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谛听图 - 二郎至圣先师 - 八月飞鹰 大乾皇朝,盛景八年二月二十。 河洛东都北市,商肆林立,往来者如云。 徐永生长身玉立,穿一袭白色儒衫,行走在人流间。 忽然,人流中一只手悄悄伸出,冲这白衣书生身上快速一摸一收。 对方擦身而过,徐永生恍若未觉,脚步不停。 晚些时候,一群贼在后巷聚首。 贼头环视:“你们今天的收成都不错。” 众贼纷纷取出赃物。 摸了那白衣书生的青年忽然骂出声:“死穷酸,钱袋里装石头?” 贼头面色一变,青年忙道:“真是那穷酸,不是我……” 话音未落,忽地风声响起,负责外围望风的同伙横飞而来,将边上两人撞成滚地葫芦。 一袭白衣的徐永生出现在巷内。 群贼或是掏出短刀,或是从旁捡起木棍竹竿。 但不等贼头搭话,书生模样的徐永生动若雷霆,闪身疾进,就见一个又一个人凌空飞起。 最后他探手一掌盖在贼头脸上,推着对方后脑勺往墙上撞,“咚”的一声响! 贼头便即软倒在地。 巷内躺倒一片,只剩徐永生独自站立。 风声再响起,有人凌空翻入这条巷子,瞅见徐永生,不由一愣:“听得这边动静不对,原来是你?” 徐永生已经恢复斯文模样:“动手前我查过四周无异常,这里都是些寻常蟊贼,正想着要不要打扰都尉呢。” 来者是个身着禁军衣装的青年:“保境安民事无大小,何况东都地面上寻常蟊贼也经常拔出萝卜带出泥,我可以用来拿捏旁的一些人。” 他左右看看东倒西歪的群贼,笑道:“学有所成,下手不轻啊。” “子曰:君子不以言举人,不以人废言。”徐永生面不改色:“这告诉我们,跟讲不明白道理的人,动拳头,别废话。” 镇魔卫都尉马杨:“……虽然我是纯粹武夫,但圣人言似乎不是你说的那个意思?” 徐永生:“都尉既然管寻常蟊贼,那我以后也多留意一二。” “谢了,不过南市那边你已经名声在外,怕是没几个小贼像北市这边不开眼。”马扬挥挥手:“你学宫还有课吧?成了,去吧,这边交给我。” 离开北市,徐永生前往正文坊的东都武学宫外院。 他从蓝星来到这方天地已经有些时日。 这是个武道昌盛的世界,大乾皇朝当前正值盛世,虽有边患,但内部升平已久。 河洛东都为大乾皇朝陪都,乾皇早年时常巡幸,比照关中帝京,文武官署皆备,修文的国子监分为西监、东监,修武的武学宫同样如此,一在帝都一在东都。 至如今,大乾朝廷为武者定品,仿照官职,从低到高,自九品起始,向上至八品、七品、六品等等,依此类推。 徐永生眼下在东都学宫外院,如同武道“学前班”。 以此世武道品级境界论,相当于不入品,或称不入流。 不过今日入了学宫外院,徐永生面见一位助教,向其呈上笔、墨、纸、砚文房四宝。 鹤羽狼毫特制的正心笔。 松烟调和牡丹花露而成的致知墨。 学宫外院古桑皮特制的诚意纸。 赤溪石雕塑而成的格物砚。 对方查验,模样仿佛在阅卷。 此世武道修行路艰险,常见走火入魔、血雨腥风,并伴有重重隐患。 释、道、儒规整武学之道,总结设计多重历练、复杂祭礼、大量灵宝配套辅助,仿佛驯养野马一般,令武道修行少了许多危险、血腥和后患,但无形中抬高了武道修行的门槛。 似正心笔、致知墨、诚意纸、格物砚皆是修行儒家武道者经由不入品向九品突破路上的重要辅助宝物。 除了本身价格高昂外,更需武者初养儒家浩然体气有成,然后再以自身体气温养四宝,否则只会白白浪费材料。 提正心笔蘸朱砂,书“克己”千遍后,笔杆现淡朱光辉。 一边默诵《劝学》一边捶打致知墨,持续三十日后,以此墨书写字迹,无形香气可引萤虫结阵。 诚意纸酒祭至圣先师画像,焚香三日后,纸上自生金丝网格。 以气养砚,格物砚每日承初阳日照,持续三十天后,磨墨自显水波。 那助教看到添了朱光、墨香、金网、水纹的文房四宝,便即明白徐永生体气切实已有所成。 类似事开不得玩笑,请旁人代劳准备文房四宝者,注定通不过入品仪礼,走火入魔都是轻的,死亡是大概率。 “不慢啊。”对方略有些惊讶地打量徐永生。 徐永生宠辱不惊:“多有赖各位先生教导。” 助教最初惊讶过后,微笑说道:“到明年正月的正式入学试尚早,虽说厚积薄发也不错,但大好光阴合该仔细把握。 后日春社便有一场专为修行脚步较快学生提前准备的入品仪礼,你若是自忖已准备稳当,也可参加,但勿急躁。” 徐永生答道:“学生有心一试。” 学宫外院每三年一次的正式入学试,将在十一个月后,明年正月三十到来,入九品者即为通过,否则将会被退学。 反之,为激励修行进度较快者,特许今年春社日二月二十二提前开一场儒家入品典仪。 届时通过者成功由不入流升为九品,学籍上虽还不算东都学宫正式学生,但可得学宫提前传授武道九品期间更进一步的修行法门。 如此,一步快,步步快。 徐永生之前选择修行儒家武学之道,原因一是因为安全少走火入魔之灾,二是因为学宫某些规定,三则是因为他有些积蓄专门利于儒家武者修行,可以更快提升。 离开学宫外院,徐永生向东行,返回南市。 相较于高端精品、大宗商贸云集的北市,南市这边商品更日常一些,但整体规模比北市更大,市集人流如织,一百二十行,各行店铺合计足有数千,货物堆积如山。 东北、正北河渠上舟船往来,水车林立。 徐永生的店铺屋后便比邻河渠,守着一具庞大的水车,屋顶风道烟气滚滚,屋内炉火酷热。 连接水车通过风门提供鼓风的水排运转下,不断将风力送入高度超过一丈的炼铁洪炉内。 徐永生进来,守着铺子的青年忙迎上前:“东家。” “我先换衣服。”徐永生去旁边换下自己儒衫、幞头,稍后上身只披着一件半臂坎肩来到炉旁。 方才长身玉立风度翩翩的佳公子,这时敞开的坎肩里肌肉线条不夸张但极为精炼,充满力量感。 徐永生一手拿小锤,一手钳子夹住精炼铁片在水中淬火,“滋啦”声中白烟升腾。 “东家,你已经养成读书人体气,如今何必还……”有人禁不住问道。 徐永生自有另一番打算,但面上若无其事:“三天不摸手痒,不过以后确实会来的少了,这里主要靠你们。” 他把控全局,旁人或是抡大锤击打精铁,或是在旁控制送风。 徐永生虽年少,但眼准手稳,钳子夹着精铁再送入炉中回火,火候把握老道。 晚些时候,一如往常,徐永生放铺子里其他人先归家,然后亲自善后,收火不熄炉。 但内外无人后,他悄然将今早自北市购得一块血红银子烧融了。 所得银水,仿佛鲜血。 然后,如血红银,被他镀在一口长刀表面。 完工后,收拾妥当,徐永生看上去若无其事,随着宵禁鼓声渐起,他离开南市,返回自己在永宁坊的住处。 虽然入了东都学宫外院,但在成功入品成为真正武者前,仍需严格遵守宵禁。 晚饭后他复习学宫课程,继续自身修行。 夜色渐深,徐永生安睡。 直到子夜…… 睡眠中的徐永生,身体突泛微光,凝聚成一本虚幻书册。 册子的书页像是黏在一起,当前仅第一页可翻开,呈现一幅图画。 图上绘有一只灵兽,虎头、独角、犬耳、龙身、狮尾、麒麟足。 看上去有些像是徐永生在蓝星时,传闻中幽冥地狱地藏王菩萨座前灵兽,谛听。 此刻,这图画上的谛听,竟动了起来。 继而它舒展身体,在光辉闪动间仿佛转为真实,从图画上下来,在闭目而卧的徐永生身体上空一个盘旋后,径自穿墙而出,消失在夜色中。 虚幻书册随之消失,点点微光重新融入徐永生身体。 室内恢复漆黑宁静。 此前像是一直在熟睡的徐永生,却忽地睁眼。 目光清亮,毫无睡意。 2.入品典仪,武道九品 - 二郎至圣先师 - 八月飞鹰 徐永生睁眼,没有起身。 黑暗中,他静静仰卧,目视屋顶。 类似事,已持续多日。 谛听。 徐永生在蓝星时看过的话本故事中,这是地藏王菩萨座前灵兽,能判世间万物,听人心声,洞悉诸般隐秘。 他不知这本虚幻书册和那谛听图的来历。 目前观察的结果,无法与这谛听沟通交流,对方每夜子时准时离开,出屋就消失,难以追踪,返回时间不定,最迟不超过日出前。 每次带回一条消息,仿佛谛听出外的见闻。 积年累月,信息海量,来源五花八门,其中多为琐碎小事、家长里短,常令徐永生啼笑皆非。 但沙里淘金,亦有叫他眼前一亮的珍贵讯息: 【点燃纤云墨,沐烟而练明德刀,飞快积累读书人体气。】 【纤云墨调制方法,以铁霜调松烟再调白稞衣。】 【铁霜制备方法,炼清流铁所得残渣,与五牲之溺同封于红土加热,一夜后取出,剥去土壳,铁渣上可刮下白霜,即为铁霜。】 三条消息非连续三天所得,彼此间隔日子长短不一。 明德刀是学宫外院统一传授刀法,既可样儒家体气也可养武夫血气,用于奠基修行和分流摸底测试。 纤云墨可助明德刀养儒家体气,但为文人墨客追捧,价格高昂,一两金难求一两墨。 徐永生得谛听图提供的方法,成功制成纤云墨,快速积累儒家体气有成,从而获得这次“提前批”入品典仪的参加资格。 也等于一次又一次,连续验证谛听图消息的准确性。 一整套下来,花费不少功夫,但成本比直接购买纤云墨便宜许多。 可惜市面上售卖纤云墨的商号背景深厚,否则纵使于修行无益,这也不失为一条生财之道。 事关那神秘书册同谛听图,徐永生当前不打算贸然行事,只关注自身修行,改善自身环境和条件。 今早前往北市购买红银,同样因为早先谛听图一条消息。 今夜,虚幻谛听接近天明时归来。 徐永生体内光晕凝聚书册,首页翻开,谛听重为图绘。 图旁此番新增大段文字并附图谱,赫然是一门武学绝技。 “疾风快刀……武夫路线的一门绝学。”徐永生微微颔首。 那谛听带回的消息,价值上下浮动极大。 除了纤云墨、疾风快刀等重要消息外,之前有一晚甚至带回一路武夫从不入流突破到九品的破关法门。 只可惜这法门走火入魔的危险与后患极大。 莫说不如学宫外院传授的儒家祭礼,连学宫在武夫路线上储备的破关方法都比谛听带回来的这个法门安全。 徐永生尝试同谛听以及那书册沟通不果,也就无法尝试将自己的诉求告知谛听,更无法控制谛听带回什么消息。 如此一来,自然还是争取入学宫深造为妙。 通过谛听帮助制备的纤云墨等灵物,可以从旁辅助。 又过一日,二月二十二,春社日来临。 这次临时的特殊“提前批”录取考试,便在这一天举行。 同徐永生一样到场的还有几人。 拿眼睛扫过去,郑、许、曹、陈、蔡、邓……一水的河洛名门望族子弟。 不过那几个年轻人,这时更吃惊。 这个平素不起眼的小铁匠,怎么也在这里? 今天是专为儒家武者准备的入品仪礼。 就算武夫血气积蓄也充足了,但跟今天这场面不挨着。 可如果说这小铁匠也已经养气有所成就……他怎么做到的? 一人脱口而出:“草鸡窝里飞出个锦山雉,难得啊!” 徐永生淡定。 早些时候,他发现东都学宫里的学子中,名门世家、功臣勋贵出身者似是多武道天才,而如他一般城坊户乃至于平民出身的人,则大多天赋较为平庸,少有杰出者。 更甚者,入学宫习武的世家豪族子弟,大都还不是家族同辈人中最出色的。 被当做家族接班人培养的最核心子弟,往往都是家族内部单独教育,倾注资源,天赋潜力都更在学宫学生之上。 仿佛当真龙生龙、凤生凤,老鼠儿子只会打洞。 直到谛听先前某一夜带回这样一条消息: 【望族聚文脉以凝四方灵蕴,福泽后人,天赋横溢者辈出,代代不绝,门楣之外灵蕴渐少,难以蓄养人杰。】 虽然还不了解其中细节,但看过这条消息后,徐永生便知道名门望族子弟天才、人杰频出是怎么来的。 截江断河以充内湖,周围四下里各方沟渠自然就都枯水了,无怪乎而反过来平民人口众多出人才的概率却奇低。 当然,另一方面,还有更在这些世家望族之上的。 乾皇是如今当世第一强者。 皇族才是这大乾天下第一大家子,各方面资源,常人难以料想…… 且先一步一步前行,走好脚下路,从今天考“宫”上岸开始……徐永生面上波澜不惊,看着今天的考官向他们这批学生走来。 为首者是个外貌三十岁上下的青年文士,名叫王阐。 正是前天检查徐永生文房四宝,同意他参加今日入品典仪的学宫讲师。 他身旁其他几位讲师虽然来之前已经知情,但这时仍好奇地观察徐永生。 作为出身平民的城坊户,一般来说很难有直接入学宫的机会,更多为府学、县学收容。 徐永生当初入学,便有几分运气因素。 但现在看他修明德刀积累儒家体气,能这么快达到入品的标准,天赋灵性看来非寻常可比? 这在平民出身的学生中,倒真少见……几位讲师先面面相觑,然后齐望居首的王阐。 王阐平静宣布完所有流程要点后宣布:“开蒙入品典仪,开始。” 徐永生等人齐声应诺,然后各自更衣,分别入院内明德池。 池中含艾草、柏叶、雄黄等炼制的净身汤。 待沐浴更衣后,徐永生一行跟随王阐等讲师身后,一同请圣位,入外院文宫。 请过圣位后第二步,分别落座,大家都要以那结合自身体气研制的文房四宝,各自绘制君子九思图。 所谓九思者,视思明,听思聪,色思温,貌思恭,言思忠,事思敬,疑思问,忿思难,见得思义。 徐永生绘制得不快不慢,结束后停笔等待其他人。 所有人都绘制完成后,王阐持戒尺上前。 徐永生伸手,戒尺不轻不重在他掌心上敲击三次,然后他同其他学生列队上前,献各自君子九思图焚于铜炉。 别的几位讲师,分别在文宫檐角上悬挂仁、义、礼、智、信五常铃各一枚。 最后,徐永生等人依次上香,再祭先贤。 至此,礼成。 在这个瞬间,徐永生忽然感觉自己体气生出浩荡贯通之感,于自身体内奔流。 自头顶天灵向下,一气贯通,他眉心、胸口、腰椎正中三个位置,竟分别形成一座虚幻的楼阁,当前皆是一层。 眉心天阁。 胸口人阁。 腰椎地阁。 此谓之武道儒家三才阁。 三才阁一成,徐永生顿时感觉自身不论力量、反应速度、耐力、精力甚至观察力都较先前有全方位的大幅提升! 武道儒家九品,成了。 3.文武双全徐永生 - 二郎至圣先师 - 八月飞鹰 主考官王阐绕学宫一周,见徐永生等人都顺利迈过入品门槛后,开口言道: “距离正式的入学试尚有时间,不宜虚度,所以今年学宫会额外提供一些教材,供你们在武道九品阶段修行。” 他环顾众人后微笑:“不过礼仪规章不可轻废,学宫里正式的教材和武学不论是谁都不能轻易外传,故本人提供近年心得随笔,以供参详。 当然,不会影响你们正式入学后的修学接续,是否接受在你们自己,毕竟,不是正规教材。” 这里几乎都是名门子弟,学宫不至于故意坑他们,不影响正式入学后转为正式教材继续修行,看来这份心得随笔正是基于正式教材编撰衍生而来……徐永生心下了然。 他和其他人一同向王阐行礼:“多谢先生传授经典。” 王阐示意众人落座,另有讲师随即分发书册。 “世间武学,不拘释道儒武何种路数,皆可概括为三关五相。” 王阐娓娓道来:“三关者,便是你们当前修成的三才阁,道家为三法坛,佛家为三宝塔,纯粹成就血气的武者是修成三骨堂。 我辈读书人修炼五相,当以仁、义、礼、智、信五常为本。” 五相也可称五气,不论哪种修行路数,一堂一阁一坛一塔,都只修持一气一相。 九品儒家武者,三才阁都只得一层,故而五常择其三,分别融入天地人三阁修炼。 八品武者的天、地、人三阁将会各有两层,七品各有三层,以此类推,届时再继续于五常中选择修习即可。 说到这里,王阐神色郑重些许:“虽然我辈读书人理当五常兼收并蓄,不过尺有所短寸有所长,于擅长处深入钻研亦属正道。 但切记,同一境界时五常择其三分别入三才阁,莫要一相入两阁甚至三阁。” 徐永生随着王阐的讲述理解其中差异: 仁,象征中正平和,传承发展,包罗万千。 义,象征勇猛精进,锐利生发。 礼,象征规则构建,积蓄总结,改良完善自身。 智,象征智慧洞察,明辨道理,灵动感应。 信,象征坚定稳固,镇定恒常。 由不入流突破到九品境界时,徐永生感受到自己身体各方面都有所提升。 某种程度上,可说是大境界之间突破,五相都有所有一定程度的增长。 但在当前九品境界,则需明确五选三。 如何选择,不仅关系到当前自身变化,还同自己九品阶段能掌握哪些武学绝技息息相关。 有道是五经养五常。 《诗》养仁,《书》养义,《礼》养礼,《易》养智,《春秋》养信。 王阐所授随笔,除日常积累五常五相的修行法门外,还含几门武学,皆标明了所需对应的五相标准。 于徐永生而言,入品只是开始。 一般而言,天赋灵性越高者,积累越快。 另一方面,待未来境界增长,三才阁内仁、礼、智三相积累,尤其仁积累越深厚,则越有助于日常修行。 不过,当前徐永生为自己选择的第一相,乃是…… 义。 原因正在于那以烧融红银所得之银红血温养的长刀。 此法可以助九品境界的儒家武者更快积累五常之一的“义”,令三才阁之一快速满盈。 徐永生成为九品武者后,诵《书》养浩然刚直之气,持银红血所镀之刀练武,自身儒家浩然气,随刀锋而走,更加灵动的同时,仿佛与自己肉身形成种种玄妙共鸣。 内外交织下,徐永生便即感觉自身三才阁之一,胸前人阁,似也随之震动少许。 虚幻的人阁中,当前仍然空荡荡,却仿佛多了些说不清道不明的存在。 于是接下来他宁定心神,继续专心自身修行。 不过,新年和上元节时都没去凑热闹的徐永生,到寒食节来临时,难得停了修行,带着铺里其他铁匠一同去扫墓。 祭的是铁匠铺的老东主。 相较于其他学艺更早的徒弟,静静望着墓碑的徐永生,心中更多感慨。 他是本人肉身莫名其妙从蓝星来到这个世界。 对大乾皇朝来说,假称自己因为灾荒家道中落背井离乡的徐二郎徐永生是个标准黑户。 得铁匠铺老东主收留及帮忙隐瞒,他度过最初艰难时节,之后正逢当朝乾皇宠妃封后,大赦天下浮逃人等,从而获得上户口的机会。 徐永生身体底子好的同时心灵手巧,很快在一众学徒中脱颖而出,并意外救了老东主一命。 老东主无后,最终将铺子传给了徐永生。 事情虽少有波折,但随着徐永生意外得入东都学宫外院,些许风波平息,如今再到他入品,前事自是再不需提。 大乾皇朝风俗,寒食扫墓,随后继踵而至的清明,却是人们游园踏青的快乐时节,在这里,人们更推崇生之喜乐,以此告慰先人。 而这次徐永生则不参加了,继续专心修炼。 银红血的存在,帮他节约大量时间。 至四月下旬,徐永生赫然能感到,自己内视三才阁中的胸口人阁,比从前清晰许多。 似是书阁般的虚幻存在中,此刻分明多了一把古剑。 儒家武者修五常之“义”所得之古剑。 当古剑彻底凝实的那一刻,刚烈义气充盈徐永生胸腔,勃然欲发。 五常之义,直接提升儒家武者实战中的破坏力、迅捷与爆发,擅长正面攻坚。 徐永生成功完成儒家武者九品境界期间第一阁的修行,速度远超寻常。 但有个问题…… 就在他修成自己第一把“义”剑之际,他脑海意识中,突然再次出现那本玄妙神秘的书册。 白天里书册翻动,第一页上谛听仍是图画。 而原本后面仿佛粘在在一起的第二页和第三页之间,像是忽地要翻动一下但没成功,唯有银光一闪。 之后书册再无动静。 徐永生检查片刻没收获后,若有所思。 他将注意力转移到自己新修成的第一层人阁“义”剑上。 眼下,他可以修习明德刀之后第二门东都学宫武学。 王阐所传南阁随笔除基础修炼法门外,还有五门儒家武学绝技: 执中掌、志正刀、省身诀、观火瞳和正心诀。 对应修成第一把“义”剑的武学,乃是志正刀。 典出《礼记·射义》中“内志正、外体直”之言,持刀如弓,出刀如箭,一静一动间,端庄肃正而又迅猛无比。 徐永生循着刀谱认真练习,仅是一个起手式,已能感觉浩然之气激荡下,勃然欲发。 晋升九品,再修成第一把“义”剑,他全身上下瞬间爆发力和出刀威力、速度,都大幅度提升。 不过也正是这一个起手式,徐永生立时察觉有异常。 他一刀向前劈出,刀风凛冽,迅疾绝伦。 ……可这不是志正刀该有的威力。 无论刀势凌厉还是出刀速度,都胜出许多。 勤学苦练,自然胜过刚刚上手,但徐永生肯定自己并非志正刀一上手,便立刻如浸淫多年那般,而是…… 叠加了别样的力量。 方才施展志正刀之际,他胸口人阁中,除了“义”剑震动之外,分明额外多出另一股气息,化作同“义”剑并立的虚幻长刀,共同助推刀锋之力。 那是一股……武夫煞气! 同儒家仁、义、礼、智、信五常相对,纯粹的武夫修行五相,可得意气、煞气、精气、念气和正气这五气,其中煞气正与儒家修行五常之“义”对应。 但彼此有很大不同。 武夫煞气,虽然同样提升武者实战中爆发力,速度迅捷,精神震慑和一定的隐蔽性,但有很大隐患,狠厉酷烈,容易转为戾气、杀气,影响武夫性情渐渐嗜血嗜杀凶厉冷酷,同时也最容易令武夫日常修行中便走火入魔。 谛听图先前所得绝学疾风快刀,便是需要武夫三骨堂中至少先修成积蓄一道煞气圆满,得一口虚拟的煞气刀,方可修炼。 徐永生此前只是简单浏览刀谱,并未修炼。 可他方才志正刀之所以威力大增,当中正有疾风快刀的影子。 并非志正刀变成了疾风快刀。 也不是儒家“义”剑变成武夫煞气刀。 而是志正刀基础上,叠加了疾风快刀的特点和优势,两相结合,皆更上一层楼。 三才阁内平常不见一丝一毫煞气。 只在出招时,才有武夫煞气刀凭空而生,和儒家“义”剑共同推动,从而令徐永生刚刚练刀,威力便远超预期! ……可他没感觉武夫煞气有影响他的神智、性情和心境。 徐永生神情变得古怪起来。 得了武夫煞气的优点,却豁免了其缺点? 4.神秘书册第二页 - 二郎至圣先师 - 八月飞鹰 徐永生想起自己先前积累打磨“义”时,那虚幻书册的最新变化,想起书册中似要翻开但最终没能翻动的第二页。 如今自己文武双全,买一送一的变化,或是因此而来。 和神秘书册第一页谛听图一样,这第二页的妙处,当前暂看不出代价在哪里。 徐永生再仔细检查自身,没有更多收获后,拿得起放得下,不多纠结,先收敛心神继续专注于自身修行。 三才阁中,胸口人阁当前已有“义”剑充盈。 徐永生接下来目标转向自己眉心处的天阁。 六天前的那一晚,谛听外出,带回一门武夫绝学,名为《鹰眸》。 修习基础,是需要武夫三骨堂中修成一张念气弓。 武夫五相五气中的念气,某种程度上对应儒家五常之一的“智”……徐永生若有所思。 智,象征智慧洞察,明辨道理,灵动感应,和礼一同辅助仁,关乎儒家武者后续修行进步速度,实战中则是强化儒家武者的感知、洞察、反应速度、分析能力、判断力、直觉等要素。 这一相,本就是徐永生的心头好之一。 个人性格缘故,加上来自蓝星的过往经历,令他对感知、洞察以及侦查预警相当看重。 王阐南阁随笔中五种儒家武学之一的观火瞳,修习基础便是三才阁之一,五常之“智”圆满充盈。 却不知自己现在修行儒家之智,练成儒家绝学观火瞳,是不是也会叠加武夫鹰眸的能力? 通过谛听图提供的消息,徐永生此前已知,九品儒家武者积累五相五常,可分别借助草青玉、银红血、紫铜爵、金月筹、玄黄石五样宝物辅助促进,加快修行。 银红血相助下,“义”之古剑果然更快铸成。 修行“义”的近两个月时间内,谛听每晚外出,陆续带回各种讯息,其中一条是: 【东都城南冷月湖底,每年冬至前后蕴生玄黄石。】 可惜当前还不到五月,距离冬至尚远。 而且徐永生早听说冷月湖环境特殊,即使夏日炎炎扔奇寒无比,不乏已经正式入品的武者冻毙其中,至少要八品武者才能潜入水底。 最终,九品境界五常五择其三,徐永生考虑之下,第二相选择“智”。 他宁定心神,默默积蓄,每日颂《易》,温养自身五常之智。 盛景八年五月初五,有邻家少年刘德上门:“先生,家里粽子淋了蜜,我娘亲让我给你送来。” “这么客气做什么,还跟以前一样唤我二哥就行。”