干六道灵轮亦无恙。他转头看后方的白旗,发现白旗衣角猎猎作响头发被扯得笔直,似乎旁侧有气势如风在狂乱,而其身前雾蒙蒙一片,飞溅的雨水在临近其身体五尺之距便被一片狂暴的能量绞碎成雾。 副城主在白旗的身侧,拉步成马间双手向前探出,那由狂暴的星辉形成能量壁自然是他所为,但如此做并非是要抵挡雨水,而是抵挡那袭来的密密麻麻的断草。断草本是极度脆弱,但此时却是坚于一切,一片片如剑,生生的扎入了能量壁之中,且还在不断刺进,有着要将之穿透的迹象。 男子并不理会副城主与白旗,老人同样未回头看一眼,而是再度将拐杖缓缓举起缓缓落下,这次并未击在野草上,因为身前已没有了漂浮的野草,所以击在了地面上。拐杖落下,地面如水面荡起了浪纹,浪纹并非如先前一样只有一道,而是有着九道,九道浪纹扩散,所过之处上方漂浮的千万断草似千万薄剑疾飞,化作九波涌向逃往远处的人群。 第一波至,一万人惊恐惨叫跌落在地,于胸膛腹部飞溅的鲜血连成一片洒落在人群所在之处还漂浮于马腿膝间位置的无尽草海之上。 第二波至,又一万人在绝望的发出咒骂怨毒的声音中倒下,飞溅的鲜血将绿茫的草海染得更红了一分。 第三波至,第四万人身亡,一万具尸体坠在地面泥水中,与地面撞击的声音回荡在漫天纷飞的大雨里。 如此,九道浪纹荡散间,如千万薄剑的千万断草分为九次分别射杀了九万人,九万人摆满一地,鲜血沿着身体轮廓流至地面,流入与泥土混为一色的积水中,积水被染成尽红之色。而尸体上方,漂浮在距离地面一尺的无尽野草因飞溅的鲜血浸染亦看不见了原本的绿色,放眼望去,全是一片刺眼的殷红,犹如一片汪洋的血海。 十万人在片刻间死亡,化作再不能呼吸的尸体。这一幕落入还存活的一干人眼中,一干人纷纷骇然变色,倒不是因为十万人是何等庞大的数字,而是因为老人的强大,杖起杖落间便轻易斩杀了十万人的强大。老人却是如若未见,眼中脸上皆无任何神色,仿佛这些人的死并非他所造成。 他将右手平身向前,将手中拐杖横持于半空,然后轻轻向下按去,随着他的动作,遍布周遭的看不见感觉不到的诡异能量消失,天空的纷乱的雨水恢复了正常,继续连成线形成帘一般直泻而下,打落地面溅起了半人多高的水花。随着他的动作,远处染着血漂浮于膝间的草海飘落,静静的躺于了泥水之中。 雨水从高空坠落,速度很快,打在地面上打出水花,打出密密麻麻的水泡,但却丝毫不能冲刷掉野草上沾染的血色,只能打得十万匹未受到丝毫伤害的独角马更快的奔逃,更快的消失在了众人的视线之内。 亿万野草飘落于地,老人缓缓收回了拐杖放下了手,他转过身看白旗,看着白旗身前依然刺在能量比上的密密麻麻野草,再度伸出了手伸出了拐杖。 白旗大惊,欲将雷冬之手放出,可雷冬之兽不知为何早已昏迷的躺在了泥浆之中。副城主大惊,欲带着白旗奔逃,可根本逃不了,因为老人的强大,因为强大的老人能在他逃跑的一瞬间便将那亿万片草叶变作利剑穿透他们的身体,带走他们的生命。他脸色极度苍白,目眦欲裂的看向莫小九,声音沙哑如刀剑相摩,说道:“早知如此,在城中我就该杀了你们!” 在十万人死之前,在峡谷中之时他与聂伏尹简单的交谈中便知道了莫小九所说的一切几乎都是谎话,更知道了其口中的八道灵轮强者就是阙谚的死敌。他声音寒冷如冰的说道:“你体内之毒唯我一人能解,白旗若是死,你也绝对会死!放我们一条生路,我给你解药!” 莫小九从对于老人的震惊中回过神,然后陷入了沉默,沉默之后他将额前因雨水而垂至脸颊的长发抚到了脑后,说道:“在城中时我的谎话中有很多前后矛盾之处,而且皆被你发现,但你却从不深究,便说明你的内心中非常渴望着打开那扇门,去往外面的世界,所以最终才会答应将两万五千人带出,将白公子带出,既然如此,此时何必故作挣扎?” 他微微一顿,看了一眼白仙道:“白姑娘曾是你白家的人,很清楚那颗毒丹并无解药,所以我会死,而既然我会死,那么又凭什么要保护白旗不死?” 副城主眼中有着怒火燃烧,将那对于白仙的喜爱全部燃烧殆尽,“你们虽然异母,但始终是同父,你竟真欲置他于死地!” 白仙站在莫小九的后侧方,她脸上神色因为副城主的话而变得更加冰冷,说道:“若我还是白家的人,便不会说出毒丹没有解药一事,可我现在已不是。” 白旗很恐惧,恐惧得身体不能自已的发颤,他看着身前能量比上的上万片野草,冷汗与雨水混在一起从脸上流了下来,他看向莫小九身侧的男子,声音颤抖的道:“你要如何才能放了我们?” 男子并未开口,而旁侧老人却是停下了将拐杖伸出的动作,如树皮的唇间似有叹息传出,说道:“若九荒镜形成了一方世界,那么世界之中便会出现十万枚印记,印记加上三把钥匙是打开那扇门的方法,也相当于是破除这个世界的方法。”他声音中携带着无奈,说道:“你的命是准定的,与我一样,早已注定,所以何必挣扎反抗,如我一般反抗一生也不会有丝毫作用。” 说罢,他不再言语,持着拐杖的手继续伸出。随着他的动作,那刺在副城主以浑厚星辉凝聚成的能量壁上的野草开始颤抖,颤抖得发出了剑一般的嗡鸣,嗡鸣之中一片片野草开始挣脱束缚穿透了壁障,接二连三的射向白旗。 能量壁依然抵挡不了上万片的野草,所以副城主颈间青筋暴起如野兽一般咆哮,脚步一跨便欲挡在白旗的身前,但才刚有所动作却见有一抹血光如电一般从射向白旗的野草间斜掠而来。他大骇间伸手欲挡,可那一抹血色的速度太快,只是一眨眼便从他击下的掌下飞过,然后刺穿了因布满星辉而坚硬如甲胄的衣衫,从后背透了出来,带起了一蓬血雾。 第一百七十五章 老人身上的门 副城主背后喷溅出的血雾被雨水冲散,他身体一僵,眼中带着怨毒,口中带着诅咒的倒在了地面的积水之中。请大家搜索()看最全!更新最快的小说而男子伸出的手微微一动,飞出的血色长剑便因剑柄上星辉的牵引回到了五指间。他看向白旗胸膛上被上万片野草穿透而绽放出的血花,说道:“十万人已死,你可以让那扇门出现。” 此话自然不是说给白旗听,而是对老人说。老人未答,收回拐杖后缓缓合上了深陷于眉骨下的双眼。双眼闭上之际,白旗身上的鲜血开始向着他的脚下流淌,草原上不管是泥水中的鲜血还是野草上的鲜血都开始向着他的脚下流淌,就仿佛是他脚下有着一个无底洞,正涌出无尽的吸力在吸扯着十万人的血液。 草原上的所有鲜血都在向着老人的方向涌动,所过之后的地方无论是于积水中还是于泥土上都没留下一丝红色的痕迹,就仿佛是一张红色布匹正在被人拉动。 而天空中持续着倾盆之势的大雨也没能将血冲淡,倒像是每一滴落入其中的雨水都被同化,反而让血变得更加殷红刺眼, 十万人的血是何其多,连成一片就像是一张巨大的被风吹皱的红布贴着地面滚滚而来,如欲要将莫小九等人淹没。 片刻之后血水临近,从一干人的脚侧分流,然后又在脚的另一侧汇聚不断涌向老人,不只是莫小九,几乎除去男子以外的所有人都以为血水会将老人淹没,然而,鲜血却在老人双脚的边缘消失,仿佛渗入了拥有者很多孔洞的地面,又仿佛是涌进了一个看不见的无底洞。 鲜血持续涌来,但不过十来个呼吸间便全部消失在了老人的脚下。见此一幕,莫小九不由震惊得无以复加,心想那可是十万人的血,汇聚在一起足以形成一个湖,却竟然一滴不剩的消失在了一双脚之下,若不是此情此景不合时宜,他必定会挖开那双脚下的地面,看看其下是不是隐藏着一个大洞。 在最后一滴血消失于脚下时老人睁开了双眼,睁开双眼的同时他抬起右脚向前踏出了一步,而踏出一步之后,落脚处的地面上忽然蔓延出了一片密集的血线,血线向着周遭弯曲延伸,穿过草间穿过积水,以极快的速度形成了一个几大的图案,图案虽大但很简单,一眼便能看得清清楚楚——那是一个菱形,与白旗腕上的印记一模一样的形状。 图案成形,老人抬起左脚踏在了右脚的旁侧,脚步落下,依然有血线蔓延而出,但血线的数量却比刚才不知密集了多少,也并非再度形成了一个菱形,而是形成了一个“镜”字!一个白旗手腕上印记中的“镜”字。 至此,莫小九终于明白了为何只有拥有印记的人才能辅助于钥匙打开那扇门,想必也只有用他们的血才能形成眼前所见的这幅图案。他将倪儿拉至身后继续看向老人,却见“镜”字的最后一笔勾勒完成后老人身上的衣衫忽然无声的化作碎片爆裂了开来,露出了其下的身体。 视线所及,他终于相信了前些时日那个触碰过老人身体之人的话,老人衣衫下的身体的确无血肉,尽是深深白骨,就犹如一具常年埋在棺材中腐烂殆尽的尸体,唯一与其他尸体不同的是,眼前的人并没有死,且颈子以上的部位和握杖的手还有着皱得如树皮的皮肤。自然还有一点不同的是他虽然无肺无心脏的胸腔却有着一个旋转着的白色漩涡。 老人穿着衣衫时莫小九还不觉得有什么异样,但此时看去却感觉分外别扭,就好似给一具骸骨带上了人皮做的手套和人皮做的头套。他侧头看众人,发现每一个人脸上都有着类似的神色,尤其是那个触碰过老人身体的人,更是连连后退了几步震惊骇然不已。 似感觉到了众人的目光,老人侧过头,说道:“这便是我,这个世界唯一一个这幅模样还能活着的人。”说罢,他看向男子,说道:“你要进入那扇门无非是要杀阙谚夺九荒镜,我希望你得到九荒镜后别在开启这个世界,别再让第二个人带着我这样的身体永无止尽的活下去。” 话音落下他丢掉了拐杖,然后便陷入了沉默,似在静静的等着。男子既未答应也未拒绝,似乎也在静静的等待着什么。 老人是在等待着他胸膛中的玄海飘落。 男子是在等着玄海飘落后那扇门的出现。 白色漩涡从老人的胸膛内飘出,如熟透的果实一般坠落在了地上,坠落在了脚下“镜”字的中心,摔成了一片茫茫的白色,白色如雾如水,沿着“镜”字的笔划蔓延,与血色交织成了红白相间。 这一幕让莫小九很是不解,在机关城时,他亲身经历了一个五道灵轮修为之人的自爆,所以知道玄海中蕴藏着何等磅礴的力量,破碎时会造成何等巨大的破坏,而眼前老人远比那人强大,不用想也知道其玄海破碎后会是怎样一番骇人的景象。然后,事实并非如此,老人的玄海坠落于地后并没造成难以抵挡的冲击,只是溅起了些许泥水便碎成了一地白色。 就在他思索之际,整个“镜”的比划几乎都染上了白色,变成了红白相间的模样。随即当得最后一笔被染透,整个“镜”字迸射出了耀眼的光芒,光芒之中雨水被蒸发,野草化作齑粉飘散,老人头部与手上的皮肤消失不见,完完全全的成为了一句骸骨,而奇异的是,那光并未对下意识欲转身而逃的众人造成伤害,就仿佛是平常的光一般从他们扬起的衣角和袖间穿透了过去,连一根毛发都不曾伤及到。 莫小九疑惑皱眉,然后回头看了看男子,却发现男子依然负着手站在原地,似早已经知道了地面迸射而出的光不会有任何危险。见此,他牵着倪儿壮着胆子走回了其旁侧,可刚要开口询问,却见不远处老人的身体再度发生了变化。 老人不知何时已经死去,或许是在玄海离体之后,也或许是在“镜”字光芒迸射之时。但死去的他并没有倒地,自然也没有站着,而是全身的骨头都分离了开来,正于半空的光芒中发生着极快的移动,移动似按照着某种规律在排列组合,片刻之间便形成了一块碑的模样。 说是碑其实不尽然,因为重新组合在一起的骨头并不紧凑,其上有着许多缝隙,一眼便能望见其后的景象,倒有些像是某人将两百多快骨头胡乱的拼在了一起,一根一根叠了起来。 不过,就在最后一块骨头落定之时,“镜”字上的光却忽然消失,然后每一笔每一划中红白相间的血水开始倒流,开始沿着与地面接触的第一根骨头向上涌起,只不过少顷便将两百多快骨头全部覆盖,自然,也填满了骨头间的缝隙。这般持续良久,待得血水退去,重新流回笔划中时,一块真正的碑赫然出现在了所有人的视线之中。 碑为红白之色,再看不见一根骨头,想必已是被尽数融化。碑上再看不见一丝缝隙,想必是被融化后的骨头填满。碑有一人来高,其上没有雕刻谁人的名字,却有着三个嵌槽,嵌槽大小深浅不一,于中部的嵌槽最小,约拳头般左右,于顶部的稍大且深上许多,于右侧的沿着碑沿而下,且大且深且高。 在见得骨碑出现时莫小九一怔,在见得石碑上的三个嵌槽时又是一怔,因为这三个嵌槽无论是形状大小都与他戒指中的玉佩和匣子以及倪儿手上的木琴一模一样。他本以为钥匙是在三物之中,却未曾想三件物品本就是钥匙,当然,所有人都没想到。 骨碑出现后男子的眼中便有许多神色交织,有仇恨、有愤怒,还有一丝迟疑于一丝不忍,但最终都化作了一道冷光,他缓步向前走去,说道:“将钥匙嵌上去。” 莫小九牵着倪儿跟随上前,途中伸手入怀从戒指中拿出了匣子和玉佩,然后又将倪儿手上的木琴拿了过来。他看了看骨碑上的三个嵌槽,皱了皱眉道:“先放哪一个?” 男子在骨碑前站定,说道:“玉佩,匣子,琴。” 莫小九点头,走至其身前逐一将三物放进了嵌槽之中,而当木琴被咔的一声嵌入时,骨碑的后方发生了明显可见的变化。只见那从天空密密麻麻泻下的雨水如突然失去了重量,骤然停在了半空中,继而,一颗颗雨水开始以可见的速度相互靠拢融合,几个呼吸之间便在众人的视线中形成了一张巨大的水幕。 水幕之长,从众人所在之处向着两侧望去根本见不到尽头,水幕之高,不知延伸至了天空的何处,恐怕已入雨水形成的地方,那厚厚的云层之中,水幕之厚,不知厚到了何种程度,明明清澈至极,却没有一人的视线能够将之穿透,看见其后的一丝景象。 第一百七十六章 往事成仇(一) 骨碑之后本是峡谷的方向,但有了此般变化,莫小九敢肯定那水幕之后必然已不是峡谷。请大家搜索()看最全!更新最快的小说 水幕乃是由雨水形成,自然阻挡不住人的身体,但当得众人跟着男子穿过厚厚的水幕再回头看时,却发现身后的水幕已不是水幕,而不知何时变作了一堵墙,一堵不知多长不知多高的灰墙,灰墙很是斑驳,有些地方似因常年风雨侵蚀而变成砂砾掉落,且墙根处还长满了青苔,但饶是如此,此墙亦是固若金汤,因有一个六道灵轮之人欲出手击之,可无论如何都不能伤及其分毫,反倒被震得连连后退。 墙在山脉之上,众人之前是陡峭的山壁,山壁之上无树,可以很清楚的看见谷底的景象。谷底花开似火,如两条壮阔的红色河流从两边而来,于两座青山之间汇聚着向前流去,流入尽头处那一池湖水。湖水上有风,将水面吹皱,将吹起的浪纹缓缓拂向四根隐约可见的石柱。 四根石柱支撑着一座楼亭,楼亭之上有着一个原本在饮酒,此时却放下了酒杯向着灰墙处看来的青衣人。因距离太远,莫小九看不清青衣人的长相如何,但却能明显看见其拥有着一头与火红的花近似的长发,所以他猜想,亭中之人应该便是倪儿的另一个叔叔,男子的另一个兄弟。 雨依然在下,却由草原上的倾盆之势变作了零星飘落。众人随着男子离开灰墙沿着满是石头的陡峭山坡而下,来到了谷底的花海之中,踏上了花海中那一条石板铺就的小道。 小道上被掉落的花瓣铺满,有一人从远处踩着花瓣而来,来人为女子,女子撑着纸伞,一头黑发在伞下微扬。女子腰间束着腰带,腰带旁悬着长剑,行来的途中,她垂手抽出了长剑,于背后开启了灵轮,乃是七个耀眼的同心光环。 双方在小道上相向而行,不过片刻之后便相遇。女子止步站定,目光从纸伞边缘掠出,落在了男子的脸上,但却并没立即开口,而是许久之后才蹙眉说道:“大哥,你不该来。” 闻言,莫小九不由看了看男子的背影,心想不是说只有一个兄弟在这里么?怎么又多出来了个妹妹? 男子负手看她,然后将目光从伞侧掠过,落在了远处湖面楼亭中的人影身上,说道:“三瞳一族的罪人在此,我当然该来。” 女子沉默,松开手让纸伞掉入了小道旁的花中,然后将双手握上了剑柄,说道:“当时,三瞳一族已回天无力,他也是逼不得已才做了选择。” 男子唇间有冷笑传出,说道:“三瞳族之所以回天无力,是因为他背叛了族人,帮助阙谚得到了九荒镜。” 女子摇头,说道:“大哥你很清楚,即便他不背叛族人,不帮助阙谚获得九荒镜,三瞳一族也支撑不了多久,凌天卫不可能让我们活着。” 男子一步跨前,脚步落下时,地面裂纹浮现花瓣破碎纷飞,以示他此时心中是何等愤怒,他道:“即便三瞳一族最终会灭亡于凌天卫的手中他也不该行背叛之举,所以,他今日必须付出代价。” 女子皱眉,说道:“他与大哥毕竟是兄弟,体内流着相同的血,大哥难道就不能放他一条生路?” 男子再度看向亭中之人,说道:“若他能让三瞳一族的族人复活,那么我便给他一条生路。” 见他眼中神色,女子便知道如何劝说都已无用,于是便不再言语,于是将一脚后撤,双手持剑于身前,说道:“既然大哥执意不肯罢手,那么弟妹也只能得罪了,还请大哥见谅。” 男子收回目光看她,背后火红的长发飞扬间八道灵轮相继凝聚了出来,说道:“你挡不住我。” 见他背后灵轮,感他身上气势,女子眼中瞳孔渐缩,但她并没有变色,也没有后退,而是将手中长剑举过了头顶,说道:“不,我能挡住你!” 话落,她不去看男子脸上泛起的一抹疑惑,将握剑的十指一紧,便有一团拳头大小的光从胸口浮现,然后一分为二经过双臂沿着剑身逆空而上,从飘落的雨间呼啸冲上了天际。 光束攀上天空,在极高处炸开,形成一圈涟漪将云层驱散,随即,涟漪之中的天空如被风吹皱的湖水开始紊乱,然后,有一个身影便浮现了出来,身影便是女子,只不过大了许多,足有十几丈之高。 见此一幕,男子眉头渐皱,说道:“原来你已经成为了九荒谷的谷女!”话间,他似发现了什么,摇了摇头道:“你并没有成为真正的谷女。” 女子掉转剑锋前指,天空的谷女便持着巨大的剑俯冲而下。她道:“弟妹确实没能成为真正的谷女,但已然能够挡住你!” 男子仰头看天,脚步尖于地面一点,身形便是逆空而起,他垂手拔出血色长剑直指谷女,说道:“你挡不住我。” 要成为九荒谷的谷女不是容易的事,到如今女子也不过是才凝聚出了谷女的虚体,并不能让之虚而化实,所以她自然挡不住男子,但她的目的却并非是想靠着谷女就将男子拦下,她的目的乃是莫小九身边的倪儿。在很久之前,她便嫁入了三瞳一族,自然知道倪儿的身份,所以她欲要挟倪儿作为威胁。 然而,就在长剑击向攻来的一干六道灵轮强者之际,就在她伸手抓向莫小九身旁的倪儿之时,天空中忽有一剑血色直泻而下,轰然斩在了她与众人之间。这一剑将地面斩出了一条极深的沟壑,将花海斩乱,扬起了无尽的破碎花瓣。这一剑虽然没有直接斩在她身上,但狂暴的能量依然将她击伤,将她的身体如断线的风筝一般抛起,远远的砸向了一池湖水的方向。 莫小九等人自然也受到了狂暴能量的波及,与一干六道灵轮之人同时被向后掀飞,但好在男子这一剑角度极到好处,并未对他和倪儿造成什么伤害。 莫小九从地面上翻身而起,确定了倪儿无事后抬头看向了女子的所在,在见其几度未能爬起后又仰头看向了半空。 半空中,男子在向着地面挥出一剑后便再度将长剑举过头顶,继续迎向了俯冲而下的巨大谷女。 双方速度快逾闪电,瞬间便相接,谷女如山一般撞向男子,其身体虽然并非实质,但仍带起了山岳崩坍般的气势,其手中巨剑虽然并非实体,但仍带起了犹如电闪雷鸣般的呼啸。然而,她的气势再如何浩大也未能伤及到男子,甚至没有对后者造成一丝影响。 男子持剑逆空,身形如一道没有炸开的烟花冲上天际,手中举过头顶的血色长剑哧然一声刺进了如水柱般泻落而来的巨剑,下一刻,血色长剑毫无阻碍的,几乎没有丝毫停顿的冲入了巨剑之中,携带着持剑之人的身体朝着巨大的女子身影袭去,所过之处巨剑纷纷碎裂成无尽的光点飘散。 巨剑在眨眼间消失,男子继续持剑而上,从那只因失去了兵器而张开五指轰然向下拍落的巨大手掌穿进,一路绞碎了掌后的手臂,如一道流星从谷女的身体中穿透,在垂落的雨水间扬起了一片光点。 一剑之下,巨大的谷女顿时消亡。男子以比去时还快的速度返回,却轻若无物的落在了地面之上,没有踩碎一块小道上的石板,不过在身形止住后猛然下坠的衣衫却是甩落了一片劲风和雨水,劲风将周遭花瓣卷得漫天纷飞,雨水则如刚针,将地面射出了密密麻麻的孔洞。 他收剑入鞘,身影于飘落的破碎花瓣中向着湖边走去。湖边的女子已经站起,但却并非靠着自己的力量站起,因为那一剑血色是贴着她的身体斩下,虽然没有直接斩中,但磅礴而狂暴的力量已将她击成了重伤,她是靠着身后之人的搀扶才能勉强的支撑着不倒下。 其身后之人自然便是之前的亭中之人,亭中之人早已从湖的中心来到了岸上,但他却没有如女子一般向倪儿出手,而是静静的看着谷女在一剑之下消亡,静静的等着男子从高空中返回。 他扶着女子小心的靠在湖边小道尽头旁的石头上,然后站直身体看着不远处虽然缓慢但却很坚定走来的男子,视线落在了其腰间的血色长剑之上,眼中瞳孔不知为何开始缩紧,不过随即便恢复了正常,说道:“看来大哥今日是已铁了心要杀了你的亲兄弟。” 男子脚步不停,每一步落下眼中的冷光便会更寒冷一分,他看着眼前这个与自己长得极为相似的人,唇间传出的声音如是来自冰天雪地中的风,说道:“从族人被背叛之时起、从阙谚因你而得到九荒镜时起,便已经注定了你倪昇的下场。” 倪昇踩着花瓣缓步走向男子,说道:“如你弟妹所说,三瞳一族迟早会亡于凌天卫的手中,我的背叛只不过是提前了结局的到来,再则,若非我的背叛,你我根本活不到今日,根本没有机会再将种族延续下去。” 第一百七十七章 往事成仇(二) 男子在他身前一丈之距止步站定,说道:“既然如此,便将阙谚叫出来将九荒镜交给我,我会让种族在真正的世界中延续下去。 ” 倪昇摇头,说道:“大哥这是在为难我,我虽然也希望你得到九荒镜,但阙谚并不为我控制,相反,我不得不按照他的思维行事。” 男子直视着他,然后转身朝着莫小九的方向返回,说道:“你我毕竟是亲兄弟,我不想让手上沾满你的血,你若是能在这些六道灵轮之人手中不死,我便放你一条生路。” 倪昇将目光落在莫小九身后的一干人身上,细细数了一番,不由苦笑一声道:“十个六道灵之人便能与我抗衡,这里却有三十左右之数,看来大哥早已是为我准备了这条绝路。” 男子负手在莫小九的侧方站定,说道:“即便是绝路也是你自己选择的,怨不得别人。” 倪昇低头轻摇,而后待得再抬头时,脸上神色已然一变,眼中泛起明显可见的冷光道:“可是倪天,你低估了九荒镜的力量,低估了九荒谷的力量,这三十之数的六道灵轮之人根本奈何不了我。” 话落,他猛然跨前一步,落地时脚下星辉化作涟漪荡散入了小道两旁的花海之中,下一刻,无尽的花瓣如是被狂风卷动般赫然飘上了半空,顿时遮挡了零星的细雨,遮蔽了所有的光线。 倪昇在乱卷的花瓣中踱步,缓缓抬起的手向着右侧一伸,右方某处还残留着花瓣的枝桠下的泥土便如水般翻涌,一个巨大的青色铁盒便从中升了起来。铁盒足有一人高两人宽,其上布满了复杂的图案,图案的中心处有着一张狰狞的脸,脸上怒睁的双眼中闪动着两团与花相同颜色的光。 铁盒如被一双无形的大手抓住般飘至近前,砰然砸在了小道上,他走到铁盒旁侧,将身伸于其上,缓缓抚摸着流畅的纹路,说道:“你为自己准备了棺材,我也为自己准备了棺材,你准备棺材是为了复活,我准备棺材却是准备长眠。”他唇间有笑出声,继续道:“可我没有勇气自投黄泉,所以到现在还没死,所以这具棺材已不再是棺材,而是成为了这座阵法的阵眼。” 倪天将目光从头顶上如在水中漂浮般漂于半空的狂乱花瓣上收回,落在了铁盒之上,微皱的眉头舒展道:“既然是阵眼,你就不该把它拿出来。” 倪昇却道:“我既然敢将之拿出来便不担心被你破除,因为这一阵名叫‘困地’,阵眼才是此阵最强的地方。”他右手在铁盒上狰狞的脸上停住,分开食指和中指插入了铁脸的双眼中,将双眼中的两团光推入了深处,说道:“所以你没能力将之破除,而我却能用此阵先困住你,然后一个个杀掉这些六道灵轮之人。” 铁脸眼中的两团光被退推入深处,铁盒的周身各处便在细密的机簧声中分了开来,从**出了十来条手指般粗的铁链,铁链以堪比电光的速度掠向倪天,途中,于尖端处如枪头的尖锐部分分为三叶分了开来,露出了其中一颗颗拇指般大小的铁珠。铁珠上闪烁着幽光,幽光之下有着不计其数的小孔,不用猜里面肯定隐藏着某种恐怖的攻击。 铁链如蛇,相互缠绕,形如龙形沿着小道向着倪天席卷,只不过片刻便临近。见状,倪天身上气势轰然爆发,形成龙卷般的飓风生生将十根铁链挡在了身前一丈之距,紧接着他垂手拔剑欲持剑直劈,而正在此时眼角的余光却见得铁盒旁之人抬手将一个铁珠拿了出来,随即曲指轻弹,将之弹入了后方的湖水之中。 倪昇收回手,看向倪天道:“此物名为荆花暴雨,乃是阙谚以八道灵轮的修为再加之九荒镜的力量制成,只需几颗便可将你身后的一干人击成重伤,包括你的女儿,我亲爱的侄女,所以你最好不要让它爆炸开来。”随着他的话音落下,那颗铁珠划出一条弧线,传出一声轻响落入了水面。 铁珠从被风吹皱的湖面坠落,如极重的石头般沉入深处,然后在触及湖底的一刹那泛起了刺眼的幽光,幽光中铁珠的表面如被磅礴力量撑得破裂了开来,从其中涌出了一片密密麻麻的红色光点,光点之多,瞬间便布满了小半个湖底,光点之细犹如一粒粒沙,但细如沙的光点却是一朵朵花,花开五瓣,每一瓣上都有着两根比发丝还细的钢针,而花朵中心处的花蕊之上则又有着五颗铁珠。 无数的花朵在水中向着四处飞掠,于途中开始爆裂,爆裂产生的巨大力量使得花瓣上的细密钢针以更快的速度激射,速度之快,每一枚钢针都与湖水摩擦出了一连串细小的气泡,形成了难以计数的白痕,于此同时钢针之上泛起了一片接一片的亮光,从外看去,就犹如湖底有着极强的光源,而光源散发出的光则被开始剧烈翻涌的湖水绕得紊乱不堪。 不计其数的钢针布满了小半个湖,射入湖底,湖底便陡然荡起了昏沉的泥沙,射入湖岸,湖岸便在轰隆之声中坍塌,射入湖面,湖面的楼亭便在密集的声响中破碎,化作碎屑尘埃纷飞,但还未来得及落定便又被如雨水般逆空而上的细针冲击成更小的灰尘,尽速飘散于半空之中。 铁珠是由八道灵轮强者利用九荒镜的神奇制成,力量之大,之恐怖自然不是一池湖水便能将之抵挡,所以,在整个湖被生生扩宽了数丈之距后,那由无数钢针形成的一片光便带着一片片潮水倒泻向了天空,在与空气摩擦出极为尖锐刺耳的呼啸后攀上了极高之处。 倪昇一步横移,以铁盒抵挡住飞射而来的钢针,听着身后响起的叮叮之声说道:“若是你不出手,我保证在杀了六道灵轮之后不伤害你的女儿,且保证将她完好无损的送回外面的世界。” 倪天眼前的十根铁链已经随着他身上螺旋卷起的气势密不透风的缠绕在了他身体周围三尺之距。他举剑而起,欲将铁链斩断,却见每一根铁链之上都布满了密密麻麻的铁珠。他眉头一皱即展,说道:“我将她埋葬的用意便是为了在如今将我复活,你觉得你的威胁可能起到作用?” 倪昇不知道倪儿被活埋一事,闻言不由皱了皱眉,但并没有多问,只道:“你若是不关心她的死活,又何需与我说这些,直接将剑斩下便是,所以肯定能够钳制于你。” 话音落下,有轻微爆炸声传来,倪昇转身回头,目光从漫天花海的边缘看向半空,看着那乍现的幽光之中如急雨泻落的钢针,说道:“这一个铁珠中有九千朵五瓣荆花,每一朵荆花上有着两根钢针,而花蕊上又有着五颗小铁珠,小铁珠中又有着九百朵荆花,九千根钢针,如此算下去,一枚荆花暴雨中的钢针足有九万九千枚钢针。”他看向倪天,说道:“而我有着几万颗这样的铁珠,所以,你可不要妄动。” 铁珠在半空爆炸,犹如散开了一朵朵烟花,烟花的组成自然是无数的钢针,钢针泻来,泻于众人头顶的花海之上。 莫小九急忙拉着倪儿躲到倪天的身后,他本以为恐怖的钢针必然会穿透一片片花瓣袭近身前,但却在等了片刻后并没有听见任何声响,探头一看,才发现那密集如雨的钢针竟然如石沉大海般在花海中隐没不见,只有少许贴着花海边缘射下,射入了地面之中,又或是射在了倪昇身后的铁盒之上。 从铁盒中延伸而出的铁链似有无限长,将倪天的周围的空间缠了一层又一层,倪昇抬起左手向天,五指一张间便有一片花瓣从掌心飘起,向着头顶上方的花海之中飘去,他道:“荆花暴雨极强,但却强不过这一个阵法,当这片花瓣飘入其中,你们便无一人能走出去,当然,我的侄女除外。” 那一片比其他花更红的花瓣离开掌心,如在水中般以很慢的速度向着上方漂浮。见此,一六道灵轮之人一声爆喝出口,身形一动,抽出兵器便朝着花瓣击去。但还不待到接近,倪昇的右手便是在铁盒上一按,于是,铁盒中便又有着一根铁链袭出,以眨眼的速度掠过了不远的距离,当的一声将他手中的剑击成了两段,随即沿着持剑的手臂而过,穿透了因遍布星辉而变得犹如甲胄般坚硬的衣衫,带起了一捧飞洒的血雾。 这一击从那六道灵轮之人的右肩刺入,肩后透出,除了带起一片鲜血外,还将他的身体猛然撞向后方,砸在了莫小九等人的身侧。他捂着伤口翻身爬起,在震惊于铁链以及铁盒之强悍的同时向周围人喝道:“他最多能挡住十个人,我们却有三十个,合力总能胜过他,总能胜过他手中的铁盒子!” 第一百七十八章 往事成仇(三) 众人闻言欲动,纷纷垂手握住了腰间的兵器,却听倪昇道:“三十来数的六道灵轮之人自然能胜过我。 ”话间,他抬头看着那一片已经隐没于花海中的花瓣,“但我已经说得很清楚,当那花瓣飞入其中,当困天阵完全形成,你们便没有一个能够离开,更何况我手中还有着这个铁盒,你们又怎么离开?” 闻言,众人迟疑,相顾对视后纷纷看向了自己城池的副城主。而之前的受伤之人则是一把抓向了莫小九身旁的倪儿,他看出了倪天的迟疑,所以欲挟持倪儿逼迫其出手。可正此时,有四把剑如电一般从侧方袭了过来,于短短的距离间带起了尖锐的呼啸后瞬间刺入了他的咽喉,却是白仙等四人。 四人收回剑,甩掉其上的血水的同时分别看向众人道:“若还当我们是你们的少城主,那么便站过来,我们虽不能承诺将你们带出去,但绝对会尽可能的给你们希望。”四人自然看出了倪天因倪儿而迟疑,所以才要尽力保住身边的小丫头,因为只有这样才能让倪天感恩,才能让其将自己带出九荒镜形成的世界。 但,就在四人话才出口之际,倪昇却是弯腰打开了巨大铁盒的侧面,从其中取出了一个两尺左右的匣子,然后抬手将匣子扔了过来。说道:“倪天若承诺带你们出去,那么我也可以承诺带你们出去,并且,我可以给你们更多好处,那匣子之中乃是各种宝物,欲走到我这一方的可各取其一。” 匣子坠地弹开,里面之物洒落一地,其中之一抛得较远,一路沿着小道滚过了莫小九的脚侧、滚至了武小剑的身前。武小剑低头看去,皱了皱眉后将之捡了起来,却见手中之物拳头般大小,为塔形,其上布满了一圈圈的台阶,细细一数足有三十二之多。 倪昇将视线落在他手上,待得看清其手中之物是何物后,眼中之色不禁下意识的发生了些许变化,不过随即便隐没不见,他道:“此物为三十二步夺剑台,其中藏有三十二步问剑诀,你虽然修为低下,但若是愿站到我这一方,那么它便是你的。” 武小剑眉头再皱,而待得舒展后他便伸手入怀,将夺剑台收了起来,然后一言不发的退后一步,以示立场。见此,莫小九诧愕不已,不由压低声音道:“你拿了人家东西又不过去,是不是有些太流氓了?再则,你这般干脆放进了怀里,难道就不怕它像那铁珠一样爆炸了开来,炸得你千疮百孔?” 武小剑侧头看他,说道:“如果最终不能出去,那么早死晚死有什么区别?但要是最终能出去,那么拿了此物也算有些收获。”话间,他微微停顿了一下,看了一眼倪昇道:“再则,你看他刚才的反应,明显是很意外这东西为何会出现在匣子之中,所以,其上绝不会有置人于死地的机关或者其他。” 莫小九倒没注意到倪昇眼中的神色变化,不过见他如此笃定便也没再多说。他转头看众人,见其中一些已经走到了白仙四人的身后,而剩下的一些则是看着前方小道上散落一地之物脸泛迟疑,迟疑之中一人说道:“就即便这些是东西是极为神奇之物,但你先前说不得不按早阙谚的思维行事,那么你又如何能做到让我们离开九荒镜形成的世界?” 倪昇呵笑出声,说道:“很简单的道理,谁拥有九荒镜谁就是掌控者,谁拥有九荒镜谁才能让你们脱离这个世界。”他看向倪天,“阙谚不但有着八道灵轮修为,且还有着九荒镜,所以,最后谁会胜谁会败,你们应该会算,应该知道该怎样选择。” 莫小九凝神细思中抬起头,说道:“若真如你所说,那么你如此有把握为何还要引诱他们叛投于你?”他回头看向那些迟疑的人,说道:“你们能修到六道灵轮的境界,想必都不是一些愚庸之辈,仔细想想便能知道他的真是目的。” 倪昇不答,也不再多加言语,脸上闪过了一丝无所谓的神色之后他再度抬头看向了头顶上方,说道:“既然如此我也没什么可说的了,如今阵法已经完全成形,再过弹指时间便会将这里困死,到时,就只有我和我的侄女可以出去。”他低下头,目光沿着铁链移向倪天,“当然,前提是大哥你不能挣脱束缚。” 最后一个字吐出,半空中的花海发生了变化,只见花海的边缘有花瓣落下,密密麻麻如雨,片刻间便形成了一堵圆形的墙,将偌大的空间封闭,随即,每一片花瓣开始破碎再破碎,破碎成了肉眼不可见的颗粒,将原本花瓣间透光的空隙尽数填满,使得众人的视线内顿时变成了一片火红之色。 倪昇看向那些犹豫不决的人,说道:“我再给你们一次机会,三个呼吸为限,三个呼吸之后即便你们决定投诚于我,我也不再接受。”说罢他伸出三根手指,然后曲起了其中之一。 与呼吸同步,第二根手指曲起。 与呼吸同步,第三根手指曲起。 但,就在第三根手指即将卷入掌心之时,却有一人出口开声,进而似下定决心的从人群中走出,于土中弯腰拾起了匣子旁的一物后继续走向了倪昇,说道:“既然大家都在犹豫,那么我便先冒险一试。” 正所谓有人带头便有人跟随,所以那些犹豫之人于再度犹豫了片刻后便咬了咬牙,陆续沿着小道走向了一池湖水的方向。如莫小九所说,倪昇的诱导很明显,很有可能是一个骗局,但也正如倪昇所说,拥有九荒镜的人才是这个世界真正的掌控者,拥有最大的获胜机会,才更有可能让他们去往外面的天地。 除去顾公子、聂伏尹、关雪,以及白仙四人,来此的六道灵轮强者不过二十一人,其中站至白仙四位城主之子一方的已有七人,所以余下的十四人不过十来个呼吸间便走至了倪昇的左右,每一个手中都拿着一件匣子中之物。 见此一幕,站在被铁链束缚的倪天后侧方的莫小九看着倪昇旁侧的众人道:“既然阙谚拥有九荒镜,那么他为何不直接离开破除这个世界?难不成是专程等着倪天前辈来报仇?又或者也是被这个世界所困,而无法逃离?” 他声音渐高道:“若是前者,那么他不是疯了便是傻了,若是后者,那么他又凭什么助你们出去?你们的典籍上明明写着他是因困而不得出,可你们竟然还做出这般选择,真真是愚蠢之极!不死都天理不容!” 那些人闻言皆怒,他们好歹也是六道灵轮强者,乃是四座城池中几人之下万人之上的高位者,又何时轮到一个不过两道灵轮天玄境的蝼蚁来指责?但怒意翻涌的同时每个人心中又升起了些许羞愧,对于做出叛投之举的羞愧,不过羞愧之意还没来得及化为神色浮现于脸上却又消失。 其中一人厉道:“我们的目的是为了活着逃离这个世界,你们的目的亦相同,既然如此,我们现在不过就像是一场赌博,谁押中了谁便能活,你们押的倪天,我们押的倪昇,敢问有何差别!” 莫小九一怔,偶然觉得此人话语中似乎有几分道理,于是一时间不知该如何作答,不由得侧头看向了武小剑白仙以及顾公子等人,却见众人皆不出声,他又转头看向倪天,却只见得一层层缠绕得密不透风的铁链,并见不到其中之人。所以他只得看向前方道:“可你们显然是赌错了!” 众人未答,倪昇却开了口,他左右扫视了一眼身旁十四人,以及每个人的手中之物,说道:“这些东西都是奇宝,都大有助于你们修炼,你们可要贴身收好,而收好之后你们便要给我一些回报。” 他抬手指向莫小九身后的众人,说道:“很简单的回报,那就是将他们十一人的头砍下,但切记,可千万别伤了我的侄女,若不然不待我出手,我的大哥也会将你们大卸八块。” 在同等修为境界之下,十一人对上十四人,一看便知道绝不胜算,但聂伏尹和关雪,以及顾公子和白仙四人都没有丝毫犹豫的拔出了兵器,因为他们知道,倪昇的话全无可信。 白仙右手持剑,左手则将雷冬之**给了莫小九,说道:“虽然雷冬伤势还未愈,但还勉强能帮助你们抵挡一些攻击。” 这一举动让莫小九甚是感动,而在感动之余又不由有些疑惑,疑惑着安安静静听从于白仙的雷冬之兽到底能与几人建立血契关系。他却不知,因白旗与副城主已死之故,雷冬之兽便已解除了血契,所以白仙才会在进入这里之前将之抱起,才会重新与之建立了血契。 在白仙将雷冬之**给莫小九之时,关雪身旁的婢女则是看向了由铁链缠绕出的大茧,说道:“倪前辈,眼下敌众我寡,你若是再迟疑,那么不但我们会死在这里,你的女儿恐怕也难以得生,还请你早作决定。” 第一百七十九章 往事成仇(四) 倪天自然没有迟疑,在起初稍一迟疑后便没再迟疑,他之所以任由铁链将自己捆缚,是因为倪儿和铁链上的铁珠,他之所以未动,是因为正在一点点将星辉裹上每一个铁珠,以防在挣脱时,铁珠即便爆炸,里面的钢针也不会扩散开来。复制网址访问 正在他凝神盯着每一颗铁珠时,身外的两方人已经交战,满眼的刀光剑影如骤雨前云层中极快乍现的闪电,将整个火红的空间瞬间照亮。其中,一片星辉形成的风暴卷动着泥土乱飞,肆虐的将石板铺就的小道绞成了碎屑,而接连的咆哮与爆喝声伴随着鲜血泼洒中莫小九一方的人在迅速的减少,不过片刻时间便失去了两人。 见此,顾公子等人不约而同大喝出声,几近是同时撤身后退,但却又有两人因反应稍慢被几把长剑穿透了心脏,溅起一蓬血雾洒落满地泥土。战斗几乎是一触即分,但只是一个照面便只剩下了聂伏尹关雪以及白仙等七人。自然,对方之中亦死亡四人伤数人。 莫小九持着一把黑刀托着雷冬之兽站在倪儿和寒鸢之前,他透过身前顾公子等人之间的缝隙看着已消失不见的小道之上横躺的八具尸体和浸入泥土中的满地鲜血,眉头不由紧皱了起来。至此,倪昇并未动,而自己一方便死了四人,若是照此下去恐怕不用多久便会全军覆没。 他看了看眼前全身皆被鲜血染红的七人,将目光移向了铁链中的倪天,低声道:“前辈,倪昇的一系列行为都足以表明他对取胜没有完全的把握,你若是再因倪儿而迟疑,恐怕就真的会中了他的计。” 倪天没有回答,倪昇却已听见了他的话,于是伸手便拍在了铁盒之上,一拍之下,铁盒上便有数根铁链射出,如是水中游动的凶蛇般袭向了七人,与此同时,铁盒上狰狞人脸双眼中的两团光疾飞了出来,如两颗逆空而上的流星扎进了头顶上方的花海之中。 在之前,一根铁链的一击便使得一个六道灵轮之人重伤,所以七人皆清楚其力量强悍到了何种程度,于是纷纷凝神戒备,可待得刀剑与之相击时却意外的发现,其上似乎并没有先前所见的那般恐怖,虽然也致使几人受了伤,但并算不得重创。他们却不知,铁盒的绝大部分力量都来自于那两团光,而如今光入花海,剩下的力量自然便小上了许多,就连束缚着倪天身体的铁链亦在此时少了几分力道。 光入花海,花海中陡然发生了变化,无数花瓣连成一线形如链向着地面泻下,途中又如雷雨中的闪电分裂成数缕,开始袭向所有人,包括已站至倪昇一方的人。花链之恐怖,远胜于锋利的刀剑,被触及的第一人在眨眼之间便失去了一条手臂,伴随着惨叫涌出了一大片鲜血。 那人竭力躲过再度袭来的另一条花链,苍白的脸上翻涌出愤怒的转过身,可还未来得及咆哮质问,却听倪昇道:“你们明知我不得不按照阙谚的思维行事,却还真相信我会将你们带出去,可真如那小哥所说,简直是愚蠢之极。” 说罢,他抬起的右手猛然一握,那些捡拾了匣子内之物的六道灵轮之人身体便是剧烈一颤,然后于胸膛处腹部间同时渗透出了一片殷红。 众人闪躲腾挪的身体陡然坠地,脸上眼中顿时变成了一片死灰,在还未反应过来之际便失去了生命,便被无数密集的花链绞成了一片血肉。 倪昇收回手,目光从血肉中移开,从击于地面溅起浓浓泥屑的花链中穿过,落在了莫小九等人的身上,他之所以倪儿作为威胁使得倪天迟疑,之所以诱导众人叛投自己,并非是担心自己力量不足,而是在拖延时间,在给身旁的铁盒时间,以让阵法真正成形,让乃是阵眼的两团光隐匿在花海之中。 如今阵法完善,那么这些人已然没有了用处,而剩下的七人对他亦没有任何威胁,当然,倪天除外,但即便倪天挣脱了铁链,他也无需再担心,因为即便是八道灵轮也不可能破此阵而出。 他回头看了一眼后方,目光似穿过花粉筑成的围墙落在了湖边那个在之前的荆花暴雨中已死亡的女子身上,然后绕至铁盒的右侧于溅起一人多高的泥屑中向着莫小九等人走去,说道:“将夺剑台给我。” 在那十个六道灵轮之人骤然死亡之后莫小九便知道夺剑台上没有任何机关,若不武小剑已然不可能活到现在,但既然得到了便没有轻易还回去的道理,于是道:“给你夺剑台是不是就撤了这阵法让我出去?” 倪昇缓步行来,在一片携带着闪电之势的花链间站定,说道:“这阵法乃是阙谚专为困住倪天所造,我只懂得如何开启,却不知破除之法,我都出不去又如何能让你们出去?” 莫小九将信将疑,说道:“既然你明知出不去,却为何还自愿被困在阵中?你与你兄长之间难道有生死大仇不成?竟甘愿与之同归于尽?” 倪昇道:“对于他来说,我们自然有着生死大仇,但对于我来说,我们并无什么化解不开的仇恨,我之所以愿意困在阵中,是因为我想和族人和亲人死在一起,而非死在阙谚手上。” 莫小九嗤之以鼻,说道:“你若真有此想法,那么还诱导那十几个人叛变?还竭力将你兄长困住?若真有此想法,你就该跪在你兄长面前忏悔,然后挥剑自刎以求族人在天之灵的原谅!” 倪昇看了一眼被铁链困住的倪天,说道:“第一,我不觉得当初所做有什么错,所以不会求人原谅,第二,倪天根本战胜不了阙谚,所以与其让他生不如死的受尽折磨,倒不如让我们死在一起。” 莫小九觉得眼前这人若不是疯子就绝对是个癫子,心想若背叛族人还不算错,那么这天下恐怕就没有什么是错的。他道:“既然如此,你还要夺剑台做什么?难不成这夺剑台便是破除此阵的方法?” 倪昇道:“夺剑台乃是我与妻子之物,自然要拿回。” 莫小九道:“夺剑台对你这般重要,那不如我们做个交易?” 倪昇自然知道他口中的交易为何,说道:“若是能出得去,这个交易或许能达成,可问题是出不去。” 话落,有光刺眼,光中传来细密的断裂声,却是束缚着倪天的铁链一层层碎裂了开来。碎裂的铁链向着四周疾飞,然后被密密麻麻急泻于地的花链打入泥土深处。碎裂的铁链散尽,露出了其中的人影,以及人影身体周围因星辉包裹而漂浮于半空的无数铁珠。 倪天满脸寒霜的看向倪昇,走动间,身体周围的铁珠一颗颗落下,冰冷的声音中带着怒火的说道:“你不以背叛为耻,我却耻于和你同死。”临近,他全身气势攀升至极点,衣衫长发狂乱中锵然一声将手上血剑前指,说道:“我看你死后何来有脸面对族人!” 倪昇知道荆花暴雨困不住倪天多久,所以眼中并无惊慌,相反神色异常平静,他看着眼前闪烁着血光的长剑,说道:“我不觉自己有错,自然坦然面对。” 无数的荆花暴雨从倪天身体周围落下之际莫小九便是大惊不已,生怕这一颗颗拇指般大小的铁珠会落地炸开,又或是被如闪电般的花链击中,于是在第一时间就奔上前,以难以想象的速度将之全部抓了起来,将每一颗都收入戒指中 倪天一步跨前,手中长剑便指在了倪昇眼前一寸之处,说道:“死后入黄泉,你必将面对族人的仇恨与怒火,以及那一年那一天映红了整个天空的鲜血。” 倪昇眉头微皱,但随即便松开,他道:“我说了,我不认为自己有错。” 倪天身上气势更加狂乱,犹如怒火在燃烧,手中长剑几度递进,欲要将眼前之人斩杀,但最终却紧咬着牙关后退了一步,然后转身负手道:“你我同父同母亲兄弟,我不亲手杀你!”话音落下之时,他右手猛然向后一挥,五指中倒握着的剑便以剑柄在前射出,砰然击在了倪昇的胸口处。 胸口之下便是玄海所在,倪昇在此一击之下便是口鼻喷血,身体踉跄后退。他知道胜不过倪天,所以没有做抵抗的准备,所以在此一击之下便被重创。他勉强止住身形,以手背抹去唇间的鲜血,嘴角带笑的看着兄长的背影道:“大哥你真可笑,你说你埋葬了自己的亲身女儿,现在你却说对我下不去手?简直是可笑之极。” 第一百八十章 往事成仇(五) 话间,倪昇低头看倪儿。请大家搜索()看最全!更新最快的小说 闻言,倪儿脸冷如凝霜。 倪天则不答,收手间便收回了以剑柄嵌在倪昇胸口中的血剑,他将目光落在了顾公子几人身上,说道:“当初,我让你们牵制他,如今,我让你们杀了他,不留全尸!” 倪昇已受重伤,伤至再无法抵挡住一个六道灵轮修为的人。他低头看了一眼胸口处的衣衫上如花正在盛开的鲜血,垂手于身后将那把从不离身的短剑抽了出来,说道:“正如我所说,你对我有着不可化解的仇恨,但你不亲手杀我却是不可能,就即便你不动手,这把于小时你送与的剑也会插入我的身体,我被这把剑所杀便相当于被你所杀,你就带着仇恨过一生吧!” 他举剑至额前,然后猛然向着心脏刺下,但就在剑尖即将临体之际有一道血色却闪电般掠来,叮然击在了剑身之上,使得短剑瞬脱手,贴着其肩头抛飞了出去,于途中被一道花链击到了远处。 倪天转身看他,说道:“你早已不配拥有那把剑,更不配让它沾染上你体内那肮脏得早不属于三瞳一族的血。” 倪昇被剑身上传来的巨大力量再度撞得后退了一步,或是因为听到了肮脏一词之故,他染血的口中有冷声轻呵传出,说道:“肮脏?我背叛族人的确肮脏,但何以比得上你埋葬自己的亲身女儿来得肮脏?” 话间,他似又想起了以前兄弟两人的亲密无间,以及此时兄长冷酷残忍的话语,又道:“你要杀我,且还要我死无全尸?好!那么作为弟弟的便让你杀,让你报仇!” 他向侧横移一步,让一条花链击于己身,顿时左臂便如被刀斩,坠落于地。他从地面爬起,也不看一眼左肩处的伤势,更不看一眼瞬间染红了半个身体的鲜血,说道:“你不想沾染我肮脏的血,甚至也不让你的剑沾上我肮脏的血,但我却要让你觉得就是你亲手杀的我!” 他不去止住伤口的血,任由鲜血横流,说道:“你恨我如此,一条手臂自然不会让你内疚,那么这样够不够?!”说罢,他再度一步横移,抬起右臂挥向了一条击下的花链,下一刻,鲜血如泼,手臂裹着泥屑坠落。 见此一幕,倪天眉头微皱。 见此一幕,莫小九惊诧不已,直觉得这人的行为完全让人无法理解,不只是他,其余众人亦是不明白为何会突然发生这一幕。然而他们却不知,这全因两人在三瞳一族灭亡之前的亲密感情所致,所谓人到死时有真情流露,想必眼下的倪昇便是如此,又或许,还因为他嘴上不说,但潜意识中对于背叛之举的一丝愧疚所致。 倪儿对眼前之人的举动更是不解,她道:“这人疯了。” 莫小九说道:“但凡还有一点清醒就不可能对自己这般残忍。” 武小剑道:“好在他疯之前送了我三十二步夺剑台。” 莫小九斜了他一眼,心想是你运气好而已,当时若我胆子稍大一点,那东西便是我的。 倪昇脸色惨白的稳住身形,双肩之处鲜血如水一般溅在地,不多时便积起了一滩殷红,他以右脚支撑身体,将左脚抬向几条泻下的花链,声音沙哑道:“你不让我留全尸,我便不留全尸,我要让你永远也忘不了今天的事!”腿断,断腿被绞成一片碎肉飞溅,他被巨大的力量带倒在地,全身裹满了泥土。 倪昇以额头杵地想要爬起,但怎么也没能爬起,于是他只得躺在地上看向倪天,说道:“你应该问我背叛族人的原因。” 听此,倪天眉头紧皱,在族中,两人倪昇的感情最深,深到相互间没有任何秘密,深到可以同饮同眠,几乎形影不离,深到确信这个弟弟永远不会背叛自己,可事实却是自己不但被背叛,整个种族都遭了到背叛,所以他疑惑,但因愤怒与仇恨之故,他从来未想也未问起原因。 此时,他依然没有开口问,但倪昇却开始说。他道:“原因很简单,因为你和族人一起夺走了我的一切!” 他眼中有着悲伤,“起初,我以为我可以放下,但最终发现根本放不下,且时间越长越觉得痛,痛到极致我便开始愤怒,开始仇恨!” 他眼中有着仇恨,“起初,我以为你才是我最重要的一切,但后来才发现并不是,她才是我的全部,才是我的所有,所以我开始恨!” 他眼中仇恨与疯狂并现,说道:“所以,是你和你的族人背叛我在先,所以我才会背叛你们,出卖你们!利用阙谚灭亡你们!” 倪天疑惑,于是开始回想,然后回想起了倪昇那一段时间郁郁寡欢的时日,但却依然想不明白其郁郁寡欢的原因,以及口中那个“他”或者“她”是指的谁,他思索着开口,可话还没说出便是猛然一怔,紧接着骤然一惊,脱口道:“这不可能!”他隐约想到了什么,跨前一步沉声重复道:“这根本不可能!” 倪昇看着他脸上交织的震惊与不敢置信,连声笑道:“除此之外,你认为还有什么事能让我做出当时的疯狂之举?如今你已想到了缘由,却为何不敢相信?”他渐渐收住冷笑,说道:“起初,我没有怪你,因为是族人在你不知情下安排好了一切,所以我恨他们所有人。”他话音再度转冷,说道:“但当得我将那柄剑拿给你而没得到任何回答后我便也开始恨你!” 倪天道:“什么剑?” 倪昇道:“在你们成亲时我送拿给你的剑!那是她曾经作为定情之物送给我的剑!”他看向倪天手中的长剑,说道:“也就是你现在手中正握着的剑!” 听于此,众人皆明白了事情的原委,心中不由得一阵唏嘘,才知眼前之人的背叛是因为一个情字,才知一个族群的灭亡也是源于一个情字。而莫小九则是在想了想后低头看向了倪儿,心想这一个宁愿牺牲女儿也要报仇,这一个宁愿背叛族人背叛血脉也要恨,原来都是因为这小丫头的母亲。 倪天低头看着手中的剑,眉头深皱不松,说道:“当初我拿到这把剑时应该如何回答你才不会导致你的背叛?你才不会让种族走上灭亡的道路?” 倪昇将视线落在血色长剑的剑柄上,说道:“当时,我与你说,这把剑的剑柄很珍贵,其中有着我的一切,且还说你可以打开来看看,可你并没有将之打开,也没有看见我的一切!” 倪天沉默,然后双手握住剑柄发力一转,叮然一声响起中剑首松动,缓缓脱离了开来,露出了其中依然崭新的小纸卷。他将之拿起,但并没有展开看,因为此时再看已无用,他紧紧合上眼,于眼角的皮肤隆起了一条条沟壑,他紧紧咬着牙,于腭侧浮现了青筋,说道:“你当时为什么不明说。” 因流血过多,倪昇的身体和声音都已开始颤抖,他道:“父亲说她是大势力的千金,只能与你成亲,我如何明说?你知不知道明说我就会被废去修为,明说我便会被逐出族群,我以为你会看剑柄中之物,我以为你在知道后会休了她,将她还给我,所以我没有明说!” 倪天心中有着懊悔,他拿着剑的手有些微颤,说道:“可我并不知道这剑里藏着你的话,藏着你与她的事情,当时你即便不能明说也可以私下告诉我,我……” 他话还没说完便被倪昇打断,“你不知道,是因为你将我们的兄弟的感情抛在了脑后,若不然你定然会发现,但现在想想,就算你发现了知道了又如何,你根本不会把她还给我。”他道:“我选择委婉的告诉你,是因为我还爱你这个哥哥。” 上方有花瓣集结,逐渐形成链状就要落下,他猛然发力于背移动身体,让仅剩的一条腿在花链下断裂,闷哼中口鼻溢血道:“现在我依然爱你这个兄长,但更恨你,所以我要你死。”他没有了四肢的身体被击得在泥土中翻滚,直至倪天出手才停止了下来,他目光沿着扶着自己颈间的手臂看向眼前的人,说道:“但我依然担心你会活着走出这个阵法,所以我将一切告诉你,好让你即便能够活着,也生不如死!” 倪天再度沉默,足有许久未动未言语,脸上与双眼的三瞳中涌现着极度复杂的神色。 困地阵法以九荒镜的部分力量主“困”,以阙谚的八道灵轮修为主“攻”,所以对于同样是八道灵轮境界的倪天而言,攻击并不算太强,所以他轻易的便化解了头顶上密密麻麻落下的花链,然后在又过得许久之后他站起身持剑低头看向自己的亲兄弟,说道:“或许我当初应该发现这一切,或许我应该解除婚约将她还给你,但这些无论如何都不能成为你给族群带来巨大灾难的理由,你早已经疯了。” 第一百八十一章 往事成仇(六) 倪昇手脚全无的躺在地上,满身都是裹着鲜血的泥垢。请大家搜索()看最全!更新最快的小说他疯狂的笑,笑声中口内的血水如是被风吹乱的雨水四处乱溅。他声音尖锐,尖锐得如是厉鬼在泣,说道:“我是疯了,是你们逼疯的!既然我已经疯了,那么疯狂之人还需要什么强大的理由?现在,疯狂的我困住了三瞳一族最后的幸存者,亲爱的哥哥,你为什么还不来杀了我?!” 倪天凝视着他,说道:“你会死,我也会走出这个阵,但你若还有一点良知或者悔意,那么便在你死之前告诉我阙谚的所在。”然而,话意刚落,倪昇破碎衣衫下的胸口处便泛起了一片光亮。 见此,倪天脸色一变,极快的将手中剑刺了下去,他自然知道那不断增强的光亮是什么,那是变得狂躁的玄海,那是倪昇在准备自爆。他脸色极度沉冷,微眯着的眼帘因愤怒而有些颤抖,说道:“你既然还认我为兄长,那么便是还承认自己是三瞳一族的人,既然如此,你为何到死都不愿告诉我阙谚在何处?!” 倪昇染满血污的脸上有着胜利的笑容,他看着眼前那把从左胸而入穿透了自己整个身体的血色长剑,连续呛咳道:“你说不亲手杀我,可你手中的剑还是沾上了我肮脏的鲜血。”他开始变得模糊的视线沿着剑身而上,说道:“我当然会认你是兄长,因为只有这样,你才会一生都活在痛苦之中,我虽然给三瞳一族带来了灾难,但却没有动手杀一个族人,而你却亲手杀了同父同母的弟弟!” 话落,气断,倪昇的头重重的磕在了地上,他胸口处泛起的光亮开始暗淡消失,但嘴角还残留着胜利与得意的笑意。 看着躺在地面上的那张脸,和脸上的三瞳双眼,倪天的胸膛明显有着几次剧烈的起伏,但随即便恢复了平稳,他从尸体中抽出长还入鞘内,转身向着莫小九走去,说道:“将破界尺给我。” 眼下,来自四城的四名副城主以及白旗皆已死,所以顾公子和聂伏尹几人在听得破界尺之后脸上并没有露出震惊,而白仙四人虽然是城主之子,但在当初偷阅典籍时并没有发现那张藏在书页夹层中的纸,所以也无丝毫反应,只是眼中浮现了一抹疑惑。而莫小九便更为疑惑,不知倪天此时要破界尺是为何用。 他上前一步,走至众人之前,以身体为遮挡避开所有人的视线,然后从戒指中取出破界尺道:“前辈,这破界尺有何作用?” 临近站定,倪天扫了一眼破界尺,然后伸手将之接过,说道:“此阵攻击虽不强,但牢固异常,眼下惟有破界尺能破。” 闻言,莫小九脸上浮现了一抹怪异的神色,心想这被倪昇称之为困天的大阵只需一条仿如闪电的花链便能将一个六道灵轮击成重伤,眼前之人居然说它威力不强?他却不知道,六道灵轮与八道灵轮之间的差距是何其之大,倪天自然不会被同样是八道灵轮境界的阙谚所作出来的阵法所伤。虽然其中蕴含了九荒镜的神奇,但却几乎是少得可怜。 想罢,他猛然一顿,将目光落在了倪天手中的破界尺之上,他从白家的典籍上得知这跟漆黑的木条配合那个不知在何处的祭台便可助人逃离九荒镜形成的世界,但却丝毫未闻此物竟然还能破除阵法。他不由疑惑道:“敢问前辈,这普普通通的木条如何破阵?” 倪天不答,转身看向了头顶花链聚集得越来越多的花海,然后抬手上指,将破界尺一端对准了满眼的花瓣。下一刻,漆黑的尺身上有黑光如雾翻涌,紧接着黑光凝成一束夺射而出,于途中击碎了数条泻落的花链后冲入了花海之中,荡起了无尽涟漪。 黑光射入花海,如泻落地面的水开始随着密集的花瓣荡散,重新化为雾状向着周遭极快蔓延,如墨在纸上浸染一般,只不过片刻时间便将原本火红一片的偌大花海染成了黑色,使得众人的眼中骤然一暗,而黑色所过之处,花链尽数消散,由花链带起的尖锐之声亦渐消失,四周逐归于平静。 见此一幕,众人眼中皆是涌起了震惊,纷纷将目光从花海中移下,落在了倪天手中的破界尺之上,不知此物为何物,竟有着这等神奇之能。而莫小九脸上神色更甚,其中除了震惊之外还有着明显可见的狂喜,心想小爷我这回可是得了件逆天之物,只要有了这根漆黑的木条,以后何须害怕被阵法困住。 然而,喜色才从心头浮上额头,却又化作了失落,心想这倪天一直知道破界尺在自己身上,更知道这尺子能破除阵法,那么便不可能不知道这根漆黑的木条能够使人逃离九荒镜,那么,如今木条已被他拿去,又怎么可能再还给自己?就即便还了,恐怕也还得要回去。 黑色如墨,将整个花海染尽,将花海边缘垂直而下的由花瓣粉末形成的墙染尽,但阵法却并没有立即破去,甚至没有一点将要被破除的迹象,于是众人不禁疑惑,莫小九不禁皱眉问道:“前辈,看样子这整个阵法已经被破界尺侵蚀,可为什么还没被破去?” 倪天收回手,视线在头顶的一片漆黑中移动,然后停在了远处那两点于黑色之中一眼可见的红光之上,说道:“破界尺并不能直接破阵,但可以找出阵眼的所在,且还能使持有之人以及相邻的人不受阵法攻击,所以之前你们才未被花链临身。”说罢他转身将破界尺递至了倪儿身前,说道:“这是破界尺的主要作用,若以后我不在身边,你可多一物防身。” 倪儿冷冷的看了他一眼,却是不接。见状,莫小九急忙将之抓在手中,说道:“这丫头还小不太懂事,晚辈就先替她保管。”说着便将尺子收如了戒指当中,然后想了想又道:“只是这破界尺的用法……” 倪天不语,眼泛冷光的凝视着她,直至很久才伸出双手分别点在了他与倪儿的额头上,说道:“既然她信赖你,那么我可以将使用方法告诉你,但若有一天你欲对她不利,我会让你求生不能求死不得!”话音落下,他向侧一步跨出,纵身掠向了远处半空上之前从铁盒中飞出的两团光。 那一指点在额头,莫小九便在一个呼吸间明白了破界尺的用法,他抬手摸了摸眉心,不由得有些失神,倒不是因为那涌入脑中的使用方法,而是因为,当使用方法涌入时,体内有一股微弱但却诡异至极的气息陡然出现,瞬间将从倪天手指而来的那一缕能量绞碎殆尽。 他异常疑惑,不知体内为何会突然出现这般陌生的气息。百思不得其解中他毫无头绪的挠了挠眉梢,心想难不成是错觉?正思索间,视线中忽有亮光传来,抬眼一看,却是半空中来自破界尺的黑色如纸上被急速晒干的墨,正以可见的速度褪去。而与此同时,倪天挥剑斩碎了那两团拇指般大小的光,于是,漫天的花瓣开始在黑色消失后接连飘落,将地面重新铺成了一片火红。 花瓣落尽,零星小雨得以重新飞洒于地。倪天收剑而下,踩着满地碎花抱起了倪昇的尸体,然后走至了湖边,于沉默了良久后松开手将之扔进了因荆花暴雨之故而下沉了几近半丈的湖水中。他看着晃动的水面和水面下那张逐渐消失的脸,眼中泛起了复杂的神色,“终究我还是亲手杀了你,也如你所说,我或许会因此痛苦……” 众人跟随而来,莫小九则停在了大铁盒的旁边,他先是仔仔细细的端详了一番,而后伸出手抱住了铁盒的侧面,不知欲意何为。 见他行为,倪儿眉头渐蹙,问道:“你干什么?” 莫小九双臂发力,欲将铁盒暴起扛上肩头,说道:“废话,这东西如此强悍,一根铁链便可击伤一名六道灵轮强者,若不带走岂不可惜,岂不是暴遣天物?” 倪儿眉头深皱,以一种莫名的眼神看着他,说道:“难道你没明白这铁盒是因为那个阵才厉害?” 莫小九一怔,随即眼有尴尬的松开双手扔掉铁盒转身就走,因得以从阵法中脱困,所以他一时兴奋忘记了仔细思考,以至于根本没有想到眼下的铁盒已然成为了废物。 倪儿追至旁侧,侧头仰起脸认真的望着他,想了想道:“那个断手断脚的人疯了,我看你这个好手好脚的是傻了。” 莫小九一怒止步,说道:“少爷我自然知道铁盒是因为阵法才厉害,更知道阵法破了铁盒便成了废物,少爷我只不过是想试一试臂力,试一试它有多重!” 倪儿继续向前走去,说道:“你不但傻了,也疯了。” 莫小九大怒追至,可刚要开口却见一个小拳头从拳头主人的肩头伸了出来,明显带着威胁的摇了摇,于是他只能将涌到喉咙的话和愤怒咽了回去,只得恨恨的对着眼前小丫头的后脑做了凶狠的动作,然后咬牙切齿的说道:“少爷我是大人,大人有大量,不和你个小丫头片子计较!” 第一百八十二章 蛇兽(上) 倪昇的尸体在水中消失,倪天转身沿着湖边行去,虽然他不知道阙谚藏身何处,但对九荒镜却是很了解,知道最后这扇门的空间不大,所以不需要太长时间便能将此处翻个底朝天,便能将之找到。请大家搜索()看最全!更新最快的小说然而,就在他刚迈动脚步之时,湖中央的湖水却逐渐荡起了螺旋的波纹,紧接着,波纹越来多越来越急,眨眼间就形成了一个漩涡。 漩涡出现,浑浊的湖水开始以极快的速度下沉再下沉,只不过几个弹指间沉下了一丈之高。见此,倪天止步站定皱眉而看,然后便明白到了此变故的原因,想必应是之前倪昇扔出的那颗荆花暴雨击穿了湖底,又或者致使湖底变得松软不堪,所以眼下才因承受不了水的重量开始坍塌,而坍塌的主要原因则必然是其下有着空间,那么便很有可能是通往阙谚藏身之处的路。 漩涡越来越急越来越大,湖水因下沉得太快而于中心处响起了径直攀上半空的尖锐呼啸,少顷,待得整池湖水即将消失殆尽之时,整个淤泥满眼的湖底忽然在一阵轰隆之声中坍塌崩碎,随着无尽飞洒的水珠消失在了下方的一片漆黑之中。 这一幕发生在短短时间之内,来得极为突然,使得众人皆是一惊,而剧烈震动的湖岸更是使得莫小九连退了几步,待得稳住身形站定,他上前望了望那不见一物的一片漆黑,然后转头将目光落在了倪天的脸上,而倪天则是紧紧的盯着眼前那由偌大的湖演变而来的巨洞不语,眼中涌起了一片如电交织的冷光。 白仙身旁的一位城主之子垂手握上了腰间的长剑,低声道:“这湖下有着如此巨大的空间,若不是其中有着什么珍贵之物,那么便必定是由着恐怖的凶兽。” 另一人思索道:“此时仔细想想,其下多半是有着凶兽,而当时倪昇看似随意的扔出铁珠的举动乃是刻意为之,目的便是为了在阵法困不住我的之时阻止我们继续前行。” 莫小九环视湖岸四周,以及远处几座山上看不见一丝缺口的茂密树林,说道:“从其下空间的广阔来看,若有妖兽,那么必然是庞大无比,可这周遭并没有看见有洞口之类的存在,那么在湖底坍塌之前它该如何进出?” 倪天跨前一步站在湖岸边缘,凝神下望,他知道倪昇那一颗荆花暴雨并非是因为知道湖下有着恐怖妖兽而刻意扔出,甚至有可能不知道下面存在着这等巨大的空间。他道:“我没有感应到妖兽的存在,但却感应到了阙谚的气息。”说罢,他一步跨出便纵身向着一片漆黑之中跃了下去。 众人一阵震惊一阵迟疑,但只是迟疑了片刻便陆续跟随而下,因为唯有跟着倪天才有机会逃离九荒镜形成的世界。 见状,莫小九看着消失在黑暗中的倪天挑了下眉,说道:“这人是不是有些太不负责了?难道没看见我们几个还在这里?”他侧头看向武小剑,问道:“他这是要让我留在这里还是想让我们跳下去被摔成肉酱?” 武小剑看向倪儿,说道:“从他之前将破界尺的用法告诉你们时说的话来看,恐怕不是想让我们留在这里。” 莫小九自然知道,他只是觉得倪天的修为最高,最能保住自己几人的性命。他看向还未跳下去的白仙四人,挠了挠头道:“白姑娘,你看我几人修为低末,是不是可以帮我们一把?” 白仙四人之所以没有跳下,便是为了要帮助眼前这三人,于是点了点头让身旁的三位城主之子分别走至了三人的旁侧。 见此,莫小九道了一声谢,然后便向旁侧之人点了下头,可当得众人刚准备跳下之时,后方却是响起了一声嘶鸣,回头一看,才发现乃是早被遗忘的大白马,大白马似见无一个六道灵之人前来帮助自己而有些着急,咬着缰绳便跑到了倪儿的身边,用头不断的拱着小丫头的手臂,眼中泛起极其可怜的神色。 莫小九看着这头精明得在危险时知道躲,在安全时又知道出来的畜生冷哼了一声,说道:“你不是很能耐么?有本事自己跳下去。” 大白马低头拱着倪儿的手,转动一只大眼看他,那眼中的意思仿佛在说,老马我早已离开了机关城中属于老主人的山洞,自然便没有了凌空而行的能力,又怎么敢自己跳下去?你这个可恶的人难道是想要老马我这么早就追随老主人的脚步而去不成?哼,看老马以后还让不让你骑! 莫小九看不懂大白马眼中的意思,自然便不知道到其心中所想,于是做了个凶恶的表情后便示意旁侧的六道灵轮之人带着自己跳了下去。白仙一方有四人,刚好可以带着三人一马跳下。而当得身入黑暗,每个人的双眼都在瞬间不能视物,但只是片刻失明,而后便恢复了视力。 莫小九被一城主之子抓着手臂,身体在倒掠的劲风中急速下坠,他于眼前狂乱发丝间向前看去,只见前方乃是一墙犹如刀削的岩壁。岩壁,之长于左右两方皆看不到尽头。他抬手以袖遮风向着下方望去,只见崖壁的下方是一条不见底的深渊,而深渊靠着脚下的一侧隐隐可见有着一条蜿蜒的黑线。 黑线并非是线,是因为距离太远而看上去像是线,莫小九知道那必然是一条大道。他沿着大道的一头看去,只见其延伸至了极远,直至消失在了甚远的转角处,他向着大道的另一头看去,却在待得目光及至某处时一怔,因为尽头处之物虽然看不清,但从其轮廓却能明显知道是一幢人工建造的巨大房屋。 他极目向着那虽然破烂但却犹如宫殿的房屋看去,却还未待看清,便感觉下坠的速度骤然一减,身体周遭有着无数碎屑四溅,却是旁侧的六道灵轮之人一把将手中的长剑插入了身后的崖壁之中,于被水浸得**一片的山壁之上拉出了一条笔直的缝隙。他抬头上望,见白仙等人亦是以同样的方式逐渐减缓了下坠。 湖底之处距离崖壁下的大道极高,但也是因此,众人才得以利用剑身与山壁的摩擦不断减缓下坠的速度,得以毫发无伤的接近了大道。然而,就在众人双脚即将落地之时,于身后山壁上那忽然出现的一个个大洞中陡然卷出了一阵阵狂风,直吹得每个人的衣衫咧咧作响。 众人大惊,纷纷一掌击在崖壁之上,借力向着深渊的方向掠去,然后于中途强行将身形一沉,欲朝着大道的边缘坠下,可才刚有动作,那一个个深不见底的大洞中涌出的风变得越来越强烈,其中夹杂的石屑仿似一道道箭矢疾飞,与空气摩擦出一片尖锐刺耳的呼啸。 呼啸之后便是白影乍现,白影如一块块巨大的石头从大洞中滚出,以难以想象的速度砸向了每一个人。众人瞳孔骤缩,因为他们皆看清了袭击而来之物为何物,那并非白色的石头,而已一条条卷曲的巨尾,犹如蛇一般的巨尾。 如众人所见,那如白色的石头在冲出洞口之后便开始伸展,伸展成鞭向着斜下方扫落,轰然击在了每一个人的身体之上,其中,莫小九三人一马因旁侧六道灵轮的保护而未受到直接伤害,但从巨尾上涌来的力量却生生将他们抛飞了出去,脱离了抓住肩头的属于白仙四人的手掌。 莫小九大惊,急忙环顾四周,可此时身处半空根本找不到何处借力,根本无法止住身形,只得眼睁睁看着身体划过下方的大道,向着大道一侧的深渊坠去,但好在千钧一发之际,白仙四人加速追了下来,于紧要关头抓住了三人一马。 众人险之又险的落在深渊的边缘,可还不待有喘息的机会上方的十来条巨尾便又席卷了下来,带着崩地裂山之势。见状,白仙转身便欲逃,因为经刚才的一击,他们已然清楚的知道那一条条巨尾竟然可以与六道灵轮抗衡。 可是,还不等他们迈动脚步,那一条条没有眼睛的巨尾便仿佛是提前捕捉到了他们将欲逃跑的方向,来势竟是齐齐一改,轰然抽在了前方的道路上,溅起了漫天的碎屑。其中,有一条砸在人群中,恰巧将莫小九三人一马与其他人分隔了开来。 十来条巨尾砸落地面,溅起漫天碎屑,然后便于尘屑中开始卷曲,顿时将白仙四人困在了一片狭小的空间中,而莫小九三人一马则直接被身前的那一条尾巴死死缠住,举上了半空。下一刻,山洞中妖兽的身体开始如水柱一般向下泻落,带出了那一个个无比骇人的头颅。 十来头妖兽如众人所见的那般,乃是为蛇形,身上布满了坚硬而锋利白色鳞片,最为恐怖的是其头部,其头部上有着双眼,双眼之间有着两根触须,白色触须的尖端为深绿之色,想必其中饱含着剧毒,而触须之下是一张血盆大口,足足占据了半个头颅,其中尖牙利齿犹如野草丛生。 第一百八十三章 蛇兽(中) 白仙四人没有去看那一颗颗恐怖的头颅,而是在相互对视一眼后齐齐举剑向着同一个位置斩落。请大家搜索()看最全!更新最快的小说四柄长剑凝聚着磅礴的星辉排成前后之势不断斩下,于一片金属交击声中劈在了身前那一条蛇兽的躯干上,于一片白色鳞片上溅起了满眼火花。火花之下便是血光,而血光之下便是终被破开的坚硬如甲胄的妖兽皮肤。 混合着内脏的血水在眨眼间染红了大片地面,被四人合力斩断了躯干的蛇兽嘶声咆哮悲鸣,剩下的躯体剧烈的挣扎,如一条巨大的铁鞭不断抽打在山壁上,砸得碎石飞溅,砸得地面无尽颤动,其他妖兽或是因血腥而凶性大发,又或是因同伴被杀而极度愤怒,皆是甩尾如滚石,轰然击在了抵挡不及的白仙等人身上,巨大的力量生生将四人撞出了大道边缘,抛向了深渊。 莫小九等人身在半空,自然能清晰的看到白仙几人陆续砸入了深渊中那一条白茫茫的雾河,见此,他本已是苍白的脸色不由得变成了惨白,他的身体被蛇兽缠绕,虽然衣衫上早已因体内透发的星辉而变得坚硬如甲胄,但仍是抵挡不住周围那一片片锋利的鳞片划破皮肤,他满身是血的环顾四周,将希望寄托于了在下来时便没再看见的倪天身上。 可周围并无事物遮挡视线,一眼便能看清没有一丝人影。他挣扎着几欲被挤碎的身体仰起头,以最大的力量呼救,但声音才刚一出口,还未来得及扩散,一颗巨大的头颅便从上方伸了下来,停在了他的眼前,那布满着利齿吐着浓烈腥臭的巨口犹如要在下一刻将几人撕碎,然后作为食物吞入腹中。 莫小九下意识收声,但随即便又是继续大喊,因为在此情形下不可能不喊就不会成为蛇兽的腹中物,而继续呼救,还有很可能引得倪天前来,从而救自己三人于生死边缘。不过,蛇兽并没有行吞食之举,而是用头上那两只不知道能否视物的眼睛看着他,良久都没有任何动作,其他蛇兽亦是如此,似乎并没有要分食几人的意思。 武小剑全身亦是被鳞片刺得鲜血长流,他艰难的侧头看莫小九,小心得不敢出声,只能以眼神询问。 此时此景,莫小九自然能看懂他眼中的意思,谨慎的摇了摇头表示不知。 倪儿被挤在两人与大白马之间,再加之身体娇小,所以倒没被蛇兽的鳞片伤及,她低声道:“怎么办?” 喊了良久也未看见有人来,更未得到回应,莫小九便已收声闭嘴,思索着其他脱身之法,可良久也毫无头绪,他一动不动的盯着身前的巨大头颅,低声道:“你那个该死的父亲不来,我们根本就没有办法脱身,我倒是可以用无极击伤它,它在受伤之后或许会松开,但更有可能直接将我们累死,以及立刻吃掉。” 他微微停顿了一下,继续道:“就算它松了开来,我们坠落的速度也超不过其尾巴再度卷来的速度,再则,即便我们成功逃脱,坠入深渊中也将是死路一条。” 说罢,他沉默了片刻,然后似于沉默中打定了注意,努力将被蛇兽庞大躯干挤压得贴紧了身体的右手翻转了过来,把心一横道:“摔死总比被咬死好,再则,小爷都能从机关城中出来,还真不相信今天会死在这里。”话间,他玄海中的红色光晕上有着丝线涌进了手臂,开始向着掌心汇聚。 但就在他将手掌贴上蛇兽的鳞片之时,眼角的余光却见得左侧极远处有着一道血光如电掠来,如一支红色的箭矢哧然一声从不远处一头蛇兽头颅的左侧射进右侧透出,带起一片飞洒的鲜血继续射向了紧挨着的第二头蛇兽,然后带着第二头被击杀的蛇兽尸体轰然撞翻了第三头蛇兽。 莫小九与武小剑都知道那一道血色是什么,更知道那道血色代表着什么,心中皆是一喜,可喜色才刚浮上脸颊,他们便陡然发现刺入身体中的无数鳞片被拔了出来,低头一看却是蛇兽紧紧缠绕的尾巴正在松开。两人本以为这是好事,可并非如此,只见蛇兽将巨尾后紧接着便是卷尾一抽,如击打一块石头一般砰然将三人一马扫向了深渊。 三人身体如是绝顶上滚落的石头,以极快的速度向着深渊下方的雾河急坠,速度之快,衣衫与空气摩擦得一阵阵猎猎作响。莫小九大骇,根本顾不得去想蛇兽为何不直接吃了自己几人,反倒将自己几人打落深渊,他情急之下一把抓住了倪儿的手腕,用力将之扯了过来,但却并没将其抱在怀中,而是发全身的力量于臂上,狠狠将之甩向了对面的崖壁,同时向那道血色飞来的方向大喝道:“快救她!” 三人才从悬崖边被击落,距离崖壁算不得太远,所以发二道灵轮全部力量的一甩,径直将倪儿甩至了崖壁。但,清楚明白他此举何意的倪儿却并没有凝聚出大黑刀插入崖壁来稳住身形,而是将一双翻涌着星辉的小手轰然击在了壁上,以反震之力掉转了身形,同时双脚一蹬,身体穿过在一掌之下飞溅的石屑斜冲向下,追向了在短短时间已只剩下一道影子的莫小九。 莫小九大急不已,也不管倪儿是否能听见,破口便是大骂,大骂之中他抬手并指,戒指中的纵剑便疾飞而出,逆空朝着上方掠去,“小丫头片子!你找死不成!这是最后一次机会,你要是敢不抓住剑,少爷我死了都不放过你!”纵剑虽然极其锋利,但他只有二道灵轮天玄境,所以倪儿四道灵轮的力量肯定能够抓住剑而不受伤。 纵剑很快,两个呼吸间便掠至了倪儿的眼前,只要她伸手便可抓住,只要抓住,她便可以竭力跃至此崖壁上,但,她却丝毫没有犹豫便侧身躲开,继续向着已渐坠入雾河的莫小九俯冲而去。 莫小九气急败坏的怒骂如雷,右手并拢的食指和中指一引,纵剑便掉转剑锋疾掠,再度掠至了倪儿的身侧,“小丫头,你要是再任性!我绝不原谅你!” 话间,随着身体的下坠,眼前的雾气极快的浓密了起来,他的视线开始被遮蔽,再加之眼前狂乱的头发,他已开始有些看不清倪儿的身影,他咆哮道:“你给我滚!从现在起你我没有任何关系,我就算是死也不愿和你死在一起!” 倪儿紧抿着唇,紧蹙的眉下双眼中浮现着坚定的神色,她伸出手,掌心黑雾涌动间将一把大黑刀凝聚了出来,随即向着纵剑劈下,欲将之斩飞,但却于途中停了下来,因为纵剑与莫小九有着直接的联系,她怕这一刀下去莫小九会因此受伤,于是她收起大黑刀用五指抓住了纵剑光可鉴人的剑身,不过并没有借其上之力跃想崖壁,而是压制着剧烈颤抖的纵剑继续朝着深渊急冲。 莫小九已然深入雾中,已经看不见倪儿的身影,但却能清晰的感觉到纵剑上的一切,清楚的知道小丫头抓住了剑身。他知道丫头抓住剑身并不是为了借力,所以将牙关紧咬,拼了命的催动着玄海中的那一滴乳白色水滴,水滴剧颤,一道道能量沿着他的手臂涌出,化作一缕缕乳白色的光由指尖透发,以超过电光的速度掠过了极远的距离。 乳白色的光穿过密集的雾气射入纵剑中,于是纵剑开始颤动,剧烈的颤动,以至于发出了尖锐的嗡鸣,可依然不能挣脱剑身上那一只布满了星辉的手,更不能带动着手的主人向着岩壁的方向飞去,只是微乎其微的减缓了倪儿的下坠速度。 一滴水看似很少,但里面的能量却是无穷无尽,然而以莫小九现在的修为和身体强度却根本承受不了那连续翻涌的乳白之色,所以,他的手臂开始颤抖,手臂中的肌肉和血肉开始紧绷,紧绷到了极限超过了负载便开始断裂。他的皮肤开始充血,指间开始破碎,飞溅出了一片鲜血。 鲜血在指尖不断被风撕裂成碎花,莫小九并没有停止手中动作,他极力控制着颤抖的手臂,依然不断提聚着水滴中的能量,染血的唇间依然咆哮出声,希望倪儿能听见,能随着纵剑返回崖壁,又或者借助其上的力量跃向崖壁。 倪儿捕捉着那一句句风中被撕碎的声音,不知是因为风还是因为脸侧发丝卷入之故,眼中有着明显的晶莹闪烁,那两颗晶莹从眼角被吹落,在脑后破碎消失,她双眼紧紧的盯着雾河上莫小九身影最后消失的地方,声音有些沙哑,“你还没带我看烟花,你还欠我三件事,你怎么可以不认我。” 话音很轻,她的身体却很重,所以速度越来越快的俯冲向了茫茫雾河。 第一百八十四章 蛇兽(下) 白仙四人被抛落的方向正是那道血光掠来的方向,便是倪天等人掠来的方向,所以四人才刚坠入雾河就被攀崖而下的顾公子以及聂伏尹和关雪抓住了手臂。请大家搜索()看最全!更新最快的小说而倪儿最终也未能成功的追上莫小九,因为血剑在击杀了几头蛇兽的同时,倪天已直接从远处跃下,以一步数十丈的极快的速度踏着崖壁奔来,然后待得临近之时双腿发力一蹬,身形便在深渊中横掠,于途中一把将之抓住落在了对面的崖壁上。 他从对面崖壁跃回,在大道上站定之后手一招,那插入山壁的血色长剑便锃的一声拔出,一路穿透了剩余几头蛇兽的头颅后落于了五指之间。他低头看着倪儿冷哼,说道:“为一个毫不相干的人丢了性命值得么!” 倪儿想要重新跳下,却无论如何挣不开八道灵轮强者的手,最后只得望着深渊中那把翻转着下坠的断剑逐渐消失在了雾河之中。她染着泪水的眼中泛起冰冷的转头,说道:“他是我唯一的亲人,当然值得!” 倪天皱了皱眉,然后松手放开了她,说道:“曾听他言语,他似身负大仇,你若是死了,谁替他了解心愿?”他跨过蛇兽尸体向着远处的破旧宫殿走去,说道:“所以,你必须活着。” 倪儿的右脚已经跨出了悬崖边,但在听得此话后动作不由一停,她很想纵身跃下,因为莫小九已然是她生命中不可分割的一部分,她已经不能失去他。但正如倪天所说,莫小九还有仇未报,还有一个名叫谦叔的人没有救出,所以,她有些迟疑了起来。 见状,顾公子身侧的寒鸢上前劝说道:“妹妹你待他如亲,他肯定亦是这般对你,你这一跳岂不让伤心?” 倪儿从深渊下收回目光,抹去眼角的泪痕侧头看她,然后转身向着破旧宫殿的方向走去,将视线落在倪天的背影道:“他要是死了,我要找回他的尸体。” 倪天脚步不停,待得踏上了破旧宫殿前破烂的石阶后才说道:“深渊极深,他留不下尸体。”上得最后一步台阶,他在将塌未塌的殿门前站定片刻,随即走了进去,说道:“再则,那雾河中有着无数的幼蛇,此时的他恐怕已经被啃死殆尽。” 倪儿脸色泛霜,说道:“雾河就是雾,怎么可能有蛇兽。”在她看来,倪天是不愿浪费时间去寻找莫小九的尸体,于是冷哼道:“我会自己去找,不需要你帮忙!” 倪天转头看她,不明白为何在短短时间内那个少年会在她心中占据堪比生命还重的重量。他眉头渐皱,但最终没能说什么,于沉默了许久后回身走向了宫殿的深处。 就在众人的身影逐一消失在破旧宫殿内的阴暗处时,雾河的深处有着三道影子砰的一声砸在了浓得犹如实质的雾层之上。这一层雾,视线不能穿透,身体不能从中透穿而过,犹如是一层铺在地面的厚厚积雪,当得莫小九武小剑以及大白马撞在其上时,溅起了无尽的无雪花之物飞舞。 这一层雾如是地面,莫小九两人砸在其上后口鼻中顿时溢出了浓浓的鲜血,身体更仿佛是变成了四分五裂,如潮水般涌起了剧烈的疼痛,而大白马更是凄惨,右前蹄生生被强烈的冲击折断,从弯曲的关节处透出了一根牵着血丝的尖锐骨头,不过好在这畜生并非普通的马,竟然毫无即将死去的迹象。 莫小九强忍着痛楚欲爬起,但体内的震荡是在太过剧烈,以至于尝试了多次都没能成功,不得已他只能躺着环顾四周,可四周除了武小剑和不远处的大白马外只有弥漫的浓浓雾气,之外便再无他物,他侧头看身下,却在凝神细观了许久都没能看出救了自己一命的东西是何物,不过,管他是什么,自己两人总算是幸运的捡回了一条命。 许久之后,两人才从高空坠落的巨大撞击中缓了过来,莫小九忍着剧痛踉跄爬起,他询问了一番武小剑的情况后小心的踩了踩脚下,发现脚下之物竟如积雪一般极其松软,不过却不像积雪那般会在受力之下深深下陷,而是会扬起一片雪花飞扬。他疑惑的抓住一片飞雪,却见雪花落于指尖时便化作了雾状飘散。 他不解的低头看着脚下,心想这明明就是雾,为什么却能够托住自己两人的身体?他自然不可能得带答案,所以便不再多想,以左手撕下一截衣衫包扎还受伤的右手后走到了大白马的身前检查了一番其腿部的伤势。然后将之露出体外的骨头小心按回,用衣衫紧紧缠好。 