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乱世 - 从流民到皇帝，朕这一生如履薄冰 - 黄土土

    大梁朝，望州城。
    白雪皑皑，一场猝不及防的冬雪从天而降将望州城破败的城墙嵌上了一抹雪白。
    寒风陡峭，细小的风如同的刮骨的刚刀将拥挤在城墙下的流民们脸上刮出一道道猩红的血口子。
    薛承乾吐出一口和气，抬头望了望天色。
    风雪一直下了七天有余，连日的阴霾不断让他无法通过日出和日落来准确的判断出确切的时间，但薛承乾却丝毫不敢停下手中的动作。
    他在磨刀。
    或者说，这种因为冷热交替极不均匀而形成的一人高的冰溜子就是最好的利器，至少稍加打磨，就能够形成具有杀伤力的武器。
    唯一的缺点就是太脆易断，无法像是真刀真枪那样可以轻易保存。
    “哥，我饿......”
    身后传来一个怯怯的女声。
    薛承乾揉了一下被冻得有些僵硬的脸庞，希望用这样的方式让自己的起色显得好看一些，转过头去。便见到一个六七岁的小姑娘正抱着一张破袄子在寒风中冻的瑟瑟发抖，看得出，这小姑娘是个美人胚子。
    眼睛黑亮，五官比例很好，不过此刻，却被无数散发着臭气的黑泥涂了满脸让人哪怕从旁边路过都要掩住口鼻。
    “乖，小雨点，再等等，等等哥哥就磨好了东西，给你找吃的。”
    薛承乾安慰的说了一句。
    他拍了拍自己的胸脯，那里贴身存放的布袋中尚有一小把稻糠可以果腹。
    虽然薛承乾一点也不确定明天能够找到继续的口粮，但这把稻糠却足够让小雨点撑过今天难捱的晚上。
    闻声，薛小雨懂事的点点头。
    她沉默了一下，忽然开口道：“哥，我想家了。”
    家？
    薛承乾听着一怔，目光有些复杂。
    他不忍心告诉眼前还只有七岁的小姑娘，他们没有家了。半月前，肆虐边关的北蛮人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攻破了大乾被誉为天下第一关的怒平关，大乾皇朝引以为傲的官军竟然不是那些北蛮铁骑的一合之敌。
    边关告破，战火顷刻蔓延至边关百里之内。
    刚刚穿越的薛承乾甚至来不及做出任何有效的应对，只能破城之际抓了几把稻糠带着只有七岁的妹妹薛小雨混入流民艰难的逃了出来。
    两个加起来没有二十五岁的娃娃能够走到这一步已经称得上奇迹。
    薛承乾摇了摇头，没有继续细想下去。
    他将打磨好的冰凌抓在手中，把手的地方用身上麻衣的碎步裹住后握紧，这才小心翼翼的从怀中把藏了数日的稻糠拿了出来。
    这玩意，放在后世中连农户中圈养的猪都不吃，吞咽时候的感觉更是有种刀在刮嗓子的感觉，但此刻对于他们来说却是至高无上的美味。
    “有吃的？看来你这娃子过的还不错。不过薛家老大，某给了你两天时间，你考虑的如何了？”
    一个嬉皮笑脸的声音响起。
    薛承乾眉头一肃扭身看去，便见到一个披着烂袄子的泼皮吊儿郎当的走了过来。他左手插在怀中，露出一般雄壮的胸肌，嘲弄的眉眼却在打量着自己身后的方向。
    “刘癞子，没什么好考虑的。”
    薛承乾将手中的冰溜子横在身前，只要眼前这泼皮胆敢上前半步他就要将对方捅出一个窟窿来。“小爷早就跟你说了，我就是磕头要饭也绝对做不出卖妹子的勾当，收起你那恶心的嘴脸给我滚蛋。”
    谁知，刘癞子丝毫不在意。
    他嬉笑着扯了扯嘴角，三五个跟在身后的泼皮顿时围了上来。刘癞子挤弄着眉眼，讥笑道：“薛家老大，你可别不识抬举。某来找你说和可不是光顾着咱自个儿，都是破城的流民某已经算照顾你了。”
    “你也不出去自己个儿打听打听，谁家能出得起咱这高价。”
    “一袋子白面再加上一条子肥肉，足够美滋滋的享用十天半月，一个小闺女而已，你犯得上拼了自己个儿的命？”
    刘癞子说着，上下打量着薛承乾背后的小雨点，一口焦黄的牙齿露了出来。
    “别说某不照顾自己人，某可以给你打个商量。除了咱事先说好的一袋子白面一条子肉，某再给你加上两斤稻糠，这价儿你出去打听打听，没人比某更公道。”
    “不卖！”
    薛承乾脸色冰寒，话中带着不容置疑的狠辣。
    “直贼娘，给脸不要脸，你莫要敬酒不吃吃罚酒！”
    见到薛承乾油盐不进，刘癞子吐了口浓痰忍不住骂了一句，却也不敢先动手，这不是他第一次来找薛承乾来买小闺女，算上这一次已经是第三次了。
    若是换做旁人，刘癞子早就一耳刮子就上去了。
    流民不如狗，更不能算个活物，这烂糟的世道死个个把流民更是翻不起半点浪花，根本没人在意。
    但奈何这薛承乾却是个正儿八经的狠茬子，就在数天前刘癞子亲眼看到这小子一口气捅穿了一个不开眼的流民，花花绿绿的肠子流了一地。
    若非如此，刘癞子早就破口大骂了。
    “试试？”
    闻声，薛承乾眼中一寒，上前一步，手中的冰溜子好悬抵在了刘癞子的脖子上。
    “你！”
    刘癞子脸上青了一块，他有心说上两句狠话找找场子。奈何这小子就是一个地道的疯狗，他还犯不上和薛承乾搏命。
    “算你狠！”
    等到几个泼皮离开，薛承乾吐出一口气，眼中却浮上了一抹阴霾。
    他当然知道杀婆子是什么人。
    那是这群流民中正儿八经的狠角色，如今堆积在望州城内的流民数以万计，其中豁得出去的狠角色也不少。
    而杀婆子便是其中最厉害的一撮。
    据说，这老婆子无恶不作，干的是人伢子的买卖，如今落了难更加变本加厉。也不知道是通过什么法子买通了城门的卫兵，有法子将买来的女娃子送进城里的勾栏作坊供人玩乐，因为下手狠，过手黑才得了个杀婆子的诨号。
    小雨点竟然是被她看上了？
    一时间，薛承乾心乱如麻。
    就在这时候。
    【叮，检测到宿主心有不甘，天命系统绑定成功......】
    啥？
    薛承乾一怔，下意识的转动脑袋寻找声音的来源。没想到，唰的一下，一个宛若半透明的虚拟界面呈现出来。
    【你穿越异世，恰逢山河大变，北蛮铁骑攻破边关，牧马中原。你侥幸未死，伺机带着妹妹薛小雨逃过一劫。】
    【你带着妹妹混在流民中苟延残喘，却不想薛小雨是天生的美人胚子却落入了人伢子的眼中，希望用微薄的粮食来换取薛小雨卖入勾栏。你三番五次拒绝，终于惹怒了对方。】
    【你心知对方狠辣，小心提防，奈何对方早有准备买通了你身边的饥民在深夜中悄悄摸到你的身边对你痛下杀手。】
    【你未曾料到饥民会助纣为虐，惨遭毒手。】
    【你死了。】
    【妹妹小雨点被对方连夜掳掠而去，转日卖入望州城的勾栏中以色示人，终身折磨，香消玉殒于花样年华。】
    “这......这竟然是我即将经历的人生？”
第二章 既定天命 - 从流民到皇帝，朕这一生如履薄冰 - 黄土土

    薛承乾愣了足足半秒。
    他甚至还未来得及从系统出现的震惊中回过神来，待到看清了光幕上逐渐浮现出的一行行字迹，薛承乾蹭的一下从地上站起，眼中写满惊骇。
    他深呼吸三次才逐渐压下心中的惊愣。
    不可置信。
    薛承乾无论如何也没想到自己竟然死的这般窝囊。
    他闯过了城破，也随着流民潮来到了望州城下，本以为突破心魔杀人立了威能保护小雨点，却万万没想到自己竟然会被饥民算计，惨死当场。
    而看上头的描述便是在今天晚上。
    真或者假。
    薛承乾没有心思考虑，或者说，无论真假他都需要做好完全的准备。他不允许自己竟然轻飘飘的死在这里，成为他人日后谈笑的笑料。
    更不希望小雨点被卖进勾栏中，让人折磨致死。
    不过是谁？
    薛承乾目光微不可查的从周围的流民身上扫过，却看不出任何头绪。不过他手中的冰溜子却握的更紧了一点。
    天色很快就暗了下去，周遭的流民们抱团取暖，蜷缩在一起等待漫长的黑夜。
    薛承乾带着薛小雨和往常一样靠着城墙睡了下去，不过薛承乾却打起了一百二十分精神，天色越来越沉。
    但薛承乾丝毫不敢放松。
    等到天色已经彻底黑了下来的时候，几个黑影蹑手蹑脚的起身，朝着薛承乾两兄妹的地方摸了过去。
    “来了！”
    薛承乾呼吸一滞，瞬间屏息。
    不远处，几个衣衫褴褛的流民趁着夜色起身，悄悄的朝着自己所在的位置摸了过来。
    “大哥，要不要再等等？”
    “等个屁，一个毛都没长齐的小崽子而已还能翻了天？某可告诉你，莫要来拖某得后腿，耽误了正事儿，某扒了你的皮。这活儿杀婆子可是不止交代了咱们兄弟四人，若是等到别人先得了手，怕不是要毁青了肠子。”
    “大哥说的是，这可是一等一的活计。”
    “杀婆子可是拿出了整袋的稻糠，还有一条子白肉，这样的价码足够咱们哥四个饱餐半月，就算是寻个娘们打个桩也是寻常。”
    “干他一票，依某看，一不做二不休。”
    夜色中，四个人人影聚在一起悄咪咪的朝着薛承乾的方向走来，为首一个小胡子一边恶狠狠的说着，顺带做了一个刀抹脖子的手势，仿佛杀人早就成了平常。
    真不知那姓薛的小崽子到底是发了什么失心疯，杀婆子给出的价码够高了，这点子粮食放在丰年或许算不得什么，可放在当下那可足够买上两三个小闺女，偏偏那厮是个愣种，白白便宜了他们兄弟。
    “大哥说的是，一不做二不休。”
    几人连声附和了一声，四人对视一眼，踩着雪就朝着薛承乾摸了过来。
    等到了近前，小胡子朝着身旁一个闲汉使了个眼色，后者点头，直接就朝着薛承乾背后守着的雨点儿抓了过去。
    一想到即将到来的逍遥日子，这闲汉就笑开了花。
    可没成想，
    这闲汉刚刚越过薛承乾伸手准备去抓住雨点儿，然后便是他们哥几个一拥而上把薛承乾这小崽子彻底解决，可他没料到，自己下意识的朝着薛承乾望了一眼，本以为这小子到死都不知道自己怎么死的。
    偏偏此刻，薛承乾双眼圆瞪，眼中寒芒肆意。
    “这小崽子醒着！”
    闲汉吓了一跳，探出去的手下意识的顿住。
    而就在这个节骨眼上，薛承乾蓄势了半天的冰刀直接朝着对方的脖子上刺了过去。
    这一刀，用足了力气，再加上一天的蓄势早已势如破竹。
    噗！
    冰刀入肉的声音，随即便是闲汉捂住脖子的‘嗬嗬’声，血箭喷涌而出，喷了薛承乾一脸，而后者面上却没有丝毫表情早已做好了心理建设。
    薛承乾想的很简单。
    正面搏杀，他一个十六七岁还没彻底长成的身体绝不可能是四个闲汉的对手，而薛承乾需要做的就是出其不意。
    而后趁他病，要他命。
    果不其然，
    一击建功。
    薛承乾没做停顿，趁着其他三个闲汉没有回过神来的瞬间，他一个健步窜出一刀就刺穿了站在最前头的小胡子腹部。
    后者惨叫一声，顿时跌倒在地上，手中的断刀滑落。
    小胡子惊骇欲绝的望着手持冰刀的薛承乾，无论如何也没想到，
    本该睡着了的人突然暴起，还一刀就结果了两人。
    他拼命的想要爬起，可这一刀刺的太深。
    小胡子挣扎片刻，最终抬起的胳膊无力的跌落在了地上。
    与此同时，
    捡起小胡子掉落的生锈断刀，薛承乾却不敢怠慢，接连解决两人，虽然看起来不过是简简单单的两个动作，但随时处于生死边缘的状态让他每一刀都倾尽了全力，当场杀人的紧迫感饶是薛承乾做出了足够的心理建设，也同样让他身心俱疲。
    薛承乾很明白，此刻远远还没到放松的时候。
    这时候。
    身后的小雨点被剧烈的动作所惊醒。
    “哥？”
    小雨点声音颤颤，显然是吓坏了。
    “别怕，有哥在，没人能伤的了你。”
    薛承乾安抚一句。
    随即，他将小雨点儿系在自己的背上，迈出腿就朝着其他两人走去。
    而此刻，后知后觉的两个泼皮终于惊醒过来，看着身前宛若杀神一般的少年人，其中一个闲汉竟然哇的一声大叫出来，两个闲汉瞬间吓破了胆，他们挣扎着爬起来屁滚尿流的就想朝着远处跑。
    这一嗓子，也顿时惊醒了周遭那些昏睡中的难民。
    他们揉着眼，骂骂咧咧的醒来，只是瞧见身前的景象，却让他们一个个脸色煞白。到了嘴边儿的污言秽语生生吞了下去。
    封城半月，每日都在死人，这早就司空见惯不算什么稀罕事。可眼前的少年人手中提着残破的断刀，身后背着一个娃娃砍翻两人花花绿绿的肠子流淌了一地，甚至还要提刀追着两个闲汉跑。
    血腥气扑面而来，这等事情让他们惊恐万分。
    一个闲汉被薛承乾一刀砍翻。
    噗通！
    另一人直接跪了下来，骚臭气味顺着他的裤裆飘出来，显然是被吓尿了裤子。
    “薛小哥，薛小爷，某......某知错了，某不该打你妹子的主意。”
    “某给你磕头，某给你认错，求你......求你不要杀了某，某再也不敢了。”
    闲汉痛哭流涕。
    可薛承乾脸上却没有任何的表情变化。
    他手中握着断刀，居高临下的站在这闲汉的身前，转过头，目光一个个的从那些被吵醒的流民们脸上扫过，数十流民竟然没有一人生出勇气敢于他对视半分。
    等到目光重新落在了这跪地求饶的闲汉身上，薛承乾的声音才响了起来。
    “某，说过，尔等莫要来打我妹子的主意。”
    “乱世将起，多事之秋，某一介俗人不懂得什么大道理，却也知道不能叫妹子踩入火坑。尔等若是非要与某为难，那就别怪某心狠手辣。”
    “某烂命一条，大可以随时来拿。”
    说着，薛承乾手中高高扬起的断刀直接朝着这跪地求饶的闲汉脖颈砍去，这一刀，薛承乾倾尽了全力，他要做的不仅仅是杀人。
    更要立威！
第三章 改写人生 - 从流民到皇帝，朕这一生如履薄冰 - 黄土土

    “雨点，闭眼！”
    薛承乾一声暴喝。
    随即断刀落下，咔嚓嚓，一阵刀锋和脊椎骨摩擦的声音。薛承乾一咬牙，再次用力，紧接着这闲汉的脑袋高高飞起，落在了地上。
    直至死亡，他依旧双目圆瞪，死不瞑目。
    他无论如何也没想到不过是接了杀婆子一个掳走女娃的差事就白白送了这一条性命，等到头颅落在雪地上，薛承乾抬起一脚，将脑袋踢飞。
    这才转身朝着来时的方向走去。
    薛承乾手中握刀，刀锋淌血，周遭那些被吓破了胆子的流民们一个个脸色煞白，纷纷避开，生怕稍有动静就要触怒了眼前的这一尊杀神。
    【叮，人生轨迹改写，请宿主查看。】
    系统的提示音响起。
    “果然如此！”
    薛承乾心中一松，面上却冷硬无比，等到回到了原来睡觉的地方，他惊讶的发现周遭的流民们避之不及的挪开了地方，将最好的位置拱手想让，薛承乾冷哼一声，这才将小雨点放下安抚了几句。
    薛承乾本以为小雨点会怕的要死。
    毕竟当街杀人这种事太过惊悚，莫说是一个六七岁的女娃，就算是一个成年人亲眼目睹也会造成心理阴影。
    没想到小雨点伸着黑乎乎的小手抹掉他脸上的血渍，将他抱的很紧。
    “哥，雨点儿不怕。”
    一句话，就让薛承乾紧绷的心神顷刻间松懈下来。
    这就值！
    他软声和薛雨点说了些话，直到小雨点儿再次沉沉的睡了过去。薛承乾这才迫不及待的打开了系统界面。
    熟悉的投影新映射.出来。
    他发现原本写在人生轨迹的那一栏中凭空出现了一个橡皮擦将原本既定的人生轨迹擦掉，而后一行行全新的字迹显现出来。
    【.......】
    【你做好了完全的准备，先声夺人，连杀三人宛若杀神，而后更当着周遭数十流民的面儿当场砍掉其中一人的脑袋立下凶威，让人胆寒。你凭借强烈的求生欲闯过了这一道难关，艰难的活了下来。】
    【薛雨点也因此避免了被杀婆子卖入青楼的命运，可是人多势众的杀婆子恶贯满盈，她会就这么乖乖的放过你们兄妹吗？】
    【叮，恭喜宿主改写既定命运，体魄+1，获得天命指数10点。】
    见状，薛承乾手中的拳头情不自禁的握紧。
    “原来写好的天命能够被改写，我改变了自己的命运。”
    一时间，薛承乾心乱如麻。
    不过很快，这种情绪就被抛之脑后，穿越到了这样的乱世中，这种情绪是最大的累赘，薛承乾早就做好了全部的心理建设。
    只是......
    “这体魄指数和天命点又是什么？”
    薛承乾眯了眯眼，下意识的朝着被改写的天命望去。
    也不知是这系统能够感知想法还是其他，下一秒，唰，在虚拟投影的前方，另外一个小屏幕的投影显现了出来。
    薛承乾：
    体魄：3点
    智力：4点
    敏捷：5点
    天命指数：10点
    【注：改写既定天命可获得数量不等的天命指数，可通过商城界面进行兑换，天命指数越高兑换的奖励越丰厚。】
    “商城？”
    薛承乾愣了一下，这个体魄和智力敏捷他还能搞懂是什么东西，就是类似于游戏界面的人物面板，不过薛承乾看了一下，并没有发现商城的选项。
    但薛承乾没有多想。
    一通砍杀，让他的身心俱疲早已到达了临界点，身体在脱力的状态无暇思考太多，他只能暂时放下靠在小雨点的身边假寐起来。
    殊不知，薛承乾没有注意到不远处的地方，一双眼睛正注视着他。
    “好狠辣的娃子，有勇有谋，有魄力，倒是个好苗子。”
    一个中年人站在槐树下遥遥看着假寐中的薛承乾，露出一抹笑意。
    “罗老大，有那么厉害吗？不过是宰了四个心怀不轨的闲汉而已，咱们这一帮哪个做不到？”中年人身后，一个短发的姑娘噘着嘴，不悦道。
    闻声，罗放也不恼。
    “康玉，做到做不到这不是关键，你们都是入了品的武夫，对付几个花拳绣腿的闲汉自然不在话下。”
    “可那个娃子最多不过十七，有这份胆识着实不赖。”
    “先声夺人，杀人立威，起码单就是这一点至少在咱们棍夫中却鲜少有人有这个能耐。明早去派人问问，看看他愿不愿意加入我们棍棒。”
    “旁人怕她杀婆子，可我罗放少年从军，如今虽说遭了难落了薛湖，却是不怕那个坑蒙拐骗的人伢子。”
    “老大！”
    “照我的话去做。”
    说完，罗放转身。
    不过名叫康玉的姑娘撇了撇嘴角，表情有些不悦。
    心道这姓薛的小子不知哪里来的狗屎运竟然入了老大的眼，困在望薛城外的数万流民中大多各自为战，而其中有资格和杀婆子掰掰手腕的也不过两三波。
    而军户罗放就是其中之一。
第四章 生存之机 - 从流民到皇帝，朕这一生如履薄冰 - 黄土土

    薛承乾刚一睡醒，立即抄手入怀。
    还好！断刀依然在！
    身在乱世，武器不亚于第二生命，冰溜子虽然好用，但毕竟属于一次性消耗品。
    如今，断刀在手，他的安全感大大增加。
    昨晚他一直提心吊胆，哪怕合衣而眠，也要睁着一只眼。
    然而，他暴起发难，甚至手刃恶人，不论是体力还是精神都消耗极大，到了下半夜竟然真个睡了过去。
    还好，昨晚的反击有了震慑效果，没人敢再轻易打他们兄妹的主意。
    薛承乾扭头看着妹妹睡得还香，心中欣慰之余，也不禁叹了口气。
    他们的危机远远没有过去。
    牙婆子那伙人，为了得利，什么事情都干得出来。
    既然他们已经惦记上了妹妹，那就绝不会轻易干休。
    若不早做准备，他连自己怎么死的都不知道。
    “喂，那边的小子。”
    薛承乾愕然转过身来，发现一女为首，带着两个男子向自己走来。
    三人穿着明显比起其他流民更加鲜丽，更重要的是，他们完全不掩饰自己随身所携带的兵刃！
    薛承乾是第一次见到这些人，但心中已经有数。
    他们的来头很大！
    但并不是牙婆子那一伙的人。
    他们绝不会主动招呼，巴不得趁着自己无备，举刀便把自己剁了。
    “你们是谁？”
    薛承乾也没有表露敌意，但却主动上前，把妹妹挡在后面。
    该有的警惕还是不能少的。
    康玉本就不明白，为何老大会看中这个身材明显有些瘦弱的臭小子。
    此刻他见到自己，竟没有摆出讨好的神态，反而一脸警惕，心里更加不爽。
    “知道北境永兴军么？我们兄弟皆是永兴军所属军户！”
    “算你有福啦，罗老大召你相见，赶紧跟我们走吧。”
    罗放本意是看中了薛承乾的狠劲儿。
    便是召之相见，也分不同的方式。
    不过康玉自己很看不上这没啥本事的臭小子，态度自然极是不耐。
    薛承乾却是无暇到时候地她的态度，脑中电转，所想的正是罗放与那牙婆子，极是不和。
    两家势力各有所恃，都掌握着与望江城内的联络方式，却又都在流民之中积攒势力。
    俗语云，一山不容二虎。
    纵使他们还没有直接打起来，至少罗放也是足可与牙婆子相抗，而且双方必定不和。
    这时，薛承乾再次接到了系统的提示。
    【叮！宿主的人生轨迹得到改变，请查看。】
    【你靠着过人的狠辣，不但反杀暗害你和妹妹的恶人，而且得到了流民中，大佬罗放的看中。罗放所拥有的势力完全可以对抗牙婆子的势力。】
    【只不过，罗放不但出身军户，而且本身也是边关败兵，好勇斗狠，杀人无算，若想得他的庇护，你自己也要做好随时豁出性命的准备。这对于你来说，到底是福是祸？而面对牙婆子一伙的威胁，你真的还有别的选择吗？】
    薛承乾对于自身状况非常清楚。
    若真的要跟妹妹安身立命，那么依靠罗放的庇护并不是一个好的选择。
    世间法则，有所得必有付出，更何况还是这样一个吃人不吐骨头的世道！
    不过自己确实没有更好的选择。
    “既是罗老大相召，那请稍等，我与妹妹同去见他！”
    现在薛承乾绝对不会容许妹妹离开自己的视野之外。
    他轻轻把妹子叫醒，带着她一起跟随康玉前行。
    康玉见他如此拖延，更加不耐。
    因为她的心里对此人没什么好印象，一路上也懒得向他说明情况。
    等见到罗老大，看他自己的应对吧！
    罗放虽然在流民之中，算是个头面人物，但是他的身边却并没有很多手下相护。
    薛承乾一路上虽然没主动跟康玉等人搭话，却是一直在冷静观察。
    罗放身边只有两名大汉相陪。
    这倒也能说明他对自己的身手很有自信，并不担心仇家借机偷袭。
    不过是否也有着其他原因呢？
    薛承乾不断在脑海中回想着流民中关于罗放此人的各种传言。
    “你小子姓薛？叫什么名字？小小年纪竟敢得罪牙婆子的人，是急着想喂路边的野狗，还是想被人抛尸旱河沟啊？”
    罗放一边把玩着手中的短刃，一边主动打趣起他来。
    薛承乾也不藏着掖着，直接回道：“我并不想招惹任何人，但是牙婆子敢打我妹子的主意，那我没得选择！”
    “在牙婆子那等人眼里，我根本不算什么人物，不论是为利益还是为了立威，都不会放过我，既是如此，那我当然不能坐以待毙。”
    后一句，是薛承乾主动表明自己的态度。
    并不是任何人都有资格得到罗放主动相召的，他既是派人过来，自然说明自己有值得利用之处。
    罗放的眼中果然射出满意的神色。
    “好！算是有些胆气，不是个怂货！”
    “康玉当是跟你说过我的身份，你小子既然得罪了牙婆子，那就没几个人敢出手保你，我罗放就是有资格的几人之一！”
    “小子年轻虽轻，但敢动真家伙，临敌不乱，虽然不是军户出身，但也有资格给我罗放卖命！”
    康玉没想到薛承乾这么容易就过了罗放这一关。
    便是罗老大欣赏他，也不能几句话就让他入伙啊。
    “老大！”
    罗放却直接伸手打断了他，双眼盯着薛承乾续道：“只是，老子最看不得的，就是畏敌不前的怂货！假如有一天，老子要你跟牙婆子玩命，你却给老子推三阻四的，我们军户的规矩，可不是闹着玩的！”
    他虽然是把丑话说在前面，但对于薛承乾的选择，罗放却极有自信。
    此人再是有胆气，敢拼命，也就是个半大孩子，面对牙婆子，自己给予的，可是他唯一活命的机会。
    啊不，应该说，是他跟他看重的妹妹唯一活命的机会，如何选择不问可知。
    至于康玉与其他兄弟的态度，罗放也明白，所以他已经给薛小子准备了一道考验。
    只是宰几个流民中的闲汉，可是没资格入伙的，他要的，是面对牙婆子的爪牙照样敢拼命的狠角儿！
    然而，听到他的话，薛承乾连考虑都没有，直接回了话。
    “凭牙婆子的手下，还不配让我拼命，而且我若出事，没有人会顾惜我妹子的性命，包括罗老大你！”
    “要我拼命，罗老大你的价码只怕不够！”
第五章 发达了 - 从流民到皇帝，朕这一生如履薄冰 - 黄土土

    “什么？”
    罗老大和康玉等人全都愣住了。
    莫说康玉本就看薛承乾不顺眼，罗老大的心里也不禁动怒。
    “小子，你知道自己在说什么吗？还没有人敢当面拒绝我罗放的话！”
    现在已经不是薛承乾这小子拒绝了自己怎么对抗牙婆子的问题，而是事关他罗放本身的威严！
    康玉却是气极反笑：“老大，依我看这小子不是有什么狠劲儿，敢跟牙婆子为敌，怕是因为脑子傻了吧。”
    “咱们要这么个货色进来做什么？这次您可真是失算了。”
    薛承乾不慌不忙地道：“我只是说不想轻易拿自己的命跟牙婆子那伙人拼，但并不是拒绝罗老大的好意。”
    “罗老大有意保我，这份好意，我就算脑子再不好用，也能体察得明白。”
    罗放怒气稍平，但依然皱着眉头。
    “小子，你到底是什么意思？”
    康玉恨声道：“我看他分明是故弄玄虚，想要耍弄咱们。”
    薛承乾摆了摆手，神态从容，似乎全不在意罗放的怒火。
    “我知罗老大的出身，聚集在您身边的，不止于当初边军军户，还包括边军的败兵，无军可投只能混入流民之中。”
    “所以说，您的手下真的缺少跟牙婆子搏命之人么？”
    康玉不禁怒道：“你先搞清楚！不是罗老大缺人跟牙婆子拼命，而是给你的机会！你连拼命都不敢，凭什么让罗老大庇护你？”
    薛承乾理都没有理会她，而是直直地与罗放对视着。
    “论手下之狠，论手下之勇，聚集在罗老大您身边的军户甚至还有之前边关的老兵，面对牙婆子却只能束手……”
    “既然罗老大不缺能拼命的手下，那您比起牙婆子，缺了什么呢？”
    “这……”
    不仅罗放停下了把玩短刃的手，就连康玉这样的急脾气也不禁愣住了。
    薛承乾能问出这样的问题，说明他确实非愚蠢之人。
    再看他现在的态度，让罗放既有些不敢相信，又忍不住开口相询。
    “牙婆子脑子里各种歪门邪道的本事确实多，有人脉也有财力收买手下，难道你想说，靠你小子能有解决之法？”
    罗放确实不怵牙婆子，但是也不得不承认，以牙婆子那等货色，却能在流民之中立足，自己竟难以对他出手，吞了他们的势力，让自己非常恼火。
    本以为他能多收个敢打敢拼有狠劲儿手下，但是看薛承乾的语气神态，似乎能给自己一个更大的惊喜？
    薛承乾深吸一口气。
    现在只能靠着自己思索良久的“底牌”，赢得罗放的重视。
    若只是在罗放手下当个“打手”，根本不足以改变他们兄妹的危机。
    就像他之前说的，跟牙婆子拼命他敢，可是自己真要出了意外，罗放绝对不可能因此就白白照顾他的妹妹。
    最后妹妹的下场，绝不会比落在牙婆子手里好多少。
    他必须要让罗放明白，自己值得他投资更多。
    “边关被破，无数流民尽集于望江城外，每日被抛于旱河的枯骨不知多少。”
    “望江城守难道不知道流民聚而易生变，枯骨聚而流疫起吗？”
    “薛某有一法，可制得土砖，仅凭简单的手段便在城外起房舍万间，既可助罗老大谋得暴利，又可安置流民。”
    罗放与康玉眼中都射出既贪婪又质疑的神色。
    “若是我猜得没错，罗老大你应该有办法与望江城内的大人物取得联络，此举也能助罗老大你更受到望江城内的看重吧！”
    罗放断然道：“口说无凭！”
    “既然你说只凭简单的方法便能制得什么土砖，那就直接试给老子看！”
    康玉重重地点头，非常赞同老大的看法。
    薛承乾微微一笑：“那有何难，我早就发现望江城附近便有合适的粘土，罗老大可以找来推车，派人挖土运来，垒成一个简单的石窑，再辅以草灰、河沙，便可烧制！”
    听到薛承乾所要求的东西果然很容易便能获得，罗放点了点头。
    “康玉，多招些兄弟前来，一切都按薛……薛兄弟说得办，咱们且看看到底能烧出个啥玩意儿来。”
    罗放的心里也怀疑，凭薛承乾这个年轻的浑小子，竟懂得制成这么好用的东西。
    但让他心里发虚的是，以他的见识，竟然也无从分辨薛承乾所说的到底是真是假，只能由着他先试一试。
    薛承乾把脑中所记的烧土砖的法子说了出来，按部就班地指挥着罗放的手下堆起简易的石窑。
    不过半天时间，竟真的制出了他所说的土砖。
    罗放和康玉看着那整齐的砖面，直接呆住。
    薛承乾早就做好了准备，在一旁准备好湿粘土，不到碗饭功夫，就用这些简易烧制的土砖垒起了一道低矮的“砖墙”。
    “现在只是先给大家制个样儿。按理说，土砖烧好之后还要以湿水养护，然后晒干才能稳固。”
    “之后每垒一层，便涂上厚厚的草灰粘土，干透之后，便可为墙。”
    “确，确是如此。此处最不缺的便是人手，若以之建房舍，倾刻可成！”
    罗放感觉自己的呼吸都粗重了起来。
    薛承乾所用之物，全是最不值钱的玩意儿，而且轻易可得。
    对于望江城外的万千流民来说，这便是可保着他们渡过严冬的活命宝贝！
    而且正如薛承乾所说，罗放自有人脉，知道望江城内大人物们的动向。
    他们紧闭城门，坐视城外流民自生自灭，其实也是无奈之举。
    要让他们放入流民是绝无可能，但若是有办法保着流民有简易的房舍可住，在这严冬之下能多活万千性命，他们也必是心动。
    那就意味着，这看似简单的烧土砖之法，能给自己带来无数的利益。
    牙婆子再是狡计百出，再是干多了下作的勾当，也无法在财力上跟自己相比了。
    他似乎看到，不远的将来，不但流民之中再无人能与他罗放相抗，便是望江城中的大人物们，也会对自己倍加重视。
    “好小子！从今天开始，你就是我罗放手下的兄弟！大家有福同享，有难共当！”
第六章 立足 - 从流民到皇帝，朕这一生如履薄冰 - 黄土土

    【叮！恭喜宿主再次把握住机遇，逆天改命。】
    【你献上的烧砖之法，使得罗放看到了更进一步压过其他势力，甚至于得到望江城内大人物看重的机会，于是，你在罗放的心目中重要性大幅上升。而罗放的势力，正是牙婆子一伙最忌惮的对象。】
    【但是，现在的你在罗放势力之中，到底处于什么地位？是他真正倚重的心腹，又或者只是被利用的对象？罗放的庇护，让你得到了喘息之机，又能否让你与妹妹真正得到安全呢？】
    【叮！恭喜宿主凭自己的才智挽回了被牙婆子等迫害之危，改变自己的命运，才智+2，获得天命指数10点。】
    薛承乾的眼前闪过一道小屏幕。
    宿主属性：
    体魄：3
    才智：6
    敏捷：5
    天命指数：20
    薛承乾点了点头。
    看到罗放的表情变幻，他就知道自己已经渡过了这次危机。
    而系统所提示的，与罗放之间的关系，也正是他此刻需要关注的点。
    唯一可惜的是，又得到了10点天命指数奖励，却依然没有激活商城，无法看到将来能兑换到什么好东西。
    罗放欣喜地走过来拍着薛承乾的肩膀，而康玉等人虽然有些酸酸的，但也再说不出反对薛承乾加入他们的话来。
    事实证明，罗老大的眼光确实强。
    他们却都忽略了，本来罗放看中薛承乾的只是他年纪轻却敢于拼命的狠劲儿，而现在薛承乾展现出的东西，足以改变他们势力的现状，远超过一名“打手”了。
    ……
    薛承乾刚刚只是简单地证明自己言之有物。
    既然已经得到罗放的认可，那他就有从容的时间，直接用自己烧的砖，真正垒起了几间大房。
    周围的流民目瞪口呆地看着，仅仅几天时间，在望江城外竟然凭空出来一座简易的石窑，还有一座比他们之前见过任何房舍更漂亮的大房子。
    罗放等人根本不懂得“宣传”怎么做法，不过薛承乾让一座房舍凭空拔起，比任何的宣传都更能起到震撼的效果。
    “他娘的！罗老大你是不是被这小子给耍了？房子建得漂亮有个屁用？”
    “看看外面这些泥腿子，能买几块砖，多少人才能凑一间房子？”
    罗放手下最敢拼敢打的王胡子对于薛承乾想出来的赚钱念头极是不屑。
    罗放却是微微一笑，看向了薛承乾。
    既要让这小子在内部立足，这个说明的机会还是交给他自己比较好。
    薛承乾则淡淡地反问道：“你觉得牙婆子那些人是凭什么在流民之中立足，又是赚得他们什么财路？”
    “流民一路颠簸而来，再加上严冬已至，入不得望江城，我们能建起的房舍就是他们唯一在冬天支撑活命的机会。”
    “为了活命，他们既能出卖自己的妻儿，同样也能出卖自己的命！”
    康玉这次也站到了薛承乾的一边。
    她虽然也是个急性子，看不上刚刚“入伙”的薛承乾，但在罗放手下已经算有些头脑的了。
    “薛小子说得没错。”
    “过去咱们跟着老大，够勇够拼，而且大家都出身军户，更加团结，但牙婆子、郑麻子他们却有办法从流民中笼络到一批亡命徒。”
    “现在，咱们有办法让大家活命，他们就能成为咱们手底下的亡命徒，甚至牙婆子他们的手下，也会倒向咱们！”
    罗放这时才补充了几句。
    “不仅如此，我已经跟宋都尉联系过了。望江城门虽不能开，但放任流民成片地冻死饿死，也非官老爷们乐于看到的。”
    “莫说蛮子骑兵一至，整个中州府都要被越来越多逃难的流民搅成一滩烂泥，就说万一城外出现病疫，望江城也要岌岌可危。”
    薛承乾心中一动。
    罗放果然跟望江城中的人物有暗中联络。
    都尉乃是大梁朝的武职，虽然只是中低阶的武将，但已经有单独带领一营人马的权力。
    其他手下也听懂了罗放的暗示。
    王胡子撇着嘴退到一边，其他的手下则兴奋地围了过来。
    “真的？老大，难道咱们不仅自己能赚上一笔，而且还能得到宋都尉看中？”
    罗放一伙虽然在流民之中称王称霸，没几个人敢招惹他们。
    但他们之中，要么是军户出身，要么直接就是边关败兵。
    大家都很清楚，一直在流民之中称王称霸，毫无前途。
    望江城随便掀起一躲小水花，可能他们这些人都要死无葬身之地。
    越是通过过去军中袍泽的关系知道些许内情，他们便对目前的处境越是焦虑。
    再者，身为曾经的边军，他们这一战败得极是窝囊，心里做梦都想着再得到一次机会。
    “薛兄弟，现在我把康玉和三十个兄弟都交到你手上。”
    “你把烧砖的本事，好好教给他们，一定要让他们熟练烧制这种土砖。”
    “我会想办法，通过宋都尉把城里的官老爷给请出来，到时候一定要让他们好好看到。”
    “是谁在城外赚着昧良心的黑钱，又是谁，在帮着官府维持秩序，给万千流民造出来了一条活路！”
    说到此处，连罗放都无法保持心中的沉稳，声音都有些颤抖起来。
    薛承乾心中一惊，连忙劝阻。
    “罗老大，此举不妥。”
    “我所建的房舍，只能起到震撼的效果，让所有流民都知道咱们手里有东西，让流民聚到咱们这边，一起对付牙婆子等人。”
    “可是，没有打牢地基，这样造出来的房子隐患不小，只能一时应急之用。”
    薛承乾本以为罗放通过在望江城里的关系，能由中州官府为百姓们出人出力。
    不但罗放手里发了财，也算是给万千流民做些善事。
    真要在望江城外大规模建房子，可不能虚应故事。
    没想到，罗放先想到的，竟然是把场面铺大，先给望江城里的官老爷们看到，只是为了夸耀己功，让罗放手下的人得到一个把握前程的机会。
    罗放却是早就做好了打算，甚至没有知会过薛承乾，就已经先跟城内的宋校尉联络过此事！
第七章 一切都顺利 - 从流民到皇帝，朕这一生如履薄冰 - 黄土土

    薛承乾看到罗放与其他诸多兄弟一脸兴奋，对未来充满想象的表情，沉默下来。
    他早就见识过无数流民挨不住严冬与饥饿，惨死之后被抛尸的场景。
    他甚至无从责怪罗放眼中毫无流民的死活。
    就连他跟妹妹，也要靠着罗放的庇护才能逃过牙婆子的毒手。
    否则，明天太阳升起之时，谁也不敢保证，他自己不是被抛入旱河的尸体之一！
    宁为太平犬，不为乱世人。
    所有这些道理，薛承乾都懂。
    但是，他依然沉默下来，心中升起一种莫名不甘的情绪。
    “呵，薛承乾，你以为自己是什么人？”
    “只靠着脑海中记住的一个土法子，就想救活万千之人？”
    “能顾好你自己和妹妹再说吧！”
    薛承乾强迫着自己先听从罗放的安排，不要在此时跟他们正面争执，更不要成为罗放眼中那个“坏了他大事”的人。
    否则，谁也不知道现在跟他称兄道弟的罗放会有什么举动。
    “嘿！薛小子！现在你可成了咱们的大功臣了，怎么还闷闷不乐的！”
    薛承乾跟大家分开，本是想着带些分得的吃食回去找自己妹妹，没想到一向看不上他的康玉竟主动找了过来。
    还带了一瓶劣酒！
    薛承乾看着被她抛过来的酒，猛地接在手里，竟然还有几分温热。
    “康玉？你想做什么？”
    薛承乾没有因为康玉突然的示好就松一口气，反而更加警惕。
    康玉撇了撇嘴：“最看不上就是你这副样子，满肚子坏水说得就是你这种人。”
    “罗老大竟然觉得你小子是个跟人拼命的种儿。”
    薛承乾冷冷地道：“我是什么样的人，时间长了，大家自然会看得清。”
    康玉“嘿”了一声：“刚在罗老大面前立了功，还真把自己当个人物了？你还是先活到那一天吧。”
    “不要以为有罗老大的话，你就真的安全了，牙婆子也不缺少跟人拼命的主儿，要是他们真狠下心跟罗老大撕破脸，照样有机会宰了你。”
    “老子以前没想过你这么顶用，这瓶酒是赏你的！”
    说完，康玉不等薛承乾作任何回应，直接扭头就走开了。
    “不是个坏人……”
    薛承乾在心里默默地评价了一句。
    相比于罗老大，这个看他不顺眼的康玉，把心里的想法都表露在外，就算想装一下都装得不自然。
    哪怕她学男人一样自称“老子”，哪怕她刚刚一句软话也没说出口。
    对于薛承乾来说，“安全性”却是比“器重他”的罗老大更高得多。
    接受康玉这种委婉的道歉，薛承乾拔开塞子，往嘴里灌了一小口。
    苦！涩！酸！
    果然不是什么好酒。
    但却极烈，刚一入口，薛承乾就感觉到一团火似乎在肚子里烧了起来。
    然而，最初喉咙的难受劲儿过去，在这种严冬的天气下，却让他觉得无比舒服。
    薛承乾心中一动，小心地塞回瓶塞，然后把瓶子收进怀里。
    他从来不是酒鬼，这更是他在这一世首次尝到酒的滋味。
    之所以如此珍重，是想到了罗放一伙人出身军户，多有嗜酒之徒。
    而且比起其他只能挣扎求生的流民，他们有更多的“本钱”。
    第二天，薛承乾就用这杯劣酒，换回了一柄短刀！
    不是用冰棒子临时打磨出的冰刀，而是真正开过刃的短刀！
    ……
    很多流民都听说过牙婆子之名，但没人敢肯定她竟真的是个女人，因为没人想过一个女人竟然这么黑，这么狠！
    牙婆子在过去就是做得贩女娃子，逼良为娼的活计，沦入流民之中，反而更加如鱼得水。
    那些饿狠了的流民，只要为了一口吃的，卖起女儿妹子，连眼睛都不眨。
    甚至有更多的汉子，全都要给牙婆子当打手，全看她的眼色才能在望江城外过活。
    “罗放那边有准信儿了！就是他把姓薛的小子收留。”
    “现在罗放那边搞什么烧砖垒房，据说也是那薛小子的主意。”
    牙婆子眼皮子一抖：“没想到，这浑小子还有这种本事？”
    “老大，事儿不大对头啊，他成了罗放的得力干将，而且罗放的势力摆明要压过咱们，听说望江城里的官老爷也对罗放很看重。”
    “咱们以后拿什么跟罗放拼啊？”
    就算没有薛承乾的事儿，牙婆子也早就跟罗放不对付了。
    牙婆子的手下们也知道自家老大有本事有门路，并不惧怕罗放。
    可是，真要是罗放能讨好望江城里的大人物，那就另当别论了。
    牙婆子却挤出一个冷酷的笑容。
    “有什么好怕的？罗放以为他真能讨到城里官老爷的欢心？”
    “呸！一个破落军户，他根本就不知道现在官老爷们心里想要的是什么！”
    “由得他们去，你们就睁大眼睛看着罗放怎么自取死路，等罗放倒了，我一定要让薛小子以最惨的法子死掉！”
    ……
    薛承乾按罗放的要求，把交托给他的几十个汉子分成几组人马，分管不同的流程。
    比起直接带他们“出徒”然后单独干，效率反而更高。
    康玉好几次刻意凑过来看他们做工，对薛承乾的做法刚开始时没少冷嘲热讽。
    “你还真懂得教会了徒弟，饿死师傅的道理嘛。”
    “就这点儿烧砖的法子，我在一边看几眼都学会了，还真以为能藏得住呐！”
    她是以为薛承乾想在罗放面前藏一手，故意不教完整的烧砖法子。
    可是，看到每天烧制出来成堆的土砖，她只能脸色铁青地住嘴不言，看着罗放对他大力夸赞。
    让薛承乾稍稍欣慰的是。
    哪怕不打牢地基，单靠土砖和粘土堆起来的房舍，也顶了大用。
    对于此时的流民们来说，莫说是不太牢靠的房子，哪怕只是一堵能挡寒风的墙，也能起到活命的合作。
    而且，土砖房已经比他们流浪之前在家乡住的灰泥房、茅草房强上百倍。
    罗放出手的效率也很高。
    不仅借此大收声望，而且笼络了很多还有把子力气的汉子，算是名利双收，风头无两！
    没过几天，他刻意拉拢的那位宋都尉，据说也说动了望江城城守与中州府主薄大人，过两天专门来慰劳罗放的安心之功。
    对于罗放一伙人来说，那两位都是他们万万巴结不起的大人物，兴奋得不得了。
    只有薛承乾，从中闻到了一丝不同寻常的味道。
第八章 收缴兵器 - 从流民到皇帝，朕这一生如履薄冰 - 黄土土

    薛承乾的加入，使得罗放这伙军户的形势大大改观。
    众多流民对他们不再是又惧又怕，而是又畏服又感激。
    过去罗放要“支配”众流民，必须亲自出面，扔各种狠话，甚至还要亲自出手教训某些不听话的。
    而现在，他们争着抢着，想要给罗老大罗事。
    罗放大感快意，也确实对薛承乾表现得更加倚重。
    “薛小子，罗老大召你过去！”
    “罗老大？何事相召？”
    “嘿，臭小子，让你过去就麻溜儿的，是不是想让老子揍你！”
    现在罗放手下，还对薛承乾没个好脸色的，就只有康玉和王胡子二人。
    康玉自然是因为之前的态度，至少当着“外人的面儿”拉不下脸。
    王胡子的态度，就很耐人寻味了……
    “康玉妹子，这等小事哪还用你亲自来，随便找个兄弟来传话就得了呗。”
    王胡子一扭头，对着康玉的时候，脸上立即歪出一个极其别扭的笑容。
    王胡子好勇斗狠惯了，哪怕是正常的“笑容”里，都带着几分威胁与凶狠的味道。
    薛承乾摇了摇头，对于他这种一眼便可看穿的小心思没有理会。
    “你们慢慢聊吧，既是罗老大相召，我这便过去。”
    “妹妹，好好呆在营地里，哪儿别去。”
    康玉看到薛承乾理都没有理她，径直走开，不由气得直跺脚，把所有的火气都撒到王胡子身上了。
    ……
    薛承乾发现罗放身旁竟然出现了一队带甲之士。
    不仅如此，望江城今日一反常态态地大开城门，还有超过两三千众，全副武装的士卒正在进入到望江城中。
    周围的流民全都又是惧怕又是怀着希望地看着这一幕。
    在城外勉强支撑的他们，早就盼着望江城能做出改变。
    可是，如此多的外地军队调入望江城，这样的改变真的是他们心中所盼的场景吗？
    “薛承乾！你小子发什么呆呢？快来拜见宋都尉与黄校尉！”
    薛承乾一愣。
    原来为首的两名将领之一便是罗放常提到过的宋都尉。
    按理说，这宋都尉乃是罗放的核心人脉之一，他竟然专门把自己找来引见，难不成是真的开始把他当作心腹了？
    宋都尉却失笑道：“我算作什么人物，咱们黄大人乃是天兴军振威校尉，就连城守卢大人都深为倚重，拜见他才是正理。”
    薛承乾心中一震，不敢怠慢，表面上极是恭敬地上前参拜。
    振威校尉乃是大梁乾从六品的武职，真正的中阶武官。
    在天兴军之中，振威校尉足可担当副统领之职。
    而望江城内现驻扎着天兴军与镇波军两支精锐禁军，总计约五六万人马。
    除去望江郡守卢啸远本人之外，整个望江城内的武职，这个黄校尉绝对排在前六……包括天兴镇波两军的监军！
    无怪于黄孝勇的鼻孔都要指到天上去了。
    见着薛承乾前来见礼，他正眼都没瞧一下，漫不经心地道：“如此说来，便是你小子想出了妙策，旬月之间便在望江城外起房数百座？”
    罗放也不知是够义气，还是怕事后泄了底子，并没有贪功，而是如实说明烧制土砖便是薛承乾想出来的法子。
    薛承乾略有些感激地扫了罗放一眼，沉声道：“法子虽是小人想出来的，不过全赖罗老大协调流民有方，得众人之力，方能快速盖起房舍。”
    他并不是作矜持，而是实话实说。
    单有好“材料”没有足够的人力，大范围建设根本是痴人说梦。
    而且他们所谓的“房舍”，有很多其实就是一道能遮蔽大风的墙面而已。
    薛承乾刚开个头，黄校尉已经不耐烦地挥了挥手。
    “罢了，这等话你们自说予城守大人与中州来的主薄好了。”
    “罗放，几位大人亲监，那可是你们莫大的荣耀，你要好好表现。”
    罗放连忙道：“那是自然，请黄校尉放心。”
    “放心？”
    黄孝勇不屑地“哼”了一声。
    “几位大人身份何等尊贵？我们放心得了吗？据我所知，罗放你的手下很不干净啊。”
    “别看城外流民快要冻死饿死，但依然有不少好勇斗狠之辈，甚至还私藏了官制兵器！这让本校尉如何放心？让几位大人如何放心？”
    薛承乾心中一沉。
    他微微侧过头，果然看到罗放的脸色也黑了下来。
    黄校尉暗示得很明白了。
    罗放等人的身份对于望江城内的大人物来说不是秘密，他在流民之中发展势力更是人尽皆知。
    他只是“曾经”的军户，却非“现在”的禁军官兵，官老爷们怎么可能对他放心？
    官老爷们给他机会，但是罗放也必须要让大人物们安心。
    那就得把私藏的兵器交出来！
    可是，官老爷们出来，自有禁军保护，等他们回了望江城呢？
    罗放最大的倚仗便是手中团结的军户兄弟，流民之中没有势力可比的武力！
    把私藏的兵器交出去，一旦有人趁机发难，罗放等人的处境何等凶险？
    “嗯？”
    罗放只是稍一犹豫，黄校尉的脸色瞬间沉了下来，警告似地拉长了鼻音。
    薛承乾微微一叹。
    这便是仰人鼻息的坏处。
    到这副境地，罗放其实根本没得选择。
    果然，他立即听到罗放无力地回应：“小人明白了，一切都如校尉大人所言，我这就命兄弟们把兵器上缴，绝对不会让几位大人有任何闪失。”
    黄孝勇这才满意地换上笑容。
    “这便对了嘛，本校尉也会在城守大人面前美言几句。”
    “你们且准备一下，接待中州府来的客人之后，城守与中州府主薄柳大人很快便到。”
    等黄校尉满意地回城交差，那位宋都尉也只能拍拍罗放的肩膀以示安慰。
    但以他的地位，也出不了什么力。
    罗放阴沉着脸直起身子，厉声交待。
    “通知所有兄弟，带着兵器到我这里来，把兵器堆到空场上，等城中禁军前来接收！”
    罗放的话音刚落，薛承乾的眼前再次闪出了系统的提示。
第九章 异常的味道 - 从流民到皇帝，朕这一生如履薄冰 - 黄土土

    【叮！触发天命系统关键转折点。】
    【你帮助罗放建立聚居点，安置流民，扩张势力，甚至让罗放得到望江城中大人物的重视。一切似乎都在好转，甚至还有机会得到官府肯定，彻底摆脱流民的身份。】
    【只要跟随着罗放，让望江城的大人物满意，你将有机会完全脱离生死危机，牙婆子等人更是对你再无威胁。】
    【你对于望江城的危机，是否已经看清，对于前方的道路，是否已经做出选择，暗中是否存在着更多致命的陷阱在等待着你，你是应该帮助罗放坚定目前的道路，还是提醒他暗留后手？】
    薛承乾早就闻到了一丝不太对劲儿的味道，见到系统提示，直接站了出来。
    “老大！兵器可以交，但我们需有防备万一的能力！”
    城守等人出城前来会面已成定局，黄校尉的要求似乎也在情理之中。
    但是，从黄校尉的态度，刚刚城外急驰入望江城中的禁军，还有刚刚黄校尉隐隐透出对于中州府人物的态度，都有种非同寻常的感觉。
    哪怕薛承乾也不知道现在外界的局势以及高层的关系与斗争，他还是毫不犹豫地劝说罗放要防上一手。
    “罗老大虽想攀附于城中权贵，但是莫要忘记，现在的我们依然身处流民之中，依然无法踏入望江城半步！”
    “而现在，支撑我们在流民之中的势力，支撑我们存活的根本，就在于咱们自己手中的力量！望罗老大鉴之！”
    罗放神色一震，心中有所明悟。
    他略一沉思，点头道：“薛小子这话有理，你单独把康玉和王胡子叫来，我另有吩咐，不过还是通知其他兄弟带着兵器过来集合！”
    ……
    望江城中的动作很快。
    薛承乾马不停蹄地来回通知，让不明所以的兄弟们带兵器集合。
    他们刚刚把兵器集中起来堆到空场中，黄校尉就亲自带了一队禁军前来收缴。
    薛承乾注意到，如此大的动静，早就有很多流民聚集在四周。
    他敢保证，其中必有牙婆子等其他势力的探子。
    这次黄孝勇勉强跟罗放说了几句客气话。
    一队禁军押送着兵器入城，更多的禁军却是留于原地警戒，很快，几辆马车便从望江城的正门驶了出来。
    马车稳稳停在了他们面前，一名亲卫大步走上前来唱喝。
    “大梁望江郡守卢大人到！中州府主薄柳大人到！众人还不行礼！”
    马车车帘还没掀开，周围警戒的禁军便舞出长枪，对准了周围的流民。
    流民们何曾见过如此威势，再加上本能地对于官府的畏惧，呼啦啦跪倒了一片。
    在场之中，除了禁军与官府之人外，便只有罗放和薛承乾两个例外，就连一向任性强势的康玉，也带着几分惊慌地跪倒在地。
    罗放则是直接以军礼抱拳侯之，并未如其他兄弟以及普通流民一般跪伏于地，可见其心中傲气以及对自己军户的身份极是看重。
    薛承乾心里本就不乐意跪，见状也学得快，干脆同样以军礼拜见。
    “嗯？”
    卢啸远身着紫袍由亲卫抚着下了马车，看到这一幕，脸色微有不豫。
    不过他很快又展露笑容，摆出亲切的态度。
    “早就听黄校尉提示，罗放你乃是边军出身，就连你手下的兄弟也俱是边军军户，果然非一般流民可比。”
    罗放虽是坚持以军礼拜见，但心中也知双方地位差距何等巨大。
    听到卢啸远的抚尉之言，他连忙回道：“边关之败，小人心中实是惶恐，更有愧于朝廷。”
    “小人虽是跟着众多流民沦落到望江城外，但心中时刻都想着报边关之仇，若城守大人有召，罗放必带着众兄弟，与北蛮子拼死一战！”
    薛承乾听到他自剥心迹，却只能暗暗一吧。
    这位罗老大，心机是有的，但出身军户，更多的还是直爽，特别是面对能改变他命运的大人物，直接说明心中所盼，实是心急了点。
    卢啸远微微一笑，直接转过话题。
    “你太自谦啦，本官已经得知，多亏了有罗放你在，才能稳定城外流民秩序，使得百姓有房舍可住。”
    “哦，对了，听说你手下还有个姓薛的小子，年纪不大，本领却是不小，这主意便是他出的？能帮助朝廷安置流民，真是大功一件，本官记在心里了。”
    罗放也不敢再坚持自己所请，赶紧让薛承乾站出来给大人看看。
    薛承乾的心里却满是不屑。
    “帮助”朝廷安置流民？
    自大量流民沦落到望江城外，所谓的“朝廷”都做过什么安置之事？
    莫说打开城门，便是连望江城内的粮食都不见半粒！御寒的棉衣也没有半件！
    他们不但完全任由城外流民自生自灭，甚至还把他们视如贼寇，生怕他们引着北蛮人直接打到望江城来。
    薛承乾当着众人的面儿，不好直接反驳，只能谦虚几句后，说一些“实在话”。
    “小人不过是耍些小聪明，当不得大人之赞。”
    “不过要安置城外流民，靠着这些房舍肯定不行，还是得依靠朝廷啊。”
    “希望城守大人能体恤民情，发些粮食与棉衣，以助大家御冬。”
    薛承乾自觉他所说的并不是什么过分的要求。
    望江城虽非边寨，但绝对称得上北境重镇，更是支持北境边关的粮运中枢。
    朝廷多少年来，在此处积累无数，便是粮仓的缝里扫出些来，也够城外流民吃上好一阵子了。
    卢啸远却是淡淡地把视线转到罗放身上。
    “罗放，你觉得如何？”
    罗放对于自己参军之时，于边关之败一直心中耿耿，多少也觉得北境这么多的流民，自己等边军是应该担些责任的。
    他坦然回道：“小人觉得薛承乾之言甚是合适，城外流民也是朝廷的百姓，现在北蛮敌情不明，大家有家不敢归，朝廷确实应该好好安置。”
    卢啸远闻言，突然仰头大笑。
    只是，那笑声之中，却并没有任何欢喜之意，反而听得人心头发凉。
    薛承乾心中一紧，却不明白，这么普通的请求，竟是在何处得罪了城守大人？
    便真是如此，当着这么多围观百姓的面儿，卢啸远作为望江城守，也应该说些场面话，好好夸赞一下他和罗放才对？
    这次望江城守亲自出城“体察民情”，只怕真的不对劲儿！
第十章 官方身份 - 从流民到皇帝，朕这一生如履薄冰 - 黄土土

    “望江还真是人杰地灵，哪怕是流民之中也有这等人物。”
    “惜民护民，不忘记本来的身份，这等人才尽为城主所用，望江城一时的困难很快就会渡过去了。”
    跟在后面未着官袍的文士，突然笑着边开口边走到了罗放与薛承乾之旁。
    敢在这时候开口的，恐怕就只有那位中州府来的主薄柳大人。
    终于有个足够分量的大人物开口，让罗放微微松了一口气。
    薛承乾却心中一紧，听出了另外的意味。
    果然，卢啸远淡淡地扭过头来，并没有把柳越亭的话当作是真正的称赞。
    “柳大人说笑了。你都说这些是外地流民，只是因为战乱跑到了我望江城的地盘，我卢某何功之有？”
    “罗放，连中州府的柳大人都如此看重你……很好，很好。”
    罗放现在还是一头雾水，只能尴尬地连称不敢。
    整个气氛变得无比尴尬。
    卢啸远并没有真正深入流民之中，只是远远看了眼薛承乾组织人手建起来的房舍。
    “你们刚刚所言太过谦了，本郡守看流民们在外安置得不错。”
    “只要你们自己不懈怠，用不了多久，便能把所有流民都安抚好。替本官省了一大麻烦！”
    最后那句话，卢啸远咬得格外重。
    柳越亭微笑道：“既然流民们已经在此安置下来，那么卢大人便要把他们当全是望江城之人啊，毕竟大家都是我大梁百姓嘛。”
    卢啸远眼皮一跳：“那是自然，不论中州还是望江，都不缺少朝中的监察御史，还有柳大人您这位主薄盯着呢。”
    卢啸远已经把话说得极是露骨，但柳越亭却像是未察觉其中之意。
    “卢大人言重了，您才是主掌望江，替天子牧守一方的封疆大吏。”
    卢啸远见他如此态度，不禁冷哼道：“柳大人也知道卢某身掌文武，望江面对的可不止是各地的流民，还有不明的北蛮敌情！”
    柳越亭故作惊讶地道：“咦？中州府不是已经派来了援军么？卢大人既是封疆大吏，自当带领军民抗击北蛮，若是军力还是不够，可以直接上书朝廷言明嘛。”
    薛承乾隐隐有些明白过来。
    这位望江城守，恐怕不是那么乐意见到流民在城外安定下来。
    对他来说，这根本不是什么功绩，反而是巨大的麻烦！
    卢啸远听到柳越亭如此说，脸色更是不豫。
    不过他一转身，看到陪在一侧的罗放，嘴角突然露出一个笑容。
    “罗放，刚刚你自言，对于北疆之败，一直心中耿耿，想要继续为朝廷出力，对吧？”
    罗放精神一振。
    他对于两位大人的对话听得云里雾里，但是卢啸远这句话的含义，他却是能听得明白的。
    “正是！若能得朝廷不弃，我必带着兄弟们跟北蛮子狠狠拼一场！”
    “很好！从军者，自来没有长胜不败的，区区一场败仗算不得什么，更何况你只是军中健卒，而非主帅。”
    “现在北蛮敌情不明，望江城危机重重，正是用人之迹，你能安定流民，本官也正好把这些流民交给你了。”
    “什……什么？”
    罗放与薛承乾都听得呆住了。
    罗放确实一心想要恢复身份，有个官身之后，再杀敌立功，为自己也是为兄弟们搏出一个前程。
    但，绝不应该是现在这种形势。
    柳越亭脸色一沉。
    “卢郡守是说笑的吧？守卫望江……”
    说到一半，柳越亭突然醒悟，闭口冷笑。
    卢啸远淡淡地道：“刚刚柳大人不是也说现在他们已经算望江之民了吗？那自然要为守卫望江出力。”
    “北境一日三惊，到现在都没人禀明北蛮骑兵真正的行动，什么时候会兵指望江，本官的压力也很大啊！”
    “罗放，刚刚可是你自己主动请战，机会本官已经给你了，接下来就要看你们的表现了！本官相信你……和你的兄弟们！”
    罗放张口欲言，却根本不知道说什么。
    除非他疯了，否则绝不敢真的答应下来。
    可是，当着众人的面儿，直接驳斥卢啸远？
    莫说罗放没有这个胆子，谁也知道这样做的后果必死无疑！
    这里可是望江！而他面对着的，则是望江城的封疆大吏！
    罗放尴尬地定在那里，只觉得所有人的目光全都落在自己身上，无形的压力已经让这个悍不畏死的军户大汉喘不过气来。
    薛承乾脸色沉静。
    他比起罗放听出了更多的东西，也更明白他们接下来面对着怎么样的局面。
    就在此时，他的眼前再次闪过系统提示。
    【叮！宿主已经触发天命关键节点，请谨慎选择！】
    【你帮助罗放想出主意，扩张势力，安置流民，使得罗放在流民之中的影响力无人可及，也稳定了望江城外的局面。】
    【卢啸远顺势提出，由罗放组织城外流民，以应北蛮可能的突袭，看似是对他的重用，却更像是逼着你们送死。面对卢啸远的威压，你们是否有拒绝的底气，又或者趁机提出条件？】
    【不论你作何抉择，都已经不可避免地卷入了卢啸远与某些势力的斗争之中，甚至于被他视为眼中钉。你是否有能力迎接后续的危机，你和妹妹的命运在这种大势之下，是否还能把握在自己手中。】
    【若宿主能成功作出抉择，扭转自己的命运，将解锁天命系统进一步功能，请宿主把握机会。】
    薛承乾深吸了一口气。
    就连天命系统也作出重点提醒，更加说明此次危机之严重。
    面对卢啸远的逼压，其实薛承乾也没有更多选择。
    但是系统提醒了他，或许能借此机会，提出自己的要求。
    他见到罗放依然无法作出决定，而卢啸远的脸上已经有不耐之色。
    薛承乾果断地排众站了出来。
    “城守大人如此器重，乃是我们兄弟的荣幸！”
    “只是现在我家老大并无官府正式任命，要组织城外百姓，却是名不正，言不顺，还望城守大人能体察下情。”
    罗放和周围的兄弟全都呆住了。
    王胡子等人的眼神几乎能杀人。
    他们万没想到，这个入伙时间最短，甚至都不是军户出身的“新人”，竟敢代罗老大拿定这么大的主意。
第十一章 深层利害 - 从流民到皇帝，朕这一生如履薄冰 - 黄土土

    卢啸远看到薛承乾“抢着答应”，不禁露出一丝嘲讽的笑容。
    “难怪罗放夸你头脑聪明，说得很是。”
    “本官这便先任命罗放为代镇义营总管，薛承乾为都尉，在城外组织团练。同时上奏朝廷，等旨意一到，你便是正式的镇义营总管正八品的德威校尉。”
    哪怕只是八品武职，也是罗放以前不敢想的。
    更别提他还能独立指挥一营人马。
    只不过，那“镇义营”本是厢军编制，也就比民团义勇稍好一点点。
    德威校尉，既非朝廷正式禁军品秩，甚至还只能算是“空口许诺”！
    卢啸远应付之意，几乎是写在明面儿上了。
    薛承乾却知道，能讨到这等官方身份，几乎是他们能要到的最大价码，扭头看向了罗放。
    罗放也知现在形势，无奈地叹了口气，再次行着军礼应下。
    柳越亭淡淡地扫了薛承乾一眼，对于卢啸远的决定，没有再质疑什么，只是把他的反应记在心里，等回到中州府再作计较。
    ……
    送走了卢啸远，罗放等人围到篝火旁边。
    不过，没有人因为得到官府承认的身份而兴奋，大家都明白他们现在的形势更加恶劣了。
    “娘的，都怪这小子！你算什么身份，竟敢代老大答应下这么个烫手山药！”
    “老子早就看你不顺眼了，现在大家伙都要被你给害死了！”
    王胡子最先沉不住气，直接站出来向着薛承乾发难。
    在他和几个冲动的兄弟看来，责任全都在薛承乾身上。
    他给老大献计，大家都能得到好处，而且也看到了光明的未来，许多人开始跟薛承乾称兄道弟。
    但是，现在面临危机之时，大家的“亲疏之别”瞬间暴露出来。
    其他人皆是军户出身，本来就以边军为纽带生活在一起，往南流浪也是互相照应。
    只有薛承乾是个例外，他永远都是“外人”，现在还是个不安好心的外人。
    “都给我住手！”
    罗放突然暴怒，站起身来一声怒吼。
    王胡子少见老大发这么大的火，脖子一缩，赶紧避开康玉的身后，那样子别提多窝囊了。
    薛承乾坦然迎着罗放的目光，不闪不躲。
    现在他的心里也在算计着。
    当时代罗放答应下卢啸远的威逼，虽然是无奈之举，但既然做出了选择，他就不会后悔，而是不断地计算着。
    不论罗放自己做何选择，薛承乾面对的挑战都是极为艰巨的。
    区别只是没有罗放的势力进行依靠，他的处境将更加艰险。
    没想到，罗放并没有出言责怪他，而是重重地拍了拍他的肩膀。
    “不必自责，是我自己想着攀附城中的大人物，一心只想着改换身份，却忽略了可能的后患。”
    薛承乾微有些诧异。
    不论罗放的心胸如何，才智高低，至少他确实称得上是个“好汉”。
    他微微一笑，反过来安抚罗放道：“此事自然怪不得老大你。我们从来都没想过卢啸远会是这样的态度。”
    罗放不甘地道：“说得正是，我们也算是帮卢大人稳定了局面，他为何要如此对我！”
    说句不好听的，像罗放这样的小人物，根本就不配被卢啸远记挂在心里，过去他们不可能存在仇怨。
    可是卢啸远对他的“发落”，对待自己的仇人也不过如此了吧？
    康玉见罗老大没有真的责怪薛承乾，也不禁松了口气，这时凑上来“拧绳”，痛骂起卢啸远来。
    “哼！像这样的大官儿，本来就没个好人！这就叫无官不奸！大哥你是个直爽人，怎么可能想明白他们的弯弯肠子。”
    薛承乾看了看周围，无奈地摇了摇头。
    别说罗放了，恐怕在场之中，也就只有自己才能明白卢啸远的顾虑与想法。
    “卢啸远从来就没有把咱们流民瞧在眼里，只看其过去所为，我们的死活，望江城中本不在意。”
    “可我们却在此时做出了些成绩，让流民们看到了一丝活路，而且罗老大你通过人脉，使得望江城内得知此事，有监察御史盯着，有士大夫的压力，他必须要做些姿态。”
    罗放现在最缺的就是一个“头脑”好好帮他分析这些道理。
    听到薛承乾言之有物，再加上之前他发明烧砖妙策的先傲，听得罗老大连连点头，就像是听先生授课一般。
    “对卢啸远来说，最重要的只是力保望江，这是他的立足之本，其他皆不足道！”
    “先前北疆边关败得太快了，北蛮的威势太吓人，咱们大梁朝从上到下都惊呆了，更何况现在直面北境危机的望江。”
    “卢啸远心里没底，现在唯一的倚仗便是朝廷经营多代的望江坚城，现在老大你抚流民，等于是让他背了个大包袱。”
    “他既不肯放流民进城，怕引出更大的麻烦。但若是把禁军派出来保护城外流民，那就等于放弃坚城，要跟可怕的北蛮铁骑打一场野战了。”
    罗放听完，猛地拍着自己的大腿！
    “原来如此！难怪我听那些高官，说什么流民也是望江之民时，总觉得阴阳怪气！”
    康玉等人也明白过来，不禁面面相视，都觉得心中升起一股寒意。
    他们随着老大在流民之中立足，如此严酷的环境下，谁的手上都不干净，便是康玉这女孩子也是沾过血的。
    但是，他们从来都不是那种不把人命当一回事的人。
    而卢啸远便是把他们这么多流民，完全当成了计算利益得失的“玩意儿”。
    若能白白得到这么多的百姓，充实望江人口，或许他卢啸远还勉强“笑纳”。
    但是，要让他用禁军来保护这些流民……那还不如让这些贱民去死！
    薛承乾几句话，终于让所有人都明白自己的处境。
    他牢牢地看着罗放，问出了最关键的问题。
    “卢啸远手握精锐禁军五六万之众，尚且不敢护住这些流民，不敢应对北蛮骑兵的兵锋。”
    “罗老大，你又会做何选择呢？”
    薛承乾这次刻意称呼他为“罗老大”，而不是“老大”。
    康玉不悦地道：“薛小子，你这话是什么意思？我们老大自然……”
    说到一半，她突然住了口，有些不敢扭头看此时自家老大的神情。
    没错，卢啸远不想保护这些流民，拿个虚名就直接丢到罗放身上，让他送死。
    那罗放和众兄弟呢？
    当他们明白了其中利害之后，心中又是如何盘算？
    他们真的跟卢啸远不同吗？
第十二章 本就没有退路 - 从流民到皇帝，朕这一生如履薄冰 - 黄土土

    罗放并没有直接回应薛承乾的问题。
    他的问题，不但敲到了罗放的心里，同时也轰在所有人的心口。
    他们骂起卢啸远的虚伪，很是起劲儿，各种粗口，但当这个选择抛到自己面前的时候，大家明知道什么是“对的”，但依然无法下定决心。
    “哥哥，今天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不是说罗放老大已经当了官府的官儿吗？”
    “可是，我感觉大家都变得不高兴了。”
    薛承乾看着妹妹胆怯的样子，微微一笑。
    “没事的，只是罗放老大他们遇到了一个很大的难题，所以看起来才显得不高兴。”
    薛承乾知道，就连罗放等人都犹豫不决，心思不属，小露珠的心里肯定更加不安。
    小露珠托着冻得通红的小腮，关心地看着薛承乾。
    “那哥哥，你是不是也会觉得很为难啊？”
    “若是跟罗大哥他们呆得不太高兴，那我们就离开好了，小露珠这几天吃得很饱，能跑能干活，不会拖哥哥的后腿啦。”
    薛承乾叹了口气：“不，小露珠，我们哪里也不去，望江乱，其他地方更乱，我们只是等一个结果，看看罗大哥和康姐姐他们是否还愿意留下。”
    “有时候还真是羡慕你这小子，做什么事情都像是不会犹豫。”
    就在此时，罗放的声音从门外响起。
    他带着康玉，王胡子等亲信兄弟推开门，走了进来。
    “罗老大……”
    薛承乾站起身来叫了声，似乎像是打招呼，实际上是在心里吐槽。
    “你们进门之前能不能学会先敲门呐。”
    明面上他当然不能这么说，现在这世道，哪还有人顾及敲门这等事。
    “咳，罗老大，你们已经下定决心了？”
    罗放叹道：“哪有那么容易，但卢城主已经发了话，除非我们立即离开望江的界域，否则哪有退路可言。”
    “刚刚你说，望江乱，其他地方更乱，似乎言出有因。难道你小子还有什么消息渠道？”
    罗放这么说，等于承认心中确实想过，抛下一切赶紧逃命。
    什么雄心壮志，什么报仇杀敌，什么护卫百姓……都滚他娘的去吧！
    这种世道，没什么比自己和兄弟们的性命更加重要。
    许多兄弟暗中都跟罗放说过这些话。
    但，他依然不甘离开，哪怕明知道前路艰险，可心里的一种情绪还是推着他想要往前走。
    或许是他罗放的骄傲，又或者是弄清楚了卢啸远等高官们根本没有把流民的命当回事，让他心里既愤恨，又想要承担些什么。
    罗放出身军户，比起一般的百姓，见识是有的，但是那些个大道理，他却是说不出来。
    然而，中原之地，向来受圣人熏陶，自来便比旁地之人多着一个“义”字。
    说不清，道不明的“义”。
    那并不是士大夫们才懂得的道理，而是存在于每个人的心头。
    薛承乾看到罗放的神色，知道他心里已经有所取舍，只怕是在其他兄弟那里得不到一个满意的答复。
    他也需要有人帮他坚定信心呐。
    “罗老大，恕我直言，望江城已经是现在唯一能呆的地方，现在整个北境其他地方恐怕更加不堪！”
    “我知道有些兄弟想着，真听从了卢啸远的任命，表面是得了官儿，实际上可能便是个死字，莫说北蛮子人可能杀到，我们的兵器已经被缴了，便是牙婆子一伙也未必能弹压得住。”
    罗放听得眼前一亮。
    他今晚带着康玉等心腹，跟不少的“老兄弟”聊过，他们全都支支吾吾，想跑都不敢明着说出来。
    但只有到了薛承乾这里，才一句话就听到了关键点。
    “薛小子说得对，别看咱们得了官儿，真要弹压不住流民，卢啸远不会出半个兵帮咱们！”
    “当初也幸好是你劝我提前留了些兵器，不然的话，咱们单是面对牙婆子那些人，都没有底气斗一斗了。”
    康玉却质疑道：“按薛小子你这么说，咱们不是更应该离开望江嘛，只要离开了这里，不跟城外流民混到一块儿，谁还会为难咱们。”
    “天高地阔，卢啸远再有势力，也管不到别处吧？”
    薛承乾摇头道：“我刚刚已经说了，现在整个北境，其他地方只怕还不如望江！”
    王胡子看到康玉的话被他直接否了，不服气地站到了前面。
    “你说了就算？你小子消息还不如咱们灵通呢？哪只眼看见外面更惨的？”
    “老大，可不能再听这小子了呀！咱们沦落到这副境地，其实就是他害的！”
    罗放怒道：“我还是不是你们老大！现在我问的人是薛承乾，你们乱插什么嘴！”
    王胡子直接傻了眼。
    他想替康玉出头，但可不敢得罪老大，直接缩了回去。
    薛承乾指着外面道：“望江城外是个什么光景，我们都清楚，但每天依然有很多流民往望江城外逃难而来，这还不能说明问题吗？”
    “我们不知道北蛮子是何情形，但是大家应该还记得，卢啸远出城那天，有大量的官军从外地前来望江。”
    “而且，那位中州府来的柳大人，与卢啸远说话的时候，也提到了外地援军的事，大家或许还有印象？”
    罗放紧皱着眉头。
    这些细节，特别是卢啸远跟柳越亭的对话……他之前还真抛到脑后了，得薛承乾提醒之后，才回想起来。
    “可是，这又能说明什么？”
    薛承乾直接给出了结论：“这说明，官府判断，北境的战事未必会轻易平息。边关速败，恐怕是助涨了北蛮的野心，而朝廷对望江坚城，寄予厚望，集中兵力于望江，想要在这里挡住北蛮军！”
    “所以，各地的援军会向望江集结，而其他城池，朝廷恐怕已经视为弃子，能守则守，守不住也不在意，现在罗老大你说说，我们能逃到哪里去？”
    罗放猛地一拍大腿，脸上露出兴奋之色。
    其实薛承乾的话并不能让他们现在的处境变好，但却实实在在点醒了他很多疑惑，而且还能把自己看到的很多细节串联起来。
    卢啸远也正是清楚这些，才会完全漠视城外流民，甚至把他们视为累赘，暗恨罗放竟想出了法子把这些流民安置在了望江城外！
第十三章 绝命危机 - 从流民到皇帝，朕这一生如履薄冰 - 黄土土