徐永生接了谢过。 刘德有些不好意思:“二哥你已经入品了,还是读书人……” 徐永生收拾好东西后同刘德一起出门。 “二哥,洛水那边有龙舟大会……”刘德眉飞色舞。 徐永生:“去年看过了,今年我就先不凑热闹了,再练练功。” 刘德闻言反省:“二哥你入品了都这么勤勉,那……我今年也不去了。” 说着,他语气转为遗憾:“我还是没能养成读书人体气。” 刘德向往和徐永生一样养成读书人体气而不得,好在他修武夫血气打下底子。 徐永生边走边说道:“距离入学试还有半年多,不论学儒学武,都需要专心了。” 刘德连连点头。 能通过明年正式入学试,他也可以像徐永生一样入品,成为真正的武者。 “我如果能入品,一定要给家里置个大宅子。”刘德满脸向往。 朝廷有规制,唯官员和武道入品者方可择定名园广厦,品阶不同,所居亦有等差,寻常富户便是腰缠万贯,非有品秩在身,亦难得其门而入,便是租赁买卖,也需相符的身份方可得契。 徐永生当初刚入品不久,从学宫、官府正规渠道得到通知的坊正变第一时间上门拜访来着,只不过徐永生喜欢永宁坊这边清静,所以短时间内没打算搬迁。 “入品只是开始,穷文富武,越是向上,越是开销大。”徐永生有感而发。 “二哥说的是。”刘德面上向往不减:“不过,光是解了宵禁,便自在好多。” 徐永生:“尚不能说完全解除。” 相较于以前不入流、不入品时,成为九品武者,宵禁对他来说,从完全宵禁转为有限宵禁,报备后可持令牌登记通行,但不能靠近宫城、皇城等核心区域,不能随意私走。 夜巡的金吾卫等人中,自是不乏武道修行之人。 但毕竟有品级的武者,行动力同一般人相比完全不可同日而语。 给他们一些自由,并联络安排他们配合夜巡,算是朝廷稳定局面的方式之一。 眼下于徐永生而言,这是九品武者的待遇,据说上到八品、七品还会有不同,上到更高的六品、五品,又会是另一番景象。 赶上“提前批”武道入品,于徐永生而言好处方方面面。 除了家里有坊正和金吾卫士拜访,铁匠铺那边,南市的市丞和铁器一行的行首当初也第一时间拜访。 更别说徐永生正式入品后,便直接免了各项税赋。 这一切令刘德憧憬徐永生的同时也令他充满动力,前往学宫外院,用心修行,打熬武夫血气。 徐永生淡定如故,同赴学宫外院,关于修行上一些要点请教过讲师后,继续专心自身修行。 而当晚夜里,谛听带回这样一条消息: 【东都兴远坊西北三巷内井中,落入金月筹九支。】 徐永生读后,眸光一闪。 银红血相助“义”的修行。 玄黄石相助“信”的修行。 而金月筹,正是相助“智”的修行! 他深呼吸,平静心情,天明后方起身洗漱,如往常一样出门。 出了永宁坊,他外表波澜不惊,来到兴远坊。 谛听图消息的准确性虽然一再得到验证,但只说这里有金月筹,却不好讲是否有危险。 故而徐永生不动声色谨慎观察兴远坊内外后,方才入内。 晨光熹微,坊内巷子深处绿树成荫。 徐永生寻到井旁,再仔细观察片刻后,见左右无人,悄然下井。 井水中果然有丝丝金光闪烁,光辉看上去微微弯曲。 徐永生如井中捞月,将那些淡金色的弯曲“月牙”捞出,就见手里是九支弯曲的淡金色算筹。 正是能助九品儒家武者积蓄五常之“智”的灵物金月筹。 5.武道修行买一送一 - 二郎至圣先师 - 八月飞鹰 捞起九支金月筹,徐永生出井。 巷中左右仍寂静。 徐永生暗自皱眉。 这等灵物不似井中自然而生,也不是随便什么人能拥有,倒像是被谁遗落在这里,只是不知有意还是无意。 徐永生鼻子翕动一下,隐约闻到淡淡血腥气…… 他略微思索后,收好金月筹,先离开兴远坊。 返回永宁坊住处后,徐永生没有立即开始使用这些灵物。 中午时分,刘德忽然上门:“二哥,出了大案子!” 徐永生:“什么大案子?” 刘德手指兴远坊方向:“杨府……杨画师一家出了灭门大案!” 徐永生顺着对方所指方向看去:“兴远坊杨画师家么……” 河洛东都,达官显贵众多,画师杨廷安在其中仍不大不小算个名人。 大乾皇朝自开国以来,声威浩大但也起伏剧烈,期间有女帝临朝几乎令江山变色。 其后女帝逊位逝去,再经几番波澜,终于由当今乾皇重新鼎定天下,令山河稳固,重开盛世,直到如今已有多年。 不过,当今大乾天子不只是天下第一高手,同时亦精通梨园书画等各项杂艺。 他登极多时,近年来越发优容宠信优伶乐工画师,常有赏赐,杨廷安便是其中之一。 当今乾皇陛下虽常喜新厌旧,杨画师近几年已经过气,但各项积蓄仍然富足,前年返回故乡河洛东都居住。 虽是一些人口中幸进之辈,得宫廷众多赏赐,但杨画师在河洛故乡也常乐善好施周济乡里,因此在百姓口中名声不错。 近年来他虽然在乾皇那里过气了,毕竟曾是御前画师,此番遭了灭门大案,在东都也掀起不小波澜。 刘德走后,徐永生取出那九支金月筹。 杨廷安是没有修为的普通人,但早年自宫廷中得了不少赏赐,有金月筹这般武道修行灵物不足为奇。 不过这东西多半不是杨府中人藏在井中,从金月筹上沾染的血腥气推断,更可能是凶手行凶劫夺宝物离开时不慎遗落…… 徐永生不惊不惧,不慌不忙,将这些金月筹研磨成粉。 其中灵力,被他仔细温养吸收。 眉心处天阁震动间,当中隐约有无形的存在受虚幻金光浸染,渐渐凝实。 随着时间推移,徐永生天阁中五常之智愈发充盈,那原本无形之物的形象也彻底详实起来。 相较于“义”之古剑,眼下“智”凝聚而成者,乃是一片古韵盎然的龟甲。 到得盛景八年六月下旬,徐永生眉心天阁五常之智彻底充盈圆满,成就“智”之龟甲,得《易》之玄象通达。 不似两个月前胸口人阁成就“义”时浩气填膺满盈欲出,此刻修成第二相第二阁的徐永生,只觉神清目明,头脑前所未有清醒,自己各方面感官也是前所未有敏锐。 和上次一样,这次神秘书册有相同反应。 徐永生冷静观察片刻,不见其他更多变化后,镇定翻开南阁随笔,阅览当中儒家绝学观火瞳相关内容。 观火瞳取自洞若观火之意,不像志正刀一般是实实在在的武学招式,但经过修炼,可以在“智”之龟甲上进一步提升目力,远近皆宜。 果不其然,徐永生修行观火瞳,也自动掌握了另一门武夫绝学,鹰眸。 经过他的测试和比较,武夫鹰眸观测距离更远,善于捕捉动态事物,而儒家观火瞳在近距离下洞察细节更多,善于观测静态事物。 两相结合,互相助长,优中更优。 也唯有他施展鹰眸的时候,眉心天阁中除了儒家“智”之龟甲,分明又多了一张虚幻的武夫念气长弓。 武夫五相五气之一的念气,与儒家五常之智相对但又有所不同,除了智慧洞察之能外,往往还代表武夫专注习武不断钻研的意念。 惟其如此,专注过甚,心无旁骛,便容易渐渐忽略其他,至极端处走火入魔,便有断舍绝情痴迷成狂的危险。 但对徐永生而言,这又是一次有利无弊的买一送一…… 他长长呼出一口气,宁定心神,一边继续磨练观火瞳和鹰眸,一边仔细观察自身变化。 直到时间进入七月,大乾右镇魔卫都尉马扬突然登门。 时间过去快两个月了,兴远坊杨府灭门案,仍未告破。 此事并不寻常,儒家五常之智积累深厚的中高品级高手,通《易》之万象,或多或少会有些玄妙之能,推演卜算真相。 往往要相近品级的高手亦或者有特殊手段、宝物的人才能设法隔绝类似卜算推演。 “杨府案子背后涉及高人?”徐永生招呼马扬和其属下。 马扬摇头:“还有一种可能,便是卜算推演的方向有所偏差……” 徐永生闻言,想到一种可能。 果然,马扬接着说道:“那就是监守自盗,贼喊捉贼!” 忙到如今,嫌疑人被锁定为河南府治下一名军候。 河南府府衙也在东都城内,此前杨府大案,上下牵动,河南府同样出动大量人手追查。 那军候虽不是负责推演卜算的人,但在早期追查的初始方向中无疑被漏了过去。 “此人名叫谭健,习武已有走火入魔迹象,一方面他早先被漏过,另一方面他可能也确实有遮蔽卜算推演的灵物。”马扬言道:“今早准备拿他,但他有所察觉,往南城这一代隐蔽行踪躲藏,我们正散开来找,南市人多且乱,永生你地面熟,帮一帮欧阳。” 随马扬而来,负责搜查南市的年轻镇魔卫兵曹欧阳树肃容道:“听说徐郎君已经入武道九品,自保当无问题,不过发现人后不要妄动,通知我们来处置。” 想到自己得金月筹之助,想到画师杨廷安一家遭遇,徐永生颔首:“愿助一臂之力。” 南市一如既往热闹,人流如织,想要在其中找人,异常困难。 徐永生不动声色走在其间,鹰眸叠加观火瞳,却将远近景象连连收入眼底。 不知走了多久,他瞳孔忽然收缩。 远处,热闹南市中一间相对稍微偏僻点的饭铺内,桌上空碗高高摞起,有个精瘦汉子此时仿佛饿鬼投胎般狼吞虎咽。 徐永生招呼不远处搜索其他地方的欧阳树等人。 他找到那个府军候谭健了。 对方如此行径,与隐匿行踪逃亡似乎格格不入。 但远远看着谭健那饿鬼投胎般的吃相和狰狞扭曲的面孔,徐永生知道此人是彻底走火入魔了。 对方应该是主要钻研修持武夫五相五气之一的精气。 武夫精气者,调养自身,壮大自身,完善自身,但容易堕为贪得无厌,欲壑难填。 6.持刀读书人 - 二郎至圣先师 - 八月飞鹰 那府军候谭健双目通红,神情扭曲,几近癫狂,越吃越快越吃越多,却仿佛无论如何也吃不饱。 徐永生帮着疏散周围人,欧阳树带着麾下一堆镇魔卫士则针对饭铺包围上去。 这位镇魔卫兵曹没有呼斥谭健也没有先上前自表身份,直接便是一声令下: “放箭!” 几张强弓从四面八方张开,弓弦鸣响间,利箭便纷纷呼啸而出。 谭健顿时中箭。 此刻,他双目中反倒有了一瞬间理智的清明,似是觉察自身处境,继而望着正面欧阳树大怒: “你们逼人太甚!” 一声吼之后,理智清醒在他身上转瞬即逝。 冲着欧阳树怒喝的同时,谭健身形一跃直扑对方。 就在这一跃之下,徐永生在远处分明看见谭健身体仿佛吹气般膨胀,头颅变异,眼睛凸出,体表渗出大量粘液。 这个府军候,此刻失去人性,却也失去人形,整个人像是变成一只巨大的怪蛙! 走火入魔,走火入魔,在这个世界顾名思义,走火入魔到了极致,不是身死,便是彻底入魔,化为妖魔。 欧阳树处变不惊,并不感到意外,身为入了九品的正式武者,他主动迎上去,正面封堵化作妖魔的谭健。 周围其他镇魔卫士训练有素,最初一惊后,纷纷从旁协助欧阳树。 徐永生站在外围,虽然没有上前助战动手,但他双目瞳孔隐隐然间生出变化,这一刻竟不似人瞳而是变得像鹰眼。 同时这鹰眼中,竟似乎还有火焰光影倒映,隐约摇曳。 表皮粘液对棍棒钝器也包括拳脚击打有较好防御,基本无视未入品者的攻击,但刀剑、弓弩仍能造成可观伤害…… 跳跃爆发力、距离和速度出众,十米以内直线扑击几乎转眼就到,但转向不灵…… 恢复力非常强,先前弓箭射伤,伤口已经愈合几分,但妖魔化后仍不超出原本九品境界修持精气之武夫的水平…… 看似轻薄的腹部其实防御力强,鼓胀弹起时能挡住不入品武者刀剑斩击,但仍然惧怕强弓…… 偶有缩颈动作,颈后才是弱点,面对多人围攻,故意示弱作为陷阱的可能性不大…… 徐永生眉心天阁中龟甲与长弓一起震动,观火瞳叠加鹰眸,令他准确而又清晰地把握谭健战斗的每一分细节与变化。 甚至谭健的动作在徐永生眼中,隐约有几分慢动作的意味。 欧阳树没有持兵器,凭一双肉掌挡住妖魔化的谭健。 一手修持武夫正气的断水掌,寓攻于守,攻防兼备仿佛能截断流水一般,任谭健凶猛,欧阳树仍稳稳堵住其去路。 得他正面抗住最大压力,牵制住谭健,周围其他镇魔卫士不断抽冷子在那巨大怪蛙身上增添一道又一道伤口。 怪蛙谭健血肉恢复力虽强,仍经不住这般消磨,眼看力量、速度开始越来越弱。 已经变成它的他,虽然神智不清,但求生本能尚在,当即开始拼命突围。 欧阳树脚下移动,仍稳稳挡住谭健去路,却不料谭健这时忽的一张嘴! 黑影一闪,欧阳树闷哼声中,仿佛被利刃刺中。 黑影乍放即收,一闪间便已经收回,抽出之际,连带着欧阳树身上猛然飙血。 怪蛙谭健双足用力,趁此机会纵身一跃,杀出了包围圈。 包括中招的欧阳树自己,在场一众镇魔卫居然没看清刚才从谭健口中飞出的黑影到底是什么。 唯有徐永生看清了。 那是一条长长的舌头。 长度超过谭健两倍身高,速度奇快,单凭儒家观火瞳或者武夫鹰眸都难以清晰捕捉其轨迹。 徐永生文武二法合一,方才看清,那舌头一弹一伸之际,不仅速度快,杀伤力还极强,近距离下仿佛强弓硬弩射击,令人即便看清动作也未必来得及抵挡躲闪。 若不是欧阳树身板格外硬朗,刚才这一下就可能被谭健舌头直接“射”个对穿。 谭健舌头一弹一卷,收回自己口中的同时,带回欧阳树伤口少许血肉。 这点血肉被它吞入口中,就见它身上伤口愈合速度明显加快少许,其精神、力量也重新焕发的模样。 就连这怪蛙血红的双目中,也像是有少许智慧色彩重新闪现。 不过此地交战已经吸引远方其他镇魔卫赶来支援南市。 是以怪蛙谭健身形一跃之后再一跃,冲出这片包围圈,往后巷逃去。 后巷中看似无人。 怪蛙横冲直撞。 却有刀光突然从侧面亮起! 一介书生,身着白衣。 他静若渊亭,猛然霹雳弦惊,一刀从侧方猛劈谭健后颈! 谭健速度虽快,但仍避不过这仿佛羽箭离弦的猛然一刀。 它只来得及勉强缩颈,但仍被徐永生一刀劈得血肉横飞! 谭健庞大身躯从徐永生身前划过,骤然扑倒在地。 徐永生持刀上前。 怪蛙谭健刚刚挣扎翻身,这时又是猛地一张嘴! 双方距离不过几尺间,仿佛弩箭忽然迸射,那条刚刚刺伤欧阳树的舌头,再向徐永生刺来。 在徐永生鹰眸叠加观火瞳时,仿佛慢动作一般的谭健,这一伸舌,就像是慢动作重新恢复正常速度,若有人旁观,只觉快得不可思议。 但这一刹那,徐永生也比先前更快! 本就动静变化迅猛的儒家志正刀,这一刻再叠加更以速度见长的武夫疾风快刀! 比对手更快的一刀,刀光闪过,直接将谭健弹出如弩箭的舌头斩断! 谭健一呆,继而发出撕心裂肺般的惨叫。 徐永生一快之后再是一慢,志正刀恢复正常速度。 然后结结实实将正在惨叫的谭健蛙头斩下! 盆大的伤口鲜血迸射,却给徐永生轻巧避过。 马扬等镇魔卫闻讯赶来南市,找到正要追入后巷的欧阳树等人:“谭健呢?” 欧阳树:“逃进后巷,那边缺人手……” 身后有个镇魔卫士不确定地出声:“刚才那个书生,早先好像往后巷去了?” 马扬深吸一口气,急往后巷追去。 哪曾想他刚转过弯,眼前只有断首妖魔倒毙路边。 白衣书生早已经收刀入鞘,这时立在巷中,一如既往文质彬彬。 7.灵性天赋 - 二郎至圣先师 - 八月飞鹰 看着倒闭一旁的谭健,再看衣不沾血依然如玉树临风的徐永生,欧阳树等人都是一呆。 便是马扬也惊讶。 看地上谭健尸身和环境,也就是三两刀便结束战斗。 他回过神来,看向徐永生:“好家伙,这趟幸亏有你。” 徐永生往旁边让开两步:“欧阳兵曹和镇魔卫诸位已经将它气力耗尽了,我是捡个便宜。” 捂着伤口从后面追上来的欧阳树闻声问到:“它舌头突然那一下子冷箭……” “它确实吐了一下舌头,但没什么威力……”徐永生面上先是略微迷茫,继而恍然:“它气力已尽,想来远不如跟军曹你们交手时的威力,要不然我肯定挡不住的。” 欧阳树连连摆手:“这趟我是丢大人了。” 徐永生:“多亏镇魔卫诸位,才能擒杀此獠,破了大案。” 他乐得将自己从这次事中摘出去,何况马扬热心念旧,关照邻里,此前帮了他不少。 正是得马扬当初相助,他和刘德这等城坊户市井儿才有机会入东都学宫,而非府学、县学。 欧阳树在旁边包扎伤口:“都尉,这妖魔身上今天没见能遮蔽卜算推演的灵物。” “疑似是枚古怪金环?或是遗失了,合该此案水落石出。”马扬指挥人善后,末了微微摇头:“能这么快揪住这厮的尾巴,说来也是运气好。” 听他大致讲了几句,徐永生方才知道,今年年初的时候,自己在北市遇贼,打翻一地后交给马扬,马扬顺藤摸瓜,从那些小贼背后牵连出不少人。 最后便摸到当时乃是府军候的谭健。 此人彼时便贪得无厌,通过各种渠道敛财,被马扬抓住把柄后收敛许多,身为府军候此后在东都遇事也更配合马扬等镇魔卫。 但不曾想,彼时压抑少许,之后则是极为猛烈的爆发,犯下如杨府灭门案等不止一件大案,到最后彻底走火入魔。 马扬思索:“总觉得还有些疑点。” 徐永生看那边被收拾的妖魔残躯:“方才不好留手。” 马扬笑道:“这我当然知道,何况它已经彻底走火入魔化作妖魔,便是有几分神智也难以正常问话审讯。” 说罢,他上下打量徐永生:“这是你第一次对上妖魔吧?可以啊,手一点都不抖,我们镇魔卫里不少新人明明身手够用,可第一次斩妖除魔经常被妖魔奇异模样吓住,十成本事发挥不了一半。” “子曰,有教无类。”徐永生一本正经:“这教育我们,不管是什么种类的对手,照打不误。” 马扬:“……我很难相信圣人言是这般意思。” 他摇了摇头,不再跟徐永生闲扯,正色说道: “你明年肯定正式入学宫,又是清贵儒学,不想跟官司有牵扯很正常。 不过本就是我请你帮忙,你三刀下去送我们一场功劳,怎都不能让你白忙,破案的奖励,晚些时候发下来了,我给你送过去。” 徐永生一点也没有君子喻于义,小人喻于利的自觉,很淡定地问道:“能有多少?” 马扬:“银铤十枚,不过可能其中一半会折成绢吧。” 说到这里,看着徐永生,他又笑起来:“你好歹也已经正式入品,不换一身新行头?” “这一身已经是去年入学宫外院时新做的了。” 徐永生坦然道:“长衫一千文,半臂坎肩四百文,幞头一百文,鞋子一百文,再加上其他零零碎碎,总计接近两千。 有这一身外出当门面就行,余下的自己扯布找三郎他们家老夫人帮忙做衣服就好,比成衣店便宜太多。” 马扬连连摆手:“打住,打住,你马上就有钱了。” 徐永生叹气:“从练武开始便知道自己是一头吞金兽,而且是越练吃钱越多,白银百两也不过等闲。 都尉你收入不少了,但不贪不拿,有时还接济邻里,不也是身无余财?” 包扎好伤口的欧阳树这时上前:“上头赏银百两,我再额外补徐郎君十枚银铤,郎君莫要推辞,否则我哪好意思跟都尉一起领功?” 马扬闻言便笑:“二郎不用跟他客气,欧阳公子家里可是大户。” “都尉莫要笑我,我家虽有些余财,哪里敢称大户?”欧阳树叹息:“这东都城里太多名门巨室了。” 徐永生向欧阳树拱拱手:“如此,谢过欧阳兵曹。” 欧阳树:“哪里,徐郎君人面广,地头熟,更是学宫名师高足前程不可限量,往后还请郎君多关照一二才是。” 有马扬、欧阳树帮衬,徐永生晚些时候径自离开,无需再去镇魔卫衙门。 欧阳树的赠礼和马扬所言衙门奖励,同样很快到位,于徐永生眼下而言不说大富大贵,也是一笔横财,让他最近干涸的钱包滋润些,得以继续专心习武。 随着时间推移,谛听图每天同样继续积累新的讯息。 一段时间下来,令徐永生关注者主要有三条消息: 其一是一门名为奔雷掌的武夫绝学,对徐永生来说,近期正好可以派上用场。 其二则是一套相对冷门的儒家祭礼,用于九品儒家武者突破至八品。 倒无走火入魔风险,但这个祭礼同学宫正统方案相比仍有很大弊端,会影响儒家武者将来升七品的前途。 除非是超凡及以上层次的灵性天赋,方才可以豁免相关影响。 所谓灵性天赋,在这个世界大致有寻常、超凡、上乘等等划分,但较难量化测试,便是学宫也往往更多根据学生修行进度来揣测,旁人猜测徐永生灵性非寻常可比,便是被他借助纤云墨、银红血、金月筹修行的进步速度所误导。 所以通过谛听图得到这个九品升八品的儒家祭礼,但寻常层次灵性天赋的徐永生眼下当然不作考虑,静待学宫正统教学方案。 只是配上另一条讯息,就让人有些挠头。 另一条讯息本身最宝贵: 【天启灵晶、锦绣泉心、雪岩仙蜕,三宝满月夜碎而和鸣,可助灵性天赋寻常者臻至灵性超凡之层次。】 8.徐氏格物明理 - 二郎至圣先师 - 八月飞鹰 能把灵性天赋层次提升到超凡,好不好呢? 当然好了。 令天赋灵性寻常层次的徐永生在意的是,之前授课,王阐曾经偶然提过一句,灵性天赋层次高低不仅关乎武者修行进步速度,更关乎上限。 但眼下不管是天启灵晶还是锦绣泉心亦或者雪岩仙蜕,别说东西本身了,他当前连一点线索消息都没有。 “镜花水月,看得见摸不着。”徐永生看过谛听图,合拢虚幻的书册:“至少眼下摸不着,无需纠结费神。” 徐永生收拾心思,前往学宫练箭。 在修成鹰眸和观火瞳后,徐二郎的箭术进步一日千里。 反过来,时常练箭,也促进他不断磨练提升自己的观火瞳和鹰眸。 至于自己在九品境界当前空着的三才阁最后一阁,腰椎处的地阁,徐永生也已经有了设想。 儒家五常之仁。 这也是同儒家武者正面作战能力息息相关的一相,同时更是五常中最直接影响儒家武者修为进步速度的一相。 此前因为银红血和鹰眸等缘故,徐永生人阁、天阁先后选择“义”和“智”。 这次无论如何他都会选择“仁”。 正好此前所得武夫绝学奔雷掌,修习要求便是武夫三骨堂内至少成就一杆武夫意气枪。 武夫五相五气中的意气,正对应儒家五相五常中的“仁”。 于是徐永生一边颂《诗》以养仁德之气,一边继续熟悉磨练自己的刀法、箭术。 除此之外,随着他在九品境界儒家武学修为日益增长,旁的一些事情也可以陆续提上日程考虑了。 将来如果想从九品境界突破至八品境界,儒家武者同样需要参加独特的典仪祭礼。 一如当初从不入品到九品时一样。 当初要准备特制的笔墨纸砚并一定要由修行者亲自温养,他人无法代劳。 眼下九品武者,同样需要完成专门的历练。 具体到徐永生身上,便是需要分别经历义、智、仁的相关历练。 这些历练,本就是儒家九品武者入八品的完整祭礼组成部分。 儒家修行驯服武道烈马,走火入魔风险远低于纯粹武夫,正是源于这古今上下不断完善的礼仪系统。 例如,三才阁中温养一把儒家“义”之古剑,所需完成的历练,便是面对势强者仗义而行,直言不公。 三才阁中温养一快儒家“智”之龟甲,所需完成的历练,则是格一物,明其理,理鉴于天地。 而“仁”的方面,则是施粥送餐豢养孤老病幼,日日不断,风雨不改,坚持三旬。 面上看,最后一项所需时间最久,不过相关历练都需要先打好三才阁的相关根基,然后开展才有效。 所以“仁”这方面,徐永生可以先放放,继续积累儒家之仁,待地阁中养玉有所成后再展开,当前先完成“义”和“智”两方面历练。 “义”的历练随机性较大,徐永生不打算刻意为之,所以他眼下先琢磨“智”。 格物明理,对九品武者来说,要求不至于太苛刻。 不过徐永生确实随便了些。 他直接拖过来一张四角凳,然后便在这张四只脚的凳子上,铺开纸笔,挥毫泼墨。 对此,徐永生心中早有腹稿,故而洋洋洒洒一篇文章一气呵成。 只是,同此方世界一般大众认知中儒家锦绣文章有点小小的出入。 例如,徐永生这篇文章除了文字,线条勾勒间还配了不少图画。 大体上来说,走儒家修行路数的徐先生,用自己此前在蓝星学的一些知识,从力学角度阐释了凳子为什么能放稳承重…… 要说对错,也没什么大错。 就是有点装傻的嫌疑。 因为这边世界格物明理,格一个凳子,大家一般是论证,通过四角凳能摆的稳,格出做人也当四平八稳,不偏不倚的道理。 在这方世界的学宫外院读了一年武道“学前班”,类似文章徐永生其实也能写的出来。 但他眼下想要试试。 于是写完文章,他点燃了纸卷,郑重祈天。 然后…… 徐永生能感觉到冥冥之中,自身浩然气与云霄天穹似是有刹那贯通,脑海意识更加清明。 