大白马似为了表现自己的坚强,整个过程中竟然是没有嘶鸣一声,然后待得断腿被缠好便欲站起,但尝试了多次,折断的右腿都不能落地。莫小九拍了拍它的马头以示安慰,看着它马眼中泛起的悲伤神色道:“从这么高的地方摔下来能捡回一条命就不错了,难不成你还想毫发无伤?” 话落,头顶弥漫的雾气中有着一抹翻转的光坠下,哧然一声插在了不远处,却是从倪儿手中掉落的纵剑。见此,莫小九悬着的心终于落定,抬头看向了被雾气遮蔽得丝毫不可见的深渊之顶,之前,他从纵剑上的感应便猜测倪儿已获救,此时见小丫头并未随着纵剑坠下,心中的猜测便变成了肯定。 武小剑包扎好腿上因撞击而绽裂的皮肤,起身以剑支撑着身体走至近处,环视着四周道:“我们可是坠在了深渊的底部?” 莫小九摇头表示不知,上前将纵剑拔起收入了戒指中,思索着道:“但看此处景象应该不是。”他低头看向脚下,继续道:“或许深渊的底部还在我们脚下。” 武小剑随着他的视线看了看,而后抬头将目光及向浓雾中看不见的远处,说道:“现在该如何?” 莫小九向着左右看了看,牵着曲折右腿的大白马向着一侧缓步走去,说道:“还能如何,慢慢向前走,应该会走到尽头。” 武小剑皱了下眉,将视线落在了他的脚下,说道:“如果深渊之底在我们脚下,那么何不将之劈开?” 莫小九止住身形,凝神细思了片刻,说道:“脚下这东西形同积雪,实则为雾,若是一刀下去整个便坍塌了怎么办?若是那样,除非深渊的底部距离我们不远,若不然你我恐怕不会再有这般的好运能捡回一条命,到时必然是粉身碎骨的下场。”他继续向前道:“所以,为了保险起见,我觉得需先试一试能否直接走出这些雾气笼罩的范围。” 武小剑点头跟了上去,如莫小九所说,在不知道深渊距离脚下远近的情况下自己两人根本不敢做出任何冒险的举动。而若是最终不能走出雾气的笼罩范围,那么再将脚下之物斩开也不迟。 两人并肩向前行去,可才在刚走出两丈距离之际异变陡升,只见周围本就浓密的雾气突然变得更加密集了起来,然后开始如水浪一般越来越快的翻滚,其中传出了隐约可闻的咝咝声,下一刻,咝咝之声密集如雨水打在地面,眨眼之间便连成了一片,紧接着,有两点小手指般大小的深绿之色赫然出现在了不远处。 两人大惊,武小剑第一时间便将杵在身侧的阔剑举了起来,同时体内星辉透发,渗入衣衫中,将衣衫变成了甲胄一般坚硬。莫小九则是以极快的速度将戒指中的箭筒背在了肩后,随即锵然拔出双刀组合成功,反手抽出一支箭矢扣在了弓弦之上,然后发力开弓至满,瞄准了那两点深绿之色。 然而,就在他刚凝神戒备之时,周遭的雾气中犹如突然出现了一颗颗绿色的宝石般,亮起了密密麻麻一片,瞬间将两人的身体映照成了深绿之色。而深绿之下,莫小九与武小剑的脸色却顿时变得苍白如纸,因为,他们都看清了那每两点绿色之下的身体,那是一条两指粗细的白色的身体,乃是与之前蛇兽一模一样的身体。 至此,两人终于明白了在悬崖上时巨大的蛇兽为何不将他们么吞食,因为不用想也能知道眼前的无数小蛇乃是它们的幼崽,而自己两人就是被它们扔下来喂食幼崽的食物。 莫小九骇然的蠕动了数下咽喉,这些幼崽或许并不是很凶悍,但数量太过于庞大,所以可以肯定以他们皆是两道灵轮的修为根本无法抵挡,所以他几乎想都没想,收起箭便将戒指中的荆花暴雨拿了许多出来,将其中一部分扔在了武小剑的手上,说道:“若实在不行便用它!” 武小剑将一部分铁珠放入怀中,将几颗夹在了指间,说道:“可倪昇说这荆花暴雨不需多少便能击杀一个六道灵轮,到时我们有如何能逃脱?”他用余光看了看指间布满了许多缝隙的铁珠,又道:“还有就是,这荆花暴雨该如何使用?” 莫小九从戒指中却出一件衣衫披上,然后撕下一缕将一颗铁珠绑在了箭镞与箭杆相接的地方,重新扣弦开弓道:“这铁珠乃是全方位攻击,所以可以肯定是用撞击之力激发,至逃脱,恐怕你我便只能靠运气了。”他此时很是后悔没将倪昇的那只大铁盒带走,那铁盒能够抵挡住荆花暴雨中的钢针,若是眼下在此,那么便不用担心会被钢针伤及的问题。 第一百八十五章 狂风似刀(上) 武小剑皱眉沉默,沉默之中他将目光落在了脚下,同时将手中阔剑的剑尖也指向了脚下,说道:“当时倪昇用铁盒挡住了荆花暴雨的钢针,而我们不但没有铁盒,也没有他一半的修为,若是待得这铁珠炸开,绝对是死路一条,若不用这铁珠我们同样没有能力从如此多的幼蛇之中存活下来,所以,我认为眼下最好的办法是将脚下的雾气层斩开” 他臂间有星辉经过掌心和五指涌入剑身,继续道:“坠下来时你我都看见在没有雾气的地方并没有出现幼蛇,所以,我觉得这是眼下最好的办法,或许我们一离开这些雾,便能逃离如今的险境。复制网址访问 ” 莫小九并没有多加思考,也并没有时间思考,因为周遭幼蛇似因饥饿之故,口中发出的声音在变得越来越大。他点头道:“眼下也只有这么办了。” 说罢,他右手的食指与中指一松,弓弦铮然颤动中箭矢便急速旋转着射出,于浓密的雾中卷起一个片湍流带起尖锐的呼啸穿过群蛇向着远处疾飞,如一道黑色闪电消失在了视线之外,他欲以箭矢上的铁珠击杀远方的幼蛇。 与此同时,武小剑阔剑的剑尖上透发出一道浓烈的剑芒,哧然延伸进了犹如实质般的雾气层中,然后,他双手持剑,以极快的速度左右前后狂撩,瞬间将脚下斩出了一个洞口,他顾不得看洞下景象,也顾不得管雾气层是否开始坍塌,一伸手便抓住大白马向着下方坠去。 莫小九一步后退,紧随其后而下,于身体下坠之际快速的将黑弓拆分成刀,逆空向着头顶斩出。已经出鞘的黑刀再度响起锵然出鞘之声,两道半透明如水的刀芒径直从刀尖透发,在如潮水般涌来的幼兽之中劈出了一片鲜血泼洒。与此同时,他将全部的力量激发出体外,形成龙卷之势上卷,稍微阻缓了蛇群袭来的速度。 至此,他用眼角的余光向着身下望去,只见身体周围犹如实质的雾气层极厚,而武小剑正狂挥着阔剑,不断朝着坠落的方向斩出一条通道。他收回视线咬着牙,继续抵挡着头顶上涌来的蛇兽,双手上黑刀挥动如风间不断带起断裂的尸体以及鲜血泻落,片刻间便染红了头发衣衫。 蛇兽虽多,但皆是处于幼年阶段,正如他之前说的那般并算不上太过凶猛,所以还能暂且抵挡。然而就在他暗自庆幸之时,忽然有着两条明显壮硕许多的蛇兽贴着他激发出的两道半透明刀芒而下,于双刀刚劈出还来不及回转之际沿着他手臂而过,用如钢针般尖锐的利齿咬住了他的肩头。 肩头有着剧痛传来,他才知道此蛇兽齿间咬合的力量是何等强大,竟是直接咬穿了因布满星辉而坚硬如甲胄的衣衫,生生撕下了一块血肉。而,另一条则并没咬上他的左肩,而是贴着他的身体掠下,以难以想象的速度从大白马的颈侧穿过,袭向了正专心挥剑斩开通道的武小剑的头顶。 见此,莫小九顾不得肩头的蛇兽,急忙大喝一声垂下右手,划起一条弧形的刀芒朝着下方斩落。刀芒贴着处于两人之间的大白马掠过,哧然将那一条蛇兽从中斩断。 蛇兽咝声悲鸣之际,武小剑手中阔剑上一道剑芒泻落,砰然将脚下的雾气层击穿,露出了一个大洞。他眼中一喜,可喜色才刚一浮现,却又被赫然紧皱的眉头掩盖,因为雾气层之下并非地面,也看不见地面,而是一条灰色的河流,河流中的灰色河水极度狂暴,卷起无尽的惊涛骇浪,以及震耳欲聋的呼啸声。 两人一马的坠落的速度本就极快,再加之莫小九不断向上挥刀猛斩,于刀上传来的反震之力便使得他下坠的速度更快。他双脚踩在大白马的背上,所以大白马的速度与他相同。大白马的四蹄中又有一蹄踩在武小剑的右肩,三人的速度便在不断增加,眨眼间便脱离雾气层,坠出了数丈之距。 莫小九手中的双刀在头顶交织出一片黑影,黑影之中接连有着半透明的刀芒狂飞,不断斩杀着从上方洞口中追下的蛇兽群。与此同时他用眼角的余光环顾四周,在见得雾气层底部并无浓密的雾气,亦无一条蛇兽时心中不由的大喜,心想果然如武小剑所说的那般,这些幼年妖兽只能存在于雾气之中。 他脸上喜色与庆幸浮现的同时心中不由一松,心想只要斩杀掉头顶上那些因惯性和凶性继续追下的蛇兽应该便可逃脱被千万条蛇分食的险境。但,思绪还未落下,他眼中的瞳孔便陡然紧缩至了针孔大小,因为洞口处的蛇兽并没因脱离了雾气而有所减少,相反变得越来越多。 密集的兽群从洞口涌出,携带着滚滚雾气,狂猛朝着两人一马袭来,速度之快,远胜于之前,声势之浩大犹如是从天上泻落的白色洪水。莫小九劈开头顶的最后一条咝鸣着咬下的蛇兽极目看去,只见上方那无尽翻涌的雾气中,一条条蛇兽居然如人有意识一般,竟是后者咬着前者的尾部,形成了一股龙卷般的凶猛飓风。 他脸色大变中收起双刀,然后右手伸出并指,纵剑嗡鸣一声由戒指中飞掠而出,逆空射向蛇兽群,哧的一声扎入了其中,顿时绞杀出了一片破碎的尸体和如雨飞溅的鲜血。 武小剑抓住大白马的腿从其腹下翻身而上,踩着马背双手持剑站在莫小九旁侧,看了一眼他因控制纵剑而鲜血迸溅的手指后仰头看向了头顶远处,眉头紧皱不展道:“那灰色的河流极其诡异,恐怕不弱于这些妖兽,怎么办?” 如刀的狂风从大白马身体的四周急速刮来,将两人的衣衫吹得猎猎作响,更是将两人的长发逆空扯得笔直,莫小九操控着纵剑在蛇兽群中纵横穿梭,他用眼角的余光扫视了一眼下方距离越来越近的灰河,然后将目光投向了对面根本无法跃至的崖壁,咬了咬牙道:“还能怎么办,现在身处半空,就即便我们能在白马身上借力,也不可能到达对面,再则,那河水在怎么恐怖也总没有这些该死的妖兽看着瘆人!” 武小剑手中阔剑挥舞如风,一道道剑芒连续激发,于半空连成一线的斩向上方如一股磅礴的潮水般狂冲而下的蛇兽群,说道:“那灰色河流如此湍急,如果我们掉入其中能不死,倒或许能利用其对付这些蛇兽。” 闻言,莫小九将一部分力量聚集于双脚,使得大白马猛然加速朝着下方沉去,说道:“那么便赌一把,你我的命因仇恨而硬如金石,绝不可能就此死在一群还未成年的蛇兽之下,更不可能死在一条破河水之中!” 话虽如此,但他心中却没有丝毫把握,毕竟身下那条河流异常湍急,犹如是无数没有固定形态的刀在纵横肆虐,所以,说不定这一坠入其中便是粉身碎骨的结局。 在眼下毫无他法的局面下就只有舍命一赌这一条路可走,所以武小剑亦是将右脚抬,聚集着星辉踩在了马背上,致使大白马的下坠的速度再增。而大白马本就处于从高空摔落的恐惧之中,此时又接连感觉速度骤增,不由得惊慌至极的将四蹄乱蹬,想来如若能如人一般开口,那么它必然会对着背上上两人破口大骂。 从远处看去,两人一马仿佛是从高山之顶滚落的石头,速度明显越来越快的向着下方急坠,砰然几声砸入了河水中,却诡异的没有溅起丝毫水花。途中,莫小九与武小剑几近是将所有的星辉都提聚于体外,遍布在了衣衫之上,使得周身浮现出了一片明显可见的光亮。 两人皆是两道灵轮天玄境,虽然修为不算强,可体内的能量也足以让衣衫变得如甲胄般坚硬,但,当得砰然坠入河水之中时,两人的衣衫却在瞬间被如箭矢般狂猛泻过的河水绞成了碎片,与此同时更是将他们的皮肤冲出了密密麻麻的血痕,血痕之中有细密的血珠飞洒,不断破碎消失。 两人心中大骇,再顾不得速度丝毫不减泻来的妖兽群,皆是将全部的心神放在了抵抗河水之中,然而更让他们恐惧的是,周遭涌过的灰色河水并非河水,而是延绵不绝的风,风如刀似箭,带起震耳欲聋的呼啸,顿时将莫小九和武小剑,以及大白马的身体冲得无尽翻转,更是在眨眼之间将两人一马刮离了坠落之处数十丈之距。 就在两人坠入风河之际,从雾河中形如龙卷袭下的妖兽群之中,有无数更为壮硕的妖兽齐齐厉声咝叫,以较其他更快的速度冲入了灰色的狂风之中,却在刚一冲入之时便被绞成了碎片,但,此种蛇兽似乎并不具备害怕恐惧的情绪,更不具备理性的思维,竟是一条一条接连射下,仿似一片白色的箭雨,更似一潮白色的洪水泻入灰色的河水之中。 第一百八十六章 狂风似刀(下) 莫小九根本顾不得去看蛇兽群从雾河泻入灰色风河中、再被绞成一片血红的壮观景象。 更顾不得查看武小剑与大白马的情况,只能紧紧闭着眼,咬着牙抵挡着那如是一双双无形的大手撕扯着身体的灰色狂风,狂风之狂早已超乎了他的想象,狂风之恐怖,已在片刻之间便让他有了力竭的迹象,以至于他的皮肤在越来越快的迸裂,鲜血在越来越密的飞洒,于周身之间形成了一片骇人的血雾,血雾不断被绞散又不断浮现,如此不断反复。 他虽然眼不能看,但以猜测便知风河如雾河一般极广极深,他明显感觉到整个人并没有有丝毫的下沉,而是在随着风向无尽翻滚,所以,如此下去根本就不可能靠着身体的重量自行脱离险境,所以他心中开始有惊慌浮现,开始有着恐惧滋生,他此时就犹如陷入了大海中的一粒石子,完全没有一丝机会逃离汹涌的浪头。 他自然不会放弃,自然不甘心身死于一片诡异的风之中,他强行压下心中翻涌的情绪,强行冷静思考,可心念如电转动中却怎么也想不到一丝逃生之法。他开始竭力的催动玄海,超负荷的催动玄海,然而,就即便胸口之内传来难以忍受的剧痛与颤抖也没能起到丝毫效果,周遭灰色的诡风依然是如刀如箭一般将他的皮肤割破,甚至逐渐将他的血肉卷飞,只是几个呼吸间便已隐见白骨浮现。 身体的皮肤肌肉一片片剥落后莫小九能清晰的感觉到风侵至了骨头,清楚的听见风如刀砍在骨头上的声音。他在心中无尽咒骂,已然没有了嘴唇的牙齿间传出了咆哮,而不断被风撕碎的咆哮间掺杂着绝望,绝望之中又有着愤怒,对于一切的愤怒。 但,所谓天无绝人之路,就在他心中绝望开始蔓延之际,他并没有破碎的戒指之中有着两道黑影掠出,正是之前被收入其中的黑色双刀。双刀从中指飞出,刀身上便立即有着封印浮现,然后破碎成光点四散,紧接着黑刀之上便有着磅礴的黑色能量翻涌,形成一片涟漪荡开,瞬间斩断了所过之处的灰色狂风。 下一刻,掠出的双刀倒转而回,开始绕着莫小九的身体翻飞,速度之快快逾闪电,弹指不到间便形成了一个茧状黑色壁障,将周遭袭来的狂风尽数抵挡在外。莫小九见状一怔,一怔之后便是狂喜,他放下惨不忍睹的手臂露出了面目全非的脸,没有了眼帘的眼中满是流淌的血水。 他看着眼前因速度太快而看不见形状的黑刀,才想起那次于雪漠城的山洞中出现的那个声音,才想起黑刀有着三次救主的能力。整个黑刀形成的黑茧在下坠,他在茧中下坠,他根本顾不得检查伤势,转头便寻找着武小剑的所在,却见在不远之处有刺眼的光芒映照着大片灰色的风河,而光芒之内有一个人和一匹马的影子正在闪烁中消失不见。 他没有了眉毛的眉头赫然紧皱,因为此处无别人,那人影和马影正是武小剑和大白马,他目光随着发散状的光芒移动,落在源头上,却见光芒是来自一个拳头般大小之物,其上有着一片密密麻麻的台阶,正是三十二步夺剑台。见此,他心中一喜,但随即便是一愁,喜的是不用想也知道那石台救了武小剑的命,而愁的是这一进去又该如何出来? 不过他此时没有并无太多时间去担心别人,因为他自己的状况也非常恶劣,只见他的衣衫早已不见了踪影,全身只有背后还能看见些许皮肤的存在,而脸上清晰可见颚骨和额骨,两排牙齿间一条条鲜血淋漓的肌肉甚是骇人,更可怖的是手臂和双腿,其上皆是骨头浮现血水横流。 黑刀绕动的速度奇快,下坠的速度也是极快,犹如一方在谁中急速下坠的石头,只不过是几个呼吸间便沉至了风河之底,然后从河底透出,以更快的速度向着下方的深渊落去,至此,莫小九才知,这风河竟然如雾河一般,是悬浮在半空。 风河距离深渊之底极远,以至于莫小九在落下只是犹如一方巨石砸落,轰然溅起了碎屑纷飞,不过好在有黑刀保护,所以几乎是没受到丝毫伤害,但饶是如此,他双脚在踩上骤然停在身下的黑刀上之时,口中也不禁因强烈的震荡而连续喷出了大口大口的鲜血,而全身上下的肌肉上更是甩下了一片血水如红雨。 他勉强稳住身形后低头下望,不由得吐出了一口夹杂着细密血珠的气,原来两把黑刀竟是在千钧一发之际离地漂浮在了趾骨明显可见的双脚下,因此才使得他避免了粉身碎骨的下场。他抬手抹了一把唇间的血渍,却带起一阵剧烈的疼痛,在此劫后余生之际他竟是忘了自己全身已无完好之处。 黑刀落在深坑之底,莫小九却不敢从刀身上下来,一来,他不敢用同样没有了皮肤的双脚踩在满地碎石上,二来,则是必须避免周遭如雾弥漫的灰尘及身,所以他只得忍着痛将星辉透发出体外,形成微风将四周吹出了一片干净的空间,与此同时他由戒指中将所有的衣衫都取了出来,然后咬着牙小心谨慎的将之一件件缠在身上。 最后,他将一件衣衫撕成缕状,一条条相接将全身缠了个遍,只留下了眼睛与嘴的位置。做完一切,他低头环视周身,一时间不由悲从中来,有些难以接受在前一刻还是一个完好的人却在这一刻犹如被剥了皮一般,且明显再长不回原来的模样。他将取下的戒指戴回右手中指,抬头将目光穿过深坑之口落在了风河之上,心想若是与倪儿相遇,恐怕小丫头已是再也认不出自己是谁。 他收起黑刀,忍着如是有千万蚂蚁在咬一般的疼痛爬上地面,环视了一遍深渊之底沿着头顶风河的流向行去,于不远处找到了掉落的三十二步夺剑台,却无论如何都没看见纵剑的影子,见此,他抬手并指如剑,欲用体内的乳白色水滴感应纵剑的所在,却尝试良久而不得丝毫所获。 他不由失落,心想这偶然获得的宗门圣物又在偶然间丢失,看来是注定要让天心失望了。他抬手轻轻蘸去下颌间渗出衣衫的血水,于沉默了片刻后沿着脚下那一条手臂粗细的水流向前行去,却又在不远处深渊的转角处停下了脚步,因为凌乱石头间的涓流流入眼前的一池湖水,而那池湖水延伸至极远,一眼望不到对岸。 他在岸边站定,将手中夺剑台收入戒指内的同时却发现了一个极度诡异的现象,只见身下的水流从脚侧的渠中流入湖内时竟是没有发出任何声响,更是没有荡起丝毫浪纹。他放眼整个湖,发现有微风拂过的水面居然平静如镜,见不到丁点涟漪。 他大奇,额头紧裹的衣衫皱起浅浅的沟壑间不禁弯腰伸手,欲将手指伸入水中,然而,当得手指接触水面,他没有了眼帘的眼中更是泛起了浓浓的震惊,因为手指入水竟如是触及到了冰面,不得有丝毫深入。他的视线在手指与水流间来回,完全不明白这一幕是幻觉还是真实。 他站起身抬起脚,小心的落在水面之上,尝试了几次后跨前一步将双脚都踩在了其上,于是发现这并未结冰的湖面竟然可以轻易的承受一个人的重量。他惊奇的再度看向水流流入水面之处,心想这一池湖水果真是诡异至极,水可以流入其中,人却是只能站在其上。 就在他百思不得其解之际,远方的不可见之处忽有一道血色剑光逆空而上,于深渊两侧的崖壁之间攀上了上方的风河,在风河中穿透出了一个隐隐可见的孔洞。 他心中一喜,不用多加思考也知道那一剑血色是来自何处,便知道倪天等人已经来到了深渊之底,正在和某人或者某种妖兽进行着厮杀,同时他又有些疑惑,因为自己坠落之后被风河卷离了坠落点很远,既然如此那么倪天等人又怎么会出现在前方更远的地方?他却不知,倪天带着一干人进入了破旧的宫殿,是从宫殿之下的一条向前延伸的通道来到了此处。 疑惑之后他便不再多想,忍着疼痛快步朝着剑光纵横的方向行去,他如今已然成了这番模样,可不想最终把命也丢在这诡异异常的深渊之中。 但,就在他才奔出十来丈之时,再度抬起的右脚才一落下,紧裹的衣衫下没有了皮肤的脸上肌肉便是骤然一阵收缩,因为落脚之处已无踩于地面或者冰面的感觉,而是刹那间恢复了水的柔软,他低头下看,脚已陷入水面之中,可周围已然没有荡起丝毫波纹,就仿似脚下有着一个看不见的洞,而他正好一脚踩入了其中。 第一百八十七章 金座白兽 莫小九欲将陷入湖面的腿拔出,可才刚有所动作就猛感一股巨大之极的吸力从下方涌来,无视他全身透发出的星辉,无视他二道灵轮的修为,如是一个无形而庞大的漩涡,顿时将他的身体扯进了水中。 他瞬间感觉天旋地转,却又瞬间恢复清醒,他的视线在瞬间模糊,却又在瞬间清晰。他直觉身体像是被深水之下一头猛兽伸出的无形舌头缠住,然后被用力的往下拽,速度之快,让他犹如是处于之前的风河之中,唯一不同的是此时身体没有翻滚,周遭的水也没有如风河中刀一般的风一样对他的身体造成巨大的伤害。 他竭力的低头向下看,发现丝毫不能动作的双脚上根本没有任何东西缠绕其上,他环顾周遭,发现身体在急速下坠,可四周的水并无任何变化,别说是水流和气泡,竟然连一点声响都不曾发出,就仿佛在站在没有一点风的地面,然而身体却在不断沉没再沉没!此种情形让他骇然大惊,比身处风河中时更恐惧。 他记得黑刀的三次护主还剩下一次,所以急忙将之拿了出来,可让他失望与绝望的是,无论是狂乱挥动,还是大声疾呼黑刀上都再没有封印出现然后破碎,根本没有任何反应。他惊慌之下双手不断向着上方乱抓,但如此的本能反应自然不会起到丝毫作用,只能眼睁睁的看着头顶的湖面越来越远,周遭的光线以可见的速度变得越来越暗。 于此,他不禁破口大骂,诅咒贼老天不得好死,心想这才脱离险境却又让我坠入绝境,你何不干脆一次弄死我得了?!辱骂间,下方暗黑的湖底在微弱的光线下开始浮现,且越来越快的清晰,他绝望的欲闭上眼等待着粉身碎骨的结局,等待着死亡的降临。可他已经没有了眼帘,根本就闭不上眼,所以只得眼睁睁的看着地面在视线中不断放大。 然而,在身体临近地面,即将撞击之时,不知来自何处的巨大吸力陡然诡异的消失,坠地的震荡与剧痛并没有传来,眩晕也没有侵蚀脑海,只感觉眼前一黑,顿时陷入了伸手不见五指的黑暗之中,与此同时周遭有着无尽的粘稠感涌,如是一片在烈日阳光下被晒得将干未干的泥沼瞬间将周身淹没。 他没有眼帘,所以粘稠的漆黑涌入了眼,不过却被他及时以星辉抵挡在外,他身入漆黑中双眼不能视物,但却知道这类似泥沼东西救了他一命,而既然未死,那么他便要努力活着,他的双手不断的从上往下刨动,双脚不断蹬动,但吸力虽然消失,可身体因惯性之故还在继续下坠,直至许久才缓缓停止了下来。 似乎是坠入了泥潭之底,他的双脚感觉到了实地,所以他将身体再度下沉,将双腿深深弯曲,然后发全身之力跃起,一路冲开着无尽的粘稠朝着上方窜去,当然,泥潭极深,他不可能一次性便跃将出去,所以于速度减慢之后双手开始不断划动,以游泳之势一点点游向地面。 许久之后,他如一条掉入污泥中的鱼从泥潭中钻了出来,可无论如何都只能露出胸膛以上的部分,而不得将全身脱离漆黑的粘稠之物,因为周遭无岸,他即便能跃起也找不到落脚之处。 他双脚在粘稠中摆动着保持身体不下沉,然后在微弱的光纤中谨慎的环视四周,只见周遭空间不大,犹如一个深井,深井直径约三四丈,井壁漆黑,其上有着密密麻麻的抓痕,犹如是某种妖兽留下,井底为漆黑,入目的一片漆黑便是那些粘稠之物,粘稠之物不知未何物,如将干未干的淤泥却不像淤泥那般会浸湿身体与衣衫,似乎不含丝毫水分。 他如在水中般划动双手转动身体,视线随着动作一点点向着右方移动,却在当得目光及至某处时猛然一怔,猛然一惊。一怔是因为在后侧方有着一台丈余长的镂空雕花金椅,金椅不知是新来此处还是何故,其上没有染上半点污渍,金椅用眼观便知很重,可不知为何明明在粘稠的漆黑之物上却没有丝毫下沉的迹象。 而让莫小九眼露惊色的则是,那张余长的雕花金椅上有着一头小兽,小兽全身呈白色,头生手指长短粗细的双角,双角之间的头顶上有着一线灰色,灰色一头延伸至脑后,一头则经过红色的睫毛漆黑的双眼间延伸至黑色的鼻尖,而鼻下亦有着一线红色,想必那便是闭合着的嘴。小兽不到手臂长短,此时正趴着四蹄卷曲着尾巴睁大双眼看着他,不过眼瞳孔中的神色并不是好奇,也非凶光,是一种看不懂之色,其中似乎透漏着一丝兴奋。 莫小九看不懂小兽眼中之意,所以不由得皱了皱已不存在的眉头,他看小兽模样,似乎并非什么凶恶之兽,所以第一时间倒没怎么担忧,可为了以防万一,他尽量减轻了双手划动的幅度,将身体保持在原地,不退也不进,而金座上的妖兽也没有任何动作,于是两者便在一时间陷入了对视与沉默。 但沉默的时间不长,不是莫小九开了口或者移动了位置,也不是小兽站起了身或者走下了金座,而是于上方的井壁上突然有着声响发出,然后,在声响中陡然有着一道光乍现,那道光奇长,横断了深井,那道光如一柄大刀,自一出现之际便以电光般的速度斩下,在井地之人还未反应过来之时便划起了一片血光,以及溅起了一片漆黑的粘稠之物。 光在斩下之时并没有如出现之前那般发出声音,而是无声无息的划过半空如水却非水之物,瞬间从莫小九的左肩头斩入,左腋下透出,带起了一片骇人的鲜红。而莫小九只是觉得眼前光亮一闪,眼角的余光便见得正在划动的左臂脱离了身体,坠入了如污泥般的粘稠之物内。 他瞳孔骤然紧缩的看着断裂处如水狂涌的鲜血,还未等到剧烈的疼痛袭来他的全身已因不可抑制而起的恐惧无尽剧烈的颤抖了起来,颤抖之中,他紧咬着牙,强忍着惊慌提聚星辉欲封住伤口,可旁侧却忽然掠来一道白影。白影冲向井底的漆黑粘稠之物,却又在即将临近之时陡然一转,瞬间撞碎了飞溅的鲜血,撞进了鲜血喷涌的源头。 白影因速度太快而无法看清是何物,但莫小九却知那是何物,但他并没有下意识的回头金座,因为,入眼的一幕更让他惊骇莫名。只见,他原本断裂坠入粘稠之物内即将沉没的左臂竟然在白影过后倒飞了起来,且一丝不差的接回了远处,若不是紧缠的衣衫布条上还染着浓烈的鲜血,他绝会认为先前断臂的一幕乃是幻觉。 断臂重接,莫小九并不觉得欣喜,反而心中的恐惧犹如潮水般猛涨,因为他不知道那白色的妖兽为何能够诡异的进入自己的身体,因为他知道一个活生生的、且如此庞大的东西进入了身体,那么便绝对不会是什么好事,自己绝对不会有什么好下场。 他再也忍不住惊慌的撕开了肩膀上缠绕的衣衫布条,却见得断裂处的肌肉竟然以可见的速度在蠕动着相互连接,伤口居然在愈合。 伤口以如此的速度愈合本是好事,但莫小九却不能让其愈合,所以他根本顾忌不了疼痛,更顾及不了左臂是否会再次断裂离体,所以,一直还抓着黑刀的右手一抬,便猛然斩落了下来。但,当得刀刃即将接触至皮肤时,他猛然感觉脑海中一阵前所未有过的疼痛袭来,此疼痛不来自**,亦不似来自灵魂,而是犹如有无数的钢针在刺扎着意识,使得他于刹那间失去了所有的力量,身体如若无骨般软倒在了漆黑的粘稠之物中。 这一瞬,他本闭不上的双眼中一黑,手中的刀从五指中坠落了下来,而待得黑刀落于身侧,那难以忍受的疼痛却又如急速退去的潮水,于一个呼吸间消失不见。 莫小九没有时间多想,在身体恢复了一丝力量后便再度抓起了已经沉至柄的黑刀,再一次朝着左臂砍去,可就在刀锋落下之时,那疼痛又骤然袭来,使得他再度倒入了粘稠之物中。如此反复数次,他手中的刀一次次举起却没有一次能成功落下,就仿佛体内有着另外一个灵魂在竭力阻止。 到得最后,他索性把心一横,于破口大骂中收起的长刀,然后便游动着身体抓住了不远处的金座。待得拖着犹如出淤泥的莲藕而不染丝毫漆黑粘稠之物的身体上得金座,他开始在沉默中检查身体,却良久都没有丝毫所获,那白色小兽就仿似一缕汇入风中的空气般不知消失在了何处。 他在扯掉紧紧缠裹的衣衫布条之时发现在风河中留下的恐怖伤势竟然已在开始愈合,本来已没有了皮肤的血肉之上亦开始诡异的长出了与原本一般无二的皮肤,可这却让他更为恐惧心悸,更让他不知所措。 第一百八十八章 九荒镜(一) 但,他总不能自杀,总不能将身体都**了开来,总还得活着,所以在活动了一番应该断裂却未断裂的左手后便欲纵身而起从似水非水的水中游上湖面,可刚一动作,眼角的余光却落在了左脚侧方的那一张白色的兽皮上,兽皮从头部至尾部被分开了一条缝,缝隙犹如是锋利的刀划过所致,又犹如原本就存在,而其中属于妖兽的身体却不知所踪,仿佛被生生掏了出来,可却没有留下一丝血迹。请大家搜索()看最全!更新最快的小说 至此,莫小九才猜想,那消失在他体内的白兽或许并不一定就是活生生的血肉之躯,而有可能是某种非实质的存在。想罢,他抓着兽皮从金座上跃起,在不是水却有着浮力的水中向着湖面游去。 他本以为诡异的湖面能够承受人的重量,那么人是不可能轻易从下方跃出水面,所以在即将临济之时几乎是咬着牙将体内所有的力量都激发了出来,可一路上却没遇到任何阻碍,所以,他便如一条缺氧的鱼,高高的跳至了半空,然后开始下坠。 他距离湖面并不是太高,所以他并不怕因下坠而受到什么伤害,他怕的是再度踩碎了水面,再一次落入先前那样的深井之中,因为这一池湖水一眼望不到尽头,谁也不知道其下存在着多少那样的深井,有着多少那样的白兽。 他回头后望,同时将双腿曲起,欲在落至水面之时在水中借助返回来时的岸边,可当得视线落处,却发现依然是一片平静如镜的淡蓝色池水,原本应距离不远的岸边不知消失在了何处。想来,应是那股莫名的巨大吸力将他不知吸扯到了多远。 不得已,他只能在咒骂老天中又向老天祈祷,祈祷那该死的湖面能够承受住自己的身体。或许,还真是祈祷应验,当得落下之后,在双脚接触湖面之时,只是发出了砰然一声响,却并没有如先前一般继续下坠,湖面没有破碎,甚至连一丝裂纹都不曾出现,自然,也没有出现那莫名其妙的巨大吸力。 见此,莫小九心中一落,但随即便又忐忑了起来,深怕脚下又突然出现那看不见的洞,所以一直不敢有丝毫动作,直到许久之后才敢小心的向前迈步,如此反复试探了数次,他才转过身壮着胆子走向崖壁,临近之后再加快步伐朝先前有血色剑光逆空的方向行去,同时,将一把黑刀反握在右手上,以免在意外发生之时好在第一时间将之插入崖壁之中。 脚下的一池湖水很长,走了良久都未看见尽头,直到经过了下一个深渊的转角才隐隐看见了那一条深色的湖岸,以及岸边那在打斗中留下的明显痕迹。又过半晌,他一路有惊无险的踏上了岸,于长长松了一口气后开始环视战场,发现,在不远处由石头破碎成一片灰粉中躺着一具尸体,尸体左胸处有着一条可怖的伤口,伤口中淌出的血浸透地面的粉末,搅出了一片红色泥泞。 他收起左手上的白兽皮将另一把黑刀拔了出来,警惕着四周走近,凝神一看,才知脚下的尸体竟然是与白仙同行的三人之一。他皱了皱眉,跨过尸体继续前行,却由不远处又发现了一具尸体,同样是四名城主之子中的一人,而其旁侧还有着一颗头颅,头颅被从中一分为二,依然是四人之一。 莫小九抬头向着前方有涓流淌过的一片乱石中望去,本以为会看见白仙,但目光反复来回多次都没再发现一具尸体。他与地上的三人并不怎么熟悉,并没有动手将之埋葬,于微微停顿之后便沿着崖壁继续向着远处行去。途中,他意外的在不远的两块石头之间发现了一线光可鉴人的白色,可正要快步上前将之拾取,却猛然听得一声如雷鸣般的巨响传来,直震得地面一阵剧烈颤抖。 巨响来自上方,犹如是在风河中响起,他赫然抬头,只见那巨响滚滚中,于身侧崖壁的高空处轰然飞溅出一片黑影,黑影如一张铺展开的黑布朝着下方笼罩而来,却是无数的碎石。碎石乱飞,打在崖壁上撞出一片灰尘,打在地面发出不绝于耳的声响,如是下起了一场石雨。 莫小九顾不得再去捡拾纵剑,急忙撤身后退,以崖壁上一块凸出的石头隐藏住了身形。他极目朝着巨响的源头望去,见得,在那一片飞溅的碎石之中有着两色剑光在纵横交错,不断撕裂着空气,撕裂着再上方不远处的风河,发出了连续不断的呼啸之声。持剑之人正是倪天和一个因速度太快而看不清面目的壮硕男子。 两人在交击中向着地面急速坠落,途中,红白两色剑光纵横肆虐,将两侧的崖壁斩出了一道又一道的剑痕。下一刻,轰的一声巨响伴随着漫天灰尘中,两人如一方巨石砸落,将地面砸出了一个偌大的深坑,深坑之内,倪天嘴角染血的负左手于身后,眼中冷光如交织的电光穿过身前弥漫的尘埃看向了对面的人影。 他右手五指一紧,血色的长剑上发出一声因仇恨而欲噬血的嗡鸣,他薄如剑刃的唇间冷启,说道:“如我所想,你的修为也只有八道灵轮,那么,今日你必死无疑!” 他的对面,一个嘴角和左肩破碎的衣衫上都流淌着浓浓鲜血的壮硕男子同样持剑而立,此男子面部轮廓如是刀削,浓眉冷眼,于左眼眼角至嘴角再至颈间有着一条明显可见的恐怖伤疤,伤疤不是才留下,已然长成了与皮肤相同的颜色,想来是存在已久。 那人便是阙谚,阙谚冷笑出声,说道:“你我同为八道灵轮之境,你倪天凭什么能杀我?”他抬头看向半空,讽刺道:“难道就凭那几个随手能灭的王境之人?” 随着话音,于之前巨响传出之处的两侧不远,分别有着几人纵身而下,落在了深渊两侧,莫小九逐一看去,正是聂伏尹关雪,以及顾公子寒鸢,还有就是带着倪儿的白仙。他身体贴着崖壁,两侧并无遮挡之物,所以几人自然也看见了他的存在,齐齐将目光掠了过来。 虽然莫小九此时全身裹着布条,像是一个从棺材中跳出来的尸体,但顾公子等人皆是六道灵轮修为,从气息中便识出了他的身份,皆是一皱眉,眼中掠过了一丝疑惑,似在疑惑两道灵轮天玄境的他为何从如此的高空坠落后还能得以存活,尤其是途中还要经过一条雾河和一条风河。 阙谚乃是八道灵轮窥皇境,自然早已发现了莫小九的存在,但不知为何,从始至终都没有将一丝目光落向此方,而眼中似乎还有着一缕喜色一闪而逝。他继续看着倪天道:“况且我还有着九荒镜,所以,今日这多年前未完结的一战,恐怕死的是你。” 灰尘逐渐散去,倪天说道:“这些人自然不能对你造成任何威胁,而我也未想过要合他们之力将你击杀,况且灭族之仇需我亲手来报。” 他缓步向前,继续道:“至于九荒镜,据我所知你根本就没有能力将之融合,因为你没有塑生兽!既然如此,那么敢问不到窥皇境巅峰的你如何不被我所杀?” 阙谚只有八道灵轮中期之上,不到巅峰的境界,若正面相碰自然很难杀死倪天,但在闻言后他脸上并没有担忧浮现,反而极为镇定,露出了极有把握的神色,说道:“论修为,我是差你一线,也如你所说,虽然过了如此多年我亦没能融合九荒镜,但却已然能勉强将之使用,而九荒镜是何等神奇之物你很明白,只需利用它的一丝神便可让你灰飞烟灭。” 倪天冷声呵笑,再度跨前一步道:“那么自交手至此,你为何不将之拿出?恐怕你还不能利用它的分毫力量!” 阙谚亦近前一步,话间,其额头上、双手手臂上、双腿上、胸膛腹部上,以及后背上各有亮光闪烁浮现,他道:“你怎么知道我没有塑生兽?怎么就知道我不能利用九荒镜的力量?” 话落,闪烁的亮光离体而出,凝聚成了八面流光溢彩的棱镜,八面缭绕着透明光彩的镜子向着八个方向飘动,漂浮在了一仗之外,他在镜子的范围中踱步,说道:“你与我是旧识,难道就没有思考过当初我为何会这样做?” 不待倪天回答,他止步站定道:“若不是已经拥有了塑生兽,谁会冒险去击杀整个三瞳一族的人?要知道你们的三瞳可是让人望而却步的恐怖之物。”他微微停顿了一下,继续道:“再则,当初在击杀你的族人时我便是利用的九荒镜的力量,此时你为何却这般笃定我不能用它将你斩杀?” 提及族人,回想起当时满地尸体流血漂杵的惨象倪天双眼中的三瞳骤然一缩,他的目光从每一面棱镜上划过,最后落在了阙谚那张有着可怖伤疤的脸上,说道:“当时你便获得了塑生兽,所以你才会夺取九荒镜?!” 第一百八十九章 九荒镜(二) 阙谚左手一转,将衣袖拂于身后,下颌微微上杨道:“自然如此,所以,为了获得九荒镜,我宁愿杀了你这个昔日的好友,灭了三瞳一族!” 倪天周身气势如狂风乱卷,扯得衣衫猎猎作响,头发笔直,他道:“三瞳一族长时间拥有九荒镜,所以我很清楚当日你能利用其力量杀人并非是因为塑生兽之故,我更清楚如今的你已然不可能以当初的方法借取它的力量,所以,今日你必死!” 话落,他身上的气势节节攀升,竟开始将因布满星辉而坚硬如甲胄的衣衫的衣角扯成碎片。请大家搜索()看最全!更新最快的小说 阙谚并无多大反应,也没有凝神警惕,他环视身体周围的八面棱形镜子,摇着头说道:“当年你愚蠢,想不到如今更为愚蠢,从眼前便可见得我已能对九荒镜收放自如,你竟然还有着这般的信心。” 他将目光落回倪天的身上,继续道:“我承认,当初的确是用了其他方法操控了九荒镜,如今也不能重复用之,但这么多年来,我难不成还没有从塑生兽身上探寻到一丝线索?” 倪天那道灵轮强者将气势提聚到巅峰,仿佛是一道飓风在深渊中拔地而起,所及之处空气如是被快且锋利的刀刃划过,发出震人发麻的尖啸,他猛然跨前一步便犹如是一方巨石落地,轰击得地面无尽颤抖,而地面上的乱石更是在瞬间破碎成粉末,形成一缕缕从脚下螺旋而上,以龙卷之势攀上半空。他血色长剑嗡然前指,说道:“杀你之前我问你一事,若如实回答可留全尸,若不然便是粉身碎骨的下场!” 阙谚身上的衣衫开始卷动,星辉开始透发出体外形成气势,他右手持剑,左手伸出食指抬起,指向正面的九荒镜,疑惑道:“三同一族几近全灭,而剩下的便只有你和你的女儿,以及倪昇和其妻子,你能来到这里,便说明你已杀了你的弟弟弟妹,那么除此之外我想不到你还有什么需要问我的。” 倪天道:“我妻在何处,如今是生是死?!” 阙谚恍然大悟,说道:“原来是关于贵夫人的事。” 他皱了下眉,继续道:“可你不是亲眼看见她死了么?怎么此时会有此一问?” 倪天冷哼如雷,当年他是亲眼看见倪儿的母亲被一剑穿胸,但之后尸体却不知所踪,他知道是阙谚所为,所以一直以来都有所怀疑。他道:“说还是不说!” 众人都以为阙谚不会说,但他却偏偏开了口,说道:“看在昔日的情分上我当然要说,我不仅知道贵夫人所在何处,还知道她尚在人世。” 他话锋一转,又道:“但,我不能告诉你,因为若真的敌不过你,那可是我保命的手段。”说罢,他微有些弯曲的左手食指一绷,指向的那面九荒镜上绕都的流光便变得浓郁了几分,然后其余的七面镜子也有了相同的微弱变化。 他收回左手抬起持剑的右手,说道:“又或者,你破了这镜阵,我便告诉你。” 已走至此处,倪天自然不可能退缩,也从来没有过退缩的念头,他不再去想阙谚是否真的能够利用九荒镜,身形一纵便带着如是飓风般乱卷的气势跃至了半空,然后身形一转朝着八面镜子之中阙谚的头顶俯冲而下,说道:“那么我今日便破了这镜阵,再报灭族之仇!” 龙卷飓风肆虐而下,飓风中一剑血色泻空而来,带着让周遭六道灵轮强者脸色剧变的气势与压迫,击落在了阙谚的头顶,然后,有能量涟漪如浪荡散,所过之处在空气中撕裂出如鬼在泣的尖啸,再然后,所过之处,两侧的崖壁被生生斩出了两条沟壑,沟壑形成之时没有一粒碎石飞溅,因为在如此磅礴骇人的力量下,只可能存在粉末,极其细微的粉末。最后,轰然一声震天的巨响如雷在深渊中炸开,震得所有人双耳欲聋。 如此一击,众人皆以为阙谚会出手抵挡,然而,当得顾公子聂伏尹等人伏地躲过了头顶掠过的能量涟漪,抬头将目光穿过地面生生被震起的弥漫尘埃落到八面镜子之内时却震惊而愕然的看见,在那血色长剑之下的人影并没有出手,相反,正一手持剑一手负于身后,静静的看着头顶之上。 倪天这一击虽然不是全力施为,但在同境之内无人敢小觑,所以阙谚自然不可能无视这一剑,之所以没有出手相抗,是因为在这一剑血色即将临体之时,他的头顶之中浮现了一片光亮,光亮以极快的速度漂浮而起,以极快的速度变化,于不到弹指时间形成了一面棱形镜子,那是九荒镜的第九面镜子。 镜子一出现,倪天手中的血色长剑便击在了其上,才有了刚才荡散的涟漪,但在这般狂暴的能量中,那锋利得可以轻易碎金破石的剑尖却并没有在镜面上留下丝毫痕迹,只是微微将之撞击得下沉了分毫,以使得阙谚的双脚同时下沉了微不可见的一丝,传出了之前的那一声震天巨响,扬起了之前的浓浓尘埃。 场外,没有人发现刚才震耳欲聋的那一声巨响并不是来自血色长剑与镜面的交击之处,因为他们皆在因为九荒镜的强大而震撼,而震撼之后,有的人眼中便浮现出了由人的某一种本性演变而来的神色,不过,此神色只是一出现便被生生的压制了下去,因为每个人都知道在此时此刻泛起贪欲无异于自杀。 莫小九趴在崖壁前,纵剑因刚才的剧烈震动弹出了两块石头间的缝隙落在了不远之处,但他并没有时间去捡拾,因为他将所有的时间都用在了震惊骇然之上,待得回过神来,他又不敢上前去取回,因为聂伏尹和关雪几乎是同时将视线掠了过来,其中闪过了一丝让他不用思考便能懂得的冷光。 他额头处紧缠的衣衫布条下的眉头不由得一皱,心想这两人难不成是认出了自己?但这怎么可能?他下意识的伸手摸了摸脸,发现并无何处露出了紧裹的衣衫外,况且,就即便没有这些布条遮蔽,此时这张脸也是血肉模糊,那么聂伏尹与关雪凭什么能识破自己? 百思不得其解后他也懒得再去猜测,心想被这两人认出难道还比那白色妖兽钻进体内更恐怖?他不再去看聂伏尹和关雪,转头将目光重新落到了九荒镜的方向,只见倪天在一击之后已经借助剑上之力跃回了不远处的地面,而阙谚则是抬脚向前走了一步,露出了地面上两个浅浅的脚印。 阙谚虽然没有真正的融合九荒镜,所以刚才那一击有着部分力量传到了他的身上,所以他踩出的两个脚印看似极浅,但地面下一只延伸至极深的石头已然成为了粉末,所以双脚一离开,脚印上便有粉灰随着他身上的气势乱卷了开来。 倪天自然发现了这一点,于是他嘴间传出了冷笑,说道:“看来塑生兽并未能让你对九荒镜有太多的掌握,我的攻击依然能落在你的身上!” 阙谚侧眼看了看被卷至身侧粉末,明白了他的言语之意,说道:“可九荒镜吸收了绝大部分的力量,照此计算,就即便我不出手,你要何时才能将我击杀?”话间,他右手抬起,然后五指骤然一紧,长剑上便有着一声嗡鸣传出,嗡鸣颤响中一道手指宽的剑芒于剑尖激发了出来,射入了正前方的菱形镜子之上。 指宽的剑芒射入镜子后并没有消失,而是直接从另一面透了出来,但掠出的剑芒已经不是之前的剑芒,而是变成了三尺之宽一丈来长,携带着惊人的气势与力量疾飞,从侧身躲过的倪天胸前划过,击在了远处的崖壁之上,因速度太快,所以于崖壁上只发出了哧然一声轻响。 莫小九抬头看去,不由得浑身一阵颤栗,只见那崖壁之上赫然出现了一道剑形缺口,缺口之大,恐有十丈长,不知多深。如果他的脸上没有缠着布,且还有着脸皮,那么此时的神色必然是苍白至极,同时心中必定会想,若是这样的剑芒多来上几道,那么这深渊岂不是不用多久就会被生生扩宽? 如他所想,就在思绪落下之际,阙谚松开了五指,让长剑坠在了地上,说道:“你的攻击,有九荒镜为我化解,可我的攻击你要如何避免?”话音未落,他右手并指向着正面的镜子击出,又道:“这样的攻击,你又要如何抵挡?!” 他并指击出,指尖有星辉聚集,闪烁了一下光亮,但并没有剑芒飞夺,可就在众人皱眉疑惑之际,却见得倪天陡然脸色一变,随即脚尖一点,身形向着侧方急掠出数丈。 见此,每一个人更为不解,但不解在瞬息之后便获得了解答,然后所有人脸上都完全失去了血色,因为,就在阙谚并指击出后,就在倪天侧身躲避后,在没有任何能量荡散气势乱卷的情况下,对面的崖壁上忽然便出现了一道巨大的漆黑剑形缺口,诡异得就犹如是有人执笔染墨,一笔画上去一般。 第一百九十章 九荒镜(三) 倪天眼角的肌肉也是逐渐紧缩,瞳孔中闪过了一丝凝重之色,同时赫然将目光落在了九荒镜上,他比周围的所有人都强大,在刚才之际自然感觉到了能量的波动,但那波动太过微弱,险些就被忽略,若不是正值此时此刻,若不是阙谚并拢击出的手指,那么便很有可能便会被那无形的一剑击中。 他没有回头去看崖壁上恐怖的剑痕缺口,瞳孔逐渐恢复了正常,说道:“九荒镜自然神奇,你若能随心所欲的将之操控,我的确不能躲过这样的攻击,但可惜的是你不能。” 话间,他身上的气势渐收,缓缓收于无形,然后,双眼内三瞳中的螺旋线纹开始一点旋转,进而,速度越来越快,于瞬息之间形成了犹如黑色汪洋中的黑色旋涡。 旋涡中有着看不见的诡异气息渗透而出,向着阙谚的方向袭近,所过之处空气骤然如被无数石头砸入的水面一般紊乱,发出柴木在烈火中燃烧的噼噼啪啪之声,他冷声道:“九荒镜在你手中或许可以抵挡住我长剑的攻击,但,却必定挡不住三瞳一族的三瞳。”说罢,他将体内的星辉全力提聚于双眼。 看不见的诡异气息从急速旋转的三瞳中急速透出,如一阵诡异的风弹指间将两人之间的距离中原本正在缓缓落定的尘埃吹散,然后吹散了空气,再然后,阙谚正面的那一面九荒镜上开始出现了一缕缕纵横交错的裂纹,但那并不是裂纹,因为倪天再怎么强大都不可能将世间独一无二的九荒镜损毁,那是密密麻麻的细小丝线,如藤蔓一般爬满了水一般的镜面。 九荒镜很强大,即便不被人操控也同样强大,倪天的三瞳并不能对其造成伤害,但,阙谚与镜子之间没有融合,而是靠着塑生兽与之强行建立了联系,所以,那一根根纵横交错的由星辉经过三瞳后演变成为诡异黑色丝线的能量便间接的落于了其身,所以,他顿时紧皱了眉头,顿时催动玄海,将身外的衣衫变成了甲胄一般坚硬。 他后退数步站定,左手并指一引,周遭其余的八面镜子便移动至了身前,层层叠加,形成了一层层的壁障。他不担心左右失守,因为他很明确倪天在对抗九荒镜时并无闲暇分心,更不担心那些只有六道灵轮修为的人,因为在他眼中,顾公子聂伏尹等人随手可灭。但,就在他思绪才落之际,却猛感倪天双眼中的漩涡旋转得越来越快。 然后,第二面镜子之上开始出现了一丝黑色,紧接着第二丝,第三丝,好似正在疯狂生长的藤蔓一般只不过一个呼吸间便交织如网状,继而,第三面镜子之上开始发生变化,随即待得镜面被使人心悸的黑色覆盖后第四面镜子上也发生了变化,再然后是第五面、第六面,诡异的黑丝仿佛势不可挡的直将九面九荒镜皆化作了一片黑色。 见此,阙谚脸色不禁大变,曾还在三瞳一族中之时他便听闻过三瞳的诡异凶悍,但却从未有机会亲眼得见,此时一看不由得心生骇然,急忙尽可能的将属于八道灵轮强者的修为注入九荒镜中,想以九荒镜之力将那些丝线崩断,可才刚有所动作,突感身前的空间如是被一把把无形的刀狂斩般极度的紊乱了起来,那些紊乱亦如无比锋利的刀剑,竟然无视他的防御,将他身上的衣衫斩破,化作蝴蝶般纷飞。 他眼角肌肉紧缩,脸上有血色开始褪去,一直以来他都在担心倪天来寻仇,但在倪天真的到来时却顿时不再担忧,因为其修为亦倒退至了八道灵轮,因为他敢肯定窥皇境的倪天就即便加上三瞳也不可能攻破世间奇物九荒镜,可事实却并非如此,所以他的左胸之内开始超过了以往的速度跳动。 心脏的跳动还在加剧,因为衣衫破碎后他的皮肤上开始浮现了黑线,黑线临体便有着红色的鲜血流出,一道道黑线出现,一缕缕殷红渗透,片刻间,他的身体便被染成了鲜红一片。他眼中惊色明显,但并没有后退躲闪,而是一咬牙扔掉了长剑,将双手的食指和中指都并拢,形成剑形同时指向了九荒镜。 于是,近前的第一面九荒镜上出现了一道看不见的剑形,然后剑形从密布的黑线缝隙间透过,于经过第二面九荒镜分裂成两道剑形,然后在第三面九荒镜上分裂成了四道,以此类推,在从第九面九荒镜上掠出时,形成了恐怖的、除了倪天外没有一人能够感应到的二百五十六道剑形。 因为两人之间已没有了空气,所以那在半空中如潮水般凶猛横泻的剑形没有带起一缕风,更没有发出半点声响,一路将途中的剧烈紊乱吞噬,狂涌淹没至倪天的身前。下一刻,不得见不得感的剑形瞬间穿透了倪天身上骤然卷起的气势,绞碎了布满了星辉的衣衫,带起了一片如雾的血色。 聂伏尹关雪等人修为在六道灵轮,所以并不能感应到磅礴的无形剑形,所以在此时才得知阙谚并指点出之时已然发出了攻击,他们皆以为浓烈的血色卷起之后倪天会受重伤,但倪天并没有受到重创,因为剑潮中的大部分无形剑分为两边从他的身侧掠了过去,轰然落在了后方远处的崖壁之上。 巨大的声响中,崖壁开始颤抖,颤抖中碎石化作灰尘弥漫,瞬间遮蔽了头顶上的小半条风河。与此同时,倪天嘴角和没有了衣衫遮挡的胸膛腹部上溢出了鲜血,但他却没有因此后退半步,相反,而是生生的将右脚跨前,于是,那看似被潮水般的剑形淹没的紊乱之中诡异的能量变得更为诡异了起来,所以,阙谚身上的黑线陡增,所以鲜血开始横淌。 阙谚同样没有后退,同样没有低头看身上密密麻麻的裂口,他冷哼一声如雷,便有无数的无形剑形从九荒镜上浮现,于是,两人开始不分先后的受伤,开始陷入了僵持。但僵持的时间不长,只不过几个呼吸时间,因为在下一刻,地面因为承受不了磅礴狂躁的能量开始如烈日下干旱的田野裂开了无数缝隙,缝隙向着周遭急速延伸,经过了顾公子等人的脚下,经过了莫小九的脚侧,使得地上的乱石纷纷掉落。 然后,有震天的巨响荡散而开,地面瞬间发生了坍塌,坍塌之中有着尘埃如潮水逆冲上了半空,于眨眼之间遮蔽了众人的视线,淹没了倪天和阙谚的身影。 莫小九看着脚侧的裂缝延伸至了身后崖壁与地面交接的地方,骇然后退用双手抓住崖壁上的凹凸处稳住身形,他将目光移至不远的纵剑所在之处,却见光可鉴人的断剑从缝隙中坠落,于乱石之间消失不见。他下意识的催动玄海中的白色水滴,欲将剑收回,可念头才起,眼角的余光则见得左手方有着一道沟壑延伸而来。 那沟壑并非因承受不了阙谚与倪天交手所产生的狂暴能量而形成,而是成一条笔直的线穿过密密麻麻的裂缝而至,瞬间从他的身前经过,一路溅起两片尘埃奔向了右手方。他一见之下便知那是一道从九荒镜上发出的剑形,所以全身赫然一颤,急忙将后背紧紧的贴在了崖壁之上。 他反应速度没有剑形快,当得向着右手方看去时,只见得远处那不会被风吹皱的湖面上浮现了一条深深的沟壑,于此同时他的视线所及之处,看见了脸色大变的顾公子等人纷纷横掠,生怕因受到误伤而殒命,随即,他缠在衣衫布条下的眉头一皱,因为他捕捉到了聂伏尹的身影,看见聂伏尹正沿着崖壁而来,眼中闪烁着两道隐约可见的冷光。 冷光如电,其中散发着明显的杀意,莫小九一瞬间便猜测到了聂伏尹的来意。他心中一惊,已长出了些许眼皮的双眼中瞳孔骤然紧缩,一时间不知该如何是好,然后,几乎是想都没想,转身便欲朝着漫天尘埃的源头,倪天与阙谚交战的方狂奔,可才迈出一步就觉视线中人影一闪,去路生生被截断。 聂伏尹乃是六道灵轮之境,速度又岂是他能够比拟的。前者低头,以压倒之势将目光落了下来,嘴角含霜的开口,说道:“想不到从如此高的地方坠下,你竟然还能够存活。” 莫小九急忙收住脚步,但因惯性之故身形仍是向前冲出了几步,险些就撞在了眼前之人的身上,他知道聂伏尹此举欲意何为,所以心念电转间看向了倪天的方向,紧接着又转头看了看落地站定后将目光投来的顾公子等人,他心中自然忐忑,但眼中却并不露丝毫慌乱,说道:“我也没想到聂伏城主能够认出这番模样的我。” 不待其开口,他将目光微微上移,落在聂伏尹满布怒意的脸上,说道:“不知聂城主此举是何意?为何要拦住我的去路?” 第一百九十一章 九荒镜(四) 聂伏尹低头看了一眼臂间伤势已经痊愈的漂亮女人,冷声道:“你应该很清楚。请大家搜索()看最全!更新最快的小说” 莫小九随着他的目光将视线落在了漂亮女人的身上,然后看向了远处不断狂乱的漫天尘埃,想了想道:“聂城主认为这一场战斗谁会最终获胜?”说罢,不待其回答,他又看向了右手方掠来的顾公子和关雪等人,又道:“城主以为有他们在,你该如何杀我?” 聂伏尹没有看左方,也没有看右方,他道:“倪天与阙谚势均力敌,最终将是两败俱伤的下场,所以,到时不会再有能力杀我,而顾公子关雪与你根本无干系,你认为他们会帮你?” 他将侧头将目光落向带着倪儿前来的白仙身上,继续道:“她或许会出手,但她的修为却稍逊于我,虽然差距不大,可老夫很有把握将之击杀,所以,我想不出不杀你的理由。” 莫小九悄然将右手移动至了身后,于掌心中凝聚出了红色的光晕,他道:“倪天和阙谚或许会两败俱伤,很有到时没有能力再杀你,顾公子与关雪与我也的确没有什么关系,很有可能不会助我,而白仙姑娘也多半会死在你手中,所以的确想不出你不杀我的理由。”他停顿了一下,而后话锋一转,说道:“但,关雪和顾公子与你有着血仇,所以,他们会杀你!” 他继续道:“关雪也想杀我,但我修为太过低微,与你比起来她先要击杀的必然是你,所以,我觉得聂城主此时要考虑不是杀我,而是该如何自保,如何让他们两人不向你拔剑。” 话落,他将左手抹上身后的右手,从戒指中取出了一把铁珠,缓缓抬于眼前笑道:“我不想死,但如果注定不能生,那么也一定要拉一两个垫背,如果城主大人有足够的信心抵挡住荆花暴雨,那么动手就是。” 聂伏尹双眼渐眯,脸上的冷意越来越浓,他刚才便看出了倪天与阙谚这一场战斗多半是两败俱伤的下场,所以才决定向莫小九动手,可却忘记了眼前之人在“困地”一阵中获得了能够威胁六道灵轮强者的荆花暴雨,他一声冷哼出口,看向身前那只手上的数颗铁珠,说道:“这些荆花暴雨一旦炸开,那么这里的人都得死,而其中最先死的必然是你,然后便是那个小丫头,你会忍心将她击杀?再则,你根本不知道该如何激发铁珠。” 莫小九曲起五指将铁珠攥紧,说道:“我死于你的手上之后,倪天重伤之后你难道会放过小丫头?”他鼻间传出轻声冷哼,说道:“我想你不会愚蠢到任由一个敌人的成长,既然如此,那么我不忍心又有何用?至于我知不知道如何激发这些铁珠,城主大人何不直接一试?或许我还真不能让其爆炸也说不一定。” 聂伏尹眉头深皱,心中已然开始放弃了在此时击杀莫小九的打算,但作为六道灵轮以及曾是一城之主的他却并不打算就此转身离开,于是抬起左手向前,欲将眼前人击成重伤,可才伸至半途,却又生生停住,因为他看见身前半丈之处满身裹着衣衫布条的少年转身面向了逐渐临近的顾公子等人。 莫小九将视线从聂伏尹的身上移开,移至了顾公子和关雪的脸上,缓缓说道:“不用说,两位便很清楚我手上之物是什么,不用想也知道他的威力,想必大家都不想死,所以,在下在此恳求,请看在都想生存下去的份上杀了聂伏尹聂城主。” 他深深吸气,说道:“若不然,我很难控制手不颤抖,很不确定这些铁珠落地之后会不会爆开。”他话语是在恳请,实则却是威胁,很明显的威胁。 顾公子等人止步站定,皆是将目光落在了一颗颗的荆花暴雨上皱起了眉头,不过随即便舒展了开来,因为,他与关雪都想杀聂伏尹,也想杀彼此,但因为相互间实力几近相同,所以都没敢擅自动手,都想有一个契机出现,而此时此刻,莫小九正好提供了这个契机,并且使得三人形成了两人对一人的局面,所以两人都没有表示反对。 聂伏尹脸上有着变化,之前,他忘记了莫小九手中拥有着荆花暴雨,眼下他没有想到在短短几十个呼吸之间局面会发生这等转变,但,于短暂的思索间他再度决定要杀了身前之人,于是他眼中猛然冷光一炸,停在半空的手继续向着莫小九的身体落去,卷起了骇人的气势! 他是六道灵轮之境,他的出手会很快,可以快到让一个两道灵轮天玄境的人根本没有时间反应。他断定,那些铁珠没有机会爆炸开来,他的速度可以快到两丈之外的顾公子等人来不及赶至,他很有机会将荆花暴雨抓在手中! 可莫小九在拿出铁珠之时便想到了自己与六道灵轮境界的差距,自然不可能让聂伏尹得逞,他早将星辉覆盖在了荆花暴雨上。他在身侧如钢钩的五指还未动作之际便开口出了声,将五指攥得一阵阵发白,说道:“毫无疑问,聂城主出手便能击杀我,但绝不可能阻止我掌心中铁珠的爆炸,你出手杀我便是杀你自己。” 他转过身,任由袭来的劲风将脸上的布条崩裂,说道:“当然,我也并不是要聂城主非死不可,只要你不对我动手,那么我便会收起这些铁珠。” 这一句话直接解开了刚形成两人对一人之势,顾公子与关雪再度皱起了眉头,而聂伏尹袭近的手则停在了莫小九脸前距离几寸之处,然后在停留了许久之后缓缓收了回去。 莫小九无论是声音还是眼中神情都极为镇定,但心却早已提至了咽喉,在见此之后才暗自松了一口气,他用右手手臂抹去额头上没有渗出布条的汗珠,说道:“我的左手攥得很紧,只要稍一松活着再紧一分,便会有无数钢针穿透各位的身体,所以,这样的惊吓还请不要再来,若不然,已经走到了此处的你们和我可没有一丝机会走出九荒镜形成的世界。” 旁侧的漂亮女人在去往九荒镜像幻境中的一座城时便已从聂伏尹的口中得知了莫小九便是当初将她扔在深井之下的人,在之前不久更是知道了这个满身缠着染血衣衫布条的人便是莫小九。其眼中恨意翻涌,怒意如火,但却是冷火,她没有催聂伏尹动手,也没有拔出腰间的长剑,而是声如寒风的说道:“总有一天,我会亲手杀了你。” 她知道会有这么一天,很自信有着这么一天,因为她从胖女人变成漂亮女人,是因为夺体丹,她很明白夺体丹的力量,更明白夺体丹能够使她在以后有着惊人的修为。 莫小九到如今还有些不能将这个女人和那个胖女人联系在一起,他不可见的皱了皱眉道:“我也有仇人,我很理解你的心情,但我觉得你不会有那个机会,因为我既然能在众多强者中游走,那么便绝对不会死在一个至现在还没有修为的人手中,且还是一个女人。” 漂亮女人脸寒如霜,冷启的唇间刚欲传出声音却猛感觉两侧有着劲风陡起,同时身体极快的向着后方倒飞,却是聂伏尹脸色一变,脚尖一点之下抓住她急速后掠,与此同时顾公子与关雪亦是纷纷尽全力掠动身形,朝着两侧躲避开去。而莫小九则是在还未反应过来之际便被白仙一掌推至了崖壁上,撞碎了几处凸起的岩石。 突如其来的变化使得他心中大惊,险些就将凝聚着无极的右手向着旁侧的白仙击了过去,但却在此时听得一声惨叫传来,于是下意识的回头一看,才知于上一刻,漫天尘埃的源头之中又有着一道看不见的剑形奔了过来,从分来的人影中掠过后带起了一片血水泼洒,受伤之人正是躲避不及的聂伏尹。 聂伏尹胸膛腹部的衣衫在顷刻间便被血水染成了刺目的殷红,虽然看不出是何处受了伤,但必然是极重,因为他此刻带着漂亮女人倒在了地上,脸上一片苍白之色。莫小九定眼看去,发现,两人倒下的地方正好压在了一条裂缝之上,而那条裂缝似乎正是纵剑掉落之处。 他散去右手中的红色光晕,悄然并拢食指与中指尝试了一下,然后眼中便有着一缕亮光闪过,那条裂缝很深,但并未因此隔断他与纵剑的感应,所以,他开始仔细观察聂伏尹的伤况,在思索是否有机会能够将之击杀。 聂伏尹满身染血的倒下,但漂亮女人却似没有受到丝毫伤害,只是因震荡而使得嘴角溢出了一丝鲜血,然后便翻身爬了起来。 而顾公子和关雪的身形在远处落定后便同时的将目光落在聂伏尹的身上,他们与莫小九一样,在看仇敌是否受到了重创。 第一百九十二章 九荒镜(五) 那一道看不见的剑形来自八道灵轮强者本就很恐怖,再经九荒镜之后就变得更加骇人,所以遭此一击的聂伏尹自然是受到了重创,但聂伏尹却不能让人看出,所以强忍着脸色不变的将右手拍打在地面,借助反震之力将身体弹了起来,他阻止了欲上前搀扶的漂亮女人,然后用左手扯开了胸膛处破碎的衣衫,露出了其下一条血肉模糊的伤口。 ( . ) 伤口很恐怖,直从右胸延伸至了左胸,其中鲜血混合着碎肉溢出,浓稠得如是雨天流淌的泥水,随着他的动作顿时沿着腹部间本就被染红的衣衫而下,经过双腿蔓延在了地面。但聂伏尹却没有丝毫皱眉,体内星辉一聚便止住了伤口中鲜血的流出,他抬起头看顾公子和关雪,欲以此举告诉两人,此伤只是外伤,并不会影响到战斗力。 但,顾公子与关雪是何等精明之人,如何可能看不出他故作的神情,于是皆在同时动了杀心,可就在此时,地面陡然剧震中,一片如沙暴的尘埃伴随着一声巨响从远处席卷而来,犹如怒海中滚滚潮水,所过之处,明显可见地面被生生掀起了一层,形成一片极厚极重的云朝着几人的方向狂猛砸下。 见此一幕,顾公子和关雪自然不可能在去顾及聂伏尹,于第一时间便撤身后退,以最快的速度向着一池湖水的方向急掠,白仙则是身形一纵,右手抓住倪儿,左手抓住莫小九朝着上方跃起,脚尖在崖壁上不停点动间攀升至了高空,竭力躲过了无尽弥漫的尘埃中夹杂的狂暴能量。 而莫小九却是在身体被白仙提离地面的一刹那眼中一冷,垂在身侧的右手赫然并指上引,操控着地面裂缝中的纵剑逆空而上,如电一般击向了快被灰尘淹没的聂伏尹。他很清楚,即便是聂伏尹真的受了重伤,自己这两道灵轮天玄境的一剑也不可能将之击伤,更不可能将其击杀,他这一剑完全没有经过思考,完全是下意识的反应。 有着泥土和岩石破碎而成的灰尘漫天弥漫而来,淹没了正被白仙提着向上急跃的莫小九的视线,淹没了正欲掠离原地的聂伏尹和漂亮女人的身影,以及其脚下裂缝中那一线乍现的寒光。纵剑从地面之下逆空而上,但即便速度如闪电一般快也不可能击伤聂伏尹,更别说击杀,因为它受到了操控之人低微修为的限制。 莫小九被白仙带至了崖壁高处停在了一块凸出的拳头般大小的岩石上,他在催动玄海内的乳白色水滴之后便开始后悔,倒不是后悔击出这一剑,而是担心纵剑会被聂伏尹收走。他目光紧紧的盯着深渊中弥漫的尘埃,同时右手并拢的食指和中指继续向上引动,欲操控着纵剑掠至近前,可当得目光刚落下之际,在还没有看见那一线光可鉴人的白色之时却率先听到了一声凄厉的惨叫。 惨叫之后便是愤怒,愤怒出自两个声音,不难听出一个是来自漂亮女人,一个是来自聂伏尹。闻声,莫小九先是一惊,紧接着便是疑惑,他能清楚的感觉到纵剑击在了人身之上,但更能感觉到纵剑并未受到什么阻碍,就仿佛是在人的皮肤上蹭了一下便继续原本的速度朝着上方急掠,可听传入耳中的女人声音,怎么会带着如此浓烈的凄惨之意? 他没有细想,因为浓浓的尘埃之中有着一线白色飞了出来,正被玄海中的乳白色水滴牵引着掠向了此方,如一支飞夺的箭一般以极快的速度射来。而后待得临近,他并拢的双指向着脚下一引,纵剑便哧的一声插入了崖壁之中。他低头看去,见断剑之上一如既往的光可鉴人,根本没有沾染一丝血迹。 见他眼中疑惑,听那凄厉惨叫,同为女人的白仙于皱眉间似乎明白了什么,说道:“这声音似乎并不是因为受到了重创而发出。” 莫小九转过头,示意她放手的同时将双脚踩于了插在崖壁中的纵剑上,他自然知道刚才的一剑并未能重伤到漂亮女人,所以对那与伤势不相衬的刺耳惨叫才异常不解,便道:“那是因何发出?难道白姑娘知道?” 白仙身为女人,且是美丽的女人,自然能猜测到那特殊惨叫响起的原因,她道:“那个女人很漂亮,而漂亮的女人最在乎的便是自己的容貌,所以,你那一剑很有可能是伤及到了她的面部,毁了他的容貌。” 莫小九略一思索便觉其言有理,但在他心目中深渊下的那个女人永远都和漂亮沾不上边,所以皱紧了衣衫布条下已经快要长好的眉头道:“他若能算上漂亮,那么这世上可就真的没有丑之人了。” 白仙不知道那个漂亮女人曾经的丑陋之相,所以便不知他为何会说那个漂亮女人与漂亮二字不沾边,不过也并没有多问,于停顿了片刻之后将目光落在了他脚下的纵剑之上,眼中泛起不解道:“你不过才两道灵轮天玄境,为何能够做到御剑?”她回想刚才,又道:“你御剑之法似乎与我们并不相同。” 莫小九见过倪天的御剑之法,更见到了其与剑之间那一束如手般的星辉,所以自然知道自己与他人的御剑方式大不相同,但他不想与外人说及纵剑以及玄海内乳白色水滴之事,便道:“我宗门的御剑之法是别于你们,而我的宗门不常露于人前,所以你们肯定不曾见过。” 听他此说,白仙便不再多问,而一旁的倪儿则开了口,说道:“我以为你死了。”她是四道灵轮之境且又两人相处甚久,所以在先前便如白仙一样从气息中识出了眼前这个满身紧缠着衣衫布条的人是谁,而之所以一直强忍着心中的欢喜与激动,是因为害怕聂伏尹等人会因为自己的举动将莫小九认出。 莫小九靠着崖壁侧过身,看着左方白仙臂间一头黑发如瀑、拥有者陶瓷般肌肤的小女孩,伸手抹了抹她脸上不知何时挂满的泪痕,然后将之抱入了怀中,说道:“少爷我是何许人?这么高的一点地方怎么可能把我摔死?就即便是真的摔死了冥界也不敢收我的魂。”他挑了下眉,想不让泪水在小丫头的眼眶中翻涌,说道:“话说,你这小丫头片子是怎么认出我的?” 倪儿未答,眼中一颗晶莹流经了脸颊,从下颌处滴落在了坐于莫小九臂间的腿上,她久久的看着眼前人身上染满了血色的衣衫布条,却没有开口询问,也没有说一个字,只是脸上的湿润有许久都未被高出掠过的风吹干。 见此,莫小九抬起右手,以袖将其脸上和眼中的泪花擦干,说道:“坠入深渊后少爷我是受了些不小的惊吓,但最终不还是好端端的站在了这里,你个小丫头片子还担心什么?” 话落,他突然冷哼了一声,说道:“倒是你,当时竟然那般不听话,你可知道少爷我为了让你能够借助纵剑之力返回悬崖之上付出了多大的代价?下次若再敢这样,看我怎么收拾你!” 说罢,他忽觉口中言语有些不对,心想若还有下次,那么岂不是还得经历一番这样的苦难?想于此,正要收回说出的话,却听怀中的小丫头冷哼出了声,同时扬起了下颌说道:“你修为没有我高,且永远都不可能追上我,你打算怎么收拾我?”话间,她攥起小拳头扬了扬,于瞬间转变成了了一副凶悍的模样。 见眼前虽小,但却极具力量的拳头,莫小九知趣的闭了嘴,沉默的将视线转向了下方的深渊,于是便听得一声巨响逆空传了上来,同时见得深渊中弥漫的尘埃朝着两侧剧烈荡散而开,撞在崖壁上似潮水乱卷不已。巨响不同于战斗中发出,想必是之前被掀飞的那一层如厚黑的云般的地面砸落在了地上。 因为倪天与阙谚的交手在越演越烈,所以尘埃在狂乱的能量中极快的消散,露出了那已经掠至对面岩壁上的聂伏尹以及漂亮女人的身影。莫小九想着刚才白仙说出的话,极目将视线落在了漂亮女人的脸上,因为距离太远,他并不能将之看个仔细,但却隐约见得其脸上染有一片隐隐可见的血红。 他不由皱了皱衣衫布条下的脸侧肌肉,心想那女人现在该是什么样的心情?先是被自己丢入深井受尽了苦楚,但好在因祸得福获得了傲人的身体和美貌,可谁知好景不长,如今又被自己无意中毁了容,想来此时的她对于自己恐怕是更加恨入骨髓了。 他用右手挠了挠了不知是因为肌肉生长还是何故而有些发痒的脸颊,心想纵剑一技,自己从未在人前显露过,那女人应该不会知道容貌是毁于何人之手吧? 漫天的尘埃消散得极快,但笼罩得也是极快,因为倪天与阙谚的交手还在继续,因为从九荒镜中夺射出的看不见的剑形正凶猛的潮水般不断冲击着两侧的崖壁,使得壁上岩石接连破碎,化作粉状弥漫,所以片刻之后莫小九落在对面漂亮女人和聂伏尹身上的视线便被阻隔了开来。 第一百九十三章 九荒镜(六) 如潮的无形剑轰击在两侧崖壁上,崖壁便剧烈的颤抖正,在尘埃乱卷中不断被扩宽。请大家搜索()看最全!更新最快的小说见此如洪水泻泥山之势,众人都不由有些担心在这般持续下去崖壁会坍塌,将这一段深渊掩埋殆尽。 在浓浓尘埃的源头处,地面上早已出现的巨大深坑内,两人的战斗在持续了片刻后有了短暂的停歇。此时的两人全身衣衫已破碎得不能蔽体,皮肤上尽是淋漓的鲜血,倪天左腰和右腰上各有着一道恐怖的伤口洞穿了身体,双手的手臂上亦有血肉消失,一片流淌的殷红中隐有白骨浮现。 阙谚与之相仿,破碎的衣衫下皮肤也如旱天下的地面早已破裂成块掉落,无尽的鲜红在一条条恐怖的肌肉中横流,于此短暂的停歇间沿着双腿而下,在地面积起了一滩裹着尘埃的血色泥泞,他脸上那一道本是痊愈了的伤口不知何时重新被崩裂了开来,翻卷的皮肉下明显可见白骨浮现。 他身前依然层叠着九面九荒镜,与之前不同的是每一面九荒镜上交织如网的黑色已经消失不见,取而代之的是镜面上如晕一般的流光溢彩。他双手一直指着近前的那面九荒镜,目光如电的看着远处的倪天,说道:“三瞳虽然诡异恐怖,但如今只有八道灵轮的你根本不能发挥其十之一二的力量,又如何击杀我?” 话间,他右手忽然向着右方一指,近前的那一面九荒镜便横飞而出,似一截宽大的锋利刀身切进了右侧深坑的坑壁,哧然一声留下了一道缝隙后消失不见,“你几乎尽了全力,而我还有一尺湖水的力量,你觉得你该如何胜我?” 他收回手,继续指向身前的八面九荒镜,呵笑出声道:“看来贵夫人的下落,你是没有机会知道了,更没有机会再与之相见。” 倪天站在对面的坑壁前,在来到深渊之底时,在看见那一池湖水之际,他便猜测到了诡异的湖水应该便是阙谚曾经的力量,利用九荒镜的神奇保存下来的力量。他缓缓的抬起染血的双手,一点点在胸前形成环抱之势,说道:“九荒镜或许可以将你以前修为境界的力量保存下来,但眼下的你还能使用其多少?恐不到牛之一毛。” 飞出的那一面九荒镜在地下急掠,没有受到丝毫阻碍,速度丝毫不减的从远处的湖岸透出,扎进了那一池湖水之中,然后,便有湖水涌入缝隙向着阙谚流来。他感应着那急速泻来的能量湖水,眼中喜色渐现,说道:“以你我曾经的修为境界,哪怕是牛之一毛的力量也是难以想象的磅礴,杀如今的你绰绰有余。” 淡蓝的湖水从深坑壁上的缝隙冲出,开始在坑中集聚,速度之快,似要在片刻之间便将此处形成一个小湖泊。倪天看着那在阙谚脚下流淌的水流,看着水流开始从阙谚的双脚而上,眼中黑色的漩涡如卷起了惊涛骇浪,说道:“即便这里被湖水填满又如何?你依然逃不过死的下场。”说着,他的双手一点点收紧,然后手臂开始一点点的颤抖了起来,似乎在竭力的环抱着一个看不见之物。 浓郁到了极致的星辉经九荒镜的神奇之后演变成的湖水在坑地极快的流淌,不多时便积起了一滩淡蓝,淹没地面的尘埃碎屑,淹没了倪天的双脚,但阙谚并不担心,因为这是属于他的力量,外人根本不可能汲取,但当得他在看见倪天虚抱于胸前的双手时,眼中神色不禁发生了变化,口中带着不可置信道:“以你现在的修为,如何能做到环抱‘幽阳’?” 倪天的右手叠在左手手背上,继续向着胸膛收拢,或是因力量过猛,臂上没有的皮肤的地方开始有着鲜血迸溅,他一头如火的长发在乱卷的气势中飞扬,染血的嘴角发出冷笑,说道:“因为我去了冥界,所以以我现在的修为一样能环抱‘幽阳’!” 阙谚不信,说道:“从你站在此处便可知,你在机关城中并未死亡,既然没有死亡又如何去得了冥界?”他将第九面九荒镜收回了头顶之中,开始吸收由双脚而上淡蓝湖水,让湖水经过九荒镜再度转化成星辉汇入玄海,继续道:“就即便去了冥界,只有八道灵轮的你,灵魂没有超脱冥界的你又如何可以回来?再则,冥界不过是没有修炼出分魂之人的灵魂归所,又凭什么能让你在如今的境界能够环抱‘幽阳’?” 倪天未答,不过环抱的双手与胸膛间开始出现的一团幽光已经告诉了阙谚答案。幽光出现之时只有拇指般大小,且并不明显,但瞬息之后却剧增到了一尺之径。幽光为深暗之色,其上迸射出的光并不刺眼却给人光芒万丈之感,似乎在这一刻将周遭所有的光亮都驱逐殆尽,只剩下了一片暗色。 阙谚眼中的不信变成了惊骇,因为他曾在三瞳一族中生活很久,很明白幽阳的恐怖,知道这一团幽光若是爆炸了开来,那么这里将会在眨眼之间变成一片废墟,所有的人都不可能有丝毫存活的机会,当然,九荒镜不会受到分毫损坏,但却不能庇护他不受伤害。于是他开始疯狂的汲取脚下的淡蓝海水,厉声开口道:“你的亲身女儿还在旁侧,难道就甘愿让她陪葬?!” 倪天抬头看他,双眼的六个瞳孔中的黑色旋涡开始淡去,直至消失,然后双臂间幽光内出现了六缕更为深黑的风,那六缕风自一出现便以难以想象的速度卷动,于弹指间形成了带着风暴之势的六个旋涡。他开口道:“如你所说,眼下的我只有八道灵轮之境,那么幽阳的威力自然不可能如以前,自然不可能波及太远,所以,只有你会死。” 淡蓝的湖水经过体内的第九面九荒镜转化为星辉汇入玄海,再从玄海中流经双臂疯狂的注入近前的七面九荒镜中。阙谚看着倪天环抱中的那一轮黑色太阳,看着黑色太阳中六个黑色的漩涡,眼中瞳孔紧缩至了针孔大小,他知道并没有融合的九荒镜不能帮他抵挡住幽阳,但依然说道:“我有九荒镜,你杀不了我!” 倪天很了解九荒镜,更了解幽阳,所以清楚阙谚今日必死,于是说道:“你今日非死不可,但你可以选择如何死,如果你告诉我她的下落,我可以给你个痛快。” 她,自然指的是倪儿的母亲,但阙谚并未打算说出,他道:“如果你能杀我,那么告诉了你,我会死,不告诉你我也会死,既然如此,我为何要让你痛快?” 他的身体如存在着一个看不见的洞,疯狂汲取着脚下的淡蓝湖水,但看似很深的洞在不久之后便被填满,因为如今的他已不可能吸收太多曾经的能量。他的气势不断攀升,卷着身上满布伤口中迸出的鲜血飞溅,然后,双手一振,层叠的七面九荒镜便分散了开来,开始在周遭极快的绕动,形成了一个看似简单,却极其强悍的防御镜阵。 紧接着,他右手指向湖的方向,湖中的湖水便以更快的速度从坑壁的缝隙中涌来,两个呼吸间便将深坑填充一满,其中,第八面九荒镜在水中返回,立在了倪天之前,他道:“我虽然发挥不出九荒镜太多的力量,但你的幽阳却绝不可能破开这个防御之阵!”话语极其笃定,但他却悄然的侧了侧身,将眼角的余光落在了白仙三人所在的方向。 倪天的双手继续向着胸膛收拢,越来越颤抖的双臂开始生生将那一团黑色的太阳压缩成了拳头大小,然后,他松开手,将之抓在了右手的五指之间,再然后,他脚步跨前,走向了不远处的那一面九荒镜,待得临近,手臂伸出间有黑色的光大盛,“那便试一试,我能不能将它灌进你的头顶!” 他手上的幽阳上光芒大盛,近前的那一面九荒镜上便开始变化,涌出了磅礴的力量,随即,地面骤然无尽颤抖,尘埃骤然形成风暴乱卷,顿时淹没了一切,包括两人的身影,包括九荒镜阵。 镜阵中,阙谚脸色在变的同时,双手亦在动,随着他的动作,无论是急速旋转的七面九荒镜还是与倪天手中幽阳即将接触的那一面九荒镜上都有了变化,其上有着若隐若现的白雾涌现,分成无数团散落在地,然后开始凝聚,见其样,似乎是要凝聚成某种形状的某物。 倪天脚步继续向前,手中幽阳上大盛的幽光强行将近前的那一面九荒镜向着阙谚的方向推动了一段距离,他低头看了一眼地面一团团竭力凝聚,却始终不能成形的雾气,同时感受着皮肤上的异样道:“没有与九荒镜融合,你要如何凝聚出九荒花?”说罢,他掌心中的一部分幽光逐渐形成一缕一缕,沿着手臂缠绕上了身体,片刻间使得身体之上缭绕起了无数黑色的火焰。 第一百九十四章 九荒镜(七) 阙谚虽然拥有塑生兽,但一直以来没能从兽身上获得融合九荒镜的真正方法,到如今他只能使用出九荒镜的两个简单防御阵法以及之前那看不见的剑形,而眼下,为了能够击退倪天,他欲尝试恐怖的九荒花一技,可奈何,即便是将玄海中所有的星辉都提聚了出来,也不能做到将满地的雾气凝聚成花。请大家搜索()看最全!更新最快的小说 也是因为没有与九荒镜融合之故,他很清楚这徒有其形却无其实的镜阵很难抵挡住倪天,所以在一开始在为了以防万一之下便说出了倪儿母亲还存活与世的事情,所在,在之前莫小九出现之时他眼中才掠过了一丝喜色。他再度将余光落向崖壁上白仙三人的所在之处,说道:“我的确凝聚不出九荒花,但你也破不开这防御镜阵,就即便你能破开这镜阵,也同样杀不了我。” 倪天伸着右手抓着幽阳,满身黑色火焰的推动着近前的那一面九荒镜向前走,每走一步脸色便会白上一分,每走一步嘴里的鲜血便会不可抑制的从唇间溢出,因为九荒镜虽然未被阙谚完美操控,但本身就是极为神奇之物,拥有者极度磅礴的力量,所以,他随着脚步的迈动,便在不断的受到重创。 他一步步向前,便是一口口鲜血,但脚下不曾有丝毫停顿,因为他知道,可以使出幽阳的他能够走进没有被融合的九荒镜所形成的防御阵法。 如他所想,片刻之后,随着他的不断临近,身前的那一面九荒镜似让路一般向着侧方飘了出去,于是,他将目光从飘出的镜子上移开,落在了阙谚身前急速绕动的七面流光溢彩的镜子上,红得刺眼的唇间冷扬道:“没有融合的九荒镜便是死物,若感受不到能够将之毁灭的力量存在,那么便不会主动攻击,所以,我会走进你身前的镜阵,会让你神魂俱灭。” 他一步跨出,直跨出了几丈之距,站在了镜阵前,然后,右脚一抬,没有任何迟疑的走进了急速飞掠的镜子之间,于是,有巨响传出,有狂暴的能量荡散,更有鲜血横飞,但,他的身体没有因为巨大得难以想象的力量而移动分毫,他生生的站在了原地,使得撞在身上的那一面镜子骤然停止了下来,使得整个镜阵也停止了下来。 他左臂的骨头被镜子完全撞碎,血肉如大雨下的泥墙开始垮塌于地面,他周身绕动着的黑色火焰下的脸色极其苍白,但并没有露出一丝痛苦之色,更没有低头看一眼已不能动作的手臂一眼,因为他越来越冷的目光一直停留在阙谚的身上。 而阙谚并没有给他任何动作的机会,双手一合间,周遭的八面镜子便猛然合拢,速度之快快逾闪电,力量之大如八道坚不可摧的墙,欲将眼前之人夹成一片肉泥,然后,他利用此机会陡然一纵身逆空而起,似一支激射的箭掠向了身后的岩壁,掠向了崖壁之上白仙三人的所在。 然而,倪天并不给其逃走的机会,脚下一震间身形便极快的在周遭八面镜子合拢而来的前一刻跃起,于途中身形倒转,双腿如剪一般生生将上方之人的腰间夹住,然后一扭身体,轰然将之摔在了深坑之地,砸出了一个更深的坑洞。他是窥皇境巅峰,要制住不到窥皇境巅峰的阙谚乃是轻而易举之事。 他身体因惯性而旋转,于洒下了一片血雨之中落在了坑洞旁,一弯腰一伸手便将五指中的幽阳抵在了翻身而起后正欲逃窜的阙谚头顶,说道:“她在何处!” 九荒镜虽然还漂浮在周遭,但阙谚已不敢擅动,因为他的速度必定赶不上倪天。他抬头看向眼前人的脸道:“你杀了我便绝无可能知道她的下落,而且我不会死在你手中,所以我为何要告诉你她在何处?” 倪天不由皱眉,在此刻此景之下不明白阙谚为何还笃定自己杀不了他,不过并没有细想,右手向下一落,掌心下之人头顶山的头发和头皮便在幽阳的黑光下断裂破碎,溅出了一片鲜血,“看在往日的情分上我给你最后一次机会,若不说,便神魂俱灭!” 阙谚脸色很苍白,那一条从眼角延伸至嘴角的伤口也几近没有血色,但他眼中此时似乎并无恐惧,他将目光落在头顶的幽阳上,说道:“就即便这具身体破碎,我也不会死,更不可能神魂俱灭,今日我败,是因为没能融合九荒镜,但总有一天你会死在我手中,她也会死在我手中!” 倪天不知其此话何意,也不想知道其话的意思,他的脸色极度难看,眉宇间如凝结出了寒霜,眼中更是交织着冷电,然后,他右手向下一按,五指间的幽阳便落在了掌下之人的头顶,瞬间带起了一片红白相间的血水,“即便她尚在人世,你也不可能以此威胁于我,今日,三瞳一族的仇便以你的血来偿!” 头顶被诡异的幽光绞出了血洞,血水沿着额头流满了阙谚眼和脸,他的脸上和眼中都有着极度的痛苦,但痛苦之中更多的是疯狂,疯狂之中他嘴角浮现了冷笑,说道:“你报不了仇,因为我反复说过,你杀不死我!”话落,他的胸口处开始有光亮出现,然后越来越浓烈。 倪天自然知道他准备自爆,于是左脚踢出,砰然撞击在了其胸口的光亮上,疯涌的星辉如无数的刀一般破坏了其玄海与身体的联系,瞬间毁了其自爆的可能,与此同时,他右手再度用力,五指间的黑色太阳便完全灌入了掌下之人头顶的血洞之中,随即,他撤身后退,一跃数十丈,落在了极远之处。 他脚步落地,踩在一块石头上,深坑中便响起了远远超过惊雷的炸响,炸响伴随着满眼的黑光爆散,犹如初升的烈阳散发出的阳光,只不过那光乃是黑色,诡异得让人心悸的黑色,黑光将深渊充斥一满,带起了无尽的碎屑与尘埃,以及其中看不见的、瞬间化作了雾状的阙谚。 如阙谚知道的那般,幽阳很恐怖,即便以倪天如今的修为发出也是恐怖至极,那些黑光出现之后,原本的深坑便骤然向下延伸了不知多远,亦不知向着周遭拓宽了多远,然后,两侧的崖壁如是被雨水长时间浸泡般开始崩塌,轰然泻落,在众人的惊骇恐惧中将那一截深渊填满,形成了一道厚且高的堤坝,堤坝之上有风河,风河在黑色光芒之下破碎出了无数的孔洞,风河之上有雾河,雾河在逆空而上的黑色光芒下开始破碎,坠落下了数不清的幼年蛇兽尸体。 