    罗放断然道：“薛小子的话把我点醒了。咱们本来就是没有退路可言，逃到别处，不是把自己的命寄托给老天爷，而是寄托到了北蛮子的刀下！”
    “既然如此，那还不如凭着咱们在望江的本钱，搏他娘的！”
    薛承乾微微点头。
    罗放这人，确实从来都不乏魄力，在没有退路的情况下，他更愿意把命运掌握在自己手里。
    康玉和王胡子张了张嘴，还想劝劝罗老大“别干傻事”。
    但是，他们回想着薛承乾所说的“歪理”，竟然找不出反驳的点来。
    或许，还真让薛小子把他们正被的处境给蒙着了？他们本无退路，现在只能完全依从罗老大的决断了。
    ……
    第二天，罗放便把所有兄弟放出去，召集流民靠过来。
    他不但要安排所有流民的住处，还要从里面挑选手下！
    他娘的！
    卢啸远不是白给了他一个校尉的虚衔吗？
    好歹这老小子还是望江城守，说话那就代表了官府！谁敢说卢啸远不是朝廷的官儿？
    薛承乾给罗放出的第一个主意，就是“狐假虎威”。
    普通的流民，也根本分不沫罗放当的官儿算个什么，管多少人多少事儿。
    他们只知道，这位当了朝廷官府的官儿，那就足够了，遵从官府已经深入他们的骨髓，只要罗放已经有了官方承认的身份，那说话就是管用，大部分人都不敢不听。
    再加上之前他们烧砖建房，而且能直接决定谁有资格先住进大砖房里，谁还敢不听他们的号令？
    “大家都听着，从今天起，你们就是镇义营的兵啦！只要好好听话，等朝廷打跑了北蛮子，卢城守肯定大大有赏！”
    薛承乾站在罗放的身旁，脸不红气不喘地喊着话，让大家更加踊跃报名。
    不是只有他卢啸远才会空口许诺那一套，薛承乾也会！
    有本事，你卢啸远就从城里再跳出来，当面反驳。
    因为很多人当时在场，亲耳听到卢啸远给罗放任命了官儿，所以对薛承乾和罗放的话，大家都深信不疑。
    一旁的康玉，眼神儿怪怪地看着薛承乾。
    这小子不是很体恤流民百姓的吗？现在骗起他们来，怎么这么从容淡定？
    薛承乾确实没有心理负担。
    不仅自己和罗老大没有退路，这些望江城外的百姓何尝还有退路可言？
    大家都是乱世中的弃子，为了活下去，哪还有那么多讲究。
    对于现在的流民们来说，现在能被薛承乾骗一骗，将来还得感恩于他！
    借着卢啸远的名头，一切都进行得很顺利。
    牙婆子等人当然不甘心让罗放更进一步扩张势力和影响。
    可是，他们纵然看到了罗放上缴武器，也不敢当众对卢啸远任命的官儿下手。
    越来越多勉强还有把子力气的流民都被他们收编进什么镇义营。
    这么多的人，哪怕暂时手里没有武器，那也是让人畏惧的力量了。
    然而，就在罗放慢慢整顿起流民间的秩序，甚至还能从中“征兵”拉队伍的时候，突然从怒江对岸，涌过来大量的流民。
    他们比起之前到的流民更加不堪，不仅身上的衣衫更加残破，而且一路奔逃，脸上还都带着恐惧的神色。
    罗放大吃一惊，立即带着几十个兄弟赶过去，先把大家稳住，不要让他们冲散了已经开始服从他命令的流民。
    然而，这些人惊惧之下喊出的话，却让罗放等人的心也凉透了。
    “不好了！北蛮人！北蛮人要打过来了！”
    “他们已经杀到怒江对岸了！”
    “快叫城门！快逃进望江城里，不然大家都没有活路了！”
    ……
    如果说，严酷的寒冬，也是死亡的威胁。
    但流民们的感觉却并不是恐惧，而是麻木。
    一夜寒风，不知多少人在睡梦中就死掉了。
    死的人麻木，抬尸抛尸的人同样麻木。
    而他们心里最大的恐惧，就是不知什么时候会杀来的北蛮人！
    他们无法探本军情，也不知道外面是什么样子，但所有人心里都明白，北蛮人恐怕还没有退走，他们舍不得大梁朝的富庶，而且总有一天会盯上望江城这块肥肉的。
    卢啸远对于罗放和薛承乾的任命，之所以是不怀好意，也正是因为北蛮人的威胁。
    罗放听了薛承乾的劝，已经下定决心要借着官方身份，组织起流民们，跟北蛮人拼了！
    但是，他们的心里都有一丝侥幸。
    万一北蛮人打劫够了，就退回草原呢？
    万一他们觉得望江城太坚固，刻意避开这里，只在其他地方劫掠呢？
    那罗放和薛承乾就白捡了一个官方身份，卢啸远到那时也不至于跟他们这些小人物计较，说不定借着北蛮退兵的高兴劲儿就认下了。
    退一万步说，纵使北蛮人最后还是打来，至少也给他们些准备的时间，组织流民。
    没想到啊，罗放刚刚才开始组织，他们所谓的“镇义营”刚刚才有个影子，北蛮人就真的杀过来了！
    ……
    “哥哥，听人家说，北蛮人都很可怕，连官兵都打不过他们。”
    “我们是要死了吗？”
    小露珠的声音，让薛承乾心中一阵疼惜。
    他和小露珠其实并没有真正撞见过北蛮骑兵。
    只是，从各地的流民嘴里，听说了他们许多夸大的传言。
    哪怕小露珠并不懂事，也在心里形成了印象，那些北蛮人比牙婆子那些坏人更坏。
    “放心吧，哥哥绝对不会让你死的！”
    小露珠却乖巧地道：“哥哥你不用安慰我，我的心里其实一点儿也不怕。哥哥你比我壮实有力气，要不然你自己跑吧。”
    “等我死了，说不定还能见到爹和娘了。”
    小露珠的声音并不大，但在一片沉默中，却格外清晰。
    康玉别看平时大大咧咧，却被小露珠的声音触动心事，眼圈都红了起来。
    薛承乾则紧紧握住自己的双拳，青筋暴起，骨节发青。
    他先是抬头看了罗放等人一眼，最后目光落回到小露珠的身上。
    “你放心，哥哥哪里也不会去，而且我也绝对不会让你死，我们都要活下去！你愿意相信哥哥吗？”
    小露珠年纪小，但最了解哥哥。
    她能感觉到，哥哥的话似乎不仅仅是对着自己说的，很是乖巧地重重点了点头。
    “我相信哥哥，只要哥哥说出来的，就一定能做到！”
第十四章 没有天险 - 从流民到皇帝，朕这一生如履薄冰 - 黄土土

    【叮！警告，宿主触发深层危机！】
    【卢啸远的许诺自然带着极大的隐患，现在隐患来临。你们接受任命组织望江城外流民，同时也被他们所拖累。】
    【哪怕是大梁朝的精锐禁军都无法阻止北蛮铁骑，而你们要从流民之中挑选所谓精壮组成镇义营，战力只是个笑话。甚至，你们连组织流民的时间都没有。】
    【面对北蛮铁骑逼压，若弃流民而走，不但背负失职之罪，大梁再无你们容身之地，整个北境的百姓也会鄙视你们，你们将面临无止境的追杀。若留在望江抵抗，则手中毫无战力，只有跟流民一起被屠杀的下场。】
    【宿主面对的天命转折危机大幅升级，请谨慎选择应对策略。若能渡过此次危机，转变自身天命，则可得到系统大量奖励，解琐系统商城与更多功能。】
    骤然听闻噩耗，只有薛承乾没有惊慌失措。
    哪怕看到了系统进一步的提醒，他依然没有太多的情绪变化。
    最恶劣的环境，使得他的心志以惊人的速度提升。
    既然从一开始就没有退路可言，那更加恶劣的情况，也不会改变他已经做好的决定。
    他所有的心思，完全放在北边，放在如何解决这次近乎无解的危机之上。
    ……
    望江城外本就汇聚了大量流民，浮尸遍野。
    没想到，一夜之间，又有数以万计的流民逃到了望江，而且带来了令人绝望的消息。
    自罗放以降，所有人都麻木了。
    他们完全是处在混沌的状态下，麻木地凭本能收治难民。
    到现在罗放还能维持基本的威严，整个望江城外的流民还能勉强保持秩序，多亏了薛承乾的存在。
    薛承乾知道包括罗放在内，所有人都已经没有了应对危机的信心。
    他更知道，只靠着自己的嘴皮子，是无法帮大家恢复过来的。
    所以他的选择就是让所有人忙起来。
    既然无法振作，那就让大家麻木！只有疯狂的忙碌，才能让他们无暇去想可能面临的命运和下场。
    罗放这等糙汉子，一天的时间直接把嗓子给喊哑了。
    他们终于把新到的流民安置在外围，才跟薛承乾等人聚在了起谈谈之后的计划。
    “薛小子，若不是你在，我都不敢想现在望江城外是个啥光景。”
    薛承乾微微一笑：“罗老大似是恢复斗志了？”
    罗放却只能回以苦笑。
    “什么恢复斗志，只是忙得忘记想以后的日子咋办，等北蛮人杀过来又该咋办。”
    罗放也意识到，当众这么说，实在是打击士气，赶紧振作了一下，环视四周。
    “到现在为止，牙婆子等人并没有借机发难，看来他们也明白，现在跟咱们争些虚头毫无意义，只是白白得罪了卢啸远而已。”
    “他们的威胁可以暂时放一放，现在最关键的是，北蛮人该怎么应付？”
    众多军户汉子全都没了脾气，只能低着头。
    康玉却是恨极，主动站了出来。
    “都他娘的干什么呢？平时哼哼着说要报仇，跟北蛮人拼了，现在北蛮人真的杀到望江了，又全都没有脾气？”
    “老子宁可现在死在北蛮子的刀下，也不想看到你们这副熊样儿！”
    平时最喜欢在康玉面前显摆的王胡子，也被骂得缩了缩身子。
    “那个，康玉你这说过了，俺们到了沙场上真不怂，可是咱当初跟着罗老大守边关也没当过将领啊，现在让我们想主意……那真是为难了。”
    “我王胡子只有一句话，罗老大你说咋办，兄弟们跟着你就行了呗。”
    说到最后，连他自己的声音都低了下去。
    罗放却摆了摆手。
    “康玉，你先别着急，王胡子的话虽然孬了点儿，但也有道理，连我罗放也没当过将领，根本不会排兵打仗。”
    “但是，薛小子，我能看得出来你小子心里是有主意的，甭管成不成，先说出来让大家参详一下吧。”
    薛承乾当仁不让。
    现在大家忙碌完了，开始思考了，假如到这时还看不到一丝光明，一点活路儿的话，便是军户们再团结，恐怕也会有很多兄弟不会再跟着罗放送死。
    “咱们既然决定了要靠着望江来对抗北蛮子，至少要让咱们自己和更多的流民活下来，那就得知己知彼。”
    王胡子不屑地打断了他。
    “我当你小子能有啥高论，这不全是废话吗？”
    “知彼？北蛮子来去如风，除了被他们赶过来的流民嘴里，知道了他们马上就杀到望江，还能探出啥敌情来？”
    “知己……要不，罗老大你去求求宋都尉，找卢啸远派兵出城？”
    罗放没好气地道：“你说得才是废话！要是求人有用，我早去了！”
    罗放虽然高傲，但是为了自己和兄弟们的活路，低头求人也不会有什么心理障碍，更何况望江城里都是些大人物，求他们又不丢人。
    “薛小子早就分析过了，卢啸远根本不想理会外面流民的生死，所以才给我们空口许诺，然后把流民全丢给咱们！”
    “再者说，新一批的流民逃过来也有一天了，城里早该得到消息，可是你看望江城里有啥动静？”
    王胡子被老大骂了个狗血淋头，赶紧退到一边。
    薛承乾却笑着说：“王胡子有句话说得没错，咱们只知道北蛮子马上会杀过来，而且就是从西北的方向，其他的一无所知。”
    “但是，对于望江城，咱们却了解得多。望江城建于平原之上，要挡住北蛮子，无非靠着两样，其一是高大的城墙，其二便是怒江天险了。”
    “卢啸远不准流民进城，那城墙是他卢啸远的倚仗，但是咱们兄弟是没那个福分利用的，所以真正能倚仗的，就只有怒江而已！”
    罗放和康玉本以为能得到什么妙策，听薛承乾说完之后，连他们俩都难掩失望。
    康玉说话很是直接，撇着嘴道：“你小子是不是傻了，怒江现在已经结冰啦！不然你看这一批流民是怎么从怒江对岸直接跑到望江城下的？”
    “人家北蛮子根本不需要征调民船渡河，直接用骑兵踏冰而来，就能把咱们全都踩死！”
第十五章 先争取好处 - 从流民到皇帝，朕这一生如履薄冰 - 黄土土

    罗放虽然失望，但还是能冷静地跟薛承乾一起分析。
    “康玉说得没错。”
    “要是天暖之时还好，可现在已经到了严冬。再者说，若是怒江天险可用，卢啸远也不用一直龟缩在城里，恐怕早就沿着怒江布置防线了。”
    王胡子听他们俩都如此说，又来了底气。
    “嘿！就是说不能信这小子，卢啸远好像是城主，有粮有兵，说不得求得多了他一时还会心软，信这小子咱们只能等死！”
    “我不许你这样说我大哥！”
    本来一直缩在薛承乾后面的小露珠却猛地大声。
    她人虽小，但突然喝斥，竟是把王胡子唬了一大跳。
    小露珠脸色涨红，但态度却很坚定。
    “大哥他一直都跟我说，有办法能打跑北蛮子！哥哥他从来不会骗我，他是个说到就一定能做到的男子汉！”
    王胡子有点儿恼羞成怒，但是张口要喝骂，对着红着脖子喝斥他的小姑娘，还真不知道怎么还嘴，总觉得说什么自己都有点儿丢人。
    康玉却只是心疼，想要安慰可爱的小露珠。
    在她看来，小露珠只是太过盲目相信自己的哥哥而已。
    罗放却看到，哪怕他已经揭示出怒江已经上冻的事实，薛承乾的神色却没有半分动摇。
    “薛小……承乾，你向来最看重妹妹，私下里对她如此许诺，应该是真的想到胜算吧？”
    薛承乾直接摇头。
    罗放见状，再也掩饰不住心中的失望。
    然而，薛承乾却豪气干云地道：“非我夸口，此一战不是有胜算，而是必胜无疑！我们不但要打败北蛮人，更要借此战狠狠地拿到好处，打出名声，让远近皆畏服咱们兄弟！”
    康玉恨铁不成钢地瞪着他：“现在还说大话呢，你没听到我的话吗？怒江已经上冻啦！靠不住啦！”
    薛承乾掷地有声地道：“我当然听到了，只是你们没想明白，就因为怒江刚刚上了冻，所以我们才有机会打败北蛮子！”
    “你，你疯了不成……”
    薛承乾侧过头，对罗放反问道：“罗老大，我且问你。若是怒江真没有上冻，单靠我们的力量，能挡住北蛮人吗？”
    罗放正要回答，却突然愣住了。
    “这……当然不可能，咱们手上根本没人更没有水军，北蛮人只要把兵力散开，随便找一处河流比较缓的地方强渡怒江，咱们也挡不住啊。”
    薛承乾一字一顿地道：“正是如此！所以，让北蛮人看到怒江上冻，他们才敢放心直杀到望江城下，而这，才是我们真正的胜机！”
    接着，他才把自己想出的办法和盘托出，与罗放等人共同参详。
    “这，这办法真的行么？”
    听薛承乾说完之后，沉稳如罗放，声音也开始颤了。
    他这次不是畏惧，而是真正从薛承乾的话里，听到了希望！
    薛承乾点头道：“我早就观察很久，绝不会错，咱们的胜机，就在于对望江更加了解。”
    “当然了，除了咱们自己的计划，还是需要一定的帮助。罗老大你直接通过宋都尉向望江城里传话！”
    康玉听完了薛承乾的计划，又是兴奋又有些忐忑，不解地道：“不是说求卢啸远没用吗？你还让老大去干啥？咱自己干呗。”
    薛承乾微笑道：“我刚刚说过了，一定要借此战，把该得到的好处全都捞到手里。”
    “罗老大你要记住，这次不是去求人的，而是去要条件的！”
    “咱们一不强行进城，二不要卢啸远派兵支援，只要他把后续支援到望江的粮食被服等全都拨给咱们的镇义营。这种没有本钱的条件，他自是乐得大方。”
    “而咱们的计划，要发动流民，至少手里要握着粮食被服等，才能让流民们冒着寒风，完全听从咱们的命令。”
    “大战之后，也要靠着手里的粮货，才能稳固咱们的地位。”
    罗放现在是真正被薛承乾鼓舞起了信心，闻言不禁对他竖起大拇指。
    “好！你小子想得果然周到，我自懂得该怎么对宋都尉说的。”
    ……
    卢啸远脸色铁青地带着亲卫巡视城头。
    他万万没想到，北蛮人竟然这么快就杀到了望江外围，而且还特意把更多的流民驱赶到此。
    已经有不止一位望江城中的名儒向他建言，应该开城把百姓放进来。
    可是，卢啸远的心坚如磐石，没有丝毫动摇。
    平素里，他也礼贤下士，结交名儒。
    但，那是为了给自己脸上贴金，增加自己名望的，可不是让他们在关键之时拖自己后腿的！
    他很清楚，只要望江有失，朝廷之中会有多少人对自己落井下石。
    他们绝对不会因为自己此时体恤百姓，或者在“战败”的过程中英勇奋战就手下留情。
    失去了望江，自己的下场一定会无比凄惨，甚至于不用等到朝廷御旨，中州府的那位王爷，就会先把自己除掉，换上自己的亲信！
    此时，宋都尉挤过前面官位更高的将领，参拜城守之后，说出了罗放在城外提出的要求。
    卢啸远先是愕然，接着露出了嘲弄的神色。
    “我几乎都要把此人忘了，这等蝼蚁还不赶紧逃命，竟还敢对本官口出狂言？”
    “他和那姓薛的有办法退敌？真是视朝廷高官如无物邪？”
    一旁的黄校尉也连忙陪笑：“城守大人说得是啊，望江城内多少英才之士，面对北蛮大军尚且苦无良策，他算什么东西，也配提退敌二字？”
    宋都尉脸现苦色，想到了罗放之前叮嘱他的话，连忙劝说。
    “末将也不知他们打得什么主意，不过罗放确实是组织起了流民，摆出要跟北蛮人拼命的架式。”
    “大人先前在城外，当着众人之面，准许罗放与薛承乾组织镇义营，与敌死战，现在他们真愿意拼命，大人还是需要有个态度让其他人看到才好。”
    卢啸远一想也对。
    而且，城中的儒士不是给自己建言，说要体恤百姓吗？
    罗放跑来表态，正好给自己一个机会堵住他们的嘴。
    现在可是城外流民自己表态要与北蛮子死战，只要他做足姿态，把罗放的话宣扬出去，那些儒士便难以用此事对自己发难了。
    “呵呵，罗放不过是想要些粮食被服而已。也罢，反正又不需动用我们望江城之物。”
    “你去传令，准许镇义营以望江郡守府的名义，调用外地运来的粮食，又或者自己到各地征粮，不过本官倒要在望江城上好好看看，凭他们那些蝼蚁，到底有何本领，敢言退敌二字！”
第十六章 就在明日 - 从流民到皇帝，朕这一生如履薄冰 - 黄土土

    薛承乾与罗放正组织着流民，王胡子带着一伙人赶了过来。
    “老大，我们把人给找来了。”
    “不过，这些人傲着呢，对咱们可不是很心服啊。”
    王胡子虽然有时候很莽撞，但跟着罗放这么长时间，也有点儿眼力劲儿。
    罗放听到薛承乾是真有办法跟北蛮子干上一场，精气神立即就恢复了大半。
    既然要打，不论薛承乾这边的妙计，总要先做到“知彼”。
    所以他就让手下挑选新赶来的流民中有些见识的，想要从他们口中搞清楚杀过来的北蛮人是啥情形。
    王胡子跟随罗放日久，也算有些眼力劲儿，不但挑来了目标，而且还把对方的脾气给摸得差不多了。
    “在下北疆马商项锐！你便是镇义营统领？”
    项锐身材高大，举手投足自带着一股气势。
    而且罗放等人都是北境军户，自然清楚这些所谓的北疆“马商”，十有八九还会有个兼职，那就是暗地里的“马匪”。
    罗放看到对方如此强势，也不禁暗暗警惕。
    他很不清楚，若无北蛮人的威胁，项锐等人在此时赶到望江城外，大家很可能就成为竞争的敌人。
    不过，他既是“先来者”，更有着一样项锐无法比拟的优势。
    “不错！望江城守卢大人向朝廷表奏我为校尉，不但镇义营归我统领，整个望江城外的流民也由我调派，共抗北蛮铁骑！”
    罗放故意把姿态放高。
    就像薛承乾的劝说。
    卢啸远确实是故意利用他们，甚至让他们“送死”，一次性地解决城外流民问题，最后还可以把罪名扣到他们的无能之上。
    但是，现在他们却也可以利用卢啸远和许诺和封官。
    项锐初见对方穿着普通的衣服，周围的人全是些莽汉子，心中顿起疑惑和轻视之心。
    但是见到罗放直承自己的身份，他们也只能暂息了“反客为主”之心。
    所谓“民不与官斗”，他们本来就怵着官府，更何况现在大敌当前，他们更不会蠢地在此时于望江城外跟对方叫板。
    北蛮人一到，他们连命都未必能保住，在流民之中称王称霸还有何意义。
    现在他们最关心的还是罗放……不，应该说是望江城准备怎么应对北蛮人。
    “既然你为镇义营的统领，那不赶紧入城找卢城守调派援兵，把我们兄弟找来做什么？”
    薛承乾直接了当地道：“我们不需要卢大人派什么援兵，就靠着我等兄弟，便要力阻北蛮人。找你们前来，自是要打听一下北蛮人的动向，领军的又是什么人物。”
    “什么？你们疯了不成！”
    薛承乾话音刚落，项锐便震惊地看着他们。
    他身后的小弟洪当怒道：“当我们是瞎的吗？你们所谓的镇义营才有几个人，这么多的流民，莫说像样的兵器甲胄，便是整衣都没有几件，就这也想挑衅北蛮子？”
    “老大，莫要理会这等疯汉，趁现在我们赶紧往南跑吧！”
    “呵呵，几位以为现在是谁在跟你们说话呢！”
    罗放和王胡子还在犹豫，薛承乾却已经变了脸色，当场发难！
    “刚刚我们罗老大已经表明身份，他乃是奉卢城守之命抚镇城外流民，你们现在来到望江城外寻求庇护，却又拒不配合我们抗贼杀敌，是何居心！”
    开玩笑！
    他们上交了武器之事，只有牙婆子等原先的流民知晓，这伙人怎么可能想到他们完全是撑一个空架子。
    至于他们跟卢啸远之间的“勾心斗脚”，更不为外人所知。
    项锐与洪当等皆是又惊又怒，下意识地抬头看了看望江城墙上的大梁军队。
    项锐语气放缓，主动解释道：“我等岂敢误了抗敌之大事，但是恕我直言，若是卢城守尽出大军还有少许胜算，只靠着你们手下这点儿人，不过是让流民们白白送死！”
    换作之前，项陪的话恐怕会让罗放深有同感。
    但是，有了薛承乾替他出谋划策，罗放已经有了不少的底气，此时尽展豪雄的本色。
    他大手一挥，豪气地道：“我等如何用兵，你们不必管，只需要说明所知敌情，供我们参考便罢。”
    项锐见对方这么固执不听劝，也只能无奈地说出自己沿路所见。
    “北蛮人人皆骑兵，来回纵横，速度极快。他们是刻意驱赶流民，想要在望江城都畏惧他们，自己先乱起来。”
    “按时间算，最多明天，北蛮骑兵必至！”
    “明天！”
    哪怕已经有心理准备，王胡子等人也不禁脸色一变。
    项锐冷冷地道：“正是明天！而且怒江已然上冻，北蛮人又多为骑兵，他们很可能会直接杀到望江城下。”
    “你们若还有些脑子，现在最应该做的就是说服卢城守出兵……或者赶紧逃跑！”
    薛承乾微微一笑：“诸位刚刚也说，北蛮人皆为骑兵，而北境之地，就连怒江也开始上冻，其他的小流小川，哪个未冻？”
    “北蛮铁骑可以来回纵横，诸位难道还能跑得过骑兵的四条腿吗？”
    “望江城高池深，又汇聚了朝廷大军，连这里都无法阻挡北蛮人，你们就算跑到其他地方，难道就能逃得生路？”
    薛承乾每多说一句，项锐等人的脸色就更加铁青，也不知道该怎么应对。
    洪当却是个头脑比王胡子还要简单的人，恨恨地反问道：“若不是为了求一条活路，我们又何必逃到望江来。”
    “可是，你们来告诉我，现在我们该怎么办？朝廷的官军不来保护城外流民，我们要在这儿等死吗？”
    薛承乾傲然道：“我们现在就是大梁官军！有我们在，何言无人保护流民？”
    “你们若真的不甘于束手就戮，便当与我们一起应敌！”
    “刚刚你们说，北蛮人不会给我们太多时间，明日便有可能举兵踏冰来攻？那正好，明日且看我等破贼！”
    项锐等人像是看疯子般地盯着薛承乾。
    莫说他们，就连罗放的手下，也不是很有信心，只是不好当着罗老大的面儿，扫“自己人”的面子，只能苦笑。
    反倒是落在后面的康玉，看着薛承乾此时的模样，眼神中有了不一样的变化。
第十七章 北蛮人杀到 - 从流民到皇帝，朕这一生如履薄冰 - 黄土土

    整个望江城，甚至可以说整个大梁北境最为恐惧的事情还是来临了。
    乌压压的一大片骑兵，汇聚于怒江北岸。
    一名身穿华贵棉袍，却又刻意在前胸绑上一片虎皮以彰威武的大汉，骑在马上越众而出。
    “大家快瞅瞅，南梁人是何等胆小！”
    “他们自诩中原正统，体恤百姓，但是数以万计的流民汇聚于望江城，他们却只能凭由百姓呆在城外，不敢发一兵一卒前来迎战。”
    “大家说说，若是你们自己的族人落得这等处境，你们又会如何？”
    “那还用说嘛，我等必要为族人而拼命，绝不会像梁人一般，当缩头乌龟！”
    也还是有几个比较精明的部族头领，凑上前来进行劝谏。
    “连答族长，梁人此举虽然尽显其胆怯，但是于我等也非好事啊。”
    “望江城乃是梁朝经营数代而建成，城池坚固，而我等族众向来不擅长攻城，他们若真的龟缩不出，我们便无法与梁军进行野战，更加不可能攻克望江城啊。”
    “北蛮人”并不是一个统一的部族，而是草原之上最强大的九个部族联合体。
    他们九大部族共推大可汗，共建王庭，之后不论草原上的大小部族便都要遵王庭号令行事。
    也因此，这九大部族不但在草原上实力强悍，而且地位超然，他们各自控制了许多中小部族，皆要仰其鼻息才能生存。
    连答正是这九大部族之一天恒部族的首领，乃是草原之上仅次于大可汗之下的几位部族大人。
    借着几个小族长的劝谏，突然响起一道女子的声音，直接给连答泼冷水。
    “连答你休要忘记，为了此一战，众多部族几乎是倾尽部族壮年组成了南下大军，若是不能攻破望江，抢掠足够的战利品，许多部族必将元气大伤，而且还要面临大梁将来的报复！”
    连答闻言，非但没有生气，反而带着嬉笑的表情扭过头来。
    一名北蛮女将映入眼帘，看得他心花怒放。
    “赫连月你何必心急呢？梁军的反应，全都在本汗的预料之中！”
    赫连月乃是前赫连部族族长的独女，更重要的是，她被公认是草原之上最皎洁的明月。
    她的容貌可比拟天山的雪莲，皮肤比起俘虏来的中原美女更加白嫩，完全不像是寒风吹打下长大的女人。
    连答等草原上有权有势的部族首领，对她垂涎早就不止一两天了。
    连答作为九大族长之一，是有资格自称“汗”的。
    “卢啸远也算出身名门，但是比起其祖辈差得太远了，本汗从来没有把他放在眼里！”
    “梁军声称已经在望江城汇聚了十万大军，以为我们无法攻破望江，便不敢分兵抢掠么？他们想得太天真了！”
    “本汗正是要在他们所谓的十万大军眼前，尽数屠灭城外这数万梁朝百姓，就是要让他们知道自己根本不是军队，而是一群废物！”
    “此一战只要能杀得梁军胆寒，杀得他们士气尽灭，之后本汗便从容安排一军威慑之，而其他部族尽可能分兵抢掠，卢啸远便真有十万大军，也不过是土鸡瓦狗，根本无需在意！”
    连答得意地说出自己的计划，赢得其他部族头领的一阵吹捧。
    大家倒并不是完全假意讨好，也是真的由此明白为什么连答大人要废劲儿把各地流民驱赶至此，原来是要对望江城的守军施行“攻心”之计。
    连答得意地哈哈大笑，又借机往赫连月的身旁挪了挪。
    “赫连月你根本不需要担忧你们赫连部族没有战利品，只要你点个头，本汗立即把天恒部族这次南下的三成战利品送到你的军营里，如何？”
    “赫连家的男人都死绝了，让你一个女娃娃带着部族出战，实在是太辛苦，连本汗的心里都在心疼啊。”
    赫连月脸色一变。
    连答的话几乎是不加掩饰，对她和赫连部族都是极大的羞辱。
    但是，想想现在赫连部族的处境，对比天恒部族在草原上的权势，她现在也只能隐忍。
    “大战在即，连答大人还是先顾好眼前的战局，真有机会震慑望江城，有机会纵兵四掠再谈其他吧！”
    连答不禁放声大笑。
    “大战？赫连月你果然是个女人，这等场面也配称为大战么？”
    “梁人的性子大家都清楚，看到我们的大军在此，他们又没有官军保护，胆子早就吓破了。哪怕我们的勇士举着马刀，让他们自己把脖子伸出来给我们砍，他们也没有反抗的胆子！”
    连答的话，引来了其他部族大人附和的嘲笑。
    连答确实是目中无人，但是以他们对中原人的了解，也确实如此。
    中原人，全是一群鼠辈，被稍微吓唬一下，便没有了反抗的勇气。
    像这群无胆怯懦之辈，竟然占据了天下最肥沃的土地，简直是老天爷不公。
    中原之地，全都应该成为他们北蛮的马场，为他们供应最好的战马草料……当然了，还有进献最漂亮白嫩的女人！
    就像赫连月这样漂亮的女人！
    赫连月身份特殊，只有连答这种权势的部族大人才有资格占有，可是其他小部族首领们，对于中原的女人，早就有所期待了。
    连答见赫连月虽然没有反驳自己，但眼神中却满是不认可的样子，也不禁恼怒。
    他不但要凭这一战震慑卢啸远，在草原上建立自己的威名，更要征服赫连月的内心，让她明白自己的算计都是正确的。
    “天恒部族的勇士！谁愿为先锋，领军踏过怒江，把这些梁人全部踩死！”
    连答帐下勇士束海，完隆同时站了出来。
    “末将愿往！”
    连答满意地点了点头：“好！你们各领一千骑兵，直接冲过怒江，给本汗狠狠地杀，最好能把望江守军给本汗逼出来！”
    他手上有数万铁骑，但是只是屠宰流民而已，根本不需要出动主力。
    连答还是期望着卢啸远能沉不住气，把望江的军队派出来，给他一次决战的机会，所以主力必须要留在后面。
    “慢着！”
    就在此时，赫连月再次开口。
    她指着对岸，略有些迟疑地说道：“诸位族长且看，你们不觉得，望江城外的梁人，有些奇怪么？”
第十八章 举世通用的挑衅方式 - 从流民到皇帝，朕这一生如履薄冰 - 黄土土

    从项锐那伙“马商”口中，得知北蛮骑兵最快可能在今天就杀到怒江之旁。
    薛承乾连夜发动所有流民，按他的计划开始布置。
    此外，他还找了几个兄弟，连夜在怒江南岸，建起了一座高台。
    这种高台完全靠着他们烧制的砖块垒起，并没有花费太多时间和人力，但是临敌之夜，花费这个精力，似是完全没有必要。
    “兄弟，你费这功夫到底想干什么呀？这垒起的高台，又不能阻挡北蛮骑兵，站在上面反而会成为敌人的活靶子。”
    薛承乾微微一笑：“我就是想让所有的北蛮人都能看到我而已。”
    不等罗放继续问，他岔开话题道：“众人是否已经把泥土铺上去了？”
    罗放兴奋地道：“那是自然，望江城外什么都缺，就是不缺人。我以粮食诺之，所有流民都听咱们的安排，已经把你所说的盐碱湿土，铺满了上下六七里的冰面！”
    “北蛮人断不可能绕这么远才杀向望江城，否则其侧后方必定处在望江守军的威胁之下。”
    罗放还是懂些基本的兵法。
    别看卢啸远死活不想派兵出城跟北蛮人野战，但只要他麾下大军集中于望江坚城之后，对于北蛮人就是巨大的威胁。
    北蛮部族首领们，就是担心这一点，所以才要搞一出“攻心”之战，想在望江城外发动一场屠杀，把望江城内的守军杀得胆寒。
    另一侧的项锐则狠狠地瞪着薛承乾。
    “臭小子！咱兄弟可是把命都押在你身上了！要是你想出的计策不可行，咱兄弟做鬼也不会放过你！”
    薛承乾信心十足地道：“现在项老哥你别无选择，那还不如跟咱们赌这一铺，哪怕死，大家也像条汉子，不至于当个窝囊鬼！”
    项锐其实早就被薛承乾说服了。
    与其说他对于薛承乾的法子有信心，倒不如说他已经明白自己没有任何退路，在引颈就戮与拼死一搏之间选择了后者。
    康玉则紧张地问道：“冰面铺上这么多的泥土，太显眼了，对方的将领万一看出异常怎么办？只要他们耽误些时间，冰面出现变化，咱们的计策就会暴露的！”
    薛承乾指着前面以石砖铺起的高台，微笑道：“所以我才会建此高台，就是要掌控北蛮人进攻的时机。”
    “只要北蛮人的骑兵尽集于此，我们的计策便再无失败的可能！你们且看着呢。”
    说完，薛承乾大步走到了高台之上，隔着怒江直面着数以万计的北蛮骑兵。
    众人的视线也都集中在他的身上，所有人都以为薛承乾必是要借此机会说一些激励己方士气，打击对方战意的话。
    没想到，薛承乾竟然一扯腰带，由得破烂的外裤掉落于地！
    然后……他大力扭动胯部，对着数万北蛮骑兵，做着极其污辱的动作！
    “啊！”
    别说北蛮人了，就连康玉这等大咧野性的女孩子，也不禁捂住眼睛，实在是没法看薛承乾的动作。
    ……
    望江城头之上。
    接到手下奏报的卢啸远急匆匆地带着亲卫赶到城头。
    当他看到数万北蛮骑兵聚集起来，哪怕远远隔着怒江，都能感受到那股惊人的威势，他的脸色铁青，良久不发一语。
    不过，当他低头，看到罗放等人竟然带着大量流民也聚到怒江南岸之时，眼中虽是射出嘲弄之色，但还勉强点头认可。
    “那罗放与薛承乾虽沦落入流民之列，但还算有几分胆色，临敌之时竟然没有直接逃走。”
    一旁的黄孝勇不屑地道：“大人您恐怕太高看这些流民了，他们恐怕是想明白了，左右跑不过北蛮的骑兵，那还不如省把子力气。”
    卢啸远冷冷地横了他一眼，对这个亲信略升起不满之情。
    以他的身份，其实并不在意城下罗放等人到底是如何想的。
    他当众这么说，不过是想着借机提振一下守军士气。
    但不论如何，你黄孝勇是什么东西，敢当着众人的面儿抢断城守大人的话？
    黄孝勇尚不自知已经得罪了自家大人，还在那儿喋喋不休地说着看不起罗放等人的话。
    宋都尉也陪侍在城头上，顾不得自己身份低微，直接开口嘲讽。
    “黄校尉！现在罗放与薛承乾等人已经算我等袍泽，同为大梁军人，他们不顾北蛮凶残，力阻强敌，我等纵是无法支援，也不应该说些风凉话吧？”
    黄校尉更加恼怒：“你一向与那罗放交好，在大人面前也敢替他这种贱民说话吗？”
    见他们吵成一团，卢啸远更加不喜。
    “够了！大敌当前，亏你们还有这等闲心，且看看北蛮人有何动作，罗放等人是否能坚持个一时半日的。”
    没有人觉得罗放与薛承乾真能带领流民挡住北蛮骑兵，唯一有点儿盼头的，就是他们能挡个半日，消耗一下北蛮人的力气和时间。
    “大人，您快看，有一人登上了高台，好像要对北蛮骑兵做些什么。”
    城头之上，视野广阔，虽然距离尚远，依然看到了薛承乾的举动。
    “哦？”
    卢啸远定睛看去，果然如亲卫提醒的一样。
    他不禁升起几分期待：“他们莫不是想要找北蛮高手来打个擂台？”
    “听闻北蛮人极尚武勇，说不定真会上当，纵是不胜，也能借此拖延时间。若能胜得北蛮的勇士，更能打击他们的士气啊！”
    看到薛承乾单独一人走上高台，似乎只有这一种可能。
    其他将领听到城守的分配，也不禁点头认可。
    “是啊，也不知是罗、薛二人中的哪个，此举虽然只凭逞一时蛮勇，但也不失胆气……呃，他那是在做什么！”
    大家刚开口附和，就跟卢啸远一同，看到了薛承乾的不雅之举！
    ……
    “混帐！区区梁人，焉敢小视我北蛮勇士！两军阵前，如此辱我，不将他大卸八块，岂能消我心头之恨！”
    怒江对岸的连答几乎狂怒。
    他们引数万铁骑在此，便是整个望江城也只能在他们的铁蹄之下发抖，没人会把区区流民放在眼里。
    而现在，这些流民竟然有人敢对着他们做这种下作动作。
    北蛮与中原之地的语言颇有区别，但是薛承乾的动作，根本不需要任何语言，放在所有的种族都能看得出其中的侮辱与轻蔑。
    “虎骑军给我冲上去！旁的不管，那个高台之上的梁人，定要抓到！活要见人，死要见尸！”
第十九章 怒江冰裂 - 从流民到皇帝，朕这一生如履薄冰 - 黄土土

    北蛮人被彻底激怒了。
    本来只是屠杀一群流民而已，后方精锐大军只需要掠阵，镇住望江守军，派出两三千的部族军便能轻松解决问题。
    可是连答大怒之下，直接派出了天恒部族本族精锐的“虎骑军”。
    天恒部族勇士，虎骑军副统领埋牙亲自呼喝，冲杀在最前面，带领虎骑军连同所属的部族军共计六千骑直踏怒江而来。
    虎骑军可不同于一般的草原骑兵。
    天恒部族集中了本族大量资源为他们的战士装备了大量的铁甲！
    因此，他们几乎称得上是一支半重装的铁骑！
    铁骑踏冰，席卷而来，刚一发动，几乎能让怒江对岸都感受到整个大地的震颤。
    ……
    “北蛮人……真的杀过来了！”
    “老大……咱们跑吧？”
    不论是罗放手下的王胡子等人，还是项锐的手下，感受着冲天的杀伐之气，脸都吓得煞白。
    项锐双拳紧握，眼中也射出恐惧的神色。
    就在此时，罗放突然爆喝一声。
    “谁都不准退后半步！”
    “敌人骑兵就在眼前，现在谁也跑不了！而且后方流民都在看着我们，我等一退，所有人都会乱！敌人没到，先要被自己人踩死！”
    “罗老大说得对！”
    本来站在高台中间的薛承乾也飞奔过来，对着罗放与后面的兄弟们高声呼喊。
    “各位皆是挑选出来的壮勇，在你们身后就是自己的家人妻儿！若你们后退，自己的家人更没有活路！”
    “我等兄弟必挡在最前面，先抗下北蛮骑兵冲锋！尔等只要追随我冲杀向前，大战之后，粮食管够，必保你们和家人安然过冬！”
    “生死在此一线，退者亡于贼人马刀之下，进者尚可拼一线生机！”
    今日之战，所有的情形都如薛承乾预料般发展。
    别看他事前满是自信，但此战之中他也有自己的恐惧。
    他并不畏惧北蛮骑兵，只怕在北蛮人冲锋的那一瞬间，自己后方的流民精壮都因为恐惧直接崩溃。
    那样一来，后面便是真的出现了战机，自己也不可能把握得住。
    数千北蛮铁骑已经奔到怒江中央，他只需要众“兄弟”给他一丝丝的时间，只要他们能坚持这一丝时间不崩溃，后面便没什么好怕的！
    听到薛承乾的大呼，本来已经升起恐慌情绪的流民果然没有退走。
    本来，他们已经对于死亡都麻木，此刻全都被薛承乾激发出了心底最后的求生意志。
    还有他们的家人！
    同时，更加悲哀的是，已经沦入绝望之境的流民们，只需要给予粮食，让他们和家人吃口饱饭的许诺，便足以激起他们拼命的心！
    就在之前，就在望江城外带着一丝期盼挣扎求活时，他们为了一口吃食，没少与人拼命过。
    现在，只是把拼命的目标，换成是北蛮人而已！
    薛承乾大声呼喊之后，果断地扯过一杆旗子，就站立于高台之上，所有兄弟的最前面，用实际行动，迎着寒风，屹立于前。
    众多兄弟看着他的背影，只觉得热血翻涌，不仅对北蛮人的畏惧之心大减，就连迎面刮来的寒风似乎也没那么凛冽了。
    而他们没有畏惧逃亡，似乎更加激怒了拍马飞驰而来的北蛮人。
    他们纷纷呼喝着发出草原上的啸声，决心要把这些流民全部杀光，一个活口奴隶都不留！
    “咔嚓！”
    突然，好几道让他们为之心惊的声音传入耳中，就连同伴的呼啸竟然也压不住这种可怕的声音。
    “冰面裂开了！”
    “怎么可能！昨天我们的探马明明试过冰面！”
    北蛮人虽然鲁莽，但也不傻。
    他们早就抓到附近的向导，证实怒江上冻之后，除非到来年春暖，否则是不会自己化开的。
    而且他们之前已经派人马试过冰上纵马，绝无问题。
    然而，现实却把这数千北蛮铁骑带入绝境！
    冰面的裂隙出现之后，随着他们的战马飞踏，迅速扩大，很快就已经战马跌落入水。
    怒江本来就是北境大河，现在又是严冬，只要人马落水，不但难以挣扎，而且会快速失温，再无活下来的希望。
    哪怕一向悍勇的北蛮人，见到冰面不断滑裂，裂隙不断向自己这边扩大，也不禁升起恐惧之心。
    侧后方不断升起落水之人绝望的喊叫声，则让他们的士气近乎崩溃。
    他们并不害怕面对梁朝禁军，但面对这天地之威，谁能相抗？
    就在此时，冲杀在最前方的埋牙突然吼道：“不准减速！停下只有死路一条，所有人给老子往前冲！”
    ……
    “成啦，怒江冰面裂开了！”
    看到怒江的冰面崩裂，看到大量的北蛮骑兵开始跌落入水，罗放康玉等人兴奋若狂，大声呼喊。
    而项锐与更多的流民，则目瞪口呆！
    当他们缓过了最初不敢置信的震惊之后，胜利与存活的喜悦才涌上心头，让他们发出无比狂热的呼喊。
    同时，薛承乾直接成为了他们心中无人可及的英雄人物！
    而在望江城头，卢啸远与众多将领，更是满脸的震惊与茫然。
    “怒江上冻，足可承受骑兵飞踏，怎么会发生这种事情？”
    卢啸远与众将，常年镇守望江城，对于怒江的水文与季节特性自然很清楚，正因如此，他们更加无法相信眼前发生的一切。
    他们并不知道薛承乾带领流民提前铺下的多含盐碱的泥土，有着多么巨大的作用，本着朴素的迷信心理，只能把一切归结为天意……
    不过，更底层的将士们却不会想那么多。
    他们看到城外的流民，竟然有勇气在怒江沿岸阻挡北蛮骑兵，而且还受到老天爷的眷顾，使怒江冰裂，敌骑落水，全都发出欢呼之声。
    卢啸远反应最快，眼神微微眯起，死死盯着远处高台上那个身影，脑中不知在想些什么。
    ……
    哪怕薛承乾亲自设计，最清楚局势发展，心中也不禁升起狂喜。
    他知道，自己不但渡过了必死之劫的危机，而且凭着这一战将得到巨大的声望，只要利用得当，哪怕是卢啸远也必须要好好安抚他们，牙婆子等人更不足虑。
    同时，他还将得到系统丰厚的奖励！
    果然，他的眼前再次闪过系统提示。
    然而，其中的内容，却让狂喜中的薛承乾，直接被泼下一盆凉水！
第二十章 舍命搏杀 - 从流民到皇帝，朕这一生如履薄冰 - 黄土土

    【叮！宿主面临的天命危机出现变化。】
    【宿主面对几乎必死的天命绝境，想出了以盐碱泥土加快冰面融化，并引诱北蛮骑兵纵骑踩踏冰面的策略，迎来了破局良机。但是你还是太过于低估北蛮人的悍勇。】
    【哪怕已经发现冰面破裂，北蛮首领依然猛冲不退，凭着战马的速度，竟然有百余骑抢在冰面完全破裂之前冲过怒江，不但避免了人马落水的惨状，更对望江城外流民形成巨大威胁。】
    【现在你要如何面对新的危机？凭着望江城外毫无组织，更没有时间进行整编的流民，是否有能力挡住这过百的北蛮骑兵？】
    薛承乾只觉得头皮发麻。
    系统的判断确实非常准确。
    他自以为可以凭着盐碱土加速怒江冰面融化，将完全不知内情的北蛮骑兵陷于死地。
    可他确实太低估了北蛮人的悍勇。
    其实现在北蛮骑兵主力已经被隔断在了怒江对岸。
    只有区区百余骑，靠着一时血勇冲了上来，与他们的主力相比，实力几乎可以忽略不计。
    可是，他们自己的力量更加弱小。
    仅百余骑精锐骑兵，足够把他们全部碾为碎粉！
    “迎敌！迎敌！”
    “敌人没有全部掉进怒江，立即迎敌！”
    薛承乾疯狂地大喊着。
    敌人已经杀过河，现在便是有应敌之策也来不及准备了，只有一条路，那就是拼命！
    “迎敌！”
    罗放的反应是最快的，立即调集众兄弟先迎上去。
    当初宋孝勇找借口让他们上交兵器，罗放特意私留了一部分，装备给最亲信的兄弟。
    这次他们虽说以薛承乾想出的妙策应敌，但是为防万一，他还是提前安排兄弟们集中。
    不过他的本意是防止流民之中出现激变，紧急之时弹压众人的混乱，现在却反而成为勉强可以调用的“兵力”。
    罗放是亲自上过战场杀敌的，最明白战场之上的人心。
    他下达命令之后，再令康玉赶紧回到望江城下求援，然后亲信拎着刀冲在所有人的最前面。
    薛承乾见状，也不禁庆幸自己有罗老大合作，他在胆色与勇气上确实没得说。
    “大家快冲，这都是老天给咱们的功劳。”
    “贼人只有百人，咱们有好几万人，围也能围死他们，随便抄什么家伙一起上！”
    其实他自己都不敢相信自己这番喊话。
    少量的精锐骑兵，能轻易易举地把乌合之众的步兵军阵杀穿。
    更何况，他们这帮子流民，恐怕连“乌合之众”四个字都算不上。
    只是，薛承乾已经没得选择，只能忽悠着大家，鼓动着大家仅余的勇气。
    所幸这些流民是没什么见识的。
    他们只知道薛承乾喊的话没什么问题。
    他们好几万人，怎么着也能“围死”区区一百北蛮人吧？
    他们又不是三头六臂，最多就是有马，有兵器而已。
    再看罗放和薛承乾两个打头冲上去，若真是送死，他们两个早就跑了，断不可能冲得这么靠前啊。
    一无所知的流民们嗷嗷叫着，抄起随身的扁担、木棍等，也追在薛承乾等人的后面，去“抢功劳”了。
    “杀！”
    等他们真正面对上北蛮骑兵之后，情况与他们所想完全不同。
    还没接上战，那种扑面而来的冲天杀意，再加上马蹄飞踏的气势，直接把前排的流民吓得脸都白了。
    莫说他们，就连罗放手底下的军户们，也不自觉地开始放缓脚步，脸上升起了恐惧之色。
    反观埋牙亲领的虎骑军骑兵，死里逃生之后，他们的心里并没有恐惧和后怕，反而是更加疯狂的愤恨。
    这些梁人流民，不过就是些待宰的羔羊。
    现在，他们这群虎狼竟然被羊给咬了。
    数千骑踏河冲锋，最后只剩下他们百余骑，不论此战胜负如此，虎骑军的名号完了，他们的部族下场也好不到哪儿去。
    草原之上，实力为尊，战士和战马就是实力。
    失去了壮勇和战马，部族就失去了赖以生存的根基。
    埋牙把一切的怒火都放在了梁人这群流民身上。
    “杀！把他们全部杀光！”
    哪怕看着以万计的流民向他们包过来，埋牙与北蛮骑士也毫无惧色，只是凭着骑兵的本能，避开正面，从侧翼直接杀入流民之中。
    流民们本是凭着本能追随薛承乾等人冲上来，当感受到北蛮骑兵的气势自己就已经胆怯了，根本没有丝毫抵抗，便被埋牙等人突入进来。
    他们一无长枪，二无大盾，更加没有训练有素的军纪，在精锐骑兵面前比起羔羊真强不到哪儿去。
    “杀！一定要拦下他们，不能让他们冲起来！”
    因为埋牙本能地一避，薛承乾和罗放的正面反而没有受到骑兵冲击。
    可是，他们都很不清楚，任由北蛮的骑兵在流民之中来回冲杀，一旦让流民形成溃逃之势，便是望江城中的禁军杀出来支援，也会被流民冲乱，所有人都会像羊群一样由得北蛮骑兵来回驱赶。
    罗放狠狠咬牙，竟然主动扑向飞奔中的战马，冒着被撞得全身骨头碎裂的风险，直接扑住一名北蛮骑士，把他扑下马来。
    薛承乾知道生死皆在此刻，若是现在挡不住北蛮骑兵，之前所有的计策全都是无用之功，他们还是只有死路一条。
    他也有样学样，合身扑上，剩下的一切都交给老天爷吧！
    他们后面的军户们也舍命杀过来，竟是生生把飞奔中的骑兵冲乱，使得他们无法提到最快的速度，更无法与最前面的埋牙等人形成冲锋的合力。
    骑兵之要，便在于速度，在于冲击力。
    正是被薛承乾等人这么拼命力阻，让北蛮骑兵没有形成真正的冲锋，而是进入乱战之局。
    后面的流民，也终于缓过了最初的恐惧，随着罗放等人杀了上来。
    乱战之中，“主将”的作用影响极大。
    哪怕是训练有素的正规禁军，一旦主帅先逃，直接引发全军溃败的战例也不在少数。
    而“主将”能身先士卒，以命相搏，只要不是一个回合就被敌军斩杀当场，自然也能激发起余众拼命的勇气，让众人受到感染。
    他们确实对于北蛮人非常畏惧，但是他们本就是“等死”之人，只有杀败眼前这些北蛮人，他们才有活下来的希望。
第二十一章 可畏的北蛮战士 - 从流民到皇帝，朕这一生如履薄冰 - 黄土土

    当然，更重要的，还是北蛮人冲过来的人数太少了。
    精锐骑兵的威势确实惊人，但是百余骑能形成的冲击面实在是太窄。
    因为罗放和薛承乾舍命横向冲击，使得他们无法从正面击溃阻挡的流民，其他方面的流民其实恐惧心理有限，真正涌上来，撕杀起来，等到身体的血都杀得沸腾起来，哪里还记得“恐惧”这等事？
    不是你死便是我亡！
    只要杀掉这些北蛮人，最差最差，还有他们和战马的血肉可以充饥！
    薛承乾定计主动“迎击”北蛮人时，甚至于，当他醒悟到北蛮人依然有百余骑冲过怒江之时，都没想到此战会打得如此惨烈。
    北蛮人的骑兵，被他们团团围住，无法冲得起来，优势似乎一下子就转回到流民这边。
    更重要的是，他和罗放此次真是天命在身，舍命扑杀上来，不断准确地各自把一名骑士扑下了战马，竟然都没有被后续的战马活活踩死。
    而薛承乾扑倒的这个骑士更惨，因为惯性摔倒在地时，直接被摔晕了过去，非但无法反击薛承乾，反而白白送上了一把锋利的马刀！
    正是靠着这把马刀与罗放的接应，他才能活着杀出来跟众兄弟会合。
    自己命大活了下来，又看到北蛮的骑兵被他们围在中间，薛承乾不禁狂喜。
    他们终是做到了！
    他们没有被北蛮的骑兵冲垮！形成缠战之后，哪怕真的要用一百人换他们一个，最后北蛮人也必败无疑。
    可是，很快薛承乾就笑不出来了。
    北蛮人没有了战马的速度，但依然有着更锋利的兵器，还有更嗜血的凶残！
    这百余人，似乎根本不知道自己已经被团团包围，而他们的主力被隔断在怒江对岸一般，撕杀之时没有半分怯懦。
    杀得兴起，为首的那员北蛮首领竟然直接赤膊全战，嘴里怒吼着大呼酣战，当先向着流民人数最多的人群主动杀去。
    “这，这便是北方蛮族么？”
    哪怕已经杀得心中血已经热了起来，薛承乾也止不住心中的惊骇。
    他这是第一次真正面对北蛮人。
    之前在望江城外，哪怕听着边境的流民们说起北蛮人如何残忍嗜杀，也只是耳听为虚。
    现在他才明白，为何以中原与草原的人数差距，中原强国竟然被北蛮人压得喘不过气来。
    这些人简直就是为了战场而生。
    从北方的寒风中锤炼出的体魄，更加野蛮的生活方式养出的残忍性格，再加上骨子里对中原之人的轻蔑……他们的作战意志似乎绝不可能被打垮。
    不过……
    薛承乾紧紧握住了自己刚刚夺得的马刀，侧头看了眼脸色同样难看的罗放。
    现在的他们，必须要比北蛮人更加嗜杀，更加凶残！
    北蛮人或许是天性如此，但他们却是要为了自己唯一的生机而战！
    “罗老大！咱们先避一避北蛮人的风头吧，让其他的流民耗着呗，一直耗到北蛮人没了力气产再上。”
    王胡子等兄弟也被杀得胆寒了，凑到罗放的身旁悄声建议。
    “避个屁！”
    薛承乾气得破口大骂。
    “罗老大，绝对不能这么耗着，咱们把最能打的兄弟集中起来，死也要把北蛮人冲散！不能让他们聚在一起！”
    薛承乾很清楚，除了兵器与残忍的程度，双方在作战意志上也不是一个层面。
    流民们受到他和罗放的感染，凭着一时热血涌上来，为了自己的生存而战。
    可是，等他们看到先冲上来的同伴全都被北蛮人反杀，恐惧之心会慢慢占得上风。
    若是当他们感觉到“北蛮人根本杀不死打不败”，那就算天王老子也不可能再让他们冲上来搏杀。
    必须要在流民们的战意被耗尽，恐惧再次占得上风之前，先一步把北蛮人打垮。
    罗放回手一巴掌把王胡子给扇飞了出去。
    “今天他娘的就是要跟北蛮人拼命！老子等这个机会等了多久了！”
    “还算是带种的，就跟老子上去拼命！要是想学娘们儿蹲着撒尿，以后他娘的就不是我罗放的兄弟！”
    另一边的项锐竟然也站了出来。
    “罗老大说得好！我等也不愿坐着待死，若是罗老大愿意打头儿，我项锐的兄弟们也愿意跟着一起冲杀！”
    项锐也算是有些见识的，他看到北蛮人如此悍勇，心里也是恐惧的，但被薛承乾点醒之后，也明白绝不能让战局拖延下去。
    幸好罗放手下多为军户，又有项锐站出来声援，竟在短时间，真的聚起三百余众。
    这三百人在数万流民之中啥也不是，但他们是真的愿意追随罗放死战，在战场上的作用就远不是更多的乌合之众能比。
    北蛮骑兵战场经验极是丰富，他们瞬间反应过来，这从身后冲杀上来的三百余人，威胁比起其他方向的流民加起来更大。
    他们勉强分出十余人逆向杀出来，想靠着这种近乎自杀的反冲锋，打断薛承乾等人的威胁，至少也要在气势上压制住他们。
    可是，罗放薛承乾等人本就是抱着舍命的打法，根本不在乎砍过来的兵器，他们的脑海中只有一个念头，那就是在“死之前”把自己的刀砍在敌人的身上！
    砍死面前的敌人为止！
    罗放等军户接受过基本的训练，又有着搏命的勇气，最终凭着人数优势，还是把北蛮人杀散。
    北蛮人首领被隔绝在前，余者最多的一堆也就是五六人聚在一起，顾得前顾不得后，面对四面八方捅过来的兵器，抵抗得再久也免不了最后被杀死的命运。
    至此，薛承乾才敢说这一战他们已经稳操胜券。
    热血涌过，无尽的疲惫和伤口的疼痛这才涌了上来，逼得他停下来喘息片刻。
    回首看着还在撕杀的战场，他这时依然觉得惊惧。
    绝大部分的北蛮战士已经被他们以绝对人数优势围杀至死。
    但是，那名北蛮人的首领依然带着三名亲卫死战不休。
    那北蛮首领的身上，大大小小足有三十余处伤口，而他手中的刀也多处出现裂口，刀刃也卷了起来。
    可是，他竟然还能来回撕杀，带走了十几条流民的性命。
    假如不是周围已经再没有其他北蛮战士，假如不是薛承乾等人当机立断，先一步把北蛮人冲散围杀。
    哪怕他们冲过怒江的只有百余人，有这等悍勇的首领，说不定北蛮人真能杀出重围，甚至把流民们打得崩溃。
    直到此时，薛承乾才终于明白，他今日所“击败”的，究竟是一群什么样的敌人。
    若不是靠着“天地之威”，利用了怒江冰面，他便是有一百条命，今天也是有死无生！
第二十二章 不敢面对结局 - 从流民到皇帝，朕这一生如履薄冰 - 黄土土

    直到斩下了埋牙的首级，罗放与薛承乾等人才完全松了紧绷的这口气。
    哪怕事前已经知道北蛮人的凶残，哪怕薛承乾算计到了此战的大部分过程，甚至于怒江冰面也如他们所愿地融化开裂，可是大战过程依然充满凶险。
    毫不夸张地说，他们好几次都处于崩溃的边缘。
    明明他自己先算到了此战的大部分发展，可是依然胜得如此之险。
    这一刻，薛承乾无比鲜明地体会到什么叫“兵凶战危”，在战场上永远都有出乎自己预料的意外，永远都不能低估敌人给你制造麻烦的能力。
    不过，也正因此，他对自己能取得此胜，无比自豪。
    连薛承乾都如此兴奋，其他流民的心情可想而知。
    他们疯狂地欢呼怒吼，尽情地发泄着自己的喜悦、自豪以及……后怕。
    让所有人都恢复冷静的，却是康玉的回返。
    “老大……我，我按你吩咐去望江城下请援兵，可是姓卢的狗官连城门都没有打开，只是让我们死战，杀退敌人，我，我对不起大家！”
    康玉少见地露出软弱之态，说到后面甚至带上了哭腔。
    罗放当时脸色就沉了下来。
    薛承薛见机得快，立即拖着罗放的胳膊，扯着康玉的袖子笑呵呵地走到一边。
    “哦？康玉你是带来了卢城守新的命令？那咱们可得好好合计一下。”
    “你们快把大家安置好，带着兄弟们清理战场，收集兵器，我跟罗老大到那边商量事情。”
    其他流民一听，原来城守大人有新的安排，果然不敢打扰，跟着罗放手下的军户们开始把尸体抬到一起。
    ……
    “混蛋！全是废物！埋牙把我们天恒部族的脸都丢尽了！”
    怒江对岸，所有的北蛮骑兵满是震惊与不甘。
    连答则是惊怒交加，再顾不得他身为大部族可汗的身份，破口大骂。
    他既骂对岸的梁人奸诈，更是痛骂自己“曾经”的得力干将埋牙。
    虎骑军可是自己部族的精锐之一啊！
    数千骑兵直接葬身于怒江河底，哪怕以天恒部族的强悍实力，也会感到肉疼的。
    其他部族首领都没有消化掉此战结果，还处于震惊之中，面对狂怒中的连答，没人敢上前来劝。
    赫连月却在此时开口了。
    “连答！不要忘记你现在是大军主帅！”
    “纵使前军战败，你也应该想想该如何收拾，更不能只顾自己发泄情绪，不顾大军士气！”
    “诸多部族首领都在这儿看着，难道你想让他们看到更不堪的场景吗！”
    连答惊怒欲狂，猛地抬头看过去，似乎只靠着眼神儿就能把赫连月撕成碎片。
    最终，他还是压下了心中的狂怒。
    或许在场的也只有赫连月才能让他勉强恢复理智。
    “哼！谁说本汗败了？梁人耍弄奸计，虽挡住了我们的进攻，但是依然说明梁人的军队根本不敢与我们的骑兵正面作战！”
    “待得下次交手，本汗提高警惕，不再上他们的恶当，梁人还如何阻挡我军兵威！”
    其他部簇首领见到连答总算是恢复了理智，这才敢上前来应话，纷纷附和着他的话。
    “正是如此，梁人都是无胆鼠辈，只能靠奸计取胜。”
    “请大汗放心，我们以后必定提高警惕，不会再上梁人的当了。”
    赫连月见他至少开始说场面话撑脸面，心里也微微松了口气。
    别看她刚刚正面喝骂连答，实际上也是冒了极大的风险。
    她吃定了连答对她的“野心”，知道他至少要在自己和众人面前，维持住他部族可汗的威严。
    只是，连答性情暴虐急躁，万一真的失去理智，赫连月恐怕要先承受他的怒火。
    还好，自己赌对了。
    至于他们嘴上逞自己的威风，尽可能地打击梁人的话，赫连月只是在心中冷笑而已。
    果然，天恒部族也是有聪明人的。
    “天巫”永泰站了出来进行劝谏。
    “族长，虽说我们手上依然有数万大军，可是毕竟不能飞渡怒江啊。”
    “之前我们通过向导得到情报，怒江等梁朝北境的河流已经上冻，所以没有做任何船渡的准备，若是我们连怒江无法渡过去，又怎么威胁望江城的大军呢？”
    连答几乎无法回答，带着几分赌气地恨声道：“梁国境内不缺少大树，本汗现在就下令伐木造舟！还可以沿着上下游寻找结实的冰面。”
    “我就不信梁人真能挡住本汗铁骑的脚步！”
    永泰不急不躁地反对：“梁人虽然怯懦在陆地上不是我们勇士的对手，但他们的水师却比我们强得多。”
    “再者我们的部族和战士要靠着掠夺才能维持军队补给和士气，一直耗在这里造舟，要耗到几时？万一之前掠夺的牲口和粮食吃完了怎么办？”
    “梁人能用咱们不知道的法子，提前化开前面的冰面，谁知道他们能不能效法，顺着上下游把冰面一起化开，我们要探多远的距离？”
    对于永泰的问题，连答一个都答不上来。
    换成别人，连答恼怒之下早就甩马鞭抽死对方了。
    可是永泰作为“天巫”，在天恒部族中有着极高的地位和威望，哪怕他是部族首领也无法直接处罚，更别说是单纯发泄怒意地处罚他。
    赫连月则叹道：“真不知道梁朝中，何人想出了这种化冰的方法，我们毫无准备，竟然束手无策。”
    “依我看，天巫说得极有道理，我们不能被望江城绑住手脚。咱们的优势在于马背上，必须要让马儿跑起来。”
    连答脸色非常黑。
    他何尝不明白赫连月所说的道理？
    可是自己当众吃了这么大的亏，现在他满脑子都是报复！
    天恒部族之首，连答的脸面不能白丢，更不能让他的数千精骑白死！
    可是，面对怒江之上的浮冰，没有准备的他根本想不出任何计策。
    他刚刚所说的强行造舟，以及绕道下游，根本毫不可行。
    永泰淡淡地说出连答最难以接受，但不得不听从的建言。
    “事到如今，必须先行撤离，而且要立即把此事报知大可汗与其他部族！”
    “虽然可能性不大，但梁人若真有办法照着样子把北境大小河流全都化开，由得他们的水师北上，那足以在任何地方截断我们的后路！其他部族若无防备，后果不堪设想！”
第二十三章 抢功劳 - 从流民到皇帝，朕这一生如履薄冰 - 黄土土

    按着天巫的说法，那么连答就必须强行吞下今日战败的苦果。
    不仅如此，还要自己主动报知其他部族，那脸就丢尽了！草原上所有部族都会嘲笑他此战的无能。
    可是，想想大可汗恐怖的手段，连答吞了下口水，根本不敢强行隐瞒。
    何况在场还有其他部族的人，他想瞒也不可能瞒得住。
    “好，好吧！”
    “但是，我们也不能直接退兵。怒江把我们隔住了，望江城的大军同样不可能踩着浮冰渡过进攻我们。”
    “咱们依然可以分出小股骑兵监视着望江城的动向，其他骑兵四下劫掠，多少也能弄些战利品。”
    连答最后的这番命令，也是尽可能地替自己挽回尊严了。
    此次分兵，就算是真劫掠到些东西，也不可能弥补虎骑军精锐的损失！
    不过其他人没有再说扫他面子的话，全都俯首遵命。
    “走吧！先撤后十里扎营！”
    “驾！”
    连答发泄似地急抽马鞭，催促着战马掉头先行离开怒江沿岸。
    赫连月则刻意落在了最后。
    连答无奈的命令，正是她最期望的。
    大军分兵之后，她便能带领自己赫连部族的战士脱离连答的直接掌控，为自己的部族多捞些战利品，帮助族人渡过严冬，暗中壮大。
    同时，她还能暗中执行“那位大人”的计划。
    理清了思路，赫连月轻轻挥手，示意自己的部族骑兵也开始调头离开。
    不过最后她深深地向着怒江对岸望了一眼。
    “梁人之中，亦有英才，不可轻视啊！”
    她绝不会像连答一样不顾现实，只知道为自己的尊严而找各种借口。
    今日的一战，她认可是北蛮人之败，梁军之胜！
    这一战让她暗自警惕，收起了对中原人的轻视之心。
    “魏南，通知我们埋伏在梁境内的探子，一定要搞清楚望江城中，到底是何人想出了今日的应对之策！一个月之内，我要得到他所有的情报！”
    一名身穿北蛮服色，却带着中原人面孔的将领连忙答应，策马消失在远处。
    ……
    “康玉，快说说是怎么回事？卢啸远那狗官真的紧闭城门，一兵未发？”
    罗放其实看到康玉自己回来，就已经明白怎么回事，但还是印证似地追问着。
    康玉又是委屈，又是愤恨：“我都没见到那姓卢的狗官，他派出之前那个黄校尉前来与我搭话。”
    “我跟他们说，有一些北蛮骑兵已经杀了过来，咱们流民怕是抵挡不住，请他们发兵救援。”
    “可是那姓黄的却只说，城守已经把外面的流民交给大哥你和薛小子，让咱们拼命挡住，若有差池，城守大人必斩你们以平民愤。”
    “什么！”
    罗放虽说已经有了点心理准备，听到康玉的回答还是不禁大怒。
    薛承乾也是沉下脸来。
    他都已经创造出如此有利的局面，卢啸远竟然还吝啬他手中的兵力，不想蒙受损失。
    除开卢啸远还是忌惮着北蛮军的主力之外，恐怕他更是完全没把自己等当人。
    正如他之前与罗放的分析，哪怕城外真的出事了，卢啸远也能轻易把责任推掉，只要他城守大人不挡责任，什么事情也不想理会，派兵救援更是谈都休谈。
    几人正想骂娘，没想到从望江城的方向，响起了一阵喧闹。
    在怒江北岸的北蛮骑兵全部退走之后，望江城的大门竟然打开了了！
    薛承乾与罗放愕然站起身来，远远望去。
    发现异常的其他兄弟也都聚了过来。
    望江城中，竟然有一支禁军齐整地列阵出来，而且当中央打出了两面大旗，分别上书“卢”“梁”两个大字。
    “是卢啸远！”
    罗放等人依然惊疑不定，可是薛承乾的脸色却直接沉了下来。
    他并不知道卢啸远此时出城来是什么意思，但从刚刚康玉把城下发生的事情一说，可以肯定卢啸远对他们绝对没什么好心。
    “哈哈哈，两位真乃是我大梁北境的壮士也！我卢啸远果然没有看走眼啊。”
    离得尚远，卢啸远先发出了爽朗的笑声，当众称赞起了罗放与薛承乾。
    “本官正是看准你们有胆有识，才托以组织城外军民之重任，而你们能克制强敌，与本官一起逼退北蛮大军，实乃大功，想来朝廷也不吝嘉奖。”
    罗放心中恍然，不由得冷笑起来。
    什么叫“与本官一起”逼退北蛮大军？
    就在他们刚刚求援的时候，望江城连个缝儿都没有打开过。
    感情这卢啸远，是远远看到北蛮人真的退走，在此时出城抢功劳来了！
    底下将士拼命，上官事后抢功……这等事情，罗放在边关之地倒也没有少见。
    可是，卢啸远的吃相未免也太难看了点。
    这也说明，在卢啸远的心中，依然没有正视包括罗放薛承乾在内的城外流民。
    哪怕罗放知道双方地位差距极大，此时也忍不住带着气回应。
    “城守大人！您乃望江一郡之首，肩有护土安民之责，然，却不知刚刚我等面对北蛮骑兵冲杀之时，您在何处？望江守军又在何处？”
    “若不是我罗放死命冲杀，却不知此刻还有多少人能活着听大人您的夸赞呢？”
    “大胆！无礼！”
    一旁的黄校尉勃然变色，右手直接搭在了刀柄之上。
    反而卢啸远却只是眼神微微眯起，脸上的“笑容”竟都未差少半分。
    “罗校尉这是与本官叫委屈起来了，你这是要为民发声啊？若如此说来，本官倒也有些事，想让罗校尉指教一番了。”
    罗放心中暗惊。
    薛承乾也知道罗放是把话说急了，可是当着众人的面儿，他根本没有机会劝阻罗放，只能见机行事了。
    “你这个朝廷的校尉之职，可是本官上奏朝廷为你请的，也是本官任命，由你组织城外军民，共抗北蛮的，是也不是？”
    “你发动百姓，又是挖土铺泥，又是垒建高台，最后还有力气跟北蛮骑兵撕杀，也是靠着本官调给你的粮食，是也不是？”
    “怎么刚刚本官听来，此次能大败北蛮人，竟是全靠了你罗放的功劳？莫非众百姓也是如此想的？”
    薛承乾明知道卢啸远这些话是强辞夺理，但明面上却也无法反驳于他。
    罗放更是词穷，脸色涨得通红。
    而卢啸远故意高声问出最后一句，突然从人群中响起了回应。
    “当然不是！”
    “罗放，你才是强行揽功的那个吧？刚刚便只有你和你的兄弟跟北蛮人拼命？当我等全是死人么！”
第二十四章 谁的功劳 - 从流民到皇帝，朕这一生如履薄冰 - 黄土土

    牙婆子与北境贩私盐的船老大刘尚突然跳了出来。
    他们人没到，声先到，直接把矛头对准了罗放。
    “嗯？尔等又是何人？”
    卢啸远倨傲地看着他们。
    牙婆子与刘尚连忙见礼。
    “拜见大人，小民梁安氏。”
    “小民刘尚！”
    “刚刚我们听罗放口出狂言，说得好像杀败北蛮人全靠了他的勇猛，我等当时也在军阵之中，亲历了刚刚的大战！”
    “若无众百姓众志成诚，合力拼杀，焉得此胜？罗放却仗着大人您对他的重用，把所有功劳都揽到自己身上，实在可恶！”
    “你们！”
    罗放万没想到，他们会在这时站出来捅自己一刀。
    初时他得了卢啸远的任命，甚至还得到了朝廷“校尉”的名号，掌控所有流民。
    他那时跟薛承乾合计之时，还担忧牙婆子等素来跟他不对付的势力，会跳出来捣乱。
    没想到之前的各种安排，他们非常配合，似乎也在畏惧着罗放的官方身份。
    可是他们此刻跳出来，对于罗放的“杀伤”威力远比在流民中发动自己的手下拒不听命更阴，也更狠！
    黄校尉这时也跳了出来。
    “大人，我识得这二位，他们虽然无官无职，但在流民之中素称好汉，那梁安氏虽一女子，也有很多百姓拥护她，论起得民心竖威望绝不下于罗放。”
    “他们二人同时站出来说话，那就代表百姓们真的如此想，请大人明鉴！”
    罗放急怒道：“可恨！大人，他们的话作不得数！这几人素来与某有仇怨，现在是借机报复。”
    “哦？”
    卢啸远不由得冷笑。
    “只要站出来说出对尔不利的话，便是素与你有仇怨……呵呵，罗校尉刚刚得朝廷官职，但这官场的门道，却是比本官还要纯熟啊！”
    他的话明显是在嘲讽罗放，而且还把他与普通的百姓对立起来。
    本来罗放算是这些流民的代表，而卢啸远之前紧闭城门，拒不接纳流民入城，让众多流民非常反感。
    现在，罗放也被他摆到了“官”的位置，似乎一下子跟普通人拉远了距离。
    一旁的黄校尉也跳了出来。
    “罗放，我们城守大人许你官职，允你征用本要运至望江的粮草以支持你杀敌，现在百姓之中有人说话，也不站在你这一边。”
    “你便是真想邀功，也应当私下与大人说情，岂能当众对大人无礼，你可知罪了吗！”
    薛承乾见到这副场景，心中极是愤慨！
    罗放说话确实不注意，露出了破绽，但是从卢啸远到黄校尉再到牙婆子一伙，他们又算什么？
    明明带领着流民于极不可能的情况下杀退了北蛮骑兵，立下护民退敌之大功，却要受到他们如此责难与嘲讽？
    卢啸远身负望江城守之职，乃是朝廷的封疆大吏，他的态度在此刻便是代表了朝廷的态度，他们便是如此对待有功之臣的吗？
    薛承乾强压着失望之情，站到了罗放的身旁。
    “这位黄校尉是不是下断语太早了？便只有他们二人能代表百姓发声么？大人难道不听听其他人的声音？”
    黄校尉一愣，脸色沉了下来。
    “大人不要上他们的当，这薛承乾与罗放同时受到大人的封官，他们本就是一伙的！”
    卢啸远也点了点头：“我对此人还有印象，薛承乾你乃是罗放的手下，当然会替他说话了。”
    薛承乾强抑怒气，没有理会他们二人的唱和，直接走到了牙婆子二人面前，抬高了声调。
    “你们既是参与了刚刚的一战，想来杀敌之时，也是奋勇争先，至少要比罗校尉更加勇猛吧？”
    牙婆子理直气壮地道：“至少不会比罗放更差！更不是像他说的那样，全靠了罗放才能杀掉北蛮人！”
    薛承乾点头道：“哦，那这一战，你们一共杀得多少北蛮人？”
    卢啸远和黄校尉本不知道这臭小子要玩弄什么花样，听他问出这种愚蠢的问题，不禁放下心来。
    若是他想通过杀死北蛮人的数量来为罗放争功，实在是愚不可及。
    当时乱战之下，谁能分得那么清？
    再者，便是他真能证明罗放杀敌更多又如何？
    牙婆子和刘尚等人只要有杀敌之功，那罗放便不能独揽功劳，他刚刚的话，依然是得罪了众多流民。
    牙婆子似也想到这一点，不由冷笑道：“当时大家热血上涌，谁能记得那么清楚，我和兄弟们至少干掉了二十多个，怎么？罗老大杀敌更多？”
    薛承乾直接摊手：“如你所言，当时大家都杀红了眼，我怎么能记得清罗老大有多少战果？”
    一旁的刘尚不由得冷笑出声。
    这薛承乾不会是跳出来专门出丑的吧？
    他到底是不是来帮罗放讲话的？
    后面的康玉王胡子等人则是一脸失望，连他们也搞不清楚薛承乾想做什么。
    而项锐等人则微微沉吟。
    他们刚刚与罗、薛二人并肩作战，颇建立起情谊，而且薛承乾的表现也让他刮目相看，他在犹豫要不要冒着得罪卢啸远的风险站出来替他们说话。
    薛承乾却故意惊讶地道：“原来我们废尽全力，一共才杀了这么点北蛮人？可是我怎么记着，北蛮人派了足足数千骑冲过来的？”
    “其他的北蛮人，现在都在哪儿呢？”
    罗放等人眼前一亮！
    对啊。
    只是杀这百余骑的北蛮人，谁出力更多，辩不出个好歹来。
    真正挽救城外流民，打赢了这一战，最重要的还是设计“坑死”了那踏冰而来的数千骑兵！
    其实强调这一点，等于是在强调薛承乾的功劳和威望。
    但是现在罗放宁愿把薛承乾捧起来，也好过受卢啸远的窝囊气，好过被牙婆子等人把功劳抢过去。
    “薛兄弟说得对啊！最多的北蛮人乃是被薛兄弟设计，落入怒江之中，咱们这才能打败最后冲过来的那点儿骑兵。”
    “这份功劳，牙婆子你们可抢不走吧！”
    牙婆子的脸色阴沉下来，在此事上，她确实找不到任何话术来抢走薛承乾的功劳。
    他们所有流民加起来，围杀不过百余骑的北蛮人都费了九牛二虎之力，若真要被那数千骑全杀过来，甚至不用考虑更后面的数万北蛮铁骑，他们也只有一个“死”字！
第二十五章 表面妥协 - 从流民到皇帝，朕这一生如履薄冰 - 黄土土