这瞬间,同自己当日刚刚修成眉心天阁中第一块“智”之龟甲时,感觉相似。 这基本预示着他通过了九品境界有关“智”的历练,上苍认可他格物明理的方式。 徐永生长长呼出一口气,舒心而笑。 唔,算算日子,今天是六月二十八日,月底了,有夜市……徐永生心情大好,收拾东西出门。 宵禁来临前,他便抵达崇本坊。 事实上,有限宵禁的情况下,他便是晚上前往崇本坊也行,只是需要向金吾卫报备。 对方一看崇本坊,大家便都心照不宣。 大乾皇朝,关中帝京有东西两市,河洛东都则是南北两市。 不过,作为前朝帝都,河洛东都在历史上除了南北两市外,还曾有过一个西市。 大乾立国之后,西市也存在过一段时间,但时立时废,到当今乾皇登极后一些年头,终于是彻底废除,改为城坊之一,便是崇本坊。 不过,在乾皇多年不巡幸东都后,崇本坊的西市以另一种方式死灰复燃。 白日里,仍是寻常城坊,但到了夜间,每月总有那么几天会比较热闹。 限于宵禁,这份热闹基本同寻常百姓市民无关,大都是有品级的武者参加,市上商品来往也多玄奇,故称为夜市,某个角度来说也可以视为修行者的黑市。 每到开夜市的日子当晚,崇本坊外镇魔卫、金吾卫都会增加人手驻守,只要不闹出大动静便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召开夜市的人,自是背景不凡。 当然,重税仍是必然的。 徐永生入崇本坊后,静待入夜。 此地他不是第一次来,上个月底就曾经在这里买到过一件不错的避毒灵物。 这趟徐永生轻车熟路换过衣服,然后取出一张面具戴上,遮蔽自己面孔,悄然前往一座香火并不旺盛的香德寺。 无人引路,无人窥探,入内后方才别有洞天。 徐永生到时,内里已经不少人来往,大都着黑袍,戴着各种各样的面具,无人喧哗,只偶尔低声交谈。 9.阻隔卜算推演之宝 - 二郎至圣先师 - 八月飞鹰 徐永生安静地四下里走走,寻找自己感兴趣的东西。 前方有人嗓门忽然高了少许: “这两把剑,一个铭文加持更好但材质差了点意思,一个材质出色但白板一片,难道就不能把它俩的优势融合一下么?” 在他对面的人语气不紧不慢:“自然是有的,但远不止这个价了。” 先前开口之人似是个年轻人,情绪起伏大,当即便有些泄气:“我手头现在没那么多……” 他看着对方那两口剑,无奈道:“看来只能这里二选一了。” 说是这么说,他很快重新纠结起来:“这把剑,它材质但凡再稍微好一点,我半点不犹豫就直接选它了,可是……” 可是这种情况下无奈选它,就跟吃饭时候非得吃个苍蝇一样难受……徐永生心里帮对方补齐后半句话。 对那个陷入选择困难症的年轻人,他不感到稀奇。 差异化嘛,他当初在蓝星见过不少人买手机等产品时也是这般苦恼。 从对方身边经过,徐永生忽然目光一闪。 他脚步没有停顿,但视线从那卖剑人身前扫过。 一块黑布上,除了几口宝剑,还有其他东西。 吸引徐永生注意的是一枚金环。 他忽然想起马扬同欧阳树之前交谈时曾经提及,谭健用来尽量隔绝卜算推演的灵物,便是一枚金环,但在谭健落网前遗失了。 此金环未必是彼金环,但前不久才发生的事情,还是让徐永生此刻多加了几分留心。 他绕场一周,先到别处看了看,然后返回。 那年轻人最终则是两把剑哪一把都没选,只说回去后再设法筹措一番,看能否索性拿下更上一个档次的宝剑。 对方离开后,徐永生方才上前,大致看了看黑布上的几样东西。 先前想着此金环未必是彼金环,本来只是抱着随手试试想法的他,暗中以自身眉心天阁内“智”之龟甲激发而出的一丝儒家浩然气,接触那枚金环,结果却让他惊讶。 自己的儒家浩然气流转如常,难怪其他人看此金环没有察觉异样,但与“智”相关者,竟然仿佛泥牛入海一样,就此消失,没有激起金环任何反应。 这……徐永生见状不禁哑然。 儒家卜算推演之能,便是着落在五常之智上,其他修行路数纵有差异,但卜算推演的基础也基本都各自对应儒家之智。 眼下看这金环的反应,该不会真就是当初谭健那一枚吧? 徐永生面上不露声色放下金环,去看其他灵物,心中反而警惕起来。 先暗中观察周围,然后又跟对方交谈几句,却并无异状。 略微沉吟后,徐永生跟对方正常讲价,把包括金环在内的三件灵物一同买下。 之后,他正准备打道回府,忽听另外一边又有人开口,声量稍微高了些: “确实是紫铜爵没错,懂其宝贵的人自然懂,无需我多言。” 那人声音在面具遮挡下有些闷:“不过我当前也不好打包票,只能说尽力一试,有兴趣的朋友,明晚咱们再谈。” 徐永生闻声若有所思。 紫铜爵,可助九品儒家武者更快积累五常之礼。 东西自然是好东西,但不知道会开出个什么价来? 今天购入金环后,徐永生刚刚因马扬、欧阳树而稍微滋润些的荷包又很快干涸了。 他微微摇头,无声离开,考虑明天看看情况再说。 子夜之前,徐永生返回自己在永宁坊的住处。 虽然种种迹象表明,只有他一人能看到那虚幻书册和谛听,但条件允许的情况下,徐永生还是习惯赶在子夜前到家。 虚幻谛听如往常一样,从图画上跳下去,穿墙而走消失不见。 这次它返回的时间稍晚,将近天明。 不过,这一次谛听带回来的消息,却让徐永生皱眉不已: 【金吾卫、镇魔卫制定计划,预计于盛景八年六月二十九日晚,突袭崇本坊香德寺。】 徐永生看见这个消息,顾不得庆幸自己早一天到夜市有所收获,也没有惋惜接下来这一晚夜市告吹,紫铜爵彻底没了指望。 他盯着谛听图上的消息看了片刻,脑海中浮现的念头反而是: 昨晚宣扬自己有紫铜爵的那厮,该不会是金吾卫或者镇魔卫里有人混进来放假消息钓鱼的吧? 崇本坊夜市,不止香德寺一家,为什么单单香德寺被盯上了? 不管怎么说,徐永生自是断了今晚再去一趟崇本坊的念头。 他更多观察自己已经买到手的金环,看其中是否另有机关。 六月二十九日当晚,徐永生安心在家。 到了六月三十日白天,崇本坊那边果然传来香德寺夜里被查抄的消息。 晚些时候从马扬、欧阳树口中,徐永生验证了自己的猜想。 还是当初杨府大案的余波。 谭健当初曾经多次去过崇本坊和香德寺,故而这次金吾卫、镇魔卫一起下狠手。 夜市暗中牵连甚广,为保密起见,参与者和知情人都控制了范围。 马扬、欧阳树近日另有差遣,镇魔卫动用另一队人,故而他们也是今天方才知情。 “早收到风的话,我说不得提醒你一下。”马扬感慨:“你以前也去过那边吧?反正错过昨天就好,否则就算没事也得被关些日子。” 徐永生:“我也庆幸。” 欧阳树言道:“该说不说,这趟捞起来的鱼,修为境界不很高,但身份上都有点分量,居然还有个韩氏子弟,正儿八经的东都学宫学生。” 徐永生:“韩氏么?” 韩氏乃整个大乾皇朝有数名门望族,但并非河洛东都起家,如今也更多在关中帝京那边发展。 韩氏子弟不在帝京西学宫就读,反而跑来东都学宫入学,已经算是一奇。 这趟再被金吾卫、镇魔卫捞鱼,更要成新闻了。 不过徐永生还是更关注自己的事。 那枚金环,没有任何异样,也没有给他带来不良影响。 就目前情况来看,谭健走火入魔,并非因金环而起,这件灵物就只单纯帮他遮蔽削弱外接的卜算推演之能。 观察一段时间后,徐永生带着金环,去往南市自家店铺。 10.九品三才阁圆满 - 二郎至圣先师 - 八月飞鹰 入品之后,铁匠铺这边,徐永生来的相对少了,但不会彻底放弃不过问。 正是考虑相关一些便利。 例如眼下,再次打发了铺里伙计们,内外左右无其他人,徐永生便亲自动手,尝试将那枚金环融了。 经过这段时间的熟悉和了解,他基本已经肯定,这金环之所以能助人削弱隔绝外界卜算推演之能,在于其本身材质乃是一种特殊奇金,而非金环形状制式亦或者受过某些特殊力量礼仪加持。 因此,经过一番考虑后,徐永生尝试将之融化,改变造型。 他取出另一张面具,同当初参加夜市的面具迥然不同,乃是一张留有四目的纯黑面具,形象狂野狰狞。 狂夫方相之面。 此方世界大傩礼仪古已有之,到大乾皇朝时,每到除夕朝廷都有傩舞,当中勇力代表便是方相。 只不过一般而言方相都是戴黄金四目面具,着玄衣朱裳,蒙熊皮。 徐永生自制的方相面具则是黑色。 眼下,他将那金环烧融之后,同自己的方相面具融为一体。 经过冷却,面具仍为黑色,但表面有淡淡金纹隐约可见。 徐永生微微颔首,收好面具,将一切处置妥当,然后离开。 接下来的日子里,他如从前一样,静心专注于自身修行,积累腰椎处地阁内的儒家之仁。 过了十来天,至七月中旬,一天晚上谛听如往常离开后归来,带回一条让徐永生眼前一亮的消息: 【城北邙山云遮峰北麓苏岩之上,蕴生草青玉十枚。】 五种帮助儒家九品武者修行的宝物中,银红血对应“义”,金月筹对应“智”,玄黄石对应“信”,紫铜爵对应“礼”。 而草青玉,对应“仁”。 得到相关消息,徐永生准备了一下野外活动所需物品,然后就着天光从城北安喜门出城。 东都向北,正是邙山。 徐永生戴上自己那张玄黑方相面具,低调入山,登上云遮峰。 转头望去,山势巍峨,山中隐约有奇妙气息道道冲天而起,同云霄相接。 河洛东都天下名城,多朝古都,传闻中有不止一朝的前代皇亲国戚乃至帝皇葬于城外北邙山。 目睹那些玄妙离奇的灵气冲霄,便知传言不虚。 相应的,这里也少不得有盗墓者及巡山之人。 徐永生谨慎收敛自身行踪,寻到云遮峰北麓苏岩之下。 他仰头望去,就见苏岩上有不止一道细密青烟冉冉升起,仿佛霞岚。 徐永生双目再现鹰眼模样,瞳孔中火苗跃动,鹰眸和观火瞳奥妙一同施展,仔细检查周围。 查过一周,不见异常,徐永生登上苏岩。 循着那细密青烟,他很快找到自己的目标。 既像是果实又像是露水的数枚青玉,静静着落在草叶上,看上去沉甸甸。 徐永生上前,大致检查一二后,心中有数: 诚如谛听图消息所言,和之前金月筹为人收藏又被人劫夺然后遗落井中不同,这里的草青玉,乃是天地自然蕴生而成,刚诞生不久。 此地灵力基本都聚集在此,短时间内难以再重现了。 徐永生神情郑重,将这些草青玉妥善收好,然后四方团团一揖,得宝礼敬天地造化,然后方才下岩离去。 他始终不曾停下留心观察四周围。 从苏岩上下来时,居高临下远远望见云遮峰北麓山林间,似有其他人出没。 徐永生无心节外生枝,于是从另一侧山间离开。 ……………………………… 河洛东都名门子弟郑锦源,带着几个家仆,爬上苏岩,左右望望,眉头忽然微微蹙起: “先前远处望着这边岩上青烟如岚,想必是有灵宝在此,怎么现在连烟都不见了?” 他兀自不死心,挥挥手:“散开找。” 身后郑家仆从分散寻找,但一无所获。 郑锦源眉头越蹙越紧:“不可能是我看错了,这是有人捷足先登……” 他带人下了山岩:“四下里再找找看,人说不定没走远,至少查明是谁……” 话音未落,他耳边忽然响起琴声。 琴声一起,郑锦源于身边众人,霎时间全身动弹不得。 家学渊源的郑锦源先是一愣,继而大惊失色。 但不等他开口,已经被人捆绑起来,装入袋中。 ……………………………… “我的错觉么,远方似乎有什么声音?”徐永生虽然疑惑,但脚步不停,也没有返回查看的打算,径自离开邙山,重进东都城内。 接下来的日子里,他每日诵《诗》,借草青玉养自己腰椎处地阁中的虚幻之玉,得《诗》之温厚仁德,以待玉成。 只是树欲静而风不止。 马扬、欧阳树很快便上门:“二郎,除了在学宫,你这几日在别处见过郑家十四郎郑锦源么?” “郑锦源?不曾见过。”徐永生闻言,脑海中浮现一个少年男子的身形。 当初春社日参加“提前批”入品典仪时,那个感慨草鸡窝里飞出锦山雉的人。 郑、许、曹,正是河洛诸名门中最上层的望族。 郑锦源虽不是郑氏最核心子弟,但亦是年轻一辈嫡出的代表人物之一。 而现在,这位郑十四郎……被绑票了。 “东都居然这么危险了么?”徐永生感慨:“先是昔日御前画师灭门,现在东都望族嫡系子弟被绑架?” 马扬、欧阳树都是焦头烂额,同时叹息:“天下承平太久,陛下也有多年不曾巡幸东都,如今看来,反而……” 徐永生:“我这段日子会帮忙留意,有消息就通知你们。” “那真是再好不过。”马扬、欧阳树谢过一声,便匆匆告辞赶往他处。 可惜,随着时间推移,始终没有郑锦源得到解救的消息。 徐永生一如往常,帮助马扬他们收风,但谈不上特别上心,更多专注于自身修行。 至八月下旬,天已入秋。 某一日。 徐永生腰椎处地阁内,一枚虚幻的圆形玉璧,渐渐凝实。 地阁儒家之仁充盈圆满,成就“仁”之玉璧。 到这一刻,他在九品境界的天、地、人三才阁,全部圆满。 11.撕票 - 二郎至圣先师 - 八月飞鹰 约莫半年前,徐永生经由学宫入品典仪,踏足九品境界,由不入流成为正式武者。 不过,严格地讲,当时的他,还有一同参加入品典仪的郑锦源等人,只能称为九品下,或者从九品武者。 待今日三才阁尽数充盈圆满,徐永生方才是九品上,或者可以称为正九品武者。 而接下来等待他的便是由九品突破到八品境界的关卡。 不过徐永生当前注意力放在另一边。 这次,那神秘书册同样起了反应。 并且反应比之前人阁、地阁满盈时还要更加激烈。 白日里,虚幻书册在徐永生头顶上空仿佛凝实。 书页翻动间,第二页通第三页之间仍未能当真翻开。 但这次流转的银光,凝聚更多时间,竟然隐约有所指向。 徐永生心有所感,冥冥中仿佛通神秘书册上闪烁的银光建立更紧密的联系,这令他感觉银光竟像是准准指往东都学宫正院所在。 待银光在册消失,神秘书册重新散落成光点融入体内后,徐永生朝西北方向望去。 徐永生当前就读,同修文国子监一道坐落于正文坊的修武东都学宫南院,又有学宫外院或下院之称。 而位于城北新德坊,靠近皇城、宫城的东都学宫北院,方是武学宫正式监生学子修行之处,故而又有学宫正院之称。 徐永生已经入品,待明年正式入学试后,便将前往城北新德坊的学宫正院上课习武,届时直接住校。 却不知道神秘书册第二页同学宫正院里的什么有关……徐永生心中猜测不已。 学宫正院那块地方? 里面某个人,或者某样东西? 还是学宫正院本身? 对方有没有感应到这边的他? 会否一直等在那里? 诸般疑问升起又落下,徐永生很快平静心神。 视情况而定,如果有机会,或可以先入学宫正院逛一逛,看是否有更多收获更多变化。 如果没机会也不必心急,待明年正式入读正院再说。 徐永生心有定计后便不再多想,收敛心神,重新着眼当下。 不过,晚些时候马扬同欧阳树传来个难说好坏的消息: “郑家十四郎,死了。” 马扬神情凝重,但原因不单只因为郑公子身份带来的破案压力:“死状……极为凄惨,惊心动魄!” 徐永生抬眉:“能让都尉你这样评价……” 马扬和一旁欧阳树都沉重点头。 简单说,郑公子被活剖了。 “有旧仇怨,报复?”徐永生猜测。 马扬缓缓说道:“当前还无法断定是有旧仇怨,还是郑公子被绑期间激怒对方以致遭了残忍手段,亦或者因为别的什么原因。 所虑者,凶徒尚未落网,而近期查点下来,似是不止郑公子一人被掳。” 徐永生:“都是名门子弟?都是武者?” 马扬:“有九品也有不入品的,但并非权贵子弟,多是寻常人家出身。” 徐永生沉思不语。 虽说详细案情不宜外传,但经过先前南市诛杀谭健的事后,马扬、欧阳树这次已经透了不少风声给他。 是以徐永生知道早先郑锦源失踪日期和大概范围。 如果绑架者不是专门盯着郑锦源一个,那当初在邙山云遮峰一带郑锦源被掳的时候,他徐永生也有被一起打包装了的风险…… 当日自己取草青玉后第一时间回城,说不定是躲过了一劫。 郑锦源之后,还有人被掳,说明威胁仍然存在。 送马扬他们离开后,徐永生不禁感慨。 然后…… 该干什么还干什么,当前掌握的情报太少,多纠结无益。 长刀入鞘悬在腰间,徐永生挺立,双掌在身前交互。 这是王阐所传南阁随笔中记载的一路掌法,名为执中掌,修炼的要求正式三才阁中至少成就一枚儒家“仁”之玉璧。 其名典出《中庸》“执其两端用其中”之言,双掌交互,掌势平和中正。 但在徐永生施展开来,却仿佛密云不雨,雷藏其中,澎湃雄浑刚猛无俦的力量在其中积蓄,随时可能轰然爆发。 那是武夫绝学奔雷掌的力量意境。 和此前的志正刀、观火瞳一样,徐永生修炼执中掌,也同样叠加兼具了一门武夫绝学的威力。 而当徐永生出掌时,儒家三才阁之一腰椎处的地阁内,除了一枚“仁”之玉璧外,果然又多出一杆虚幻的武夫意气枪。 此枪同煞气刀、念气弓并列,都是武夫三骨堂修炼积蓄满盈的代表。 武夫意气和儒家五常之仁一样,都象征蓬勃生发和不断变化演进,但相较于儒家五常之仁,武夫意气有更强的正面作战属性。 不过,意气者也象征武者争强好胜之念,既是无畏无惧百折不挠之勇志,走了极端走火入魔,却也会令人好强霸道狂妄骄横。 嗯,我这边也没感觉到,暂时……徐永生对此已经淡定。 再练过几轮掌法,他洗漱入睡。 当天夜里谛听带回的消息,则令徐永生有些难绷: 【尚书左仆射燕文桢告老致仕,国舅姜志邦接任尚书左仆射之位。】 国舅成了当朝宰相。 外面还没听到风声,不过消息为真的情况下,想必东都很快就会人尽皆知。 只是如今大乾皇朝历史和现状,总让来自蓝星的徐永生有些莫名的熟悉感,令人只觉阵阵荒唐。 没过多久,正式旨意颁布,天下皆知,国舅爷当真上位了。 徐永生收敛心思,当前先着眼自己身前事。 然而接下来第二天晚上,谛听忽然带回这样一条消息: 【南阳慕容哲借积仁坊章伦家别院作养蚕密窟,现羁押三人。】 徐永生没听过慕容哲的名字,但“章伦”、“养蚕密窟”、“羁押三人”这些字眼引起他的注意。 章伦,是河洛东都一名七品官员,但重点在于他是郑家姻亲。 养蚕密窟听来莫名其妙,但结合现羁押三人以及章伦同郑家的关系,叫徐永生禁不住生出一些关于先前郑锦源等人被绑票的猜想。 章伦家别院,在这里会不会起到灯下黑的作用,所谓最危险的地方最安全? 徐永生略微思索。 然后,他选择…… 报官。 12.能上天的小“飞机” - 二郎至圣先师 - 八月飞鹰 徐永生匿名报官。 事情又涉及到章伦那般人等,放在平时,未必能掀起风浪。 但郑锦源郑公子被撕票,两个来月案子一直没破,东都府卫上下不少人已经找红眼。 这个节骨眼上,章伦同郑家的关系,养蚕密室等字眼,同样反过来刺激到镇魔卫与河南府部分人。 于是终究还是有人杀去了章家别院。 突袭之下,这一找便是人赃并获。 “但只找到一个叫慕容哲的八品武者,应当只是作为看守者的从犯。” 事后马扬同徐永生谈起此事时感慨:“可惜没拿下活口,很难继续往下追查,先前一些迹象表明,这伙凶徒掳人的手段,很像六艺连环缚,那是至少六品修为的儒家高手才能掌握的绝学。” 徐永生:“章家那边呢?” 马扬言道:“别院管事肯定牵扯其中,但被慕容哲灭了口,现在死无对证,章家跟郑家赔罪纠缠,我们也会再盯他们一段时间。” 他若有所思:“倒是破获章家别院的消息来源,不清不楚,尚不知道是他们内讧,还是另有知情人……” 徐永生也面露好奇之色:“看来内情比已知更复杂。” 马扬摇摇头:“主犯走脱,事情不算彻底了结,不过没了稳妥窝点,他们想必会安静一段时间,短期不敢再回东都。” 徐永生:“还是希望能早日真正结案。” 马扬慨叹:“是啊!” 郑家和章家的话题,未来一段时间内热度始终持续。 学宫外院里亦有少数知情者议论纷纷。 徐永生不多掺言,专心于自身当前修行。 校场上,他只施展观火瞳,张弓搭箭,瞄准远方箭靶。 即便不使用鹰眸,霹雳弦惊,一箭既出,仍然正中靶心。 徐永生收回箭矢,便见先前主持入品典仪的王阐站在不远处,正微笑看着这边。 “先生。”徐永生上前。 王阐上下打量他:“看你射箭,观火瞳已经有相当造诣。” 徐永生:“多蒙先生提前授业解惑。” 王阐笑道:“虽然消息传得不广,但先前也听过你斩杀九品妖魔之事,如此刀法想来非明德刀之力。 这么看来,除了需要‘智’之龟甲的观火瞳外,需要‘义’之古剑的志正刀,你也练成了,而且火候不浅。” 徐永生心态平和:“先生过奖了,当初是镇魔卫中诸位先重创了那妖魔,学生只是从旁协助帮把手。” 王阐目光中不掩赞赏:“不管怎么说,从春社日入品到如今不过半年多时间,你进步相当快,第三相开始修行了么?” 徐永生坦然答道:“学生选择了五常之仁。” 王阐微微点头:“修习过程中,学问上有疑难之处,可以来寻我或其他院中师长。” 徐永生先谢过对方,继而提起一事:“学生听说,以五常‘智’之龟甲为根基,九品期间除了观火瞳外,学宫还有一门绝学名为听风诀?” 王阐答道:“不错,观火瞳增长目力,听风诀增长耳力,皆是三才阁内至少温养一块‘智’之龟甲方能修习的儒家绝技。” 他目视徐永生,面上笑容不减: “提前一年入品,已经不愁来年正式入学试。 再看你这半年来修为进境,纵使灵性天赋层次非寻常可比,平日里也是慎独自律的人。 故而我也不提什么谨防好高骛远之言,你有心,我便传你听风诀,想来你可以把握自身,望你继续勤修不缀。” 徐永生应道:“谢先生指点,学生谨记先生教导。” 如王阐所言,听风诀可以提高儒家修行者的听觉听力。 徐永生修炼初步入门之后,果然感觉自身听觉相较之前更加敏锐,同时对于空气流转下风向风速的判断,似乎也较先前更敏锐了一些。 不过,通过听风诀,他验证了另一件事。 不似先前儒家观火瞳和武夫鹰眸,徐永生当前没有掌握与儒家听风诀能配套对应起来的武夫绝学。 故而当前听风诀便只是听风诀,不像观火瞳可以叠加鹰眸的功效。 “不知道后续还有没有补上的机会?”徐永生猜测。 不过他对此并不多纠结,不影响平日里修习听风诀的进展。 外界喧嚣纷扰,他自专注修行。 到了九月初九重阳日,徐永生如平时节日一样,前往邻居刘德家里做客。 “春天太忙,到了秋日风高,又可以来跟袁婶请教了。”徐永生拿着扎纸、竹签和一些颜料笑道。 刘德母亲刘袁氏招呼他坐下:“先生心灵手巧,这风鸢之技已经超过老婆子我了,可惜我家里那位走得早,我也只是早年跟他学了点微末功夫。” 所谓风鸢,便是风筝,写称纸鸢,在大乾皇朝以地理南北分,又有南鹞北鸢之称。 不过在当前这个时代,风筝尚未在民间大范围发展流传,更多是宫廷、权贵间用于赏玩。 刘德年幼时便过世的父亲,曾经是权贵名门家中专门制纸鸢的工匠,但后来因事被驱逐,流落民间。 其父过世得早,刘袁氏、刘德母子没能从对方那里学得多么精妙的制作风筝技巧,只知道些基本,如今都已经给徐永生学去。 年轻有为,前途无量,已经入品养成读书人体气的徐先生喜欢放风筝,刘袁氏、刘德可以理解,类似达官显贵不在少数。 但徐永生喜欢放风筝的同时也喜欢琢磨、制作风筝,就出乎他们意料了,只能理解为非常人行非常事。 而对徐永生来说,他喜欢风筝的原因很简单。 能飞上天的小巧“飞机”,令他回忆起蓝星时很多东西。 差别当然大,但这大乾皇朝也有蓝星未有之事物。 眼下虽简陋,未来难说。 不过,吃完饭后,徐永生跟刘袁氏、刘德聊起的是另外一件事。 “先生有意开粥棚施粥济困?这自然是好事,先生慈悲心肠……”刘氏母子最初惊讶后便都纷纷赞叹。 徐永生言道:“东都毕竟是东都,眼下又是秋后,城中暂时是不需的,我预备在城外乡里置办此事。” 施粥接济孤老病弱三旬,即一个月时间,当可完成三才阁内第一块“仁”之玉璧的历练。 如果是已经正式通过入学试的东都学宫学生,官面上便会直接帮忙筹备。 