很久很久之后,待得黑光散去尘埃落定,众人依旧不能从惊骇与恐惧中回过神,皆是视线不能移的望着那一墙截断了整个深渊的碎石堤坝。莫小九在远处,身后的崖壁虽然受到了波及,虽然剧烈摇晃且有碎石泻落,但并没有坍塌,他在白仙的帮助下落回地面,正欲伸手牵倪儿,却猛然感觉体内有着异样传来,但那异样之感如突然涌起又突然退去的潮水,只是刹那间便消失不见。 他不由皱眉,想起了那头钻入身体的白兽,可还没来得及细想眼角的余光却见得远处堆积成了山的碎石中有着几道白色掠了出来,带起了一片尘灰,抬头看去才知那是九面缭绕着流光溢彩的镜子,至此,他不禁惊叹于九荒镜的神奇与坚固,竟然在刚才那样的狂暴能量中没有受到丝毫损坏。 九面菱形的镜子从废墟中掠出,漂浮在离地三尺之处。见此,众人心中皆涌起了贪欲,但谁都不敢跨前一步,因为倪天还在,虽然看似其废了一条手臂,且还受到了明显的重创,但剩下的那一条手臂依然还能握住腰间的那一柄血色长剑,依然还能信手将他们斩于剑下。 倪天走下了脚下的那一块石头,满身恐怖伤口和血污的向着九荒镜走去,可才刚迈出一步,远处的九面镜子却自行飞了过来,使得他不禁一怔,因为如今阙谚已死,那么此镜子便已无人控制,既然如此,又怎会发生此时眼中所见的情形? 正在他疑惑之际,九荒镜已然飞近,一刻不停的逐一从其的身前掠过,向着湖的方向,或者说向着白仙三人的方向而来,然后停在了莫小九的周围。 见这一幕,倪天更为不解,而与之一样不解的自然还有所有人,其中以莫小九为最,他先是一惊,而后待得确定没有什么异变陡升后便是愕然的看着将自己围绕在中间的九面镜子,看着缭绕着流光的镜面中自己的九个身影,一时间不知该如何反应,他看向同样蹙眉疑惑的倪儿和白仙,又将目光移向倪天,心想这是什么情况?难不成这天地间的奇物是要认自己为主? 就在所有人都百思不得其解之际,九面镜子中的一面之上,莫小九的身影诡异的发生了变化,他的脸以可见的速度变成了另一张脸,仔细一看,岂不正是阙谚的模样?与此同时,他体内的异样感骤然涌起,如猛涨的潮水般淹没了全身,使得他莫名的颤栗,如周遭突然刮起了冰天雪地中的寒风般,使得他缠裹在衣衫布条下已经重新长出的皮肤上渗出无尽密集的冷汗。 第一百九十五章 占据(上) 倪天斜对着那面镜子,所以正好看见了其上的变化,所以想到了塑生兽,在一瞬间明白了阙谚刚才所说之话的意思,他眼中泛起了不可置信的神色,不明白阙谚为何还残留有分魂,他来不及细想,身形一动便卷起一片尘埃掠来,要在镜中的影子将行欲行之事之前将之灭杀。 ( . ) 但,相对来说他的距离太远,速度再快也快不过镜中影子,只见,那拥有着阙谚模样的影子发出了无声的冷笑,然后便化作一缕光透镜而出,瞬间射入了处于惊骇中的莫小九的额头,再然后,莫小九的双眼发生了变化,身上紧紧缠裹的衣衫布条如被刀剑劈砍般寸寸断裂了开来,露出其下已然长好和还未长好的皮肤。 他赤身**的转过身,没有了半个嘴唇的唇间发出冷声呵笑的看着掠来的倪天,同时抬起了没有被新长的皮肤覆盖完全的右手并指指出,说道:“我说了你杀不了我。”话落,一面九荒镜飞出,哧然插在不远处的地面,下一刻,其上有着白雾翻涌落地,如泻落的水柱般荡散开来,以极快的速度凝结成了一朵朵白色的九瓣花朵。 花朵出现,并无什么异变发生,但倪天却赫然止步停住了身形,动作之剧烈,跨出的右脚径直将地面踩出了一个深深的脚印,好似那一瓣瓣缭绕着如朝阳下带着露珠光晕的花朵极度恐怖。他抬起头,收缩至针眼大小的瞳孔紧紧的盯着已不再是莫小九的莫小九,说道:“你竟然还拥有着分魂?!” 莫小九的口中传出阙谚的声音,同时挥手欲击向白仙,却发现其不知何时已经带着倪儿掠了开去,于是他只得收回了手,说道:“你不是对九荒镜很了解么?怎么会想不到我会在千钧一发之际将一缕分魂藏于了其中,从而让之未随着修为的倒退而泯灭?” 他低头看了看身体,眼中泛起兴奋之色道:“到如今我才知道,原来要先融合了塑生兽才能融合九荒镜。”在之前,在感觉到莫小九身上的塑生兽气息时,他之所以高兴是因为即便原本的身体被毁,也还可以占据这具身体,而眼下激动难忍的是于刚才之际忽然明白了如何九荒镜的真正方法。 倪天是三瞳族族长的长子,自然知道融合九荒镜的方法,更知道阙谚不会冒险融合极其珍贵的塑生兽,所以从一开始便很笃定其不能真正的使用九荒镜,他没想到的是塑生兽竟然会莫名其妙的出现在莫小九体内,更没想到镜子中有着阙谚不该存在的一缕分魂。他低头看地面上盛开的一朵朵白色花朵,右手缓缓抬起,虚抱在了胸前。 莫小九看着他的动作,阙谚的声音带笑的传出,说道:“怎么?你还想以幽阳之技来对付我?可你应该很清楚,已能让九荒花完全盛开的我,足以在弹指间将你灭杀。”话间,他右手指出的手指指向倪天的胸膛,继续道:“现在,就让我们看看九荒花染血时的美丽!” 话音落下,倪天的胸膛上凭空出现了一团白雾,那团白雾无视八道灵轮强者的磅礴力量,更无视八道灵轮强者身上狂乱卷起的气势,犹如一朵在飓风中从悬崖缝隙内坚定生长出的花,开始以可见的速度盛开,只是眨眼便凝聚出了一片花瓣之形,然后,花瓣上便染上了一片殷红。 那片殷红来自倪天的唇间,因为花瓣一出现,他便是犹如受到重创,身体接连后退了数步,口中鲜血亦是不断喷出。他知道九荒花的恐怖,更知道胸膛上的白雾不可能被挥散,所以索性不去管,继续将右臂环在身前,准备以幽阳全力一击。 但,阙谚不会给其凝聚幽阳的机会,说道:“虽然眼下我已不惧你的幽阳,但我与这具身体还未完美融为一体,所以不想多加耽搁,所以,我准备很干净利落的杀了你。”说罢,他手指一动,倪天的胸膛上便有第二片花瓣凝聚成形。 第二片花瓣被染红,倪天再度后退,每一步落下便有着鲜血泼洒,坠于地面裹上尘埃。而,就在他勉强稳住身形之际,莫小九新长出的眉头却是赫然一皱,紧接着阙谚的声音便发出了一声难以抑制的惨叫,惨叫之中满地的花朵化为白雾飘散,同时,那一面九荒镜也飞回了原地。 倪天看着身体上才出现便又消失的两片花瓣,于一怔之后将目光落在了九面九荒镜之间的莫小九身上,在见得其眼中那交替出现的神色后便顿时明白了原因,于是顾不得胸膛内受到的重创,一声厉喝间便将幽阳凝聚了出来,与此同时身形一动,以快如闪电的速度前掠,欲杀阙谚于此时此刻。 然而,灵魂与塑生兽已同入一体的阙谚已不再像先前那般好杀,只听其一声咆哮出口,一面九荒镜便如一堵墙飞出,砰然撞在了倪天的身上,瞬间将之撞得如断线的风筝倒飞了出去,浑身溅血的砸落在了远处的地面。 他嘴中的牙齿紧咬出声响,看着灰尘乱飞中的倪天,发出痛苦的厉声尖啸,然后一转身逆空而起,带着九面镜子朝着远处的一池湖水跃去,声音在两侧的崖壁间荡散而开道:“九荒镜、塑生兽,以及这具身体的融合已成定局,倪天,你的仇恨永远得不到宣泄!你,注定要死在我手中!” 声音落下,身体同时落于湖中,没有溅起丝毫水花的沉没不见。见此,倪天强忍着剧痛从远处掠来,没有丝毫停顿的一步跃出数十丈,右手抓着拳头般大小的幽阳紧追了上去,从刚才莫小九眼中交替浮现的神色以及那一声惨叫,他便知道阙谚的灵魂还未能完全占据新身体,所以,还有很大的机会将之击杀。 倪天的身影消失在湖面不久,聂伏尹等人也相继跃入了其中,自然,焦急担忧的倪儿更不可能留在岸上,她随着白仙入湖后几近将全部的星辉都从玄海中提聚了出来,想以最快的速度朝着那极深处九荒镜反射出的光亮追去。 白仙很清楚倪儿心中的惊慌越焦急,所以身形一个俯冲便带着她向着伸出极快的潜去,可六道灵轮之境又如何能追得上八道灵轮窥皇境强者,所以,不过片刻之后深处那九荒镜反射的亮光就变得越来越暗,趋于消失,好在倪天的身后凝聚的八个光环还透发出耀眼的光亮,后方众人还能够借此跟上一段时间与距离,但想来那也不会是太久。 最下方,有九面九荒镜围绕的身影犹如一块自天上坠下的陨石朝着湖水深处急速俯冲,身影脸上的神奇极度痛苦,痛苦到狰狞,痛苦到双手抓着头,十指于头皮间抓出了一缕缕鲜血,痛苦的不是莫小九,而是莫小九体内阙谚的灵魂,他之所以痛苦,不是来自两个灵魂的竞争,而是来自玄海中那一团绕动的无数血红丝线。 阙谚不知道那诡异的丝线是何物,但却在刚才的一刻知道了那血红丝线竟然能够对灵魂造成伤害,且还是不可恢复的伤害。他的灵魂在莫小九体内,而那些丝线已经在他调动力量之际开始缠绕上了他的灵魂,所以,强至八道灵轮窥皇境的他不禁开始惊慌,开始恐惧,不知该如何阻止灵魂被一片片切割绞碎。 但恐慌如潮水般蔓延之际他仍是想到了一个办法,那便是以最快的速度增强力量,以绝对的力量来压制,或者毁灭这具身体内的血色丝线,所以他跃入了由他曾经的能量形成的湖水之中,可入湖之后的瞬间他更骇然的发现,清晰的感觉到曾经修为境界时的磅礴星辉竟并不足以对那无尽的丝线造成威胁,所以他又想到了另一个地方,所以,正竭力的朝着那个地方急赶。 这一处的湖水很深,远远深过莫小九之前坠落之处,此时的他在嘴中传出的震得人皮肤发紧的惨叫声中急坠,于不知多久后砸在了一片漆黑的湖底之上,轰然砸出了一个深坑,他从深坑中跃起,双眼布满血丝的朝着某一个方向狂奔,撞碎了一块途中出现的巨大岩石后又撞穿了湖壁,撞进了一片青光大盛的地方。 满目的青光中有着一堵透明的偌大青墙,他在青墙前停下,因痛苦而颤抖着双手操控着第九面九荒镜贴上了青墙,然后他发力撞向不染一丝尘埃的镜面,从镜子的前面冲入,由镜子的背后奔出,奔入了青墙之内。他将第九面九荒镜从墙外收进墙内,再收入头顶之中,强忍着来自灵魂的剧痛转身看向了紧追而至的倪天,狰狞的笑道:“这具身体中有着让我灵魂濒临泯灭的诡异,但只要我吸取了这里的力量,那么便是完美的融合,便是你以及你亲身女儿的死期!” 透明的青墙之内满是一缕缕如水中浮尘的青色能量飘动,无尽的青色能量围绕着半空之中的某处缓慢环绕,那里,有着一个巨大的球体,球体深青之色,散发着深色的青光,其内,存在着一条伸展着躯体,昂着头颅作愤怒咆哮之势的威猛青龙,青龙并非实质,乃是由可见的能量形成,但饶是如此,亦是使得倪天瞬间色变,震惊得无以复加! 第一百九十六章 占据(下) 阙谚知道那巨大的球体是何物,倪天自然也知道。请大家搜索()看最全!更新最快的小说倪天极为震惊,因为那是青龙珠,这个世界九大神兽之一的青龙所凝化形成的魂灵珠!倪天没有时间疑惑青龙珠为何会出现在九荒镜像幻境内,更没有多余的时间细想,一步跨前的同时便将五指间抓着的幽阳击向了透明的青墙。 但,幽阳再恐怖也不可能胜过远古神兽,所以,毫无悬念的没对那一堵青墙造成丝毫伤害。阙谚看着倪天手中大盛的黑光在青墙上撞击荡散,嘴角不由深深扬了起来,他脚尖一点,身形如在水中漂浮般朝着后方的巨大青龙珠倒飞而去,口中传出的声音因疯狂而尖锐,说道:“你既然进不来,那么何不安静的看着我吸收青龙魂灵珠的力量?” 在以前,分魂与塑生兽没有同体时,他不能进入这一堵青墙,可现在他已然能够利用九荒镜进入此地,他难以抑制的疯狂,因为在不久之后他便可以用青龙珠的力量毁灭掉莫小九体内那诡异的血色丝线,完全占据这具身体,更可以在融合了九荒镜后逃离这个早已想逃离的九荒镜形成的世界。 倪天如今的修为只有八道灵轮,更没有九荒镜,他进不去眼前的这一堵青墙,只得眼睁睁的看着阙谚的身影在视线中越变越小,然后撞进了巨大的青龙珠之内,站在了那一头能量形成的威猛青龙的头颅上。他眉头紧锁,脸上再无镇定之色,他染血的右拳紧攥,指节一阵阵发白,声音冷沉的传入满目的青光之内,说道:“青龙的力量何其狂暴,以他二道灵轮修为的身体根本就不可能承受得了,我会看着你神魂俱灭!” 他进不去青墙,已没有办法阻止阙谚,但好在莫小九的修为低微,羸弱的身体根本没有一丝机会承受住青龙珠狂暴的力量,所以眼下只能祈求不要有奇迹发生,若不然,以后很难再有击杀阙谚的可能,但奇迹注定要发生,因为那一具身体上拥有着九兽印记,其中便包含了青龙。 阙谚没有回答,满含嘲讽的看了他一眼后便将九面九荒镜在周围排列成了阵形,他自然知道莫小九的身体承受不了青龙珠的磅礴力量,但他有着九荒镜,能够将多余的力量吸取殆尽,所以他有着完全的自信与把握,于是,他强忍着灵魂上巨大的痛苦开始小心谨慎的吸收周遭的可见能量。 这时,白仙等人寻了过来,在见得眼前景象之后皆是无一例外的满脸惊色,而倪儿没有心情却震惊和震撼,她几乎是想都没想便将两把大黑刀凝聚了出来,然后双手一扬一落就朝着身前的青墙斩下,但却于途中再也斩不下,因为倪天抽出了腰间的血色长剑挡在了双刀之下。 他侧头看着满脸焦急的倪儿,于沉默了片刻后说道:“你进不去,也救不了他,以他的修为境界在青龙的魂灵珠内只有灰飞烟灭的结局。”他知道倪儿绝不想看到那一幕,但他却很想看到那一幕,包括旁侧顾公子等人也是如此。 倪儿脸色很苍白,她知道倪天所说为真,但却不愿相信,于是身形一动掠出了血色长剑的范围,举着双刀再度朝着青墙斩去,她知道斩不破身前的青光,但依然会全力的斩下去,因为,她不会眼睁睁的看着莫小九死去,更不能接受心目中唯一的亲人就此失去。 可她的刀依然没能斩下,因为她没有倪天的修为,所以只能被制住。倪天封住了她的玄海,将之交给了白仙,然后看着她愤怒的眼中交织的冷光道:“他必须死,因为阙谚非死不可,你即便是破开了青墙也救不了他。” 说罢,他转回身不再言语,将目光穿透青光落在了漂浮在半空的青龙珠上,密切的注视着其内阙谚的每一丝神色反应,等待着其死亡一刻的到来。 倪儿的玄海被封,灵轮散去,手中的大黑刀化作黑雾收缩回了掌心中,但她并没有就此安静,自然也没有吵闹,而是紧紧的抿着唇,执着的用小小的力量在白仙的手中挣扎,欲挣脱束缚奔向那在倪天口中已注定了结局的莫小九。她口中没有发出一丝声音,此时的眼中也没有一滴晶莹闪烁,因为,若是那个人死了,那么她很难有力量独活。 同为女人,白仙能感受到她的心情,所以安慰道:“妹妹你不要太担心,他不一定会有事。” 如她所说,莫小九不会死,因为他拥有着九兽印记,他也不会被阙谚占据身体,因为,他体内玄海中拥有着无极,所以,结局注定不会如倪天口中言语的那般,所以,最终要灭亡的注定是那一缕外来的分魂。 阙谚此时占据着莫小九的身体,一点点的吸取着青龙珠的力量,然后引导着入体的能量去压制如绳索一般缠绕上灵魂的血色丝线。起初,在青龙的力量涌入时,血色的丝线开始如碰触到了火焰的蛇,不断朝着玄海内回缩,使得阙谚的脸上不由得涌起了无尽的狂喜,所以加快了吸收的速度。 但,好景不长,就在所有的丝线完全缩回玄海之后,就在阙谚吸取了足够磅礴的青龙珠力量准备将之完全毁灭之际,血红而诡异的无极却如被逼上绝路而反倒没有了恐惧的战士,展开了舍命一搏,似突然凶猛的潮水无尽的荡散了开来,以极快的速度,以浩大的声势瞬间铺散了开来,仿佛不计其数的刀缠上了他的的灵魂,绞出了难以想象的痛苦。 痛苦之中,莫小九漆黑的眼中明显可见有着某物在破碎,然后消失,阙谚不可置信的咆哮出声,双手抱着头在青龙的巨大头颅上翻滚,不断撞击着周遭的九荒镜,他不知道无极为何物,更不知道此物为何会这般恐怖,竟然无视上古青龙珠的力量,竟然能灭杀不是实质的灵魂。 外来的灵魂在挣扎,莫小九的身体便随着翻滚,撞击在九荒镜上撞出了飞溅的鲜血,撞击在同样非实质的青龙角上,撞出了可怕的巨大伤口,伤口中殷红泼洒,洒于周遭遍布的能量中消失不见,阙谚竭力的稳住身体,狰狞的脸上满是疯狂,他不甘就此死去,也不相信才知道了融合九荒镜之法就要死去,所以他更为疯狂的吸取青龙的力量,更为疯狂的去压制毁灭无尽的血红丝线。 然而,此时的无极更为疯狂,在汹涌如潮的青龙力量中没有丝毫退缩,似一个杀红了眼的战士挥动着刀剑不断凶狠的砍在挣扎的灵魂上,誓要将之斩成碎片斩成虚无,所以阙谚的痛苦骤升,恐惧在死亡的笼罩下开始蔓延,开始摧毁他的希望,开始助涨他的绝望,绝望之中,他的声音凄厉如鬼泣,眼中某物的破碎速度在明显可见的加快。 莫小九在风河中被狂风撕碎后在塑生兽的作用下还未完全长好的眼角有着鲜血溢出,而他露出牙齿的残缺嘴上,声嘶力竭的嘴上却泛起了笑容,笑意自然不是来自阙谚,而是来自本身的灵魂,因为,那不会受到无极攻击的灵魂,被起初就被外来的灵魂压制到了即将泯灭的灵魂开始有了恢复的迹象。 身体内,外来的灵魂在无尽的血色丝线下以极快的速度层层破碎,化为虚无飘散,就犹如狂风中的沙堆,在逐渐缩小,逐渐趋于消失,而正所谓此消彼长,所以本身的灵魂在不断壮大,不断恢复至曾经的模样,所以,莫小九开始有了支配身体的力量,他犹如站在阙谚的对面,看着阙谚在绝望中痛苦与疯狂,以及其眼中的怨毒和不甘。 他嘲笑的看着阙谚,就犹如之前阙谚在镜中嘲笑倪天一般,他冷声的开口,说道:“在无意中我掉入了湖中,在无意中那头白兽进入了我的身体,想来,深井中的那一道如刀的光也是你的故意设计。” 之前,他的灵魂被压制,但却清楚的知道发生的一切,所以微微停顿了一下后继续道:“想必在看见我的第一眼你便有了占据我身体的打算,但你却未想到这具身体内有着能灭杀你灵魂之物的存在,看来,你的死亡已经注定,而我的生存还将继续。” 声音从莫小九的口中传出,传入了透明的青墙外所有人的耳中,使得每一个人都为之一怔,使得倪儿眼中浮现了希望的光亮,她攥紧着小小的拳头喜极而泣,眼中晶莹闪烁的看着青龙珠内平静的声音中在剧烈痛苦下不断翻滚的那一道人影,心中祈祷着唯一亲人的归来。 倪天则是赫然皱眉,但随即便缓缓舒展了开来,因为他看出了阙谚的灵魂在逐渐灭亡,看出了莫小九的灵魂在复苏,只是他很疑惑,不明白为何强大的八道灵轮强者的灵魂会在一个羸弱的身体中走到这一步,因为他与阙谚一样,不知道无极,不知道那一团随着纵剑进入机关城的红色光晕。 第一百九十七章 九龙朝(上) 九龙朝(上) 阙谚的灵魂不可挽回的泯灭,随着其一同死亡的还有那头塑生兽,不过,塑生兽虽死,但其具有的所有能力却融合在了莫小九的身体之中,莫小九在不知不觉中已开始融合九荒镜。 莫小九站在青龙的头颅上,满身血污在周遭遍布的能量中逐渐掉落消失,露出了破损的皮肤以及鲜红的肌肉,肌肉在蠕动,皮肤在以可见的速度重新生长,不多时便恢复如初。 他低头看着没有了一丝伤口的**身体,不禁惊叹于塑生兽的神奇,然后于惊叹良久之后抬头看向了透明青墙外的众人,将目光落在了满眼喜色的小丫头身上,他点头示意自己无恙,随即便跨动脚步准备从青龙的头颅上跃下,从青龙珠内跃出,可是身形才一动便陡然有异变突起,使得他再不能移动分毫。 他的身体在刹那之间僵住,就连脸上的神色也无力再改变,他不知道为何会出现这般变化,更不知道在此时此刻,背后的九兽印记中叫做青龙的印记闪烁出了深青色的光芒,光芒之中,盘绕的青龙开始盘绕着游动,速度越来越快,然后待得达到了极致之时,响起了一声骇人的龙吟。 龙吟声震耳荡散,众人便见得巨大青龙珠内的那一条能量青龙活了过来,昂起巨大的头颅张开没有传出声响却犹如在咆哮的巨口将莫小九吞了下去,见此一幕,所有人大惊,倪儿更是顿时面无血色,脸上才涌起不久的喜色瞬间被苍白淹没,心中才涌起的希望瞬间被绝望代替,她在白仙手中挣扎着喊着莫小九之名,在不得挣脱之后用力的踢着旁侧倪天的身体。 倪天不知道这一幕变化是为何故,但却知道此时与塑生兽同为一体的莫小九已在融合九荒镜,他跨前一步贴近青墙,眉头紧皱的看着青龙珠之内,猜测着一个可能,说道:“他的灵魂没有被阙谚所灭,很超出我的想象,他能灭掉阙谚的灵魂更是一个奇迹,但,此青龙珠乃是远古九兽之一,拥有着不可估量的力量,虽然此时它已经凝化成了魂灵珠,可也不是外人能够轻易触及的,所以,他同样没有存活的希望。” 莫小九与九荒镜同时被能量青龙吞下,却并未被吞入腹部的位置,而是诡异的停在了龙头之中,,他意识很清醒,双眼中的视线很清晰,能清楚的看见周遭有着一缕缕密集的能量如水一般沿着身体轮廓流至了身后,然后能感觉到从后背的某处涌入了体内。 他不知此时的变化是好是坏,所以心中狂跳不已,他惊慌失措的转动眼珠环顾四周,才知那涌入体内的青色能量相对来说是极其稀少,更多的则是向着旁侧的一面九荒镜中汇聚,消失在了镜面上不知何时出现的一个缓缓旋转的白色漩涡之中,他将目光移向其他几面镜子,发现其上平静如常,没有吸取丝毫的青色能量。 正在他不知该如何是好之际,周围的七面镜子上流光突然大盛,随即有两面飘至近前,于途中不断缩小后分别附在了他的左臂和额头之上消失不见,紧接着,又有两面镜子附在他的双腿之上消失不见,然后,又有两面镜子分别附在了他的胸膛与腹部上消失不见,最后,有一面镜子飞至了他的后背,如水一般渗透进了皮肤。 至此,加上在进入青龙珠之时阙谚收于他头顶中的第九面九荒镜,已有八面菱形的镜子融合进了体内,只剩那一面在不断吸收青色能量的镜子还留在体外,到得这一刻,他自然知道了九荒镜是在与身体融合,所以心中忍不住的翻涌起了喜色,但喜色之中仍交织着担忧忐忑,以及恐惧,因为他不知道周遭这些磅礴的让人惊骇的青龙之力是否会在最终将自己摧毁。 片刻之后,他在担忧忐忑之中开始不断安慰自己,因为,在之前他清楚的听到了倪天与阙谚的谈话,知道了这乃是上古青龙珠,而此刻又想起了后背之上的九兽印记,想起了谦叔的话,所以,他在安慰自己的同时不断祈祷,祈祷九兽印记中的青龙印记能够将这一个巨大的青龙珠吞噬。 他在祈祷,身侧的那一面九荒镜却在变化,其上的白色漩涡陡然剧烈的旋转了起来,使得青色能量涌入的速度于瞬间加快到了让人见之惊骇的程度。他身体不能动,所以什么都不能做,只得眼睁睁的看着周遭的变化,如此,变化一直在持续,而持续之中巨大的青龙珠内的浓郁青色开始可见的转淡。 转淡的同时,巨大的青龙珠在不断的缩小,于长久的时间流逝后缩小至了拳头般大小,将那一条能量青龙从青龙珠的边缘渗透了出来。青色的能量以难以想象的速度被九荒镜吸收,直至最后一缕殆尽之时青龙珠缓缓飘进了能量青龙的嘴中,飘至了莫小九的后背之处,然后一点点向着那皮肤上的青龙印记靠近。 下一刻,在皮肤上游动的青龙张开了嘴,一口将青龙珠吞了下去,然后缓缓归于了平静。与此同时,能量青龙将莫小九吐了出来,随即庞大的躯体开始破碎,破碎成无数的青光被吸进了那一面九荒镜之中。 青龙珠消失,莫小九的身体从半空中坠落,坠在了地面,身体于落地之时恢复了行动的能力,他反手于背后,摸上了青龙印记的位置,却并未发现有什么异样。他抬头将视线及向上方的九荒镜,却见之缓缓降落了下来,停在了身前三尺之处,他下意识的伸手触及镜面,却在手指刚碰触到的一刹那之际,有龙吟荡散而开。 龙吟之声远远超过惊雷炸响,超过了山崩地裂,使得众人皆感双耳欲聋,使得青墙内的青色空间剧烈的震荡,更使得地面如是漂浮在水上一般无尽的晃动了起来。莫小九被这突如其来的一幕惊得连步后退,惊得险些摔倒,而后良久待得确定再无什么异变突起后才心中稍定,小心谨慎的向着那一面九荒镜靠近。 就在他移动脚步之时,在众人此时都看不见的九荒镜形成的世界之外的青龙帝国之内,被春阳染色的浮云之下,突然有着龙吟响彻了天地,惊动了每一座城池中每一条街道上的行人,以及惊醒了街道两侧房屋中那些在晨间还未退去睡意的人,更是惊动了青龙帝都皇宫中当今的掌权者和掌权者背后的强者。 所有人纷纷抬头看向天空,起先是什么也未看到,更没有寻找到龙吟的来源,但随即,但凡是眼睛正常的人都看见了有着几道青色的影子从厚厚的云层中浮现了出来,细细一看,竟然是几头极其庞大的、携带着无尽气势的张牙舞爪的青龙,细细一数,竟然有着九之数。在这一刻,每一个人无一不色变,无一不觉得此时的天现异象是灾难的征兆。 九条青龙虚影在天空中盘旋,接连发出震荡云层的啸声。帝都中皇宫内,青龙帝国的帝王在数人的陪同下抬头望着朝阳中丝毫未被染色的神兽,脸色皆是阴晴不定,没有谁敢开口断定眼中所见的异象是瑞象还是劫象,唯有一人,一个女人,一个美丽的女人此时的眼中浮现了别样的神色。 众人在抬头看天,天空之上再度发生了变化,于九条青龙虚影的龙吟中,从天边的一条山脉之上,青龙帝国最神秘的地方飞起了两道身影,两道身影同样庞大无比,携带着如汹涌潮水般的气势,携带着尖锐的破空声而来,待得临近,看清的人才知,那竟然亦是两头青龙,且还是两头活生生的青龙,其身上的龙鳞在阳光下泛着夺目的光亮,但那光亮并非朝阳的颜色,而是青色,仿佛火红的阳光落在其身后便被瞬间同化。 看着两头青龙临近,皇宫外帝王的脸色才稍松,因为这两头青龙乃是属于帝国,所以他认为九条虚影青龙的出现应是与之有关,但,他欲长长吐出的一口气还未吐出,眼中的瞳孔却是骤然紧缩,因为这一刻,有震得整个帝都的地面都在颤抖的龙吟传来,龙吟之中发生了一幕让所有人皆惊皆疑惑的变化。 只见,九条虚影青龙齐齐咆哮之后齐齐停下盘旋的身形将头颅齐齐转向了飞来的两头实体青龙,然后眼中泛起了恐怖的青光,涌出了天欲垮塌之时的恐怖气势,气势之下,属于青龙帝国的两头青龙的身躯竟然是在明显可见颤抖,颤抖之中超乎了所有人想象的低下了应该高傲的头颅,于空中匍匐下了本不该匍匐下的身体。 帝王如那两头恐惧的青龙一般,脸色再涌不起半点血色,他在旁侧之人的搀扶下稳住身体,在不知这一幕的寓意为何之下转眼看向了另一侧的皇后。而眼中有着别样神情的皇后则是向着他摇了摇头,抬手挥退了众人后说道:“这一幕或许是好或许是坏。” 第一百九十八章 九龙朝(下) 帝王不明白其意,便欲询问,可还未开口就听美丽的皇后说道:“帝王应该知道帝国的两头青龙一直是在圣地魂龙陵之中,如今突然飞出,无疑是因为那九条青龙虚影的缘故,而那青龙虚影的出现必然是因为某物出现了变化。 ” 她微微停顿了一下,将目光落在了天边,说道:“这种变化或坏或好,坏,是因为这变化不是因为我帝国的皇子而起,好,则是引起这番变化的人若能活下来,那么肯定会出现在帝国之内,若是能将之找到,那么青龙帝国将会领先于白虎和玄武帝国,将会率先在冰印族内占据一席之地。” 作为青龙帝国的帝王,自然知道她口中说的某物是何物,所以惊道:“皇后是说上古青龙珠发生了变化?”他不敢置信的看向天边,说道:“可青龙珠乃是在魂龙陵中,又怎么可能有人能够进去?怎么可能引发这般变故?” 帝王话中虽充满了不信,但心中却对眼前这个美丽的女人深信不疑,因为这个不知存活了多少年的女人似乎对一切都了如指掌,每一次说出的话都会被应验。 他细细的琢磨着女人的后半句话,脸色越来越难看的说道:“皇后说这变化或好或坏,但在朕看来,恐怕只有坏,毕竟那青龙珠乃是上古青龙凝化而成,引发了此番变化的人几乎没有存活的希望,再则,就即便是存活了下来,我们又要如何将之找到?找到了他又如何会听命于我们?”他口中叹息出声,说道:“我们如何能领先白虎玄武帝国在冰印族中占据一席之地?” 皇后不语,缓缓走至了石栏前,于许久之后才说道:“我不知道青龙珠在何处,但却清楚并不在魂龙陵之内,更清楚引发这般变故的人能够活着出现,且还能肯定他是谁。” 她为何会知道这一切?因为她的身份,因为她那个所有人都不知道的身份。她,乃是那个曾经在将死之际被阙谚带走的人,所以知道一些阙谚当年的计划,知道青龙珠会出现在九荒镜形成的世界之内,更知道九荒镜形成的世界距离青龙帝国不远。 她眼中有着别样的神色,那神色乃是交织着后悔的冰冷,她肯定那个引发这番变故的人是倪天,她引导帝王去寻找倪天的目的,是要将之击杀,以报当年活埋女儿之仇,她当初在那具棺材的旁边,当初也同意了倪天的行为,所以在本该死却未死之后便一直很后悔。 闻言,帝王没有震惊,因为长时间以来皇后给了他太多的震惊,他上前道:“他是谁?” 皇后未答,抬头看向了天空九条虚影青龙和两头实体青龙,眼中不可见的有些泛红。 在她思念女儿之际,在与青龙帝国相邻的玄武帝国和白虎帝国内,圣地中各有咆哮震天响起,然后,两国帝都的皇宫中各自有一道身影赫然停下了走动的脚步和端杯饮酒的动作。 此两人乃是帝国帝王的长子,一个名为楚狂风,一个名为景赐。景赐本要从寝宫走向花园,楚狂风本是坐在精致的木桌前倒酒端杯而饮,可在听得那突如其来的咆哮之后皆是眼中失神,身体顿时僵硬如雕像。 然后,两人身上同时迸射出了无尽的光芒,如一轮白色的烈阳刺眼欲盲,楚狂风手中的酒杯在光芒之中破碎,伴随着身前的桌案化作粉末飘散,他的身体如是被无形的力量托起,双脚离开了地面,他的眼中无神,但意识极度清醒,他感觉到了心口下玄海的急速转动,感觉到了体内血液的燃烧,更感觉到了燃烧后,血液便已不再是原本的血液。 景赐保持着跨步的动作,脚下的地面在光芒涌现之际开始化作碎屑乱卷。他眼中同样无神,意识同样清醒,同样感觉到了血液在变化,与楚狂风不同的是,他知道这种变化的来由,所以,心中于这一刻充满激动,充满了难以抑制的狂喜。 这样的变化不只是存在于白虎和玄武帝国内,还存在于其他六个帝国内,六个帝国内的皇族长子皆是如两人一般在这一刹那停下了所有的动作,陷入了如石化一般的状态,其中,朱雀帝国的火雀宗之内,那位于火雀峰底部的火灵洞内,那名叫东方玉玲的女子清楚的感觉到了血液的变化,她知道,那是觉醒。 与此同时,在九荒镜世界的镜像天下内,于那一夜在倪天那一剑血色之下深深沉入沙漠深处的机关城之中,一个没有了一条手臂的人影用另一只手抱着一只琵琶从奄奄一息中醒了过来,然后便再没有陷入奄奄一息的状态,他与东方玉玲一样,知道这是觉醒,但却疑惑本只该发生在长子身上的觉醒为何会发生在了自己身上。 血液在燃烧中升华,血脉在燃烧中觉醒,觉醒持续了数天,数天的时间之中各国的帝王长老纷纷处于了激动兴奋之中,因为,他们都很清楚,觉醒意味着什么,那是意味着这一代的皇族长子能够融合上古神兽凝化而成的魂灵珠,能够毫无悬念的进入至高无上的三大族群,带着帝国迈向巅峰。 而在这数天之内,青龙帝国天空中的九条虚影青龙一直未曾离去,一直在层云下盘旋,直到所有帝国中飞出洞的九兽后代重新飞回了洞中,直到所有皇族的长子都完成了觉醒,九龙才齐齐转向了某一个方向,收敛着气息深深的低下了巨大且高傲的头颅,很明显,竟然是在作朝拜之势。 见此青龙帝国的帝王不禁脸色再变,几是震惊的无法言语,他难以抑制的蠕动着咽喉看向身边的美丽女人,话音明显不连贯的问道:“它 它们这是在朝拜?!他们是在朝拜什么?” 皇后自然知道它们在朝拜什么,朝拜谁,她看着九条虚影青龙在朝拜后同时一声咆哮游入了云层之中,看着它们在云层之上破碎成青色的光点消失后转身说道:“它们所朝拜的自然是那个引发了变故的人,那个人才得到了青龙珠,还未成长起来,帝王需赶快将之找到,到时若能使其听命于我们那么便最好,反之则需要尽快将之斩杀,若不然必定成为他国的助力。” 话落,她与帝王并肩向着殿内行去,她相信,只要抓紧时间,那么必定会找到倪天的下落。她不知道该如何杀死倪天,但却相信一定能想到办法,至少,她相信若是倾尽整个帝国的力量便一定能办到。 青龙帝国上空的龙吟伴随着虚影青龙消失,九荒镜形成的世界中,透明青墙内持续了数天的龙吟之声也同时消失。 此时的莫小九坐在靠近青墙的地面上,身上早已穿上了戒指内的最后一件衣衫,这些天,他已习惯了那震耳欲聋的龙吟之声,所以眼下正拿着一块很有可能是当初在进入机关城之前放入戒指中而一直未被发现的兽肉一有一无的咬着。 他随着耳中声音的消失抬起头,将视线落在了那一面静立在不远处的九荒镜上,然后转头看了看倪天等人,最后爬起身走了过去。 他将剩下的一半兽肉放回戒指内,来到镜前站定,抬起手向着镜面伸去,但还未等到指尖临近,那一面九荒镜却缓缓的飘了起来,在视线中不断的缩小着附上了才刚刚伸出的左臂,如水一般渗透进了皮肤中,没留下一丝痕迹。 这些天,莫小九已然习惯了这种变化,所以脸上并没有露出什么惊奇愕然的反应。这些天,在龙吟一直持续的长时间里,他已经能够做到对每一面九荒镜收放自如,但让他失望与不解的是,之前没有被阙谚融合的九荒镜在阙谚手上都还能发挥出些许神奇力量,可为何到了已经与九荒镜融合的他手上却如废物一样? 他根本无法操控着先前进入身体的八面九荒镜发出任何攻击,所以将希望寄托于了刚融入左臂中的那一面九荒镜之上,他左手手指指出间让那一面镜子飞了出来,停回了刚才所在的地方,然后便按照这段时日摸索出的方法尝试这发出攻击。 随着指尖的动作,那一面镜子中有着青色的雾气逐渐翻涌了出来,如泻落在地的水流一般不断朝着四处荡散,见此,莫小九大喜过望,心想如此才算得上没有白受了之前的那一场大罪,同时,他看着弥漫的浓浓青色雾气不由得有些疑惑,心想这九荒花一技在阙谚手中乃是白色,怎么此时却呈现青色?难不成是因为青龙珠的能量之故? 思绪才落,九荒镜上忽然出现了之前出现过的漩涡,缓慢旋转的白色漩涡将刚落地荡散的青色雾气尽数吸扯了回去,然后在莫小九还未反应过来之际将之体内的力量赫然吸扯了出来。那从胸口处如一片潮水涌出的能量为深青之色,正是数天前从他后背的青龙印记进入体内的能量。 青色能量在漩涡中消失,又从突然反向旋转的漩涡中涌出,于这一进一出间褪去了原本的青色,随即,磅礴的能量在莫小九的脸色因力量被无端抽离而变得极度难看之时,就要破口大骂之前重新灌入了他的身体之中。然后,他的脸色就变得极其好看了起来,犹如是在这一瞬间盛开了一朵漂亮的花,因为,他短暂的愕然后便清晰的感觉到了玄海中星辉的壮大。 他双臂一振,身后有气势骤然狂乱,飞扬的长发下背心处,有着一个拳头般大小的光环凝聚了出来,而后拳头般大小的光环外凝聚出了又一个光环,再然后,是第三个第四个,在这一刻,他的后背上竟然是凝聚出了四个同心光环,竟是生生提升了两道灵轮两个大境界! 第一百九十九章 一只黑狐 从天玄境一步跃至塑王境,这种惊喜让莫小九何其激动。 他感受着体内那澎湃的力量,犹如是久逢甘露的野草般不禁仰头伸展双臂,在这一刻,他觉得从来没有如此这般感谢过贼老天,心想那不睁眼的老天总算是睁了一次眼。他转头看肩后,在将目光穿过透明的青墙落在倪儿的脸上,嘴角一点点的扬了起来。 他自然是要向小丫头展示自己此时的修为境界,可嘴角才刚扬起却猛然僵住,因为他回想起了在刚一转身之际,于镜子中看见的那个人影。那人影当然是他,可恍惚间,他看见镜中的他的影子,于额头上似乎有着黑光浮现。他不由皱眉,然后将视线从同样不解皱眉的倪天等人脸上移开,落在了身后。 他转过身看着镜中的自己,看着自己额头上迸射出的黑光,黑光中有着一片金色的光点在飞散,与当初黑刀解开第一道封印时封印破碎的景象极其相似。那是抑制着他妖身的封印在碎散。 黑色的光黑得极其浓郁,从他的额头迸射,犹如皮肤之下隐藏着一轮黑色的太阳,正在挣扎着欲破体而出。随即,待得黑光中最后的一点金色光点飘散消失后黑色的光芒又犹如落山的夕阳,缓缓敛去了光亮,然后,他的眉心处浮现了一个印记,一个简单的仿佛三片柳叶的印记。 但那仿似柳叶的印记并非柳叶,更像是某种妖兽的兽尾。他知道体内封印着妖身,但却不知何种妖身,见此不禁疑惑的将眉头皱得更深了些,使得那印记微微变了形。他抬手摸上眉心,可还未待得指间与皮肤接触,却猛然感到体内的某处出现了一种陌生的力量,那力量似潮水一般在瞬间袭遍了全身,让镜中人影的身体轮廓上闪动出了黑色的光辉。 那陌生的力量带来了一丝熟悉的气息,那气息莫小九在进入九荒镜像幻境的最后这扇门之前,在那一夜于山谷中的火堆前曾有所感觉,在这一刻,他才明白,当时那额头上犹如是一滴雨水带来的冰凉之感原来是因为妖身之故。 他向着镜子走近了一步,欲将散发着黑色光辉的自己看个清楚,然脚步才跨出,才刚一落地,却看见那些黑色的光辉正在变化,变化成了一根根柔软的针状,当然,变化成了更像是妖兽身上的毛发。 他眼角渐紧,将目光落在了衣襟下的皮肤上,发现,黑色的光辉下竟然是真的长出了一片密集的绒毛。 他知道体内一直封印着妖身,所以对于此时的变化并没有太多震惊骇然,反而更有些好奇,好奇那从有记忆以来都未曾见过的妖身是属于何种妖兽,可,黑色的光辉在身上缭绕了良久也没有再进一步发生变化,让他不由有些焦急,不过,答案很快便浮在了他和青墙外所有人的视线之中。 在等待中,莫小九身上的黑色光辉不再缭绕,全部落定于了皮肤上,形成了极为柔软的绒毛,每一根绒都漆黑无比,没有泛起丝毫光泽,仿佛所有的光线落于其上都会被完全吸收。而当得光辉演变成绒毛之后,陡然有着几道黑色影子从他的身后迸现了出来,招摇着延伸上了半空。 几道黑色的影子出现得很突然,使得正专心致志看着镜子中自己影子的莫小九赫然一惊,一惊之后,他从镜中看向后方,发现那在半空中招摇飘动的黑影乃是几条手臂粗细,满长着一根根手指般长短绒毛的尾巴,他细细一数,数清了尾巴竟然多达九之数,仔细一看,发现那尾巴竟然如狐狸之尾。 他满脸不可思议的转过头,抬起手抚上身后将衣衫袍角挑起的尾根,细细的感受着那入手的异样感觉。良久之后,他抬眼将目光穿过九根两丈长的漆黑狐尾看向青墙外的众人,发现每一个人的脸上都各不相同,极其精彩,其中,倪儿的眼内闪烁着别样的神采,而倪天则是眉头赫然紧皱,双眼的三瞳中交织着某种看不懂的光芒。 莫小九转回头,将视线重新落回镜子上,当得目光落处,发现镜中身影脸侧垂下的两缕长发间的人耳不知何时被拉长,变成了狐狸之耳,他下意识的摸了摸耳根,却带起了一阵酥麻之感,使得全身都不由一颤。酥麻的感觉随着手指的离开而消失,他开始细细的打量着镜子中自己的模样。 他此时穿着一件白色长衫,长衫之下满是漆黑色的绒毛,绒毛太过密集,以至于看不见其下属于人的皮肤,唯有头部还是人的特征,五官没有发生丝毫改变,脑后的那一头长发也还是以前的那一头长发,而头部下的颈间亦没有长出绒毛,但其上却布满了一片复杂得看不懂的图案,与肉色密密麻麻的交织在了一起。 他站在镜前,身上白色衣衫过于有些长的衣摆垂在了青色光晕绕动的地面,身后九条漆黑的狐狸尾从衣摆下透出,贴着地面延伸了一尺之后攀上半空缓缓招摇,远看,犹如是一朵盛开了的黑色花朵。 倪儿在白仙的惊愕间脱离了其双手,她怔怔的走近墙,然后眼中浮现着别样的神采望着青墙内不远处的那个已经算不上是人的人影,良久之后一直微张着的嘴中迸出了声音,声音清晰的传开,清楚的传入了莫小九的耳中,“原来你是一直狐狸……” 此时此刻,莫小九自然知道了自己身体中一直被封印着的妖身乃是一只狐狸,他的视线在双手手背的绒毛和镜子中不断来回,确定了这一切的变化都不是幻觉后不由说道:“的确是一只狐狸,且还是一只黑色的狐狸。” 话落,于停顿了片刻后,他眉头渐皱的挠了挠头,心想这妖身一直被谦叔封印,那么必然有着不同之处,怎么到此时除了模样有所改变外并无其他变化?怎么没有如九荒镜一般带来些许好处? 思绪才落,有异变再起,莫小九陡感体内那陌生的气息如凭空而起的飓风犹如在岸边激荡的潮浪变得无尽狂乱了起来,于他的周身之外卷起了猛烈的螺旋劲风,劲风之强,将满地流淌的青色瞬间吹散,在地面上刮出了一层细微至极的粉末。 粉末扬起,才刚被卷至半空却又缓缓落下,由莫小九身上气势卷起的劲风在瞬间出现又在瞬间消失,他身上飘动的绒毛缓缓归于平静,猎猎作响的衣摆和长发重垂,然后,他的瞳孔赫然紧缩,五官纠结在一起的脸上泛起了不知是痛苦还是什么神色,而神色越来越浓的同时心口内的玄海变得越来越快的旋转了起来,旋转之中不知从何处涌来了一缕黑色。 体内,那不知从何处涌来的一缕黑色涌入了旋转的玄海之中,将白色漩涡染出了一丝黑色,那一丝黑色染在漩涡的外围,就犹如染上漩涡最后的那一缕水浪上。然后,漩涡缓缓恢复了原本的旋转速度,再然后,莫小九背后再度有着气势猛然卷动了长发,而飞舞的长发下,背心的四道灵轮中最小的那一道拳头般大小的光环出乎了所有人的想象开始变色。 光环本是白色,闪烁着白色的耀眼光亮,但染上了体内玄海的那一缕黑色却仿佛渗透出了体外染上了灵轮,以可见的速度将第一道灵轮变成了黑色,变成了毫无光泽的如墨漆黑。 黑色落定,莫小九清楚的感觉到体内的力量在疯狂猛涨,于眨眼间将他的修为提升至了五道灵轮虚王境,但,他背后的同心光环却依然只有四个。 修为从两道灵轮提升至四道灵轮,再提升至虚王境境界,莫小九用了极长的时间才稳定了体内澎湃的能量,他侧过身,从镜子中看见了背后那道变成黑色的灵轮,不由诧愕异常,他在谦叔口中听得的关于修炼的事宜不太多,从未听过黑色灵轮之事,所以不知此时变化是否正常,他下意识转头将目光落在了青墙外倪天的脸上。 倪天正看着青墙内,满脸震惊的看着镜子前那只黑色的九尾狐,震惊得强大如八道灵轮的他也不由得向后连退了两步,但他什么都没说,脸上与眼中的神色也在极短的时间内敛去,恢复了正常之色,可他眉头依然紧皱,心中依然有着惊涛骇浪在翻涌,他如何都未想到,会见到这从未见到过的一幕。 他不能肯定这一幕是不是曾经听闻过的那一幕,但在心念电转了片刻后便选择了相信这一幕便是那一幕,因为,他在这一刻看到了希望,看到了能够击杀凌天卫的希望。 见他眼中和脸上浮现又隐去的神色,莫小九以为他知道关于灵轮变黑的事情,于是疑惑的走近了透明的青墙,问道:“倪天前辈见多识广,可否告诉晚辈,晚辈的灵轮变黑是否正常?如果不正常是否会带来什么不好的后果?” 第二百章 一缕春阳(上) 倪天凝视着他许久未语,许久之后也没有回答,而是将目光落在了透明的青墙上,说道:“如今你融合了九荒镜,已有能力进出这青墙。 ” 莫小九很明白他的意思,于是伸手将不远处的那一面九荒镜招了回来,收入了左臂之中,然后于头顶处将第九面九荒镜招了出来,附在透明的青墙上,然而,在反复尝试了多次之后他却并不能如阙谚那般将镜子嵌入青墙,所以自然也不可能从镜中走出去,或者让外面的人走进来。 见此,他脸色开始变得难看了起来,向着倪天询问道:“为什么阙谚能够利用第九面九荒镜进出这堵透明的青墙,而我却不行?”话落,他便猜测出了原因,想必乃是因为修为境界不够高,力量不够强大之故,思索中,他收起第九面镜子将其余的八面境界纷纷召了出了,逐一尝试。 见得没有一面可以成功之后,倪天陷入了沉默思索,然后抬眼环视着莫小九后方的偌大青色空间,说道:“九荒镜本应是落入我手,却最终意外的被你融合,那么我便做不到用它破除这九荒镜像幻境,而你的修为太低,更不能做到,如今想要出去的唯一办法就只有破界尺。” 提及破界尺,莫小九便想到了破界尺中那张纸上所画的图案,他迟疑了一下道:“不瞒前辈,我在无意中打开了破界尺,看见了其中的那张纸,知道了想要用依靠其从此出去还需要一个类似祭坛的东西。”他微微停顿后继续说道:“可我们并没有找到那件东西,又如何能出得去?” 倪天似有些惊讶于他打开了破解,脸上浮现了微怔的神色,而后他将目光从偌大的青色空间中收回,说道:“那确实是一个祭台,那个祭坛应该就在你身后的某处。” 莫小九一怔,回头看了看身后青色缭绕的广阔空间,发现并没有类似纸张上所画之物的存在,于是不解的问道:“前辈何意这般肯定?” 倪天看着身前的透明青墙将右手缓缓负于了身后,说道:“因为青龙珠出现在了这里,所以有了这一堵我破不开的青墙,所以,知道我可能拥有破界尺的阙谚一定会将那祭台放在我进不去的地方,那么便只有是这里。” 莫小九想了想,觉得其言有理之后便转身将破界尺从戒指中拿了出来,准备在偌大的空间中仔细的寻找一番,可才迈出一步,又止住了身形,他重新转回身将目光落在了倪儿的脸上,说道:“但就算我找到了那祭台,将破界尺插入了其中,成功的开启了出去的路,可你们又如何从外面进来?”他不关心聂伏尹人怎么出去,甚至不关心倪天怎么出去,他关心的是倪儿该怎么出去。 倪天自然知道其心中所想,但并没有什么不悦,说道:“你没有能力用九荒镜破除九荒镜形成的世界,但却能用它配合着破界尺将这个世界破除。”他看了一眼莫小九握在手中的漆黑木条,说道:“找到祭台之后我告诉你如何做。” 闻言,莫小九低头看了一眼指间的破界尺,皱眉道:“可白家的典籍上不是说,破界尺只能助人逃离这个世界却并不能破除这个世界,怎么……” 倪天冷哼了一声,说道“九荒镜像幻境中四座城的典籍乃是当初随着阙谚而来的人所撰写,又怎么可能比我更了解九荒镜更了解破界尺?” 莫小九想了想觉得也是,便不再多说什么,转过身后就开始进行着仔细的搜寻着每一寸地方,可即便花废了很长时间,即便几近将整个偌大的空间都反反复复的搜索了一遍也未能找到类似祭台之物的一丝影子。他失望的走回,心中的希望逐渐向着绝望转变,他带着九条三丈长的狐尾在青墙前站定,恼怒的将手中的破界尺摔在了地上。 他低头看向墙外的倪儿,然后看向了倪天,说道:“连一丝影子都没看见,又何来那该死的祭台!”说罢,他有些颓然的坐在了地上,想起了当时对小丫头说过的话,想起了那曾经说过的要燃放的烟花,他抬起头,看着那走到对面的漂亮小女孩,摇了摇头道:“丫头,恐怕要多过些时日才能带你看烟花了。” 倪天负手踱步,心中甚是不解,在他想来,那祭台必定是在此处,绝无可能存在于其他地方,可为何找不到?是在地面之下?还是阙谚早就知道自己会猜测到这一点所以将之放于了其他隐秘的地方?他百思不得其解,眉头上浮现出了一条条沟壑,说道:“先将地面挖开,若还不能找到,那么便另想他法。” 莫小九看了他一眼,心想另想他法?若是找不到那祭台,还能想出什么办法?这可是在九荒镜形成的世界内,又会有什么方法能够让自己几人出去?虽然有些消极的想着,但他还是依着倪天的话站了起来,环视着身后偌大的青色空间中的偌大地面将两把黑刀从戒指中取了出来,然后双手举过头顶发全身之力斩下。 黑刀从头顶斩下,骤然传出了两声锵然作响,响声中刀身上有着狂风大作,而狂风中则各有着一道刀芒延伸而出,带着欲崩山裂地的气势朝着地面斩落。刀芒不知何时从以前的透明如水转变成了漆黑之色,两道黑色落下,于与地面接触之际,每个人耳中都听到雷电般交织的噼啪之声。 两道黑色的刀芒之上传出了雷电交织的声音却并没有电光闪烁,但气势却远远超过了惊雷烈电,轰然将地面斩出了一阵无尽的颤抖,颤抖急速蔓延,蔓延上了半空,使得整个空间中的如雾青色紊乱,更使得整个地面缭绕的青色荡散,莫小九在这一刻看见了两把黑刀之上有着封印在破碎,于这一刻,脑海中知道了这一刀叫做“扬刀!”。 至如今,黑刀上的封印破碎了两道,能够使用的招式已有了两式,一为“出鞘”,二为“扬刀”。扬刀一式比出鞘凶悍了一倍不止,莫小九自然也是兴奋不已,兴奋之后,他低头看向了地面,想看一看在这一刀之下地面会被破坏至何种程度,可当得目光落处,在那荡散的青色之下却看不见丝毫尘灰与碎屑,竟是没有受到半点损坏。 满眼的如雾青色在狂猛的一刀之下似湖中被巨大的石头砸开的湖水,向着周遭荡开甚远,将地面清晰的显露了出来,地面为黑色,其上没有被莫小九的双刀劈出半点痕迹,没有一颗尘埃碎屑,但却有着一副巨大的图案,图案与地面同色,不过其上却偶尔交织着一些青线,他凝神细细一看,发现,正和破界尺中那张纸上所画一般无二。 他的视线向前移动,及向了所有能看清的地方,于是赫然明白为何一直找不到那祭台的原因,因为,此时脚下所站之处,便是那祭台,这个整个偌大的空间便是那个祭台。他狂喜不已的转过身,跑向青墙捡起了被扔掉的破界尺,然后看向那同样看见了这一幕的倪儿,说道:“这便是祭台,现在只要我找到了那个嵌槽我们便能出去。” 倪儿点头,倪天则是让他附耳于墙,告知了他九荒镜与破界尺配合的方法。闻言,莫小九有些急不可待跑向了远处,一点点的寻找着能与手中漆黑木条嵌合的地方,最终,于某处,正在缓缓散开的如雾青色之下看见了无数青线的交汇之处,祭台的中心,以及中心处那一个漆黑的方形孔洞。 他压抑心中的激动,弯腰将手中的木条缓缓插入了其中,然后抬手将体内的九面九荒镜凝聚了出来,按照倪天所说的方法将之以奇异的阵型分布在了周遭各处。做完这一切,他撤身退出了镜子的范围,静静的等待着祭台的反应,等待着这个世界被破除的一刻,等待着外面的阳光泻下的一刻。 在等待中,脚下的地面开始缓缓转动了起来,但站在其上的莫小九却没有跟随着转动,低头细细一看才知,那转动的并非地面,而是地面上满布的图案,图案在地上,却犹如是漂浮在水面上的落叶围绕着破界尺旋转,旋转中,有光从漆黑的木条上逆空而上,穿透了极高之处缭绕的如雾青色,穿透了最高处不知多厚的岩壁,消失在了视线之中。 与此同时,形成奇异镜阵的九面九荒镜上有着九道白光涌现,汇入了那一道延伸而上的光柱之内,交织成了黑白两色,两色螺旋而上,但并没有消失在众人的视线内,而是于半空中停下,而后无声的荡散出了一片涟漪,涟漪速度极快,眨眼便无踪迹。 破界尺的黑色光柱缩回,九荒镜上的白色光芒消散,一切在几个呼吸间归于平静,周遭依然是满眼的如雾青色,地面依然是有青线交织的图案,仿佛什么都未曾发生过。见此,莫小九在等待了良久之后疑惑的转向了倪天,却见那一堵透明的青墙已不知何时消失不见,白仙等人已走了进来。 第二百零一章 一缕春阳(中) 莫小九隐约猜测到了什么,不禁愕然道:“就这么完了?” 倪天抬头看向上方,然后低头看向脚前插在地面中的破界尺,说道:“九荒镜像幻境形成于悄然,消失自然也是无声,那一片涟漪荡散后外面已经回到了真正的世界。” 莫小九习惯性的伸手去牵倪儿,却见小丫头正围绕着他转圈,似在仔细认真的欣赏他的妖身,然后伸出小小的双手抓向了他的九条尾巴中的一条,见状,他急忙将之拉至了身前,然后才想倪天道:“前辈说外面已回到了真正的世界,那么这里又如何?我们又要何时才能出去?” 倪天伸手击在倪儿的身上,将之封印的玄海解开,说道:“这里乃是九荒镜的最深处,自然不可能这般简单就能出去,还需等待一段时间。” 就在众人的等待之中,之前那消失的涟漪凭空出现在了十万拥有印记之人死亡的草原上,然后继续向着周遭荡散。整个天空犹如一个巨大的湖面,而涟漪便在湖面上蔓延而开,速度极快的蔓延于无声之中。 所过之处,峡谷上那一墙不知延伸至多高延伸至多远的由雨水凝聚成的水幕破碎洒落,渗透入了泥土之中。 所过之处天空开始变得明亮,云层开始变化形状,所过之处草原开始消失,凭空出现了一颗颗茂密的树木,所过之处,远处的山脉在一条一条的增加,就仿佛是有着一个无形的人正拿着一支无形的笔在天地间作画。 涟漪继续扩散,经过了草原经过了四座城池,在经过白家城池后来到了镜像天下内,来到了那一片沙漠上,来到了沙漠上深陷于地下的机关城的上方。 机关城上入口处原本的那具棺材不知消失在了何处,取而代之的是一个满身染着尘沙的人影。人影很凄惨,身上衣物几不能蔽体,左臂早已齐肩断裂,残留着干涸的血迹。 他全身满布伤痕伤痕赤着脚踩在黄沙上,因血水干涸后绕成一缕一缕的发间偶尔散落着沾染的沙粒。他的脚侧,破烂的衣摆在微风中飘动,他仅剩的右手抱着一只琵琶于胸前,他的双目看着天空上极快远去的涟漪,看着涟漪过后那洒下的一缕春阳,他的嘴角在春阳下冷扬,扬起了一抹冰霜。 他看着周遭远处不断变化成绿地的沙漠,看着远处不断浮现的一条条山脉,亦或着湖泊,隐隐猜到了某种可能,于是他开始向前走去,没有选择方向的背着一柄无意间在机关城中找到的火红长剑向前走去,嘴里反复念着几个名字,其中有着一个名字没有姓只有名,名为“小九”。 他叫东方问天,他在几大帝国的皇族长子血液燃烧的同时觉醒了血脉,在血脉决定之后用突然变得充沛的力量从极深的机关城中爬了出来,站在了黄沙之上,看见了眼前正在发生的一幕。他拖着看似残破却充满力量的身体走向远处,走进了那一缕从真正的世界中泻落而来的春阳之中,嘴里的声音如刀一般反复切割着唇间吐出的几个名字。 名字之中有武小剑,有着将他手臂斩断的人。 他不知道莫小九和武小剑是否还活着,但他希望他们还活着,因为,他要亲手杀了他们。 莫小九牵着倪儿站在倪天的身侧,看着嵌槽中的那漆黑木条奇异的化作了一缕风,那缕风在地面上急速的卷动,然后变得越来越快、越来越庞大,庞大到了在一瞬间便将所有的人都卷入了其中,卷入了一片漆黑之中。漆黑之中所有人的身体都在随着风向翻滚,就连强至八到灵轮的倪天也是如此。 不过,如此急的风,看似如刀一般极度锋利的风却没有对人造成伤害,只是将他们卷离了祭台,卷上了高处,从头顶在狂风下破碎的岩壁中卷出,带着无尽的碎屑攀上了天空,向着一片蔚蓝而去。 至此,莫小九才知,原来之前所有人都处于极深的地面之下,至此,他还没有看见在那涟漪下不断变化的画面,只看见了上方那一片极广的白云中赫然出现了黑色旋涡。 他在龙卷的黑风中翻滚,右手用尽全力的将倪儿拉进了怀中,同时将九荒镜遍布在了周围,以之抵挡着四周难以抗拒的力量。他蜷着身体,将怀中之人死死的抱住,随着风,随着散得越来越开的倪天等人逆空而上,卷进了白云上的黑色漩涡之中。 黑色的漩涡看似在旋转,却并没有旋转,龙卷的黑风从中而过,于下一刻轰然破碎成一片黑点飘散,漫天的黑点飘散之中有着春阳遍洒,有着一道道人影在春阳之中向着四处横飞,速度之快,犹如一颗颗从天际泻下的陨石,力量之大,在空中划出一片尖锐刺耳的呼啸,呼啸穿空破光,眨眼远去。 春阳之下,在不知何处的一条山脉下,有着一个不算大也不算小的湖泊,湖泊上有着落下的红叶漂浮,有着各色的鱼儿漫游,有着一群群飞鸟点水,湖边更有着一条白色流水沿着山石而下汇入水面,若岸边再有着一幢木楼或者竹屋,那么此地必定是一处绝佳的世外居所,然而,这宜人宁静的景色却要在瞬息之后被打破。 因为,在下一刻,于半空满洒的阳光中出现了一个黑影,黑影带着四周围绕着的好几颗如星星般闪烁着晶莹的光亮之物坠下,以极快的速度掠起刺耳的风声坠下,然后轰然撞击在了湖面之上。 黑影入水,溅起了大片水花,惊走了所有飞鸟,不过还不足以造成骇人的毁坏,真正造成破坏的是那同时落下的几面镜子。 几面镜子轰击在水中,仿似九条巨大且极具重量的船一般将整个湖泊的湖水在刹那之间荡起,高高的扬上了半空,然后于阳光中染上了一片金色后泻落,在大范围内下起了一场大雨,大雨如潮,更如不计其数的箭矢,将湖岸冲垮塌,将相邻的那山坡上的树木冲断山石泥土冲下,形成了一片泥流。 在几个呼吸之前还极美的景色在几个呼吸之后就完全变成了一片惨景,此时的湖泊之中已无水,唯有黑沉的淤泥和淤泥中偶现的石头,以及几块被砸成粉末的石头上那几面依然洁净光滑的菱形镜子,以及镜子上那一个拥有着九条漆黑狐狸尾巴的少年。当然,还有被卷在一条尾上的七八岁模样的小女孩。 少年平躺在一面九荒镜上,三丈长的狐尾巴中有八条在身下如铺展的一朵巨大的黑色花朵,花朵上洒着些许殷红,殷红是血,乃是来自他的口鼻,他自然便是莫小九,他其中一条狐狸尾上卷着小女孩自然便是倪儿。 莫小九呛咳着昂起头睁开眼看向半空中的倪儿,在见得其并未受到什么伤害后那一条狐狸尾无力的一落便将之松了开来,后脑重新砸在了身下的镜子之上,心中有种打死都不愿再动的想法。 可他却不得不动,不得不用尽最后的力气翻身爬起,亡命的逃上了岸边,因为从山坡上泻下的泥流夹杂着无数断裂的树桩如巨浪一般打了过来,若不赶紧逃,那么绝对是不死也残废的下场。 泥流撞击在湖底,发出不绝于耳的轰隆之声,使得地面好一阵颤动,莫小九远远的逃了开去,避免了被活埋的下场,不过,在他无力的仰天倒下之际,却有一片泥水从岸边荡起,在半空中破碎成数片后,其中有着一片正好随着阳光泻落了下来,不偏不倚的将之覆盖在了其下。 在他想来,他已逃得相当远,所以仰天倒下之时就已经闭上了眼,张大了嘴大口大口的呼吸着劫后余生的美好空气,可吸入口中哪有美好之味,完全是一片混合着树叶树皮的泥沙。 莫小九顿时呛咳不已,将苍白的脸色生生咳成血红欲滴。他用手抠着咽喉,将那一快似非要钻入腹中的树皮扯了出来,听着旁侧传来的咯咯笑声不由恼怒的转过了头。 莫小九看着旁侧黑色衣衫上丝毫没有染上泥水的倪儿,声音因刚才咽喉被树皮卡住而变得有些沙哑的怒道:“笑什么笑!有什么好笑的!” 在刚才的坠落之际,倪儿被莫小九的狐尾卷在空中所以几近是没有受到丝毫伤害,所以自然逃过了淹没而来的泥流,她看着眼前在瞬间从黑色狐狸变成了泥色的狐狸,笑得有些不能喘息的说道:“你是一只狐狸,一直会变色的狐狸……” 莫小九抹了一把脸上的泥水,支撑着身体勉强的爬起,然后九条狐尾同时一卷,触不及防的倪儿便被洒了个正着。莫小九靠在旁侧的树干上看着眼前骤然收住了笑声的小丫头,说道:“现在你和少爷我一般可笑。” 倪儿低头看着身上瞬间变得污秽不堪的衣衫,顿时就愤怒不已,她抹掉挂在脸上的那一块泥浆,跨步上前就要出手,却见莫小九微微侧身,让她极为清楚的看见了那四道灵轮。 莫小九身体贴着树干坐下,看着倪儿那染着泥水蹙起的眉头,说道:“丫头,少爷我说过,总有一天要打你的屁股,如今看来,这一天已经到了。”话虽如此,但他此时根本就没有力气去抽眼前小丫头的板子,也就只有动动嘴的份。 倪儿本已停下了脚步,在听得此话后,不由挑了下眉尖,然后一个跃起便扑了上来,再然后便是某人伴随着惊愕的惨叫之声。 片刻之后,莫小九更无力的靠在了树干之上,眼中恨恨的看着倪儿,说道:“你个小丫头可真是好大的胆子,少爷我如今已经开了四道灵轮,且修为已经相当于五道灵轮塑王境,你居然还敢出手?!真当少爷我好欺负不成?” 倪儿扔掉了染了泥水的黑色外衣,用一根树枝挑落了里面白色衣衫上的一块泥土,冷哼中看了他一眼道:“虽然你开启了四道灵轮,可你现在没有力气,我当然要狠狠欺负你!” 莫小九郁闷之极,郁闷之中嘴里不断说着以后要如何报复之类的话,话后,他便再也不愿动作分毫的望着天空。 莫小九望着阳光满布的天空之际,心中不由再度涌起了无尽的庆幸,庆幸在坠落时好在有九荒镜卸去了几近全部的撞击之力,才使得两人现在还能完好无损的坐在这里,若不然,以当时的速度当时的高度,就算是四道灵轮也肯定是粉身碎骨的结局。 第二百零二章 一缕春阳(下) 被九面一人多高的九荒镜荡起的湖水由山坡上泻下后从清澈变成了浑浊,然后在浑浊中逐渐归于平静,鱼儿则在湖面的平静中挣扎,在挣扎中死去,而莫小九却在看着鱼儿不断死去的时间内恢复着力气,恢复了些许力气后他便扯下了身上才穿上不久就又变成一片破烂的衣衫,用之将全身漆黑绒毛上沾染的泥水仔仔细细的擦拭了个干净。 当得擦拭干净后他便红了脸,开始后悔当时从风河中坠下后用了那么多的衣衫来包扎伤口,以至于此时的戒指中已无一件衣物可用,以至于眼下只得赤身**的站在明晃晃的阳光下,站在一个正睁大双眼的小女孩面前,不过,好在身上有着比衣衫还厚的漆黑绒毛,遮住了腹部下那不该被暴露出来的地方。 他低头看着身体的重要之处,反复确定了没有在春阳下乍现春光后才暗自松了一口气,转眼看向近前的小丫头道:“看什么看!女孩子家家的怎就不知羞?!” 说着,他小心的迈动着脚步走近了湖岸,深怕走动间带起的风将双腿之间的那一片狐狸毛拂开,将不雅之物暴在了天地之间,当然,最担心的是暴露在了跟在身后而来的那个小丫头片子睁得大大的双眼之中。 倪儿跟得很近,处于了那九条在半空中招摇飘动的狐狸尾巴之间,她似很喜欢那一条条满是绒毛的狐狸尾,所以时而用一双小手去抓,时而用脸去蹭,她偶尔从上扯下一两根毛发,说道:“没穿衣服的又不是我,我为什么要知羞?” 闻言,莫小九才恢复了正常之色的脸不禁又红了几分,他恼怒的站定将身后的九条漆黑尾巴卷离了倪儿的双手,然后便欲发怒,可却不知道该如何斥责,最后只得冷哼一声不语,不再去理会眼前这个看似可爱,却异常可恶的小丫头片子。 他转身向湖,动手间将湖水深处的九荒镜招了上来,逐一收入了体内,说道:“照此下去,我看你以后怎么嫁人!” 九条狐狸尾长在莫小九身上,所以无论如何也不可能逃离出倪儿的双手,她上前抓住其中一条圈在颈间,感受着其上传来的异常柔软之感,仰起头蹙了下眉头道:“我为什么要嫁人?” 莫小九赶紧闭了嘴,因为这个问题已经谈论过,谈论的结果让他极其郁闷,所以绝不想再谈论第二次。他抬头辨别了一下方向,回想了一番在坠落之前在高空上隐约看见过的那座庞大城池后转身沿着湖岸而行,向着不远处的那条山脉走去,然后嗅了嗅身上浓郁的泥土气息道:“进了城之后,少爷我一定要好好生生的沐浴,再好好生生的大吃一顿,以慰劳慰劳我长时间被虐待的肚子!” 倪儿跟上前走在他身侧,将绕在颈上的狐尾生生打了个结,蹙眉的将目光在他身上不断来回,说道:“你要怎么进城?” 莫小九随着她的目光看了看身上,皱眉间不由一阵泛难,心想这倒是个问题,且还是个大问题,如今自己已从人身变成了妖身,且还是拥有者着九条三丈长狐狸尾巴的妖身,若是就这样大摇大摆的出现在城中之人的眼中,恐怕不出片刻就会被捆绑,或者剁成肉泥,根本就没有半点机会去好生沐浴好生饮食。 他止住身形赤着脚站在岸边的泥水之中,细细的思索着解决之法,可良久之后也未能有丝毫所获,不由得有些郁闷愤怒,心想这该死的妖身,被封印了二十来年的妖身怎么就突然蹦了出来?是因为九荒镜?还是因为青龙珠的力量?他却不知,之所以如此是因为塑生兽之故。 塑生兽乃是一种极其珍贵的罕见妖兽,拥有着远远超过其他妖兽的妖性,所以才触发了他体内的妖身,而自谦叔被抓之后便无人再长期为他稳定本就不稳定的封印,所以这属于九尾黑狐的妖身才会显现了出来。 莫小九皱着眉皱着脸,苦恼的抓着头侧的长发,不知该如何才能走出不远处的那条山脉走进山脉后方的那座城。 良久之后,他想起了那座庞大的城池外那一条从山脉之下延伸而过的大道,赫然眼中一亮道:“有路便会有人经过,少爷我就不信还弄不到一身衣裳来遮住这可恶的妖身!” 一身衣衫还不够,因为世间没有这么大的衣衫来遮住九条三丈长的尾巴,所以他又道:“还要弄一辆马车,一辆足够大的马车!” 说罢,他跨步而行,**的双脚在地面的泥水中踩出了一阵声响,“总会有大马车经过那条大道,总会有大马车能够大到足以容下这几条可恨的尾巴!” 倪儿跟着他的脚步走动,眼中泛起细细思考之色,嘴里传出认真说话的声音,说道:“可进了城后你要怎么从马车上下来?怎么好生吃饭好生洗澡?有那么大的浴桶让你洗澡么?” 她将身体向着侧方移动些许,不让那双**的脚下溅起的泥水飞落在自己白色的衣衫之上,想了想后又道:“你就没有办法让这只狐狸回去,让那个人回来?” 莫小九自然知道她口中的这只狐狸和那个人都是自己一人,他郁闷至极的说道:“以前是因为有着谦叔,所以这只狐狸才没有出来,现在谦叔不在,我根本就不知道怎样才能让那个人回来,我根本就不知道该怎样才能画出那张符,画出那道封印。” 此时此刻,他后悔得欲撞墙,后悔曾经的十八年里为什么就没有将那道符牢牢记住。 话间,两人走过湖岸来到了山脉之下,然后沿着树木间的山石而上,踩着因距离湖泊稍远而只被之前荡起的湖水浸湿而未形成泥流垮塌的地面向着山顶爬去。途中,倪儿低头看了看身上的白色衣衫,然后又看了看周遭树木草叶上挂满的水渍,最后没有片刻思考的将身体一跃,径直跃上了莫小九的后背。 莫小九先是将目光落在了从颈侧伸来的一双小手上,随即转头落在了肩后的那张小脸上,怒道:“少爷我如今的模样不够凄惨么?少爷我在刚才坠落的时候可是被砸成了重伤,你竟然还要这般欺负我!” 说着,又低头看向了从后方夹在他腰间的那一双小腿的小脚上,更怒道:“少爷我可是赤着脚,你可是穿着鞋,应该是你背着我才对!” 倪儿根本不看他,伸手于后方拉过了一条摇摆的尾巴垫在莫小九的肩头,然后将下颌枕了上去,说道:“我是小女孩,没有力气的小女孩,就算是你走不动了也应该背着我,就即便是爬都爬不动了也应该背着我,要不然别人看见了会说你虐待我的,你可是大人,开启了四道灵轮,拥有着相当于五道灵轮修为的大人,到时你会很羞愧很脸红的。” 莫小九挑眉,看着这个颈间绕着自己一条尾巴,下颌处还枕着自己一条尾巴的可恶女孩,怒得咬牙道:“少爷我绝对不会脸红,更不会羞愧,你赶快给我下去!” 倪儿摇头,用左手环着他的脖子,用右手拔着下颌处那一条狐尾上的绒毛,说道:“那也不行,上都上来了怎么能够下去。”说罢,她专注于将一根根漆黑的狐狸毛拔起,然后扔于空中,任由莫小九如何都不再开口,不再抬头。 无奈,莫小九只得愤愤的背着她继续向着山顶行去,心想这小丫头片子现在是好生无赖好生不讲理,真真是太过无耻了!他发泄的抬起腿,砰然踢在了挡在身前的一颗断木上,将之狠狠的踢飞了出去,撞碎了斜上方一块湿漉漉的石头,说道:“小丫头片子,你不要忘了,少爷我现在可是开启了四道灵轮,以后绝对不会再被你欺负!” 他说不被欺负,却正在被欺负着。 倪儿抬头看了一眼那在愤怒的树木下破碎成屑的石头,看了一眼那在石头上再度断裂的树木,说道:“你这么大的力气,哪里像受了重伤?你这个骗子又骗了我。” 她脸上甚是不悦,不悦中用下颌狠狠的碾着莫小九肩头上的狐狸尾巴,然后语气一转道:“不过我这次原谅你,但,你骗了我就得背着我!” 莫小九无语的抬头,无语至极的看着上方林叶间洒下的初春阳光叹息不已,心想这小魔女要是能变成小淑女该是多么美好的一件事,但估计这样的事情恐怕是永远都不会发生。 叹息之后,他无可奈何的摇了摇头行上了山顶,然后从树林的缝隙间看了一眼远处的城池后沿着山坡而下,走向了那条宽阔的大道。 至此,当初经由黑色龙卷飓风进入九荒镜世界的莫小九与倪儿在几经生死后又从黑色龙卷飓风中而回,回到了漫天泻下的初春阳光之中。 自然,回来的还有此时不知被破界尺变化形成的黑风卷至了何处的倪天白仙等人,以及三十二步夺剑台内的武小剑和大白马,以及,那一个背着火红长剑抱着琵琶的独臂少年。 第二百零三章 借马车 临近大道,莫小九背着倪儿跃上一棵大树的树丫,他视线透过前方树木间的缝隙从左方道路的尽头看向了右方道路的尽头,皱了皱眉道:“这路上怎么连一个人影都没有?该不会那座城是座空城吧?” 倪儿随着他的目光看去,然后将视线停在了右方尽头的的那一座城池的城墙上,想了想道:“如果是空城,那么那墙应该是很破旧才对。 ” 视线中,那犹如一道绝壁的城墙上看不见一颗野草,也没有遍布着藤蔓,自然不可能是空城,见此,莫小九点了点头道:“那么我们就在这里等着,等有人牵着大马车经过的时候就去问马车的主人借来一用,若要是不肯借,那么我们就将之买过来,我就不相信出足够的钱财还弄不到一亮马车!” 闻言,倪儿转回头久久的看着他,犹如眼前这张脸上长有鲜艳的花朵一般,她道:“用什么买?” 莫小九闻言一怔,才想起在进入九荒镜形成的世界时自己两人便身无钱财,此时出来依然是两手空空,既然如此那又要如何从他人手上买得衣衫马车?想于此,他不禁大为恼火的歪着嘴磕了磕牙,说道:“那就直接抢,少爷我现再怎么说也是开启了四道灵轮,有着抗衡五道灵轮之境的修为,还真就不相信抢不来一辆破马车!” 话间,他眼角的余光见得左方白色大道的远处有着一个黑影缓缓而来,转头定眼一看,脸上不由浮现出了喜色,那黑影不是他物,恰好就是一辆马车,一辆极大的马车,不过马车很是破旧,破旧得两只车轮都似有着随时会破碎的危险,而泛黄的窗帘和门帘只能堪堪遮住车内的景象。 破旧的马车由两匹不能以破旧形容,但却能以半死不残描述的黑色马拉着,极其缓慢的行在大道上,在一名凌乱着花白头发,穿着老旧衣衫老人的挥鞭催赶下行至了两人的正前方。这一破旧辆马车来在莫小九的话音落下之际,来得是如此这般及时,就好似上天的有意安排,专为两人送来一般。 见此,莫小九脸上的喜色更甚,说道:“这马车因为破旧,所以低调,最是不会引人注意,丫头,你赶紧去将之借来!” 倪儿看着那破旧得车顶都似快要塌掉的马车在仿佛随时都有可能死掉的两匹马的拖动下于几个呼吸间才拖出了一丈左右的距离,不禁蹙起了眉头,而眉头紧蹙间,她的目光又落在了右方远处那庞大城池外犹如绝壁的城墙上,说道:“这马车和拉车的破马都破成了这样,要什么时候才能赶到那座城?” 莫小九看着那摇摇摆摆的车轮,听着车轮转动间隐隐传来的吱呀声响,脸色也变得有些不好看了起来,但此时此刻宽阔的大道上并无第二辆马车,且很有可能几天之内都不会有第二辆马车经过,所以,为了进城好生沐浴好生饮食好生睡觉,无论如何也要将那佝偻的老头请下那马车,让自己握上那条马鞭。 他道:“只要那马车不塌,再慢也总有到的时候,快去,给少爷把那破马车那将下来!”话音还未落下,双手已然是向后一抓向前一甩,竟是将背上的小丫头扔了出去,径直向着那辆马车扔了过去。 倪儿在空中一个前翻,甩动着如瀑的长发调整了身形,然后双脚在途经的一棵树的树干上一点,不断从树木间的缝隙中掠过,沿着倾斜的山坡而下,掠向了那一辆发出吱吱呀呀声音的马车。 途中,她看了一眼赶车的可怜老头,而后回头将目光落在了莫小九的脸上,眼中鄙夷的神色甚是明显。 莫小九自然读懂了她眼中之意,脸上抑制不住的涌现了一抹红色,不过很快便是恢复了正常,因为,他是让小丫头去借那辆马车,而并非是抢,退一万步说就即便是抢,那么也必定是抢得极为温柔,绝不会伤害到可怜的老头分毫,且还会将之送到要去的目的地。 在临近树林边缘时,倪儿轻身落至了地面,然后拨开密集的树叶走上了大道,在闻声转过头来的老头眼中走近了马车,她歪头看了看脚前显有裂痕的车轮,抬头看向了赶车的人道:“可不可以把马车借给我?” 似因眼前突然出现了这么一个漂亮的小女孩之缘故,老头怔了一怔,一怔之后苍老的脸上露出了慈祥的笑容,同时,或因有病缠身之故,声音中隐隐带着咳嗽的说道:“这是哪家的小姑娘,竟是生得这般好看。” 他用力的拉住似与他一样带病的两匹马,又道:“小姑娘你为何要问我借马车啊?” 倪儿想了想,指着右方庞大的城池道:“我想进那座城,可又不想走路,所以想问你借。” 马车泛黄的厚窗帘在无风之下有些晃动,有节奏的荡起了些许浪纹,似乎其中有着人正将脸靠在其上呼吸,然后便有一个声音传了出来,声音很是难听,让人听后有些难受,第一反应便会觉得车内那说话的女子必定不会好看到哪里去。那声音带着询问,说道:“去那座城?小姑娘你可知道那座城是什么城?” 倪儿自然不知,所以道不知,她看着厚得视线难以穿透的窗帘,说道:“不管那座城是什么城我都要进去,都要借你们的马车。” 赶车的老头似明白了女子话语中隐含的意思,他带着慈祥的笑容,用满是褶皱的手掌轻轻的拍了拍身侧,说道:“好可爱的小姑娘,这马车我们可不能借给你,不过伯伯倒可以带你进城去,来,快上来。” 他的话中带着对眼前小丫头的喜爱之意,但眼中伸出却闪过了一丝截然不同的光亮。 莫小九还在树林中,身上长满了狐狸毛,身后长着九条三丈长的狐狸尾巴,倪儿不可能独自走上马车随着老头进城,所以她摇头拒绝,说道:“我要借这马车进那座城,但只能是我自己进去,不能是你们带我进去。” 她看见了老头眼中的那缕光,感觉到了某种危险,于是走到了两匹马之前,将双手垂在了身侧。 马车内传出了女子的一声咳嗽,那咳嗽并非真咳,而是像在催促。于是,身体有些矮小,后背有些驼的老头便放下了手中的马鞭和缰绳,下得了车辕走向了倪儿,与此同时,他脸上依然带着属于老人和善笑意环视了一眼四下无人的周遭,说道:“小姑娘无需害怕,快来,随伯伯一同进去那座城。” 莫小九没有看见老头眼中的那缕光亮,但却看出了有些不对,更听出了车内女子那一声不对的佯咳。他已然将戒指中的双刀拿出,将刀尾相对一幢组合成了黑弓,随即取出箭筒抽出一支刻画着隐遁符咒的箭矢扣在了弓弦之上,缓缓拉开的同时抬起手瞄准了正向着倪儿走近的老头。 倪儿仰头看着老头,身侧一双小手的五指之间隐有着黑雾浮现翻涌,她感受着走来之人身上越来越浓的危险气息,声音变得冷冷的说道:“刚才,我觉得这马车太破,所以不想要,我觉得你好可怜,所以对让我来借马车的人还有些不悦,但现在我觉得应该杀了你,还有马车里面的那个声音难听的女人。” 如此这般的话从一个七八岁的小女孩口中说出很是怪异,且很是好笑,但是此时的老头却并不觉得怪异,更不觉得好笑,而是感觉到了一片冰冷,在微暖的春阳下诡异出现的冰冷。 老头赫然止步,紧接着脸色陡然大变的连步后退,后退之中震惊的看着倪儿背后突然乱卷的如瀑长发,以及长发下闪烁的四次光亮! 飞扬的长发落定,倪儿身后四个道灵轮逐一凝聚了出来,她看向退至车辕旁侧的老头,看着老头肩头处闪烁了一次的光亮,声音更冷的说道:“我家大人说,要借这辆破马车,如果借不来便用钱财买,但我们没有钱财,所以就只能抢!” 话间,她双手的掌心中黑雾剧烈翻涌,以可见的速度变化成了两把大黑刀,双手因是垂在身侧,凝聚出的两把大黑刀哧然两声便刺破了由石板铺就的大道,延伸进了泥土之中。 老头脸上的慈祥笑容早已变成了惧色,可马车内的女人却只是传出了一声惊咦,然后,便有另一个声音响了起来,那声音为男子发出,带着些许震惊,而震惊之后便是兴奋的怪笑,说道:“真是想不到在回来的途中还能碰到这么一个漂亮的小女孩,还是一个在如此年龄就开启了四道灵轮的小女孩,这要是抓了回去,少爷绝对会异常高兴!” 伴随着声音,马车的门帘被一只干枯如柴的手撩起,一个尖嘴猴腮得让人一见便觉得厌恶的人弯着永远都伸不直的腰走了出来,用那一只独眼带着极度兴奋的光芒看着倪儿,其背后,同样有着四道灵轮散发着光亮。 第二百零四章 青花(上) 马车上的人如驾车的老头一般驼着背,但驼得更为厉害,他的左手中有着一把剑,一把被当做拐杵在脚侧的剑,剑鞘上雕刻着一个图案,莫小九凝神一看,不由一怔一惊,因为那图案他曾见过,在九荒镜世界的镜像天下时从武小剑的身上见过,那是一条盘旋在云雾中的青龙。 握剑的手后垂着宽大的衣袖,衣袖上亦绣着青龙的图案,见之,莫小九很是疑惑,不明白此人为何敢在光天化日下穿着其他帝国的衣衫持着其他帝国的长剑,他在疑惑之中猜测,于猛然间想到了一个可能,谦叔说过,天下九州九兽,每一头神兽对应着一个帝国,那么此处很有可能不是朱雀,很有可能是属于青龙帝国,而远处的那一座庞大城池很有可能就是青龙的某座城池。 想于此,他愕然失神,他知道天下九州九大帝国三三为一体,青龙白虎玄武属于冰印一族的势力,其中青龙与朱雀相邻,可虽然相邻,但两者之间也相隔着不近的距离,自己两人怎么会莫名其面的就来到了此处?莫非是九荒镜所形成的世界跨越了两个帝国?所以从朱雀而入才能从青龙而出? 在他百思不得其解之中马车上的那人走下了车辕,杵着长剑走过拉车的马站到了倪儿的身前,或许是此刻四下无人,所以他似并不急于将眼前的漂亮小丫头带上马车,而是带着越来越兴奋的神色仔细打量,那模样就仿佛是一个饥饿了很长时间的乞丐见到了一个香喷喷的馒头。 倪儿看着他走下车,看着他在刚才撩起了车帘,从帘角处看见了车内的那个声音很难听,但长得却不难看的女人,以及女人脚前那几个昏迷之后脸上还带着泪痕的女孩,女孩有着三四之数,破碎的衣衫下露出的皮肤上尽是鲜红的被殴打过的痕迹。见此,她隐隐明白了这辆马车主人的变态嗜好,或者身前这个人口中那叫做少爷之人的嗜好。 在聂伏尹的城时,在那一条小巷中之时,倪儿以三道灵轮之力击败了聂伏尹手下那一个四道灵轮的人,在此时,已是四道灵轮的她见得眼前人背后凝聚着同样是四个同心光环时人她脸上更不可能泛起害怕以及退缩之色,她将双刀从石板铺就的地面上缓缓拔了出来,然后拖着丈余的大黑刀开始后退,后退到了一定距离后便开始做出怪异的跳动,那跳动在机关城的棋盘上出现过,那是在跳格子。 杵着长剑的尖嘴猴腮之人很是惊讶于倪儿手中奇长的双刀,惊讶中他见得倪儿在后退,所以以为其欲逃,但在他想来,眼前这个小女孩虽然拥有者出人意料的四道灵轮破玄境,不过还不足以能够在他与车上女人的手中逃脱,所以他不紧不慢的逼竟,然而,就在抬起的脚步刚刚才跨出落地之际,却有着一道铮然弦颤之声传来。 弦颤之声骤然而起,仿佛愤怒的抚琴之人指尖用力过猛,弦颤之中伴随着尖锐的呼啸之声,犹如凭空刮起的狂风从山壁的一个细小孔洞掠过,异常刺耳。闻声,马车内的女人和马车下的杵剑之人以及老头皆是大惊,皆是赫然转头看向了右侧方的树林之中。 莫小九在树丫之上松开了勾在弓弦上的食指和中指,而于手指刚一松开之际他便是一怔,因为在开弓至满之时,他感觉到了眼下这一次开弓与以往开弓时的不同,听到了那一声铮然颤响。怔神之后脸上便是喜不胜收之色,因为想起了谦叔将两把黑刀交给他时所说的话,那黑弓分为七段之技的话。 箭矢离弦而出,箭簇之处赫然卷起了一片湍流,湍流为白色,因与空气剧烈摩擦所形成,形成的数缕冷凝白雾,白雾随着急速旋转的箭身向后延伸,延伸至箭羽之处被甩出,在空中留下了一条螺旋的白痕,白痕形成之时有尖锐之声陡然而起,尖锐之声中周遭赫然有狂风大作,于刹那之间卷断了树枝卷碎了树叶,卷着一片碎屑朝着树林外飞夺而去。 马车内的女人,马车下的杵剑之人和赶车的老头在皆惊之下转头,在转头的一瞬间看见了路旁树木间茂密得如是一张绿布的树叶上出现了一个大洞,大洞中有着狂乱的风急速卷出,牵动着周遭的空气一阵紊乱,而狂风之中有着一点因为急速旋转而不断闪烁的寒光,寒光不是春阳的颜色,因为箭簇本是黑色。 那一点寒光在视线中以快得不可思议的速度不断放大,直指倪儿身前的持剑之人,而树林的边缘与大道极近,带起呼啸狂风的箭矢不到眨眼的时间便至,贴着那一把闪烁着光芒向上格挡的长剑,穿透了长剑后方那因为满布星辉而变得如甲胄般坚硬的衣衫,哧然射入了皮肤肌肉,溅起了几滴血红。 箭矢从看清了箭簇所指的方向后就变得脸色苍白的持剑之人胸膛穿入,由其后背透出,扬起了一片在春阳下显得格外刺眼的殷红,殷红在箭羽所带起的狂风之中被撕碎,碎成无数极细的血珠,形成了一蓬血雾飘散,没有一滴坠落在地。 持剑之人持剑的手在箭矢穿透身体后赫然变得无力,长剑从下向上,从左至右挥起,于半途之中脱离了紧攥的五指翻转着飞了出去,从马车的旁侧,从赶车老头的肩头飞过,切断了几根花白的头发抛向了远处,坠地后弹落在了大道外的浅草之中。 长剑脱手,持剑之人并没有倒下,因为箭矢的速度太快,虽然卷起了狂风,但并没有来得及将力量传到他身上便从其后背透了出来,带起一缕白痕卷起大道外的浅草消失在了远处,哧然射进了泥土之中。