    他们都没话可说，后面的流民自然也能想明白这么简单的道理，纷纷大声呼喝着。
    这些流民虽然也畏惧卢啸远的畏势，甚至于连牙婆子等人都不敢得罪，但他们也有着最相互的情感。
    若非薛承乾，他们所有人包括自己仅存的家人们全要死在北蛮人的屠刀之下，这等活命大恩，自己跟着说几句话还是可以的。
    听着大家都认可薛承乾的功劳，卢啸远突然大笑起来。
    “原来今日这神妙之计，乃是薛承乾你想出来的，果然人杰，这等功劳自然是谁也抢不走的。”
    “本官刚刚也不是说罗放校尉便没有功劳，只是让他不要太过傲气，要明白大家团结一心，共抗强敌的道理嘛。”
    “罗放与薛承乾你们立下大功，本官必会向朝廷表奏，待朝廷派出上使，必会重重有赏的。”
    薛承乾不由得冷笑。
    又是一次“空口许诺”！
    他卢啸远就是望江城守，望江城作为朝廷北境重镇，汇聚了这么多人马，城内必定有更多的物资以供应大军作战。
    他现在却绝口不提立时赏赐之事，一切还要等“朝廷”派人来赏。
    鬼他娘的知道，他给朝廷上奏时，会说些什么！
    鬼知道朝廷几时才会派使者前来北境！
    他不可能强从卢啸远的手中把物资军械，甚至是兵权抢夺过来，但也绝不能让他轻轻一句话就把自己等人的功劳带过！
    薛承乾故意“附和”着卢啸远刚刚的话。
    “卢大人说得在理，北蛮人性情暴虐，今日吃了这么大的亏，说不定还会再次派兵前来报复的。”
    卢啸远微微一愣，疑惑地道：“你们既然有法子化开怒江冰面，那么怒江可以再次形成天险，北蛮人虽然愚笨，但不可能冒着严冬强行渡河吧？”
    薛承乾冷笑道：“大人可知，我想的这加快化冰的法子，必须提前把特殊的泥土铺于冰面之上，而且还要算准时机才行。”
    “只有提前预知北蛮人会在何处流河来攻，我们才能提前准备，若要把整个怒江全部化开，所用的人力物力根本无法估算。”
    “而且严冬已至，今日化冰，却不知何时又会冻上，北蛮人多有精骑，来去如风，卢城守真有把握把他们堵在怒江对岸么？”
    卢啸远不禁脸色一变。
    他本以为靠着薛承乾想出来的怪法子，能让怒江天险再次发挥作用。
    没想到此法局限竟然如此之大。
    幸好薛承乾自己说出来了，否则他若发动城内精兵出城一起铺泥土，化冰面，却被北蛮铁骑抄远路渡过冰面，发起突袭，后果不堪设想。
    咦？
    卢啸远有些惊诧地看向薛承乾。
    此子一直表现得极为精明，他为什么会自己主动说出这化冰之法的缺点呢？
    换成自己是他，必要极力隐瞒，甚至夸大其作用，想办法把望江城的精兵骗出来再说。
    卢啸远吃不准薛承乾的意图，不过心里已经打定主意，任他说得天花乱坠，自己还是抱定了之前的主意，不会把一兵一卒派到望江城外的！
    他略一沉吟，叹息道：“如此说来，望江城依然在北蛮铁骑的威胁之下呀。”
    “万幸天降两位英才，你们既然能打败北蛮人一次，本官相信你们之后也能挡住北蛮铁骑，护得百姓安全。城外的防卫，还是交给你们了。”
    罗放不禁脸色一变。
    傻子都能听得出来，卢啸远是想保存实力，不想派兵在城外应战。
    刚刚他们与北蛮人撕杀最为激烈的时候，他派康玉前往城门处求援，却根本无人回应。
    卢啸远刚刚一听薛承乾说威胁未去，北蛮人还是可以杀到望江城下报复，立即又把“累赘”全甩给他们。
    薛承乾却抢在他表态之前，抱拳道：“敢不从命！只是我等对战百余北蛮精骑，都打得如此吃力，若还要跟北蛮人死战，必须得加强我镇义营的实力啊。”
    卢啸远本以为他想借机索要援兵，但是这话里却又只强调“镇义营”，微一沉吟，突然明白了他的意思。
    “放心吧，本官既然许你们主掌镇义营，那你们自然可以想办法扩充实力，以应强敌。”
    “除了本官拨给你们的粮草物资，凡与北蛮人交战所得战利品，也全都归你们镇义营了！”
    此言一出，一旁的黄校尉却是急了。
    “大人，这怎么可以呢？北蛮人的战马最是优良，便是我们的禁军也……”
    “嗯？”
    黄校尉话没说完，就被卢啸远狠狠瞪得退缩了。
    薛承乾这才勉强又行了个军礼。
    “末将等领命！”
    罗放见他当场表态，犹豫了一下，也跟着行了一礼，没有再争辩功劳，以及望江守军见死不救之事。
    但这不代表他已经把此事放下。
    看到卢啸远甩开他们，在亲卫的保护下跑到流民中间争取声势，罗放与康玉等人直接把薛承乾拉到一边。
    “薛小子！你刚刚在做什么？这么轻易就被卢啸远给骗过了？”
    “我等刚立大功，他作为望江之主帅，自然应该大力奖赏我们，推脱到进行身上，根本就是借口！”
    “还有，他们见死不救之事，怎么都应该当众讨个说法。”
    薛承乾听罗放连珠般地说出诸多质疑，缓缓反问道。
    “依着罗老大，我们当场发难，是否能逼卢啸远当众许诺派兵护卫城外百姓？”
    “哪怕他当时真的答应下来，你能信得过他们么？”
    罗放被他堵得哑口无言。
    康玉有些不甘地道：“大不了跟这狗官撕破脸皮！他见死不救也便罢了，刚刚当众分明是要打压罗老大。”
    “还有牙婆子和刘尚，我等也算救了他们性命，他们竟在背后捅刀。若是卢啸远不派禁军出城，北蛮人再杀过来，他们难道便能独自活命吗？”
    薛承乾叹道：“大家莫要忘记，现在我们必须拼尽全力才能挣扎求活！连活命都如此艰难，有什么底气为一时之意气而行事？”
    “与其跟卢啸远当场翻脸，不如想想，如何扩张自己的实力，真正把未来的命运掌握在自己手中！”
第二十六章 统一内部思想 - 从流民到皇帝，朕这一生如履薄冰 - 黄土土

    听到薛承乾的话，众人并没有感到振奋，而是像看疯子一般看着他。
    良久，罗放露出了一丝苦涩的笑意。
    “薛小子，我现在才发现，自己根本看不懂你。”
    “掌握自己的命运么……”
    他并没有直接说出反驳的话语，而是摊着手，对着“天地”转了一圈。
    那意思已经再明显不过了。
    哪怕不去想卢啸远的态度。
    单是这严酷的寒冬，紧张的食物，不知动向的北蛮骑兵，以及不知何时可能突然爆发的瘟疫……
    随便什么东西都能要了他们的命！
    卢啸远打压他们，强争军功几乎是不加掩饰，他们却无可奈何。
    这样的情况下，罗放都感觉心灰意冷，薛承乾却妄言什么掌控自己的命运？
    甚至于没人觉得他这番话“可笑”，只是觉得“可悲”。
    王胡子震惊之后，都忘记跟他唱反调，呆了半天才闷出一句来。
    “搞了半天，这小子就是个疯子，咱们这些人的命跟蝼蚁有什么区别，还说这等疯话……”
    康玉反而站出来打起圆场：“薛小子，你休要胡闹了，罗老大正烦着呢，你能不能说个正经主意出来？”
    薛承乾眼底闪过一抹悲哀之色。
    他刚刚的话，情真意切，皆出于真心，但却只会被人视为可笑，胡闹……
    不过他并不会责怪罗放等人，换成任何人，都会抱着同样的想法。
    他洒然一笑。
    “好，那就说点‘正经话’。”
    “我等命如蝼蚁，那就先学着蝼蚁，保住这条命，别轻易被人给害了！”
    “以我观之，卢啸远对我们而言，反而不是真正的威胁，我们反而可以利用他抢功的心思，为自己捞到官府的承认，暂时凭着镇义营的名头，扩充力量！”
    康玉不解地道：“可是卢啸远明明就是在刁难我们啊，之前他还见死不救来着。”
    薛承乾直接反问道：“我且问你，我们与卢啸远之间，算是有仇怨吗？”
    康玉想都不想地点头道：“当然有仇！临敌之机，见死不救，这还不算仇怨吗！”
    罗放连忙打断她，若有所思地道：“我明白薛承乾的意思了。”
    “站在卢啸远那边，他一是不愿意拿自己的兵跟北蛮人拼命，二是看到真打赢了想以主帅之名抢个功劳。”
    “正是如此。”
    “中州府上次派的主薄，就有意给卢啸远挖坑。咱们虽不知朝廷之事，但也能看得出来卢啸远在朝廷上有对头，他得想办法争功稳固自己的地位。”
    “所以，换成任何人在此战中立下功劳，卢啸远都会跑出来抢功，并不是针对我等。”
    罗放现在的心态勉强放平，不再争一时意气，闻言不禁苦笑。
    “咱们是何身份，那卢啸远又是何身份？说什么仇怨，都是给咱们脸上贴金。”
    这番话也能看出来罗放心中的矛盾。
    他一直以自己边军军户的身份为傲，边关之战速败于北蛮之手，被他引为平生奇耻大辱，一直幻想着能再得到官府认可，以军士的身份打败北蛮，争回一口气。
    但同时，他也知道自己之前在军中，地位低下，连个将领都算不上，与卢啸远之间地位千差万别，可又不甘于只做一个被利用的棋子。
    他有雄心，有胆略，可惜受限于见识和手中的力量，无法像薛承乾一样想明白此刻最要紧的事情。
    他确实在薛承乾的生死关头拉了他一把，免得他死于牙婆子等人的报复。
    但若没有薛承乾帮他出谋划策，他就算没有死在北蛮人的铁蹄之下，也要被卢啸远等人阴死。
    薛承乾见他已经气顺，继续往下说道。
    “我们虽然挂了个校尉之名，但根本没有资格直接上书朝廷，这些军功说到底还是任凭卢啸远怎么向朝廷上奏，他真要抢，我们连个争辩的机会都没有。”
    “所以，我们最要紧的是在卢啸远的眼中还有价值，反过来看看从他那里能争到什么好处。”
    “比起卢啸远，流民内与我们为敌之人，动向不明的北蛮骑兵，甚至是这操蛋的严冬，都是更可怕的敌人！”
    薛承乾的话，倒是提醒了罗放。
    他冷笑着道：“你是指牙婆子和刘尚二人么？凭他们也配称我罗某的敌人？”
    有了官身，又打败了北蛮骑兵之后，罗放已经极为自信，之前与他争夺流民中势力的对手，现在已经不被他放在眼里了。
    薛承乾却冷静地提醒他道：“罗老大，你不觉得，今天牙婆子和刘尚二人跳出来非常巧合吗？”
    “今日之战，罗老大表功毫无问题，卢啸远再是地位高权势大，他确实没有直接参与指挥此战，当着众人的面儿，他几乎要被罗老大逼得下不来台。”
    “但此时，牙婆子他们跳出来却给了卢啸远口实，更重要的是，我当时看到，他身边那个黄孝勇，曾给牙婆子等人递过眼色，而且之后也立即配合他们向卢啸远进言！”
    “若这根本就不是巧合，那就说明，牙婆子和刘尚二人早就跟黄孝勇勾结在了一起！”
    “什么？”
    罗老大神色一震。
    牙婆子和刘尚，本来就颇有势力。他们不知收买了多少亡命之徒。
    若只是这两股势力倒还好说。
    至少自己从卢啸远那里得了许诺，可以借着对抗北蛮人的名义到处征粮，单凭这一点，他就能把对方拿捏得死死的。
    可是，假如牙婆子一伙也跟望江城内的大人物有所勾结，对他们的威胁程度就完全不一样了。
    康玉等人也在这时醒悟过来，回想起牙婆子跳出来发难的时机，都有所警惕。
    “还好薛承乾你心思细，他们这次没能借卢啸远之手害死我们，肯定不会善罢甘休的！”
    薛承乾微笑道：“现在不比之前，卢啸远已经把此战的战利品全都许给了我们，到时候把旗号和身份信物交给卢啸远去朝廷领功，我们把所有的战马和兵器都留下，何惧于牙婆子。”
    罗放欣喜地点了点头。
    “不错！到时咱们不但有武器可用，甚至还有战马！牙婆子敢主动出手，就是自寻死路！”
    他们都是边军军户出身，会骑马的兄弟可不少，稍加训练便能得一支真正的骑兵！
第二十七章 化解天命危机 - 从流民到皇帝，朕这一生如履薄冰 - 黄土土

    对于罗放等人而言，最危险的时候，其实是黄孝勇设计强夺他们的兵器时。
    可是很快便有外地流民涌来，还带来了北蛮骑兵即将杀到的消息，那时所有人都自身难保，只有听从罗放薛承乾的命令争得一线生机，根本不可能先内讧起来。
    也多亏了薛承乾站出来替罗放解围，而且争得卢啸远点头，把那些战利品收入自己掌握，这才能迅速扩充实力。
    确如罗放所言，此时牙婆子等人敢动手，那就是自寻死路。
    “纵是如此，还是得对他们留个心眼。”
    薛承乾再次提醒了一句，才续道：“若能真的把这些兵器和战马利用起来，咱们镇义营也有几百精锐的弟兄甚至还有一百骑兵。”
    “北境如此混乱，诸多大镇皆死守不出，咱们可是一支不容小视的力量了，到时咱们甚至还能主动找寻北蛮人，再狠狠给他来一下，又能夺下不少战利品，这个就叫以战养战！”
    康玉吓了一大跳。
    “薛小子你还是疯着呢？”
    “刚刚你在卢啸远面前还说，北蛮人不甘心吃这次大亏的！他们不来找咱们麻烦就烧高香了，你还想再跟他们打？”
    薛承乾信心十足地分析道。
    “我当时那么说，是唬住卢啸远，让他明白，我们依然有充足的利用价值，他不需要现在就跟咱们翻脸。”
    “依我所见，北蛮人这次确实不甘心，但理应不会再次进攻望江城下！”
    罗放不放心地道：“薛小子，这种话不能乱下定论呐。北蛮人的性子我还是略知一二，他们骨子里就是好勇斗狠，而且像狼一样择弱而噬。”
    “咱们打赢了这一战，在北蛮人眼里，是用了取巧的法子啊。咱们真正的战力，未必被他们放在眼里。”
    薛承乾笑道：“但北蛮人并不知道我们跟卢啸远之间的矛盾，更不知道卢啸远完全把咱们当成弃子，根本不会派兵救援。”
    “放在北蛮人眼中，仅凭着咱们这些流民就让他们吃了大亏，而他们真的进攻，就等于是硬碰望江城的坚城与数万精锐！”
    罗放等人恍然！
    对呀！
    他们只想着自己这点儿力量，在战场上还不够北蛮人塞牙缝的。
    可是，北蛮人却不敢认定自己只需要对付城外流民，他们要强渡怒江报复，就等于是强攻望江城。
    甚至于这次大败，他们的部族首领只会记到“卢啸远”这个望江城守的头上，不会想着“仅仅”是城外流民把他们给打败的。
    想通了这一点，罗放与诸多兄弟心头的压力去了一大半。
    “薛小子你说得对呀！卢啸远那狗官虽然是利用咱们，但是他对咱们来说，也是一道倚仗，乘着他这棵大树，咱们说不定真的大有作为！”
    薛承乾含笑点头，在心里补充了一句：“前提是我们的力量没有成长到让卢啸远感到忌惮！”
    这句话他自然是不会说出口的，现在大家的士气被重新振作起来，就是他最乐见到的局面。
    卢啸远借着机会，在城外溜了一圈，自觉已经赚足了威望，而罗放等人再次拜见于他，表面态度上显得恭顺了许多，更让他觉得已经把这些人“降”住了，内心更加得意。
    “好了，北蛮人的报复不知何时会到，你们要抓紧做好应敌准备，不要让本城守失望啊。”
    黄孝勇则是惊疑不定地看着他们，眼中射出恶毒之色。
    他便是牙婆子等人在望江城内的靠山，借着牙婆子等人，他不知道捞了多少好处，甚至借着他们送入城中的美女，拉拢了好几位军中将领，开始形成自己的势力。
    让罗放等人在城外得势，必定会打压牙婆子，那自己以后就捞不到好处了！
    可是，罗放等人摆低了姿态，让他也找不到机会强行在卢大人面前挑拨离间，只能在心里咒骂。
    薛承乾微笑道：“北蛮人来去如风，不知道会从哪里渡河进攻，我们只是在城外干等着也不是办法。”
    “末将请命，请大人许可我们以镇义营的名义到外侦察敌骑动向，甚至联络各地豪勇，务求掌握北蛮骑兵的动向。”
    “这……”
    卢啸远本能地犹豫了一下。
    在他看来，他们想主动派人探查北蛮骑兵的动向，根本就是找死！他才懒得管呢。
    可是，若是给他们联络各地豪勇之权，作为朝廷的城守，他还是有些顾忌。
    毕竟罗放只是挂了个校尉的名号，并不是真的禁军……
    薛承乾立即补充道：“大人向朝廷奏报此次大捷，同时也可以点明，北蛮人必定会起兵报复，那么望江城的守卫更加重要，其他各路大军理应配合望江城的作战。”
    “到那时，大人您理所应当地主掌整个北境的用兵，末将等若能探察到新的敌情，也正好供大人您决策之用，说服其他各重镇守将，也是有理有据，由不得他们不听命。”
    卢啸远眼前一亮，脱口道：“英雄所见略同……”
    说完之后，他便在心中暗骂。
    这流民狗腿子里冒出来的臭小子，何德何能跟本官并称“英雄”！
    不过薛承乾的话正说到他的心坎里，他还是点了点头，对于他的提议也直接许了。
    等到卢啸远许可了他的大部分要求，领兵回城之后，薛承乾看着他们离去的背影，嘴角露出了一丝笑意。
    而此时薛承乾的眼前，闪出了系统提示的面板。
    【叮！恭喜宿主，化解了天命危机，扭转自己的命运。】
    【宿主得到超额系统奖励，开放系统新的功能，请确认后领取。】
    【你不但以巧计大破北蛮骑兵，逼退了足可将你们碾碎的强敌，同时也化解了卢啸远的威压，拥有了以镇义营名义进行独立扩张和用兵的权限。】
    【你得到此次大胜的消息传播四方，可以在北境得到极高的威望。但是卢啸远不可能给予你们实质的支持，而北境局势混乱，北蛮骑兵来去如风，依然掌握着战场的绝对主动，你要如何利用得到的声望，如何扩充自己的实力，依然是极大的考验。】
    【借此大战，流民对你万分畏服，可是，你是否真的掌握了流民的力量，内部是否还存在着其他的隐患，有谁会对你发起新的挑战呢？】
第二十八章 开始练兵 - 从流民到皇帝，朕这一生如履薄冰 - 黄土土

    薛承乾微微松了口气。
    这次的危机终于告一段落，卢啸远的许诺不过是锦上添花，哪怕未得他许诺，薛承乾也一定会想办法借着战马之利，探查北境外界的局势，见机而行。
    真正让他充满期待的，还是天命系统给予的奖励。
    他看完了系统说明面板，立即点击确认，查看奖励内容。
    薛承乾：
    体魄： 4点
    才智： 7点
    敏捷： 6点
    天命指数： 50
    【天命商城已解琐初级兑换。】
    【权限：极大限制。请宿主继续完成高难度的天命任务，持续解琐。】
    虽然已经有了心理准备，可是看到这几条提示，薛承乾还是忍不住咧起了嘴。
    “罢了，初级兑换也成，而且我个人的数值好像也涨了不少。”
    系统奖励出现之后，薛承乾就感觉自己身体更加轻捷敏锐，而且头脑也清明了许多。
    现在薛承乾可以兑换的商城奖励只有十条左右。
    他左挑右挑，觉得现阶段最有价值的是其中两项。
    一个是面临新的天命危机时，有五次机会得到系统提示，帮助宿主扭转困境。
    二是他能在极短时间内感应到目标人物的心理波动，这个则是没有使用的次数限制。
    但是，后一项的限制也很大，这种心理的感应非常模糊，几乎只能感应到对方的善意或者恶意而已。
    而且，这项能力必须要由薛承乾有意识地“主动发动”才能起效果。
    短时间内的善意和恶意，也有可能会造成误导，比如说对方可能暗中阴谋想对你对手，只是因为你临时有特别大的利用价值，才会对你产生善意等等。
    不过，薛承乾在犹豫之后，还是选择了感应对方心理波动的奖励。
    在某些时候，这项能力已经能给自己提供巨大的帮助，甚至可能帮他意识到目标人物的杀机。
    至于面对天命危机时的系统提示，薛承乾其实更加相信自己的才智，面对危机之时，他有信心靠自己的努力来扭转局面。
    而且，这样做才更加符合“扭转天命，掌控自己命运”的精神嘛。
    薛承乾回去跟众人会合时，看到罗放和康玉同时对王胡子不满地说着什么。
    他过去一问，才知道王胡子刚刚不忿于牙婆子和刘尚落井下石，直接找齐兄弟们想要堵住对方，打他们一个措手不及，先除了这两个祸患再说。
    可是，牙婆子和刘尚也极是滑头，知道现在自己成为罗放一伙的眼中钉，竟然借着手下的掩护溜了个没影。
    “王胡子！你说让你办点儿啥事儿中用？”
    王胡子委屈巴巴地道：“老大，这其实也算个好事儿，他们自己跑了，省得让兄弟们再打一场，到时候咱们好好把这些流民掌控在手里，也免得有人捣乱搞破坏不是？”
    薛承乾沉下脸提醒道：“事情没这么简单！”
    “咱们虽然得了北蛮人的战利品，而且现在威望极高，可是真要论实力，牙婆子和刘尚加起来，未必怕了我们。”
    “王胡子只带着少量兄弟想去报复，本是给他们一个围杀的机会！可是他们竟直接溜了？”不管是锋利的马刀还是健壮的战马，都不可能自己杀敌的。
    在罗放用它们训练出新的战士之前，手上的实力确实不足。
    王胡子吓了一大跳。
    “薛小子你别危言耸听啊！”
    罗放的脸色却更加难看。
    “不对，薛小子说得没错，当时牙婆子和刘尚有意对付你，你和那几个兄弟绝不可能活着回来！”
    康玉不解地道：“那他们为什么没出手？这些人打什么主意呢？”
    薛承乾摇了摇头，懒得再猜测。
    “我们已经搞清楚牙婆子那伙人背后是有人支持的，他们只是别人手中的刀，或许是有人不想他们现在跟咱们对着干。”
    “不论如何，咱们最优先之要务，还是要利用那些战马和兵器训练成军，只要咱们自己的实力，什么阴谋也不怕。”
    通过这次大战，罗放已经对薛承乾极为倚重，只要他说的，必是有道理，既然有道理，那自然要听从！
    “对！明日开始，把流民们都召集起来，严格挑选，早点儿搞出一支真正的军队！”
    ……
    罗放跟卢啸远等人勾心斗角非常笨拙，但是真正练起兵来还真不含糊。
    哪怕卢啸远公开跟罗放闹得不愉快，凭着官方的身份还有现在的威望，望江城外数万流民还是乐于听从罗放的命令。
    他从中挑选出两百精壮，再配合上自己手下的老兄弟，把北蛮人的兵器还有自己等人制作的简易兵器分发给众人。
    而手上的战马，则只分配给罗放的老兄弟们。
    这可不止是因为他们更加忠诚，更是因为他们出身军户，常年随军呆在边关之地屯田，多少都懂些骑术，普通的流民根本无法与他们相比。
    然后就开始按照边军的规范，正式练兵。
    薛承乾在这过程中反而帮不上什么忙，他唯一能做的就是提醒罗放注意人员构成。
    接下来他们最重要的任务不是跟北蛮人正面拼命，而是先要打探清楚北境的军情，理清混乱的局面。
    因此，他们需要特意挑选来自不同郡县的青壮，才能让队伍不论走到哪里都能接触到当地的人脉，而且也不会缺少向导。
    当然了，还有一层隐秘的用意，就是“外围”军士的来源复杂，就不太能撼动罗放原来的军户兄弟们的地位，不至于在这区区数百人的镇义营中，都有人“另立山头”。
    至于那些没有被挑中的流民，也不用着急失落，至少罗放还能拦下其他郡县送到望江城来的粮食，让大家不愁没有饭吃，没有房子御寒。
    罗放的练兵效率，帮着他们自己避免了一个大麻烦。
    随着时间的推移，预想中的北蛮人的报复并没有到来，卢啸远的态度也开始慢慢发生变化。
    卢啸远似是真的按照薛承乾的计策，向朝廷上报此次大捷之余，还强调了望江城在北境防守中的作用，有源源不断的粮队甚至是援兵向望江城集中。
    但是望江城开始派出官兵，提前接应运粮的队伍。
    他们虽然不至于完全断绝罗放的粮草补给，但是“抢粮”的意味非常浓。
    再过一段时间，会有什么变化谁也不敢保证，他们必须主动出击。
第二十九章 绝望北境 - 从流民到皇帝，朕这一生如履薄冰 - 黄土土

    “罗老大，您要不要再想想啊，薛小子这明着不让咱们有好日子过。”
    “望江城外就很安全，北蛮人也没敢再来攻打，咱们干嘛自己跑到外面送死？”
    王胡子这次还真不是故意跟薛承乾唱反调，而是真的有点儿怕。
    薛承乾不满地道：“王胡子！当初咱们练兵的时候就说过，要引兵到外面查清北蛮人的动向，你小子现在当怂蛋，还是不是个汉子！”
    他知道王胡子跟随罗放的时间很长，跟康玉一样是他亲信中的亲信，所以一直对他忍着。
    现在，精兵已炼，卢啸远的敌意越来越不加掩饰，困守于望江城外，明眼人都看得出来前途渺茫。
    这种时候王胡子还在动摇军心。
    好在罗放的心里够坚定。
    “我意已决，现在大家伙儿都听薛小子的！”
    康玉立即附和：“我也乐意听薛小子的，他主意正，心眼多，现在咱们就是缺个拿正主意的！”
    她这话说得无心，罗放听到，脸上却露出了一些古怪之色，但什么也没多说。
    薛承乾指着怒江道：“几天功夫，怒江又重新上冻。不过北蛮人没有再踏冰杀过来，只是留下了一小队人马而已。”
    王胡子不敢大声反对，只能小声嘀咕。
    “一小队？那也有五百骑，正面打你打得过他们吗？”
    薛承乾横了他一眼，继续道：“我观北蛮人留下的小股骑兵，一直沿着怒江游荡，却又不会离开望江城太远。”
    “依着北蛮人的性子，必定要四下劫掠，所以这支骑兵只是为了盯住望江城的动向。大梁禁军多以兵军为主力，他们纵是打不过挡不住，也能为主力传递消息。”
    罗放连连点头，这与他所认识的北蛮骑兵一样。
    康玉却头疼地道：“若是如此，那我们也在他们的监控之下，咱们要怎么从一队骑兵的眼皮子底下行动？”
    薛承乾失笑道：“咱们这点儿人手，根本没被北蛮人放在眼里，换作是你们，会觉得区区一百骑能对北蛮的主力造成什么威胁吗？”
    “之前罗老大练兵，我刻意让他避在远处，而且还有更多的流民掩护，对方根本不会注意到我们。”
    “望江城长宽达七里，有十六道城门，五百骑兵只能死死盯着城门动静，趁着他们来回游荡的时间空隙，足够我们乘夜渡过冰面！”
    罗放立即拍板：“就这么办！”
    薛承乾的判断非常准确。
    也可以说，北蛮人留下的骑兵行动太有规律了，被他轻易掌握。
    借着夜色的掩护，他们快速渡过冰面，穿插到了树林之中。
    大家的行动非常果断，不愧为军户出身，既然决定要行动，那就不会拖泥带水。
    单这一点，就已经很“像”一支精兵了。
    他们不断地借着山林稀疏之处探望外界情况，甚至还冒险登上高坡远眺。
    薛承乾发现，自己还是太低估了此次行动的危险程度。
    换个说法，“外界”比他们想象得更危险。
    不断地有北蛮人的骑兵往来飞奔，向各个方向的都有。
    他们几乎已经完全不再对道路两旁进行防备，就像在自己“家里”的马场行动一样，根本不像是随时准备与梁军作战。
    反而他们没有看到任何梁军行动的踪迹。
    “娘的，这可是大梁北境！就算是边军被打败了，但总有地方让大家集结吧？”
    在战场上，打败和击溃一支军队，跟歼灭一支军队是完全不同的。
    北蛮铁骑的突袭迅猛如雷，边军确实被一举击溃。
    但是，罗放也能带着一伙军户逃到望江城，便知道当时北蛮人只是把边军击溃，最多是不断地往南驱赶，并没有能力把他们全部歼灭。
    这么多的溃兵，总会有个落脚的地方，只要有梁军大将把他们重新整编，依然有一定的作战能力。
    “再说，边关大败已经有些日子，咱们在望江城已经看到过不止一支朝廷的援军，可是北境其他地方呢？”
    “怎么连个朝廷援兵的影子都没有看到！”
    薛承乾微微叹了口气。
    他没有接罗放的话。
    大家都明白这意味着什么，罗放自己也明白，他这些话更多的是发泄情绪。
    北境的其他梁军，还包括朝廷援军，都被边关的大败给吓住了！
    中原诸国面对北蛮铁骑，一向是败多胜少，多少存着些畏惧之心，而这次大家心中的畏惧被无限放大。
    朝廷虽然派来了援兵，但是他们必定都集中在像望江城这样的北境重镇，凭着高墙深池，才敢对抗北蛮人。
    而其他的村镇，甚至是零散的边关小城，全都成为了朝廷的弃子！
    地方义勇和百姓，能不能存活下来，全看自己的运气。
    假如他们的城墙还算完整足可抵抗骑兵，又或者北蛮人没有盯上他们的小城，说不定还能活到最后。
    “这样做，朝廷岂不是等于拱手把北境大部分疆土让于北蛮人之手？所有的大军都缩在城墙后面，根本不敢主动出击，那还怎么收复边关！”
    薛承乾冷静地分析道：“朝廷恐怕是在等冬天过去，只有怒江等北方河流化开，朝廷的水师能动起来，才有可能截断敌骑后路，或者把他们分割，接应各处大军出击。”
    “等河流化冻……”
    罗放绝望地闭了闭眼。
    他知道薛承乾说得有道理，但这种道理更让他绝望。
    那至少还得两个多月，北境百姓还有多少人能活下来，边关城塞也会被北蛮人完全毁掉的！
    薛承乾也不知道怎么安慰罗放。
    凭他们这一小股力量，能主动出来打探敌情已经是勇气可嘉，就连他也不会奢望能凭着这点儿人把北蛮主力打跑。
    就在此时，被派到高处远眺敌情的兄弟快步奔了回来。
    “老大，山上有情况！”
    “怎么回事？难道北蛮人在山里埋伏？”
    罗放等人大为紧张。
    “不是不是，而是有些流民被北蛮人逼到山里避祸，他们都是咱大梁百姓，说不定知道北蛮人的动向，您亲自过去看看？”
    “哦？”
    罗放和薛承乾对望一眼，立即随着这几名兄弟赶了过去。
第三十章 详细情报 - 从流民到皇帝，朕这一生如履薄冰 - 黄土土

    宋兵宋武兄弟本是项锐的手下。
    项锐在北境干的是贩马与贩盐的勾当。
    不论他有何背景，何人给他撑腰，这些勾当只要被官府发现，他只有死路一条。
    所以，他的得力部下都颇为机敏。
    罗放本是命令手下登高望远，但宋氏兄弟先一步发现了山上有异常。
    “官爷！我等皆是流亡于此的小民，是被北蛮子给逼上山来的，请官爷不要怪罪我们啊！”
    薛承乾跟罗放领头刚刚赶过去，那些逃上山的流民全都吓得跪下磕头。
    薛罗二人低头看了看自己的官身军袍，再看看这些可怜的流民所做的举动，脸上都露出了又尴尬又愤恨的表情。
    他们并不是高高在上的士族，而是真正了解普通流民心中所想的人。
    按道理来说，北蛮人入侵了他们的家园，“官军”正是流民的希望，是他们的倚靠。
    可是，流民们现在面对“官军”，却是畏惧如虎，不比面对残忍的北蛮人好多少。
    所谓礼不下庶民，刑不上大夫。
    大梁官军只会主动保护士族，至少也得是能给他们好处的富户，至于普通的流民……能把他们视为累赘就已经是仁慈了。
    只有“自己人”在，脱离了军纪的约束，便是把他们杀害，抢了他们仅余的财物，事后只要推给北蛮人，又有谁能辨明？
    罗放的内心既受到震动，又有些动摇。
    他一直都想着，重新得到朝廷的认可，洗刷自己败兵的耻辱，甚至还可以带着兄弟们一起光耀门楣。
    可是，这真的是正确的吗？
    往“下”看，这些流民畏自己如虎，这是他想要的吗？
    往“上”看……都不用看，只要想想自己的出身，想想那些真正占据高位的士族们就好。
    薛承乾就不会像他一样，在得到天命系统，甚至更之前，自己的妹妹的性命受到真正的威胁之时，他就已经想好了自己的路。
    “大家都不要害怕！我们只是为了对付北蛮人！”
    “你们是何时被驱赶上山的，可曾发现附近北蛮人的行动？”
    他们推了一个姓刘的老汉出来回话。
    “官爷，你们真要打北蛮人呐，不知道你们有多少人马，能不能把北蛮人都赶走啊？”
    “……”
    薛承乾这下也尴尬了。
    “咳，朝廷大军还在后面，我们必须先替大军探明北蛮人的动向才行，刘老汉，你若是知道北蛮人的动向，全都告诉我们，可不能误了大事。”
    “只有赶跑了北蛮人，你们才能回家早点儿耕种，不要误了明春的春种啊。”
    刘老汉连连点头。
    说官军突然转了性，那他是不信的。
    但是他也知道只有官军才能赶跑北蛮人，没有了北蛮人他们才能回家。
    而且，面前这几位官军，态度倒也和善，更加打消了他的戒心。
    “老汉可不懂得探查敌情，但是我们上山的时候注意过，北蛮人多是自西往东而行，而且我们在山上往下看，已经有三日没有见到大股的北蛮骑兵了。”
    罗放不禁眼前一亮：“这可是好事儿啊。”
    刘老汉却是苦笑道：“对我们来说可不是，北蛮人分散成多股，我们被发现的可能就更大啦，大家这些天根本不敢下山，已经有很多人饿死冻死在山上了。”
    薛承乾对着罗放使了个眼色。
    罗放立时醒悟过来，吩咐分出一点粮食给刘老汉。
    “刘老伯，你们一直等在山上也不是办法，就算有粮食也抗不住山里的严寒，最好是顺着山林，一路摸到望江城去。”
    “怒江已经上冻，你们只要避开北蛮人，就能直接过河，那里有吃的有房子，至少能保你们过冬。”
    刘老汉这一伙流民大都是老弱妇孺，真的没什么“利用价值”。
    但是他们也就只有百来人，相对于望江城外的规模，就算是拖累也没多大感觉。
    乱世之下，能救一些是一些吧。
    通过刘老汉的话，他们大体弄明白了北蛮主力的动向。
    “自西向东，那就是说北蛮人暂时还没有要退兵的打算，他们真的要拖到明年开春么？”
    罗放感觉异常头疼。
    薛承乾则道：“换作我是北蛮人的首领，就会如此坚持。”
    “到现在为止，还没听说北蛮人攻破哪一座北方重镇，没有大城雄关防守，他们也难以在北境站得住脚，所以此次进攻除了劫掠一番，很可能无功而返。”
    康玉连忙道：“怎么能算是无功而返呢？咱们北境边关可是全保不住了，肯定已经被北蛮人毁掉了！”
    罗放劝道：“康玉先不要抢话，听薛兄弟说。”
    薛承乾微微一笑。
    “康玉这话，确实是说到了要紧处。”
    “北蛮人这次尝到甜头，肯定会想着以后能时时南下劫掠。因此他们一定要想尽办法削弱大梁的防御能力。”
    “其一，他们会想尽办法，攻破北境重镇，哪怕只是一座大城，对于大梁也会是巨大震动。若是知道连高大的城墙也挡不住北蛮人，梁军必定士气大幅低落。”
    “其二，他们哪怕自己冒着严寒，冒着牲口甚至战马大批冻死的风险，也要拖到开春。只要让整个北境无法春种，来年必定大灾，梁国将国力大损，岂能再抵御北蛮人的入侵？”
    “是啊。”
    罗放本是普通军士，不太懂得这种大的博弈方向，听了薛承乾的话，才有拨云见雾的感觉。
    而康玉则小小地得意了一下，因为薛承乾刚刚是认同了她的说辞的。
    “凭咱们的实力，根本不用去想他们的主力往东去想做啥，只要注意到，北蛮人多分为小股骑兵行动便可。”
    “咱们，只管能啃得动的骨头！一步步吃掉他们，壮大咱们自己！”
    通过这几天，薛承乾也算是观察出来了。
    罗放别的水平不行，但除了胆魄之外，这一手练兵之能，绝对没得说，恐怕梁军之中的普通将领都未必及得上他，算是己方手中一大优势。
    那么，就应该好好把这种长处利用起来，只要他们能不断积小胜，不断地夺得战利品，那数万流民就不再是他们的拖累，而是近乎无限的兵源！
第三十一章 又遇变数 - 从流民到皇帝，朕这一生如履薄冰 - 黄土土

    罗放却品出一些不对。
    “薛兄弟啊，北蛮人本来就来去如风，分成部队较小，速度更快也更加灵活。”
    “除非咱们想办法把他们引诱到深山绝地里来，才有可能堵死他们，但是，你能想到这种办法？”
    北蛮人现在就俩目的。
    要么就是集中兵力攻大城，要么就是劫掠。
    不论为了啥，人家也不可能往深山老林里钻吧？
    现编一个传说？说某处深山里埋着什么大宝藏？
    北蛮人虽然莽，但不是傻子！
    薛承乾失笑道：“老大你忘记现在是个啥天气了？”
    “别看北蛮人长于草原，比咱们更习惯于严寒的天气，可是这种严冬对他们来说也不好挨，更何况他们还要照顾马匹和牲口。”
    “想要长时间坚持下去，他们也得注意避寒，所以，我料被他们必定会有小股马队，在攻破的村镇里过夜！”
    罗放认可他的判断。
    之后，他们就根据刘老汉这边，被迫上山的顺序，来判断北蛮人可能的分布。
    最终他们选定了大余村等几个小村子作为目标，先派出宋氏兄弟等精明兄弟去探查情况。
    然后还把刘老汉和来自大余村的几个流民过来探问情况。
    宋氏兄弟探查回来的情况却很不对劲称。
    “罗老大，薛兄弟，大余村本身的敌人确实不多，也就两百多骑而已。村子有限，也屯不下更多的士卒。”
    “但是，大余村东北方短时间内有好几支骑兵经过，那阵仗可不小呐！”
    众人正有些失望，刘老汉却帮着出主意。
    “要是几位军爷想要打大余村，问题倒是不大。”
    “哦？刘老伯请详细说说？”
    薛承乾表现得很谦虚。
    虽然自己几次料到了北蛮人的动向，而且对他们的分析也没问题，可是刘老汉等人乃是本地人，肯定比他们更了解当地情况。
    刘老汉解释道：“北蛮人早就在那边集兵，好像是从北边开始围困东平城。”
    “东平城？现在还没有被北蛮人攻下来？”
    罗放也很意外。
    他对北境诸多城池都有些了解。
    东平城自然远远比不过望江城，但他也知道城池的基本情况。
    刘老汉叹道：“东平城守魏大人可是一位好官呐，更难得是文武双全。”
    “之前就只有魏大人敢派兵到城外跟北蛮人打，也多亏了东平的军队，北蛮人才被拖延了时间，早前我们还能在村里呆下去。”
    “现在魏大人虽然也被逼回城池，但有他老人家领军死守，北蛮人没那么容易打下来的！”
    另一边的年轻汉子连忙补充道：“我是从东南边逃过来的，逃进山之前，好像撞到有朝廷的援兵，杀退了北蛮骑兵，杀进东平城里了！”
    罗放和薛承乾不禁眼前一亮。
    听他们的说法，也不禁对这位素未谋面的魏大人颇为改观。
    特别是对比一下望江城守卢啸远的作风。
    假如由这个魏大人守护望江，他们的情况必定大大改观。
    薛承乾半开玩笑地道：“这般有胆魄的大官儿，那可得留意，说不定以后还有机会跟他合作一番。”
    大家都没怎么当真。
    他们虽然也算是朝廷封的“校尉”，但手底下才几个人？怎么可能被人家城守大人看在眼里。
    刘老汉续道：“所以，北蛮人是不会留意大余村这边，反而大余村的北蛮人得配合东平城那边。”
    王胡子反驳道：“再怎么说，也证明了附近就有北蛮人的大部队，咱们哪些蛮干杀上去，就算得手了，北蛮人收到消息分一支骑兵过来，咱们跑都没地方跑！”
    刘老汉笑了起来。
    “老汉说几位官爷可以在大余村打，就是因为那里打完了就有地方跑！”
    “大余村往东是东平村，往西就是八姑子山，北蛮子都骑着大马，根本进不了八姑子山，你们撤到那里，就安全啦！”
    薛承乾大喜！
    他们帮助刘老汉果然是对的，从当地人口中得到了这么好的消息。
    虽然有大军在旁，但是注意力都被东平牵制，而他们有安全的退路，那还有啥好顾虑的，打了大余村，抢了战利品，先来个开门红！”
    其他兄弟也打消了顾虑。
    不过为了稳妥起见，他们先别了刘老汉之后，先绕行半圈，提前到了八姑子山熟悉地形。
    确如刘老汉所说，这里的山口是比较险要的，非常不利于骑兵行进。
    他们只要钻进山道，轻易就能消失在山势之间，哪怕北蛮人被愤怒迷了眼，不计代价地冲进山里也找不到他们的影子。
    宋氏兄弟又带来了更好的消息。
    北蛮人不知是因为如此长时间在梁国境内随便行军，根本没有受到突袭，或者是自恃不远处就有自家的大军，所以他们根本没有提防。
    入夜时分，所有人还在吃肉喝酒，马匹集中栓在村外，连个警戒的人都没有！
    既然他们自寻死路，那薛承乾当然不客气。
    训练最精锐的那百余骑兵，全都留在外围的远处。
    他们生怕出一点意外，不敢让马蹄声惊醒了对方，只管大战之后追杀或者接应。
    然后薛承乾与罗放亲自领着步兵摸进。
    作为训练之后的第一仗，他们力求谨慎，但是整个作战的过程却远比他们想象中更加轻松。
    北蛮人无比凶悍，体魄远胜过普通的梁军士卒。
    但是……绝不包括喝得大醉，还处于睡梦之中根本没有提防的北蛮人！
    他们提前分散到各个院落，由薛承乾和罗放亲自领人先发起突袭，在睡梦里解决了很多北蛮人。
    直到最后，才有几十名北蛮人听到了同伴惊呼，怒吼着拔刀杀出院落，算是出了点小麻烦。
    但是，他们的人数实在太少，而且全都分散在原来村民的屋里，根本无法形成有效配合。
    当薛承乾和罗放听到他们撕杀的声音领人赶来支援，很轻松就把这些人压制住。
    “杀得爽快！”
    “老大！咱们兄弟只有十余人受伤，一人未死，村里的北蛮人被咱们全砍死了！”
    王胡子等人在大战之后，连呼过瘾。
    “叫个屁！把所有的武器拾起来，咱们得立即赶着战马回到八姑子山！”
    罗放笑骂了一句，却并不是真的紧张。
    他们事先计划周密，北蛮人又太过大意，这次行动既快又隐秘，北蛮人大军根本不可能被惊动，他们有大把时间赶着战马回到八姑子山。
    然而，就在此时，留在外围专责警戒的宋氏兄弟慌张地跑进了村子。
    “大事不好！北蛮人的援兵已经杀过来了！”
第三十二章 不是打我们的 - 从流民到皇帝，朕这一生如履薄冰 - 黄土土

    闻听宋氏兄弟示警，所有人都被吓了一大跳。
    薛承乾的脸色，在夜色之下黑如锅底。
    打个屁啊！
    哪怕以军中精锐的标准来看，他们这一战也打得很精彩了。
    事先情报准确，敌人麻痹大意，摸进村子悄无声息，最后在极短的时间内解决了战斗……
    行！
    哪怕他们大意，有北蛮人借着借色逃出了村子。
    可是，他们都没有听到马蹄声和嘶鸣声，说明便有逃蹿之人，也不敢骑马离开。
    那凭他一双腿，怎么可能在自己等人解决战斗之前，召来援兵的？
    等会儿！
    薛承乾先压下了心里的挫败感，升起极大的疑惑。
    “宋兵兄弟，你们看到了多少骑兵？距离我们有多远？”
    哪怕天气寒冷，宋兵依然急出一头大汗，连忙回道：“黑夜之中，急切间谁也看不清敌军人数，不过听声音总有两三百骑。”
    “我等虽找了个高些的地方，但是北蛮人速度多快？我们发现敌情之后，便立即回报，免得大家来不及逃走。”
    宋兵说完，罗放也发现了异常。
    “不对不对，北蛮人既有两三百骑，来得又快，你们回报至此，我们至少也应该听到些马蹄声，可是这边方向却异常安静，这……”
    他们作战非常迅速，没有激起太大的动静，而村中北蛮人的战马都栓在村外，也没有惊散。
    如此安静的环境，若有两三百骑直接杀向村中而来，宋兵回报的功夫，他们已经可以听到马蹄声了。
    薛承乾点头道：“我也是怀疑这个，或许对方并不是冲着咱们来的，宋兵兄弟劳烦你们再去打探切实，然后来报。”
    “其他兄弟也别闲着，尽快集结，控制战马，还有，派人把咱们留在远处的骑兵召来，以策万全！”
    他们带来的这些战士，虽然也经过了训练，而且也由罗放教授了些骑术，但不可能似那些军户中精挑细选出来的骑兵一般，能纵马交战。
    要以骑兵缠住敌人，还是得靠着已经训练出来的百余骑兵。
    其他兄弟也知道情况紧急，连忙按照薛承乾的分派，以最快的速度把他们此战的战利品先集中起来。
    不多时，宋氏兄弟再次打探回来。
    “罗老大，有官军，有官军！”
    “那支北蛮人的骑兵不是冲咱们来的，而是追杀一支官军到了附近！”
    罗放没好气地道：“既是有官军在，为何上次没有看到？这次不会再弄错了吧？”
    宋氏兄弟也觉得不好意思。
    “我们在此处搞偷袭，总是有点儿心虚，害怕被北蛮人的大军发现，再加上骑兵动静大，我们自然先注意到了北蛮人。”
    薛承乾点了点头：“如此说来，那支官军皆为步军？”
    “没错！而且这支官军算是死定了！本来就是步军，还要死守着一辆马车，便是这两百骑吃不下他们，如此拖延，莫说根本甩不掉这两百北蛮骑兵，用不了多久，怕是另有北蛮骑兵赶过来支援了！”
    宋氏兄弟这次的探查敌情还是非常详细的。
    王胡子一听，忍不住欢跃起来：“那可太好啦！咱们赶着这么多战马回去，动静必是小不了，有这伙官军替咱们吸引北蛮子的注意，咱们便可大摇大摆地回到八姑子山里。”
    罗放却露出犹豫之色。
    他看着众兄弟隐隐露出的喜色，最后把目光落到了薛承乾的身上。
    “薛兄弟，你怎么看？”
    薛承乾的眼前，再次闪过系统的提示。
    【叮！宿主激发天命抉择。】
    【你们训练成军后的初战虽然非常顺利，却遭遇了意料之外的变数。一支被追击之中的官军，可以帮你们吸引北蛮军队的注意力，但是现在你们同样拥有着官军的身份。】
    【罗放依然有心结在，他明知道如何做是最有利的，但却并不甘心于做出背弃友军之事。特别是你们刚刚听闻了东平城守魏大人死守城池之事，而在东平城附近出现的官军，很可能是支援东平城的援军。】
    【若直接领军退回八姑子山，你们会非常顺利，但却要背弃名义上的友军，而且卢啸远对你们更多的只是利用。若领军救援，你们则要冒着无法预料的风险，你会如何抉择呢？】
    “两三百骑么？”
    薛承乾微作沉吟。
    虽然系统提示了两种选择，但是他的心中并没有犹豫过，早就有了抉择。
    王胡子唬了一跳，大惊道：“薛小子，你不会是想让咱兄弟杀过去吧？”
    “两百余骑北蛮骑兵虽然不多，可是凭咱们的实力，根本没法把他们吞下，甚至不一定能正面打赢他们啊！”
    王胡子对于自身实力认识还是很清醒的。
    他们这次虽然打赢了，可是完全是因为偷袭，敌人大部分是在睡梦中被杀死的。
    面对已经上马的两百敌骑，他们真要拼起来，会打得非常艰难。
    薛承乾摇了摇头：“此战之难点，在于必要速胜，只要稍加拖延，便有可能出现变数，北蛮军其他的骑兵杀至，咱们就难办了。”
    罗放微觉失望：“连薛小子你也觉得，此战不宜出击么？”
    “那倒不是，因为这一战，我们有机会以极快的速度打败敌人。大家难道把那支官军给忘记了？”
    “还有，我们可是刚刚才把大余村的北蛮人全歼了呀！”
    罗放摸了摸下巴思索，最后只能苦笑。
    他知道薛承乾在暗示此战之关键，可是他现在必须承认，比起薛承乾自己算蠢的，根本没有从他的提示之中想到此战致胜之法。
    ……
    “不要主动出击！”
    “死死护在马车周围，万不可让北蛮狗贼突袭杀过来！”
    这支官军明显经历过一场大败。
    他们的士卒之中，持弓、盾、枪、刀者皆有，兵种看起来非常齐全，但是总人数却只有不足六百人，而且大部分人身上皆带着伤势。
    显然是一支大军被击溃后的一部。
    按理说，这点儿军队，在大军被击溃之后，只会成为逃蹿的溃兵，可是他们竟还能严遵军令，死死地护在马车周围。
    然而，他们的异常表现，反而引起了北蛮人的警惕。
    北蛮人本来只是追杀败兵，未见得一定要把他们歼灭，只要驱赶得他们四散奔逃，杀破他们的胆便可。
    现在，他们几次没能把梁军冲溃，已经明白过来，他们围着的马车里，必定有一位非常重要的人物！
第三十三章 谁是援军 - 从流民到皇帝，朕这一生如履薄冰 - 黄土土

    这支北蛮骑兵的头领极为兴奋。
    自从他们随着大可汗的主力一举击溃梁朝边军，在梁朝的北境之内横冲直撞，无人可挡。
    但是，梁军胆小如鼠，除了一两支军队外，全都龟缩在城墙之内不出来。
    北蛮人长于骑兵，却不太擅长攻城，他们已经很少有夺取功劳的机会。
    在草原之上，功劳不但代表着大族长们会给予丰厚的赏赐，更是在各部族之中建立起威名的机会！
    “兄弟们，这可是一条大鱼！一定不能让他们逃掉，必要杀掉这支梁军，夺取马车献予大人！”
    “难洪，你骑马回大营禀报此事。”
    一名骑兵抱拳答应，正要离去，却被头领给吓住了。
    “你小子机灵点儿！军纪所限，此事必要上报，但是别跑得太快，这份功劳，最好还是咱们自己拿下来！”
    难洪是他的亲信，所以有些话可以说得明白点儿。
    难洪一点就透，连忙答应。
    他虽然纵马回去寻找大军来援，但却故意放慢了速度，给自己部族的队伍更多时间吃掉这支梁军。
    他们有两百余骑，而梁军却足有五六百步军。
    不过他们乃是大败之后，士气不高，再加上行动慢如乌龟，体力消耗严重，他们认为自己的实力足可战而胜之。
    这支北蛮骑兵快速奔袭，几次主动纵兵惊吓引诱，逼迫他们露出了破绽，然后一鼓击之！
    换成是他们认知中的其他梁军，这时候就已经无力抵抗。
    如果不想被自家骑兵冲杀全歼，就只能分散逃入山中，能不能活下来全看运气。
    可是，这次他们竟然一直死守在马车附近，战死不退。
    北蛮骑兵气极败坏，虽然杀伤了非常多的梁军，可是自己也出现了不小的损失。
    北蛮头领被彻底激怒，哪怕只是为了这口恶气也要灭了他们。
    “给我杀！把这些可恨的梁人全部杀死！”
    骑兵之要，本在于速度。
    与步军作战之时，要尽量避免形成缠战，要通过来回冲杀，最终把他们击溃，然后发起骑兵最拿手的……追杀溃兵。
    大家都知道自家首领已经狂怒了，这样的打法就算最终得胜，也要付出惨痛的代价。
    就在这时，他们突然听到了远处的马蹄声。
    “大人，援军来了！”
    有几名惜命的战士暗暗松了一口气。
    那支骑兵招摇地举着火把，远远便能看到他们的服色。
    哪怕看不到他们穿着北蛮人的装束，现在这种时候，也只有北蛮人的骑兵才能出现在野外，就算梁军还有骑兵，也都跟步军一样龟缩在城里。
    “娘的！不是让难洪那小子慢点吗？援兵怎么这么快就到了！”
    头领大怒。
    不过其他的战士却不理会他的心理，最重要的是此战要胜，而且自己有更多的机会活下来。
    “援兵已至！大家全力冲杀吧，梁军已经撑不了多长时间了。”
    确认了背后来的确实是自己人，头领只想着趁他们没有赶到多杀伤梁军，在事后争功的时候自己也理直气壮。
    梁军的心里则升起绝望的感觉。
    只是一支两百骑的北蛮军，他们还有机会与之周旋，说不定能坚持到骑兵不利于作战的地形。
    可是现在北蛮人的援军要到了，他们只有死路一条！
    马车之中响起一道女子的声音。
    “曹校尉，你们不要在此白白送死，还是快点儿逃走吧！我父亲不会怪你们的！”
    马车之外的曹校尉热血上涌。
    “小姐万勿如此说！我等深受城守大人之大恩，此正为死战报恩之时也！”
    “众兄弟们，跟北蛮狗贼拼了！”
    在此情形之下，他们竟然还能死战不退。
    梁军之中，并不全是胆小鬼，亦有敢于跟北蛮人拼杀的勇士。
    但是，此时整个北境却任由北蛮人横着走，梁军这无抵抗之力。
    所谓一将无能，累死三军，由此可见北境主掌军机的封疆大吏与军中大帅皆是何等人物。
    而如此多的文臣武将，皆采取了相信的策略，除了北蛮人确实战力强悍之外，更是隐隐能透出大梁朝廷必是出了某些问题。
    但是，他们抱着必死之心作战，战局却出现了完全出乎他们意料的反转。
    那支杀到战场的“北蛮援兵”，竟然喊着大梁之语，全力从背后捅穿了跟他们交战的北蛮骑兵！
    “怎么回事！你们的眼瞎了吗！”
    北蛮人头领大怒惊吼着。
    “大人，您听，他们喊的是梁人的话，他们乃是梁人假冒的！”
    其他的战士绝望之余赶紧提醒自己的头领。
    薛承乾知道要正面打败一支两三百骑的北蛮骑兵绝不容易，对他们来说可是一场苦战。
    所以，他们以最快的速度把骑兵召来，立即让他们换上了北蛮人的服色。
    也亏得这些军户出身的将士马术很不错，能在黑夜之中，分出人手举着火马行军。
    他们故意大肆招摇着行军，完全打消了北蛮人的警惕，得到了从背后发起冲锋的机会。
    北蛮人本来是占据战场优势的，可是说到底也只有两百人，凝聚在一起还算是有些战力，可是被背后一刀捅穿了阵型，完全被杀散之后，无法凝聚在一起坚守。
    分散后的北蛮人，快速被梁军围杀着。
    然而，明明已经占据了极大的优势，薛承乾发现这一战依然打得极为艰难。
    正如在望江岸边那次作战一样，明明陷入绝境之中，这些北蛮人依然死战不逃，拼尽全力进行抵抗。
    更重要的是，在场的“梁军”已经占据了绝对的人数优势，但却无法发挥出来。
    那些被他们解救的数百梁军，惊疑不定地看着战场的变化，心里知道自己是等来了援军，但却无法加入战场。
    在他们眼中，两边混战的都是骑兵，都穿着北蛮人的服色，这让他们怎么协同作战啊？
    罗放和薛承乾是单凭着自己的力量在冲杀残余的北蛮骑兵，因此多耽误了非常多的时间。
    若不是他们刚一交战，优势实在太大，鹿死谁手，竟然还是未知之数！
    三次与小股的北蛮人交战皆得大胜，但除了大余村之战外，每一战都打得薛承乾等人心惊胆战，对于北蛮人的悍勇有了清醒的认识。
第三十四章 高傲的禁军 - 从流民到皇帝，朕这一生如履薄冰 - 黄土土

    若非他们从“大”战一开始就占据着绝对优势，薛承乾甚至怀疑，打到最惨烈的时候，会有多少人直接逃离战场。
    那种残酷，对于没上过真正战场的人来说，确实是难以承受的。
    还好他们是幸运的，最后是他们赢得了胜利。
    然而，他们先成功伪装成北蛮人，成功从背后发起冲锋，成功直接把北蛮骑兵冲溃，成功地分割围杀残余之敌……
    最后，却阵亡十六，伤七十余！
    “立即把阵亡的兄弟们拖上马背，必须立即撤走！”
    现在不是后怕之时，薛承乾吸了口气，赶紧开始安排众人撤退之事。
    “哎，薛小子……那边！”
    罗放带着康玉和王胡子等人走过来，没有明说，对着被他们救下的梁军禁军呶了呶嘴。
    “这些人干嘛呢？都把北蛮人杀完了，还缩在那儿？”
    薛承乾也是奇怪着对方的反应。
    “没时间磨蹭了，他们不过来，咱们先去问问吧。”
    他们虽然打赢了，可是并未脱离险境。
    时间就是他们最大的敌人。
    “几位，北蛮人已经找跑，现在你们要与我们合在一起，立即撤进深山之中！”
    罗放等人还在犹豫着怎么开口，薛承乾已经毫不客气地单刀直入。
    “哼！尔等何人？穿着北蛮人的服色，身份不明，竟然还敢来命令我们？”
    没想到，对方领头的校尉对他们完全没有面对“救命恩人”的样子，反而摆起架子，一脸高傲地反问。
    康玉不禁大怒。
    “你们只看到我们穿北蛮人的服色了吗？没看到我们斩杀北蛮这么多人，若非我们救援，你们早已经成为北蛮人的刀下鬼了！”
    罗放也动了气。
    “几位乃是正规禁军，当知用兵之时，改换服色进行偷袭也是常用的法子，岂能只以我们穿的衣服而生疑？我们也是梁军！”
    “嗯？”
    那名校尉却听出了不对的味道。
    “你们刚刚说，正规禁军？难道你们不是我大梁禁军？”
    “我等乃是镇义营，从属于望江城卢啸远大人麾下，也是朝廷正式策封的军中校尉！”
    “镇义营？望江城？那不就是义勇乡兵吗？”
    罗放虽然尽力说得委婉，不想那校尉竟是对于北境的军力编制非常清楚，稍一琢磨便明白了他们的真正身份，眼神也变得鄙夷起来。
    薛承乾这么沉稳的性子，也不禁心中生怒。
    “便是乡兵义勇又如何？现在岂是计较这些的时候，北蛮援兵不知何时便至，你们速速随我等离开才是要紧！”
    “呵，你们可是本人乃是军中振威校尉，而且指挥的是禁军！按我大梁军律，临战之时，像尔等这些乡勇，必须要听从本校尉的指挥！”
    “现在不是你们说要去哪里，而是本校尉说得算！立即把战马都让出来，跟在我们后面，护送大小姐，不得有误！”
    “嘿，谁他娘的管你校尉不校尉的！”
    罗放手下的兄弟们听他说得如此无礼，爆脾气直接升起来了。
    自家可是有很多兄弟伤亡，拼着命灭了这伙北蛮狗贼，最后连句暖心话听不到就罢了，对方一群无能之辈，竟然还好意思叫自己听他们指挥？
    便只因为有个禁军的身份，便了不起了？
    “大胆无礼！”
    见这群“低贱”的乡勇，竟然没把自己堂堂禁军振奋校尉放在眼里，苏方友也觉得极是恼怒。
    刚刚自己被一群北蛮骑兵追杀，却被这群乡勇所救，在他心里升起的不是感激之情，而是引为生平之耻。
    若是他们愿意老老实实地配合，说不定到了安全之地，自己还可以上报朝廷奖赏他们，现在他们竟敢跟自己争起指挥权了！
    “你们便非我所属，但是我依大梁军法指挥你们有何错处？而且你们可知道马车里坐着的是何人？若是误了时间，让大小姐出了意外，你们所有人抵命都抵不起！”
    薛承乾一挥手，打断了其他手下的争论之心。
    几次大战之后，薛承乾妙计连出，而且一路带着他们打得都是胜仗，已经成功建立起了极高的威信。
    他淡淡地扫了马车一眼，这才冷笑道：“正是为了马车内那位大人物着想，我才奉劝将军好好配合！”
    “你们不但要立即随我们行动，而且车里那位小姐也要抛下马车，轻骑而行，否则的话，北蛮人一旦赶来，我们能逃掉，你们却只有死路一条！”
    苏友方惊怒道：“为护卫大小姐，纵便面对千军万马，我等全数战死也在所不辞！”
    薛承乾现在已经拿捏稳了，车驾内的人物，便是对方的死穴。
    只听他悠然道：“怕只怕，就算你们全都战死，车里那位大小姐，最后还是免不了落到北蛮人的手中哦！”
    “你！你们也必须留下死守，若是大小姐有闪失，我必上奏朝廷，灭你们九族！”
    薛承乾怒极反笑：“灭我等九族？你倒不妨问问，我们兄弟还有几人有所谓的九族！不走是吧？众兄弟，咱们直接撤，有他们留下吸引北蛮骑兵的注意，我们算是安全啦！”
    “且慢！”
    不论苏友方说什么话，他们都懒得跟这种狂妄之辈交流，不过这次说话的却是马车内的女子。
    只见马车车帘直接掀开，一位丫鬟打扮的小姑娘先跳下马车，转身把一名身着华服的女子扶了下来。
    “大小姐！”
    你别说，这些禁军虽然对薛承乾等人极是高傲，而且刚刚因为护卫马车中的女子被北蛮人一路追杀，但此时所有人脸上都带着尊敬之色。
    “小女子魏箫，尚未谢过诸位壮士救命之恩。刚刚苏校尉非是无礼，只是久在禁军，少了几分变通，还请勿怪。”
    苏友方略有些不满地道：“大小姐何必对他们如此……”
    “苏校尉！天下之事抬不过一个理字，刚刚我听这些壮士所言极是有理，现在诸位不是意气相争的时候，我们之间并不是敌人，真正的敌人是北蛮人！”
    苏校尉脸上依然不服，但是面对魏箫，竟是不敢直接争辩，只是压低声音劝道：“可是大小姐您听他们说什么，您的身子怎么能骑马而行呢？”
第三十五章 北蛮大帅 - 从流民到皇帝，朕这一生如履薄冰 - 黄土土

    听到生死关头，这禁军校尉还计较这些末节，罗放等人真想甩膀子直接走了。
    却听魏箫叹道：“我们还有数百将士，战马却是有限，能有战马代步，于我而言已经是万幸之事，我岂能挑三捡四？”
    “几位壮士，若今日真能逃出生天，他日我必禀明父亲，诸位必得重赏，而且几位牺牲的将士若有家人，也必好生安顿。”
    见这女子极明事理，也没忘记有兄弟为救她们一行而牺牲，罗放等人的火气顿时消了许多。
    苏校尉恶狠狠地瞪了他们一眼，也只能无奈遵从。
    薛承乾毫不客气地呼喝道：“骑马的兄弟先行，苏校尉让你们的步军跟得紧一些！”
    苏友方“嘿”了一声，却只能先扶着魏箫上马，无暇与他争辩，发泄似地一甩马鞭，命众军跟上，不要掉队。
    “罗老大，你带着众兄弟与他们同行，直往八姑子山，我与宋氏兄弟各领一队人马，分赴两侧，去大余村和山中密林纵火，以为疑兵。”
    罗放恍然。
    他们耽误这许多时间，假如北蛮人来得够快，因为有步军拖累，他们还真未必能顺利地逃进八姑子山。
    只有多留马蹄印，兵为多路，再加上两边起火，似有军队撕杀，才能让他们无法快速决定追击哪条路。
    此处离八姑子山口不远，只要能争取较短的时间，他们便算是安全了。
    “好兄弟，还是你心思细，放火之后速来与我们会合！”
    有薛承乾和宋氏兄弟各自领队，也不需要担心会在黑夜之中迷路。
    ……
    东平城外，北蛮军大营。
    于天承身着金甲，极有威严地坐在帅帐之内。
    作为一名“梁人”，他却执掌金鼓之器，得统兵之大权。
    而在帐内的两位大部族首领，却只能居于他之下，更别提其他的中小部族首领了。
    “报！大帅！几路追击之军已经回来，都没有追到那辆马车。”
    一名亲卫掀开帅帐，沉稳地步至中间跪倒禀报。
    话音刚落，坐在于天承下首的连答不由发出冷笑。
    作为天恒部族的大汗，他极度不服，凭什么大可汗如此信任一个中原人，竟让他执掌几路大军的统兵权。
    稍得到机会，他自然要削一下于天承的威严。
    “于大帅之前在帅帐之内定计，真是威风八面，还真他娘的以为能算无遗策呢，没想到竟是连一个小女子都抓不住，实在可笑！”
    另一边的海风部族大汗骨里真，也立即附和：“确是如此，中原人素来娇弱，更何况是一名女子，在此寒冬之下，只能乘车而行。”
    “难道于大帅麾下的精骑，连一辆马车都跑不过吗？”
    北蛮人乃是有几大部族组成的联盟。
    天恒部族与海风部族都有着超然的地位。
    他们虽然畏惧于大可汗的狠辣手段，不敢公然违逆他的命令，但是心里都对于天承这个“梁人统帅”非常不服。
    当然了，唯一能让他们心服的，除了大可汗本人之外，就只有自己。
    哪怕是由对方主掌兵权，虽然也是大部族可汗，但更要怀疑他们会乘机削弱自己的部族实力……
    于天承根本不为所动，淡淡地道：“此女子身份重要，身边必定有一支最忠诚的梁军禁军护卫，而且战场被打散，极是混乱，只要我北蛮精骑发现任何蛛丝蚂迹，她都跑不掉！”
    “而且，此次大战，我们已经成功击溃了东平城的援军，只要把他们的尸体堆到东平城外，对于城中士气必是极大打击，就算没有抓到那名女子，关系也不大。”
    “于天承！你这是给自己表功呢！”
    连答大怒，直接站起身来。
    “她可是魏老贼的女儿！只要抓到她，必能领魏老贼开城投降，不战而克梁军重镇，岂能说没有关系？”
    赫连月虽是依附于天恒部族，此时也忍不住反驳道：“连答，依着魏老贼的性子，哪怕我们在他眼前杀死他的女儿，恐怕也无法逼他投降，只会让他坚定守城之心！”
    “而且，此战再怎么说，也是一场大胜，我军击溃了梁军天雄军整两万五千兵马，而自身只付出了不足千人的代价，于大帅他有功无过。”
    “赫连月你……”
    连答恼怒地瞪了她一眼，不过扫了眼帐中，除了骨里真之外，竟是无一人站出来附和于他，相反，大家对着于天承皆露出畏服的神色，也不禁心中一凛。
    就在此时，于天承直接站起身来。
    相对于北蛮人，他的身材并不算高大，可是当他站起来的一刻，巨大的威势直逼连答，惊得他忍不住退回自己的座位。
    而连答的亲卫，则狼狈地把他护在后面，却又不敢真的拔刀相向。
    所有人都知道，于天承不仅是大可汗非常信重的帐前大将，更是整个草原上，排名三甲的绝顶高手！
    假如连答刚刚的话真的惹得他不惜代价出手，哪怕不用帐外的大军，只他一人，也能把自己等人全部斩杀于刀下。
    于天承却只是冷冷地扫了连答一眼，没有因为他的故意捣乱而翻脸。
    “大可汗委我以统兵之权！若有人不服我的指挥，尽可能于大可汗面前奏禀，由他剥夺我的兵权！”
    “在此之前，若有人敢于我帐前不遵号令，休怪本帅军法无情！”
    除骨里真与连答之外，其他帐中将领包括赫连月这等部族头领，齐刷刷地站起身来，恭敬地抱拳拱身。
    “谨遵帅令，不敢有违！”
    假如有梁朝与其他中原王朝的重臣名将看到这一幕，必定会惊骇无比。
    过去的北蛮人，虽然残忍凶悍，战力惊人，但是何曾有所谓的“军纪”、“军法”？
    而让他们发生如此大的转变，甚至可以说让整个北蛮铁骑脱胎换骨的，正是这位受到北蛮大可汗重用的于天承！
    出生于大梁，却流亡于草原，由大可汗一力简拔，甚至委以十万兵权的铁血统帅！
    “今晚之间，务要把所有梁军尸体堆至东平城外！”
    “所有外营赶造的攻城器械，全部推到中军！”
    “血旗军、桐山部族、明山部族三军，皆赐予牛羊美酒，五更埋锅，明日开始，全力进攻东平城！”
    “得令！”
    于天承看到众将军容，微露满意之色，挥手示意他们下去准备。
    “连答、赫连月，你们二人且留于帐中，本帅有事相询！”
第三十六章  自作聪明 - 从流民到皇帝，朕这一生如履薄冰 - 黄土土

    薛承乾一路急驰。
    作为刚刚学会骑术的他而言，今晚真的够折磨。
    之前他心目中的骑兵真的是威风八面，等自己真正骑上战马，才知道其中之苦。
    他也明白了为什么中原之地明明远比边塞更加富饶，而且气候也更好，却无法像北蛮之地一样训练出数以十万让的骑兵。
    长时间骑在战马之上，对于身体的负担极大，莫说全身的骨头都要散架，两腿之间的皮早就磨破了，战马每一次颠簸，都让他疼得直咧咧。
    这种痛感甚至压过了寒风的刺骨之痛。
    大约只有草原上那些自幼生活于马背上的北蛮人才能毫无压力地长时间骑马行军或作战。
    而且，在这样的疼痛之中，他还必须要保持冷静的头脑，不断地思考，应对战局的变化。
    他把北蛮人想得太简单了。
    虽然薛承乾已经提前想到了，防备北蛮人的援军快速赶到，顺着他们逃离的踪迹纵马直追，抢在他们进入八姑子山前截杀己方人马。
    所以他故布疑阵，争取时间，可还是低估了北蛮人追杀他们的决心。
    当他领兵与罗放等人会合，进入到八姑子山口，本以为已经安全，没想到北蛮人竟然直接追入了山区！
    “遭了！这下我们要怎么甩开追兵啊？”
    苏友方听到他们的惊呼，这才回头留意起地形以及追兵的位置。
    不看不要紧，一看直接把他的肺气炸了。
    他不屑地看着罗放与薛承乾。
    “真是一群乡团，没见识的东西！”
    “尔等既然定下以八姑子山为退路，为何不在山口先设下一支伏兵？北蛮人直接冲进来，靠着山口的地形，必能让他们损失惨重！”
    他本来就看不起罗、薛二人，见到他们连这种基本的兵法都不懂，内心更加轻视。
    薛承乾不禁怒道：“阁下眼瞎了不成？你看不到我们有多少兄弟吗？”
    “我们本就是偷袭敌人一支小股骑兵，谁知道还要救下你们？哪里能妥得出兄弟提前设伏？”
    苏友方脸色一黑。
    他没想到竟是自己犯下了最基本的错误，竟是没有估算到对方的人数。
    不过，他是绝对不可能主动认错的，扬鞭指着后方道：“北蛮人什么都不管不顾直冲过来，你们说又该如何应对！”
    他刚刚才以禁军将领自居，看不起薛承乾，现在面对追兵，却又让他们来想办法，嘴脸着实难看。
    前面的魏箫都有点儿听不下去了。
    “几位不要吵了，北蛮人数再多，也要靠着战马来追，我们是否可以全都弃马上山？”
    “任是北蛮战马再神骏，北蛮人骑术再精，也不可能直接纵马飞奔于山腰吧？”
    罗放和苏友方却同时变了脸色。
    “这个，小姐所言虽也是一法，只是……”
    罗放为难地道：“那岂不是要我们也要完全放弃战马？”
    假如北蛮人看到他们上山，真的放弃，只是把战马给牵走，那他们便等于不战而把好不容易得到的战马拱手让人！
    梁朝想要得到草原战马本就不易，更何况他们只是乡勇。
    那等于在罗放的心头上割肉啊！
    苏友方却是因另一事而犹豫。
    这一战，他们虽是被对方救了，可是他才是禁军将领，有资格向上峰禀报。
    到时完全可以把战功揽于己身，只要能把此战得到的战马先强索过来，便是战功的明证。
    他们支援东平城的大军已经被北蛮铁骑击溃，而自己却能临危不乱，在败势之中反击北蛮军，护下大小姐，这是何等功劳！
    薛承乾的眼前，再次闪起了系统的提示。
    【你们虽然出色地以突袭之战，先灭掉大余村之敌，又救援大梁禁军，本来行动颇为顺利。】
    【可是你们所救者，很可能便是东平城守的亲人。北蛮人聚集大军至东平城外，很可能要在此发起进攻，魏箫身份关系重大，引得北蛮战士贪功，死命追赶。】
    【若沿路奔逃，北蛮人若不主动放弃，你们必定会被敌骑追上。若你们要逃入深山，则必须白白舍弃战马。若回身死战，却不知胜负几何。】
    【面对追兵，请宿主作出自己的选择，并在确保自己生存的前提下，尽可能地争取多得战功，持续建立自己在北境的威望。】
    薛承乾也明白，军情紧急，必须立即做出决断，不能让苏友方继续挑起双方的矛盾，而要让所有军士行动起来。
    他扭头看了一眼北蛮人追击的势头，立即下令道。
    “所有人立即舍弃战马！我们上山！”
    “什么？你小子凭什么对我们发号施令？”
    苏友方还在犹豫着，没想到薛承乾已经开始大声下令，他本能地就开始驳斥。
    “苏校尉也尽可以不听我的，那就带着你的兄弟们在山下与北蛮人决一死战罢！”
    薛承乾冷冷地回了一句，然后先一步带着众兄弟往半山腰爬去。
    苏友方气得脸都歪了，可是真要跟薛承乾顶着来，凭他手下残存的禁军，根本不可能打得过后面的追兵啊。
    好在魏箫此时给了他台阶。
    “苏校尉，人家刚刚救援我们，何必争一时之意气。后面还有北蛮追兵，现在我们应当团结合力，否则必为贼人所破。”
    苏友方手上其实本没有几匹战马，当时是薛承乾领军杀败了北蛮骑兵，战马自然也全落在他们手中。
    就连魏箫所骑的，都是对方所赠。
    按理说，连薛承乾都能果断地“舍弃”自己三百余匹战马，他们自然应该顺势舍了战马，一起上山避开追兵。
    就在此时，苏友方看到被薛承乾等人舍弃而留在原地的数百战马，眼珠子转了一圈。
    “好吧，为了大小姐的安全，我等也先上山再说。”
    他亲自带着十余亲信，护在魏箫身旁，扶着她顺着山势往上爬。
    就在薛承乾等人也以为他们已经妥协之时，其他的禁军士卒突然跑向了被他们舍下的战马。
    “抢过那些战马，快速上马，跑起来，跑起来！”
    苏友方这时也不演了，大喜着扭过头来呼喝指挥手下，抢夺“无主”的战马。
第三十七章 脸皮真厚 - 从流民到皇帝，朕这一生如履薄冰 - 黄土土

    “苏校尉，你们这是做什么！下面还有追兵，你想让自己的手下送死吗！”
    罗放等人不禁大怒。
    那可是他们的战马，若真的薛承乾判断有误，被北蛮追兵劫了回去，那就就认了。
    可是，现在苏友方等人算是他们的“友军”，却做出这等小人行径！
    苏友方却是早就打好如意算盘了。
    他也看出来，罗、薛这一伙所谓的“镇义营”，不同于一般的乡团义勇，面对禁军竟然敢硬顶，不听自己号令。
    他在主力大败的背景下，要回去为自己夸耀功劳，除了魏大小姐的安全之外，更需要有一定的战利品。
    可是，他也知道自己强行下令，薛承乾等人是绝对不可能让出胯下战马的，而这次为了避过北蛮追兵，可是天赐良机啊。
    他当然也不可能真的让手下送死。
    在苏友方的心中，他们之所以无法甩开北蛮追兵，其一是因为队伍中有大量的步军，其二则是薛承乾这些泥腿子骑术不精。
    自己手下可是精锐的禁军，速度必定很快，留下的士卒皆有战马，大家都是骑兵，自然不可能被北蛮人轻易追上了。
    他见罗放如此愤怒，却露出了得意之色。
    “这许多战马，白白舍弃岂不可惜，我手下将士，皆在禁军中受过骑术训练，尔等就不必操心了。”
    此时，后面的北蛮骑兵也已经追至。
    他们注意到梁军分成山上山下两股，显然也是一阵犹疑。
    不过，很快他们就认定，逃上山来的这支军队必定是溃散的逃兵，山下骑马奔逃的才是梁军主力，再次发出呼喝怪啸的声音，飞快地追了上去。
    薛承乾，苏友方等人站在高处，视野更远，自然能看得清他们追击的情形。
    此时苏友方才明白，自己犯了大错！
    他手下的禁军本为步军，虽然为了在北疆作战，也在军中训练过一定的骑术，但是骑术比起北蛮人来差得远了！
    甚至，比起罗放手下，生长于边关的军户以及项锐那些曾参与贩马的手下，都有所不如。
    而且他们初次纵马行军，就在地势极不平坦的山路之间，速度根本就提不起来，还有很多自己骑马过去中，直接马蹄踏空，连人带马一起摔倒。
    哪怕人人皆有战马，但是这样的速度怎么可能甩开北蛮骑兵！
    ……
    铜战与永海皆纵马在前。
    作为这支骑兵的两名头领，他们凭着个人骑术，先一步探着山路，为后面的部族战士们做着引导。
    “哈！永海你快看，梁军的士卒根本不懂骑马！”
    铜战见到梁军如此拙劣的骑术，不禁哈哈大笑。
    永海还是比较沉稳：“现在还不可大意，大家加快速度，追上他们再说，一定要把大帅叮嘱的那个梁人女子抓住！只有抓到她才是大功劳，大帅必会对咱们刮目相看！”
    永海和铜战皆是小部族的首领，每人各自带着两三百的部族战士，在整个北蛮军中也是不起眼的小角色。
    不过，北蛮人想法简单，现在又有了严明的军法。
    只要他们抓住大帅叮嘱的梁人女子，立下大功，必能受到重重的奖赏，而且在其他部族之间建立起自己的威信。
    运气好的话，他们两个小部族便能一跃而起，在草原上扩展一番势力，又或者得到大部族的垂青。
    北蛮人虽然也会因为战利品，或者草原上的部族恩怨发生内讧，但是在于天承严明军纪之后，大体上都能做到皆以“军功”为先。
    他们都明白立功可受赏，更可以为自己的部族拼杀出光明的未来，在战场上自然更加凶悍，乐于拼死作战。
    这也是接连打了几次“胜仗”，但是薛承乾却越打越是心惊的原因之一。
    梁军不仅在普通士卒的体魄上略输于受到寒风锤炼的草原诸部族，甚至在作战意志上，因为内部的勾心斗角，指挥不明，也远输给了北蛮战士。
    苏友方的手下奉命“偷马”，却又无法甩开北蛮追兵，现在眼看着要被追上，身边又没有主将指挥，哪怕作为禁军精锐也不禁肝胆俱裂，不知如何是好。
    两边人马刚一接触，几乎就变成了一边倒的屠杀。
    “快！本校尉命令你们，立即下山救援！”
    他们逃回八姑子山口的时候，天色就已经放亮，现在在半山腰的苏友方清楚地看到自己的手下被残杀的场景。
    薛承乾怒道：“若非你自作聪明，怎么会这你手下的兄弟陷入绝境？现在却又想让咱们救援么？”
    从一开始，苏友方就自恃禁军出身，看不起他们镇义营。
    现在真到了紧急之时，又指望着他们救援，谁能没有火气。
    不过，还没等他发泄出来，后面的罗放却扯了扯他的衣袖。
    “薛小子，不可这样说，还是得想办法救一救啊。”
    薛承乾回过头来，正看到罗放又尴尬又无奈的神色。
    康玉急得直跺脚：“罗老大，咱们这点儿人怎么救啊！”
    之前他们都是靠着偷袭等方式，才能杀败一两百北蛮骑兵。
    可是，现在山下足足有五六百敌骑！
    纵然在山地之间，北蛮骑兵无法发挥他们全部的战力，但双方交战，自己这边几乎没有胜算啊。
    康玉等人也跟薛承乾一样，早就看苏友方的态度不爽了。
    不过也只有康玉使性子，其他的军户出身的士卒，看了罗老大一眼，也只能叹息。
    他们跟罗放一样，因为出身于军户，有些甚至就是边军的败兵，心里还有些袍泽之情。
    他们都看不惯苏友方的作为，但是对于友军见死不救，心里这一关就很难过。
    更何况他们心里还是带着找到机会，再次得到禁军身份，甚至通过在北境抗击北蛮人，为朝廷立下大功的想法。
    罗放等人心里也是有火性的，而且作为军户，脾气还颇为暴躁。
    可是，面对着现在真正的禁军，还是真正禁军校尉的苏友方等人，罗放却只能选择暂时忍气吞声，完全不像他们一向以来的性格。
    薛承乾冷哼一声，却也不再冷嘲热讽。
    罗老大曾在他最绝望之时帮过他，他也必须要替罗老大着想。
    但是傻子也知道，真要下山救援，必是一场恶战，怎么打却要好好思量。
    在他们之中，可不全都是军户出身的罗老大手下，现在还加了项锐的手下，从流民中挑选出来的敢战之士。
    虽然他和罗放依然有着无可匹敌的威望，但不能仅凭一张嘴就让所有人跟着他们送死。
第三十八章   被拖下水 - 从流民到皇帝，朕这一生如履薄冰 - 黄土土