徐永生则找了马扬、欧阳树牵线,打点好负责东都城外围的监门卫、千牛卫以及河南府中人。 粥场他会亲自过去打理,权且视作自身修行的一部分,但不至于一个人前后张罗,故而请刘袁氏从旁协助。 13.一念之仁 - 二郎至圣先师 - 八月飞鹰 九月十五,徐永生在东都城外乡里间的粥棚正式开始向外施粥。 东都附近相对富足,不过今年大乾皇朝河洛秋收年景一般,乡民除了租赋,有心多节省一些过冬口粮和来年春耕种子,于是在听说周大善人的名声后,仍有不少人赶来混口吃的。 刘永生和雇来的刘袁氏等人优先孤老病幼,场面偶有些混乱,也很快便被平息。 有打点好的府衙差役、乡正从旁帮衬,最初几天之后,局面渐渐变得井然有序。 只是接下来的一晚,谛听外出归来后,为徐永生带回这样一条消息: 【汝州何九,因病昏迷于洛阳东南二十里善觉庙,左右无人,有性命之忧。】 天色渐明,徐永生正准备出城支起粥场,这时看着这样一条消息,他心下沉吟。 虽然如今大乾皇朝正在盛世,天下升平,但无需多想便知道,类似事在各地,每时每刻都有发生。 不亲眼目睹亲身经历,感受终究隔了一层,但“汝州”二字令徐永生想起已经过世的铁匠铺老东主。 倒是赶巧了,老爷子也是汝州人,当初您虽然有言愿安葬洛阳周边,但生前也颇怀念汝州呢……徐永生微微摇头。 一念至此,他推门去邻居刘家,除了这几天一直帮忙打理粥棚的刘袁氏外,还找到刘德: “三郎今早代我照看一下粥棚,我往城东南去一趟,很快回来。” 刘德应道:“我当然没问题,如今是学宫的授衣假,可去可不去,我今天晚到半日没事,城东南的话,二哥一个人过去吗?” 徐永生:“铺里生意办货有点阻碍,我过去跟人谈谈。” 他铁匠铺采买确实有相关问题,但如今未必需要他这个东家亲自出马,不过今天正好顺手为之。 辞别刘德母子,徐永生登船,走水路出东都,晚些时候方便回城南同在渠旁的粥棚所在。 渠道河流蜿蜒,来往漕船如云,徐永生轻舟而行。 善觉寺在东都东南二十里外,正依山傍水而建,但早已破落,无僧人在此修行,只往来旅人用于歇脚。 徐永生入得庙内,视线左右一扫,庙里有几人三三两两散坐。 一名老者,此刻躺倒在角落里,面色苍白,紧咬牙关,闭目不动,像是已经失去知觉。 周围有两人围着他,看似关怀问候,但却没安好心,拿手往那老者怀里和随身包袱里摸索。 “何伯!”徐永生唤一声的同时,大步往前。 那两个汉子先瞅瞅徐永生一身儒袍,可再看他身材高大,腰间挎刀,终于一起讪讪退开:“你是他亲人?来了就好,来了就好……” 徐永生优先救人,对他们不多理会。 晚些时候,老人终于苏醒。 他恢复意识,搞清楚环境和现状后,不禁连连向徐永生道谢:“有劳这位郎君。” 其身体状况仍然不妥,于是徐永生索性撑舟送他前往目的地东都城。 哪曾想路上聊了几句后,徐永生方知道这位何九伯同自己之间,并非全无一点干系。 对方自称从东都学宫四门学博士林成煊的老家而来,乃是林成煊家中老仆。 和修文国子监相同,大乾皇朝在学宫设一祭酒统管上下,权责高过徐永生在蓝星时大学的校长,这位学宫祭酒大多时间都在关中帝京西监办公。 祭酒之下设两司业,一西一东,类似教务长之职,故而东都学宫日常基本由一位东监司业负责。 司业之下,设六位博士,分别督导宫中国子学、太学、四门学、尉学、器学、牧学,源自前朝修文五经博士之说,类似系主任之职。 近年有风声,称乾皇有意在学宫中添设崇玄学作为第七学,乃道家武学之道修行,但一直尚未有定论,如果成立,届时东西学宫也将各添一位崇玄学博士。 徐永生所在的东都学宫外院,一般由助教、直讲轮流授课,如王阐,便是东都学宫一位助教。 助教同蓝星大学里助教不同,反而相当于是教授或副教授性质。 直讲则相当于普通讲师的位置。 如无大意外,徐永生明年年初正式入学试后,进了东都学宫正院,便是入四门学就读。 林成煊正是他未来的“系主任”。 这还真是没料到,林博士也是汝州人?虽然以前有听闻他是百姓乡间出身……徐永生感到意外,但不多言。 乘船回到东都城,他送身体虚弱的何九前往林成煊的住宅。 相较于画师杨廷安的豪华宅邸,林府多有不如,甚至不及章伦家别院来得堂皇。 学宫授衣假期间,林成煊亦外出访友,当前不在家。 何九特意请徐永生留下姓名、住处,以便将来再专程登门道谢。 徐永生没有故作神秘,也没有特意避嫌,平静报上自己姓名,谢绝对方接下来的招待,然后便告辞离开。 此前是因为何九病情比他预期严重,故而索性将对方送回东都。 这时徐永生抓紧时间,再次出城将铁匠铺进货采买铁料的事定下来,然后依城外河渠,转而前往自己所设的粥棚。 舟船在岸边停妥当,徐永生跃上岸,却心中微微一动。 岸上气氛似有些不对。 刘袁氏原本正在焦急,这时连忙迎上来:“徐先生……” 在她身旁,更有河南府衙差役,这时也说道:“徐先生,惭愧,我也是刚到,你粥棚这里刚才有人闹事,那位刘小郎君赶着人跑了。” 听对方口气,是一方面恼怒于有人敢来闹事,另一方面也不希望刘德将事情进一步闹大。 “谁来闹事,三郎他们人呢?”徐永生问道。 差役:“往西南边老狐岭去了,来者是个生面孔……” 话音未落,旁边有乡民叫道:“差爷、徐善人,那人好像是隔壁乡的,但好几年不见人,这趟回来,模样似乎也变了好多……” 差役不及搭话,徐永生却暗自皱眉。 附近乡里土生土长的人,理应知道老狐岭偏僻险峻少人烟,真被刘德追打,不应该往那里跑。 ……刘德,可能中套了。 14.真传一句话,假传万卷书 - 二郎至圣先师 - 八月飞鹰 徐永生先安抚刘袁氏,请对方不必担心,他眼下便去寻刘德。 然后他则将那河南府差役带到一旁无人处后,方才言明自己的猜想,请对方联系更多的人入老狐岭搜索。 那个来找茬捣乱的人,心思比其表现出来的更阴毒,对方失踪这些年,很可能今非昔比,现在有危险的是刘德。 那差役虽是半信半疑,但想到徐永生已经入品,刘德同样在东都学宫外院读书来年可能通过入学试成为入品武者,于是他还是遵照徐永生的吩咐,一边通知更多人,一边带队跟徐永生一同进山。 老狐岭人迹罕至,地势险峻复杂,有众多林木、山石阻碍视线。 徐永生虽有鹰眸和观火瞳,但毕竟不能像真正的雄鹰一般从高空俯瞰。 好在,他已经开始修习王阐传授的听风诀。 从不入品到九品,再到儒家“智”之龟甲进一步提升他基础五感,这时又有听风诀,徐永生听觉远超寻常人,眼观六路之余,耳听八方。 山风吹拂。 徐永生猛地转头。 他耳中隐约听见上风头那边有人说话的声音。 徐永生循着声音寻去,听风诀作用下,人声渐渐清晰: “东都学宫?老子要杀的就是你们这些学舍郎!” 虽然忧心刘德,但徐永生仍没有贸然靠近,转过山坳后先认真扫视搜索四周,不见有陷阱埋伏之类,方才猛地加快脚步。 山坳中,正见刘德倒在地上,一个中年男子立在他面前。 对方面上满是嫉恨和不甘: “我能学武,已经废了不知多大劲! 我哪里还能知道一个境界上三骨堂不能全选一样的血气来修炼?! 都在说武夫五相五气里意气最有助于修为进步,那我当然尽量努力修习意气! 可现在却跟我说,我三杆武夫意气枪,居然断了九品升八品的可能? 这公平吗?!我不服!” 这中年汉子情绪已经失控,绕着软倒在地的刘德走了几步,双手用力扬起又挥落: “好不容易得了一门武功绝学,非得要三骨堂里养成一张念气弓才能修炼。 可升不上八品,我哪里还能再有一层空的骨堂来修念气? 谁告诉过我了,凭什么?!” 他怒目圆瞪,猛地放下手,指着刘德:“你们这些能入学堂的小崽子,打一开始就知道,你们就不会走错路! 那个姓徐的已经入了品且不说,你!你这样的小崽子将来也不会走错路! 你们都还能继续向上升,凭什么老子就不行?!” 刘德被他打倒,一口气憋住没能喘上来,却是晕了过去。 那中年男子发泄一通后,五指成爪,就要朝刘德脑袋上抓下去:“先是你,然后再是那个姓徐的小崽子……” 话音未落,他忽然感觉背后有劲风袭来,想要躲闪,哪知对方出招奇快,背心痛处,已经中了一掌。 这一掌之下,势若奔雷,便几乎打得那中年男子胸腹内五脏移位,当即一口血狂喷而出。 他在外亡命闯荡多时,极为悍勇,骤然遇袭受伤惊乱交加仍然五指做虎爪状,猛地朝后抓。 出掌的徐永生双手挥动间,格挡住这中年汉子的反击。 但他手臂上立马传来痛感。 对方虎爪一抓一划,五指眼看便要在他一条手臂上抓下肉来。 徐永生眼眸如鹰,目光如炬,虽遭对方凶狠反击,但冷静如初: 正面作战,武夫确实更加强悍,不只是修持精气、念气、正气在九品时就有直接战斗力,意气与“仁”,煞气与“义”这两项上同样有优势…… 他这路虎爪手虽然不俗,但九品境界武夫三骨堂里全部修成意气枪,威力却并非翻了三倍,三杆意气枪也没能杀伤力叠加,只比单一意气枪略强少许…… 此人战斗经验丰富,反击凌厉,但看样子意气过重,虽不是谭健修精气那般严重,可也已经有走火入魔趋势,凶猛之余失去冷静判断…… 心中念头电闪而过的同时,徐永生动作没有慢半分,儒家执中掌两相交错,稳稳守住自身门户要害。 而那中年男子反手一爪将要抓伤徐永生手臂之际,更趁势转身,另一只手也呈虎爪,五指要朝徐永生头顶抓落。 只是这时徐永生掌势忽然再猛地变快! 仿佛雷霆咆哮,霹雳炸裂一般! 他腰椎地阁中,除了儒家“仁”之玉璧外,赫然凭空也现出一杆武夫意气枪。 长枪同玉璧一起震动,儒家执中掌这一刻叠加了武夫奔雷掌的奥妙与威力。 刚猛霸道的同时凌厉迅捷,当真势若奔雷,重逾千钧! 那中年汉子反手五指抓在徐永生手臂上,本来将要直接撕下血肉,这一刻却被震得五指发麻,生生松开。 而徐永生一招势大力沉的奔雷掌,顿时再重击对手胸前。 中年男子全身巨震,抓向徐永生头顶另一只手也顿在半空中失去力道。 徐永生则一掌平推之后第二掌马上也居高临下抡圆了拍落,正中那中年汉子头顶天灵盖! 对方七窍出血,身体在原地晃晃,没有朝前扑倒,而是仿佛体内突然失去骨头,瘫软在地。 徐永生长长呼出一口气,腰椎地阁内武夫意气枪消失不见,只剩儒家“仁”之玉璧。 虽是为了救人,但他无心纠缠官司,于是一手一个,带着昏迷的刘德与那中年男子的尸体,先离开这边,避过河南府衙搜山人等。 徐永生将尸体抛下悬崖,晚些时候刘德醒来,后怕不已:“还好二哥你找来了,要不然我……这趟是我太鲁莽了。” 徐永生:“不怪你,你是帮我看粥棚,才被对方盯上。” 那中年男子的首要目标应该是他徐永生,只是大家同为九品,对方没十足把握,但终究一口气不平不忿不顺,于是柿子捡软的捏,找上刘德,可能也存有拿刘德钓鱼的意思。 好在徐永生没在林府多耽搁,很快回来粥棚这边,出乎对方预料的快。 “没大碍吧?收拾一下,回去后轻描淡写不用多提,免得袁婶担惊受怕。”徐永生交待刘德,刘德连连点头。 于是接下来,徐永生的粥棚甚至如常继续施粥,只是刘德被刘袁氏心疼数落几句。 待晚上回城,回到住处,徐永生则取出两本小册子。 其一名为《裂风虎爪手》,修习要求至少养成一杆武夫意气枪,该就是今天那中年男子施展的武学。 徐永生暂不关心,随手放在一边。 他翻开第二本册子,是另一门武夫绝学,修习要求至少养成一张武夫念气弓,应该就是那中年男子遗憾自己明明得到秘籍却无法修炼的武夫绝学。 徐永生感兴趣,是因为这第二门绝学的名字: 《顺风耳》。 15.学宫“系主任” - 二郎至圣先师 - 八月飞鹰 先前修习儒家听风诀,没有相配套的武夫绝学。 如今看来,顺风耳似乎是个不错的选择,只是不知道还有没有机会补上? 徐永生试验了一下。 “很好。”结果令他满意。 无需专门修习武夫顺风耳,徐永生只需要继续修炼儒家听风诀即可。 有了合适的配套武夫绝学,相应修为果然便自动叠加到了儒家听风诀上。 和之前观火瞳与鹰眸那时一样,接下来自己再施展听风诀,除了天阁中儒家“智”之龟甲外,果然也有武夫念气弓毫无征兆浮现。 相较而言,儒家听风诀的功效,更多作用于周围四面八方一定范围。 武夫顺风耳则更倾向于单一方向,但能听到更远距离的风吹草动。 眼下两相结合,二者互取所长,优势合一,令徐永生听觉更加敏锐。 “我喜欢这四门绝学,精益求精,能一直用下去。”徐永生连连点头。 相较而言,裂风虎爪手虽然也是不俗绝学,但他已经有执中掌叠加奔雷掌的情况下,便不显得必须。 相关武学,熟能生巧,精益求精,一直浸淫其中同样需要时间。 接下来,徐永生的生活一如当初,该干什么继续干什么。 除了每天修行外,便是打理他的粥棚,只要无其他事,徐永生都会亲自前往城外粥棚主持。 某一日,出城路上,他还在另一乡间村口,路遇别人也在深秋将要入冬之际专门开粥场施粥。 徐永生路过之际,刚巧一个年轻书生从粥棚走出准备回东都。 对方一袭青衿,正穿着学宫正院学子的标准“校服”。 徐永生不多过问,否则或可寒暄几句: 真巧啊,学长也来完成“仁”的历练……不是,说错了,学长也来做善事啊。 是啊,是啊,你一村我一里,大家分片负责,井水不犯河水,谁也别抢谁的。 今年要进行这项历练的人少,乡间够分,不用排队争抢或者挤在一起,也不用往远了走…… 他撑舟顺水而下,无声路过。 和往常一样,徐永生指挥若定,操持粥棚开始接济汇聚于此的民众。 虽临近冬日,但河洛东都周围陆上、河上仍然往旅人众多。 远方有几骑驰来,途经乡里不停,径自向东都城而去,到城门前方才放慢速度。 为首之人乃是个眉目如画的少女,着男装胡服,马术娴熟,这时回首后望,笑道: “一路上这么多粥棚,不知道几个是真善人,几个是儒家武者用于完成典仪历练的?” 落后她一个马头的中年骑士言道:“不管怎么想,终归都是做善事。” 男装少女问道:“丁叔,你留意刚才有个粥棚没,主持的人好像是个年轻书生?” 中年男子颔首:“瞧见了。” 女扮男装的少女谢初然回头朝已经看不见粥棚的后方望了一眼: “就算是为了第一层‘仁’之玉璧的历练,也挺讲究了,亲自跑来打理,不像其他人,只出面出钱把棚子支起来,坚持做下去就行。” 她身旁有同样着男装胡服骑马追随的侍女笑道:“和姑娘你还有大公子当初一样。” 丁叔则嘿嘿一笑:“正经做,都差不多,但也不是没有钻空子的可能。” “哦?”谢初然回头。 丁叔:“我虽是习武,可也知道,儒家第一块仁之玉璧的历练,是施粥接济孤老病幼,坚持一月。 但谁是孤老病幼,怎么样算孤老病幼,谁说了算,如何精准划分?” 谢初然目光一闪,似是想到什么。 “姑娘你只是经历事少,但听我这一提,你也大约想到了对吧?”丁叔叹息:“有些人家,肥水不流外人田,招待自家奴仆一个月,就算是凑够数了,当中不乏族中多名子弟反复利用同一批人的事。” 谢初然失笑:“这都能算数?” 丁叔认真答道:“古往今来这么多年了,钻空子的方法远不止这一桩,大郎自己不用也不教三娘,是他克己。 就像刚才粥棚里那个年轻书生,别管他知不知道这办法,眼下他当真施粥济困,便是好样的。” 男装少女点头:“这倒是不错。” 她拨转马头,重新起步:“好了,走吧,几年没来东都了,再领略一下东都繁华,而且既然来一趟,总有些长辈亲朋要拜访。” 丁叔等人跟上:“三娘不等二郎了?” 谢初然笑声传来:“二哥肯定又迟到,他十月以内能来,我就谢谢他了!” …………………… 徐永生虽不知自己被人议论一番,但关于儒家历练,托谛听每天上班打卡的福,有些事他是知道的。 比方说,某类钻空子的事与操作方法。 徐郎君从不讳言,他自己也不是全部老老实实按部就班完成各项历练。 先前格物明理的时候格凳子,他就没有按照一般约定俗成的方法,某种程度上来说同样是钻空子。 但他只会以自己的方式钻空子,而不是某些人的方式。 临近十月份,学宫为期一月的授衣假即将结束。 已经通过“提前批”考试成功上岸的徐永生,给学宫助教王阐报备后,继续主持自己的粥棚。 落在懂行的人眼里,自然知道徐永生当前在做什么,是以王阐勉励他几句后便即准了。 九月二十九。 徐永生下午粥棚收摊后,返回东都城内。 他考虑着今晚要不要再去崇本坊夜市看看。 经过针对香德寺的扫荡,之前夜市低调了一段时间,如今三个月过去,背景不浅的夜市又重新开张。 不过,回到永宁坊住处,徐永生远远就见门外有一老一少正等他。 老者是这永宁坊的坊正,少年则是刘德,前者神情尚安稳,后者则抑制不住地激动。 “坊正公。”徐永生先客气跟坊正见礼,然后再跟刘德招呼:“三郎,这是怎么了?” 刘德难掩激动之情:“二……不是,先生,之前有位老人家来给你送请柬,是……是林博士府上……” 徐永生家里一直没有仆人、侍女之流,眼下邻居刘袁氏也常出城帮衬粥棚,故而他外出期间,这段日子如有客人、信件到来,都是坊正代收。 “徐先生,是学宫林博士府上有请柬送给您。”坊正双手呈上帖子,然后告辞。 徐永生打开看过后,轻轻呼一口气:“林博士邀我明晚去他府上赴私宴。” 东都学宫授衣假结束,四门学“系主任”林成煊,外出访友归来,正式邀请徐永生这个“学前班”学生登门做客。 16.善有善报(周一求追读求推荐票) - 二郎至圣先师 - 八月飞鹰 “林博士啊……”刘德声音似是梦呓似是慨叹。 徐永生没瞒他:“就是我找你代班那天,去城东南给铁匠铺里办货,路上巧合救了一人,谁曾想却是林博士府上的老人。” 刘德满是羡慕,但由衷为徐永生感到高兴: “二哥,这也是你善有善报,虽然听说林博士素来古板严苛,但那毕竟是六学博士之一啊!” 相较于坦然镇定的徐永生,他更躁动不安,连连转圈:“送礼似是不妥,但二哥总不好空手上门,该准备点什么才合适呢?” 徐永生言道:“这会儿已经晚了,明日白天我还要出城,三郎你帮我去南市买些汝州糕饼,就是老爷子以前常买的那一家铺子,等我傍晚回来后,带上去林府。” 他口中的老爷子,便是铁匠铺老东主。 刘德恍然:“林博士家也是汝州的?好,二哥放心交给我。” 第二天,徐永生如期赴约。 府门口,何九伯已经早早等在那里。 “九伯病刚好,无大碍吧?”徐永生快走两步上前。 何九伯微笑连连:“托徐郎君的福,小老儿已经大好,请先生随我来。” 门房在旁接过徐永生带来的糕饼,也笑道:“先生曾夸过这家铺子的糕饼,郎君有心了。” “只是一点薄礼,聊表心意。”徐永生随何九伯入内。 简朴的林府内,他见到此间主人。 林成煊外观如四十岁许中年男子模样,五官普通,相貌平凡,身材亦是中等。 “多谢。” 这位东都学宫四门学博士简短但是郑重地说道。 徐永生早听说林成煊素来寡言,传闻中便是面圣时都惜字如金,今日一见,果真如此。 但话说回来,林博士虽然寡言少语,但这趟招待徐永生的表示一点都不少。 “先生,这是……”徐永生从何九伯手里接过书册。 林成煊简单答道:“雕龙手。” 徐永生不急着翻开,看看何九伯之后,再看看林成煊,最终没有拒绝,坦然收下:“谢过先生教导传法。” 林成煊见状,无声微微颔首。 子贡赎人,子路受牛的典故,林成煊懂,徐永生也懂。 至于对方是否有就此一锤子买卖谢过徐永生此后再无瓜葛的意思,徐永生不多考虑,此事在于林成煊如何看,而不在于他,反正他本无施恩图报之念。 留在林府用了一顿简餐,见识了林成煊和居住环境一样轻简的饮食风格后,徐永生告辞离开。 不过,出了林府大门后,便见不远处另一行人向林府而来,看着是新一波客人。 当中一人,分明是徐永生打交道较多的东都学宫助教王阐。 其同行者则是个高挑少女,正是换回女装的谢初然。 他们看见徐永生从林府出来,都略微惊讶。 “王助教。”徐永生同王阐见礼。 那少女,他看着眼熟。 之前有一天在粥棚那边,望见远处有几骑路过,当中便是以她为首,只是当时她是胡服男装。 入九品成就第一层儒家三才阁,以及后来天阁中养成一快“智”之龟甲,令徐永生记忆力有明显增强,纵使惊鸿一瞥也能清楚记住。 何况少女相貌极为出众,清丽绝伦,五官明媚,令人想不留下印象都难。 谢初然也第一时间认出眼前白衣书生,是当初主持粥棚的人。 一来,前不久她和身边人刚刚聊过对方,二来,徐永生相貌同样出众。 谢初然自家大哥、二哥便是有名的美男子,而对面那个年轻书生英俊之余虽有些书卷气,但眉眼间仍可见沉静英姿,身材高挑,当真如玉树临风般。 “先生,这位郎君怎么称呼?”谢初然主动微笑开口。 王阐介绍道:“这是徐永生,和三娘你一样,都将在明年初正式入学,也可算是同窗了。” 同时他也为徐永生介绍:“这位是灵州谢家三娘子,名唤谢初然。” 众人寒暄几句,徐永生看看林府大门:“我先告辞,不耽搁二位拜访林博士。” 谢初然转头目送徐永生离开。 她和王阐随后入了林府,见到林成煊,王阐执礼甚恭:“先生。” 虽然林成煊仍言语寥寥,情绪少有起伏,但谢初然极高兴:“林伯伯!” 林成煊:“令尊可好?” 谢初然:“家父一切安好,常跟我们谈起林伯父,言及当初少年时便相交一同起于微末的友人,如今在世者少,晚些时候如有机会,希望能跟您重聚。” 在晚辈面前,林成煊仍惜字如金:“坐。” 谢初然、王阐也早熟悉他风格,自不见外,分别落座。 晚些时候,王阐问起徐永生的事,也没什么避讳: “刚才进门前,遇见学宫外院那边的徐永生来先生府上,我平时有关注他,潜力、定力、品性都很不错,看来这次是跟先生英雄所见略同了?” 林成煊先颔首,然后又徐徐摇头,简单答道:“他救了九伯。” 这个回答出乎王阐和谢初然预料。 林成煊话少,一旁何九伯连忙补充介绍前因后果:“若非那位徐郎君路过,之后更送小老儿来东都城,小老儿此番恐怕无法再伺候先生了。” 谢初然二人听了都连连称奇。 “这位徐郎君……事前知道九伯同您的关系么?”谢初然看看何九伯,再看向林成煊,好奇地问道。 林成煊微微摇头。 何九伯在旁答道:“谢娘子,老朽是第一次来东都,此前一直在汝州,莫说那位徐郎君,东都上下应该也没谁知道老朽这个人。” 王阐:“我从前也只听先生提过九伯之名,今天方才有缘得见真容,正常而言小徐更不可能认识九伯了……” 谢初然眨眨眼:“看来那真是位仁心君子,但您似有未尽之言?” 王阐徐徐言道:“就我所知,小徐近两、三年来的背景很简单,但再往前就有些不清晰了。 若说有人能查明先生老家背景,然后再花几年时间埋线以待今日,不能说全无一丝可能。 不过……” 林成煊微微摇头:“不像。” 王阐同样面露笑容:“是啊,小徐不像那般人,而真要是想在先生身上下功夫的人,不会用这种方式。” 谢初然回想先前所见白衣书生,若有所思。 17.私人小宴 - 二郎至圣先师 - 八月飞鹰 徐永生离开林府,便即返回永宁坊住处。 深秋白天渐短,宵禁鼓早早响过,好在他入九品之后只遵守有限宵禁。 等他回到家中坐下,取出林成煊所赠书册,不急翻看,先回想晚饭后从林府出来遇见的二人。 依王阐所言,那少女拜访林成煊,姓谢,来自灵州,徐永生很自然联想到一个人: 大乾皇朝异姓十郡王之一的灵州郡王谢峦,边疆之地军政一把抓的重量级人物,国之柱石。 类似人物,在当今乾皇治下,共计十位,因此又有十王之称。 他们同郑、许、曹、韩、赵、魏、燕、齐等以儒立世经学传家的名门望族有所不同,某种程度上是军功勋贵。 