所以,他还站着,只是向后连退了两步,他低头看着左胸处衣衫上蔓延而开的血红,瞳孔逐渐紧缩至了针孔大小,他抬头看向树林茂密树叶上的大洞,颤抖的手臂欲抬起,却颓然无力下坠。 在莫小九射出那一箭之时,倪儿便停止了跳格子,然后在手中已然没有了剑的持剑之人后退之际便身形一动,卷起地面尘埃的掠出,临近,右手上的丈余长刀一挥,便带起了一颗鲜血泼洒的头颅,紧接着,她脚步不停,一步跨过两匹马的距离,左手长刀直刺而出,刺入了马车旁赶车老头的腹部。 大黑刀带着一片鲜血拔出,倪儿丝毫不做停顿的撤身后退掠回了远处,因为,她眼角的余光看见了车帘碎成蝴蝶纷飞了起来,感应到了那震破车帘之人身上翻涌的气势,那气势与第一道灵轮变黑时的莫小九一般强大。 车帘破碎飞扬之际,那声音很难听却长得并不难看的女子脸色冷沉的站在了车辕上,目光如电的看着马车前那一条在狂风中没有被吹散的白痕,看着尖嘴猴腮之人的头颅从半空中落下,看着旁侧赶车老头倒下的尸体,然后,她转过头看向了树林茂密树叶山的那一个大洞,看向了莫小九的所在之处。 她腰间有剑,所以她拔出了剑,难听的声音再度响起道:“钧家的人你都敢杀,可知会是什么下场!”她没有去管倪儿,因为莫小九三道白色一道黑色的灵轮开启后所涌来的气势让她顾不得其他。 莫小九站在树丫上,背后九条三丈长的狐狸尾巴在树叶树叶间缓缓飘动之际抽出了第二支箭矢扣在了弓弦上,他不知道钧家更不知道钧家在远处的那座城中有着什么样的势力,所以没有回答,但他却感觉到了钧家绝不简单,所以,绝对要在此时无人的大道上杀了马车上的女人。 见树林中没有声音传来,女人便不再说话,因为两人有同样磅礴的气势,那么便肯定有着相同境界的修为,两人,一时间陷入了对持之中。 对持间,她握剑的五指越来越紧,直至有些泛白。对持间,莫小九缓缓拉开了弓弦,直至拉至了将要响起铮然颤响的位置,但他却又缓缓的松开了弓弦,将黑弓挂在了旁侧的一根断枝之上。 两人有着同等的力量,这一箭箭出风惊,能一击击杀四道灵轮修为之人,但却绝做不到一箭取走五道灵轮虚王境之人的性命,要想在有人从大道上经过之前,在马车上女人向着远处的那座城逃窜或者呼救之前将之击杀,那么便不能用箭,需用更强大的方法,而同境之下根本就没有什么更强于对方的方法,除非有着对方所没有的神兵利器。 莫小九正有着这样的神兵利器,那便是九荒镜。莫小九抬起左手凝聚出了那一面吸收了青龙珠力量的九荒镜,悄然将之控制着掠过树木间掠过树叶间,落在了树林的边缘。他不能像阙谚一般利用菱形的镜子发出无形的攻击,但却能够让镜子中那从白色转变为青色的雾气涌出,落地开花。 第二百零五章 青花(下) 菱形的镜子泛着绕着一缕缕如水的流光,流光下的镜面泛着晶莹的光亮,光亮从树叶的缝隙间透出,落在了马车上女人的眼中。请大家搜索()看最全!更新最快的小说 女人眉头一紧双眼中寒光一闪,手上长剑以五道灵轮境界的修为全力挑出了一道剑芒,白色的剑芒从剑尖吐出,带着呼啸撕裂着空气。女人身形骤然一动,从车辕上跃起,跟在剑芒之后,她以为那一面镜子之后是莫小九,所以欲先发制人将镜子和镜子之后的人一击斩杀。 但,莫小九没有在镜子之后,而她的一剑也不可能击碎天地间的奇物九荒镜。那一道磅礴的剑芒绞碎了了树叶,绞碎了数一片树干,却没有绞碎菱形镜子周遭缭绕的流光,更没有伤及到镜子,而是无声的落于了镜面之上,然后被无声的向着侧方弹了开去,撞如了山石泥土之中,轰然撞出了一条沟壑,扬起了无尽碎屑。 莫小九已经和九荒镜融合,不会像阙谚那样在倪天的攻击之下受到从镜子上传来的震荡,起码在同境之下的战斗之中不会,所以他依然稳稳的站在树丫之上,身体没有后退半步。他抬起的左手上有动作,镜子之上便有着青色的雾气翻涌,如滚滚的潮水一般将掠至近前的女人淹没,速度之快,只在不到眨眼之间。 青色的雾气从镜子中翻涌而出,潮水一般淹没了女人弥漫至了大道之上,淹没了破旧的马车以及马车旁的尸体,还有倪儿的身影。 女人不明突然出现的青色雾气为何物,但在刚才的一击之下已经见识到了眼前那面镜子的诡异,所以身形落下后,双脚在一根断裂的树桩上一蹬,便欲向后急掠,掠出雾气笼罩的范围。 可是,树丫上之人已然重新握上了挂在树枝上的黑弓,已然抽出箭扣于其上拉开了弓弦,随即,铮铮铮几声颤响荡开,四支刻画着隐遁符咒的漆黑箭矢夺射而出,带着惊风的气势直取青色雾气中刚撤身后掠的身影。箭出风惊,一路绞碎了树叶树枝,却没有绞碎青雾,甚至没能将之吹散一缕的射入了其中,如当初莫小九坠入阙谚那一池以星辉形成的湖水一般没有溅起半点涟漪。 四支箭矢如四道黑色的闪电在青雾中飞夺,明明带起了狂风却看不见青色雾气有一丝紊乱,向后急掠的女人明明看见了那袭来的漆黑箭矢却在瞬间又失去了箭矢的踪影,见此,她大惊不已,大惊之下手中剑在身前舞出了一片白光,白光由星辉形成,如幕一般,密不透风。 下一刻,当的一声响起,伴随着剑身的嗡鸣颤抖,一直箭矢赫然出现在了她身前,于剑身之上撞出了一片闪耀的火花,火花之中剑身剧烈弯曲,而并非特制的箭簇和箭身却在火花中破碎。 女人自然看见了这一幕,于是脸色大喜,可喜色才现,她却见得又一支箭矢在第一支箭矢破碎的碎屑之中出现,于又一声震耳之声之中击杀在了手中弯曲之后还未来得及复原的剑身之上。 于是,剑身弯曲得更为厉害,弯曲着贴近了她的胸口,然后,第三支第四支箭矢接连而至,两声清脆作响中再度击在了前两支箭所击在的地方,她的胸口在这一刻遭受到了剑身上传来的巨大力量的冲击,冲击得身体以更快的速度向着后方飞去,落地双脚贴着地面滑出了一丈之距,滑进了大道外的浅草之中。 青色的雾气早已弥漫过了人的高度,她在雾气中凝神看着前方,弯曲得不能再恢复原来形状的长剑在手中颤抖。她震惊于射箭之人的力量,那力量之巨大,使得她持剑的手臂一阵发麻。不过她并未受到伤害,因为两人同为五道灵轮之境,可就在此时,侧方突然有着一道黑影横扫而来,带起破空之声,那是一把巨大的大黑刀。 她乃是钧家少爷花重金请来的护卫,乃是五道灵轮虚王境,根本不惧三道灵轮的倪儿所斩来的一刀。她伸出左手,以磅礴的星辉护在指间,砰然抓住了左方袭来的大黑刀,但就在大黑刀在其五指之间不得再进半分之际,宽阔的刀身之下却忽然乍现了一抹白色。 那白色是一柄剑,一柄光可鉴人的断剑,断剑在莫小九的操纵之下沿着身下的树干射入了泥土之中,然后方向一转悄然从地面之下掠至了大道,由石板铺就的地面而上,出现在了倪儿身侧。倪儿自然明白莫小九之意,所以持刀前掠,横刀斩出,所以纵剑藏在了宽阔的刀身之下,射向了女人。 乍现的白光从女人抓住大黑刀的手下掠出,沿着她的手臂击杀向她的腋下胸侧,若是击中,那么绝对便是鲜血横飞,穿胸而过的下场,但她的反应不可谓不快,竟是身体一侧险险将之避开,紧接着右手持剑扬起,剑芒吞吐间转身劈向了经由后背而过,掠至右方的纵剑。 倪儿一刀斩出之后松手后掠,那被女人抓在手中的大黑刀化作黑雾从女人指间流出,于青色的雾气中回到了主人的掌心之中。而纵剑没有被骇人的剑芒斩中,于女人右方掠出后隐没在了青雾之内。 女人顾不得去惊讶左手中的大黑刀化作了黑雾消失,更顾不得惊讶右手上斩出的那一剑没能斩中那把速度奇快的断剑,因为至此,她明白了树林之人用那面诡异的镜子制造出的这些诡异青雾的用意,那是在扰乱她视线,扰乱她的感知。她脚下全力以发,身形拔地而起,欲跃出雾气笼罩的范围。 莫小九自然不是要用这些雾气迷惑女人,他之所以用箭攻击,用剑拖延,是在体会那一面九荒镜,体会着阙谚的分魂占据他身体时凝聚出白色花朵的方法。至此,即将纵身而起之时,他已然明白了白花的凝聚之法,他指着树林边缘镜子的手一动,青色的雾气中便有着花朵盛开。 当时,阙谚占据他身体之时才刚明白了如何融合九荒镜,才刚与九荒镜有着融合的迹象,所以白花盛开的速度很慢,而莫小九已经和九荒镜完全融合,所以花朵盛开的速度极快,当时,九荒镜没有吸收青龙珠的力量,所以盛开的花朵是白色,而此时盛开的花朵自然不是白色,而是深青之色。 九瓣花朵在青色的雾气中盛开,在地面上盛开,在木制的马车上盛开,在拉着马车的两匹马的身上盛开,更在正纵身而起,双脚离地三尺的女人周身各处上盛开,盛开出一片深青之色,盛开出妖艳而诡异的花朵。 大道上盛开了满地的花朵,一朵朵花有拳头一般大小,紧紧的挨在一起,而在花朵开放的一刹那,木制的马车在刹那之间化作了粉末飘荡,拉车的两匹马在飘散的粉末中嘶声悲鸣,周身皮肤在悲鸣中破碎,鲜血在破碎中如雨飞溅,将青雾和青花染上了一片鲜红,而马车内几名小女孩在粉末中坠地,在昏迷中死亡。 一团青雾首先在女人的胸膛上汇聚,盛开出了一朵九瓣花朵。花朵出现,她坚硬如甲胄的衣衫开始破碎成了粉末飘落,露出了其下傲人的双峰,然后双峰的皮肤上星辉没有任何抵挡之力的化作光点消散。 女人很恐惧,所以竭力的催动着玄海将所有的力量都提聚了出来,欲吹散青雾卷落花朵,可那雾却无论如何都吹不散,那花无论如何都卷不落,所以,她的皮肤开始破碎,露出了恐怖的血肉。 她胸膛上盛开的花不止一朵,所以她的血肉在以极快的速度化做血雾混入弥漫的雾气之中,只不过几个呼吸的时间,她的胸下便是白骨浮现,能清晰的看见其中的心脏和肺叶,以及那一个名为玄海的白色漩涡。 女人身上的青花不止在一处盛开,她的头上脸上,四肢以及腹部后背都开满了花,犹如是坠入了一片花丛裹上落花。 她的身体在消融,诡异的消融,洒下的血雾将青花和周遭的青雾都染变了色,更将地面染出了一片刺目殷红。因为惯性之故,她的身体还在向着上方跃起,跃起的途中血肉如是被雨水长久浸泡的泥土在不断垮。 所以,从弥漫的雾气中冲出的不再是一个漂亮的女人,而是一具可怖的躯体,白骨明显的躯体。 莫小九站在树丫上,右手中握着黑弓和纵剑,他目光透过树木林叶看着那一具跃至半空惨不忍睹的躯体,看着那躯体上虽然离开了青雾却依然还在不断盛开的九瓣花朵,眼中尽是震惊与骇然。 莫小九看见阙谚凝聚出过白色的九荒花,却没看见过其凝聚出青色的九荒花,他看见自己凝聚出了青色的九荒花,却没想到会造成这般恐怖的惨景。 莫小九听着女人那只剩下两排牙齿的口中传出的使人全身发麻的凄厉惨叫,看着女人冲上了半空,看见了那胸膛中白色漩涡陡然散发出的夺目光亮,想到了在机关城中时东方问天一方的五道灵轮自爆的情形,想到了后来倪昇与阙谚想要自爆却没能自爆的情形,于是脸色一变,一步从树丫上跃下,收回那一面九荒镜后拉着从树林边缘奔回的倪儿便以最快的速度朝着山上逃去,逃至了山顶后方。 第二百零六章 相见欢(上) 莫小九能通过九荒镜操纵青雾,能通过九荒镜感知青雾中的一切,所以倪儿身上没有一朵花盛开,但他不知道马车内有着几个昏迷的小女孩,且没有将注意力放在其上,以至于几个小女孩误死在了九荒花之下。请大家搜索()看最全!更新最快的小说 那女人是印龙宗逐出山的弟子,是钧家花重金请来的护卫。她和先前死亡的男子每隔一段时间便会出城,去往较为偏远之地寻找漂亮的**,目的,是为了满足钧家少爷那变态的嗜好,这样的行为已然持续了好几年,从来都是平安无事,却未想到在今日回来之时却遭遇了这般横祸,起因竟是一个要借马车的小女孩。 莫小九带着倪儿一路狂奔,于一声巨响之中躲到了山后,他从一块巨大的岩石后探出头,看着在那一声巨响中凶猛浪涌的白潮,看着在那犹如白色潮水之下瞬息尽毁灭的树林和大道,感受着身下地面隐隐传来的震感,不由得抹了一把额间的冷汗,心想这要是没有看见过自爆,不知道自爆的威力,此时此刻,恐怕自己两人已然成为了那女人的陪葬品。 白色潮水过后,那一截大道尽毁,大道一侧的一片树林和另一侧的一片浅草地都变成一片碎屑,久未见光的泥土终于是得以见到了春日里洒下了的温暖阳光。见此一幕,莫小九不禁想,若要是有着足够多的这么一群愿意自爆的人冲进远处的那一座城,那么那城岂不是在片刻间就要变成废墟?若要是有着这么一群人冲上朱雀帝国帝都后面的火雀宗,那么尺千那该死的老东西岂不是连反应的时间都没有? 不过这几乎是不可能的事,毕竟没有人会轻易的放弃生命,轻易的舍弃得之不易的一身修为。想罢,待得山下的能量余波过后,莫小九爬起身拍了怕身上漆黑绒毛上沾染的泥土,牵着倪儿沿着山峰朝着背离远处那座城的方向走去,这里发生这般巨大的声响,想必那城中有很多人都会听见,高修为的人更会听见,恐不多时就会赶来,所以还需尽早远离,免得被发现,至于那辆破旧的马车就更不用想了,成了一片不知飘散到何处的粉末还如何能让人乘坐,如何遮住这妖身和九条三丈长的狐狸尾巴? 就在两人在山脉上向着远处走去时,那座城中某处的某座府邸中,某个正从房门中走出的中年人忽然止住了脚步抬头看向了天空,他听见了那一声巨响,听见了巨响前那一声凄厉的惨叫,所以脸色陡然变得有些苍白。他是那死去女人的师兄,也曾是印龙宗的弟子。 他没有跃出府邸向着城外敢去,因为这一声响必然会被其他人听见,其中很有可能就有印龙宗的人,而他不能在那些人前露面。他沿着房前的走廊而行,来到了另一幢木楼前站定,然后推门走了进去,待得上到二楼后敲响了另一扇门的门环,说道:“少爷,红儿死了,就死在城外。” 门内没有回答的声音,但却有下床穿衣的声响,过了许久后,门被拉开,一个穿戴整齐的人从里面走了出来,他的身后有着一张长案,长案上有着笔墨,以及一张还未干透的不着片缕的女画,长案后是一张大床,床上挂着一张从房梁处泻下的白色透明帐纱,其中有着几个衣衫不整的**。 从屋内走出之人是一个少年,少年双眼周围明显有着休息不良而导致的黑色。少年看了一眼来人,拉上门环后走至了走廊左侧的栏前,看着城池边缘如绝壁一般的城墙扣好了胸前的衣襟,问道:“怎么死的?谁杀的?” 来人摇了摇头,走上前站在其身后,说道:“红儿自爆的响动肯定会惊动其他人,我担心有印龙宗的人前往,没敢去查看,而且就即去了恐怕也查不出是谁杀了红儿,毕竟能逼得五道灵轮自爆的人不可能留下什么踪迹。” 少年姓钧,乃是钧家的公子,他扣好衣襟后拂了拂腹部间衣衫的褶皱,说道:“凶手的修为不会太高,不然红儿根本就没有自爆的机会,你我也根本就听不叫刚才的那一声响动。” 说罢,他转过身,向着走廊另一头的楼梯口走去,说道:“虽然钧家现在没落,但在这帝都之中除了皇室外也没有谁敢动我的人,五哥你不必着急,我会替红儿报仇的。” 被叫做五哥的人应了一声,点了点头,看着钧千羽的身影消失在了走廊尽头的楼梯口。在多年前,他和他的师妹因犯了印龙宗的大忌被判以斩首,好不容易逃出来后是这位有着特殊嗜好的钧家公子收留了他们,且还给予他们重金,所以他们一直留在了这里。钧千羽对他两人不错,所以他知道钧家暗地招请强者的目的,但他无所谓,尤其是在如今师妹死后便更无所谓,如果以后不幸死在了叛乱之中,那么就当还了这几年的恩情。 钧千羽出了被茂密的竹叶遮掩着房顶的木楼,经过楼前有着流水与假山的花园后来到了书房。临近,他敲了敲门,待得里面传出声音后推门走了进去,来到了长案前,向着案后椅上的老人行了一礼,说道:“爷爷,五哥的师妹死了,这件事你怎么看?” 这个世界每天都有很多人死去,死人是很正常的一件事,但一个五道灵轮之人用自爆的方法在这座城外死去却极不正常,因为,这里是青龙帝国的帝都,没有人敢在天子脚下这般明目张胆,尤其死的还是没落的如今只能靠着已亡之人对帝王的旧恩情而存活的钧家人。 一身白衣白发的老人抬头看他,说道:“你是如何看的?” 行礼之后钧千羽在一侧的木椅上坐了下来,说道:“早些时日便有人向帝王说我们暗通朱雀,虽然没有确凿的证据,但帝王肯定不免怀疑,眼下红儿之死,死得众人皆知,会不会是帝王给我们的一个警告?” 钧隆放下了手中的书卷,说道:“你为何不觉得她的死是因为你干的那些天怒人怨的事情?” 钧千羽倒了一杯茶,用温热的茶水滋润着那发紫的嘴唇,摇头道:“爷爷很清楚,孙儿做事向来谨慎,都是抢一人便杀一家不可能留下线索,所以,红儿的死绝无可能是因为那些女孩的亲人寻仇所致。” 钧隆虽然很不喜钧千羽的那独特嗜好,但也从未为制止过,因为他实在太宠爱这个孙儿,尤其是这个孙儿有着过人的修炼天赋,有着大将的才略。他脸色微寒的皱了皱眉,说道:“这里毕竟是帝都,毕竟钧家已经没落,你最好还是收敛一些。” 说罢,他起身拂了拂袖,踱步于案前,思索道:“虽然有人说我钧家与朱雀有往来,但帝王不可能相信,因为他不知道青龙帝国边界的壁障存在着无人知晓的破损。” 钧千羽自然知道帝国与帝国之间有着壁障,且那壁障坚不可摧毁,就即便是集帝国宗派印龙宗全宗之力也不可能将之撼动。他抿着唇间的水渍,说道:“那会不会是帝王发现了大哥的身份,所以作此警告?”话落,还不带钧隆回答,他便是摇了摇头,觉得这几乎是不可能的事。 钧隆负手走至窗前,看着窗外道:“你大哥自一出生便改名换姓抱入了军营,至今唯有你我知晓此秘密,帝王又如何能发现他的身份?” 他微微停顿了一下,转过身道:“再则,眼下帝王的心思应该全都放在了皇子血脉一直没有觉醒的事情上,又怎有闲暇来顾忌钧家。” 钧千羽想着从朱雀帝国之人手中得来的消息点了下头,说道:“如果祖辈留下的话不假,那么想来所有帝国的帝王长子都同时觉醒了血脉,那么这天下恐怕将会一场大震动,毕竟不知多少个千年以来都没有发生过这样的事情。” 他在钧隆的身后踱步,眼中浮现出了一抹光亮,说道:“若是青龙的皇子一直不能觉醒,那么我们是否可以从魂龙陵入手?” 钧隆摇头,说道:“其他帝国皇子的血脉在觉醒,青龙帝国的天空上便出现了异象,想来两者必定有着关联,我国皇子血脉的觉醒肯定会发生,只不过是早晚的问题,再则,就即便是帝王之子血脉一直不觉醒,我们也不能动魂龙陵,钧家还没有能力对抗圣地之中的那两头青龙,也不可能有能力对抗得了那两头青龙。” 钧千羽缓缓站定,说道:“红儿的死若不是帝王对我们的警告,那么爷爷认为是为何?” 钧隆依然摇头,说道:“如不是皇族所为,又不是你所抢那些**的家人寻仇,那么此事还真难猜测出原因。”他重新走回桌案后坐下,说道:“这件事必须查清楚,钧家走到了这一步,容不得半点差池,若稍有不慎,那可是全族灭亡的下场。” 第二百零七章 相见欢(中) 有着一队黑骑速度丝毫不减的掠出了城门,沿着大道来到了爆炸的地方,可毁坏的树林和毁坏的道路上没有丝毫线索,就算是有也在女人的自爆之中消失得一干二净。请大家搜索()看最全!更新最快的小说 黑骑有数十人,为首的乃是一个女人,女人环视了一眼被毁坏的石板地面和一片小树林,将目光落在了右侧的浅草丛中,靠近大道的浅草丛已然不再是浅草丛,已在九荒镜的青雾中浅草化作了粉末,然后又在五道灵轮境界的自爆之下被吹散殆尽,所以,女人将目光越过如是被犁过的地面落到了更远处。 女人从马背上翻身而下,站在石板消失后泥土翻卷的大道上看着远处,极目间看见了在春阳下微风中轻轻摇动的青草中有着一条隐隐可见的沟壑,那沟壑不是存在于地面上,而是存在于地面上密集的浅草间,似有着什么急速的飞过,将途经的浅草绞碎了一截,留下了一条浅沟。 她抬手示意身后众人停在原地,独自来到了远处的那一片浅草间,她在浅草间沟壑出现的地方站定,然后脚步沿着沟壑而行,来到了沟壑的尽头处,尽头处有着一个深坑,似因某物击落在此而形成,她弯腰细看,将目光落在了斜伸而下的深坑底部那一个越来越小的孔洞上。 女人抬手招来了侍卫,命侍卫沿着那一个孔洞的方向将地面刨开,然后看见了很深处的那一截箭尾。女人上前拔出了那一截箭尾,拔出了那一支箭矢,箭矢因是急速旋转着射入地下,所以箭身已经破裂,但,当得女人将之拿在手上之时依然在第一时间认出了其上那刻画的复杂纹线。 女人凝视着箭矢上的符文,眉头逐渐冷皱,脸色逐渐变得极其难看,不觉间手指用力,本就快破裂的箭身便从箭镞至箭羽裂成了两半。 女人抬头冷眼扫过周遭,似欲寻找射箭之人的身影。她命令众人向着四周扩散搜索,然后回到树林前翻身上了马背着城池沿着大道而行,目光落在了坐车林木茂密的山脉上。 女人没有了以前的黑亮长发,取而代之的是一头及腰的纯白如雪,肩头没有了红得刺眼的妖兽皮毛,取而代之的是青色衣衫上一条欲要飞腾的青龙。她没有了以前的身份,取而代之的是成为了青龙帝国皇后麾下的一命女将。 女人没忘记过,这一切都拜一个人所赐,她还清晰的记得那一夜从石楼跳下的情景,还记得那从石楼上射下来的一箭,那一箭射在了她的后背,至今已然痊愈的伤口偶尔还隐隐作痛,只是她不相信那个人还活着,所以当得认出了手中的箭矢后有些震惊,而震惊之后嘴角便泛起了一抹冰霜,她还有机会亲手报仇。 莫小九牵着倪儿走在山脉上,于看不到后方的那座城池后沿着山坡而下靠近了树林的边缘,欲再次等待一辆马车的经过。 等待中莫小九很是郁闷,一是因为从九荒镜形成的世界一出来竟然就莫名其妙的来到了青龙帝国,二则是因为才到青龙帝国竟然就杀了三个属于叫做钧家的人,从自爆的那女人口中所说的话便不难猜测,那钧家必然是那座城中的权贵。 不过,好在没有人看见自己的模样,而就算是看见了倪儿的长相也没有人将消息传回去,因为马车上的人都死了,且还是死得了一点渣都不剩,所以倒不必太多担心,所以在郁闷之后便不由高兴,因为就在不久前他杀了一个五道灵轮修为的人,且还杀得不如何费力,且还没有受丝毫伤。 想于此,莫小九不禁低头看了看此时的妖身,同时反手摸了摸背心,心想明明只开启了四道灵轮,却因为第一道灵轮的变黑而带来了五道灵轮的修为,那么那一道黑色的灵轮岂不是就想到于两道普通的灵轮?那么若是待得开启了更多的灵轮,而所有的灵轮都变为了黑色,又将会是一番什么景象? 他抱着倪儿跃上了树丫,靠着树干继续等待,等待中他感觉到了戒指上传来了一丝异样,细细一阵翻看,却发现是来自戒指内的三十二步夺剑台。他取出夺剑台细看,却见其上突然有着光芒迸射了出来,以至于其手指下意识的一松,将之掉在了属下的两块石头间的缝隙中。 光芒从夺剑台的三十二步台阶上透出,越来越浓越来越刺眼的覆盖了一片范围,然后,便有着一个人影出现在光中,手里正持着出鞘的阔剑,再然后便有一声嘶鸣响起,一个白影出现在了人影之后。 人影的身上翻涌着强烈的气势,后背上凝聚着四个闪耀的同心光环。白影有着四蹄,身上披满了长长的白色鬃毛,正是在风河中时便被吸入了夺剑台中的武小剑和大白马。 武小剑身上的伤势已然完好,且还在这一进一出间出人意料的用了四道灵轮塑王境的修为。武小剑在光中一出现便警惕的环顾四周,在一出现便发现了树丫上的两道人影,于是手中剑一扬便有着剑芒在剑身上吞吐闪烁,不过却又于眨眼之后消失不见,因为,他看见了树上狐妖旁侧的小女孩。 莫小九正要带着倪儿掠开,但在见得其剑上剑芒回缩后便止住了身形,他低头看了一眼身上的漆黑绒毛,苦笑一声道:“如何?可是对我这新模样很是感到惊奇?” 武小剑自然震惊,他之所以收剑,不是因为看见了莫小九那一张没有改变的脸,而是率先看见了倪儿,所以能够肯定这只黑色的狐妖便是那个发小。他还剑入鞘,眼中惊色更浓,皱眉道:“你怎么变成了这样一副模样?” 倪儿站在莫小九旁侧的树丫上,手中抓着其一条尾巴在把玩,闻言后扬了一下小小的眉毛道:“因为他吃了一只狐狸,所以变成了一直狐狸。” 大白马正兴奋的嘶鸣,在听得那属于小主人的声音后便是赫然的转过了头,然后便更为兴奋的跑到了属下,闭着马眼张大了马嘴向着上方嚎叫。见此,莫小九掰了一根较大的树枝就砸了下去,狠狠的砸在了某马的头上,说道:“嚎什么嚎,思春了还是欠揍了?再嚎把你杀了烤肉吃!” 兴奋之下大白马根本就没注意树上那一个拥有九条尾巴的怪物,此时莫名其妙挨揍便不由愤怒,尤其是那砸下来的树枝不是出自小主人之手便更为愤怒,鼻间喷出了愤怒的白气,欲向那说话之人示威,可待得睁眼一看,大大的马眼中顿时露出了如人一般怔住的神色,紧接着嘴中便是发出了一声变了音的嘶叫,转身就逃到了远处。 莫小九懒得去理会那该死的白马,看向武小剑道:“一言难尽,不过好在是活着从九荒镜形成的世界中走了出来。” 他拖着长长的九条狐尾从树上跃下,坐在树根处的一块石头上,捡起了石头缝隙间的夺剑台,说道:“你进入了这三十二步夺剑台后可是错过了好多精彩,不过也好在进入了这夺剑台,若不然你在风河中的一身伤也不可能完好如初,便更不可能看见被错过的精彩。” 听他此言,武小剑再度环视四周,最后将视线落在了身后山下的那一条白色大道上,说道:“你是说眼下已然离开了九荒镜形成的世界?” 莫小九点头,简单的将经过说了一遍,然后道:“以你我的微弱修为能够活着回来,可真算的上是一个奇迹,更奇迹的是你根本想不到九荒镜最后竟然落在了我的手中。” 说着,他站起身将九面九荒镜尽数凝聚了出来,分布在了周遭,然后又简单了将获得此神奇之物的经过说了一遍,最后道:“这算不算是天意?” 武小剑再度震惊的看着九面流光缭绕的菱形镜子,听着他口中的言语不禁有些失神,待得回过神来后说道:“谦叔或许会因此而被救出,他若知道你得到了九荒镜肯定会很骄傲。” 提及谦叔,莫小九眉头渐皱,而后他只能暂且不去想的收起了九面镜子,将手中的夺剑台递给上前道:“说说你,这三十二步夺剑台到底有什么神奇之处,竟然让你在一进一出间就获得了四道灵轮塑王境的修为。” 武小剑将夺剑台收入怀中,沉默了片刻后将进入之后的事情详细说了一遍,道:“多亏当时倪昇误将此物放入了那个匣子之中,若不然我也不可能在风河中存活,更不可能在夺剑台中获得三十二步问剑诀。” 他话剑微有停顿,眼中泛起了希望与仇恨的光亮,说道:“有了这剑诀,即便东方文问天还活着也不会活得太久。” 第二百零八章 相见欢(下) 当时,在那道涟漪消失之后,倪天曾说外面的世界正在回到真正的世界之中,那么机关城也很有可能回到了眼下的世界中,可莫小九不认为当初在顾公子等人手下重伤险死的东方问天能够活着等到这一刻,所以不认为他现在正在这个世界上行走,又或者回到了朱雀帝国的皇宫。 但凡事都有万一,所以不禁在想,这若是再度与之遇见会是怎样的一番情形。 简单的交谈中将两人间分别发生的事情都清晰的描述了一遍,话落之后两人站在树林中看着树叶间透下的几缕春阳,在这一刻,不由都有些欢愉,对劫后余生的欢愉,对在没有报仇之前还能继续走在报仇路上的欢愉,但接下来的事情却两人不是很欢愉,至少莫小九很是不愉悦。 因为在山坡下的大道上出现了一骑黑骑,因为那黑色的马上坐着一个人,一个甚是年轻却满头白发如雪的女人。 黑色的马在沿着大道而行,那女人的目光却一直停留在山林之中,莫小九能清楚的看见其长相,看清了那一张曾经见过、如今见得很是熟悉的脸。他曾经险些死在眼中所见的那个女人手中,而那个女人也险些死在他的手中,那女人名叫东方妖儿,雪漠城的东方妖儿。 莫小九神色渐凝,充满意外的眼中交织着疑惑,他与武小剑对视了一眼,说道:“她怎么会出现在这里?” 当时,武小剑随着青龙帝国的人去往雪漠城,自然识得东方妖儿,所以眼中没有泛起疑惑。他此时才想起忘了问莫小九此处是何处,于是道:“这里是什么地方?” 莫小九回想着之前那辆马车上的三个人,看着此时大道上东方妖儿的肩头,说道:“这里恐怕是青龙帝国,我们从朱雀入九荒镜形成的世界,出来时却是在这一个帝国之中。” 武小剑皱眉,与莫小九一样,想不明白为何此时会是在青龙帝国之中,而因百思不得其解,所以片刻之后便没有再多想。他看着勒马停在大道上的东方妖儿,看着其肩头上隐约可见的青龙图腾,说道:“她姓东方,本是东方世家的人,怎么会来到了青龙帝国?又如何能来到青龙帝国?难不成是找到了帝国边界壁障的缺口?”他更不明白的是东方妖儿为何会穿上了青龙帝国将卫的衣衫。 莫小九不明白东方妖儿为何能来到青龙帝国,但却隐隐猜测到其来这里的原因,想必,是因为当时东方武死在了雪漠城之故,而她为了在帝王的手下保命所以才逃至了别国,想罢,他琢磨着武小剑的话,问道:“帝国边界的壁障是怎么回事?缺口又是怎么回事?” 武小剑将目光从东方妖儿的身上收回,说道:“九州上共有三个巨大的桶状绝壁,每个绝壁将每三个帝国围在其中,没有一个人能够穿越,除非能找到那一处缺口,这也是为何当初我能够从朱雀来到青龙,又随着那一干人从青龙去往雪漠城的原因。” 闻言,莫小九正震惊的想象着那三个桶状绝壁的模样和庞大,却听武小剑又道:“那绝壁并非你想象的那般,那绝壁无形,但有一个地方,却能清晰的看见一个在空气中的洞,即便是没有修为的人也能够安全从洞中穿过。” 莫小九侧头看他,心想这那该是怎样的绝壁,竟然诡异如斯,于此同时他想起了九州九帝国三三为一体的事情,于是说道:“按你所说,那么青龙帝国所在的壁障可是将青龙白虎玄武三个帝国围在了一起?另外两道壁障则是分别将朱雀凤凰麒麟三个帝国围在了一起,以及余下的三个帝国围在了一起?” 武小剑点头,说道:“别的帝国我不了解,但对于青龙白虎玄武这三个帝国却是知道些许,这个三帝国虽然在一个壁障之内,但似乎从来未发生过战争,相反异常友好,仿佛同属一家一般。” 莫小九从谦叔口中得知了九州九帝国三三为一体,得知了世间最强大的三族,自然知道每三个帝国间为何如如武小剑所说的那般友好,不过他并没有将之说出,只是点了点头,然后,将目光落回了大道上,他在想,要不要在眼下将东方妖儿击杀,但在迟疑良久后最终还是打消了这个念头。 因为东方妖儿眼下穿了一身印有青龙图案的衣衫,不用猜那衣衫必定不是平民就有资格穿着的,再加之其来此的时间是在那女人自爆之后,那么想必这姓东方的朱雀人来到青龙帝国之后过得并不错,多半是得以进入了皇族的势力之中,所以其绝不会是一个人来到了这大道上,若是冒然杀之恐会引来更大的麻烦。 如他所想,武小剑在下一刻便道出了东方妖儿此时的身份,他看着其青色衣衫衣摆角落处的哪一点玫红色说道:“她身上的衣衫乃是青龙帝国皇城禁卫的标志,只是若没有那一点玫红便是属于帝王之兵,有那一点玫红则是属于皇后之兵,而我当初在来到这帝国后得到了与之身上相同的衣衫。” 在九荒镜之世界的镜像天下时莫小九没有多加注意武小剑身上的衣衫是否有着那一点玫红色,当初他惊讶于旁侧的这个发小竟然成了青龙帝国的人,此时闻言更惊讶于在短短时间内,其竟然成为了皇后手下的人,但他并没有多问,因为其中必然是有着坎坷的经历。他道:“这东方妖儿也成为了皇后的人,那么你们岂不是很有可能撞见?” 话落,他才想起东方妖儿似乎从未见过武小剑,所以会不会撞见并不需要担心,于是便转而言其他道:“你可想过要回去?” 武小剑没有丝毫迟疑的点了点头,说道:“东方世家代表的是一个帝国,我要报仇,那么便只能用借另一个帝国的力量与之对抗,所以不能不能回去。” 莫小九皱眉,说道:“想来,当初你随青龙帝国的人一路跟踪我进入九荒镜形成的世界也是因皇后之故,而如今只有你这修为最低的一人回来,会不会引来怀疑?” 到此时,武小剑已然认出了山下的那条大道便是他曾走过的那条大道,于是他向了右方树林外远处那一座看不见的庞大城池,说道:“正因为修为最低,所以才不会被怀疑,我能回来只能说是一个奇迹。”他继续道:“再则,如今我拥有了三十二步夺剑台,拥有了问剑诀,回去必然能获得重用,所以必须要回去。” 莫小九道:“你不担心皇后夺了你的夺剑台?” 武小剑摇头,说道:“她即便想夺也夺不走。” 莫小九不解,但稍加思索便明白了过来,想必武小剑的夺剑台也如他体内的九荒镜一般,发生了融合之类的变化,于是便不再多说什么,继续看向了大道上还一直看着山林的东方妖儿。 东方妖儿沿着大道而行,在行至此处时眼角的余光看见了那从半山腰的林叶间透发出来的光亮,只是那光亮一现即逝,让她不知是否是错觉,但,她却清楚的听见了那一声马鸣,所以知道那看不穿的树林之中必定有着人,很有可能便是与之前那一场自爆有关的人,很有可能便是那支箭矢的主人。 她的眼中浮现出了仇恨的冷光,不过,却没有拔剑催马而上,因为她不确定如今的修为够不够击杀树林中的人。她不知道莫小九现下是什么境界,但猜想莫小九身旁必定有着高修为的人,因为之前的那一场自爆的声势与威力绝非是一个两三道灵轮之人能够造成的,反之,那么能逼得那人自爆的人便肯定有着更高的修为。 她凝视着半山腰的树林,视线犹如穿透了茂密的树叶落在了莫小九等人的身上,她曾经有着三道灵轮之境,却因为服用凝煞血丹之故倒退至了一道灵轮的修为,不过好在从莫小九的那一箭之下逃脱后无意的找到了帝国边界壁障的缺口,好在,于缺口处落在了那一个正准备回青龙帝都报信的青龙侍卫手中,从而才得以见到了皇后,得以在皇后的手中恢复了以前的境界,然后开启了第四道灵轮。 道饶是如此,即便她现在有着塑王境的修为也不敢独自进入山林,她在凝视了山腰良久后一拉缰绳向着来路返回,于那一片毁坏的大道处与众人汇合后纵马朝着庞大的城池而去。 东方妖儿在出城门时后背上便开启了灵轮,所以莫小九在此时看清了她背心处的灵轮之数后便清楚的知道了其如今的修为,于是不由费解,在雪漠城时她是亲眼看着这个女人诡异的从三道灵轮破玄境攀升至了四道灵轮,然后再从塑王境降至了一道灵轮,可为何这不算太长的时间中竟然又重新拥有了这般境界? 从进入九荒镜形成的世界至此时出来,时间不算长但也不算短,他在疑惑后细细算了一算,发现竟然过去了三年之久,其中,还不算在机关城内他因吞噬无极而在昏迷中度过的那些时日。 第二百零九章 狐从山中来 东方妖儿带着一干人走后不久武小剑也走向了那座庞大的帝都,然后于两个时辰后有一辆宽大的马车被一个平民赶至山下丢弃到了树林的边缘,不过却在环视四下无人后匆忙的牵走了那两匹拉车的马。复制网址访问 见此,正在山中树林内看着这一幕的倪儿蹙眉疑惑,问道:“武小剑说送来马车,可为什么要把马牵走?” 看赶马车来之人匆忙慌张的神情莫小九不用想也知道了原因,他恨得牙痒痒的道:“肯定是武小剑那家伙给的钱财太少,这人才牵走马以示报复!”他看着那歪歪斜斜倒在山脚的马车,然后将目光落在了侧方不远处一直想要过来却不敢过来的白马身上,说道:“不过还好,咱这还有这一匹马。” 说罢,他向着躲在一个大树后的大白马招了招手,说道:“死马,还不赶快过来!” 白马看着那一只会招手的黑色狐狸,心中害怕的同时又不禁疑惑,心想那东西明明是一只怪物,可怎么和小主人在一起?且还长着以前小主人身边的那个可恶之人相同的一张脸?它探头细看,几番猜测着那拥有九条奇长尾巴的东西和小主人的关系如何,猜测着其会不会存在歹意,但在迟疑良久之后,为了以防万一的它还是张开嘴发出了一声嘶鸣,表示拒绝。 听其嘶鸣,见其模样神情,莫小九大怒不已,说道:“小爷我叫你过来,你竟然敢不过来?小爷再给你一次机会,若再敢拒绝,就当场将你这头该死的马杀了烤肉!”话虽如此,但他可舍不得在此时杀掉这唯一能将山下那一辆马车拉进城的白马,于是恨恨的向倪儿说道:“还笑!还不赶快去将那该死的东西牵过来?” 倪儿去牵马,大白马自然愿意过来,不过却小心的走在后方,深怕被大树下的那只大怪物伤害。 见此,莫小九更怒不已,狠狠的瞪了一眼这头聪明得快要成精的畜生,然后便冷哼一声拖着在半空中招摇的九条尾巴向着山下树林的边缘走去,待得临近,他不给大白马有任何躲闪和反抗的机会,生生的将之套在了马车前,鞭打着其将宽大的马车从沟中拉至了大道上。 上得马车放下了车帘,他才知道其内的空间还真不小,竟能完全容纳下他那九条三丈长的狐狸尾巴,不过也不算大,因为当得他将九条尾巴卷缩其中时已然再无倪儿的立足之地,于是在为小丫头换上武小剑准备在车内的白色衣衫,系紧了白色的腰带后便委婉的将之哄至了门帘外,做起了赶车的车夫。 倪儿极其不情愿的抓起了缰绳,抬起一只小脚踢在了大白马的大屁股上,怒道:“还不走干嘛?真等着将你剁了烤肉?!” 大白马极度委屈的转头看了她一眼,心想老马好不容易保住了一条命,好不容易才从那可恨又可爱的破石头中出来,好不容易才见到了小主人你,小主人你就即便不给予一个表示安慰表示激动的拥抱也用不着这般对待老马啊?你可知道老马我可是时时刻刻都在但有你的安危。 倪儿自然不知道它心中所想,更读不懂它的眼中之意,所以,它只得认命的低着头,用力的拉着那并不沉重,但此时却显得格外沉重的马车向着远处那座看不见的城池走去,心想老马我为何就这般命苦?难不成天生就是受苦的命?不,这一切都是那个漆黑怪物的错,都是他的错! 莫小九当然不会想到,此时大白马正在心中对他无尽咒骂,他眼下正看着手中的那一件白色衣衫郁闷不已,不明白武小剑为何明知自己有着一身漆黑的狐狸毛还要准备这么一件颜色极度相反的衣衫,不过郁闷之后,他依然得费力将之穿上了身,因为此时此地并无别的衣衫供他选择。 他扎紧带着金色线纹的腰带,不由挑了挑眉,心想这武小剑是故意的还是无意的?这白色的衣衫穿在一只黑色狐狸身上本就已经够招摇的了,尽然还弄了一条更招摇的腰带,这是觉得我这模样还不够显眼还是怎么地? 这时,倪儿回头看了一眼飘动的门帘,说道:“我们现在进城,万一碰见了那个女人怎么办?” 闻言,莫小九也懒得纠结于衣衫和腰带的问题,将双手枕在脑后靠在了后方那一片柔软如水的卷曲尾巴上,说道:“东方妖儿是皇后的人,武小剑也是皇后的人,他肯定会想办法不让她在今日再出城,所以,我们大可安心的走在大道上,走进那一座名间青龙帝都的城池中。” 倪儿一边用小小的脚踢着大白马一边认真的思考,说道:“可这么短的时间还不够他向皇后说清九荒镜世界中的事情,又怎么可以想办法阻止那女人出城?”话间,她抬头看着远处,注意着大道上随时可能出现的人马。 莫小九似有着极大的把握,所以并不担心。他侧头想看看窗外,却发现窗户竟然被卷曲着的蓬松尾巴完全堵死,连一丝光都透不进来,于是只得转回了头,将目光落在了盘着的腿上的衣摆上,看着那白底上绣着的青龙道:“若是没有时间和办法去阻止东方妖儿,他肯定会在这马车内留下告之我们的话。” 倪儿仔细想了想,觉得似乎有些道理,便不再多问,事实也正如莫小九所说,一路沿着大道行至巨大的城门前他们都没有看见一个人影,更别说东方妖儿。 一个帝国帝都的城门自然有着士兵把守,不过在常年无战事发生的情况下,那些士兵并没有盘问进出城门的人,尤其不可能盘问一个驾着马车的七八岁漂亮小女孩,莫小九的这一辆宽大却并不招摇的马车便顺利的进了城,不过,在经过厚厚的城门之时他却听得一两个轻声交谈的声音。 倪儿此时虽然只有七八岁的模样,但已然长得极其漂亮,再加上那一头如瀑一般长发和武小剑准备的那件洁白的衣衫便显得更加漂亮,所在从两个守城的士兵眼前经过时便引来了几道目光。 只听其中一人说道:“这谁家的小丫头竟然长得这般好看,长大了岂不是个色绝一方的美人?” 话落,便听另一人压低声音道:“这家大人胆子也真是太大了些,居然让这么漂亮的女儿独自赶车,这要是被钧家的少爷看见了可还得了?恐怕就等不到长大成美人的那一天了。” 有衣衫摩擦的声音传来,似之前说话的那人推了后面说话的那人一把,听得更低的声音说道:“饭可以乱吃,话可别能乱说,千万别听风就是雨,万一传入了钧千羽的耳中,你可没命活着看到明天的天亮。” 声音微微停顿了一下,又道:“再则,谁都不敢确定钧家少爷那特殊嗜好的真假,你凭什么敢这般说?” 后说话的那人似有些不屑,嗤了一声道:“空穴不来风,若不然怎么没有人说我有那样的嗜好呢?而且,说了又怎样,他一个没落得快要灭亡的钧家还能怎样?没被皇族赶出帝都就不错了。” “所谓祸从口出,钧家这匹瘦死的马再怎么也比你我大,还是小心为妙。” 莫小九一怔,想不到这才杀了钧家的人就在进城时听闻了钧家的少爷,他听着那两个士兵的交谈,很是好奇那叫做钧千羽的钧家公子到底有着怎样的特殊嗜好,竟然能够让人这般谨慎的谈之,不过他在回想着那尖嘴猴腮之人看见倪儿时说的话,想着车外之人看见倪儿时所说的话便隐隐猜测到了些许,想必那所谓的嗜好应是与小女孩有关,尤其是漂亮的小女孩。 在之前,那四道灵轮的尖嘴猴腮之人撩起那辆马车的车帘时倪儿便猜测到了钧家少爷的嗜好,于是待得进入城门与守城士兵拉开了一段距离后说道:“那辆马车中有着几个昏迷的小女孩,可能就是带给那个钧家少爷的。” 莫小九一时没能反应过来,问道:“哪辆马车哪几个小女孩?” 倪儿抬头看了看满眼林立的高楼,看了看前方那一条有石板铺就的宽阔大道,踢了踢大白马的屁股继续向前行去,说道:“就是被你毁了的那辆马车,就是马车上那几个漂亮的小女孩。” 莫小九枕在脑后的双手一颤,脸色以可见的速度向着苍白转变,他杀过一些人,但却没有杀过小孩,在听得倪儿言语之后心中一阵发紧。 和很多人一样,对于杀幼小而言乃是他心中很难迈过去的坎。他的声音陡然变得有些颤抖,说道:“你确定那辆马车上有着小女孩?” 虽然不知道他声音为何变得有些颤抖,但倪儿隐约猜测到了他心中的一些异样,于是在蹙眉间想了想道:“的确有小女孩,不过在我看见时应该已经死了,身上惨白惨白的没有一点血色。” 莫小九不认为倪儿会骗他,在闻言后心中才逐渐转好了起来,他长长的出了一口气,说道:“好在已经死了,若不然可是天大的罪啊。” 倪儿的眉头舒展,视线不断在前方宽阔的街道上寻找着客栈之类的地方,说道:“杀了还好些,要不然到了那个叫做钧家的地方可能还不如死了呢。”说罢,她转头看着车帘,“我们住哪儿?” 第二百一十章 卖瓦换房钱 莫小九如今是全身狐狸毛,屁股后面还长着九条三丈长的尾巴,所以,不论是住客栈还是酒楼都是不可能的,他认为这是大问题,而最大的问题是他们没钱,武小剑也没有在马车内留下钱财或者任何值钱的东西,所以当得倪儿如此一问后他便不由眉头深皱,满脸苦涩。 马车在大道中央停下,倪儿转着头一直盯着偶尔飘动一下的车帘,而莫小九则将双手肘撑在膝上,苦恼的抓着耳际垂下的两缕头发。 这般良久,他眼中忽然一亮,想到了在白家城池时偷的那一堆晶莹剔透的屋瓦,于是急忙将之拿了出来,认真的看着迟疑的说道:“丫头,这瓦片,似乎,大概,应该可以买些钱吧?” 提及瓦片,倪儿自然也想到了曾经迎着朝阳偷的屋顶,于是一撩车帘便挤了进来,挤进了车门处一片卷曲的蓬松尾巴之中,低头看着莫小九正从戒指内一片片取出之物,说道:“如果能卖钱,那卖多少钱?” 此时此刻,找个安全可靠的地方住下才是首要,莫小九哪还有心思去猜测手中的瓦片能值多少钱,直接将腿上那一堆推到了倪儿的脚下,说道:“能卖多少是多少,不过要尽量往多了说,以免以后再为钱财的事发愁。” 话间,他忽然想到了塑生兽,于是又在戒指中将那一张兽皮找了出来,摸着那入手极度柔软的皮毛道:“把这张皮一起卖了,绝对能换不少钱。” 倪儿没见过塑生兽的皮,不过也没有问这张她一看之下就很喜欢的皮毛是在哪里得来的,她看着脚下那一堆明显靠一双小手难以全部抱起的瓦片,蹙了蹙眉道:“这么多东西怎么拿?” 莫小九斜了她一眼,指着她身体两侧属于自己的长长尾巴道:“当然只能靠你拿,难不成还让少爷我出去?少爷我倒是想,可问题是出得去么?” 正说话间,忽然有马蹄声传来,随即便是一声嘶鸣,一阵骤然减速而响起的密集踏动声响。闻声,莫小九偏了偏头,从倪儿身后车帘的一丝缝隙间向外看去,只见大白马正昂着头怒视着一匹迎面而来的壮硕灰色大马,那模样,犹如一个威风凛凛的战士。 大白马四腿笔直的站在马车前大道中央,因愤怒而睁大的双眼中泛着凶光的盯着前方那匹比它壮硕不少的同类,心想你这家伙明明看见了老马我站在这里,竟然还敢如此冒失冲过来,是当老马不存还是觉得老马我好欺负?不要以为长得壮就可以横行霸道,老马今儿非得让你绕道走不可! 缰绳被拉紧,那匹灰色的高头大马在半丈之外停了下来,仰起头发出了一声愤怒的嘶鸣,正欲对着挡道者发出咆哮,却在一只有些苍白的手轻拍下安静了下来。手的主人收回左手放在身前的右手上正要驱马从旁侧行过,却在看见撩起的车帘下走出的漂亮小女孩时停下了脚步。 倪儿从撩起了一丝缝隙的车帘下走出,一抬头便看见了那嘴唇泛紫,眼帘有些发黑的白衣男子,她疑惑的看着对方,疑惑而厌恶的看着其眼中在这一瞬间忽然泛起的看不懂的光亮,然后于皱了皱眉后将目光落在了大白马的大屁股上,将一只用力的脚也落在了其上,说道:“站着干什么!你这畜生还不快走!” 大白马吃痛,威风凛凛的气势顿时消失无踪,它先是侧头看着那白衣男子身下的壮硕灰马低沉的咆哮了一声,然后又对着前方那男子随从身下挡道的马一声嘶鸣,眼中之意明显是,要不是小主人催老马,老马必定不走,必定也不让你们这两头畜生走! 马车内的莫小九正用双手刨开挤在窗前的尾巴,正准备看一看外面的情形,却在闻言后不禁一怔,心想倪儿这一声畜生是在骂大白马还是在骂人?难不成这小丫头片子在不知不觉间竟学会了指桑骂槐了?他挑了下眉,觉得如此下去可不行,必须得找个时间好生管教管教,若不然以后还怎么嫁人? 白衣男子看着正要驾车而去的倪儿,眼中看不懂的光越来越亮,嘴角泛起了一抹异样的笑容,而后,待得马车从旁侧经过驶出一段距离后,他收回目光看了一眼身后的随从道:“五哥,去查一查这是谁家的小女孩。” 被叫做五哥的人轻声应是,拉了拉缰绳后便调转马头远远的跟在了马车的后方。见此,有些认识白衣男子的人不免将头埋得更低了一些,急忙加快脚步从旁侧走过,而有些也认识男子,但相距较远的人则是看着赶车的倪儿悄然而惋惜的叹息,以身边之人能够听见的声音说道:“看来对于钧家公子特殊嗜好的传言是真的了,真是可惜了这么一个水灵的娃,不知又是哪家大人要伤心欲绝了。” 旁侧的人急忙扯了扯说话之人的衣袖,埋着头向着近前的巷道口快步走去,说道:“你不想要命了还是不想要你家女儿的命了?要是被钧家公子或者他的随从听见了,就该是你伤心欲绝了!” 先前说话之人先是紧紧皱眉,随即又是长舒了一口气的舒展了眉头,说道:“我和娃儿她娘都很愁娃儿因长得太丑怕以后找不到个好人家,现在看来,长得丑些不要紧,嫁不出去也不要紧,起码不会担心落入某些人的手中被活生生糟蹋死。” 身边人使劲的扯了他一把,将他生生的扯进了巷道中,说道:“快别说了,钧家公子的随从过来了。” 马车正从旁侧经过,莫小九很清楚的听见了两人的说话,至此,他才知刚才车外的那人竟然就是钧家的公子,至此他才知那钧家公子的确是有着某些特殊的爱好,至此,他才知,钧家公子的随从竟然跟了过来。他下意识的回头看去,可身后没有窗,自然看不见那跟随而来的人。 倪儿自然也听见了路人的谈话,于是转头向后看去,可马车有些大,完全遮住了视线。她只得将目光落在车帘上,问道:“怎么办?” 莫小九皱眉,说道:“那人什么修为?” 倪儿回过头继续赶着马车,说道:“没有开启灵轮,不知道什么修为。” 莫小九想了想,然后忽然大声的喊道:“钧家公子的那随从,你像条尾巴一样跟着我们干什么?是见本少爷长得俊俏还是见我家丫头长得水灵漂亮?莫非是后者?莫非对于钧家公子的那些传言是真的?他真的就是好那一口?哎呀,想不到这天子脚下还有这样的畜生,哎呀快来啊,谁家以前有丢了小孩的可赶快将这畜生拿下,可千万别让他跑了啊!!” 他这一声如雷般在宽阔的大道上炸响,震得路人一怔,然后纷纷加快脚步而走,片刻间便散去大半。他听着车外那犹如逃难一般的脚步声,不由费解,看着车帘外倪儿的身影道:“这钧家不是没落了么?怎么这些人还怕成这样?难不成那钧家公子长得像怪物一样极丑?” 倪儿想了想钧千羽的模样,说道:“如果不是眼睛黑了点,嘴紫了点,倒是生得很好看。” 莫小九的一声大喊,使得五哥勒住缰绳停下了马,他乃是五道灵轮修为,所以有些不解为何会在这么短的时间就被那马车中的人发现了踪迹,莫非那车内有着超过虚王境境界的人?他眼角肌肉渐缩,而后一拉马头一夹马腹,转入了旁侧的巷道。 倪儿看着那些或从巷道避走,或快步进入路旁店铺的路人,说道:“这样做有用么?” 莫小九将左腿搁在右腿的膝上,双手重新放回了脑后,说道:“自然有用,这里毕竟是青龙帝都,那钧家再怎么猖狂也不至于敢无视皇威。” 他很肯定钧家的随从不会跟来,至少暂且不会跟来,所以若能在这段时间找到一个隐蔽的住所,那么便可免去这一场不应有的横祸,于是道:“赶紧去将那些瓦片和那张兽皮买了,找一个偏僻的地方住下。” 倪儿点头,催着大白马加快速度前行,于行出一段距离后转入了一条较宽的巷道,在巷道中找到了一家店铺,于与掌柜几经讨价还价后用塑生兽的兽皮和那未能被看出是什么材质的瓦片换取了一袋多得有些超出意料的钱财,自然,这要归功于小丫头的精湛演技和那掌柜的贪财心里。 马车从巷道驶出,进入了另一条街道,莫小九拿着沉甸甸的钱财自然是大喜过望,不过随即便又有些犯难了起来,因为此处乃是青龙帝国的皇城,尽是高楼林立,又要到哪里去找一处偏僻的住所?百思不得所获间他险些忍不住破口大骂,心想少爷我好不容易从九荒镜的世界中出来,好不容易进了这座城,现在竟然要因为那该死的钧家而苦恼落脚之地。 第二百一十一章 烟花之下 倪儿在笑 马车在宽阔的街道上毫无目的的行着,最终,想不到该在何处落脚的莫小九便想到了武小剑,毕竟武小剑比从未来过此处的他更了解青龙帝都,更容易找到一个较好的住所,而想到了武小剑便想到了两人间唯一用过的联络方式,于是便让倪儿找到了一家烟花店铺买了两支能燃放得极高的烟花。复制网址访问 拿着烟花他又不禁想该在何处放烟花才好,于是便在偶然间想到了一个绝佳的地方,那就是烟花之地,在他想来,风月场所燃放烟花那是再正常不过的事了,绝不可能引起他人的特别注意。于是想罢,他便让倪儿一路询问帝都那让男人魂牵梦绕,让有妇之夫破口大骂之地的所在。 倪儿由棺材中出来至如今都未听过烟花之地,所以并不知道烟花之地是何地,所以一路上便听从了莫小九的话见一人问一人,自然,不仅是问了男人,也还问了女人,于是,一路上招来了不少妇人的怒骂和唾弃,怒骂和唾弃的当然不是赶车的小女孩,因为如此小的孩子不可能去那种地方,而且还是女孩,所以骂的就是马车内人。 那些被问及的女人看不见马车内的人,但却知道马车内有着人,且还是一个男人,一个无耻得让一个七八岁小女孩问及青楼去路的男人,所以,那骂声比以往都要尖锐,都要难听,骂得莫小九一阵郁闷,一阵脸红,以至于到得最后他只得用两根手指堵住了耳朵,选择不听为净。 骂声逐渐远去之后便再无骂声起,因为倪儿从一个被问及的,看着马车车帘露出了心领神会之色的男人口中得到了答案。她沿着那人的指向赶着马车,早已在骂声中蹙起的眉头蹙得更深了一些,但依然未能从路人的言语神情中想明白将要去往的地方是什么地方,便问道:“烟花之地是什么地方?” 莫小九忽然觉得在世界在这一刻是何其清静,他长长的舒了一口气,思索着该怎么回到小丫头的这个问题,片刻之后心中一动眼中一亮道:“烟花之地当然是看烟花的地方,要不然少爷我让你买烟花干什么?少爷这是履行以前的承诺,带你去看好看的烟花。” 倪儿将信将疑,待得马车向左拐过一个路口后说道:“可既然是看烟花的地方,那么那些人为何都要指着马车骂你?难道烟花真的像你说的一样是在空中开出的一朵破花?真有那么难看么?” 莫小九道:“你管他们做什么,那些都是愚民,怎么知道烟花的美丽,你只管找到那烟花之地,少爷一定让你大饱眼福!” 倪儿回头看了一眼在马车的行进中偶尔飘动的车帘,思索了片刻后极为认真的说道:“可你也说过烟花不过是一朵破花。” 莫小九无语。 繁华之地必然有着风月场所,而如青龙帝都这般的地方,那供世家公子、或文人骚客、或达官显贵、或供背着家中悍妇攒了点小钱的平民一解心痒的青楼自然不可能位于帝都的中心,更不可能位于靠近皇宫的地方,而是落于了临近城池边缘的那一条碧波粼粼,柳树拂岸的蜿蜒河流两旁。 一个帝国的帝都自然很庞大,所以待得马车从那一头走到这一头足足花去了几个时辰的时间,当得莫小九两人来到景色宜人的河畔时已经是近黄昏,十来丈宽阔的河流两旁,两排低垂的柳树后,密密麻麻高矮各异的青楼已然逐渐打开了门,在门顶两侧或者飞檐上已经开始挂起了装有火灵石的灯笼。 莫小九没有打算进入青楼之中,一来,是因为拥有妖身的他不知道在这人流已经开始躲起来的地方该如何走下马车,二来,则是觉得将倪儿这个七八岁的小丫头带进那种地方确实是太过于邪恶了一些,于是便在岸边的两棵腿一般粗的柳树下停了下来,无聊的等待着夜晚的来临。 夕阳落尽,天边被染红的云朵逐渐恢复原本的颜色,再逐渐转暗,直至被夜色淹没很难再看见一点影子,而缓缓流淌的河水与岸边的柳枝柳叶则被青楼上透过灯笼变成了红色的火灵石光亮披上了一层微红之色。 莫小九在一片暧昧的颜色中扒开了堵在窗前的尾巴,微微撩起了临近河流一旁的绉纱,将目光落在了对岸的青楼上那一片轻扬乱招的彩绢之上。下一刻,他双眼不由一点点睁大,被微波轻荡的河水上反射而来的光映照得有些泛红的脸上不禁于片刻之间变得更红了几分。 他自然听闻过别人对于青楼的诸多赞叹,所以也时常想偷偷溜进去朱雀帝都见识一番烟花之地是怎样一个**之处,但奈何每每刚有了这种想法,刚偷偷出了门就会被正好猜测到他有了此种心思的谦叔恰巧逮住,所以屡屡都是不得成功。 如今,终于是得见这一番盛景,加之以前对于此种地方的幻想,一见之下不由得心跳加速脸庞开始发热,若不是眼下带着妖身,若不是眼下身边有着一个小丫头,那么必然是要去体会一番这是男人就应该去体会的风情。 可奈何,眼下正巧不巧正带着这该死的妖身,正巧不巧,身边正好就有着这么一个小女孩,于是,他只得极其失望的叹了口气,抱着眼不见心不痒的心态放下了手中的窗帘,将另一只手中的烟花从门帘下滚到了倪儿的身后,然后听着那在一片令人浑身酥麻的嗲声之中急不可耐走进青楼的男人声音,愤愤不平的道:“丫头,赶快去将这该死的烟花点了!” 马车停在两棵柳树间,刚好停在了一青楼的门前,倪儿从那些花枝招展,妖娆媚笑的女人间和那些左拥右抱,手在漂亮罗裙上不断游动的男人间看出了一些端倪,她冰雪聪明自然便在思索中明白了此处的烟花是什么烟花,于是冷冷的转头向着车帘道:“这里的烟花真不好看!” 不好看么?莫小九是多想能和马车外那些那人一样去欣赏一番那不好看的烟花,可该死的天意弄人偏偏叫他去不得,想于此,他更加恼怒的哼哼了两声,说道:“你懂什么叫好看不好看?赶快去将烟花点了,让那该死的武小剑赶紧找一个该死的地方让少爷我洗洗睡觉!” 倪儿冷哼一声表示对莫小九和所有男人的鄙视,然后极其不悦的跳下了马车抓起烟花竖在了大白马的旁边,紧接着双手黑雾翻涌间便将两把丈余长的大黑刀凝聚了出来,吓得几个本选择了近前这一撞青楼的路人急忙掉头而走,躲入了另一家青楼的门口。 锋利的刀刃一撞,便有着火花迸溅点着了引线,便有着两声沉闷的炸响将两道火红送上了天,吓得本在看着青楼门内如人一般睁大着双眼的大白马骤然一惊嘶鸣着踏动四蹄,转头看着不知为何脸上泛着冰冷不悦之色的小主人,疑惑小主人如今怎么是越来越喜怒无常了,心想该不会是这新主人和老主人之间有着什么亲戚关系吧? 一红一黄两道拔地而起的烟花犹如是逆空而泻的流星,在人声鼎沸的烟花河畔攀上了极高处,在夜色中炸响,在夜色中盛开怒放,绚丽得仿似人间最美的花朵,照亮了流水照亮了绿柳,将青楼上那些轻招红袖的女子映照得更为妖艳,使得忍不住诱惑再度扒开了窗帘偷看的莫小九更加心痒难忍。 倪儿持着两把大黑刀仰头看着拖着火尾冲上天空的烟花,看着夜色中那终于得见的绚烂花朵,睁得大大的眼睛中和脸上也如盛开了一朵花,唇间如是抿着花蜜,露出了笑。 她跳上马车,坐在马车顶,双手撑着车顶边缘,双脚轻轻摆动的看着那经过烟花店掌柜特制后持续不散不灭的烟花,满足的道:“真漂亮,真好看。” 莫小九用窗帘遮住两只狐狸耳朵,只露出一张人脸看着窗外,双眼发直的看着二楼上那些在看见他偷看后显得更加妩媚妖艳的女子,不觉的蠕动了一下咽喉,“是漂亮,是好看。” 倪儿说的烟花,他说的是人,他见过几个漂亮的女人,比如寒鸢,比如东方妖儿以及白仙,要说起来,几人远比此时眼中所见的每一个都要好看不知多少,但在此时此景,在这般暧昧得使人如饮酒之后有些微醺的气氛下,这风月场所却有着一番别样的滋味,最关键的是,那几人他都不敢觊觎,而这里的女子,只要他愿意,只要他有足够的钱财,那么便大可碰得,所以,他的心在越来越痒。 烟花的光亮在天空中消失,倪儿在车顶上皱眉,烟花在别人的眼中很美丽,在她的眼中更为美丽,所以她渴望再看见有绚丽的色彩在夜色中绽放,所以她想到了之前的那家店铺,她在叫了车内之人几声没有得到回答后便跳下了马车。 第二百一十二章 烟花之下 有剑在啸 二楼栏前的烟花女子嘴中传出嗲得使人全身发软的声音与话语,时而扭动着如若无骨的腰肢在对着马车窗帘下的那张露出的脸挥绢招袖,招得莫小九一阵面红耳赤,招得他一阵口干舌燥,招得他几次险些撩帘下车,跨步向着那扇充满着诱惑的大门走去,然而他下不得马车,露不得身,所以,只能狠狠的咬了咬牙,极其不舍的将绉纱放下,狠心的用两根手指堵住了耳朵。 至此,他终于明白了那些公子,那些达官显贵为何能做到弃家中妻儿不顾流连于此,终于明白了就即便是那些穷人为何也要背着家中之妇攒下见不得光的钱来此,更明白了为何那些穷得都不能裹腹的书生文人就算遭尽了毒打也要赖在青楼不走,原来,这温香软玉之所乃是魔窟,有着一群杀人不见血吃人不吐骨之女魔! 他堵着耳朵紧闭着眼,心中反复的想着自己是一个何等心志坚定的不凡少年,绝对不会受到这般诱惑,绝对不会被这些看似养眼实则却是一群恶魔幻化出来的美丽皮囊迷惑,他不听不看,可二楼上那些只在夜色中苏醒的风尘女子却不会放过每一个挣钱的机会,特别不会放过这一看之下便不知是哪家才出来的未品尝过风月的雏公子哥,所以,其中有两人便相视一阵娇笑,扭着腰肢下了楼出了门,拈着兰花指压低着胸口本就已很低的衣襟,步步生莲的朝着马车而来。 听着越来越近的娇唤之声,莫小九脸色越来越红,而后在想到了自己这一身漆黑的狐狸毛和九条蓬松的狐狸尾后,眼中的神色便开始变化,便开始逐渐被焦急替代,这世间有妖兽,他知道很多人也见过妖兽,但他不认为谁都见过变成人的妖兽,亦或者变成妖兽的人,所以这要是车帘被撩开,要是这人身狐狸的模样暴露于车外,那么必然是会引起一阵恐慌,从而必定引来不必要的麻烦。 两个勾魂的声音和脚步声越来越近,已然再需几步便会临近马车,莫小九急得频频抓头不知如何是好,心想小丫头片子怎么还不下来阻拦?难不成非要看见你家少爷被人用惊恐的眼神包围?被引来的青龙士兵抓入大牢?! 他恼怒的攥拳砸着车顶,怒道:“小丫头片子,你要是再闹,小心少爷我真抽你屁股!” 马车内外响起木板被砸动的声音,可等到声音落下也没传来倪儿的回答,更不见有人影从窗外跃下,见此,莫小九不由更怒,可怒意才刚浮现于脸上却逐渐被皱起的眉头压了回去,因为他猛然感觉有些不对,因为在这一刻他忽然感觉不到倪儿的存在。 马车外的两名风尘女子则是在闻言后微微一怔,而一怔之后便是会心一笑,心想原来还真看走了眼,能说出这等**言语的公子哥又怎么会是一个不经人事的雏儿,完全就是一个混迹于风月场所的老手。想罢,两人便是将身体附上了车门边缘,娇笑着伸手,准备去撩起那车帘,迎下那故作模样的公子。 今天不是个特别的日子,但当得那两道烟花在半空中怒放后不久,便陆续有着更多的烟花在偶尔飘过的云层下盛开,因为,不论是相邻的青楼,还是河对岸的青楼都以为之前的烟花乃是某一家同行的争抢客人之举,所以,一时间,在这个平常的夜晚中,原本应该平常度过的河畔忽然就变得比较以往都绚丽了起来。 颜色各异的烟花连片的在天空中绽放,霎时间便将夜色照亮,将整条河中的流水都映照得异常缤纷,更将两岸喧嚣的青楼衬托出暧昧的氛围,将那些本就妖娆的风尘女子映照得更加惹人心动。在闪烁的绚丽之下,女人们的双眼弯得更为迷人,脸色更为绯红,嘴唇更为剔透,而男人则更为欢愉,更为迷醉。 然而,在如此令无数人陶醉的景色下却有一处地方在上演着血腥。 那是在密集青楼的背后,在那一条无人进入的狭窄巷道之中。此时此刻,其中正有着一前一后两团光在快速的移动,远看那是两团光,近看,那便是修炼者背后的灵轮,既然是灵轮,那么灵轮之前就是两个人影。 前方的人影背后凝聚着四个明亮的同心光环,手中提着两把奇长的大黑刀,大黑刀上有着一缕缕的水痕,但那却不是水,而是在夜色下难以分辨颜色的鲜血,鲜血从她的双臂上流下,将原本白色的衣袖染上了色,而血,并非只从肩头往下蔓延,还在她那因为年幼而很平坦的小胸膛上分布开来,一路途经腰间后从那被刀切断了一块的衣摆上洒落,在奔跑过的地面上溅开了许多被夜色掩盖的碎花。 后方的人影背后同样凝聚着四道光环,手中持着一把银亮的长剑,长剑之上没有染血,因为血水已经在急速的追赶中被尽数甩落。他的修为在塑王境却即将,所以,他与前方奔逃的小女孩在以可见的速度拉近距离,所以,他手中的剑开始扬了起来,他本可以直接以一道剑芒将目标击杀,但却没有那样做,因为,他此时就要因怒而狂。 就在刚才,就在后方的巷道口处,他与他的兄长出现在了小女孩的面前,他们是钧家的人,是受五哥之令来探清那辆马车的停处,以及探清那马车中的人是什么人,什么修为。五哥没有让他们动手,但在中途,当得他们看见女孩离开了之后却擅做了主张,想要在钧公子面前挣个表现。 小女孩身上有着修炼者的气息,但在他们想来如此一个小女孩修为能高到什么地步?自己两人可是四道灵轮之境,只需伸手间便能将之掳走。可事实却完全超乎了想象,因为这只有七八岁模样的女孩居然同样已经开启了四道灵轮,所以皆未警惕的两人在触不及防之下便有一人在陡起的交战中被生生斩掉了头颅。 小女孩持着两把大黑刀在本不算太长,但此时却觉得很长的巷道中疾奔,她的眼角鼻间和紧抿的唇上都染满了血水,脑后狂乱的长发上亦有着血珠不断飞洒,但那不是她的血,是来自那个被她一刀斩断了颈子的人。 她冷冷的脸上有些苍白,且越来越苍白,她衣衫猎猎作响的声音在逐渐变小,因为,她的速度在一点点减缓,因为,她虽杀了一人,却同样在一瞬间的夹击中重伤。 若是时间足够,她本不该伤得这般重,因为可以在地上跳格子,可以跳出那一片火和那两尊雕像,但却没有人给予这个机会,所以,她觉得自己很难逃出前方那近在咫尺的巷道口。 烟花继续在半空中怒放,将巷道中小女孩苍白的脸庞映得一阵阵发红,将她身上的血渍照得有些刺眼,将后方那即将临近之人眼中的怒火映照得更为汹涌,将其手中那就要落下的长剑映照的更为雪亮。 烟花在夜色中盛开,一缕缕透过窗,掠过窗后蓬松狐尾间的缝隙落在马车中人的身上,将其脸上的不安映照得更为明显,将之眼中的焦急映照得更加浓烈。 马车前,两名风尘女子的玉指已经触及到了车帘,已经拈着帘角欲将之轻轻撩开,可却因一个声音停下了动作,那声音很明显是由小女孩口中发出,其中夹杂着因受伤而导致的沙哑,那声音呼喊的是一个名字,所以在她们刚侧头之际身前安静停靠在柳树下的马车便轰然爆裂了开来。 倪儿冲出了巷道口,冲进了根本来不及四散的人群中,在之前,她喊着莫小九。 在那道让莫小九心碎的声音响起之前,他的不安便强烈到了极点,他仿佛提前感应到了那不安的源头,在两名风尘女子刚侧头之时便再顾不得其他,赫然凝聚出了灵轮,轰然震碎了马车,与此同时他在转身之前右手先是如刀一般横挥而出,发全部的力量将戒指中的那一抹白色甩了出去。 马车在狂乱的气势之下生生被震成了一片碎屑,莫小九在纷飞的碎屑中暴怒转身,在转身中挥手如刀,力量之大,没有布满星辉的衣袖在空气中被瞬间扯成了碎片,速度之快,那从戒指中掠出的一抹白色,自一出现便带起了如鬼泣一般的尖啸,自一出现便在指间带起了一抹因与空气剧烈摩擦而产生的白痕。 莫小九玄海内的那一滴乳白色水滴在前所未有的颤动,纵剑以前所未有的速度化作了一道光,自一出现之后的眨眼时间内便疾掠至了巷道口,掠向了那一个脸上泛着凶光,举剑凶狠劈下的人影。 纵剑的那一声极度尖锐的呼啸掩盖了所有人的欢笑和震惊,掩盖了那一声马车爆裂的轰然巨响,就连半空中烟花怒放的炸响也不再那么清晰。 纵剑的那一道光亮刺得所有人的眼睛都有些发痛,在一瞬间照亮了整个地面,掩盖了落在地上的属于烟花的光亮。 在纵剑一出现之际,莫小九右手的皮肤便在乳白色水滴中汹涌而出的能量之下骤然破裂,迸溅出了密密麻麻飞洒的鲜血,但他却如若未感如若未见,身形以超过了极限的速度狂冲向前,爬满了血丝的双眼欲裂的盯着远处巷道口那个坠落的身影。 倪儿在冲出巷道口时便闭上了双眼,身后那柄扬起的雪亮长剑在她闭上双眼之际便狠狠的斩了下来,不过,却在半途陡然失去了力量失去了速度,因为,有一道哧然之声响起,有一道光从持剑之人的左腋下穿入右腋下透出,带着一蓬血雾穿透了不远处青楼门前的石柱,穿透了石柱后方的那堵墙。 第二百一十三章 烟花之下 九尾怒招(上) 纵剑在半空中留下的一条白痕不断被莫小九的胸膛撞散,被撞散的还有一路上见此一幕后还来不及反应的人群。请大家搜索()看最全!更新最快的小说他身后的九条狐尾将途经的人影纷纷卷倒或掀飞,他从破碎的马车处一步跨出,一步落下便已至巷道口,他目眦欲裂的抱起那个昏迷在地的小女孩,悲怒欲狂的抓起那柄掉落在地的长剑咆哮着反复刺入那已在一击之下死亡的尸体。 鲜血在那被刺得血肉模糊的伤口中飞溅,如飘落的零星细雨洒在地面流淌的积血上,不断荡起细微的涟漪,洒在白色的衣衫上,如逐渐盛开的一朵红色花朵,他抓着剑柄的五指,在过度用力下一阵阵发白,他不知何时裂开的唇下牙齿咬得一阵作响,他的头发在疯卷的气势下狂乱,他的九条尾巴在身后愤怒的狂张,如是一头来自地狱的恶魔。 他在岸边放烟花,在马车中等着武小剑的到来,没有等到武小剑的到来,却等丢了小丫头,等回了受伤将亡的倪儿。 那两道一红一黄的烟花在天空中盛开,落入了在皇宫中武小剑的眼中,武小剑虽然不敢确定那是不是在镜像天下时莫小九用以联系他的信号,但为了以防万一,还是决定前往一看,所以,当得来到河畔时他听见了那一声呼喊,看见了那昏迷倒下的倪儿和那具死在纵剑之下的尸体。 他从远处跃起,在莫小九到达之后掠至了巷道口,他没能制止莫小九的发狂,所以只得驱散了众人。他在一旁静静的看着那一具尸体在狂刺的长剑下变成了一堆肉泥和一滩血水,他看着那些在青楼上骇然而观的人影,上前站在了莫小九手中继续扬起继续劈下的剑前,看了一眼其左臂中重伤昏迷的倪儿道:“只是重伤,还能治,但你若再这么下去,你们都得死!” 莫小九如若未闻,粗暴的掀开了武小剑将手中长剑继续落下,如凭空而起的狂风般将那一滩肉泥血水卷得四处乱飞,将地面生生斩出了无尽碎屑,直至良久,他才胸膛剧烈起伏的停下了动作撒开了手中的剑,小心将倪儿横抱在了怀中。 他低头看着那张染血的苍白小脸,怒火在眼中越烧越烈。 他知道武小剑在担心他如今的模样会在帝都中传开,但他现在却根本不想顾忌那些。他知道那被斩成了一弹肉泥之人的身份,所以他将怀中之人交给了身前的人,询问着钧家的所在。 武小剑自然不会说,因为他在皇后麾下,对钧家有所了解,因为他知道莫小九以此种状态此般修为前往必然是横尸当场的结局,于是道:“你随我来。” 两人从巷道而入,在夜色下避开夜行的路人远远离开了烟花河畔,然后又在所有人都不曾发觉之下回到了烟花河畔,从一幢青楼的背后跃上青楼的顶层,进入了其中一间房内。房内有人,那是一个身着红色罗裙的女人,女人本在独自饮酒,却因门被推开后进入的那只狐妖而惊吓得退到了角落,带翻了脚下木凳。 莫小九在离开巷道口时收回射入旁侧青楼墙内的纵剑,此时心中怒火还在升腾的他见得房内有着人影急退便欲挥手,将纵剑再度从戒指中甩出,却被横档而来的武小剑制止了下来。 武小剑将倪儿小心的放在床榻上,示意惊骇退至角落的女人为其止血疗伤,然后上前关上了门后说道:“她是她的姐姐,你大可以放心,她和她一样有着绝世的医术,倪儿不会有事。”话间,他走到桌前坐下,倒了两杯酒,说道:“钧家的事等你恢复了平静我们在详谈。” 莫小九看着床榻上在女人手下迅速止住了血的倪儿,腭侧青筋坟起了许久才逐渐隐没了下去,他长长的吐出了因怒火而灼热的一口气,上前将武小剑倒满的那被酒一饮而尽,说道:“钧家如何!” 两人以极低的修为进入九荒镜形成的世界,在几经生死后成功的活着回来,所以武小剑知道莫小九同样不是一个莽撞冲动的人,知道他此时正在逐渐恢复平静,于是手指摩挲着杯沿道:“钧家乃是前朝大将之家,乃是前朝帝王的亲卫,如今虽然没落,但隐藏在暗中的实力却依然非凡,以你的修为前往,必定是死路一条。”说罢,他转头看了看床榻上的倪儿,隐隐猜测到了什么,又道:“是因为钧千羽?” 莫小九不语,眼有冷光的点头了点头,然后,他放下酒杯陷入了沉默,沉默中眼中的怒火逐渐隐没。他拖着就九条三丈长的狐尾在房内踱步,而后在窗前站定,抬头看着夜色中怒放的烟花道:“钧家既然欲来掳走倪儿,那么我便必须要去,要让他们明白我知道是他们所为。” 武小剑皱眉,说道:“关于钧千羽嗜好的传言从未得到过证实,便说明其做得何等严密,便说明那些女孩绝对是被灭了全家,你此一去岂不是要让他们再对你和倪儿下手?”他起身上前,说道:“这一间青楼属于皇后的人所有,无人敢来查,何不暂藏身在此,待得倪儿伤愈后再作打算?” 莫小九转身看他,说道:“若不去难道他就不会再对倪儿和我下手?如你所说钧家既然将事情做得这般密不透风,那么便是不想被人知晓,既然如此,你认为他们会允许我们活着?”他继续道:“我不去,便是怕,那么他们便会更加毫无顾虑的动手,我若去,他们反倒摸不清我们的底细,我们将会更加安全。” 武小剑闻言中点了点头,沉默片刻后将钧家的所在说了出来,然后转身放下酒杯道:“你去之后钧家的人必定会追出,倒时,我会为你断后。”说着,他向着门外走去,道:“夜深再去。” 武小剑出了门,从走廊的尽头跃下了青楼。莫小九转身走到了床榻前,看着那在用包扎好伤口用了药之后脸色稍有了些血色的小女孩,眼中的怒火不禁再度涌现了出来。他拿起床沿那张用以清理伤口的布仔细的将倪儿长发上的血渍擦拭干净,向旁侧女人问道:“她的伤势如何?” 女人想来也是经历过生死的人,在知道莫小九不会对她造成伤害后便没有了之前那般害怕,不过脸上仍有些余悸,对于眼前这只九尾狐的余悸,她道:“伤势很重,不过并无性命之忧,只是痊愈的时间恐怕会长一些。” 闻言,莫小九心中才渐落,他将被褥轻轻的盖在倪儿的身上,起身走回了桌前,静静的等待着深夜的来临,等待中他抬头看向女子,说道:“你是她的姐姐?” “她”自然是指的曾经将武小剑从东方问天的剧毒下救回的人,自然是指的为了救武小剑而甘愿牺牲的人。 武小剑能将莫小九带至此,便足以说明两人之间的关系,所以女子并无隐瞒的点了点头,她走到角落处用盆中水清洗着手上的血渍道:“这一层从无人上来,你们可以安心的住下。” 莫小九道了一声谢,于沉默了片刻后问道:“你妹妹因武小剑而死,你不恨他?” 女子擦净了双手便来到桌前坐下,眉宇有着因失去亲人的忧伤浮现,不过而后便隐没了下去,她将目光从莫小九身后铺展于地上的狐尾上收回,说道:“妹妹愿意为小武而死,那是她的选择,我没有权利阻止她或者怪罪小武。” 武小剑独自从朱雀帝国而来,在短短时间能进入皇后青龙帝国的皇后手下,那么必然是与死去的那个她有关,与她的家人有关,于是莫小九有些不解的看着眼前人,说道:“想来姑娘一家在这帝都之中应有着不凡的地位,可姑娘却为何会置身于中青楼之中?” 女子喜欢饮酒,她饮着武小剑饮过而未饮完的那杯酒,嘴角不可见的浮现了一抹笑意,说道:“因为小武需要一个家以外的落脚之处,而妹妹在走之前将他托付给了我,所以我需要在这里。” 莫小九从她的眼中和话中明白了些许什么,便不再言语。待得过了良久,待得夜在天空中不见消减的烟花中渐深,他在至深的夜色中显得更为明亮的火灵石光线下从戒指中取出双刀将之组合成了弓。然后取出箭筒中的箭矢细细擦拭道:“武小剑或许会死在报仇的路上,你……” 女子似知道他想说什么,长长睫毛下的眼中泛起了担忧,但担忧之色并没有持续太久,她道:“如果走到那一步,那是他的命,也是我的命,我不奢求什么,只求陪他这一路。” 莫小九不再问,将箭矢放回了箭筒,将箭筒背在了肩后,他再度向女子道了一声谢便转身出了门,沿着武小剑所说的方向于屋顶巷道中朝着钧家的所在潜去。 今夜,他要让钧家知道,倪儿的伤不能白受,今夜,他要让钧千羽知道他的怒火。 第二百一十四章 烟花之下 九尾怒招(下) 夜已深,整个帝都中绝大部分的人家已经熄了灯火,而那些灯火还亮着的人家,则是因为天空中那见势是要彻夜不停的烟花爆响声而未能入眠,所以有不少本就恨透了那风月场所的妇人便在窗前指着河畔的方向大声的骂着身旁的男人,而不管是做过还是没做过亏心事的男人都只得低着头忍受着女人那来得莫名其妙的怒火。 河畔的烟花连续在高空怒放,隆隆之声如滚滚春雷遍及了小半个帝都,而不断的炸响声中有着一个人影扯掉了身上的染血白衣,化作一道漆黑的影子在房屋巷道中急掠,最终,在看见了那一个挂着钧家牌匾的庞大府邸后停下了身形,跃上了近前那一幢高楼楼顶的飞檐之后。 高楼不算太高,但莫小九站在其上正好能够看见钧家府邸内那个偌大的花园,和花园中房屋前那一条环形的走廊,以及走廊上刀带的侍卫。 他站在飞檐后,身影在忽明忽暗的烟花下闪烁,他在闪烁的各色光亮中抬起了左臂,将臂中的那一面九荒镜凝聚了出来。 那一面九荒镜在他的臂间浮现,于途中不断变化至一人多高后沿着身下的木楼而下落至了巷道之中,然后沿着巷道贴着地面悄然飘近了钧家府邸的那一堵围墙,紧接着沿着弧形的围墙而动来到了府邸的后方,从后方的墙头上飘过隐入了那一片茂密的竹林之中。 九荒镜落在几根瘦竹上,压弯了竹梢,扫在了下方那幢三层高的木楼顶,扫出了一声轻响,不过,那楼中此时并无人,竹叶与屋瓦间摩擦出的轻微响动并没有传入任何人的耳中。 此时夜已深,但钧千羽并没有休息,也没有在木楼的二楼中对着帐纱下衣衫凌乱的幼小女孩作画。他在钧家的书房中,正浅抿着一杯新泡的茶水在与钧隆谈论一些事情,当然,谈论自然不是倪儿,因为到此时远在河畔的消息还未能传回府邸,他们谈论的乃是关于钧氏一族谋划多年的大事。 然而,就在钧千羽与钧隆的谈论之中,花园中靠近府邸后方的一片竹林内,从青色的竹叶间忽然有着青色的雾气泻落,如水一般在地面荡开,以极快的速度沿着地上的浅草花朵蔓延,蔓延过了石板小道、小湖和湖中假山,蔓延上了假山旁侧的蜿蜒木桥,蔓延上了木桥尽头的走廊。 青色的雾气因吸收了天空中烟花的光色变得不再是单纯的青色,而是带着交织的各种颜色弥漫,几个呼吸间便弥漫了整条环形的走廊。 走廊上有着侍卫,侍卫自然发现了这突如其来的诡异变故,在一怔之后便纷纷抽出了腰间的佩刀发出了警告的高呼,于是,整个钧家府邸在一瞬间醒了过来。 莫小九站在飞檐上,将身后的九条尾巴铺展在了屋瓦上,他不怕钧家人发现青雾,因为在这一刻,青色雾气已经将钧府的花园充斥一满,已经能够杀死那些处于雾中的侍卫,而只要再过片刻青雾便能从门窗的缝隙间涌进,将每一幢木楼充斥一满,杀死房间之内的人,其中或许就包括钧千羽。 在进入青龙帝都之前,在击杀那辆马车上的女人之时他便发现九荒镜的青雾不会被吹散,所以,今夜注定是钧家血流成河的夜晚,所以,他的手指开始动作,那偌大的花园中的地面上开始开出了深青色的九瓣花朵,湖面上开始长出了九瓣花朵,走廊上开始长出了九瓣花朵,那些侍卫的身上自然也盛开出了诡异的九瓣花。 侍卫才发现弥漫的青色雾气便发现雾气已经弥漫至此了他们的脚下笼罩了他们的身体,才高喊出声便惊恐的发现全身的衣衫上长出了一朵朵有九瓣之数的花朵,于是所有人开始抓住花朵想将之拔掉,可无论如何都拔不掉,于是所有人便开始逃,便在逃窜中惨叫着倒地死亡。 而那些暂且还未死亡的人在看见同伴的血肉如浸泡得太久的泥土般垮塌时便开始惊惧恐慌的脱掉衣衫,用脱的太慢,便用手生生将之扯烂,可让他们更恐惧的是,那些花朵并不仅仅是开在了衣衫上,还开在了皮肤中,所以,他们抓扯皮肤抓下了一块又一块淋漓的鲜红,将自己抓入了死亡的怀抱。 花在花上开放,原本属于钧府的花朵便化作粉末飘散。花在地面开放,地面便有着碎屑如沙,花在小湖上开放,水面便水气升腾,那是水在变得更为细小,花在水上的蜿蜒木桥上开放,木桥便不断垮塌,花在走廊上开放,走廊便发出了崩碎的轰然之声,花在走廊旁的屋墙上开放,或木或石的墙壁便在无声中浮现出了一个个的大洞。 五哥在书房内,在钧千羽和钧隆之前冲出了门,冲进了正在坍塌的走廊中,他听得那一声声震天的惨叫却看不清青雾中的情形。他背后五道灵轮齐开,全身气势骤然狂卷如风,欲将周遭弥漫之物吹散,可让他疑惑震惊的事,那淹没了钧家府邸遮蔽了天空烟花光亮的雾气不知为何物,竟丝毫不被风吹动。 莫小九能感应到那一面隐藏在竹林竹梢之上的那一面九荒镜,便能清晰的感应到被青色雾气弥漫了的整个钧家,自然便感应到了冲出门外的五哥,于是,他抬起了左手上的黑弓,抽出了肩后箭筒中刻画着符文的漆黑箭矢,然后缓缓拉开了弓弦,瞄准了五道在走廊上泛着光亮的灵轮。 钧千羽冲出了书房,他如五哥一般双掌齐出间想要将眼前的雾气吹散,可却未能将之吹散分毫。钧隆不分先后的冲至,亦是衣衫头发狂乱间气势猛卷,但与两人不同,他乃是六道灵轮之境界,比九荒镜的操控者莫小九高出了一个大境界,所以,他的周围瞬间便出现了一片开阔的地带。 亦是因为修为高于莫小九之故,他隐隐看清了花园中的景象,看见了那些死得惨不忍睹侍卫。他脸色顿时大变,他感觉不出青雾有毒,但见那些白骨浮现的尸体后便断定了此雾有毒。他大怒咆哮的将钧千羽和五哥扔出了已然残破却还在继续残破的走廊,将两人扔上了屋顶,然后怒目圆睁的朝着某一处房屋急掠而去,“是谁!是谁歹毒至此,竟然要毒灭我钧家!” 钧隆的去向并非莫小九的方向。莫小九将目光从其身上收了回来,落到了远处屋顶的钧千羽和五哥。他右手的食指和中指上,弓弦已被拉开将满,只要再开一分便是那一道铮然作响。 他自然不可能收箭,所以,那一声铮然颤动之声便在夜色中,在烟花爆炸响动的掩盖下荡散了开来。 