    “调集弓箭手在前，没有弓箭的战士在后，顺着山坡移过去支援！”
    薛承乾发现了北蛮人一个破绽。
    他们似是真的认定了，自己等人逃上山来，就是已经抛弃了“大部分”的溃兵。
    在战场上，败溃的士卒哪怕还能重新加入战场，也必须要有号召力的猛将押阵，而且必须要有一定的时间重新稳定军心。
    无怪乎北蛮人会产生这样的错觉。
    并不是他们没脑子，而是北蛮人的思维里，作战主力就是骑兵，而且不论对于梁国还是草原上，骑兵战马都是最宝贵，万万不能舍弃的。
    假如当时所有梁军士卒全都弃马上山，或许还好。
    现在他们眼中，有人逃上山有人在山道纵马，那么山下的骑兵肯定就是梁军的“主力”。
    薛承乾快速作出反击安排，其实已经是给罗放面子，对苏友方的手下进行救援。
    没想到，苏友方竟然还颇感不满。
    “你们怎么能顺着山坡过去，如此缓慢，我的部下可是正在被北蛮人残杀呐！”
    薛承乾冷冷地道：“足下有甲有刀，尽可以自己先滑下山坡，从山下救援，我等如何用兵，与足可何干！”
    罗放张了张嘴，本不想如此不给苏友方面子，但是听薛承乾先一步回应，也就只好闭了嘴。
    其实王胡子等人也觉得薛承乾如此小心谨慎实无必要。
    他们确实惧于北蛮铁骑的威名。
    可是，自从组成镇义营以来，屡次与北蛮军交战，他们都能得胜。
    特别是今晚，顺利地完成了两次偷袭，让他们开始高估自己一方的战力，面对人数比他们还多的北蛮战士，他们依然有信心直接杀败对方。
    薛小子虽然有些鬼点子，但不是长于边关的军户，胆量还是差了许多。
    他们按照薛承乾的要求，贴着山势靠近，然后居高临下，直接对北蛮人进行射杀。
    本来，山下还有许多梁军禁军士卒，可是他们早就已经被北蛮骑兵追上，冲散。
    残余的梁军士卒全都下了马。
    此时的战马只能拿来当盾牌，他们靠着战马身体的阻隔，才能勉强支撑。
    但是，北蛮人已经把他们全部切割开，可以随意围杀，时间拖长了，他们还是免不了全军尽没的结局。
    不过，他们的怂样儿，却让薛承乾等人没了顾忌。
    梁军残兵本来就躲在战马后面，而北蛮人骑在马上冲杀，目标更大。
    他们可以放手射击，瞬间就给北蛮人造成了巨大的打击。
    罗放的手下们体现出他们强于其他士卒之处。
    相对于骑术，他们的射术更加精湛，几乎不弱于北蛮的精兵。
    几轮齐射，直接干掉了百余名北蛮骑士。
    可是，北蛮人的应对也是极快。
    他们不但能在马上快速侧过身体，减少自己被射中的目标范围，竟然还能在紧张之时搭弓反击！
    而且箭无虚发！
    最初之时，只是北蛮人没想到他们还能杀回来救援这支残兵，才会被打个措手不及。
    当他们真正稳住心神，开始反击，立即展现出他们惊人的实力。
    论起士兵个体的作战能力，北蛮战士真的能甩开镇义营刚刚组起的战士们很远。
    “借着树林，冲下去！”
    “弓箭手依然在山上压制！”
    “姓苏的！立即命令你的人展开反击，只有内外相应，我们才有机会杀退北蛮人！把他们救到山上来！”
    苏友方无奈，也只能听他所言，在高处呼喊，令手下战士杀出来跟北蛮人拼命。
    可是，让他无比丢脸的一幕发生了。
    梁军士卒昨晚先遇大败，又一路逃亡，刚刚几乎被北蛮人围杀，士气已经近乎完全崩溃，哪怕有上官的命令，竟也缩在战马后面，只等着别人前来搭救。
    比较起来，他们哪里还像是禁军，比起镇义营这等乡勇的军纪还不如。
    头上的弓箭先一步把北蛮人的阵型射乱，之后，镇义营凭着由上往下冲的优势，竟然占据了优势。
    北蛮人虽有战马，可是在山地地形根本施展不开，山下的窄路，更不可能提供给他们加速的空间。
    “快！不要恋战，先把禁军的人接应过来，大家一起往山上且战且退。”
    他特意安排罗放在后面带领着弓箭手们，凭着军户们精准的射术，应该可以掩护着大家一起后退。
    然而，苏友方在此时却看到了更大的功劳。
    “为什么要退！你没看到北蛮人已经被我们杀退了吗？”
    “他们自傲于骑兵强悍，却没想到在山地里无法发挥骑兵之长，山口险要，他们又跑不起来，正适合将之一举歼灭！”
    “大功劳就在此等着咱们，兄弟们随我杀！”
    苏友方当足了自己是地位最高的将领，完全无视了此时往下冲杀的都是镇义营的人。
    被他们刚刚救出来的禁军将士，稍作犹豫，看到自家主将当先杀往前方，而北蛮人也确实被杀得节节败退，只好跟上，看能不能捡个大军功。
    薛承乾不由大惊，连声喊道：“速退！不要恋战！”
    可是，只有在近处听到他呼喊的战士本能地向他靠拢。
    莫说苏友方和他的手下，就连已经冲在最前面的镇义营兄弟，因为离得较远，又看到周围的“友军”皆奋勇向前，所以也跟着杀下去，继续跟北蛮人死战。
    等他们都到了山下的平地，借山势往下冲锋的势头已经被化解，北蛮人也开始重整阵型，反过头来与他们拼杀起来。
    虽然如此狭窄的山谷依然无法以骑兵冲锋，但就算要近身肉搏，北蛮人也丝毫无惧。
    苏友方想象中一鼓作气把敌人杀得溃败，已经完全不可能，反而是他们被北蛮人杀得有些抵挡不住。
    “快！上前接应！”
    “给罗老大放信号，让他领着战士们下山来！”
    薛承乾痛心疾首，可是打到这一步，他也没有其他选择。
    对于苏友方和他手下的禁军，哪怕让北蛮人宰了他也绝不同情，可是下面还有自己的兄弟啊。
    山谷中已经形成缠战之局，罗放等人射术再精也已经没有用武之地，还不如全都杀下山去，靠人数逼退北蛮人。
第三十九章 新的援兵 - 从流民到皇帝，朕这一生如履薄冰 - 黄土土

    北蛮人一路追杀进八姑子山，本以为是场单纯的追击战，没想到损失如此之大，而且他们在山地之间难以发挥骑兵之威，更是让人恼火。
    更重要的是，他们杀到现在，都没有发现自己最重要的目标，那个于大帅亲自叮嘱的重要女子。
    他们根本没有打算要放过这支梁军。
    真打起来，薛承乾才发现，他们竟然一时间很难脱身。
    其实，现在他的指挥依然存在着不足之处，那就是太顾念袍泽战友之情，不够果决狠辣。
    如果换成一名久经战阵的将领在此，一定会毫不犹豫地把最前面的士卒舍弃，命他们跟北蛮人死战，后方的战士全都退回山上，能逃回多少算多少。
    好在罗放等人也及时加入战团。
    镇义营的战士们虽然也很疲惫，但是这一晚所战皆胜，士气与战意都不用担心。
    北蛮人遭遇了埋伏打击，哪怕激起了他们的怒意，士气上依然会受到一定的打击。
    一时间，山谷之中竟然形成了僵持之局，两方同时出现了不少的伤亡。
    可是如此持续下去，对于梁军是非常不利的。
    苏友方的手下士气低落，镇义营又皆为乡勇，作战经验不足。
    当他们的伤亡不断扩大之后，很可能会比北蛮军更快地崩溃！
    只要有人带头溃散，必将带动着更多的战士逃走。
    而且，薛承乾现在对于苏友方一伙禁军根本就没有半点儿信任。
    就在危急之时，突然从山腰又响起了喊杀之声！
    “是援军！我们的援军到了，继续杀敌，不要放跑了北蛮人！”
    还是薛承乾反应最快，立即大声呼喊，提醒自己方的战士。
    北蛮人则是大惊失色。
    他们在追入八姑子山之时，就已经收到大帐命令，下令让他们不需要继续追击，只是他们自己贪功才紧追不放，杀入山地。
    便是后面真有什么援兵，也只会顺着山路骑马来援。
    这些从山上响起的喊杀声，必定是梁军的援兵啊。
    “梁军”先前便埋伏过他们，被他们识认为是溃逃的败兵却从山上对他们进行射杀，那么还有另外的伏兵也是很正常的。
    北蛮人虽然性格强悍，但也是有限度的，面对接二连三出乎他们意料的伏兵，再加上僵持撕杀的局面最害怕的就是对方突然涌入一股生力军。
    他们的心里也开始产生恐惧。
    “杀敌！杀敌！”
    罗放敏锐地感觉到了对方的战意变化，全力冲杀在最前面，同时呼喊着同伴。
    很快，新出现在战场的人也露出了真面目。
    他们当然不是真的梁军。
    薛承乾很清楚自己已经把所有的战士都派上了战场，没有更多底牌了。
    他们的服色乱七八糟，武器也不统一，那就是一伙山匪！
    他们必是八姑子山的山贼，因为梁军与北蛮人撕杀得时间太长，把他们吸引过来的。
    这下子，就连薛承乾和罗放的心也提了起来。
    对于山贼来说，北蛮人是他们的敌人，官军同样不是好东西！没人敢保证他们会帮助哪一方，又或者是趁着他们两败俱伤之际，一鼓作气把两边全都灭掉。
    直到他们越过镇义营的兄弟，直接向着前面的北蛮人杀过去，才让大家松了一口气。
    面对绝对的劣局，北蛮人的表现要比薛承乾更加果断。
    他们立即舍弃了已经无法脱离的战士，剩下的人快速回到战马的旁边，翻身上马然后死命地向山口逃去。
    不过，这也意味着他们此次追击遭遇了大败，本来追入山中的五六百骑，最后只有不足两百骑逃走。
    而剩下的北蛮战士，竟是没有一人投降，死命地战到最后被乱刀砍死。
    “可惜，竟是没有活捉一个俘虏，否则回到军中还能搞个献俘，必能让魏城守大大赞扬。”
    苏友方竟然还满是遗憾。
    薛承乾冷冷地扫了他一眼，先把他丢到一旁，转过头看向了最后出现在战场的那伙山贼。
    罗放警惕地道：“兄弟，准备好再来一次大战，这些人来路不明，必是山贼无疑！”
    他出身于边军，算是梁军的官兵，本能地对于山贼抱有敌意。
    薛承乾看到，大战之后，那些山贼也没有主动过来打招呼，而是隐隐地聚在一起，也是毫不掩饰自己的戒备之意。
    同时，他的眼前，又闪过了系统的提示。
    【经过奋战，再加上突然涌出的山贼支援，你们终于大败北蛮人，但是这并不意味着你们已经安全。】
    【你们现在已经是官军的身份，而最后与你们并肩杀敌，救下你们的则是一伙山贼。自古官匪不两立，对方人数更多，而且对八姑子山地形更加熟悉，对你们的威胁，甚至比北蛮骑兵更甚。】
    【现在，请作出你的选择，是否要提前发起进攻，先下手为强，又或者是提防僵持，还是主动探明对方动向，示之以弱？】
    薛承乾与罗放和苏友方不同，他对于所谓的山贼并没有任何偏见。
    面对北蛮铁骑踏入北境，梁国之民家园一片生灵涂炭的景象，所有愿意与北蛮人为敌的，都是他们可以联合的对象！
    “诸位，薛某先谢过你们刚刚救援之恩，不知哪位是你们的头领，可否站出来说话！”
    “薛承乾，你疯了！他们可是山贼！”
    “大胆，没有本校尉的命令，谁准你私下与贼人搭话的！”
    罗放和苏友方皆是大惊失色。
    他们现在也知道自己无力“剿灭”这些山贼。
    在他们的想象中，最好的发展便是大家各自戒备，然后分往不同的方向退走。大家既不为敌，也别有什么接触。
    谁能想到薛承乾竟然跑过去答谢一伙山贼的救援之恩了。
    薛承乾大方的表现，却让山贼们的敌意大减。
    没过多久，众山贼让出了一条道路，应该是对方首领的大汉在四名手下的护卫下，向着薛承乾走过来。
    “在下孙伏山，望江人士，八姑子山周围各路英雄给面子，尊称某一声孙老大！你们……可是官军？为什么会把北蛮人引到八姑子山这儿来！”
    “你们后面的大军在何处？意欲何为！”
第四十章  东平危局 - 从流民到皇帝，朕这一生如履薄冰 - 黄土土

    孙伏山一伙似是因为怀疑他们官军的身份，表现出敌意。
    薛承乾却能体谅他们的心情。
    刚刚苏友方叫喊的话毫无顾忌，再加上官匪之间的敏感关系，但对方还能主动前来打个招呼，自我介绍身份，就说明有沟通的余地。
    “在下薛承乾！身居镇义营都尉之职，奉我们罗校尉之命，前来偷袭北蛮贼人。”
    其实现在在镇义营中，特别是新加入了许多新的兄弟，薛承乾的威望已经不在罗放之下。
    不过，对“外人”介绍之时，薛承乾还是要略作说明，给足罗放面子，同时也是示以自己不会忘本。
    “镇义营？那不是望江城所属的乡勇么？你们……都是乡勇？”
    没想到，这孙伏山外表看着粗豪，却是一伙很“专业”的，对于周边的官军名号非常熟悉，立即反应过来他们是所属于望江，而且并非正式禁军。
    可是，苏友方的手下虽然模样狼狈，但身上穿的却是禁军服色，现在天色已亮，自是瞒不过人的。
    薛承乾大方地道：“除我们镇义营外，还有一支禁军，此人便是禁军校尉苏友方，他带领数百士卒护卫官府亲眷至此。”
    他的说法已经非常厚道，没有直接说出苏友方一伙是被自己所救，更没有说出魏箫真正的身份。
    苏友方本来看薛承乾不先与自己知会便跟对方交涉起来，颇是不满。
    此刻，见他介绍到了自己，便故意作姿态地走上前来，想要展示一下此处的官军到底是何人为尊。
    就在此时，孙伏山的一名亲信突然凑上来，在他耳边低语几句。
    孙伏山不由露出惊异之色，再次仔细打量起薛承乾来。
    “姓薛……镇义营……不会有错了！阁下便是望江城外领军大破北蛮铁骑，灭敌数千的少年将军？”
    呃，消息传得这么快么？
    此一战，对薛承乾来说也是颇为自得的。
    但是听到对方当面夸赞，还是弄得他有些不好意思。
    罗放却毫不介意地走上前来，带着几分骄傲地道：“我们薛兄弟虽然还没当上将军，但你所说之人正是他！”
    “什么！”
    闻言，孙伏山等人是无比佩服，而苏友方与魏箫等人则是极度惊讶。
    眼前这个跟他们并肩作战了一晚的年轻人，竟是大有来头？
    不过苏友方很快就脸露怒意。
    “哼！真当我们不知北境战情么？朝廷已有战报通传，望江城外是由卢大人指挥大破北蛮铁骑，你们区区乡勇，竟然也敢揽此不世之功？”
    孙伏山却不屑地道：“你们这些官老爷，只知道看朝廷战报，对于北境真正的情况，能比我们更了解么？”
    “那卢啸远不过是身上上官，所以才把功劳归于他的身上，真正指挥打败了北蛮狗贼的，却是镇义营的罗、薛二位英雄！”
    镇义营的将士也没想到，消息传得这么快。
    人家虽只是对薛承乾抱以崇拜的眼神儿，但他们也都参与过当时的一战，都有种荣耀临身的骄傲感觉。
    苏友方被他堵得说不出话来，脸色更加难看。
    而他身后，魏箫则美目灼灼，不停地从背后打量着薛承乾与罗放，心中不知道在思量着什么。
    薛承乾心里也很激动。
    当时设计大破北蛮铁骑，只是为了自保，却不曾想到，还有这种扩散的效应。
    细想想也对。
    北蛮大军压境，官军溃败，整个北境军民人心惶惶，在此情况下，望江城外竟然重挫北蛮军，必是极大地鼓舞民心士气。
    知道其中内情后，对于薛承乾等人生出敬佩之心也不足为奇了。
    现在孙伏山疑虑尽去，甚至还大声呼喝，直接给众兄弟介绍这位望江城外的“少年英雄”，引得其他山贼兄弟纷纷叫嚷呼喝。
    孙伏山热情地道：“我们在山谷之中便有一处营地，若是几位不嫌弃，不妨入内休整一番，顺道也好给兄弟们讲讲望江城外是如何挫败北蛮狗贼的！”
    这一夜，镇义营与北蛮精兵连连激战。
    本来只是一次小规模的突袭战，打到现在，人人皆是疲惫不堪，实在无法行军。
    薛承乾大方地接受了对方的好意。
    后面苏友方本想拒绝，可是看看自己手下的狼狈样子，只能闭口不言。
    不过，他特意凑到了魏箫的身旁。
    “大小姐，这薛承乾竟然听信山贼之言，要进他们的贼窝！等会儿您一定要跟我们在一起，万一有变，众兄弟就算拼死也要护您的周全。”
    他这些话几乎是明着挑拨，但是魏箫却非是任他摆弄的傀儡。
    “苏校尉，就在刚刚，我们面对北蛮人还在并肩作战，纵是官匪不两立，但是面对北蛮踏侵而来，北境皆遭屠戮，大家也应该并肩作战，这种话不要再说了。”
    “而且，薛承乾能大破北蛮铁骑，相信他不会被轻易哄骗，我对他有信心。”
    苏友方脸色微变。
    没想到魏箫跟薛承乾接触时间不长，竟是产生了一种信任感，脸色更加阴沉。
    别说是他了，恐怕就连薛承乾本人也不会想到。
    现在的大梁北境，实在是太需要一个“英雄人物”来鼓舞大家的士气，把大家再次凝聚起来。
    薛承乾现在的身份地位，还担不起这样的角色，但是他所带来的那场大胜，实在夺目，让人们不自觉地会产生信赖的感觉。
    事实也证明，孙伏山并无欺骗他们之意。
    进入营地之后，所有山匪皆对他们极是热情，甚至还拿出了极是珍贵的美酒来敬他们心目中的英雄。
    安排众多兄弟分在几处休整进食，孙伏山一边跟薛承乾和罗放套着近乎，一边表达了想要“入伙”之意。
    “孙兄，我们可不是绿林好汉，不兴说入伙这一套啊。”
    罗放半开玩笑地回道。
    孙伏山尴尬地挠了挠头：“嗨！我们这些人是习惯如此说的，其实意思差不多，就是也想为两位壮士效命。”
    “一方面，山匪毕竟不是个长久的营生，兄弟们的日子也是过得苦啊。”
    “另一方面嘛，现在也是好机会，我们跟着壮士狠狠地杀北蛮人，既能为百姓除害，又能立功，到时候官府那边也好说话。”
    薛承乾微微点头，孙伏山这些话倒算是有几分见识。
    而且他们一伙足有近千兄弟，多为青壮，也不缺少胆魄，凭着罗放的练兵之能，立即就能让他们成为不错的战力。
    他刚答应下来，突然看到营地外，孙伏山的耳目慌张地跑了进来，而且毫不避讳地大声叫喊。
    “老大，八姑子山外没看到北蛮人的追兵，但是他们全聚到东平城那边，好像要强攻城池了！”
第四十一章 得失明显的选择 - 从流民到皇帝，朕这一生如履薄冰 - 黄土土

    “什么！”
    所有人都惊了。
    魏箫更是越过众人，关切地询问着那名打探消息的山贼。
    “东平城现在怎么样了！”
    那山贼都被她的气势给吓住了，不知所措地瞅着自家老大。
    薛承乾此时站了出来。
    “东平乃是北境重镇，据说北蛮人汇聚诸路大军于此，显然对东平志在必得。此城得失，关系关境战局，还请详细打听。”
    孙伏山当然不会质疑薛承乾的判断，连忙吩咐手下。
    “薛壮士的话就是我的话，把你看到的详细说来。”
    那名耳目连忙道：“我们看到东平城的方向密密麻麻全是北蛮的骑兵，而且还有很多高大的攻城器械，那人数实在太多了，根本数不过来啊！”
    “我们回来禀报的时候，已经听到那边的喊杀声，想必北蛮人已经开始攻城了。”
    “至于东平城内的情况，我们确是不知啊。”
    薛承乾等人的心头，都感觉到了一股无形的压力。
    之前宋氏兄弟也打探到了北蛮大军正对东平城进行包围，他们偷袭大余村其实是冒了些风险的。
    但是，在今天之前。
    他们。
    或者说整个大梁国中，都没有人敢相信，北蛮人竟然真的要强攻北境一座守备完全的重镇！
    换作之前，大家只会觉得北蛮人是疯了，明明其不擅长攻城，而中原王朝最擅长守城，他们却要以己之短攻敌之长。
    可是，现在北境之地任由北蛮铁骑来回纵横，梁军几乎难以在野外行军支援，每一座所谓的重镇，都几乎变成了“孤城”。
    反观北蛮大军，拥有看起来无限的时间，无限的兵力，随意便可建造攻城器械！
    在这样的情况下，谁敢保证东平城这所谓的“重镇”最终不会被攻陷呢。
    薛承乾沉声道：“孙兄，你手下的兄弟更了解本地地形，请让他们带着我这两位手下，尽可能地靠近东平城，打探更详细的情报。”
    “没问题！”
    他又扭过头来看向魏箫和苏友方。
    “二位也听到了，我们对于东平的情况根本一无所知，还请二位略作说明。”
    苏友方本能地反驳道：“那怎么成？东平城的防务皆是军中机密，若是有人落到北蛮人的手中，岂不是泄露军情？将东平城中军民置于险地？”
    魏箫却已经顾不得这些，慌乱地道：“现在东平外交通断绝，只有靠你们才能往来传递消息，还请诸位大义施以援手，你们想知道什么尽管问！”
    苏友方见到魏箫对他们已经不再信任，一味地只相信薛承乾等人，不由得冷哼一声退到一边，哪怕面对自己上峰的女儿，也不再掩饰自己的不满。
    薛承乾也不理他，直接询问起东平的兵力与防卫情况。
    魏箫的心情他可以理解，但是要谈救援，首要要知道东平城能不能守得住，以及他们是否有能力杀出城外与援军配合作战。
    “我父为东平城守，大敌当前，已决心与东平城共存亡。所以他不断地向朝廷催要援兵，而且亲写手书予我，让我也随援军赶到城中，让众将士们明白他的决心。”
    “可是你们也看到了，我随行的援军，在城外便被北蛮骑兵突袭，大军尽溃，能顺利逃入城中的兵力，实不容乐观……”
    那位东平城守倒算尽责，而且也提前召集援兵。
    可惜的是，东平的地位远逊于望江城，只有几支非精锐的援兵前来支援。
    魏箫所在的援兵被北蛮骑兵发现击溃，其他的援兵只怕也不容乐观。
    罗放等人弄明白之后，也都露出了为难之色。
    “魏大小姐，我等皆佩服魏大人，也很想救援，可是你也看到了，我们这点儿兵力前往东平，北蛮人随便派出来一支骑兵就能把我们踏平了。”
    大家还没有失去理智。
    别看他们与北蛮人交战皆得胜，但是他们对付的只是小股骑兵，而且还要借助突袭之利。
    正面交锋的话，根本不需要人家动用主力，只要派出人数相等的骑兵，他们都打不过人家。
    魏箫却极通情理，没有死命地哀求他们直接救援。
    “小女子自然不敢要求诸位强行救援，但你们既然来自于望江，不知是否能带我一起前往望江城，向那位卢大人求援。”
    “若得望江城派出大军，再加上薛壮士的智谋，小女子相信必有办法逼退北蛮大军。”
    【叮！宿主触发天命抉择选项。】
    【此次领兵离开望江作战，你本想不断发起小规模突袭，扰乱北蛮后方，同时探明敌情，寻机扩展自身力量。】
    【但是突然遭遇东平被北蛮军主力围攻，而魏箫的请求，与你最初的计划相背。更重要的是，救援东平本身风险极大，而且你与望江城守卢啸远的关系极为恶劣。】
    【若是带她返回望江，你是否有足够的把握说服卢啸远带来援兵，又或者会激化你们之间的矛盾，令你在望江更加无立足之地。】
    【若你无视魏箫的请求，东平城战局又将走向何方，最终东平的战局是否会对整个北境大势造成影响呢？】
    薛承乾长吐了一口气。
    其实这个问题的答案是必然的。
    东平城中本就有近三万守军，而且北蛮人聚兵围攻，只要将之攻破，必定会对其他北境重镇造成极大的震动。
    他们自以为坚固的城防，面对北蛮人的大军未必是可以信赖的，说不定便会有诸多胆小的守将选择弃城而逃。
    可是，若听从魏箫的请求，必定会打乱自己原来的计划。
    看看孙伏山得知自己身份后的态度转变。
    只要他薛承乾避开北蛮主力，四处游荡，表现出足够的诚意，很有可能兵不血刃地收服那些因为望江城之战对自己敬佩有加的“义士”们。
    一边要冒着不小的风险，一边则有可能几乎无风险地壮大自身，短期利益的得失非常明显。
    可是，想想那位魏大人面对北蛮主力依然决心与城池共存亡，甚至不惜将女儿也接入城中。
    再看看魏箫哀求的眼神，薛承乾还是无法说出拒绝的话语。
第四十二章 无胆出战 - 从流民到皇帝，朕这一生如履薄冰 - 黄土土

    “罗老大和薛都尉回来啦！”
    “大家快去迎接！”
    望江城外的流民，现在对罗、薛二人几乎是奉若神明。
    见到他们带着更多的“人马”与战马回来，不用问也知道镇义营必是又打了大胜仗了。
    其实罗放与薛承乾现在的威望，还要多亏得卢啸远“相助”。
    他依然紧闭城门，对于城外流民的生死不闻不问，到现在，城外流民的粮食还要多亏了罗放派人拦住运粮队，将这些“军粮”发放给流民。
    “罗老大，薛兄弟，你们可算是回来了。”
    项锐当先带着兄弟先来接应，不过他的表情却绝不轻松。
    “项老大，望江城这边没出什么事吧？”
    项锐苦笑着低声道：“每天一睁眼，就有几万张嘴在等粮食，怎么可能没事？”
    “我们已经很难从望江城的禁军眼皮子下面提前拦住运粮队了。”
    罗放凝重地点头道：“幸好薛兄弟已经提醒过我，趁着卢啸远行动之前囤了些粮食。”
    项锐勉强安心，抬头看了后面的人物。
    其中不但有很多陌生面孔，竟然还有一位女子，众星拱月地骑于马上，显然身份很不一般。
    “罗老大，这些人是？”
    “他们的身份非同小可！卢啸远不是有意想刁难我等吗？咱们也给卢啸远出个难题，且看看这位望江城守大人，是真对大梁忠诚还是抱着据兵自重的心思！”
    薛承乾答应了魏箫，带着她向卢啸远求援。
    不过此事于己而言并不易成，反而充满着风险，他必须好好思考，带着魏箫回到望江之后会激起何等波澜。
    在路上，薛承乾已经把自己的计划先与罗放通了气。
    他们安排士卒直接去“撞”望江的城门，大声告诉城中守军，东平城守的女儿，亲自跑来求援了！
    这等动静，很快望江军民全都知道了东平正在发生大激战，而且魏大人的女儿已经赶来。
    “吱呀！”
    望江城紧闭的大门，第一次，主动为薛承乾等人打开！
    ……
    东平城头，已经铺满了尸体。
    北蛮军经过整整一日的狂攻，终于在日落之前，暂息战火，主动退兵了。
    魏胜云成功领军守住了东平！
    但是，自他以降，所有东平守城将士，脸上却没有半分喜意，反而脸上皆带着惊惧之色。
    东平城，号称大梁北境重镇，之前从来没有遇过外敌，城防完整。
    但是，仅仅一天，北蛮人就几度攻上城头。
    在城头的争夺战中，哪怕他们从三个方向围杀冲上来的北蛮战士，却依然被他们杀得节节败退。
    若非他们城中兵力充足，而且魏大人亲自为全军表率，撕杀在前，说不定一日之内，东平城头就已经要失守。
    这才仅仅一日啊！
    看看城头上布满了友军的尸体，再想想白日里北蛮人的凶悍可怕，谁都不敢保证此城还能守多久。
    “北蛮人只擅野战，不擅攻城。”
    大战之前，他们全都以这等话语来安抚彼此的紧张。
    然而现在看来，却成为对他们的讽刺。
    “大人！北蛮军早已经今非夕比，他们不但会建造整套的攻城器械，更能洞察咱们城防的破绽。咱们，真的能守住东平吗？”
    副将霍思良连声音都颤抖了。
    “大胆！霍思良，大战之中，你竟敢动摇军心！”
    其实，魏胜云自己也已经产生了担忧，但是他更加知道，此时若是让将士们知道高层将领们也已经动摇，士气必将不战自溃。
    霍思良乃是他之前比较信重的统兵将领，但此时为了震慑军心，他不顾霍思良的苦苦哀求，直接下令将他当众处斩，传首以示三军。
    见到霍思良如此下场，其他将领老老实实地按照军令，抬扶伤员，重整城头防务。
    可是，哪怕以雷霆手段处置了霍思良，也只是防止了军心直接崩溃，却无法驱散满城将士心头的阴影。
    魏胜云盯着远处的天际，心中的想法与其他将领其实是一致的。
    若无援兵，只怕东平城危矣！
    ……
    “若无援兵！东平危矣！还请卢大人看在与我父同朝为官，从速发兵救援，小女子在此拜谢！”
    卢啸远可以完全无视城外流民，无视薛承乾等人立下了功劳。
    但他却不能无视前来求援的魏箫。
    随着薛承乾派人在城门大喊大叫，满城皆知东平军情。
    以目前整个北境的处境，魏胜云亲守孤城，与北蛮主力奋战，本就会牵扯无数人的心神，哪怕还不知道东平战况如何，在大家的心目中，魏胜云已经上升到勇烈忠臣的地位。
    而其女孤身前来望江为父求援，更是为此事染上了忠孝与悲壮的色彩。
    人言可畏，卢啸远虽然是封疆大吏，在望江城内说一不二，但也要在乎其他人对他的看法。
    更重要的是，魏家乃是士族！
    “贤侄女，快快请起，此事尚需从长计议。”
    卢啸远面对魏箫，带着无比亲切的态度，可是绝口不提发兵之事。
    “北蛮铁骑纵横北境，他们速度极快，而且来去自如，我大梁军多为步军，离开坚城之后，可能在任何地方受到北蛮铁骑的突袭。”
    “刚刚贤侄女你自己不也说了，随着援兵想要进入东平城，却在半路上就受到了北蛮铁骑的突袭，被一举击溃。”
    卢啸远不得不把望江城的重要将领全都召集起来，与他们分享东平方向的军情，甚至还要让护送魏箫的罗放和薛承乾旁听，做足姿态。
    不过，他也故意提醒众将，魏箫随军前往东平却遇袭大败之事，就是要让他们明白，发兵的风险之大。
    见友军遇险而不救，既是重罪，同时也过不了自己良心的一关。
    可是，若是为了救援东平在野外被北蛮铁骑击溃，更不是闹着玩的，莫说要担负重责，能不能在人家骑兵的追杀下活着回到望江没人敢保证。
    魏箫急忙道：“小女子不通用兵之道，但是护送我的援军不过万余人马，而望江城却有六万精兵！”
    “而北蛮主力现在正围攻东平城，只要卢大人您派出大军，北蛮贼人岂有余力进行截击？”
    卢啸远“犹豫”之后，长叹一声，尽显他的为难。
第四十三章 无耻姿态 - 从流民到皇帝，朕这一生如履薄冰 - 黄土土

    “刚刚本城守也说过了，北蛮人以骑兵为主，来去如风，只要他们得知我望江城发出援兵，依然有足够的时间袭击我等。”
    “贤侄女为父担忧之心，我自是知晓，但是本官忝为望江城守，必须要为本城安危负责，若是主力大军在外遭遇惨败，那别说救援东平，连望江城也有危险啊。”
    其他将领本来大受触动，颇希望卢啸远能下令出兵，他们全力救援，与东平守军里应外合击败北蛮贼人。
    可是，听到卢啸远如此一说，大家的心里也都露出犹豫之色，生怕此时主动开口，他日便要担上战败之责。
    魏箫最早知晓望江城屯有朝廷自南方派来的大军，便求着薛承乾带她前来求援。
    万没想到，薛承乾没有拒绝息，手握重兵的卢啸远却根本没有要发兵的意思！
    薛承乾却是最淡定的一人。
    他护送着魏箫前来望江之时，已经想过，卢啸远会作出见死不救的决定。
    不过，他故意让魏箫前来求援之事闹得满城尽知，就不可能让他如此轻易脱股。
    卢啸远看起来已经把意思表达得很明确，态度很坚决，但是他的心中必定背负着巨大的压力！
    “卢大人！北蛮铁骑大破边关，北境任其驰骋，诸军皆缨城自守，现在北境军心未散，心中最大的依靠便是觉得北蛮人不擅长攻城。”
    “你们只想到了领兵救援，半途被北蛮人击败的后果。但却不曾想过，东平孤立无援，若真的被北蛮人攻破，又当如何！”
    “你！”
    卢啸远见他这等小人物，竟然也敢当众斥责自己，本能地便要张口喝斥。
    但是，顺着他的思路稍微一想，卢啸远也不禁心中震动。
    其他将领的心情也差不多。
    薛承乾真是把他们心中所想全说中了。
    他们早就开始惧怕与北蛮铁骑直接交战，只有在高大的城墙后面才能给他们这些大梁禁军足够的安全感。
    不论他们表面上说得么多慷慨激昂，只要想到在野外遭遇北蛮铁骑，他们的心中都在发虚。
    可是，想到东平城被北蛮人真的攻破，那么所谓的城墙之后，就真的安全吗！
    东平城虽说不如望江城更加高大坚固，到那时他们还敢说，北蛮下定决心，他们便能守住望江城？
    更可怕的是，东平好歹还是北境重镇，有许多城池尚不如东平的城池与守军，他们的信心若是动摇，直接引得众军弃城而逃，那么望江也会成为一座无人救援的“孤城”啊。
    “大人……”
    几名高级将领忍不住看向他，都觉得薛承乾所说的后果是他们无法承受的，于情于理也应该试试救援。
    “大人，万不可被这小子动摇啊！”
    黄孝勇却在此时站出来，急不可耐地劝阻。
    “此人多有奸计，而魏箫乃是与他同来，现在我们所知，只是他们一面之辞，谁也不知道东平城到底是何情况。”
    “对啊！北蛮大军纵要进攻东平城，也绝不是一时半日能克之，咱们完全可以从容探知对方的布置与军情，再寻机进行支援，何必心急呢。”
    卢啸远“恍然大悟”：“你们所言极是！”
    “贤侄女啊，你是关心则乱。东平城内有大军，外有城防，纵使北蛮人有十万精兵，又岂能快速破城？”
    “用兵之道，万不可急，急则易露破绽，为敌所乘！”
    “你们现在已经来到望江城，那就让本官一尽地主之谊。你尽管放心，我必定派出所有探马，尽快打探清楚东平城是何战况。”
    魏箫并没有任何感激之色，神色之间带着几分哀伤，几分隐然的愤怒。
    假如从一开始，卢啸远就说出这番话来，那她确实会相信对方的诚意，可能他确实是想谨慎一些，但最终的目的还是要救援东平。
    可是，刚刚他手下那样校尉跳出来，等于是给了他一个大好的借口，他立即乘机把握，说出了这番话，那就根本是在敷衍自己。
    卢啸远见她默然，心中微微地转向了薛承乾。
    “薛……都尉。”
    他略一思索才想起来薛承乾现在的官职。
    “刚刚你似是最心急于让本官派兵救援东平啊，那么对于本官如此处置，可还有何质疑之处吗！”
    其实以他和薛承乾的身份差距，根本就不必理会此人。
    只是，薛承乾曾几次站出来扫他颜面，几乎让他难堪。再加上他明显便是在背后给魏箫出主意之人，他忍不住想要回击，特别是当着魏箫之面，让他哑口无言。
    如此，也能压服军中其他将领不服的声音。
    卢啸远却不知道，此次乃是魏箫执意求着罗薛二人带她前来望江的。
    薛承乾淡淡地道：“卢大人乃是望江城守，城中诸军皆要遵从大人号令，小人岂敢对您的安排有所质疑。”
    “只不过，我等也不能只是打探情报。还请大人准允，镇义营可以主动出击，至少在外围吸引北蛮军的注意，以减轻东平城的压力。”
    “你们？减轻东平城的压力？”
    “哈哈哈哈……”
    卢啸远闻言不禁大笑起来，满是不屑之情。
    其他将领也同样觉得可笑，只是他们碍于魏箫就在面前，不能像卢啸远一般肆无忌惮地表现出来。
    “好！薛都尉还真是勇气可嘉，有你这样的将领，还真是我们望江之幸事。”
    “你们镇义营本来便奉本官之命，可以外出探查北蛮军的动向，若真有自信，主动出击本官也不阻止，不过若遭遇大败，损我士气，莫怪本官军法无情！”
    薛承乾硬气地抱拳道：“那是自然！只是，镇义营既然为大军前驱，还望大人至少能保证我军粮草之供应，也让兄弟们无后顾之忧！”
    “好！”
    提前拦截各地粮队，本就是卢啸远的授意，他自然明白对方意有何指。
    他认定了薛承乾要“主动出击”，只是白白送死而已，对一群死人还有何计较，便当是让他们当个饱死鬼罢了。
    反正现在的望江城已经不缺粮草。
    薛承乾见他答应得如此痛快，借机再道：“除此之外，我镇义营力弱，还请大人许我们以便宜之权。可以外结各地抗击北蛮的义士，让他们加入镇义营，以增加力量对抗北蛮贼人。”
    “皆准！”
第四十四章 我们便是援兵 - 从流民到皇帝，朕这一生如履薄冰 - 黄土土

    “砰！”地一声，大门重重关上，尽显望江守军的态度。
    离开望江城，大家的脸色都不大好。
    “薛兄弟，我等今日，可算是把卢大人往死里得罪了，结果却依然没能讨到援兵啊。”
    罗放已经不再掩饰自己脸上的失望。
    罗放作为军户出身，本来他的心情是最矛盾的。
    他也感觉魏大人死守东平，勇对北蛮主力，身为大梁军人，谁不感佩。
    只要有可能性，他也会拼尽一切，帮着魏箫讨要援军。
    同时，他也明白卢啸远一直在刁难他们，可是他依然对卢啸远，或者说是对官府还抱有一定的期待。
    说不定他们再次立下大功，让卢啸远看到他们的价值，也能被这位封疆大吏重视，引为得力干将，改变对他们的态度。
    可是，哪怕罗放还抱着幻想，现在也明白，他们已经重重得罪了卢啸远，以后他甚至可能会在暗中主动对付自己。
    城外的康玉等人尚不知道是何情形，听到罗放如此说，全都露出失望之色。
    只有薛承乾却依然未曾动摇。
    他笑着回应道：“谁说我们没有讨得援兵？”
    “啊？”
    罗放惊讶地抬起头来，疑心自己或者薛承乾听错了什么。
    “卢啸远当着众将的面儿，亲口许诺我们可以自行前往支援。我们便是东平的援军！”
    “嗨！”
    听到他以如此自信的口气说出这等话，罗放等人却并没有受到鼓舞，反而大感泄气。
    康玉没好气地道：“薛小子，你能不能正经一点儿，我们镇义营才有几个兵，都没有经过好好训练，岂能与禁军相比。”
    “咱们打打偷袭战还行，若是正面遭遇北蛮铁骑，必败无疑。”
    他们本来最好的设想，是卢啸远看在友军的份上，出动主力救援，他们便大有可为。
    当北蛮人的注意都被正面主力吸引过去，他们便可以借着地形之利，从各个方向发起突袭。
    再加上东平城内尚有数万之兵，魏大人看起来也是位敢战能战的主帅，内外配合，必能大破北蛮，一举改变北境局势。
    单靠着他们镇义营？
    莫说他们根本不是北蛮铁骑的对手，单是说出这句话来，都吸能引人发笑。
    薛承乾从容地道：“就算只靠我们自己又如何？怒江之旁，我们不也一战灭掉了数千敌骑？”
    “可那是借着怒江地利？若是正面交战，我们是无法取胜的，而且北蛮人吃过一次大亏，不可能再给我们第二次机会。”
    薛承乾则道：“凡战者，要看天时地利人和，至少在北境之上，地利是绝对在我们手中，而北蛮人强攻城池，不论他们有何倚仗，至少会折损兵力和士气，谁能说咱们就没有机会？”
    其他人也不禁心中一动。
    这等话，换成其他人说出来，大家只会嘲笑两句。
    可是，上一次大战，就是薛承乾指挥的，换作下一次大战，谁敢说他就想不到破敌妙招儿？
    罗放沉吟道：“可是在此之前，咱们也得好好扩张手上的实力，否则真要是能得到破敌之机，咱们也把握不住，或者只能得到小胜啊。”
    薛承乾笑道：“所以，我最后的时候，向卢啸远讨得授权，之后咱们镇义营也能从容扩军了。”
    “之前你们接受孙伏山一伙时还有些顾忌，现在得了尚方宝剑，总算放心了吧！”
    罗放喜道：“原来那时你就想到这一层了，不愧是薛兄弟！”
    他们可是亲眼见到了孙伏山一伙。
    那足足有千余兄弟，而且都是能打的壮年，只有少数才是老弱。
    他们对于薛承乾奉若神明，一心想着投效于他们麾下，只要再给他们些装备，自己再亲手训练，便能得一支精兵。
    如此一来，镇义营等于凭空扩张了三倍的实力。
    不仅如此，当他们的人数接近两千之后，在战场上便能发挥巨大的作用。
    罗放自己没有指挥过大军，却也有幸见过边关的将领指挥作战。
    只要不是大规模的主力会战，一般也就是派两三千人为一部进行作战的。
    “薛兄弟说得也有理，通过孙伏山，咱们说不定还有机会收服其他的势力，再行扩张，到时候，至少也能跟北蛮人真刀真枪地干上一仗，好好报边关之仇！”
    听到罗放如此说，薛承乾的心里也只能苦笑摇头。
    罗放悍不畏死，而且颇讲义气，但是他对于作战的认识还是太过死板。
    或者说当时许多人都抱着这样的想法。
    通过一些灵活的战术得到了胜利，虽然也被人夸赞，但在这些实诚汉子心中，便算是“偷机取巧”，总是觉得胜得不够光彩，都盼着能在正面会战之中打败敌人。
    不过，现在不是纠正他的时候，有自己在旁守着，也不至于让他作出鲁莽的决策来。
    康玉看着他们身后，疑惑地道：“你们都出来了，那位魏大小姐呢？”
    “莫不是她见到了卢啸远，心思都在那位大人身上，便不在意咱们相助之情了？”
    康玉对于这位突然结识的“官小姐”还是抱有不小的敌意的。
    罗放解释道：“那倒没有。”
    “卢啸远虽是拒绝了咱们，但是魏箫依然不死心，而且她也明白咱们是真正想要救援魏大人的。”
    只要薛承乾等人把这等态度摆正，那么魏箫就会无条件地把他们当成“自己人”。
    毕竟，现在正在东平城死守的，就是她的父亲。
    “卢啸远虽然对官场门道很精通，但是这等事情，他是万不能说死，不能太直白地说出不救东平城的。”
    “他以探听军情为由拖延时间，那魏箫就想给他些压力，以魏大人女儿的身份在城中拜见几位名士以及朝廷的监察御史李大人。”
    “啊？他们手里又没有兵权，求他们有个屁用啊。”
    康玉还是一脸不解。
    薛承乾摆手道：“不尽力，又怎么知道没用呢？对于朝廷和官场的事情，我们几个加起来也不如魏小姐更清楚，且由她去吧。”
    “我们已经商量好，等明日她便会出城与我们会合。”
    康玉听他如此抬高那位官小姐，心中却是更加不乐意了，甩他一个白眼直接离开，搞得其他人暗觉好笑。
    薛承乾也觉得她是在耍小女子脾气，但却突然收到了系统的提示！
第四十五章 不加掩饰 - 从流民到皇帝，朕这一生如履薄冰 - 黄土土

    薛承乾完成上一次的系统任务，扭转自己的天命，得到了系统奖励。
    系统可以帮助他确认某些人物对自己的好感与敌意的波动。
    此时他的心中猛地升起一丝寒意，而且系统的提示也到了。
    他眼角一斜，正好看到隐在人群之后的王胡子，冷冷地盯着自己，然后扭头追着康玉去了。
    薛承乾的脸色一沉，心中瞬间明白了其中原委。
    王胡子对康玉一直有些想法，在罗放手下的老兄弟之间不是什么秘密。
    康玉却一直看不太上他，不过王胡子也算是百折不挠，并没有因此受到打击，依然不断地表着“忠心”。
    可是，刚刚康玉的表现并没有对自己表达善意，反而像是对魏箫隐含少许敌意，王胡子怎么突然就记恨起自己来了？
    薛承乾并没有直接声张此事。
    王胡子好歹也是跟着罗放出生入死，自己加入之前，他也算是罗放的得力干将了。
    自己总不能说凭着一时的心中感应，就说王胡子想要对自己不利，要先下手为强吧？
    不过，有了系统的提示，他心里已经对王胡子提高了警惕，等闲不会让他做出对自己不利之事。
    ……
    城中，卢啸远也感受到了巨大的压力。
    黄孝勇则在他的身旁添油加醋地攻奸罗放与薛承乾。
    “大人，姓罗和跟姓薛的，都是在您的推举之下，才得到朝廷的官儿，现在他们竟是完全没把您放在眼里啊！”
    “发兵救援东平城，这是何等大事，只有大人您才能作主。他们两个小人物，没有提前上报大人，竟直接带着那名女子来到望江，而且还把此事闹得满城皆知，这……这不是让大人您下不了台嘛！”
    他每多说一句，卢啸远的雎色就更加阴沉了一分。
    “哼，他们并非出身禁军，完全不懂规矩！”
    “今日之事，也幸好有你站出来说话，想出了缓兵之计，否则本官还真的要被他们架住了。”
    卢啸远之前虽然对黄孝勇的各种自作主张颇是不满，但他今天的表现，还是让自己很满意的。
    黄孝勇心里乐开了花，表面上当然还是要谦让一翻。
    “大人您这话说的，凭大人之智，当然可以应付他们的无礼要求，末将不过是替上官分忧而已，全是分内之事嘛。”
    卢啸远叹道：“有些话，本官是不能先说出来，只能由你们这些手下将领来解围啊。”
    “魏箫虽然并非官员，但是魏家却是士族，而且他们拼死守城，必定会得到士林的同情，当时的情形，本官说错了一句话，就有可能被有心人抓住不放，颇是棘手！”
    黄孝勇故作恍然之色，然后想起什么似地道：“对了，刚刚有亲卫来报，说那个魏箫并没有直接离开望江城，甚至还主动拜访了城中几大世家，甚至还有监察御史李大人府上呢！”
    “这女子实在不识抬举！她不通用兵之道，只知道扰乱军心，大人可万不能惯着她呀！”
    卢啸远直接伸手打断了他。
    “万万不可！”
    “现在魏箫的身份敏感，我们万万不能对她出手。不论是何原因，只要这个女子在我们望江城内出了意外，所有人都会记到本官头上！”
    “最后，不论是魏大人守住东平，立下盖世大功，还是因守城而牺牲，都会有人清算本官的！”
    卢啸远对于官场的门道实在是太熟悉了。
    更何况，他很清楚，中州府一直在盯着他这里。
    北境大战，诸多边军溃败，形势极度危急，此时朝廷也对望江城万分倚仗，大量的援兵和军械物资集中在此，使得卢啸远权势大涨，已经对中州府那位大人物形成了威胁。
    卢啸远可不能在这种时候露出把柄，被朝中的敌人利用。
    黄孝勇没想到拍马屁差点儿拍到马腿上，也不禁尴尬起来。
    “可是，任由她在城中胡闹，似也非明智之举。万一有些不明事理的士族真的被她鼓动起来，大人您也不好办呐。”
    卢啸远得意地道：“本官也已经想到这一层了。”
    “现在，我们要对付的不是魏箫，而是要断其羽翼！”
    “薛承乾那臭小子，竟然敢当面顶撞于本官，而且还作出一副义救东平的姿态，必定在魏箫的心里占据了不小的分量，让她觉得本官还不如一个镇义营的军官靠谱。”
    “那么本官就让她明白，在望江城，谁才能说一不二，谁才能真正主导用兵之策！”
    黄孝勇眼前一亮。
    他也早就想出手对付薛承乾与罗放。
    但是因为他们刚刚立下大功，甚至于在城中的禁军都赢得了不小的威望，让他实在是投鼠忌器。
    没想到，他们把魏箫带到望江城来，竟引起了大人如此强烈的不满，这可是天赐良机啊！
    “大人英明！魏箫必定是已经把罗、薛二人引为己援，觉得他们的表现能动摇其他将领的心，咱们便来个釜底抽薪之计，先断了她的后援，让她在望江城中孤立无援，便只能对大人您言听计从了。”
    卢啸远淡淡地道：“别只说些好听的，你可有什么办法？”
    黄孝勇嘿嘿一笑：“什么都瞒不过大人您的耳目啊！”
    “别看现在薛承乾和罗放已经掌握了城外的数万流民，其实，那些流民之中，也早就有人对他们久已不满。”
    “打败北蛮人，不过是城外流民之功，他们二人却据为己有，甚至借此蛊惑人心。”
    卢啸远心中一动：“本官记得，上一次出城巡抚流民之时，便有人站出来，对他们二人很是不满啊。”
    “正是，末将已经记住他们二人，事后也曾私下联络，方知有许多人围在他们身边，奉其为首，以抗衡罗放薛承乾。”
    “只不过，罗、薛势大，他们这些人力弱，无法正面站出来与之为敌，希望借得靠山，方好行事啊！”
    卢啸远对于黄孝勇的话根本不信，但是现在他确实要借刀杀人，以他们为前驱对付罗放与薛承乾，便淡淡地作出许诺。
    “你告诉他们，让他们放手去做，真出了什么事，自有本官照应！若是真能为本官除掉心腹之患，事后也不会亏待他们！”
第四十六章  磨刀不误砍柴功 - 从流民到皇帝，朕这一生如履薄冰 - 黄土土

    第二日，魏箫果然如约离开了望江城，而且望江守军根本不敢阻拦，恭恭敬敬地把她和一位老先生送出了城。
    “让我来引见一下，这位便是望江大儒应默先生，他的学问名闻北境，而且桃李满天下，就连望江监察御史李贤心大人，也是他的弟子呢。”
    罗放等人连忙行礼。
    他们虽是武人，但是中原之人皆有崇文之心，大家知道自己是大老粗，对于有学问的人都本能地尊敬，更何况还是这样一位闻名天下的大儒。
    应默倒是没什么架子，抚须而笑。
    “好了，现在东平军情紧急，我们可没时间慢慢见礼，都省了吧。”
    薛承乾顿时对这位大儒心生好感，连带也改变了些对于大梁“士人”的印象。
    之前他的所见所闻，觉得所谓的士大夫，全是趴在大梁身上的吸血虫，所做的一切只是为了抬高自己的地位。
    应默能说出这些话来，倒是很有几分务实之作风。
    “魏小姐，你昨日在城中活动的一天，可有什么成果吗？”
    魏箫含笑道：“我这不就把应老先生请出来了吗？而且，御史李大人也很佩服我父亲，他说一定会前往城守府，尽可能地说服卢啸远改变主意。”
    罗放等人大感振奋。
    虽然他们已经知道了卢啸远的态度，可是监察御史身份非同小可，那就是朝廷放在望江城的耳目，而且还得到大部分士林的支持。
    卢啸远可以把他们的求援当成儿戏，但绝不可能无视李贤心的话。
    没想到应默反而含笑摇头。
    “魏姑娘，依老夫看来，李贤心虽有心相助，但你最好还是不要抱太高的希望，还是要靠自己和北境的万千义士啊。”
    魏箫愕然道：“难道李大人的话是在骗我不成？”
    “那倒不至于，只是御史之设，只有监察之权，却不能直接干预卢啸远的用兵指挥，而只能在事后向朝廷上奏，言明其决策得失。”
    “现在朝廷对于卢啸远的要求，其实便只有守稳望江城而已，余者皆不是他的责任！”
    薛承乾连连点头。
    因为望江城的地位实在是太重要了，不论是朝廷还是中州府，必须要倚重望江作为北境的防守重点。
    望江不失，哪怕真的背了个见死不救的名声，卢啸远也有得是办法应对朝廷的责难。
    魏箫也明白过来应默所指，心里不由感到失落。
    薛承乾却淡然笑道：“这本就是我们早就料到之事，不靠卢啸过多，靠我们自己，照样能跟东平守军配合起来！”
    应默讶然看向薛承乾，打量了他的外貌和年纪，不由猜测道：“足下便是在怒江之旁大破北蛮的薛承乾？”
    “正是在下！”
    “承乾者，承裁乾坤，好名字，而且观足下观相，他日定非池中之物矣！”
    应默淡淡地给了一句评价。
    薛承乾早就听说，当世有所谓“名士点评”的风气，而且非常被士族所看重。
    特别是像应默这样的大儒，许多世家子弟都期望着得到他的一句点评。
    只是，现在这种时候，自己地位未显，他却主动点评自己，而且给予了非常高的评价，其用心为何？
    薛承乾心中一惊，不自主地开启了系统功能，但却发现他对自己并没有恶意。
    就在他启用系统功能的同时，也得到了系统的提示。
    【叮，恭喜宿主得到名士评语。】
    【应默为当世大儒，颇通易术，其评语有助于宿主的天命导向更好的方向。同时得到名士评语，也令你得到大量士人名望。】
    “士人名望？还有这种属性？能有啥用啊？”
    薛承乾听得却是一脸发蒙。
    【随着宿主在天命关键点作出种种抉择，也必定会对你的世界造成种种影响，由此会得到大量的声望与士人名望两名隐藏属性。它们分别会影响其他人物与你们接触时的态度，请宿主客外留意。】
    薛承乾立即想到了，经过怒江大战之后，除了卢啸远对他们更加忌惮，还有孙伏山之辈对他们的态度。
    这想必就是自己得到的声望影响。
    而士人名望，或许就是自己在士人之中的影响力。
    但是现在还无法真切地体会到这一点，他只能先记在心中。
    “在下倒是担不起老先生的评价，现在我所想的，只有壮大自身，以救援东平魏大人。”
    魏箫立即向他投来感激的眼神。
    罗放也已经一扫昨日的颓丧，振奋地道：“我们得了卢大人口头许可，便能直接把孙伏山一伙收为己用，实力瞬间扩大了三倍不止。”
    “只要我们还能效仿此行，再收伏其他的绿林好汉，那就连北蛮大军也不敢轻视我们的实力了。”
    “到那时，纵使咱们无法在正面击败北蛮人，也能牵制他们的兵力，给魏大人创造机会。”
    东平城看起来危急，但里面好歹是有着数万守军，绝对不是一座没有反击之力的孤城。
    魏箫也再拾信心。
    她对于自己的父亲同样有信心，只要他们在外围给北蛮人制造麻烦，父亲便必定能把握住战机的。
    还有一层因素，便是她跟薛承乾等人呆在一起，总能被他们所感染。
    这些壮士虽然地位较低，手上没有大量兵权，但他们都是真心为了救援自己的父亲而拼命想办法。
    这种情绪对于她的感染是非常强的。
    由此也看得出来，卢啸远不敢直接针对魏箫出手，而是想办法除其羽翼，让她孤立无援，算得上是老谋深算之计。
    应默笑道：“老朽也对魏大人死守城池的决心非常钦佩，愿意略尽绵薄之力。”
    “屠家家主曾在老朽席下听课，其后多有屠氏子弟，皆从于老朽门下，他们皆怀忠义之心，你们可寻其相助。”
    应老直接把自己的名贴递给他们，然后详细说明如何与屠家人联络。
    屠家并非北境赫赫有名的豪族，但在西北之地立家也有近百年，自己修建有坞堡，连同所养的佃户与商队，也算是有一支千人的武装！
    对现在的镇义营来说，若能顺利将之收下麾下，那实力扩展的速度，实是让人如坠梦中。
    应默对他们的帮助实在是太大了。
    临别之时，魏箫直接以大礼相送。
第四十七章 异变陡生 - 从流民到皇帝，朕这一生如履薄冰 - 黄土土

    镇义营本有三四百之众，扣除派人在望江城外维持秩序，总计能派出去作战的也就三百人。
    现在从孙伏山到屠家，他们白得两千青壮战士，实力迅速扩张，而且谁也不知道之后是否还能收得其他势力。
    不过薛承乾并没有急着出发去碰运气，依然先让众兄弟在怒江之旁进行练兵。
    同时先一步派出使者前去跟孙伏山讲明，让他们一边探察东平城的战况，一边等待着与自己会合，再者便是派人向屠家传信。
    他们对于屠家尚不够了解，只是听应默先生称其中家族颇怀忠义，为了北境百姓会配合自己。
    万一他们找上门去，人家却当场翻脸，那就麻烦了。
    薛承乾知道，在北境之地可不止是存在着朝廷官军以及北蛮铁骑，还有许多的豪族坞堡。
    他们早早地把族人与佃户集中到坞堡之中，躲避北蛮人。
    每一个世家大族皆有自己的私兵，而且为了自己的族人而战，那是真正的悍不畏死。
    便是北蛮大军，也不想强攻坞堡，也很头疼他们会出动袭扰己方的后方，更何况是镇义营。
    虽然他这么做也有理由，可是，这次连罗放也不理解薛承乾的决定。
    “薛兄弟，我们既是答应了魏姑娘，要救其父亲，那就得果断地行动起来。你现在才开始练兵，会不会显得太敷衍了。”
    罗放自己就是练兵的好手，最是知道练兵必须长时间坚持，不可懈怠，靠着这种临时加训，能得到啥精兵啊。
    薛承乾也在此时说出了自己的想法。
    “我看魏箫也是个通情答理之人，必能理解我的做法。”
    “若真要得到一支精兵，那么短时间的加练确实不够，但是我们已经亲至东平附近，而且还跟那边的北蛮骑兵交手过，所以我想趁着正式出兵之前，做一些针对性的特训。”
    罗放摇了摇头，还是觉得这种训练不会有什么效果。
    薛承乾知道他的想法，这等事情也不是嘴上能说出个结果的，他转而谈起了另外的事。
    “纵使一切顺利，孙伏山跟屠家的兵都加入咱们镇义营，罗老大你觉得这全是好事？”
    罗放愕然：“那自是好事，难道兵多了反而是坏事？”
    罗放也没有当过将领，许多事情他也不可能提前想得通透。
    薛承乾叹道：“咱们自己的人马才不过三百，新加入的兵就有两千！每一支力量都胜过咱们三倍！到时候真来个反客为主，罗老大你又要如何应付？”
    罗放猛地一拍大腿，这才在他的提醒之下想到其中的利害。
    “是这个道理啊！虽说咱们打赢过北蛮人，算是在北境有了点儿威望，可是手上的实力才是根本，不然定要被人小看。”
    薛承乾指着外面的流民道：“所以，这数万流民依然是我们的根本，在与他们会合之后，初期咱们依然能靠着威望压服别人，之后就要快速扩展亲信于咱们自己的力量。”
    “这并不是对孙伏山和那个屠家不信任，而是避免大军内部出现问题。”
    罗放若有所思地点了点头。
    “我明白了，现在诸多流民对咱们都是言听计从，少了卢啸远的掣肘，粮食更不会缺，他们与咱们是绑在一起的，我会安排康玉带着兄弟们在流民之中再招人加入镇义营。”
    之前，罗放和薛承乾都是刻意控制加入镇义营的人手。
    他们都知道兵在精不在多的道理。
    若只是一群乌合之众，到了战场上根本没有跟北蛮人交手的勇气，反而会因为私下逃跑带动整个军队的溃逃之势。
    再者，卢啸远没有发给他们任何兵器，他们只能靠着一点点战利品来武装镇义营的兄弟。
    现在则是不同，他们需要的不仅是能直接杀上战场的精兵，还需要扩充数量。
    等把孙伏山与那屠家的兵丁召进来，至少能在人数上压住他们。
    ……
    魏箫确实是善解人意。
    虽然她最是心急于救援东平，救援自己的父亲，可是听到薛承乾的解释之后，并没有催促他们尽管出兵，反而照顾起了小露珠。
    康玉也很快就挑中了五百余青壮。
    有了足够的粮食，每天能吃饱饭之后，这些流民的脸色和身体状况都好了许多，看着就像是“兵样子”。
    罗放听到信儿，直接拉着薛承乾前去。
    “嗨，练兵之事，罗老大你比我拿手，只要你看中了的兵，绝不会差。”
    罗放却道：“你小子看人颇有心得，跟我一起验验那些新兵，若有真正可用之材，咱们也好早点儿提拔嘛。”
    罗放大约是想到了自己。
    在边军之时，说好听点儿他是心怀大志，说难听点儿就叫很有野心，可惜一直没有被上峰重视，到最后连个都尉都没能混上。
    再说现在镇义营正在扩张，也需要有一些得力的手下帮衬他们。
    王胡子这些老兄弟，忠诚是足够的，但是在领兵之能上，还是差了点儿，是好战场，但却不会是未来的好将领。
    薛承乾无奈，只能随他同去。
    远远看到康玉已经带着五百人列好了队，看起来倒是齐整，颇有一股气势。
    罗放与薛承乾皆是满意。
    “康玉这小妮子，最近真提懂事了许多，知道压压自己的性子，做事有耐心多了。”
    薛承乾闻言，这才惊觉，康玉确实是很长时间没有主动找自己的麻烦了呀。
    等走近了，康玉很是得意地宣告着自己的成果。
    虽是隔着破败的棉衣，但也能看得出来他们的身体条件都很不错。
    薛承乾见这些未来的新兵都聚在一起，心中一动，正好借这个机会动用系统奖励的能力，先看看他们的忠诚情况。
    然而，当他打开系统之后，突然脸色大变。
    在这些新兵之中，隐藏着好几道杀意！
    那并不是一般的敌视态度，而是真的随时可能动手取他们性命的杀意！
    “不好！罗老大，康玉速退！”
    薛承乾连忙提醒两人，同时抽出了自己的兵刃。
    与此同时，在流民的营地之中，突然升起好几道浓烟，而且还伴随着许多人的惊慌尖叫。
第四十八章 可怕的暗杀 - 从流民到皇帝，朕这一生如履薄冰 - 黄土土

    最致命的突袭，从他们最没有防备的地方出现。
    经过了怒江之战，对流民放粮，挑选精锐之士加入镇义营，罗放与薛承乾都觉得流民已经在他们的掌握之中。
    没想到，牙婆子只是自己隐藏起来而已，他们的手下一直潜伏在流民之中。
    既然双方已经是不死不休的恩怨，那他们就必定要等待一击必杀的机会……那就是他们最为大意的时刻。
    “杀出去，跟兄弟们会合！”
    薛承乾大吼一声，与罗放等人一起向后方杀去。
    而冲得过快的几名杀手，反而因为太过突出，没有同伴的接应，被薛承乾手起刀落，直接斩杀。
    鲜血飞溅，微微镇慑住后续的杀手。
    他们毕竟是没有真正上过战场，虽然本身就是以动刀子砍人而被培养的，可是他从来没有想过战场，面对的血腥场景自是比不过薛承乾等人。
    看到冲得最猛的兄弟被人家利落地砍死，后续之人心里自然要掂量掂量，最起码也要大家并肩子冲，不能自己冲在最前面。
    薛承乾对于自己的出刀也非常满意。
    换成几天之前，只要对方也抱有同样的狠劲儿，他哪怕面对两三个杀手，也要应付得非常吃力，绝不可能像刚刚那样轻松。
    除了他已经亲身经历战阵之外，系统对他的奖励起到了更大的作用。
    虽然几次奖励，得到的体魄点并不算多，可是已经明显见到了效果。
    多亏了他先一步斩杀敌人，形成威慑，让敌人不敢冒进。
    虽然他们并没有完全放弃追杀，可是没有人敢冲在最前面，大大影响了他们追击的速度。
    相反，每次薛承乾等人扭过身来挥舞兵器，都能惊得他们谨慎以待，必须跟身旁的同伴同时出击才敢继续追上来。
    “罗老大！你们在哪儿！”
    “薛老大，不好了，有人袭击咱们刚建的房舍区！”
    罗放带着薛承乾等人前来“验兵”并没有瞒着兄弟们，所以镇义营的兄弟发现有异后，立即向着这边杀了过来。
    薛承乾听到众兄弟的呼喊声，心知他们已经算是安全了，不由得厉声高呼。
    “所有人都不准乱！敌人数量绝不会多，只是靠着纵火引起混乱！”
    “大家引导所有百姓往怒江旁边跑，若见到有人主动引起混乱，又或者趁乱抢掠者，格杀勿论！”
    “弓箭手列好阵势，若有人敢于冲击军阵，直接射杀！”
    紧急之时，薛承乾也不会有什么妇人之仁，纵是出现误杀也顾不得了。
    只有以杀伐果断的态度阻止混乱，才能保护自身安全，客观上才能保护更多百姓的安全。
    “得令！”
    现在镇义营已经算得上是一支令行禁止的军队，听到薛承乾的命令之后，大家立即行动起来。
    薛承乾的判断也有足够的依据。
    他和罗放必定是对方必欲杀之而后快的目标，可是他们派来的杀手虽然隐藏较好，但是血性明显不足。
    而这些杀手显然已经是牙婆子等人的心腹与精锐。
    没有经历过战火洗礼的人便是如此，由此也可见，在其他地方发动突袭的人手只怕更是不济。
    所以，别看现在望江城外一片混乱，敌人也只是借乱起势而已。
    只要他们以雷霆手段先保证流民自己的秩序，混在其中的敌人必然会自己暴露出来，而且其总体实力已经不足以对镇义营造成正面威胁。
    牙婆子等人万万没想到，仅仅是几天的功夫，镇义营已经有这么大的成长，不但人数扩充，作战实力与反应速度，已经与他们完全不是一个档次了！
    当流民们在镇义营的指引下开始向统一的方向逃离，他们依然按原定的计划，想要对镇义营发起突袭。
    结果，还没等靠近镇义营的将士，一排排的飞矢已经把他们射成了刺猬。
    而后面没有被射中的贼人，直接丧失了继续交战的勇气，自己先吓得扭头就跑，反而成为镇义营追杀的目标。
    薛承乾与罗放等人没有再冲杀在第一线。
    对方的目标肯定是以除掉他们为优先，他们自然不会白给对方以命换命的机会。
    虽然看起来，这些贼人毫无血性，胆气早就被杀没了，但是不怕一万就怕万一嘛。
    罗放这时也才放下心来，怒喝道：“牙婆子与刘尚等人着实无耻！他们的人隐于流民之中，也等于由咱们的粮食供养，现在竟然还要在背后捅刀！”
    “我等没有主动把他们的人挖出来，他们却真的想不死不休么。”
    其实以罗放的性子，未必不想把他们连根拔起，只是现在万事都以扩张镇义营，以及探察北蛮骑兵的动向为主，根本无法抽出精力来解决这些隐患。
    康玉也怒道：“经此一事，咱们万不能再对这些人手下留情，我亲自带来从流民之中把他们挖出来！”
    望江城外虽有数以万计的流民，相对于他们能调出的人手数目庞大。
    但是，经此一役，对方隐藏的实力折扣严重，再加上流民们受到波及，必定愿意站在罗放竺人一边，同仇敌恺帮着他们一起挖出隐藏的阴谋之徒。
    罗放闻言立即点头答应。
    本来他们出兵之后，也要留下一定的人手维持望江城外的秩序。
    正好康玉一个女孩子，也不适合直接到战场上撕杀，现在正好有个正当的理由把她留在城下。
    换成其他的借口，以康玉的好强，肯定不会答应留下的。
    现在城外的混乱虽然还没有完全平息，但是大局已定，对方已经没有翻盘的机会。
    所以罗放等人开始商讨事后处理的事项。
    然而，薛承乾还是抱着谨慎的态度，再次以系统能力分析着周围是否存在敌意。
    就在此时，他突然感应到城头之上猛然冒出的可怕杀意！
    “城头！”
    薛承乾猛然抬头，寻找着杀意散布过来的具体位置。
    就在同时，城头上居高临下的暗杀者也发觉了薛承乾的异常。
    他虽然不知道自己是如何暴露的，但是现在的时机已经由不得他再犹豫。
    一道利箭，划破空气，直刺向罗放脑袋！
第四十九章 报复之法 - 从流民到皇帝，朕这一生如履薄冰 - 黄土土

    “罗老大当心！”
    薛承乾当机立断，拔刀怒喝，准确地判断着利箭射来的距离，猛然劈斩而下！
    然而，就在利箭快要射中罗放之时，箭身竟突然抖了起来，若是他依照原来的角度劈下，必将差之毫厘地无法劈开此箭。
    “这是什么射术！”
    薛承乾惊而不乱，大喝一声，明明双臂肌肉已经用老，但却紧急变换力量，使得自己的刀刃也借开少许。
    “当！”
    一声惊人的交击声震动薛承乾的耳膜，他的双臂竟然被这一箭之威震得发麻。
    不过薛承乾却又惊又喜。
    惊的自然是这名杀手的利箭之上蕴含着如此恐怖的力量，对方的射术更是令人惊惧。
    而喜的当然是自己最终还是劈开了利箭，救得罗老大的性命。
    罗放赶紧上前拔住被震退的薛承乾。
    大家齐齐看向城头，然而出箭之人已经趁此机会隐退回去，就连薛承乾利用系统也无法查知对方的杀意了。
    “此人，必是江湖上的杀手，实力极强，有人为了杀咱们兄弟，真是下了血本啊！”
    薛承乾还没有见识过此一世的所谓“江湖高手”，但是此人用弓的技巧，表现出的可怕力量，都与他之前在战场上交手的对象不一样，他完全可以肯定对方必是被某些人物收买的江湖人物，甚至是专职的杀手。
    “自今日起，罗老大你的身旁必须要有四人以上的亲卫，不论你要去哪里都要寸步不离！”
    罗放并没有畏惧与后怕，反而笑骂道：“你小子！照你这样安排，岂不是老子要搞女人，也要被四双眼睛瞪着？那还有个屁的兴致！”
    以罗放的出身，除非是康玉这样被他视为家人兄弟的女人，对其他女人是绝谈不上有什么尊重之情的。
    甚至依大梁之制，在边军之中本就存在着大量的营妓。
    薛承乾神色凝重地摇了摇头：“现在这种时间，我看罗老大你还是别想着女人的事儿了，等咱们大败北蛮，救出魏大人，在东平那边随你怎么享乐！但在望江这边，必须提高警惕。”
    罗放刚刚也是玩笑话，心知薛承乾所说的才是正理，也就点头答应下来。
    直到夜间，对于杀手的追杀才算结束。
    这些货色虽是牙婆子等的手下，但却并没有为他们效死之心，看到无法抵挡之后为求活命，还是丢掉兵器果断投降，而且康玉没费什么功夫，就让很多人愿意开口说出内幕实情。
    ……
    “我等确实是奉牙婆子之命，在房舍区点火，引起混乱。”
    “他们给咱十两银子的赏钱，还说只要能除掉罗老大和薛承乾，能让俺们接着家人到望江城里头过日子！”
    “罗老大！我们实是对不住你，可是俺们实是不愿意在外面过这等朝不保夕的日子了！”
    听着他们带着哭腔说明原委，罗放却并没有半分心软，手起刀落，把跪着的几名俘虏全数斩杀。
    “把他们的尸体抬出去，告诉所有人，这就是阴谋叛乱者的下场！”
    “薛小子，你怎么看。”
    薛承乾看着他们的尸体被拖出去，心中也是微微一叹。
    这便是乱世，不是你死便是我活，罗放的举动也无可指摘。
    “我们之前的猜测是对的，牙婆子和刘尚后面必是有支持者，其地位至少也是黄孝勇那个级别。”
    “我们持续给百姓们放粮，但是这些人依然愿意给牙婆子等人卖命，而且深信他们只要完成了上边的交待，就能真的进入望江城内过活，已经说明问题了。”
    这些人也是随着流民一路逃命到了望江城下，早就已经成了人精。
    哪怕他们是牙婆子等人的手下，也不至于人家说什么他们便信什么。
    牙婆子必是已经给了他们巨大的好处，保证他们不会直接背叛，也让他们相信牙婆子等人背后之人是有真正的权势的。
    “哼！我已经问过众兄弟了，从头到尾都没有看到像牙婆子之人，他们必是躲在望江城里面，只是让这些手下在外送死！”
    康玉不甘心地道：“今天虽是斩了他们的爪牙，让他们实力大减，但是他们只要存活，就不知道还会搞出什么乱子！”
    “明明知道是他们指挥的，也知道他们在哪儿，却不能直接杀进望江城内去，真让人窝火！”
    其他的兄弟也很是愤怒。
    他们虽然惧于卢啸远的权势和望江城的大军，可是大家都是军户出身的汉子，性情直爽，恩怨分明。
    再加上卢啸远对他们的刁难越来越不加掩饰，大家早就已经不满了。
    薛承乾却微微一笑：“他们确实是躲在城中，我们也不好杀入城中，但并不代表着咱们无法反击。”
    “他们这次是下了杀手，咱们自然也要无所不用其极地除掉这些隐患！”
    罗放眼前一亮，喜道：“薛小子，你是不是又想到什么办法了？快说出来。”
    薛承乾淡淡地道：“我们要做的事情很简单，把所有的流民集中到离望江城头不远的地方，让他们能清楚地看到听到城下的动静。”
    “之后，我们便向大家说明这次的行动正是牙婆子等人所为，而且已经有很多百姓在这次混乱中丧命。”
    “再之后，便让大家踊跃报名参与镇义营，许以极高的待遇，把大家的情绪鼓动起来！”
    “呃……”
    罗放与康玉等人互相对望，脸上都带着疑问。
    “薛小子，就，就只是这样？”
    “咱们本来就要安抚百姓，招兵拉人，这对躲在城里的牙婆子一伙能有啥用啊？”
    康玉“恍然”道：“莫不是要让他们在城头上看到，哪怕他们再使什么阴谋诡计，也无法动摇咱们？狠狠地气气她们？”
    确实是很女孩子气的想法，可惜他们都没有看透薛承乾的用意。
    只见薛承乾眼中闪过杀意：“你们都忽视了一件事，牙婆子一伙凭什么能得到望江城内大人物的重视。”
    “似卢啸远一般，从头到尾都没有重视过城外的流民，他们便是有再多手下，也根本不会被真正的大人物看在眼内，所以他们的唯一价值就是针对我们！”
    “我做这一切，并不是给牙婆子一伙看的，而是给那些所谓的大人物看的。”
第五十章   正式出兵 - 从流民到皇帝，朕这一生如履薄冰 - 黄土土