类似勋贵豪族较之儒学世家往往历史更短,人丁不丰,起落同帝皇圣眷及当前局势息息相关,同儒学世家间算是一文一武,围绕在皇族帝室周围共同构成大乾皇朝上层建筑。 谢初然,是灵州郡王谢峦的女儿? 徐永生微微摇头,不多挂怀,收敛发散的思维,转而翻开林成煊相赠的书册。 这是一门名为《雕龙手》的儒家绝学,典出“文心雕龙”之言。 修习标准和听风诀、观火瞳一样,要求儒家三才阁内至少已经温养出一块“智”之龟甲。 功效则不是用来直接战斗,而是提升一双手十指的灵动与巧妙。 徐永生眼睛一亮,对这门本事的兴趣,大过裂风虎爪手,当下细细揣摩起来。 往后的日子里,他不因先前林府遭遇而有改变,继续按照自己的步调生活和修行。 为期一月的施粥仍然进行,徐永生仍然每天尽量亲身参与主持。 不过拳不离手,修行相关他从未放下。 别的无妨,练箭需要在学宫校场。 这一日,徐永生练箭结束后,一个年岁比他大些的青年武者上前。 他见对方身着青衿,认得是学宫正院正式的学长。 “我叫胡东山。”对方先自我介绍:“听闻徐贤弟家里经营有铁匠作坊?” 徐永生:“不敢当,守着长辈传下来的一个南市铺子。” 胡东山表明来意:“我收集有一些奇金,希望能借徐贤弟的铺子锤炼一二,届时我们多交流些技巧,当然也不会凭空占用贤弟的铺子和时间,胡某自然有所表示。” 徐永生略微沉吟后应下:“当然可以,胡兄客气了。” 胡东山笑道:“那咱们便说定了。” 对方告辞离开后返回城北学宫正院。 徐永生收拾好弓矢后,去寻王阐,请教一些习武修炼上的问题。 王阐一一解答,末了在徐永生告退前,他笑着问道: “你这些天白日里施粥济困,晚上可空闲?三日后我家里开个小宴,人不多,一同坐坐?” 徐永生闻言略微意外,但很快平复心神:“先生相邀,是学生荣幸,如此,恕我叨扰了。” 在东都学宫王阐是林成煊下属,但王家晚宴还是比林博士那边要丰盛不少。 不过正餐后并非酒令歌舞之流,而是大家围炉而坐,享受王助教亲手烤来的大梨。 梨乃东都名产,生的一个足有三、四斤重,听说还有五斤向上专门贡给宫中的极品,专门存到这个季节烤来吃,深秋初冬颇是滋养。 而诚如王阐所言,今天人确实不多,只得四个,用过晚饭后团团围炉而坐。 作为主人的王阐。 徐永生。 先前有过一面之缘的灵州谢初然。 以及一个名叫韩振的青年,比他和谢初然早入学,和胡东山一样已经是学宫正院学子。 年轻男子名叫韩振。 徐永生以前未见过韩振的面,只听过其名: 正是先前马扬、欧阳树同徐永生聊起,那个崇本坊香德寺被查抄时,顺带被捞起的名门望族子弟。 刚见面一听对方开口说话,徐永生就面皮就微微抽动一下,险些没绷住。 他怎么听,怎么感觉韩振的声音像是那晚买剑时犯了选择困难症的年轻人。 对方当时虽然也换了衣服戴了面具,但没有伪装自己声音…… 听介绍,他跟谢初然少时便相识,但也有十来年未见了,此番难得在东都重逢,平日里同王阐也熟悉。 “先生平日里授课事忙,你们在学宫有碍难,我可以帮手。”韩振大包大揽说道。 靠得住么……徐永生心道。 不过他面上不见异色:“如此,多谢韩兄。” 一旁谢初然则笑而不语。 “城外施粥也有徐二郎一份儿?”聊了几句,韩振感慨:“做善事当然是做善事,但你们儒家修行,当真繁琐啊,突破大境界也需要学宫里准备祭礼典仪。” 私人小聚,不甚拘礼,王阐手里托盘盛了个烤好的大梨,却在韩振面前兜转一圈后送到了徐永生手里,然后指着韩振笑道: “你讲话可留心点,眼下这里是我们三个读书人,就你一个武夫。” 韩振眼巴巴望着托盘:“我就是奇怪,三娘也选了儒家路子,我之前还以为你也会走纯粹武夫路数呢。” 谢初然捧着盘中烤好的梨,正慢慢嘬汁水,这时头也不抬: “儒家祭礼相关虽繁琐,但做来也都挺有趣的,何况真要说,大都是善事好事。” 王阐转而看向谢初然:“话说回来,三娘还没入学就已经正八品修为,实在难得,两层三才阁都积蓄完满了?” 此事韩振尚不知,闻言惊讶看向谢初然,徐永生也感到意外。 谢初然笑道:“以前不懂事,缠着大哥帮我开蒙入九品,后来也是跟大哥学着入八品,好在学宫包罗万千,我入了学宫还能继续跟着学。” 王阐:“八品境界的相关历练呢?” 谢初然:“还差第一枚‘信’之印章的历练没完成。” 徐永生在旁慢慢嘬着烤梨,若有所思。 儒家五常之信,于三才阁其一中积蓄完满有所成,将得一枚“信”之印章。 对应第一枚“信”之印章的历练说难不难,但确实花费时间,乃是需要为他人守密一年。 “第二块‘智’之龟甲的历练,通习《算经》,清理乡间里坊民籍税赋,先前也绊了我许久,不过找到诀窍后就不难了。” 谢初然放下手中盛烤梨的盘子,擦擦嘴后,用手比划一下: “别说,深入钻研下去,算学种种奥妙,还真有意思。” 王阐饶有兴趣:“哦,怎么讲?” 谢初然这次张开双手在身前比划:“最近我新解开一道题,是问坛子倒扣成堆,整齐码放,最上层四只,横行竖列都是两只,最下层横行竖列同样规整则都是十二只坛子,从最上层数到最下层,正好十一层,一层层交错堆垛整齐,问一共多少只坛子?不一只只去数的话,又如何可知正确数字?” 六百四十九……徐永生回忆了一下,再心算验证一下,得出答案。 18.超凡灵性契机其一,天启灵晶 - 二郎至圣先师 - 八月飞鹰 有答案后,徐永生没开口。 一来,他算出答案一方面感谢在蓝星时上学的老师一方面源于他看过一则相关故事。 二来,他如今已经大致了解,因为“智”之龟甲等存在的缘故,大乾皇朝这方世界很多学问比他最初刚来时预想得发达,只是大乾自有武道国情在此,同蓝星世界终究有许多不同,自己没必要在这方面故作高明。 “层数少一些的话,我隐约间能估出个数字,十一层……十一层是多少呢?”韩振有些抓瞎:“听三娘你意思不是一个一个数来,怎么算的?” 王阐看了徐永生一眼,见徐永生无开口意思,他便也不多言。 倒是谢初然看看韩振,又仔细观察徐永生,忽然笑问:“徐郎君有主意?” 无人问津,徐永生不多言,被人主动问到,他却也不避让,平静答道:“三娘子,我以为答案是六百四十九。” 韩振惊讶,转头去看谢初然,王阐没那么意外,但再次上下打量徐永生。 谢初然则冲徐永生竖起大拇指:“徐郎君这么快就算出来了,怎么算的?” 徐永生:“并非立刻就想到,机缘巧合,以前看农家摆放鸡蛋,忽然起了兴趣琢磨,当时算的是十层,但方法共通,十层和十一层分别也就不大了。” 谢初然听到这里,眼睛才真正一亮。 她刚想开口,忽然想到什么,于是神秘兮兮说道:“这样可好?我们效法古人,各自背身写下方法,然后再一起对照?” 开了口,徐永生便无保留:“好。” 少女先低头看看自己洁白如玉的手掌,感觉一只手面积似乎不够,又把两只掌心都摊开来看。 王阐见状,笑着吩咐人送两份笔墨纸砚过来。 于是徐永生、谢初然各自执笔书写。 韩振好奇地左看看右看看。 徐永生略微考虑怎么将自己脑海中简易的公式、符号转为文字叙述,之后很快落笔。 他当初在蓝星看相关故事,主要是提及古代数学同现代对比,其中一项古名为隙积术,后进一步发展为杨辉三角和垛积术,放在蓝星现代称为高阶等差级数求和。 相关公式,正可以用来解答谢初然的问题。 双方背身都写完答案后,亮出来一对照,算法果然一样。 听他们讲解,大致听懂部分内容后,韩振连连摇头:“我果然是玩不来这个,还好练武不需要会这些。” 谢初然则兴致勃勃,拉着徐永生讨论更多问题。 可怜徐郎君在蓝星高中还没毕业就肉身横渡来到这大乾皇朝世界。 当初有年龄大些的熟人曾感慨,对许多人来说,知识储备最多最广的阶段不是大学更不是毕业后,而是高中时。 徐永生由衷同意这一点,并庆幸来到这方世界,修成儒家三才阁和一块“智”之龟甲,让他能回忆起当年学过的种种知识,现在同谢初然聊起来可以天南海北乱侃。 反倒是谢初然的童年小伙伴韩振有些插不上话。 王阐对徐、谢二人讨论的内容自是能插上话,但同样在旁笑叹:“你们二人,倒是一见如故。” 谢初然坦白答道:“倒没先生说的那么夸张,韩九郎不懂,先生自然知道,类似通算学者,肯定是不少的。 但水平相近,还正好近来都在琢磨同一个问题,那就少之又少了,这都能碰上,确实难得。” 王阐笑道:“我当然明白,下棋对弈,总要势均力敌棋逢对手才好,棋力过低你不痛快,碰上棋力过高的,你更不痛快。” 谢初然笑嘻嘻:“先生所言甚是。” 到得最后,宾主尽欢。 末了,王阐提及徐永生是南市地头蛇,谢初然于是请托徐永生再客串一回“导购”。 这趟随她一同来东都的除了侍女还有其父谢峦麾下多人,负责入东都采买些东西,晚些时候送回朔方灵州。 徐永生不介意帮忙,接下来两天很快帮他们张罗妥当。 谢初然则要继续代长辈拜访东都故旧。 接下来几天,反倒是韩振同徐永生走动更多。 十月初六立冬节气这一天,他甚至溜达来徐永生在乡间的粥棚这边。 “这一路上连问带猜,真是让我一通好找。”韩振感慨。 徐永生言道:“学宫立冬只放一天假,九郎肯来田间地头陪我喝风,徐某足感盛情。” 韩振连连摆手:“没事,再过三天,初十就又是旬假了,那时我再去别处玩,今天就是来看看你们儒家这一关究竟怎么过的,但看下来都没什么出奇。” 徐永生笑笑:“此类事情重在去做,本身确实没什么出奇可言。” 不过,到了十月初九夜里,上班打卡的谛听为徐永生带回一个惊喜: 【大河南岸孟津渡天降陨星,破空经天而过,成就少许天启灵晶诞生于伊河西岸小阳山。】 看见“天启灵晶”字样,他已经精神一振。 整条消息更让他欣喜。 天降陨石,惊天动地,想必会吸引不少人乃至武道高手的注意。 孟津渡在东都西北八十里的大河南岸,自己从东都动身出发,一个来回需要很长时间。 没有正当理由的话,即便去一趟有收获,也可能因为自身外出而引起别人疑心,成为众矢之的。 而真正生成天启灵晶的城南伊河西岸小阳山,距离徐永生在东都城外南边乡里开的粥棚,便近了许多。 自己尽早出发,无论是否在小阳山有收获,都赶得及如往常那般前往粥棚,不引人关注。 照徐永生估测,该是小阳山本就暗藏灵韵,此番陨石破空自南向北自天空中坠下,划过小阳山上空,从而激发其中进一步变化。 小阳山这边的动静,怎么都比孟津渡那边陨石正式落点来得要小,不易被人第一时间关注。 徐永生抱着得之我幸失之我命的态度,宁定心神,待早晨城门开启后,第一时间顺着伊河,前往城南小阳山。 到了小阳山脚下弃舟上岸,徐永生戴上自己的玄黑方相面具,小心翼翼,眼观六路,耳听八方。 他此刻不止双眸如鹰,目光如火,一对耳朵亦轻轻抖动,仔细收揽各方动静。 虽是冬日,但山野间视线阻碍仍多,一时间看不出特异之处。 但徐永生耳朵动了动,儒家听风诀叠加武夫顺风耳,隐约听得有方向,兽吼鸟鸣聚集。 天启灵晶是难得灵物,不止不驱赶鸟兽,反而可能吸引周围鸟兽一同汇聚。 徐永生当即寻过去。 驱散了聚集在这里的鸟兽后,他果然在一片山岩间,发现有少量但完整的整块晶石存在。 白日里,阳光下,晶石闪动光芒但并不强烈。 可其中却仿佛凝聚了玄妙而又充沛的灵力。 19.十大寇 - 二郎至圣先师 - 八月飞鹰 徐永生戴着玄黑方相面具,仔细观察周围后,上前将这钟天地灵秀机缘巧合下方才诞生的天启灵晶收好。 四方一揖礼敬天地过后,徐永生当即离开小阳山。 上了船,在河中航行不久,徐永生忽然心中凭空生出几分紧张感,来得突兀。 这一刻,他强行控制住了自己回头往后望向小阳山的冲动。 眼下,就在徐永生方才收取天启灵晶的山岩下,立着一个身着儒服的中年男子,神情严肃。 这中年大儒视线扫视四周,目光却似乎没有焦点。 或者说,他的焦点不在这里,而是穿越山川,以儒家“智”之龟甲支撑卜算之能,推演取走灵物之人的下落。 但看下来,中年大儒只觉视野中渐渐充斥朦胧一片的景象,仿佛隔了一层帷幕。 正看着,中年大儒忽然目光一凝。 他感觉到,有其他高手靠近小阳山,来势汹汹,速度极快! ……………………………… 伊河小船上,徐永生忽然耳朵动了动,听见身后西南方,隐约传来响声。 虽然相较于孟津渡那边,小阳山这里非常不起眼,但这毕竟是河洛东都周围,高手如云。 看来还是有不止一个武道强者察觉这边的异样,赶来查看……徐永生心中猜测的同时,暗自检讨。 自己这趟来得多少有些冒险。 还好第一时间赶来第一时间离开,否则很有可能被高手堵住。 眼下听动静,那些人交上了手,互相牵制,徐郎君方才可以松一口气。 不管怎么说,虽然只是三分之一的机会,但得到天启灵晶,自己提升灵性天赋层次的机会终归是看见一线曙光。 接下来,就看雪岩仙蜕和锦绣泉心了……徐永生心道。 他若无其事,调整方向,如往常一样赶到开粥棚的地方,继续自己近一个月来施粥济困的仁心善举。 十月初十白日,一天下来,平安无事。 直到下午施粥结束,徐永生收摊之后,辞别乡间里正,将要登船预备顺水返回东都之际,忽在河边遇上两人。 一个是先前因炼金锻造打过交道的胡东山。 另一个也是名东都学宫正式学子,经胡东山介绍,对方名叫许盛。 和先前郑家郑锦源一样,许盛也是河洛名门子弟,许家是和郑家并称的望族。 听他们一说,徐永生方才知道二人白天出城,也去了小阳山那边,这会儿才要回城。 随时间推移,小阳山陆续吸引了不少人,可惜大家都空手而归。 “回城顺路,和许兄一道过来,邀上徐贤弟,同去看看我那块奇金,已经托人从家乡运来了。”胡东山说道。 许盛微笑:“我期待已久。” “说起来,这趟去小阳山,虽然只是远远望着,但能一睹许家宗师出手的风采,已经算是不虚此行。”胡东山说道。 他看了许盛一眼,还是感慨:“大寇碧龙,也确实不简单啊!” 许盛神情如常:“十大寇之一,自然非寻常蟊贼可比。” 徐永生在旁听了问道:“十大寇中也有人去了小阳山?” “想是碰巧,不过给这样一个绿林高手摸到东都附近,确实值得警惕。”胡东山随口说道:“南北两圣十大寇,四方大家九路贼,前一句里提到的十二个人居无定所,倒也确实难防,好在南北两圣如今只剩一个了。” 大乾虽有边患,但如今内部江山稳固,朝廷官方便是整体上最强的势力。 庙堂外的江湖绿林中虽也有一些高手,但在大乾武道世界目前整体占比不高。 其中四方大家更近于地方豪族,背后往往都有更强大的官方势力做靠山,九路贼则主要活动于南方百越五岭之地,少有北上。 流动性比较大,对大乾朝治安存在威胁的便是南北两圣和十大寇,如今基本都是被朝廷和各方世家名门联合通缉,行踪不定,只偶尔惊鸿一现。 “好在这次有许家宗师出马,才叫大寇碧龙不得猖狂。”胡东山招呼徐永生:“徐贤弟,我们坐一艘船吧。” 徐永生:“我明日还需过来这边,水路方便,以船代步,这小船还是要走一个来回,就跟在二位的船后便好。” “那也成。”胡东山不勉强,许盛则当先登船。 他正迈步,胡东山弯腰伸手去扫他衣摆下襟:“许兄,这里怎么破了?” “不会……”许盛停步低头之际,忽然脚腕上一紧,竟是被胡东山用古怪镣铐给拷住双腿。 他不敢上船,急往后退,但脚下磕磕绊绊。 胡东山则转头向徐永生喝道:“别乱动!” 许盛神情沉静,冷冷注视胡东山不语。 胡东山则长出一口气:“机会不很好,但就在这里吧。” 他视线从许盛和徐永生面上一一扫过,其神情则开始变得狰狞: “你们一个二个可真是快活,太学好啊,四门学好啊,清贵啊!” 许盛冷然以对:“胡东山,你想要做什么,绑架我?像当初郑十四郎那时一样?” 胡东山嘿嘿笑道:“郑十四郎也死得好,不过跟我没关系,我眼下也没想着绑你,那样一来夜长梦多,反而容易出事。” “明白了,是想杀我。”许盛点点头,然后看向徐永生:“小子,你明白没?” 徐永生没有开口。 许盛不屑地一笑:“这都不懂吗?他想杀我可是又怕我许氏追究,所以准备了你给他当替死鬼……正好,省了我的事。” 已经逼近到他面前的胡东山突然面色一变,身体摇晃:“你……用毒?” 许盛:“儒家省身诀不及武夫龙吟铁布衫、盘龙桩之流直接防御强,但善于清理自身不利不适,我当然要用毒了,而你不会武夫的百骸鸣解毒功夫吧?就我所知你精气不足。” 他转头看向徐永生,就见徐永生身形也软倒。 于是许盛点点头:“看来九品期间没修五常之礼,没能学会省身诀。” 徐永生确实不会省身诀。 所以他这时口中正含着当初在夜市购入的避毒灵物。 20.徐郎君九品,善射 - 二郎至圣先师 - 八月飞鹰 许盛看了看脚下的镣铐,哼了一声:“怪我托大了,你时机把握也不错,还是给你得手。 但是胡东山,你家虽然近几年发家,在你们当地也算有些家底了,到头来还是没根,如祖上贱役那般,只会些公门牢狱胥吏的勾当。 你看看你,明明入了学宫器学修行,结果搞些小手段仍是这样子,既如此,你何不入尉学?” 胡东山勉力调息抵挡所中之毒,但这时听了许盛的话仍然气得暴跳如雷: “姓许的,你还敢说?就是朝廷和学宫规制不公,让我辈只能入尉、器、牧三学,将来前途也未有在卫尉公门、匠作冶矿、驯养异兽之流打转,还会被你们坐到头上指挥呼喝!” 他咬牙切齿看向徐永生:“姓徐的,你也别觉得冤,论出身你这市井儿还不如我在家乡颇有根基,可就因为你能养成儒家体气而我只能修武夫血气,你就能入四门学,我却只能入器学,凭什么?!” 许盛虽然戴着脚镣,此刻却俨然胜利者姿态,不紧不慢言道: “朝廷早有规制,武学宫不论东西,比照修文国子监而又有调整。 国子学仅朝中三品以上官员亦或者五品以上武道宗师子女可入学一人,文武不论。 太学仅朝中五品以上官员亦或者七品以上武魁高手子女可入学一人,再就是大乾周边各国慕名而来学习的外族子弟可入学,文武不论。 四门学限朝中七品以上官员或七品武者子女可入学一人,文武不论。 又定下民间俊杰亦可入学,胡东山你家如今有几分家资了,勉强够格,可惜……似你这样的出身想要入四门学,必须是学儒。” 说着,他目视胡东山,冷冷一笑:“养不成读书人体气,只有武夫血气,自是只能老老实实去尉学、器学、牧学。 当然,武夫想搏前程,获得向上修行的门路、典籍,还有两个去处。 要么闯荡江湖,要么前往边镇从军,如今盛世年景,朝廷强势,前者其实并不轻松,后者更是生死有命富贵在天。 若不然你去试试?” 胡东山勉力抗毒,但牙齿咬得嘎吱作响,心气浮躁,越发难以支撑。 许盛转而看向徐永生:“倒是你,区区市井儿出身,按理说就算能学武也应该是入县学或者府学的,这么快入九品,莫非入学前就给人看出灵性天赋不凡?” 他有些嫌恶地摇摇头:“这次倒要谢谢胡东山,把你也送到这里,我就顺手一并收拾了吧,错过今日再干掉你,说不定还有些人废话。” 说到这,许盛笑起来:“现在可以说胡东山嫉妒都是庶民出身你却有机会入四门学,故而不忿出手杀你,讲得通嘛,我勉为其难杀了他帮你报仇。” 他一边闲谈,一边等胡东山、徐永生中毒更深。 胡东山艰难移动身形,想要上船。 但许盛小步前挪,挡在胡东山面前。 随着他挪步,徐永生能看到,拷在对方小腿脚腕上的镣铐内环竟似乎还有尖锐锯齿,磨破了衣物,但没能伤到许盛血肉。 许盛居然早早在小腿上戴有胫甲。 穿着整套铠甲公然招摇过市,他即便是许家人也有麻烦,可他眼下只着部分零件,倒是防住了胡东山的谋算。 胡东山见状,目眦欲裂。 “沟渠里的老鼠想兴风作浪,你以为你是第一个么?”许盛抬手,执中掌的掌势笼罩胡东山:“你刚有打算,我就知道你在打什么主意了。” 胡东山五官七窍已经开始渗出丝丝血痕,但这时未有咬紧牙关,抬掌抵挡。 一个中毒,一个脚下不便,但胡东山中毒越来越深,力气越来越弱,虽是同境界的武夫,这时终究被儒生许盛压得险象环生。 可忽然见人影闪过。 许盛分心往徐永生这边看了一眼,瞳孔不禁微微收缩。 因为那年少的白衣书生,这时竟然重新从地上站起,神色平静,容光焕发。 然后…… 徐先生就跑了。 趁着胡东山同许盛拼命之际,他一跃上船,撑船离岸,一气呵成。 以至于胡东山、许盛见状都是一呆。 徐永生上的是胡东山的小船。 他视线在船里左右扫过,看见一物后,彻底放下心来。 不用换船了……他重新转头望向岸上。 “呵,小贼,你跑吧,我是你就不回东都,往穷山恶水去钻,否则我回头就抓住你剥皮抽筋。” 许盛回过神来不禁嗤笑:“想去找别人,那到时候怎么就看看,我许氏累世文华,且看人家是信你还是信我?” “累世文华就出你这么个东西,那许家要烂完了。”徐永生立在船尾:“哦,明白了,你是抱养的。” 许盛猛地一滞,险些被胡东山反扑。 “鼠辈最爱蔑称他人是鼠,你许家盗窃天机以肥自身,损不足奉有余,更向往千秋万代损及四方芸芸众生而独肥,武夫修持精气走火入魔的人,都不及你们贪得无厌。”徐永生这时端正了神色,斥责许盛。 这一刻,他能清楚感觉到胸口人阁中的“义”之古剑震动,刚烈豪迈义气勃发。 面对境界高过自己的八品武者许盛,当面直斥其非。 飞来横祸被卷入胡、许二人之争,徐永生却成功在今日就此完成九品境界有关“义”的历练。 “小贼,晚些时候我去寻你,且看你能逃到哪儿去?”许盛先是大怒,接着又很快恢复冷静,只是他此刻再看徐永生的目光,比看胡东山时更冰冷。 不过他手底下毫不放松,反而抓紧,断不容胡东山也跑了。 胡东山则大失所望,他还想趁着徐永生跟许盛打起来的机会,自己找机会逃走,现在只能咬牙拼命到底。 另一边河上,虽然舟船顺水而下眼看着远离,但徐永生视线始终注视许盛。 取出一张玄黑四目方相面具,遮盖他冷静的神情,只剩下目光越发锐利: 对照九品武者的水平,许盛和胡东山都是从八品,不是正八品…… 脚镣大幅限制许盛移动和灵活,但八品武者基础摆在那里,仍不能小看…… 他不着全身甲,但衣服掩盖下,甲胄零件可能不止小腿胫甲…… 相较于挡架,这个许盛更喜欢躲闪,十招之间,向右七次,向左两次,后仰一次,可左可右的情况下更喜欢向右躲闪,但每次躲闪幅度都不大…… 今夜风不小,北风,我在上风头…… 徐永生专注观察,心念电转,同时从胡东山的小船上,取出对方准备的弓矢! 许盛也防那远走的少年书生杀个回马枪,这时同样出自学宫嫡传的观火瞳一扫之下,顿时大惊。 眼见徐永生已经张弓搭箭,他连忙便是一闪。 可下一刻,劲风凛冽,献血狂飙,一支箭矢已经直接射到他眼眶里! 许盛惨叫声中下意识想跑,却被脚下镣铐绊倒。 本就在跟他搏命已经杀红眼的胡东山奋力一拳,正中许盛胸口,顿时打得许盛也吐血连连,再次惨叫出声。 许盛绝地反击,亦重创胡东山。 他艰难趴在地上爬不起身,夕阳西下之际,却有黑影自上方遮挡住他。 许盛艰难抬头,鲜血糊住他剩下的好眼,只勉强看清徐永生竟然已经重回岸上。 一袭白衣,戴着玄黑四目面具的书生张弓,弓弦上搭着第二只箭。 许盛忙开口:“小徐……徐贤弟,有话好说,今天全是胡东山这厮居中挑拨离间……” “子曰,人之将死,其言也善。”徐永生没有犹豫,再放第二箭:“果然诚不我欺,有些人只有快被打死的时候,才会说人话。” 弦响。 一箭正中许盛眉心,钉着许盛脑袋向后栽倒,独眼死不瞑目。 21.穷奢极欲 - 二郎至圣先师 - 八月飞鹰 用胡东山小船上准备的弓箭射杀许盛后,徐永生将手中长弓简单清理一下,扔在不远处胡东山面前。 胡东山本就中毒已深,刚才同许盛拼命,又被许盛重创,顿时再难压制,彻底毒发。 