弓弦,从他的右肩侧回弹,箭矢,从回弹的弓弦上飞夺而出,于离弦的一刹那箭簇便在空气中摩擦出了一道极其尖锐呼啸,同时带起了一条螺旋的湍流向后延伸,在半空中留下了一条白痕射向了远处房顶那一看便是钧千羽的身影。 箭出风惊,如一道黑色闪电的箭矢所过之处,周遭的风便骤然狂乱了起来,随着急速旋转的箭身旋转,但狂乱的风却并没有撕碎箭羽后留下的那一条白痕,于是,莫小九再度勾弦开弓,将第二支箭重合在了身前的白痕之上。下一刻,颤响再起,旧痕在新痕下消失,新痕分毫不差的沿着旧痕急速而去。 两道几乎不分先后的铮然颤响骤然入耳,才刚落足于屋顶的钧千羽和五哥不由大惊,同时转头看向了远处那一幢高出府邸围墙的的木楼,看向了飞檐下的那一道漆黑身影,可还未来得及看仔细,却听见有破空之声以极快的速度变得越来越尖锐,见得有一抹在烟花下泛起的寒光在一股螺旋的狂风中袭来。 五哥冷怒的暴喝,一步跨前便从屋顶上跃起,跃起之后便是锃的一声拔出腰间的长刀举过了头顶,发出一道浓烈的剑芒直劈螺旋狂风中的箭矢。 狂风在剑芒中破碎紊乱,箭矢在破碎的狂风中与剑芒相接,发出了砰然作响,声响中,并非特制的箭矢陡然破碎成屑,剑芒化也作光了点消散,而光点才刚要消散之际又有一道漆黑如电的黑影从中穿过,传出当的一声刺耳震响中击在了五哥双手中还未来得及发出第二道剑芒的剑身之上。 五哥从屋顶跃起,所要跃向之处正是莫小九的所在,可第二箭上的巨大力量透过刀身生生阻下了他的去势,将之撞停在了半空,然而就是在其身体滞空的这个一刹那,又一道铮然颤响传来,又一道如电黑影比颤响先至,狂猛的击在了刀身之上。 第一支箭在刀芒中破碎,第二支箭击在了刀身之上,将五哥的身形撞停在了半空,第三支箭击在了第二支箭所击在的地方,箭矢破碎的同时也将刀身生生击断,将五哥的身体狠狠的撞回了钧千羽的所在。 五哥倒飞而回,双脚落下时将石头垒砌的屋脊踩成了一片粉碎,他在稳住身形的同时瞳孔骤然紧缩的抬头,他能清晰的感觉到对方的实力,却不知为何同为虚王境修为,那个站在飞檐后的人影竟然能以三箭将自己击回原地。他扔掉了手中的断刀,反手将背后的另一把刀拔了出来,厉道:“你是谁?!” 话落,那站在飞檐后的人影向侧横跨了一步,当得脚步落定之际背后猛然有着九道影子呼啸而起,在天空烟花的光亮下怒张而开,在夜风中招摇,犹如一朵黑暗中怒放的恐怖黑色花朵,要择人而食! 莫小九眼中怒火升腾,紧咬的齿间迸出的声音却冷如冰雪中的寒风拂过,“今夜钧家人的死伤只是警告,钧少爷还请记住,你钧家不过是一个没落的家族,不是每一个女孩都是你能够抓的!你那特殊的嗜好最好还是收敛一些!” 说罢,他左手一招,竹林中茂密的竹叶间的九荒镜掠过半空飞回,随着他消失在了木楼之后。 第二百一十五章 帝都朝阳 钧家清晨 烟花在拂晓前结束,帝都在春露中醒来,烟花河畔则在春露凝结后睡去,而在青楼中还没有睡去的除了那些打扫门庭的杂役,便是某处顶楼内坐在床榻前守着倪儿的莫小九,而在河畔外某处,那本该睡去却即便有着睡意也睡不下的某些人便是那叫做钧家的府宅内的人。 青龙帝都在昨夜那一个并不特殊的日子里放了一场异常绚丽的烟花,而钧家府邸却在那场烟花下被人放了一场雾,一场剧毒的大雾,大雾不仅残忍血腥的杀掉了不少钧家人,还毁掉了一半的钧家府宅,使得整个钧家几乎成了一片废墟,使得活下来的钧家人一时间都不知该如何是好。 此时此刻,在钧家那没怎么受到损坏的围墙下,青色大雾早已散去的小湖旁,钧隆与钧千羽正并肩站在那一截没有坍塌的木桥上看着眼前那已经恢复了平静水面,不知是在看那水中的破碎假山,还是在看那几条于昨晚气绝身亡的各色游鱼。 钧隆一手负于身后,一手置于腹部,其负于身后的左手攥成了拳,因为太过用力而使得指节一阵阵发白,掌心处的指尖更是险些陷进了肉里。而其置在腹部的右手上则拿着一块雕刻着特殊图案的纹章,纹章上有着一条不该有的裂缝,那是因拿着纹章那只手的主人正处于极度的愤怒所致。 那枚纹章不是属于钧家,而是来自昨夜,在昨夜,他将孙女从即将被大雾弥漫的房间中救出后第一时间便掠至了钧千羽和五哥所在的房顶,然后从两人所在之处愤怒欲狂的追杀向那个准备逃走的人,那个拥有九条如尾一般之物的人只不过五道灵轮,而他乃是六道灵轮王境,所以只要两三个呼吸便能将之追到击杀。 然而,就在他从房顶跃起,刚落在那人所在的飞檐处之时,却有着一句话带着一物从那人逃窜的巷道中袭了过来,致使他陡然止住了脚步停下了身形,眼睁睁看着毁了钧家的人在夜色中逃远,在夜色中消失。 那句话不特别,特别的是他伸手接住之物,那物便是此时他手中之物,那枚纹章,那枚只有皇宫中才有、只有皇宫中皇后的人才拥有的纹章,所以,他才强压抑制着心中的暴怒生生的停下了脚步。他了解帝王,所以不惧帝王,但他不了解皇后,所以不得不忌惮皇后,所以,在今日,他才不敢让人去搜找昨夜之人的所在。 有轻响声不断传来,纹章上接连有裂纹浮现,眼看就要破碎成屑,但钧隆却是长长吐出一口怒气后平息下了情绪将之收入了怀中,他将右手负于身后用力的捏上左手,说道:“听昨晚之人之意,明显是你动了不该动的人,可若那被你动的女孩乃是宫中之人,那么他何必趁夜前来?又何必以此种方式警告于钧家?” 他看着水面皱眉,“是个人恩怨?还是皇后手段?”他紧紧闭眼思考,说道:“拥有着纹章,便代表在宫中有着一定的身份,既然如此就即便是个人恩怨也大可以用皇后的名义来警告,为何却偏偏用此种方式?莫非是皇后手段?可若是如此,那么皇后的用意又是什么?目的又是什么?” 他百思不得其解,不由仰头看向墙外皇宫的方向,心想若是后者,那么这么多年都看之不透猜之不透的皇后到底是要对我钧家做什么?是发现了钧家的密谋而做出的警告,还是因为别的什么?思索着,他转身朝着几乎坍塌殆尽的走廊走去,却又于中途停下了脚步,声音前所未有的严厉和凝重道:“这里虽然只是一个幌子,但毕竟是钧家的府邸,这一切都是因为你被人抓住了把柄,所以从今日起,你最好给我安分些!” 至此时,昨夜之前还是完好无损的庞大府宅在今晨以一片废墟的模样呈现在了路人的眼中。而至此时,钧家还不知道昨夜湖畔之事,便更不知道眼下已经被昨夜进出青楼之人带入酒楼谈论的关于莫小九和他那九条狐狸尾巴的事情。 朝阳在天边缓缓升起,将一片暖意洒于初春,洒于帝都,在如此早的时间里街道的店铺才刚刚开张,小贩才刚刚出门,而东方妖儿已然出现在了一家酒楼内,坐在了夜露还未干去的木栏前,她的身前自然有着一张桌子,但店小二刚才起来,还睡意未退的模样,桌上便已经有了饭菜和酒水。 饭菜已经冷得不能下咽,湖中和杯中的酒也是昨日的冷酒,她乃是一夜未走,一夜未眠。她在看着街道上还不多的行人,在看着道旁摊上屉中散发着热气的馒头,但她心中却在想着那个叫做武小剑的人,想着在昨日武小剑阻止她带兵出城的奇怪行为。 酒楼的门开得都比较晚,毕竟那种整天离不得酒的酒鬼并不多见,很少有人会在大清早便会跨进这里,所以,待得街上人流明显增多,展柜在喧闹的人声中被吵醒再也不能安睡后才伸了伸酸痛的腰打开了大门,但开了门并不一定会有人来,因为此时还不是三五几个聚集闲谈的时间,所以,东方妖儿的周围还依然冷清。 直到春阳正中,酒楼的生意在眨眼间便好了起来,因为忙了半天忙完了事情的人们已然因饥饿不约而同的涌进了楼内,开始四五六人围坐着点菜点酒,然后边吃边开始闲谈着趣事,其中正巧不巧有着一两个在昨夜去烟花河畔寻了花问了柳,正巧不巧看见了那辆马车,和之后从马车内出现的那只人面狐妖。 楼内,开始变得有些拥挤,但栏前的那一张桌子却很空,因为东方妖儿坐在了桌前便无人敢再来坐,一来,是她的桌上放着一柄长剑,二来则是她那一头入雪白发下的身上穿有纹着一条青龙的青色衣衫,帝都中人,自然认得那件衣衫,而因为认得所以害怕,所以不敢靠近。 东方妖儿拒绝了在掌柜的示意下要为之免费换掉冷菜冷酒的店小二,浅浅的饮着残酒,想着事情,也偶尔听听周围食客的闲谈,于是便听见了于今晨便要在大街小巷中传开的关于昨夜的事,于是,她眉头渐皱转头将目光落在了那一两个眼中明显还带着余悸的谈论之人。 听完,她放下了酒杯,起身结账走出了酒楼,在于门口处听得一个赶来的属下低语了几句后,皱眉接过了那见她要走便提前准备好了马递上来的缰绳向着烟花河畔行去,去那种风尘之地不是因为对于食客口中谈论之事的好奇,而是因为隐隐觉得昨日发生的事情之间有着什么联系,包括刚知道的关于钧家府宅被毁的一事。 她任由身下的独角马在街道上缓步而行,却于下一刻抓紧了缰绳停在了人群之中,因为,她想到了那支箭,想到了那山林中可能存在的那个人,然后就想明白了在帝都外强者自爆后突然出现的武小剑为何要阻挠她带兵出城的原因,那便是,在雪漠城中逃走的那个人与之认识! 于这一刻,她确定了在城外射出那支箭的人便是那个在雪漠城给她留下了如今还隐隐作痛伤口的人,于这一刻,她眼中恨意渐浓脸上冰冷如霜的掉转马头猛抖缰绳奔向了皇宫,她要回到皇宫想尽办法从武小剑身边探查到那个人的下落,然后将之杀掉,以解心头一直难以平息的怒火和恨意! 但,一连数十天她都没有获得丝毫线索,却意外的从皇后口中知道了武小剑竟然是从九荒镜形成的世界中回来。 这一日,皇后在殿中,许多袍角有着一点玫红的人在她的下方,其中包括武小剑和东方妖儿。 今日,皇后之所以召集这许多人,是因为她听闻了那夜烟花河畔之事,知道了钧家府宅被毁一事。她坐在镂空雕花的宽大青椅上,平静无波的目光落在众人身上说道:“你们并非皆是青龙帝国的人,但都是我的人,其中有两人最得我心意。”她的目光划过相对二站的武小剑和东方妖儿,说道:“我准备将他们安排去玄武和白虎帝国。” 闻言,曾听她提及过此事的武小剑和东方妖儿上前躬身行礼。 皇后抬手,示意两人站回原地,说道:“前几日,帝都外有一个五道灵轮之人自爆,经查,那人乃是钧家之人。”话落,她微微停顿了片刻,然后将视线落在了武小剑的脸上,说道:“那人自爆之后你回宫,然后阻止了东方妖儿带人前往,我想知道此事原因。” 不待武小剑回答,她又道:“当夜,在并不特别的时日里烟花河畔莫名的燃放了烟花,经查,乃是因为最先有人燃放了两道烟花,以至于其他青楼以为是同行抢客之举,所以才有了之后的盛景,而那一红一黄两道烟花过后不久你便去了河畔,然后于后半夜钧家府邸被毁,我想知道这一切是否与你有关。” 第二百一十六章 春暖花开 旧情新说 这个在前皇后死后突然出现的皇后很强大,很让人惧怕,但她并非是神,并不是对帝都的所有事都一清二楚,若不然,她应早已知道密谋造反的钧家笼络了哪些朝臣,将暗地收买的杀手藏在了何处,所以,武小剑并不认为其已经知道了莫小九,更不认为其已知道了自己与莫小九之间的关系,以及自己两人与钧家府邸被毁之事的关系,所以,他准备否认一些事情。 在开口前思索间,他想好了那枚纹章丢失的借口,所以脸色不变的上前了一步,在躬身行礼之后便要说话,可声音才刚起,话还未出口,却见皇后忽然凝神望向了殿外,眼中瞳孔收缩间脸色以可见的速度冷寒了起来,紧接着,那张镂空雕花的宽大青椅猛地在陡然狂卷的气势下崩裂成碎漫天飞洒。 皇后何其怒,所以破碎的不止是青椅,还有她身上象征着一国之母的高贵锦衣。衣衫如是被无形而无数的刀劈砍成蝴蝶纷飞,她在纷飞的蝴蝶中掠起,身形骤然化作一道影子消失在了殿门外,所过之处所卷起了的劲风之强,生生扯断了帘纱,拂倒了两侧所站众人,及桌椅摆设。 此处的人虽有着数十个,但并无一人见过皇后的灵轮,便更不知道其修为境界,至此时才知,她背后竟然有着八个明亮的同心光环,她竟然是八道灵轮窥皇境。 帝都城外,已然有人在修补那段被毁去的大道,而继续沿着大道向前至远处,在翻过了那一条山脉后则有着许多人在打理着那一片花海中的杂草。此处的花自然是专用以提供给帝都的,或卖给烟花湖畔的青楼,或是卖给酒楼客栈及某些雅苑,当然最多的还是卖给了皇宫。 此时此刻春在暖花在开,正是除草之时,所以广阔的田野间的每一个人都拿着工具弯着腰,在高兴的忙碌着,不过却有一个人是站着的,或者说是行走的,因为他并不是花农,而是才走至此处准备去往帝都的一个路人,他穿着一身青衣,不过并非是青龙帝国的青衣,他青衣的腰间悬着一柄长剑,一柄与之头发一般颜色,连剑鞘都是血红的长剑。 在当时,在高空中在那道猛烈得不能抗拒的黑风中他清楚的看见了那两个人坠落的方向,所以他在坠落到别处之后在养好了伤之后便向着此方行来。他行走在广阔花田间无数石板小道的中一条小道上,抬头望着远处的那一条山棱,他没有望见山棱后的那座庞大城池,却望间了一道急速掠来的身影。 所以,他停下了脚步,开始皱眉,开始疑惑,最终激动。他看着那道人影直掠自己的所在而来,所以皱眉,随着距离的不断拉近,他隐隐感觉到了那既熟悉又陌生的气息,所以疑惑,待得两者间的距离足够近,他确定那熟悉的气息是属于谁的气息,看清了那张脸是属于谁的脸,所以最终激动。 他站在鲜花簇拥的小道上,怔怔的看着那个掠至近前将要在衣衫飘飘中落下的女子,回忆一幕幕在脑中闪过,一时间不知该如何是好如何开口,那相隔多年的心不知该何处安放。强大如他,在这一刻也不由有些攥紧了双手,有些双臂颤抖,他看着那个久违的人,那张久违的脸,声音不免有些沙哑。 他上前,几度要抬起伸出的手又几度落下,唇间有气长长的吐出,说道:“你还活着,我们还能相见。” 女子是皇后,青龙帝国的皇后,她身上破碎成蝴蝶纷飞的高贵锦衣下还穿着一身纹着青龙的衣衫,她身形从半空落下,在被卷起的花瓣间落在他的近前,久久的凝视着他,然后说道:“你还活着,我们还能相见。” 男子是倪天,在九荒镜世界杀了阙谚报了仇后出来的倪天,他在皇后开口后想要说些什么,却又不知该说些什么,而后他看见了她身上那件虽然不知道代表着什么,但却一定代表着什么的华丽衣衫,眉头不禁再度缓缓皱了起来,不过最终还是舒展了开来,他道:“你活得很好,我很高兴。” 或许是才与旧人相见,所以在才看见身前之人时皇后眼中没有之前的冷意,脸上也没有了在皇宫时的冰霜,但在听得旧人口中这一句话时,她的眼中和脸上便在开始变,她负左手于身后,本以绸缎制成的长长柔软衣袖因怒意和星辉而坚硬,随着开始走动的脚步将地面拖出一条条似刀尖刮过的白痕。她看着他眼中的三瞳道:“我看似活得很好,却活得并不好。” 倪天感受着她渐升的怒意,和在片刻间便几乎不能压制的怒意,不明白她的怒意何来,但随即便明白了过来,于是他才舒展不久的眉心处又隆起了浅浅的沟壑,说道:“当初之事迫不得已,且是在迫不得已之下你我共同的决定,如今,你为何要恨我?为什么会恨我?” 花田中的花农看见了女子的到来,所以在起初有些害怕,但随后一想便继续着手中的事情,因为这里距离帝都很近,而帝都中时常有着女子或者成双成对对了男女来此风景绝佳之所漫游,其中便不乏有着有修为的人和高修为的人,然而在此时,在这条小道不远的人在听得了男子女子这一刻说出的话后便开始站起了身,开始朝着远处散去,途中带着更多的人散去,于是不多时近处便只剩下了倪天与皇后。 皇后的眼中和脸上已经恢复了在殿中的冰冷愤怒,且更甚。她右手因怒而卷,长长的衣袖便被卷成了粉碎飘散,她角上绣花的鞋落于地面,地面便崩裂浮现出了密密麻麻的缝隙,从中溅起了灰尘,她道:“当初之事是迫不得已,也是你我共同的决定,但那是在你的强横下我们共同的决定,所以,本该死却未死之后我开始后悔,开始恨你,开始想杀你,因为,被埋葬的小女孩乃是我的女儿!” 她随后的声音如是春日惊雷在两人之间炸响,震得空气一阵颤动,震得两侧田里的花一阵颤抖,摇摇欲坠。她腰间的衣衫在微凉拂过的风中飘起,露出了那一截剑柄,她的手垂在了剑柄之侧,说道:“三瞳族被灭之仇是如海深,但那是我女儿,毕竟是我女儿,她为什么就该为你的报仇而牺牲?” 倪天看着她腰间衣衫下露出的剑柄,看着她垂在剑柄侧的手,他在看见她时本以为是上天垂怜,却未想到是上天捉弄。他本就皱起的眉头更皱,开始觉得有些不认识眼前这个在曾经柔弱曾经千依百顺,在如今却强大凌厉的女人,所以,他开始不喜,声音开始转冷,说道:“她是三瞳一族的人,是唯一能让灭族之仇得报的人,自然便该牺牲。” 皇后冷声呵笑,笑声中渗透着凄惨,她的手握上了腰间的剑柄,将要将那插在腰带中缠在腰间上的长剑拔出,说道:“如今你从死亡中苏醒,从九荒镜世界中出来,那么三瞳族的仇必定已报,阙谚必定已死,而我的女儿也必定不在世上,那么你还为何活着?你杀了亲身骨肉,你还为什么活着!” 倪天看着她美丽却因盛怒而有些变形的脸庞,看着她在疯卷的气势下如乱扬的刀一般的衣衫,看着他头上破碎的桂冠,说道:“多年之前你我走到一起相度多年,多年之后你我走到一处,你却要拔剑杀我?如果我告诉你女儿尚在,你又要如何?” 皇后自然不行注定要死亡的女儿还在人世,且就在帝都,在烟花河畔那一间青楼中昏迷,她笑得更为冰冷更为凄惨,看着倪天的身侧和身后,说道:“若在人世,那么她在哪里?若在人世,你又怎么会在这里?!”笑吧,她眼中有着某物破碎,每一只眼中有着三瞳浮现,说道:“就算女儿还在人世,但你也曾杀她,所以,今日我要杀你!” 倪天抬头看向远处的山棱,似看向了山棱后的那座庞大城池,他知道倪儿就在城中,于是便要说她就在城中,可还未开口,却见皇后的剑已经刺来,在空中刺出了一条比空气更加透明的剑道。他撤身后退,一步退至十丈之外,说道:“对你而言,当初的决定是错,但对我而言当初的决定是最正确的决定,就即便再来一次,我也会那样做!” 他此时很怒,来自曾经是恋人如今转瞬成为敌人的怒,他话落身走,一个纵身便向着背离城池的方向掠去,说道:“如今三瞳族只剩下你我及女儿三人,所以我不想对你动手。”他不想动手,也不能动手,毕竟这是他的家人,是本该已死却幸运存活的倪儿母亲。 从后悔之初起皇后便在寻找着九荒镜世界,在成为青龙帝国的皇后之后她找到了九荒镜的线索,所以,她派人监视雪漠城。监视雪漠城的人没来的及告诉她九荒镜世界的入口,所以至武小剑回来之前她还不知道九荒镜世界的所在,所以她不得而入。再则,就即便她知道也进不去,因为阙谚在当初便用九荒镜的强大断绝了她进入的可能。 而如今,倪天从九荒镜世界中苏醒,于报仇之后出现在世间,出现在她眼前,那么已不认曾经夫妻之情的她,恨意满腔的她又如何罢手,怎能罢手!所以,她紧追其后定要将手中长剑刺入杀了她女儿的人体中! 第二百一十七章 皇后远离 钧家欲动 皇后的离去并不悄然,而是直接从皇宫中掠出,从帝都的上方掠过,出现在城民的视线内,消失在有心人的眼中。请大家搜索()看最全!更新最快的小说 皇后很强大,强大得明显压过了帝王,知情之人都清楚,自从这个皇后突然出现之后不久,青龙帝都或者说整个青龙帝国便是在她的手中转动,在她的手中变得前所未有的安定。而如今强大的皇后离去,且很有可能是短时间内不复返的离去,所以某些人头顶的压力开始消散,心中那密谋已久的计划开始有着要浮出水面的迹象。 钧家很强大,就即便是没落之后也有着外人看不见的强大,所以钧家的府邸在数天时间内便重建一新,再看不出当夜毁坏的痕迹。钧家的书房依旧是以前的布置,那张放着笔墨书卷,没有被毁去的桌案后依旧有着那张没有受损的椅子,而椅子上此时坐着的便是满脸谨虑慎思的钧隆。 钧隆回想着皇后离去时明显可感的愤怒和冰冷,思索着其离去的原因。 而钧千羽则还站在窗前抬头看着天空,看着皇后离去时途经的地方,然后他转身走到案前,向紧紧皱着眉看着手中书卷,却并没看着卷上内容的钧隆道:“皇后从未有过以这般愤怒之势出现在我们眼中,也从未如此匆忙的离开过皇宫和帝都,想来,必然是发生了某些事,想来,她此番离去并非是短时间就能回来,不知爷爷心中可是已有了打算?” 钧隆不语,直至许久之后才抬头,说道:“钧家府邸被毁得蹊跷,如今皇后离开得蹊跷,我们如何确定这不是一个圈套?如何确定不是一个针对钧家的圈套?” 钧千羽思索着走回窗前,思索着看着花园中从新栽上的花和重新换了水的湖以及湖中的新鱼,说道:“至刚才,我们才知皇后原来有着八道灵轮王境修为,有着这等能与印龙宗宗主抗衡的力量,她何须还要计划?” 他转过身,继续道:“以我们的力量,再加上朱雀帝国渗透进来的力量,钧家是可以叛乱,有把握搬倒帝王,但强大如皇后大可以直接杀掉你我,杀掉大哥,杀掉所有领头之人。” 他在案前踱步,说道:“到得领头之人皆死,那么剩下的兵卒瞬间便会成为一盘散沙,一盘散沙又如何禁得起帝国大军的冲击?如此,钧家灭亡,叛乱将在还未起时便会被镇压,皇后又何必费心设下圈套?所以,在孩儿看来,她今日离去,必定不是针对钧家离去,而是其他原因。” 他止步站定,说道:“所以,孩儿认为,钧家一直在想的事情,可以在这个天赐良机下做一做了。” 钧隆看着他眼中迸射出的光,说道:“钧家密谋多年,从不冲动行事,从不急于成功,皇后才离去,一切都不明,你我都不知道此时是天赐良机还是灾劫将来。”他放下书卷起身,踱步于紧闭的书房门前,沉吟道:“此事暂且不急,待得你大哥传回消息再作商议。” 他拉开门欲走出,却又停下了脚步,问道:“关于烟花河畔和大街小巷中流传的狐妖之事可有查明?”到今日,钧家自然知道了烟花河畔死去的两名钧家侍卫,自然知道了事情的起因。 之前钧千羽便欲说此事,却因皇后的突然离去而忘记,眼下听钧隆提及,便上前道:“那所谓的狐妖是不是真尚且不知,但已经查明钧家府邸被毁之事只是个人恩怨,只是五哥手下那两个人擅自动手而惹出的祸端,多半与皇后或者宫中无关关,因为那辆马车乃是从城外而来,那个人也从未在宫中出现过。” 钧隆侧头看他,说道:“你凭什么这么肯定?他手中纹章之事又作何解释?”说罢他不待钧千羽回答,出了门外走上了新修的走廊,说道:“就即便那辆马车是从城外而来,那个人也从没有在宫中出现过,但他手中却有着纹章且还知道该如何用那枚纹章,所以你要查的是,他到底是与皇后有关,还是与皇后禁卫中的某个人有关。” 钧千羽点头,说道:“如今皇后离开,我会让藏在宫中的眼线睁开眼,相信不久就会有结果。”沿着走廊走至岔道,他微微停了下脚步,问道:“大哥那边是否要通知一声?”问罢,他没等钧隆回答便已朝着府邸大门的方向行去,因为钧家密谋这么多年,早已经做好了准备,根本不用特意通知。 钧家欲动,却未妄动,而是变得比以前任何时候都安静,安静了一连数十天,而正是这种安静,使得某些明眼人感觉到了其下的汹涌,感觉到了安静之后很有可能蕴藏着的惊天风暴,而在这段安静的时间中,不知从什么时候起便已经习惯了皇后的干政,习惯了凡事都由皇后定夺的帝王却陷入了突然失去皇后的悲伤忧虑和逐渐涌起的不知所措当中。 帝王无心理事不上朝,朝臣必然便开始猜疑,猜疑之后便开始乱,所以朝堂便会乱,而若让这种乱持续,那么乱的便不止是皇宫,不止是帝都,还将会是整个帝国,所以,有官者开始跪于寝宫前,跪求帝王振作,跪求帝王以天下子民为重。但他们没有跪得帝王走出殿门,因为门内之人的心依然还在皇后身上。 寝宫殿门不开,帝王不出,忠心之臣开始失望开始绝望,开始有了某些想法,而如钧家则看到了希望,看到了大希望,所以,在查出了那枚纹章是属于皇后禁卫之中的某个人擅自借出后,在离开的皇后一直没有回来后,钧隆便有了准备,有了让帝都让整个帝国都震动的准备。 这一日,有雨自天而降,仿佛似在为帝国即将来临的灾难而哭泣。春雨,本不该太大,但今日这一场雨却大得超乎了想象,大得在顷刻间浸湿了街道石板铺就的地面,大得屋瓦上的水如是小溪一般连线直流。这一场雨很疾,如一根根粗壮的银针飞泻,打在屋顶啪啪作响,打在地上打出一个个的水泡,更打得寝宫前依旧跪着的朝臣一阵生痛。 经历了数十天,已有很多朝臣对帝王失望,渐渐生出了另立君主之心,可奈何,如今帝王之子无德无才,绝不具备君主之能,所以根本就无新君之选,所以,从寝宫外离开的朝臣便又回到了寝宫前,想继续跪求殿门内那个在他们想象中绝不会只因为皇后离去便颓废至这般境地的男人,想求得他重拾皇威,走上朝堂坐上青龙王座。 结果注定让他们失望,因为殿门内的男人睡着了,在酒后睡着了,他这一睡从当日睡到了现在,就即便是偶尔醒来也是睡着的,想必且还会继续睡觉下去,一直睡到离开的女人回来为止。 朝臣等不出帝王,等不到希望,却等到了一个从寝宫侧方而来的人,一个没有撑伞、在几个随从的随同下从雨中而来的女子、一个在强大的皇后离开之前不得展现野心,在帝王睡着之前不得以展露锋芒的女子。 女子长发后束,如马尾垂于背后,因雨水之故紧紧的贴在紧裹着身体的黑色劲装之上。 她染着雨水的脸很平静,却在此时让人感到害怕,她的身材被紧身的衣衫勾勒得凹凸有致,却没有人敢对之泛起邪念,她双腿的大腿之处侧各着一条用妖兽兽皮制成的皮带,皮带上各悬着一个五指宽两只厚两尺半长的青色铁盒,铁盒的一头有着刀柄,那么铁盒之中便是刀身。 双刀悬在她的大腿处斜指着地面,她的双手垂在双刀外走上寝宫前的长长石阶,她在雨中静静的看着下方的朝臣。 次日,雨依然在下,依然如针一般打在屋瓦上打在地面和烟花河畔的河水上,但却没有如昨日一样泻在朝臣的身上,因为帝王的寝宫前已经空无一人。 是当日清晨,在钧家书房的钧隆得到了一个消息,此消息让他惊讶和愕然,因为那消息中说,帝王之女、帝国的公主遵帝王之旨暂代朝政。 钧隆负着手在书房中踱步,拇指与食指之间紧紧的捏着那一张秘信,他眉头紧锁,心中思绪如电,却在良久之后神色渐松,有着些许皱纹的嘴角浮起了一抹笑,心想一个乳臭未干的小丫头也想执朝政掌天下?岂不是让人笑掉大牙,看来今时今日果真是老天给予钧家的一个机会。 他走至窗前看着花园中的雨,笑意渐浓。他转身向外,走出了书房走至了走廊,脸上和眼中的神色逐渐被如浪翻腾的野心替代。他走进雨中抬头,看天看发黑的层云,说道:“既然你一个小丫头也敢上龙椅,那么我钧家便借你之手夺天下。” 雨从天泻落,如帘直垂,钧隆在花园中抬头看天,却不知在皇宫大殿外的长长石阶上有着一个人在看着钧家。 第二百一十八章 雨下栏前 有人要疯 倪儿的伤很重,但在女子的医术和尽心照顾下已于数十天之内痊愈,所以,此时正陪着莫小九坐在栏前看着烟花河中被急雨打出的一片水泡。 莫小九坐在椅上,九条蓬松的尾巴便挤在一起从椅背下的缝隙间穿过,铺展在了地上,而倪儿则将之拢到了一起,抱到了侧方,然后将整个屁股都坐在了其上,坐得某人的尾巴一阵酸痛一阵发麻,以至于到得难以忍耐之际不由怒道:“我说丫头,少爷这九条尾巴可不是用来坐的!” 倪儿看了他一眼,挪了挪屁股,但却不是站起,而是让自己坐下得更舒服一些,继而甚至将双脚都放在了身下那一片柔软如毯的狐尾上,说道:“我的伤才好,坐椅子板凳会痛的。” 说到伤势,莫小九不禁更怒,斥道:“当时你若不悄悄跑掉,何至于会受伤?就即便是最后依然要打起来也不会受伤成这个模样!”说罢,他回想着当夜钧家的惨象,不由奇怪道:“那钧家也真是能忍的,都这么多天过去了,居然真的没有追查我们的所在,更没有来报仇,难不成武小剑扔出去那个纹章就那么管用?” 初春的风自然还有些冷,拂在身上还有些凉,于是倪儿抓起了地上的一条尾巴围在脖子上,说道:“武小剑不是说那东西是皇后禁卫的象征么?那可是皇后,谁还敢来查,敢来杀我们?”她想着钧千羽那讨厌的模样,继续道:“要不然叫武小剑再给我们几个那种东西,我们带着它去杀了姓钧的人,估计他们都不敢还手。” 倪儿昏迷和养伤的这些天,不时前来的武小剑与莫小九谈论了很多,其中自然便包括钧家可能有着谋反之意的事情,所以他听得倪儿的话后不由一阵无语,心想,钧家虽然没落,但怎么说以前也是朝堂之臣,总还有着些力量,更何况人家那是要谋反的人,暗地里的实力可不与表面相同,你我要真是拿着一堆纹章去喊着要杀人,恐怕还没出手就会变成两条尸! 他道:“皇后已经走了,帝王已经睡了,那纹章还有什么用?顶多就还有点余威,钧家人可不会在那点余威之下任由你打杀,说不定你这一去还会促使其提前叛乱,到时你可就成为了这青龙帝国的千古罪人!” 说道乱,莫小九便在想,若是朱雀帝国要是也能来上一次大乱该多好,到时待得乱到了极致那么火雀宗必然不会坐视不理,那么自己便可以趁乱救出谦叔,只是可惜,不知道朱雀帝国中有没有像钧家这样有野心的人 倪儿侧头看他,问道:“要是姓钧的叛乱,你觉得谁会赢?” 莫小九根本没做多想,说道:“当然是皇族会赢,不说这不知多少年的基业难以撼动,就说那印龙宗也不是钧家能够抗衡的,钧家这一脚踢出去不仅会踢折骨头,恐怕是会直接踢出个自取灭亡。” 在受伤的这些天里,倪儿自然从武小剑与莫小九的谈话中对印龙宗有了些许解,她蹙了蹙眉,认真的思考了片刻后说道:“可姓钧的人本来就是这里的人,肯定更了解印龙宗,那么为什么他们还是要叛乱?” 莫小九一怔,心想身边这小丫头的话不无几分道理,心想那钧家若是真的在密谋叛乱,那么肯定是考虑过印龙宗,既然如此,他们莫非是有着能够从与青龙帝国最强宗派的战争中取胜利的把握?想至此,他看着楼外的如帘一般的雨水挑了下眉,说道:“钧家若是真的叛乱,说不定还真有取胜的可能。” 闻言,倪儿微蹙的眉头便的紧皱,说道:“那我们什么时候走?” 莫小九一时不明白其话何意,问道:“走?去哪儿?为什么走?” 倪儿斜眼看他,说道:“你毁了钧家的房子杀了钧家的人,要是姓钧的人搬进了那个青幽幽的皇宫,他们不来杀你?而且,我们呆在这里干什么?你不是还要去救谦叔么?” 听旁侧小丫头之话,莫小九一时间还真觉得该走,但随即在听得后半句时便打消了这个念头,因为,他现在不过才开启了四道灵轮,就即便因为第一道灵轮变黑而使得实际的修为当于五道灵轮之境,但那也不过是虚王境而已,就算再加上九荒镜和一切手段,也最多算得上在同境之中无敌,根本就不可能撼动得了火雀宗,更不可能救得出谦叔。 火雀宗很庞大,庞大得让人骇然,所以在这一刻他有了一个明确的想法,那便是如武小剑的想法一般,便是假借他国之力。 因为修为不足和有了此想法所以不走,而决定不走之后他便在想要怎么做,他隐隐觉得似乎可以在钧家的叛乱和皇族的镇压中做点什么,可该做什么呢?凝神细想却是良久不得所获。 他手中端着杯,杯中早前倒的水已经被喝光,他手指摩挲着杯沿思考着局势,心想自己已经和钧家结了仇,如果叛乱起,那么必定不可能帮钧家,而且就算自己想站在钧家一方,钧家之人说不定还看不上自己这个四道灵轮的修为,那么便只有站在皇族的一方,可皇族更为庞大,恐怕更发现不了自己的存在。 到底该如何做,又要做些什么?他丝毫没有头绪,不过就在即将放弃之时却想到了武小剑在偶然间提过的钧家有可能勾结朱雀之人的事情,然后他便仿佛看见了黑暗中的一点光亮。 他赫然站了起来,速度之快犹如一杆在弯曲之中突然挺直的枪,力量之大径直将坐在尾巴上的倪儿掀在了地上,他在倪儿不悦声音中踱步,自语道:“如果站在皇族一方,假设自己在镇压钧家的过程中立了大功,那么青龙帝国的皇族又会不会帮助自己对抗朱雀帝国的皇族或是对抗火雀宗?答案显而易见,是绝对不可能。” 既然如此,那还何必要站在皇族一方?既然如此,那么何不让青龙主动攻打朱雀,他眼中越来越亮,握着杯的手因为激动而显得有些颤抖,他在栏前站定,想着武小剑所说的钧家与朱雀人勾结之事,心中逐渐筑起了一个计划的模糊轮廓,只是不知,到得最后这个计划能不能如此时预想的那般成功。 他在栏前站立许久,身上的狐狸毛不多时便沾满了飞溅的雨水。见状倪儿疑惑的上前,踢了他的狐狸尾巴一脚,然后看着其漆黑绒毛上挂着的一片细小水珠道:“你是疯了还是傻了?雨落在身上很舒服么?” 莫小九回过神,神色显得极为高兴,他闭着眼探出身,让雨水直接落在脸上发间,心想这要用一己之力挑起两帝国间的战争恐怕还真是疯了,不过只要能成功,就算再疯又何尝不可?他嘴角扬起,唇间有笑出声,说道:“丫头,少爷我恐怕还真要疯一回,你可要陪我一起疯?” 倪儿完全不明白他在说什么,皱眉斜眼道:“我看你已经疯了,还已经傻了!” 莫小九睁开眼从栏外收回身,说道:“不过在疯之前,我们还需等上一段时间。”说着他走回房内放下了茶杯,拿起屏风上的一件衣衫擦拭着全身毛发上的雨水,而后拿起另一件衣衫穿上,继续道:“钧家如果要叛乱,也肯定不是这两天的事,所以这段时日里我们得找点事做。” 倪儿看着那件被他丢回屏风上湿漉漉的衣衫,不喜道:“明明是干净的衣衫你却用来擦水,是你洗还是我洗?你怎么不用被子呢?!”说罢,她想着听入耳中的最后一句话,于是不解道:“钧家叛不叛乱与我们要找点事做有什么关系?” 莫小九扣好衣衫扎进腰带,走到桌前坐下,重新倒了一杯热水道:“钧家叛乱与我们要找些事做自然没有关系。”他环视了一眼房间,说道:“可我们住在人家的地方吃着人家的饭总不是件好的事情,所以我们总得找些事情维持生计。” 倪儿爬上凳子,抢过他手中刚端起的杯子,饮了一口入腹道:“那你要找些什么事做?” 莫小九只得再度倒了一杯水,抿着杯沿思考道:“或许开家店铺就很不错。” 倪儿听着他这突如其来的莫名其妙的想法,想着他戒指中那日用瓦片和兽皮换来的钱财,而后又猜着开一家店铺需要多少钱财,说道:“可是我们的钱够么?” 莫小九道:“少爷我在这般说,那么钱财之事便绝不是问题。”他停顿了一下继续道:“不够,我们可以问武小剑借嘛。” 倪儿瘪了瘪嘴,说道:“那不还是拿着人家的吃着人家的么,和现在有什么区别?” 莫小九道:“找他借是要还的,我们现在是白吃白喝,两者之间自然有区别!” 倪儿鼻间嗤了一声,然后道:“要是开店铺,那么卖什么?” 莫小九只是一时兴起,还并未想到若真开店铺要卖些什么,不过当得他转头看见了门外的大雨后不由陡然来了灵感,大笑一声道:“少爷我知道要卖什么了!” 倪儿疑惑而好奇的转头,随着他的视线看向门外,可发现门外出了走廊和走廊外如帘一般的雨水外什么都没有,便问道:“卖什么?” 莫小九轻拍桌子而起,说道:“咱就卖水!额不对,是酒!”话落,他便于瞬间想好了要卖之酒的名字,说道:“卖名为‘春水’的酒!” 倪儿道:“你是真疯了真傻了。” 第二百一十九章 小巷有酒 明曰春水(上) 倪儿本以为莫小九只是随口一说,却未曾想他竟真的问武小剑借了钱,还让之找了一间店铺,店铺的位置不远,就在烟花河畔青楼之后的那条小巷之中。请大家搜索()看最全!更新最快的小说 小巷有雨,雨下那家本不知是卖什么的店铺的招牌已经被拆掉,换上了一块新匾,匾上有两个字,与将要出现在帝都的新酒酒名相同,名”春水”。 新匾之下是有些破旧的大门,大门之内是一张破旧的柜台和旁侧密密麻麻的新的酒坛,酒坛中有酒,但却不是名为春水的酒,因为到此时,某个坐在青楼中苦恼思考的人还未想到如何酿出那与别家不一样的酒。 莫小九坐在栏前,看着那虽然转小但却没有停下的春雨,脸上一片思索之色,不过,他思索的似乎并不是小巷中的新店新酒,而是手中的那一张纸,那张纸是武小剑送来,其上写着密密麻麻的字,字并非一时写成,墨有浓有淡,似乎是经过多日才完成,而满篇的字或两两一行,或三四个一行,仿似人之名。 倪儿搭着凳子站在房间的后窗之前,看着不远处小巷中隐隐可见的那一块遮雨布和偶尔飘动的布下那一角偶尔露出来的门槛,蹙眉到:“钱也借了,店铺也租了,你的酒什么时候卖?”她跳下凳子踩着地上长长狐尾间的缝隙走到桌前,说道:“你可是借了武小剑很多钱,要是再不还可就还不起了。” 莫小九将手中的名单小心收好,自信满满的说道:“急什么,少爷我虽然还没想到该如何酿出春水,但只要一酿出来就绝对是与众不同,绝对不愁无人来买,所以,钱的事绝对不用担心。” 话间,武小剑从楼外而来,于栏前放下了纸伞后一个包袱后走进了房内,他抖了抖袖上沾染的水珠,近前倒了一杯热水道:“皇宫中的酒坊有着自己的酿酒之法,我已经将他们用于酿酒的酒心拉到了铺内,只要再经过一些简单的步骤便可成酒。”说罢,他饮了一口杯中温水,皱了皱眉道:“你开这间酒铺是为了什么?” 莫小九道:“钧家府邸被毁,钧家人肯定会查,以前不查是因为皇后还在,你的那枚纹章还有用,之前不查是因为不知道皇后什么时候回来,纹章还有着些许余威,而如今皇后一去未返,他们必定会查,且一定会查到扔出那枚纹章乃是某个人私下所为,而并非皇后之意,所以,我和倪儿不能长期住在这青楼内。” 不待武小剑开口,他看了看房间又道:“这间青楼乃是皇后手下之人所有,想必那个手下之人便是你的那个她的家人,也许因此钧家人不会放肆来搜,但你如何保证如今皇后离开之下,敢于要谋反的他们不会暗地来查?” 武小剑点了点头,于沉默了片刻后说道:“如今皇后离去,帝王无心理朝,而一直默默无闻的公主却代了政,这本是件不可能的事,但却成为了可能,且还是在这么短的时间内,后来才知,那些反对的朝臣在还未来得及反对之前便消失,就连不少亲王也是在起初的几声反对之后便选择了沉默,更别说那个无德无能的皇子。” 公主的事在公主代政之日莫小九便从武小剑口中听得,所以此时并无多少惊讶,他道:“没有经过大乱,没有听见一声马蹄没有看见刀光剑影血流成河之下偌大的朝野便在短短时间内被一个女子控制,想必这个公主已经是准备了不知多长时间,等的就是这么一个契机,所以,她的野心恐怕不止于此。” 武小剑嗯了一声,放下茶杯道:“她恐怕是想做青龙帝国有史以来第一个女帝,所以,她绝不会允许比之强大的皇后返回,就即便不能阻止其返回,那么也必定会在之前将其在皇宫中的力量铲除,让之就算重回了皇宫也是孤家寡人一个,所以,我们这些皇后的禁卫可能存在不了多久。” 莫小九皱眉,心想眼下公主还未对皇后的禁卫动手,想来是因为还没能从其他更重要的事情中脱身,而一旦得闲,那么武小剑等人多半便是被格杀的下场。强大如这等敢谋朝篡位的女人,绝不会对另一个强大女人的旧部行诏安之举。他道:“那么你怎么打算?离开皇宫还是如何?” 武小剑道:“皇后走之前便有意让我去玄武帝国,所以今日来便是要想告诉你,我或许会带着他们去玄武。” 莫小九自然知道武小剑口中的他们指得是他曾经恋人的家人,也觉得此时离开是最明智之举,但随即想了想道:“公主若有意要对你们下手,那么必定会监视你们的一举一动,你又如何能安全顺利的离开?再则,你欲借青龙帝国之手对东方世家报仇,去了玄武又该如何?” 有人从隔壁的房间而来,武小剑转头看了看走进门内的女子,说道:“皇后让我去玄武,必然便有所安排,再则,要报仇必须得先保住命才行。”他交代女子回房收拾细软,然后又道:“她一家已有人为了救我而死,我不能眼睁睁的看着她剩下的家人死在公主的手上。” 话间,他伸手入怀,将一物取了出来,说道:“公主强势掌朝,生生压制了反对的声音,但若钧家要谋反,那么便绝不可能如其他朝臣一般沉默接受,相反,还会借此机会起兵。”他听了莫小九的那个计划,所以知道其并不打算离开青龙帝国,于是将手中的短笛递上前道:“若你不走,若你想在帝都乱时做些什么,若到时你需要皇宫中之人的协助,那么可以吹响此笛,会有人来见你。” 莫小九拿起桌上的短笛看了看,然后将之收入了戒指中,问道:“用此笛召唤之人会不会提前被公主铲除?” 武小剑摇头,说道:“此人身份低微,公主不可能注意到他。”话间他站起身走到了门口处收拾好细软的女子身边,说道:“我乃是去玄武帝国的玄武宗,若你的计划最终不得成功,可以前来找我。” 莫小九起身点头,走上前道:“什么时候走?” 武小剑道:“从公主代政之时起我便在准备,到刚才我将皇宫酒坊的酒心送到店铺之前已将其他人送出了城,所以出了青楼我就会离开帝都去往玄武。” 莫小九将两人送到门外走廊的尽头,说道:“记得要活着。” 武小剑沿梯而下,闻言后点头,说道:“你也要活着。” 看着两人出了青楼消失在雨中莫小九才回了房,拿起门口处那一个入手便知是钱的包袱后向着倪儿道:“丫头,你也简单收拾一下,今夜我们便搬到酒铺中。” 是夜,待到至深之时,两人从房间的后窗跃下了青楼,沿着漆黑的小巷来到了两层高的酒铺,进得铺内,莫小九转身关上门后进得楼上换了一件衣衫,下来时,倪儿已经将火灵石放到了灯盏上照亮了周遭。 因为是酒铺,所以屋内并没有桌子,且那唯一能坐的柜台上又全是灰尘,所以倪儿便只得坐到了一个密封的酒坛上,她敲了敲酒坛,敲出了一阵轻响,然后看向拖着九条尾巴从楼梯上走下,正擦着头发上水渍的莫小九道:“接下来该怎么办?” 莫小九将手中绒巾扔到因以前的掌柜搬走时和武小剑让人搬来酒坛而布满了灰尘的柜台上,说道:“什么怎么办?当然是洗洗睡觉。” 倪儿问的自然不是他说的,于是皱眉道:“我是说武小剑走了,我们现在要怎么做?” 莫小九道:“武小剑走了我们就不用做事了?他走了少爷还不用还钱了,多好。”他看了看屋内,发现竟然连一张桌子椅子都没有,便也只得坐在了酒坛上,却因身体太重直接将坛口上的封泥坐碎,使得碎屑掉入了酒中直接浪费了一坛原酒,而既然已经浪费,那么他便没有起来,说道:“明天就将这酒铺开起来,少爷要让你看看什么叫做门庭若市。” 闻言,倪儿看了看紧闭的大门,又看了看身下的酒坛,说道:“这酒是别人的酒,那酒心也是别人的酒心,你的春水在哪儿?”她不知道门庭若市具体是什么意思,但从字面上便能猜到一些,便道:“既然到处都可以买到这样的酒,别人又为什么非要来买你的酒?” 莫小九根本不懂酿酒,也从未仔细的思考过要如何酿造与众不同的酒,所以他很清楚,如果不是那些来买酒的人没睡醒或者疯了傻了,那么门庭若市的景象绝对不会发生在这条小巷中,就即便发生在了这条小巷中也绝对不会发生在自己这间店铺前,于是,很笃定这一点的他便带着破罐子破摔的心态道:“春水嘛,自然便是春天的水,而要让之变成酒,那么在其中加一些酒心或者别人家的酒不就成了?” 第二百二十章 小巷有酒 名曰春水(下) 这一场春雨落了很多天,且见势还会落上更多天。 ( . ) 这一场大雨让烟花河畔的河水涨了许多,让街道上如是流淌着一条小溪,从而冷清了街巷,导致各家店铺门前少有客往,使得店铺主人在窗前撑着头对着如是破了一个洞的天大骂不已,更使得青楼的姑娘们无聊至极,整天昏昏欲睡,不该该如何度日。 厚厚的云层加上灰蒙蒙的大雨让清晨如是傍晚,知道做不了什么事的人们都起得很晚,街道上的店铺也是迟迟不开,但有一个小女孩却早早起了床开了门,将几个空酒坛搬到了门外路边,然后双后撑着下颌坐在门槛上,看着那从屋檐上连线的雨水不断的流进坛口,带起清脆的声音。 莫小九自然也起了个大早,坐在了窗前那张被倪儿打扫出来的陈旧桌案上,不过他并不是因为睡不着,也不是为了思考该怎么酿酒,而是正咬着一支以前掌柜用过的笔,撑着头盯着屋外如帘一般垂落的大雨发呆,当然他并不是完全在发呆,而是在回想着谦叔曾经画过的,关于封印妖身的那道符咒。 那道符,谦叔画了很多遍他也看了很多遍,可奈何当初无心将之记住的他怎么也想不起那道符的模样,就算是想起了那道符咒的大概模样,也想不起该如何正确的组合符中的那些笔画,所以,百思不得所获中他便有些恼火的吐掉了嘴里的笔,拂掉了桌上那本应是前掌柜用于记账的账本,然后将戒指中的符咒大全取了出来,欲从中找到相关的线索。 可让他烦躁的是,天心的这本符咒大全中同样没有关于那道封印妖身的符咒,不得已,他只得暂且放弃,砰的一身合上了大全起身下了楼,准备去琢磨琢磨酒的事情,毕竟不琢磨不行,因为武小剑已经走了,已经没有地方让他借钱,总不能坐吃山空的他必须为自己两人的生机考虑。 下得楼来,他看了看依然如昨日一般乱摆乱放的许多酒坛,然后将目光落在了半掩着的大门上,落在了门槛上那个将双手撑在下颌上的小丫头,在见得其正在发呆后不由挑了下眉,心想屋内这般凌乱,这小丫头片子竟然宁愿无聊也不动手收拾收拾? 为了不让路人从门缝中看见他的狐狸模样,他靠着右侧的墙壁而行来到了门后,然后便欲斥责斥责这个竟发呆到不知身后有人靠近的小丫头,可刚要开口,却因为看见了阶前的那几个酒坛而一怔,怔后便疑惑的问道:“丫头,你接那些屋檐水做什么?准备洗一洗酒坛还是怎么?” 莫小九下楼时又没有敛气轻步,倪儿当然发现了身后有人来,但她却懒得转头,更懒得去将阶前那一坛接满了水的酒坛搬进房内,说道:“你昨天不是说春水便是春天的水么?不是说要让春水变成酒,只需要向里面倒些别人的酒么?我当然是在接春天的水让你酿酒。” 莫小九大愕,他愕得无以复加的抬头看着那满是污垢的屋檐上流下的满是污垢的水,低头看着那装满了水的坛口处漂浮着的一片片向外溢的漆黑污渍,心想少爷我也就是随便一说,你竟然就真的一大早起来接春天的水?且还是从瓦当上泻下来的春天的水? 他无语的望着小丫头的头顶,说道:“丫头你要接春天的水,也接些干净的可好?你觉得用这样的水兑的酒谁会喝谁会来买?” 倪儿似乎也觉得这样的水无法兑酒,于是抬头看着头顶上的那张脸道:“那要不我去那条河中装些水回来?想来那里的水应该要干净些。” 莫小九探出头看着左方巷道的尽头,尽头处是那一片青楼的后墙,并看不见青楼前的那条烟花河,但他却似乎看见了那泛黄的一条河水,然后他收回视线指着屋外那落地打出了一片水泡的大雨更无语的说道:“丫头,你有见过干净的河水么?有见过在这般大雨下还清澈见底的河水么?” 倪儿想了想,是觉得在这般大的雨下即便干净的河水也会变得不那么干净,但如果既不能接屋檐下的水又不能舀河中的水,那么又该到哪里去找干净的春水呢?于是便道:“那该怎么办?” 莫小九凝神思考,想罢便道:“春水,春天的水,也可以说是春天的露水,露水只在晨间出现,乃是每一天的水中精华,且还带着树叶绿草的气息与味道,想必用于酿酒是最好不过的水,所以,你得去找些露水。” 话间他觉得自己这个想法是何其新颖,何其前无古人后无来者,便不由骤然骄傲的挺了挺胸,说道:“可一定要是干净的露水,若不然少爷可酿不出旷世佳酿!” 倪儿眉间有着思索之色,看着瓦当上泻下的水道:“露水也是天上落下来的水,与这些水有什么不一样么?就能比这些水干净么?”她转过头,看着脸上有着得意之色的莫小九,又道:“你不过是把水倒在别人家的酒中,怎么就能成为佳酿?” 莫小九低头看她,不悦的道:“酒虽然是别人家的酒,水也是天地间的水,但却是少爷我想出了用露水兑酒的方法,那么兑了露水的酒便是少爷的酒,便是即将出现在帝都中的属于少爷我的‘春水’!而春水好喝,当然就是一方佳酿!” 倪儿一直都觉得身边这人很无耻,但却没想到竟然是这般无耻。她起身上前,将阶前的酒坛一个个倾斜,倒掉其中的屋檐水,说道:“水不是你的水,酒不是你的酒,倒在一起就成了你的,你好不要脸。” 莫小九自然不爱听这话,他微怒的转身,扬着九条尾巴向着楼上走去,说道:“你个小丫头片子知道什么,让你去找露水便赶快去找露水,哪来那么多废话!” 他的尾巴乃有三丈长,自然不可能在屋内完全伸展,所以便扫下了屋顶上的一层灰,倪儿看着那一片逐渐落下将原本就不干净的地面染得更脏的灰尘,冷冷的将手中拖着的完全能将她整个身体装入其中的酒坛哐的一声扔在了地上,摔成了一片碎屑,说道:“你自己打扫,自己去找露水!” 莫小九在楼梯上止步,转身看了看那一个支离破碎的酒坛,更怒道:“我说丫头,你知不知道那酒坛是要用钱买的?知不知道我们现在可没多少钱,你这一个摔下去可就是摔掉了我们几天的口粮!”说罢,他看向了地上那从房顶落下的一片灰尘,说道:“我可以打扫店铺,但你得去找露水,少爷我这模样可不敢出门。” 倪儿却不愿意,心想有露水的地方可都在城外,而这座城又这么大,一去一来该有多远?该有多累?她走进屋,生气的坐在了一个酒坛上,可因坐下的力量太大如莫小九昨夜一般坐碎了封泥,便又多毁了一坛酒,她冷哼一声道:“你不敢出门,我又怎么出门?你就不怕我被钧家那个姓钧的人抓了去?” 莫小九却并不为此担心,他将一道符咒从戒指中取了出来,说道:“少爷我有易容符咒,你大可不必担心被钧家人发现。” 倪儿看着他手中的绘满了符文的符咒,说道:“既然有易容符咒,那么你为什么不敢出门?为什么不自己去找露水?” 在倪儿受伤养伤的那些天里莫小九便绘了两道易容符,本是想用之掩去妖身,却未想到符咒落于身体竟然是毫无作用,全身的狐狸毛依然还在他身上飘动,九条三丈长的蓬松尾巴依然还在他的身后招摇。此时闻言不由有些恼火的道:“如果这易容符咒对现在的我有用,我还需要你个丫头片子去找露水么!” 倪儿依然是不答应,心想找露水可不是一次两次一天两天的事情,很有可能便是一项艰巨的任务,便道:“太远,不去!” 莫小九才想到用露水兑酒的绝妙方法,又岂能轻易放弃,于是便冷着脸走下楼梯,恶狠狠的道:“少爷我现在可是开了四道灵轮,拥有着相当于五道灵轮境界的修为,丫头你可不要自讨苦吃!” 倪儿却不受威胁,跳下酒坛看着他手中欲要打来的符咒扬起小脸道:“说不去就不去,就算易了容也绝对不去!” 见她脸上神色,莫小九不得不打消了强行将手中符咒扔过去的想法,换作了柔声相劝,可却是依然不得成功,无奈,他只能另想他法,于是便于偶然间想到了烟花河畔,想到了长长烟花河畔上那两排密集的柳树,柳树是树,其上自然会凝结露水,既然如此,那又何必到他处去找? 想于此,他眼中一喜,收起符咒道:“丫头,露水肯定是你去找,但可以不用走太远,只需在烟花河畔。” 闻其言,倪儿便也想到了那两排柳树,心想那些树不算多,露水肯定也不会太多,所以应该不会太累,于是便迟疑着点了点头,算是勉为其难的答应了下来。 第二白二十一章 大雨渐歇 有人买酒 倪儿本是答应了要去烟花河畔的柳树上采集露水,但当得几日之后她便发现了那是何其苦闷的一分差事,所以莫小九要用露水兑酒的新颖方法便宣告失败,结束在了还未开始之前。复制网址访问 于是,他只得将当时武小剑从皇宫酒坊中送来的酒心兑着别家的酒卖,自然,还是为其命名为“春水”。 店铺在小巷中,并不当道,所以先前的掌柜才会将之转让另寻了他处,而莫小九如今又将本不是卖酒的店铺改成了酒铺,生意如何自然是可想而知,不过,也并不是无人问津,偶尔还是有几个青楼的杂役为了取近,而来买上一两坛。 这一日,心血来潮的莫小九在伙房中慢慢的熬粥,正待得粥好欲盛时却被气冲冲而来的倪儿吓了一跳,险些未端稳手中的碗,他甩掉指间沾染的粥水,有些疑惑的转头,不知其为何如此这般模样,但在见得其扔在地上的那一块木牌时便随即明白了过来,想必是因为在今晨,“春水”涨价之故。 倪儿一脚将地上的木牌踢到了他的身前,说道:“本就没多少人来买,你为什么还卖这么贵?” 莫小九看了脚前木牌上比昨日高出了将近一半的价格,喝了一口碗黑乎乎的粥道:“物以稀为贵,价格当然需要高一些。” 倪儿很怒,怒得上前狠狠的踢了他一脚,说道:“好几个来看酒的人都走了,你准备卖给谁?!” 莫小九满不在乎的耸了下肩,舔着嘴角的粥渍走到了门口处,看了一眼大雨不知何时开始渐歇的天空,说道:“走了就走了,难不成少爷我还要去将他们请回来?” 倪儿踩着他拖在地上的狐尾走近,说道:“没人来买,我看等武小剑留下的那些钱用光后你要怎么办!” 莫小九被踩得一阵肉痛,只得将尾巴卷至了半口,然后斜了她一眼,说道:“少爷的酒怎么会没有人来买?看着吧,当得青楼那几坛子喝完后,我们的生意自然就会好转,毕竟用皇宫酒坊的酒心兑的酒可不是谁都能够喝得到的。”说罢,他端碗喝粥,喝出了好大一阵声响。 这时,店铺外有喊叫声传来,于是正欲开口的倪儿便对着他冷哼一声后跑了出去,但不多时便又奔了回来,脸上神色于这顷刻间如是从风雪天陡然进入了暖春。见状,莫小九不解的看着她,说道:“你这丫头撞邪了?怎么这般阴晴不定?” 倪儿根本不加理会,甚至都未看他一眼,径直便奔进了房内,于地上抓起那块木牌后就又跑了出去。见此,隐隐猜测到了什么的莫小九不由皱眉,心想不会这么准吧?小爷我才想罢就有人来了?他抬头看了看天空,便更是疑惑不已,“就算是青楼的杂役也不会起得这么早吧?” 不多时,倪儿便带来了答案,因为待得小丫头再从店铺的后门走至小院时,手中抓着的是好几个巴掌大的钱袋,她一脸喜意的将钱袋放入怀中,进得屋内盛了两大碗粥,一边喝着一边迟疑的道:“也许,我们应该再把价格提高一点。” 莫小九正看着她手中端着的两个大碗,正想着她那小小的肚子是否能装下碗中之物,听她此说不禁一怔,怔后便是挑了下眉,说道:“如何,少爷我说的没错吧,以皇宫酒坊之酒心兑的酒平民哪有机会喝到,少爷的春水更是没人尝过,所以这生意只有越来越兴隆,哪会像你说的那般无人来买。” 倪儿喝着右手碗中的粥走出门外,经过小院中的破旧石桌旁去到了对面的马棚前,将左手碗中的粥倒进了料槽内,说道:“那我们是不是要把价格再提高一些?” 莫小九见其将堪称美味的粥倒与白马,不禁一阵郁闷,他道:“这价今天清晨才涨,自然不能连续再涨,若不然这才开的酒铺还就真得关门。” 粥虽然好喝,但并不好看,所以白马闻着眼前那虽然香,但一见之下便不敢下咽的黑乎乎之物一阵迟疑,心想这是什么东西,怎么小主人和那狐妖居然敢吃?它本不愿吃,可却不得不吃,因为这些天没有谁喂给它草料,只有倪儿偶尔从烟花河畔的柳树上掰回来的几根柳枝。 正在大白马憋着气闭着眼将马嘴凑进料槽时,店铺外又传来了喊叫。闻声,倪儿哪里还顾得上碗中的粥没有喝完,身后如瀑的长发一扬便是要奔将来出去,可才迈出两步却被某人生生阻止了下来,只听某人声音渐高的说道:“少爷的春水岂是说买就能买的?你去告诉门外的人,就说今儿的卖完了,明儿请早。” 铺中有多少酒,倪儿清清楚楚,于是她扬起小脸看着这个不知又是在发什么疯的人,怒道:“明明还有很多,你为什么不卖?” 莫小九轻哼了一声,说道:“你个小丫头片子知道什么?这叫经商之道,先前我便说过,物以稀为贵,若是谁来买都能买到,谁想喝就能喝到,那还稀什么贵什么?少爷我以后还要怎么涨价?”他微微停顿了一下,又道:“你要记住,这春水是用皇宫的酒心兑的酒,皇宫之外可是没有几个人喝过!” 倪儿眼中若有所思,然后似乎觉得其言有理的点了点头走向了酒铺的大门。 店铺外来的那买酒之人似乎是个大汉,声音极其洪亮,清清楚楚的传入了小院之中,莫小九一边听着一边转身盛了一碗粥,但却在刚要低头而饮之时停下了动作,因为他耳中听到了一个名字,一个在今夜要去往某家青楼之人的名字,一个出现在了武小剑送来的那张名单上的名字,于是,他于皱眉间唤来了倪儿,说道:“卖酒给他,你跟着他,看看是哪家青楼。” 倪儿不解,问道:“你一会说不卖一会说卖,到底是卖还是不卖?还有你让我跟着他做什么?” 一时间莫小九也和她解释不清,便严肃道:“快去。” 倪儿不明其意,但见他这般神色,便没有多问,转身走了出去。 莫小九端着碗在门口踱了两步,他还未回想起封印妖身的那道符咒,所以还难以出门,所以还没打算开始那个计划,但却未想到在此时听见了名单上的名字之一。他缓缓站定,然后转身进入了伙房内,放下碗将双刀和箭筒从戒指中拿了出来,心想既然你来了烟花河畔,那么小爷今夜便先杀上一人。 店铺内,在倪儿收了买酒的钱后,那名壮汉一脸感激不尽的神色,他一边招呼同伴将那一坛子酒抬出门外,一边说道:“小姑奶,你可算是救了我的命了,我们要是买不回去这酒恐怕非得被打个半死不可。” 倪儿细细的数着钱,闻言后抬头看了他一眼,说道:“不就是一坛酒么,这里买不到不还可以到别处买么?” 那壮汉抹了一把额头上的汗珠,说道:“小姑奶奶您可是不知,今晚要来的那人点名要上次的酒,我们要回买不回去,估计脑袋也就保不住了。” 倪儿将钱收入怀中,想着莫小九刚才脸上的神色,问道:“喝不到酒就要杀人?那人怎么这么凶恶?” 壮汉本不想说,但或许是因为觉得对这么一个七八岁的小姑娘说了也无妨,便道:“那人可是宫中的人,当然凶恶。” 倪儿想了想,转了转眼珠道:“你们是哪一家的?要是下次换了人来,我也好在不卖酒的时候卖给你们两坛子。” 闻言,那壮汉先是直夸倪儿是个懂事的孩子,而后便将所属青楼的名字说了出来,道:“还请小姑奶奶告诉一下你家大人,以后要是我们的人再来,可千万别为难我们这些苦命的人。” 倪儿点了点头,待得两人抬着一坛酒离开后便转身来到了店铺后的小院走进了伙房,她看着正用黑刀修刻着箭矢符文的莫小九将那壮汉说过的话说了一遍,然后皱眉道:“你为什么要杀那个皇宫中的人?”至此时,她自然猜测到了莫小九欲意何为。 莫小九将箭放回箭筒中,将双刀组合成弓收入了戒指中,说道:“当然有要杀的理由,若不然你当少爷我真疯了不成?” 见他不说,倪儿有些不喜,哼了一声说道:“你本来就是疯的,前些天疯着要卖酒,现在疯着要杀人。” 莫小九在门槛上坐下双手枕在脑后等着夜色的降临,他抬头看着层云下还微微飘洒的细雨,心想当然要疯,若不疯又怎能使得青龙帝国燃起怒火?又怎么将这一片怒火烧到朱雀? 第二百二十二章 黑云滚滚 一道春雷 是夜,大雨渐歇之后还未来得及散开的层云又聚拢在了一起来,老天就像是个受了欺负的孩子,又要开始哭泣。 陆大人看着这个要哭还未哭的孩子,心情就像是孩子的脸,是灰的。他眉头深皱的放下窗帘,闭着眼用力的揉着额头两侧那在这短时间内多生出来的几缕白发,口中偶尔有气叹出,他实在是不明白,曾经那般强大的帝王为什么会变成这样柔弱的帝王,更不明白曾经柔弱的公主为什么于忽然之间就变成了这般强大的公主。 似听见了他的那一声叹息,马车的窗外有着一人凑近了些,低声道:“大人何必忧心,不管那把椅子上坐的是谁咱们都还得过下去不是?” 陆姓大人睁开眼,有些怒意浮现的侧头,看着窗帘上那个人的影子道:“你懂什么!千古帝国,有哪一朝哪一代是女子坐上了那把椅子的?”他似很清楚在代政之后公主于暗地里所施展的手段,在话落之后眼中又不禁泛起了一丝交织着恐惧的敬佩,说道:“她要是个皇子该是多好。” 普通至极的马车在烟花河畔的柳树下缓缓行进,窗外之人看了看远处已经视线能及的那间青楼,说道:“大人一生忧民,日日忧君,今夜小的特地让人准备了上次的酒和上次的姑娘,替大人解忧。”说着,他示意赶车人加快了速度,然后又道:“姑娘中自然有着大人上次看中的人。” 陆大人是一个文臣,一个忧国忧民的好臣子,而唯一不好的一点便是有些贪于酒色,所以当得在听到上次的酒上次的姑娘时,便选择暂且在今夜放下了心中的烦恼。他喜欢上次在那间青楼偶然喝到的酒,因为,那酒的味道曾经在帝王赐下的杯中喝到过,虽然没有那么浓,但至少还能满足舌欲。 马车行近,暂停片刻后便离开,换了装容的陆大人在下人的陪同和老鸨的热情相迎中进了青楼上了二楼的某个房间,房间中有因罩了粉红灯笼而变成了粉红色的火灵石光线,有着一桌在光线下被染了色的酒菜和酒菜前几个身体以轻纱半遮,动作间尽显妩媚诱人的姑娘。 陆大人进了房间,扎进了温香软玉中,暂且忘了国事忘了君事,自然也忘记了家事,可谁都没想到,在今夜之后他将忘记人生的一切事,更没有想到,今夜所行之事乃是他在人间做的最后的一件事。 夜,在烟花河畔最热闹的时候至深,陆大人在至深的夜中大醉,在疲惫不堪中拉开了门,在等候的随从搀扶下跌跌撞撞的下了楼出了楼,离开了楼内那些灿烂的烟花,然后上了那一辆算准了时间来到了柳树下的马车,在如初冬般冷凉的春风中逐渐离开了微波粼粼的河岸驶向了回家的路。 但,这一辆马车注定不能回到来时的地方,车中人也注定再看不见那一个座做陆府的宅院,因为,在远处一幢高楼倒数第二层的屋瓦上贴着墙壁而立的那个几乎是完全融入了夜色之中的人手中拿起一把融入了夜色的弓,然后将一支融入夜色的箭矢扣上了弓弦,所以,下一刻注定会有鲜红在夜的黑色中泼洒。 莫小九避开墙上的窗站在墙的转角处,九条三丈长的狐尾铺展在了屋瓦上,他抬起了黑弓拉开了弓弦,瞄准了那一辆在河畔行进的马车,不过却没有立即动手,而是抬头看向了天空,看着黑沉的天空下那黑得如墨的层云,层云在不断翻卷,其中偶有隐约可见的电光闪烁,偶有一两声闷雷作响。 瞬息间,层云的翻卷变得之剧烈,犹如滚滚江水凶猛激荡,然后,陡有一声震天巨响泻落,仿似如猛兽般狂冲的浪头击打在了山脚,将一座高山生生的撞碎,带起了轰隆之声,声音带动空气震动,震得地面一阵微颤,震得房屋的墙壁上传来了清晰的震感,震得贴着墙壁的人骤然拉紧了弓弦又骤然放开了扣着弓弦的双指。 这一声惊天春雷在层云中炸响,掩盖了许多被惊醒小孩的哭声和大人的呵护声,更掩盖了那一声铮然颤响,以及颤响之中那一道陡然而起的尖锐呼啸。春雷轰鸣,之后便是纯白的闪电,闪电如是纯黑天空破开的裂缝,白得使人瞳孔紧缩,于一瞬间照亮了整个帝都,更照亮了那一道横空而过的黑影。 天空的白色闪电蜿蜒而下,如不断分叉的树根一般将半个天际破开,而那道来自屋顶的黑影却如是一道黑色的闪电,笔直的斜射而下,擦着某处的一片屋瓦而过,掠进了两撞青楼间的巷道,继而,再从巷道口穿出,在夜风中穿出了一个洞袭进了湖畔柳树下那一辆行走的马车。 马车自然是陆大人的马车,赶车的人自然还是之前的人,窗边的那个随从也自然还是那个随从。随从正走过一个巷道口,便陡觉巷内有着较之前更大的风袭来,于是便拢了拢颈前的衣衫和双手的衣袖,准备挡住那从衣襟袖口间灌入身体的冷意,却不想才刚有动作就听得了一声响在耳际的尖锐呼啸。 突然炸响的春雷震得他双耳欲聋,而在雷声正浓之际响起的破空呼啸则又刺得他全身皮肤发麻。他下意识的缩着颈子向右侧转头,只见那巷道中有着一条如烟的白痕,白痕正在随着夜风飘散,他皱眉疑惑的将目光随着白痕移动,然后身体便不由得转了个圈,然后,便看见了马车上窗下的那个洞,以及洞口边缘流淌的冉冉鲜血。 他骇然大惊,脸色苍白似之前那道闪电,他本是无修为的人,所以在刚才只听见了雷鸣和雷鸣下的破空呼啸,而在两者交替着刺激双耳之下他却没能听到那一声马车破碎的声响。 莫小九的身影在闪电之后重新隐入了夜色,他看着那辆在巷道空停下的马车和马车上的那个染血的洞,看着那支穿透过了马车后的箭射在水面卷起了一个细小的漩涡后消失在了烟花河中,他将手中的黑弓拆分成刀收入了戒指之中,在那个随从和马夫惊惧的大叫之中转身跃入了密密麻麻的房屋间。 一声惊雷一支箭,在这些天以来的第一道春雷第一道闪电之中第一次来到青龙帝国的莫小九杀了青龙帝都的第一个朝臣,抹去了那张名单上的第一个名字。 次日,以青龙之色建造的皇宫中,公主府内镂空雕花的偌大木窗前,似乎永远都是那一身劲装的公主正听着身后那个声音发颤双脚发抖的人讲述着关于昨夜烟花湖畔发生的事情,听着那一直忠于皇族的老臣在醉梦中惨死的模样。她静静的听着,脸色如常一般平静,但待得在即将听完之际,双手却缓缓握上了悬在大腿两侧的长刀刀柄之上。 她转过身,偌大的殿中有着两道刺耳的锵然之声作响,声响中,她一步跨出的身影停在了说完昨夜之事之人的身后。 她手中握着两把青色的单刃直背长刀,长刀刀锋处有着一缕鲜血垂落,落地绽开成一片碎花。 她在血花的绽放中还刀入鞘,刀格与鞘口清脆的撞击声响中,身后同时传来了砰然之声,然后便有着大片的鲜血开始在地面蔓延。 她没有转头看那在双刀之下瞬间被分成四块的尸体,而是将目光落在了不远处那个双手环胸,抱着剑靠在精致雕花石柱上的白衣男子,说道:“你怎么看此事?” 男子似有些睡意未退,眼帘显得有些无力,在听得公主的话后他用力的眨了眨眼睛,然后才醒了过来,然后才看了看那个躺在地上的陆大人的随从,说道:“公主怎么看?” 在公主身前以这般姿态直视公主本是极其无礼,但公主却似并不计较,她走回上方坐在了宽大座椅前的那张金色长案上,说道:“可有查到什么线索?” 男子自然在今晨便得到了陆大人被刺杀的消息,所以一早便去了烟花河畔,他摇了摇头道:“今晨去看那马车破碎之处,便觉有着两种可能,或枪或箭。” 他靠着柱子的左肩微微用力,将身体站直向前走了几步,低头看了一眼那颗还未来得及恐惧便在双刀下滚落的头颅道:“但听陆大人这随从的描述,便应该是箭,毕竟枪不可能留下那么细的一条白痕。” 话间,他微微停顿了片刻,又继续道:“很快的箭。” 公主道:“无论多快的箭总会慢下来,而能慢下来便不会消失,去找到那支箭。” 男子点头,转身便向着殿外走去,却又被叫住,公主看向他,眼中有些泛冷的道:“盛之天,公主乃是整个帝国的公主,你要知道礼数!” 盛之天止步站定,缓缓转身看着她,然后整了整衣衫行了一个见公主的礼,说道:“之天有罪。”礼罢,他躬身向后退了数步才转身向着殿外走去,不过却于两步之后又止住了身形,说道:“公主乃是帝国的公主,更是帝国未来的帝王,也应该知道仪态端庄,像眼下这般不顾身份,如男子一般随意而坐,何来千古第一女帝的风范?” 第二百二十三章 街道之上 偏偏公子(上) 陆大人之死,先是传入了公主耳中,继而便传入了钧家人的耳中。 闻得此事,钧隆先是询问了钧千羽,而后又暗中传信询问了其在军中的长孙,在得到并非钧家人所为后不禁皱眉不解,如何都猜不透烟花河畔之人的死因。 许久之后,百思不得所获之下他转而言其他道:“事情都准备得到如何了?” 钧千羽道:“不管是军队还是那些伪装成平民的士兵都已准备好,朱雀渗透进来的人也只等着钧家一声令下。” 钧隆点头,起身走至屏风前,说道:“先准备着,让军队和朱雀的人暂且不要有动作,至于那些伪装成平民的人。”他取下屏风上那一件虽然没有染上丝毫尘埃但却是许久未再穿过的朝臣之衣披上身,扎紧腰带拂了拂衣袖后向着门外走去,说道:“等我从皇宫回来再决定何时动。” 他从书房走出,由走廊离开了花园,经一扇拱形石门后来到了府宅大门处。他接过下人递来的缰绳上了马,于几名随从的陪同下行至了街道上,然后,他抬头看了看细雨纷飞的天空,嘴角浮现出了一抹笑意。他此去皇宫乃是要求见帝王,问帝王何以不顾帝国安危。他此去是要跪见公主,问公主何以以女儿之身上得朝政。 就在于马匹奔跑下钧隆衣角翻卷的去往皇宫之时,小巷酒铺中的莫小九从睡梦中醒了过来,然后在翻身之际发现了被压着头下的那一条光滑的手臂,手臂并非女子的手臂,所以算不得光滑,但相对曾经那满布的狐狸毛而言已经是光滑至极。 他怔怔的看着那一条手臂,良久之后,一道刺破耳膜的惊叫声陡然在酒铺中响起,震得屋梁上尘埃簌簌而下,吓得后院马棚中正在打盹的白马一阵鬃毛直立,吓得落下正抱着酒坛的倪儿险些松了手,更吓得小巷尽头青楼中的姑娘们顿时失去了昏昏欲睡之意,睁开了朦松的双眼。 倪儿蹙着眉皱着脸颊,双手叉腰的歪着头看着墙壁前楼梯的尽头,怒道:“你又疯了不成?太阳晒屁股了还不起来,一起来便是大叫!” 楼上传来叮叮咚咚之声,像是某人从床上滚落,又像是某人在激动难忍的蹦跳。不多时,那个某人不能抑制的大笑着出现在了楼梯口,三步并着两步的跑下了楼梯,于途中险些就绊了个头朝下,他奔至倪儿身前,挥舞着双手指着自己的身体,双眼中尽是要疯狂的神色。 倪儿自然也是顿时怔住,她看着眼前人那不着一缕的身体,看着其上消失了的狐狸毛良久没能反应过来,待得回过神,她脸上明显浮现出了失望,似乎是在为以后找不到那么长那么柔软的狐狸尾作围脖或者坐垫而不喜,不悦之后,她极为认真的看着某人,说道:“你不冷么?” 莫小九正处于兴奋得几乎不能自已的状态,突听这莫名其妙的话时不由一愣,随即当得他在发现了小丫头的视线落处之后满脸便是陡然红得欲要滴血,紧接着便在一声尖锐的怪叫出口的同时化作一阵风掠回了二楼,以前所未有的速度穿上了那一件不知何时从床榻上落至了地上的衣裤。 待得再走下,他已然没有了之前那般激动兴奋,身上也穿上了那一件白色的长衫扎紧了那一条纹着金色花纹的腰带。他走近倪儿身前,握拳于嘴间佯咳了两声,说道:“丫头,你好好在家看着,少爷我出去透透气。”说罢,也不等回答便急不可耐的快步出了门,走进了小巷中。 倪儿很清楚这个从进入帝都时起便一直被妖身所扰之人此时是高兴到了何种地步,所以便没加阻止,便准备继续做着手中之事,可才刚湾下腰却忽然听得一阵阵声响从外传来,于是蹙眉探头一看,才发现从酒铺走入小巷中的那个人,眼下竟然在上蹿下跳手舞足蹈,使劲的踩着地面,踩破积水,溅得洁白的衣衫前摆后和衫后摆满是泥水污渍。 她愕然的看着莫小九,然后便是勃然大怒,吼道:“从此以后,你的衣衫你自己洗!” 闻声,莫小九急忙停下了动作,将肩前因跳动而凌乱的头发甩至了肩后,佯咳了一声中正了正神色负着手不急不缓的朝着背离青楼的方向行去,向着巷道尽头处那条宽阔的街道行去,然后,待得转过了转角,他看了看四下无人便又是一声大笑出口,将双手一展双腿一曲一个纵身就是高高跃起,如一只大鸟落向远处,落至了那好大一片积水中,踩起了好大一片破碎的水花。 倪儿听着那一声狂笑,听着那隐隐传来的积水破裂之声,抱着酒坛向着后院走去道:“以后绝不给你洗衣衫。” 就在莫小九如一个获得了大人的奖赏而情不自禁的小孩般蹦蹦跳跳时,烟花河畔正有着一个右手抱剑于胸,左手持箭于侧的公子向着皇宫的方向行去,与此同时,钧家的府宅外,有些担心钧隆安全的钧千羽也翻身上了马走上了街道,正巧不巧,三人的方向并非背道亦非平行,更非左右发散,所以注定要在某一个地方相遇,或者看见彼此。 东方妖儿从朱雀逃至,得皇后想救,得皇后之助开启了第四道灵轮,如今皇后离开,她本该如武小剑一般悄然而走,去往白虎帝国,但她却没有走,或者说暂时没有打算走。 不走,那么便肯定不能坐等公主提刀向着皇后的旧部砍下来,所以,她便于此短短时间内用尽了办法成为了公主的属下,或者说盛之天的属下,而她的办法便是挥刀向了曾经的同伴,皇后的禁卫以及那些属于皇后的人。 她在投诚公主后获得了一定的地位和权利,之所以能获得这此权利是因为如今只有她背叛了皇后,只有她清楚皇后的势力是由那些人组成,所以,公主便让之去铲除那些人。 她此时刚从城外回来,这些天正是去追击了皇后的旧部,不过结果却并不理想,不但没能击杀要追之人,甚至连人影都没看到,那个人,便是武小剑。 她挥退了身后那些修为境界皆比她高的人,穿着一身雪甲骑着雪白色的独角马走在满是积水的宽阔大道上,缓缓的走向皇宫,然后于良久之后勒住缰绳停在了一家酒楼之前,之所以停下不是因为要入酒楼饮酒,而是因为看见了前方的那个人,那个钧家的名叫钧千羽的人。 见此,她如雪一般白的脸上不禁泛起了一丝疑惑,因为不论是从皇后口中听说,还是从他人口中听闻,钧家都已是早就不曾进入皇宫,便很少走上皇宫前的这条大道,所以,她不解本不该出现在这里的钧千羽为何会出现在了此处。 听得后方有马蹄声传来,钧千羽自然感觉到了后方的人,于是便勒了勒缰绳掉转了马头,将目光落在了东方妖儿身上,而后待得看清其面容后,嘴角浮笑的拱了拱手道:“原来是东方姑娘,钧千羽有礼。”他早就知道眼前之人是谁,所以并不显陌生。 东方妖儿不喜此人,一来是因为曾经皇后不喜钧家,二来是因为如今公主不喜钧家,第三个不喜的原因则是因钧千羽那变态的特殊嗜好。不过即便不喜,即便双方在不久之后或许就会有着大战,但她依然抬手还了一礼,说道:“钧姓曾是朝中重臣之姓,公子这一礼,东方实不敢当。” 钧千羽闻言后眼中同样是掠过了一丝不喜,原因无他,只因东方妖儿话中的“曾经”二字,不过他并没有将不悦之色显于脸上,而是将嘴角的笑容更加扩展了几分,说道:“既然是曾经,那么便已经过去,所以在下这一礼,东方姑娘当然受得。” 话落,人来,同样一袭白衣的盛之天从一条巷道中走出,身边是几名一同前往烟花河畔的属下,他在东方妖儿回答前开口,说道:“既然钧公子都这般说,那么东方姑娘自然便能受这一礼。”说着,他缓步走近,也向着钧千羽拱手行了一礼,道:“在下盛之天,不知钧公子可曾有听说?” 曾经,钧千羽若听到此名,那么必然不知所代表的是何人,但在皇后离开公主代政之后,他便从朝中那些睁开了眼睛的人口中得知了此名是何人之名,得知了此人又是什么人。他还礼道:“之天公子之名如雷贯耳,短短时间便如同公主之名一般,已为整个帝都的人知晓,千羽又怎能不知。” 公主代朝之事虽然满皇宫之人皆知,但帝都百姓几乎是无一人知晓,所以盛之天从其话中听出了一些别样的意味,他嘴中有笑出口,然后便欲说话,但是话音才刚一传出却又止住,因为有一个人正用声音表达着高兴的心情从后方不远处的某条巷道中蹦跳了出来,踩破了路面上的一滩积水。 莫小九有些得意忘形,所以在从巷道蹦入宽阔的街道时忽略了那几道明显可感的气息,所以才意外的蹦入了几人的视线之中,不过,好在他反应不慢,在双脚还未落地之际便看见了那一个在马上的一头白发如雪的背影,于是在双脚刚一落地之时便是扭转了身形将后背留给了看来的盛之天和钧千羽。 第二百三十四章 街道之上 翩翩公子(下) 帝都之上大雨虽停,但那厚沉的乌云间还有着小雨零星,随着凌乱的微风凌乱的飘洒,在路面的积水中打出隐约可见的波纹,而莫小九此时正在看着脚下那水面上的波纹和波闻间自己那张被晃乱的脸,与此同时,他的左手正摸在右手中指的戒指上,将一件又一件的物 ( . ) 钧千羽背对着远处的皇宫而站,所以便是正对着从巷道中跳出来后专了身的莫小九,他在刚才看清了莫小九脸,但却并不识得那张脸,不过却感觉到了莫小九身上那隐隐可感的气息,于是便不由皱了皱眉,然后眼中便是掠过了一缕寒光,说道:“相逢便是缘,那位公子可否过来一聚?” 莫小九正翻找着那张依稀记得还在戒指中的面具,但却于翻找了良久之后不得所获,此时听闻钧千羽之言,心中不禁一跳,停下了手间的动作。他左右转了转眼珠,琢磨着听入耳中之话的话中之意,心想该不是这钧家公子在短短一瞬便发现了曾毁其府宅的人便是自己吧? 思索间他觉得应是不可能,因为他此时已然没有了妖身,气势与当夜大不相同,怎么会被五道灵轮之境的钧千羽发现?想于此,他装作没有听见其声的看了看天,嘴中依然哼着之前哼的调子,依然蹦蹦跳跳的朝着背向几人的方向走去。 钧千羽只是感觉巷道口之人身上散发出了一丝与当夜毁钧家府邸之人大致相同的气息,那气息很模糊,很难以确定,所以才开口一尝,然而此时那明明听见了声音却没有转身之人的举动却陡然使得他眼中寒光大盛,他抖动缰绳,催马缓行,右手一点点垂至了腰间的剑柄上,说道:“公子明明听见,却为何装作未闻?” 莫小九刚迈出第一步的时候便已经后悔,因为越是如此便越是表示心虚,越是能让钧千羽确定自己便是其心中猜想的那个人,他不知钧千羽是如何发现的,但在听得后方的马蹄声后便确定对方已然在猜测自己是谁。他心念电转的皱眉,于皱眉中停下了脚步,然后在所有人的眼中撕下了衣袖蒙上了脸。 将撕下衣袖的两只袖角系于脑后,他缓缓转过了身,视线划过左方的盛之天划过了右方已经调转了马头的东方妖儿,然后落在了手压剑柄缓缓行来的钧千羽,作不解之状道:“公子可是在叫我?” 见他撕袖遮脸,钧千羽微怔,怔后便是冷哼出口,右手有着要将剑拔出鞘之势,说道:“公子本未蒙面,却为何在此时遮脸?” 见其模样,盛之天也是于疑惑皱眉间走了过来,他虽没看见莫小九撕袖,但却听见了衣布破碎的声音,于是说道:“这位公子不愿露面,可是因与我等认识?” 在雪漠城时,莫小九只有一道灵轮,而如今已然开启了四道灵轮,再加之蒙着脸,所以紧跟而来的东方妖儿一时间倒没感觉出他身上属于当初的气息,所以便只是看着他没有开口。 闻盛之天之言时莫小九便看见了其左手中拿着的那支箭,那一支本该消失在烟花河深处的箭矢,见此,他眼中瞳孔不可见的一缩,然后便恢复了正常,再然后,他将目光落到了钧千羽按着腰间剑柄的那只手上,说道:“见这位公子之势可是要与在下动手?敢问在下可是公子有仇?” 钧千羽抵在间格上的拇指微翘,缓缓将剑推出了一分,说道:“或许有,或许无,只要公子将脸上的那一块袖布揭下便可知一二。”他自然不能完全确定莫小九的身份,所以,仍在试探。 然而这一句试探却让莫小九安了心,他负手身后道:“若是有仇,那么敢问公子是什么仇?”话间微停,然后又道:“在刚才,公子也明明已看见了在下的脸,却为何还要看在下的脸?”他摸了摸脸上的袖布,再道:“脸虽然生来便是给人看的,但在下这张脸确实精贵,一般不轻易示人。” 在之前,钧千羽已然见过莫小九的脸,此时闻言一时之间倒有些不知该如何作答,而盛之天则是开了口,环视几人后又看了看后方的几名属下,说道:“听公子话中之意似不担心被钧公子看见面目,那么想来可是不愿被我或者东方姑娘,又或者这里的某些人看见长相?” 莫小九自然是不想让东方妖儿看见,但他可不敢这般说,于是踩着地面的积水踱了两步,抬手指着自己的脸道:“脸是我的,所以给你看或者不给你看,那是我的自由,敢问两位公子凭什么左右我的行为?凭着身份?还是力量?又或是权力?”如此近的距离,他当然能感觉到盛之天和钧千羽身上那若隐若现的属于五道灵轮塑王境的气息,所以并无多少惧意。 盛之天嘴角有笑,上前一步道:“平日阁下要是这般说,之天还真就不过多为难,但眼下不同,一来,在多日前帝都外有着一个五道灵轮的人莫名自爆,二来朝中陆大人被人刺杀于烟花河畔,所以,正在查找凶手的我还就真得请公子摘去脸上那一块布。” 走至钧千羽左前侧的莫小九止步站定,转头将视线掠过钧千羽身下之马的马头看他,思索了片刻道:“多日前倒是听到过城外传来一声爆响,此时不听之天公子说,我还真不知道那是有人自爆。”他缓步走回,继续道:“陆姓大人之死既然是刺杀,那么想必就没有看见或者从他人口中得知凶手的长相,既然如此,公子要看在下的脸又有何用?” 盛之天再度上前一步,站在了钧千羽之前,说道:“阁下怎么知道我们就不知道凶手的长相?难不成凶手就是你?而你很自信在刺杀陆大人之时没有被他人看见,或者留下任何线索?”说罢,他再进一步,又道:“反之,如果阁下并非凶手,那么让我们看看你的脸又何妨?” 莫小九将目光落在他的脚尖处,随即移回至其脸上,说道:“帝国有帝国的律法,不管我是不是凶手,公子恐怕还需按照律法来,如果想要用强恐怕……”他没有继续说,但意思已然很明显。 盛之天将左手中的箭交给于右手,从手掌宽的腰带中取出了一物,说道:“阁下可知此物是为何物?”话落,不待莫小九回答,他便道:“此物便是权力,便是律法,便可以让之天看阁下的连脸。” 莫小九自然不认识其手中之物为何物,但听其语气便知绝对是如武小剑的那枚纹章一般代表着特殊的权力,于是他向着左侧踱步,在用右前方的钧千羽遮挡住了东方妖儿的视线后站定,然后作迟疑状的思考了片刻,极其不喜的皱眉说道:“看来真是有人的地方便有强权。”