    卢啸远在黄孝勇等亲信的陪同之下，立于城头之上，俯视着城下热火朝天的景象。
    “看起来，罗薛二人，在流民之中，还真是得人心啊！”
    这数以万计的流民，乃是从北境各处汇聚而来，便是他们自家的父母官在此，也未必能让人们乖乖听命。
    可是，现在他们兴高采烈地拥簇着罗放等人，积极报名参与镇义营的选拔。
    就在昨天，他们刚刚通过牙婆子等人“下脏手”，在流民之中制造混乱，想要趁乱袭杀罗放与薛承乾。
    现在倒好，他们非但没有受到影响，反而在流民之中拥有了更高的威望。
    黄孝勇背后的冷汗都流下来了。
    此事是由他全权负责，本想着在城守大人面前立个大功，现在事情办砸了，那他当然得承担起责任。
    “大人，都是末将无能。”
    卢啸远不耐烦地道：“我不想听这种话！现在你只需要告诉我，还要多长时间，投入多少力量，才能完成我的任务！”
    黄孝勇的冷汗更多了。
    “昨日一战，他们的手下损失极重，现在流民们又对罗放薛承乾奉若神明，若强行出手，只是送死而已，必须要给他们时间积蓄力量，重新收买人手才能……”
    “哼，也就是说，短期内本官根本指望不得他们，还不如去庙里烧香，让他们跟北蛮人拼命的时候不要活着回来？”
    “呃……”
    黄孝勇已经不敢再接话了。
    “既是如此，那，留着他们也就毫无意义！反而若让他们到处乱说的话，对本官来说也是不大不小的麻烦。”
    “此事，你去办吧！”
    卢啸远不需要把话说得太清楚，丢下这些话后，直接扭头离开了城头。
    外面的情形越热闹，就让他这位高高在上的城守大人越感到不快。
    黄孝勇自然立即领悟了城守大人的意思，眼中已经闪过杀意。
    “可惜啊，你们以前也算是给老子不少的孝敬，但是谁让你们自己不争气呢？我们城守大人可不会养闲人的。”
    这份任务对于黄孝勇来说，易如翻掌。
    他最多只是心疼牙婆子等人以前给自己的好处，他们在望江城内本就没有根基，现在城守大人希望他们消失，那他们就绝对不可能活着见到明天的太阳。
    ……
    “薛小子，现在咱们招兵到是很顺利，但是靠这样的法子就能除掉牙婆子一伙吗？”
    康玉好不容易在魏箫和小露珠的配合下，完成了人员统计。
    很明显，大部分的帐目都是出自魏箫之手，她的心思一直都在望江城里面。
    “卢啸远非常自私，也从来看不起城外的流民们，他们在流民之中算是一方老大，但是在卢啸远眼中，只会看其有没有利用价值。”
    罗放等人听他说到这里，情绪却没有太高涨，甚至还有些低沉。
    是啊，利用价值！
    牙婆子等人确实是他们的死对头，可是，从本质上讲他们也有着相似的出身，都是立足于流民，在这里形成了自己的势力。
    区别只在于，他们自强自立，通过自己的战功赢得了镇义营的旗号，甚至还得到卢啸远的默许可以自行扩张实力。
    而牙婆子等人，则完全沦落成为对方的走狗。
    假如换一种形势，易地而处，他们的下场又会被牙婆子好到哪里去呢？
    甚至于现在，表面上看他们风光无限，但是，只要镇义营遭遇大败，卢啸远必将以此为借口直接把他们连根拔除！
    到了那时，他们跟牙婆子等人之间又有何分别？
    薛承乾似是看懂了他们所想，走过来拍了拍罗放的肩膀。
    “走吧，现在新兵招收已经完成，咱们的人手再次扩充，是时候出发了！”
    “不论别人怎么看咱们，自己的命就要握在自己手上！纵死，也要打出名堂！”
    ……
    镇义营的实力再次扩充，哪怕他们暂时没有足够的军械来武装所有人，但至少能拿人数出去唬人。
    而且在流民之中维持秩序，也不需要带着兵器。
    被罗放派出去，联络孙伏山的信使已经回来。
    孙伏山果然如约把山上的兄弟都集中起来，就在八姑子山以东等着与他们会合。
    虽说手上的兵力越多，对于战场的影响力也会越大，但现在东平城正在承受着北蛮大军的日夜狂攻，他们不能耽误时间，能否收服其他的势力，只能看运气了。
    罗放与薛承乾带着五百战士，再次踏过怒江，直奔东平城而去。
    “薛老大、罗老大，可算是把你们盼来了。”
    孙伏山就是因为怒江之战，所以对镇义营极为佩服，心甘情愿带着兄弟们加入，所以亲自指挥了那一战的薛承乾在他心目中明显地位更高。
    每次见面，他都是把薛承乾的称呼放在前面。
    不过，大家皆在镇义营中，而且面对着朝不保夕的情况，也没人在意其中的分别。
    “我手下一百五百儿郎，自今日起全都是镇义营的人了！”
    说完之后，他赶紧压低声音补充道：“除了他们之外，还有三百余老弱妇孺，还请两位老大妥善安排。”
    罗放大手一挥：“放心吧！我们在望江城外养活着数万流民，再多几百张嘴也能喂得饱！”
    “更何况，若是我们真能救援东平城，立下大功，魏大人也肯定不会吝啬奖赏的。”
    魏箫闻言，立即代父亲作出保证。
    薛承乾则趁着观察了一下。
    虽然孙伏山的手下军械非常杂乱，不够齐整，但基本上人人手中皆有兵器，大体上也有御寒之衣，立时便能发挥出全部的作战能力，不由满意地点了点头。
    “孙老大，自今日起，你也是镇义营的都尉了，你带着的千余兄弟，依然由你先统领着。”
    “现在说说东平城已经打成什么样子了。”
    卢啸远已经放权，由得镇义营自行发展，他们自然可以随着人数扩充，也能临时任命基层的将领。
    当然了，他们自己任命的将领，暂时是无法得到官府承认的。
    哪怕真的大破北蛮人，立下大功，也不太可能通过卢啸远的举荐而得到承认。
    孙伏山却不管这些，听到对自己的任命，而且还能继续统领手下兄弟，不由大喜，直接拜倒。
第五十一章 救援之策 - 从流民到皇帝，朕这一生如履薄冰 - 黄土土

    罗放早就与薛承乾商量过此事。
    虽说孙伏山的手下众多，很容易形成势力，反而会压迫到身为统领的罗放。
    但是他们跟孙伏山接触，发现此人对于镇义营的崇敬之情乃是发自内心，而且也是他主动提出投效于二人麾下。
    面对他的热情，若是一味摆出提防的姿态，反而会引起误会，导致疏远，那还不如表现出格外的信任。
    再者，现在他们大敌当前，面对北蛮铁骑，谁也不敢说镇义营未来的命运如何，也不是斤斤计较军中山头的时候。
    果然，他们这一番表态，不但让孙伏山非常感激，后面的兄弟们听了，也是一片欢声笑语，之前隐隐的担忧现在全都烟消云散。
    “自你们走后，我时刻派兄弟关注着东平城的战况。”
    孙伏山顿了一下，犹豫地看向了魏箫。
    虽然魏箫乃是女子，但因为他乃是魏大人之女，身份地位极其特殊，所以大家进行军议之时也不避讳她。
    薛承乾淡淡地道：“凡战者，必要有军情支撑，现在乃是军议，孙老大当知无不言。”
    魏箫也连忙道：“薛都尉所言自是正理，还请孙都尉勿要顾虑我。”
    孙伏山颇感不好意思。
    他之前是当惯了山大王，并不了解军中的作派。
    不论何人在场，关于军情都必须要如实上报，不能有所隐瞒，否则必误军机。
    “咳，东平城战况很不乐观，北蛮人比我们想象得更加擅战！”
    罗放惊愕地道：“可是，东平城的城防远胜过破损的边关，北蛮人从来没有组织过大规模的攻城战，莫不是魏大人主动挑起野战？”
    魏箫抿了抿嘴，却并没有替自己的父亲争辩什么，而是乖巧地呆在一边，只是听他们说明战况。
    “那倒没有，北蛮人可是实打实地领先着攻城战，压得咱大梁军抬不起头啊。”
    “他们也不知道从哪里搞来了如此多的工匠，靠着砍伐大权，已经建起了极多的攻城器械，再加上他们自己的兵力，甚至还驱赶大梁的流民为先驱，消耗城中箭矢……”
    “东平城可说随时都有可能被北蛮人攻破外城。”
    罗放沉吟道：“情况倒未必有我们想得那么危急。”
    “似东平这等大城，外城城防虽是重中之重，但都有着内廓，还有足够的兵力进行巷战，反而由于城墙阻挡，北蛮人是不可能把所有兵力投入城中的。”
    “只要魏大人指挥得当，东平城足可让北蛮人啃上好多天，而且必能消耗大量的北蛮兵力。”
    众人之中，只有罗放才明白城池攻防是怎么一回事，所以由他作出讲解。
    薛承乾虽是多智，但他只是参与突袭了北蛮的几支小股骑兵，对于大城池的防御并不了解。
    可是，听完罗放的说明之后，他的神情依然不轻松。
    “罗老大所言虽是有理，但我只怕东平城未必能坚持下去。”
    “大家都清楚，整个北境还在坚信着，北蛮人不擅长攻城，高大的城墙对于东平守军的士气来说，至关重要。”
    “只要东平城的外城墙被攻破，那么，对于守军将士心中的打击极大，谁也不能保证到时候魏大人还能振作军中士气，甚至……”
    “在外城被攻破的混乱之中，魏大人也有可能在乱军之中出现意外，到时东平城中群龙无首，局面会更加无法收拾。”
    罗放等人没想到薛承乾对于城池攻防也有这么深刻的认识，他所提出的可能性，是大家无法忽视，也无法反驳的。
    “那，薛小子你说该咋办？总不能靠着咱们两千将士，就跟北蛮人硬拼吧？”
    王胡子的语气带着几分挑衅。
    之前面对北蛮军的大胜，还有天险可恃，但这次东平城已经被围，他们要救援就得主动杀过去，没有偷机取巧的可能。
    任他薛承乾再是智深似海，也不可能再想出好办法来。
    此时，靠的就是敢拼命，能拼命！
    而王胡子，自认为相对于薛承乾，自己最大的优势就是能拼命。
    薛承乾淡淡地道：“我早已经想过这个问题，我们若是真正与北蛮主力为敌，没有半分胜算。”
    “北蛮人骑兵多，而且兵力极多，可以轮番攻城，可以快速集中大量的兵力进行围杀，纵使我们成功发起突袭，也承受不住北蛮人的追杀。”
    “我们要进攻的，是北蛮大军！”
    此话一出，罗放等人便是再信任薛承乾，也忍不住翻起了白眼。
    魏箫更是正色道：“薛都尉之才，众军皆倚重之，救援东平关系我父安全，更关系到北境战局，还望你慎重以待。”
    “对啊，薛小子！你先说不能直接打北蛮主力，又说必须要进攻北蛮军……这他娘的不是自己扇自己嘴巴嘛。”
    薛承乾没有任何不好意思的表情，走到帐外指着东平的方向。
    “诸位觉得，对于北蛮人来说，何者是他们的敌人？”
    罗放等人还要给自家兄弟面子，特别是当着孙伏山一伙人的面前。
    可是，魏箫就没有那些顾忌了。
    “那自然是东平守军，以及其他方向的朝廷援军！可是东平守军独木难支，救援之兵便只有我们两千人，阁下是想说此战必败？”
    “不，魏小姐的眼界太窄了些！”
    “依薛某之见，北蛮军的敌人除了东平守军之外，还有至少还有四个！”
    魏箫看着薛承乾信心十足的样子，竟是直接怀疑自己有所漏算。
    可是，任她再怎么琢磨也想不到他们何来的四支“援军”啊。
    薛承乾并没有卖关子，直接说出自己的答案。
    “其一，是现在的严冬！纵然北蛮人来自北方草原，并不代表他们就不怕严寒。”
    “其二，则是其粮道后勤。”
    “其三，乃是扎营之水源。”
    “其四，十万大军聚于坚城之下，又要防范大梁援兵，又要每日狂攻城头，还要让工匠们砍伐大树制造器械，只要军中秩序一乱，必会祸延全军！”
    “我刚刚所说的必须要进攻北蛮军，并不是指的他们的十万兵马，而是他们在此屯军扎营的根基，不论粮道水源任何一点被我们威胁，都会影响其大军秩序，必定会露出不该有的破绽！”
第五十二章 不能硬拼 - 从流民到皇帝，朕这一生如履薄冰 - 黄土土

    薛承乾已经尽量把自己所想拆开了揉碎了说给大家听。
    不过，只有少数人才露出明了的表情，更多人还是一头雾水。
    他发现了系统奖励的探察功能，还能通过区分众人的情绪态度，筛选出谁对于自己所讲的战术领悟更快。
    薛承乾表面不动声色，心中暗暗把这些领悟较快的战士记在心里。
    对于大部分普通士卒而言，自然不需要他们深刻领悟战役的思路，只要临战之时别犯怯，随着“大多数”战士一起冲杀便可。
    但是，若要成为足可改变战场局势的精锐，那就必须要深刻了解自己参与的战役要如何去打，只有如此才能应对突发情况，而且还能在发生意外之时保持战意。
    “孙老大，立即派你手下的兄弟，探察北蛮大军所用的水源。”
    “从高处观察他们每日的营地，找出他们轮番攻城的规律，刚刚进行一整天攻城的军队，必定疲惫不堪，那就是我们最好的突袭目标！”
    众人全都聚精会神地听着，生怕错漏了一个字。
    本来他们人虽然已经到了八姑子山，可是以两千之众，面对十万大军，都有种无处下手之感。
    大家虽是一腔热血，但还真不至于正面去拼命，不，那根本就是送命！
    现在听到薛承乾一步步地给大家分派任务，大家的思路豁然打开，似乎隐隐间已经明白要怎么打，要针对谁来进攻了。
    孙伏山更是兴奋。
    他听出来了，在薛承乾的作战计划之中，自家兄弟举足轻重啊！
    要是他们众兄弟也能跟随着薛承乾，打一场似怒江之战的胜利，甚至于比那个规模更大，那就连他们的祖坟都要冒烟啦！
    “请薛老大放心，我们就算是跟北蛮人干起来，也要把您要的军情探察清楚！”
    按说现在孙伏山跟薛承乾已经“平级”了，都是镇义营中的都尉。
    可是孙伏山是不可能把自己跟薛承乾并列的，所以干脆还是叫他薛老大。
    “不，你一定要交待兄弟们多些耐心，哪怕我们多花些时间，也不要引起敌人的警惕。”
    “现在我们最大的优势，就在于北蛮统帅再是用兵如神，也绝想不到竟已经有一支军队隐藏在八姑子山，正在对他们虎视眈眈！”
    北蛮人确实有很多骑兵，可以分散出去警戒。
    可是，他们对于此地地形的了解，却远不及孙伏山等本地人。
    兵力较少虽然战力不足，但也可以更方便地隐藏自己。
    假如此时他们带领的乃是由望江城派来支援作战的主力大军，那天王老子也不可能让他们避过北蛮探马，悄悄接近，一场正面大会战势不可免。
    孙伏山心神领会，立即按照薛承乾的意思去吩咐兄弟们。
    他们不愧是为本地之人，打探消息的效率极高。
    他们连同宋氏兄弟，画了个简略的地图，标明敌军营寨分布，说明轮换顺序。
    “至于他们的水源，则分为两种，其一是山上的泉水，其二则是凿开怒江的部分冰面，从冰面之下取水。”
    “但是，不论用何途径，都需要人手运到敌军大营之中。”
    魏箫欣喜地道：“孙都尉果然有本领，你们探察的效率比起禁军都要更强。”
    孙伏山有些不好意思地道：“我们兄弟只是下把子力气而已，其实是多亏了薛老大对我们的提点。”
    “哦？薛承乾你出什么好点子了？”
    现在依然对薛承乾的态度没有改变的，也就只有康玉一人了。
    魏箫与罗放等人也是好奇地看向他。
    孙伏山代为解释道：“东平城附近，本是不缺少水源的，但是现在处于严冬，大部分的河流都已经上冻，而且北蛮军还要供给足足十万大军所用。”
    “他们必须要花费大力气，才能在怒江的冰面上凿出几个洞来，而且一夜时间就会重新封上。所以，北蛮大军必须要倚重从山上找到了未冰封的天然泉水。”
    “既然大部分水源北蛮军都难以使用，像咱们这些本地人，很容易就能探察清楚他们在山上取水的地点还有运水的路线。”
    罗放兴奋地道：“现在北蛮军的水源以及轮换攻城的顺序咱们都探查清楚了，接下来便能针对性地发起突袭！”
    方孝友作为禁军校尉，初时很看不起他们镇义营，更觉得薛承乾完全不通兵法，只是瞎指挥。
    没想到，他们的布置和探察竟然进行得有模有样。
    此时也忍不住凑上来“提点”他们。
    “不要看我们手上有两千多人马，正面作战之力依然不值一提，甚至于要打突袭战，也要集中全力，必须要选定一种突袭的目标。”
    大家虽是对方孝友很看不过眼，但此时也承认他说得有些道理。
    敌军必定也明白水源的重要性，多少会放一些兵力进行看守。
    而刚刚打完了一天攻城战的北蛮军虽然疲惫不堪，但也不代表完全失去了作战之力，哪怕对他们发起突袭，若不能一击将之击溃，等他们反击回来，自己这点人手根本不够。
    薛承乾的眼前闪过了系统提示。
    【你成功地带领着扩充之后的镇义营潜藏在北蛮主力附近，并没有引起他们的警觉。】
    【但是敌我实力太过悬殊，你们每一步依然举步艰难，只要策略失误，引来北蛮人的反击，纵使你们能成功逃生，也将完全失去救援东平的机会。】
    【你已经提前探察得知这支大军的弱点，接下来，你会选择从哪一处弱点进行突袭呢？请谨记，假如战事被迫发展要与北蛮人进行一场决战，你所带领的这支军队，是否有足够的战意与决心。】
    【作出你的抉择吧，完成此次天命抉择，你将得到大量系统奖励。】
    薛承乾若有所思地点了点头，看来就连系统也在提醒自己此次大战的风险。
    “我知道，大家心中所想，多是希望仅靠着突袭北蛮军在山上的水源，便能引起敌军混乱，给东平城内的魏大人反击的机会。”
    只要稍微对比一下双方的兵力，都会作出这样的选择。
    他们对于北蛮军侧营的突袭若不能引发大的混乱，必定会引来其他大营的北蛮铁骑反击。
    “我可以提前告诉你们，若抱着这等想法，此战必败无疑！”
第五十三章 完整计划 - 从流民到皇帝，朕这一生如履薄冰 - 黄土土

    包括罗放在内，众人一阵心虚，还真的被薛承乾点中了他们的小心思。
    魏箫疑惑地道：“依着你的意思，我们必须要突袭北蛮军的大营么？”
    孙伏山大声呼喊着：“打便打！我等也不是孬种，只要薛老大一场令下，我手下儿郎便跟北蛮军拼了！”
    大家都已经默认了后面的答案，却没想到薛承乾再次摇了摇头。
    “诸位诚心以投我，我岂能带着大家去送死？”
    康玉没好气地道：“薛小子！你能不能别卖关子了，直接告诉我们这一仗要怎么打！”
    大家尚没有意识到，现在大家对于用兵指挥方面，对于薛承乾已经完全依赖。
    特别是自己根本想不到其他战术的时候，都本能地依靠着薛承乾的头脑，而且觉得他必定能想到意料之外的好点子。
    康玉的话初听似是埋怨，但也等于默认薛承乾有一套完整的作战方案了。
    “我们最终的目标，当然是要在东平城外引发混乱，策应城内的魏大人与万千将士。不过要真打起来，咱们万不是北蛮人的对手。”
    “因此，在之前，我们必须要先做些铺垫，打击对方的士气，影响对方的判断，搞乱他们的心态，甚至于让他们产生畏惧之情……之后，再从对方意想不到的时机杀出来，必得大胜！”
    孙伏山不解地道：“按薛老大这意思，咱们直接上山切断他们的水源，不就正好打击北蛮贼的士气嘛。”
    哪怕他并没有参与过禁军，但是两军交战，断其水源的重要性，大家都很清楚。
    东平城虽说已经深入北境，北蛮后方的粮道被拉得极长，但是他们有充足的骑兵，难以截断粮道。
    而在严冬天气下袭击其水源，就等于另外一种形式的“断粮道”。
    他们想当然地认为，北蛮军远道而来，纵使占据着战场主动，但只要断了他们的“粮道”，这么多大军必定不战自乱。
    就连罗放也抱持同样的想法。
    薛承乾叹道：“但是诸位不要忘记，严冬之季虽是把河流封掉，让他们取水麻烦，但毕竟不可能让敌人陷入绝境。”
    “纵使我们毁了他们的山泉取水点，甚至断绝山路，他们依然可以分出更多的兵力强行凿开冰面取水，只是要花费更多的人力罢了。”
    “只要不能让他们直接断水，他们依然能坚持下去，甚至立即对我们发起反击。”
    “因此，袭击水源点只是辅助打击敌人的手段，时机一定要把握好，就在我们要发起总攻之前。”
    魏箫等人纷纷点头，认可了他的判断。
    “现在我们要做的，其一是立即把观察到的敌情，回报给望江城。”
    “什么！回报给卢啸远那个狗官！你忘记他的嘴脸了吗？竟然还指望着他能派兵来援！”
    魏箫却道：“薛都尉所说乃是正理，别忘记我们也算是奉他之命，前来东平探察敌情。”
    “现在看来，北蛮主力的注意全都在攻城战上，卢啸远或许本不想帮助我们，但若让他看到有立下大功的机会，说不定还是会派兵的。”
    方孝友也附和道：“望江城中的才是正规禁军，而且多达数万，能说动他们，必将使此战胜算大大增加。”
    他还有后面的话没说出口。
    不指望着望江城内的禁军，难道还指望你们这群乌合之众？
    薛承乾摆手打断了正要反驳的康玉。
    “我们本也不必对卢啸远抱太多的期待，他的心里还是把望江城放在根本位置，但只要他乐意派出五千以上的兵力支援，就能起到吸引北蛮军注意的作用，大大有利于我们的行动。”
    众人这才想起来，从一开始薛承乾便说过，他们前面一切的行动，都是为了最后的突袭战作准备。
    只要想到了这番话，便能立即醒悟他的用意。
    而且，就算是卢啸远不派一兵一卒，于他们也没有任何损失。
    罗放、康玉、孙伏山乃至于魏箫等，结合着他前面的判断以及后面的分析，都有种拨云见日之感，隐隐间似乎明白了用兵的一种法门，只是还没有完全感悟通透。
    “其二，我们必须想办法与东平城内的魏大人取得联系，既不能让北蛮人警觉过来，又要让他明白我们在城外准备行动，如此方能里应外合。”
    他们镇义营总计才两千人马，而且军械装备不全，战力大打折扣。
    他们纵能成功突袭，也只能给北蛮主力造成局部的混乱，而且持续时间不可能太长。
    假如城内守军没有准备，很可能会错失这次机会。
    再者，若是他们发起突袭之时，能得到城内过万禁军的协助，对于北蛮军的打击和威胁必将大大提升。
    众人听薛承乾说完，不约而同地看向了方孝友。
    方孝友正要开口，突然感觉到了另一边魏箫大小姐希翼的目光，略一沉吟后点了点头。
    “对东平城的了解，没有人能胜过我，此事便交给我，我会想办法以禁军暗语通知城内守军，必不会让北蛮狗贼警觉的。”
    薛承乾倒不料他答应得这么痛快。
    此人虽是高傲，看不起非禁军的义士，但还算是有点担当。
    “好！那第三步就是要故布疑兵。”
    “北蛮人吃准了北境各城池只能自守，无胆来援，我们人手有限，要假装其他方向的援兵绝难令北蛮军相信。”
    “所以，还要分出方校尉的兄弟，穿着禁军服色在南方制造动静，甚至主动跟北蛮的小股骑兵邀战，令他们以为有朝廷援军从南方而来。”
    “假如卢啸远真的敢派些援兵前来，便能从南北两个方向分薄北蛮军力，事半功倍！”
    “之后，我们想办法与魏大人联络之后，定下突袭之日，便抢在前一晚突袭山中水源，动摇北蛮军的军心！”
    薛承乾的话音刚落，诸统兵的首领都感觉到心头浓雾被扫清，虽然还不敢说他们的行动必能成功，但大家都已经明白未来该怎么做，情绪与之前相比大不相同。
    只有方孝友，听到薛承乾不与自己打招呼，便直接调他的兵要去搞什么疑兵，脸色很是阴沉。
    又见到众人包括魏大小姐都对他言听计从，完全无视自己这位禁军校尉，更是暗暗握拳。
第五十四章  不利的消息 - 从流民到皇帝，朕这一生如履薄冰 - 黄土土

    其他诸人依计而行，薛承乾则带着宋氏兄弟等几个头脑灵活之人，借着八姑子山的地势，前去探查敌情。
    虽然孙伏山已经提供了较为详细，而且他手下的兄弟对于东平之地更加了解，但他依然要亲自观察敌情。
    此举并非对手下兄弟们不够信任，而是他现在作为“统帅”的自觉。
    越来越多的兄弟开始对他的指挥倚重信任，这自然有助于薛承乾扩张自己的影响力，但同时也要背负起相应的责任。
    他的命运，在得到天命系统之后，确实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
    但是，这并不意味着他事事都只会依靠着系统的奖励与提示。
    他自己也在照着自己心目中“统帅”的样子，做出改变。
    关于交战地形，目标敌情等关键情报，他必须亲自验证。
    让他没想到的是，魏箫竟然也明知道这是个苦差事，竟然也一定要跟着他到山上观看。
    她确实是关心着自己的父亲，哪怕山风凛冽，把她冻得浑身发抖，也没有半点儿后悔要回营地的话。
    “东平城，怎么变成这副样子了？”
    亲眼确认了东平战局，薛承乾和魏箫心都沉了下来。
    这时他们才明白，孙伏山“转述”的探子所说，东平危困到底是什么程度。
    “事情有点儿不好办呐。”
    薛承乾看着北蛮军雄壮的军威，以及那成列的攻城器械，不由是长叹了一口气。
    魏箫本来就更加担忧了，听他这样一说，心更是提了起来。
    “你这是何意？难道是觉得之前制定的救援计划不可行吗？还是说已经后悔要救援东平城了？”
    薛承乾叹道：“魏小姐不需要怀疑我们救援东平的决心，但是我之前的计划里，并不能靠我们自己的力量撼动北蛮的连营。”
    “我们千方百计也要联络到东平城守军，而且要尽可能地先动摇其军心，就是要利用东平城内的守军。”
    “可是，你也看到了，东平城守城战打得比我们预想中更加惨烈，我们只怕是高估了东平城残余的军力。”
    “纵使我们全力杀出，真的引发了北蛮大军的混乱，东平城内是否还有能力趁此机会杀出来，与我们里应外合，一举破敌，只怕是难说啊。”
    魏箫俯视着前方的战局，远眺着东平城的情况，嘴唇抖动了一下，却无法说出反驳之言。
    她如此明事理，反而让薛承乾的心里产生不忍之情。
    “现在已经观察完了敌情，我们且回去听听苏友方是如何说，是否能顺利地与东平城内取得联络吧。”
    魏箫强忍着泪水，点了点头。
    临下山之时，她才忍不住低声说道：“不论如何，你跟众多镇义营的将士前来相救之情，魏箫心中感念。”
    “假如事情真不可违，我自是不能逼着众多将士为我父而死，但是还请薛都尉答应，只要还有成功的可能，便拼尽全力，不要轻言放弃，好吗？”
    面对此时的魏箫，谁又能说出拒绝的话呢。
    ……
    没想到，他们回到大营之后，苏友方却已经先一步带着兄弟们返回来了。
    “嘿，苏某办事，还有你们质疑的份儿吗？我们不但已经给东平城内打出信号，甚至还看到了魏大人的回应！”
    苏友方的鼻子再次翘了起来，目中无人的嘴脸展露无疑。
    之前的这段时间，他作为禁军正规的校尉，实在是颜面无光。
    先是被镇义营给救了，之后又判断失误，差点儿害得己方将士被北蛮骑兵追击至死。
    而且魏大小姐表现出对魏、罗二人的倚重，靠着他们前往望江城求援。
    苏友方的重要性大打折扣，不论是比指挥能力还是比战绩，他都有点儿抬不起头来。
    现在他终于有了扬眉吐气的机会。
    薛承乾说什么孙伏山的手下对东平城附近非常了解，论起对这里地利的掌握，谁能跟自己相比！
    “真的吗？我父亲甚至回应了你们！”
    魏箫神情极为激动：“他都说了什么！”
    “大小姐勿急，我正要向您禀报。”
    只有面对魏箫的时候，苏友方才变得比较恭敬一点儿，不过他还是没忘记先甩给薛承乾等人一个得意的眼神儿。
    “我等在高处以旗号与东平城内交流，亏得魏大人眼尖，竟然能在北蛮人的威胁之下，还注意到远处的动静。”
    “大人他已经知道我们在外等待时机准备突袭，而且他会尽力约束全军，在防守北蛮人进攻的时候，预留出一支备用军队，随时发起反击。”
    “只不过……”
    魏箫立时紧张起来：“只不过什么？”
    苏友方尴尬地道：“我等也向魏大人替大小姐您报了平安。可是按魏大人的意思，是要我等护您立即远离东平，甚至直接南下回到京城投奔您的舅舅。”
    “他老人家，好像不想让您亲身参与救援东平之战。”
    王胡子等人听到此言，直接露出不屑的神色。
    魏箫本人也有些尴尬。
    他们都是敬佩魏大人的为人，再加上魏箫极力请求，才以孤军之姿，冒险前来支援。
    魏大人的态度，虽说是为人父之常情，但却让众将士心生微辞。
    总不能只有你家女儿是父母养的，他们便是石头缝里蹦出来的？
    你知道心疼女儿，担忧女儿的安危，那前来救援东平的将士又算什么？
    魏箫的态度却让众兄弟刮目相看。
    她毫不犹豫地摇了摇头。
    “我不走！救援东平之战，我还要亲上战场，与众位将士一起跟北蛮人拼命！”
    “咳，大小姐此番话令我等钦佩，只是您的身份，并不适合直接冲杀在前，只要在八姑子山中坐镇便可。”
    罗放很是欣慰地劝说。
    魏箫的态度让人满意，但是她一位娇滴滴的大小姐，真上了战场，也只会拖累大家而已。
    魏箫认真地道：“不会的，我虽为女儿身，但是自幼随父亲习练射术，纵使力气不足，至少也能在后面射箭。”
    薛承乾直接打断了他们。
    “等下，苏友方！魏大人既然能以旗号与你交流，那他是否说明东平城内现在是何情形，等我们真正发起突袭，他又能聚起多少兵力，与我们配合呢！”
第五十五章 好事办砸 - 从流民到皇帝，朕这一生如履薄冰 - 黄土土

    罗放听到薛承乾的询问，才醒悟过来。
    比起魏箫是否亲上战场这等事，他们还是要先确认配合的细节。
    东平城内的守军兵力确实比他们更多，但是面对北蛮人强悍的攻势，他到底能“省”出多少兵力？
    东平城发起反击的规模越大，才越有可能一击将北蛮人击退。
    苏友方先是一愣，继而恼怒地道：“这等细节，我们根本来不及说明！魏大人都已经打出旗号，说可以派兵力与我们配合，你还有什么好质疑的！”
    薛承乾凝重地道：“东平城能调用的兵力，将直接关系到大战的胜负，难道我不能问么？反而是你，竟是错过了如此重要的军情交流。”
    “若是我没猜错，你大概也没有向魏大人说明我们手上到底有多少兵力，是否为正式禁军吧！”
    苏友方的脸上一阵红一阵白，却无法说出反驳之语。
    只看他此时的表现，大家便明白，必是让薛承乾给猜中了。
    这个苏友方！
    他也知道交流时机非常宝贵，有时间打出旗号，帮着魏箫给她父亲报平安，都没有说明这些极关键的军情。
    苏友方最后才道：“那，大不了我明日再去，只要在大晴天，站在东平城视野可及之处，便能通过旗号跟魏大人交流了。”
    薛承乾直接问道：“莫要忘记，你们还要往南行，冒充朝廷的援军！此事同样重要！”
    “而且今日你们冒险靠近，有可能已经引起了北蛮军的警惕，若是再大大咧咧地与东平城内交流，真当北蛮军的统领都是瞎子么！”
    罗放少有见薛承乾如此不满，此时也只有他能站出来打圆场了。
    “罢了，总之我们顺利与东平城内交换信息，总是好事，魏大人也明白他们需要配合我们的行动。”
    “再者说，对于现在的东平城来说，不知道我们是镇义营也是好事，他们肯定得到消息，认定是一支禁军前来支援，对于城内的守军士气，必能起到鼓舞的效果！”
    其他人纷纷点头称是。
    哪怕他们还没有死守孤城的经历，但也能想象得到，在北蛮人狂攻之下，东平守军现在的心态。
    守城战打得再艰苦，他们也能坚持下去，但此刻他们最害怕的便是自己被朝廷和友军给抛弃了。
    作为“孤军”死守城池，与知道外围有一支援军正在救援，他们的心理必定大大不同。
    就连魏箫都觉得颇为振奋。
    先前跟着薛承乾到山上观察战局之时，她既为东平城的防守而担忧，又担心薛承乾的计划最终无法进行，那就真的没有另外的军队来援，只能眼睁睁地看着东平城沦陷于敌手了。
    现在，他们至少顺利地与父亲取得联络，相约共击北蛮军，对于薛承乾的计划大大有利，至少不会有人提出撤退放弃了。
    然而，薛承乾却给所有人泼了一盆冷水。
    “正是如此……才更不利！”
    “薛小子，你这是什么意思？”
    薛承乾淡淡地扫视过他们所有人。
    “今日我登到高处，看到了北蛮军的大营与阵型，其指挥之人极有彰法，竟然把不擅长攻城的北蛮大军指挥到这等地步。”
    “此等人物，只怕对于东平城内的情况与反应都有掌握，包括他们的战意与斗志，若是出现极大的变化，北蛮军说不定会有所怀疑！”
    众人这才醒悟过来，他们已经露出了一个极大的破绽。
    之前薛承乾已经说过，此一战，他们最大的优势就是北蛮人还不知道他们的存在。
    他们虽是广派侦骑，但是关注的重点必定都在东平城与其他重镇连接的官道之上，关注着那里驻守的禁军是否前来支援。
    在他们突袭之时，可以发动一连串的行动，在敌人万万没有想到的情况下，打击他们的士气，然后再跟东平城内的守军配合。
    可是，对方若是通过东平城的守军态度变化，先一步察觉到周围可能存在着大梁的援军，那他们完成突袭的难度将大大提升。
    罗放苦着脸道：“北蛮人能打一场攻城战就很出乎大家的意料了，他们不可能留意这么细的地方吧？”
    “再说，东平城内士气突然高涨的原因也可能非常多，有可能是魏大人开出了极高的赏格以激励士气呀。”
    苏友方也连忙接过话头，不知道是反驳薛承乾还是自我安慰。
    “就是就是，除非那北蛮统帅乃是神人，否则怎么可能就此断定是东平城附近出现援军呢。”
    “大不了，我们以后谨慎行事，只在突袭发动的前一天，再登上高处与魏大人进行旗号联络。如此一来，北蛮人的防范重点，肯定还会集中在官道之上。”
    薛承乾微微叹了口气。
    事到如今，也只能先往好处去想了。
    他们对于北蛮军统领了解实在太少，也不可能进行各种试探，搞清楚对方的用兵指挥。
    各种准备工作都做了，自己手上所有的力量集中于此，甚至还跟魏大人取得联络，他们也已经没有退路了。
    “只好如此，而且我们对此也有所准备。”
    “苏校尉，你明日立即带人南下。你们本就是禁军出身，最明白行军的特点，一定要尽可能地误导北蛮人，让他们误以为你们是朝廷的援军。”
    “只要你们做得漂亮，纵使北蛮统领真的起了怀疑，也会以为东平守军是得知南方援军将至，才会恢复士气的。”
    苏友方此时没心情跟他斗嘴，乖乖地答应下来。
    就在此时，孙伏山倒是带来了好消息。
    孙伏山自己带领着过千的兄弟，直接加入镇义营，而且他们自己就拥有武器，直接让镇义营的实力扩充了三倍。
    现在，他把自己投效薛承乾之事，向其他山头的老大说明。
    果然，也有人对薛承乾敬佩不已，带着兄弟们主动来投！
    八姑子山北边的何方，以及顺着越水劫夺富商商船的张远秀。
    他们的实力虽然远不及孙伏山，但也分别引着三百余兄弟前来与他们会合。
    孙伏山为其担保，这两位绿林老大皆重情义，而且对北蛮人恨之入骨，是完全可以信任的目标。
第五十六章  警觉心 - 从流民到皇帝，朕这一生如履薄冰 - 黄土土

    于天承在北蛮大军之中，威望日隆，现在可以说是大可汗之下第一人！
    就连天恒部族等大部族的汗王，在他面前都要矮上一头。
    所有人都知道，东平城坚持不了几天了！
    北蛮人自视甚高，从骨子里就看不起中原人，但他们的心底深处也明白，自家的勇士是不适合打攻城战的。
    之前他们侵入中原，除非先一步在野战中直接击溃中原的主力，引得那些城内守军大逃亡，他们才夺下过真正的城池。
    而这次，他们进攻的乃是北方重镇，城内还有数万大梁禁军。
    他们连日狂攻，打得梁军抬不起头来，在无数巨大的攻城器械帮助之下，他们已经数度攻上城头。
    更重要的是，通过这些天的攻城战，大家已经渐渐摸索出了如何进行一场攻城战。
    他们现在既能尽可能地保存自己的实力，又能利用好攻城器械对敌人进行大量杀伤。
    莫说一般的将领，就连对于天承素来不服气的连答等首领，想到攻破东平城之后能得到的巨大好处，也乖乖闭了嘴，好好地配合他的命令。
    “赫连月，你特意来找本帅？”
    于天承看着随亲兵走过来的赫连月与常牙，眼中露出了欣赏的神色。
    赫连月与常牙都是年轻一辈的小部族首领，但是他们皆是于天承认可的将才。
    特别是赫连月，身为女子，却肩负着一族兴衰之重任，而她自己也非常争气。
    虽然他们并不是于天承一手提拔起来的心腹，但是在自己力所能及之下，于天承也对他们刻意提拔，让他们在北蛮大军之中不断积累威望。
    “大帅，不知您是否发现，今日之攻城，东平城守军战意突然旺盛了起来，与我们拼杀更加凶狠。”
    “这种情况，只有在我们攻城的第一天才出现过，末将觉得，东平战局很可能是发生了某种变化，而我们没有提前警觉！”
    赫连月的观察非常敏锐，对于攻城战正进行到最关键时刻的北蛮大军来说，也极其重要。
    但是，于天承却似是并不太重视一般，轻描淡写地道：“哦？那你觉得会是何等情况呢？”
    赫连月直接说出自己的判断。
    “末将是怀疑，已经有大梁的援军赶到了东平附近，他们在附近的高处与城内进行某种交流，激发了城内守军的士气！”
    于天承还没有回应，一旁的常牙已经发出了赞叹之声，引来赫连月疑惑的目光。
    常牙连忙向于天承请罪。
    “大家不过是正常交流军情，何罪之有，你是否发现了什么军情，可以佐证赫连月的猜测？”
    于天承并没有怪罪之意，在他们面前也没有摆主帅的架子，而是随和地问起了常牙的发现。
    常牙敬佩地道：“大帅算无遗策，正是如此。”
    “我照着大帅的吩咐，提前分派骑兵至南方官道，果然发现了梁军异动！”
    “他们北境的大军虽然被咱们杀破了胆，只敢龟缩在城池里面，可是在南方还有不少大军。若是赫连月的猜想无误，那么东平城内必是已经得知了南方有一支援军，所以才鼓足余勇，必是觉得再坚持几天，便能与南方援军配合，逼我们退兵了。”
    赫连月恍然，同时也对于天承更加佩服。
    “原来大帅您早就想到了这一点，提前安排对南方的官道进行探查了。”
    两边的情报与猜测都能对得上，赫连月心中的疑惑也完全解开。
    两位首领一边表达着对于天承的敬佩，一边却发现，他们的主帅脸上并没有放松的神情。
    “大帅，莫不是，我们还有什么疏漏之处么？”
    赫连月大着胆子询问道。
    而常牙则直接自告奋勇地请战：“大帅若是担忧大梁南方的援军，末将愿意分忧，请调拨我一支五千人的骑兵，不论梁军有多少大军来援，我必将他们挡在外围！”
    “梁军援军到来，虽然给了东平城守军希望，但只要他们长时间看不到援军的影子，反而会更加打击军心士气，到时大帅便能一鼓作气，克此名城，威震中原！”
    常牙的请求并无问题，而且也表现出他敢战之武勇，赫连月却发现大帅明显露出了犹豫之色。
    思考了良久，他才缓缓点头道：“也好，南方梁军援兵不能轻忽，由常牙你领兵前去本帅也放心，便许你五千精兵，不可放漏梁军威胁我军侧翼。”
    赫连月略有些质疑地道：“大帅，常牙的兵力是否太少了些。”
    “常牙虽是武勇过人，但是梁军若要击退我军，其援军怕不下于五六万之众，便是派来十万精兵亦不足为奇。”
    “只是带着五千精兵，会不会有些托大。”
    常牙略有些不满地横了她一眼：“赫连族长休要小看我，凭我草原勇士，五千之众足可敌十万敌兵！”
    于天承却摆了摆手：“你们并不知晓，我们在北方官道的探子也带来的新的军情，望江城与徐平城皆有异动，派出了援军！”
    “虽然他们的援军怀有畏惧之心，但是其兵力总计亦不下于五万人，这支援兵也不得不防啊！”
    赫连月与常牙皆惊。
    常牙的反应是再次抱拳请战，并且作出保证，绝对不会放梁军援军前来，而且不需要更多的兵力。
    他们明白，现在大帅不仅需要应对南边的援军，也要防备北方异动。
    东平城攻克在即，绝对不能出乱子。
    然而，赫连月却惊讶地道：“这时机是不是太巧了！”
    “哦？”
    于天承带着既惊讶又欣赏的目光看向了赫连月。
    而一旁的常牙，则完全没有跟得上赫连月的思路。
    赫连月沉声道：“东平城早已经被我们围成一座空城，甚至于整个大梁北境都被我们的铁骑阻隔，纵然无法完全断绝他们之间的联系，但也不可能由得对方几个方向的大军默契地同时增援东平城！”
    “现在大梁竟然能同时从南北两个方向派来大量援军，俱对我们形成极大威胁……请恕末将直言，若是大梁军真有这等本事，根本不可能任由我们掌握北境战场的主动权，更不会坐视东平城沦落到快要被攻克的险境！”
第五十七章 大战来临 - 从流民到皇帝，朕这一生如履薄冰 - 黄土土

    赫连月的话虽也有理，但是常牙的心中更多的还是不服。
    不论她的分析多么有理，都抵不过手下的侦骑们已经探察到的实际军情。
    她总不能蒙着眼说，因为太过巧合，所以南北两边的大梁援军都是假的？
    但是，他先一步看到了于天承的神情，直接把已经到嘴边的反驳之语全都咽了回来。
    大帅……竟是认同她的判断的？
    这是怎么回事？
    常牙不愧是被于天承所看重的年轻将才。
    虽然他的心里满是疑惑和不服气，但是此时却摆正了心态，虚心地听取着他们的分析，弥补自己的不足。
    感受到于天承鼓励的目光，赫连月连忙说出自己的判断。
    “这等大范围串联的行动，绝不可能完成，所以末将以为，这很可能是梁军故布疑阵！其目的……”
    于天承接口道：“其目的，很可能是要分散我们的兵力，既能削弱我们强攻东平城的能力，又能在我们的大营这边，制造出真正的破绽！”
    赫连月点头道：“既是如此，我们当然不能上当，更不能因为敌人的援军而分兵，当一鼓作气，先把东平城攻下来再说！”
    她的想法其为激进，但也很能抓到重点！
    既然梁军的布置，是以东平城为中心，围绕着救援东平展开的，只要他们先一步攻灭东平，那么梁军任何的阴谋诡计都将无法施行。
    于天承微微一笑：“他日赫连月你若能独领一军，必能创造出震惊诸部族的辉煌战绩，只是现在却并不适宜。”
    “我且问你，假如我们集中全力，但最后却功亏一篑未能攻破东平城，那又如何？”
    赫连月被问得说不出话来。
    常牙惭愧地道：“若如此，那么我们必将露出更大的破绽，纵便诸部草原勇士再能征善战，也会给梁军可乘之机。”
    就在刚刚，他听到赫连月的应对之策时，还在心中为她叫好，觉得真说到自己心头上了。
    可是，作为大军主帅，于天承的考虑才是对的。
    北蛮军军力鼎盛，而且占据着战场绝对主动权，完全不需要用这么拼的方式跟梁军对赌。
    于天承下令道：“梁军若想通过南北两个方向来调动我军，那就打错了算盘！凭我北蛮战力，纵使分别派出五千骑兵，必能牵扯住对方的援军。”
    “记住，你们的目标不是击败敌人，而是令其无法从容进军！”
    最后这句话，却是对常牙所说。
    常牙虽然性格好武，而且有多次以少量兵力破敌的功绩，但此时也老老实实地听从军令，不敢有丝毫异议。
    “以我军之盛，分出一万骑兵，并不会影响对东平城的进攻，明日重新调整轮番攻城的顺序，集中攻城，不能给东平城任何希望！”
    “得令！”
    常牙接了军令，立即下去安排。
    于天承却又把赫连月给叫住了。
    “大帅是否还有另外的命令？”
    赫连月心思灵巧，直到常牙走远，才开口探问。
    于天承转过身来，望着远处的高山。
    “刚刚常牙所禀，有一句话，你们自己却都忽略了，没有往常处去想。”
    “梁军派来援军，要与东平城中联络，多半是要借助于附近的高山，打出旗号。而我们的住探马未能探知这一点。”
    “但有一点可以肯定，梁军必有一支小股军队，就隐藏在附近的山势之间！”
    赫连月也觉得于天承这番分析很有道理，可还是不明白大帅的用意。
    只听于天承缓缓说出了连她也感觉到震惊的分析。
    “除了我们之前的猜测外，还有一种可能性，绝不能忽视……”
    ……
    宋氏兄弟回报，已经探明，北蛮主力成功被他们调动，分出了大量兵力从南北方向的官道离开！
    虽然留在东平附近的兵力依然非常强悍，但他们的计策总算是成功了。
    而且，并不是十万大军集结在此处就完了，他们还需要重新安排足够的兵力分日子攻城，能防备己方突袭的兵力必定大打折扣。
    换句话说，他们调走的那一万骑兵，乃是能“自由活动”的兵力。
    “我们不能再等了，现在的战况已经对我们非常有利！不论卢啸远等人抱着什么心思，既然他们派出了援兵，起到牵扯敌人注意的作用，便足够了。”
    薛承乾本也拿不准卢啸远接到他们回奏的军情之后，还会不会找其他借口拖延。
    没想到，望江城还真的发兵了。
    不论他是想抱着前来捡便宜捞战功的想法，还是经过魏箫求援之后，望江的士大夫们给了他巨大的压力，只要南北两个方向同时“出现”援军，便能大大分散北蛮军主帅的注意。
    “薛老大，这一仗要怎么打，你尽管吩咐吧！”
    “孙都尉，你们几位老大更加熟悉八姑子山的地形，所以由你们各分出两百兵力，趁夜突袭敌军在山泉取水的地点，而且要尽可能地追杀敌军败兵，营造出不怕跟北蛮军硬拼的态度来。”
    “只要山中水源被断绝地消息传至敌军大营，必定会引发巨大的混乱，其他人合聚在一起，做好准备，我们选择在敌军全力攻城之时，突袭他们最西边的大营。”
    王胡子紧张地道：“如此说来，我们岂不是要在白天进攻？这样风险会不会太大了。”
    “若依我之见，倒不如多等一天，晚间之时，趁着夜色发起突袭，必能制造出更大的混乱。”
    其他诸人，难得见到王胡子的提议更加符合他们的心思，也纷纷出言附和，觉得薛承乾的计划是有些托大。
    薛承乾缓缓摇了摇头：“最开始，我也觉得多等一日，入夜之后再发起突袭更好，但是，敌军进攻东平城极有章法，说明他们的主帅非常懂得攻城作战，更明白何时是他们最虚弱最容易受到突袭的时机。”
    “突袭其山中取水点，乃是动摇敌军军心必须的一步，但是这位北蛮军主帅，会不会直接警觉，发觉我们可能会对其采取突袭之策？”
    王胡子愕然道：“哪有你说得那么邪乎？之前薛小子你不是自己也说过，我们隐藏在八姑子山中，必定已经瞒过敌军耳目，没有被北蛮狗贼发现吗？”
    “他们家的主帅总不成是神仙下凡，随便出了什么状况都能猜到我们的行动？”
    连罗放也更愿意相信王胡子的判断，觉得薛承乾之言，似乎真有些危言耸听了。
第五十八章  全骑兵出击 - 从流民到皇帝，朕这一生如履薄冰 - 黄土土

    薛承乾早已经带着众兄弟来到了八姑山最东侧的山口，不过并非他们救援魏箫与苏友方那次逃入山中的位置。
    北蛮统帅极为谨慎。
    那一次作战，他们竟然专门调派了百余骑专门盯着那处山口。
    虽然薛承乾手头上的兵力已经今非昔比，面对百余骑，正面击溃之也不在话下。
    但是，若是对他们出手，必定会打草惊蛇，只要北蛮主力警惕起来，他们再行突袭，就只是在自寻死路。
    好在他们隐藏的山势复杂，己方人数既少，又不需要提前列阵，任何一处狭窄的山口都可以出击。
    孙伏山终于带着手下回报。
    他们昨晚已经得手，趁着北蛮麻痹大意，再加上他们对地形的熟悉，六波奇袭尽皆得手。
    可惜的是，他们未能把山中的敌军全部消灭，只能驱赶着对方下山，坐视他们回到大营报信。
    “我等虽是得手，但此刻北蛮军想必也已经得到了消息。”
    罗放却并不担忧，从容地道：“之前我等定计，不就是希望北蛮军得到消息，知道他们的水源已断，引起混乱吗？”
    “现在就看北蛮军的主帅要如何应对。不论他们是直接陷入混乱，还是不得不分兵到江面上凿冰，都会大大加强他们的
    薛承乾本能地感觉到事情不会这么简单，但是罗放所说正是他之前的计划，此时也不好凭自己的感觉就直接反驳。
    “我们先看看北蛮军到底会如何应对，假如其真的士气动摇，那就是我们出手的好时机。”
    此时，北蛮各营大军已经按原来制定的作战计划，开始推着大量的攻城器械杀向了东平城下。
    北蛮大军多达十余万，越是庞大的军队，越是无法轻易改变已经定好的作战计划，哪怕再是用兵如神，一个不慎，有可能让整支大军形成溃乱，甚至形成兵变。
    北蛮军必须要按原计划进行攻城，最多把留守于大营中的兵力分出一些凿冰取水。
    这就是薛承乾想要达成的目标。
    看到北蛮军确实是按他们的预测行动，为他们的突袭创造出最有利的条件，薛承乾反而更加犹豫了。
    “众人听令，准备出击！”
    罗放倒是把薛承乾之前的分析“背”得很牢固，明白此时的北蛮军刚刚得到消息，必定处于最为慌乱的时期。
    纵使他们有着取水的后备后段，但是没有直接解决水源问题，总会困扰诸多将领的心头，更不用说那些普通的士卒听到消息会有多大的不安。
    薛承乾心中一惊，连忙喊住了他。
    “罗老大！”
    “薛兄弟，还有何事吗？”
    罗放还以为他是想到了什么新情况需要补充。
    “以某之见，我们的突袭行动还要更加谨慎，不可一波押上所有的兄弟。”
    罗放与康玉等人都是大吃一惊。
    罗放连忙压低了声音喝道：“薛小子，你别想一出是一出的成不成？”
    “我们在山上的突袭行动很顺利，北蛮军的举动也跟你所预料得完全相同，咱们不赶紧行动，难道要等敌人警觉过来吗？”
    “既是要发起突袭，既然敌我兵力如此悬殊，我们当然要押上全部的兵力，才能给敌人制造最大的混乱，为东平守军创造战机啊！”
    薛承乾没有立即反驳。
    事实上，单以用兵之策而论，自己根本就无法反驳，这本就是他自己制定的计划。
    但是，心中的不安难以抹去，薛承乾绝不能放任自家兄弟踏入死地。
    不要看镇义营在短短时间内实力扩张迅速，但是他们的力量依然非常脆弱。
    特别是其中大多数都是慕其威名而投入麾下的新人，只要一次大败，必将动摇他们的信心，之后哪怕他们不逃走，也会离心离德，难以振作军心。
    可是，若是薛承乾在没有足够理由的情况下，强行推翻自己制定而众人也认可的作战计划，结果恐怕也好不到哪里去。
    薛承乾默然思索了一会儿，在消磨掉罗放最后的耐心之前，开口道。
    “突袭之战自然还是要打得，不过我们并不能直接冲杀到敌营之中，而是要多方以误敌！”
    “白天并不是发起突袭作战的好时机，但是我们现在要把白天的优势利用起来。”
    罗放颇感疑惑。
    白天突袭，怎么看都是巨大的劣势吧？
    若非薛承乾制定的计划让众人信服，恐怕大部分人还会站出来反对。
    怎么现在到了薛承乾的嘴里，反而变成了优势？
    ……
    北蛮军虽是略有防备，但是他们万没想到，最先对他们发起突袭的，竟然是一支全骑兵！
    凭着他们的印象，以及这一个月来跟北蛮军交战的经验。
    北蛮军的成列步军还算是有可取之处，但是他们的骑兵战法不入流，数量也不足。
    等闲一支大梁禁军，除了将领之外，根本就没有几匹马。
    而这次，却是一次性出动了数百骑！
    别看他们人数不足，但是以骑兵的特点，只要有数百骑集中一处冲锋，便能发挥出冲阵的威力。
    在外围警戒的探马纵使能“瞬间”合在一处，也不可能挡得住敌骑的冲杀，而大营之中昨日打完惨烈的攻城战，留在营中休整的战士们，现在还没有从帐篷里钻出来。
    “快！立即集中兵力，敌骑袭营！一定要挡住他们！”
    “杀！”
    等到他们这支骑兵快要冲杀入大营之后，北蛮军大营外围，突然杀出来大量的兵力！
    不仅是在其他方向警戒的北蛮骑兵快速杀了回来，他们甚至借着帐篷等提前隐藏了不少的战士，似是专门等着敌人上门。
    “罗老大！敌人好像真的有所防备啊！”
    王胡子大吃一惊，连忙提醒自家兴奋冲杀在最前面的老大。
    罗放鹰目一扫，嘴角露出得意的笑意。
    “娘的，还真让薛小子给料中了？北蛮军的主帅到底是什么人物！”
    “大家休慌，随我冲杀上去！”
    “记住！不论如何也不能与敌人形成缠战，绝对不能减慢速度，给老子狠狠地杀！”
    罗放非但无惧，反而更加兴奋。
    后面的众兄弟的到罗老大如此说，也不再有丝毫的疑惧，知道一切变化都在老大的算计之中。
第五十九章 敌我战机 - 从流民到皇帝，朕这一生如履薄冰 - 黄土土

    罗放得薛承乾的提醒，已经知道了敌人可能会有埋伏。
    不过，任他北蛮军统帅再能算，也算不到他们会以全骑兵之姿发起突袭吧！
    这还要多谢北蛮军几次交战给他们的战利品，否则凭镇义营这支乡勇，可是无法组建起一支骑兵啊！
    薛承乾的预料完全正确。
    北蛮军特意伏下人手，其他地方正在巡视的探马也做好了一有动静立即回援的准备，就是在等着可能隐藏于山中的梁军。
    只是，一支步军的突袭速度与一支骑兵，完全不是一种层级。
    还没等他们的伏兵合围，竟然直接被罗放领军杀穿了外围的营地。
    在北蛮军的大营里出现了一支任何梁军将领都不敢相信的一幕，他们竟然被一支梁军骑兵踏营，而且杀穿了外围的防线。
    哪怕早有准备，后方的营地依然出现了不小的混乱。
    假如他们知道这支梁军根本就不是正规禁军，而是“乡团”，不知会作何感想。
    罗放等人虽不是正式骑兵，但是他们长期生活在北境边关，骑术都很不错，而且罗放本人对于骑兵战法也算是有些认识。
    他们的目标不在于杀死多少敌人，而在于搅乱敌人！
    只要他们还一直活着，一直骑着马，一直在北蛮的大营里来回奔驰，那就已经起到了作用。
    更何况，薛小子另有后手！
    ……
    “轰轰轰！”
    无数巨石从天而降，直接把东平城砸塌了一大片，之后北蛮军争先恐后地蚁附攻城，似乎根本不在乎冲杀在前，强行登上城墙有多大的危险。
    只要能先一步冲上城墙而且站稳脚跟，那么他们得到的奖赏，足够自己和家族的人一辈子不愁，甚至还有机会升为百夫长甚至千夫长！
    他们自己的大帅极有信心，于大帅与其他那些部族首领不同，不论是谁，只要是在他麾下，皆一视同仁，赏罚分明！
    “今日之内，必克此城！”
    于天承冷静地判断着今天的战局，突然，听到后面一骑快马飞驰而来。
    “大帅！大营被袭！”
    “真的有伏兵？可是从山口出来的？梁军隐藏行迹的本领不错啊。”
    那传信亲卫紧张地道：“确如大帅所料，只是敌军袭来的竟是一支骑兵！我们的伏兵回援不及，被他们直接杀入大营之中，现在各支大军围追堵截，竟是堵之不住。”
    “而本来在中间大营休整的部族，已经被敌军杀乱了，虽然未见太大伤亡，但是短时间内，难以截杀这支骑兵。”
    “连答可汗留守于营中，据他所说，弄不好，还会被这支骑兵冲杀出去。”
    “哦？”
    于天承眉头一挑。
    自己竟是只料对了一半。
    北蛮人对于骑兵战法再是熟悉不过，只要无法减缓敌骑的速度，又没有足够的路障，敌骑确实可以来去自如。
    只是，一支“梁军骑兵”，在他们“北蛮大营”之中，纵横冲杀，甚至还可能无法围杀他们，怎么听起来都像是个笑话！
    一旁的亲信将领不屑地道：“连答竟是连一支数百骑的梁军都束手无策？若非他出身好，只怕……”
    他还没有说完，就已经被于天承伸手打断。
    “此事无法责怪连答，是我未能料敌机先。”
    “为了不引起梁军伏兵的警觉，引出他们的后手，我备下的伏兵都隐藏于军帐之中，也没有领骑兵提前集结，这才给敌人露出破绽。”
    “好在，我们的大营并没有形成大规模混乱，如此敌骑虽然速度快，却无法真正完成突袭的目标。”
    “传我军令，纵是无法截杀这支梁军骑兵也无所谓，大不了纵其离去，但是我军主营万不可失！”
    于天承极度冷静，并没有因为被梁军在局部得手，便失了方寸。
    他很清楚，自己手头上有多么雄厚的底牌。
    这种规模的突袭，在己方早有防备的情况下，根本无法形成大规模的混乱，如此，大战的胜利依然属于他们。
    没有人能救得了东平城以及城内的守军！
    就在此时，突然从他们的大营之中升起滚滚浓烟。
    因为是在白日，天气又是极好，哪怕身处东平城下，依然能清楚地看到烟尘的规模越来越大，而且稍微一想便明白，主营之中出现如此大的浓烟，必定会引发巨大规模的混乱。
    “这，这是怎么回事！”
    莫说一直指挥攻城战的将领，就连刚刚赶来的传信亲卫也蒙了。
    “小人实是不知啊！”
    “我从大营赶来之时，明明敌骑并未纵火。”
    “声东击西之计！”
    于天承淡淡地说出了自己的判断。
    虽是没有身处大营，虽是刚刚才看到狼烟冲天而起，但他几乎在瞬间就作出了准确的判断。
    “大帅……”
    本来听到连答等留守的部族首领面对敌骑无法阻拦，他们只是气愤，并没有太放在心上。
    可是，现在大营的乱象，恐怕由不得他们再淡定了。
    “传我军令，后军立即转向，支援大营！”
    “你们立即传令于连答等诸部族首领，令其尽可能地聚集兵力，不求歼敌，先要维持我们大军的秩序。”
    “纵使劫掠所得尽被梁军焚毁，也不得去救！”
    “大帅，这怎么可以！”
    后面的将领们都急了。
    他们随大军南下，最重要的目标便是劫掠梁人。
    中原远比草原更加富庶，南下所得已经能让他们过好一段时间的日子。
    他们根本不舍得这些物资被白白烧掉。
    “违我军令者，可斩！”
    于天承以冰冷的语气打断了他们的话。
    “此外，传令万俟勇，攻城之势可以暂缓，让东平城的守军知道我们的军心已经乱了！”
    “中军做好准备，迎敌梁军，接替万俟勇所部，做第二波攻城！”
    于天承猛然抬起马鞭，指着东平城头。
    “不论大营有何变化，今日之战，必破东平！”
    东平城头自然也看到了北蛮军大营升起的狼烟。
    之前便有人与他们取得联络，东平守军知道必是援军已经偷袭得手，在北蛮军中引起了混乱。
    哪怕北蛮军再凶悍，自己的大营出现混乱，情况不明，也必定会影响军心。
    果然，他们发现敌军攻城的势头放缓，甚至还有主动退却之势，站在哨楼之上的士卒更是看到了北蛮军的“后军”已经转向，开始去支援大营了。
    于他们而言，这是最佳的反击时机，万万不可错过！
第六十章   谋划得逞 - 从流民到皇帝，朕这一生如履薄冰 - 黄土土

    “痛快！痛快！”
    薛承乾所带领的镇义营将士，并没有受到阻击便在白天“潜入”进了敌军大营。
    骑兵之特色，不仅在于突袭速度极快，除非陷入重围之中，否则很难被围杀，同时也是最容易吸引敌军注意力的兵种。
    北蛮军果然藏有埋伏，敌军之主帅早就提防着山中的奇袭援军。
    但是，他们绝对不可能想到，自己竟把突袭之军一分为二。
    当罗放亲领着骑兵冲杀出来，北蛮军因为其速度太快而无法防止，必定以为这就是梁军援兵的全部手段。
    他们本就是奉命阻击这支奇袭之敌，眼见着无法在他们踹营之前拦截，必定会集中全部力量与注意力在罗放等人身上。
    他们虽为步军，却早就换上了北蛮军服色，趁乱直接潜入到北蛮军营之中。
    不得不说，北蛮军主帅虽然治军有方，甚至还懂得如此进攻坚城，但是他再厉害也非神人，不可能在短时间内让北蛮军脱胎换骨成为另一支军队。
    他们在军营防范的警惕性方面，不可能比梁军禁军更强。
    薛承乾也不会给敌人反应警惕的时间。
    趁乱进入到敌军大营之后，他立即下令士卒们把提前准备的引火之物取出来，在敌军之中制造混乱。
    前面罗放引着数百骑骑兵，不求杀敌，只求飞快地在各大营之间穿梭，之后又有薛承乾纵火，还真让他们把防守力量不足的北蛮军大营搅得天翻地覆。
    这并不是说于天承被他们给耍弄了，而是面对已经唾手可得的东平城，北蛮军根本没有太多选择的余地，必须要把主力集中在东平城下。
    薛承乾见到自己的计划成功，也没有太过得意。
    现在北蛮军再想救援大营中的混乱，想要集中兵力灭火已经不可能，他们要做的是让大营中的混乱，尽可能地波及到攻城的主力大军，为东平城内的魏大人创造更好的反击时机。
    “不好了！梁军烧了大营，快逃啊！”
    “部族大人在哪里，快求援军，快求援军！”
    罗放等人长期生活在边关，多少是懂得北蛮蛮语的，他们临时抱佛脚，现学了几句慌张的求援之语，趁乱之时，自己身上又穿着北蛮服装，到处大喊，更加剧了大营中的混乱。
    那些昨日刚刚完成攻城，疲惫不堪的军士刚刚被惊醒逃出营帐，便看到冲天的大火以及周围混乱的叫喊。
    搞不清楚状况的他们甚至也慌张起来，跟着一起大喊大叫。
    留守于大营中的连答目瞪口呆地看着这一切发生。
    他根本想不明白，为什么会演变成这副惨状。
    梁军的骑兵确实不错，至少能在各营中纵横驰骋保持速度，可是他们处于己方的追杀之中。
    连答把自己的亲卫军也派出去，纵使无法杀掉敌人，也要逼得他们不断逃蹿，根本来不及制造破坏。
    那么这场大火是怎么回事？大营中将士们的混乱又是怎么引起的。
    连答根本就没有眼观六路，耳听八方的能力，根本就没有留意到薛承乾等人是什么时候溜进大营的。
    “大，大事不好！”
    哪怕连答眼高于顶，而且自认身份极其尊贵，此时也不禁额头冒出了冷汗。
    这些天，他已经深刻领教了于天承是何等难缠。
    自己再是看不惯他，也不得不承认，此人在领兵作战确实有一手，自己的表现难以与他叫板。
    此次由自己留守大营现在已经闹出这么大的乱子，若是混乱不断扩大，甚至影响到东平城下的大军士气，于天承会不会直接拿他来祭旗？
    自己带领的部族精锐，能护得下自己的安全么？
    幸好，在此时，传令亲卫已经纵马赶来，向他传达了于天承的最新军令。
    “娘的！于天承这个混蛋！明知道大营已经遭遇了梁军突袭，竟然还不全军撤回来。”
    连答心中暗恨。
    他只顾着进攻东平，可是自己肩上的担子可是更重了。
    假如真的因为大营之乱，造成了整个大军的溃败，哪怕他贵为五大部族的可汗之一，等回到草原之后，也必定会受到大可汗的清算。
    想想大可汗的恐怖手段，他就不寒而栗。
    还好，于天承给他带来了应对的方案，哪怕无法平息大营混乱，至少也不会让混乱更加扩大。
    “传本汗之令，所有军士就近寻找部族首领，全部聚在一处。”
    “天恒部族亲军继续追杀敌骑！”
    “还有，注意周围没有归队的可疑之人，若他们不属于任何部族，哪怕穿着我军服色，也可能是敌人，直接格杀！”
    连答到底不是个纯废物，多少还有点儿脑子，从于天承的命令中，还是能作出一点自己的分析。
    “得令！”
    北蛮军纪虽然无法与梁军禁军相比，但是有了明确的指挥，行动力却是极高。
    薛承乾很快就警觉起来。
    他发现，虽然北蛮战士依然慌乱，但是很快就开始向着几位明显是草原贵族的人物身边聚集着。
    他稍稍动动脑筋，就明白了敌军的打算。
    【叮！宿主现在处于极度危险之中，请尽快应对。】
    【你虽然成功靠着罗放吸引敌军注意，假冒北蛮军混入敌营，燃起大火，但是北蛮人乃是以各部族成军，每一军皆为本部族人，较为熟悉。】
    【若是他们各依部族而归于本阵之中，那你所带领的镇义营必将暴露出来。到时，你们只有步军，却要面对着北蛮骑兵的追杀，谁也不敢保证你们能活着逃入深山之中。】
    薛承乾没料到对方应对得如此之快，但是这种局面依然有破解之法。
    那就是……先下手为强！
    他可是提前跟罗放学会了相应的北蛮之语。
    “俺乃冰海部族大人！快向我靠过来……”
    “不好！他们乃是梁军假扮！快杀掉他们！”
    在他们自己暴露之前，薛承乾先指着其中一小股敌军，大喊着这些人乃是假冒的。
    在火势影响之下，北蛮军依然处于巨大的混乱之中，刚刚才开始归队，还有很多人依然无法找到自己的部族大人。
    而且，所谓的“草原北蛮势力”本就是由大大小小的部族组成的，甚至于五大部族之下还有数十个依附于他们的大小部族。
    普通的战士，乃至于族长，都搞不清楚草原之上到底有哪些部族。
第六十一章 赫连月的算计 - 从流民到皇帝，朕这一生如履薄冰 - 黄土土

    他们见到薛承乾身边的人团结很紧密，而且薛承乾的声音中气十足，一听就让人觉得“可靠”。
    还没等他们反应过来，便看到薛承乾等人已经挥刀与他们指责为“梁军”的部族杀在一起。
    其他的部族，本能地便真信了看起来更有底气，行事也更“光明磊落”的薛承乾一伙，帮着他们杀向依然搞不清楚状况的倒霉部族。
    “不！我们不是梁人，我们是大蒙部族的，他们才是梁人！”
    大蒙部族首领看到自己的族人惨叫连连，被对方杀得节节败退，这才略微明白过来是怎么回事，赶紧大声提醒其他的部族。
    但是，他的呼喊明显是被杀急了，没啥底气，也不令人信服。
    那些帮着薛承乾进攻的部族战士，最多只是犹豫了一下，却并没有反过来帮助他们。
    薛承乾表面上看是占尽了优势，但实际上并没有脱离险境。
    他们毕竟不是真的草原部族，而且镇义营的战士只懂得很简单的几句北蛮语，时间拖得越久，便越容易被识破。
    他带着兄弟们开始渐渐脱离作战。
    幸好，那什么鬼的大蒙部族也是被杀蒙了，竟是没有第一时间选择反击，死死缠住镇义营。
    “不分目标，直接杀！”
    “尽量靠近着火的营地，边杀边喊，引敌混乱，争取脱逃之机！”
    薛承乾低声喝道，提醒自家兄弟们。
    孙伏山等在他麾下作战的兄弟，见机极快，而且如此危急之时，他们必须要依靠着薛承乾的才智方能脱险，因此对于他的命令无条件听从。
    “不对！这些人才是……啊！”
    终于开始有北蛮人发觉薛承乾的异常，可是他们立即遭受了突袭。
    他们多少还顾忌着会不会“再次误杀”友军，可是薛承乾等人就没有半分顾忌的，毫不拖泥带水地掉转目标，举刀便杀。
    离得近的北蛮战士都明白薛承乾的可疑，不过因为火势与营地阻隔，他们无法从各个方向进行围杀，最多只能追在薛承乾等人的屁股后面。
    而更远处的北蛮军，甚至都没有搞清楚那边到底发生了什么。
    连答可汗大人有严令，命他们只是围在自己认识的部族大人身边。
    如此做，当然可以有效制止更大规矩的混乱，最多只是舍弃一部分营地。
    但是也就意味着他们不敢擅自追击，无法策应更远处出现的作战，这便是有得必有失。
    薛承乾长松了一口气。
    虽然身后依然有些“尾巴”进行追杀，但是北蛮军的应对明显是趋向于保守，不会胡乱出击，他们便有更大的机会逃脱。
    他与身边的孙伏山、康玉等人狠狠地发起一次反击，逼得后面的敌人不敢再行追击，然后果决地向着外面逃走，同时向罗放那边放出响箭，示意他们且战且退。
    他们已经尽自己所能地制造了混乱，这么大的乱象，必定吸引大量的北蛮军主力回援，之后便看魏大人要如何把握此次战机了。
    薛承乾通过完善的计划，多方以误敌，最终还是完成了自己的战术目标。
    然而，就在他们脱离营地，向着八姑子山山口的方向全速逃走之时，突然从侧翼响起了一阵急促的马蹄之声。
    “不好，是北蛮军！”
    “大梁狗贼，哪里逃！”
    薛承乾又惊又怒，一边抬头看着新追来的敌骑，一边估算着与八姑子山之间的距离。
    为什么？
    为什么这里会出现一支北蛮骑兵？
    他们在行动之前，北蛮人确实安排了不少的探马进行警戒。
    但是罗放引军踏营之时，明明所有的北蛮骑兵全都被吸引过去。
    大营被袭，甚至引起如此大火，休整的北蛮人被烧得乱逃乱蹿。
    如此局面，但凡是北蛮人都不可能坐视，要么全力救火，要么围在部族大人身边避免更添乱，他们竟一直隐在外围，就等着自己等人逃走之时，进行追杀？
    在他们眼中，大营的安危，难道比起自己这区区数百梁兵更加重要？
    薛承乾没时间思考对方的首领到底抱着什么心思，他只知道现在麻烦大了！
    步军的速度，怎么可能跑得过骑兵？
    他们距离八姑子山尚有一段距离，根本不足以甩开敌骑。
    而且，他们又是潜行，又是纵火，又是与敌撕杀，又是逃命……
    外围的北蛮骑兵却是以逸待劳，怎么看他们都已经陷入必死之境。
    薛承乾的心中升起不甘的情绪，挥动手中兵刃大呼道。
    “今日生死，全在此战，只有把这支北蛮骑兵击退，我们方有活路，众兄弟随我杀！”
    虽然大家已经又疲又累，但是没有人甘心在逃入深山之前，被北蛮人追杀砍死，为了自己的性命，纷纷鼓足余勇，准备与北蛮人拼命。
    那支北蛮骑兵虽没想到，面对他们突然杀出的追击，这支梁军竟然还有反抗的勇气，不过他们占据着绝对优势，断没有害怕的道理。
    特别是……统领他们的乃是北蛮年轻一辈的名将之材，赫连月！
    赫连月得于天承提点，明白八姑子山之中，有可能隐藏着对他们的大营虎视眈眈的梁军。
    虽然这只是于天承个人的猜测，但是赫连月却极为信服。
    她也有自己的想法。
    东平之战，可以完全信赖大帅的指挥，而敢在此时，制造疑兵，创造出突袭之机的梁军，其领兵之人，胆大心细，绝对是梁军之中极为难缠的人物。
    她的部族实力并不算强，留在大营也帮不上什么忙，可是若能趁机截杀敌军领兵的将领，则能为北蛮先去一大害！
    也就只有赫连月才能在大营起火之后，依然沉稳地没有动作，终于得到对薛承乾一伙人一击必杀的机会！
    “杀！”
    赫连月见到这支梁军还想反击，不由冷笑一声，举刀提速。
    她现在虽只带领着千名骑兵，但是只需要一波冲锋，便能把这支不自量力的梁军踏为碎粉！
    然而，就在此时，异变陡生。
    赫连月猛然听到，侧翼突然响起了大量骑兵飞驰的声音。
    罗放竟然在此关键之时，甩开了后面的追兵，赶来与薛承乾会合，恰在最关键的时刻出现在了赫连月骑兵的侧翼！
第六十二章  赫连月的截杀 - 从流民到皇帝，朕这一生如履薄冰 - 黄土土

    薛承乾等人本是抱着必死的决心冲杀上来，但是看到罗放在最关键的时刻出现，不由得士气大振，真正看到了生机。
    之前一直是薛承乾帮着罗放化解危机，这次也算是由罗放救了他一次。
    赫连月的反应算得上极快。
    她在极短时间内便判断出，面对毫不畏死的梁军，他们虽然战力占优，但也绝不可能在短时间之内直接把面前的梁军击溃。
    只要形成短时间的缠战，背后再被另外的梁军骑兵全力冲锋一击，被先一步击溃的可能会是自己。
    赫连月非常了解骑兵战法，更知道可以从容自背后发起冲锋的骑兵有多么可怕。
    她果断转向，正面迎着罗放的骑兵先冲杀过去。
    薛承乾不由大吃一惊。
    刚刚他看到北蛮骑兵已经完成了加速，但是他们在极高速之下，竟还能灵活地进行转向。
    “快去接应罗老大！”
    罗放本是刚刚踏入战场，准备接应薛承乾的，这下子他们反而成为最先被打击的对象。
    不过，他们现在想要转向，势必会影响到速度，很快就能被赫连月等人追上。
    他干脆一咬牙，也带着兄弟们直冲过去。
    “轰！”
    两队骑兵正面碰撞，哪怕加起来不足两千骑，也造成了人吼马嘶的场面。
    罗放所带领的骑兵，毫不意外地吃了大亏。
    他们长于边关，骑术都算是“过关”，但是与赫连月亲自带领的族中精锐相比却差得极远。
    而且，赫连月的骑兵数量也远胜过他们，形成了冲击力自然也更加可怕。
    骑兵相对对冲，乃是最无花巧的搏杀方式，强便是强。
    罗放等人被撞得人仰马翻，亏得他的骑术乃是众兄弟中最精的，这才没有直接掉落下马，被后续的马蹄踏为肉泥。
    不过，现在的情况依然极险。
    他奋勇地挥动马刀，与迎面的北蛮战士拼作一团。
    莫说北蛮军还有其他的骑兵在后面追，很容易发现这边的交战，便只是赫连月所带领的这千余骑兵，也足以把他们击败。
    幸好，薛承乾发现不对后，立即舍命带着步军冲杀过来，以最快的速度与罗放等人形成前后夹攻，逼得北蛮骑兵两面接敌。
    此时便看得出赫连月的指挥多么果决。
    薛承乾再是勇猛，他带着步军冲锋的威力，也远不能跟骑兵相提并论。
    而她的手下数量，比不过罗放与薛承乾的兵力总和，若真让梁军形成两面夹攻，她们依然极度危险。
    所以，她先一步以命搏命，把罗放这边方面的骑兵先打得溃不成军，然后再迎接薛承乾的步军主力。
    虽然从表面上看，她的手下依然被两面夹攻，但是罗放这边的骑兵仅能自保，几乎无法形成真正的威胁，等于是北蛮骑兵与薛承乾的单方面缠战。
    纵是如此，在战术上，薛承乾也没有落在下风。
    他所带领的纵是新加入的山贼，军械与素质皆比不过草原勇士，可是己方胜在人多，而且论起缠战，步军面对骑兵其实也没有吃太多亏，只要不让赫连月再次带着部下冲锋起来，最后的胜负尚有可争取的余地。
    然而，若是放眼整个战局，情况对薛承乾已经极度不利！
    只要后方任何一支追击的北蛮军骑兵发现了他们在此交战，顺着响声支援过来，他们便只能抱头鼠蹿，最后只看谁的命大，逃过北蛮骑兵的追杀，先一步逃入深山之中。
    而他薛承乾与罗放等首领，目标太过明显，最终必是十死无生！
    薛承乾大喝一声，带着兵刃直扑赫连月！
    赫连月领军冲锋之时，不但自己冲杀在最前面，而且还不断呼喝，指挥转向之时更为明显，已经暴露出她便是这支骑兵的统兵将领。
    此时，他们想要短时间内围杀这支千人骑兵队是绝不可能的，只能采取更加冒险的擒贼擒王战术！
    赫连月的声音骗不了人，必是一名女子。
    他们知道北蛮军皆分各部族军，或许这名女子便是某个部族的首领之女，因为身份尊贵这才有资格进行统兵。
    “找死！”
    赫连月瞬间便看穿了他的用意，不由冷笑一声，甚至连亲卫都未带，直接迎了过来。
    孙伏山手下的两名猛士吴方与屠封海本以为这是立功之机，更是小看于对方只是一名女子。
    北蛮人确实凶悍勇猛，但是北蛮女人有何好怕的。
    他们两人抢到最前面，从两边同时夹攻，却见刀光一闪，两人的首级竟是被赫连月直接斩下！
    “好快的刀！”
    众人不由得大惊。
    他们在八姑子山之时，曾互相熟悉，都知道吴方与屠封海之勇，他们两人竟是连招架的余地都没有，直接被对方女将给斩了！
    赫连月一招得手，勒马大呼。
    “何人敢来一战！”
    声威震于众军之耳，震于人心，逼得梁军众人畏缩不敢前，生怕步了吴方二人的后尘。
    北蛮人竟连一名女子都如此可怕？
    薛承乾也不由大惊。
    他本是想着擒贼先擒王，没想到反而给了对方立威之要，在气势上反而压过了他们。
    他知道此时绝对不能退缩，只要现在一退，众兄弟气势受挫，更不可能在短时间内解决战斗，他们必要被北蛮骑兵屠杀一空。
    其他兄弟不冲，他便自己冲杀！
    薛承乾早就从战利品之中挑选了最衬手的一柄马刀，越过众兄弟再向赫连月劈了过去。
    “还有不怕死的？”
    赫连月得意地一笑。
    她知道梁军在小看她的武艺，因为不想过于冒头，便在北蛮草原之上，也少有人知道她这个赫连一族的女族长，武艺竟是远超过那些出名的勇士。
    连答若是知道她这一身武艺，之前绝不敢在没有亲卫的情况下来招惹于她。
    今日之战，她便要一鸣惊人，直接除掉这支狡猾的梁军，在于大帅，更要在众部族面前显示一下赫连一族的实力。
    她拨马转向，一刀劈下。
    “当！”
    刀锋入肉的感觉并没有传来，薛承乾竟是险之又险地挡下了她自以为必杀的一刀。
    “北蛮贼人，死来！”
    薛承乾感受着刀柄上的巨力，心中却没有畏惧，趁着对方收刀之时立即抢攻！
第六十三章 谁是赢家 - 从流民到皇帝，朕这一生如履薄冰 - 黄土土