此刻他面堂发紫,奄奄一息,已经在地上动弹不得。 胡东山也试图向徐永生求救,但眼见对方将长弓扔在自己面前,微微恍惚后胡东山彻底绝望。 他后续一口气没接上来,顿时一命呜呼,随许盛去了。 徐永生大致检查一下现场。 胡东山用来设套引他和许盛上钩的奇金,真实存在,并非虚言诓骗,当前就在他那艘小船上。 只是有个小问题。 并非胡东山所言完整一块巨大的奇金,而是数小块。 在胡东山本人身上,徐永生则发现一卷书册,乃是一门名为点金指的武夫绝学。 这门绝学徐永生有所耳闻,算是东都学宫器学的正统教材之一,修习标准是武夫三骨堂内至少养成第一把念气弓。 点金指名字好听,但做不到点石成金,功效大约是用来分辨金石之性,便于冶炼开采。 大乾武学宫,不论西东,皆设有尉、器、牧三学,一定程度上相当于专科培训,教导武学子修行的路数与绝学,都有很强的针对性和专业性。 眼下这点金指便是一例。 而许盛那边则随身携带一门儒家武学,同样出自东都学宫,名为麟趾步。 取自“麒麟踏祥云”的意象,寓意君子立世不好战而善于避战,不仅巧妙迅捷,同时耐力极好,常可不战而屈人之兵。 这门麟趾步的修习标准则是要求儒家武者至少在三才阁内同时修成一块“仁”之玉璧,一把“义”之古剑和一组“礼”之编钟。 如此,才可能修炼这一路麟趾步有成。 理论上,和志正刀、执中掌一样,这是儒家武者在九品境界时便可以修习的绝学。 但要求武者在九品境界三才阁五常择其三时,必须选择仁、义、礼三相。 如徐永生般九品时选了仁、义、智,那就只能等八品境界第二层三才阁里先挑一个养出一组“礼”之编钟后再说了。 看许盛模样应该也差不多,估计是入了八品才开始修炼麟趾步,故而带了秘籍随身。 胡东山多半知情,并且正是忌惮这一点,才准备那副脚镣,毕竟不动手则已,动起手来他断不容许盛跑掉。 不过目前看来许盛麟趾步初学乍练造诣不深,否则不至于那般容易被胡东山镣铐锁住双腿。 事实上因为许盛穿有胫甲虽然没有被镣铐锯齿所伤,但这脚镣确实发挥巨大作用。 许盛身上甲胄零件和这份麟趾步秘籍,徐永生都没有动,以防被许家宗师卜算追踪。 麟趾步虽好,但他暂时没有修习基础,等将来正式入东都学宫正院,晋升八品武者后,自可从学宫获取,是以徐永生此刻也不留恋。 他只取走胡东山的点金指,现场留下一小块奇金,余下卷走,处理过现场脚印痕迹后离开。 许盛有些托大,但既然他先前已经怀疑胡东山,那未必没有知会其他人。 果然,徐永生离去后不久,便有许家仆从沿伊河两岸找来,眼见中箭而亡的许盛,全都大惊。 徐永生径自返回东都,赶在宵禁之前,返回永宁坊住处。 徐永生取出先前使用的避毒珠,此刻珠子内部看上去混浊不清,隐隐发紫,无法散去。 “用了一次就报废了,不过已经值了。”他微微点头。 只一门点金指绝技,便足以弥补此番风波的损失,抚慰徐郎君受伤的心灵,何况还有数块珍贵奇金。 胡东山为了把自己摘出去,不敢令人看见他和许盛、徐永生同行,处处低调隐秘行事,以便将来摆脱嫌疑。 可惜许盛已经告诉许家人有关他的存在,但后续找来的许家人却只见胡东山和许盛,漏过了徐永生。 之前有郑锦源,如今又多了个许盛,皆望族子弟,东都官面上各路人同样感到头疼。 “两人,也都是我东都学宫学子,虽然郑锦源要三个月的入学试才跟你们一起正式入读学宫正院。”王阐竖起两根手指。 谢初然发出同徐永生之前一样的感慨:“河洛东都,居然这般不太平了么。” 王阐:“东都留守府与河南府接下来还会更头疼,关中帝京那边早有知会,今年冬至前后,几位公主和皇子殿下会来东都冬猎,人都已经动身出发了。” 相较而言,大乾朝除了太子殿下以外的皇子皇女,行动都颇为自由。 当朝乾皇多年不曾巡幸东都,这趟几位皇子、公主过来,东都上下却也不好怠慢。 王阐叹息:“并且,四皇子晋王陛下这次携旨而来,已经要求东都各方准备玄金、红银、火铜、冰铁皆以万斤计,并其三十二类奇金皆以十万斤计,熔炼旁的奇珍异宝一百零八类,在东都督造合铸三十六重天枢纽柱,为当今陛下和新皇后祈福。” “玄金都要万斤起步,还有红银、火铜、冰铁和其他……”徐永生面无表情。 这些东西名贵稀有,同时皆是于修行者而言有大用之灵物,合铸固然能有别的用处,但亦等于是消耗掉了。 王阐负手望着远方:“凰阳公主也对这次冬猎极为看重,欲采异兽千百灵鸟之羽,亲手编织羽袍向陛下和新后献礼,同样需要东都这边帮着筹备。 六皇子宋王殿下,还有玉明公主,排场要求少一些,但也不能怠慢。” 谢初然眨巴眨巴眼睛:“结果偏偏这个节骨眼上就出了许盛的案子啊……” 王阐表情平和,难说遗憾。 徐永生淡定如故。 ………………………… 一个中年男子代表河洛郑氏一族,应邀来到许氏的府邸。 庭院间,纱帘布幔垂下,一个女子在此等候,代表许氏招待对方。 “卜算推演结果如何?”中年男子主动问道。 许氏言道:“确是胡东山那小贼射杀了九郎,他为九郎所伤,最终死于九郎的紫蛛烟,得了报应。” 郑家中年男子:“可有其他疑点?” 许氏:“胡家小贼已然中毒,还有余力射杀九郎?小贼可能有同党,但旁的线索太少,难以得出更清晰的答案。” 22.九品历练完满 - 二郎至圣先师 - 八月飞鹰 中年男子隔着布幔与女子对坐:“同当初那慕容哲有关?” 布幔后的女子言道:“我请郑兄过来,正想就此事商谈,这胡东山……或可与当初慕容哲一路。” 不论是开口说话的女子还是那中年男子,都知道这可能性不说没有,但并不大。 胡东山等人行事,远不及当初绑架郑锦源的慕容哲一伙周密。 中年男子半晌后重新开口:“想是一伙庶民所为,他们越来越放肆了。” “此事根子在上面不在下面,胡东山小贼既死,不好直接做更多文章。”许氏女子言道:“还是要着眼于上层。” 归于慕容哲绑架郑锦源旧时,可快速结案,这当然不是为了胡东山等庶民。 公主、皇子即将驾临,东都需要尽快平息事态。 “以退为进?”中年男子微微颔首:“也好,正可以将这几年一直磨蹭的学宫规制调整定下来。” 对他们有利的调整。 “学宫所储资源丰富,连年浪费在庶民身上不用于正途,实在可惜。”许氏女子言道。“虽然西东有别,但不妨碍我们此番同关中帝京那边一同协力,推动此事。” 郑家中年男子微微沉吟后说道:“如之前所商,这次也略微抬一抬能入四门学的庶民儒家武者,以他们压制庶民武夫,彼此互制为宜。” 许氏女子:“郑兄所言甚是。” 中年男子忽然想起一事:“朔方灵州谢氏女,明年正式入东都学宫?” 许氏女子:“不错,需留心一二。” 中年男子微微颔首。 ………………………… 许家宗师与大寇碧龙激战于城外南边小阳山,之后又有许家子弟许盛身亡,即便在东都也引起不小风波。 徐永生若无其事,仿佛混不知情一样,好奇地和其他人一起听八卦。 此外,便是继续自己的生活和修行。 直到十月十五,三十天期满。 腰椎地阁内“仁”之玉璧震动,徐永生成功完成第一层“仁”的相关历练。 他没有就此撤去粥棚,而是又摆了几天,将此行预备资金全部花净方才作罢。 此前格物格凳子,当面斥责修为高于自己的八品武者许盛,先后令徐永生完成第一层“智”和“义”的相关历练。 如今施粥三十日期满,“仁”的历练同样完成。 意味着徐永生达成晋升八品前的相关准备工作。 未来只需调整身心状态,以期通过最后的儒家晋升典仪即可。 东都学宫对此有相关安排,明年正月三十的正式入学试之前,不再举行祭礼典仪,一切待正式入学后再说。 心平气和不骄不躁,同样是学宫对学生的教育和考察项目。 当然,若是似谢初然那般,学生自己有本事独立组织祭礼典仪并通过,只要不影响后续习武修行,那学宫也会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虽然有些可惜冷月湖冬天可能产出有助于第一层五常之信积累的玄黄石,但如无大意外,徐永生当前无心冒险,余下的时间安心打磨钻研刀法、掌法和箭法等等,继续提升自己水平便好。 林成煊所赠的儒家绝学雕龙手,正令徐永生兴趣满满。 而这次从胡东山那里得到的武夫绝学点金指,则正好跟雕龙手匹配。 徐永生修行雕龙手,自动便也练成了点金指,初窥其门径。 二者各有奥妙,雕龙手注重五指灵活,点金指则强化触感尤其是针对金铁的感应。 虽然都不是直接用于正面作战的绝技,但徐永生依然乐在其中。 住处屋宅角落的一间小屋里,各式各样的竹条纸鸢摆放了一大堆。 徐永生当前手中把玩的,却分明是一只以金属细条细线勾勒成的风筝骨架。 眼下,自然是飞不起来的。 但徐永生却越看越满意,把玩良久,细微调整之后,方才将这只当前仅有骨架的铁鸢专门单独收好。 第二天,徐永生如往常再次前往学宫外院,不料忽然接到通知: 选拔外院优秀子弟,入正院观揽,以激励向学之心。 徐永生大致看了下,入选者基本都是庶民,入品未入品,都是学宫外院里修明德刀养成读书人体气的学生。 似刘德那般养成武夫血气者,皆不入列。 消息传出,养成儒家体气的学生自是兴高采烈,只能养出武夫血气者则不甘、艳羡、向往、嫉妒交加。 联想到之前传言,同慕容哲同伙害了郑锦源、许盛的胡东山,有人不由地猜测大家是被胡东山给连累了,一时间私下里议论纷纷。 徐永生若有所思。 到了日子,众人由师长带领,一同前往北边新德坊学宫正院。 望着正院学子犹如校服般的青衿,外院众人目光中都满是向往。 徐永生视线则望向不论规模还是面积都远超南边外院的学宫正院建筑群。 他脑海中意识中,仿佛点点光辉凝聚,然后在在这白日里就化为那虚幻的神秘书册。 书册翻动,但第二页仍然无法翻开,只有银色光辉一闪而过。 徐永生宁定心神,随其他人一起行动。 除去天井、明堂等建筑常见布局外,学宫正院余下地方根据功能大约可以划分为四大部,分别是五厅六堂、两舍两场。 徐永生跟着带队的助教穿堂过门,一一分辨。 六堂者,正义、崇志、广业、修道、诚心、率性,乃是东都学宫日常教学的主要场所。 六堂两侧,分列两场两舍,即供学宫师生修炼和居住的东西校场和东西学舍。 一路穿过六堂向后,抵达五厅。 五厅者,博士厅、掌馔厅,典籍厅、典簿厅和绳愆厅。 博士厅负责主要教学工作具体规划安排。 掌馔厅负责食堂后勤等相应管理。 典籍厅掌管各式书籍资料的收藏和供应。 典簿厅负责财务管理和物资管理。 绳愆厅负责学宫的纪律考核工作。 除东监司业掌总,六学博士从旁辅助外,还有专门的行政官员如司丞、主簿、学正、学录等处理各类庶务。 六学中的器学、牧学因为情形特殊,出于教学等方面考虑,在学宫外另有专门的分理之处,用于学习分辨矿产锻造刀兵和驯养各式异兽。 徐永生一路不动声色,既不停步拖延也不私自行动。 他平静地随同大部队一起出了学宫正院大门。 大家都不由自主回望恢宏学宫,徐永生亦不例外,但所思所想和其他人大相径庭。 神秘书册第二页的银光,对北边也就是五厅范围,反应最明显激烈,胜过六堂和两场两舍以及南边正门这篇区域……徐永生心道。 看来,同神秘书册第二页相关的人或事物,是位于五厅范围。 以学生身份论,那里不是容易长期停留细细查找的地方,需要专门寻找合适机会才是。 徐永生不急不躁,平静随大部队一起返回南边正文坊的学宫外院。 改名公告 - 二郎至圣先师 - 八月飞鹰 书还是那本书,徐永生还是那个徐永生。 只是本书书名从《二郎至圣先师》更改为《至圣先师他太稳重了》。 可能难说改的好改的不好,主要是之前书名确实有些……抽象? 真不是我想搞抽象,也没那个能耐,当初是其他书名都不太满意,最终定了这个,也算是一语双关。 但这几天下来越看越觉得作为书名太过模糊了,所以更改为现在这个,可能有点平实老套,但相对更清晰明确一些,不用一个书名都还要大家去猜去理解。 怕大家找不到本书了,所以特此发个公告,书的具体内容是没有变化的。 为了不影响正常阅读,晚些时候会删除这个公告。 给大家带来不便的地方,还请多见谅。《二郎至圣先师》改名公告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23.全才徐二郎 - 二郎至圣先师 - 八月飞鹰 从学宫正院回来,带队讲师勉励众人:“如果能顺利通过明年入学试,你们都将入读四门学。 这并非终点,接下来九年时间中,如果年考成绩太差,你们仍有被清退的可能,当时刻勤学苦修。 不过,考核成绩优异者,未来亦有升格入太学的机会。” 太学中人,同样有极少数者,经由考核,有希望升入国子学。 相较之下,尉、器、牧三学便无这等升学空间,学制亦只有六年。 无怪乎早先胡东山嫉妒得眼珠子都红了,类似人等,多半也不止一个胡东山。 徐永生安静听讲师介绍过情况,宣布解散后离开。 他在学宫外院练一会儿箭后,到了下午离开。 没有急着返回永宁坊的住处,徐永生今天先去南市转了转。 自家铁匠铺里,师傅们带着新招收的学徒正忙碌。 徐永生阻止了他们问好的行为,换过衣衫后,静静在旁观看。 徐东家望着冶铁的高炉,视线却仿佛没有焦点。 随着结合儒家雕龙手的武夫点金指造诣日渐深厚,徐永生对胡东山那几块奇金的金性掌握亦加深。 东西属实是好东西,徐永生有心为自己打造一件更上等的兵器。 如此一来,结合自身文武绝学叠加的威力,可令他实战中有更好表现与发挥。 但进一步加工冶炼那奇金并不容易,即便有点金指相助,自己又有现成的作坊,徐永生估算仍然需要相当多的功夫才能锻造自己想要的兵刃。 如果还想要尽可能保密,动用人手较少,那所花费时间和功夫都将更长。 南市夜间歇市,纵使有限宵禁,自己在铺子里霹雳乓啷打铁折腾,想不惹人注意都难。 还需要仔细规划一番,好在不急于一时……徐永生心道。 正琢磨着,铺里有客人到,却是一身青衿的韩振。 “你在这里,再好不过了!”看见徐永生,韩振顿时眼睛一亮。 “什么风把你吹来了?”徐永生迎上前。 韩振先冲着铺子里锻造粗粗成形的一些兵器张望一眼,然后方才说道:“你这里能锻造兵刃就再好不过了,实不相瞒,我想重新打一下我这口剑。” 他连鞘将长剑递给徐永生。 徐永生接过,没有急着拔剑,手里先掂了掂。 看着面前韩振,他心道对方果然也是个有故事的人。 京师名门韩家子弟,不在帝京学宫西监学武,却来了东都学宫,此前自己跑夜市淘东西,如今修剑,自己跑来南市的小铺子…… 不过徐永生不多打听他人隐私,这时拔剑出鞘,只感觉远较寻常剑器沉实,寒气四溢。 但此剑锋芒已经不盛,剑刃有不止一处细小开口卷曲的地方。 虽然当初夜市里买剑时犯了选择困难症,但韩振平日里练剑乃至于实战看来还是蛮抓紧的。 “好剑。”徐永生见猎心喜:“今日有些晚了,明天旬日休假,我亲手开炉帮你修补。” 经手这等上好兵刃,对他的锻造手艺来说是不错的经验积累。 虽说刀剑有别,如此仍能为徐永生自己铸造兵刃做准备和铺垫。 “那敢情好。”韩振笑得开怀。 而等到第二天一早,听到风声的谢初然也跟着跑来凑热闹。 她好奇围着铺子里的高炉打转,最后停步望向徐永生:“你亲自动手?我此前只听说你是这铺子东家。” 待看到徐永生换下儒袍,只着一个半袖坎肩出现,瘦削书生露出一身精悍肌肉,她同韩振又都是一怔。 回过神来,韩振手指徐永生和谢初然,恨铁不成钢: “你说你们一个二个的,怎么全都学儒去了?” 谢初然闻言,笑得乐不可支。 徐永生神情如常,招呼一下同样来此的刘德:“三郎协助我,我们开始。” 刘德面对谢初然和韩振略有些拘谨,这时连忙上前。 他练武练出武夫血气,如果能通过明年学宫入学试,正是将进入尉、器、牧三学中的器学就读。 其父早亡,刘德之前也是和徐永生一样在这间铁匠铺当学徒。 他比徐永生略矮,但身材更加魁梧,之前在学院穿长袍看上去甚至略有些不伦不类,这时换回和徐永生一样的短褂坎肩,活脱脱就是个小铁匠。 而等他在徐永生吩咐下开始干起活儿了,莫说谢初然,便是韩振也看出,这健壮少年的气质,似是一变。 局促、拘谨都消失不见,转而和徐永生一样沉静专注,大锤在他手中如有生命,而现在刘德同徐永生一起将这生命灌注在韩振的剑上。 谢初然看得饶有兴趣:“似是个专才……” 韩振:“还没入品,但看着像那么回事,不是寻常工匠可比。” 谢初然视线则转向徐永生:“话说回来,全才徐二郎更非寻常可比,尤胜专才刘三郎。” 可惜,徐永生、刘德专注的工作状态很快被人打断。 却是马扬同欧阳树等镇魔卫,还有河南府衙役先后上门。 “二郎,留意一个名字,严芷君。”马扬神情认真:“但如果当真有风吹草动,第一时间联络我们,绝对不要自己上,虽说这次上下方方面面开出的赏格极厚,可那是个至少六品境界的高手,至少!” 鉴于杀死许盛的胡东山,被归于当初绑架杀死郑锦源的慕容哲一伙儿,眼下皇族贵人即将驾临东都前夕,东都上下却是展开一场力度空前的大排查。 当初郑锦源撕票案时,还只是郑家着急上火,现在则是整个东都行动起来。 于是乎,当初断了线索的慕容哲上线,这趟背了黑锅遭了池鱼之殃,硬生生被揪出蛛丝马迹,眼下东都正全城大索。 少顷,同谢初然一起来东都的那中年男子丁奉,也寻来这边找谢初然。 谢初然听徐永生介绍情况后,双眉一轩:“这位严娘子,赶着公主、皇子即将来东都前,犯了许盛的案子,这是唯恐别人忽视了她?” 徐永生神情如常,若无其事。 他安抚了刘德等人,继续手头工作,到了午饭时间方才停下,换过衣衫后同谢初然、韩振、丁奉、刘德一同外出,在南市里寻个饭铺吃中饭。 不料这时却听见远方有呼喝追捕的声音。 徐永生等人转过一个巷口停下,韩振正提议去看看怎么回事,徐永生望向另一边的目光则陡然一凝。 那里,一个少年匆匆自后巷拐出,撞得其他行人踉跄。 看见韩振一身学宫正院学子“校服”,那少年脚步陡然慢下来,掩饰自身慌乱,朝人群中隐没。 徐永生眼角余光发现谢初然同样望向那边。 二人对视一眼,先前少许怀疑得到彼此佐证,疑虑顿时放大。 谢初然不知眼前少年姓名,对方显然而言不是严芷君假扮,但她略微一想后,仍然冲着那少年所在方向忽的喝道: “严芷君!” 若是被叫自己名字,那少年早有心理准备还可假作茫然。 可这时忽然听见“严芷君”之名,他不由自主身形一僵,下意识左顾右盼寻找。 24.天赋掠夺 - 二郎至圣先师 - 八月飞鹰 不等那少年细看,他已经醒悟自己下意识的行为大错特错,相当于不打自招。 少年当即不顾周围人群,猛地腾身而起,向一旁疾冲。 韩振愕然转头,但也很快醒悟:“军士、衙役在搜捕的贼人就是他?” 反应过来之后,他便也立即向那少年扑去。 少年慌不择路,没跑两步,便被一群从侧面包围过来的压抑阻拦。 他刚打倒一人,劲风便即扑面而来,已经被韩振拦住。 韩振虽然此刻无剑在手,但一双肉掌势大力沉,挥舞间已经叫那少年呼吸不畅。 少年绝地死斗,双手十指张开如虎爪状,当即向韩振凶狠反抓过去。 跟上来的徐永生见状,瞳孔微微收缩。 这少年所施展的武艺,分明同当初袭击刘德那中年男子一样,乃是三骨堂内一杆意气枪打底的裂风虎爪手。 不过,不同于那中年男子,眼前的少年看上去并非三骨堂内全部积蓄意气的修行方式。 除了意气枪支撑的裂风虎爪手外,对方也施展出其他武夫绝学。 但徐永生旁观,直觉那二人之间,并非全无关系。 他身旁谢初然则喃喃自语:“意气似是很盛的模样……” 即便如此,早已武夫八品修为的韩振,还是稳稳将这个九品对手拿下。 面上观战,实则耳听六路眼观八方的徐永生,这时忽然心中一动。 他隐约间似是听见阵阵琴声。 这琴声令他感到耳熟,略微回想已有答案: 约莫几个月前,他在东都城北邙山云遮峰一呆得到草青玉后,似听讲座类似声音。 郑锦源当初被绑票时,就是在那里! 谢初然和她身旁丁奉,这时同样神情微动,听见琴音,更转而向某个方向望去。 也就是在这个瞬间,那方向骤然响起一声武者长啸,啸声爆裂浩荡,冲散琴音。 不过琴音袅袅未曾彻底断绝,移动避让。 琴音赫然靠近南市方向,似是意图借人多混乱以作隐藏。 丁奉转头看向谢初然,谢初然则冲他微微颔首。 丁奉再跟身周其他随行者颔首致意,于是一行人主动向靠近的琴音迎上去。 连韩振将那少年打得倒地不起后,都拎着人跟上。 徐永生略微思索,同样跟在队伍后面。 前方丁奉示意其他人跟好谢初然后,他一个箭步,人便消失不见,凭徐永生观火瞳叠加鹰眸之能,也只能看见身影一闪。 下一刻,便听见前方南市北边河渠上,传来闷雷般的响声与渠水起落喧哗声。 到了渠摆上,则可见一快一慢两个身影连续碰撞。 前者正是丁奉,后者则是个白衣中年女子。 说是快慢有别,其实也只是相较而言,白衣女子身形虽比丁奉慢,但落在其他人眼中,仍然异常迅捷,白衣飘飘,仿若白日鬼魅。 别说普通人看不清,便是大多数九品、八品的武者旁观,想要看清对方身形都颇困难。 超乎九、八、七品武者层次,至少六品甚至可能五品修为的武魁高手方才有的身手……徐永生心道。 白衣中年女子挪移之间,仿佛脚踏无形的战车,她御使战车的同时,还手中张弓,箭矢不停飞射。 其人一举手一投足间,似是遵循某种术算规律,将周围种种环境变化尽数纳入其中。 除了弓矢,女子随身更有笔墨、短琴。 多般手段配合下,其浩然文华之气仿佛形成无形的束缚。 一定范围内的生灵都受到影响,飞鸟掠过僵在半空而后跌落,下方河渠里水中游鱼甚至也被定住,竟然直挺挺向水底沉去。 “六艺连环缚,至少六品儒家武魁才能修成的绝学。” 旁边谢初然所言,印证了徐永生心中猜想。 而他们能如此悠然,自是因为丁奉比那白衣女子严芷君更快更强。 相较于严芷君六艺连环缚的复杂恢宏,丁奉出招就简单许多,只拳脚直来直去。 但他身如暴风,腿如迅雷,霸道的武夫绝学风雷腿,踹得严芷君只有招架之功全无还手之力,论速度,严芷君更是不用指望逃跑。 事实上,这还是丁奉受到六艺连环缚影响的情况下。 待不断压迫,令严芷君六艺难以交替施展完全,浩然之气所成束缚越来越弱后,丁奉速度也越来越快,出招越来越重。 这中年男子身上边疆征战杀伐之气到这一刻再也掩盖不住,冷酷铁血,势若风雷的一招踢得严芷君吐血当场,也彻底遏止了六艺连环缚。 双方交战之际,先前追赶严芷君的镇魔卫、金吾卫等高手已经包围这里,但没有立刻上前相助。 这时丁奉重创严芷君后,他们也没有立即上前。 “朔方军衙军左营郎将,丁奉,得郡王恩典休假,闲游东都,适逢其会因义出手拿贼,现交予诸位处置。” 待丁奉表明身份之后,东都众人方才上前。 严芷君非慕容哲等小鱼可比,接下来相关事自是要更高层处置。 出乎徐永生预料,东都学宫方面也有代表过来,正是他们熟识的王阐。 王阐神情轻松,招呼徐永生、谢初然、韩振落座:“拿下严芷君,他们在东都的其他巢穴,大都可以被破获了。” 谢初然若有所思:“先生,严芷君其名,我有点印象,听大哥提及,她好像也是东都学宫出身?” “不错。”王阐微微点头:“事情牵扯不小,司业亲自过问。” ………………………… 东都学宫四门学博士林成煊,此刻正在武学宫东监司业罗毅面前坐着。 他一如既往惜字如金:“尊夫人?” 祭酒在关中帝京,东都学宫日常事实上的主持者司业罗毅,此刻扬天长叹: “让温明兄见笑了,昔年我与拙荆分道扬镳,严芷君正是她的学生,追随她而去,如今犯下大案,背后正是受拙荆所指使。” 