说着,他看似平缓,却是很快的取下了脸上的袖布,随即又系了回去,道:“阁下可觉得我是凶手?” 之前,盛之天只是觉得眼前之人的行为有些可疑,所以才逼之摘下脸上的袖布,而如今,对方已如他与钧千羽之意露出了面目,所以两人皆是于一瞬间皱眉不语。见此,莫小九转身向着远处走去,冷哼了一声道:“本来挺高兴,却不想被这般生生破坏了兴致,两位,可知道扰人心情也是一大罪恶!” 盛之天看着他的背影眉头渐皱,眼中泛起思索之色,紧接着他于转头看了一眼东方妖儿所在的位置后心中一动,开口出声道:“公子还请留步。” 莫小九眼角肌肉一紧,心想那叫做之天的人不会这么快便发现了什么吧?他止步转身,说道:“怎么?之天公子还有什么怀疑之处?难不成除了脸以外,公子还想看在下的其他地方?”他带着特指某些部位的语气道:“公子要是有着特殊的取向可是找错了人!” 盛之天并不生气,说道:“在下自然不再看阁下的其他什么地方,毕竟之天没有如钧公子那般的独特嗜好。”他缓步向前,看了看莫小九与东方妖儿的位置后继续道:“在下要看的还是阁下的脸,所以还请阁下将脸上袖布再摘取一次。” 听闻提及自己,钧千羽不由开口道:“之天兄说钧某有着特殊的嗜好,可是指的某些有些人谣传的那个嗜好?那么有什么证据?”他瞳孔伸出有着寒光交织,“若是没有,那么之天兄要如何对这句话负责?” 盛之天并不理会,而是一直看着莫小九。 莫小九则是声音眉宇泛霜,声音转冷,说道:“以阁下的修为,要说刚才没有看清我的长相,估计在场的人没有一个相信。” 盛之天双手环胸,抱着箭与剑摇了摇头,说道:“之天自然是看清了公子的长相。”他侧头看了一眼钧千羽左方的东方妖儿道:“但回想公子刚才所站的位置,似乎东方姑娘并未能得见你的面目。” 莫小九看了闻言后逐渐皱眉的东方妖儿一眼,然后冷怒的一步跨前,背后长发狂乱中赫然将四道灵轮凝聚了出来,身上气势疯卷道:“之前我便说过,我张脸不是想看就能看的,阁下想要这块袖布再被揭去,可以,但得有一个条件!” 盛之天双眼渐眯,身上亦开始有着气势如风而起,他道:“什么条件?” 莫小九道:“你口中的东方姑娘可以看我的脸,但若最终不认识我,那么你便当场自刎,反之,说出我姓甚名谁,我便奉上这颗头颅!” 盛之天不语,眼中光芒闪烁,似是在思索。 莫小九说罢之后也不再言语,满脸冷怒的看着对方。 钧千羽则是露出了别样的神色,似在等着看接下来会如何发展。 如此,三位翩翩公子顿时处于了无声之中,一时间场内陷入了安静。 第二百三十五章 帝王殿前 有人笑哭 街道上无意碰面的几人本就不该发生的一战并未发生,因为有一马从后方赶来,而随即盛之天在听其低语了几句后便是于皱眉之间敛去了身上如风卷起的气势,随即看了看愤怒的莫小九后便翻身上了马,抖动缰绳奔往了皇宫的方向,途中,目光掠过了旁侧的钧千羽。请大家搜索()看最全!更新最快的小说 莫小九自然不明白这个于上一刻还非要自己摘下脸上袖布的人为何在听了旁人几句低语后便转身而走,但他很乐于见到这一幕,毕竟若真是动手,那么还真不知道输赢在谁。他看着东方妖儿一起其余众人在那匹不断踏破路面积水的马之后离开,收回视线落在了钧千羽的身上,拱了拱手道:“从之前那位公子口中听得这个公子姓钧,那么钧公子是否也还要看一看在下的长相?” 钧千羽如若未闻,既没回答也没转头,而是在看着宽阔街道尽头外的皇宫,看着皇宫高墙下消失在厚重城门间的人影,眉头于盛之天之前掠来的那道目光之后便是逐渐皱了起来,他不明白那一眼的具体含义,但却可以肯定其在此时这般匆忙的离开必定是因为与钧家有关,或者说与钧隆有关。 见他不答,莫小九自然不会无事生非的上前硬要其揭开自己脸上的袖布,于是便在对于盛之天行为的不解之中转身进入了旁侧的巷道,几个起大跨步便拖着满是泥水污渍的衣摆消失在了密密麻麻的房屋之下。 而就在他穿过数条巷道,经过无数房屋回到酒铺门前之际,赶回皇宫的盛之天也翻身下了马,走上了那一幢几乎能看见整个帝都的高楼之上,自然,他没有上得顶楼,而是来到了十几层之处,站在了那一个大腿两侧悬着青色双刀的女子身旁。然后将视线随着女子的目光落在下方,随即凝神间不由皱眉,而皱眉之后不由有一声呵笑出口,说道:“他这是在做什么?” 公主未答,脸上一直无任何表情的看着下方,看着在细雨纷飞下帝王寝宫前那个很久未入宫,此时却穿着很久未穿过的朝服入了宫的人,听着其口中此时正带着某种特别意味的唱腔所唱出的话语。 那一身青色朝服的人站在数十级石阶的中段,正用力的将手从下而上几个挽动把宽大的衣袖挽于臂上,然后以臂将长长的白须抚至旁侧,与此同时似乎将所有的力量都发于左脚向跨前了一步,落地踩破了身前的积水,溅起了一片水花飞扬。他双目含悲含愤看着近前那两扇紧闭的殿门,声音极度沙哑。 他迈出的左脚落地,似因用力过猛而使得身体微微晃动。他左手托着被雨水染湿成一缕缕的白须,右手撩着衣衫前摆,口中传出了已反复过多次的话语,脸上带着极度骄傲的神色喊叫,道:“青龙之州,青龙之邦,青龙之国,青龙之帝,青龙千古风雨不惧,青龙万载屹立不倒。” 他转身背对寝宫殿门,抬头望天,低头望地,中望城外被皇宫城墙遮挡的帝都,望帝都中被房屋遮挡的民众,然后跨步向前之时脸上神色更甚,几近咆哮的喊叫中眼内由骄傲转为悲愤,且似有着泪将涌,带着响彻天地的哭腔道:“却,谁曾想,今一女子之因,帝王弃臣而不顾,弃芸芸众生而不顾,沉醉梦中致使国飘于汹涛浪头,天下将摇!” 话罢,他侧身向右,抬头向楼,愤而满脸涨红,怒而双眼漫血声音如是厚黑层云间的一道惊雷炸响,震得飞雨凌乱,积水微荡,“先祖驰骋沙场,兵甲染血,杀出一方安定,杀出千古霸业!”他左臂剧颤,颤得紧裹的衣袖散乱,颤得袖上的白须乱飞,他并指指出,如剑斜空,“今为何,外敌未侵我辈后代却自刨根基,今为何男儿剑朽,女儿刀扬,今为何!今为何我被弃之朝冒死上殿,责天责地责吾王!”他目眦欲裂,颈上额侧青筋暴露,目光沿着指出的双指而上,“责!责!!责!!!” 他最后之言没有说责谁,但周围重臣随着他手指指出的方向都明白这连续不断,一声比一声凌厉的责,责的是谁,那是在责接龙楼上公主,那个强大而狠辣的公主!见状,有人上前怒骂,“钧隆!你知不知道这里是什么地方!你一个被弃之臣竟然也敢在帝王殿前面撒野!你真是好大的胆子!!” 见状,有人大声召来兵卫,欲将钧隆拿下,又或是就地斩杀,说道:“钧隆,你活腻了不成,你钧家活腻了不成!竟敢指责帝王,话讽,话讽……”他本说竟敢话讽公主,但公主二字却是如何也说不出口,因为若是将此两字吐出,那么便是承认了钧隆之前暗喻公主扬刀强行代政之事。 钧隆转身,力量之大,衣摆甩出一片破碎的水花,水花飞溅,他挥手而指,力量之大,犹如横斩的刀衣袖带起猎猎之声,他一步上前,两步上前,身上卷起的气势卷推倒两侧涌动来的士兵,紧指那人鼻尖三寸之处,道:“话讽谁?我钧隆悲民众悲天下,话又讽了谁?!” 那人下意识后退,步步后退,退至后方一石阶被生生绊倒在地,看着钧隆乱卷的须发和衣衫,看着其如剑一般刺来的双指,一时不知如何开口,声音如他此时的双腿一般不能自已的发颤,他道:“你……!” 钧隆的声音铿锵至极,洪亮如雷,于帝都最高的接龙楼上的公主与盛之天听得清清楚楚,后者抱剑靠于柱上,说道:“这钧隆看似悲天下而进宫责帝王,实则却是在责公主你呀,这老匹夫可真是个不怕死的角色。”他看了一眼那跌倒在地的朝臣和围拢的兵卫,不解道:“只是他这般举动是为了什么?” 公主自然知道钧隆的话中之意,更明白其此举的目的,她道:“他不是不怕死,而是知道不会死。”她上前一步,走至栏前,说道:“他这般进宫,自然是做好了完全的准备,自然做好了让很多平民知道我代政之事的准备,所以我们根本不能杀他,杀了他,钧家必定立即叛乱,理由,便是公主逆天篡位,残杀帝王旧部,到时我便收不了场。” 闻言,盛之天想起了先前钧千羽说过的话,那个一句公主之名已为整个帝都人知晓的话,于是点了点头道:“之前我在回宫的路上遇见了钧千羽,听其言,似乎正如公主所说,钧家已经做好了安排,准备让整个帝都都知道眼下的你取帝王而代政之事。”他微微停顿了一下,又道:“那么公主可知钧隆此举的目的在何?” 公主双后垂于握上大腿两侧长刀的刀柄,冷哼了一声道:“目的,自然是在逐步给钧家寻求谋反叛乱的理由。”她手指摩挲着刀柄上的纹路,继续道:“他此举先是要告诉我们,告诉众朝臣,他不会让帝国落入一介女子之手,而接下来,恐怕就要告诉民众他对于本宫代政之事的愤怒,愤怒成了火,那么便是战火,战火起时也就是他夺天下之时。” 盛之天将落在下方的目光收回,放眼看向城外,视线犹如穿过雾蒙蒙的细雨翻过了极远那看得见的或者看不见的山脉,落至了那正在朝着帝都行进的庞大军队,说道:“公主认为钧隆的愤怒何时成火?火又何时起?中途时间可够边军赶回?” 公主敢伺机代政自然便是有着庞大的力量后盾,只不过一直以来为了避免帝王和皇后发现,所以从不敢让军队太过靠近帝都,所以,如今大军还在赶回之中。她看着帝寝宫前在一群兵卫和朝臣之间依然反复抖袖抚须哭笑骂唱的钧隆,说道:“这老匹夫造反之时我方除了精锐之外的大军自然不可能尽数赶到。” 说罢,她转过身,看向盛之天道:“钧隆敢谋反,必然不可能靠区区几人之力,可有查到钧家其余的力量隐藏在何处?” 盛之天看了她一眼,说道:“从其眼下的行为,我们也不过才确定了钧家确有谋反意图,至于钧家隐藏于暗中的力量……”他摇了摇头,才继续说道:“到目前为止,我们没有查到任何线索,就连与之勾结的来自朱雀的力量也没有丝毫踪迹。” 公主虽然知道会是这般结果,但闻言仍是不禁皱眉,她转头看向帝王的寝宫,目光似透过殿门旁偌大窗户上的缝隙落在了里面那个醉得头冠滚落,衣衫不整之人身上,说道:“这么多年以来,钧家谋反之意众人皆在猜测,真不知道我那个父皇为何还未留其至今。” 盛之天站直身体向后退了几步,躲开从檐下飘进的细雨,说道:“钧家毕竟是帝国老臣,在前朝深受重用,根本不可能光凭传言和猜测便将之灭杀,若不然,就即便你父皇不动手,你父皇身边的那个强大女人也早将钧这一个姓氏从青龙帝国中抹了去。” 第二白三十六章 巷道有浪 帝都有潮(上) 公主依然站在栏前,任由飞洒的雨水落至脸上和兽皮制成的黑色劲装上,说道:“父皇不杀,那个强大的女人不杀,那么便由我来杀,也正好用钧家震慑其他心有异议的朝臣。 ”她不再看帝王寝宫前的钧隆和一干朝臣及兵卫,转身向着房内那通往地面的螺旋楼梯行去,说道:“继续查,我要知道这帝都中哪些兵哪些将是属于钧家!” 盛之天进入楼中关上了房门,然后跟在其后走上了贴着墙壁螺旋而下的楼梯,说道:“钧家想要一举灭皇族夺帝位,那么必然有着庞大的力量,可在帝都周遭并无他军,那么这力量何来?”他双手环胸,抱着剑看着前方的公主,说道:“我们虽然查不出丝毫线索,但却能想到某些可能,聪明如我的公主,想必也能猜测一二。” 公主踩着一道道石阶缓步而下,说道:“在帝都之内,除了禁卫之外,唯一的军队便是帝军。”她微微停顿了一下,继续道:“钧家密谋数年,那么必定在及早之前就将某些至亲之人打入了帝军之中,而想要整个帝军听于钧姓之人,那么军中将领必然也要姓钧。” 盛之天点头,说道:“可我们没有任何证据证明那人姓钧,所以不能随便将之拿下或者击杀,所以,我认为,公主需要找个恰当的理由,又或是制造一个恰当的理由将之问罪。” 公主脚步微顿,然后继续前行,说道:“要杀帝军将领并非易事,就算是有了恰当的理由也不是说杀便能杀,所以……。”她回头看了身后人一眼,眼中有着只有两人能懂之意。 盛之天轻嗯了一声,而后便不再说话,从这一眼中他很明白身前女子之意,也很清楚自己接下来所要行之事。许久之后,待得从十几层之高下至地面站定,他才道:“那人死了之后公主作何安排?准备让谁人掌管帝军?”他虽然这般问,但似乎早已经猜测到了公主心中所想,于是不待其回答便道:“该不会是之天吧?” 公主冷哼了一声,似乎在说他痴心妄想,而后道:“你盛之天虽然很会持剑很会拿刀,很会杀人夺命,但从始至终都不是一个带兵之将,若是让你去带领帝军,恐怕还未战便先败。”她缓步走至门侧的窗前,看着窗外不远处帝王寝宫前的朝臣和兵卫,说道:“新将领就在帝军之中找,不过必须是可以完全信任的人。” 盛之天皱眉,嘴角浮现出一抹苦涩,说道:“亲爱的公主,你不觉得说话太直接了些么?之天怎么说也是对你最忠心的人,你不觉得太伤人心了么?”此话出口他便知道肯定会换来更让人难以接受的回答,于是在对方还未开口之前便转而言其他道:“你准备如何惩罚钧隆此时的行为?” 公主自然知道他在躲避自己即将出口的讽刺,不过也并未再多说,转头看向窗外那偶尔出现在众人偷听的一角衣袖道:“虽不能杀,但他一个没落之家的没落旧臣敢以此种方式进宫在帝王殿前放肆,那么自然能够将之杖责。”她转身向着后方的另一扇大门走去,说道:“不死即可。” 钧千羽走至了皇宫外,等在了以精铁铸就的厚重城门前,从盛之天离去时看来的那一眼,他便隐隐觉得再出来的钧隆必然不会是进去时的钧隆,不过,他并不太过担心,因为他知道,那帝王之女此时还不敢对钧家人如何,那个继皇后之后又一个强大的女子还没有抓住钧家的把柄。 如他所想,就在天将暗之时,眼前厚重而宽大的城门在吱呀声中被缓缓开启,而后便有着一个人被抬了出来。那人浑身浴血,原本干净整洁的朝服变得破烂不堪,破碎的衣衫间有着鲜红流淌,流经垂落的衣角不断在地面洒下一片刺目殷红,而其白须与凌乱的花发上也有血红滴下,绽开成无数碎花。 见之,钧千羽眉宇骤然含煞,紧缩的瞳孔中有着冷光如电,他从马上翻身而下,一步上前便是将抬着钧隆的几名士兵生生震飞,摔出了一阵骨裂之声。他将右手穿过钧隆的左腋下伸至其右肩处,将之整个人的重量都负在了自己身上,声音低沉如云层间炸响前的怒雷,说道:“爷爷为何任由他们动手?!” 他在怒,苍白的脸上染着血渍的钧隆却在笑,他抿着唇勾起嘴角不语,待到上了马行离皇宫之后才呛咳了两声说道:“这一顿杖责必然要受,所以必然不能以修为抵挡,若不然,公主便有正当的理由问罪于我,那么你此时见到将不会是现在的我,而是不能说话不能睁眼的。” 钧千羽双脚猛夹马腹,欲催马疾行,却被钧隆制止,他道:“老夫自愿挨这杖刑,便是要给帝都之人看,你若是催马疾奔,那么谁还能清楚得见老夫这鲜血淋漓的一身?” 钧千羽勒紧缰绳降缓才提升起来的速度,环视着周遭躲避着看来的不多平民,皱眉道:“这些人如今还不知道公主代政一事,爷爷如何让他们明白这一身伤势的来因?” 钧隆染血的嘴角带笑,说道:“此时自然要先让他们疑惑,疑惑之后再让他们恍然大悟,如此,效果将会更好。”话落,他将声音压得极低,继续道:“虽然一传十十传众,但眼下这一路上人太少,所以今夜,你须将老夫进宫后出宫前的详细散布出去,让帝都中人在短短时间之内便知道如今青龙帝国已不属于帝王,而是落入了一个乳臭未干的女人之手。” 人之交流,第一方式便是语言,而语言便是话,所以,话在人与人之间流传的很快,而某些让人惊慌,或者好奇怀疑的话便会流传得更快,于是,在当夜,在不少条巷道内,当有着不少人将钧隆想要让整个帝都知道的话传开后,于次日的清晨间原本不会这般早就开门的酒楼茶坊便是一改往日的早早开了门,而其中坐的便是放下了手中之事的平民,又或者化装成平民的钧家人。 如此短短几日,几乎是小半个帝都的酒楼茶坊中都有人在谈论皇后离开之后帝王无心理朝无心国事的事,更是在谈论曾经鲜有听闻的公主趁机代政的举动,更在猜测,公主是有着何等手段竟然在兵不刃血之下便以女儿之身站在了朝堂之上,而要说是帝王之意,几近是无人相信。 公主之名,从钧隆受伤之日起,可以说是在不长的时日内便从曾经的默默无闻变成了人尽皆知,不过,民众所知道的乃是关于她的被钧家人放大了的野心,当然,其实事实也相差无几。于是,有些无聊人士便开始在记忆中搜索,于是便回想起了那个很少且几乎快要被忘记,但却是属于帝王皇族的姓氏,湛。 从某些人回想起此字之后,湛之一姓便以很快的速度从更多人的脑海中蹦了出来,而因不知公主之名,所以,人们开始在私底下以湛公主称呼那个将要以女儿之身夺取帝位的女子。 这一日,莫小九从伙房中端着一碗黑乎乎的粥走至了铺中,于途中拉了一把破旧的椅子坐在了门前,然后一边闻着屋内飘出的酒香一边喝着碗里之物,有时还抬头看看屋檐上那偶尔滴落的雨水。他将右腿跷在左腿上,身体靠着椅背长长的吐口在口中回荡的热气,说道:“丫头,你要不要来一碗?” 粥虽然不好看,但却还算得上好吃,所以在见得莫小九竟然独自端着一个大碗从后院来时,倪儿便是极不悦的蹙了蹙眉,然后便是冷哼了一声跑进了伙房,找了一个更大的碗盛满了锅中之物。她没有拉来椅子,而是直接坐在了门槛上,于允了允指上沾染的粥水后便低着头吹着从黑乎乎之物间破裂的泡中升腾的热气。 莫小九侧头看了看她手中的大碗,再看了看她小小的肚子,不由挑眉道:“你个丫头片子这么点肚子装得下这么大一碗粥么?” 倪儿斜了她一眼,也不怕粥水滚烫,埋头便是喝了好几大口,然后舔了舔嘴角的残留,说道:“要你管!” 这时,有不远处青楼的杂役来买酒,于铺前站定后看了看两人手中碗内的如雾热气,不由沉醉的闭上眼深深一嗅,由衷的赞道:“香已如此醉人,果然是不凡!” 看着那人脸上的陶醉之色,想着其闭眼前目光的落处,莫小九不禁骄傲自豪的挺了挺胸,不觉的将手中碗抬得高了一些,向着倪儿道:“少爷我曾经便说,此粥乃人间一绝,如何?!” 话音落下,来人睁开了眼,脸上换做讨好之色的凑上前,搓了搓手道:“这位兄弟,敢问您这酒是如何酿的?竟然能够这般香。” 莫小九眼中的骄傲自豪犹如是冰寒之地的水,亦可见的速度凝固,抬起的手也较之前低了几分,他脸上一绿,继而一黑,咬紧的齿间迸出声音道:“酿酒之法乃是我家秘方,则能与你道也!” 第二白三十七章 巷道有浪 帝都有潮(下) 倪儿站起身放了碗,细细的数完了手中的钱,然后继续端着碗喝着粥,看着来人将那一坛子小心的拖到了门外。 来人虽然不算瘦弱,但也算不得壮硕,并不能将这一大坛酒搬回青楼,所以便抹了一把额头渗出的细密汗珠在门槛上坐下等着不久就会来的同伴,但等待的时间有些过于长,于是他在骂了一句巷道尽头那本该出现却并未出现的人后便看向旁侧自顾喝粥的莫小九,无聊的说起了这些时日各处都在流传的话题,低声道:“掌柜可有听说今日的谣传?” 莫小九并未喝粥,而是在仔细的闻着碗中飘起的香气,于是在闻了许久之后他得出了一个结论,那便是不是他的粥不香,而是屋内的酒香得太过分,以至于盖过了粥香,所以身边这个青楼的杂役才没识得此粥乃是人间之绝味的真面目。他安慰了一番自己受伤的心灵后,心情便是逐渐好转了过来,说道:“眼下街头巷尾的人都在谈论此事,我又不是聋子,想不听说都难。” 听他此说,那人便是来了兴致,坐在门槛上的屁股挪了挪道:“那么掌柜以为如何?是谣言还是真的?” 见其神情,莫小九第一感觉便是此人不应该是个男的,而应该是个女的,且还是舌头极长的妇人。他低头喝了一口黑粥,想了想道:“空穴不来风,想必假也假不到哪去。” 那人皱眉,许久不语,似在思索着他的话,然后说道:“也就是说原本这整个帝国内最安全的地方将很有可能会变成最不安全的地方?” 莫小九侧头看他,说道:“谁说帝都便是帝国最安全的地方?”他回过头看向右方,看着巷道尽头外人影窜动的街道,说道:“如果有外敌来侵,那么帝都便是最安全的地方,但若是内乱,且还是因为争夺帝位而起的皇族内乱,那么帝都就是最惨烈的战场,处于战场中心,便是最危险的地方。” 那人皱着眉点着头,说道:“掌柜言之有理,看来,我们现在就是处于了战场的中心。” 莫小九用力的点着头,伸手用力的拍了拍他的肩膀,拍得啪啪作响,说道:“所以啊,兄弟,在战场还没成为战场之前赶紧逃吧,以免到得两军交战之际被断刀流箭砸中,妄丢了性命。”话间,他斜眼看着身边这个似乎思维有些不健全的人,心中想着这人会不会真的就因为自己的一两句话而逃离帝都。 那人似在琢磨,且琢磨了良久,然后有些迟疑的抬头,问道:“掌柜觉得这帝都到底会不会成为战场?” 莫小九脸上露出肯定的神色,说道:“你看如今,这大街小巷中都是在议论当今帝王不理国事,公主趁机代政之事,再加之没落钧家的钧老爷子都一怒进了宫,然后带着一身垂死之伤出来,便足以猜测此事的真假。”他起身踱步,在阶前的小雨下站定,一手端着碗一手负于身后的抬头看了看阴沉的天空,说道:“所以,帝都这个最安全的地方注定要变成最不安全的战场。” 他看了一眼跟随着站起身的青楼杂役,继续道:“就即便那些都是谣言,可起初只敢在巷道中低声议论帝王和公主的人如今已是走上了宽阔的街道,就犹如无数的浪头涌出小溪汇入了河流,形成了洪潮,所以不久之后整个帝都要开翻涌,而翻涌至极致,那么就算公主没有夺位之心,这里也必定会乱上一乱。”他故作神态的摇头叹息,说道:“真是谣言可畏啊!” 那人皱紧的眉头变得越来越深,仿似锁上了一般,他身侧双手手指不断捏动,指缝间竟是隐隐可见的渗出了一片细密的汗珠。片刻之后,待得另一名杂役从巷道左方的尽头而来后,他便急忙与之抬起了酒坛催促着赶向了青楼,途中有着一两句回去收拾收拾就赶紧离开帝都的话语飘了过来。 听此,坐在柜台上喝着粥晃动着双腿的倪儿不由鄙视的看了门口的人一眼,然后又冷哼了一声,说道:“我看你是疯了,酒铺的生意本就不好,现在还让你骗走一个。” 莫小九看着抬着酒坛消失在巷道尽头转角处的人影,这一刻,终于确定了心中所想,那个人的确是思维不健全,若不然绝不会在这般三言两语间便被说走。他有些愕然,不过随即便是耸了下肩,将碗中所剩不多的粥喝下了腹,然后坐在椅上继续看着天空凌乱飘落的细雨,说道:“青楼总不会长腿,他走了还会换别人来买,再则,少爷的春水这般好,就即便是整条烟花河发了洪水,那么远离此处的人也还会闻香而来,所以,你这丫头片子饿不着,后院的那头蠢马也饿不着。” 倪儿跳下柜台,上前将他手中的空碗拽了过来,然后看了看左方巷道的尽头,想着尽头那排青楼之前便是烟花河,认真的问道:“那条河要是泛灾,我们这里还能保得住么?” 莫小九看了看那一排不算高但也不算低的青楼,说道:“当然保得住,再大的水不是还有那么多青楼挡着么?”他双手拈起腿上滑落一侧的衫前摆,平展的盖在膝上,继续道:“就即便挡不住,那么我们不还有那头蠢马么?用它驮走那些酒坛不就是了?离开了这条巷道照样卖钱。” 倪儿懒得再听他说那些暂且不可能发生的事,于鼻间哼了一声后便端着碗走向了后院,而待得她用剩下的粥喂了棚中的大白马,然后清洗了锅碗再回来时却发现门口之人正在仰着头看天,且见其模样已是持续很久。她疑惑将目光沿着屋檐的边缘投向天空,发现除了厚厚的乌云和云下如针一般乱飞的细雨外并无什么奇特之处,便不解的问道:“你看什么?” 莫小九转头看了她一眼,然后继续望着天空,说道:“还能看什么,自然是在看什么时候会变天。” 倪儿似懂非懂的点了点头,随即负着一双小手走上前,与之一起望着天空,良久之后说道:“洗的衣衫都有些臭了,要是变了天可以拿出来晾晾。” 莫小九下意识的嗯了一声,然后便是声音略高且带着询问尾音的又嗯了一声,转头道:“晾什么衣衫?” 倪儿依旧看着天空,似乎在那厚厚的云层上看出了花来,说道:“当然是前些天被你发疯时弄脏的衣衫。” 莫小九无语,心想少爷我说的天是帝都的天并非你个小丫头现在正在看的天。 就在两人谈论变天与晾衣服之时,在皇宫中接龙楼上的公主却在看着整个帝都,然后将目光落在了那看不见的钧家的府宅方向。她双手握在双刀刀柄之上,因回想着民间流传的言论而脸色微微有些难看,说道:“原来那日钧隆的主要目的是那一顿杖刑。” 盛之天道:“那一顿杖责虽然是落在钧隆身上,但实则却是打的你自己。”从这几日中的了解,他很清楚,若没有钧隆遭受的那一顿杖刑,那么民间的那些言论不会传播得如此之快,也绝不会像眼下这般如潮汹涌。 公主皱了皱很少皱起的眉头,然后闭上了眼,似乎在听着帝都大街小巷中以及密密麻麻的房屋下如潮水般涌起的愤怒之声和暗自咒骂之声,良久之后,她神色恢复了平静,眉宇舒渐渐展开了开来,说道:“潮水再怎么凶猛也有退去之时,而在退去之前它淹没不了这里,这里太高。”她松开了握在刀柄上的双手,抬头看了一眼阴沉的天空,继续道:“而待得雨过天晴,我会筑起一道坚不可摧的堤坝。” 盛之天自然懂她言语中之意,说道:“虽然淹不到这里,但潮水太过凶猛却容易将根基冲毁,到时我们的高度就会一点点降低。”他看了一眼钧家所在的方向,“再则,有人借浪潮之势跃至此,你依然岌岌可危,你又如何等到雨过天晴筑起那一道坚不可摧的堤坝?” 公主转头看他,说道:“那么你认为该如何?” 盛之天走至栏前,低头将目光落在了帝王寝宫上,说道:“钧家实则是要叛乱,但若照此下去便并非叛乱,因为是你欲篡位在先,所以,你应该在钧隆动之前坐上帝位,那么到时钧氏一族才是叛乱,而到时木已成舟,那么来自民众的那股浪潮才会消减。” 公主随着他的目光看向了纷飞细雨下的帝王寝宫,看着那扇紧闭的大门道:“眼下我如何坐上帝位?” 在话出口之际盛之天便反应了过来,便想起了公主眼下根本不可能坐上帝位,因为帝王就算是下了让位诏书,诏书上也只会出现玺印,而只有玺印诏书并不能生效,还需有青龙印,可如今却没有人知道青龙印在何处。想至此,他心中偶然一动,说道:“既然如此,那么钧家若叛乱成功,钧隆又如何能获得帝王脉,坐上帝王位?” 话落,他看向似乎也在此时想到了此问题而神色渐凝的公主,沉吟道:“莫非,钧家知道青龙印的所在,又或者是拥有青龙印?”说罢,他又皱眉疑惑,“可玉卷轴和玺印都在我们手中,就即便他拥有青龙印也根本无法在圣地魂龙陵中获得帝王脉,又何来自信成功坐上帝位?”” 第二百三十八章 帝都是个湖 在某条山脉的某座高山上,半山腰的某个大殿中,某个人正向着另一个人述说着帝都中发生的一切,说罢,他低声的问道:“宗主,看势这帝都恐要乱,我们是否要派人去阻止?” 另一人不语,坐在殿上那张将近有一丈长的青色玉椅上细细的品着手中茶,待得良久,他吹了吹新泡之茶的浓郁香味才问道:“为何要阻止?” 先前说话之人,皱了下眉,抬头道:“帝都乃是根脉,若是乱了,那么这个整个青龙帝国必将大乱,而青龙帝国大乱,那么芸芸众生定要遭受战火之苦,所以……” 椅上之人看了他一眼,放下茶杯站起了身,然后负手从身前的几级台阶上缓缓走下,说道:“你担心的恐怕帝都乱,也不是帝国乱,更不是会芸芸众生将如何,你担心的应该是青龙帝国会因战火而变得脆弱,从而导致我们在冰印族的地位会低于玄武宗和白虎宗派。 ” 看着坐上之人走近,那人低了低头,说道:“属下确实担心,毕竟三帝国和三帝国的宗派看似如一家,但实则都各怀鬼胎各自算计,如今我青龙帝国的皇子又没有觉醒,已然落后他们一步,要是这帝都再乱,恐怕……” 被唤作宗主之人经过他身边,走至殿门前站定,看着远处半空中因为细雨纷飞而显得更加浓郁的雾气,点了点头道:“的确,眼下玄武和白虎帝国的皇子都已觉醒了血脉,而唯独我们的皇子没有丝毫反应,已致使我印龙宗在冰印族内的地位正在降低。”声音落下,他话锋却是一转,说道:“但正是如此,我们才更不用去阻止这一场乱。” 那人不解,转过身看着宗主的背影道:“属下不解,还请宗主明示。” 宗主看着远处缭绕的白雾,视线似乎从中穿过,落在了极远处的帝都之中,说道:“皇子没有觉醒,只有一个原因,那便是现在的帝王曾经在继位之前于魂龙陵中并没有得到完全的帝王脉,所以才导致了今日的结果。”他抬脚走出了玉石雕琢的门槛,说道:“既然如此,我们为何还需要这个帝王?” 那人跟随其后,闻言隐隐明白了其意,说道:“宗主是说借此机会让帝国换一位帝王,而新帝王或许会获得完全的帝王脉?”话间,他细细思索,又道:“可那公主乃是如今帝王之女,若是她夺了帝位,那么和现在又有何差别?” 宗主继续前行,走至了大殿前白玉铺就的宽阔平台,然后沿着平台的边缘缓缓踱步,说道:“公主虽然是如今帝王之女,但他体内还有着其母亲的血,既然如此,当然就有差别,同样有可能获得全新的帝王脉,所以,她和钧家任何一方夺帝位都可。” 那人脚步微停,说道:“既然如此,我们为何不直接帮一方坐上帝位?却……” 宗主站定,侧身看着山下,伸手拂了拂袖上沾染的细密水珠道:“帝国安静了这么多年,偶尔乱一乱并非坏事。” 此时钧家之中,伤势渐好的钧隆正站在竹林前的木楼上,正负手抬头看着远处那如是要插入云层的接龙楼,脸上浮现着笑意的说道:“眼下民众的议论如潮,钧家正在逐渐占据有利的条件。” 他的旁侧自然是钧千羽,钧千羽亦是在看着那幢接龙楼,他将双手城在被雨水打湿的栏上,说道:“那公主此时恐怕正在焦头烂额的想着该如何平息整个帝都的声音,如何平息民众的非议。” 钧隆却是摇了摇头,说道:“公主站得太高,眼下的潮水还淹不到她所在的位置,我们需要让潮涨得更汹涌一些。”他收回目光看向府宅之外,说道:“如今的帝都就是一个巨大的湖,而想要让之剧烈翻腾,那么便要扔入巨石,又或是推一座山砸入其中。” 钧千羽随着他的目光看向府外,缓缓移动的视线如是在环视着整个帝都,说道:“爷爷想要如何做?” 钧隆未答,而钧千羽也未多问,而与沉默了片刻后他想起了先前不久才从宫中眼线传来的消息,说道:“听说在昨夜,帝军的将领无疾而亡,爷爷怎么看此事?” 钧隆自然最找得知此消息,所以脸上并无意外之色,他道:“钧家谋反的流言在皇宫中回荡了多年,公主当然会猜测我们是否早已安排了人在帝军中,所以昨夜之人当然会死。”他唇间有笑传出,道:“毕竟还是个乳臭未干的毛丫头,以为要控制帝军便要从帝军将领着手,却不想杀了那个人乃是帮了钧家的大忙。” 说罢,他挥袖转身,朝着楼下走去,说道:“准备好人,我们得向这大湖中再投入一块巨大的石头。” 酒铺中,有人来买酒,可却未能搬走一个坛子,倒不是因为来人太过瘦弱而搬不动,而是倪儿的身前已全部是空坛,没有一个之中还装着春水,见此,她不禁蹙了蹙眉跑上了二楼,看着窗前又在发呆的莫小九说道:“没酒了,铺子要关门了。” 妖身莫名其妙的消失,莫小九不由担心体内的那只狐狸会不会在某个光天化日的时候又突然跑出来,所以自然是拿着笔在冥思苦想着谦叔曾无数次画过的那道封印符咒,此时刚有了些许头绪却被突如其来的声音打断,不免有些恼火。他回过头,怒道:“关什么门?!只要有少爷在,这酒铺里便会有酒,便永远不会关门。” 说罢,他扔掉手中的笔站起身,将衫前摆一撩,说道:“走,少爷现在就去给你酿酒!” 倪儿看着走至楼梯口的他,说道:“酒心没有了,来自别人家的酒也没有了,你怎么酿?” 莫小九止步,有些诧异的转过身,说道:“我们的生意有这么好?怎么这么快就没了?” 倪儿道:“武小剑走之前只拉来一马车酒心,卖了这么多天才卖完,没关门就不错了?” 莫小九闻言有些郁闷,不悦的冷哼了一声,说道:“你这丫头到底是谁家的丫头,竟然这般期盼着酒铺关门?”说罢,他便想起了武小剑留下的那一支短笛,便想起了宫中那个能用短笛联系的人,于是,他转身下了楼,朝着门外走去,说道:“在家好好呆着,少爷这就去弄些酒心回来。” 天空还在飘着细雨,而莫小九此时的心情并不如上一次那般愉悦,所以在出门时便从柜台下东翻西找的翻出了一把满是灰尘,且还有着一个破洞的纸伞。他撑着伞走出巷道,左右看了看便向着皇宫的方向行去,心想还好武小剑留下了这一支短笛,若不然这才开没多长时间的酒铺还真得关门不可。 因为某人懒得抖掉伞上的灰尘,所以在行进途中被雨水浸湿后便形成了一片泥污,泥污从破洞处滴下,滴入了撑伞人的眼中。莫小九看向那一滴滴坠下的漆黑水滴,然后便看见了水滴后方那一道道来自路人的怪异眼光。他自然是瞬间便明白了那一双双眼中饱含的意思,于是不禁怒而出口道:“小爷我就喜欢怎么了?有本事你来摔了小爷手中的伞啊!” 路人并非如他所愿,而是飘来了有话,“原来是个疯子,怪不得会穿着一身干净整洁的白衣撑着这么一把捡来的破散,唉,真是可惜了一个翩翩佳公子……” 莫小九大怒,怒得寻找着那声音的来源,说道:“非要是疯子才能穿一身白衣打一把破伞么?少爷我何其正常,你们才是疯子,一群疯子!” 民众是宽容的,犹如是对于一个疯子,所以没有一个路人愤怒,反而是露出了更为同情的神色,说道:“可怜的孩子,这般年轻便成了这样,唉,谁家的大人该是多伤心啊。” 莫小九无语,只得沉默这继续向前走,途中,他低头下看,又抬头上看,目光不断的在身上的白衣与手中的破伞间来回,然后便要将郁闷的源头扔掉,但随即一想又是抓紧了刚松开的五指,看向两旁新来的路人恨恨的说道:“少爷我想打什么样的伞就打什么样的伞,凭什么要扔掉?有本事你咬我?!” 诺大的皇宫之外是是一片宽阔的空地,之所以存在着这一片空地,自然便是要让那些敢于入宫行刺的人在入宫之前便于城墙下无处遁形,而空地的边缘便是密集房屋的起始,而密集的房屋间有着一条宽阔的大道,大道的一侧则有着一间较高的酒楼,莫小九便是在与路人的赌气中撑着破伞进入了楼内。 他余气本将消,可当得看见屋内一个个酒徒投来的如之前路人一般的眼光后便不由怒意再起,然后就是挺胸抬头,砰的一声把手中的伞砸在了柜台上,紧接着又是砰的一声将钱砸在了掌柜身前,大声的说道:“这伞可是贵重之物,你要给少爷保管好了,若不然,拿你试问!” 第二百三十九章 他在湖中游 正在掌柜拿着那把满是污泥的伞,疑惑此伞到底哪里贵重之时,莫小九已经提着店小二送上的一坛酒上得了顶层,来到了栏前,但在栏前站定之后,他却发现不远处的城墙太高,根本就看不见一丝里面的景象,于是便又纵身上了屋顶,可遗憾的是依然只能见到那一幢如欲直插云霄的接龙楼。 他本想换一个较高之处,可待得环视周遭,却发现临近皇宫的偌大地方竟就只有这一处算的最高,于是便只得在鼻间嗤了一声,认命的坐在了飞檐上将戒指中的那支短笛取了出来,然后就要放到唇间吹响,可在下一刻却又停下了动作,因为他想到了东方妖儿,心想这要是碰巧不巧被其看见了可如何是好? 他哼笑了一声,用左手摸上了右手的戒指,从中取出了一堆面具,经上次之事后他便是在回去的途中找到了一间铁匠铺,一口气打造上十副面具。他将取出的面具放在腿间,看着那有白有黑,有俊俏有狰狞的一张张脸,挑选出了最不喜欢的一个,而后将那没有嘴的地方砸出了一张嘴,再然后便将之戴在了脸上。 面具掩去脸露出嘴,他便是横笛于唇,但却又是停了下来,因为他忽然想起,自己似乎并不会吹笛,在过去的时日里,好像谦叔也从未交过如何吹笛。想于此,他险些破口大骂,骂的不是谦叔,骂的自然也不是自己,骂的当然是武小剑,心想你留个什么东西不好?却偏偏留支笛子?! 在心中一阵大骂之后,他还是将短笛凑到了嘴间,因为他觉得就算吹不出曲子那也必定能吹出声音,而吹出了声音,皇宫中的那个人便有可能听见有可能来,自己好不容易开起来的酒铺才会有来自皇宫酒坊的酒心,继而才会有春水,酒铺才不会真的如倪儿说的那般要关门。 不知将会落多久的细雨还在绵绵飘洒,而长时间此种天气下无法做事的人们又因近日关于皇宫关于公主的那些流言而更无心做事,于是便大批的聚集在了酒楼,低声却热烈的议论着某些话题,不过,议论的声音却在不久之后逐渐停歇,因为,有极度折磨双耳的低声在屋顶回荡了开来。 笛声很是响亮,在阴沉的天气下绵绵的细雨中覆盖了大片的范围,以至于不少人都听得十分清楚,于是,有人在一怔之后在凝神细听了片刻之后便开始寻找着声音的来源破口大骂,心想这是那个不要脸的,吹成这般模样竟然也敢出来丢人现眼,难道就真不知道羞字如何写? 不管是难听还是好听,至少这该死的短笛吹出了声响,所以此时的莫小九正处于高兴之中,所以,他才不管那些开始涌出楼外看来的人群,才不管人群中涌起的怒骂和嘲笑,继续的抿着唇吹着凝成一缕的气,继续乱按着笛身上那几个不知该何时按住又何时松开了孔洞。 短笛是特制的短笛,声音自然传得很开,且极具穿透力,所以,虽然前方有着高高的城墙遮挡,但依然是传入了皇宫中,传入了某些人的耳中,其中便包括盛之天。盛之天刚从公主府中出来,却因听人耳中的声音一怔,倒不是听出了此声之中的特殊含义,而是觉得这吹笛之人的水平着实不咋地。 不过也是因此,他倒有些佩服吹笛之人的勇气,竟然吹成这般还敢出来卖弄,再因此,他便不由提起了些许好奇与兴趣,于是在想想了眼下无什么事后,就寻着声音的源头而去,欲要看看那人到底什么样的一个人,居然如此不知羞不要脸。 莫小九在吹笛,想要吹来那个从未见过的人,好弄几坛酒心回家酿酒,以满足青楼那些酒徒淫贼的口欲,当然最重要的是满足自己的钱袋,但却未想到,被吹来的竟然是那个在第一次见面之后便觉得很讨厌的人,这让他很是不越快,于是便放下了手,将视线落了下去。 楼下聚集着酒楼中出来的人,盛之天从厚重的城门中走出,走到了人群之后,抱着剑饶有些兴趣的看向楼顶上的人,然后便在片刻之间感觉到了前些日子那个人的气息,然后便认出了眼前那张面具下的人,再然后,他于微怔了怔之后就是一个纵身掠了上去,落在了一飞檐上。 莫小九向左侧头,看着与肩头齐平的飞檐上那双用兽皮制成的精致青色鞋子,面具下的眉头冷皱道:“阁下站这么高难道就不怕摔下去摔个半死?” 盛之天从上而下的看着他,看着他面具与额头处的缝隙,笑了笑道:“阁下坐这么高吹笛,难道就不怕被众人骂死嘲笑死?” 莫小九将目光落在楼下依然还没走,依然还在怒骂嘲笑的人群上,说道:“他们还在骂,还在笑,可我身上哪里有半点伤?”话间,他抬头看向了不远处高高的城墙,看着城墙后那看不见的皇宫,继续道:“倒是阁下应该担心,毕这些声音骂不死人,但总有些声音能够骂死人,而这段时间,我仿佛便看见那些声音正如潮似箭一般射向了某个地方。”他掠了一眼身旁人的那双脚,又道:“这么好看的鞋子,倒时可别被射成了窟窿。” 盛之天有笑出口,他将右脚搁在左脚前,将身体靠在背后的另一页飞檐上,看着前方被雨水浸湿的城墙道:“我在城墙后,还可以借之挡上一挡,而你在城墙前,且还坐在毫无遮蔽之处,如果有潮涌来有箭射来,那先被淹死的,或者先被射死的可是你,你应该比我更担心才对。” 旁侧之人站在飞檐上,本是站在与莫小九肩头齐平之处,却让他有种对方是站在了他头上的错觉,所以心中极其不喜,但却因懒得动,所以便强忍着不悦继续坐在了原处,他道:“潮来何所惧?阁下或许不知,我乃是会水之人,箭来又何所惧?那些箭可是认人的,只射要射之人,怎会误伤我等平民?” 盛之天听着他中间的话语,说道:“箭不射你,那么你可是射箭之人的人?你明知有潮而不走,可又是想要借潮上岸?” 莫小九指间转了转那根短笛,说道:“箭不射我是因为我与射箭之人以及被射之人都毫无关系,至于明知有潮水而不走,那是因为我站在潮水之外。” 盛之天带着疑问的尾音哦了一声,说道:“听阁下之意,你乃是一个局外之人,一个看客一个旁观者?” 莫小九一把抓住在指间转动的短笛,说道:“正是,所以能不能请你不要有事无事都让我遇见?”他看了看因坐得太久而导致被细雨浸湿的衣衫,站起身准备走,说道:“因为,我真的很讨厌你。” 闻言,盛之天有些愕然,而后便觉得眼前之人的要求好生无礼,他道:“偶遇若是能够刻意安排,那么还叫做偶遇么?”他看向要走的莫小九,说道:“再则,我怎么知道不是你在故意让我遇见呢?” 莫小九转头,若不是因为有着面具遮挡,那么必定会看见他脸上那让人见之便会发怒的神色,“让你遇见?什么理由?是我没事想让你再扯下我脸上的面具,还是我太过无聊要与你打上一个场?”说罢,他纵身跃起,落在了不远处的另一个屋顶上,然后抬头望着天道:“赶紧走,不要影响我赏雨的心情!” 今日东方妖儿不在,所以盛之天也没有兴趣揭开莫小九脸上的面具,而他也并非一厚颜无耻之人,所以便从飞檐上跳至了屋瓦上,然后准备向着地面跃去,不过走至前却道:“既然阁下说与射箭之人无关,那么之天请你到局中来如何?请你做一做那个被箭射之人怎样?” 莫小九看了他一眼,紧接着低头又看了看自己一袭白衣,说道:“我这一身衣衫可是花了大价买的,如果我没疯,那么便绝对不会让它在箭下被射成破烂。”他挽起衣袖将手臂露了出来,指着皮肤道:“我这皮肤让多少女人羡慕,如果我没有疯,那么便绝对不会让它变得血肉模糊。” 盛之天一笑,笑罢便是纵身跃下了地面,准备向着皇宫行去,不过却在刚迈出几步之际听到了一声怒骂传来,抬头一看,却是一五大三粗的壮汉爬上了屋顶,正提着柴刀指着莫小九怒骂,口中说着谁谁谁踩坏了其屋顶的话语。 见状,盛之天也懒得驻足观看,抱着剑便行至了城墙下,走进了缓缓打开的厚重铁门内。到此时,他很确定莫小九绝对不是个简单的人,就即便不是属于钧家的人,不是朱雀帝国渗透进来的人,那么也必定是属于某些势力的人,某些有着别样目的势力的人。 他在身后的城门关上后并未走向皇宫,而是眼泛思索之色的靠在了城墙上,他在想,是否要将莫小九杀掉。 第二百四十章 酒楼上的血花(一) 莫小九怔怔的看着这个从屋下爬上来的人,怔怔的听着其口中污言秽语,心想少爷我今天是不宜出门还是怎么的?为何吹个笛便引来了个讨厌的人,而好不容易将之赶走,现在又来了个凶神恶煞的大汉? 他本就不悦,此时听得壮汉口中难以入耳的污言秽语便更加不愉快,冷道:“你要是敢再骂,小心少爷我揍你!揍得你娘都不认识你!” 满脸胡茬的大汉一听,不但没有消停,反而更加变本加厉了起来,以手中的柴刀指着莫小九道:“你先是踩烂了我家屋顶,现在居然还敢说我娘!” 从大汉刚才选择用爬的方式上楼,莫小九便肯定其绝无什么修为,所以丝毫不惧,他看了一眼其手中的满是缺口的柴刀,然后伸手一撩衫前摆,紧接着一抬脚一落脚,便是一阵噼噼啪啪的声音响起,踩碎了好大一片屋瓦。 ( . )他道:“少爷就踩你家屋顶,怎么的?你咬我?”他看向大汉越来越愤怒的脸,又道:“我就说你妈,怎么的,你砍我?” 大汉气得哇呀呀直叫,叫罢便是踩得屋顶直作响的冲来,与此同时双手将柴刀举过了头顶,见势是要将莫小九一刀两半,他怒极咆哮,“让你说我娘,我砍死你可畜生!” 莫小九很是愕然,心想这大汉是不是有点傻?难道就看不出小爷我的修为比他高?他看着那即将砍下来的柴刀抬起右手将五指攥成了拳,说道:“你要是再不停下,小爷我可真揍你了啊。”他本想将之吓住,可谁知对方竟是犹如未闻未见,于是,他挑眉出手,拳头带起一股劲风前冲。 似见他踩坏了别人家的屋顶还敢出手打人,那大汉更是面目狰狞的乱叫,用尽全力的将手中柴刀砍了下来,“我剁碎了你个踩人屋顶骂人娘的畜生!” 闻言,莫小九也不禁有些怒了,心想少爷我是踩碎了你家屋顶,可你骂这半天少爷我不是也没有还嘴么?还真当我好欺负不成?他一步跨前,抬起左手挡向那袭来的柴刀,而击出的右拳则是径直冲向了大汉的胸膛,见势,是要将之一拳头撞飞而出。 可就在就在千钧一发之际,就在大汉胸膛上的衣衫已经被劲风扯裂,只要再近一分便是皮开肉绽之时,莫小九的拳头却是生生的停了下来,他左手抓住头顶那只持着柴刀之手的手腕,抬头看向手的主人道:“你说什么?” 壮汉脸上的愤怒狰狞不知何时已经像消失不见,取而代之的是用眼角余光注意着周遭的警惕神色,他压低着着头动了动嘴唇欲将之前的话再重复一遍,可还未待得声音传出,却听得后方有着凄厉的惨叫传来,回头一看,只见在不远处的某幢楼内突然飞出了个人影,带着一片泼洒的鲜血砰然砸在了一处屋顶之上。 莫小九皱眉,然后疑惑,然后低头将目光落在了停于大汉胸前两寸之处的拳头上,心想小爷这拳头何时变得这般神奇了?竟然能够打在此处,伤在别处? 而与他相同动作的还有隔壁酒楼上看见了这一幕的众酒徒,于是,便有人惊奇的出声,说道:“那人好厉害!竟然可以做到伤彼不伤此!” 就在话音落下之时,又忽听两声惨叫传来,只见,还是那幢楼之处,又有着两个人影翻滚着飞出,于半空中洒落了一片血水。 见此,看得见的人纷纷将头探出了窗外,极目看着人影惨叫着飞出之处。听此,看不见的人则纷纷寻找能够看见的地方,议论到底是发生了何事。他们却不知,就在刚才,于盛之天还在屋顶上之时,便有着两三人出现在了不远处的那条街道,然后如一般的酒客般走进了那一间酒楼。 这一间酒楼如帝都的其他酒楼一般,在这段特殊的时间内生意变得红火了许多,以至于让掌柜在对于流言的担忧中又笑得有些合不拢嘴,可他无论如何都没想到,这样的日子便要在今日结束,便要在刚刚走进来的那两三个如普通酒客一般的就可手中结束。 底楼中正好还有着三四个空位,可那三人却并未停下脚步,乃是径直走向楼梯,一路上得了顶楼。可顶楼中各方面条件都较好,所以早已是座无虚席,而那几人却是并不在意,就这么一手拿着酒壶一手端着杯走至窗前靠着窗沿闲聊了起来,他们没有点下酒之菜,只有要了些许瓜果放在了窗台上。 酒楼的生意之所以超过以往,便是因为公主与帝王,与钧家之间的事,所以议论的便自然是这些已经不知道议论过了多少次的事,不过因为每次围拢在一桌的人不同,所以议论声依然还是那么浓烈。而那三人却有些异常,因为他们只是听并不说,就连相互之间都不曾交流过一句话。 如此过了许久,某一桌的某一人或许是因有急事而匆匆离开,而那三人之中的一人便是端着酒杯坐了上去,见此,一人转转过头道:“兄弟,你觉得不久后的帝都会变成什么样?” 端着酒杯的人放下了酒杯,看着他想了想道:“我觉得过不了多久这个帝都便会是公主的,然后整个天下都会属于公主,公主很有可能会成为青龙帝国有史以来的第一位女帝王。” 那人却摇了摇头,说道:“公主毕竟是公主,乃是女儿之身,她没有皇后那般强大,所以想要掌管整个帝国恐怕很难。”他饮了一口酒滋润有些发干的嘴唇,继续说道:“再则,听说帝王如今只是闭门不出,并非是那什么了,所以,她更不可能坐上帝位,但若最终真的就坐上了帝位,那么青龙帝国恐怕就变得岌岌可危了。” 新来此桌的人笑了笑,伸出右手搭在了他的肩膀上,与此同时左手缓缓的垂至了腰侧,握住了那一把从袖中滑落的短刀,说道:“可我很确定,青龙帝国将会迎来它的第一位女帝王。” 那人不解其为何这般笃定,刚要疑惑开口却忽然觉得眼中有一道亮光闪过,随即便感觉身体竟是如断线的风筝一般向后倒飞了出去,于途中撞到数人撞翻了许多桌子凳子撞出了窗外,然后他便看见了靠在窗前的那两人在笑,再然后他便看见了自己胸膛上飞洒出的鲜血,于是,他脸色骤然苍白如纸,张开的嘴中骤然传出了交织着恐惧的惨叫。 事发突然,楼内的所有人都不禁一怔,而后待得反应过来便是一阵陡然的慌乱,纷纷惊恐的后退,如堤口的水流般纷纷朝着楼梯拥挤,于是,木制的楼梯栏杆在眨眼间断裂,有不少人便直接从顶楼坠了下去,如滚落的石头般接连砸在了底楼,砸出一片或飞溅或流淌的鲜血。 众人在推在挤,靠在窗前的两人和坐在桌前的那人却是不紧不慢而来,然后便是一言不发的抽刀劈砍,劈出了一阵阵破体之声,劈出了一片片鲜血如水,更是劈出了震耳欲聋的恐惧尖叫,而尖叫声中忽然有着一个愤怒的声音传出。那不知藏在何处的人用有恶毒的言语咒骂,说道:“我刚才都听见了,你们是公主的人!是公主派来杀我们的人!!” 三人不理也未去找出那个人,仿佛就像没有听见一般继续挥动着手中的短刀劈砍着想要亡命而逃却失踪没能逃走的众人。而那个声音便在此时又响了起来,“公主好狠辣的心,不仅趁机篡位,现在竟然连我们这些平民百姓都不放过,这样的人想要登上帝位?想要成为青龙帝国有史以来的第一位女帝王?我第一个不答应!全帝都的人不答应!!” 挥刀的三人之一停下了手中挥动的短刀,一把将两个满身是血的酒客扔出了窗外,然后满脸寒霜的寻找着声音的源头,说道:“我们是钧家的人,不是公主的人,你们都记清楚了,杀你们的人性钧!死后可别找错了人报错了仇!!” 那个声音歇斯底里的道:“你们钧家的人?放屁!你真以为我们平民的眼睛都是瞎的,耳朵都是聋的不成?!若真是钧家的人,你们会说你们姓钧?你们这群畜生!来自公主手下的畜生!我们这些人犯了什么错?不就是聚在一起议论了她么?她就要杀我们让我们闭嘴?可那些都是事实?!她敢做还怕被人说?!” 三人中的一人终于是找到了那个声音的源头,他一声怒骂之后便是满脸凶光的扒开了众人将那说话之人抓了出来,可而后刚要将手中之刀插入其胸膛,却是被同伴生生制止了下来,然后三人便同时看向了屋顶,再然后便是脸色一变,齐齐掉转身形从窗口跃了出去,于几个起落间消失在了远处密集的房屋巷道之中。 第二百四十一章 酒楼上的血花(二) 酒楼,本是闲聚之处,本是爱酒之人的天堂,然而此时却变成了地狱,被三个看似到此饮酒的人生生变成了地狱。请大家搜索()看最全!更新最快的小说不过,那三人并非是因为杀人而杀人,所以地狱中还有少许幸存者,但也已然被周遭碎断的尸体和鲜血满地流淌的恐怖景象几近吓成了呆滞,一个个无一不是脸色苍白如雪,瞳孔放大。 掌柜本在柜台前算账,算得不亦乐乎,可猛然间便听得了一声惨叫,然后便是感觉地面一震,就见一个人影砰然砸在了楼梯处,砸出了一片碎屑和鲜血。他骇然大惊的抬头看去,却并没有看见发生了什么,只看见一个接一个的人从上方坠落,双手乱抓中带起了一声声恐惧的尖叫。 底楼的食客本如往常一般在饮酒闲谈,可却被这突如其来的一幕惊得骇然无声,待得回过神来,才发现那楼梯口处在这短短时间内竟然是叠起了十几个或被摔死,或被摔得半死不残的人,犹如一道人墙一般贴着墙壁垒了起来,而其中有一个被压得双眼欲滚,唇间血红的人正一脸怨毒的说着什么。 整间酒楼的人都在逃,底楼本来很宽的大门在片刻间便被生生的挤碎,变得更宽了几分。不过,人皆有好奇之心,所以,逃出来的大部分人都没有继续逃,而是停在了不远处,回头看向了酒楼的顶层,都想知道是发生了什么事。但其中有一人却并非如此,而是拉住了旁侧的一人低声而语。 被拉之人闻言一惊,不可置信的说道:“你确定听清楚了?” 那人点头,环顾了一番左右道:“我距离楼梯口这么近怎么可能听不真切?摔下来的那人明明就是在说,顶楼中杀人的人是公主的人,是公主派来杀我们这些议论她的人!” 旁侧之人脸色变得比之前更加苍白,但同时也泛起了怒意,说道:“公主可真是够狠毒的,竟然为了平息议论而开始杀人,她这还没登帝位就开始欺压民众,这要是真做了帝王,那我们这些人还怎么活?”话落,他忽然有些怀疑,又道:“如果是公主派来的,又怎么会让我么知道?” 那人看了他一眼,隐藏在眼中深处之意仿佛是在说你这愚民还真不怎么愚,他道:“如今帝都的议论声如潮,她总不可能将所有的人都杀了吧?所以才会让我们知道是她派人杀的,这叫杀鸡儆猴,她是要震慑其他人!” 正说话间,有着几人手中提着滴血的长刀而来,见状,众人皆是一惊,下意识便要四散,但随即便是停下了脚步,因为,他们看见了那几人另一只手所提着的一个个满布伤口的人,那被提着的人有些面熟,然后便有酒客将之认了出来,不由喊道:“他们便是在楼上杀人的人,便是公主派来的人!” 众人皆骇,纷纷颤抖着后退,却又听说话之人愤怒的说道:“你们无故杀人,残忍的杀人,却没想到苍天有眼,这么快就有了报应,真是活该!” 闻此言,众人皆是疑惑,但随即便是明白了过来,停下了后退的脚步,他们本以为那提刀的人乃是公主的人,却不想那被提着的人才是公主的人。 提刀的人满脸愤怒的走近,走入了民众之中,然后狠狠的将手中提着的人扔在了地上,说道:“若是杀了有修为的人也就罢了,但你们却是杀的凡人,杀的手无缚鸡之力的凡人,我等怎么容你们猖狂?!”一提刀之刃向着众人拱了拱手,继续道:“这种残忍之人不可留,我等将之擒来,是生是死,各位决定。”说罢,几人便转身与同伴消失在了来时的那个巷道口。 看着地上奄奄一息的三人,众酒客逐渐安静,直至针落可闻,然后,有一似乎是喝得大醉的人跌跌撞撞的挤开人群来到了中间,再然后,他举起了手中的偌大酒葫芦,径直的砸了下去,砸在了地面一人的头上,砸出了一片伴随着清脆之声而起的鲜血飞溅,他口中吐着浓烈的酒气,提着破碎后酒水流淌的酒壶含糊不清的道:“我们是酒,哦不对,我们是水,公 公主是舟,她 她要杀我们,我们就弄 弄沉她!” 话间,他仰着头,举着已无酒的破烂酒壶饮酒,再度挤开人群后摇摇晃晃的走向了远处。 而当得他逐渐走远,在听得他那一句话后的众人便是怒意难忍的逐渐围拢,随即,便响起了一声声满含愤怒的咒骂,再然后便是响起了拳打脚踢的声音,以及无数双脚与拳头下那越来越微弱的惨叫求饶声。 有酒意上涌,人们便少了许多害怕,人们便是争先恐后的向前拥挤,似深怕不能在那三人的身上打上一拳或者踢上一脚。 莫小九站在人后,看着怒火上窜的众酒客,看着远去的那个酒鬼,然后再看向了身旁死死抓住他衣袖的胡茬大汉,眼中泛起了思索之色。 与众人一样,大汉脸上意识怒意翻涌,他看向看来的莫小九,怒道:“看我做什么,要不是因为怕你跑了,我也一定要上去砍那与你一般畜生的三个畜生几刀!” 莫小九大怒,心想若不是武小剑之故,早就把你揍成了个真正的畜生,你竟然还敢这般辱骂于小爷。 正在大汉的话间,一人从旁侧走了上来,却是闻声之后从城门后而来的盛之天,盛之天抱剑于胸的来到莫小九的旁侧站定,静静的看着愤怒的民众,看着地面上不断流出又不断被一双双脚踩得四处飞溅的鲜血,沉默了片刻后问道:“民众的怒可真是好大的一把火,这要是真的烧了起来肯定是可怕不已。” 莫小九侧头看他,眉宇间泛起不悦的神色道:“怎么又是你?” 盛之天亦是侧过头,笑了笑道:“路又不是你们家的,怎么就不能是我?”笑罢,他问道:“此事阁下怎么看?” 莫小九懒得与之久说,转身便欲走,但不知为何,却又是停下了刚要迈出的脚步,然后道:“那么你又怎么看?” 似猜测到了他本应该要走,所以在见得他停住了刚有所动作的身形后盛之天略有些意外,不过也并没多问,而是看向了旁侧酒楼的牌匾,说道:“虽然写着酒楼二字,但这里却并非酒楼,而是一个戏台。” 莫小九抬头,将目光落在原本完好,此因众人蜂拥而出而变得破烂的酒楼大门和大门上方那一块牌匾上,冷哼了一声道:“之天公子是疯了还是傻了?这明明就是酒楼,为何会是戏台?” 盛之天道:“自然是戏台,还是钧家人搭的戏台。”他看向近前那愤怒围殴的众人,“这些都是酒客,但真正喝酒的人却不多,他们有不少都是演戏之人。”他看向远处那个因醉得太过而时不时撞在房屋墙壁上的酒鬼,说道:“包括他,包括地上那不知生死的三人,包括将这三人抓来的那几人,更包括刚才某些说话的人。” 莫小九挑了下眉,说道:“之天公子好丰富的思维。” 盛之天并不理会他的嘲讽,说道:“公子自然是聪明人,自然能看出端倪。”他继续道:“不仅如此,之天敢说,这里的人中还有着一两个不是酒客的酒客正在等着这台戏的结束,等着谢幕。” 随着他的话音落下,众人也逐渐停止了围殴,缓缓退散了开来,露出了其中惨不忍睹的三具尸体。然后,有一人用衣袖擦着颤抖的染血拳头,因激动而使得嘴唇有些发颤的说道:“这等人,真该将他们打成一堆肉泥!” 旁侧一人用力点头,直接将染血的衣袖撕了开来扔在了地上,然后极其响亮的朝着尸体吐了一口唾沫,说道:“就是,这等人就算已经死了也应该将他们拉去挂在城墙上,让某人知道我们虽只是平民,但也绝对不会懦弱到打不还手骂不还口!” 话音落下,有片刻的安静,而后,似有一人向了先前提刀的几人,于是不解道:“那几个提刀的人是什么人?怎么会将这三个畜生擒来?” 用衣袖擦拭拳头的那人停下动作想了想,随即眼中一亮道:“那几人中的一人有些面熟,我好像是见过,好想是钧家的人。” 这句话便是一块石头,砸入水中的石头,激起了不小的浪花,于是众人便又开始在三具尸体前议论了起来,一人道:“不可能吧?若是钧家的人又怎么敢杀公主的人?钧老爷子难道就不怕给自己带来危险?” 有人看向他道:“怎么不可能?钧家虽然没落,虽然被帝王赶出了朝堂,但钧家从未做出过什么出格的事情,从前些日子居老爷子一怒进宫之事,便可看出钧家依然忠于帝国,所以自然不可能眼睁睁的看着帝国落入一女子之手,再加之钧老爷子险些被杖责致死,钧家当然会愤怒,当然就会对付这些杀民众的人!” 第二百四十二章 酒楼上的血花(三) 听于此,盛之天那似永远都退不去睡意的眼帘下慢慢交织出了一片冷光,说道:“钧家这简单的一步却是走出了好大好难解的一盘棋。 ( . )” 莫小九不知道酒楼中事情发生的经过,所以并不知道这是一盘棋,但经来此之后的片刻时间便已听出了这是钧家在走的一盘棋,他道:“之天公子既然知道这是钧家的一盘棋,也知道了这些人中的某些人是棋盘上的棋子,那还不赶快去将之拿下?要知道过了这村可就没这店了。” 盛之天岂能听不出他言语中的调侃之意,便道:“聪明如阁下,难道猜不出那已死的三人必定在被擒来之前就服了毒?难道更不知道抓了那些人也没用?之天可不去做这些自讨苦吃的事。”说罢,他便转身向后,抱着剑朝着皇宫的方向走去,然后于途中又微微停顿了一下,抬头看了看天空道:“这天下必定要改变,真搞不懂这些人为何要闹这一场雨。” 见他要走,莫小九的心情顿时便愉悦了几分,不由负手下意识的接道:“春雨难得,尤其是这样一场春雨更是难得,满心欢喜的人自然是要好生闹上一闹,就是不知道能否闹出个彩虹。”说罢,他扬了扬下颌,亦是绕过众人朝着之前那名酒鬼离开的方向行去,嘴里轻声的哼着那日在遇见盛之天时所哼的调子。 两人的话都有些晦涩难懂,所以旁侧那大汉皱起了眉头,说道:“都说的些什么玩意?什么雨不雨闹不闹的?尽说些俺听不懂的话!” 莫小九险些忘了这个人的存在,闻声才想起自己的衣袖还被攥着,他才刚有所好转的心情又在开始散去,不禁低头看着其手道:“你就不能不拽着小爷的手?” 大汉嘴一张,便是一声如雷,说道:“那不成!俺家的屋顶都被你踩坏了,你不赔钱俺就一辈子拽着你的袖子!” 莫小九无语,心想那真的就是你的屋顶么?你怎么比小爷我还不要脸?想罢,他发现这似乎是在骂自己,于是皱了皱眉道:“你太无耻,太不要脸!” 任他如何说,那大汉却是怎么都不放手,且还道:“不是俺不要脸,只是我家的屋顶太过精贵,你不得不赔。” 两人从酒楼前离开,却有着人在向着酒楼的方向看来。钧隆站在钧家的木楼上,看着府外,看着那此时应该已不少人死去的方向,扶着白须道:“羽儿,你认为公主要如何解这一局?” 钧千羽凝神思索了片刻,说道:“爷爷可有曾想过,民众毕竟是民众,他们早已经习惯臣服在皇族的脚下,早已不敢直视高高在上的湛氏一族,他们的愤怒能持续多久?”他眉头渐眉,继续道:“所以,只要皇族再度亮出强硬的手段,展示不可挑战的权威,那么那些平民的愤怒便必定在不久之后转化成恐惧。” 钧隆却是摇了摇头,说道:“如果公主不是公主,如果她是个男子,那么就必定是如你所说,但可惜,公主便是公主,永远不可能变成皇子,而女子压过男子掌权的事情在青龙帝国从未发生过,所以,于潜意识中人们对于她的恐惧便会小上很多,所以,只要我们的棋行得恰当,那么愤怒还将是愤怒,绝不可能转化为恐惧。” 钧千羽思索中点了点头,说道:“若真如这般,那么爷爷这看似简单的一步却是极其精妙,能够一点点将民众这池水搅得翻涌不堪,而当得水激荡汹涌,那么公主那只水上的舟便绝无可能平稳抵达对岸,那么这一局便是死局,很难有解开之法。” 钧隆声音带笑,说道:“不是平稳抵达对岸,而是绝不能让之抵达对岸 ,但此时的水流还不够汹涌,所以眼下还未能成为死局。”他微微停顿,然后道:“民众的愤怒还需扩张还需加剧,所以,钧家还得做些什么。” 钧千羽道:“爷爷还有什么安排?” 钧隆笑了笑,说道:“要让愤怒扩张和加剧很简单,并不需要什么精心的安排,只需让更多的人死去,让更多的血染红地面。”他转身缓缓下楼,继续道:“而当得地面被染红,那么活着之人的眼也会逐渐被染红,而当得红至极致,那么愤怒之中便会滋生仇恨,愤怒与恨意满腔的民众谁能抵挡?她自然不能抵挡。” 事情本是早已安排,所以当得钧隆的话音落下之后便有人死去,便有许多平民在各处的酒楼茶坊中死去,接连的惨叫声中血染红了翻倒的桌椅木凳,混着酒水残菜泼洒了一地。 盛之天回到了皇宫,不过却有人比他更快的回到了皇宫,来到公主府将帝都中正在发生的事情一丝不漏的禀告给了坐在案前的公主,然后,公主便在谨思慎想后起了身下了令,于是不多时就有着身着甲胄的兵卫出了宫,带着一脸杀意,握着寒光森冷的长刀赶往了正在流血死人的地方。 盛之天从殿外而来,于途中遇见了那个领命而去的人,于是便明白了公主之意,起先,他本觉得此做法不妥,但细细一想却深表赞同,因为这般做虽然不一定能让钧家的计划暴露,但却至少能使得民众疑惑,从而暂且压制住众人渐升的怒火。他走近府内,来到两侧缦纱直垂的殿内看向依然一身黑色劲装的女子,说道:“公主以为钧家接下来会如何做?” 公主起身踱步,但却并未理会于他,似在思索着什么,见状,盛之天眼帘上那才消失不久的睡意便又是浮现了出来,于是便走至旁侧,抱着剑靠着精细雕琢的柱子眯起了眼。 而这时莫小九正走至了一处巷道,正想着在途中经过一处茶坊时所听见的惨叫,却忽然被身旁的传来的如雷之声吓得一个激灵。他愤怒的转头,以同样如雷的声音吼道:“小爷还没聋,你就不能小声点?!”说罢,他低头看向那只还抓着自己衣袖的手,“小爷我踩的又不是你家屋顶,你还死拽着干什么?!” 大汉一怔,左右看了看才发现已经远离了皇宫走出了众人的视线,于是有些不好意思的挠了挠头放开了手中攥着的衣袖,然后有些委屈的降低声音道:“那真是俺家的屋顶。”话间,他似乎觉得俺的称呼有些别扭,便道:“你踩的真是我家的瓦片。” 莫小九抖了抖被拽皱的衣袖,说道:“那又如何?踩了就踩了,难道还真想小爷赔不成?小爷可没钱,要赔自己找武小剑去!”说罢,他大步向前走去,可待得走出了数丈之距却发现大汉还跟在身后,不由更怒道:“你还跟着小爷干什么?难不成想跟着小爷回家,赖在小爷家不走?!” 大汉哦了两声便要转身而走,可,刚一迈步似忽然想起了什么又转回了身,抓了抓脸侧的胡茬看着那个负手向前的人道:“不是你用短笛将我叫来的么?” 闻言,莫小九这才想起,这讨厌的大汉便是皇宫中那个武小剑让他联系的人,便是用短笛唤来的人。他止步站定,心想小爷我先是被那个叫做之天的气蒙了,后又被这个憨货气蒙了,险些就忘记了今天的主要目的。想罢,他转回身,以余怒未消的声音讽刺道:“真是想不明白武小剑怎么就找了你这么一个人!更想不通你这样一个人是怎么能隐藏这么久而不被发现!” 大汉皱眉,低头看了看自己后疑惑的问道:“我怎么了?” 莫小九未答,但眼中的神色已然作出了回答,他走上前,说道:“武小剑走之前给我拉来了一车皇宫酒坊的酒心,小爷我用那酒心酿成了春水,而眼下春水卖完了,所以想让你再给我弄些来。” 大汉略微想了想,然后说道:“这事倒是不难,今夜便可以给你弄些来。” 莫小九满意的点头,说道:“既然不难,那么你便赶紧回去准备,要知道时间可就是钱,而钱正在你的磨蹭中以很快的速度流逝,你若再不赶紧些,小心小爷叫你赔!” 大汉先是哦了一声,而后忽然抬起了头,脸上和眼中的神色都以可见的速度变化了起来,他声音不可抑制的尖锐,继而一把抓住了莫小九的衣襟,险些就将之生生提了起来,说道:“你叫我出来就是为了给你弄皇宫酒坊的酒心?” 再度被惊吓,莫小九大怒难忍,他满脸寒意的看着眼前这满脸都是如针胡茬的大汉,说道:“如何?不行还是怎么的?武小剑将短笛交给我,你就得任我驱使!”他伸出一根手指指着自己被抓住的衣襟,说道:“限你在三个呼吸间放开,如若不然,小爷就想之前说的那般,将你揍成畜生!” 如他一般,大汉很怒,怒得无以复加,本来就难看的脸逐渐变得有些狰狞了起来,说道:“真想不明白小武为什么会将短笛交给你这么一个人,交给你这么一个无耻的流氓!” 第二百四十三章 酒楼上的血花(四) 就在小巷中两人怒目而视之时,从皇宫中出来的兵卫已经奔进了街道,跃上了酒楼或者茶楼,拔出了腰间的长刀劈向了那些在杀完人后便要逃走的人,于是一时间哈杀声骤起,交击声不断,生生盖过了酒客食客的惨叫哀嚎。 鲜血在楼内四溅,在楼外泼洒,两批人从楼内杀出楼外,杀得已经破碎的桌椅再度破碎,杀得本就被染红的墙壁地面变得更加深红,不过厮杀并没持续太久,毕竟杀平民的那一方人数不多,一处只不过三五两个,所以,来自皇族来自公主的刀剑不过是在片刻之间便将之斩入了黄泉。 残肢断臂的尸体倒在楼内民众的尸体之中,从窗口飞出砸在围观的人群之中,一个身着皇族兵卫甲胄之人一步跨上了窗台,站在了那被生生劈砍至了一人多高的窗户上,染血的脸低头下看道:“杀你们之人并非公主之人,乃是某些有心人的栽赃嫁祸!”他环视地面每一个人,大声道:“我们才是公主之人,公主从未要对你们下手,所以,你们应该擦亮眼看清暗中人的阴谋!” 楼下众人逐渐安静,但眼中的恐惧惊慌犹在,片刻后,一个声音从人群中传了出来,怒道:“我们怎么知道你们是谁?我们怎么知道你们来杀那些人不是为了掩盖之前犯下的错?”话间,那人挤开人群激动的跨步走向了酒楼大门处的一个兵卫,指出颤抖的手指道:“我们怎么知道这是不是又是公主另外的手段?!她是欲姓篡位之举的人,叫我们如何相信你说的话?!” 见有人靠近,门前那兵卫伸手示意其止步,但那人却是不闻不顾径直的走了过去,临近,他一把就抓住了兵卫的甲胄与颈子间露出来的衣襟,激动得几近疯狂的吼道:“她要篡位就篡位好了,为什么要殃及我们?我们只不过是私下议论了她的不孝不仁之举,她就要杀我们?凭什么?难道就因为是是皇族?就因为她生来就姓湛?!” 因为士兵是来自皇宫,身上穿着皇族兵卫的甲胄,因为他是来杀那些杀民众的人,所以他不能伤害眼前的人,而又因才杀了人,所以他的手中还提着刀,所以,在抓扯推搡间,那人突然就徒手抓住了锃亮的刀身,将刀尖对准了自己的腹部,然后,身体猛然向前一倾,便响起了破体声。 破体声中,有着鲜血透过衣衫迸溅,更有着那人从激动转化为惊恐的惨叫,他捂着直接洞穿了身体的长刀踉跄后退,脸上瞬间苍白似雪,他满脸不可思议的看着那因为突如其来的变故而正在原地的士兵,看着其那只松开了刀柄却依然还停在半空的手,颤声道:“好 好阴险的公主,说来杀 杀那些 些杀人的 的人,可杀的 还是我 我们……” 话落,人倒气绝,鲜血在砰然声中如水流淌,染红了地面后染红了周围众人的脚底。 士兵的侍卫还处于滞缓之中,他失神的看着那人倒下的尸体,看着那把脱离了五指的长刀,一时间不知该如何是好,而待得反应过来,他才知道自己犯下了何等大错,于是脸上顿时涌起了一抹惊慌,他看向旁同伴,知道同伴定然看见了刚才的一幕,可他也知道只有同伴看见根本无用,所以便准头看向了靠的最近的民众。 他的手在颤抖,双脚有些发软,因为他很清楚,若是公主知道了这一幕,那么自己将会是怎样的下场,他本是有些修为的人,却在此时犹如一个病弱之人,他艰难的迈动双脚,不断蠕动的干涩咽喉中发出颤抖的声音,“不是我杀的他,你 你看见了对不对,你看见刚才是他抢了我的刀对不对?!” 被问及的人几乎是贴着酒楼的墙而站,所以,按理应是看清了刚才的一幕,但他却惊恐的连步后退,连连摇头,看着那名兵卫就犹如是看见了一头凶兽,他慌乱的摆手,转身便向着远处奔逃,极度跌倒极度爬起,口中有些语无伦次的喊着什么,只不过数个呼吸间便消失在了一条与街相接的巷道口。 有人听清了他口中的话,那是如疯癫之人在喊着公主是恶魔之类的话。站在窗台上的兵卫首领自然也听见了那句不断被重复的话,所以他冷着脸阻止了将要追去的士兵,然后将目光落在了地面围拢在酒楼大门两侧的一干民众身上,这一刻,他知道了眼中所看的那些民众并非真的民众,乃是假扮民众的钧家人。 他从三楼的窗台上跃下,因愤怒之故,双脚落地踩出了沉闷的砰然之声,他在脚下溅起的血水间抬头,将如电一般的目光扫在了纷纷回退的民众脸上,然后于一声如雷冷哼后带着众士兵离开了楼前。他没有将那些很有可能是钧家的人拿下,因为他知道抓了也没有用,绝对找不到这些人与钧隆的丝毫联系。 民众没有阻止兵卫的离去,因为他们不敢与那一把把骇人的长刀对抗,但,待得身着甲胄的人影逐渐远去后,酒楼前便轰然一声炸响了开来,犹如是一方巨石砸入了水中,响起了极远便可清晰可闻的愤怒咒骂,咒骂声如潮,在街道上激烈浪涌,其中夹杂着关于公主的议论声。 在酒楼的斜对面,一家店铺的门前,有着一个人正拿着一件店铺中所卖之物细细的观看,不过他的视线却是集中在了眼角,用余光注视着刚才所发生的一切。他看着激动抑的民众,嘴角泛起了一抹笑,笑罢,他放下了手中之物,转身走向了与兵卫相背的方向,缓缓消失在了远处。 不久之后,公主得知了此消息,于是便垂手在了身侧,握上了悬在大腿两侧的直背长刀,但刀身才刚要出鞘却被旁侧盛之天的手挡了下来,他缓缓的摇了摇头,然后看向跪在近前的那个兵卫道:“还留在这里做什么?等着公主嘉奖你不成?” 那个兵卫便是之前杀了人的那个兵卫,他本没有资格走进公主府向公主禀报之前的事,但奈何他的首领不想因此而妄丢了性命,所以将之生生逼了进来,他心惊胆战的跪在了地上,满脸苍白的等着身前女子的怒火和那两把青色的长刀,身上不知何时已经是冷汗淋漓,将甲胄下的衣衫完全浸成了水湿。 此时突闻盛之天的声音,他如蒙大赦,急忙在谢恩之后起身后退,一路几经跌倒的爬出了殿外。 待得那名士兵如逃命般的消失在殿门外,盛之天收回了挡在公主手前的手,说道:“如今民声四起,全是对公主不利的声音,又经此一事,民众的怒意更将会是如潮,所以,之天认为,不必要杀此人,不要因为此人的死而引起你的士兵在心中对你不满。”他停顿了片刻,又道:“毕竟我们现在走的是一条小路,一条通往帝位的捷径,若是路上再出现些不必要的绊脚石,那么我们将会走得更加艰难。” 公主放开了握在双刀上的手,她唇间泛霜道:“盛之天,你是不是太过谨慎了些?不过杀个士兵,难道还会引起军心不稳不成?” 盛之天看着转身走向坐前长长桌案的她,说道:“如今公主如履薄冰,之天怎能不谨慎,毕竟,我这条命可是与你拴在一起的。” 公主在精致雕花的长案前站定,转身看他道:“我没有非要让你站在薄冰之上,你随时可以离开这座公主府,这座皇宫。” 盛之天扯了扯嘴角,看着案前的那个从来便是冷冷的女子,说道:“公主,亲爱的殿下,你知不知道这样的话如刀,已经将之天的心割得惨不忍睹?你难道就不能偶尔还刀入鞘?不这么锋利么?” 非他所想,公主更冷的声音缓缓传了出来,说道:“你倒是赶都赶不走。”说罢,她直接坐在了桌案上,将身后压在纸上的书尺挤落在了地上,说道:“看来如今只要有人死的地方便有着钧家的人,且人数还不少,钧家这一场局布得可真不小。”她看了一眼盛之天,问道:“你觉得我们现在该如何?” 盛之天没有多做思索也或是早已思考好,他缓步向前道:“如今借着民众的愤怒,钧家逐渐处于了上风,且若照此下去还会更处于上风,而眼下的我们很难扭转这种局势。”话间,他微微停顿,然后道:“所以,我们现在恐怕只有一个办法,那么便是在民众彻底愤怒之前开始这一场战斗,进而最快的结束这一场战斗。” 话音落下,他又道:“钧家既然派人杀人,那么我们也派人杀人,他们杀民众,我们便杀他,以此来转移钧家的视线,然后趁机思索出该如何开始这一场战斗。”他缓缓站定,说道:“或许我们还可以直接攻击钧家府邸,让民众知道这一场战斗那是你与钧氏一族的战斗,与他们并无什么关系。” 公主不语,然后于良久之后否定了他,说道:“我之前便说过,你盛之天只是一个会握剑会杀人的人,并不是一个将领之才。” 盛之天无语,只得皱眉沉默。 第二百四十四章 酒楼上的血花(五) 莫小九很郁闷,从昨日大汉走之后便很郁闷,一直持续郁闷至了现在,因为大汉在离开之时用了一种很普通但也很特别的方式离开,说普通,那是因为他凝聚出了灵轮,然后一个纵身便跃出了巷道,越过房屋落入了另一条巷道,说特别则是因为他那背心处浮现出来的灵轮数量。 莫小九全身无力靠在酒铺的门沿,无语的仰面朝天,心想那可是六道灵轮啊,整整比我多了两个光环,就即便是我拥有着堪比五道灵轮之境的实力,那也是比我高出了一大个境界啊,小爷我的时运怎么就那么不济?怎么就遇见了这个么混蛋? 郁闷间他开始有些愤怒,愤怒于大汉的装疯卖傻,心想你个混蛋要是早把那该死的六道灵轮亮出来不就好了?也不至于使得小爷毫无顾忌的放肆,也不至于让小爷此时这般担惊受怕。他很是忐忑,因为在此时他还很清晰的记得于昨夜那经过乔装之后已不再是满面胡茬的大汉在拉着一车酒心到来时脸上浓烈的寒意。 莫小九在骂完大汉又骂武小剑,因为若不是武小剑在离开时没有说详细,那么他也不会闯这祸,遭这无妄之灾!这般骂着,待得良久之后,直到在心中将某人和某人都仔仔细细反反复复的问候了一遍,他又不禁疑惑好奇,心想那该死的满脸胡茬兄到底是如何做到的?居然能伪装得那般好,身上竟然不漏丝毫属于六道灵轮强者的气息。 就在他疑惑不解之时,在帝都边缘的某处发生了一些事,不过这一件事没有让任何人感到惊讶,因为短短时间内便从靠近皇宫的地方传来的消息已经让此处的人们觉得酒楼和茶坊中死人已经是快要变得正常之事的事情,所以,已经没有人还敢去此类的地方饮酒饮茶,所以此次被杀的人是楼中的掌柜和伙计。 但,让每一个人震惊的是,此次的生死并非只是掌柜伙计与持刀人的事,更是那一群身着甲胄兵卫与持刀人之间的事,所以,一间酒楼变成了战场,满耳都是厮杀声和兵刃相接的交击声,而破碎的桌椅和碗碟间便满是流淌的鲜血与滚落的头颅,以及从头颅上滚落的铁盔。 有头盔从酒楼的顶层中飞出,砸在了远处的地面上,弹在了一干围观民众中某一人身上,巨大的力量生生将那人撞翻在了地上。那人捂着胸口痛叫着想要爬起,却忽然又倒了下去,然后惊恐的将四肢并用,连连向后挪动,因为,他看见了那铁盔中齐颈断裂的头颅,看见了头颅上那张死状极惨的脸。 众人自然也看见了铁盔中的头颅,所以皆是齐齐后退,使得原本拥挤之处变成了好一片空地。其中一人看着那偷窥下还在不断淌出的血,脸色有些苍白的道:“这公主好狠的心,竟然自己杀自己也杀得这般血腥残忍!”所谓自己杀自己自然是指的酒楼中那些杀民众的人和兵卫的人。 到此时,在听得距离皇宫较近的人传来的消息和钧家暗中散步的消息后,人们都以为杀平民的人和那些兵卫是一起的人,都是公主人,所以,他们都认为,此时酒楼中所发生的是一场戏,但却未想到这一场戏竟是上演得这般血腥恐怖,恐怖得犹如一场小型的两军对垒。 这时,有一声轰然巨响传来,却是酒楼的一堵墙似是因承受不了其中交战之人体中狂暴卷出的力量而爆裂了开来,化作无数碎屑纷飞,如一片箭雨般四处泻落,打在周遭的房屋上发出了一阵阵接连不断的声响,打在地面上溅起一片片的尘灰,打在躲避不及的人群中更是带起了不绝于耳的惨叫之声。 人群急退,但却几乎没有人逃走,就算是被飞溅的石屑击破了皮肤流出了屡屡鲜血也没有人逃走,而是待得退至足够远后逐渐的停了下来,因为到此时他们都有些好奇,想知道那交战的人到底是不是都是公主的人。 不多时,有人看着远处那酒楼中偶尔带着鲜血飞出来的断肢开始质疑,说道:“如果双方都是公主的人,那么下手恐怕不会这般残忍吧?顶多不过是直接杀死,怎么会砍了头又砍手脚?” 有人质疑就有人反驳,尤其是在此时的局面下,人群中必定有着不属于这里的人,只听一人道:“怎么不会这般残忍?公主起先杀了平民,后又派人来杀那些杀平民的人,可惜事情败露,所以如今当然要做得这般残忍,若不然谁会相信她?”他看着那人道:“正因为杀得这般残忍,所以你才开始质疑,才会有此一问!” 之前冷哼出声,说道:“她乃是公主,以她的能力肯定有很多方法让我们相信她从始至终都没有杀过平民,又何必选用此种方法?难不成皇族的士兵太多?要以此手段消耗一些?!” 随后反驳之人亦是冷哼,看着他道:“你激动什么?难不成你就是公主的人?!” 那人满脸怒气,一步便是跨上了前,说道:“那你又是什么人?难道是钧家的人?!” 两人皆是怒目而视,眼看就要如楼中交战的双方般大打出手,却忽见一人抬头看向远处的某处房顶道:“快看,那些是什么人?”不等待众人将视线落向他手指说之指出,他又道:“看他们的穿着,似乎与在皇宫外那间酒楼前擒获了三个凶手的钧家人一模一样。” 话音落下,几乎所有人的目光都落在了远处屋顶那一群人影的身上,然后有人皱眉问道:“是听说前几日在皇宫外不远的一间酒楼中发生了杀人之事,也听说那逃跑的杀人之人被几名提刀的人给擒了下来,但并没听说那提刀之人的衣着如何,你怎么知道远处那屋顶上的人就是钧家的人?” 那人道:“当时我就在那里,当然看见了那几个钧家人的衣着。” 有人问道:“那你怎么从来了这城边?” 那人看了说话之人一眼,说道:“就眼下而言,越是靠近皇宫的地方就越不安全,我当然要远离那随时都有可能会血流成河的地方,若不然还不知道什么时候就丢了性命。”说罢,他继续看向远处的屋顶,看向那一群站在屋脊上望着酒楼的人影,说道:“钧家的人出现为何会此时出现在这里?是来杀那些杀了掌柜和伙计的人,还是来杀那些兵卫?” 有人道:“酒楼里的人都是公主的人,杀哪一方不都一样?!” 又有人道:“你凭什么肯定都是公主的人?莫非你如此说是想让公主在民众心中失去威望?从而让皇族在所有人心中失去威望?”说话之人的声音陡然变得冰冷凌厉,怒而伸手指出道:“说!你身什么人?!是某时暗中势力的人,还是其他帝国混进来的人?!你的居心何在,是否是想让青龙帝国大乱?!” 这一番话很是夸张,若不是此时此景,周围众人必定大笑不止,但那被指之人却是怒不可遏,说道:“那些人是不是公主的人,这些天来众人心中已有了定论,又怎么会因我的话而改变!”他冷然抬手,指着皇宫的方向道:“那一个叫做公主的女人欲要篡位,又何来威望?!而如果被她篡位成功,那么皇族的威望自然也就变得寥寥无几!” 似有人不愿听两人相互怒骂,哼了一声道:“我看你们不是公主的人便是钧家的人。”说罢,他脸上不知为何也有些怒意浮现,说道:“你们打就打吧,为何要殃及我们这些平民?!我们才不管谁要篡位,谁当帝王,我们只想吃口饱饭穿身暖衣,仅此而已!你皇族与钧家相斗,为何偏偏要让我们血流成河?!” 