    薛承乾并不会所谓的刀法。
    他从罗放与绿林好汉的孙伏山口中，知道中原与草原之地是有所谓的武功高手的。
    甚至于罗放与孙伏山自己也懂得刀法，但是时间太短，他必须花费所有的精力制定计划，算计北蛮人可能的应对之策，根本无法学习。
    论个人武勇，镇义营中能胜过他的一抓一大把。
    但是，薛承乾的劈斩，却把赫连月逼得极为狼狈。
    他并不缺少勇气，哪怕看到赫连月一击斩杀吴方二人他也没有任何畏惧之情。
    他有系统的奖励！
    之前扭转自己的天命，得到了系统奖励，提升了他的体魄和灵活，这种直接对身体的改造和提升，使得他的身体素质已经颇为强悍，远胜过跟他同样体型之人。
    他不需要什么刀法，只是凭着强悍的爆发力与速度，就让一招失手的赫连月再也无法翻转局面。
    “当！”
    两柄马刀再次震在一处，薛承乾与赫连月同进感觉到手臂酸麻，甚至于影响到了半边身体。
    而薛承乾紧咬牙关，完全不在意身体的反应，舍命再次扑了上来。
    赫连月绝非怕死之人，但是她对于身体的调整能力却逊于薛承乾，更重要的是，她现在是在马背上！
    不论赫连月的骑术多么精湛，也不可能与站在平地之上的人相比。
    哪怕差距再小，也直接决定了他们的反应速度。
    赫连月一招慢下来，便直接受制于人。
    薛承乾的攻势没有太多章法，但豁出了性命的他只要占得主动，便绝不给对方扳回形势的机会，甚至于攻势更猛，似乎哪怕舍下自己的性命，也要以更快的速度把赫连月斩于马下。
    赫连月实在撑不住了，面对薛承乾再次舍身扑上来的一斩，竟是直接被震下马来。
    “族长！”
    作为骑手，他们非常清楚跌落下马是何等危险，别说敌人的刀剑，便是慌乱的战马马蹄也能要了性命。
    他们不顾自己身边也围着梁军的士卒，全力抢到赫连月的身边，定要把自家族长保下来。
    薛承乾有心将她一力斩杀，可是赫连月是被他的力量震下马来，受力跌到了马的另一边，他根本无法直接出刀，只能先蹲下身体，自己也要避过战马的冲撞和马蹄。
    稍一耽误，竟然直接让对方的亲卫把赫连月抢了过去。
    薛承乾的心里暗叫可惜，不过自己的目的已经达成。
    他是抱着擒贼擒王的想法杀过来，但并不意味着非要把敌军主将斩杀，只要逼得她只能先顾着自保，再也无力调动兵力追杀己方战士便可。
    若迷失了自己的目的，只为了追杀敌军主将，时间稍一耽误，真的“等”来了另一支北蛮骑兵，那他们的下场就惨了。
    “不要恋战，立即撤退！”
    见到薛承乾的勇猛表现，大家对于他的命令更加信服，立即按照他的军令行事。
    另一边，赫连月的手下把自己的战马让给了她，可是等她重新上马，却看到敌军已经跟他们拉开了距离，而且那支骑兵已经重整阵型，守于后边，而己方的援军却仍不见踪影。
    “首领大人，我们是否再行追击，缠住他们？”
    赫连月心中暗叫可惜，同时也痛恨大营中的友军不力，不能早一步前来支援。
    也没有理会请战的手下，高声喊道：“梁军主将，可敢留下姓名！”
    薛承乾远远听出了她心里的不甘，微觉得意，正要开口答话，却突然警觉过来，没有应声。
    过了一会儿，落在后面带着骑兵警戒的罗放才高声道：“在下镇义营罗放，你可记好了！”
    薛承乾现在的声望再高，也不好喧宾夺主。
    众兄弟最开始的首领便是罗放，名义上官位最高的也是罗放，他直接答话，便是罗放再有心胸，也会让兄弟之间生出嫌隙来。
    “罗放？”
    赫连月听到这个名字，却是眼睛猛然睁大，遥遥地看着对方退走的方向，眼神中射出复杂的情绪。
    过了一会儿，她本族得力大将赫连洪也反应过来，疑惑地道：“罗放？那不就是望江城外那支流民军的首领吗？”
    当初，赫连一族跟随着天恒部族的连答想要强攻望江城，至少也要展示兵威，威吓望江城的守军不能出城作战，破坏他们的劫掠。
    连答自以为必胜，想要拿望江城外的流民立威，却不曾想反中对方奸计，天恒部族麾下最精锐的虎字营数千骑踏落怒江，冻溺而死者不计其数。
    当时，赫连月便震惊于对方想出的应对之策，通过早年埋于中原的暗线，打听是何人指挥了那一战。
    得报之后，她便把罗放与薛承乾的名字牢牢记于心间。
    对她来说，这两名镇义营的将领，比起卢啸远等大梁北境统帅的名字更有威胁。
    没想到，本是只能固守于自己家乡的乡团义勇，竟然也能离境作战，成为连于大帅都不得不重要的突袭之军。
    若非于大帅及时警觉，他们今日的突袭，几乎可以翻转东平城外的战局！
    “指挥骑兵的那人乃是罗放，莫非刚刚与我死命相拼的梁军将领，便是薛承乾？”
    想起刚刚两人的近距离搏杀，胆大包天的赫连月也不由产生惊惧之情。
    “罗放、薛承乾，你们给我记着，今日之仇，他日必加倍奉还！”
    赫连月虽是不甘，但并没有失去理智。
    对方军队已经脱离，他们又士气受挫，很难在对方逃入八姑子山之前将之截住，那就没必要再拿族人的性命去浪费作无用之功。
    最重要的是，哪怕他们突袭成功，东平战局有大帅亲自作镇，绝对不会出问题，在整个东平区域的战局，他们北蛮军依然是赢家！
    薛承乾和罗放见到对方并没有继续追击，不由得松了口气。
    他们接近八姑子山山口之时，立即放出响箭，招呼一直留在高处观察的宋氏兄弟等下来禀报战况发展。
    然而，他们本是抱着得胜的喜悦之心，等看到宋氏兄弟哭丧着脸跑过来，全都感觉到事情不妙。
    果然，宋兵当先开口，一句话就让他们的心情直接翻转，如坠冰河之中。
    “罗老大、薛老大，大事不好，东平城……被北蛮军攻破了！”
第六十四章  都有失算 - 从流民到皇帝，朕这一生如履薄冰 - 黄土土

    罗放和薛承乾刚刚还沉浸在成功逃脱北蛮骑兵追杀的喜悦之中，没想到刚回到八姑子山，就听到这样的消息。
    他们此战的目的就是为了救援东平，魏大人未曾派兵配合他们的突袭，东平城自己竟是先一步陷落了？
    薛承乾本能地看向了从山上奔下来，神情已经近乎崩溃的魏箫。
    她曾与大家一起冲出八姑子山，只是他们改变计划，要么以骑兵快速突进，要么就要潜入，而且最后势必会遭到敌骑追杀。
    所以薛承乾令她先一步回到山里，等待他们的消息。
    没想到，她前来迎接自己等人，也同时得到了如此令人绝望的消息。
    “走！到高处去看看！”
    薛承乾的心里与其他人一样，极度沉痛，但是现在他还能保持冷静。
    事关重大，他必须要亲眼看到东平城的情况，没有任何表态，只是带着众人往半山腰行去。
    ……
    “大帅！赫连月有负所托，没能截杀前来偷袭我军大营的梁人。”
    赫连月已经带着骑兵前往东平。
    不，准备地说，所有的北蛮骑兵已经全都赶到了东平城。
    他们的大营被烧毁大半，但那又如何？现在东平城内残存的房舍，就是他们的住所，比住在大营里更加舒服呢。
    “赫连月，你也知道自己有罪！”
    于天承还没有说话，一旁的连答已经开始阴阳怪气起来。
    “当时梁军突袭大营，诸首领都在想办法维持军中秩序，避免引起更大的混乱，只有你！你当时根本就不在大营之中。”
    “为了贪一己之功，你却不分轻重，难道追击那支敌军，比起维持大营的秩序更加重要吗！”
    连答这一次的指责，却非无理取闹，其他的几名将领也经历过大营被袭的紧张局面，纷纷点头，认同了连答的话。
    只是，连答当时便是留守于大营的主帅。
    大营有此疏失，被梁军袭击，他这个主帅才是最应该负起责任的人，而不是在此指责赫连月。
    果然，赫连月并不心服，而是直接地说出自己的想法。
    “依末将之见，那名领军突袭我军大营的梁将，其价值确实不可估量，最好趁此时除掉，否则必为我草原诸部的大敌！”
    连答不由得冷笑起来：“真是可笑！”
    “当时我也看到了，前来袭击我们大营的梁军，总数不到两千之众。”
    “这点儿兵力，其统兵将领，能有多高的官职，在梁朝之中，又能有多高的地位？”
    “这种小人物，我们南侵之时，不知道已经灭掉多少，怎么可能值得赫连月你的重视，甚至说他比起大营安危更加重要！”
    赫连月冷冷地道：“是啊，确实只有不足两千人马！”
    “但是，对方就指挥着这点儿人马，把我们的大营烧毁大半，杀得我们人仰马翻，甚至最后未能把这些胆大包天的梁军留下来。”
    “这样的战绩，难道不值得重视吗？在下斗胆，敢问连答可汗，你南下大梁，之前可曾打败过这样的对手？”
    连答被她几句话挤兑得脸色涨红，无法反驳。
    他自己就是大营留守主将，严格说起来，在此战中是被对方给算计了，现在说对方的分量不值一提，确实会令人议论不服。
    赫连月补充道：“我已经查明，此次袭击我们大营之人，便是当初在怒江之旁，害死虎骑军数千将士的领兵之人！”
    “什么！”
    连答羞恼尽去，只余下无尽的震惊与愤怒。
    “竟是他们，赫连月你何不早说，本汗要亲自带领大军把他们活捉，拨皮抽筋！”
    于天承都颇感震惊。
    怒江之战，可以说是整个北蛮大军突破梁朝边关之后，损失最惨重的战役，他们自然要搞清楚其中细节。
    那一战的领兵将领，又带人转战百里，跑到东平来对他们发起突袭，不论以什么角度来看，此人都会是北蛮的心腹大患。
    不过，于天承还是劝住了急怒中的连答。
    “自赫连月领兵回，已经过去多长时间了？对方不是傻子，还等着你们入山去杀？”
    “我大军虽多，但岂能全随你去封山搜捕？若梁军借机反扑，我军有失，何人能向大可汗交待！”
    听到“大可汗”之名，连答迅速恢复了理智。
    “但，如此大患，总不能听之任之，谁知道他还会从哪里钻出来捅我们一刀！”
    于天承笑道：“无妨，他纵使才智过人，但是手上实力不足，影响不了大局。”
    “便像此战一般，他纵使能领兵突袭我军大营，但是救援东平之战，最终还是败了。甚至，我们还要多谢他！”
    “正是他们自作聪明，才让东平守军以为有机可乘，却不知道本帅已经看穿了他们的谨慎，借着他们出城策应之时，一举将之击溃，反而顺势攻克此坚城。”
    “东平一战，我们破坚城，震梁军，以后不但让其他缩在城里的梁军心惊胆战，更是向所有中原城池表明，他们的城墙再也无法阻止我北蛮铁骑！”
    赫连月心悦诚服地道：“多亏得大帅主持战局，方能转危机为战机，攻破东平城。”
    于天承并没有直接说明要如何对付罗放和薛承乾那支梁军，但却成功地让大家都安下心来。
    把注意力重新转到东平，转到更大的战局之上。
    他们的奇兵打得很漂亮，但也无力改变大局。
    或许梁朝之中也有一二英雄之辈，但是要跟整个北蛮大军相抗衡，无异于螳臂挡车。
    “赫连月，你对于那支梁军最是清楚，之后继续监控他们，本帅料定其必定要赶回望江城，以免遭遇我大军追……”
    “报！大帅，事情不好！”
    “城东数座大仓突然着火，梁军竟是伏有一支兵马，见到我大军杀入城中，其军不敌，竟同时焚仓，我等军士欲要阻止，却被他们给拦住。”
    “什么？一群废物！连几个残兵都阻挡不了吗？”
    “大帅明鉴，那些梁军残兵，皆抱死志，本就不想活了，而火势越起越大，等到我们将之全部杀掉，火势已经无法扑灭。”
    假是为了呼应他的禀报，现在他们已经能看到冲天的火光。
    于天承脸色大变。
第六十五章 不完美的结果 - 从流民到皇帝，朕这一生如履薄冰 - 黄土土

    “那必定是东平城隐藏粮食的地方，敌军好狠的心，早就做好了城破的准备，为了不给我们留粮食，把自己最亲信的将士安排在粮仓之中。”
    东平城破，梁军残军败逃，只有最幸运的那些才有机会从其他城逃杀出逃走。
    打到这一步，就连于天承也觉得大局已定，没想到他们还有后手，为了避免北蛮军借助于东平积蓄的粮草进攻其他城池，在最后关头纵火烧粮。
    这也说明，北蛮军虽然在于天承的调教之下，攻城战大有进步，但总体来说还是生疏的，攻破城池，何者是最重要的事情根本没有头绪。
    而于天承也不可能事事叮嘱得太过仔细，致有此失。
    其他部族首领同样也觉得极是婉惜，不过他们只是因为少劫掠到大量的粮草，并没有想太多。
    于天承强行压制着心中的怒火，目光落到了连答的身上。
    “连答，告诉本帅，梁军突袭大营之后，营中还有多少的粮食！”
    连答愣了一下，也没有反应过来他的用意，回想着手下的禀报如实道：“那支梁军在我军大营之中，不断纵火，火势也是不小，有三处粮寨被火势波及，现在所存粮草，还够支援我部大军半月之用。”
    于天承铁青着脸道：“假如要支援所有部族的大军呢！”
    “呃，所有部族……那还得让将士重新清点，我，多也不知道啊。”
    赫连月最先明白是怎么一回事。
    难道说，现在大军的粮草已经不足。
    东平城虽破，但是他们最后关头焚毁粮仓，最后能劫夺到多少粮食没有人能保证，而连答这个废物，恐怕根本就弄不明白大营中被焚毁了多少的粮食。
    假如真的没有粮食支撑，哪怕有东平的城墙，他们也无法在此久留，甚至还要完全撤出北境！
    只是，现在的场合，她却无法把心中的怀疑直接问出口，只能暗自思索。
    “大帅的应对确实出色，将计就计，攻破敌城，但是真像他所说的，罗放薛承乾的突袭，没有影响大局吗？”
    “东平城安排死士抢先焚毁粮仓确实算是意外，他们守城已经极为艰难，竟还预留了死士做这种事情。”
    “可是，本来大营中，从各地抢来的粮食也被焚毁，这些却都算得上是罗、薛二人的功劳，否则的话，己方大军能坚持更多的时间，甚至可以从头到处劫掠，以缓和军粮的紧张。”
    于天承狠狠地瞪了连答一眼，纵使心中再急，也不能以此作为罪名直接把连答处死。
    “跟我入城，看看还能剩下多少军粮可用！”
    ……
    薛承乾与魏箫都看清了，不知多少北蛮军正在进入东平城中。
    而城内突然升起的冲天火光，更是明确的信号。
    中原各军，对于攻城和守城战已经非常熟悉，若是城内到了必须要焚毁粮仓这一步，就等于已经不可能守得住。
    “东平……父亲……”
    魏箫最后的一丝侥幸都破灭了，一股热血上涌，竟是让她直接晕了过去。
    薛承乾长叹一口气：“魏大人死战守城，实乃诸将楷模，我等势必要照顾好他遗下的孤女，康玉，你先扶着魏姑娘下去，我们要商量下一步如何应对。”
    等到薛承乾罗放等人离开山头，回到预留在大山中的营地，所有人都垂头丧气，提不起精神。
    包括薛承乾，也感觉受到重挫。
    自从得到了天命系统之后，他虽然屡次遭遇可以威胁他生命的危机，但是每次应对都能逢凶化吉，哪怕面对人人惊惧的强敌，他们也没有吃过亏。
    这次不同，他精心设计，自认为制定的突袭计划足可把敌军主帅耍过，今日之战过程虽然凶险，但也算达成了目标。
    没想到，魏大人本应领军杀出城来，与他们形成夹击之势，最终却是城破人亡。
    现在，他们还没有看到魏大人的首级，但是最终结果，人人有数。
    当初他都要把自己唯一的亲女儿接入城中，以示抗击北蛮贼军的决心，此时城池已破，他岂能独活？
    更重要的是，没有了东平城的策应作战，他们便等于已经暴露的孤军！
    腾出手来的北蛮铁骑，岂会轻易纵他们离去。
    借着山地，他们还能苟延残喘，只要从山口离开，他们可能会在任何位置受到敌骑突袭。
    薛承乾情绪正低落之时，却收到了系统送来的奖励。
    【叮！恭喜宿主成功完成了对敌营的突袭，而且全身而退，扭转天命危机，而且赢得大量声望。】
    【你们完全避过北蛮骑兵耳目，在不可能的时机发起突袭，虽然未能成功救援东平城，但是宿主个人的战术依然成功，而且在梁朝北境得到义士称号。】
    【现在你所带领的镇义营等于被困在山间，没有任何军队能接应你们，请宿主快速作出判断，要如何继续与北蛮骑兵周旋，又要如何避过他们的追杀。】
    之后，薛承乾看到了系统奖励后的面板。
    宿主属性：
    体魄：6
    才智：8
    敏捷：8
    天命指数：110
    得到了威望数值还需要跟其他北境军民接触后再确定，单是属性上的奖励，就算是非常丰厚了。
    他在最后一战中，自己迎上了北蛮军那名凶悍的女将，只凭着个人的速度和身手，就把对方杀得落马，差点儿丧命当场。
    薛承乾最能感受到自己的身体变化是何等巨大，更明白了系统奖励的属性点的宝贵。
    现在的他，哪怕只靠着身体强度，也能在战场上成为一员勇将了。
    同时，因为得到了不少的天命指数奖励，他又可以从天命系统中兑换一样新的奖励。
    薛承乾翻看过后，最终兑换了初级炼钢技术。
    其实现在他更需要的是，能直接对自己指挥作战，或者镇义营的战力增加有所帮助的奖励，可惜并不在目前的商城之中。
    他只能先挑选一个在日后很可能会派上用场的技术，突破北蛮军的围追堵截，等跟望江城的援军会合之后，又怎么过卢啸远那一关，只能靠着自己想办法了。
    虽然薛承乾目前还没有头绪，但得到了系统奖励之后，他压抑的心情还是振奋了一些。
第六十六章  无路可走 - 从流民到皇帝，朕这一生如履薄冰 - 黄土土

    “我等救援东平，虽说不上是孤注一掷，但很多后路也是需要东平城得救，可以迎我们进入城中休整。”
    “至少也要重创北蛮大军主力，在东平城外形成于我军有利的僵持局面，令其难以顾及我们。”
    “可是，现在东平有失，北蛮军对我们又必定恨之入骨，我等便是在八姑子山中，也未必安全。”
    虽然很不想承认，但是薛承乾必须要把现在的真实情况，让众兄弟明白，打消他们心中的侥幸之心。
    罗放等人听完他的分析，脸色更加难看，又想不出好的应对之法，全都沉默不语。
    “哼！都是东平城内守军太过无用，我等已经拼力突袭，打得北蛮军狼狈不堪，那什么魏大人竟然连城池都守不住。”
    “戏文里都说了，一将无能，累死三军。薛小子你就是太相信那个魏大人，才让咱兄弟陷于险境，假如现在大家还在望江城下，何至于此！”
    王胡子再次跳了出来。
    平日里，大家对于薛承乾的主张都言听计从，他自己提不出什么好的主张，也只能听命行事。
    现在出现了意料之外的变数，他当然要抓住机会，让大家都看到薛承乾的“无能”。
    表面上，他指责的是东平守军，实际上等于要让薛承乾背起害大家陷入险地的责任。
    “王胡子，你又乱说啥！”
    康玉刚刚安抚魏箫赶回来，正好听到他的话，当场发怒。
    王胡子尴尬地看着她：“康玉妹子，你咋事事都向着薛小子，我明明没说错嘛。”
    孙伏山最是敬重薛承乾，不禁大怒，但是他刚想站出来，就被薛承乾一把拉住。
    薛承乾先看了罗放一眼，之后抱拳道：“是我错估了东平城的守军实力，王兄要是有什么好办法，直接说出来让大家参详一番。”
    王胡子直接哑口。
    他跳出来指责薛承乾没问题，可是让他出个正经主意，着实有些难为他了。
    罗放这才站出来打起圆场。
    “好了，王胡子你给我住嘴！”
    “正因为现在我们身陷险境，才更要团结一致，不可再行争吵。”
    罗放开口之后，王胡子虽是极为不甘，但也只能忍气吞声。
    “薛小子，若是我们休整一晚，然后以全速撤回望江城，你觉得有几成把握逃走。”
    今日他们经过奋战，实在没有力气再行逃走，哪怕知道现在时间极其宝贵，他们也必须先休整一晚。
    再者，被派往南方的苏友方还没有回来。
    虽说他有可能见势不对，直接南下奔向大梁国都，但是于情于理他们也要等待一晚。
    “除此之外，我们还必须要提防卢啸远那厮。”
    薛承乾左右一看，苏友方不在，聚在此处的全都是自己人，说出了自己的另一层担忧。
    “卢啸远……我等在求援之时，就已经得罪了他，最终东平城依然陷落，依此人对我们的态度，恐怕……”
    罗放也在担忧此事。
    在他们支援之前，卢啸远甚至还暗使手段，想要靠着牙婆子等人，在流民内部之中掀翻他们，夺取镇义营的兵权。
    虽然他们努力挫败了他们的阴谋，可是全都猜测到背后主使之人必是卢啸远。
    以此人对他们的敌意，再加上他的权势，哪怕真的杀出重围回到望江城，恐怕也是凶多吉少啊。
    之前他们还曾设想，若是在救援东平之战中立下大功，大不了他们不再留于望江城外，带着愿意跟随他们离开的流民们直接前往东平城。
    那时北蛮大军已经受到重创，他们也不会有外部威胁，甚至还有可能陆续返回家乡，安居乐业。
    而罗放等自然可以投效于魏大人麾下，不但能回归禁军，还能奔个好前程。
    没有了魏大人，他们要寻求何人的庇护。
    薛承乾心里明白，不论他之前取得了什么样的战绩，在众兄弟心中建立起了多高的威望，假如此次不能把大家尽可能地带回去，一切成空。
    “报，东平城外另有变化！”
    留守于外围高点的宋兵再次飞奔而来。
    “宋兵，你别在这儿谎报军情啊，天色都已经暗下来了，还能看清什么？敌人不论是在东平城内还是大营里，咱们根本看不到。”
    王胡子又站出来泼冷水。
    他觉得宋兵等人地位骤然提升，都是托了薛承乾的功劳，所以他们自然向着薛承乾，有可能谎报军情，帮着他平息众人的焦虑。
    “王胡子，你休要太过分！宋兵立于外围哨点，负起监视敌情之责，他尚未说出是何敌情，你怎么知道便是谎报军情？”
    薛承乾实在受不了此人。
    王胡子一直对他不满，他可以忍，但是此人仗着自己乃是罗放的老兄弟，看不起新加入的兄弟，甚至怀疑他们的用心，着实可恶。
    “臭小子，你待作甚！”
    王胡子万没想到，以前薛承乾很给自己留面子，现在竟然当着众人的面儿斥责自己，忍不住叫嚷起来。
    “王胡子，你给我退下！先听宋兵兄弟说！”
    罗放好歹也是禁军出身，见王胡子闹得实在不像话，也开始帮着薛承乾说话。
    王胡子又是愤恨又是委屈，却也只能乖乖退下。
    宋兵这才禀报道：“天色暗下来之后，我等无法看远，本以为打探不到什么有用的军情，没想到，北蛮军自己把大营燃起很多火把，点得亮如白昼，许多士卒都已经回到了大营之中。”
    “什么？”
    薛承乾疑惑地跟罗放对望一眼。
    “北蛮军明明已经攻克东平城，莫说城中还有很多东西值得他们劫掠，屯兵于城中，总比大营里安全得多，他们这是想做什么？”
    北蛮军的大营刚刚才被他们焚毁，哪怕还有些营帐残余，住得既不舒服又不安全，怎么看都不适合刚刚激战了一整天的敌军居住。
    而且，纵使因为某些原因要引兵回到大营，也不需要燃起那么多火把才对。
    薛承乾心中一动，连忙追问道：“你看到敌军是骑着战马回营，还是列阵步行，东平城门之外又有何动静？”
    北蛮军动向有异，若真如自己所猜测的一样，那他们似乎并没有步入绝境啊。
第六十七章 新的机会 - 从流民到皇帝，朕这一生如履薄冰 - 黄土土

    宋兵确实是天生的探子，他虽是急于回报最新敌情，不过还是把观察到的种种细节全都记住了。
    “对啊，北蛮军回营似乎多是步行，并没有骑马，甚至还带了不少的推车。”
    “而东平城门之外，同样燃起了许多火把，但却少有关系北蛮贼人是何用意。”
    康玉带着希望问道：“薛承乾，你是不是想到什么了？”
    王胡子撇了撇嘴，只是他刚刚被罗老大训斥，没有再自讨没趣，只是以愤恨的目光瞪着薛承乾，甚至于对“偏心”的罗放也有所不满。
    这薛承乾才多大年纪，加入自己一伙才多少时日。
    自己可是北境军户，与罗老大几十年的交情了！
    他怎么能为了一个臭小子当众扫自己的面子。
    薛承乾则是微微一笑：“事情确实有转机，东平城最后起的那场大火，诸位心中可有印象？”
    罗放自然地接口道：“那是当然，当时我们都判断出，那必定是东平城破，最后的守军已知没有胜算，纵火焚掉粮仓。”
    “正是如此，我们今日突袭敌军大营，却不知又焚掉了多少敌军粮草呢？”
    “咦？”
    罗放与孙伏山等皆反应过来。
    “薛小子你的意思是……”
    “北蛮军的反应有异，大战过后，他们绝不应该做这么多多余之事，若我所料不错，他们只是得到了东平城一座空城！”
    “而且就在昨日，我们先奇袭他们在山泉中的取水点，今日他们未必有足够的时间精力破开冰面取水呢。”
    “十万大军……断水缺粮……”
    罗放的呼吸不由得粗重起来，不用薛承乾再继续说下去，他也能看到光明的未来了。
    “纵使因为今日的偷袭，北蛮军恨我们入骨，可现在他们势必要先顾好自己，无法派出太多大军对咱们围追堵截。”
    “我们真的有机会撤回望江城啊。”
    薛承乾的眼前，则闪过系统的提醒。
    【叮，宿主再次解决天命抉择，请谨慎作出你的选择。】
    【东平城破，你们的救援大计功亏一篑，反而令自己身陷险境。然而魏大人提前安排死士焚毁城中粮仓，却给了他们挣扎求存之机。】
    【除非北蛮军主帅，打定主意要与你们同归于尽，周旋到底，否则断然不可能派出太多兵力优先追击你们，你有极大的机会选择领兵回撤，一路避过敌军。】
    【只是，等你们回到望江城下，等待你们的真的是安全吗？几乎与你们公开撕破脸皮的卢啸远又会如何对待你们这支没有完成救援之令的军队。】
    【若是行动不够果决，北蛮大军是否会在短时间内缓解他们断水缺粮的情况？到那时，你们若没有安然撤走，誓必会陷入敌军重围，甚至于想安然回到望江城也再无机会，你又会作出何种选择呢？】
    薛承乾紧握双拳，一个比直接撤走更加胆大包天的计划，开始在他的脑海中成型。
    只不过，其中的变数太多，很多因素甚至是完全不可控的，其中所冒的风险，要远远高过怒江之战以及今日对敌营的突袭啊。
    “薛小子，你是不是又有什么新计划了，此处没有外人，直接说出来吧。”
    罗放与薛承乾已经颇为熟悉，看到他的神情，罗放便知道他必是有了其他的方案。
    薛承乾神色凝重起来。
    “我们不论以何种方式逃走，都需要面对那个无解的问题，回到望江城后，到底要如何应对卢啸远！”
    罗放脸露苦色。
    “怎么应对？以我等的身份和手上的实力，谈何应对？”
    “回到望江之后，我等确实如刀上之俎，只看是否有机会向卢啸远低头。本身我们也只是扫了他的面子，以他的地位来说，我们对其没什么实质的威胁。”
    “卢啸远手上没有棋子，也没有能光明正大处置我们的借口，说不定也就放我们一马。”
    “假如北蛮大军最后因缺粮而退，大家便能回到家乡安居乐业，坚持到那一日，卢啸远也就无法再对付咱们兄弟了。”
    罗放刚刚说完，薛承乾已经在心中暗自摇头了。
    罗放本身也算是一代豪雄，过去在边军中没有得到重用，乃是他时运未至。
    但是，也因为他的出身，使得他面对北蛮军时，永远能鼓足勇气，甚至想着主动一雪前耻。
    可是面对卢啸远这等大梁的高官时，却进退失踞，明知道对方对自己抱有敌意，也始终无法下定决心对抗到底。
    对他来说，自己终归是要回归禁军体系之内的。
    哪怕他们靠着一时聪明，真的让卢啸远吃了个大亏，可是以后呢？
    他的地位摆在那里，只要他记恨下来，以后有得是机会将他们置于死地，罗放的思维始终跳不出官场那一套，表现在外便是豪无英雄气概，只能受制于人。
    薛承乾直接说道：“我们本是奉命探察敌情，为分散敌军兵力，主动派人回望江城传信，引他们出兵，现在东平城失手，卢啸远想治我们的罪，其实是有现成的理由！”
    “罗老大，我说句不中听的，此刻直接撤回，等于坐以待毙，甚至还会连累诸多兄弟以及城外的流民。”
    罗放犹豫道：“那依你的意思，我们要跟卢啸远正面叫板，那怎么可以呢？以后我们还怎么在大梁立足啊。”
    薛承乾则道：“非也，我们之罪起于东平，那必须在东平的北蛮大军处想办法。”
    “北蛮军虽然凶悍，但是在断水缺粮的情况下，是无法再支撑他们进行一场大战的！只要我们作为探查之军，能为主力寻得战机，让卢啸远看到击退北蛮军的希望，他必会更加激进地动大军！”
    罗放听得心惊胆战，他还不知道薛承乾的详细计划，但已经听出了他的意图。
    “薛小子，你疯了不成？东平初败，连城池都陷于敌手，你竟想在此情形下，击退北蛮军？”
    “便是兄弟们愿意相信你，卢啸远那等人物怎么可能相信你。只怕他刚刚得到消息东平城陷，立即就会召回已经派出的援军的！”
第六十八章 最佳求援之人 - 从流民到皇帝，朕这一生如履薄冰 - 黄土土

    薛承乾并没有直接回应罗放等人的质疑。
    事实上，连他也没有足够的把握，能说动卢啸远。
    虽然他自认为已经慢慢把握到了卢啸远的心态，可是他们近距离打交道的机会还是太少，只能走一步看一步。
    一夜休整。
    让薛承乾颇感意外的是，第二天苏友方带着战士们赶来与他们会合了。
    他在南方应该也发觉了东平失守之事，但他竟是没有直接逃往南方，而是如约北上与他们会合。
    镇义营的众兄弟虽然内心对这个自傲的禁军将领颇为反感，此时也不得不承认，此人倒还是个守约之人。
    或者说，他好歹还是遵守军纪之人，哪怕是薛承乾制定的作战计划，他只要当面应下了，便不会直接违令。
    回来是一回事，苏友方的表情却是难看得很。
    “依君之谋，本以为必能救援东平，而现在诸君皆在，东平已失！却不知道薛承乾你要怎么向将士们将待！”
    苏友方的话，直接让众兄弟怒了。
    “姓苏的，你放什么屁话？东平之败，也能怪到我们头上吗？”
    “此一战，我们能做的全做了，东平自己守不住，又有什么办法？”
    苏友方不由冷笑：“这也只是你们自己吹嘘罢了。”
    “我和兄弟们都往南方冒充疑兵，谁知道你们是不是真的突袭了北蛮军大营？又打出了什么战果！”
    “苏校尉，你若不信薛承乾，能连我的话也不信么？”
    魏箫脸色苍白地站了出来，直接挡在了苏友方的身前。
    薛承乾等人的吃惊并不比苏友方更少。
    东平失陷，对于魏箫的打击远超过其他人，大家都不知道她是何时清醒过来。
    而她来与众人会合，第一件事，便是禀公而言，挡下了苏友方的发难。
    “现在，我们并不知道东平城之战发生了何事，但是薛承乾与镇义营的兄弟们确实已经尽了最大努力。”
    苏友方虽然气愤到现在了，魏箫竟然还在维护薛承乾等人，但是他也确实无法怀疑魏箫所说的话的真实性。
    若是镇义营真的坐视东平陷落，那现在魏箫最痛恨的人必定就是他们，岂能帮自己的“杀父仇人”说话？
    薛承乾心中虽怒，但现在却不是与他争论之时。
    他指着东平的方向，直接说明现在大家的处境。
    “苏校尉既知东平城已经陷落，难道还不清楚我等的处境吗？”
    “北蛮人想要我们死，不论是堵死山口，又或者强行围山，你觉得咱们有几成胜算？”
    苏友方很有骨气地道：“那又如何！我等便是战死，也定要护得魏大人的孤女安全离开！”
    薛承乾却毫不留情地打击道：“怕只怕，你们白白战死，最后魏姑娘照样会落到北蛮军的手中，若如此，你还敢说自己对得起魏大人在天之灵？”
    苏友方这下真被他说得哑口无言。
    他却不知，薛承乾现在对他的印象倒是改观了少许。
    看起来，他们没有南逃，反而主动踏入险地，便是觉得魏大人为国战死，定要护得他的孤女安全。
    不论苏友方性格如何，能力高低，能抱持此心就已经胜过不少人了。
    特别是北蛮军攻克东平城之后，表面上看起来，真是兵威势不可挡。
    薛承乾转头看向了魏箫。
    “我知魏姑娘此刻痛不欲生，但我若是姑娘，必定会坚强地活下来，若不能亲眼看到北蛮人付出惨痛代价，便是直赴九泉，见到了你父亲，又有何意义呢？”
    魏箫心中一震，没想到薛承乾已经看穿她心存死志。
    苏友方则是心中一惊。
    刚刚他只顾着发泄怒火，却忽略了大小姐的感受，此情此景，大小姐真个想不开，追随魏大人而去也是很有可能的。
    他下定决心，不论如何也得先看住了大小姐，不能让她做傻事。
    至于如何突围，如何与北蛮军周旋……便，便只能再听薛承乾有何主意了！
    然而，等他真正听完薛承乾对于北蛮敌军的军情分析，嘴巴都张得合不下了，而另一边的魏箫则是目光灼灼，甚至闪烁起了仇恨的火焰。
    他们二人没有参与昨夜的议论，所以是刚刚明白现在的北蛮军是何处境。
    初时只知道东平陷落，北蛮军拥有了最稳固的立足之地，再配合他们无敌的铁骑，整个北境只能任他们蹂躏，而其他州郡派来的援兵，也会在接到消息的瞬间，掉转方向，赶紧撤离。
    他们连自保都难以做到，更别提要为魏郡守报仇之事。
    而现在，他们从薛承乾的话中，看到了北蛮军依然存在着破绽，他们甚至有一丝为魏大人报仇的机会。
    “只是，北蛮军纵然真的面临粮草和水源的问题，也非我等所能撼动。只要我们主动离开八姑子山，敌军分出一支偏军，正面冲锋，必能把我们打垮。”
    苏友方仔细思索之后，又无奈摇头。
    不过，他愿意真心思考，便代表着承认薛承乾的分析有一定道理。
    薛承乾从容地道：“若是我们能借助于望江等派来的援军，又当如何？”
    “这……这自然大大不同！之前他们真的派军来援，若是发起野外决战，只怕是败多胜少。”
    “可是北蛮军军粮不足，人心思归，其战意与士气必定大受影响，此正是我大梁军的好机会啊。”
    罗放却是疑惑地道：“薛小子，咱们昨晚不是议过了吗？此事的难点不在于咱们发现了北蛮军的弱点，而是你要怎么说服卢啸远相信你的话。”
    薛承乾指了指苏友方道：“以卢啸远对我们的成见，想要说服他确实不易，指不定他还以为咱们是故意挖坑让他跳进去。”
    “可是，若是由苏校尉前去，我们便可从容设计，令卢啸远真的相信战机便在眼前，而且这是他立下大功，再不需要受制于中州府的最佳机会。”
    魏箫连忙说道：“此事上，我也愿意帮忙。”
    “上次我前往望江城求援，卢啸远虽然没有同意，但也不敢明着拒绝。虽说他因此对我必存成见，但是只要我放低姿态，以父亲孤女的身份哀求，必能增加说服他的机会。”
第六十九章 给对方留下唯一选择 - 从流民到皇帝，朕这一生如履薄冰 - 黄土土

    薛承乾等人明白魏箫为了有机会替父报仇，什么样的委屈也能忍受。
    以她现在的身份，比起上次进入望江城必能得到更多的支持，而她的出现，也能让卢啸远看到更多的“利益”。
    只要他相信北蛮军现在面临的困境，看到此次击败他们的机会，所获得的好处，甚至已经不仅仅局限于“军功”。
    魏大人誓死守城，为国捐躯，其孤女远赴望江求援。
    而身明大义的卢啸远，在北蛮军势最鼎盛之时，不畏强敌，毅然出兵……整个大梁的士大夫们会如何吹捧他的义举？
    他卢啸远不仅是护卫大梁北境的功臣，更有机会成为史书所载的“英雄”人物！
    卢啸远为人确实令人不齿，自己既不敢与北蛮军正面对决，甚至还不欲其他人立下军功，只想着缩在自己的望江城内。
    似乎望江城只要不出意外，他便不会主动招惹北蛮军。
    但是，一个人的决策，始终是被风险与收益两方面影响的。
    只要让他看到真正的敌情，北蛮军的弱点，又看到远超他之前算计的利益，说动他用兵的可能性将大大增加。
    薛承乾沉声道：“魏姑娘，你可知卢啸远真的答应了你的请求，那么在整个士族看来，他便是为你报父仇的大恩人，以后你再不能与他作对，否则便是恩将仇报，再也不能在士族中立足了。”
    魏箫惨然道：“我自然不齿于卢啸远的为人，但是以我们现在的处境，岂能顾得许多？只要我心里明白，是谁真心想要救援我父，又是谁不断谋划击败北蛮大军，为我父报仇，余者何足道哉？”
    薛承乾的心里略有些不安。
    其实魏箫刚刚的表态只是说了她的决心，却并没有直言她今后会如何与卢啸远共处。
    不过其他兄弟却是大受振奋。
    他们也想明白了其中利害，魏箫和苏友方愿意代为前往望江城求援，成功的机会高了许多。
    薛承乾也不好再阻止，只能叮嘱苏友方一路照顾好魏箫的安全，然后谋划如何用兵。
    他令孙伏山挑选最熟悉本地地形的兄弟，主动出击。
    他们自然不是要跟北蛮骑兵硬拼，而是吸引对方注意，令北蛮军误以为自己是要强行阻止他们凿冰取水。
    苏友方仅带着百余战士护着魏箫，这一点人目标很小，借着山势与树林的掩护，有极大概率瞒过北蛮军的探马。
    若是北蛮军粮草充足，必定会投入更多的兵力，完全封死东平城至望江城之间的所有通路。
    但是现在，对他们来说，取水之事远胜过封锁道路。
    特别是，望江城早先派出的援军，在得知东平陷落之时，必会立即退兵，如此更会减轻敌军的警戒心。
    而薛承乾等人，也不会在八姑子山中死等，必须主动地调动敌人。
    东平之战，给薛承乾的震撼非常巨大。
    他明白，哪怕自己已经算计到极限，又有着系统相助，但是这世上天外有天，人外有人。
    那名北蛮主帅，竟能在自己成功突袭大营后，将计就计，反而借机攻陷了东平城，其应变能力之强，统兵经验之丰富，远远超过自己的预料。
    还有便是他们最后撤退之时，突然杀出来对他们截杀的北蛮女将。
    他们必定早就隐藏于暗处，哪怕大营之中几乎被他们掀翻，各军一片混乱之际，她依然能沉得住气，没有暴露这支奇兵，只等他们仓促撤退的瞬间，发起致命一击。
    假如不是其他北蛮军太过废物，没有及时追上，假如不是罗放带领骑兵恰好在彼时赶到，薛承乾与众步兵兄弟，只怕早已经化为她的刀下亡魂。
    薛承乾不知道，当望江主力大军杀来的消息传至北蛮大营，他们将作何应对。
    最好的办法，便是逼着他们为了北蛮军的整体安危，主动撤兵。
    对于北蛮大军而言，他们此次南下所劫掠所得，其重要性并不弱于大军本身的安危，所以，他们必须要把大军分为数段，分批撤走。
    北蛮军主帅身份尊贵，断无可能亲自殿后，身陷险地。
    以此方法，薛承乾便能避免梁军跟于天承亲自统领的敌军交手，胜算大大增加。
    送走了魏箫与苏友方之后，薛承乾直接下令，所有兄弟分为三部，分往不同的方向。
    只要有北蛮军分散出去，对北境村镇进行劫掠以补充大军物资，他们便果断地杀出来。
    不需要与敌人分个胜负，只要逼得对方重新集结起来，便可以立即撤退。
    甚至于，最后真的被北蛮军劫掠得手也无所谓，只要能起到拖延作用便可。
    十万大军聚于一地，其每日的粮草消耗极为惊人。
    而北蛮军的首领们，还必须考虑预留足够的粮草以备撤兵之用。
    假如他们未能如愿劫掠到足够支撑大军的物资，所余粮草又不够支撑他们回到草原，单是因为饥饿与疾病带来的减员，便非他们能够承受得了。
    薛承乾之前的疑兵之计，甚至还带来了意想不到的好处。
    北蛮军为了在短时间内劫夺粮草，竟然想集中兵力对南方的援军发起突袭。
    他们想着只要能先一步打垮梁军派来的援兵，便能趁他们溃逃之时，抢夺粮草，却没想到，足足三万大军飞驰南下，却是扑了个空。
    “北蛮狗贼急了！现在他们已经没得选择，只能撤兵！”
    薛承乾听到宋兵等人回报，不由得激动地双掌相击。
    “大军出击，虽然未经大战，但是粮草消耗会进一步增加，纵使于天承用兵如神，也不能凭空变出粮草，更无法在缺水缺粮的情况下，继续维持大军士气。”
    “孙伏山，你且联络过去的好兄弟主动出击，我不用他们跟北蛮军交战，只要多派兄弟们在北方要道之间露露头，摆出断绝其北归之路的疑兵姿态，便能逼于天承作出选择。”
    孙伏山的人脉极广，虽然无法说服部分老朋友直接前来投效，但凭着人情，让他们派出兄弟作为疑兵，还是可以办到的。
    薛承乾的判断绝非轻视于天承。
    相反，正因为于天承精通兵法，所以才会作出“最正确”的选择。
    假如他死撑着要守住东平，不肯退兵，反而会让薛承乾看不起他。
第七十章   草原现实 - 从流民到皇帝，朕这一生如履薄冰 - 黄土土

    东平城外，北蛮大营之中。
    “连答，你这是什么意思？为什么我族的辎重，却要由其他部族代为转运！这不合草原上的规矩！”
    赫连月不等亲卫通传，直接闯入连答的大帐，怒气冲冲地指责着他。
    明明北蛮军已经攻破了东平城，但诸多部族的大军又转移到勉强修复的大营之中。
    各个部族最关心的，已经不再是进攻下一座大梁城池，反而是自己南下劫掠的物资。
    这已经说明了他们面临的困境。
    于天承或许可以严明军纪，传授他们攻城造器之法，却不可能改变草原上的利益分配。
    草原之上，确实不乏雄才大略之辈。
    如大可汗陛下，于天承本人，以及许多的大部族首领，都是对中原富庶的土地抱有野心的。
    不过，大部分的草原之人，全都是抱着南下抢掠一番，多抢多得让自己的部族强大起来的心态，随着主力南下的。
    在这一点上，如连答这样的人，恐怕都胜过大部分草原勇士的野心了。
    南下入侵，对于草原各部族也是需要付出代价的，有的部族壮年男子战死，至少也要消耗不少的战马牲畜，如果无法得到足够的劫掠回报，可能会让部族衰弱，直接被其他大部族吞并。
    只要这种利益分配方式不改变，那么对各部族来说，其劫掠所得重要性几乎不下于本部族的男子数量！
    于天承甚至于他背后的大可汗都无法改变大家的心态。
    无怪乎赫连月如此愤怒，甚至正面指责连答。
    连答对她个人的“野心”，她可以忍，但是事关整个赫连一族的兴衰，她必须要来讨个说法。
    连答见她单独一人前来，不由露出得意的神情，在赫连月面前竟是连装都不装了。
    “赫连月，现在你知道本汗的手段了吧！”
    “这些时日，你自以为得到于天承的宠信，竟已经开始不把本汗放在眼里，却没想到，本汗永远都是五大汗之一，天恒部族永远有资格掌控草原之上的利益分配！”
    “现在于天承已经下令大军分批北撤，你们赫连一族的战士乃是精锐之师，本汗自然要把你们安排在最后掩护其他部族。”
    “为了让你们专心应敌，所以由其他部族代为运送物资，有何不可？”
    赫连月咬牙道：“多谢连答可汗您的体恤，但我赫连部族有足够的能力保护自己的物资，也能应对敌人的追击，不劳可汗费心！”
    连答仰头大笑。
    “赫连月果然豪气，但这等事情可不是你一个人说了算。赫连部族断后，事关无数部族北撤之安危，本汗岂能由得你任性妄为。”
    赫连月冷哼道：“这不过是你的借口，你是公报私仇，故意刁难我们赫连部族。”
    连答非但没有惭愧，反而更显得意：“那又如何？本汗已经给足了你赫连月面子，可是你竟然对本汗不假辞色，真当自己是什么金枝玉叶了？”
    “不论有谁保你，你们赫连部族都是靠着我们天恒部族才能在草原上生存！你最好认清这一点，此次最后两批撤退的部族分派，于天承已经交给本汗，本汗就是要让你吃点教训！”
    连答故意慢慢走到了赫连月的背后，瞄着她笔挺的曲线，眼中射出贪婪之色，右手直接搭上了她的肩膀，甚至还沿着背脊慢慢往下滑动。
    “赫连月，希望你早点儿想清楚，你一个女子，这么拼命做什么？只要你识时务，到时候整个赫连部族都由本汗一力保下，谁敢欺侮你们？”
    “比起什么于天承的赏识，本汗才是你在草原上真正的依靠！”
    赫连月双拳紧握，强忍着后背上那作人作呕的大手。
    就在这时，连答的亲卫快步跑到营帐之外，跪伏于地。
    “可汗，于大帅已经带着第一批部族离开东平城，其他部族大人们在等着您去会合，一起恭送他们。”
    连答正在享受折辱赫连月的扭曲快感，此时大为不悦。
    “哼，于天承是什么身份，大军已经决定北撤，他还要摆大帅的架子么？”
    亲卫吓了一大跳，偷看了赫连月一眼，赶紧小声提醒。
    “可汗，不止是于大帅，与他一起离开的，可都是属于王庭的部族，您，您还是露个面比较好吧。”
    连答也只能按下不满。
    王庭部族乃是大可汗直属的部族，众首领的地位虽然不比连答更高，但都是在王庭颇有影响力的人物，他也不好一起得罪。
    也正是因为他们的身份非同小可，于天承才不得不与他们走在一道，以他受大可汗宠信的程度，也不敢让这支队伍有失啊。
    “罢了，跟其他部族大人说，本汗立即赶到……赫连月，今日本汗跟你说的话，你最好想清楚。”
    说完，连答直接随着亲卫离开了。
    赫连月这时才松开双拳。
    刚刚她用尽全部力量才压制住了心中的杀意。
    以他的做法，早已经突破了赫连月的底线。凭她的武艺，要杀连答，绝不会让他撑过三招。
    但是，正如连答的威胁一般，赫连月与整个部族都承担不起刺杀连答的后果。
    天恒部族要追究责任，就连大可汗的威望都无法包庇，她再是得到于天承的欣赏与栽培也没有用处。
    可是，若继续由着连答任意妄为，她和赫连部族将陷入极度的被动之中。
    此次被其他部族“代”为运送的物资，未必还能讨回来不说，等回到草原，随便落下什么把柄，天恒部族都有可能直接出兵，强吞掉赫连部族。
    赫连月感到自己陷入到进亦死，退亦死的绝境。
    连答看准这一点，才会如此得意，认定了赫连月只能屈身于他，成为由得他玩弄的工具。
    但是，他错估了赫连月的性格！
    便是真正的绝境，赫连月也绝不会屈服！
    很多人因为她女子的身份而轻视于她。
    他们都忘记了，赫连月可是真正的草原儿女，更是一族之长！
    面对绝境，她还有一个选择……那就是用刀来搏出一条生路，搏出部族的生存之道。
    只是，必须要想个办法，要借用他人之手，自己虽然被动，但还有时间。
    赫连月闭了闭眼，尽可能地掩饰眼底深处的杀意，转身也走出了营帐。
第七十一章 说服卢啸远 - 从流民到皇帝，朕这一生如履薄冰 - 黄土土

    望江城外。
    卢啸远欣喜地看着远处的怒江冰面。
    “魏大小姐果是信人，你所说的方法已经验证，薛承乾果然是靠这种办法化开冰面，大破北蛮铁骑！”
    魏箫与苏友方依着薛承乾的计划，悄悄偷转回望江城，尽一切可能地说服卢啸远。
    其中，既包括了他们带回的关于北蛮铁骑的最新军情，还有薛承乾精心设计的大破北蛮军之法。
    为了增强他们的说服力，薛承乾不惜说出自己当初算计北蛮骑兵的秘密。
    卢啸远立即派人挖盐碱土广铺于冰面之上，等到日上三竿，再强行驱赶牛马踏冰，果然冰面碎裂。
    苏友方见卢啸远喜动颜色，立即趁机道：“有此妙法，而卢大人手上又有足够的精兵，依末将所献之法，必能大破北蛮狗贼，到那时朝廷也会看到您的盖世功劳啊。”
    苏友方是真心想要说服卢啸远的。
    他明白薛承乾要靠着送给卢啸远一个大功劳的方式，才能说动他出兵，而且为了减小他心中的抵触，故意说成是苏友方想出来的计策。
    东平失陷，魏大人战死，苏友方怎么也要为自己和兄弟们的前程谋划一翻。
    放眼当今北境，除了中州府那位大人物之外，还有谁比卢啸远更适合当靠山？
    卢啸远只要按照“他的”计划，真的大破北蛮军，立下让朝廷都震动的功劳，那自己便有机会瞬间成为他倚重的亲信将领。
    虽说苏友方心里还是很介意初次救援之时，卢啸远故意拖延，间接也算是害死了魏大人，不过只要此次他愿意出兵，狠狠打痛北蛮狗贼，也算是给魏大人报了仇，让他的良心能稍安。
    卢啸远其实已经颇为心动，不过他还是故意露出为难之色。
    “魏小姐，苏校尉，虽然你们所献之法确实有效，但现在东平刚刚陷落，北蛮正是士气高涨之时，说他们因为缺粮而退兵，也只是你们一面之辞。”
    “本官总要为数万将士的安危负责，冒失进兵，这个责任可是很重大的呀。”
    苏友方眼中闪过轻蔑之色。
    都他娘的到这一步了，所有的用兵步骤都替你设计好了，你竟然还有借口推辞？
    他畏惧于卢啸远，只是因为他的地位极高，又有机会成为自己的靠山，但作为一名禁军将领，他心里颇有些看不起此人的用兵之策和胆略。
    本来苏友方因为镇义营乃是乡团而看不起薛承乾，但是那年轻小子真能拿出颇为可行的用兵方略，而且亲身以弱势兵力突袭北蛮大军。
    单就这一点，他还真觉得卢啸远比起薛承乾来大大不如。
    当然了，他好歹也是禁军老油条，不至于明显地表露出来，而是露出“决然”之色。
    “我等所说北蛮军情，千真万确，卢大人您可以派出快骑探马，先看明北蛮军主力动向，然后进兵。”
    魏箫咬了咬牙，也附和道：“小女子虽是报仇心切，也不敢误了军国大事，卢大人谨慎用兵才是对的，等您再次验证敌情，再进军也不迟！”
    “只是还请先一步发动民夫，挖好碱土，征集足够的牛骡以备用。”
    卢啸远见魏箫主动这么说，连忙点头道：“你们能体谅本官的为难之处便好。”
    “贤侄女你放心吧，魏大人与我同朝为官，他死守城池，为国捐躯，卢某心中万分敬佩，必尽全力替魏大人报仇雪恨！”
    魏箫却是心中冷笑，连苏友方听到他这一番话，心里也不禁升出别扭的感觉。
    不论他现在的场面话说得多么漂亮，都无法掩盖一个事实。
    只有等他确认了北蛮铁骑真的会主动北撤，才会放心进兵。
    假如北蛮军还是牢牢守着东平，哪怕他们真有缺粮危机，这位卢大人恐怕都只会顾念自己的望江城。
    望江城不失，他便没有责任！
    当着二人的面儿，卢啸远直接下令，望江城内所有禁军主力全部集结，作好出兵的准备。
    同时，他下令征集民夫，挖掘盐碱泥土，而且把附近大量的耕牛和骡马集中起来，以备他用。
    他故意把动静闹得极大。
    已经通过骑兵的灵活性，几乎阻断北境交通的北蛮军，若是看到他们的动作，却没有任何应对的举动……北蛮军的反应，本身就是卢啸远作出判断的依据。
    卢啸远虽然没什么胆色，但是基本的用兵还是明白的。
    摆足了姿态之后，卢啸远令人安排他们先入城歇息，静待探马验证他们所说的军情。
    等二人离开之后，黄孝勇急不可耐地凑上前来。
    “大人，您怎么就轻易答应他们了？”
    “那苏友方暂且不论，上次魏箫可是跟薛承乾罗放二人走得极近，而且您拒绝了她的救援，本身就已经结下仇了呀。”
    卢啸远冷笑地看着他：“黄校尉，你刚刚说什么？魏大人刚刚为国捐躯，你在本官面前直呼他的遗孤名字？”
    黄孝勇唬了一跳，意识到自己说错了话，冷汗都流下来了。
    卢啸远便是故意敲打他一下。
    黄孝勇确实算是他的心腹，帮他出了不少主意，在军中也有一定的影响力。
    但是，在卢啸远看赤，他依然只是自己的奴才爪牙！
    魏大人与他虽然没什么私交，但都是士大夫之列，甚至还是北境望族！
    在地位上，他自然是高于魏箫，但是黄孝勇一介武夫，怎么敢说出这等失礼之言？
    他也配！
    黄孝勇又恼又惊，明知道自己在卢啸远心中的地位，然而可悲的是，就连他自己也觉得卢大人“教训得对”！
    没错，他想要提出建言，让卢啸远防备魏箫一手，但是就连他自己也觉得自己只是个“武夫”，在地位上不配直呼魏箫的名讳！
    好在卢啸远也不是真要把他如何，见他已经受教，便也放过了他，转而说起自己的考虑。
    “我知道你是怎么想的，但是这次立功的机会，本官是真的要把握住，以免陷于被动之中啊！”
    “自从北蛮攻破边关，朝廷援军不断集结于望江城，现在本官麾下已有足足八万精锐禁军，连同厢军与义勇，不下十五万！”
    “手握如此兵力，不论是朝廷还是中州府，恐怕都不会容本官无限期地死守在望江城中，若魏苏二人所说的军情无误，那本官定要把握这次机会，化被动为主动！反将中州府一军！”
    望江城外。
    卢啸远欣喜地看着远处的怒江冰面。
    “魏大小姐果是信人，你所说的方法已经验证，薛承乾果然是靠这种办法化开冰面，大破北蛮铁骑！”
    魏箫与苏友方依着薛承乾的计划，悄悄偷转回望江城，尽一切可能地说服卢啸远。
    其中，既包括了他们带回的关于北蛮铁骑的最新军情，还有薛承乾精心设计的大破北蛮军之法。
    为了增强他们的说服力，薛承乾不惜说出自己当初算计北蛮骑兵的秘密。
    卢啸远立即派人挖盐碱土广铺于冰面之上，等到日上三竿，再强行驱赶牛马踏冰，果然冰面碎裂。
    苏友方见卢啸远喜动颜色，立即趁机道：“有此妙法，而卢大人手上又有足够的精兵，依末将所献之法，必能大破北蛮狗贼，到那时朝廷也会看到您的盖世功劳啊。”
    苏友方是真心想要说服卢啸远的。
    他明白薛承乾要靠着送给卢啸远一个大功劳的方式，才能说动他出兵，而且为了减小他心中的抵触，故意说成是苏友方想出来的计策。
    东平失陷，魏大人战死，苏友方怎么也要为自己和兄弟们的前程谋划一翻。
    放眼当今北境，除了中州府那位大人物之外，还有谁比卢啸远更适合当靠山？
    卢啸远只要按照“他的”计划，真的大破北蛮军，立下让朝廷都震动的功劳，那自己便有机会瞬间成为他倚重的亲信将领。
    虽说苏友方心里还是很介意初次救援之时，卢啸远故意拖延，间接也算是害死了魏大人，不过只要此次他愿意出兵，狠狠打痛北蛮狗贼，也算是给魏大人报了仇，让他的良心能稍安。
    卢啸远其实已经颇为心动，不过他还是故意露出为难之色。
    “魏小姐，苏校尉，虽然你们所献之法确实有效，但现在东平刚刚陷落，北蛮正是士气高涨之时，说他们因为缺粮而退兵，也只是你们一面之辞。”
    “本官总要为数万将士的安危负责，冒失进兵，这个责任可是很重大的呀。”
    苏友方眼中闪过轻蔑之色。
    都他娘的到这一步了，所有的用兵步骤都替你设计好了，你竟然还有借口推辞？
    他畏惧于卢啸远，只是因为他的地位极高，又有机会成为自己的靠山，但作为一名禁军将领，他心里颇有些看不起此人的用兵之策和胆略。
    本来苏友方因为镇义营乃是乡团而看不起薛承乾，但是那年轻小子真能拿出颇为可行的用兵方略，而且亲身以弱势兵力突袭北蛮大军。
    单就这一点，他还真觉得卢啸远比起薛承乾来大大不如。
    当然了，他好歹也是禁军老油条，不至于明显地表露出来，而是露出“决然”之色。
    “我等所说北蛮军情，千真万确，卢大人您可以派出快骑探马，先看明北蛮军主力动向，然后进兵。”
    魏箫咬了咬牙，也附和道：“小女子虽是报仇心切，也不敢误了军国大事，卢大人谨慎用兵才是对的，等您再次验证敌情，再进军也不迟！”
    “只是还请先一步发动民夫，挖好碱土，征集足够的牛骡以备用。”
    卢啸远见魏箫主动这么说，连忙点头道：“你们能体谅本官的为难之处便好。”
    “贤侄女你放心吧，魏大人与我同朝为官，他死守城池，为国捐躯，卢某心中万分敬佩，必尽全力替魏大人报仇雪恨！”
    魏箫却是心中冷笑，连苏友方听到他这一番话，心里也不禁升出别扭的感觉。
    不论他现在的场面话说得多么漂亮，都无法掩盖一个事实。
    只有等他确认了北蛮铁骑真的会主动北撤，才会放心进兵。
    假如北蛮军还是牢牢守着东平，哪怕他们真有缺粮危机，这位卢大人恐怕都只会顾念自己的望江城。
    望江城不失，他便没有责任！
    当着二人的面儿，卢啸远直接下令，望江城内所有禁军主力全部集结，作好出兵的准备。
    同时，他下令征集民夫，挖掘盐碱泥土，而且把附近大量的耕牛和骡马集中起来，以备他用。
    他故意把动静闹得极大。
    已经通过骑兵的灵活性，几乎阻断北境交通的北蛮军，若是看到他们的动作，却没有任何应对的举动……北蛮军的反应，本身就是卢啸远作出判断的依据。
    卢啸远虽然没什么胆色，但是基本的用兵还是明白的。
    摆足了姿态之后，卢啸远令人安排他们先入城歇息，静待探马验证他们所说的军情。
    等二人离开之后，黄孝勇急不可耐地凑上前来。
    “大人，您怎么就轻易答应他们了？”
    “那苏友方暂且不论，上次魏箫可是跟薛承乾罗放二人走得极近，而且您拒绝了她的救援，本身就已经结下仇了呀。”
    卢啸远冷笑地看着他：“黄校尉，你刚刚说什么？魏大人刚刚为国捐躯，你在本官面前直呼他的遗孤名字？”
    黄孝勇唬了一跳，意识到自己说错了话，冷汗都流下来了。
    卢啸远便是故意敲打他一下。
    黄孝勇确实算是他的心腹，帮他出了不少主意，在军中也有一定的影响力。
    但是，在卢啸远看赤，他依然只是自己的奴才爪牙！
    魏大人与他虽然没什么私交，但都是士大夫之列，甚至还是北境望族！
    在地位上，他自然是高于魏箫，但是黄孝勇一介武夫，怎么敢说出这等失礼之言？
    他也配！
    黄孝勇又恼又惊，明知道自己在卢啸远心中的地位，然而可悲的是，就连他自己也觉得卢大人“教训得对”！
    没错，他想要提出建言，让卢啸远防备魏箫一手，但是就连他自己也觉得自己只是个“武夫”，在地位上不配直呼魏箫的名讳！
    好在卢啸远也不是真要把他如何，见他已经受教，便也放过了他，转而说起自己的考虑。
    “我知道你是怎么想的，但是这次立功的机会，本官是真的要把握住，以免陷于被动之中啊！”
    “自从北蛮攻破边关，朝廷援军不断集结于望江城，现在本官麾下已有足足八万精锐禁军，连同厢军与义勇，不下十五万！”
    “手握如此兵力，不论是朝廷还是中州府，恐怕都不会容本官无限期地死守在望江城中，若魏苏二人所说的军情无误，那本官定要把握这次机会，化被动为主动！反将中州府一军！”
第七十二章 万事俱备 - 从流民到皇帝，朕这一生如履薄冰 - 黄土土

    “什么？北蛮军真的开始北撤了？”
    薛承乾猛地挺起身子，双目灼灼地看向宋兵。
    宋兵也是满脸兴奋。
    “千真万确，我亲眼看到数以万骑的敌骑开始沿着官道向北而行。”
    接着，他又想到了薛承乾的叮嘱，立即补充道：“哦，他们不仅有骑兵，还有好几千辆大车！上面满载着东西呢！”
    罗放等人也闻讯赶来，听到他所说的军情，不由得紧张起来。
    “若如此，北蛮军便不是用疑兵之计，他们是真的要跑！”
    “哼，来时容易去时难，在我们大梁国土之上劫掠百姓，岂能轻易让其离去，我们定要拖住北蛮贼人。”
    薛承乾并没有应话，而是低头沉吟起来。
    系统在此时出现提示，而且很好心地帮他进行了初步分析。
    【叮！宿主再次面临天命抉择。】
    【北蛮大军南下，破边关，劫百姓，克坚城，此时正准备满载而归。此次南下，北蛮所获过胜过往，而且打破了中原坚城不可攻克之语，若令其顺利北归，靠着此次劫掠所获，可以扩充实力，边关已破，他日便可轻松南下。】
    【那时北蛮军的准备必将更加充分，战意也会更加高昂，任何坚城都不敢说能挡住北蛮兵锋。】
    【你已经派人前往望江城求援，若令其大军扑空，卢啸远必定会把责任全记在你的身上，那么，你要选择如何阻止或延迟北蛮军离开？】
    【依草原规矩，前两批撤退之军必是王庭贵族，对于北蛮军最是重要，若发起突袭，必能逼迫北蛮军作出应对，先除掉你们的威胁。】
    【落在后面的，身份与重要性大打折扣，但其防备性说不定也不像最开始的王庭贵族那么严密，若突袭之，说不定反而会得到奇效。请宿主尽快作出抉择，掌握自己命运，完成此次任务，可得到大量系统奖励。】
    “先放过最前面的北蛮狗贼，由得他们离开。”
    “那部分必定是北蛮王庭的贵人，兵力精锐而且防备极为严密，我们要去阻挡，等于是自寻死路。”
    罗放等人都点头认同。
    “那么，咱们就咬住他们的尾巴，如此作战也更加安全一点儿。”
    让罗放自己来指挥判断的话，凭着他对于草原部族的了解，大概率也会放弃咬住最先的几批，直接对他们落在后面的部族军下手。
    “不，我们绝对不能等敌军只剩下最后的尾巴时再出手。”
    薛承乾已经想得很明白，思路极为清楚。
    “啊？那，那我们要怎么打？总不能真的白白把他们放跑吧？”
    “自然是，挑他们中间靠后的几批部族下手啦！”
    “宋兵的探查让我们明白草原部族退兵，必定会带着他们的财货。”
    “如此，不论他们兵力多少，都无法发挥出骑兵的机动优势，必定要被那些大车拖累速度。自东平至草原的道路，全都在我们的威胁之下。”
    罗放不解地道：“薛小子说得自是不错，但也并不妨碍咱们选择最后的一批敌军突袭啊。”
    “若是我所料不错，他们留在最后的兵力，应该是要专门防备我军突袭，所以他们只会带着少量的大车运送财货。”
    “而且这支敌军重要性远远不如已经离开的部族，哪怕咱们真的把他们咬住，也无法对北蛮军起到牵制作用。”
    罗放的脸上露出惭愧之色。
    其实薛承乾对于草原部族的了解，还是从他的嘴里得知，论起对草原人的了解，自己还在薛承乾之上。
    然而，现在他却能冷静地分析出最好的突袭目标。
    单论用心，薛承乾也远胜过自己。
    罗放的内心深处，其实还真是抱着“只要能把撤退中的北蛮军咬一口便可以接受”的心态。
    他们还不知道卢啸远会不会出兵，自己手头上只有两千兵马，且大部分为步军。
    哪怕落在最后的是草原之上最不重要的部族，那也是“北蛮军”呐。
    只要他们突袭成功，那就能捞到一笔战功，运气好甚至还能得到不少的战利品，哪怕回到望江城，他们面对卢啸远的责难也有应对的本钱。
    正是两人心态的不同，才决定了他们的格局不同，作出的战术选择也完全不同。
    薛承乾并没有质疑罗放的用心，只是淡定地说出自己的想法。
    “我最怕的，还是北蛮军可能在断后的军队之中设下陷阱，假如其中真有一两支精锐的北蛮铁骑，我们直接突袭，反而是碰到了硬骨头。”
    “所以，我们要突袭的目标必须要受到财货的拖累，无法快速行军，然后，就是让对方无从猜测我们要袭击哪一批敌人。”
    不论是第一批还是断后的敌军，都太过明显。
    薛承乾无法准确判断出每一个草原部族的特征，那么就直接跟对方玩“几率”好了。
    他绝不相信北蛮主帅能令所有的军队在缺水缺粮的状态下北撤还能一直保持警惕与士气。
    只要错开那些最明显的敌人，在他们靠后的几个批次部族中随机挑选目标，中对方陷阱的可能性便不会太高。
    罗放与孙伏山等人一合计，都觉得薛承乾的分析有道理。
    而他们只要别对上准备万全的北蛮军，至少是有一战之力的。
    北蛮军本来全是骑兵，来去如风，聚散自由，但是他们载着这么多的大车，若真挤作一团，哪怕在官道上也难以行军。
    所以，北蛮军不但要分批撤退，每一批的部族军非常有限！
    就在他们达成一致之时，项锐在两名护卫的陪同之下赶了过来。
    “好消息，陪同魏姑娘和苏校尉去望江城的兄弟传信回来了！”
    众人都非常激动，赶紧围上去看看他们是否救援成功。
    而薛承乾并不知道，他把宝押在几率之上的战术，阴差阳错，真的挽救了这支大军。
    以他们的战力，假如真的正面对上了赫连月的精锐骑兵，必定会受到重创，没几个人能顺利逃掉。
    而他们突袭的目标，却是很有可能捕到一条草原部族的“大鱼”，进而影响到整个北境战局！
第七十三章 倒霉鬼 - 从流民到皇帝，朕这一生如履薄冰 - 黄土土

    项锐的部下宋老官欣喜地在几位老在的注视下，禀报情况。
    “小人回来之时，卢大人已经答应出兵，而且采纳了薛老大献上的用兵计策，他已经把城中的兵力集中起来，还发动民夫开始挖土。”
    “魏大小姐知道几位老大肯定要根据卢啸远的态度决定用兵之策，所以命小人以最快的速度传来消息。”
    “不仅如此，苏校尉还说，卢啸远派出了亲信前往中州府与京城，一方面希望能请来新的援军共同作战，另一方面至少也请朝廷下达旨意，许以重赏激励士气。”
    罗放喜道：“如此说来，卢啸远并不只是应付魏姑娘，而是真的被他们说动，要出兵来抢夺功劳了！”
    薛承乾也非常满意。
    还记得他们初与苏友方会合时，彼此都看对方不顺眼，苏友方除了对魏箫称得上忠心耿耿，其他方面简直一无是处。
    但是，现在看来他还是很守信的。
    只要答应了自己，就不会单独领兵逃去南方，也会全力配合自己说服卢啸远。
    “卢啸远的态度，对我们的行动更加有利！”
    宋老官带来了望江方向的好消息，薛承乾也把握机会，再次提振大家的士气。
    “北蛮军依然在官道上布满探马，所以望江城的动向绝对瞒不过他们。”
    “只要他们知道望江方向数万大军想要阻截他们北归，就会逼得北蛮主力加快速，更加顾不得咱们可能从侧翼发起的突袭了。”
    突袭之要，其实敌我力量对比并不是最重要的，最希望的便是敌军防备不足。
    换作平时，看到望江城竟然敢集中兵力来战，北蛮军求之不得，若能将之一举击溃，甚至有机会再破望江城……那就等于把大梁整个北境防线都给打烂了！
    可是，现在缺粮少水的情况下，没人能冒这种险。
    哪怕真的打败了他们的野战部队，若无法攻克望江城，那北蛮军自己反而会陷入绝境。
    由此便能看得出，薛承乾等人在东平之外突袭的影响，是何等巨大！
    当然了，也多亏了魏大人关键时刻能够安排死士烧掉粮仓。
    ……
    连答懒洋洋地骑在马上，迎着寒风缓慢而行。
    虽然他一向养尊处忧，但是生长于漠北之地，对于中原北境的寒风还是能忍耐的。
    让他不满的，是整个大军的撤退行动太“顺”了！
    “赫连月是否已经带着最后一支军队离开东平了？”
    现在他最挂心的，还是赫连月。
    “回大人，他们已经在半个时辰前开始行军，虽是落后咱们很远，但那支军队不需要押送大车，行军速度要快很多。”
    “哦？那可有梁军与之交战？”
    “呃，那倒没有。”
    连答冷哼一声，毫不掩饰自己的失望。
    “听说望江城那边，有数万梁军精锐赶过来，想要阻止咱们北归，照说其先锋也快到东平了，还没有跟赫连月打起来？”
    “若是大军这般顺利地回到草原……那于天承的功绩岂不是太大了！”
    “那又如何？连答大人，莫忘记咱们天恒部族此次南下，也是收获极丰，还能把赫连部族的财货全都扣下！”
    “如此一来，我们便可重建虎骑军，实力再次恢复巅峰，便是王庭也要给咱们天恒部族面子呐，再找借口吞并几个不听话的部族，何惧于天承？”
    心腹说中了连答心中所想，他不由得露出得意的笑意。
    “其他的倒也罢了，重建虎骑军，再把赫连月给拿下……嘿嘿，那可真是神仙日子呀！”
    “罢了，顺利北归也没什么不好，传本汗之令，加快速度，让那些奴隶推车更卖力些，分些战士下马一起推！”
    “梁军正在赶来，咱们万不能被他们截住，你们再传令赫连部族，让他们去阻击一下望江城的梁军。”
    连答作出安排之后，自以为已经万无一失，甚至让警戒之中，保持作战力的骑兵也下马一起推车。
    现在对他们的行军速度拖累最严重的便是载着财货的大车。
    在连答的眼中，部族奴隶固然不需要在意其性命，只管命他们加紧推车，便是普通的战士，也不值一提。
    命令传了下去，那些战士明显有些不满，但是听到乃是自家部族大人下得令，也是无奈，只能乖乖听命下马。
    就在此时，突然前面有探马慌忙奔了过来。
    “报，大人，前方道路上，有大量的落石，截断了道路。”
    “什么？之前的部族能顺利通过，偏偏把我们给截住了？”
    “还愣着做什么？赶紧派人把山石搬开！不要影响大军行进。”
    此处道路明显变窄，两旁也有山地，所以有山石滚落倒也正常。
    同时也因为前面几支部族军都顺利通过，连答并没有太高的警惕心。
    就在他们再次分散战士前去搬移山石之时，突然从山势两侧落下大量的弓矢，依然坐于战马之上的目标最是明显，最容易中箭。
    耳旁听到不断响起的惨叫之声，连答这才意识到大事不妙！
    他们的道路被截断并非巧合，而是提前赶到的梁军特意阻止他们行军，就在要此处对他们发起突袭。
    “哪里来的梁军！为什么我们的探马没有提前发现？”
    “快！所有战士上马迎敌！保护好本汗的财货！”
    连答自己却是赶紧下了马，还让自己的亲卫围在附近，以免他被流矢射中！
    现在他并不知道对自己发起突袭的梁军到底有多少，可是在他想来，自己带着不少的骑兵，队伍规模也大。
    梁人向来“胆小如鼠”，竟敢对他们主动发起突袭，规模必定很大。
    如此一支“大军”提前赶来设伏，自己的探马竟然没有提前发现，实在是太无能了！
    而且他仓促之间下令时，已经忘记，刚刚他才命令战士们下马帮助推车移石。
    那些普通的战士同样被突然落下的流矢射得蒙了。
    现在，因为可汗大人的命令，他们非但不能自己寻找掩体，还要赶紧冒着从天而降的箭矢回到自己马匹所在，翻身上马以迎强敌。
    连答慌乱之下，只求自保，下达的命令，直接让他麾下的部族战士蒙受的伤亡达到最大！
第七十四章   财货为先 - 从流民到皇帝，朕这一生如履薄冰 - 黄土土

    半山腰上。
    罗放猛地一拍大腿。
    “抓到大鱼了！看看他们运送财货的车队，这等规模必是一个大部族。”
    薛承乾也是兴奋地双目放光。
    “抓到软柿子了！他们这首领只顾自己财货，胡乱指挥，正适合偷袭。”
    两人相视而笑。
    车队又大，还容易偷袭，薛承乾都没想到，竟让他们蒙中了一条大鱼。
    “众兄弟直接下山冲杀，记住，以他们的车队为目标，但不可纵火，借着他们的大车遮掩，阻挡对方箭矢！”
    “山上的兄弟看准了，敌军骑兵来援便全力射杀，不论射人射马皆可！”
    薛承乾并不可惜被北蛮军劫掠的财货，而是根本没有纵火的必要。
    这些财货正适合留着拖累对方的行军速度。
    假如真的被他们一战纵火全都烧了，虽然必可令对方心疼，甚至影响他们回到草原后恢复元气。
    但是，在他们撤退的路上，这样做只会让对方再无拖累，不但能以更快的速度撤离，甚至还能更加快速地发起反击。
    必须要留下车队，借着它们来牵扯北蛮军中的贵人，拖累他们的用兵与行军，才能创造出更多的战机。
    果然，当连答听到手下来报，山上冲下来非常多的梁军，目标直指自己最宝贝的财货，心态变得非常急躁。
    “那些废物还在等什么？还没有上马么？赶紧杀过去，把他们驱散，不要让他们毁了本汗的宝贝！”
    他依然能看到不断有箭矢从半空射过，所以根本不敢上马观察远处的战况，只能听从手下禀报。
    那些亲卫也露出尴尬之色。
    他们无法直言，很多本部族战士因为可汗的命令白白送死，只能跟他说冒着敌方箭矢士卒损失很大。
    而可汗大人的命令又不能不听，他们听能硬着头皮，帮大人打出旗号，继续严令战士们上马作战，冲向受威胁的车队。
    天恒部族骑兵极多，但是如此作战，等于把战场的主动权拱手让于薛承乾手中。
    他们现在所行的道路颇为狭窄，所以整个行军队伍拉得很长，梁军突然杀出打了他们一个措手不及，没有人知道梁军有多少人在此布置。
    只看到漫漫山野，敌军有可能从任何一个角度冲杀下来，他们若以防卫车队的财货为主，便只能跟随着敌军的脚步，梁军自何处突袭，他们便冲过去接应。
    而且还是冒着山上不时射下的利箭进行接应。
    骑兵不同于重步兵，面对弓弩之威，本来就难以应付。
    正常而言，骑兵真的遭遇大量弓弩之敌，上上之选便是凭着速度，在最短的时间内冲杀到对方面前，形成近身搏杀，必能将缺少重步兵掩护的弓手一冲而溃。
    哪怕无法反击，也成，天恒部族比起其他的草原骑兵，多备有好甲甚至还有单手盾，若是面对平地射来的弓矢，也可挡下来。
    问题是梁军埋伏的弓手皆在山上，有着居高临下的优势，哪怕他们备有单手盾也难以防备。
    他们不但要防备自己最容易中箭的胸腹部位，甚至还要防备头部。
    这还不算，哪怕自高处落下的箭矢射中了战马，也能让他们瞬间惨摔落地，丧失战斗能力。
    好在他们天生凶悍，哪怕在地形极度劣势之下，依然紧遵可汗的命令，开始对杀下山来的敌人发起反击。
    镇义营的众兄弟则按照薛承乾的吩咐，绝不会越过车队与敌骑正面拼杀，有长矛的隔着大车捅对方，没有的则直接对着大车与拉车的牲畜劈砍。
    运送大车的奴隶虽然也会被推上战场进行作战，但是他们的作战意志远比不过真正的部族骑兵。
    从天落下的利箭，突然杀过来的梁军已经让他们脑子都蒙了，凭着求生的本能，赶紧逃散，不想在敌情不明的情况下给部族的贵人们卖命。
    终于，“万里军”首领天池冒着巨大的伤亡，带领本部骑兵冲杀过来。
    但他们却碍于大车的阻隔，根本无法砍杀梁军的步兵。
    甚至于以骑弓远射的箭矢也被大车上的财货挡下大半。
    “快！直接把大车拖开！必要把对面的中原狗贼斩尽！”
    天池经验丰富，立即招呼手下拿出绳索，通过铁爪钩住大车，再借战马之力强行把它们拖开。
    然而，连答的亲卫赶紧阻止。
    “万万不可！这些财货皆是天恒部族所有，若人损失，何人能弥补！”
    “你们立即绕过车队，从两侧再杀过去，照样能把敌人赶走。”
    天池又急又怒。
    但是他根本无法违抗连答的命令。
    哪怕知道这位可汗大人因为怕死缩到了战马后面，根本无法看清全面战况，他也只能听令而行。
    这位是部族大人在草原之上的权威。
    那些没有威望的部放大人往往会死得很惨，所有的地位和财富皆被其他人夺去。
    可是以连答在天恒部族中的地位，绝不在此列。
    “领命！”
    “尔等立即提速，分从两翼绕过大车，要快！”
    天池的心里很清楚，如此一来，他们要在敌军的箭雨之下骑在战马上行进更长时间，而且也会给梁军更多的准备时间。
    薛承乾都没想到会有这等好事。
    敌骑已经冲到眼前，竟然舍近求远，不再与他们直接交战。
    “呵，他们不拖大车，那咱们来拖！”
    “把这些大车全部放倒，拖到后面来！”
    薛承乾命令手下战士，以敌方的大车形成了一个环状，成为己方最好的屏障，而且他们不需要往前冲杀，甚至还能退后一段距离。
    敌骑不是想要绕行吗？他们把车阵往后拖拉，他们就必须更加深入到山上，相反，镇义营的兄弟们可以退到离山地更近的地方。
    天池的骑军快要赶到之时，他们毫不恋战，直接丢下火种，然后掉头逃入深山之中。
    敌军既然如此重视车上的财货，那他们便能放开手脚了，刚刚燃起的火焰还有扑灭的希望，对方的战士只能以灭火为先，眼睁睁地看着他们撤离。
    天池心里恨极，真的想强令自己手下的骑士们冲上山坡，定要截杀这支梁军。
    可是，自家的可汗大人明显更加重视那些车上的财货，对方临走之时点起火焰，他们必须要抢在火焰升腾之前，把火灭掉，以免更大的损失。
第七十五章 被耍了 - 从流民到皇帝，朕这一生如履薄冰 - 黄土土