林成煊林温明神情肃穆,只是静静说道:“有所进步。” 罗毅神情沉痛:“是啊,她成功了,虽然还不能似她最初构想般掠夺迁移人的灵性天赋,但已成功造就个别人,单独修持儒家之仁或武夫意气得心应手,事半功倍。 较之当年,她所为所想,都成功更进一步,但也犯下累累血案,造下更多杀孽。 审过人,查过账方知,这些年受她残害用于实现构想者,已有数百人之多,不独郑十四郎那般人,寻常武者更多,唉!” 25.超凡灵性天赋契机其二,雪岩仙蜕 - 二郎至圣先师 - 八月飞鹰 林成煊看着面前的老友罗毅,这时亦为之沉默。 罗毅前妻唐影,林成煊同样认识,乃是一位天赋才情皆非常优异也非常有想法的儒家宗师。 只是,某些地方,过于有想法,而行事又肆无忌惮。 如今日韩振在南市生擒的那个少年,便是唐影、严芷君师生近年来成功的“作品”之一。 虽然年少但天赋不俗,只是天赋主要集中在单只修持武道意气这一项上。 这当然并非唐影的目标,只是她不断揣摩尝试中诞生的一个相对成功的“副产品”。 单只看此事,于武道修行而言似是好事。 但在这个少年脚下,不知埋葬多少白骨。 既有被唐影、严芷君、慕容哲捉来研究的“参照物”和“标本”,同时也有不断实验但失败的“报废品”。 养蚕密室,顾名思义。 春蚕到死丝方尽,为唐影织就心中锦绣绢帛而贡献自身。 她的最终目标,却是天赋灵性的直接转移与赋予。 “此马易脱缰。”林成煊沉默片刻后难得多说一句:“纵不伤天和,亦有待商榷。” 罗毅轻轻点头,叹息一声。 不论他还是林成煊亦或者唐影,皆是庶民出身。 可不难想见,唐影所谋成真,怕还是高门大户损不足以奉有余更加容易。 虽有此前郑锦源一事,但高低之间,始终还是高处掠夺低处更加简单。 何况唐影所谋之法,涉及大量天材地宝辅助。 什么样的人,能供得起如此消耗,不难想见。 在此之前,高门大户已经利用祖地文脉先建立起巨大优势。 “以我对拙荆的了解,她当前纵使未入东都,也已经返回河洛一带了。”罗毅叹息。 林成煊轻轻颔首。 ………………………… 严芷君是唐影一系人马在东都的负责人。 她落网,余者便只剩大猫小猫三两只。 一桩大案不说就此彻底破获,但亦可称告一段落,对上上下下都有所交待。 在这个天家贵胄即将抵达的节骨眼上平息大案,令所有人都松一口气。 至于破案中发挥重要作用的谢初然和丁奉,不至于有人眛了他们的赏赐,东都留守亲自召见了他们。 同时也请他们代为问候灵州郡王谢峦。 不过,出来之后,谢三娘子则对赏赐不如何在乎:“看来东都留守府的家底都用来准备招待几位皇子、公主。” 她冲丁奉言道:“倒是这趟辛苦丁叔了。” 丁奉微笑:“该感谢三娘给我一个活动筋骨的机会。” “赏下来的东西自然都是丁叔您的,就是有没有啥您用不上,又挺宝贵的东西,便宜我了?”谢初然笑嘻嘻。 丁奉失笑:“我用不上,我可以卖啊。” 话虽如此说,但他直接将东西都交给谢初然挑选。 “咦,这个不错!”谢初然看后,从中挑了一样,余下都还给丁奉。 然后她冲徐永生、韩振还有王阐挥挥手:“咱们见者有份。” 王阐笑道:“我也有份吗?” 谢初然:“当然,当然,先生解了我不少疑惑,因缘际会此事徐二郎和韩九郎也都插了一手,咱们当然是见者有份。” 说话间,她取出四个小巧锦囊:“我已经都分好了,咱们每人一份儿,都留神,这东西不能见阳光,否则如雪般顷刻化水。” 徐永生闻言,心中微微一动,接过锦囊,轻如无物。 谢初然所描述者,分明是雪岩仙蜕的特性。 此宝有诸多妙用。 但对徐永生而言,肯定是在于雪岩仙蜕同天启灵晶、锦绣泉心二宝的配合。 这就有些……这可真是……这怎么可以……徐永生默默将锦囊收好。 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工夫。 老实讲,这是出乎我预料的惊喜。 官方开出这样的赏格,靠我一人赚不来。 感谢富婆。 “留守府那里同二位提过此事相关吧?”王阐手指摩挲锦囊,沉吟着说道。 谢初然颔首:“大致提过,严芷君等人的意图,是剥夺、迁移人之天赋灵性。” 韩振茫然:“既是天赋,还能剥夺转移?” 王阐:“其实,类似事自古有不少人尝试和探索,并不罕见,只是成果寥寥,这次严芷君等人也不能说全然成功,但有些许进展和眉目了。” 谢初然:“人有此念,不足为奇,毕竟灵性天赋某些时候也可做潜力天赋来看待,事关未来成就修为高下。 天赋寻常者往往止步于七品,武魁无望。 天赋超凡者往往止步于五品,宗师无望。 天赋上乘者往往止步于三品,武圣无望。 名门世家之强,不正在于他们代代都可稳定诞生中高层次灵性天赋的子孙后代么,虽说数量还是不大稳定。 既如此,一代又一代人对此再看重也不为过,说不得便有铤而走险的人。” 韩振闻言,悚然而惊。 徐永生若有所思。 谢初然转而向王阐言道:“先生请放心,留守府的意思我们明白,会立刻给灵州家父那边去信。” 王阐点点头:“朝廷方面也会有正式行文给灵州,再有三娘你们的书信便再好不过。” 徐永生则冲韩振说道:“今天这事把咱们修剑打断了,今晚我和三郎赶班。” 韩振大喜:“多谢!” 徐永生同金吾卫、南市令、南市丞专门说明登记后,当晚带着刘德、韩振留在南市,继续磋磨韩振那口宝剑。 他本人也借此实地考察一番铁匠铺夜晚开炉的动静。 遗憾的是,动静比较大,想要不为人知隐秘行事,还需要再多想想办法。 在东都上下清扫期间,盛景八年十一月初,一群皇室贵胄终于抵达。 以东都留守府为首,各级官吏一同出迎。 皇子、公主仪仗行进间,于东都百姓而言也可称一景,引得旁观者众多,煞是热闹。 大乾皇朝从上到下,风气都较为开放。 这次前来的晋王殿下、宋王殿下、凰阳公主、玉明公主也没有避人,由城南定鼎门而入,经由最重要的大街主干道一路而行,向左右围观百姓微笑颔首致意,颇有些与民同乐的意味。 这四位在东都城中,都有各自府邸,入城后见过东都留守、右镇魔卫大将军、河南府尹、学宫东监司业等当地核心要员后,四位皇室贵胄各自回府,接下来再有大量迎来送往,自是不必多提。 一日夜里,东都太常寺的太常丞韦永祥,在侍从引领下,来到一处隐秘所在。 刚刚入内,韦永祥便行大礼:“臣参见殿下。” “韦卿免礼。” “谢殿下。”韦永祥不敢拖沓,立即简明扼要禀报:“殿下吩咐下来所需一应物事,皆以准备妥当。” “辛苦韦卿了。” 韦永祥不及喘一口气,却听对方继续问道:“有个名叫谭健的人,是怎么回事?” 26.怎么办,冷月湖给的实在太多了 - 二郎至圣先师 - 八月飞鹰 闻听谭健之名,韦永祥暗加小心,如实答道: “禀殿下,谭健此人乃河南府衙下属一个军候,九品武夫修为,素来办事得力,故而臣这次奉命为殿下搜集灵宝,他是得用的十几人之一。 但想来此人眼皮子浅,经手上缴的财物灵宝多了后,心境渐渐失衡,以至于走火入魔,连续犯下大案。 不过他对殿下事一无所知,且当前已死,相关线索皆清理干净,不至于有人追索到臣,更不会坏了殿下大事。 但此番是臣识人不明,方有此不妥,请殿下责罚。” “你的差事既然办妥,事情亦无大碍,那便无妨,但莫要有下次。” 韦永祥低首行大礼:“谢殿下宽宏。” ……………………………… 皇子、皇女们入东都,徐永生并不关注。 但那头虚幻的谛听,晚上给他带回这样一条消息: 【东都城南冷月湖底正蕴育锦绣泉心,预计将于盛景八年十一月初十正午诞生。】 仰躺着的徐永生猛地坐起。 将灵性天赋层次从寻常提升到超凡,所需三件宝物,分别是天启灵晶、雪岩仙蜕以及……锦绣泉心! 当中天启灵晶同雪岩仙蜕,他都已经成功到手,只剩下锦绣泉心这最后一样。 而冷月湖…… 先前谛听图便曾经带回一条相关消息,乃是说明冷月湖将在冬至前后,蕴生可以辅助儒家五常之信的玄黄石。 但冷月湖夏天也冰冷彻骨,到了如今冬季,怕是九品武者都可能冻毙其中。 徐永生原本已经不考虑入冷月湖取玄黄石。 儒家九品武者入八品所需的典仪祭礼,学宫不会再提前帮忙组织,唯有等明年正月三十正式入学后方可。 谛听图倒是带回另一路儒家九品武者入八品的祭礼,但后遗症太大,将断绝寻常灵性天赋武者继续进步的可能。 单纯为了玄黄石冒险提前入八品,然后再等待不知什么时候才能当真提升灵性天赋的机会,有些得不偿失。 更何况还不能确保入了冷月湖就一定找到玄黄石,故而此前徐永生选择不冒险。 而现在,除了玄黄石,又多了锦绣泉心,情形便有所不同。 自己已有天启灵晶和雪岩仙蜕的情况下,如果再得到锦绣泉心,就可以成功将灵性天赋层次提升到超凡。 王阐、谢初然、马扬等人,乃至于先前死在他手上的许盛、胡东山,都因为他修为进步速度快,所以误会他徐某人灵性天赋层次不低。 在大众眼中,背景简单积蓄有限的他,利用各种天材地宝加速修行的概率并不高。 但徐永生自己清楚纤云墨、银红血、金月筹、草青玉对他的帮助有多大,对比其他人,他的灵性天赋层次,大体还是着落在寻常的范围内。 而这意味着他的上限不高,纵使有大量灵宝辅助修行,也很难冲到七品以上修为。 想要打通前路,那就要设法提升自己的灵性天赋层次。 蕴藏锦绣泉心和玄黄石的冷月湖,现在徐永生切实开始考虑了。 没办法,对方给的实在太多了。 而想入湖,意味着他需要先突破至八品修为。 如果成功提升灵性层次,则利用谛听图里典仪“抢跑”的后遗症也可以直接免除,不再是顾虑。 当然,仍有即便入湖,结果竹篮打水一场空的风险。 但如果一直拿不到锦绣泉心,则自己上限七品,比起后遗症带来的上限八品,长远来看差距也没那么悬殊了。 略微沉吟之后,徐永生调出那虚幻书册,再次浏览谛听图。 谛听图上浮现早先带回的消息,详述一路九品儒家武者入八品所需的典仪祭礼。 仪式需要准备一些东西,如青铜鼎、赤绢帛、龙纹古镜、天然硫磺,还有三坛新酿稷酒和稷米九斗。 徐永生走到自家后屋。 这里其实已经存下三坛稷酒和九斗稷米以及足够量的天然硫磺,甚至还有一尊青铜鼎…… 好吧,虽然之前不考虑使用谛听图上这个可能有后遗症的办法入八品,但出于有备无患的考虑,徐郎君有当无的,还是顺手准备了一些东西…… “还差赤绢帛和龙纹古镜。”徐永生点点头。 嗯,比较贵的两种东西没有备下,谁叫咱囊中羞涩,只能尽量把每分钱都花在刀刃上呢。 现在,徐郎君荷包又要再出一次血了。 第二日一早,徐永生没去自家铺子所在的南市,而是前往北市。 南市也有镜子行,但不符合徐永生需求。 大乾皇朝当前其实已经有琉璃镜乃至玻璃镜,但徐永生所需龙纹古镜,则是铜镜,还需要是上乘的古物铜镜。 一般铜镜价格差距本就极大,便宜的几贯铜钱,贵的几十上百贯,有些贡品价值千贯都打不住。 早先即便不考虑使用谛听图上这个突破八品的法门,徐永生也早早做好侦查,知道哪里有自己想要的龙纹古镜。 于是眼下真有心动手了,便直接过去拿下。 好消息是东西还在。 坏消息是相较于他之前寻找时,涨价了。 “七十二贯钱……七十二两银……”摸摸瘪下去的荷包,徐郎君紧了紧自己怀中包好的铜镜,默默离开。 正要出北市,他目光一闪,迎面瞅见个熟人。 来人是个同他年纪相若的英挺少年,只一对眉毛总是拧起的模样,看着神情严肃。 其名常杰,熟人之间大家多称呼他常五郎,和徐永生、刘德、马扬一样出身永宁坊。 另一方面常杰也和徐永生、刘德相同,乃是得马扬举荐关照,方才得以入读东都学宫。 只不过他虽和徐永生一样如今都是十八岁年纪,但入学更早,乃是盛景六年正式入学。 彼时徐某人尚还没穿来大乾朝,不过如今大家也早都混熟了,只是常杰平时多在学宫正院住校。 今天他没有似胡永山、许盛一样穿青衿“校服”,而是改换布衣来到北市。 “二郎。”常杰面色如常跟徐永生打过招呼,然后暗中以眼色示意。 徐永生心领神会,出了北市朝东边走远一些,拐进坊间小道,果然见到欧阳树和几名镇魔卫士。 常杰入学宫,读的是尉学,将来毕业,对口“单位”便是镇魔卫一类地方。 27.不是武夫胜似武夫 - 二郎至圣先师 - 八月飞鹰 “徐郎君。”欧阳树同徐永生见礼。 徐永生回望北市方向:“五郎又来找马都尉和你们?” 欧阳树答道:“虽然按规制,常郎君还没有从学宫尉学正式毕业,但他已经帮了我们不少忙。 这趟是因为他在北市这边是生面孔,因此由他进去搜索,我们守在外围。” 说到这里,欧阳树压低声音:“我们最近缺人手,徐郎君方便的话,也请相助一臂之力,轻易不劳您大驾,在外围帮忙看看就好。” 徐永生:“要拿什么人?” 欧阳树神情郑重几分:“当日严芷君落网,但她麾下还有少数人分散各地,我们这些天在陆续围捕,这次又抓住几个贼人的蛛丝马迹。” 说着,他有些感慨:“当初找到严芷君本人藏身的魔窟,其实便有常郎君一份功劳在。” “嗯,五郎确实是这一行的好手。” 徐永生微微颔首,指了指坊墙另一侧:“我帮你们守住那个路口。” 虽是偏外围的位置,欧阳树仍然大喜:“多谢徐郎君。” 徐永生走在路上,观火瞳叠加鹰眸,听风诀叠加顺风耳,已经四下里观察四周,不见有其他埋伏或异常,方才略微安心。 到了约定区域,他先左右观察一番,然后寻个安稳地方将自己怀里的龙纹古镜收好,待会儿可能同人动手,需以防万一避免古镜被损坏。 刚做好相关准备,徐永生耳朵便动了动。 北市方向,风声不对。 果不其然,下一刻便见那边人仰马翻。 虽然不似早先丁奉同严芷君一战那么大动静,但战况亦相当激烈。 徐永生远远望去,可见常杰与另一个中年男子的身影交错碰撞间,在坊墙上下不断起伏。 同时,他也看见另有两个黑影,逃出北市,朝这边窜来。 欧阳树和其他镇魔卫士当即一拥而上阻截围捕。 徐永生远远望着,就见那是两个年岁不大的少年人,看上去同之前韩振在南市拿住的那个少年相似。 这些人,都是严芷君等人的试验品? 徐永生只先远远观察,没有离开当前位置。 两个少年,一个持刀,一个空手,但都极为凶悍。 相较于当初那个修习裂风虎爪手的少年,这二人招式变化都相对简单,谈不上特别精妙。 但他们都刀法和掌法都凶煞十足,极具威力,快捷迅猛,等闲人正面硬碰硬连他们三招两式都招架不住。 虽说九品武者不管哪一相最多都只能修炼一层,但看他们出手,都是更偏重武夫煞气,或者说以煞气为基础的武学,他们练来、用来更得心应手…… 刀法主要强项在于速度,堪与疾风快刀一比,掌法速度快但不是最强项,而是掌力霸道令人不好硬接…… 武夫煞气的破坏力确实凶悍,实战中威力巨大,目前看来,儒家最利于正面作战的五常之义,更近于武夫意气,而论及纯粹破坏力和速度迅疾,还是武夫煞气更胜一筹…… 徐永生眼眸如鹰,目光如炬,远远旁观,脑海中快速闪过种种念头。 嗯? 忽然,徐永生瞳孔微微收缩。 远处场面混乱,尘土飞扬,转眼间,两个被围攻的少年,竟似是少了一个。 当下只剩下使刀的那个少年,还被欧阳树等镇魔卫包围。 那使掌法的少年却不见了踪影。 欧阳树刚一开始也讶异,明明刚才还在近处,转眼间就少了一人。 想着千鸟在林不如一鸟在手,他指挥众人将剩下的那个少年团团包围,务必不能连此人也跑了,同时欧阳树暗中警惕避免那个消失的少年偷袭。 徐永生集中精神远远望着,然后他忽然发现视野中有人影一闪。 这一闪之下,人重新动了起来,立马便重新显出踪迹,正是那个先前失去踪影的少年。 这时他虽然重新现身,但已经脱出重围,快速向远方奔逃。 少年拐过坊墙角落,迎面就见同样年岁不大,书生打扮的徐永生立在路中间。 少年挥掌打来。 到了近处,徐永生已经可以看清对方手掌发黑,掌心却赤红,仿佛烧烫的烙铁一般。 他双掌左右分开,仍是儒家执中掌的标准起手式,避开对方手掌不直接接触,转而拍在其手臂上,将对方重掌带偏。 但这少年极为凶悍,强行扭身便又是一掌打向徐永生。 双方如此近的距离,眼看不以身法见长的徐永生,似就要避无可避…… 他出掌陡然快了许多! 其地阁内儒家“仁”之玉璧同武夫意气枪一同震动。 叠加了奔雷掌的执中掌,猛然变了副模样。 双掌如迅雷闪电般自两边合拢,一错一拍之下,截击在对方伸出的手臂上,当场将之拍成三截。 那少年的手掌无力垂下,再无法落到徐永生身上。 他大惊失色。 若是徐永生一开始掌势就这么快,他纵使不是对手也不至于一、两招间就受如此重伤。 唯独徐永生掌势突然变速,仿佛密云不雨许久猛地雷声大作,打他一个措手不及,登时断一条胳膊。 少年大怒之下双目泛红,另一只手掌狠狠直捣徐永生胸前,要拼死一搏。 徐永生针锋相对还对方一招。 执中掌和奔雷掌的掌力,都被他提升到极致。 双方以掌对掌,身形都微微一震。 徐永生只觉手掌仿佛被无数针扎,阵阵刺痛,还有灼烧感。 而对面那少年则是手掌、手腕甚至手肘,都呈现不自然的扭曲。 赫然是第二只手也被徐永生打断! 双手齐断,对方终于丧失勇气慌乱着想要逃跑。 徐永生不顾右手发麻,左手出一掌,正中对方背心,将对方打倒。 三个呼吸间,他调息自身浩然之气全身连走循环,发麻刺痛的右手掌很快恢复如常。 散去腰椎地阁中的武夫意气枪,徐永生双手齐出,再正统不过的执中掌拍在那艰难翻身的少年胸口,打塌胸腔,彻底毙对方于掌底。 抬手之际,他感觉方才双手触感有异,于是翻检对方衣襟,发现内里有一块奇怪的白绫,竟然不为血所侵染。 那少年被徐永生击毙,胸前白绫没起到防护作用,但徐永生感觉当中另有玄机。 他联想起对方之前莫名其妙消失的场景。 28.公主殿下的秘密 - 二郎至圣先师 - 八月飞鹰 徐永生接下来继续观察远方战场。 该说不说,结局不那么令人意外。 不管是北市常杰那边,还是欧阳树他们这里,结果都没能留下活口。 严芷君麾下在这边被围捕的三人,皆是修行煞气为主的武者。 平时或许还看不出来,到这等生死搏杀阶段,他们最是冷酷嗜血的同时,也负隅顽抗最是激烈。 欧阳树麾下还有人因此受伤,最终那少年接近被一众镇魔卫乱刀分尸。 眼见没了活口,徐永生将那白绫卷起,包裹自己的玄黑方相面具后,连同龙纹古镜一起收于怀中。 另外一边,常杰拿住犯人,交给欧阳树等人看管后,急忙转来徐永生这里。 见徐永生无恙,他拧成结的眉毛略微松开少许,转而去打量那少年的尸首。 “这趟幸好有你,要不然又有漏网之鱼。”常杰走上前。 徐永生:“适逢其会。” 他冲常杰和后续赶来的欧阳树挥挥手:“交给你们,我就先走了。” 欧阳树言道:“徐郎君不欲沾官司,尽可离开,晚些时候我专程拜访奉上赏格,总不会叫你白帮忙。” 刚刚因为龙纹古镜而荷包大出血,并且马上就要再因为赤绢帛继续大出血的徐郎君,神情肃穆:“有劳欧阳兵曹。” 辞别常杰、欧阳树一行人,徐永生如往常一般前往学宫外院。 虽然惦记赤绢帛,但他先前已经问过店家,此物需要临时调货,稍等些时日。 学宫外院校场上,徐永生静心修习志正刀、观火瞳、执中掌三门儒家武学。 晚些时候,他自返回永宁坊住处。 安心用过晚饭后,徐永生方才取出那块包裹玄黑方相面具的洁白绫罗。 早先那少年忽然隐藏身形,借此脱身突围,徐永生便有猜测。 这白绫虽无防御功效,但似乎有不错的隐藏之能。 他试验了一下。 虽是白绫,看上去亦不显轻薄,但用以笼罩他物,果然令景象发生变化。 仿佛有白色的“暗影”加以遮蔽,令白绫和其下事物得以收藏行踪。 准确来说,倒不是就此消失,而更像是变得不起眼,叫人有意无意间忽视。 徐永生睁开自己的观火瞳,乃至于再叠加鹰眸,甚至都难以窥破其中虚实。 哪怕,他摆在那白绫下的东西是火盆。 但莫说火光,隔着白绫竟似是连高温都感觉不到。 徐永生站远一些,仍然如此。 确实是直接遮蔽,而非我靠近后感官受到误导…… 再实验一番,白绫遮掩下,声音也能阻隔。 这倒是个不错的藏身手段。 但见过当初那少年重新显形的模样,再经过徐永生几次实验和验证后,也确认了这古怪白绫的弊端: 不能动。 静态下才能发挥诸般妙用,哪怕只是风吹造成绫罗轻轻飘扬,亦可能导致遮蔽功能失效。 所以当初那少年趁乱隐藏身形后,再想要突围之际便马上暴露,只不过借着时间差,终究给他逃出欧阳树等人的包围圈。 只可惜先出镇魔卫虎口,便一脚踏入徐郎君的狼窝。 如此异宝,当不是这些严芷君的“实验品”所能私人拥有,多半来自严芷君乃至严芷君的上线更高层人物。 此前他们在这河洛东都之地多番隐藏行踪,类似如此白绫的宝物,想必发挥不小作用。 只是这次东都清查力度太大,到底还是将严芷君他们大多数人刮了出来。 “这白绫展开,比预想中大得多……”徐永生尚未将白绫彻底全展开,自家宅子便已经铺不下。 也难怪,严芷君等人此前应该便借助这白绫遮掩一些建筑甚至院落,以作为藏身密窟,外表看上去无任何特异之处,内里却方便隐秘行事。 徐永生立刻想到自家在南市那边的铁匠铺子。 如果成功以此宝作为遮掩,那自己夜晚悄然在其中干些私事儿,便不至于惊动其他人。 不过眼下,先晋升八品境界,然后争取从冷月湖中得到锦绣泉心与玄黄石,方是最紧要事……徐永生宁定心神。 虽然白绫静态下方能发挥功效,但用之得法,也可以随身行动。 第二日,徐永生一切行动如常,该上课上课,该练武练武。 晚些时候,悄然带上那被他成为白翳绫的宝物,出了东都城。 既然决定要下冷月湖,在初十当天以前,徐永生少不得要先针对周围环境踩踩点。 城南冷月湖也算名声在外,不过因为湖水奇寒,反而普通人少有靠近,夏天或可乘凉,冬天湖面则早早冻封,周围亦无出众景色。 徐永生收敛自身行藏,绕湖而行,谨慎探查。 然后他发现,早早冻封的湖面,竟然隐隐有解冻的姿态。 联想谛听带回的消息,徐永生心下了然,这多半就是蕴育锦绣泉心的的征兆。 只是此地偏僻,且解封姿态尚不明显,故而无人发现。 不过…… 徐永生眺望远方。 远处山间,荒无人烟之处,竟有人在那里练剑。 还是个他认识的人,正是韩振。 这个与他年岁相若,似藏着几分隐情的名门少年,此刻除去一身学宫正院的青衿,直接赤着上身在冬月里专注习武练剑,一身气血蒸腾,头顶上方凝成一团白雾。 虽然其人平时似有些不靠谱,但练武仍颇为刻苦。 徐永生无心偷看对方习武,当即转开视线。 再检查冷月湖周边一圈后,他径自返回东都城。 当夜,谛听仍然如以往那般离去。 不过这次所需时间稍长。 等虚幻谛听回来重新变作图画,这神秘书册第一页上多出如此字样: 【秦真、时河二人幽会于城北效德寺。】 徐永生先无声读了一遍……然后又读了一遍。 大乾皇朝的风气,不止皇子,便是皇女的真名也广为天下人周知。 同时感谢最近几位皇子、公主驾临东都,满城热闹,所以徐永生无需费神去想,脑海中便自动将封号和人名对应上: 皇次女,凰阳公主,秦真。 好在参考大乾皇朝的风气与历史,公主夜奔似乎也没那么耸人听闻。 不过同公主相会的时河,又是哪位……吃瓜的徐郎君一时茫然。 29.养气典仪,武道八品 - 二郎至圣先师 - 八月飞鹰 没听过时河的名字,导致“秦真”这个名字都让人开始怀疑会不会是重名? 尤其效德寺香火不盛,没听说有皇室中人到访过。 大乾皇室一直崇信道家,除了女帝当政时期,少有跟佛家来往密切。 但或许正因为这个原因,凰阳公主殿下采选取这般幽静地方与人私会? 