闻言,有人不解,说道:“你这话什么意思?什么叫做皇族与钧家相斗?” 那人拂袖,以示心中陡然升起的怒火,说道:“这不是很明显的事情么,公主欲篡位,钧家亦想让这个帝国改名换姓,当让就会打起来!不信你们等着看,过不了多少时日这帝都中必然有一场大战!湛氏与钧氏的一战!” 有人更为疑惑,说道:“如果明显,我们为何没能看出来?你又是怎么知道的?” 那人似懒得详说,说道:“我怎么知道是我的事,但我奉劝你们最好还是做好准备,保命的准备,这个帝都绝对会在不久之后变成一个战场,惨烈而血腥的战场!这都是公主与钧家造成的!”他话锋微转,又道:“但主要是钧家,因为若只是公主篡位,这个帝都将还是帝都,永远不可能演变成战场!” 说罢,他转身挤开人群,不理会后方一些人的询问,径直走向了远处,消失在了某个巷道处,然后站在了一个似已经等在巷道中许久的人,他低头行礼,说道:“想来属下的话已经起到了一定作用。” 巷道中那抱剑靠在墙上的人点了点头,示意其离开,然后在对方擦肩而过时缓缓说道:“公主毕竟是公主,你直呼其名姓乃是大不敬之罪,可记住别再犯。”说罢,他不看对方那瞬间变得苍白的脸色,缓缓走至了巷道口,探头看向了远处的人群,皱了皱眉道:“就这么些人,公主和钧家的人竟然占了半数。” 话落,他又转头看向皇宫的方向,说道:“你说我只会握剑杀人,可你不还是采用了我的方法么。”他转身向着刚才之人离开的方向离去,“至少是采用了部分。” 第二百三十五章 此去当看客(上) 钧家先是派人杀平民,后又派人杀那些杀平民的人,可此次当得第二批人赶至时,才发现公主的人竟然已先至,不得已,便只得在屋顶驻足,犹豫着是否要前往或者返回。 而他们不过是听令之人,根本无权决定,而就算是有权决定也不敢擅自做主,毕竟,这关系到钧氏一族的大事。 有人从屋顶上跃下,以最快的速度将此处的事情回禀给了钧家。钧隆得知后不由皱眉在房中踱步,但不过片刻之间脸上便露出了笑意,他将钧千羽叫入了书房,略微商议了一番便将心中所想之事定了下来,而后靠在椅上仔细思索着什么,抚着白须问道:“羽儿认为此计可好?” 钧千羽道:“如此倒是能够削弱公主的力量,但这样做会不会使得朝臣针对钧家?” 钧隆冷笑出口,说道:“既然是公主的力量,那么本来就针对钧家,我们何须顾虑。”话间,他伸手入怀,将一份密信取了出来,说道:“这是我们在朝中的眼线所探查到的一切,你仔细看看,今夜便从那个叫做王元的人开始。” 钧千羽接过密信展开,细细看了一遍之后便将之重新折好递还给了钧隆,那张纸上是一片密密麻麻的字,或两两一组,或三四成行,却是许许多多名字,却是一份名单,若是莫小九在此,且见得了其上的名字,那么必定会震惊,因为此名单竟与武小剑留下的那一份出了顺序排列有些许差异外,竟是一模一样。 待得钧隆将名单收好,钧千羽在脑海中搜索着王元的模样,然后说道:“那王元虽然是公主的支持者,但却只是个末臣,连朝堂都难以上得,杀他能有什么作用?” 将名单收入怀中后钧隆缓缓将衣衫抚平,说道:“即便是个末臣也是公主的末臣,杀他自然有用。”他微微停顿了一下,继续道:“再则,经陆大人遇刺身亡后,公主已经将许多人保护了起来,所以眼下也只有他最好杀。” 钧千羽点头,思索着问道:“爷爷认为派我们的人去,还是让朱雀的人去?” 钧隆似明白他心中所想,说道:“朱雀的人毕竟不是我们的人,若是出了什么意外,钧家很有可能被牵连,所以刺客必须是钧家的人,且还是被抓之后绝不会开口的人。” 钧家有人,且有不少人,所以钧千羽并不耽心找不到这样的人,他道:“那么爷爷觉得找一个什么修为境界的人合适?” 钧隆端起案上的茶杯浅浅抿了一口,说道:“不能太高,应为太高很有可能会暴露钧家的实力,但也不能太低,因为王元的府中好几个四道灵轮境界的人,所以,五道灵轮足以。”他放下茶杯起身踱步,随即站定道:“两个五道灵轮的人,一个行刺,一个跟随。” 钧千羽很清楚钧隆为何派两个人前往,很明白第二个人的作用乃是在必要时对第一个人行灭口之事,于是应道:“我这就去安排,在深夜时动手。” 就在钧千羽行出书房之际,忐忑中的莫小九终于是在忐忑中再一次见到了那个已不是大汉也不是送酒来时模样的人,他局促不安的搓了搓手,看着门口那个手握折扇的蓝衣公子,不禁怀疑这人是不是会千变万化,怎么一次一个模样?心想若不是那根相同的短笛,小爷我还真就认不出来。 蓝衣公子轻摇着折扇进了门,在见得柜台旁的那把椅子之后本是撩起衣衫后摆准备坐下,却又在看见其上的那一层灰后停下了动作,他不悦的皱了皱眉道:“你这地方可真不怎么样,连一把干净的椅子都没有。”说罢,他抖了抖并未触及椅子更未沾染椅上灰尘的衣摆,缓缓道:“上次听说你要用酒心酿什么‘春水’,眼下如何了?可否让本公子品尝一番?” 在莫小九的印象中此人永远都是那个满脸胡茬的大汉,所以在此时见得其轻摇折扇的模样不禁心中一阵难受,那感觉就像是看见一个五大三粗的壮汉活生生的装扮成了女人的模样,且还是漂亮女人的模样。 他敢这般想,但却不敢露出丝毫异样,满脸堆笑的道:“小弟的酒不过是用皇宫酒坊的酒心和别人家的酒胡乱兑出来的,怎么算的上‘酿’,这般劣酒自然不能污了您老的嘴不是?”话虽这样说,但他心中却并非如此想,而是在想小爷的春水乃是何等精贵的酒水,怎么可能让你糟践?! 想罢,他转头向着坐在柜台上晃动着双腿的倪儿斥道:“小丫头片子好生没有礼数,前辈站着你怎么能坐着?且还坐得这般高?还不赶快去找一把干净的椅子来!”话落,他转回头,脸上神色一转道:“您老且稍待,干净的椅子很快便来。” 蓝衣公子停下摇扇的动作凝视着他,直看得他双手无处安放才启唇开口,说道:“你好恶心。”说罢,他将左手负于身后,转身向着铺中走去,似要游一游这破烂的酒铺。 莫小九自然知道其言所指是在说他的态度,不由一阵挤眉,心想小爷我恶心么?就即便恶心也胜不过你,你才是个不男不女的恶心之人。但他却不敢将心中所想说出口,只能点头哈腰的跟在其后,说道:“对 对,我恶心 我恶心,我们这等人岂能与您相比,自然是恶心不已。” 不知此话是有意还是无意,但蓝衣公子却觉得其话中有话,于是站定转头道:“你是在说你恶心,还是我恶心?” 莫小九连忙赔不是,说道:“我的意思是说您老是高贵的人,我是低贱的人,所以自然是我恶心。” 蓝衣公子满意的点了点头,继续向里走去,不多时便来到了满是酒坛的后院之中,他看了看几乎无处落脚的地面,让后将目光落在了马棚中就算解开了缰绳也无法出来的大白马,说道:“你这是在虐待生命,马乃是奔跑的动物,你这般将他困住乃是不人道之举。” 后院中满是酒坛,而莫小九为了自己能有饭后散步之处,所以便将酒坛对在了马棚的一方,正好将马棚堵住了大半,将大白马堵在了其中,只露出了一个马头。那颗马头似乎是听见了有人来,似又听懂了来人口中的话,于是裂开的嘴中发出了似表示赞同和委屈的声音。 莫小九凶恶的盯了一眼仰头嘶鸣的白马,然后用眼角的余光瞅了瞅旁侧之人,心想那头蠢货吃我的喝我的,小爷我想怎么委屈它就怎么委屈它,想对它如何不人道就如何不人道,又关你什么事?他道:“前辈您看,我这距离皇宫这般遥远,你不辞辛劳的前来可是,可是有什么要事?” 蓝衣公子收回目光,捋了捋耳际那不知怎么弄上去的长发,说道:“自然是有要事,若不然你以为我会来你这个鸟不生蛋的地方?” 闻言,莫小九不由暗中挤眉皱脸,心想小爷这地方是没有鸟自然生不出蛋,小爷这地方生的是酒,整个帝都独一无二的佳酿‘春水’! 蓝衣公子向侧踱了两步,说道:“小武向我要了一份名单,想必那名单便是给了你。”他转身看莫小九,在得到答案后继续道:“而我今日来便是要告诉你,那名单上的一人将在今晚祭祖,所以你将会有一个好机会。”在武小剑要去名单后不久他便得知了陆大人遇刺身亡的事情,所以自然便知道了莫小九要那份名单的目的。 莫小九当然明白这一点,所以并未作什么否认的言辞,而是在沉默了片刻后问道:“如你那日所说,名单上的人不仅是帝国的忠臣,如今也成为了公主的人,既然如此,经陆大人之事后公主必定已派人保护,以我的能力又如何能成功?” 蓝衣公子则道:“公主的确在众朝臣的府邸中加派了人手,其中不少都有六道灵轮的强者,以你的能力确实无法成功,但这个例外,因为王元官职低微,几乎是连朝堂都上不得,所以其府中并没有六道灵轮之人,最多就有着一个五道灵轮虚王境,所以,你有一半成功的机会。” 听于此,莫小九心中不由大定,因为他看似只开了四道灵轮,但却有着五道灵轮虚王境的实力,且靠着黑刀和九荒镜可以做到同境中无敌,所以,要刺杀一个府中守卫不强的人几乎是没多大悬念的事,于是问道:“那王元在什么地方祭祖?” 蓝衣公主道:“在家中。” 莫小九一怔,“家中?” 蓝衣公子点头,说道:“王元的府中有着一幢楼,其中摆放的乃是祖先灵位,所以祭祖自然是在家中,所以你要杀他便必须去其家中。”不待莫小九开口,他又道:“我在出宫前意外得知有人向钧家送了一封密信,信中是一份名单,而名单上的名字与小武给你的几乎无差,所以我猜测他们也是要对朝臣动手。” 他抬手用折扇将屋檐上落下的一缕灰尘拂开,继续道:“而王元今夜祭祖便是最好的时机,因为他将去王家府邸中那幢在平日几乎不去的祖楼,因为,那幢楼相对于王家府邸周围的楼而言有些高,从外便能看见上至顶楼中的他,所以,我认为钧家人会率先杀他,且会在今夜动手。” 莫小九不解,说道:“他为何要上顶楼?” 蓝衣公子道:“因为顶楼中乃是王家第一位帝国之臣的灵位所在。” 莫小九不语,然后于细细思考了一番后点了点头,心想若今夜钧家人真的会对那王元动手,那么自己便去当一回看客,而若钧家人不去,那么自己再动手杀了那王大人。 是夜,蓝衣公子已经离开,而莫小九也换了一身尽黑的衣衫准备出门。临行前倪儿问他去哪儿,他以狰狞的黑色面具遮脸道:“去当一回看客。” 第二百三十六章 此去当看客(中) 是夜,王元从书房中走了出来,站在门前看着府宅内不远处的那幢楼,看着楼里迸射出的火灵石光线,以及楼外那些忙碌的下人,然后,他收回目光经过花园走廊去到了浴房,在一干丫鬟的服侍下沐了浴梳理了头发,换上了祭祖时所需穿着的袍衫。 他算得上是个廉洁的官员,作风也还算不错,所以在平日沐浴时并不用丫鬟服侍,更不喜被妻子外的女人看见无衣物遮蔽的身体,但今日不同,因为在很多年前的今日王家出了第一位能够上得朝堂的祖先,然后王氏一族便世世为官,代代为臣,所以,后人定下了一个这个特殊的日子,这一个祭祖的日子,所以他必须要庄重。 待得沐浴更衣完毕,夜已然近深,于是王元在镜前最后整了整衣衫和面容便缓缓走出了浴房,准备朝着祖楼走去,不过才出得房门,他眼中便掠过了一丝不悦,随即看向门口两侧来自公主手下的两名侍卫道:“今日是王家最重要的日子,王家的祖楼中乃是王氏一族历代祖先灵位,所以祭祖过程中不得有外人进入,还请两位见谅。” 王元出得浴房,穿过走廊径直向着祖楼走去,两名侍卫犹如是未听见他之前所说的话一般,紧紧的跟在后方,右手始终都是握在腰间的长刀之上,过得片刻,待得他再度停下脚步转身,一人才开口道:“王大人,我们奉公主之命保护你安全,需时时刻刻在大人身边,也请大人见谅。” 王元眉头深皱,双眼冷冷的划过两人,然后冷哼了一声继续朝着祖楼的方向行去,在那些未能受到保护的朝臣眼里,公主派人来保护他是对他的看中,但他却认为是对他的不尊重,因为,身后的两名侍卫几乎不曾有半刻离开,就连就寝时也至少有着一人藏在他头顶的房梁上。 他很清楚到如今王家已逐渐走向没落,他亦快如钧家钧隆一般上不得朝堂,但至少他眼下还是朝中一臣,还有着自己的骄傲与尊严,而就算有一天被皇族抛弃,他依然会坚持守护王家的骄傲与尊严,所以,他绝不允许有外人进入祖楼,所以,待得走至祖楼时,他携着王家老少进入了门内,却用全府的家丁将两名侍卫阻在了楼外。 他在门内站定,看着因被众家丁挡在阶前而皱眉的两名侍卫道:“陆大人是朝中大臣,王某却只不过是一微末之臣,陆大人会遇刺身亡,王某却不一定会遭遇毒手,所以,还请两位略尊重一下王某,不要让王某到了黄泉无法与祖先交代。”说罢,他也不待两人回答,转身便从两排着装站立的王人中走向了楼梯。 连日来的这一场春雨虽然已有要落尽的迹象,但却还未落尽,还有着细雨零星飞洒,洒在了地面上洒在了屋顶上,更洒在了那一个趴在屋脊后的人影上。人影着一身黑衣,以狰狞的黑色面具遮了脸,但却能从那被雨水打湿的右手上带着的戒指看出其身份,正是在此潜伏已久的莫小九。 莫小九在夜将深之时便藏在了此处,一直看着王元从书房到浴房再到祖楼,然后又看着其在阻挡了那两名侍卫后由楼底而上,身影在每一层的窗户中忽隐忽现的上得了顶层。 而当得王元在顶楼中停下,开始祭拜那相隔甚远都能隐约看见的灵位时夜已至最深,可让莫小九疑惑的是,钧家的人似乎并未出现。他略微抬头环视着周遭,心想那恶心的大汉不会是在欺骗小爷吧?都这时辰了怎么连一丝风吹草动都没有? 许久之后,祖楼顶层中的王元已经完成了祭拜,于起身向着偌大的灵牌行了最后一礼后便携着家人下得了倒数第二层,继续进行着对两外灵位的祭拜,而此次祭拜的时间较之前短了许多,所以不多时王家人便下得了倒数第三层。见此,莫小九不开始有些些按耐不住,因为他此时所在之处乃是王家府邸周围最好的位置,能够看见那幢楼的倒数四层,所以,若是再不动手,那么将会失去了最佳的击杀时机。 想于此,他将身侧由双刀组合而成的黑弓握在了手上,取出箭筒中的一支箭扣在了其上。箭为黑色,但却并非他以前所用的箭,而是在大汉的提醒下于一间铁匠铺内随意购得的粗制箭矢。 王元从倒数第三楼下到了倒数第四楼,经过较之前更为短暂的祭拜后便走至了楼梯口,将要继续下行,将要消失在莫小九的视线之中。于是,莫小九的右臂猛然发力,顿时便将弓弦拉了开来,只要再开一分那么那一声铮然颤响便会在屋顶响起,而箭矢便会在瞬间离弦而出,在呼吸间掠过一片房屋,掠进王家,射穿窗户后射杀那个右脚已经落在了第一步木阶上的人影。 但就在此时,他忽然神色一凝,以最快的速度放下了弓箭散去了背后的灵轮,静静的伏在了屋瓦上,因为,他在前一刻陡然感觉到了一缕杀意,那杀意忽隐忽现几不可感,就仿佛来自很远的地方,想来若不是因被夜风吹拂之故,根本不可能被带至此处。 他小心谨慎的转头,逆着风将视目光及向了右方,在一片屋顶上仔细的寻找着暗中之人的身影,但,一来此时天色如墨,二来那一片房屋密集得犹如山脚的乱石,几乎就不可能找出其中隐藏的那个人。 而就在他的目光一遍又一遍的掠过一片又一片的房屋之际,骤然有一道声音破空,那声音之尖锐,一听便可知是箭矢在飞夺。 他双眼瞳孔一缩,转头便将视线落在了那尖啸声的源头,然后便看见了远处那一幢高楼,以及顶楼屋檐下那一点忽隐忽现的亮光。但因屋檐的遮挡,他并未看见屋檐下的人,不过却能肯定那有光亮的地方便是钧家的刺客的所在,因为那光乃是灵轮的光。至此,他才赫然明白了过来,原来那人竟然是将身体悬在了檐下,以此来遮蔽了背后灵轮的亮光。 见此,他脸色微变,下意识便要从屋顶翻身而下,寻找其他隐蔽之处,不过随即一想却是又重新伏在了屋瓦上,因为,既然他看不见那人,那么那人自然也看不见他,就算他能看见那人背后灵轮散发的光亮,那人也看不见他凝聚灵轮时所泛起的亮光,因为那幢楼稍低,那人的视线完全被屋檐阻隔了开来。 想于此,他心中稍定,将目光越过眼前的屋脊投向了王家府邸内的祖楼上,然后便看见了那倒数第四楼的木窗无声的破碎成了屑状飞溅,然后便看见那一道箭影入窗急掠,飞夺向了王元的后背,再然后,他以为王元会在眨眼间殒命,从背心处盛开出一朵血色的花,但,他却看见了意想不到的一幕。 他听见了一声叮然作响,看见了一把闪电般出现的大刀,看见了王元在瞬间转身,挥出了那一口不知何时出现在手中的大刀,然后他便看见那在转身时刹那间浮现出来的五道耀眼灵轮,至这一刻,他才知,那官职微末得几近上不了朝堂的人竟然是五道灵轮虚王境! 王元挥刀挡箭,箭碎刀断,他提着断刀一步跨出,衣衫头发狂乱中一个纵身便从破碎的窗中跃出,消失在了王家府邸的院墙下,不过随即便又出现在了院墙上,然后就是一声愤怒的咆哮掠入了院外的房屋巷道中,想必是杀向了那藏在屋檐下的射箭之人。 莫小九看着王元掠入房屋巷道后便收回目光将视线落在了王家府邸的大门上以及围墙上,在他想来,顷刻之后便肯定有着侍卫和士兵涌出,可意外的是,当得十几个呼吸过去竟是没有一个人出来,如此情形让他颇为不解,同时也让他嗅到了一丝危险的气息。 在他眉头渐皱间,有一道光从右方远处的某条巷道中逆空而起,瞬间照亮了不小的范围,然后砰然击在了一幢房屋上,在夜色中扬起了一片碎石尘屑,和一片被惊醒平民的惊慌尖叫。 那破碎的房屋并非是之前射箭之人藏身的那幢楼,因为,那人在一箭未能射杀王元后、在发现王元竟是五道灵轮之境后便是掠了开去,坠入了某条巷道,不过,他并不是要逃走,而是要杀了那单独追来的人。 他亦是五道灵轮之境,所以若只靠修为并没有把握成功击杀王元,但他有毒,有之前淬在箭上的毒,那毒是临行前钧千羽所赐,剧烈无比沾之即倒,所以,他自信能让王元死在毒下,所以,在那道剑芒击碎了房屋墙壁后,纵身而下的他便是将双脚在临近的一处屋檐上一点,折向俯冲而下,用全力将手中的玉匣子砸向了巷道中的人影,欲引之挥刀斩匣,从而致使毒水及身。 第二百三十七章 此去当看客(下) 巷道中的人在扬刀击出了那一道刀芒之后便将目光落在了从屋檐俯冲而下的人,落在了那从人手中射出的匣子。 ( . )匣子虽为玉,但却不透明,看不清里面所装之物,可他知道其中必然有着能诡异,所以,脚下一用力便要掠开。 而从屋檐俯冲下的刺客显然也想到了这一点,于是在匣子脱手之际便是扔掉了右手中的长弓锵然拔出腰间的刀直劈而出,从刀尖吞吐的刀芒瞬间便在一声哧然之声中将手臂左右长短的玉匣从中斩断,与此同时,他左手成掌击出,星辉化作劲风猛然将那洒在半空的绿色液体吹向了巷道。 巷道中散乱头发遮住面目的王元已经一步跨出,只要脚下发力便可向前冲出,避开那泻来的绿色液体,但不知为何,已准备要躲的他却是忽然止住了身形,然后有风将他脸上的乱发吹开,露出了那带着冷笑的嘴角和完全陌生的长相。他手中的刀扬起,刀身上白光凝聚成刀芒逆空,带起呼啸掠向了刺客。 刺客追在那一片绿色液体之后,手中的刀已然扬至身后,拖在了右脚侧,只要向前一挥手,那么便有刀芒劈斩而下,然而,他本要立即挥出的刀却是没能立即挥出,因为他看见了巷道中人乱发下的脸,看见了那本该是王元却不是王元的脸,于是便是一惊,于是反应便是一慢,于是,他便注定要在今夜殒命,亦或被擒。 因为,在巷道中人抬头之际,有着一个人影从旁侧较高的屋顶上跃了起来,然后带着身后五道灵轮的光亮,带着刀身上凝聚的刺眼光芒俯冲直下,带着一声出口的厉啸斩向了下方的刺客,其手中刀之快,在空气中摩擦出了一年呼啸,其手中刀之狂,若是被斩中,那么被斩之人必定一分两段。 刺客自然发现了头顶上从屋顶扑杀而下的人,但他此时身处半空,根本就无处借力,就即便是有地方借力也毫无时间,所以他只得强行扭转身形,咆哮一声将手中刀逆空挥出,斩出了一道刀芒,紧接着,他回刀下劈,以防止巷道中人骤然掠起,不过他并未太过担心,因为他的身下是一片泻落的剧毒,所以,下方之人几乎不可能冒着生命危险出手。 但,一切都出乎了意料,因为,巷道中人先前逆空斩出的那道刀芒将半空泻落的那一片毒液斩出了一道缺口,然后他便双腿发力,身形骤然拔地而起,从缺口中掠过,一刀杀向了刺客的胸膛。 上方有着砰然之声响起,从屋顶跃下之人一刀斩碎了袭来的刀芒,于是便有一片亮光在夜色中乍亮,将纷飞的细雨激荡得更为凌乱。而在破碎成光点的刀芒照亮了小范围的夜色之后,又有着一片刺眼的光芒伴随着轰然巨响出现,却是拔地而起之人击出的刀芒击在了刺客劈出的刀芒上,然后击在了处于惊慌中的刺客身上,将之因布满星辉而坚硬如甲胄的衣衫绞成了一片碎屑乱扬。 下一刻,从巷道中拔地而起的人被巨大的力量重新撞回了巷道中,撞至了那一片被狂暴的能量震得四处飞溅的绿色液体之中。而刺客则被巨大的力量生生撞停了俯冲的身形,且将之反向抛向了空中,抛向了上方那继续掠下的人,抛向了那继续斩下的长刀。 长刀带着劈山裂地之势斩下,直取刺客的颈项,若是斩中,那么必定是身首异处,鲜血泼洒的景象,但,持刀之人似是并不想让敌人死得太快太过轻松,所以,他双臂一转,本是向下的刀刃便转至了上方,以刀背斩向了被逆空抛来之人的后背,于是,刹那之间响起了砰然之声,于是,在光芒爆散后便有着重物伴随着惨叫砸向了巷道,轰然将地面砸出了一片蜘蛛网般的裂痕,砸出了一片碎石乱溅。 五道灵轮之境的刺客在两名同样境界之人的配合夹攻之下只此一击便丧失了战斗能力,再加之坠落时沾染了地面洒落的毒液,所以,不过顷刻之间便是奄奄一息,不过他注定不会死,因为公主不想让他死,所以来自公主手下的侍卫不能让他死,所以那名坠跌在巷道中的人便走了过来,拿出了怀中的一个小匣子。 他从巷道中跃起,再被巨大的力量撞回巷道后同样是沾染了洒落的毒液,所以同样是踉跄欲倒,命悬一线,但,他的怀中有着作为公主侍卫特有救命丹药,所以他打开匣子将其中一枚放入了口中,然后上前把另一枚喂入了刺客的口中,将之强行引入了其腹内,融散从一片药力。 从屋顶上跃下的人在一刀斩落刺客后便是继续跃下,落在了被砸得满是裂痕的地面上,他看着同伴在旁侧调息,看着脚前之人在丹药的作用下逐渐恢复了正常的呼吸,然后冷哼了一准备将手中刀换入鞘中,但,就在此时,就在长刀有过半的刀身插入鞘中之际,有异变陡起。 只听,有弓弦连续作响,有尖锐呼啸刺耳,有数道黑影从巷道的一头飞夺而来,却是一道道与空气距离摩擦的箭矢,箭矢从夜色中出现,贴着地面疾飞,速度之快,激荡了所过之处凌乱飞洒的细雨,更卷破了地上偶有的一滩滩积水。 数道箭矢从巷道尽头的夜色中掠出,然后便有着一个人追在了箭矢之后,那人黑衣黑发,脸上带着黑色面巾,整个人犹如夜色一般漆黑,他双腿前后交替如风朝着三人的所在之处疾奔,他扔掉了左手上的长弓,将右手抬起握住了肩后那一截露出来的刀柄,他眼中有着冷光,冷光中透着自信,因为,他完全有把握做到在一名暂时没有了战斗力的侍卫前击退另一名侍卫,杀掉那一个躺在地上的刺客。 他身后有着五个同心光环,他同样是五道灵轮虚王境,但钧千羽派他跟随便必然有着原因,必然确定其能够将失手的刺客灭口。 呼啸由远及近,那名准备还刀入鞘的侍卫已经一步跨至了另一名侍卫和刺客之前,双手挥动如风间,已将数道刀芒击出,绞碎了那一片袭来的箭矢,紧接着,他举刀过顶反复几次直斩而下,狂猛的将星辉凝聚成刀形劈出,翻转着奔涌向来人。 数道弧形的刀芒在巷道中翻转奔涌,如潮席卷,但并未将黑衣人淹没,因为那黑衣人在即将与刀芒相接之时忽然脚步一错,身形赫然消失在了右方的一条巷道之中,见此,侍卫后退一步站至调息的侍卫和地上流血的刺客之间,他没有追击,因为他没有能力带着一个重伤之人和一个暂且丧失了战斗力的人与一个五道灵轮激战。 如潮的刀芒翻转着沿着巷道奔涌,奔涌至巷道的尽头,破开了尽头处的夜色轰然击在了一间房屋上,顿时将那一堵墙绞成了碎石飞溅,将屋中早已被惊醒,然后躲在窗前探头偷看的那人瞬间分了尸,化作了一片夹杂着碎肉的血水泼洒。 而就在那幢房屋开始坍塌之际,侍卫右侧的巷道之中忽然出现了光亮,光亮之中消失的黑衣人陡然出现,锵然拔出了肩后的刀,斩出了一道刀芒,与此同时他的左手按在了左侧腰间,按在了那两把黑色的飞刀之上。 弧形的刀芒带着五道灵轮之境的力量急速袭来,眨眼便至,于是,侍卫双臂上肌肉陡然坟起,陡然将手中刀举过头顶,暴喝一声狂猛的斩了出去,他不能退,不仅身后有着那个不能死的刺客,更有着那个正在调息的不能死的同伴,所以,他必须挡住对方,而他相信可以挡住对方,因为对方也不过是虚王境。 但,黑衣人的目的不在他,所以在两道刀芒相撞之际,在狂暴的力量伴随着巨响荡散开来之时,在两人都从荡散的能量中穿过,狰狞的杀向对方的一刻有一只左手挥了起来,然后便有着两柄漆黑的飞刀从指间脱离,带着低啸贴地掠向了不远处那个躺在地面的人。 飞刀的低啸被刀芒相撞的声响掩盖所以并不明显,再加之侍卫将全部精力都集中在了黑衣人身上,所以一时间并没能发现飞掠的飞刀,而当得反应过来之时,那两柄手指长两只宽的柳叶刀已经如黑色的闪电一般从他的旁侧掠过,径直射向了身后刺客的头颅。 那名调息的侍卫发现了飞刀,可他此刻正在以丹药化解体内的剧毒,所以并无能力将之挡住,但,他依然咬着牙窜了起来,提聚着在剧毒下本暂且不能提聚的星辉,一步便跨至了刺客之前,他准备以身体挡下那夺命的两把刀。 他知道飞刀入体自己便很有可能死,但他不得不这么做,因为若公主知道了今夜之事,若知道了已被活捉的刺客又死亡,那么他与同伴都不会有好的下场,而若挡下了飞刀,刺客便可能不会死,那么同伴便也不会死。 第二百三十八章 你不是那只黄雀(上) 与黑衣人交战的那名侍卫根本无暇顾忌同伴,而调息的侍卫能够在千钧一发之际跨至刺客之前已经是奇迹,所以就即便是他突然改变主意也根本没有力量与时间,所以,飞刀注定破开了他的衣衫和皮肤,射进入了他的体内,然后,哧然两声从后背透出,带起了一片飞溅的鲜血,洒在了后方的石墙上。请大家搜索()看最全!更新最快的小说 黑衣人手中有长刀,但他擅长的并非是长刀,所以,在见得两把飞刀经过那名调息的侍卫身体而改变了方向偏离了目标后便是一刀震开了近前的人,然后双脚在地面猛然一跺,身形急速后掠,掠动中,他松开右手五指扔掉了长刀,将双手按在了腰间宽阔的腰带上。 黑衣人将双脚在地上一震之后身形便在倒飞,按理,与之交手的那名侍卫应该紧追,但他却并没有扬刀而上,因为,如今他已经知道了对方的飞刀之技,所以不能离开后方刺客太远,以免露出太多的空当,所以,他亦一步后退,持刀于前将巷道口完全封死。 黑衣人在倒飞中落地,落地之后按在腰带上的双手便是齐齐挥出,将那数把夹在拇指与掌心之间的柳叶刀甩了出去。飞刀脱手,自然有着尖啸陡起,尖啸声中漆黑的刀身化作一道道黑色的闪电疾飞,撕裂着空气,划破所过之处凌乱飞洒的雨水射向了巷道口之人的周身各处。 飞刀虽小,但却是由五道灵轮之人所发,每一把之上都携带着虚王境的力量,所以,并不比之前那交手时狂猛的刀芒逊色,所以,巷道口的侍卫并不敢松懈,相反还更为紧张,因为,飞刀速度很快目标太小,他很难做到在刹那间将所有的攻击挡下,而不让一把漏至身后,射进地上刺客的身体。 于是,他几乎是在黑衣人双手挥出的同时便连续挥动了手中刀,将一片弧形的刀芒激发了出去,然后便是一个转身抓起了地面上几度挣扎欲起的刺客,以全力朝着巷道的一头疾奔。他没有去管同伴的尸体,因为他明白同伴为何甘愿赴死,因为他若是带着同伴的尸体那么便保不住刺客的性命。 飞刀被刀芒撞散撞落,刀芒也在飞刀中破碎成光点,而有着几把靠后的飞刀却径直的穿过了四散的光点,带着尖锐的呼啸掠出了巷道口,穿过侍卫身后扬起的衣衫哧然射在了对面的房屋墙壁上,射在了那一片被染红的石墙上,然后从中穿过,射中了屋内那躲在桌下的平民,溅起了一片刺目的殷红和恐惧的惨叫。 侍卫带着刺客在巷道中狂奔,而黑衣人则是一个纵身跃上了屋顶欲追,可待得他跃起落下后,双脚才一触及屋瓦之际眼尖的余光却见得侧方的半空中有着一道白痕延伸而来,速度之快竟是眨眼即至。他乃是五道灵轮之境,目力极好,所以瞬间明白了那道白痕出现的原因,看清了那条白痕之前的那一支黑色的箭矢。 他瞳孔骤然一缩,顾不得细想,双手一挥便是将数把飞刀射了出去,射向了那支急速螺旋箭矢,射向了那条白痕的源头,射向了那个看不见的射箭之人。 飞刀在半空中成功的拦截了箭矢,于是刀飞箭碎,于是黑衣人侧头看向了那一眼那条白痕最初出现的地方,听着那射出的飞刀是否击中了那暗中的射箭之人。 莫小九一箭射出之后便是散去背后的灵轮隐入夜色中从屋顶翻身而下跃进了巷道之中,然后在双脚即将落地之时再凝聚出了灵轮,再然后脚尖于地面一点,身形便是前冲而出,追向了侍卫逃走的方向,所以,黑衣人射出的飞刀击在了那被雨水浸湿的飞檐上。 黑衣人听到了那几不可闻的几道声响,便知道飞刀并未能击中那射箭之人,但他并没有去找寻暗中之人的所在,因为从刚才的那一箭他便肯定了对方的修为境界,因为在他想来,射箭的人必定是王家的人,所以他果断的转身不在去追击带着刺客逃走的侍卫,而是一纵身掠入了巷道,极快的消失在了夜色之中。 莫小九不知道黑衣人是否已经放弃,但想来其应该不会再追击,于是一箭之后他便专心追赶向了那名带着刺客逃走的侍卫。 他和那侍卫是相同的实力,所以也几乎是相同的速度,而在如此情况下想要将之追上,那么便只能走捷径,所以他尽量取直线朝着王家府邸的方向一路疾奔。 临近王家府邸的某处,某一条巷道内,侍卫抓着刺客奔至了此处,他听见了之前的那一声箭啸,也感觉到了在那一箭之后黑衣人并未有再追来,所以,当得莫小九从前方的一间房屋后掠出来时他没有又太多的意外。他止住身形紧了紧握刀的五指,说道:“你是何人?!” 为了不让侍卫发现自己后背那道黑色的灵轮,所以莫小九在掠出房屋转角时便散去了灵轮。他左手持弓站定,抬头看了看黑衣人的方向道:“那黑衣人只有五道灵轮的修为,想必不会再追来。”说罢,他才将目光落在了侍卫的脸上,心念电转道:“我是之天大人的人,因得到钧家要刺杀王大人的消息而来。” 虽然之前莫小九射了黑衣人一箭,但那并不能说明什么,更不能排除双方是在做戏的可能,所以侍卫丝毫没有放松警惕,他细细的打量着莫小九,然后将目光停在了那张狰狞的面具上,再然后便缓缓向前走去,说道:“既然是之天公子的人,那么还请取下面具。” 莫小九自然知道眼前之人不可能轻易相信,所以在见得其走来后便暗中戒备,不过表面上却未露丝毫异样,他摇了摇头道:“如皇后一样,公主殿下亦有着自己的禁卫,所以你不能看我的脸。”他之所以敢这般说,是因为眼前人只有五道灵轮之境,肯定不是距离公主最近的人,便肯定不了解公主身边护卫的具体情况。 如莫小九所说,侍卫会被派王家便保护那个几近上不得朝堂的王大人,便已经说明了一切,所以他的话没有当场穿帮。只见那侍卫微微皱了皱眉,而后说道:“如若不能摘下面具,那么可又先关的令牌或者证明?”他继续走近,右手刀的刀尖缓缓从身侧移至了脚前。 见其反应,莫小九心中微喜,声音却是逐渐转冷道:“你身为侍卫,难道不知令牌之类的东西除了能证明身份外还会暴露身份?如我这般不过虚王境之人随时都有被杀或者被擒的可能,若是带着你口中之物,岂不就是出卖之天大人,出卖公主殿下?!”话间,他发现了对方手中的动作,于是垂在身侧的右手将食指和中指一点点的并拢了起来。 侍卫眼角的肌肉微微收缩又缓缓松开,他看着莫小九持弓的左手和空无一物的右手,说道:“此时那黑衣人想必已走,请问阁下还有何事?” 莫小九看了看他手中的刺客,说道:“我闻钧家之人要刺杀王大人的消息而来,当然是来击杀刺客,而如今刺客被擒,我自然要将之带回去。” 侍卫在距离他一丈之处站定,皱眉道:“可阁下并不能证明身份,我如何能将刺客交与你?若你并非盛大人之人可又该如何是好?” 至此,莫小九才知道,那个叫做之天的人原来是姓盛。他看了看侍卫的站定之处,又用眼角的余光看了看左方房屋墙根下那一个用黑布包裹着的若隐若现之物,冷哼了一声道:“你可以不信,也可以不将人交给我,而我现在便可以转身就走,不过,明日你便要去向之天大人解释此事!” 侍卫听出了他话语中的威胁,但似并不担心面对盛之天,于是说道:“你不能向我证明你的身份,人自然不可能交给你,我这不仅是对自己的生命负责,也是对公主负责,即便面对之天大人也说得走。” 闻言,莫小九便知道绝不可能轻易的将人骗到手,便冷怒的拂袖转身,说道:“既然如此,明日我在之天大人那里等着你,看你如何交代!”说罢,他大步而走,不多时便消失在了远处的夜色之中,而后转入了右侧的一条巷道,然后在确定侍卫不可能看见后灵轮一开,便一个纵身是跃上了屋顶。 看着他的身影消失,侍卫不禁有些疑惑了起来,心想难不成此人真是盛大人的人?若不然怎会这般轻易的就离去?思索间他不觉走出了两步,走至了身前那两条巷道交接而形成的十字路中。 然后,他右脚继续抬起继续落下,可当得才一触及地面,他的脸色却是一变,双眼瞳孔也是瞬间紧缩至了针孔般大小,他感觉到了骤然而起的危险,他的第一反应不是下意识的转头,也不是急速掠出,而是以全力撩起了右手中的长刀,向着右方的那条巷道斩出了数道刀芒。 第二百三十九章 你不是那只黄雀(中) 右侧巷道的房屋墙根处放着一块紧裹着的黑布,那是莫小九黑衣上撕下来的黑布,黑布中藏着一光可鉴人之物,那是莫小九在与侍卫见面之前便放在其中的纵剑。 此时莫小九虽然身处较远之处,但他还能清晰的感觉到纵剑,不过他却看不见纵剑的所在,也看不见侍卫的所在,更不能确定侍卫于这一刻是否站在他预想的位置,所以,他只能赌一把,所以,他面对着那条巷道的方向而站,在脑海中想象着最理想的画面之际将右手并拢如剑的食指和中指猛然向着右方一引。 被黑布紧裹的纵剑从安静的躺在墙根到如电一般掠起发生在刹那之间,没有任何征兆,没有一丝从低速到快速的过程,就犹如一直是处于急速的飞夺中一般,然后,有着黑色碎片纷飞,有着光亮从纷飞的衣布碎片中迸射,光亮并不强,只映照出了旁侧房屋墙壁的斑驳,但却映入了巷道口侍卫眼角的余光中。 侍卫大惊,但却没有逃,因为纵剑的速度太快,他根本就来不及逃,他没有侧头看,因为纵剑的速度太快,不允许他耽搁那转头时所需要的短暂时间,所以,他节省了所有不必要浪费的时间以最快的反应挥动了右手将手中的那把长刀在身侧挥出了一片刺眼的刀幕,欲在第一时间挡住那骤然而起的攻击。 但纵剑所在之处距巷道口不过两步之遥,再加之纵剑从离开地面之际便是急速,所以相对而言他的反应还是太慢,因为当他在右手刚抬起之际,光可鉴人的断剑已经从破碎的黑布中飞出掠过了刀扬起的位置,而待得下一刻,当他将手中的刀挥舞成幕时,那映照出了他惊骇面孔的断剑已经刺破了他右脸的皮肤。 如此近的距离,如此快的速度,他根本来不及将星辉遍布于衣衫上,也来不及将之遍布于皮肤上,所以,他的右脸如纸张一般在瞬间被破开了一条口,继而脸内咬合着的牙齿被切开,舌头被切断,最终左脸上也浮现出了一条口,然后有血珠从半空洒落,于地绽开成了一片血花。 纵剑从侍卫的右脸进左脸出,带着一片飞溅的血水哧然射进了左侧的巷道,而莫小九便在此时狂喜的跃上了屋顶,纵身起落间以最快的速度朝着那个十字路口疾掠,途中,他抽出了肩后箭筒中的一支箭矢夹在了指间,因为他不知道剑是击中了侍卫的什么地方,是否已经将之击杀。 纵剑的速度如电,只是刹那间便穿透了侍卫的脸,所以其上巨大的力量并未来得及传到其身,便不可能将之带倒在地,只是使其头部微微晃动了一下。同样是因为速度太快,侍卫并没感觉到疼痛,只是觉得右脸一凉,舌头一痒便看见一线白色带着一片血红从左侧飞洒了出来。 他没感觉到痛,但却知道自己已经受伤,更明白右手中还在挥动的长刀根本就没能挡住之前那一道乍现的白光。 他心中刹那间泛起了恐惧,因为在莫小九离开之后他没能感到周遭有人的存在,更没有感应到修炼者的气息,然而却发生了这一变故,那么唯一的解释就是暗中出手之人的境界远远在他之上,所以,他没有去看右方的巷道是否有人,也没有去看左方的巷道中那一线白色消失在了何处,而是将全部的力量发于双脚向前奔逃。 可右脚才抬起,才跨出一步,才掠过了几丈之距,他便是噗的一声喷出了一口浓烈的鲜血,血水夹杂着碎齿和半截可怖的断舌铺洒在地,顿时绽开出了一朵血腥的花。至此,他才知道于刚才那一刻,自己成为了一个再不能言语的人,但他此时却顾不得愤怒和怨恨,因为若再有耽搁,失去的便将会是生命。 对于普通人而言,此伤是重伤,不多对于修炼者而言,此伤却算不得什么,几乎不会影响行动能力,所以侍卫在继续往前方奔逃,但随即便是骤然停下脚步止住了身形,因为他听见了一声铮然颤响,然后便看见了右前方不远处那个倾着身体在墙壁上奔跑的身影,以及其手中黑弓上射出的那一支箭。 准确而言,他先看见的是那一条白痕,以及以白痕为中心螺旋狂卷的风,风本看不见,但若卷着纷飞的细雨那么便会隐隐可见。他看见那裹着雨水的风旋转如水中漩涡,然后才看见了那一支在漩涡中心的箭,而当得看见之时,箭已经临近,距他不过两丈之距。 他看见了那个人从墙壁上掠至地面的人便知道那个人绝不是来自盛之天手下,不过他却没有时间因为先前和此时的事情愤怒,因为他认为后方还有着一个强者,所以他举刀劈箭,侧身欲逃。 箭矢在刀芒下破碎,侍卫在劈出刀芒后侧身转入左方的巷道,带着那名衣衫早已被鲜血染透的刺客掠向了远处。 而莫小九则在躲过那道袭来的弧形刀芒后跃上了右侧的房顶,一步越过一幢房屋的向着侍卫追去,与此同时反手将第二支箭抽出箭筒扣在了弦上,然后铮然一声颤响中将之击出,如电一般射向了巷道房屋间忽隐忽现的身影,然后,他并指如剑向侧一引,那在之前不知坠在了何处的纵剑便从阴暗的角落中飞至了半空,化作一线白色回到了戒指之中。 箭斜射而下,依然在空气中摩擦出了一条白痕,依然惊风裹雨的直取侍卫的背心,至这一刻,莫小九才忽然觉得那五个同心的光环何其像一个靶子,是那般的显眼,于是奔跑中他抬手于肩,用食指中指和无名指夹住了两支箭,然后,猛的将之抽出箭筒,同时搭上弓弦射了出去。 侍卫在巷道中疾奔,在听得颤响后便是回头扬刀劈出了一道刀芒,然后丝毫不做停顿的继续前掠,经过之前的一箭,他知道刀芒会和箭矢同时破碎,所以,屋上追击之人的箭对他几乎没有什么威胁,而也果不其然,莫小九在上得屋顶后射出的第一箭毫无意外的碎成了屑状四散。 为了隐藏身形,侍卫在翻手一刀后便是身形一折欲要窜入了左侧的一条巷道,可脚下刚一错却又是听到了一声弓弦的铮然作响,于是,他再度转身劈出了刀芒,他有些不明白,那射箭之人明知其箭不能对自己造成威胁却为何还要继续开弓放箭,难不成是想以此牵制自己从而等着那暗中的强者赶至?而想至此,他又不禁疑惑,不解那修为极高的暗中之人为何到此时还未出现。 刀芒斜空而上,精准的斩在了两支同时袭下的箭上,再度将之劈成了碎屑,可就在此时莫小九放开了弓弦,铮的一声之中射出了以及快速的搭在黑弓上的第三支箭,然后右手食指和中指一并,戒指中的纵剑便是跟随在了箭尾之后。 同时射出的两支箭与刀芒不分先后的破碎成碎屑和光点,眨眼即至的第三只箭矢和箭羽后的纵剑则是如电一般从光点与碎屑中穿过,带着惊人的呼啸奔向了刚要转入左侧巷道的侍卫。 侍卫错步左转,向后劈出的长刀刚斩下,还来不及再度扬起,而第三支箭已然掠至,于是,他只得将握着刀柄的右手上提,用刀尖指着地面的长刀刀身挡向身后,在他想来,双方都是五道灵轮之境,挡下这一箭并非是什么难事,甚至还可以利用其上传来的力量加速前掠。 然而,他却不知莫小九曾以极快的两箭击退了钧千羽身旁那个同样是五道灵轮的人,所以,下一刻注定要发生让他意料不到的局面。 当的一声刺耳之声荡散!箭矢击在了因凝聚着星辉而泛着浓烈白光的长刀之上,箭镞瞬间与刀身撞出了一片火花,而长刀则在火花之中弯曲,将巨大的力量传至了握住长刀的那只手上。 五指间剑柄上传来的震动使得侍卫心中一惊,他赫然回头看向身后的长刀,然后便看见了弯曲的刀身,再然后便看见了那在强烈的撞击下由箭身破碎而来的碎屑中穿过的那道白光。 箭身破碎,箭镞还在,且还在弯曲的刀身上,所以,光可鉴人的纵剑剑尖便击在了箭镞上,生生的将箭镞切成了两半,然后就是叮的一声击在了长刀上。 弯曲的长刀继续弯曲,待得到达极限便是嘣的一声断裂了开来,于此断裂处掠过的纵剑便刺至了侍卫腰间的腰带上,随即,腰带断裂衣衫破碎,有鲜血陡然横飞。 但此时的侍卫已不是在巷道口受伤时的侍卫,因为他已然将星辉遍布于了衣衫上,所以这一击只是靠着纵剑超乎寻常的锋利才将之腰间击出了一道寸余深的伤口。 不过,在刚才,就在纵剑击断长刀之际,莫小九则借助交击时的刺耳声响掩盖住了弓弦的颤响再度射出了一箭,而此时,那一箭已然在侍卫的震惊分心之中呼啸而至,精准至极的击在了断剑的尾端,所以,当的一声中,箭镞上携带的强大力量顿时将剑推动,瞬间将过半的剑身都推入了那一道原本只有寸余深的伤口! 第二百四十章 你不是那只黄雀(下) 侍卫刀断腰伤,脸色微有苍白之际一把抓住光可鉴人的剑身将刺入身体过半的断剑拔了出来,然后于丝毫不做停顿的奔逃间便将之射向了侧方那条巷道,在他想来,那暗中之人的两次攻击都是使用的这一件兵器,那么此剑必然是尤为珍贵,那么此次必然也会再度将之找回。请大家搜索()看最全!更新最快的小说 他却不知,暗中之人便是身后屋顶上射箭之人,更不知射箭之人并不需要去找回断剑,所以,在他右手才抬起,才将纵剑扔出之时,莫小九并拢的食指和中指已然一转已然向着左侧一引,于是,纵剑的剑锋陡的掉转,骤然化作一道闪电贴着他的手臂而回,射入了袖中,哧然穿透其腋下的衣衫,刺破了其布满星辉的皮肤。 鲜血如水,从皮肤上迸溅的鲜血如是破碎水面上扬起四射的水花,瞬间便染透了侍卫侧身的衣衫,如是一朵正以极快速度盛开的红花。 侍卫乃是五道灵轮之境,已经可以勉强的隔空控剑,所以知道御剑一技,但他并没感应到纵剑上属于星辉的能量波动,所以他完全没有想到刚脱离了手指将要被扔出的断剑会在毫无征兆的情况下回转,所以,在腋下受创之际他骇然大惊,不知道那暗中之人在以何种方式御剑,竟然能够做到这般程度。 同时,他又有些疑惑,不解最初的那一剑为何能生生的穿透自己的脸,而这一剑却只能做到入体几分,但此时此刻他并无太多的时间去猜测原因,因为渐升的恐惧已然让他将几乎全部的精力都放在逃生的念头上,所以,在因受创而踉跄了两步后便是将全力发于脚下,身形卷起劲风继续向前疾窜。 莫小九从屋顶跃下,脚步落地便是一刻不停的紧追在后,与此同时他并拢的双指本想再度控制纵剑,可奈何,那侍卫竟是死死地抓住了从腋下拔出的纵剑,以至于纵剑不能随着他的动作再度发出攻击。见于此,他双手抓住黑弓一转便是将弓拆分成了双刀,继而扬刀于头顶狠狠劈出。 双刀举过头顶,有出鞘之声在巷道内响起,而声响之中有着黑芒大盛,在刀身上极快的凝聚,随即从刀尖吞吐而出,逆空延伸出十来丈长,继而,有呼啸声大作,两道刀形黑芒段风乱雨,带着劈山离地的气势直斩而下,直斩前方侍卫的头顶,见势,若是斩中,那么必然是鲜血泼洒之体横飞的恐怖画面。 两柄黑刀乃是奇物,莫小九很明白这两刀斩下且斩中,那么必然会给奔逃的侍卫带来不小的创伤,但他亦清楚,侍卫同样是五道灵轮虚王境,这两刀下去绝取不了其性命,所以,在双手从头顶落至身前的刹那,他便是将双刀一转,将刀尖一碰刀尾一撞,以一块的速度组合成了弓,再以一块的速度抽出肩后箭筒中的箭矢扣在了弓弦上。 两刀十来丈长,尺于宽的当忙呼啸而来,在两侧没有其他巷道之下,在侍卫确定不可能瞬间掠出刀芒所笼罩的范围之后,他便是一步跨前砰然踩碎了地面,借助反震之力生生止住了身形,然后猛然转身猛然一声暴喝,将体内的星辉全部聚集在了右手之上,将五指攥成拳带起狂乱的劲风逆向了半空。 下一刻,有震耳巨响荡散,震动得周遭房屋俱颤抖,屋瓦跳动着从屋檐坠落,而侍卫脚下本就被踩碎的地面则开始继续破碎,那一片蜘蛛网般的裂痕开始以极快的速度朝着周围蔓延,蔓延至了两侧屋墙的墙根,蔓延上了灰石垒砌的墙壁,所过之处,一块块石块崩碎飞溅,一片片尘灰四起。 侍卫击至头顶的拳头挡住了那一道骇人的漆黑刀芒,但那来自虚王境修为之人的刀芒却超乎了他的想象,所以,他交击的一刹那他拳头上的皮肤便在破碎溅血,肌肉开始一根根崩裂碎断,只不过眨眼间便露出了深深白骨,进而,他的衣袖化作蝴蝶纷飞,衣袖下的手臂血红如染。 莫小九开启了四道灵轮,表面上看只有塑王境修为,但他的第一道灵轮变黑,所以实际上却拥有虚王境的实力,而手中之刀又是神兵利器,所以经由黑刀所发的刀芒便超过了普通五道灵轮之人的力量,所以一刀之下侍卫必定不能完好。 侍卫巨响之中侍卫挡下了刀芒,不过手臂却在一击之下尽废,只见,他的拳头与手臂如被剔过一般,白骨明显可见,而多处断裂手骨上残留的血肉则堪堪粘在其上,如是随时便会坠落,至此,他的右手无力再举,因为筋脉已断,无法再传递来自身体的力量,至此,他的脸色极度苍白,因为,他只有一只右手,而头顶的刀芒却有着两道。 他的左手抓着那名刺客,已来不及松开五指举起拳头抵挡那紧斩而下的第二道刀芒,所以,他将玄海中全部的星辉都聚集在了右肩,以坚如甲胄的肩头来抗衡接撞而至的攻击。 又是一声巨响如雷,周遭因之前那一刀而遍布裂痕的房屋在震动声中开始倒塌,扬起碎屑尘灰无数,而尘灰中有着惨叫传出,有着鲜红飞洒,裹着一片片尘埃坠落,瞬间染红了夜色,染红了地面,其中还有着一条血肉模糊的手臂横飞,撞在了巷道旁的那一堵断墙上。 第一道刀芒击在侍卫的拳头上时,莫小九将双刀组合成了弓,并在弓弦上扣上了箭矢,所以在第二道刀芒击在侍卫肩头时,他开弓至满借助荡散的巨响掩盖着弓弦的铮然之声射出了箭矢,而箭矢则在被掩盖的铮然颤响中离弦,急速旋转着带起螺旋的劲风裹着飞洒的细雨与空气剧烈的摩擦出一条白痕如电一般穿过如潮水涌来的尘埃射向了尘埃源头处的那个人影。 巨响在侍卫的肩头荡散,刀芒与肩头满布的磅礴星辉相撞,瞬间撞击成了狂暴的能量,狂暴的能量由无数紊乱的涟漪组成,而涟漪则如一把把锋利的刀,开始在侍卫的身体上纵横交错的肆虐,割破了那如甲胄一般坚硬的皮肤,割出了一片血肉模糊,带起了一片刺眼的血雾。 侍卫之所以成为侍卫,便是经过了常人不知的训练,有着如石的心,有着过人的忍受力,但至此一刻,本不会惨叫的侍卫,颤抖的唇间亦忍不住传出了颤抖的声音,因为,他右臂已断的右肩头已被交织着自己狂暴能量的黑色能量绞成了一片粉碎,化作碎肉离体,露出了侧胸骨,而断裂的一块块骨头下隐隐可见那如水鲜血下不断扩张收缩的肺叶。 他不知那射箭之人明明只有和自己想同的修为却为何能发出这般出乎了自己承受范围的一击,他很疑惑,但根本来不及过多的疑惑,因为他很清楚,若是再耽搁,那么已受重创的自己必定不可能再逃出巷道、逃出那人的视线,于是,他再顾不得手中刺客,强忍着残破身体上如潮水般涌起的剧痛一转身便扬起一片鲜血朝着远处疾奔,然后左臂用力一甩就将手中刺客砸向了后方。 然而,就在他左后向后挥动,还未将手中之人甩出之际,后方的浓浓尘埃中便是赫然出现了一个洞,那个洞边缘的灰尘被螺旋的劲风搅成了螺旋之状,其中,有着一道黑影如电带着尖锐呼啸和一道白痕而来,速度之快瞬间极致。 侍卫刚转身,所以并未看见身后箭矢击向的是身体的何处,但他却听见了箭上那犹如厉鬼泣啸之声的位置,感觉到了夺命的危险,所以,他在一步跨出落地之际陡然将前冲之力化作侧向之力,竟是生生的使得身体横移了一分。 下一刻,哧然一声轻响传来,射向他背心的箭矢射在了他的背心的右侧,带起了血珠飞溅洒落,不过,箭簇穿透皮肤后并未从前方透出,而是被卡在血肉下的骨头之上,而骨头本是止不住螺旋钻进的箭矢,但他并未因重伤而受损的玄海中依然还有着磅礴的星辉,所以才使得这夺命的一箭并未能夺命。 可是,莫小九并不是在射出了一箭之后便停止了动作,所以侍卫注定要在下一刻倒下,因为,在箭射入其体,木制的箭身在承受不住巨大的撞击之力而颤抖着破碎之际,有着一道白光从纷飞的木屑中呼啸而过,准确无误的刺入了那一道被箭簇螺旋钻出的伤口之中,生生的切开了伤口内那汹涌的星辉,带着一片殷红消失在了前方蔓延的尘屑之中。 前一次,侍卫在没来得及在脸上布满星辉,所以从其左右脸颊穿过的纵剑并未将之带倒,但这一次他的后背上充满了能量,所以,透体而过的纵剑瞬间将之带了起来,砰然砸在了地上,犹如一快从山顶滚落的石头,翻滚了足足两丈之距,留下了一条刺目的血红痕迹。 他竭力的稳住翻滚之势,捂着右胸处血流入注的伤口翻过身,抬起苍白如雪的脸看向后方那从弥漫的灰尘中奔至的人影,至此,他才知道这一个人才是今夜钧家派来的真正刺客,他呛咳着开口,开始涣散的眼中依然交织着冷光,说道:“原来你才是刺客。” 他却不知,莫小九并非钧家人,也非钧家的刺客,但他知道,此时看似最终取胜的莫小九并没有最终胜,也算不得是今夜的黄雀,因为,有一个从祖楼上跃下的人还没有出现,那个让所有人都不知其是修炼者的人才将会是今夜的黄雀,最后的胜者。 在途中,莫小九接住了那名被甩出的刺客,他扛着肩膀上被击晕的人在侍卫的身前站定,将手中的黑弓拆分成了刀,然后举刀便向着地面斩了下去。 漆黑的刀从半空而来,在视线中不断的放大,侍卫却在这一刻褪去了恐惧,他染血的嘴角含着冷笑与讽刺,在身首异处的前一刻开口出声,说道:“你不是那只黄雀……” 第二百四十一章 你才是那只黄雀(上) 细雨虽然零星,但绵绵数日,也在夜色下凹凸不平的漆黑地面上积起了一滩滩的浅水,然后浅水不断被踏破,一袭黑衣的莫小九扛着那刺客而来,在房屋间的各条巷道中疾奔。 他杀了那名侍卫,在其自爆之前将之的头与身体分了家,所以,身上自然沾染了许多血渍,但他却没有撕掉那红黑相间的衣衫,因为一路行来,心中一直在想着其死前口中所说的莫名其妙的话。 而就在他皱眉不解的转身奔入相邻的一条巷道时,前方忽然出现了一个人,一个只看其样便知是已伶仃大醉的酒鬼,酒鬼穿着一件破烂的衣衫,提着一个酒壶。其衣衫之长,衣摆完全拖在了地上,裹起了一片泥水,其酒壶之破,犹如是从废弃堆中捡来,其上布满了摔痕,偶有一两处还时而往外渗着酒。 在如此深的夜中还有人出现在距离刚才的交手之处如此近的地方,哪怕是一个酒鬼也不免让人起疑,所以莫小九放慢了脚步,开始以正常的速度前行,他看着前方之人扶着墙跌跌撞撞而来,看着其手中破烂的酒壶几度落地又几度被捡起,缓缓将右手垂在了身侧,然后将食指和中指慢慢并拢如剑。 他凝神感应对方的身体,双眼微眯着探寻着是否有什么不同,但从几丈开外至几步之距,再到擦肩的几十个呼吸间也未能有丝毫所获,对方身上除了熏天的酒气外便是难闻的恶臭,再有便是凡人那平常得不能再平常气息,见于此,他莫名警惕的心稍松,准备加快脚步朝着远处行去。 可,正当此时,那即将擦肩而过的醉汉却是忽然站定,然后便静立不动,就连那一路上在酒壶中不断晃荡作响的酒水也不再发出丝毫声音。听于此,莫小九眉头赫然一皱,背后被雨水浸湿的长发飞扬中灵轮瞬间凝聚了出来,而才刚刚曲起的十指和中指更是绷直如剑,戒指中光亮一闪,纵剑便是掠出,漂浮在了臂侧。 不过就在他准备将右脚后撤将身体转过之时却听得了一阵声音,那声音之独特,使他瞬间便消除了警惕,将纵剑收回了戒指中,因为那声音是每一个酒鬼在醉酒之后都会发出的声音,那是酒在虐待人的肚子。 莫小九不禁暗骂了一声,心想你早不吐晚不吐,却偏偏与小爷擦肩而过后就吐,你知不知道这一吞险些就将自己的命给吐进黄泉了?想罢,他甩了甩手上的水渍,准备继续向前,不过才迈出两步却是又止住了身形,然后于想了想后转回身走向了那个丢掉了酒壶,正扶着墙壁哇哇张嘴的人身后。 他佯咳了一声,视线掠过地上那一滩不知完好前是什么模样的东西,说道:“酒乃万恶之物,伤害自己恶心别人,兄台切记适度。”说罢,他微微停顿了一下,语气忽然一变道:“不过有一种酒,既可以满足口欲又不会伤害身体,最重要的是绝不会恶心别人,如果兄台是嗜酒如命之人,那么若饮此酒绝对会抱憾终身。”他怕身前人在迷糊状态下听不清楚,于是倾身大喊道:“记住了,那种酒名叫‘春水’!” 话落,有异变陡起,那醉酒之人忽然收住了口中的哇哇之声,然后骤然直起了身,速度之快,犹如一根弯曲竹竿弹起,然后,其肩头浮现着白光砰然撞在了莫小九的下颌,力量之大,生生将完全没有防备的莫小九撞得口鼻溢血身体后仰,撞得犹如断线的风筝倒飞了出去。 就在莫小九双目眩晕,双脚离地的瞬间,那酒鬼忽然转身,将不知何时垂在了宽大衣衫下的右手抬了起来,然后如电一般伸出,将五指间握着的那柄手掌宽阔的大刀刺向了后方。 大刀撩起拖至地面积水中的衣摆,泛起的骇人寒光将周遭照得一亮,而寒光之中,那一看便是锋利至极的刀尖则向后急刺,速度之快,瞬息既至,于细微的轻响中刺破了莫小九漆黑的衣衫,紧接着,又于细微的破体升中刺人了莫小九腹部的皮肤,溅起了些许飞洒的鲜血。 有一滴鲜血从刀面与伤口接触的地方渗出,沿着刀身急滚,撞碎在了与刀身接触的黑色衣衫上,而就在这一滴血破碎之际,持刀的人却是一步跨出,带动着身体向前急冲,更带动着手臂将那半人高的长刀向前急刺,于是,有三寸来长的刀身便刺入了莫小九的身体,带起了一片更为浓烈的鲜血。 莫小九自下颌被撞之际便反应了过来,但由于事发突然,且双目在刹那间处于了眩晕之中,所以身体并未跟着反应,所以当得他恢复清醒之际,那把刀已然刺入了腹部,不过,好在体内星辉及时提聚,才堪堪挡住了刀尖,让之没能再进一分,但,就在此时,他恢复了聚焦的视线却见到了一只拳头,一只由左手握成的、带着破空声的拳头。 醉酒的酒鬼已然没有酒醉之样,他的右手持着长刀刺入莫小九身体,衣摆下的双**替如风,不断踏破地面的积水,不但向前急冲,想以此将长刀不断推进,将刀上之人透穿,但,长刀并没能再进一分,所以,他将左手紧攥成拳如电击出,带着磅礴的能量撞碎了飞落的细雨,在破空之声中撞在了莫小九的胸膛。 莫小九在半空,身体被长刀推动着不断倒飞,于凌乱的细雨间洒下了一片殷红,然后,有砰然之声响起,他胸膛的衣衫在眨眼间粉碎成屑,而碎屑纷飞中他的身体被巨大的力量撞击得瞬间脱离了长刀,加速朝着后方疾飞,轰的一声砸穿了巷道尽头处那一堵石墙,砸进入了房屋中。 酒鬼在一全击出之后便是脚下发力,身形跃离地面紧追而至,所以,当得莫小九砸入屋内之后他已站在了破碎的石墙下,抬头看向了屋内那满身血裹灰尘的人影。他提着刀拖着同样裹上灰尘的破烂长衣走近,看着破碎长椅上的莫小九,满面泛霜的说道:“王某不过是一个上不得朝堂的末将,钧隆倒是看得起我。” 腹部的一刀并未能将莫小九重创,但胸膛的那一拳却是让他体内震荡不已,他口鼻血红的躺在从中断裂的长椅上,满脸灰尘的看向身前人,看着其肩后的光亮,眼中掠过了一丝疑惑,因为之前他没能从此人身上感觉到半点修炼者的气息,更没有感觉到一丝危险,若不然也不会变成此时的模样。 不过,随即他的心中便是一动,想到了那为自己送来酒心的人,想到了当时自己也没能发现那大汉竟是拥有修为的人,且还是六道灵轮强者。想于此,他将目光移至身前人那张满是水渍的脸上,听着其言语中的自称,唇间含血的说道:“在下还以为偶遇的是一个酒鬼,却没想到原是王家王大人。” 王元从楼上跃下之后便是以最快的速度脱下衣衫扔给了一命侍卫,又简约的说了计划,然后便是与另一名侍卫绕至楼后,借助祖楼的遮挡跃出了府邸,所以之前才出现在了巷道,此刻才出现在了这里。他反手于颈后,抓住后襟将整件衣扯离身体,说道:“这衣衫的确是属于一个酒鬼,王某与之偶遇,偶然觉得可以借来一用,此时看来确是起了奇效。” 莫小九虽然受了重击,但却并没有失去战斗力,他之所以没有爬起,是因为在等着眼前之人走得更近,是因为身侧埋在碎石和几根断裂木条下的手在凝聚着无极。他看了一眼那被王元扔至地上的破烂长衣,然后又看了看王元脸颊上偶尔有水珠滴落的脏乱长发,说道:“不是这衣衫起了奇效,而是来自宫中的某物让王大人隐去了修炼者的气息。” 那被短笛召来的大汉是六道灵轮之境,身上没有渗透出丝毫修炼者的气息,此时的王元是五道灵轮之境,同样没有渗透出丝毫气息,两人的情况何其相似,再加之一个是来自皇宫,一个是朝臣,所以莫小九猜测,两人很有可能是用了某种相同的方法掩去了气息。他道:“不仅如此,恐怕眼前所见也并不是王大人的真是面目。” 王元闻言皱眉,心中不由一惊,因为他的确用了一物才掩去了身上属于修炼者的气息,也因为此物,他如今的面目才并非是本来的面目,更因为那奇物只有两枚,于很多年前便在皇宫中消失,而眼前之人竟然能一眼看破一语道破。他眼角肌肉逐渐缩紧,听着莫小九话语中的不确定,说道:“你连王某的长相都不清楚,竟然也前来行刺?简直可笑!” 莫小九不着痕迹的看了看与王元之间的距离,然后口中有冷笑出声,说道:“我敢这般说便自然敢肯定,王大人又何必狡辩,难不成堂堂帝国朝臣竟不敢承认?”话落,他微微停顿了一下,而后眉尖一挑道:“难不成这掩去气息改变容貌之物来路不正?所以王大人不敢承认?” 王元自然不敢承认,因为那敛息幻形丹整个青龙帝国也不过两枚,起先是深藏在皇宫,而后便莫名其妙的消失,而其中之一消失的原因便与王家有着直接的关系,所以他不能让任何人知道他拥有此物。他右手五指一紧,长刀便发出了一声嗡鸣,说道:“王某乃是一朝之臣,耻于和你这个刺客废话” 第二百四十二章 你才是那只黄雀(下) 莫小九在砸碎墙壁时便顺手将戒指中的纵剑扔到了墙角,所以当得王元语罢举刀时,他的右手已然并指如剑向回一引。复制网址访问 墙角有着一线白色一闪,纵剑便从废墟中掠出,带起一缕尘灰射向了王元的后背,速度之快,犹如一道乍现的闪电。 然而,正当此时,那看似要举刀斩杀莫小九的王元却是忽然一转身,忽然将手一沉,手中长刀便是泛着浓烈的白光直斩而下,当的一声劈在了袭来的纵剑之上,出手之准确,就犹如是提前便知道了纵剑的位置,而力量之大,生生将纵剑劈得陷进了地面,扬起了一小片尘埃。 王元与莫小九有着相同的实力,所以纵剑上的力量自然也让他的双脚向后滑行了一段距离,而他后退的方向正是莫小九的所在,而后退的距离正是莫小九所要的距离,所以,在这一刻,莫小九猛然从破碎的长椅上弹起,陡然将埋在碎石下的左手击出,带着掌心中那一团血色的光晕和手背那一片洒落的尘灰击向了身前人的背心。 两者之间不过两步之遥,所以,王元这一转身劈斩便必然会遭受后方的一击,而也毫无意外,莫小九的左手在瞬息之后便砰然击在了其身。 掌落之前,掌心的红色光晕先临体,所以,王元的衣衫被绞成了粉末,然后皮肤如衣衫一般破碎,溅起了一片混合着碎肉的鲜血,鲜血横飞之中其人亦被磅礴的力量撞出,向先扑出了两丈之距,生生滑出了墙壁下的大洞,滑至了屋外的巷道之内。而因在之前两人皆是蓄势于全身,莫小九一击击出后亦是被臂上传来的反震之力推得后倒,砰然撞碎了后方那张满布灰尘的木桌,撞在了莫木桌后的连接二楼的楼梯上。 莫小九从木头碎屑中爬起,一跨步便是要朝着屋外急掠,可才迈出一步便是止住了身形,然后紧紧的骤起了眉头,将目光落在了巷道中背心染血之人的身上,心想这王元能这般准确的斩掉偷袭的纵剑,那么必定是知道自己暗藏了这一击,而既然如此,那么为何还会将后背暴露? 正想着,他脸色忽然一变,赫然低头看向了左手中还不断甩出几缕鲜血的无极,然后便看见了红色光晕旁的手掌皮肤,看见了那一片绿色。至此一刻他才知道王元的后背之上竟然是藏了毒。 王元从满是积水的地面上爬起,踉跄欲倒的捡起了旁侧的长刀,他在之前便于暗中一览了莫小九与侍卫的战斗,所以才在衣衫之下穿了一件薄甲,薄甲上满是短而尖的钢刺,刺尖则淬了剧毒。 他先前刺了莫小九一刀,击了莫小九一拳,但却知道这个一刀一拳根本不至于使之丧失战斗能力,所以知道莫小九在断椅上久躺不起是在酝酿什么,所以才借劈斩袭来的断剑之机将后背暴露。 但让他始料不及的是,莫小九的这一击竟是如此之强,不仅毫无阻碍的击碎了虽然薄可却坚硬至极的软甲,且还在自己身上击出了一个血洞。不过,他相信对方将会更惨,因为那毒的解药在自己身上,而自己马上便要将之吞下。想罢,他伸手入怀,将一小玉瓶的瓶塞挑开,继而仰头吞下了其中之物,然后,他止住了伤口的血,有些艰难的走进了屋内。 他扶着破碎的墙壁边缘,看着那眉头紧锁脸色以可见色度苍白起来的人,有些无力的呵笑了一声,说道:“你毫发无伤的击杀了我那名侍卫,可想到会死在同样是五道灵轮的王某手上?”或许是伤势有些过重,话落之后他便是剧烈的喘息了片刻,然后才又继续道:“你的手段颇多,但王某的手段也不少,若不然今夜王某的这条命还真说不定会亡在你手上。” 从一见面,莫小九便是背对着王元,所以对方并没看见他背后的灵轮之数,而他自然也无暇和无聊去解释自己的实际修为,因为此时的他已然感觉到了沿着手臂侵入体内的毒,感觉到了那毒的毒性竟然与九荒镜世界中白家之毒相差无几。他脸色苍白似血的抬起头,将散去了无极的左臂再度伸出,说道:“小爷还有未使出的手段,所以王大人今夜注定要死在这里。” 说罢,有光从左臂中掠出,于途中化作一面菱形的镜子落地,落地的刹那间其上便有着浓烈的青色雾气涌动,涌动的速度之快,眨眼间便弥漫了整个屋内空间,又从破碎的墙壁涌出,弥漫了屋外的一段巷道,然后,青雾下有一朵朵九瓣之数的青花盛开,而花下,破碎的桌椅开始破碎,地面看是破碎,被笼罩的王元开始破碎。 不过,青花盛开的地方只在王元的胸膛,所以破碎的只有王元的胸膛,王元胸膛之上,先是衣衫化作灰粉,随即,布满了星辉的皮肤开始消失,然后肌肉伴随着血水垮落,沿着腹部双腿而下,瞬间在地面积其了一滩刺目的殷红,殷红之中亦有着花朵开放,被染红的花格外狰狞可怖,犹如是来自地狱,要吞人躯体噬人灵魂。 王元在青雾弥漫的瞬间就是一惊,转身便欲掠出,可奈何,一来背部重伤,背心下的玄海受到剧烈震荡,二来则是因为雾气的速度太快,几乎没有给他留下一丝逃脱的可能,于是他便将星辉遍布于了全身,继而手中长刀一扬起就要朝着莫小九的位置杀去,可才刚有所动作,刀却坠在地上,因为,他的胸膛在开始破碎。 九荒镜之神奇,世人难以想象,所以莫小九可以依靠它做到同境无敌,既然如此,那么王元注定要死。 不过,莫小九并未让之死得像城外那个自爆的女子一般恐怖,因为他觉得留着王元的尸体或许还有着些许用处。所以,他取出双刀组合成了弓,将一支箭扣在了弓弦之上,下一刻,弥漫的雾气中有铮然一声传来,然后有尖啸带起了一片血水飞溅,洒落地面的积血上荡起了无数的浪纹。 片刻之后青雾翻滚回涌,不多时便涌回了流光缭绕的菱形镜子之中,而待得最后一缕消失,莫小九走向了墙下的王元,可刚临近站定却是咽喉一阵蠕动吐出了一口鲜血,他感觉着体内的剧烈翻腾不由破口咒骂了一句,然后抬手抹掉唇间的血迹弯下腰,在脚前的尸体上寻找着解药。 他翻遍了王元的身体,就连那在花开花散后露出来的恐怖血洞都没有放过,可奈何皆没有丝毫所获。见于此,他不禁逐一问候了王家的所有人,然后便开始后悔,后悔当时为什么要突发奇想去向一个酒鬼宣传春水,后悔在被一拳击入房内后为什么不直接使用九荒镜。 他之所以一直不使用九荒镜,是不想某些在战斗中被惊醒的平民看见,以至于使这奇物暴露于了世间,却没想到竟然因此中了毒,还让王元将身上唯一的解药吞入了腹中,后悔着,他将目光落在了身前尸体的腹部,心中涌了要将之剖开的冲动,但随即一想便打消了念头,因为那解药恐怕早已消融殆尽。 他踉跄着脚步扛起了王元的尸体,回头看了看屋内那一个早早便被砸死的平民叹了口气,心想虽然是小爷撞碎了石墙,但却是因王元所致,所以你若要报仇可千万别找错了对象。想罢,他走入巷道,在不远将那个至此还处于昏迷之中的刺客也抗在了肩上,准备朝着烟花河畔的方向行去,可才咬着牙支撑着染毒的身体走出了几步便是停了下来,因为周遭房屋中不知何时亮起了火灵石光线,而光线下正有着一个个的人影在探头偷看。 见此,莫小九眉头深皱不已,心想我一心不想暴露九荒镜,所以才一直不使用九荒镜,然而这些人明显是看见了刚才的青雾,这可该如何是好?思索着,他心中一动,将两具尸体扔在了地上,而后伸手在刺客的身上一阵摸索,欲寻找一样属于钧家的饰物。 片刻之后,他重新扛起了尸体,强忍着体内的翻涌,一个纵身便是跃上了屋顶,几个鹤起兔落间便消失在了远处巷道的夜色下,途中,他想起了那名侍卫在临死前的话,也明白了其话之意,于是便侧头看了一眼右肩上的王元,说道:“原来你这老匹夫就是他口中说的黄雀,不过,你还是死在了小爷的手中,所以,小爷才是真正的黄雀。” 王家之人因王元之令而未出府,但在许久之后又因王夫人的担心而奔入了巷道,一路找至了破碎房屋处,于是便看见了那些在莫小九走后逐渐涌出的平民,然后便得到了那看似无意实则却是故意留下之物,再然后便一直没有找到王元的踪影,唯有那两名侍卫和一名刺客的尸体。 第二百四十三章 雨停 连日来的绵绵细雨在夜色中落停,层云在拂晓时逐渐消散,第一缕晨光带着清新的空气洒满了整个帝都,使得庞大城池中的人都起了个大早,毕竟这是放晴后的第一天,人们早已按耐不住要活动活动快要发霉的身体,也急不可耐的要将家中快要发霉的陈货搬上街道巷口。请大家搜索()看最全!更新最快的小说 而就在街道上店铺大开人群逐渐密集,帝都以最快的速度恢复至雨前的热火朝天时,流水因涨潮变得浑浊不堪的烟花河畔背后的那一条巷道中,那一家就连雨天也早早开门的酒铺却是门窗紧闭不见一个人影。 良久后,有买酒人在阶前迟疑了片刻,然后上前敲响了门上的铜环,铜环与木板撞击的声音在清晨显得格外响亮,清晰的传入了二楼上小丫头的耳中,但她却是犹如未闻,正专心的将左手手腕喂在了床榻之人的唇间,唇间有血如水流,那是从手腕上新割的伤口中而来,正流入莫小九的腹中,压制着其体内的剧毒。 莫小九全身**的躺在床上,皮肤上结出了一层霜,那是来自九荒镜世界中白家的寒毒,同时,寒霜中分布着点点绿色,那是来自王家的剧毒,而在分布着绿色的寒霜之下浮现着一层火色,那是来自他背后朱雀印记的火,其中,还掺杂着一些来自倪儿血液中火妖丹的药力。 莫小九自一回到家便倒在了地上,周身蜷缩如蛇,四肢瑟瑟发抖,狰狞面具下的脸上更是痛苦得几近扭曲,不过到此时已然恢复了平静,苍白的脸色也浮现了隐约可见的一丝血色,所以倪儿放下了一丝担心,在完血之后便缠好伤口下了楼,找回了一个装满水的酒坛。 之所以如此,是因为上次在白家城池中莫小九中毒之后身上涌出的火焰烧了床榻,所以她可不想这才开张不久的酒楼付之一炬。 就在倪儿搬来装满水的酒坛守在莫小九身旁时,钧家府邸中的钧隆已经收到了刺客失败王元失去踪迹的之事,于是,他眉头紧锁的召来钧千羽,让之暗中打探那两名刺客是死是活,可正当钧千羽领命而去之际,却有人带来了一个消息,此消失顿时让书房内响起了一声冷哼,这一声冷哼如雷,直震得桌椅摇晃,杯壶滚落。 钧千羽闻声返回,推开门后看了一眼单膝跪地的五哥,然后将目光落在了案前冷怒拂袖的钧隆身上,问道:“爷爷为何突发这般怒火?” 钧隆面色含霜,眼中冷光交织的看向钧千羽,怒道:“行动前,我便让你好生挑选刺客,你倒好,竟然用了朱雀帝国的人!” 钧千羽乃是钧家公子,自然不可能亲自挑选刺客,所以便将事情交给了五哥,却没想到竟然会发生这等事,他闻言一惊的看向五哥,说道:“五哥,我之前不是强调要谨慎挑选刺客么?你怎么偏用了朱雀帝国的人?”话间,他拂袖关门,走上前道:“你可知道如今王元失踪,两名刺客不知下落不知生死?!你可知刺客若是还活着,且落在公主手中,会让钧家陷入何等危险的境地?!” 五哥低头请罪,他自然不会违背钧千羽和钧隆之意,但在挑选刺客时他却没有发现其中之一乃是朱雀帝国的人,因为,来到青龙的朱雀人身上都有着一只红鸟纹身,而他并没有在那个人身上看见,所以并非是有意为之。他道:“他的身上没有朱雀人的特征,所以属下以为他不是朱雀的人。” 钧千羽闻言一怔,他深知五哥的谨慎,更清楚其从未犯过这等错误,然后他又想起了两名刺客的出处,不由眉头渐皱的看向了钧隆,说道:“朱雀帝国的人都是集中安置,怎么可能有人进入了我钧家的兵卫中?且身上还没有红鸟特征?” 钧隆亦是想到了此点,他将目光落在五哥身上,说道:“你是如何得知此消息的?” 五哥抬头,说道:“因为之前,朱雀帝国的人前来质问属下,所以才得知了此事。” 钧隆带着疑问的尾音嗯了一声,然后道:“朱雀的人质问你什么?关于刺客之事?” 五哥点头,说道:“朱雀的人已经知道了昨夜发生的一切,所以来问属下要人。” 钧千羽不解,说道:“朱雀之人的所有消息都是来自钧家,怎么会知道昨夜之事?莫非他们还有着其他消息来源?”他语间微微停顿了片刻,又道:“还有就是,他们向我钧家要人是什么意思?我钧家对他们这般相待,难不成还抵不过一个不关痛痒的属下?” 钧隆向五哥问道:“他们具体是何时问你要的人?” 五哥道:“就在刚才不久,不过他们在拂晓时分便已找到属下,只是一直不曾言语,所以属下到此时才得以前来禀报。” 钧隆沉思,负手在案前踱步,途中他挥退了五哥,而后站定看向了钧千羽,说道:“你去查清楚,为何朱雀的人会比我们先得到消息。” 钧千羽点头,不过并没有立即离去,而是思索着五哥口中的话,说道:“要人也应该是找爷爷你,可朱雀的人却找的是五哥,似乎……” 他并未说完,但钧隆依然知道了其心中所想,说道:“朱雀帝国的人会来到青龙本就是为了让这里乱起来。”他转身走到案后的椅上坐下,继续道:“他们找到钧家,表面上是要支持钧家夺取皇城,但暗地里却不知酝酿着什么阴谋,所以,你还需查清楚他们的真是目的。” 钧千羽再次点头,但依然没有转身离去,他思索着某种可能,说道:“当日天现异象,然后朱雀帝国的人到来,然后要让青龙大乱,这其中会不会有着什么联系?” 钧隆回想着当时天空的九条虚影青龙和两天实体青龙,说道:“不无可能,或许,与各国皇子血脉觉醒有关。”不待钧千羽开口,他又道:“众所周知,血脉觉醒后的皇子可以获得魂灵珠,他们或许便是奔此而来。” 钧千羽则是缓缓摇了摇头,说道:“可也众所周知,各国的皇子只能获取各国的魂灵珠,若真如爷爷所说,那么他们要青龙帝国的魂灵珠又有何用?”话落,他心中偶然一动,道:“如若觉醒的不是一个皇子又会如何?若朱雀帝国此次觉醒的是两人,是否便可明确朱雀之人来此的真是目的?” 钧隆脸上神情一凝,但随即便是否定了这一可能,说道:“不管是族中记载还是民间传闻,都未曾听说过一个帝国之中有两个皇子觉醒的事情,再则,这也不可能。”他侧头看向窗外,目光落在雨后还有些阴沉的天空上,说道:“毕竟这是天规,天之规定不可改不可违。” 钧千羽随着他的目光看向窗外,然后回头道:“九州九帝国三三为一体,每三个帝国被一个庞大的绝壁笼罩,那绝壁应也是天规,可其上却出现了漏洞,使得我们能去朱雀帝国,朱雀帝国的人也能来青龙。”他回过头看向钧隆,说道:“既然如此,那么天规并不算严谨,那么朱雀这一次或许就真的觉醒了两名皇子。” 钧隆收回目光,说道:“你口中的绝壁自然是天规,但上天将之形成之后便把一部分操控权交给了人,所以自然便可能出现漏洞,而皇子觉醒之事却无人能操控,所以绝不可能出现差错,所以朱雀帝国不可能有着两个人都获得魂灵珠。” 钧千羽从未听闻过绝壁乃是人为操控一说,此时闻言不免震惊,他道:“如此庞大,且坚不可摧的绝壁怎么可能由人操控?”他有些不可置信,因为若是如此,那么这天下怎么可能维持这么多年的安定?若是如此,那么要是那个帝王有心,岂不是随时都可能发动大规模的战争? 钧隆似知道他心中所想,说道:“人自然不可能操控整个壁障,不过却能在某些特定的地方让那道光稍微改变方向,想来你我所知的那个缺口便是如此形成。”他停顿了一下,才继续道:“再则,操控权乃是在天下最强大的三个人手上,所以帝国间大规模战争一事才不至于轻易发生。” 钧千羽很清楚钧隆口中嘴强大的三个人指的是谁,他道:“可若是那三个人之间不和……” 钧隆摇头,说道:“虽然不知那三人之间有没有过不和,但如此多年来世间都未发生过帝国间的战争,想来必然有着什么约束着他们,或许便是天规。” 钧千羽虽然将信将疑,不过此话出自钧隆之口,他却最终会选择相信,但他从未听闻过上述之事,所以不由问道:“爷爷何以知道这些?” 钧隆沉默,许久之后才道:“钧家曾有着一段辉煌的历史,而辉煌来自一个人,便是钧姓一族所出过的最强大的那个人,关于壁障的事便是出于他之口。” 钧千羽带着依然还有些翻涌的清雪转了身,准备行处书房去查探朱雀之人的真是目的,可于临近门前时却忽然又止住了身形,眉头紧锁的回头道:“如果壁障上的那个缺口是人为,那么是否最强大的三人之一已动了念?” 第二百四十四章 火起 烤人(上) 莫小九身上的毒来得快去得也快,只不过一日时间便消失殆尽,之所以消失似乎是因为以毒攻毒之故,似乎是来自王元软甲上的毒解除了来自白家毒丹的毒,所以,当得恢复清醒之后的莫小九想到了此点之后便是兴奋得险些几乎蹦跳,不过他没有感谢老天,而是感谢的自己,感谢自己有着这等运气。请大家搜索()看最全!更新最快的小说 莫小九无恙,且还因祸得福,所以酒铺紧闭的大门打开,所以门口处木牌上的字样换成了“今日春水价降一半”的字样,所以原本冷清的巷道变得热闹了起来,不过说是热闹却并算不得热闹,因为“春水”之名只有几家青楼知道,所以来买酒的依然是青楼的杂役,只不过以前陆续而来的杂役今日同时而来罢了,所以显得比以往热闹了几分。 倪儿很是不悦,所以没有去搬酒,而是让杂役交了钱后自己动手,待得许久之后,待得人去屋空,她看着柜台上那座原本应该高一半的小山满脸的不喜,说道:“那些酒我们可以卖很多天,可以卖更多的钱,你却非要发疯!”她冷冷的斜了莫小九一眼,说道:“我看关门算了!” 莫小九看着巷道中的人抹着汗抬着酒坛远去,说道:“钱固然重要,但少爷我死里逃生更为重要。” 他转头将目光落在了倪儿的脸上,在见得其一脸不悦后不禁皱眉,说道:“既然重要便值得庆祝,既然庆祝自然要和和分享,自然便要折半卖酒,你个小丫头片子冷着脸可是不高兴少爷我捡回了一条命?” 倪儿冷哼了一声,将柜台上的堆积如小山的钱揽入了早已准备好的布袋中,然后系好袋口的细绳道:“又不是第一次,有什么好庆祝的?在说,你大可以爬上屋顶大喊你没死,为什么偏偏要把我的酒折半卖?” 莫小九闻言大怒,一转身便将双目怒睁,说道:“正因为不是第一次才要庆祝,正因为不能爬上屋顶大喊我没死才要以折半卖酒的方式来表达小爷的高兴。”他一步跨进柜台,倾身看着台后的倪儿道:“还有,这是少爷的酒,不是你个小丫头片子的!” 说罢,他冷哼一声走进了楼梯下的门帘,不再理会倪儿的冷言冷语,心想如今这小丫头片子的变化是越来越大了,可为什么就偏偏变成了个守财奴呢?他百思不得其解,而不解之后又开始有些担心,担心若照此下去,以后的日子可还怎么过。 来到后院,他进入了伙房,进入了伙房他便看向了墙角的那一堆柴木,然后他扒开了柴木,将目光落在了其下的一具尸体和尸体旁那个被铁链捆绑的人身上,再然后,他便踹开了尸体将仍然活着的刺客拎到了门口,扔在了阶前。 他没有打晕刺客,因为刺客被倪儿找来的铁链捆绑着,他不担心刺客挣脱铁链而逃,因为他在将刺客带回酒铺之前便废了其修为,他不知道别人如何废他人的修为,但却有着自己的方法。他低头看着脚前之人,将来自于倪儿的不悦尽数发泄到了其身上,说道:“为了你,小爷显现就去和阎王做了伴,看我今天怎么折磨你!” 话音落下,他走回伙房将一大捆柴木抱出扔在了地上,一根根架好后在其下点了火,随即,又在火堆两侧支起了木架,然后拿着一根手臂粗细的木棍坐在了刺客的身侧,他将木棍在左手上缓缓拍打,说道:“小爷带你回来不是想救你,更不是为了要折磨你,所以你最好乖乖的听话,乖乖的告诉我钧家的事情。” 刺客受了伤中了毒,本早已该死,但却没死,因为莫小九不想让其死,所以给其喂了倪儿的血,他看着地上虽然奄奄一息不过却还能活一些时日的人,继续说道:“如若不然,就将你烤了,切成片卖给那些买酒的人下酒!” 刺客看着他,染着干涸血渍的苍白嘴角泛起了一抹冷笑,声音断续的说道:“既然身为刺客,便必然知道身为刺客的危险,自然不会惧怕死亡。”他剧烈的咳嗽了几声,唇间溅出了一片血花,“就算你将我烤了或者剐了,也不可能得到半点东西。” 莫小九挑眉冷笑,将木棍的一头落在了其后颈,然后右手一点点推动,将木棍穿在了其身体与身体上的铁链之间,说道:“不怕死是因为你不知道死的滋味,尤其是将死未死时的滋味。”他站起身抓住木棍的中段将刺客提了起来,将之架在了木架上,架在了将要熊熊燃烧的火堆上,“你更不知道在将死未死时乞求旁侧人救你的滋味。” 他走回门前的一级石阶上坐下,将双手枕在脑后,静静的看着柴堆中的火焰逐渐升腾,逐渐加剧,说道:“小爷我会让你好生体会一番的。” 虽然连日来都是雨水,但堆放在伙房中的柴木并没有受潮,所以火势很快便由小至大,燃烧出了噼噼啪啪之声,而声响中伴随着白烟窜起的火红火苗也开始燎燃了上方垂下的残破衣角。 衣角燃尽便是衣衫,衣衫化灰纷飞之后便是皮肤,于是只不过是几十个呼吸的时间火焰上之人皮肤上的干涸血渍便变得更加干涸,然后因干燥而开始一小块一小块脱落,再然后脱落的地方极其缓慢的隆起了一个个的水泡,水泡破裂带走身体的水分,同样开始带来痛苦。 但,刺客虽然被废了玄海,已然变成了普通人,甚至还不如普通人,可他一路修炼至五道灵轮之境不知尝过多少苦受过多少伤,所以并不为这丁点折磨而变色,他侧过头,目光从眼角燃烧的头发旁掠过,落在莫小九的身上,说道:“刺客杀人,有很多种方法,其中便包括折磨。”他吞掉唇间混合着唾液流出的粘稠血水,“因知道而不害怕,所以你这一种还不能使我开口。” 莫小九只是想吓唬此人,并未真的打算将之生生烧死烤焦,但当得听闻此时这般满含挑衅的话语后心中不禁一怒,心想,小爷并不是残忍之人,你却偏要将小爷逼成残忍之人,这可是你自找的!想罢,他拿起身侧的几根柴木就扔进了火堆,说道:“你说你因为知道而不害怕,我却要让你因为体会而恐惧。” 柴木入火,火焰被微微一压,不过片刻之后便燃烧得更旺,使得刺客的衣物在不多时便化作黑灰飞尽,使得其皮肤上的水泡血泡越来越多,然后有着脓水从破裂的水泡中坠落,有血水从破裂的血泡中坠落,落于火堆变成刺鼻难闻的气味在小院中荡散,呛得马棚中的白马一阵泛恶翻眼。 气味入鼻,莫小九先是眉头一皱,然后脸色煞白,见此,刺客忍住身上传来的灼热疼痛,眼中浮现出讽刺之色道:“一个不会折磨人的人竟想用折磨的手段撬别人的嘴,简直可笑!” 