    与此同时，罗放已经带着兄弟们从另外的方向冲杀下山。
    明明兵力占据绝对优势的北蛮军却根本无力把突袭的梁军完全驱逐，反而在箭雨之下损失严重。
    最重要的是，镇义营根本就不想与他们直接决战，敌来我走，一直针对着车队出击。
    只要连答无法下定狠心不再理会这些财货，他们的行军速度便不断受到拖累。
    本来，他们的大军只要走出两侧山地的狭窄道路，便可以脱离镇义营的袭击范围，偏偏他们以现在的行军速度，短时间内根本无法脱离。
    连答所得七窍生烟，也只能不断地催促奴隶们加紧赶车，甚至还要放弃部分倒地的大车。
    ……
    而远在东方五十余里的官道上，赫连月引兵至此，同样遭遇了难以处理的敌情。
    “什么连答那里也遭遇了突袭？”
    赫连月神色一紧，甚至顾不得她与连答之间的矛盾。
    “正是，族长大人，现在我军要如何应对？连答大人可是强令我们挡住望江城的敌军啊。”
    赫连月冷笑起来，手中马鞭遥遥一指。
    “那你倒是看看，凭我们本族兵马，要怎么挡得住这数以万计的梁军精锐禁军！”
    卢啸远下定决心要来东平抢功劳，结果他派出的探马印证了魏箫与苏友方带回的情报。
    北蛮军向来强势，又占据着北境的绝对主动，若非真的缺粮缺水，绝不可能北撤。
    得到回报之后，卢啸远不禁大喜。
    他虽然内心深处畏惧北蛮军，但至少也有领兵镇守地方的经验，更不是一个真正的蠢货。
    卢啸远立即意识到，这可是自己千载难逢的战机，催促大军加紧行动，终于借着薛承乾等人多日连续出击，拼死拖延天恒部族的机会，沿着官道杀了过来。
    赫连月的确是连于天承都认可的名将之材，而她一手调教的赫连部族骑兵，其战力更是胜过天恒部族的所谓精锐。
    但是，他们依然只是一支中等部族，兵力有限。
    此处乃是官道，地形开阔，非常有利于发挥兵力优势，他们若要强行在此阻击，等于跟数倍于己的梁军精锐展开决战。
    几名副将互相对望，都不敢接话。
    真要遵守连答大人的命令，他们势必在梁军猛攻之下损失惨重。
    若是无视军令直接撤退，那就会让不断被袭击的天恒部族受到巨大的威胁，等回到草原之后，连答怎么可能咽下这口气，必要把他们除之而后快。
    在场之中，只有赫连月大人才能负起这个责任。
    赫连月见他们全都默然不语，自然也能猜到他们的想法，压着心中怒气，淡淡地道：“连答已经再不掩饰对我们赫连部族的野心，你们现在还畏惧他，又有什么用？”
    “还是说，就连尔等心中，也觉得把我送入连答的营帐也无所谓，大不了另选其他人替换我族长之位！”
    这话可就诛心了，众将不论反应快慢，都立即表态。
    “万万不敢！我等誓与族长大人共进退，请族长大人下令！”
    赫连月点了点头。
    部族在她的调教之下，忠诚和团结是没有问题的。
    “好！传我命令，分出一千骑不断在敌军周围奔驰，作为拢敌之用，但绝对不可与敌交战。”
    “大军随我后撤，顺着官道向天恒部族所在的方向撤退！”
    “赫连猛，你持我亲笔信，立即抄小道返回草原，前往天恒部族，交到几位首领的帐中！”
    赫连猛恭敬地接过信件，待看清上面所书的姓名，不禁神色大惊。
    “族长，这……”
    “不需多问，依我之令而行！”
    赫连猛这时才想到，既然这些信件都是族长大人亲笔所写，那意味着，在他们出发之前，赫连月就已经想好了此计！
    而这些信件送到天恒部族之时，等于在连答最要害之处插上一刀，运用得当，几乎可以置其于死地。
    他带着敬佩之情，连忙答应，引着四名亲卫先一步离开。
    赫连部族的战士在她的指挥下，真正做到如指臂使，进退自如，始终保持着与梁军主力之间极为暧昧的距离，不断后撤。
    在卢啸远与梁军将领的角度来看，对面这支“少量”北蛮骑军，是畏惧于他们的兵势，不敢与之交战，正好大军压上，继续逼他们撤退。
    若有人能自高空俯视整个战场，便能发现，他们等于是不断“引诱”着梁军主力，保持着他们希望的速度，接近连答大军所在的战场。
    然而，连答尚不知道大难临头。
    他现在正愤怒于梁军的狡猾与“胆怯”。
    一路之上，他们七次受到梁军小股军队的突袭。
    不但如此，对方还在前方连设路障！害得他们要不断停下脚步，挪开路障才能行军。
    假如现在连答麾下只有骑兵的话，还能想办法从路障间隙绕过，可是现在他们万事都是为了让车队顺利行进。
    那支梁军就如同蚊子一般，明明无法对他们产生真正的威胁，却始终无法灭掉，一个不注意便会被他们叮咬吸血，而且还惹得他们心烦意乱，着实讨厌。
    幸好，经过几次交战之后，连答等人终于摸清了对方的底子。
    那支梁军，绝非禁军，装备不整，人数也只有两千左右。
    自他们头顶落下的箭矢，看着威胁极大，实际上数量并不多，而且也非梁军装备的最强劲的弓弩。
    连答下令给运送大车的奴隶们发放武器，同时也让一支精锐骑兵全都下马持盾，依山而行。
    敌军若再次出击，他们便直接跟梁军步行交战！
    在这种地形下，没有战马反而能更加灵活地作战，凭着人数和体型的优势，何惧于他们小规模的突袭。
    就在此时，连答安排在大军侧翼的探马慌张地飞奔而来。
    “可汗，大事不好！梁军精锐已经距离我们不足二十里！”
    “什么？本汗不是让赫连部族去挡住他们吗？为何梁军这么快就杀了过来……不对！就算她赫连月挡不住，也应该早点向本可汗示警，赫连部族的人呢！”
    “小人并未发现赫连部族与梁军交战的迹象，只看到赫连部族骑兵不断后撤，现在已经完全让开了官道，根本无意进行阻击啊！”
    连答在勾心斗脚方面，绝对是内行，几乎瞬间便明白了赫连月的险恶用心。
    “赫连月，你这个贱人！给本汗等着！”
    “全军改变阵型，放弃车队，准备迎敌！”
    面对足以对他们整个部族造成威胁的强敌，连答终于不敢再贪恋那些财货，先要以击退追兵为先。
第七十六章  抢功劳来了 - 从流民到皇帝，朕这一生如履薄冰 - 黄土土

    卢啸远亲领六万大军，浩浩荡荡地往前进军。
    他们沿途已经非常谨慎，绝不给以骑兵为主的北蛮军突袭的机会。
    当卢啸远派来的探马已经探知前方官道出现大量的北蛮军，他豪不犹豫地下令停止前进。
    “大人，敌骑就在眼前，为何我军却驻足不前！”
    手下部将一路行来，早就准备迎接一场大战，让自家名号响彻整个北境，甚至还有机会得到朝廷的嘉奖。
    然而，城守大人却下令让大军停下？
    “哼，你们懂什么？看不出来是那支古怪的骑兵故意引诱我们来此吗？”
    “依探马回报，前方北蛮敌骑足有两万以上，而且还有相距不远的其他北蛮铁骑随时可能来援。”
    “本官身为主帅，若无足够把握，岂能令大军陷入险境？放心吧，我已经安排好其他手段，先试试北蛮军有无陷阱再说。”
    ……
    薛承乾也没有料到，卢啸远不仅带着大军前来，还特意给他们派了“援兵”。
    苏友方引着魏箫上山来与他们会合。
    双方简单互诉分别后的事情，苏友方立即替他们引见了另外一位禁军将领。
    “此为新增援至望江的天圣军校尉吴柄安吴校尉，奉卢大人与何将军之命，领三千精锐前来支援。”
    薛承乾等人打眼看过去，全都皱起了眉头。
    本来苏友方便因为禁军出身，极为高傲，没想到这吴柄安更加高傲，鼻孔几乎要顶到天上去了。
    天圣军？那不是拱卫京师的皇家羽林么？竟然把他们也派到望江城来了？
    吴柄安出身于天圣军，难怪这派头比起苏友方更大。
    “罢了，客气话就休要多说了，我奉上峰之命，可不是来与你们瞎客套的。”
    “山下就是北蛮军，依卢大人之命，我等必须自山下杀下去，配合主力夹攻北蛮狗贼！”
    “且慢！”
    薛承乾直接打断了他转述卢啸远的命令。
    “既然卢大人已经引大军前来，为什么不先发起进攻？不是说我们要配合主力大军夹攻北蛮狗贼吗？”
    吴柄安双眼一挑，脸现怒色。
    “大胆！上峰让你们攻便攻，你们胆敢质疑上峰的军令？岂不是军法无情？”
    “你！”
    孙伏山等人气愤难当，直接就想冲上去。
    而吴柄安的亲卫们寸步不让，直接拔出了刀剑。
    “够了！山下北蛮军正要趁此时机撤走，我们难道要先在山上内讧不成？”
    罗放大声叫停了两方的行动。
    接着，他走到薛承乾的身旁，低声提醒。
    “薛小子你是担心卢啸远的命令有诈？此时他们断不会搞鬼，天圣军的身份非同小可，若是卢啸远为了害我们，坐视其惨死于敌军阵中，卢啸远将无法对朝廷交待。”
    论起对梁军禁军各体系的了解，罗放自然远胜过薛承乾。
    不过薛承乾心中依然带着不安，他总觉得卢啸远不可能白白给他们派来援军。
    首先以吴柄安的出身身份，必定会抢夺指挥权。
    除此之外，他总觉得卢啸远还有其他的用心。
    只是，罗放说得也对。
    卢啸远大军赶到，对于山下的北蛮军来说是个极大的震动，他们现在最需要时间撤走以及调整军心。
    战机稍纵即逝，不能在这时候跟吴柄安直接翻脸。
    吴柄安见罗放也站在自己这一边，压制那些不服的将士，不由露出得意之色。
    “假如你们是自己胆怯了，那也好办，把兵力调至本将麾下，我当先冲锋，你们只管在两翼跟着我就行了。”
    “真遇到危险，也是本将先当之，你们总不会拒绝了吧？”
    薛承乾不由冷笑。
    “吴校尉可知，你们到来之前，我军仅凭两千之众，已经几次对敌人发起突袭，拖延敌人行军速度了。”
    “那正好！既然薛……大人如此悍勇，正好配合本将冲锋。”
    吴柄安知道他们全都是“镇义营”的人。这么一个乡兵义勇，也不值得他来认识，所以都不知道薛承乾等人是何官位。
    他倒不算做得太过分，虽然抢夺主导权但还知道要自己当先冲锋，再加上罗放的面子，薛承乾也不想再跟他叫板。
    没想到，罗放和薛承乾还没表态，一旁的王胡子突然蹿了出来。
    “罗老大！咱们就别在这儿耽误时间了，俺觉得吴校尉的说法挺不错的。”
    “不如我带上一队兄弟给吴校尉当向导，免得他们不晓地形，双方分兵突袭，由我带兄弟两面策应，配合作战。”
    罗放无奈地横了他一眼。
    王胡子的自作主张倒也是个法子，没啥大毛病，但是这时候他不应该自己跳出来说这些话的。
    “罢了，现在不是争执的时候，就照王胡子的话来办！”
    罗放当机立断，凭自己的威望先作出决定，以免真的把北蛮军给放跑了。
    卢啸远巴望着这一战的功劳威震北疆，甚至力压过中州府的那位老侯爷，罗放等人何尝不巴望着这一战，重归禁军体系，甚至更高升几级？
    王胡子见罗老大也支持自己，瞬间露出小人得志的模样，还转头看向了康玉。
    “康玉妹子，你也领着兄弟跟我一起吧。”
    康玉看了看王胡子，又看了看另一边的薛承乾和罗放，直接无视于他，果断地站到了薛承乾的身旁。
    王胡子眼中突然闪过一道嫉恨之色，不过很快就遮掩过去，像是没事人一般招呼与自己相好的兄弟们。
    吴柄安眼神微微眯起，先扫了一眼薛承乾，最后又落到了王胡子身上，心中暗自算盘着什么。
    “娘的，这吴柄安来得真是时候！”
    “他们人数既多，兵甲也比咱们坚利，直接就成了他们当主力，咱们打配合了！”
    集结兵力的时候，很多老兄弟都不加掩饰地抱怨着。
    他们确实是要靠着望江城的主力才能真正击败北蛮军，可是他们这种做法太不地道了。
    这样一支自京师而来，身份“尊贵”的正规军出现，让罗放和薛承乾丧失了主动，若要先内部争个鸡头凤尾，必定会误了大事。
    卢啸远作为官位最高者，派兵前来支援的时候就应该先想到这一点，只要看看王胡子这混帐的反应，就明白吴柄安突然“降临”，对他们带来的冲击有多大。
第七十七章  抢功劳来了 - 从流民到皇帝，朕这一生如履薄冰 - 黄土土

    清点作战将士，足足有两百兄弟跟着王胡子进行所谓的“两面策应”作战。
    其中还有很多边关军户出身，一直跟随着罗放的老兄弟。
    虽然王胡子与他们的交情也是最深的，但这说明，很多人都觉得，这种“取巧”的作战方法最有可能保存自己活到最后，白捞个便宜。
    真到了战场上，不用想也知道，不是哪边儿最危急他们才支援哪边，而是哪边最安全，他们才会往哪边跑！
    当然了，大部分兄弟依然是追随着罗放与薛承乾的。
    而且，罗放一句话，把藏起来的战马都划到自己这边，不让王胡子带走。
    他不会当众斥责王胡子的小聪明，但不代表他看不出这臭小子在偷奸耍滑。
    “我们的主力依然在，吴柄安不是看不起咱们镇义营吗？真到了战场上，看看谁才是主力！”
    薛承乾看向了跟着他们走过来的魏箫。
    “等会儿我们杀下山去，魏小姐你必须留在山上。”
    魏箫急得几乎掉下眼泪。
    “我武艺不如你们，可是略懂射术，至少能在后面射箭！”
    薛承乾严肃地摇头道：“军中不缺你这个弓手，而我们有更加重要的事情要交给你。”
    “我会留十个兄弟在山上，记住，我们冲锋之后，你每隔半柱香的时间就派出一人作为使者，催促卢啸远进兵！”
    “对于士大夫和朝廷那一套，你比我更熟，要不断地加深卢啸远的心理压力！”
    虽然罗放说过，凭着吴柄安等人天圣军的身份，卢啸远绝不敢故意把他们陷入险境，但是防备之事还是要做的。
    “你一定要让卢啸远明白，作为魏大人的孤女，你正注视着战场上的一切，若他真的藏了什么阴险的心思，大战之后，天下人必定会知晓，你的话还是有些分量的。”
    魏箫一点即明，不再吵着一起下山作战。
    “兄弟们，做好准备就一起下山，此一战，不是之前那样的袭扰，还能借敌人的大车遮掩，而是真正的死战！”
    “请薛老大放话，我等愿随薛老大死战，绝不后悔！”
    孙伏山带着众兄弟大声呼喊，一时间士气达到最高点。
    就连罗放都大受感染，并没有介意他们只提到了薛老大，而把他给忽略的事。
    “好！随我杀！”
    另一边，吴柄安也不是怂货，看到薛承乾那边先冲了，他们也赶紧杀上去。
    对于主动要替他们当向导的王胡子，他竟是极为看重，直接拉到自己身边，似乎是“相见恨晚”地说了些什么。
    ……
    连答心中无限的愤恨无处发泄。
    他明白自己是被赫连月给卖了。
    他本来把殿后掩护的赫连部族骑军当作延迟望江敌军的最重要手段。
    于天承已经引着王庭贵族们离开，难道还指望他们的大军回过头来救自己？
    其实若不是故意算计赫连月，连答自己也不会落在这么后面，他就是要把赫连部族的财货押在自己的眼皮子底下，回到草原之后，更容易拿捏赫连月。
    谁能想到，最后自己竟是被她个贱人给算计了。
    “梁军先以伏兵延迟我撤退，又派大军在后，这是吃定了我天恒部族！”
    “趁着此刻他们还没有进攻，快逃！”
    “不不不，不能逃，保持阵型，区区梁人，根本不是我们北蛮铁骑的对手……你们几个赶紧骑马往前找夜鹰部族，让他们分兵来援，回到草原后，我连答必有厚报！”
    连答嘴上说着不怕，但却赶紧下令让手下去请援兵了。
    当他下定决心，要舍下财货之后，手下的骑兵灵活优势，瞬间就能发挥出来。
    便是前方的路障，也不能真的挡下他们。
    可是，他知道赫连月把梁军主力引到此处却直接分从两旁消失，根本没有与梁军交战的意思，他就真的慌了。
    早知道赫连月如此“阴险”，便不该托大。
    等回到草原上再收拾她不好吗？
    更可怜的是，离梁军最近的探马都是赫连月的人，她临走之时，连最新的敌情都没有前来通报。
    连答一边撤退，一边排兵布阵，优先针对于后方的梁军主力。
    然而，最先对他们发起进攻的，却是自山上冲下来的梁军。
    “娘的，真没把我们天恒部族放在眼里。”
    “之前不过是顾及财货，才放他们一马，还真的想跟我们拼到底不成？”
    “先把这支梁军给灭了！”
    一路之上，他们便是被这支可恶的梁军拖住，要打不打，要走不走。
    现在连答再无顾忌，正可以集中兵力狠狠砍死他们。
    但是，等看清来敌的规模，连答也有点儿傻眼了。
    之前冲下山来的最多不过两千人，而现在，足有五千之众杀下山来。
    而且其中一部，穿着精甲，武器军械比起北蛮军战士更加精良！
    “这，这跟前些时日偷袭我们的不是一路人马呀？”
    “快，分出更多的兵力挡住他们！”
    按理说，步军是不可能对一支骑兵发起冲锋的。
    可是，现在他们的兵力都挤在一起，此处地方狭窄不够宽阔。
    他们虽然能绕过路障，但行军速度肯定不快。
    五千步军借着山势，居高临下冲锋，威胁性真的不可小视。
    天圣军的吴柄安，作风虽是让人厌恶，但他带来的可是货真价实的重步兵！
    连答先前误判，没有再把山上的敌人放在心上，此时被逼着狼狈改换阵型，谈不上“灭”掉对方，能先把这支梁军挡住就不错了。
    连答尚不知道，此刻对他们来说最不利的是什么！
    作为草原勇士，让他们以劣势兵力对抗优势的中原步军，天恒部族的战士们并不惧怕。
    他们自己的父辈祖辈打过许多这种战，哪怕他们自己也有经验。
    本来他们就从骨子里看不起中原的“弱者”，只要他下定决心，领着战士们向一个方向直接冲杀，哪怕承受一些损失，未必不能杀出一条血路。
    但是，正因为他的混乱指挥，令天恒部族的战士们无所适从。
    多次遭遇伏击，又有梁军主力堵截，对他们的士气打击，都不及连答各种无能的混乱军令！
第七十八章   错失良机 - 从流民到皇帝，朕这一生如履薄冰 - 黄土土

    临逢大战，没有人能预料到自己是否能得必胜，哪怕是身临战局的将士也不能。
    但他们能从自家主帅的各种军令，感觉主帅对于胜利是否已经成竹在胸。
    正因为连答地位崇高，部族势力强大，所以他才只顾及自己的财货，很少真正考虑过部族战士的心思。
    战士们的心中已经混乱，又岂能坚定地作战到底？
    列阵迎击官道的梁军之时，他们就担忧着山上的梁军。
    仓促间奉命阻挡山上突袭的敌人，他们又忧心背后随时有梁军主力杀过来。
    明明已经没有了车队的阻挡，但是薛承乾等人冲杀下来，竟然出奇地顺利，受到的阻力并不算大。
    还有一个原因则是北蛮军为了尽快赶路，全都骑在马上，跑到山坡之下列阵。
    骑兵本来就是一种擅攻不擅守，更不擅在防守的状态下保持阵型的兵种。
    薛承乾现在得到了天命系统不少的敏捷和体魄点数，身体素质远超过常人，再加上随着罗放等人习练军中武艺，连赫连月都被他逼退，已经是当之无愧的猛将。
    而且，战场冲杀，不论武艺繁复，只要你拥有过人的力量，再加上悍不畏死的狠劲儿，便能直接冲破敌军阻拦。
    阵型一乱，骑兵比起步军更难以恢复，也更难形成稳固的防线。
    另一边吴柄安那个方向，虽然因为缺少像薛承乾这样的“破阵”猛将，但靠着全身精甲，与居高临下的有利地形，同样把北蛮骑兵杀得节节败退。
    后面的连答看得又惊又怒，再不敢放任手下分批撤退，只能把所有的兵力调来，力求先稳住阵线。
    现在的战况对于梁军真是有利，便越突显出卢啸远的决策何等愚蠢！
    假如他没有犹豫，直接进兵，与薛承乾吴柄安等在同一时机发起冲锋，必将把天恒部族逼入更加狼狈的境地，而连答甚至连调整阵型的机会都没有了。
    此刻的卢啸远，并不认为自己错失了多好的战机，反而觉得之前的判断没有错误。
    把大军主力调派上来之前，当然要先确认北蛮军是否有埋伏，现在还残存多少战力，他才能居中定策，决定大军是否能出击。
    假如真的有变，他也能从容指挥大军退后，“大不了”就是把薛承乾等人牺牲掉，而且他们还有山势掩护，断不至于被打得全军覆没。
    然而，这便是中原之地大部分将领常见的问题。
    作为大军主帅，必须要根据实际情况，权衡利弊风险。
    在真正的战场上，几乎没有风险的指挥是不存在的。
    除非拥有绝对的兵力优势，否则任何主动出击的选择都要冒着风险，越求稳妥的代价就是错失更多可能的战机。
    北蛮大军与中原军队交手，多能占据主动之势，除了骑兵的天然优势之外，便在于他们的决策风格完全不同。
    幸好薛承乾作战得力，才能死死拖住敌军，让他有这般“从容”决策的机会。
    听到探马回报，再接到了魏箫使者软中带硬的催促，卢啸远终于下定了决心。
    “依本帅之见，北蛮军当是没什么机会埋下伏兵，此战能打！”
    身后的诸将早就求功心切，听到主帅之言，无不欢雀。
    但是，却听卢啸远话锋一转。
    “不过嘛，北蛮军多为骑兵，支援速度极快，就算要把主力派上去，也必须做好防备，先留下两万之兵警戒，随时阻击北蛮援军，剩下的三万人发起进攻！”
    接着，卢啸远便开始点将。
    很多将领这时才意识到，卢啸远所点的，跟随他一起冲杀上去的将领，多半都是他平日里的亲信！
    什么狗屁需要军队在外围警戒，防备北蛮援国。
    卢啸远打得如意算盘，先是让薛承乾等人替他探明敌军有无埋伏，看到战局十拿九稳之后，便想让他自己的亲信独吞此次大功！
    可是，他们的官阶皆远不如卢啸远，现在又是临战之时，哪怕这些老油条们看穿了卢啸远的心思，也无法在此时发出质疑，只能在心中骂娘而已。
    卢啸远意气风发，领军奔向自己唾手可得的大功而去。
    ……
    连答调兵决策极为混乱，应对速度非常慢。
    可是卢啸远比他还要慢！白白送给连答整军的机会。
    靠着兵力更多以及北蛮战士的单兵优势，他还是稳固了防线，把薛承乾与吴柄安的大军死死挡在靠山的一侧，不会再影响其他的大军。
    当发现卢啸远冲上来时，连答反而闻到了扭转战局的机会！
    “明明两侧的梁军全都已经到场，可以同时发起进攻，为什么在正面的梁军反而拖延至今？”
    连答自己虽然指挥作战远称不上什么“名将”，但是论勾心斗脚的本领，却不输卢啸远。
    他看了看官道，又看了看山上，眼珠子转了两转，反而稳定了心神。
    “大人，末将请求领军迎击，万不能等在原地防守啊！”
    连答的舅父，在天恒部族中地位颇高的狐也急切地站出来请战。
    狐也乃是天恒部族的老将，而且对于连答极是忠心，听到他如此说，连答终于下定了决心。
    “狐也大人所言极是，我们已经吃了以骑兵防守的亏，岂能再任由梁军主动进攻？”
    “依我观之，那梁军主帅本身就是嫉贤妒能，又无甚胆略之辈，先前的梁军藏身于山中，我们难以提前防备，他大大咧咧地从官道杀过来，真视我北蛮铁骑无人耶？”
    通过两边方向梁军进攻的时间差，再加上他们明明要发起决战，竟然还留了一半的兵力在原地警戒，直接让连答看穿了卢啸远的性格！
    “众将士听命，让你们的战马跑起来！让中原狗贼见识下我们草原勇士的武勇！”
    “杀！”
    高贵的连答大人自己当然是不会舍命冲锋的，但是凭着他的身份，大声呼喊之后依然鼓足了将士的士气。
    在草原之上，把部族大人奉若神明的战士们一边喊杀，一边快速形成密集的阵型，同时把战马的速度提升到最高。
    此刻他们能分出来的骑兵数量远少于官道正面的梁军主力，但是没有一个北蛮战士脸上带着畏惧之色！
第七十九章 没有选择 - 从流民到皇帝，朕这一生如履薄冰 - 黄土土

    夜鹰部放大军正沿河而行。
    部族首领呼山紧皱眉头，听着天恒部族派来求援的使者。
    “梁军竟然有如此胆量？”
    “他们不是已经吓破了胆，只能龟缩在城墙后面吗？于大帅领军攻破东平城，他们反而有胆子袭击天恒部族？”
    “呼山大人，此事千真万确，官道上发现了数以万计的梁军，为防有失，还请大人您火速支援。”
    呼山不耐烦地摆了摆手：“知道了！本大人像是见死不救之人吗？”
    “你回去回复连答可汗，就说夜鹰部族已经在救援的路上，请他多坚持些时间。”
    夜鹰部族与天恒部族其实并不算和睦。
    严格来说，整个草原之上，就没有跟天恒部族和睦的。
    天恒部族强盛多年，乃是草原之上的五大部族之一，本来应该有很多部族敬仰，依附。
    可是，连答成为部族可汗之后刚愎自用，性格又极为自大，除了大可汗之外不把任何人放在眼里，同时还是个见利忘义的小人。
    夜鹰部族势力不如天恒部族，没少被连答以各种理由占便宜。
    可是，呼山依然要立即派兵救援，绝不能真的让天恒部族被梁军击败。
    莫说于天承在大可汗的支持之下，大力改革草原军制，严明军纪，见友军不救者必受重罚。
    单是草原上祖辈们留下的传统，“南牧”之时，面对中原狗贼若是见死不救，他们夜鹰部族有可能会被指责为草原的叛徒，下场会非常凄惨。
    “立即命令全军转向，后军变为前军，向天恒部族靠拢，同时命人向前传信，尽快让大帅知道后方的变故！”
    呼山算是草原之上合格的将领，决断力方面远胜过连答。
    此时，他手下的将领回报：“大人，我们附近出现了一支梁军骑兵，虽然数量只有两千骑，但是一直保持着足可对我们产生威胁的距离，尚需防备。”
    “哦？”
    呼山连忙追问道：“对方是一支全骑兵队伍，还是步骑混在一起？”
    “回大人，对方乃是全骑兵，不好防备。”
    两千骑兵，对比起夜鹰部族的人数其实不值一提，而且论起骑兵作战，北蛮人根本没有惧怕过谁。
    但是，他们更加了解骑兵的特性。
    梁军派这样一支骑兵队伍在附近巡荡，绝对不是要跟他们拼命的，而是进行袭扰。
    他们没有步军拖累，可以把速度提升到最大，哪怕呼山派出更多的骑兵进行警戒，也不一定能顺利堵住对方。
    平原之地，骑兵来去如风，不仅有利于北蛮的骑兵，中原骑兵也是一样。
    现在的夜鹰部族，同样需要守护他们自己运送财货的车队，万万不能让那支骑兵把这些大车给烧掉。
    “罢了，让车队同时转向，随着大军一起行动！有我们的主力在侧守护，除非梁军不要命，否则绝不敢动什么歪心思。”
    “可是，大人，如此一来，我们根本无法快速支援天恒部族啊！”
    有将领提出异议，换来的却只有呼山冷笑后的一道马鞭。
    “废话！到底是天恒部族重要，还是我们南下劫掠的财货更重要！那可是我们部族的根基！哪怕回到草原上，由大可汗陛下来定夺，也不能说我们做错了。”
    “我们遵照的，乃是草原的规矩！”
    其他小部族首领全都明白过来，不再追问，小心地护着车队转向。
    他们已经渡过了怒江与延水两道河流，此时想要回援天恒部族，便只能再次踏冰过河。
    那支梁军骑兵倒也奇怪，明明距离不远，而且已经暴露了行藏，却连尝试性的突袭都没有发起。
    他们只是不断地游荡在周围，保持一定的速度，似乎打定主意，只是为了分散他们的注意，令夜鹰部族无法快速行军。
    呼山自认为已经看穿了对方的意图。
    连答可汗的求援多半为真，梁军是真的集中不少的兵力，想要吃掉，或者重创天恒部族，而自己乃是离天恒部族最近的军队，他们自然要提前分派一支兵力干扰自己的进军速度。
    两千中原骑兵，在决战战场上能发挥的作用有限，但多延迟自己支援的速度，便能让他们有更多的机会击溃天恒部族。
    “报，大人，前方便是延水冰面，但是冰面之上似是被人铺了很多泥土。”
    “什么？不过是些许泥土，有什么大惊小怪的？”
    呼山大是不满。
    他本以为探马回报，是发现了什么重要军情，没想到是这等无耻之事。
    “可是，大人，我们昨日才刚刚越过延水，在北岸休整，那时明明还没有泥土，此事实在有些古怪。”
    呼山没好气地道：“不过是我们转向之后，与原路有些偏差，过河地段相差三里之遥。相来此乃是中原之人为了方便过河才铺上的泥土。”
    “本来冰面甚滑，不利于大车行动，现在多铺上了泥土，反而更有利于我们行军。”
    “大人，虽说此处距离我们渡河之地有三里之遥，但也在我们探马的监控范围之内，突然多出来的泥土还是值得怀疑啊。”
    有性子比较谨慎的将领，也站出来请求呼山小心防备。
    呼山遥指延水南岸。
    “天恒部族早就派人前来求援，我们行军如此缓慢，必定已经惹得连答不满。假如还因为一些莫名其妙多出来的泥土便驻足于此，真的要跟连答结下死仇，而且没有合理的理由，大可汗和于大帅那里也未必会支持我们。”
    “想来之前梁人也在此渡河，想要方便运送大车，尔等无需犹疑！”
    其他部族首领，听到呼山大人分析利害，也明白他们根本没有拖延时间的本钱。
    真的等到天恒部族战败，他们也必定要背上罪责。
    而且，周围并没有真的看到梁军出没的踪影，若真的只是被些泥土吓住，他们以后在草原上也别想抬起头做人了。
    然而，当他们骑着大马，运着大车，纷纷踏上延水冰面之后，本在远处只作威慑的那支梁军骑兵，却突然改换阵型，直接向着他们冲了过来。
    与此同时，在延水南岸的远处，隐约可见有一支军队向他们急速行来。
第八十章 要命的冰河 - 从流民到皇帝，朕这一生如履薄冰 - 黄土土

    夜鹰部族被前后夹攻，但却丝毫不惧。
    后方只有两千骑兵，前方的烟尘看起来也没那么多人，何况他们也在怀疑梁军是否在故布疑兵。
    呼山特意大声道：“梁军多为步军，便是真的鼓足余通，前来追击我军，能有多少人赶到战场？”
    “殿后的所有兵力以天恒部族为首足有三万兵力，而从连答可汗的求援来看，梁军攻之甚急，他们能调到此处阻击我军的能有多少兵力！”
    众将虽然心慌，但是听到自家部族大人分析得极有道理，迅速安定了军心。
    “传我军令，先集中兵力，把后方的敌骑逼走，掩护大军过河！”
    既然呼山判断河对岸的梁军多为疑兵，那就没什么好怕的，他们依然可以强行渡河之后，再支援天恒部族。
    然而，意外很快就发生，打乱了他的全部算计。
    梁军的骑兵来得比他们想象中更快，而且来到河岸之后，完全不用休整，立即就以较为混乱的阵型对夜鹰部族发起了突袭。
    呼山无奈，也只能紧急令落在最后的骑兵提速迎击，哪怕先形成混战之局，也能给主力的骑兵争取时间。
    可是，当多达千人以上的战马开始在冰面奔腾，明明无比坚实，只是铺上了泥土的冰面，竟然成片成片地出现裂缝！
    而正向他们冲锋过来的梁军骑兵，则果断地转变方向。
    他们出现的目的，并不是要跟夜鹰部族骑兵展开决战，而是要吸引他们奔跑起来，直接从冰面上就展开反击。
    “不好！大军散开！立即靠岸！”
    “向着离自己最近的河岸，快跑！”
    呼山大惊失色，心里瞬间明白了许多事情。
    怒江之战的结果，对于北蛮军来说已经不是秘密。
    可是，连战丢了大人之后，却凭着他天恒部族的族长身份，强行压制当时的实际战况，到现在其他部族都只知道个大概。
    现在，呼山终于知道，精锐敢战的虎骑军，是怎么栽在了望江城外一群流民之兵的手中。
    “连答，你可真是把我们坑惨了！”
    呼山的应对已经算快速。
    必须让所有族人立即远离已经出现裂隙的区域，之后则必须强行把后方的两千梁军骑兵驱离。
    他们若真是一群疯子，有可能强行踏上冰面，冲到自己族人最密集的区域跟他们同归于尽的。
    呼山带着更多的骑兵，以较慢的速度，压抑着内心的焦急向着北岸靠去。
    而已经离南岸比较近的车队与骑兵，是根本没有机会回头，务求以尽快离开延水冰面为先。
    他们的军队只能被延水强行分隔，但是呼山根本就没有第二种选择。
    他领军刚刚踏上岸，就立即对梁军的骑兵全速追击。
    幸好呼山对于南岸的敌情判断没有出错。
    那支神秘接近的梁军终于露出了完整的面目，其兵力不过两三千之众，而且都是步军。
    只不过，已经渡过延水的兵力也不算多，大部分还是押送车队的奴隶，再加上必须要掩护财货，防守有余进攻不足。
    北岸的梁军骑兵提起速度，与他们展开追逐作战。
    梁军对于此处地形远比北蛮军更加熟悉。
    草原战马虽然更加神骏，但是他们南下作战已经有好长时间，许多战马也变得削瘦了许式，竟然根本无法追得上梁军的骑兵。
    梁军占据着主动之势，引着北蛮军开始兜圈子，虽然确实被逼得越来越远，但却没有真的逃离开，还趁着他们追得较急的时机，返身以利箭伤敌。
    梁军的战马与骑兵质量是比不过北蛮军的，但是他们所用的弓弩确实胜过草原骑兵所持。
    呼山心中气急，但想让众将士引弓还击，作为追击方的他们，根本无法射中不断往前飞奔的敌骑。
    “白白送上族人的性命啊！”
    呼山几乎要吐血，但事已致此，根本不敢放弃追击。
    只能期待着其他方向的骑兵赶紧过来包抄，只要堵住他们一次，便能将之重创，这支梁军将再也不敢来招惹自己。
    打到这一步，他已经不敢再去考虑什么救援天恒部族之事了。
    ……
    “什么？夜鹰部族受到突袭？延水江面破裂，无法直接渡河？”
    赫连月听到手下的回报，神色也凝重起来。
    她故意引着自己部族的骑兵避开梁军正面，没有起到半分阻击敌军的作用。
    但是，假如天恒部族真的被梁军击溃，夜鹰部族又无法来援，连延水都开始大范围化开冰面……那就连赫连部族也无法北撤了！
    “族长，情况不妙啊！”
    “梁军的准备比我们所想得更多，他们甚至还能复制怒江之战的手段。”
    “之前延水冰面冻得非常结实，但是铺上那种怪异的泥土之后，只要骑兵踏上冰面，冰面硬度就无法承载，咱们的骑兵反而变成拖累了！”
    手下将领也发现了危机所在，有些心慌地提醒自家族长。
    赫连月虽然吃惊，却并不慌张，依然带着成竹在胸的表情。
    “你们自己也说了，若想要让冰面被踏破，必须要提前安排。现在依然处于严冬之下，你们认为梁军有办法让整个延水与怒江化冻吗？”
    “我部族所劫财货，早就被天恒部族算计了去，再无拖累，正可发挥骑兵优势，只要打定主意想走，便可从任何一处地点渡河，梁军拿什么来堵住我们？”
    亲卫估摸着她的语气，猜测道：“莫非族长是准备甩开天恒部族与夜鹰部族，引我们先行撤离？”
    其他将领一听，立即兴奋起来：“正该如此！连答地位虽崇，但凭他也想打族长您的主意，处事又极度不公，莫说让他吃个教训，便是直接让他死在梁境之内，也是活该！”
    赫连部族本就更加团结，在赫连月的手段之下，尽皆对她忠心耿耿。
    何况连答强行扣住赫连部族的财货，又强逼他们断后，直接引起公愤，说整个赫连部族都恨之入骨绝不夸张。
    没想到，赫连月反而摇了摇头，直指天恒部族所在的战场道：“不！我们绝不能让连答死在梁境，死在我们的眼皮子底下。”
    “现在，正是救援连答的最好时机！”
第八十一章 关键人物 - 从流民到皇帝，朕这一生如履薄冰 - 黄土土

    薛承乾停下喘息，冷静地观察战场，之后发现自己犯了一个极大的错误。
    他确实得到了系统奖励，加强体魄，在战场上直扑敌阵如入无人之境。
    但是，刚刚他冲得太过，却有些忽略了镇义营目前的实际战力，比起吴柄安所带领的天圣军依然有所不如。
    因为他的勇猛，使得敌将惊骇，派出了更多的兵力堵到镇义营冲锋的这一侧，反而让吴柄安捡了个大便宜。
    他们刚刚刻意保留实力，等到卢啸远领兵发起进攻，他们面前的敌人被分薄之后，身着精甲的天圣军才发起最凶猛的攻势。
    另一边，薛承乾与罗放也想把握这个时机，却因为之前吸引过来太多的敌人，等于给天圣军作了嫁衣。
    就连罗放都无比恼火的是，大战之前，号称要“两边策应”的王胡子，竟在此时跳了出来，大声招呼这边的镇义营兄弟跟随他从另一侧进攻。
    “众位兄弟休要与敌人拼命，这边的敌人太强了，快来与我会合！咱们借着天圣军的兵势冲锋！”
    “天大的功劳在等着咱们兄弟呢！”
    什么他娘的叫借天圣军的兵势？
    那等于是用他们兄弟的人命，配合天圣军冲锋，最终打穿了北蛮军防线，功劳可全都是天圣军的！
    若非在战场之上，四周皆是敌人，罗放和康玉都恨不得亲手斩了自己这个“糊涂”的兄弟。
    薛承乾反而是最冷静的一人。
    他通过系统的能力，已经注意到，当王胡子几次目光扫过来时，竟能让他感受到明显的“恶意”！
    严格来说，王胡子一直跟他不对付，但是之前他的敌意都被隐藏掩饰着，远没有达到恶意的程度。
    薛承乾对他也早有防备，因为系统可以帮助自己判断出他的敌意程度，所以倒也不担心他能真正威胁到自己。
    包括大战之前！
    没想到，现在的王胡子突然不再有任何顾忌，刚刚的叫喊，明显已经是故意针对自己……甚至还包括了他以前的兄弟，暗中迷恋的女人！
    确实有许多没有想明白的兄弟，就这么从后方转到了天圣军的方向。
    他们无法在短时间内想明白其中利害，只是看到正面进攻的阻力确实巨大，而王胡子那边进攻顺利，而且那也是他们过往的“好兄弟”，跟着王胡子作战并无问题。
    “薛小子，这可咋办？这一战中咱们出力最多，最后分功劳的时候，恐怕要被那些禁军甩到后面了。”
    罗放并没有意识到真正的危机，只是痛恨于禁军捡便宜的战术。
    薛承乾冷笑一声：“既是如此，那我们还有何犹豫？王胡子不是招呼咱们这些老兄弟跟着他相助于天圣军么？留下部分兄弟吸引敌人注意，其他人都转到那边方向！一起冲杀！”
    “啊？薛小子你是不是疯了！”
    “如此做，咱们就真成了天圣军的附庸了，他们可是听卢啸远命令的！”
    薛承乾叹道：“我知罗老大你希望借此战之大功翻身，为自己和边军正名，只是现在我们的危机比你想象中更大，没有任何事情比保存实力以观后续更重要！”
    “再者说，只要兄弟们还活着，我们实力仍在，这等大战有的是战机，我们手中有实力才能把握得住啊！”
    罗放怔了一下，依然觉得现在战局“顺利”，根本没有危机临头的感觉。
    康玉却发着狠道：“老大，便听薛小子的话吧，正好老娘也要过去狠狠教训一通王胡子，他是脑子进水了，不领兵回来助我们，反而动摇我们的军心！”
    罗放再看后面已经有很多兄弟自作主张地开始转移，只能无奈点头。
    “罢了，一切都依薛小子的。”
    就连薛承乾自己都没有想到，他临时应对敌情以及提防王胡子的一手，竟是直接挽救了镇义营众兄弟的性命！
    天圣军的冲锋确实难以阻挡。
    没有速度的骑兵与他们对冲，反而被天圣军的强盾长枪杀得人仰马翻。
    而他们面前的敌军最是薄弱，后续没有足够的兵力填补阵线。
    但是，当天圣军冲破了面前之敌的防线，直接杀向连答所在的腹地，也等于远离了山地地形，冲到了较为宽广的平原地形上！
    连答刚刚布置兵力挡住官道而来的敌军，守卫在他身边的，便只有族长亲军了！
    就在此时，一支骑兵突然从斜里杀出，直扑天圣军而来！
    “连答可汗休慌，赫连部族前来助阵！”
    连答隔着老远便听到了赫连月的声音，愕然转头看去。
    在自己最危险的时候，弃阵而逃，甚至是故意引着敌人杀来的赫连部族……竟真的来救自己了。
    “好！赫连族长这份恩情，我天恒部族记下了，若得大胜，必有厚报！”
    连答反应极快，摆出一副感动的模样，高声回应。
    但在他的心里，却满是阴冷的念头。
    他绝非三岁孩童，现在天恒部族的险境至少有一半是赫连部族临阵脱逃引来的，再加上之前两人的过节，他岂能真的记下赫连部族的“恩情”？
    他猜测赫连月，是故意等自己落入险境时来援，借此得到一个大人情，等回到草原之后，使能凭此人情要胁自己，还能把赫连部族的财货讨要回去。
    他现在正是将计就计。
    装作被救时，无比感激的模样，先哄得赫连月放下戒心，与他并肩作战。
    等到打退了梁军之后，自己便以她之前逃脱的罪名，直接发难！
    不用等回到草原上，赫连月与整个赫连部族都要任由自己拿捏了！
    赫连月似乎真的“上当”了，她听到连答回应之后，不再多言，义无返顾地向着天圣军的兵锋冲杀过去。
    当天圣军靠近山地之时，他们占据着冲锋的主动，而北蛮骑兵没有施展空间，被他们杀得节节败退。
    这也给了吴柄安一个错觉。
    等他们杀穿重重防线，来到了平原之地，迎面突然杀来一支养精蓄锐的北蛮铁骑，一个冲锋竟让天圣军付出了惨痛的代价！
    一路保持着冲锋阵型，没有时间转换密集枪盾阵，哪怕他们身披精甲，面对骑兵保持全速的冲锋，依然被冲得阵型大乱。
    赫连月刚一出现在战场，竟是直接起到了改变战局的作用。
第八十二章 危机已现 - 从流民到皇帝，朕这一生如履薄冰 - 黄土土

    薛承乾带着众兄弟再次杀下山来，看到败退回来的天圣军，都无法分辨内心是震惊还是暗爽。
    娘的！
    你们这些堂堂精锐禁军，还想着占我们镇义营的便宜，趁着我们冲杀吸引了大批敌军之时捡便宜，活该！
    不过，罗放等人也感觉到莫大的压力。
    “薛小子，我等也先退回山上，等卢啸远带着主力杀过来，再下山冲杀吧。”
    “连天圣军都被敌人杀退回来，我们更加难以杀穿敌骑。”
    薛承乾却摇了摇头，指着刚刚杀入战场的赫连部骑兵。
    “敌军兵力调配非常怪异，北蛮军有此生力军，刚刚为什么不投入战场。刚刚敌军阵型明明已经非常狼狈，大概就连敌军主帅都没有料到会有这些天降救兵。”
    可是他完全没有想到，北蛮军中有着何种的勾心斗脚。
    假如此次断后的不是充满私欲的连答，而是于天承，那么薛承乾乃至于卢啸远带领的梁军主力，将没有半点儿可乘之机。
    若真如此，那不仅此战的结果不同，未来的历史走向也会发生根本改变，薛承乾的命运轨迹将截然不同。
    可惜，草原之上的规矩与贵族的地位，决定了于天承根本不可能亲自断后，所以今日之战乃是必然发生之事。
    草原以后的命运，完全是由他们自己的体制缺点而决定的。
    薛承乾看穿了敌方军队组织的疑点。
    “若我所料不错，这支军队只是不想让这边的北蛮骑兵速败，并不是真心想要帮他，否则他最应该支援的，反而是官道上的主战场！”
    “此时杀下场去，强行把他们卷进来，逼他们做出选择。”
    “若战，那就会被我们死死缠住，若退，我们便有可乘之机，杀！”
    罗放一时间还无法完全理解薛承乾的思路，但他现在对薛承乾有着十足的信任，竟是没有半点儿犹豫，当先举刀杀了下来。
    薛承乾刚刚下令镇义营先行后撤，给战局带来了所有人都意想不到的结果。
    赫连月用兵精明，杀入战场之时，所有的注意力也被天圣军吸引。
    她也觉得只要把天圣军杀退，便等于解了此间危局，可以从容整军，再寻找新的北撤之路。
    所以，赫连部族入场之时，把速度提升到极限，保证这一次冲锋能发挥出最强的威力。
    他们确实破开天圣军重甲步军的阵线，却也让自己无法在短时间内重整阵型。
    当薛承乾领兵顺着山势杀下来时，他们各部骑兵还在归整寻找着自己的部族首领，时间不足，只能原地挥舞兵器与梁军交战，所有的部族军制皆被打乱。
    不仅赫连月和连答，无法立即指挥一支“本部人马”依令作战，更重要的是天恒部族与赫连部族内心中都颇有怨恨，根本无法也不愿协同作战！
    说得更难听一点，赫连部族的战士只要能抽身后退，肯定毫不犹豫地退走，让天恒部族的战士自己来跟梁军拼命。
    这些不要脸的货色，跟他们的首领连答一样！
    就冲着他们敢觊觎赫连月大人，强行扣住本属于赫连部族的财货，天恒部族在他们心中便是死不足惜，比梁人更该死！
    “杀得爽！北蛮人也不过如此，真无英雄矣！”
    罗放与薛承乾在对方一鼓之后，冲杀之势刚刚止歇的关键战机冲入战场，把本就混乱的敌军杀得更乱。
    而少部分赫连部族强行脱离战场，直接害得天恒部族在任何方向上都无法组织起有效的阻击。
    他们不能直接杀了“自己方的友军”，也不可能在与镇义营撕杀之时，填补上赫连族战士退走形成的缺口，处处都陷入被动之中。
    薛承乾此时的勇猛更在罗放之上，敌军更加无法阻挡他的冲杀。
    不过他这次吸取了教训，没有再顾着自己一个人猛冲猛杀，而是刻意注意跟罗放之间的配合，让镇义营在冲锋的同时保持“双锋线”的密集阵型。
    步军冲锋的威力虽然不如骑兵，但却能保持更长时间的进攻。
    “罗老大！提防王胡子！”
    依然处在乱战之中，薛承乾也无暇细说，只能大声提醒一句，再次提刀冲杀。
    “王胡子？”
    罗放杀得过瘾，之前竟没留意这一点。
    现在他才惊觉，自己冲杀这许久，王胡子竟没有引着之前的兄弟来与自己会合！
    之前天圣军冲杀之时，他比任何人更积极，甚至还呼喊着镇义营的老兄弟到这边来支援天圣军作战。
    自己引兵至此，他怎么反而跟着天圣军逃到后面去了！
    “王胡子，等打完北蛮狗贼，老子非教训你一顿不可！”
    直到此时，罗放都不明白薛承乾为何要提醒他，心里依然把王胡子当作是兄弟看待。
    ……
    吴柄安又气又急。
    被卢啸远派来支援时，他可是在对方面前立下军令状的。
    本来他带领天圣军打得很顺利，但是那支突然冒出来的新敌军出来，一举将他们击退，现在反而是靠着镇义营那些“泥腿子”在山下撕杀，给他们争取时间重整军心。
    丢人丢大了！
    此事传回到卢啸远的耳中，自己在军中的脸面丢尽，甚至还要被治罪的！
    “吴校尉，之前卢大人所说之事，您现在总算是相信了吧？”
    此时，一个阴冷的声音响起。
    那是卢啸远特意派来协助天圣军作战的军中校尉何平。
    天圣军虽然是殿前禁军，装备精良，但他们毕竟是客场作战，远道支援到北疆，为防他们不识地形方向，便派了几位中低阶将领入军中协助。
    何平乃是卢啸远的亲信，他在天圣军中还有卢啸远的另一层用意。
    吴柄安似是想到了什么，听到何平的话，脸色更加难看。
    何平一看他的表情，便明白现在正是添油加醋的好时机！
    “大人神武英明，为何会落到现在的田地，那全都是薛罗二人的奸计啊！”
    “小人刚刚观察过了，我天圣军与北蛮军正面拼杀之际，他们竟引着镇义营逃脱战场，使得敌军可聚集全力来攻杀我军。”
    “这些小人的目的，便是要坐视我天圣军与敌人拼个两败俱伤，而他们便可得渔翁之利，等大战之后，还可大言不惭地说一切战果全靠他们这些乡勇，把天圣军贬得一无是处啊！”
第八十三章 全是私心 - 从流民到皇帝，朕这一生如履薄冰 - 黄土土

    何平之言，当然是颠倒黑白，没有任何凭据。
    但，他的话却完全说到了吴柄安的心中！
    作为天圣军将领，吴柄安是何等心高气傲。
    那不仅仅是他自己的骄傲，更是对于殿前禁军天圣军的骄傲。
    卢平的话，帮他找到了一个最好的“借口”，把一切的失利都推到镇义营的无耻之上。
    否则呢？
    难道要让他承认是自己无能，或者是堂堂的天圣军还不如一群泥腿子乡团义勇？
    那还不如直接让他死掉算了。
    回想到临行之前，卢啸远跟他暗谈过针对镇义营之事。
    现在看来，自己似乎别无选择。
    吴柄安顺着何平的口吻道：“罗薛二人，果真是无耻奸滑之人，但是现在战局掌控在他们手中，卢大人又要主持正面战场，如之奈何？”
    何平阴阴一笑，指了指远处：“大人若果真有意反制，只怕便要着落在此人身上，请大人放心，我们卢大人早就已经有了全盘计划，只要吴校尉配合便可！”
    吴柄安顺着他的目光看去，只见王胡子带着一脸讨好的表情向他们奔了过来。
    ……
    卢啸远与天恒部族骑兵陷入了一场苦战。
    他的兵力远多过天恒部族，再加上薛承乾用兵吸引了连答的注意，本不需要如此苦战。
    可是卢啸远实在是被北蛮铁骑杀得怕了，生怕他们的退兵乃是诱敌之计，在平原地带被敌骑突袭，竟然分出了足足两万之兵防范影子都看不到的敌人。
    他虽是亲领大军在前，可是当北蛮大军前来阻挡，梁军只能占据场面上的优势，竟是一直无法突破。
    “哼，北蛮人不过是困兽犹斗尔！”
    卢啸远自然知道他的战果拿不上台面，但必须要为自己的颜面强撑着。
    而身为高位者，士大夫出身的他，倒是有一样为将者的“优点”。
    那就是完全不把手下士卒的性命当作一回事！
    因为他自己优柔寡断，影响了战局推进，那就用手下将士的命来弥补好了！
    前两波攻势不利，反而因为在平原地带强行承受敌方铁骑的冲击而损失惨重，卢啸远却是连眼睛都不眨一下，直接下令后续兵力全部填上去！
    他不仅是要把战线补充完整，更是要趁着敌军骑兵冲锋之后，必须要恢复阵型的空档，发起反扑！
    骑兵有战马代劳，在体力之上比起步军永远占着便宜。
    那又如何？
    他卢啸远可以用士兵的性命来弥补这一点。
    最前面的士卒战死，那就让后续的生力军来补充，依然可以生龙活虎地与敌军拼杀。
    卢啸远的策略，在正常交战之时是没有用处的，只会让自己一方的军心士气更快地崩溃。
    但在此处战局，却恰当其时，那是因为薛承乾帮助他们创造的战机！
    参战的当梁军将士虽然清楚如此作战，消耗极为严重，自己完全是被上峰主帅当成了垫脚石。
    但是，他们同样也清楚此战己方是占据极大优势的。
    兵力压过北蛮军，甚至于北蛮军还需要两面作战，不论哪边得手，都能让北蛮军的防线崩溃。
    只要他们再咬牙坚持，只要打到敌军溃逃，那胜利就是他们手中，大胜之后的奖赏绝对不少！
    就是靠着这些想法，他们才能在如此残酷的战术之下依然保持着一定的士气。
    卢啸远的残忍得到了回报。
    骑兵绝对是战场上最为强悍的兵种，但是再强悍的兵种同样有其弱点。
    越是把速度提升到最高，保证威力的冲锋，除非能一鼓作气直接把敌阵洞穿，否则就需要越长的时间重新整备阵型。
    就靠着这一点空隙，梁军竟然能持续推进，反而大幅压缩了北蛮骑兵的腾挪空间。
    而且，北蛮军也要担心于背后从山上冲下来的另一支敌军，无法专心于眼前的敌情，士气大受影响。
    连答与赫连月互相算计，最终让他们双双陷入险境。
    “大人！朝廷钦使洪大人与中州府长史刘意先大人骑快骑赶到，此刻就带着护卫在两里之外！”
    望江城兵曹魏守心赶紧上前禀报。
    “哦？中州府终于坐不住了吗？”
    卢啸远在朝廷中有自己的耳目，早就知道会有钦使在近两日赶到，却没想到中州府长史竟然亲自陪同。
    依朝廷品秩而论，中州府长史可是比他这个封疆大吏只低了半级！
    “哼！眼见大功在前，都想着来分一杯羹么？本官岂能让中州府看了笑话。”
    他的脸上阴阳转换，最终一挥手道：“传我帅令！把后续警戒的步军也调上来。”
    “给前线将士下死命令！一定要在钦使赶到之前，打穿北蛮军的防线！”
    “刘意先跟中州府那个老家伙是穿一条裤子的，正好让他亲眼见证本官之功！”
    卢啸远毫不脸红地说着夸耀功劳的话。
    他却是完全忽视了，自己被说服出兵，也是为了“抢功”而来的。
    “得令！”
    “还有一事！”
    卢啸远猛然想起一事。
    “刘意先与钦使同时抵达，说不定想要私下做些文章，此次战场上，本官虽为大军主帅，但是有一支军队却不在本官掌握之中。”
    “你立即派亲卫传信吴柄安与何平，许以重赏，让他们立即依计而行，绝对不能让刘意先跟那些人碰面！”
    魏守心不禁大惊。
    “可是大人，现在战局未定，他们还要帮咱们牵制敌军，总不能在这时候就直接内讧吧？”
    “废话！有本官在，北蛮军还能翻天不成？现在对本官来说，威胁最大的已经不是北蛮铁骑，而是中州府以及不听话的卒子！懂吗！”
    魏守心神色一震，再不敢劝，赶紧奉命而去。
    卢啸远嘴角不禁露出得意之色。
    中州府的反应确实很快，很可惜，老天爷都站在自己这一边，北蛮军攻破了东平城，却陷入缺水断粮的境地。
    某些卒子，确实是立下了功劳，但谁让他们不听话呢？
    等他们下了阴曹地府，自己一定会“大方”地向朝廷夸赞他们的功劳，甚至于给他们正规禁军的官位封赏。
    只要没有“活人”与自己争功便成。
    到那时，安定北境，逼退北蛮铁骑的大功，都属于他卢啸远的，莫说中州府便是整个朝廷，还有谁能与自己争辉！
第八十四章 主动撤离 - 从流民到皇帝，朕这一生如履薄冰 - 黄土土

    薛承乾亲自冲杀在前，以“军队主将”的身份，大幅提升着对于战争与战场的认知。
    为什么越是大的战役，主帅都要呆在地势较高或者视野开阔之地。
    当他下山冲杀进入敌阵之后，已经无法再观察到周围的战况变化。
    但是，很神奇地，通过众兄弟们遭受的阻力，再结合着下山之前他观察到的敌阵分布，薛承乾的脑海中竟然能大体模拟出敌军的变化。
    他几乎算是得到了俯瞰战场的视角，在冲杀之时，有选择地提前瞄准对方阵型的薄弱点。
    当然了，因为他是根据对敌情判断进行推断，因此在他脑海中的“俯瞰图”并不是完全准确，肯定存在着偏差。
    晓是如此，这项能力在战场上也能起到巨大的作用。
    薛承乾隐隐感觉到，这应该是系统奖励的“才智点数”起到的作用。
    另外一边，暂时被击退的天圣军终于再次加入战场。
    在两支北蛮部族军皆没有稳固阵线的情况下，梁军两支大军合力冲锋，终于把敌骑逼退，再次冲入平原地带。
    这次，可没有另外一支援军发起冲锋，连答与赫连月同时陷入到两难之境。
    ……
    赫连月面对局势恶化，始终冷静以对。
    她并不后悔自己没能把握宝贵的战机，从侧翼先把官道的梁军主力击溃。
    且不论以赫连部族的有限兵力是否能做到这一点，就算真的做到了，在赫连月的判断之中，依然不足以从根本上改变战局！
    把天恒部族换成草原上任何一支部族，赫连月都可以与之并肩作战，共抗强敌。
    她绝不相信连答这样的人，能与自己患难与共，只要形势稍有逆转，他必定会逼迫赫连部族顶在前面替天恒部族去死！
    既能让自己的部族脱险，又能假借梁军之手削弱赫连部族的实力。
    对于连答而言，那近乎完美！
    当然，对于现在的赫连月来说，反过来削弱天恒部族也绝不会手软。
    “立即整军！我们需要再次冲锋！”
    赫连月大声呼喝着自己的部下，声音之中没有半点儿身陷险境的丧气。
    “赫连月，你们不能抽兵，必须要把兵力顶在前面，梁军要冲过来了。”
    连答气急败坏地大声呼喊。
    两边战场的战力几乎同时增大，而他除了自己的亲卫之外再无可调之兵，这位草原大部族可汗的心里，人生第一次升起绝望的感觉。
    赫连月暗自冷笑。
    “连答，睁开你的狗眼看看，你觉得现在真能挡住敌人吗？”
    “若只是一味死守，我们全都要死在这里！”
    连答没什么底气地道：“不会的，我已经派出亲卫向夜鹰部族求援。”
    “赫连月，你就不能信我一次？只要咱们共同坚守在此处，等到夜鹰部族来援，我们便可击退梁军，顺利北归。”
    “夜鹰部族不会来了！他们已经被挡在延水之北！”
    赫连月一句话就把连答的幻想全部打破。
    “若是你现在还想活命，还想让更多的天恒部族战士回到草原，就让你们的马跑起来！”
    “不要忘记，我们乃是在马背上生存的部族，只要让马儿跑起来，天下间没有人是我们的对手。”
    连答根本没有别的选择。
    赫连部族直接脱身，前线的空档根本无法填补，只是瞬间的全军混乱，便足以让他们万劫不复。
    “吹响牛角，退兵！”
    ……
    薛承乾凭着过人的体魄与成长飞速的武艺，一直冲杀在前。
    天圣军等虽然来援，但根本无法与他们并列。
    所有的战士都目睹了近乎神迹的一幕。
    北蛮军骑兵不顾一切地脱离战线，就像是全部被薛承乾的强悍吓住，全无战意，只能抱头鼠蹿。
    哪怕事实非是如此，但众兄弟眼前的场景实在太过震撼，让他们不由自主地产生了如此的联想。
    薛承乾过往的勇猛已经深入人心，便是天圣军的战士，也在此战中对他暗自佩服。
    这一下子，瞬间便让薛承乾的形象变得无比高大。
    “敌军士气溃散，休要让敌人走脱！大家随我杀！”
    这一幕同样也落在了吴柄安的眼中，作为禁军校尉，他的心里自然是极为不爽的，连忙大喝一声。
    此次作战，他们完全被镇义营给比了过去，想要再扳回面子，就只有争取更大的功劳。
    薛承乾则直接停了下来，没有被所谓的大功冲昏头脑，只是招呼众人就近围杀或者俘虏没来得及脱离的敌人。
    “薛小子，你没看到天圣军的人已经往前冲了嘛，现在轮到我们落在后面，功劳要被抢走了！”
    罗放还是很眼热的，哪怕已经打得气喘吁吁，还是快步跑到薛承乾的身旁催促。
    薛承乾失笑道：“敌骑宁愿舍下大量的同伴，也要直接脱离，我看北蛮军已经没有战意。”
    “此处官道两侧虽为山势，但只要他们打定主意，依然可以强行退走，只是要付出不小的代价而已。”
    “凭天圣军那些穿着重甲的步军，怎么可能追得上一意脱离的骑兵？真要捞功，把眼前的敌人收拾了，我们往卢啸远那边包过去，必有斩获！”
    罗放细细思量，也明白了薛承乾的想法。
    既然敌军首领已经打定主意要逃，那么狼狈脱离的不止是自己这边的战场，卢啸远那边肯定也是同样的情况。
    那边方向的骑兵脱离战场之后，肯定要不惜代价与自己的首领会合，他们在此时包过去，正好能堵住一批阵型混乱，气力消耗严重的敌人，白捞一笔大功！
    而且，那边距离卢啸远更近，可以说是在卢啸远的眼皮子底下立下大功，等两军会合，哪怕卢啸远再是权势滔天，也不可能无视他们的功劳，在众军面前刁难自己。
    “成！就按你说得办！”
    薛承乾借着休整之机，远远地望着已经只余漫天烟尘的北蛮军骑兵。
    当赫连部骑兵出现之后，他本以为整个战局会演变成一场苦战，他们甚至要等卢啸远的主力来救援。
    没想到，大战结束得比自己预想中简单得多，对北蛮军的抵抗防守来说，可用“草草收场”来形容。
    他大体明白其中缘由。
    恐怕后来支援的赫连部族，与被他们先行伏击的天恒部族之间有着不可调和的矛盾。
第八十五章 并未结束 - 从流民到皇帝，朕这一生如履薄冰 - 黄土土

    薛承乾由此联想，草原各部族虽然皆服从于所谓的“王庭”大可汗调派，但是数十年乃至于上百年同生长于一片地域，草原之上各种资源又极为紧缺，那些部族之间隐藏着多少矛盾？
    当他们头上有强力的压制时，北蛮各部族确实表现得极为团结，乃是中原之劲敌。
    但若在某些条件下，一旦这种压制消失了呢？
    将来要真正击败北蛮铁骑，或许正要利用他们自己的矛盾。
    今日的一战，便是证明。
    薛承乾正在思索间，突然听到了系统提示的声音。
    【叮！恭喜宿主完成了天命系统任务，截杀北归的强悍北蛮铁骑，在北境竖立更高的威望与功勋。】
    【你不但以弱势兵力，合理利用地形与北蛮军的矛盾，伏击拖延，造成北蛮军一部无法脱离，被望江城大军咬住。同时还成功说服了与你有很深矛盾的卢啸远乖乖出兵。】
    【在北蛮军肆虐北境数月，甚至强破东平城的背景下，此战极大的振奋北境士气，给予北蛮铁骑以重创，影响了他们日后对于中原的入侵。为你本身的发展壮大创造的时机。】
    【不论是你在制定计划时又或者实际的作战指挥，都起到了主导作用，完全凌架于罗放之上，成为镇义营实际上的统领。】
    之后，在面板下方，显示了完成这次任务给予的系统奖励。
    薛承乾
    体魄：9点
    才智：11点
    敏捷：9点
    【恭喜宿主才智超过10点，得到额外能力“纵观全局”。】
    【宿主可以更加敏锐地洞察整个战场形势，只要目之所及，都能在头脑中瞬间形成示意图，方便宿主进行大型战役的指挥作战。】
    薛承乾也没想到，自己的一项数值超过十点之后，竟然还能得到额外的能力奖励。
    这次系统奖励的内容，其实就是他之前指挥作战时，在脑海中形成“俯瞰”视角的具象化，可以让他更加具体地“俯视”全局，减少指挥失误。
    哪怕他在前线冲杀之时，也不会影响他作出合理的指挥。
    除此之外，完成这次任务系统还给出了奖励选择，可以再次解锁一项能力。
    薛承乾打开面板，对比之后，发现其中有两项是最有价值的！
    【宿主可以得到改进版诸葛连弩的全套制造工艺，其威力与射程比目前梁军所有连弩增加百分之六十！装填效率提高百分之百！】
    梁朝制造弓弩的技术本来就远胜过北蛮诸部与其他国家，连弩更是他们的步军对抗草原骑兵和利器。
    若是薛承乾再次将之改进，大幅提升了威力，绝对称得上是当代最强冷兵器，只要列下整齐的战阵，北蛮铁骑再想从正面冲锋，必定会被射成刺猬。
    假如有机会再次居高临下进行设伏，他们第一轮齐射，便能让敌骑付出惨痛的代价，甚至直接让敌军丧失战斗力。
    不过，经过一番犹豫之后，薛承乾还是选择了另外的一项奖励。
    完整的炼钢工艺！
    其中包含了侦测矿物，精炼，高炉工艺与各种特殊钢材的金属含量配方！
    靠着这份系统奖励，只要薛承乾手上拥有足够的劳动力，他便能从无到有，自己建起一整套的炼钢工坊。
    不但炼制铁器的效率远胜过梁朝官属工坊，甚至还能炼制他们无法生产的特种钢材！
    薛承乾瞬间明白，这才是自己更急需的东西。
    说到底，他现在的身份，依然是“镇义营”都尉，在朝廷之上，连个正经的官位都没有。
    改进版的诸葛连弩威力再大，也需要通过成熟的工坊才能生产改进，那必须要借助朝廷官属工坊的力量。
    自己现在对于高高在上的朝廷，根本就没有半点儿影响力。
    而他得到的炼钢工艺，却能把望江城外，数以万计的流民全都利用起来！
    北蛮铁骑北归，虽然对于北境的威胁仍在，但是流民们总是要离开望江城，不能永远在那里吃人家“施舍”的粮食。
    只要脱离了卢啸远的视野，自己便能利用在流民之中无可比拟的影响力，让他们为己所用，发展起北境的铁器制造。
    要知道，铁器制造不仅能让他们在军械上自给自足，同样能通过贩卖铁器，产生巨大的利益。
    盐铁之利，素来被称为“王霸之基”，可见其中利润之巨大。
    而且，在大梁北境，多产铁矿石，他们根本就不缺少原材料。
    这次大战，薛承乾可说是赚大了。
    不仅系统奖励丰厚，他还在实战中提升了自己领兵作战之能，同时还建立起了更高的威望。
    卢啸远与朝廷或许可以无视于他，但是北境的军民，却绝对不会忽视他薛承乾的功绩。
    薛承乾选定了奖励之后，与罗放带领兄弟们发起包抄，在卢啸远亲领的禁军主力面前又狠狠露了一把脸。
    多达千骑的北蛮骑兵，因为撤退得太仓促，难辨道路，正好迎面与他们撞上。
    北蛮人再是轻视中原之兵，再是悍勇无匹，现在也已经士气崩溃，他们没费什么力气，便将之全部解决，再得千余战马。
    薛承乾和罗放整好军阵，正想前去与卢啸远会合，没想到，他倒先一步派黄孝勇赶来传达新的军令。
    “罗校尉，你们这是要去哪儿呢？”
    看到黄孝勇皮笑肉不笑地领兵拦路，罗放也没给他好脸色。
    “黄校尉这是明知故问吧！大战结束，敌军已逃，我们自然要面见卢大人，同时也要把我们在此战中斩获的敌军上报。”
    “卢大人乃望江城守，大军之主帅，自然是赏罚分明，想来不会吝啬于见见咱们这些有功将士吧？还是黄校尉你存了什么私心，不想让我们面见卢大人？”
    罗放已经知道，他们与卢啸远之间的矛盾，少不了黄孝勇从中挑拨，此刻与他说话时便少了客气，直来直去地怀疑起他的用心。
    黄孝勇脸色微变，冷笑道：“某此来，正是为了传达卢大人军令！”
    “敌骑虽退，但并不代表着大战结束，他们一日无法渡过延水，我们便依然有机会将之歼灭！”
    “全军上下，不得懈怠，立即展开追击，不可让敌军得到喘息之机！”
第八十六章 兵分两路 - 从流民到皇帝，朕这一生如履薄冰 - 黄土土

    薛承乾与罗放失算了。
    比才智，他可不会输给卢啸远。
    但是，卢啸远作为大军主帅，掌握的军情信息远远超过了他们，而且还可以主动派兵出击。
    他虽然采纳了魏箫所献的妙策，但是分出军队利用延水阻挡敌军援兵的事情，自然不需要向镇义营通气。
    “既然卢大人已经提前派兵前往延水阻击北蛮军，还要我们镇义营支援作甚！”
    “若只为围堵逃走的北蛮军，一支全骑兵的敌人，更需要各军配合，由卢大人作出妥善的安排！”
    黄孝勇明显愣了一下。
    他没想到自己直接传下城守大人的军令，薛承乾还有应对的话术。
    “咳，我们已经得到消息，延水方向的阻击作战有些意外，有一支北蛮骑兵还是冲过了延水。”
    “若是让他们与逃走的敌人会合，那阻击之战等于失败，你们离北边最近，必须立即接应延水的战场！”
    黄孝勇无奈之下，只能说出实际的战况。
    此等事情，本来是绝不应该让薛承乾等人知晓。
    安排延水阻击的乃是卢啸远本人，现在延水战局出现意外，也就等于城守大人指挥有失误之处，大战之后，当所有人都瞩目于大人的功绩时，这会成为一个无法忽视的污点。
    作为卢啸远的心腹，黄孝勇很清楚，绝不能让镇义营与大军会合，必须要把他们调离开，哪怕是透露某些“内情”也在所不惜。
    “罢了，既是有友军需要支援，我们便走一遭吧。”
    罗放心中也颇感不满，但作为禁军出身的他，见到上官说出了正式的理由，也不好强行违逆，只好由他站出来打圆场。
    薛承乾的态度也没有太坚决。
    事实上，他也有不想立即“归队”的原因。
    看着黄孝勇满意地回云覆命，他与罗放引军再次回到驻兵的山间。
    “怎么回事？天圣军竟然也回来了？”
    他们分别之时，吴柄安明明带着天圣军死命地追赶北蛮败兵的，现在竟是已经回来，只是另外选了一地扎下营寨。
    “休要理会他们，先顾好我们自己的事。”
    薛承乾顺着罗放打圆场，直接引军而还，自然是有他自己的盘算。
    “罗老大，凭着此次大战之功，你们想要回到禁军之中，当是不成问题，甚至还能得朝廷封赏，成为真正的禁军将领。”
    “不过咱们得罪卢啸远太甚，必须要有自己的根基为好。北蛮威胁并未根除，他日必有一战，若事事仰赖于望江城，我等连兄弟们的性命都护不住！”
    罗放听他说得严重，却未惊反喜。
    现在他对薛小子太了解了，听他的语气便知道已经想到了解决之法。
    “得了，休要再卖关子，你就直说咱们该如何行事。”
    薛承乾微微一笑，说道：“我们现在必须要分头行动。”
    “罗老大你带部分兄弟留守于此处大营，同时派人回到望江城下传信，说明战况，引城下流民返乡，不过一定要让他们与我们保持联络。”
    “我们提前挑选的精壮，直接编入镇义营中，不用担心粮草军械之事，我自有解决之法。”
    得到系统奖励之后，薛承乾便有了扎根北疆的计划。
    等罗放与军户出身的众兄弟“回归禁军”，他们便能成为罗放等人最坚强的后盾。
    罗放拥有禁军编制与将领身份，而他们只要把流民组织起来，便有自己生产军械的能力，还可以把多余的铁器通过项锐等贩子进行谋利，完全不需要再仰卢啸远之鼻息。
    当然了，这些计划还不能全部说给罗放听。
    之前薛承乾还跟他一起指挥作战，刚刚打跑了北蛮人，转头之间，薛承乾就拥有了勘察矿物，建立铁器工坊与完整的炼铁工艺之能……
    哪怕罗放对他再信任，也肯定会生出疑惑。
    现在要做的，只是把流民们组织起来，之后再一点点揭露薛承乾的本领和计划，也让大家有个适应的过程。
    “而我则引部分兄弟北上延水，看看那边到底是何战况。”
    薛承乾的分派非常合理。
    延水敌情不明，领兵之人需要有极强的应变之能，薛承乾前去正可见机行事。
    罗放在战场上心思太实。
    因着他出身边军，看到友军真的遭难，他很难做到袖手旁观。
    薛承乾则完全不同，他对于现在大梁的禁军可没有半点儿归属感，假如战局恶劣，真要坐看着其他禁军去死，对他来说没有任何心理负担。
    他一定会优待以镇义营的兄弟们为优先考量。
    而罗放在军中的威望，在此带着兄弟们进行休整，收拾战场的战利品，协调组织望江城方向的流民，是再合适不过的人选。
    罗放自然没有异议。
    他们快速把兄弟们分为两批，没怎么受伤依然保持着足够战力的，跟随薛承乾行动，其他的兄弟则与罗放一起呆在大营里。
    薛承乾同时要走了最好的弓弩与所有的战马。
    临走之时，他突然想起一事，扭头提醒罗放：“吴柄安去而复返，其用意只怕绝不是配合我们作战，王胡子那小子更是吃里扒外，罗老大你对他们要格外提防。”
    他想起突袭北蛮军之时，在战场上他明显能感觉到吴柄安与王胡子对他表露出几乎不加掩饰的敌意……甚至是杀意！
    当时他便对此极为提防。
    只不过，系统给他的奖励是，察觉到其他人对“自己”的态度。
    所以，薛承乾无法判断出，他们的敌意到底是只针对自己还是同样针对了镇义营。
    想想王胡子跟罗放等老兄弟的交情，应该不会是最坏的那种可能，不过为了谨慎起见，薛承乾还是要提醒一下罗放。
    罗放听到薛承乾的话把王胡子也划规到吴柄安那边阵营去，表情明显有些不自然，不过现在他已经习惯于薛承乾的判断是正确的。
    哪怕跟王胡子已经有几十年的交情，他一直对自己忠心耿耿，罗放还是把这些话放在了心里。
    “放心吧！你北上之后，敌情未明，遇到的情况比我这儿要复杂得多。”
    “大不了我把营门一关，倚靠着山势与营寨，哪怕北蛮军主力去而复返，短时间也未必能拿我们如何的！”
第八十七章 谁的使者 - 从流民到皇帝，朕这一生如履薄冰 - 黄土土