就是不知这“时河”二字是人姓名还是和尚法号,亦或者反其道而行之的道家中人名讳。 吃瓜没能彻底吃明白的徐郎君收起谛听图和神秘书册,不再理会这条八卦消息,也无心告诉旁人。 他安然入睡,继续按照自己的步调修炼与生活。 到第二天,结束在学宫外院的修行后,徐永生再次悄然前往东都城外。 和上次一样,韩振在他自己的秘密小“基地”练剑。 距离关系,冷月湖渐渐解冻的变化,当前还没有惊动专注练武的韩振。 但这里吸引了另外一批人。 徐永生披着白翳绫掩藏自身,静观远方。 对面为首者白袍貂绒,极为清贵,印象中是河洛名门望族曹氏嫡子,名叫曹宏。 之所以徐永生记得对方,乃是因为就他所知,曹宏并非郑锦源、许盛等人那样入读东都学宫,而是曹家家主亲自教养栽培。 对方修的是曹氏家学。 徐永生远远望着韩振停下练剑,笑着同对方招呼。 曹宏略有些意外地看着韩振,倒也礼数不缺,但还礼之后并未与韩振多交谈,继续向冷月湖行来。 徐永生借石木遮掩自己身形,令白翳绫不至于遮挡自己想要看到的景象和听到的声音。 却正好听见行来的曹氏众人中有人回望韩振所在方向,接着低声嘀咕: “一个野种,韩家为什么要留着他?最看不上就是他这没脸没皮蹭上前自来熟的模样!” 曹宏神情如常,只微微摇头:“本就耻与之为伍,面上过得去便罢,何须多言?” 他没有回望韩振所在方向,反倒目光扫视四周。 方才徐永生调整白翳绫的动作,不过只是这么微微晃动,便让曹宏似有所觉。 虽然没有停下脚步,但他双瞳审慎扫视周围,捕捉一切蛛丝马迹。 其目光明亮而又锐利,令徐永生心中微微一凛。 对方不仅修为境界不浅,而且看样子是主要在儒家五常之智上侵淫。 那对眸子,似乎比观火瞳更能洞见万物明察秋毫。 不过在徐永生完全恢复静态后,即便他空出耳目用以观察四周,但白翳绫已经重新为他遮掩大半身姿。 较远距离情况下,就算河洛名门曹氏家传的秘传绝学秋毫明目都无法看穿虚实破绽。 曹宏仔细搜索片刻后没有更多发现,见状不禁微微摇头。 他带着一众随从,来到冷月湖旁,仔细观察后颔首:“果然,湖中将有异变,,只是尚不知具体什么时候?” 有人应声道:“跟那个韩振有关么?” 曹宏:“多半是巧合。” 其身旁人轻声道:“要不要将他驱赶离开这附近?” “那反而容易节外生枝。” 略微思索后,曹宏冲身旁的人吩咐道:“安排些人手,交替看守这里,如有更大变化,第一时间通知于我。” 他身旁一众人当即应声,并立刻做出安排,留下两人在湖边看守。 曹宏也绕湖观察一圈后,方才返回东都。 徐永生不动声色,过了片刻,方才也离开这片山区。 今日,是十一月初七。 待到第二日,十一月初八,赤绢帛终于到货了。 徐永生买下这匹相较于寻常绢布更富灵性的火红绢帛后,不急不躁返回家中。 当晚,他取出准备好的其他材料,但没有着急立刻开始祭礼典仪,只是先用泥土和富余出来的一些稷米,结合稷酒,在自家小院里垒出一座社稷坛,然后便即洗漱安睡,养精蓄锐。 次日一早天尚未亮,徐永生便即醒来,然后沐浴更衣。 当晨光初现,日头渐渐升起之际,他迎着朝阳,正式开始这场儒家武者祭礼典仪。 由不入品到九品的儒家祭礼典仪,习惯上被称之为入品典仪或开蒙典仪。 由九品通往八品的祭礼,则习惯上称之为养气典仪。 东都学宫自有正统礼仪,眼下徐永生则是依照谛听图提供的办法来布置。 朝阳下,他将青铜鼎置于社稷坛前,再铺赤绢帛作为祭席。 而足称足量的九斗稷米,这时被徐永生撒在青铜鼎周围,分作一堆堆,呈“离火“卦象排列。 “明明上天,照临下土……” 接下来,他一边咏诵,一边先将那三坛稷酒,各浇一半,淋入青铜鼎中。 “赫赫炎炎,云我无所……” 徐永生咏诵同时,再将备好的天然硫磺引燃,跟着置于鼎中,稷酒并未将火焰熄灭,反而助长火势,火苗不断腾跃出鼎外,只是不见烟幕。 “履端于始,以正农事……” 最后,徐永生刺破自己中指,以血滴润入鼎。 青铜鼎内,原本跃动的火苗,这时仿佛变得虚幻,渐渐泛起赤光。 徐永生见状,持龙纹古镜承接这磷火之光。 待镜面显化火焰形状,他迅速将古镜贴于自己心口,同时震碎那尚存一半的三坛稷酒。 残酒同鼎中残火交汇,终于升起淡淡烟雾,却是一股酒雾,仿佛绚烂赤霞。 以龙纹古镜印于自己胸口的徐永生长长呼吸,顿时将赤霞般的酒雾一起纳入体内。 而青铜鼎中,再无残余,龙纹古镜也仿佛失去温度和光泽。 唯有徐永生在这一刻身形剧震,体内眉心、胸口、腰椎处三才阁里,“智”之龟甲、“义”之古剑同“仁”之玉璧也随之一起震动。 浩然文华气流转下,徐永生此刻能清晰内视自身变化,只见原本都只有一层的三才阁,齐齐拔高! 眉心天阁、胸口人阁和腰椎地阁,这一刻全部从一层变作两层。 下方第一层中分别存放一块龟甲、一柄古剑和一方玉璧,而上方各自第二层暂时都空荡荡。 但如同当初刚入九品时一样,徐永生此刻能感觉到自身神智、感官、力量、速度、敏捷、耐力、韧性、活力等等诸般要素都有所增长。 武道儒家八品,成了。 30.来的早不如来的巧 - 二郎至圣先师 - 八月飞鹰 儒家八品武者,体内三才阁都变成两层。 从积蓄温养五常的角度而言,比之九品武者,相当于是多了三个新“位置”。 眼下虽然第二层三才阁全都空着,但大境界之间的提升,仍然令徐永生身体各方面素质全方面增强。 如此,方能支撑他尝试入冷月湖。 同当初由不入品到九品境界时相比,一点显著不同,是他精神略有些匮乏之感,不似大半年前初入九品时那般精神焕发。 这令徐永生警惕,但并不意外。 相信这就是谛听图所提供这门养气典仪的弊端所在。 对寻常灵性天赋层次的人来说,今天的突破方式,有压榨潜力的嫌疑,从而影响未来冲击七品的前途。 但既然已经迈出这一步,徐永生心神安然。 他将现场余下的各方面事物加以整理清洁,不留痕迹。 接下来,徐永生一切如常,前往学宫外院,继续练习刀法、掌法。 他仔细适应自身细微变化,同时控制外在表现,看上去较之从前略有进步但无明显差距。 待到午后,离开学宫外院,徐永生又最后前往城南冷月湖一带,做最后踩点观察。 今日倒是不见韩振练剑。 也不见曹宏身影。 对方只发现冷月湖变化征兆,但不知道具体剧变时机的情况下,自不会时时刻刻在这里盯着,留在湖边的只有几名曹家仆人,交替换班看守。 徐永生约莫分辨一下,这些换班守候的曹家仆人数量也相对有限。 看来是曹宏有心限制的结果,以免人多口杂。 从这个角度看,曹宏视此番冷月湖变化为私人机缘,并没有跟家族大肆声张的打算。 参考其曹家核心传人受专门栽培教导的待遇,他此番行为似有些小家子气,但徐永生不确定曹家内部具体情况,故此也不忙着下定论。 倒是回东都城后,返回永宁坊家中,却被坊正告知,有他一封信。 徐永生拆开,上面只得龙飞凤舞的潦草八个字: “冬至一聚,不醉不归。” 也不见署名。 徐永生抬了抬眉毛,转而平静将信收好。 当晚,虚幻谛听再次离开。 徐永生静候对方会否再带回正合用的消息。 但谛听返回后,只是提及冬月也即是十一月期间,城北邙山西南峰口烈风狂猛,唯有银叶岭下风势较弱。 关于邙山冬日烈风,徐永生早有耳闻。 在这个世界,是超乎寻常人想象之上的天灾,罡风如刀,莫说低境界武者和寻常人,便是五品、六品的武魁都经受不住,甚至五品以上宗师身处其中亦可能困顿受阻。 不过,邙山同冷月湖一北一南,相关消息同明日冷月湖之行没有多少关隘。 徐永生没有因此而感到失望,安心入睡。 到得第二天十一月初十,旬日放假,徐永生甚至还有闲暇去南市自家铁匠铺逛一逛。 然后,他方才悄然出城,前往城南冷月湖一带。 虽然是最近这几天才做决定入冷月湖,但类似水靠一类用于潜水游水的装备,徐郎君早早便已经置办下,只为有备无患,随时想用便有的用。 即便不潜入冷月湖,也可能在别的地方派上用场。 而眼下,正好便在冷月湖用上。 这里仍然有两个曹家仆人在蹲点守候,只是荒山野岭人迹罕至又是寒冬时节,他们难免有些松懈。 徐永生没有贸然靠近,仍然是耳听六路眼观八方,先静心观察周围环境。 韩振和曹宏都不在附近。 待到临近正午时分,他方才靠近冷月湖边。 而随着日丽中天,这些日子里本就开始渐渐解冻的冷月湖,解冻趋势忽然在短短片刻间便急剧加速。 湖上冰面变得稀薄,个别地方甚至主动裂开。 伴随着冰面裂开,湖水竟仿佛喷泉般,有多处地方水柱直冲上天,甚至伴随鸣响。 “冬泳……或者说冬季潜水,开始。”换了一身水靠的徐永生,悄然入水。 眼前冷月湖解冻,水柱逆涌直冲上天,乍看上去湖水如同沸腾一般。 但水中仍然冰寒刺骨。 当前变化,但是湖底另有玄机所造成。 徐永生入湖,第一时间便感觉除了极寒,还有来自四面八方的压力一同聚涌。 虽是白日正午,但水底一片漆黑,令人难以辨别方位和湖底细节。 冰冷湖水涌动间,更有离奇漩涡暗流一同交织,扯动人的身躯。 无怪乎九品武者都可能溺死在湖里,至少要八品才能下来……徐永生心道。 以儒家武者为例,在这里需要五常之仁不断应对水流变化,需要五常之智洞察水底方位,需要五常之义劈开湖水,需要五常之礼的恢复力对抗极寒,还需要五常之信的耐力支撑水下长时间活动。 九品武者仅得一层三才阁的情况下五常择其三,很难应对这全方位的困难。 便是徐永生文武双全,仁、义、智超出九品武者正常水平,缺少“信”的耐力、防御力和“礼”的恢复力,深入冷月湖时间稍久,处境也会极具恶化。 而在突破到八品境界,虽然第二层三才阁尚空,但各项基础素质全方位提升后,便自如许多。 八品境界下,观火瞳叠加鹰眸,更是让徐永生的视线穿越重重湖水,深达湖底,他当即进一步下潜。 在冷月湖中心位置,可见水流隐隐然间竟似是形成中央空洞的巨大涡流。 周围湖水环绕下,竟像是都在微微闪光,而光辉中心,则仿佛在渐渐凝聚成某种有形有质的存在。 正是这件灵宝即将彻底成形,方才引动冷月湖有这么大的变化。 与此同时,旋转的涡流波及湖底四方,连带着将湖底积累的许多事物一并搅了起来。 徐永生视线所及,甚至看见有人畜白骨。 而另一方面,少许色泽暗沉,黑黄颜色交织的灵石,吸引徐永生注意。 那赫然正是可以帮助儒家武者快速积累第一层“信”的灵物玄黄石。 眼见漩涡内闪动光辉的灵宝处于最后凝聚阶段,于是徐永生控制身形,随水游动,先收集几枚玄黄石落袋为安。 水下暗潮涌动,水面上则堪称波澜壮阔。 留守在此的曹家仆人再是懈怠,这时也立刻警醒。 他们当中一人继续留在原地看守,另一人则赶忙向身在东都的曹宏报讯。 31.超凡灵性天赋契机其三,锦绣泉心(周一求追读求月票) - 二郎至圣先师 - 八月飞鹰 “孙杨,我看你现在还能往哪里跑!”出现在孙杨身后的洛松狰狞着脸色狠厉道。 咱们两方,就各展所能,看谁能够更让百姓安居乐业。只有如此,才能判定孰优孰劣。 这个家族每一代人丁都奇少,几乎都是单传,哪一代中有两个后辈,那都是值得庆贺的事情。 电话挂断之后,花家那边暂且有袁霹雳阻挡,眼前就是想办法解决磨人的林墨申了。 白心本来恼怒的心此刻看到姜源谦虚好学的模样忽然就平静下来。她抿着唇,盯着姜源看了几眼,最后抬起手握着他的。 然后傻武者开始讲述自己的遭遇,也把庄风对纹身的着重点开始详细解说出来。 李政用眼镜布,擦了擦金丝无边框眼镜的镜片,戴上了眼镜之后,他又戴上了理查德米勒,然后他看着镜子里的自己,很是满意的点了点头。 这对父母和罗佳告别,他们听说开学后游泳和潜水是必修课,所以准备带周桐去市区,给他买泳装泳镜,另外军训艰苦,需要给孩子准备防晒霜。 秦真这个时候,可是仍住在荣国公府这边,他那里,离王熙凤这院子,也是不太远。 如果不是在公众场合,陈楠还真想说她几句,太不知道爱惜自己身体了。不过眼下这么多人看着,尤其苏艺璇也在,陈楠也不好说什么,毕竟蓝雨琴是他的老师。 因为这两件储物法宝都是主人自愿交给林空雪的,所以不用他在炼化掉原来的神识印记。 双方鏖战良久,未分胜负。天渐发白,东方呈鱼肚白,天将亮矣,此时见白光渐弱,红光益强,红光压向白光,白光一闪,不知去向,红光亦不追之,清元从天而降。 武承嗣击掌大喝,极动到极静之间瞬息转换,仅是这种对身体的微妙控制力,已超过大部分同辈青年。 “艾妮尔想要的是,是爱情。如果艾妮尔真的只是在意江枫的外貌,那么她之前对你岂不是爱不释手?毕竟你当时的身体,就是老江枫。”江枫坏笑道。 就在这纷纷扰扰的乱斗声中,林霄踱步到了一座极其隐秘的暗室前。 叶潇踩着滑步技能朝着鳌莽月攻伐了过去,两人两剑毫无花哨的撞在了一起。 齐玉白的眼,似乎可以看到他的心底,直接穿透他的心腑,让他心虚不止。 高空,是周围遍布雷元素的浩岚,手中带有鲜血的雷刃在阳光下闪着血光。右眼散发着诡异的黑白交映的火焰。 葵曾经是他的徒弟,在数百年前宇宙中某个地方,爆发了第一次星际战争。 而云海完全可以说是,以坎的大地之力,召唤大地黄巾力士。以离,沾染在二十四镇海珠之上,可以说是,让二十四镇海珠之中开始完全流转火焰能力。让镇海珠变成了焚海珠。 不过汉斯的同伴很骄傲,他以前是特种兵出身,行内评价一直很高,所以要价也很高。 超市不少人在她的话后,齐刷刷的全向着几人所在的方向看了过来。 容景墨本来就不是吃素的男人,每天抱着白星言,让他足足素了四个月,实在不容易。 温言看到宋闵哭慌了神,连忙伸手去擦宋闵脸上的泪,沾到宋闵泪水的皮肤,滚烫滚烫的,似灼到心里去。 第五长林他们,看着四面八方压上来的军队,至于第五静也捂着自己的左臂,鲜血从指间之中流出来。 木易慢慢用双手撑起了自己的身体,创造出这么大面积的异能纵使是十名异能者合理被平分的压力,还是十分吃力的。 上官苏苏愣了几秒,这才反应娆娆笑中的含义,立刻便从床上坐了起来,走向了试衣间。 且说六魑魅胜寻,四魑魅冯远图双双毙命,于飞傲立场中,目光扫着地界中人,那挑衅的味道昭然若揭。 周围竖着长枪的明军都紧张的望着他们,连疾驰奔来的鞑奴哨骑都忘记了。 好消息是预备队已经成功的突破了敌军的炮火封锁,增援到位了,正在与敌军激战。 “知闲,这真是奴酋阿济格的头盔?”严坤之不放心。又追问了一句。 在山脚的两间精舍,杨波见到了等候许久的谭应华和尚可喜。新任登莱巡抚杨岳即将到任,登莱巡抚掌管着东江各岛的钱粮器械,新上官到任,他们不能不来登州迎接。 一名苏联特种兵飞起一脚,将这两名参谋踢翻。还好,他没用多大的力气,不然这两名参谋早就去见马克思了。 “可是,百夫长海布里达不是经常嘲讽希腊人没有体魄和战斗精神吗?”卡拉比斯奇怪地继续追问。 岛上的鞑奴见到自己的运输船倾斜沉没,开始返身朝山上逃窜,韩桥山指挥船队靠在海边,用侧面的弗朗机对准岸上开炮,铁子打在石块上,碎石飞溅,鞑奴不敢贴近岸边,都被往更远的山上赶。 “狗官,你还敢说,那个帐我都还没跟你算!”陈碧莲每次看到自己的伤口都想哭,她宁可去死,也不要纹个蜘蛛不像蜘蛛,千足虫不像千足虫的东西在肚子上。 “万岁,万岁,前进吧!”所有的矛队,在距离罗马十二军团一个弗隆的距离时,开始发起了凶猛的长矛风暴冲锋,罗马人那边的口哨声四起,他们很灵活地丢弃了前线的战斗岗位,交替掩护,朝着后方营地回奔而去。 李灵本也该在魂体族的中心城堡,接通视屏通讯,参与这场最高会议,可她却亲自出现在了战舰上,坐在了会议厅中。 凰无夜握紧着魔剑,警惕的看着古魔皇,她竟然认出了自己手中的魔剑。 起源大陆的时间流速很慢,空间也很稳定。罗峰追杀血云神君之时,燃烧神力施展刀法撕裂空间,那还只是空间最浅层。 混沌层,位于空间极深的一层。 想要靠自己遁入混沌层,大多混沌主宰都做不到。 最简单的方式,就是通过'混沌之墟'逆流而上,便可直达混沌层。 轰隆隆~~~ 无穷无尽混沌之力,一眼看不到尽头。 罗峰从虚空窟窿逆流而上时,初时,周围还很狭窄,可越是逆流飞行,越是宽 敞,直至彻底无边无际!罗峰也明白:这应该就是混沌层了。 如此浓郁的混沌之力,蔓延处处。罗峰环顾左右,只觉得混沌层仿佛是无边海洋,混沌之力则是海水!自己就是初入大海探索的打渔人。 虚衍母树树叶的确神奇。罗峰看了眼怀里携带的那一片树叶,对叶时刻散发着无形能力虚空波动,波动自然覆盖了罗峰。 这范围之内,混沌层丝毫不排斥罗峰。 这树叶随身携带,一纪左右时间便会彻底枯萎,时间够长了。罗峰还是很满足的,他仿佛好奇宝宝般,仔细观察着混沌层。 只见无穷无尽混沌之力荡漾,混沌层各处更有一段段混沌法则实质化显现,令混沌层越加绚烂。 这些随机显现的混沌法则,都不尽相同。罗峰看着,耀眼璀璨散发金光的混沌法则,犹如冰霜般的青白色混沌法则,甚至如银白色的混沌法则......混沌法则显现稍有变化,外在模样便有区别。 混沌,具有无限可能。 稍有转化可能呈现'混沌之金'、'混沌之火'、'混沌之雷霆'等各种表象。 一旦掌握混沌法则,是可以向任何一条本源大道前进的。 本质唯一,表象各异。罗峰想道,无数修行者,不管是修炼什么体系,悟出什么招数,最终都是通往混沌法则。 罗峰在周围缓慢飞行,观看周边随机显现的混沌法则实质化,细细参悟领会。 不同的显化,带给罗峰不一样的领悟。 就在罗峰细心领悟之时,忽然-- 一道火红流光从混沌气流中突然浮现,瞬间直奔罗峰。 嗯?罗峰一惊,瞬间燃烧神力,伸手一抓,已然抓住了那一道火红流光。 这火红流光在罗峰掌心扭曲挣扎着。 然而罗峰燃烧神力下,完美神体爆发的力道足以超越那些新晋的血脉修行体系的混沌境。当然那些混沌境若是修炼漫长岁月,各方面提升后,威势便不是罗峰所能比了。 此刻,仅仅抓个小家伙,罗峰还是很轻松的。 这是?罗峰观看着掌心,手中抓住的是一只火红虫子,表面甲壳如火红琉璃,看似非常小可挣扎力道却很强,足以媲美血蟒会的来魔副会长。 是混沌层生物?罗峰了解的情报中早就知道这一点,混沌层药盒无穷无尽混沌之力,自然也孕育出一些特殊生物。 这些生物智慧极低,纯粹凭本能行动,都无法进行交流。 师父在情报中记载,混沌层的生物,以混沌之力为食,纯粹依靠本能行动。它 们的身体,便蕴含或多或少的混沌法则。因为智慧太低,它们的的实力普遍在永恒境层次。能达到'混沌境'的无比罕见,都是身体结构非常特殊的,早就被起源大陆一些大势力给活捉了。罗峰看着掌心的这个火红色虫子,听说它一旦没法吞噬混沌之力,便会饿死,乃至身体彻底溃散回归天地。 饿死? 起源大陆即便是再弱小的修行者,都可以吞吸天地能量,都不可可能饿死。 但这些实力在'永恒境到混沌境'的混沌层生物,却必须以混沌之力为食,没吃 的,就会饿死,身体溃散回归天地。 整个混沌层根本找不到'混沌境实力'的混沌层生物,因为太珍贵,早被活捉 了。罗峰看着周围。 对他而言,混沌层很神奇。 可对于起源大陆最顶尖的一些存在们,扫一遍混沌层怕是轻轻松松的事,所以他们才会放任后辈弟子们来此修行,不担心遇到危险。 能够来混沌层的永恒真神,都是大势力培养的精英,各方面积累都很深厚,悟出几招混沌境招数都是最基本情况,实力普遍要达到雍将军、血云层次。 对他们而言,'混沌境实力'的混沌层生物被抓走后,剩下的即便比他们强些,可光凭本能行动的混沌层生物,也威胁不到他们安危。 啪。这個一直在掌心挣扎的虫子,罗峰略微一用力,便捏碎了它的身体。 身体碎裂成数十份,每一份依旧在挣扎要融合为一体。 生命力真顽强。罗峰观察着,神力渗透着破碎的部分,也能察觉到混沌法则的痕迹。 在混沌层内,混沌法则随时随地都可能实质化显现,每次显现名有不同。或许某一刻,便形成了一个小生物。这些混沌层生物,算是固态的混沌法则显化。罗峰想道。 扈阳城,城主府。 五大家族诸多永恒真神们汇聚,一同恭送王女'虞水天裕'。 殿下,罗河沿着混沌之墟,去了混沌层,还没回来。扈阳城主低声说道。 之前虞水天裕说第二天白天就出发离开,其实就是给罗峰机会!在她出发前,罗峰都可以找王女殿下。 可一旦她回到王都,禀报了父王!罗峰想要再吃回头草,想要再拜师就晚了!毕 竟虞国国主何等身份?给一次机会被拒绝了,岂会再给第二次机会? 虞水天裕轻轻摇头:看来,他是真的无心拜师了。他有如此实力,想必早有厉 害传承,可能就是某方大势力培养的弟子。 扈阳城主点头赞同。 在起源大陆上,拜多个师父是很正常的。弱小时可能拜永恒真神为师,强大后,拜混沌境乃至神王为师!这都是非常正常的。 罗峰不拜虞国国主为师,自然令他们有诸多猜测。 走了,你们不必再送。虞水天裕一挥手,一艘庞大舟船出现在高空,她当即率领着一众手下飞向那舟船。这些手下当中也包括黑屠夫以及弟子们。 黑屠夫这次一共带了九名弟子以及一些家眷仆从,毕竟将来跟随王女殿下,不可能每一餐都自己亲自做。一些普通客人,让弟子们做菜即可。 九名弟子,都是黑屠夫信任喜欢的,其中就包括索眦。 没想到,我要去王都了。索眦直到此刻都心潮起伏难以平静,之前夜里师父突然归来,立即召集了最看重的九大弟子问他们是否愿意一同去王都,还说是跟随王女殿下。 九大弟子都有些发蒙,但毫不犹豫,都选择愿意。 去王都!跟随王女殿下?他们岂会愿意错过? 索眦兄弟。 在远处来送行的,也有索云。 自从黑屠夫成为永恒真神,索云对待索眦便热情许多,此刻更是满含热泪送别兄弟。 索眦飞向飞舟,也看到下方送行的索云,微微点头。 不管彼此有什么隔阂,终究是部落中一起长大的兄弟,今后要彻底分别,怕是今生都很难相见。 索眦,我们要去王都了。 真没想到,我一个扈阳城底层的真神,跟随师父学厨艺后,先成成虚空真神,如今更是去王都。黑屠夫的其他弟子们也都激动无比。 这些弟子们有两位带了家眷,王女殿下已赐予黑屠夫一座洞府,住一些家眷仆从是很轻松的。 呼。 伴随着庞大飞舟穿梭时空,彻底消失在扈阳城上空,送别的群体才开始散去。 送行的索云默默看着这幕。 我想尽办法,甚至不惜性命抓住一切机会,依旧只是扈阳城一方黑暗势力'千山楼'的中层。而索眦只是一直跟着黑屠夫学厨艺一道,他就这么去王都了,还能跟随王女殿下。索云怎么都想不通彼此命运,差距为何会如此大? 真的,就是命吗? 混沌层内。 一天天过去,罗峰一心参悟着种种混沌法则显化,也碰到了不少混沌层生物的袭击,这些混沌层生物虽仅存本能,可个个攻击性十足。 罗峰也抓了不少混沌层生物,甚至分裂它们的身体仔细查看看,只是放手后,这些生物身体融合后便会吓得逃之夭夭。显然它们的本能,也知道惧怕。 这一天,罗峰一如既往细心观看混沌法则显化,参悟琢磨。 忽然- 一道银光从混沌气流中浮现,一闪犹如银色刀光掠过罗峰。 罗峰一如既往燃烧神力,伸手一抓!他看似简单一伸手,却也蕴含玄妙意境,那 蠢笨的一道银光根本躲避不了,被罗峰直接抓住。 嗯?罗峰只感觉右手掌心一疼,这一道银光已然窜出掌心到了远处停下。 罗峰惊讶看着掌心,自己的掌心竟然出现了一道血淋淋伤口,皮肤层肌肉层都被切开部分,鲜血淋漓。 竟然能伤我?这实力不亚于血云了吧。罗峰有些咋舌。(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