莫小九闭气起身,可刚欲说话却是向前一个踉跄,险些摔倒在地,更险些扑入了火中,却是胸膛中忽然涌起的疼痛所致,他揉着胸口站直身体,左手以袖抹去了唇间一缕的血丝,说道:“一个会折磨人的人被一个不会折磨人的人折磨岂不更可笑?”话音落下,他转身向着酒铺的后门走去,继续道:“小爷会让你知道,我这个不会折磨人的人是如何撬开你的嘴的。” 片刻之后,他负着手从酒铺中走回,途中他咒骂着刺客,心想你乖乖招了不成么?非要逼迫少爷我行如此残忍之举,随即,他又揉着胸膛咒骂着伙房中已经死去的王元,心想你个老匹夫的一刀够狠,险些就将少爷刺了对穿,你这一拳便更狠,竟然打得少爷内腑巨震。 骂罢,他在火堆前站定,而后抽着鼻子作势嗅了嗅院中弥漫的气味,说道:“烤兽肉很香,可为何烤人肉便这般使人欲吐?”话间,他将右手从身后伸了出来,将目光落在了手中的酒壶上,说道:“想必浇上些少爷亲自酿造的‘春水’会让你变得香些。” 水能灭火,但酒水却能助火,莫小九手上的酒壶虽然不大,里面的酒虽然不多,但淋于身已足够使得刺客遍体燃烧,可火上之人怡然不惧,他看着壶口的塞子被挑落,看着酒壶被倾泻,说道:“还不够,你大可搬上一坛,若不然都不能让我痛哼一声。” 酒壶虽然被倾斜,酒水虽然已在壶口若隐若现,但莫小九并没真的打算将之倒下,他觉得这不是在折磨别人,完全是在折磨自己,因为他闻着入鼻的气味,看着刺客满身的燎泡和开始发焦的皮肤,以及那一根根烧红的铁链,腹中早已翻江倒海几度忍不住要张口狂吐。 他强忍着心中和腹中的翻涌,继续将壶口倾泻,让一缕酒水坠落到了火堆边缘,看着那瞬间便引来了火焰的水痕道:“你不要嘴硬,少爷再给你次机会,如若还不肯说,那么便真就给你来个生烤活人。” 第二百四十五章 火起 烤人(下) 刺客体内之毒所带到来痛苦已然超过了火燎火烤所带来的疼痛,所以他自然不会在莫小九的刑罚下开口。请大家搜索()看最全!更新最快的小说 而见此,莫小九也来了脾气,一咬牙一抖手,便要将酒壶倒转,将湖中酒水倾泻而来,不过就在此时,他却忽然带着疑惑的尾音嗯了一声,然后便是停下了动作,将目光落在了刺客那汗如小溪的脚背上,其脚背的边缘,有着一线红色,红色从脚底延伸而来,似乎其下有着某种纹绘。 他皱了下眉,从刺客的右侧走至了其后方,然后便看见了那一个铺展着双翅,扬着尾羽的小小红鸟,见此,他双眉一挑,目光赫然明亮了起来,因为这一只鸟除了没那么大没那么精致好看外竟和他背上的朱雀印记几乎是一模一样。他微微俯下身,仔细的凝视那纹绘,脸上浮现了一抹喜色,说道:“想不到这一堆火竟然烧出了意外收获。” 他以星辉覆裹着手掌和五指,一把便是抓住横架在木架上的木棍将木棍上的人提了起来,然后大步向侧,将之扔进了不远处的水缸之中,溅起了一片水花和一片淡雾。他甩掉袖上沾染的水珠扔掉手中的酒壶,看着水中那张满是痛苦的脸,说道:“这滋味如何?想必感觉是极好的吧?” 刺客眉头紧挤,牙齿紧咬,已经被撩伤的脸上不知是汗还是水,他用力的撑开失去了睫毛的双眼,眼中没有一丝屈服妥协的看着莫小九,说道:“我说过,我因知道而不害怕,你这些粗浅的折磨还不至于让我开口。” 莫小九也不着急,走进伙房拉了一把椅子回来后才开口说道:“极热极冷已然是很美妙的滋味,但若是将这缸中的水换做酒,想必将会是更****的感觉。”他在椅上坐下,将右腿轻轻跷在左腿上,然后将滑落一旁的衣摆在膝上铺展,继续道:“不仅如此,小爷还会在你的身体内灌满酒,再放在火上烤,让你体会体会什么叫做生闷活人。” 刺客冷哼出声,将唇间那一缕溢出的血丝吐在水上,说道:“刺客便是刺客,我绝对不会向你说一个字。” 莫小九歪了下头耸了下肩,而后缓缓将右手放在缩手上,再将双手放在腿上,说道:“你若誓死不说也无所谓,小爷我有能力将你抓来便有能力将其他人抓住,不能从你口中问出,但却总能从别人口中问出。”不待刺客开口,他又思索着道:“你虽然身为刺客,但家中应又妻小,就即便没有妻小也必定有父母,你说若是我将你没死将你已经投靠青龙的事情巧妙的传出去,尤其是传入了朱雀帝国之人的耳中,你的家人将会如何?将会受到何种待遇?” 刺客脸上毫无变化,但心中却是大惊,他脚底的纹身并不是所有朱雀人都有,此纹身乃是来自朱雀皇族中一支秘密军队,所以外界几乎无人知晓,所以他不明白,为何眼前人竟能一语言道破自己的身份。他抬头道:“我不明白你在说什么,更不明白什么朱雀人。” 莫小九很确定其身份,所以并不与之争辩,他不紧不慢的道:“你不承认无所谓,只要小爷我知道你是来自何处便好。”他缓缓起身,拂了拂衣上的褶皱,说道:“小爷也不是冷酷残忍之人,便给你些许时间考虑,待得我再回来时你若还是这般态度,那么小爷便要验证验证你家中是否还有父母和妻小。” 说罢,他转身向外,走入了酒铺的后门,来到了柜台前,看看倪儿道:“你觉得他会不会说?” 途中,倪儿在后门看见了后院中发生的一切,所以知道莫小九之前所行之事,她斜了身旁人一眼,因鼻中塞了两小团碎布而使得发声有些瓮声瓮气,说道:“下次你要是再敢在家里烤人,我便把你也烤了!”话音落下之后她才蹙眉回答道:“你这样残忍他都没说,估计不可能问出什么。” 莫小九摇了摇头,说道:“或许折磨对他无用,但少爷倒是觉得他会开口。” 为了避开那令人作呕的刺鼻气味,倪儿在中途去了一次后门后便一直留在了柜台,所以并为听见两人的谈话,所以不解道:“你为什么觉得他会说?” 莫小九拿起柜台上余下的一缕布条撕成两截,分别搓成团后塞入了鼻中,说道:“因为少爷我烧掉了他的靴子,发现了那个展翅腾飞的小鸟,所以肯定他会说。” 倪儿未能知其意,疑惑道:“什么小鸟?” 莫小九道:“和少爷背上那朱雀印记相仿的小鸟。” 倪儿想了想,说道:“你说他是朱雀的人?” 莫小九点头,说道:“他是朱雀人,更是人,是人便有家人,有家人便有弱点,有弱点少爷不担心他不说。” 倪儿未答,许久之后才看着他认真的说道:“你知道了他的身份,还用家人威胁,你跑出来这么就难道就不怕他自杀?” 莫小九闻言大惊,急忙一转身便是冲向了后门,他废了刺客的玄海,绑住了其手脚,但却忘记了其还有张嘴还有口牙齿,还有牙齿下的那条舌头。他如一阵风卷入了后院,目光落下之时正好便看见了缸中之人唇间那流出的血水,他一步上前,一把捏开其嘴,在见得里面之物还在时才长长的松了一口气。 他看了看那条被要开了深深口子但幸好还未断的舌头,随手便撕下了一块衣衫揉成团,塞进了其嘴中,说道:“幸好少爷反应快,若不然还真就让你得了逞。”他拍了拍手上并不存在的灰尘,退至椅前坐下,说道:“你寻死,便说明你还有家人,便说明你在担心害怕,所以,考虑的时间到了,你准备说了么?” 刺客闭目不语,直至许久之后才睁眼看他,然后脸上的神色逐渐变化,从凶狠到狰狞,再从狰狞到怨毒,而当得怨毒之色持续了良久后却是缓缓恢复了平静。 见其脸上变化,莫小九很是不解,他皱眉道:“你这表情是什么意思?是准备说还是不准备说?是想你家人活还是想你家人死?”他继续道:“小爷的时间可是有限的,你千万不要轻易挑战。” 刺客便是刺客,是黑夜中的行者,所以其家人自然也见不得光,所以,他的家人自他成为刺客的那一天起便隐入了黑暗之中,不会被他人发现,所以,他不准备屈服妥协,不准备开口说话。 莫小九似猜出了其心中所想,便道:“你是觉得你的家人不会被发现,还是认为朱雀人在知道你叛投了青龙之后不会对你的家人下手?”他微微停顿了一下,又道:“你要是说他们也找不到你的家人,少爷我可是绝对不信的。” 刺客眼有变化,但随即隐去,因为他和家人极少接触,就算是时常在身旁的同伴也不知其家人的所在,所以他在片刻的担心之后便放下了心来。 莫小九自然捕捉到了其眼中一闪而逝的变化,他道:“皇族之所以成为皇族,之所以能够统治整个帝国,除了庞大的军队外便是骇人听闻的情报网,此网便是眼睛,一双盯着整个帝国的眼睛,你乃是皇宫之人,想必比我更了解这双眼睛的恐怖厉害,所以,你要是觉得他们找不到你的家人,我会很怀疑你的思维是不是不健全。” 说罢,他起身拔掉了刺客口中的布团,将之扔掉后向着酒铺缓缓走去,说道:“你可以死,但青龙帝国中的那些朱雀人不会知道你已死,他知道的只是你背叛了帝国,他们要做的想来会是灭掉叛国之人的家人,你生时看不见家人的惨状,但死后却会在黄泉看见家人是遭受了怎样的折磨,想必,将会比我对你更残忍更血腥。” 刺客心中已然有了变化,脸上已然浮现了一丝惧色,然后松开了紧咬的牙关,颓然的叫住了走至酒铺后门正要撩帘而入的莫小九,说道:“我可以告诉你我知道的,但你必须答应听完后杀了我,且让他们发现我的尸体,让他们知道我很早便已死,没有向你透露半点信息。” 莫小九心中一喜,放下了准备撩帘的手,而后转身走回,说道:“我可以答应你的要求,但如若我发现你所说有半点虚假,那么日后他们同样会知道你今天说了些什么,你便同样会在黄泉看见家人的惨死模样。” 刺客妥协的闭眼点头,唇间吐出的气带出了一缕血丝,说道:“你想知道什么。” 摸下就重新在椅前坐下,沉默了片刻后说道:“我要知道你所知道的一切,包括你所知道的关于钧家的事。” 刺客亦是沉了片刻,而后说道:“那么你是让我从来青龙帝国之前说起,还是从来青龙帝国之后说起?” 莫小九想了想,说道:“之前。” 第二百四十六章 河中尸 天色在放晴,地面和空气都在开始变得干爽,不过烟花河畔的水还没怎么降,也还依然很浑浊,其中漂浮着不知从何处流来的断枝碎叶,以及一些不知是人扔的还是谁家被淹之后残缺的桌椅。 河畔之上有着一个佝偻的老人在扫着柳树上掉落的树叶,扫得累了便坐在了一家青楼的阶前休息,然后便有着一个杂役从后方的紧闭的大门走出,于睁开了朦松的双眼后打了个哈欠,也坐在了阶上。 他咽了一口嘴中在晨间分泌的唾液,将手上来自昨夜的馒头递向了侧方,说道:“姑娘们都在睡觉,伙房的师傅们也才刚睡下,只有昨天的你就将就着吃吧。” 杂役是青楼的杂役,老人是烟花河畔的老人,两人已经相识多年,无以为生的老人便是靠着杂役才有了现在手中的扫帚,才有了些许微薄的收入,才有了每天早晨这一个馒头,他接过馒头用满是褶皱的手指撕开一块放入口中,咀嚼着道:“如今一天不如一天了,真不知道还能吃多少个馒头。” 杂役伸了伸因睡眠严重不足而酸软的四肢,又撑着腰向后倒了倒,说道:“您老还扫得动这烟花河畔的落叶,还脚不颤手不抖,想来还能吃不少馒头。”他将手肘支在膝上,将手掌撑在新生胡茬的脸上,叹气的看着河中的流水道:“倒是我,还真不知道还能啃多少个馒头,还能去几次背巷的酒铺买那叫春水的酒。” 杂役虽然是杂役,但老人从未见过眼下这般情绪低落的杂役,不免有些疑惑,有些担心,问道:“你这是怎么了?是不是遇到什么难事了。”说罢,他觉得更是疑惑,因为在他的印象中这个唯一认识的人是个乐观的人,即便遇到烦心事也不会是这般模样,于是便道:“是不是犯了什么事,东家不要你?” 杂役摇头,正欲说话,却忽然眉头一皱,然后便是极目的看向了烟花河中那半张漂浮的木桌之下,再然后他便看见了那一支箭矢下的尸体。 尸体不知是从何处顺水流来,但却不会再漂至不知何处,因为杂役和老人之故尸体被更多的人发现,被不少人打捞了上来,然后便有着某个彻夜未归的人认出了那张被水泡的有些变形的脸,而正巧不巧,此人乃是某一个朝臣的人,所以那个朝臣在不久之后便知道了此事,再然后理所当然的传入了公主的耳中。 听闻此事时公主正在帝王寝宫中看着沉睡的帝王,而盛之天则拿着那支从尸体上拔下来的铁箭来到了殿门外,他本不会进入眼前的这扇青色雕龙的大门,但此时不得不进去,因为他身后跟着东方妖儿,因为同样前去查看王元尸体的东方妖儿从箭杆的大小和箭簇尾羽的形状认出了此箭来历。 他前所未有的沉着脸推开了殿门,来到了那张偌大的龙床前,将手中箭递至了站在床沿的公主身前,说道:“杀王元的这支箭很特殊,你应该看看。” 公主将目光从龙床上如死去一般的帝王身上收回,转头落在了盛之天手中的铁箭上,细细观察了一番后停在了那凌乱的划痕上,说道:“为何特殊?” 盛之天将箭交至其手中,说道:“我们都知道钧家与朱雀人勾结,可一直以来都没有确凿的证据,现在有了。” 公主微微低头看着手中的铁箭,说道:“除了这划痕外,此箭并看不出什么特别,你凭什么认为能够证明是来至朱雀?” 盛之天不语,侧身看向了后方跪地行礼的东方妖儿,见此,东方妖儿在得到公主的允许后站起了身,说道:“此箭看似无特别之处,但属下可以肯定是来自朱雀。” 公主转身,与她正面相对,说道:“何以肯定?” 东方妖儿道:“属下曾见过朱雀皇族中一支几乎不为人知的军队,也偶然见到了其中一些人的兵器。”她看向其手中箭的箭杆部分,说道:“便是于此一模一样的箭,不论的箭杆的大小还是箭簇尾羽的大小和形状都毫无差别。”她又看向箭簇下的那些划痕,说道:“尤其是那划痕,其下应该便是一只朱雀。” 公主将视线落在划痕上,因为划痕太凌乱太深,所以根本看不出其下被毁去的图案是如何,她道:“其下的图案并不能看清,何意确定就是朱雀?” 东方妖儿道:“图案是看不清,但这支箭上出现了太多巧合,而巧合太多便不是巧合,因为在此时此刻的局面下不可能正好出现一支与朱雀之人手中一模一样的箭。” 公主不语,眼中有光闪烁,她从知道东方妖儿时起便知道边界壁障出现了缺口,然后经查便知道有更多的朱雀人进入了帝国,便猜测朱雀人已经和钧家勾结,但仅凭此箭还不足以作为钧家暗通他国的证据。她思索良久,而后看向盛之天道:“你如何看?” 盛之天似知道其心中所想,于是眉头渐皱的挥退了东方妖儿,待得殿门被缓缓掩上后才说道:“东方妖儿说的很对,此时此刻的局面下不可能出现这样一支箭,所以此箭的来历已然很明确。”他微微停顿了一下,继续道:“但这支箭为何会出现,王元的尸体为何会在几日之后出现在烟花河之中却是我们不明确之处。” 公主左手持着箭,右手落在腿侧的刀柄之上,说道:“当夜,最终的那一战有三人,但从平民口中得知交手的只有两人,而士兵从平民手中得到之物却是来自那名昏迷的人。”她缓缓踱步至盛之天的身后,说道:“很明显,士兵得到的、那将矛头指向钧家的东西是最终获胜的人故意留下。”她止步站定,说道:“那人为何这么做?” 不待盛之天开口,她又道:“钧家刺杀王元,却出现了朱雀的箭,那人为何又要故意留下此箭?是想进一步挑起皇族与钧姓一族的战火?可这岂不是太过于明显?” 盛之天转身看她,说道:“公主或许没想到王元竟是五道灵轮虚王境。”他看了看公主眼中一闪而过的诧色,说道:“我仔细检查过尸体,他的左手指骨有伤,明显是击打在人身所造成,而要造成这般的伤,那么与之交手的人修为必然也是在五道灵轮之境,而从当时在场的平民口中也证实了这一点,如此,可以肯定当夜的战斗是势均力敌。” 他继续道:“据平民说当时突然出现了诡异的青雾,而这一箭又是近距离射杀,公主会想到什么?”没有等其开口,他又道:“之天认为这一箭并非故意留下,而是在慌忙之中所留下,毕竟那青雾出现后在很短的时间内就消失不见,他必须利用这短暂的时间尽快的结束战斗。” 公主忽然饶有兴趣的看着他,说道:“以你之意,是说他在因为王元被雾遮蔽了视线的时间中慌忙的划掉了箭上图案,然后开弓杀了王元?”她亦是没等身旁之人回答便又道:“可青雾遮蔽的不仅是王元的视线,他又要如何确定其位置?如何将此箭射入对手的额头?再则,那青雾是什么?为何会突然出现在一间房屋中?” 盛之天不知其脸上为何会突然出现这般神色,但还是开口道:“射中王元的额头或许才是巧合,至于那青雾,公主可还记得钧家府邸被毁,侍卫诡异惨死的事情?” 公主自然知道王家府邸被毁之事,只是因为进来事物太多而一时忘记,此时闻言便想了起来,说道:“毁钧家府邸的人便是刺杀王元的人。”说罢,她脸上的神色消失,却而代之的是渐皱的眉头,说道:“如果那人是来自钧家,是朱雀人,可他却为何在之前毁钧家府邸?” 盛之天似乎深思过此事,但却未思索出头绪来,便道:“此事还是一团迷雾,我们暂且想不到朱雀人此举的目的,不过我们可以肯定的是刺客便是钧家的人,可以肯定钧家与朱雀走在了一起。” 公主想不到朱雀人的目的便暂且没再多想,然后,她忽然凝视着盛之天,直看得其一阵莫名其妙后才道:“此箭或许是来自朱雀,射箭之人也或许是来自朱雀,但你凭什么确定此朱雀人便是钧家的朱雀人?”她将手中箭让扔想盛之天,说道:“杀王元的人在当夜便杀了王元,在当夜便带着王元和一个不知死活的刺客离开,又怎么会将这支箭留在王元的尸体上?” 她嘴角泛起讽刺,重复着已经重复了不知多少遍的话,说道:“盛之天,以前我只认为你不是谋略之才,现在看来你完全就是白痴,竟还笃定此箭不是故意留下。” 盛之天闻言才想起自己竟是忽略了当夜王元和一名刺客被带走的重要细节,不由一阵脸黑,心想这可是丢人丢大了,之前居然还分析得头头是道,他拿下绞在肩前长发上的箭矢,心想我盛之天难不成真的就只是一个会我剑会杀人的人?他苦笑一声道:“公主既然早想到了这一点,又何必故意让之天出丑……” 公主并不理会他脸上的神色,说道:“找到那个人。” 盛之天脸色不由更加发苦,他隐约猜到了王元为何能够一直隐藏着虚王境的修为而不被人所知,所以他根本不知道该在何处去找那个杀害了王元且很有可能从王元身上获得了敛息幻形珠的人,他道:“之天愚笨,还请公主示下,该如何找到那个人。” 公主没有回答,直接将之赶出了帝王的寝宫。 第二百四十七章 东方话 公主计 盛之天被赶出了殿,不过却在片刻后又转了回来,倒不是因为有话未说,也不是想到了什么,而是将一直在门口没走的东方妖儿带至了公主身前。请大家搜索()看最全!更新最快的小说 公主看着去而复返的盛之天有些蹙眉,她放下手中的用以为帝王拭面的上等兽皮毛巾放下,不悦的转身道:“盛之天,你是不是认为我对你不错,所以敢将皇宫当作己家?” 盛之天郁闷未消的皱了皱鼻,侧身将东方妖儿让了出来,然后便是一转身向着殿外走去,同样不悦且酸的道:“公主一个不高兴便可以将之天斩于刀下,之天哪有那么大的胆。”他向后抬手指了指东方妖儿,说道:“是东方姑娘有事,若不然之天才不会自讨没趣的进来看让您奚落呢。” 看着盛之天走出殿门,公主收回目光掠了东方妖儿一眼,继续拿起床沿的兽皮毛巾给帝王拭脸拭手,说道:“我虽给了你统领一些人的权力,但却还未给你单独面见我的权力,东方姑娘是否觉得本宫太过随和?” 东方妖儿自然不可能觉得一个敢在趁机代政,敢伺机夺位的公主会很随和?她跪地行礼道:“东方不敢,只是东方想到了一些事想禀告公主,或许可以用于对付钧家。” 公主将帝王脸上几丝微乱的头发捋在头侧,又将其手小心的放入被褥中,说道:“东方姑娘难不成有什么好计策?” 东方妖儿低头,似雪的长发垂落至地,说道:“东方觉得杀害王大人的那支箭并非刻意留下。” 盛之天说了相同的话,换来的是公主的一阵讥讽,但此时公主并没有疾风东方妖儿,因为在之前,她想到了一些什么,她转身看着跪在地上的人,说道:“因为钧家的朱雀人还不知道你的存在?” 东方妖儿点了点头,说道:“属下见过那一支皇族的秘密军队,但他们却肯定没有见过属下,所以,他们不认为青龙帝国之中有人认识那支箭,所以东方认为箭并非是可以留在了王元的尸体上。” 公主示意其起身,擦拭了一番修长的手指后将兽皮毛巾扔在了床榻旁木架上的铜盆中,说道:“那么东方姑娘的计策是什么?” 东方妖儿起身,退后了两步,低声将心中所想简单的说了一遍。听此,本欲走向侧方那一道帘后桌案的公主止步站定,然后转身凝视着她,说道:“东方姑娘很聪明。”话因落下,她眼中忽然有着冷光一闪,又道:“不过太过聪明似乎并不是什么好处,尤其是在本宫身边,尤其是一个在本宫身边的别国之人。” 东方妖儿低头行礼,说道:“东方是一个逃亡之人,,幸得皇后收留才保住了一条命,如今又幸得公主赏识才不至于再度成为无家可归之人,所以不敢有他心,东方的聪明只希望能够帮助公主。” 公主看着她许久,然后转身继续向着侧方走去,临近,她伸手撩起如水直垂的丝帘,说道:“可你毕竟是一个朱雀人,本宫如何能对你完全信任?”她在临壁而起的卷架前坐下,道:“朱雀人已来到青龙,本宫如何肯定你不是他们打入我皇族的暗线?到如今,本宫已经在考虑是否要将你从身边剔除。” 闻此言,东方妖儿并没有因害怕而下跪,也没有脸色苍白,她道:“属下的忠诚公主应该很清楚,也很明白属下绝不可能是朱雀打入青龙的暗线,但若殿下要以此话定论属下,那么东方无话可说。” 公主看了一眼帘外的白发白衣女子,说道:“不愧是朱雀皇族之人,东方姑娘很有魄力。”她将案上的卷宗展开,继续道:“如你所说,本宫对于你的事很清楚,也很相信你的忠诚,所以只要你不起二心,本宫便不会为难你。”或是因卷上内之故,她微微停顿了一下才道:“刚才所说之事你告知盛之天,你们好生安排下去。” 东方妖儿应是,行礼退出了殿外。 听殿门合上之声,公主将落在卷上的目光收了回来,缓缓的将后背靠在了椅上,然后合眼许久,看向了帘外那床榻上的天子,她起身走出,来到床前站定,沉默了将近半个时辰才开口,声音中有着愧疚,有着一丝悲伤,说道:“不是孩儿不孝,只是父皇太过冷酷,让孩儿有着了破碎的童年,所以,若要责怪,你只能责怪自己。” 床榻上的帝王没有回答,更没有睁眼,因为在常日饮的酒中早被下了无色无味的毒,如今依然成为了活死人,所以,他完全不知都如今的帝国正在变天,正有着一场风暴在酝酿。 看着床榻上犹如陷入了沉睡般安静的帝王,公主眼中的别上稍浓了一些,但却不是因为眼前之人,而是因为曾经被眼前之人赐死的皇后,她转头看向层层纱帘外偌大殿门旁的偌大窗户,看着窗外的天空,犹如是看见了天空下的偌大帝国,说道:“不过父皇请放心,孩儿不会给这个帝国带来灾难,因为,那不知何处有着母亲的家乡,所以孩儿会比你更好的治理这个国家。” 在公主因母亲而悲伤,因帝王而愤怒之时,烟花河畔青楼背巷的酒铺中,莫小九正在将戒指中的铁箭尽数扔在了伙房中,然后将新买来的箭杆和箭簇旋合,将尾羽固定在箭尾之上,新箭与旧箭一般无二,只是其上没有再雕绘出朱雀图案,也没有再用划痕将图案掩去。 见此,倪儿非常不解的看了看那一堆被丢弃的旧箭,又看了看莫小九身旁不断堆积的新箭,说道:“你是疯了还是认为家里的钱太多,为什么买了又扔掉?” 莫小九将最后一枚箭簇旋合在最后一根箭杆上,然后将所有的铁箭都收入了戒指轰,说道:“说你笨你还不承认,那刻绘着朱雀图案的箭就只能用一次,超过一次,便会被人看出端倪。”说着他起身走出伙房,经过后院看了一眼马棚中因长时间没能出门活动而委屈的白马后走进了酒铺的后门。 倪儿跟在其后,伸手挥开荡回的门帘,看着他的背影道:“那你之前为何准备那么多刻绘了图案的箭?你是不是也没想到现在所想到的?”不待其回答,她冷哼了一声道:“我还小,笨可以理解,但你已经这么大了,为什么还真么傻?” 莫小九皱眉转身,看着险些撞在自己身上的小丫头,狡辩:“少爷我怎么可能傻?少爷早就想到了这一点!少爷之所以这般做是要看看你到底有多笨,事实证明你笨得实在可以。”他继续向前走去,说道:“笨与年纪小没有任何关系,再则说你小么?你比少爷我不知道大了多少。” 倪儿想了想,说道:“如果我比你大,那么就不该叫我小丫头,或者小丫头片子,你应该尊称我,你应该叫我前辈。”话音落下,她又觉得前辈这个称呼视乎太过不妥,便又道:“或者叫姐姐更加合适一些。” 莫小九险些一个踉跄,他在柜台侧站定,皱了皱脸道:“你个小丫头片子不过与少爷的腰一般高,竟然想让少爷叫你前辈,叫你姐姐?”他伸手摸了摸倪儿的额头,说道:“你是病了还是怎么了?” 倪儿拍开他的手,爬上柜台后的凳子,翻开那一本账本,看着其上歪歪倒倒的字,说道:“是你说的,我比你大,且还是大很多,那么你当然就要对我用尊称。”她斜了莫小九一眼,道:“让你叫姐姐是给你留面子,别人想叫我还不让他叫呢。” 莫小九挑眉,走至柜台前将双后趴在其上,看着那站在凳子上才面前露出了一个头来的小丫头,冷呵了一声道:“这面子少爷可不敢要,你说说,都有谁要叫你姐姐?说不出来,小心少爷抽你板子。” 倪儿皱了皱上嘴唇,用五指抓住笔在账本上写下今日买出的酒水数量,说道:“有好多的,比如说某家青楼的杂役,又比如说跟着某个杂役而来的另一个杂役,人家不仅叫我姐姐,有的还叫我小姑奶奶,我觉得你也应该这样叫,这样才显得你对我的尊敬。” 莫小九挠了挠耳,说道:“那是尊称么?恐怕是人家在你的刁难之下不得已才这般讨好求饶吧。”说罢,他转身向外,准备朝着门外的巷道走去,途中他再度从戒指中将那枚敛息幻形珠取了出来。 见状,倪儿抬头,不悦的看着他,问道:“你又要去哪儿?” 莫小九转过头时,脸上的旧貌已不再,却而代之的是一张新脸,他道:“自然是去继续完成那件惊天动地的大事。”说着,他向右而行,不多时便出得巷口进入街道,隐没在了络绎不绝的人群之中。 倪儿扔掉手中的笔,很是不高兴的说道:“一点都不管铺子,天天都在出去,我看你能弄出什么惊天动地的大事!” 第二百四十八章 好不要脸的人 雨落雨停,天阴天晴,帝都的天气在变,人们的作息在变,但却有一件事自开始到现在都没变,那便是依然有人在杀人,依然有人在杀杀人的人,而杀平民的人已不再酒楼和茶坊中杀人,因为现在已无人敢去酒楼茶坊,所以,他们现在在暗中杀人,在某些依然有人要去的地方杀人,比如说青楼。 青楼白天本无人,但因那些杀人的人在暗中,在夜色下杀人,所以便使得白天的青楼有了人,而了解了此点的杀手也就化妆成了平民准备在白天,在有人的青楼中杀人。 在青楼中有人被杀的事还未开始两天,但经过了前些时日的死人事件后,某些明眼人都不再来烟花河畔,因为他们看出了杀人的战场已经转移到了此处,不过仍然有人来,便是那些风流成性,不进烟花之地便不能活的人,还有那些整天伶仃大醉,几乎不闻身外事的酒鬼,以及那些富有却比较愚蠢的公子哥。 雨后的第一缕阳光从云层下泻落,落于人身微暖,落于屋瓦上些许水珠折射出晶莹的光线,落于那些在白天便站在栏前招着红袖的姑娘身上,使得姑娘们的容颜绝美,身段比以往更加娇好,不过姑娘们的心情却并不如他们的笑容一般好,因为,眼下是白天,再加之这一两日烟花河畔突然就失去了往日的人声鼎沸,所以她们的腰包也不再像以前那般鼓鼓囊囊。 栏前,有姑娘靠在缠绕着红纱的木柱上慢招着红袖,有些淡淡睡意的捂着这朱唇打了个哈欠,然后看着河畔柳树下的路人,说道:“这都是怎么了,怎么两夜之间就变得这般冷清了?那些富商公子怎么说不来就不来了?还有这大白天的就要我们出来接客?你看楼下的人有多少?有多少会在这个时段进楼来?” 姑娘们很多都不知情,但有一两个却是略知一二,而旁侧之人便是其中之一,于是在闻言后靠过身来低声说道:“妹妹可能不知,如今那些杀人的人已经来到了烟花河畔,那些官员或者得到消息的富商当然不可能再来,毕竟命可是最重要的,若是没有了命,还怎么享受温香软玉?恐怕连家产会落到谁的手上都还不知。” 那姑娘一惊,失去了睡意,赫然站直了身体,停下了招袖的手,脸色一变道:“难怪要在白天开门,原来是因为这样。”她的手有些僵硬,眼中明显有着害怕的神色,说道:“那么我们岂不是有性命之忧?怎么让我们这么冒险?真不当我们是人的还是怎么的?” 旁侧的姑娘继续招着红袖,用使人熟软的话语引诱着楼下的路人,说道:“你担心什么,前两天有些楼中是死了人,但死的都是客人,根本就没有一个姑娘受害,也没有一个姑娘受伤,想来那些杀人的人也知道我们是苦命人,所以并不想殃及我们。” 不想殃及并不是不会殃及,所以那姑娘依然担忧,说道:“刀剑可无眼,说不定什么时候就落在了你我的身上,我觉得还是赶紧走的好。”她抚着自己的脸颊,说道:“我入行也不算短了,好不容易碰到一个要给我赎身的人,我可不想在大好日子来临之前便死在这烟花河畔。” 旁侧姑娘停下手中的动作侧头看她,眼中露出羡慕的眼光,说道:“妹妹你运气好,被一个有钱的老爷看中,眼看便要脱离苦海了。”她微微停顿了一下,眼中神色被哀伤无奈淹没,道:“但问题是经这么一闹,那老爷很可能不会再来了,你还能走哪去?或许这就是命,入了这楼还怎么能轻易出去?” 那姑娘有些不悦,说道:“姐姐你就不能盼我点好么?”说罢,她也是叹了口气,因为这是实话,毕竟那老爷能看上自己也肯定能看上别人,说不定就在这段时间之内便会忘了自己,便道:“不过姐姐说得也对,或许这就是我的命。” 正在说话间,有声音从楼下传来,其中包含着两人的名字,于是两人便转身向着楼下走去,说道:“希望你我的命好一点吧,千万别遇见那些杀人的人。” 楼下,有十几个客人,三三两两的分坐于几张桌前,有公子模样、有富商脸庞,还有几个抓起酒壶便往嘴里灌的酒鬼,见此,随同其他姑娘下楼的两个姑娘心中稍松,然后又悄然看了看每一个客人的腰间,眼中的担忧之色才逐渐隐没了下去,心想这些人之中应该不会有杀人的人才对。 姑娘们在老鸨笑颜如花的安排下分别坐在了客人的身旁,正准备拈着衣袖倒酒,却见门口处又有着十几人陆续走了进来,于是都不觉有些奇怪,都暗自心想,昨天的生意不过寥寥几人,今日怎么这般时段便来了这么多人?难不成那些不敢在夜间前来的人都将时间改在了白日? 新来的人被老鸨带上了二楼,然后便又有人从门外而来,不过此次来的人不多,只有两个,让姑娘们眼中一亮的是,其中一名长发披肩的蓝衣公子之俊俏,几乎是万中挑一,而另一个白衣金边腰带的人虽然也不难看,可相比之下就逊色了不少。 两人在堂中站了片刻,而后便走到了角落处那张因光线有些阴暗而无人坐的桌前,待得坐定,那蓝衣公子便是一手轻摇着折扇,一手提壶倒酒,而旁侧的白衣公子则一边拿起桌上的说过放入嘴里,一边皱眉皱脸的侧头看他。 见此,蓝衣公子端杯浅抿,一双本只有女人才又的丹凤眼不管的落在姑娘们的脸上胸上以及腰间,说道:“真不懂那些人为何对烟花之地恶言相向,这等仙境应该得到更多的美誉才对。”说罢,他似乎发现了旁侧人的异样的眼光,不由问道:“进入此地不看姑娘却看我,你难不成有断袖之好?” 白衣公子将手中水果咬得一声脆响,然后呸的一声吐掉一块皮,说道:“没什么,只是觉得前辈很好看,很让我辈嫉妒羡慕,恨不得也拥有这样一张万中无一的脸。”话虽如此,心中却非这般想,他将目光从其摇动的折扇上收回,心想明明是一个满脸胡茬的大汉,却偏偏弄出这么一副模样,恶心不恶心,若不是你乃六道灵轮,小爷我必定抢了你腰带中的珠子。 蓝衣公子却似从其双眼便看出了其心中所想,说道:“这张脸不是我的脸,那张大汉的脸也不是我的脸,我要是取了腰带中的珠子,露出了本来面目,那么这里便会发生一场灾难。”他侧头看旁侧之人,“你现在这张脸并非你的脸,你要是露出本来面目,想必也会发生一场灾难。” 白衣公子一时间没能听懂其意,咀嚼着口中果肉不解的问道:“为什么取了珠子便会引来灾难?”他环视楼中之人,说道:“莫非这里有人认识你本来的那张脸?” 蓝衣公子摇头,摇着手中折扇,将风摇上肩头,轻拂其几率长发,说道:“若不是你,我根本就不会出宫,更不会来这般地方,又怎么可能在此处被人认出。” 白衣公子将手中果核放在桌上后从新拿了一个水果,疑惑的问道:“那露出本来面目便会引来灾难一说是什么意思?” 蓝衣公子微微抬头,用指间勾起嘴角的一滴水渍,然后优雅的将之弹掉,说道:“因为我的本来面目会让所有的姑娘疯狂,更会让那些食客发狂,所以自然会引起灾难。”不待白衣公子开口,他又缓缓说道:“而你的本来面目实在是太过惨不忍睹,所以同样会引起灾难。” 白衣公子先是一怔,而后便是大怒,怒得一把捏碎了手中的水果,怒得一把将捏碎的水果扔在了蓝衣公子的身上,咬牙切齿道:“作为前辈,你应该要脸才对,可我发现你真真是好不要脸!好无耻,简直是无耻至极!” 蓝衣公子摇扇的手一停,眼中泛冷的看着他,说道:“你说谁不要脸?” 从几次的接触,从简单的交谈,白衣公子已经知道了眼前人欠武小剑一命,所以他眼下对其已无多少惧意,于是,他一字一句认认真真的道:“我说你好不要脸!” 蓝衣公子便是武小剑所救过的人,便是那日在皇宫城墙外抓住莫小九要之赔钱的胡茬大汉,他因为那只短笛而不能伤害旁侧人,于是只得面色含霜,双眼含怒的说道:“你敢说我不要脸?你敢再说一句,信不信我打得你没有脸?!”说着,他收起折扇攥起了五指,攥出了一阵劈啪作响。 白衣公子便是用敛息幻形珠改变了容貌的莫小九,他毫不退缩的挺胸抬头,重复道:“你不仅不要脸,还极度无耻,从来都没见过你这般无耻的人!” 蓝衣公子大怒,但即便怒到极致也无可奈何,所以只得狠狠的甩开了五指,端起酒杯便是一饮而尽,过了片刻后说道:“你这是嫉妒,你才是不要脸!” 莫小九张口便将手中的水果咬掉了一快,恶狠狠的模样就仿佛手的水果便是旁侧的人一般,他道:“说什么都是你无耻,都是你不要脸,若不然你有本事将身上的珠子拿掉啊!” 第二百四十九章 有刀自楼上掉落 青楼在白天开门便是奇事,开门之后又有一批又一批的人来便更是奇怪事,莫小九咬着水果看着第三批从门外而来的十几人,低声道:“哪些是钧家的人?哪些又是公主的人?” 蓝衣公子手中已没有了折扇,因为他身边坐了一个姑娘,所以摇扇的差事便落在了姑娘的手中,他端杯浅抿,然后张口将旁侧玉手递来的果物含入嘴里,咀嚼了半晌才说道:“最先的人便是公主的人,第二批便是杀人的人,最后便是来杀那些杀人的人,当然,都是钧家的人。请大家搜索()看最全!更新最快的小说” 在刚才,有两名姑娘从几个有钱人的身侧离开,被老鸨安排到了此处,正巧不巧,正是之前在楼上栏前谈论的两人,两人倒酒的倒酒,摇扇的摇扇,此时闻言则是齐齐停下了动作,一人小心的问道:“这 这位爷,您 您是说今天这里会有人死?” 蓝衣公子侧头看她,说道:“这帝都虽然是在天子脚下,可死人也是常事,有什么好奇怪的?” 另一个姑娘脸色微微发白,手中拿着的准备喂给莫小九的水果险些便掉在了地上,她道:“这些可是公主的人,还有钧家的人啊……” 莫小九从没有真正意义上的进过青楼,就算以前在青楼住过一段时日,但也没与姑娘这般近距离接触过,更没有闻过姑娘身上的馨香,所以脸上不由有些尴尬之色。他很是不自然的接过了眼前玉手指间的水果,将身体微微向后挪了挪,说道:“都是杀人,难不成公主和钧家的人杀人便会恐怖些?” 若是平常,姑娘在看见了莫小九脸上的红晕和躲闪的眼神,便必定是好一阵调侃,但此时此刻却是没有半点心情,更不会故意压低衣襟娇笑的显露引人眩晕的胸部,她道:“可公主的人本就让人害怕,再杀人便就更加可怕,我们,我们……” 话音刚落,另一个姑娘似忽然想到了什么,浑身一颤的看向了蓝衣公子,颤声道:“你 你们会不会 会不会……”她此时很是后悔来到了这两人身边,更有些怨恨老鸨将她们安排到了此处,因为,在听得了眼前两人的话后她便猜测到了自己的下场,猜测到了自己两人即将会被灭口的结局。 从其反应,蓝衣公子便知道了其心中所想,于是非常优雅和善的一笑,抓住其手,将其指间的水果喂入了自己的口中,他咀嚼着吐出了果核,说道:“两位美人何须担心,有本公子在无人敢对你们怎样,当然,本公子也不会对你们怎样,所以,你们大可以安心伺候,伺候好了还另外有赏。” 话落,他转头,将口中最后一粒果核吐在了莫小九的身上,哼了一声道:“不过我可不能保证这个无耻不要脸的人会不会对你们怎么样,所以为了安全,你们可最好来到本公子的身边。”他又冷哼了一声,说道:“你们恐怕还不知道,他可是极其残忍的、杀人不眨眼的恶魔,尤其是对女人,手段之残忍简直令人发指。” 两位姑娘早已落入风尘,自然知道两人是在说笑,但她们却不知道这两人所说之话是否为真,是否真的能够保证自己的安全,于是一人恳求道:“我们姑娘都是苦命的人,好不容易才能苟活于世,还请两位爷行个好,让我离开吧,那刀剑无眼的,要是一个不小心,我们如何能抵挡那飞来的断刀断剑。” 蓝衣公子带着不悦的尾音嗯了一声,说道:“美人你可是在质疑本公子的能力?” 姑娘就算是心中有所质疑也不敢表露于脸上,连忙摇头道:“我们怎能质疑公子。” 蓝衣公子右手环在姑娘的肩山,顺势便伸至了顾念的胸口处,说道:“你便把心放在这里,本公子不但保证你们不会受到丝毫伤害,还可以保证,只要乖乖的伺候好了,那么便在今天为你们赎身,让你们可以离开此处,过上自由的生活。” 两名姑娘一怔,随即相互对视了一眼,然后其中一人明显是不相信这突然从天而降的好事,苦笑了一声道:“我们本就是苦命人,公子不杀我们便已经是万幸了,哪里还敢奢望公子为奴家赎身。” 蓝衣公子整了整脸色,一本正经的说道:“本公子说一便是一说二便是二,你若是再敢质疑,那么就真的会很命苦。”说着,他便将左手伸入怀中,将两个钱袋分别放入了两个姑娘的腿间,说道:“从现在起,这些便是你们的了,打开看看,看本公子是否是在骗你们。” 两名姑娘将信将疑的打开了腿间钱袋的细绳,然后便是一惊,再然后便是脸色泛喜,可随即却又是凝固了下来,因为他们不知道眼前的人是否会返回,于是一人迟疑着问道:“这钱真的是给我们的?公子真的是要为我们赎身?”话间,她很是不解,又道:“可公子为什么无缘无故的赎我们?” 蓝衣公子眼泛不悦,说道:“你们若是再敢怀疑本公子,那么现在便可将钱放下,便可立刻从这张桌前离开,不过离开之后就不要后悔,至于为什么要为你们赎身,本公子高兴愿意算不算理由?” 莫小九本以为他是在玩笑,是在拿两名姑娘取乐,此时却是越听越不对,不由问道:“你该不会真的打算为她们赎身?该不会真的要将之带出青楼吧?” 蓝衣公子侧头看他,说道:“你看我的样子像是说笑么?像是拿她们取乐么?你可知道那袋中的钱有多少?你愿意拿这么多钱出来取乐两个姑娘?” 见其神色听其言语莫小九便知道他不是玩笑,不由有些愕然,说道:“你给他们赎了身,又准备将他们带到哪儿去?可想过他们出去后的生计?” 蓝衣公子似是在两名姑娘来时便为其想好了后路,说道:“我那里有多不方便你应该很清楚,所以自然不可能将他们带在身边,所以……” 见他眼中之色,莫小九陡然觉得不妙,差点便是窜了起来,说道:“你该不会是想……”见之点头,他终于是赫然站了起来,动作之大,险些就将整张桌子掀翻,声音不可控制的尖锐道:“怎么可能,我怎么能带他们回去?你当小爷那里是什么地方?你想都别想,就算是打死我都不行!” 蓝衣公子脚下用力,身体带着椅子向后滑动了少许,让过从桌上掉落的水果的留下的酒水,说道:“你可以不答应,但你可要想清楚后果,要是没有我,你就得关门大吉,要是没有我,你在此处想要做的一切都不可能做成,所以,你最好最好仔细斟酌,可要为长远打算啊。” 莫小九顿时无语,因为蓝衣公子的威胁很有用,因为若没有蓝衣公子的情报,那么他便不知道皇宫和钧家的重要消息,他便不会知道现在钧家的人和公主的人都会来到此处,他将会在青龙帝都中步步维艰。他看着身前那张可恶可恨的脸,攥紧的五指几乎就要陷进了肉中,良久之后腭侧青筋暴露的道:“算你狠!” 蓝衣公子为两名姑娘赎身本就没有什么目的,要真说有目的,那么便是报复莫小九报复他之前对自己的恶言相向。他看了看两个正在收拾桌上滚落的水果和翻到酒壶的姑娘,说道:“你看你,本公子好心给你温香软玉你却还要拒绝,天下还能到哪里能找这般好事?”说罢,他将身体靠了过来,忽然冷声笑道:“记住了,下次千万不要对我不敬。” 莫小九变得难看的脸上尽是怒意,心想这看似是温香软玉,实则却是无尽火坑,这是要将小爷我往坑里面推啊,他咬牙齿的看着近前那张脸,恨不得立即便将之撕成碎片,可他不能那般做,因为他做不到,所以便只得恨恨的坐了下来,说道:“有朝一日,小爷一定双倍奉还!” 蓝衣公子满脸笑意,说道:“如果到时我不在眼下所在的地方,那么还真希望你多倍奉还,不过你得在之前攒到更多的钱。”他看了一眼旁侧几乎是乐开了花的姑娘,说道:“若不然你连一个都赎不出青楼。” 莫小九鼻间呼呼作响,他气得胸膛剧烈起伏,说道:“你给小爷等着,到时小爷给你弄个百十个,让你死无葬身之地!” 蓝衣公子将身体后靠,将桌上的折扇拿起展开,缓缓的摇动,摇得肩前长发轻飘,他看向两名姑娘道:“收拾什么,还不赶快伺候好这位公子,要知道他才是你们往后的依靠。” 闻言,姑娘急忙来到了莫小九的两侧,喜笑颜开的为之倒酒剥水果,深怕他有一丝不悦。而正在此时,楼上忽然掉下一物,定眼一看才知竟是一把刀,一把泛起寒光刀尖向下的刀。 刀一路斩断了青楼中悬挂的红色纱帘而下,不是以正常速度,而是急速掠下,犹如一道闪电插进了地面的一张桌椅,庞大的力量顿时便是将木桌震成了两半,更是将桌上之物震得四处飞溅洒向了桌前的食客,然后,刀哧然一声刺入了地面,使得刀身一阵剧颤,翁鸣作响。 第二百五十章 有箭自墙角飘来(上) 木桌破碎,酒壶破碎,破碎的酒壶酒杯和碗碟如暗器一般四处飞射,射入了姑娘柔嫩的肌肤、带着娇笑的脸颊,带起了一片血花和惊慌惨叫,但却没有一片射入食客的身体,因为,不论是桌前烂醉如泥的酒鬼还是那名轻抚的公子,抑或是那个大方洒钱的富商都是在第一时间将脚尖一点,猛然带着身下椅子向后划了去,反应和速度之快,犹如是提前便知道了有刀要从楼上掉落。请大家搜索()看最全!更新最快的小说 姑娘们受惊尖叫,纷纷慌乱逃窜,躲至了墙前的柱后,亦或是奔出了大门,莫小九一桌的姑娘也是下意识的苍白着脸欲逃,却被两只手拉住,蓝衣公子将两人环在左右臂间,说道:“不怕不怕,都说了有本公子在没人能伤你们,何须逃走。” 莫小九抬头看向那张破碎的木桌和地面上插着的长刀,口中传出的话却是对蓝衣公子说,道:“你现在的这张脸虽然不是本来的脸,但是不是也稍微隐蔽一下?” 蓝衣公子却是不解的侧头看他,问道:“为什么要隐蔽?莫非你还想让那些人活着出去不成?” 莫小九闻言微愕,不由道:“你的意识是说要你要将他们全部留在这里?” 蓝衣公子示意两位姑娘坐下,然后为他斟酒,说道:“不是我,而是你。” 莫小九一怔,然后指了指自己道:“你认为我有那个能力么?你肯定这里没有修为高过我的人?” 蓝衣公子端杯饮酒,说道:“修为高过你的人便是六道灵轮,若有六道灵轮之境的人在此,你认为我还会跟你来么?”他看着堂内那赫然站起的人,看着其背后的一两道灵轮,说道:“这是一场暗中的小战争,双方都不可能派太强的人参与,所以不管是楼上还是楼下,修为最高的也不过是三道灵轮,你大可不必担心。” 莫小九抬头看了一眼楼上栏前下望的人,点了点头后右手的拇指摸上了中指的戒指,问答:“我们什么时候动手?” 蓝衣公子将右手放在姑娘的腿上,拇指摩挲着杯沿道:“急什么,如此一场戏若不欣赏一番岂不浪费。” 听于此,两名姑娘心中稍安,因为从话语中便已确定眼前的白衣公子和蓝衣公子是不凡之人,但,随即心中又是不安了起来,因为这两人竟是要杀光这里的所有食客,竟是要杀公主和钧家的人,她们有些后悔,后悔拿了刚才的钱,因为如此一来虽然是赎了身体,可也成为了公主及钧家的敌人。 想至此,其中一人便迟疑着欲开口,不过却被另一名摇头制止,因为后悔无用,因为话一出口或许便会引来杀生之祸,毕竟身前这两位公子可是敢杀公主和钧家之人的人,根本不会允许一个青楼姑娘将他们所说过的话传入他人的耳中。 那带着椅子后退的三人赫然站了起来,背后的衣衫浮现浪纹间一两道灵轮何人凝聚了出来,那公子模样的人眼中一冷,抬头看向楼上道:“哪个不开眼的东西竟然敢搅了本公子的雅兴!” 那酒鬼之前还烂醉如泥,此时却是醉意全无,他垂手于腰,袖中便有着一柄短刀划出,怒道:“大爷我好不容易攒点钱财进得这人间仙境,本想好生梦醉一场,是哪个混蛋竟然扔刀,活腻了不成!” 那富商模样的人必然不会独自前来,他伸手一招,周遭一般的人都站了起来,说道:“老爷我忙里偷闲,本想来放松放松身心,却险些被刀削了脑袋,扔刀的人赶紧出来道歉赔钱,如若不然,一定剁碎了扔进门前的河喂鱼!” 三人满含怒意的声音在楼中回荡,楼上有一人走至了栏前,冷哼出声的低头下望道:“本是无意掉的刀,本想向三位道歉赔礼,却不想还未开口就听见这等言语,看来这歉不用道了,这礼也不用赔了。”他同样是向后招手,便有着一干人围拢至了作用,纷纷握上了腰间的兵器,他道:“混迹帝都这些年还从未有人敢对我这般大呼小叫,若再不滚,便是身首异处的下场!” 莫小九左手拿着半个水果,嘴角挂着一下块果肉,他有些愕然于场间矛盾的激化速度,不由转头看向蓝衣公子,说道:“这就要开打了?” 蓝衣公子斜了他一眼,说道:“这些人来此的目的便是杀人,你难道还想让他们坐下来谈上一谈再动手?” 话落刀出,砰然一声中那名富商模样的人一脚踏在了旁侧的长凳上,将长凳那头的长盒抛至了半空,与此同时,他右腿微曲绷直身形逆空而起,途中,左手一伸便是击碎了木盒,紧接着右手一抓一扬便是锵然一声拔出了纷飞木屑中的那把长刀,他开口咆哮,怒意满眼的杀向楼上栏前的那人,“老爷我今天就剁了你这个杂碎!” 楼上之人冷哼如雷,身形一跃就是俯冲直下,双手在腰间一抹便是双剑出鞘,他目光如电怒声道:“我先挑了你向上人头!” 逆空而上的富商就犹如一根线,而地面上的众人便仿佛是缠在线的其他线,主线向上,那么分支线必然向上,所以,兵器出鞘声一片中人影接连拔地而起,不管是那些站着的还是坐着的人都是喊杀声震天的冲杀向楼上。而楼上之人自然不甘示弱,亦是身形一纵,扬刀朝下,衣衫袖角翻卷中双眼瞬间血红。 战斗自这一刻始。 地面的人犹如是卷起的潮水,楼上的犹如是泻落的瀑布,两者在半空相接,轰然相撞,撞出一片刀剑交击之声,撞出一片刀剑破体之声,然后有惨叫在刀剑之声中荡散,有鲜血在惨叫声中泼洒,伴随着一个个坠落的人影瞬间便染红了破碎的桌椅流淌的酒水,和狼藉的地面。 莫小九坐在大门左侧的角落里,他看着那半空中壮观的景象不由一时间失神,待得有血水飞来,洒满了桌上的碗碟和酒壶酒杯,以及那半个未啃完的水果后才反应了过来,他躲开一截射来的断刀,看着断刀哧然一声插进了身后的墙壁后不禁转头看向蓝衣公子道:“这是否杀得太血腥了一些?” 蓝衣公子抬手挥扇,将迎面洒来的数滴血水扇至右侧的雕花木柱上,说道:“公主杀钧家,钧家杀公主,自然血腥,如果待得到时大战起,将会更血腥,整个帝都怕是都要血流成河。”他看向莫小九,没见微蹙道:“你真的愿意看见那样的局面?” 莫小九放下手中那半个染血的水果,说道:“想必你很清楚武小剑来自何处,也猜测到了我来自何处,所以应该知道我想看见的不仅是你口中所说的景象,我要看见的将是更血腥更残忍的局面,是有很多人死,是流血漂杵。” 蓝衣公子沉默片刻,说道:“只为救一个人便置众生不顾,你比公主和钧家残忍,比我所见的任何一个人都残忍。” 至此莫小九才知道武小剑竟将谦叔的事告诉了此人,他道:“我修为低微,唯有这一条路可走。” 蓝衣公子道:“你这使自私,若是你要救之人知道了你如今所要做之事恐怕也不会同意。” 莫小九抬头看着场间从半空厮杀至地面的人,说道:“人本就自私,若不然公主为何篡位,若不然钧家为何要反皇族?”话落,他停顿了一下,转头道:“既然你知道我的目的,却为何还要帮我?难道仅仅是因为武小剑救了你一命?” 蓝衣公子抬起左手,五指一握便抓住了那一截飞来的断剑,他将断剑扔在桌上,忽然一笑道:“因为我也是个自私的人,因为我为了私欲也希望看到帝都乱。” 听此,莫小九不由心中咒骂,他没有问其为何希望看到帝都乱,而是道:“你既然和我是一样的人,又有什么资格说我?” 蓝衣公子轻摇着折扇道:“因为我只希望看到帝都乱,而你想看到的则不止是帝都乱,所以我自然有资格说你。” 话间,场中厮杀已至**,剑芒刀芒交错间鲜血如水一般向着周遭泼洒,断肢头颅如是山体上破碎的石头不断到处滚落,只不过这片刻时间,原本热闹、欢歌笑语一片的青楼便从天堂变成了地狱。 话间,两名姑娘此时已经是浑身颤抖,脸色苍白,已然是躲至了蓝衣公子的身后,她们身为青楼人,不免见过杀人,但却没见过这般残忍的厮杀,此时见得那偶尔坠落和抛飞的断肢碎肉不由一阵腹中翻涌,几度弯腰狂吐。 话间,莫小九从伸手至左侧,避开旁侧人的视线将戒指中早已组合成弓的黑弓和箭筒取了出来,却在搭箭于弦上时被蓝衣公子止住,他道:“据我得到的消息,今日来此的人并非只有这些,不管是公主的人还是钧家的人都至少还有半数藏在楼外,所以,眼下还不是最佳时机。” 第二百五十一章 有箭自墙角飘来(中) 三十来人在楼中厮杀,剑芒和刀芒翻滚乱飞,石墙在碎屑乱溅中浮现出一个个刀口剑口,只不过几十个呼吸间便摇摇欲坠。复制网址访问 姑娘们早已逃出了门外,躲在甚远之处和围观的人群看着青楼上不断带着碎屑掠出,消失在半空或者河畔柳树间的刀芒剑芒,脸色一阵苍白如雪,而老鸨则已然哭成了泪人,泪水混合脸上厚厚的胭脂而下,经下颌滴落衣襟,盛开成了一朵朵各色的花,她抱着岸边的树干痛哭,伤心欲绝中不知该如何是好。 而莫小九和蓝衣公子则依然还坐在楼内角落的桌前,两个姑娘也还依然躲在他们的身边,看着两侧偶尔袭来、将墙壁戳穿出孔洞的剑芒刀芒,全身瑟瑟发抖,心情犹如是面的死亡时的恐惧。 莫小九放下了手中的弓箭,看了一眼门外,迟疑的说道:“这里的人没有修为及你的,你确定外面那些人之中也没有人能胜过你?”他不得不担心,因为场间在血淋淋的厮杀,他们却如看戏一般坐在此,这难免不引起那些人的怒火,难免不引得随时有可能冲进来的那些人乱刀相向。 蓝衣公子脸上露出自信的神色,说道:“我获得信息的手段又岂是你能够想象的,再则,眼下公主和钧家看似在光天化日下动手,实则却是在暗战,这是大战开始前的初战,自然不可能派出高手,若不然节奏被打乱,双方很多计策手段都不能顺利的实施。” 莫小九自然是没能完全听懂他话,但也没有多问,说道:“既然你知道外面还有人,那么何不直接出去将之杀掉?何必还要在这里等?” 蓝衣公子以扇指向长剑厮杀的人又看了一眼左方不远的大门,说道:“这一场战斗到此时都没有一个人杀出楼外,便说明双方都要在青楼完成这一次厮杀,便说明双方还不想将战斗扩大,所以我们自然不能出去,自然要在这里等待。” 莫小九闻言一想便明白了过来,随即便是点了点头,因为这一场战斗并没有击杀平民,而是直接在双方间展开,若是延伸到了楼外,那么碍于民众的反应,公主定然要派人来平息或者镇压,而钧家为了不输阵亦必定会派人前来,那么战场便会不断扩大,扩大至双方眼下都还不想看到的程度。 想至此处,他忽然皱眉,看着场间看似为三批,实则却是两批的人,不解道:“公主的人已然亮了身份,那么她为何不在现在派更多的兵卫前来,非要这般与钧家消耗?” 蓝衣公子似很清楚公主的意图,所以并没有过多的思考,说道:“公主这是在借机试探钧家的实力,想逼迫出钧家更强的力量。” 莫小九更是不解,说道:“若如你所说,那么为何这些人最高也只有三道灵轮?如此又怎能逼出钧家更高修为的强者?” 这时,有一个杀红眼的人发现了角落处的两人,于是一转身一扬刀便是一个大跨步带着残破染血的衣衫奔来,于途中洒下了点点殷红,他不认识莫小九和蓝衣公子,所以认定两人是钧家的人,他临近咆哮,身形一跃便是将手中长刀直斩而下,见势是要将两人一刀毙命。 蓝衣公子抬头看着跃至高处持刀猛斩而下的人,说道:“一切都有个过程,我说了现在还只是初期,不过,不久你便会看到,在帝都内交战的双方之中就会出现高于三道灵轮修为的人。”话落,他背后长发一乱,背心处便是有着六个同心光环赫然浮现,然后他抬手向上,便有着一丝亮光从折扇中射出,速度之快,瞬间掠过半空射进入了那名俯冲向下之人的身体。 那人持刀向下猛斩,却有着一丝亮光刹那间袭近了他的胸膛,然后,从衣衫上的细小孔洞穿过,射入其皮肤,一路经过了肋骨心脏从后背透出,带起了一颗血珠,再然后,他狰狞的脸上一白,瞳孔以可见的速度扩张,整个人便如突然失去了力量的大鸟从半空坠落,落地发出砰然一声巨响。 莫小九低头看着嵌在桌上的长刀,看着长刀之下那个砸在桌前地面的人,而后转头看向蓝衣公子手中的折扇,他看清了之前那一丝亮光是何物,所以不免眼中浮现出异样的神色,说道:“前辈果然是不走寻常路,一个顶天立地的大男人,兵器竟然是绣花针。”说及绣花针他忽然想起了关雪的针技,便不由在想,若是这两人有着相同的修为,那么要是交手该会是谁最终获胜? 蓝衣公子似被人说及过此事,所以脸上甚是不悦,说道:“大男人怎么了?大男人的兵器就不能是绣花针了?修针的大男人难道就不顶天立地了?”他微怒,声音微高的斥道:“你这是**裸的歧视!若不是因为你与小武有故,就凭这一点本公子便可以打得你半残半废!” 身后,缩在墙下的两位姑娘本是极度害怕恐惧,但在见得蓝衣公子背上凝聚出来的六个同心光后便是逐渐消除了恐惧,因为身为凡人的她们也很清楚修炼者的境界划分,所以很清楚眼前之人的修为在什么地步。可正当她们心中稍定之时却又是猛然一惊,险些便脱口惊叫了出来,因为,有一群人突然从门外冲了进来,丝毫未停顿的便杀向了场间正在厮杀的人群之中。 莫小九与蓝衣公子因为是坐在门侧的角落,再加之与门之间有着一根柱子作为遮挡,所以冲进来的人并没有在第一时间发现两人的所在。莫小九看着那一路拔出兵器杀向场间的十几个人,问道:“这些是钧家的人?” 这一批钧家人是打着杀那些杀平民的人而来,所以衣着自然便是钧家的衣着,所以蓝衣公子讥讽的说道:“他们一身钧家人的衣着,自然便是钧家的人,还有问么?你是白痴还是什么?” 莫小九本是随口一问,却未想到换得一阵讽刺,不由反唇相讥道:“穿着钧家衣衫的人便是钧家的人么?你还可以穿钧家的衣衫,难不成你也是钧家之人?!”说罢,他不给蓝衣公子还口的机会,又道:“既然外面的钧家人已经进来,那么公主的人会和时来?” 话音落下,楼外有民众的惊叫声,有密集的脚步声和兵器出鞘之声,蓝衣公子听着那兵器与鞘内壁的一片摩擦声,更加讥讽的道:“双方都在等,如今有一方进入,那么另外一方自然也会立即进入。”他眼中泛起让人嫉妒生厌的神色,说道:“你果真是个白痴!” 莫小九大怒,但即便再怒意也无可奈何,应为他打不过身旁这个人,所以只得悻悻作罢,只得心中咒骂的等着门外公主的人冲进,然后问道:“人都到齐,什么时候动手?”话出口,他立即伸手止住了蓝衣公子,说道:“当我没问,我知道要等他们杀得差不多了再动手。” 蓝衣公子嘴才张开话还没出口便被堵回,不禁有些刚要吐出的唾液被灌回的感觉,他哼哼了两声道:“倒是聪明了一点,不过依然白痴的可以。” 莫小九怒不可遏,伸手指着他道:“你大爷的,要是敢再骂小爷,小爷日后一定揍得你满地找牙!” 蓝衣公子呵笑一声,将臂间凑至其指尖,说道:“何必等日后,有本事你现在就揍本公子啊!” 莫小九咬牙切齿的收回手,手背上一阵青筋暴露,说道:“小爷现在修为不济,不做那些蠢事,但待得日后定要你为今天的话后悔!” 蓝衣公子连连呵笑,坐直身体后抚了抚衣衫上的褶皱,说道:“知道就好,本公子现在只需一根手指便可以将你弹飞,至于以后,就算你修为提升再快,又到哪里去找我?” 莫小九鼻中喷涌着怒气,对之再不加理会。而身后处于害怕中的两名女子则是听着两人的话一阵愕然,心想这两人到底是什么人,在这般惨烈的厮杀中竟然还能够谈笑自如?不过随即一想便是释然,因为以这两人的修为完全不用惧怕那些一二三道灵轮的人。 两批人前后冲入楼中,让原本快要熄灭的战火再度燃烧了起来,于是刀光剑影晃眼,喊杀声再度震耳,于是断肢碎肉伴随着断刀断剑乱飞,于是新血染旧血,铺洒整个青楼地面,以及残破的墙壁和满是伤痕的柱子。 许久之后,楼中事物几乎尽毁,整栋楼有着快要倒塌的迹象,墙角摇晃中不断有着木头碎屑和石块从上方掉落,莫小九抬头看着头顶,从头顶那一道偌大额破洞看向屋顶,看着屋顶破碎屋瓦外的天空,说道:“要是那些人还没结束战斗这楼已经塌了,我们是不是还要坐在这里?” 蓝衣公子抬头看了一眼,然后将视线落在了长剑残影的十几人身上,起身道:“既然楼快塌了,那么你便可以动手了。” 第二百五十二章 有箭自墙角飘来(下) 场间,一人狰狞的将手中刀劈入了对手的肩头,溅起了两片左右飘洒的血水,可当他还未来得及拔出卡住对方骨头中的刀身时却猛感后方劲风袭来,急忙回头一看寒光闪烁中一把长剑直刺而来,直取他的头颅,他撒手欲逃,可剑的速度太快,已然临近了身体不足一尺之处,见状,他心中大骇,染血的脸上顿时苍白。 不过,就在剑尖即将临近他的脸颊时,那持剑之人却是却是全身猛然一僵,头颅猛然向前一伸,脸上神色瞬间定格,然后,其额头上亦可见的速度鼓起了一个包,再然后包上的皮肤破裂,有鲜血飞溅而出,见此,他苍白的脸上顿时泛起了狂喜,侧头躲过长剑后便是探手向前,五指紧攥成拳击向对方的胸膛。 可就在他的拳头泛着微弱白光击至对方胸前一寸之处时,对方额头鼓起的包上,飞溅的血水中有着一道黑影闪电般掠出,带着尖锐的呼啸而来,刹那间便射至了他的左眼。带走了他脸上狂喜的神色。他的左眼一黑,但右眼却隐约看清了那急速从视线中消失的黑影,那是一支铁箭。 铁箭离弦而出,急速旋转中穿透了两个人的头颅哧的一声插在了对面的石墙上,尾部一阵剧烈摆动,发出颤响嗡鸣。 莫小九开弓射箭,却并没有将弓弦拉出一声颤声,因为他的目的便是要将朱雀的铁箭留在这里,所以把握好了力道让箭插在了墙壁之中。他反手于肩,从起身时便背在了身后的箭筒中取出了第二支箭,搭上黑弓瞄准了又一人,然后,箭矢如电从墙角掠出,没有带起螺旋的风,也没有带起白痕,但却依然带起了尖锐刺耳的呼啸。 呼啸声中第三支箭上弦,紧接着射出,几乎是与第二支箭不分先后的射进了两个人的身体,然后带着两缕鲜血哧然射在了墙壁之上。见此,蓝衣公子侧头不解,说道:“听说你的箭极快,力量极大,会带起狂风和一条白痕,怎么今日一见差别如此之大?难不成见面不如闻名?” 莫小九正准备射出第四箭,此时一听不由一怔,心想杀那位姓陆之人时武小剑已经不再,此人又是怎么听得?莫非当时有人在场,在暗中看见了一切?可随即一想又觉得不对,因为若是当时被人看见,那么自己此时又怎么可能有机会出现在这里?自己的酒铺又怎么可能还开到现在?恐怕公主早就将自己杀掉或者抓了起来,他手中动作一停道:“你在何处听说?” 蓝衣公子似很高兴他的反应,说道:“杀陆大人的时候你一箭穿透马车穿透其身体,箭矢射入河中射进河地,可见力量之大速度之快,可今日你的箭却连那一堵墙都不能穿透,是何原因?”不待其回答,他又道:“后,你在青雾中一箭射杀王元,箭矢飞入巷道射进远处的楼中,将一个正在熬夜刻碑之人身前的碑射成了粉碎,然今日一箭怎么如此逊色?” 听其言语,莫小九便知道皇族之人找到了河中的箭,可这又如何?谁人知道那箭是他射的?他皱眉重复道:“你是怎么知道的?”他不知道在射杀王元后的那一箭射至了何处,于是又道:“巷道中的那一箭是不是也已被宫中的人找到?” 蓝衣公子将曾将一份名单交了武小剑,再由武小剑交给了莫小九,所以当得陆大人死后他便猜测是莫小九所为,在王元死后、钧家的一名刺客失踪后他便肯定了是莫小九所为,所以才有了刚才的一席话,他道:“对于我来说当然能够轻易的猜测出是你动的手。”他微微停顿了一下,继续道:“巷道中的那一箭倒是没有被皇族的人找到,不过之前你射了一名侍卫好几箭,那些箭的碎屑可是全部都落入了盛之天的手中。” 见是蓝衣公子的猜测,莫小九心中一松,从新开弓瞄准了一人,说道:“我现在已不用射杀陆大人时的箭,也不用射杀那名名侍卫时的箭,所以那些箭矢的碎片落到了盛之天的手中又如何?难不成他还能将小爷我找出来?”话落,箭出,一人连惨叫都没发出便倒于了血泊之中。 连续四箭射出,已有人发现了箭的来源,于是便有人怒吼中冲了过来,见状,莫小九反手抽出三支箭搭上黑弓,瞬间便将三人灭杀。他道:“盛之天得到了王元尸体上的箭后有什么反应?公主又是什么看法?” 蓝衣公子翻了下眼皮,说道:“一来,我不是盛之天,所以不知道他是什么反应,二来,我不是公主的贴身侍卫,所以更不知道她的看法。”他话锋一转,又道:“不过,盛之天已经安排了下来,要不留余地的查出你。” 莫小九带着疑问的尾音嗯了一声,说道:“我?他们知道了我的存在?是怎么知道的?” 蓝衣公子依然坐在椅上,他将桌上那唯一一颗没有染血的果子擦拭了一番,然后扔进了口中,说道:“他们自然不知道你,但你用青雾毁了钧家的府邸,而后又在青雾中杀了王元,所以,他们要找到那片雾,找到那个会使用青雾的人。”说及青雾,他想到了从钧家流传出的一丝消息,便问道:“听说钧家被毁,不是被强力破坏,而是在雾气出现之后便开始坍塌,你是怎么做到的?” 至此,莫小九才想到,钧家被毁的当夜必然有外人看见了青雾,而在杀王元之时,也必定有平民看见了青雾,那么公主便肯定会知道有人能够使用诡异的雾杀人,不过,他并没有太过担心,因为只要不再使用九荒镜,或者谨慎的使用九荒镜,那么不管是盛之天还是公主都不可能找到自己。他侧头看了一眼蓝衣公子,说道:“你想知道?” 见其眼中神色,蓝衣公子微微有些迟疑,不过最终还是点了点头。 莫小九放下手中的黑弓,缓缓坐在了椅上,他将右腿跷在左腿上,看向场间又冲来的几人,说道:“把他们杀了。” 蓝衣公子毫不犹豫的挥手,折扇的扇骨上便有着光亮浮现掠出,紧接着冲来的几人便后仰而倒,他道:“那青色的雾是从你的身体而来,还是从什么神奇之物中涌出?” 莫小九用左手将桌上一颗染血的水果拿起,用右手抓起他的衣衫将其上的血水擦去,然后却并没有吃,而是又直接扔进了碟中一小片鲜血中,说道:“再杀五个人。” 蓝衣公子低头看着洁净的衣衫上沾染的鲜红,双眼终归怒意一涌,说道:“你可知道这件衣衫是本公子最贵的衣衫,是量身定做的!你知不知道要花多少钱!” 莫小九低头看了看其衣上拿凌乱的血渍,又抬头看着他的脸,说道:“手感的确不错,明显是不一般的材质,可那又怎么样?又不是我的,也不是我花钱买的。” 蓝衣公子大怒,说道:“你记住,你欠本公子的衣衫钱!”他收扇而坐,又道:“那些人你自己去杀,本公子绝不替你动手!” 莫小九无所谓的耸了下肩,站起身将一支箭扣在了弓弦上,说道:“反正小爷都要将箭插在他们身上,就算你杀了他们,我还是得动一次手。”他开弓瞄准一个正横刀向敌的人,继续道:“只是可惜,衣衫也脏了,人也杀了几个,还是得不到想得到的答案?你就真的不想知道青色雾气的玄妙?” 箭矢离弦而出,掠过半空射进那人的身体,绽开了一朵血红的花朵,他转头看向蓝衣公子,“你真的真的不想知道?” 如他所说,此时衣衫也脏了,人也杀了几个,若不得到答案,那么心情便会更郁闷,所以蓝衣公子站起了身来,冷哼一声挥出手。下一刻,瞬间展开的折扇上有着一片光亮闪烁,再下一刻,那接连从扇骨中掠出的绣花针便如是在半空横泻的雨水一般泼洒到了场间每一个人的身上。 还在交战的十来人如是约好的一般全身齐齐一僵,然后手中的刀剑开始掉落,口中的喊杀怒骂声骤然一止,一个个相继倒下,将地面的血水中溅起了一片血花,厮杀在这一刹那间结束。 见此一幕,莫小九并不如何震惊,一来是因为这场间那唯有的三四个三道灵轮之人已在相互间的厮杀中死亡,而剩下的几近都是一道灵轮之境,所以根本就抵挡不住一个六道灵轮王境强者的攻击,二来,则是因为他见过关雪用针技击杀聂伏尹手下之少年的恐怖场景,所以并不觉得骇然。 见此一幕,两名姑娘却骤然对蓝衣公子升起了恐惧,下意识的便向侧挪动了身体欲要拉开一段距离。 蓝衣公子自然感觉到了两名姑娘的动作,不由更有些不悦,说道:“我有那么可怕吗?要是再敢动,本公子就收回给你们的钱,不给你们赎身!”他转头看向莫小九,说道:“那青雾到底是什么?” 莫小九走向侧方关上了还算完好的大门,然后走向了那些如被切菜一般击杀的尸体,途中以身体作为遮挡从戒指中抓出一把把铁箭扔在了地上,说道:“把箭射进他们的尸体我就告诉你。” 第二百五十三章 她们从河畔来 莫小九在巷道中,看着那一幢青楼在弥漫的尘埃中垮塌,他听着那轰隆的声响摇了摇头,继续朝着酒铺的方向行去,他摇头不是因为烟花河畔少了一间青楼,而是那幢青楼变成废墟后他的身边多了两个妖娆的女人,他必须要将两个女人带走,不是因为蓝衣公子的威胁,而是因为在刚才这两人听到了太多自己与蓝衣公子说的话。 他不想无缘无故的杀人,尤其是女人,所以不多时,两个女人便和他站在了巷道中距离酒铺不远的地方。他看着酒铺的大门,看着门沿处的那把椅子,想着椅子后多半在柜台上的倪儿,眉头不由逐渐皱了起来,心想这回去之后该怎么说才好?如何才不会遭到小丫头的冷脸以及恶言相向? 见他神色,两姑娘似想到了什么,姐姐捻着衣角低着头,问道:“公子可是已有家室?我们跟着公子回来是不是很麻烦?” 莫小九用眼角的余光看了她一眼,却在见得神色模样后不禁更为郁闷,心想你们又不是我娶回家的小妾,至于一副怕见正室的反应么?想罢,他忽然觉得不太对,因为自己根本就没有成亲,家中根本就没有妻子,有的不过就是小丫头片子,既然如此,小爷我有何可担心的? 想罢,他挺胸塔头,负手向着酒铺走去,心中盘算着,如果倪儿问及,便说身后两人是蓝衣公子家室,因为不屑原因而不得不摆脱我们照顾。 临近他环视左右无人,伸手将腰带内侧的珠子取了出来,至先前,他才从蓝衣公子的口中得知,这其上有着三个小圈的珠子名叫敛息幻形珠,整个青龙帝国就只有两枚,也或许整个天下就只有两枚,乃是不知多少年前皇族的某个强者从一个神秘人手中所得,乃是皇族的珍宝之一。 他将敛息幻形珠收入戒指中,脸上不由浮现出了兴奋之色,心想杀一个王元,竟然还杀出了这等宝贝真可是收获不颇丰啊,关键是有了这等奇物,以后还何须绘制什么易容符咒。想及易容符咒,他又不禁想,以自己现在的修为,要绘制易容符应该已不是什么难事,应不会再像当初那般一笔一吐血。 见他容貌变化,两个姑娘大奇大惊,下意识的惊声后退,险些便是被绊倒在地,妹妹颤抖的伸手前指,脱口道:“你 你 你是什么怪……” 莫小九脸色一黑,侧头道:“你才是怪物,少爷是人,真真正正的人!”话到最后明显有些底气不足,因为他想到了自己体内还有着一只不知何时便会突然跳出来的狐狸,于是用只有自己可闻的声音补充道:“至少现在是人……” 倪儿在柜台记录着今日卖出了多少春水,此时闻几人声音便带着疑惑的跳下凳子走了出来,在见得两个姑娘后先是一怔,而后将询问的目光落在了莫小九的身上,蹙眉道:“她们是谁?” 莫小九神色一僵,转动着眼珠回头看向门前长发如瀑的小女孩,挠了挠头道:“她们是他的家室,因为某些原因不得不摆脱我们照顾一段时间。” 在此地,算得上认识的便只有蓝衣公子,所以倪儿自然能明白莫小九口中之人指的是谁,她将目光重新落到两个姑娘的身上,思索着问道:“你们真的是他的家室?” 两位姑娘不只其口中的他是指谁,但猜测应是之前的蓝衣公子,于是在看见莫小九平明的挤眼歪嘴后点了点头,姐姐上前道:“家中发生了些事,不得已才来打扰,还望妹妹见谅。”此话对一个七八岁的小女孩说似乎有些怪异,但从某人的神色表情来看,久经风尘的姑娘一眼便是明白了在这个家中比较凶悍的应该是眼前这个很是漂亮的小丫头。 倪儿眉头越蹙越深,视线不断在两个姑娘身上来回,然后,她忽然冷哼一声,将手中的笔径直扔在了莫小九的身上,她虽然小,但却冰雪聪明,第一时间便是感觉到了两人身上属于烟花河畔的味道,所以,脸色一冷,说道:“你们不是那个人的家室,你们是从河畔来,是那些楼中的人!” 两个姑娘一怔,着实想不到眼前这一个小丫头是如何看出了自己的身份,在闻言后便不知道该如何作答,于是只得侧头看向了莫小九,而莫小九将头一低,将双手垂在身后走到了倪儿的身前,说道:“少爷错了,不应该将她们带回来,但事情不是你想的那样,少爷不得不把她们带回来。” 不知为何,倪儿气急,她将双手在腰间一叉,仰头看着头顶的那张脸道:“不是我想的哪样?你为什么不得不将他们带回来?你是觉得我们的钱太多还是怎么?!” 莫小九不知该如何解释,所以只得挠头,而后又挠着脸道:“是他威胁的,你知道的,他修为比少爷高,少爷不得不妥协。” 倪儿抬起一脚便是踢在他腿上,踢得他一阵龇牙咧嘴,然后脸上泛起思考的神色道:“他的威胁好奇怪哦,竟然是逼着你将两个青楼姑娘带回来。” 莫小九弯着腰揉着腿,心中因为疼痛而一怒,说道:“他这是故意在给少爷我找麻烦,他想看到的就是现在的情形,少爷我也是我也是受害人!” 见此一幕,两个姑娘有些愕然,在她们想来眼前的两人应该是兄妹,但从话语中听来却有着一番别样的意味,于是妹妹将目光从倪儿的身上移到莫小九的脸上,迟疑的说道:“她 她该不会是你的 你的童养媳吧?” 众人皆怔,而后姐姐用力拉了一下妹妹,而后倪儿大怒,而后莫小九大笑不止,他捧腹弯腰,指着身前的小丫头道:“你 你是少爷的童养媳,哈哈,童养媳,哎哟我的肚子……” 肚子不是因为大笑而疼痛,而是因为有一只小脚斜空而上,用力的踢在了腹间,倪儿气得小脸煞白,看着两个姑娘道:“你们才是他的童养媳!”她从棺材中复活已经有不断时间,来到青龙帝都也有了些时日,所以自然知道童养媳是何意,她一步跨前,将后退的莫小九掀倒在地,然后背后长发一乱便是三道灵轮凝聚了出来,再然后便是双拳如雨点,噼噼啪啪的向下急泻。 眼中所见,使得两个姑娘再度大惊,无论如何都想不到这这一个只在自己腰间的小丫头竟然拥有者三道灵轮的修为,而先前说话的妹妹更是眼泛骇色,欲要道歉,可动了动唇却又不知该如何言语,见此,姐姐拉了拉她的手,示意其不要开口,毕竟此时不管说什么都有可能引来女孩更大的怒火。 良久之后,倪儿似发泄完了心中的怒火,从莫小九的身上站了起来,然后一言不发的转身走进了铺中,一言不发跳上了柜台后的木凳,一言不发的盯着眼前那一本歪歪倒倒写满了字的账本。 莫小九从地上爬起,揉着酸痛的胸膛,揉着青红相间的脸,咧嘴抽气道:“小丫头片子,你下手就不能轻点?”他为了平息倪儿的怒火,所以挨打的过程中没有还手,更没有凝聚出灵轮,所以,此时便变成了一副惨不忍睹的模样,他带着两个姑娘走进铺子内,将事情的经过详细的说了一遍,道:“少爷我真的是被逼无奈……” 倪儿冷哼不信。 莫小九再度解释…… 倪儿将信将疑。 莫小九对天发誓…… 倪儿勉强相信,抬头看向两位姑娘道:“你们确定不是被他抢来的?” 两位姑娘点头,莫小九则是无语,说道:“在你心目中少爷是那样的人么?” 经过艰难的斗争,倪儿终于是同意两位姑娘暂且在铺中住下,但却有一个问题,那便是住处,因为酒铺中的二楼之上只有一张床,见此,经过一番商议后,两个姑娘用蓝衣公子赠与的钱买来了一张大床,然后与莫小九的床之间拉起了一道厚帘,作为遮挡。 莫小九坐在窗前的案前,看着厚帘上两个姑娘若隐若现的身影,心中不由有了些邪恶的想法,起了些涟漪,可涟漪才起却被拂过的冷风冻成了冰,只听倪儿站在他身前冷冷的说道:“从今天起你睡下面!” 莫小九一时没能反映过来,问道:“什么下面?” 倪儿指着脚下,说道:“底楼!” 莫小九赫然站了起来,说道:“底楼怎么睡?连一张床都没有!再则说,就算有床也放不下啊,全是酒坛!” 倪儿则是强硬的道:“那就睡酒坛上,要么睡柴房,要么睡大街!” 莫小九听着帘后两位姑娘掩嘴偷笑的声音,咬牙怒道:“小丫头片子,你不要太残忍!” 倪儿道:“那你就去和大白马睡!” 莫小九无语,满脸的怒意中浮现出苦涩,心想少爷我这是造了什么孽…… 第二百五十四章 皇宫内 钧府中 烟花河畔青楼倒塌之事本不算什么大事,但因倒塌的原因之故很快便在帝都中传播了开来,自然,公主与钧家几乎是在第一时间便得到了消息,然后便有着兵卫赶来,从废墟中将被掩埋的尸体以及那一支支铁箭挖了出来。 公主站在接龙楼上,在听闻此事之后眼中和脸上并没有怒意和不悦,相反,还露出了笑意,她看向烟花河畔的方向,说道:“铁箭有几支?” 盛之天站在其右侧,想了想道:“人有多少个,箭便有多少支。”说罢,他皱了皱眉,不解道:“按理说,箭应该只有现在的一半,可为何钧家人的尸体上也有?难道那射箭之人不是来自钧家的朱雀人?” 公主道:“他的箭射了钧家人,难道他就不是来自钧家的朱雀人了么?”微微停顿了一下,她侧头看了盛之天一眼,说道:“那些人可都是在死后再被射了一箭?” 盛之天点头,说道:“只有几人的致命伤是箭伤,其余的都是在死后背补了一箭。”话音落下,他伸手入怀,将几一块绣帕取了出来,拈开四角后露出了其中的几枚绣花针,说道:“还有一些人是被这几枚绣花针所杀。” 公主将目光落在绣帕上,凝神看了看后将之接在了手中,然后攥在了掌心,说道:“可知道是何人所为?” 盛之天道:“绣花针和某些箭矢射出的时间相近,应该是射箭之人的同伴所为,应该也是钧家的人。” 公主不语,片刻后将眼角的余光掠向了左侧的东方妖儿,问道:“你怎么看?可否也是这般认为?” 东方妖儿点了点头,看了一眼盛之天道道:“属下和之天大人一同看了尸体,意见与之天大人一致。” 公主向盛之天问道:“你认为使用绣花针的人修为如何?” 盛之天道:“至少之天做不到那般程度,所以,那持针之人应该是六道灵轮修为。” 公主嗯了一声,然后便不再言语,过得片刻,她抬头看向钧家的方向,向东方妖儿问道:“事情准备得如何?” 东方妖儿答道:“属下已让宫中铸匠打出了两万支箭矢,与朱雀之箭丝毫不差,公主若想用岁时便可取来。” 公主双手落在大腿两侧的青色刀柄上,说道:“丝毫不差可是指的朱雀图案也一模一样?” 东方妖儿摇头,说道:“属下并未在其上刻画下朱雀的图案。”她抬头看着公主的背影:“公主可是想在其上绘上朱雀,属下立即去办。” 公主道:“帝都的人都没有见过朱雀之箭,若其上没有朱雀图案,他们怎么知道是朱雀之人所为?” 东方妖儿行礼,领命而去。 盛之天不解两人言语之意,他看了一眼离去的东方妖儿,疑惑道:“公主在让东方妖儿安排何事?怎么之天丝毫不知?” 闻言,公主唇间有冷意浮现,说道:“盛之天,听你之意,本宫要做什么事可是要向你报备?” 听着其挖苦的语言,盛之天一阵无语,说道:“您是公主,之天不过是一个只会握剑杀人的人,怎敢探知您心中所想。” 公主冷哼了一声,转身向着楼内走去,说道:“你去准备些人,本宫准备给整个帝都演一场戏。” 盛之天跟随其后,心中虽然万般不解,但却没有多问,只道:“什么样的人?准备多少合适?” 公主想了想东方妖儿口中所说的两万箭矢之数,说道:“一千箭手,其中某些要拥有钧家特征。” 在公主与盛之天下楼时,钧家内的书房前,延伸至花园中湖水上的蜿蜒走廊尽头,钧隆站在凉亭内,用手中鱼食喂着水中红黄相间的游鱼,说道:“箭的事情可有询问清楚?” 钧千羽站在凉亭的柱旁,眉头紧缩道:“朱雀的人并不承认箭是出自他们之手。”他语间微顿,又道:“据孩儿观察其反应,那青楼中的箭似乎也并非来自朱雀人之手。” 钧隆嗯了一声,将手中的鱼食全部洒在了水中,弹了弹指间的残留道:“据那些风尘女子所说,当时楼中有着两个人,一个着蓝衣,一个着白衣,想必箭便是出自那两人之手。”不待钧千羽开口,他转身继续道:“我们并未得到皇宫中派出高手的消息,所以,那两人多半不是公主的人。” 钧千羽不解,说道:“观帝都之势,如今唯有钧湛在相互争抗,若那两人不是公主的人,那么会是什么人?可是来自其他有心的朝臣?” 钧隆却是摇头,说道:“公主与我们的情报网都很庞大,若是其他朝臣所为,那么不论是皇族还是我钧家都会得到一些线索,可我们并没有得到任何丝毫蛛丝马迹,便说明,那两人并非朝臣之人,所以,他们很有可能是来自帝都之外。”他负手身后,向着书房走去,然后似想到了什么,忽然止步问道:“当夜毁钧府的人可有线索?” 钧家府邸被毁时出现了弥漫的诡异青雾,在王元被击杀时同样出现了青色之雾,所以,钧千羽自然知道是同一个人所为。他道:“自王元身亡后那人便在没出现过,所以没有查到丝毫线索,那人就仿佛凭空出现又凭空消失了一般,没留下丝毫痕迹,我们根本不知其是男是女,是人是鬼。” 钧隆继续前行,然后推开门走入了书房,他走至案后坐下,端着那一杯有渐凉的茶浅抿了一口,说道:“所谓雁过留声,水过留痕,不管是人是鬼,只要经过便会留下些什么,一定要将之找出来。”他落手放杯,说道:“说不定在青楼中射箭杀人的人便是当夜毁了钧家府邸的人。” 钧千羽不明钧隆为何会这般认为,但却并没有问,只道:“孩儿一定竭力将之找出。”说罢他沉默了少顷,问道:“我们现在要怎么做?” 钧隆侧头看着窗外的天空,说道:“公主必然会认为哪两人是我钧家的人,就即便知道那两人不是我钧家的人也会说是钧家的人,所以,她必定会有所动作,所以,我们得做好应对的准备。”他拿过一张纸,将一角折叠后以笔沾墨在其上画下一笔,说道:“交给你大哥。” 画了一笔,纸上便只有一笔,不是任何字的笔画,就只是简单的一笔,但钧千羽却知道这一笔的真正含义,他将纸贴身收好,说道:“爷爷认为公主近期将有大动作?” 钧隆将笔毫上的墨在砚沿刮干净,然后将之放下道:“我们现在便是在薄冰上行走,一个不慎便可能掉入水中,所以不得不防。” 钧千羽点头,转身出了书房,沿着走廊来到了花园中竹林前的木楼内,然后将目光落在了一处平凡无奇的墙角,继而,他走上前,在其上某处一摸,原本看不出异样的墙上便于一阵细微声响中裂开了一条缝,缝隙缓缓变大,便在片刻间形成了一个能弯腰通过的漆黑洞口。 钧千羽从洞口而入,沿着漆黑之中的石阶而下,不多时便行至了一个与一层楼之宽度相仿的空间,空间中有着微弱的火灵石光线,光线下有着一张破旧的木桌,木桌前有着一个似乎永远都等在此处的人。他向着那人走去,将怀中的纸张放在了其身前,说道:“小心行事。” 那人没有抬头看钧千羽,也没有低头看那折了一角的纸,因为他在此的目的便只有一个,所以不用说他也知道该将之送往何处。他起身而去,满是灰尘的破旧衣衫拂过桌沿,桌沿上便已空无一物。他向着前方走去,两个呼吸之间便隐没在了火灵石的光线之外,消失在了那一条不知通往何处的通道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