    虽说薛承乾带领的，是大战中没怎么受伤的兄弟，而且还的战马代步。
    但是，刚刚经历了大型决战，普通士卒们的体力依然是个大问题。
    他得到系统奖励的优势在此体现出来，作为“主帅”，他亲自在前探查，完全感觉不到疲惫，尽量给兄弟们争取休息的时间。
    好在孙伏山的兄弟中，也有对延水一带地形非常熟悉的，他们顺着一条勉强适合战马行军的山道，边歇边行地赶到了延水之畔。
    “前面果然有战事。”
    薛承乾很快就发觉异常。
    延水南岸升起了冲天的火焰，河风似是带着隐隐的喊杀声传入耳旁。
    他立即下令兄弟们停止前进，不要发起声动，自己则立即找到附近的高处，先观察好整个战况再决定如何参战。
    延水两岸，都发生了极为激烈的交战。
    刚刚他们看到的火光便是从南岸升起，北蛮军竟然把他们带着的大车与财货全部舍弃，任由它们堆在一起燃烧。
    没有了车队拖累，北蛮军终于发挥出了草原铁骑的本色，以较少的兵力，竟然完全压制着一支三千多人的梁军步军。
    而在延水北岸，一支梁军的骑兵，竟然试图冲破重重阻碍，不让留在河对岸的北蛮军重新寻找坚固的冰面渡河。
    至于中间的延水，已经被马蹄踏破，根本不可能在上面行军。
    明明是北蛮军被延水分隔，但是分隔两岸的铁骑竟然全都占据着战场优势，让人不得不惊叹于北蛮人的强悍。
    假如他们顺利得到了东平城中的粮草，有资格与梁军在北境平原上展开正式的决战，哪怕把北境的禁军全都集中起来，面对北蛮铁骑，恐怕也没有多少胜算！
    “传我命令，立即到附近的山头，燃起狼烟！”
    “啊？薛老大，咱们不需要下山支援吗？敌人专心跟那支禁军对攻，根本没发现咱们已经赶到战场，从背后狠狠给他来一下，必得大胜啊！”
    孙伏山摩拳擦掌，一副跃跃欲试的样子。
    论用兵之道，他当然比不过薛承乾，但是经过今天的大战，他也尝到了突袭的甜头。
    己方兵力虽少，但是占着出奇不意的优势，还有数百匹战马，可以模仿骑兵来个“背冲”，那画面想想都让人兴奋。
    薛承乾微笑道：“不必！”
    “我们边走边歇，其实到得并不算早，你们在路上没发觉吗？有几支友军，与我们相距并不算远！”
    “我怀疑卢啸远强令我们北上支援，也是算计我们镇义营的一环，何必跟北蛮军硬拼呢！燃起狼烟的同时，向着山下大喊，那些友军就再也藏不住了。”
    “除非他们想背负见友军死伤而不救的罪名，否则必须要杀将出来，咱们今日所立的功劳够大了，就让禁军好好表现吧。”
    薛承乾打定主意，非到紧要之时，他绝对不会主动出击。
    不管是北蛮军，还是卢啸远打了什么鬼主意，只要他们在山里呆着，就是绝对安全的。
    而且，在山顶上燃起狼烟，还有另一重用意……只不过对着普通的将士，就不好明说了。
    ……
    “站住！何人闯营！”
    “不要误会，兄弟们连我都不识得了吗？我是王胡子呀！我是特意带着卢大人的使者前来的。”
    罗放带着兄弟们在大营中休整。
    他照着薛承乾的提醒，保持外松内紧的戒备，免得让天圣军有可乘之机。
    “哦？原来是王大哥呀，快点儿打开营门！”
    “王大哥您且稍待，罗老大有严令，任何人想要进营都要先行通报罗大哥。”
    王胡子笑眯眯地道：“咱兄弟一向服从罗老大的命令，规矩我懂，我便在营门处等着便是，正好也跟兄弟们聊聊。”
    不一会儿，罗放带着康玉、宋兵与魏箫等人赶了过来。
    “王胡子，你还知道回来！”
    罗放故意沉下脸来喝斥。
    对于他在大战中只顾着帮天圣军作战的表现，罗放心里其实也是极为不满的。
    “听说你领着兄弟们在天圣军的营地休整，突然跑回来做什么！是吴柄安叫你来的？”
    虽然王胡子是他的老兄弟，可是罗放还记得薛承乾的提醒。
    吴柄安的天圣军就在附近，若他们真如薛小子所言，对镇度营抱有敌意，还是可以对他们产生威胁的。
    王胡子连忙摆正姿态：“老大，吴柄安算什么东西，他凭什么命令我啊？而且，咱们同归属于卢大人指挥，咱镇义营又不是天圣军的下属，他更不可能给老大您下令啊。”
    听到王胡子口口声声还把自己当成镇义营的一员，罗放不满之情稍稍放缓。
    “既是如此，那你怎么带着生人过来了？”
    王胡子往身后一指，解释道：“嗨，他们不是天圣军的人。”
    “是卢啸远……啊呸！都不算是卢啸远的人，是朝廷钦使已经来到军中！他们已经知道了今日之战的结果，更知道我镇义营所立的功勋。”
    “钦使有令，命各军将领前往大营，钦使要代表朝廷，对各军将领进行封赏呐！”
    “老大，您不是一向想着得到朝廷承认，弥补边关之败，再次回到禁军吗？有钦使在，咱们兄弟都能随着老大成为真正的禁军，而且还能捞个将领当当呢！”
    “什么？钦使已经来到军中！”
    罗放又惊又喜。
    他本以为要么是天圣军派人，要么是卢啸远派人前来。
    不论哪边，多半都没抱着好意。
    可万万没想到，竟是朝廷钦使在此。
    “老大，您也知道卢啸远那厮对咱们没抱着好意，钦使已至他的大营，可不能任由他在钦使面前搬弄是非啊！”
    “凭着咱镇义营在此战中立下的功劳，必有机会单独得钦使面见，到时候咱们好好说明是非缘由，再由钦使上达天听，奖赏肯定少不了。”
    “甚至，以后卢啸远再想给咱们兄弟使绊子，背后向朝廷告咱们的刁状，朝廷也不会完全相信他的鬼话！”
    罗放听得连连点头：“说得对！多亏王胡子你消息灵通，否则咱们要错失面见钦使的机会了，我说卢啸远怎么严令我们不得回归大营。”
    “传我军令，所有兄弟集结，以最快的速度向山下进军！”
第八十八章   万全之策 - 从流民到皇帝，朕这一生如履薄冰 - 黄土土

    “罗校尉，请等一等，你若要去卢啸远营中面见钦使，还请多带些人马，而且让留于营中的众兄弟加强戒备，随时准备向深山处转移。”
    罗放正引着几名兄弟离营而去，魏箫快步跑到他的马前，死死地拉住了马缰。
    “你这是在做什么？还不快快松手？”
    罗放正欲发怒，看清是魏箫前来阻拦，赶紧把到嘴边的脏话咽了回来。
    “魏姑娘，有什么话好说吗？可别让马蹄伤着你啊。”
    魏箫不但出身士大夫豪族，而且还是魏大人的遗孤，莫说其身份非同小可，罗放本心也对她敬重有加。
    魏箫却非是来此无理取闹的。
    “罗校尉，卢啸远还是对诸位抱有敌意，钦使虽在，但在北境天高皇帝远，该提防的还是人提防啊。”
    罗放愕然道：“你是说……但现在刚刚大战之后，全靠着诸军努力才能击退北蛮军，我们镇义营又立下大功，此事军中人尽皆知。”
    “卢啸远要在此时对我们动手，不但会遭到朝廷与士林非议，更是陷自己于不义，以后还怎么领军啊？”
    一旁的康玉却道：“老大，我却是觉得魏姑娘所言有理。”
    “反正我是对那个卢啸远极不信任，过去他做得缺德事难道还少吗？”
    罗放顿感为难。
    他也承认，魏箫与康玉的提醒极有道理。
    可是，朝廷钦使留于卢啸远的大营之中，那是合情合理，而自己必要走这一遭不可。
    他要带着兄弟们回归禁军，要得到朝廷承认，要靠他们自己在北境扎下根来，甚至不需要仰卢啸远的鼻息……
    “好吧，既是如此，便让兄弟们提高警惕。”
    “我依然带着这些老兄弟进入军营，不过一路直奔钦使所在的营帐，绝不单独跟卢啸远麾下的将领碰面，不给他寻机围杀我的机会。”
    “你们带着兄弟们在外观察，只要营中出现混战，立即逼向大营，我们里应外合，至少能杀出重围。”
    “卢啸远那样做的话，等于跟我们撕破脸皮，也等于示天下以不公，到时候他要受到朝廷与士大夫的责难，根本无暇围捕我们。”
    卢啸远麾下大部分的军队，都被派去围堵北蛮的逃兵了，留守于营寨中的军队也不会太多。
    凭罗放的警觉，卢啸远如果提前安排重重大军想要把他堵死在营中，必定能提前发现异常。
    假如他要外示以“静”，以安罗放之心，那么所谓的陷阱就必定有破绽。
    再加上外围接应的兄弟，虽然他们只有不足两千人之众，想要逃回山中还是可以做到的。
    魏箫想了想，若真要面见钦使，也只有这种选择。
    她虽然随着父亲学过些武艺，但在战场上，明显比不过边军军户出身的老兵，只好说道：“那我立即派人送手书至望江城。”
    “假如卢啸远真的行不义之事，我们第一时间便要让整个北境的士族都知晓此事。”
    士大夫们虽然有着种种缺点，也未必真能看得起罗放等“武夫”，但有一样好处，那就是极重视“名声”。
    卢啸远的行事若真是有违士大夫们的准则，便是他再位高权重，大家也会唾弃之。
    更何况，卢啸远现在的地位，距离在大梁朝“一手遮天”还有极远的距离。
    众人分头行动。
    康玉与项锐立即集结众兄弟下山，而罗放随着王胡子等人先行，但故意拖慢脚步，等待镇义营的兄弟们先就位。
    现在他们便当成“非常之时”，假如卢啸远麾下的禁军还找什么借口阻止他们镇义营靠近中军大营，那就别怪他们不客气了。
    ……
    “罗大哥你未免也太小心了，兄弟我已经先一步随着天圣军的人来过中军，卢啸远真敢设下埋伏，我能看不出来嘛。”
    王胡子得瑟地引着罗放进入中军大营。
    罗放骑着高头大马，从接近中军开始便一直冷静地观察着营中局势。
    虽然已经有一部分禁军追击无果，回到大营之中，但是他们也忙着休整，许多军士不但脱下了甲胄，甚至赤着上身与同袍嬉水为乐。
    而且他们神态轻松，自己靠近之时都没有多看一眼，显然并不知道自己是谁。
    卢啸远确实是整个禁军的主帅，可是他要伏击大战功臣，这等龌龊事，真要安排众多人手，必定无法隐瞒消息，那些军士的神态断不会如此自然。
    据他的观察，此刻在中军警戒巡视的禁军士卒，当不超过五千之众，而且不可能安排在大营外围，堵自己的归路。
    哪怕真要正面冲突，凭接应他的镇义营兄弟，就算不敌也能且战且走，断不至于被人家包了饺子。
    “行啦，偏你小子话多，等见过钦使之后，我还有话要问你！”
    罗放的心中，还是拿王胡子当兄弟看的。
    既是自家兄弟，那也不用藏着掖着。
    他对王胡子最近一段时间的表现极是不满，必须要狠狠训他一顿，免得自己的老兄弟走上歧途。
    王胡子笑嘻嘻地道：“成！谁让您是我老大呢，您说什么我都听着成了吧！”
    “钦使的营地在左侧，离营门不算远，您且去听封赏，我带上酒肉，先去犒劳兄弟们去了。”
    罗放扭头一看，之前跟着王胡子作战的兄弟们果然早就抬着酒肉在营门侯着，这才完全信了王胡子的话。
    “算你还有心，快去吧。”
    既然是虚惊一场，那本来应该在营中休整的兄弟们算是白辛苦了。
    不过有酒肉犒赏，也算不虚此行，对他们也算稍有弥补。
    两人分开之后，罗放自带着兄弟们前往钦使所在的大营。
    没想到，在此地禁戒的，竟然还是老熟人，黄孝勇！
    “黄校尉，天下事还真是无巧不成书啊。”
    到了这一步，罗放也懒得再跟他装客套。
    此人虽是禁军将领，但行事阴险，只顾着讨好上峰，全不顾军中袍泽之情，对于罗放等人而言，他就是军中最看不起的那种小人！
    自己见得钦使，得了封赏之后，也会成为禁军将领，甚至比黄孝勇军阶更高，根本不用再给他好脸色。
    黄孝勇皮笑肉不笑地迎了上来。
    “罗校尉，凡事不要高兴得太早啊！”
第八十九章 白白利用 - 从流民到皇帝，朕这一生如履薄冰 - 黄土土

    康玉与项锐等人停下脚步。
    再往前，就是中军大营，他们没有感受到禁军的敌意，老大进去之后也未见他们有封锁营门等举动，那便不需要太过紧张。
    “咦？那不是王胡子么？他们怎么来了？”
    王胡子在战场上的举动，已经让许多镇义营的兄弟心中产生芥蒂。
    不过，他毕竟是军户出身，跟罗放麾下的骨干兄弟们交情依然在。
    大家又没有翻过脸，他们自然也不会对王胡子表露出敌意。
    再者说，王胡子那边也有许多老兄弟，他们自家兄弟动起手来，不是白白让禁军看了笑话么？
    “兄弟们辛苦啦，我已经护送罗老大进入大营，特带了酒肉先来犒赏兄弟们。”
    王胡子却是一脸轻松自然，就像以前那样熟悉地招呼着兄弟们。
    “康玉妹子！你看，我可是特意给你留了瓶好酒呐！”
    “咱们以前过的都是啥苦日子，看看人家望江城和京城派来的禁军，喝得都是这等好酒，可比咱边军好上一百倍！”
    王胡子还是跟往常一样对着康玉大献殷勤。
    他对康玉的心思，便连项锐这等“外人”都早就察觉了，见状不禁摇了摇头，先走到一边，免得碍了人家的好事。
    康玉本来便只当王胡子是兄长一般，特别是见识到薛承乾的本领之后，更是“没有对比就没有差距”。
    在战场上，王胡子抛下罗老大引着兄弟们跑去支援天圣军，之后又没有领着兄弟们归队，这等行为已经让康玉颇为反感，这时当然也不会给他好脸色。
    “少来这一套！不要以为带了些酒肉来，便能弥补过失，要怎么处置你，还得等罗老大回来怎么说！”
    康玉的话极不客气，但王胡子却乐呵呵地受了。
    因为是王胡子带着老兄弟们前来犒劳，大家也确实辛苦，全都开始享用美酒美食。
    项锐虽然没什么领兵的经验，但他却是个老江湖，而且跟王胡子等人并没有那么熟悉，一直带着心腹兄弟们注意着营中动静。
    “不好！大家快看，中军似是派出来一支禁军！”
    项锐大声呼喊，立即引得众人注意。
    兄弟们经过薛承乾与罗放的训练，虽说装备军械还是差了许多，但在军纪方面，已经不输于禁军。
    王胡子也装模作样地抬眼看去，失笑道：“项老大是看岔了吧？那支禁军不过两千人而已，他们行进的方向也不是正冲着咱们……咦？背后怎么也有一支军队？看旗号似是天圣军！”
    “什么？”
    康玉和项锐大惊，注意力直接转到后面。
    罗放老大可是特意叮嘱过，让他们小心提防天圣军。
    此次大战，他们镇义营抢足了天圣军的风头。
    虽说主因是天圣军被卢啸远利用，想要抢夺他们的功劳，但梁子却是结下了。
    那吴柄安又非什么心胸宽广之辈，很可能会跟卢啸远勾结在一起。
    果然，天圣军的旗号慢慢进入他们的视野之中，甚至隐隐已经能看到骑马行于最前面的吴柄安。
    而他们行进的方向，却不是对准了中军大营，而是正冲着己方来的！
    “所有兄弟，立即转向，警戒后方！”
    哪怕现在的镇义营已经称得上训练有素，仓促之间也陷入到混乱之中。
    康玉心急如焚，正要大声呼喝，约束军纪，却突然感觉到一阵天旋地转，而且手脚发软，连兵器都握不稳了。
    在他们耳旁，突然响起了王胡子阴恻恻的声音。
    “有什么好警戒的，我等皆为朝廷所属之兵，难道还要与朝廷的禁军对抗不成？”
    “尔等难道想要恃功反了？”
    “王胡子你！”
    康玉等人这时才明白过来，王胡子前来犒劳大家竟是不怀好意。
    他们手足发软，必是刚刚那些酒肉的缘故。
    “荣华富贵，人皆所求！兄弟们，还等什么！动手！”
    军中瞬间响起接连的惨叫声！
    他们都提防着禁军突然发难，提防着他们会对进入中军的罗老大下毒手。
    却万没想到会被最信任的“自家兄弟”捅了刀子！
    王胡子所带的人数虽少，但都是经过挑选，被他收买过的。
    面对卢啸远那等封疆大吏所许诺的荣华富贵，兄弟情谊又算得了什么。
    而且王胡子的算计极为阴险，并没有直接让兄弟们动手，而是先抬来酒肉。
    当康玉等人美酒入喉的那一刻起，所有人都没有退路了，因为他们“已经”是叛徒！
    哪怕现在手软，不跟着动手，过去的兄弟们便会饶过他们吗？
    “康玉，我的美人儿，你放心好了，我便是杀谁也不会伤到你，你就乖乖跟我回到中军，同享宝贵吧！”
    出现在王胡子脸上的，是他从来没有展现过的龌龊表情，既贪婪恶心又狰狞丑陋。
    看着康玉似是连站都站不稳，而周围又陷入到混乱之中，他激动地走上前来，想要把朝思暮想的女子直接抱在怀中。
    康玉看着这个自己刚刚认清面目的“兄弟”，想到本应接应罗老大的他们反而先陷入险境，脸上露出一丝凄绝的笑意。
    王胡子猛然看到康玉的嘴中对自己喷出一团血雾，还有一块未看清的肉块，紧接着，康玉整个人向他扑了过来。
    王胡子也是军中好手，武艺纵使比不过罗老大，也不会比康玉差多少。
    可是，他大意之下视野完全被血雾迷住，根本看不表对方动作。
    当他本能地以手拭目，却感觉到胸腹之间一阵剧痛。
    康玉决绝地咬断舌根，借着强烈的剧痛凝聚起全身的力量，把手中的利刃直接插进王胡子的胸口。
    军中最是重义，最恨的便是叛徒。
    她已无面目再见罗老大，再见薛承乾，但纵死，她也绝对不能让王胡子这卑鄙小人活下去！
    “你！”
    王胡子没想到，中了迷药的康玉，竟然狠绝地以命换命。
    刀已入胸，便是大罗金仙都救他不回。
    不论卢啸远给他许诺了什么荣华富贵，他都没那个福气享受了。
    纵马而行的吴柄安，看到已经先陷入到混战之中的镇义营，嘴角不禁露出一丝嘲讽的笑意。
    他根本不在乎作为内应的王胡子等人死活。
    那些低贱的泥腿子，本来就只配成为踏脚石，只配被自己所利用而已。
    现在，他们已经发挥作用，是死是活又有何干系？
    “哼！好大的胆子，一伙乡勇，竟胆敢在中军之外，私下斗殴！众军听令，三通箭后，若他们还不住手，皆以军**处！”
第九十章   这种世道 - 从流民到皇帝，朕这一生如履薄冰 - 黄土土

    项锐奋力斩杀两名王胡子手下，一边喘息着一边举刀高呼。
    “有持盾者，靠到外侧，一定要挡住禁军的弓弩！”
    “大家不要乱，以大盾挡住敌人箭矢，万不可自行散开！”
    “康玉姑娘，你在何处！”
    王胡子领人以犒赏之名突然发难，项锐也同样被打了个措手不及。
    只是，他手下的兄弟们跟王胡子并不算相熟，接过美酒美食之后，也没有完全放下戒心，只有部分兄弟尝过。
    更重要的是，因为大家并不相熟，王胡子等人距离他们较远，无法起到背后捅刀的效果，勉强聚集在一起，维持着战阵。
    众人一团乱战，项锐本还没抱什么希望，不曾想康玉闻声，竟是跃出人群阻挡。
    项锐不禁大喜，再斩一名阻挡自己的敌人，快步冲了过去。
    “康姑娘，你这是……”
    项锐见着康玉，不禁由喜转惊。
    只见康玉全身已经被血染红，不仅小腹被洞穿，还有一道自右肩斜往下，直划开她半边身体的惊人伤口。
    而且她的舌根已断，根本无法说话，一边“唔唔”作声示意，一边不断地从嘴里往外冒着鲜血。
    项锐心知，如此伤势，哪怕当场施救也无希望。
    康玉在必死之时，还不断对自己示意，显然是要他带着众兄弟立即撤退。
    “可是，罗老大还在中军大营，我们若走……”
    不等项锐说完，康玉死命地用头顶着他的胸口，一个劲儿地把他往后顶，其意自明。
    项锐心下惨然。
    面临人生绝境，康玉的头脑反而比自己这老江湖更加冷静。
    她已经知道，卢啸远正是握有王胡子这记杀招，所以邀请他们入营之时便已没有顾忌。
    作为接应的部队，他们自己乱成这副模样，再无法起到牵扯禁军的作用，卢啸远必定已经对罗放动手了。
    作为跟随罗老大日久的绝对亲信，康玉已经明白，老大凶多吉少，重伤之下唯一还能支撑她的，便是让兄弟们尽量逃生。
    “兄弟们，随我往后方杀过去！”
    “谁挡着我们，就劈死谁！”
    康玉见项锐下定了决心，也再无念想，猛地转身抽刀，再向着依然混战中的王胡子手下劈了过去。
    “你，你是康……”
    对方一见康玉模样，顿时手软脚软，几无再战之力。
    他们随流民至望江城外，什么样的惨状没有见过，但，这可是康玉啊。
    他们不但与王胡子相熟，同样跟康玉有极深的感情，其中有些年纪大的，甚至是看着康玉长大的。
    为了荣华富贵，他们可以暂时抛弃良知，但是康玉现在的样子直接冲垮了他们的心理防线。
    见到他们的表情，康玉却反而露出一丝笑意。
    狰狞无比的惨笑！
    没有舌头配合的嘴里，发出了疯狂的嘶喊。
    “死！”
    ……
    “小露珠！快点儿跟我走！”
    怒江之旁，魏箫与几名亲卫骑快马赶至。
    罗放那边不知是何情形，为防万一，他们必须立即引着流民离开。
    当然了，魏箫判断，此处的危险倒是不大。
    哪怕卢啸远真的下定决心，要除掉抗击北蛮的有功之将，直接对罗放痛下杀手，也不太可能对这些流民动手。
    数以万计的流民呐。
    卢啸远虽然身居高位，漠视人命，但是他绝不是疯子，更不想背上“人屠”的骂名。
    只是，有一件事魏箫必须防患于未然，那就是小露珠。
    她听薛承乾提起过，卢啸远曾经收买过流民中的势力为他效命，那就说明他和他的爪牙对流民中的情况也是了解的。
    她必须立即把小露珠转移到山上的营地去，避过望江城的所有禁军耳目！
    “魏家姐姐，你怎么回来了？康玉姐姐呢？我哥哥呢？”
    随着薛承乾的地位提高，小露珠也成为众人最疼爱的对象。
    夸张一点，在流民之中，她就是无名却有实的“公主殿下”了。
    许多流民分得粮食之后，宁可自己少吃一点，也要前来回赠予小露珠，以感谢薛承乾的活命之恩。
    “魏远、魏博，你们二人赶紧组织住在江边的百姓先走，踏过怒江之后，一路往西。”
    “魏直海，你立即赶到望江城下，传薛承乾与罗老大之命，凡愿意随我们离开的，立即开始收拾东西。”
    魏箫先安排亲卫做事，这才安抚起小露珠。
    “你哥在东平打了大胜仗，把北蛮人全都赶跑啦，特意让我来接你的，你想不要跟姐姐一起去找他啊？”
    小露珠立时兴奋起来。
    她与薛承乾感情深厚，可是自从薛承乾开始带领镇义营之后，一走就很长时间不得见面。
    不过，她天性聪明，从魏箫的安排之中，也隐隐感觉出了外间必是发生了什么意外。
    她乖巧地没有多问，跑回屋子把几件衣服一包，立即随她离开。
    刚刚踏过怒江，离开不到二十里，魏箫便发现望江城的方向似有烟尘升起。
    她心中一惊，手中紧紧抓着小露珠的胳膊，眼睛看向自己所骑的战马，眼中闪过犹豫之色。
    小露珠若有所思地看着她。
    “姐姐，你这身衣服太显眼了，还是换上脏一些的吧。”
    魏箫心中一惊，这才想到自己反而是最明显的目标。
    她带着小露珠找来的衣物，借着路旁的枯树遮挡换上。
    小露珠又不知从哪里挖来了一些腐泥，帮着魏箫涂抹在脸上。
    晓是魏箫这段时间一直呆在军营里，跟着薛承乾与众将士同甘共苦，穿上这等衣服，鼻中传来腐泥的味道，也让她几乎作呕。
    但，现在她只能强自忍耐。
    只有忍耐，才能活着带小露珠离开。
    带着小露珠回到流民之中，她狠一咬牙，用自己一直舍不得吃的几块点心，哄得一个与小露珠身段相仿的小姑娘欢喜，然后强令亲卫魏镜带着她骑马而行。
    马后的烟尘与留在道路上的马蹄印，明显地标明了他们离开的方向。
    “魏家姐姐，你这是做什么啊？”
    魏箫没有答她，强按着小露珠残破的兜帽，让她与自己一起低着头，混在队伍中间。
    不知从何时起，在父亲宠爱下不知人间烟火的自己，也变得如此残忍了啊！
    为了保护自己必须保护的人，便可以把其他人推出去，任由老天爷来决定她们的命运！
    或许。
    这本就是个把活生生的人，逼成恶鬼的世道！
第九十一章 老天开眼 - 从流民到皇帝，朕这一生如履薄冰 - 黄土土

    薛承乾气得直想骂娘。
    卢啸远真是没有治军之能，他带出来的都是些什么兵！
    他故意设计，引着禁军出面，与夜鹰部族的北蛮骑兵正面交战，让他们充当阻止北蛮骑兵的肉盾。
    没曾想，计划本来很顺利，禁军被引出山道，靠着人数优势，已经能压制夜鹰部族的骑兵，可是横里又有敌骑杀出，反而差点儿把禁军临时布好的阵势冲溃。
    若非地形不利于骑兵施展，敌骑真能直接把前来支援阻击的所有禁军杀穿！
    薛承乾已经认出来了，此时杀出战场的敌骑，正是他们在官道上殿后的北蛮骑兵。
    卢啸远不是说要派出大军围追堵截吗？这么轻易便让他们杀到了延水岸旁？
    “立即出击，袭击敌军车队，引开敌人的注意。”
    “薛老大，咱们不让禁军先消耗了？直接冲下去，万一真的把北蛮骑兵引过来，咱们自己有可能陷入重围啊。”
    新的敌人出现，人数极众，就连孙伏山都在心里打鼓。
    薛承乾指了指对岸。
    “你们看，对岸的北蛮骑兵已经撤出，不再与那支禁军骑兵纠缠，我料他们必是要寻找没有铺上泥土的冰面，再行渡过延水。”
    “短时间，整个战场就只有这些敌骑，若是我们不想办法削弱他们的冲击势头，下面的禁军可能就先崩溃了！”
    薛承乾也不想救禁军呐，可是现在别无选择。
    他没想到明明处于败退状态，按理应该“无心恋战”的北蛮骑兵，战力竟还是如此强悍！
    假如真的在公平条件下，让北蛮军与梁军主力决战，后果简直不敢想象。
    薛承乾对于战局的把握越来越准确。
    夜鹰骑兵如此拼命，就是因为他们要保护全族人等待着带回草原的财货。
    只有靠这些财货，他们才能坚持一整年，不至于被其他大部族侵袭，吞并。
    至于救援天恒部族与赫连部族，普通的将士根本就不在意。
    反正他们便是死了，也是死得其他部族的人，他们回到草原说不定还能捡便宜。
    看到山上又下来了一支梁军，目标直取车队，骑兵将领顾不得眼前的大好局面，强令战士们撤退转向，急驰向车队所在。
    “废物！都给我站住，你们族长呢！”
    眼见着形势大好的连答，又急又气，几乎要直接拔刀砍人了。
    夜鹰部族撤离，可不会提前跟连答和赫连月打好招呼，直接引得他们的阵势也混乱起来。
    赫连月无奈地叫道：“夜鹰部族族长明显被隔在对岸了，现在我们也不宜跟梁军纠缠，必须立即找到坚实的冰面，先让族人渡河！”
    连答岂会听她的劝？
    官道之战，被梁军所败，他不怪自己指挥不力，防备不严，把所有的帐全都记到了赫连月的头上。
    正如赫连月担心的那样。
    当她领族人救援之时，连答内心对他们极是感激，把往日里对赫连月的野心全都抛之脑后。
    可是，刚一脱离险境，连答便原形皆露，巴不得让她背起所有的罪名。
    假如大可汗跟于天承也怪罪于她，对赫连部族不再眷顾，那赫连月这个骚娘们连同整个赫连部族，岂不是任由自己为所欲为？
    “我们都要顶在南岸，先护着车队寻找冰面渡河。”
    “咱们已经舍弃了大部分的财货，若是现在这些也保不住，咱们回到草原之上，必要仰他人鼻息。”
    赫连月眼中闪过阴冷之色。
    连答的话绝非实话！
    他们手上确实只残余少量的财货，但是有天恒部族这种大部族，那些财货还不够他们自己分的。
    赫连部族若想从中分得利益，自己和部族又要付出什么样的代价，忍受什么样的屈辱？
    与之相比……赫连部族的族众更少，只需要不多的财货便能支撑下去……
    赫连月虽为女子，其杀伐决断比起草原上的男子更果决。
    “连答！你说得对，天鹰部族无法听我们的指挥，那我们便应该配合其作战。”
    “梁军大部已经被我们甩开，只有此处的几支军队，只要我们死死拖住他们，车队便能从容寻到路线，渡过延水之后，梁军再拿我们没有办法了！”
    赫连月突然转变态度，赞同自己，让连答大为惊喜。
    他没有任何起疑，只是认定了赫连月“认清形势”，明白回到草原之后必须要靠天恒部族的施舍才能求活，所以现在是讨好自己。
    “哼，早知如此，以前何必拒绝本汗。”
    连答自觉已经“驯服”了赫连月，心中雄心难掩，大声道：“赫连月说得对，若只有眼前之敌，我们说不定还能打一个胜仗，狠狠出一口鸟气！”
    “众将听令，不要与面前之敌纠缠，我们去追上天鹰部族，先救出他们的车队！”
    ……
    薛承乾等人杀散了夜鹰部族的奴隶们，让兄弟们在车队另一侧布好阵势。
    有大车的阻隔，骑兵根本就无法冲击他们。
    而薛承乾自己，则捡了一把北蛮战士丢下的大弓，隔着大车，对准了正迎头冲过来的北蛮骑兵。
    “啊！”
    为首最是高大威猛的草原汉子反应不及，惨叫一声直接栽下马来，连带着整个北蛮骑阵都乱了起来。
    “我艹！这么准？”
    薛承乾自己都有点儿不敢相信。
    他虽然跟着罗老大练习弓术日久，但是比起军中武艺，要练会射术需要长久地坚持练习。
    得益于系统的奖励，他弯弓力度倒是够了，甚至能挽开罗老大都不敢试的三石强弓，但是准头方面就让人不敢恭维了。
    这一次，他本也是看敌骑阵型密集，自己只要对准了大方向出手，总会有所斩获，万没想到老天开眼，竟直接让他射中了冲在最前面的敌骑将领！
    “他娘的，这还等什么！赶紧杀呀！”
    薛承乾猛地扯了一嗓子，不仅是招呼着自家兄弟，同时也是提醒在远处的禁军们。
    北蛮骑兵自己乱作一团，短时间内，根本无法提起速度。
    后面紧追着的天恒、赫连两族联军，也差点儿反应不及，跟夜鹰部族的骑兵撞在一起。
    三支部族人马混在一起，连答地位虽然尊崇，但他根本就没有令出如山的威信，只能无奈狂怒着，坐看着后方的梁军堵住来路，陷入前后皆敌，又没有距离让战马提速的窘境。
第九十二章  图穷匕现 - 从流民到皇帝，朕这一生如履薄冰 - 黄土土

    战场本就是充满意外的地方。
    薛承乾奋力一箭，正好射中了夜鹰部族大将，直接逆转了战局形势。
    本来作为进攻方的北蛮军乱作一团，反而阻挡了后面的天恒、赫连部族的骑兵。
    没有卢啸远的干预，调派而来的禁军终于发挥了他们“应有的”作用。
    听到薛承乾大声招呼，又见到北蛮军的乱象，他们立即意识到捡功劳的机会来了。
    “真是找死！”
    连答自从在官道被伏击以来，不断地受气，以他的身份地位，早就处在爆炸边缘了。
    这些禁军数量不比自己多，也敢杀出山道，跑到沿岸找自己晦气，真是不想活了。
    “不要管前面的敌人，全都转向，先把后面的梁军给我杀散！”
    连答还是抱着私心。
    前方薛承乾等人，很是奸滑地躲在大车后面，又有夜鹰部族阻隔，想收拾他们太费时间了。
    反正那全都是夜鹰部族的车队，就算丢失或者烧掉，自己也不会心疼。
    反而把杀出山道的梁军击败之后，他们便可以抢在追兵赶到前，寻找合适的地点渡河。
    赫连月目光灼灼，并没有反对连答的命令，反而非常配合地指使族人与他共同作战，而她本人则与连答并肩指挥，两人的亲卫也合在一处。
    连答见状，更加确定自己的猜测，赫连月这是故意讨好自己。
    美人在侧，他当然要好好表现自己……族人的勇武。
    他不断地呼喝着，让战士们不计伤亡地冲杀。
    阵型散乱，对于草原骑兵来说并非不能克服的弱点，他们最重要的便是要有空间提速，保证骑兵的速度，造成强悍的冲锋。
    多亏了薛承乾的呼喊，让禁军将士提前冲出来，大大缩短了天恒部族转向之后能得到的空间，令其骑兵无法发挥出冲锋威力。
    但连答根本不管这些，他仗着人数优势，只管喝令冲杀，就算是挤也要把正面的梁军挤开。
    而赫连月正乐于见到他如此表现，悄悄地示意自己的族众，只在侧面装出冲杀的姿态，但绝对不跟梁军缠战。
    赫连月不需要正面指挥，不断地查看两侧敌情，寻找着在关键时刻带自己族人冲出去的机会。
    这时，她才发现，后面夜鹰部族的情况同样不妙。
    夜鹰部族群龙无首，又舍不得本族南下劫掠的财货。
    而梁军指挥的将领见机非常果断，不断地以弓矢进行射杀。
    正常情况下，中原步军的弓弩虽然厉害，但是北蛮军靠着骑兵灵活的优势，可以轻松避开其正面，避在他们的射程之外。
    可现在的夜鹰部族，完全成为敌人的活靶子。
    不过此处梁军数量不足，短时间内不敢冲出车阵。
    赫连月凝神思索。
    为了自己的计划，必须要拉夜鹰部族一把。
    她招过亲卫，令其代表自己传令。
    “让夜鹰部族休要再管他们的车队，若是梁军敢直接烧掉，那反而失去了与骑兵对抗的屏障。”
    “族长大人，夜鹰部族的人怎么会听您的命令？”
    赫连月淡淡地道：“你不懂得假传军令吗？”
    “告诉他们，我手中握有大帅金令，若他们敢不服从，整个夜鹰部簇都要被大可汗治罪！”
    亲卫神色一震，不敢再言语，连忙退下去传令。
    于天承得到大可汗的支持，在诸部族中建立起军纪与主帅的威信。
    现在他们还在中原地界，并没有回到自己的领地，有敢于直接违逆大帅军令者，全族连诛！
    当然了，赫连月假传军令，同样冒着极大的风险，不过她已经算准了此举有惊无险，所以才敢大胆施为。
    见到面前的北蛮军竟然舍得放弃车队退后，薛承乾却露出不解的神色。
    以骑兵为主的北蛮军，已经被他们两边夹在较小的空间之中，难以突围。
    时间越拖下去，对于北蛮军越不利才对。
    连答跟赫连月这时候还不拼命，还只顾着保存实力？
    等到其他禁军赶到，他们真要上天无路，入地无门了呀。
    自己在等援军，他们在等……
    很快，薛承乾就知道对方在等什么了。
    北岸的夜鹰部族并没有真的撤走，而是另寻渡河之地！
    他们在此地拖延了太长时间，最先赶到战场的不是卢啸远派来的追兵，而是夜鹰部族的主力！
    他们杀到战场，瞬间改变了局势。
    禁军眼看要陷入两面受敌的境地，只能且战且退。
    战场局势一瞬三变，终于让赫连月赌到了最后的转机。
    她淡淡地把目光转向了一旁的连答。
    连答果然如他所料，大喜过望。
    “好！夜鹰部族真乃草原之英豪，大家还等什么，赶紧冲出重围！”
    赫连月这才高举战刀，同时招呼自己部族和夜鹰部族的族人。
    “大家随着天恒部族一起往外冲，小心梁军的反击，尽可能合在一起！”
    连答却根本不会等待族人战士先行冲出去，他急不可耐地带着亲卫一起往前挤。
    可是，此时他身边可不只是本族亲卫，还包括了赫连部族的亲卫。
    当奋战之后，终于看到了一线逃出生机，所有人的注意力都会不自觉地放在唯一的生路上，特别是他们自家可汗还下令，众族人争先恐后地挤作一团。
    哪怕是天恒部族最忠心耿耿的可汗亲卫们，同样如此！
    赫连月凭着精湛的控马之术，快速接近到连答的战马之后，悄悄折断自己配箭的箭头，猛力向着连答的马后腿射出！
    “啊！”
    随着战马悲鸣嘶吼，连答惨叫着从马背上栽了下来。
    “族长大人！”
    亲卫们听到自家族长的惨叫，赶紧查看情况。
    可是他们身旁赫连部族的人却依然拼命向前，反而把他们挤得更加混乱。
    他们好不容易才发现自家族长的座骑上无人，这才意识到大事不妙，等到赫连部族的人呼啦啦地涌过去，视野清晰之后，才发现连答浑身是血地卧倒在地。
    此时的他连惨叫声都发不出来，只能低吟哀嚎。
    天恒部族选拔出的亲卫皆是经验丰富的战士，在混乱之中依然很快地检视完毕连答的伤势。
    他从飞驰的马背上直摔下来，本就伤到了骨头，后来又被马蹄重重踏断了腰骨，一个弄不好，自家可汗大人后半辈子就只能在床塌上度过了！
第九十三章 各有归路 - 从流民到皇帝，朕这一生如履薄冰 - 黄土土

    “赫连月！是赫连月这个贱人！”
    连答一边因为剧痛哀嚎一边愤恨地咒骂着赫连月。
    天恒族亲卫面面相视，全都不敢接话。
    若是情况真如族长大人所说，那赫连部族与他们算是结下了血仇。
    但是，现在是何等光景，难道要先举刀跟赫连部族拼个你死我活……然后再逃命？
    梁军不是木桩子，他们岂会眼睁睁地错失良机？
    换成任何时候，连答下令他们都不敢不从。
    可是，现在族人还要冲出梁军的堵截，与夜鹰部族会合，他们与赫连部族是一条绳上的蚂蚱，而自家的族长大人现在又……
    这些亲卫之中，多有天恒部族中的贵族后代，心中不由得冒出了一个不敢想的念头。
    若连答真的一辈子只能躺在床上，他还能继续担当天恒部族的可汗吗？
    草原上的权势争夺，一向是残忍而又直接，曾经被连答打败的竞争者们，看到他这副惨状，必定会蠢蠢欲动，到那时……
    不知何人最先反应过来，大声吼道：“快！赶紧把可汗架到马背上，我们一起冲出去！”
    “护卫可汗大人！”
    其他亲卫战士也纷纷响应，大家极有默契地当作没有听到连答的嘶吼。
    赫连部族现在赶到他们前面，抢先与夜鹰部族会合，而且两位族长共商应敌之策。
    反而天恒部族被迫落在后面，替他们断后，与梁军禁军死战。
    呼山看到赫连月带出了自己大部分的族人，心中涌起感激之情。
    “赫连族长，今日之恩，他日必报。”
    赫连月露出惭愧的模样，把自己假传于天承军令之事主动向他说明。
    呼山大手一挥，道：“事出紧急，还要多亏了赫连族长有此急智，对于我们草原部族来说，族人的性命才是最重要的，便是于大帅在此，也不能责怪赫连族长。”
    赫连月早就拿捏好了呼山的性格，不过听到他当面说出这番话，还是心中暗喜。
    草原之人最重信义，呼山当面表达态度之后，反过身便不能再偷着向王庭告状，更不能以此为把柄要胁于她。
    “只是可惜了贵族的财货，连场大战，我们虽然杀出重围，但是战士与财货损失不小，只有我族与天恒部族护着部分车队逃出生天，不知呼山族长渡河之时可见过那些车队？”
    呼山略一犹豫，主动放下身段跟赫连月打起了商量。
    “赫连族长，我族本是得到天恒部族求援示警，所以才停止北返，先以救援为主。”
    “既是因此损失了财货，那自然要向天恒部族要个说法！”
    赫连月故意沉吟一会儿，才下定决心地道：“我族何尝不是被天恒部族所拖累，致有此劫，假如呼山族长有意，车队所残留的财货，理当由我们两族共分之。”
    “至于天恒部族，此次南下他们立的功劳并不比我们两族更多，而且接连被梁军袭击围困，也皆是因他们而起，所有损失的财货，理当由他们来承担！”
    呼山大喜过望。
    他此刻便是打得这个主意。
    只是天恒部族在草原上势力强横，他们夜鹰部族自己可万不敢直接得罪，若是能与赫连部族联手，必能大大分担承受的压力。
    此时呼山尚不知道，哪怕回到草原之后，连答也已经无力再报复他们。
    而且，整个天恒部族都要陷入内部争权夺势，对他们这些部族拉拢收买尚且不及，根本不敢与他们直接开战。
    呼山拿定主意，直接招呼自己的族人开始往来路返回。
    天恒部族跟梁军正纠缠着，根本脱不开身，正好趁此时机，把理应属于夜鹰部族的财货抢到手中。
    赫连月让他先行一步，接着，招呼过自己亲卫中，身着白衣的几名骑士。
    “族长有何吩咐？”
    这些白衣亲卫，与赫连月应答之间，竟然用着极其熟练的中原话，便是北境本地百姓，也无法分辨出他们的口音有何问题！
    “我刚刚观察过，最后杀出来的梁军，与在山道中伏击天恒部族的乃是同一支，而当先指挥之人，便是之前指挥怒江之战，又在山道当先杀穿天恒部族防线的薛承乾！”
    “你们改装之后，留在中原，一定要打探清楚梁朝在北境的动向，特别是这个薛承乾会升迁至何处，掌握多少兵力！”
    之前赫连月便动向本族暗桩，确实打探到了不少的情报，特别是关于卢啸远以及罗放、薛承乾三人。
    旁人只会把镇义营与普通的梁军混在一起，但赫连月却能清楚地把他们辨别出来。
    “得令，请族长放心！”
    几名白衣亲卫领命之后，快速脱离大部队，消失在山道之中。
    赫连月最后转过身来，先扫了一眼狼狈逃出来的连答亲卫，又远望更后方的梁军军阵。
    “薛承乾，他日再交手时，你可莫要让我失望啊！”
    赫连月情绪复杂地低念着这个名字。
    多亏了薛承乾，她才能成功地算计到天恒部族，不但让连答在乱军中受到重创，连带着天恒部族也实力大为削减。
    但，也正是因为薛承乾，使得计划几次脱离她的掌控，甚至于连本族战士都受到不小的损失。
    此次南征，让赫连月留下最深印象的，不是北境柱石卢啸远，甚至也不是死守东平的守将，而是一介无名小卒。
    现在他的地位与赫连月相比简直是天差地别，但是她有种强烈的预感，再次南下之时，薛承乾将再非池中之物。
    “走！不要理会天恒部族，就把他们当成路边野狗！”
    赫连月最后的命令，几乎把天恒部族逼入绝境。
    天恒部族刚刚护着连答冲出梁军堵截，可是，他们还有大量的族人依然跟梁军缠战。
    夜鹰和赫连族战士没有人愿意与他们共同撑住防线。
    幸好，连答重伤，没有人进行胡乱指挥，他们只需要一心逃走便可。
    幸好，他们最值得依靠的从来不是自己的可汗，而是胯下战马。
    拼着牺牲大量的战士，他们强行脱离，后方再无敌人，领先着战马的速度，他们还是赶到了渡河地点。
    只是此时，夜鹰部族与赫连部族早就瓜分好了财货，共同北返。
    损失惨重之下，天恒部族竟然不敢当场跟他们讨还“公道”。
第九十四章 归途的异常 - 从流民到皇帝，朕这一生如履薄冰 - 黄土土

    薛承乾擦了擦额头上的汗，此时才发现他的嗓子都喊哑了。
    这真叫一场乱战。
    孙伏山一旁边直接骂娘了。
    “他奶奶的，怎么就打成这副烂样子。”
    “咱们镇义营还算好的，禁军打完之后，恐怕那些将连自家的兵都打不全了。”
    薛承乾反应却是更快，猛地跳起来，狠狠地在孙伏山头顶上敲了一记“爆瓜壳”。
    “疼啊！薛老大你这是咋了！”
    孙伏山捂着脑袋，却又不敢大亏抱怨。
    “还在这里感叹个屁啊，赶紧把那些大车抢回来！”
    薛承乾做足了有备无患的准备。
    此次他们用尽心机，才算是通过魏箫说服卢啸远出兵。
    可是，大战之后，他们在承受着打压的情况下，还是立下大功，将来不论是地位还是在北境军中的影响力，都将今非昔比。
    他能想象卢啸远绝对不会甘愿看到这一幕的发生，肯定会在各种方面更狠地刁难他们，眼前这些物资对于镇义营来说将极为珍贵。
    “明白，兄弟们跟我上！”
    打家劫舍本是孙伏山等人的看家本领，他立即明白过来，带着兄弟们赶紧上去拖车。
    现在禁军根本腾不出手来干预他们，而且相对于镇义营，“斩敌首级”才是他们立功的明证，之后便有朝廷赏赐，对于劫夺敌军物资，倒是不如镇义营的人这么热衷。
    孙伏山等人真不愧是专业的，把大车拉入山中，巧妙地利用地形进行掩藏，如此他们便不用辛苦地自己运送车队回到营地。
    而且，薛承乾已经打定主意要把这批财货私吞，更不可能带着它们回去。
    “唯一可惜的是没能真的把北蛮军给留住，假如卢啸远派来的追兵速度能快一些，大胜中期。”
    藏好了战利品，薛承乾复盘整个战局，还是暗暗叹息。
    普通的将士都沉浸在接连大胜之中，而薛承乾已经为北蛮军下一次的南侵而忧心了。
    北蛮军损失的，多是天恒部族之众，而其他部族不但保持大部分的战力，甚至还顺利把劫掠的财货带回了草原。
    只要恢复元气，补充好物资之后，他们随时可能再次南侵。
    “边塞七关”已经全部沦陷，北境面对草原诸部族再没有天险可恃，若是禁军准备不足，下次交战时，他们可能会败得更惨。
    若是没有北蛮人的威胁就好了，他甚至可以抛下镇义营，直接带着妹妹随其他流民一起返乡。
    只要他们不出现在望江城附近，应该不会被卢啸远找到。
    可惜，北蛮人的存在，便是北境所有人的生死威胁，不论是军人，还是普通百姓。
    “走吧。”
    薛承乾暂时把这些烦恼丢到脑后。
    现在的他，甚至都“不配”操心这些问题，他能做的，就是好好珍惜镇义营，想办法让他壮大起来。
    抛下财货轻装行军，他们可以在山地之间灵活地挑选道路。
    薛承乾虽然心急于跟罗放等人会合，但并没有忘记谨慎二字。
    一路上避开官道，花了一日时间终于回到了伏击天恒部族的山道附近。
    “前方便是我们扎营之所，为什么没见到警戒的弟兄！”
    薛承乾猛然警觉起来。
    孙伏山喘息着道：“他们也是大战之后，而且营中多有伤兵，说不定是罗老大尽量让兄弟们休息，同时照应伤兵呢。”
    他们比起留守于大营的战士多经历了一场大战，而且又赶了一整天的路，现在只想回到营中好好休息。
    对于一些小小的异常，就连孙伏山也没太在意。
    他的说法虽是有些道理，但薛承乾并没有放下心中的疑虑。
    “不对，我临行之时，曾特意提醒过罗老大，而且留守于此处的暗哨乃是我亲自布置的，若无紧要之时，他们必定会留在此处接应我们。”
    孙伏山吓了一跳：“薛老大，你可别吓我啊。北蛮军全都退走了，还能出什么紧要之事啊？”“咱们兄弟又累又疲，总不能到了家门口，还要让兄弟们在此处喂蚊子吧？”
    薛承乾的眼前，再次闪起系统的提示面板。
    【叮！宿主请尽快抉择是否继续进军。】
    【你们已经成功地伏击北蛮军，与卢啸远麾下的禁军配合，逼迫断后的敌人狼狈逃走，按理说北蛮军是不可能再留下威胁你们的后手。】
    【而你们现在已经成为梁军军方的英雄，逼退北蛮军你们功不可没，卢啸远若无借口，同样不能直接对你们出手，所有的威胁隐患是否已经全部排除？现在的异常又会有何种解释呢？你麾下将士的状态是否应该先回营中休整，再论其他？】
    薛承乾并没有被系统的提示动摇。
    “正因为现在将士们非常疲惫，我们才更要小心行事。”
    “假如真的发生异变，我们遭遇其他军队的袭击，以大家现在的状态，根本无法抵挡。”
    孙伏山倒吸一口气：“薛老大你怎么越说越玄乎了，那，那咱们现在该咋办？”
    若是罗老大真的所失，那不仅他们留于山中的营寨为敌所夺，恐怕连这条山道都不安全了。
    他们可以在此处借山势伏击撤退的北蛮军，焉知不会有人故技重拖，借山势来伏击他们？
    薛承乾凝神思索片刻，下达军令道。
    “宋氏兄弟立即挑选视野开阔的高处攀上，居高临下观察这片山地，与我们以旗号联络。”
    “后军变作前军，让开半边道路，让骑兵队绕到最后方。”
    “挑几名身手灵活，保存更多体力的兄弟跟我先行。”
    孙伏山赶紧道：“那怎么能行呢？若此处已经不再安全，那你走在最前面，不是更容易为敌所乘吗？”
    薛承乾身系全军指挥，他若有意外，整个镇义营就乱了。
    而且他现在在军中威望无人能及，假如真的出了意外，其他将士纵是拼死也要护他先行离开，那样更会拖累军队撤离的速度。
    薛承乾却摆手道：“情况尚不至于如此。”
    “我走在最前面，才更方便被认出，哪怕罗放老大真出了意外，余下的战士也明白我等回军必定会到此与之会合，他们必定会分派人手等候在某处。”
    他虽觉忧心，却依然能冷静地分析到诸人的心态，设身处地地想到他们可能的应对之法。
第九十五章 得闻噩耗 - 从流民到皇帝，朕这一生如履薄冰 - 黄土土

    孙伏山急道：“这等事情谁能打包票？万一他们被杀散了，来不及派人等候，那最先发现你的，便是敌人的伏兵啊！”
    之前他是不信罗放会出事，但若以大营出现意外为前提考量，他们断不能让薛承乾走在最前面替他们探路啊。
    薛承乾道：“那样的话也未必是坏事，此时能对我们下手的，就只有卢啸远麾下的禁军，而我和罗老大必是他欲得之而后快的人物。”
    “不论他调派何人埋伏，只要看到我，必定会发动伏击，而此时我们的兄弟尚未被断绝后路，一切还有转机。”
    薛承乾打定主意之后，便没人能再劝得动他。
    不幸中的万幸，情况没有发展到最坏的地步。
    项锐带着兄弟们杀回山中，避过了禁军的追捕，第一件事便是想到派人提前赶来等待回军的薛承乾所部。
    只不过，他们赶到这里时，发现已经有大量的禁军开始设伏，而且顺着山道搜索逃离大营的守兵。
    他们知道营中的伤兵已经全落入到禁军手中，再无救回的希望，只能小心翼翼地隐藏自己，耐心等待着薛承乾的到来。
    正因为薛承乾自己走在队伍的最前面，后续的千余兄弟还没有闹出大的动静，他们得以抢在禁军警觉之前，先发出信号，与薛承乾相见。
    “薛老大！卢啸远无信无义，罗老大与众兄弟……已经遇害了！”
    几名兄弟悲声哭诉，拜倒在薛承乾的马前。
    “什么！”
    薛承乾虽然隐隐有了心理准备，可是从兄弟们口中得到证实，他如同被重锤砸中胸口。
    一血热血直冲顶门，而且胸口几乎喘不过气来。
    在他的眼中，罗放虽有着种种缺点，但他绝对是义气为先，而且由边军出身，对于北蛮部族极度仇恨，凡战必先，无论是为主将或是为兄弟，他都无可挑剔。
    自从镇义营组建以来，自己的地位与威望与日俱增，而罗放依然对他重用，并没有耍弄争权夺势的小心机。
    依照中原士族的传统观念，罗放对薛承乾可称有知遇之恩。
    薛承乾虽不会被那些观念影响，但于他而言，罗放也确实是一个够义气的老大哥。
    同时，罗放对于朝廷一直抱有幻想，比起薛承乾等人，他更希望带着兄弟们加入禁军，得到朝廷的认可，哪怕卢啸远再是刁难他们，他也不愿意直接跟对方闹僵。
    而现在，他的幻想终于破灭了，代价则是自己的生命。
    “卢啸远！”
    当薛承乾恢复神智之时，咬牙切齿地吐出这个人的名字。
    突然，在他身后响起震天的哭喊声。
    薛承乾刚刚受到无比地冲击，竟是忘记约束军纪。
    在他周围的将士把消息向后传递，现在全军都已经知道罗老大被害的消息。
    “传我军令！立即撤走！”
    “大家既知罗老大乃是被奸人所害，若不能为罗老大报此血仇，你们有何面目于九泉之下见到他！”
    “只有我们自己活下去，才能等到报仇的机会！”
    薛承乾知道，此时强说军纪于事无补，只有抬出为罗老大报仇的大旗，才能说动众人，立即退走。
    虽然以他们现在的力量，与卢啸远之间可说是天地之别，几乎看不到报仇的希望，但现在大家需要的并不是如何报仇，而是情绪的发泄与寄托。
    仇恨本就是人类最原始的情感，在最强烈的情绪面前，本也不需要什么理智。
    薛承乾及时下令，使得众兄弟能比较顺畅地向后退走。
    而就在他们传出齐声哭喊之声时，直接惊动了隐在半山腰上的禁军！
    “城守大人有令，镇义营众将士编入禁军之列，由本校尉统领，大家别跑！”
    卢啸远要把镇义营连根拔起，自然是要派出绝对忠于他的亲信之军，而领兵之人，还是黄孝勇。
    黄孝勇一边带着禁军急追在后，一边还妄想着用谎话先诓住镇义营之人。
    他自以为只要为卢啸远立下此功，必能借着大胜北蛮军的机会平步青云。
    作为大军主帅，谁立的功劳大，那还不是卢大人一句话的事情么。
    黄孝勇却不知，卢啸远特意挑他来作此恶行，还有着另外一层用意。
    假如一切进展顺利，他准备的说辞能堵住中州府与朝廷的嘴，还自罢了，假如事情有变，那他这个恶事做尽的狗腿子，就是最适合推出来挡刀的人！
    卢啸远位高权重，又刚刚立下大功成为北境的救星，乃是整个梁朝的大英雄。
    当然是手下自己嫉贤妒能，不甘屈居人下，所以才私下行动，卢大人自然是不知情的！
    黄孝勇完全没有作为棋子的自觉，还觉得卢啸远特意派他来做这等勾当，正是因为把他视为心腹中的心腹，对他最是放心。
    可是他傻，薛承乾等人可不傻。
    他所喊的内容，只是更加证实了卢啸远已经下毒手除掉了罗放。
    若是他们真的落到了对方手中，下场绝不可能是“编入禁军”，而是埋骨荒野！
    薛承乾与他打过好几次交道，却是立即认出了黄孝勇的声音。
    卢啸远屡次刁难他们时，黄孝勇的表现都是比卢啸远更加可恨。
    现在薛承乾刚刚得知罗放身死之事，心中满是愤恨之情，听到他的声音，更是新仇旧恨皆涌上心头。
    “孙伏山，你领着众军继续往后撤！”
    “啊？那老大你呢？”
    孙伏山看到薛承乾的表情，连他都觉得心底直冒寒气，生怕他因为受到罗老大身死之事刺激直接跑禁军拼命。
    虽说他也很敬佩罗老大，但毕竟是半路领着自家兄弟加入，内心也更加敬重薛承乾。
    他自认为还能保持理智，不至于被报仇之心蒙蔽双眼，所以也格外担心薛承乾的情况。
    正常情况下，薛承乾的才智与指挥胜他十倍，可就怕他做出不理智之事啊。
    然而，薛承乾的眼神，竟是极为冷静……
    不！准确地说，是冷得像一块寒冰，让人望而生畏，似是那种冷意可以从眼睛直接传到自己身上，直刺内心。
    薛承乾淡淡地道：“我不知卢啸远为何甘冒身败名裂之险，抢在此时动手。”
    “但他既然做出这等不义之事，便要付出代价！而只有血，才能偿还血债！”
第九十六章 前途何在 - 从流民到皇帝，朕这一生如履薄冰 - 黄土土

    黄孝勇此时说不出地得意。
    罗放与薛承乾这两个泥腿子，已经多少次坏了自己的好事。
    北蛮踏境，大量流民沦落到望江城外之时，他便与牙婆子等人勾结，把年轻漂亮的女子拐入城中，再由他和几位士族的大人物享用，然后售出获利。
    偏偏让他们坏了自己的好买卖！
    之后他本想狠狠给两人点教训，没想到他们非但总能化险为夷，反而让自己在城守大人面前丢了面了！
    旁的事情也就忍了，城守大人可是他的靠山，是他未来荣华富贵的保障！
    若是在城守大人心中，留下“办事不利”的印象，那自己的未来就全毁了。
    所以之后卢啸远要刁难罗薛二人，黄孝勇都非常积极，务求把他们逼入绝境。
    现在，他过往受的挫折和委屈，全都得到了发泄的机会。
    罗放已死，薛承乾近在眼前，等他落到自己手里，便让他明白什么叫生不如死！
    “兄弟们！给老子跑快点儿！”
    “镇义营的泥腿子再无战力，只要咱们追上去，那都是现成的功劳！”
    黄孝勇作战不力，没有积累足够的军功和威望，只能通过许以军功和奖赏才能调动起大家的士气。
    只不过这次，他的招儿失灵了。
    刚刚“赢”得一场大胜，将士们只要安安稳稳地保住性命，便能期待朝廷丰厚的赏赐，得了军假，回家娶个婆娘都绰绰有余。
    所以黄孝勇许下的功劳和奖赏不算太能打动他们。
    他们也明白，不论上面的大人们给罗放薛承乾安下了何等罪名，此次大战，人家才是立下首功之人，才是整个北境的英雄。
    黄孝勇无奈，只能引着平素与自己相熟的将士们冲在最前面。
    反正只要两军交战，其他将士总不能只是看热闹，除非他们想尝尝军法之威。
    黄孝勇的坚持终于得到了回报，前方镇义营逃走的道路上出现了一处极为狭窄的窄口，最多只能由三人通行，很多人挤作一团。
    不但他们逃走的速度大受影响，更是完全丧失了转头拼命的可能性。
    看到黄孝勇等人越追越近，落在后面的镇义营战士直接拼命从两侧的山势上攀爬，只要不被禁军追上，他们什么都顾不得了。
    黄孝勇大喜，完全丢掉了最后的警惕。
    当他们冲到窄口山道之时，与镇义营的距离已经大幅缩短，而他当先冲过窄口，然后便看到当面一箭向自己射来。
    “敢玩偷袭！”
    黄孝勇又惊又怒。
    作为军中校尉，他的武艺也还说得过去，凭着本能立即横刀斜劈！
    然而……射来的利箭速度竟在他判断之上，他的刀还没有完全斩下，当面的利箭已经正中胸膛。
    他身上所穿的甲胄竟然无法消除箭头的力道，一道血花在他胸.口.爆开，而且越染面积越大。
    ……
    薛承乾冷冷地收回劲弓。
    此弓力道与他现在的体魄更相合。
    薛承乾知道自己的准头，无法在千军之中正中目标，所以才挑了这个极窄之所，也是黄孝勇最容易暴露的位置。
    一箭毙敌！
    然而，仇敌虽去，罗大哥却再也回不来了。
    连带着康玉、魏箫、众多兄弟，还有自己留在流民中的妹妹，全都生死未明。
    若是他们都出了事，自己心中的恨意又要如何倾泄？
    不，单只是罗老大之仇，黄孝勇都顶不了。
    卢啸远！
    我与你不共戴天！
    后续追过来的禁军，看到黄孝勇突然中箭，而他身穿着将领铠甲竟然都护不住胸口，无不大惊，慌里慌张地把黄孝勇抢回来。
    本来众人中就只有黄孝勇才积极地想追击镇义营，现在连他都死了，其他人受到震慑，既不敢追击又不想追击，只能在后面大声吆喝几声而已。
    镇义营后方的威胁已去，系统也给予了少许的奖励。
    但是，薛承乾的心里却是茫然的。
    一众将士还在那里欢呼，敬佩着薛承乾前后两次一箭射杀敌首，挽救了镇义营，真乃世之虎将。
    可是只有薛承乾才明白，他们最大的危机并没有渡过去。
    之前，他虽然觉得罗放一心一意带着兄弟们转身成为真正的禁军，对于朝廷抱着各种幻想实在是太天真。
    可是，对于众兄弟而言，那好歹是一条真正的出路。
    现在呢？
    卢啸远冒天下之大不韪，残杀有功之臣，他们绝对不能再回到望江城送死。
    此刻天下虽大，何处能让他们安家？
    “薛老大，事急矣，还需要早作决断！”
    一向直性子的孙伏山却突然走过来，冒出一句没头没脑的话来。
    薛承乾瞬间明白了他的意思。
    孙伏山已经是尽量委婉地表达他的想法，结合着他的出身，便明白在他眼中，兄弟们唯一的出中在哪里。
    反他娘的！
    此次对他们动手的，表面上看只是卢啸远跟他的爪牙，但是自北蛮踏境之后，大梁朝廷一路的表现，何尝不是助涨了卢啸远这等人的气焰，又把遭受离难之苦的百姓置于何地？
    数以万计的流民，涌到了望江城等数座大城的城墙之下，苦苦哀求，希望能进入城中，得到一条生路。
    可是，打定主意坚闭城门，甚至把流民视为北蛮奸细，害怕其动摇城防军心的，又岂止是望江城？
    北蛮铁骑横扫北境，甚至分成数百骑为一股侦骑，完全掌控了官道交通，数月之间，朝廷又有何应对？
    他们的选择，便是把后方源源不断派来的援兵，堆到了望江城！把北境战局，百姓恢复故土的希望，交到了卢啸远这等人的手中！
    若非他们强行外出探察敌情，若非东平城魏大人死守城池，制造出战机，现在莫说逼退北蛮铁骑，恐怕于天承已经带着拥有了攻城经验的大军，再次横扫下一座北境重镇了。
    东平此刻乃天下瞩目之所，罗放与镇义营的遭遇绝对不可能被完全掩下。
    但是！
    当消息真的传扬四方，传至朝廷耳中，朝廷又会如何对付卢啸远呢？
    薛承乾不由得发出一阵悲凉与嘲讽的冷笑。
    难道，他们还能指望这个朝廷将卢啸远就地正法，还镇义营众兄弟一个公道吗！
第九十七章 滴水不露 - 从流民到皇帝，朕这一生如履薄冰 - 黄土土

    望江援军，中军大营内。
    卢啸远春风得意地陪着远道而来的两位贵客品茶。
    作为士大夫豪族，哪怕在严冬之时领兵出征，后方役夫需要冒着严寒转运物资，他们士族的“必需品”那也是绝不能少的。
    营外将士顶着寒风放哨警戒，大战中的伤员在无法御寒的帐篷里苦苦哀嚎，并不会影响士大夫们品茶清谈的雅兴。
    而且，今日这次会面，意义众大！
    能值得卢啸远亲自作陪的客人，身份自然非同小可。
    大梁兵部侍郎，朝廷钦使宋持身宋大人，以及……中州刺使邴天格。
    以官阶地位而论，两人皆在卢啸远之上，但现在营中的气氛却是由卢啸远完全掌控了主导权。
    “卢大人真乃国之柱石，以静制动，不动则已，一动则若雷霆之威，杀得草原蛮族如此狼狈，真是文武双全，不亚于古之名臣啊！”
    宋持身以手扶须，口中毫不吝啬赞扬之词。
    “某临行之时，陛下与葛相公皆深忧北境战局，谁曾想，本官刚刚到达，战局就已经被卢大人平定了，陛下与葛相公当知卢大人之才，非止望江一城一地而已！”
    卢啸远听得心里极为舒坦！
    当他得知宋持身赶来的时间后，便明白此战对自己的重大意义。
    宋持身虽然只是兵部侍郎，却是葛相公的门生亲信，同时也深得陛下信任，他所看到所听到的，便等于陛下亲眼看到！
    当战报与宋持身的奏章传至朝廷之时，他卢啸远便是大梁当之无愧的柱石之臣！
    所以，卢啸远绝不容许此时有任何人分薄自己的光芒，特别是跟自己已经有所私怨的对象，必须除之而后快！
    卢啸远表面上当然不能透露自己的得意，反而像一个真正的“君子”一般自谦，把功劳都推给将士奋战，而他不过坐享其成。
    但是，那话外之意谁都能听得出来。
    将士奋战？
    他们是在谁的指挥下奋战？
    当然是此战的主帅，卢啸远本人！
    一旁的邴天格却是脸色铁青。
    北境深陷危机，本应是中州府大展拳脚之时，可是诸重镇郡守只知自守，完全不听中州府与老侯爷的调派，反而一味地催逼中州府提供粮草与援军。
    现在，此战最大的功劳反而被卢啸远摘走，一跃成为大梁朝最瞩目的名臣名将，风头甚至完全把中州府盖了过去。
    作为老侯爷的绝对亲信，中州刺使，邴天格的脸上怎么挂得住？
    他直接打断了卢啸远虚伪的说话，顾不得委婉，直接指责于他。
    “卢大人！某怎么在军中听闻一些不太好的传言！”
    “据将士所说，此战最大的功臣，乃是镇义营校尉罗放与都尉薛承乾，他们不畏强敌，以寡敌众，制造战机，希望能救援东平城，而卢大人好像只是以援军的身份赶来。”
    “可是，某听闻就在不久之前，卢大人麾下禁军竟然围攻镇义营，就连罗放本人也战死于中军营中，可有此事！”
    宋持身惊讶地看了邴天格一眼。
    其实这些事情他也听说了，却没想到邴天格毫不避讳官场面子，当场责难。
    嘿嘿，看起来这望江城与中州府之间的矛盾很深呐。
    他作为身份超然的钦使，当然不会直接参与两人的斗争之中，含笑端起茶来，静静等着卢啸远的应对。
    他此次北来还有一重使命，不过是否要立即表态，就要看卢啸远准备如何应付中州府的责难，是否能做到滴水不露了。
    卢啸远却似早有准备，听到邴天格的质问，神色淡然，没有丝毫惊慌之态。
    “柄大人消息还真是灵通啊，莫非本官麾下，竟有人服从两位主帅之命？那可是军中大忌呀。”
    邴天格怒道：“卢大人你不要打岔！本官身为中州刺史，而望江城本来就有许多援军乃是由中州府派出来的，本官得到消息有何可怀疑之处？”
    “只要那些将士在阵前依然服从于你，没有误了军机便可，现在是本官在等你的回答！”
    卢啸远点了点头，似乎很轻易就接受了这一套说法。
    接着，他便摆出了沉痛的表情，演得有板有眼。
    “罗放与镇义营确实立下了些许功劳，但绝不像邴大人所说的那般夸大。”
    “邴大人不要忘记，他们说到底只是一些民团乡勇，连兵器铠甲都凑不齐，如此大规模的作战，能发挥什么作用？”
    邴天格依然责问道：“不论他们功劳几何，也需要到中军来上禀辨明，总不能由你出兵格杀吧！”
    卢啸远依旧“沉痛”地道：“我本也想予他们有功之臣的礼遇，甚至让他们直接编入禁军，为朝廷再立功勋。”
    “谁知道，他们立下了一点小功劳，便出现内讧，互相之间各不相服，竟然在作战没有结束时，便在中军大营外进行争功，引发了混战！”
    “什么？”
    “此事千真万确，当时情形紧急，危机未去，谁也不知道全员骑兵的北蛮铁骑会不会杀个回马枪，而且本官还要组织各军进行围追堵截。”
    “本官本是先派禁军进行劝阻，让他们以大局为重，莫要误了用兵大事，谁知道他们竟然直接对劝阻的禁军出手！”
    “邴大人，你也曾亲领禁军，想必不用本官多说，也明白这是干犯军法之事，依军法又当如何处置呢？”
    表演过后，卢啸远还非常大方地让亲卫把早就准备好的“人证”叫上来，由邴天格与宋持身亲自问证。
    最后的人证，竟然还有镇义营中之人，他们亲口所说，罗放立下军功之后，便目中无人，嫉恨于真正立下血战之功的手下“王胡子”，先动手除掉有功之将，而他们看不过眼，便跟着王胡子反击，这才引发了混战。
    镇义营自己因争功互相残杀，甚至还主动进攻前去劝阻的禁军，而此事还发生在大战没有真正结束之时，依军法而论，卢啸远围杀他们确实无可指责！
    邴天格脸色铁青地在心中算盘着。
    自己还是棋差一着啊，卢啸远安排确实周密！
    在他的心里，镇义营与罗放，只不过是他拿出来对卢啸远发难的“棋子”而已，他可没有心情真的替这些素未谋面的“义士们”主持公道。
    既然卢啸远早有准备，他只能先退缩。
    而看完整个表演的宋持身，则露出了满意的笑容，最后放下茶杯。
    “好！既然卢大人之作为无可指责，而又为朝廷立下盖世之功，那本官便要传达朝廷旨意了！”
    “为应对北蛮威胁，集中整个北境实力与之对抗，朝廷有意设立北疆安抚使司，由知兵之人镇之，依本官之见，这安抚使之职，非卢啸远大人莫属！”
第九十八章 疑点重重 - 从流民到皇帝，朕这一生如履薄冰 - 黄土土

    加急快马飞驰往北境各郡，所带去的每一条消息都足以引起北境震动。
    威压北境，令众军束手的北蛮铁骑竟然被卢啸远领军逼退，而在此战中立下巨大功勋的镇义营因为内讧竟被卢啸远直接宣布为违抗军令的反贼。
    北蛮军虽受重创，但边塞七关一日未复，大梁对于草原诸部族来说便没有天险可守，草原元气未伤随时可能去而复返。
    朝廷既为了表彰卢啸远的盖世之功，又是为了应对北境危机，竟然直接绕过了中州府，成立北境安抚使司衙门。
    卢啸远直接成为安抚大使！一跃而居于中州府之上！
    连同中州府在同，诸府、司、军州皆从其调派！
    诸郡守府见是朝廷钦使遣使告知，而且言明朝廷不日即会明发诏旨，大家自然也不会生疑。
    只是，随着时间推移，关于大战的各种内情也传播开来。
    所谓的镇义营内讧之事，本就疑点重重，而卢啸远这么长时间，竟仍没有像之前声称得那般将薛承乾等贼首捕拿正法。
    而当时参与大战的禁军皆对此事讳莫如深，回归家园的流民也绝不相信，薛承乾与罗放竟会主动做出反叛大梁之事。
    所谓的“反叛”到底是由何人所定？
    比较起来，他们更愿意相信是卢啸远背后捅刀，做了什么见不得人的事情，硬要把两位义士逼反。
    民间与军方同情镇义营者大有人在，可是那些位高权重的郡守却不敢明着怀疑朝廷诏旨，再加上北蛮铁骑的潜在威胁，只能乖乖地配合“北境安抚使司衙门”的军令。
    数日之后，朝廷明旨下达，卢啸远借机顺理成章地就任新职，权倾北境。
    但！
    就在同时，整个北境突然开始流传一则消息。
    薛承乾所带领的镇义营，不仅在东平地界伏击了北撤的天恒部族，为主力禁军创造战机。
    他们甚至连续奔袭百里，在延水之畔再次奇袭北蛮败兵，当场将天恒部族首领连答重创，使得草原部族陷入内乱之中！
    消息传开，莫说北境，便是整个中原都为之震动。
    草原几个大的部族对于中原王朝来说并非秘密，他们早就知晓北蛮五大部族，也知道连答是何等尊贵的身份。
    过往中原王朝抗击北蛮铁骑，哪怕成功将之击退，也从来没有过重创这种大部族可汗的先例！
    更何况，草原权势斗争比中原更加激烈，很可能会使得草原部族因为权势斗争，无暇南顾，甚至因为彼此征战，削弱自身的实力！
    若如此，那薛承乾立下这层功劳，可是有大功于整个中原。
    卢啸远的功劳与之对比，都不够看。
    各部势力都以自己的方式秘密向草原派出密探，尽快查知消息的准确性，同时，他们面对卢啸远这位新任的北境安抚大使的态度，就变得微妙起来了。
    所有人都清楚，连答若真的被重创，甚至引发天恒部族的内乱，那肯定不是卢啸远之功……假如他建此殊功，那之前不可能瞒着不说吧？
    对比镇义营薛承乾为击败北蛮所立下的功劳，卢啸远之前所说，镇义营争功内乱，于朝廷而言等于反叛便根本站不住脚！
    相反，卢啸远为抢夺功劳，用阴谋诡计暗诛有功之将的传言，可信度大大提升！
    ……
    “薛老大！魏箫姑娘带着你妹子和众多流民投奔咱们来了，现已到了营寨之外！”
    宋兵兴奋地一路大叫，向薛承乾报告这个好消息。
    自他们反杀黄孝勇，逼退追兵之后，便立即回到了孙伏山原先的山寨之中。
    借助山势之险，他们暂时不用担忧卢啸远会疯狂地派出禁军搜捕他们，而且残留的镇义营骨干便是孙伏山的手下，他们居于此处，反而有种“回家”之感，不必担心军心士气的问题。
    但这只是让兄弟们暂时安全，未来的路要怎么走呢？
    孙伏山领着兄弟们投奔于他，除了看重薛承乾的名声之名，也是希望让兄弟们有个奔头。
    薛承乾的心中已经接受了孙伏山的提议。
    反正朝廷那边是不能呆了，所有的兄弟也无法回到家乡。
    卢啸远现在已经成为整个北境最有权势的人，以他对镇义营的仇视和赶尽杀绝的狠劲儿，老实回到家乡，等于自投罗网。
    再者，他们所有人都憋着一口气。
    为了已经被害死的同袍，为了罗老大，为了自己受到的不公！
    必须要向卢啸远复仇。
    除了反抗朝廷，他们已经别无选择。
    但是，这条路必定充满艰险，比起孙伏山以前当山贼要凶险百倍。
    自古以来，没有任何一个朝廷能完全灭尽自己境内的山贼盗匪。
    同样的，任何一个朝廷对于敢举起反旗的势力都会施以雷霆之威，绝不容情！
    薛承乾同样有些迷茫，要如何走这条艰险之路，更何况，事发之时，妹妹还留在望江城下，现在生死未卜，如何她竟是落到了卢啸远的手中，他根本不敢想象会有何下场。
    没想到，罗老大虽然出事了，但是项锐却带着许多兄弟冲出重围，借着山势掩护逃脱大难，现在魏箫竟先一步接到了自己的妹妹，而且听闻讯息之后前来与他们会合了。
    “快，快把她们迎入寨中！”
    当薛承乾再交见到魏箫与小露珠之时，激动得完全失态，猛地把小露珠抱在怀中。
    ……
    “魏姑娘，多谢你先一步接到小露珠，免得她遭了卢啸远的毒手。”
    把投奔而来的流民安顿下，让众人略作休整，薛承乾把她们请到主帐，询问起了她们离开望江城的遭遇。
    看着魏箫，薛承乾又是感激，又是心疼。
    之前的魏箫，乃是士族大小姐。
    魏大人为国捐躯之后，她更是身份超然，便是到了京城也会受到礼遇。
    养尊处忧的她，除了刚见到东平失陷，父亲身死那时候，一直都是神采奕奕的。
    而现在，她却是面容憔悴，与普通的流民都没有太多分别了，可见一路之上吃了多少苦头。
    魏箫虽然憔悴，眼神却极是清亮。
    她讲完一路的遭遇之后，直接看向薛承乾。
    “罗老大与众兄弟遇害，所有镇义营之人皆成反贼，薛承乾，你可知道自己肩上重担所承？可曾下定决心，要把众兄弟带往何方！”
第九十九章 决心 - 从流民到皇帝，朕这一生如履薄冰 - 黄土土

    这些天整个营中的气氛极是微妙，大家都明白，他们似乎只有一条路可走，但是该怎么走，薛承乾的心中又是作何打算，大家却拿不准。
    别看孙伏山等人以前是“山贼”。
    但是，依山为寨，据山劫掠，跟“推翻朝廷”，那可是完全的两回事！
    现在，刚刚跟他们会合的魏箫直接点破，其他人也都看向薛承乾。
    薛承乾略一思索，并没有对魏箫的“直接”产生不满，反而觉得她现在提出此问时机恰好。
    魏箫虽然与大家也有战友之情，但她刚刚来到，身份非常超然，由她来让薛承乾表态，不会让任何人产生尴尬之情。
    假如这话让孙伏山来说，多少会产生他已经等得不耐烦，所以要逼薛承乾表态的感觉。
    而薛承乾也知道自己犹豫了许久，会让众兄弟产生别样的想法。
    其实他心中已有决断，只是这条路风险极高，而自己现在在军中的威望达到说一不二的程度，只要自己开口，众兄弟必定景从，哪怕这是一条不成功则成仁的不归之路！
    不过，就在薛承乾开口之前，却先一步看到了系统的提示。
    【叮！宿主触发关键天命抉择，请谨慎选择你未来的道路！】
    【此次为天命核心触发点，只要宿主作出选择并沿着选择的道路前行，便可得到一千天命点奖励，同时解琐中级商城，根据宿主选择的不同，商城兑换奖励会有所不同。】
    咦？
    这倒是好事啊，天命系统这次表现得很大方嘛。
    只要作出选择便能立即领取奖励，而且自动解锁中级商城？
    【在卢啸远决定对你们出手暗害之时，你们便已经不容于大梁朝廷，摆在你面前的道路似是已经没有选择。】
    【但，自古王朝更替，并无一定之法，而怀恨而聚义兵者，下场也各自不同，你能判断出哪一条路才能走向真正的成功，成就自己的天命吗？】
    【是直接自取帝号，宣扬于天下，直指大梁这肮脏的朝廷？还是广聚兵，缓称王，先掩盖自己的野心，把目标只是对准卢啸远？又或者虚予委蛇，甚至挂一个清君侧，除奸臣，同时共卫北境家园，以北蛮铁骑这共同的敌人来吸引其他势力合作？】
    【任何一条路都有着各自的短期和长期益处，请你作出自己的抉择，并沿着选择的道路坚定不移地走下去，而你最终的天命，必将在终点等待着你。】
    薛承乾暗自点了点头，系统所提供的各种选择，这几天也都出现在自己的脑海中过。
    而且任何选择都有明确的利弊。
    当然了，所谓的“虚予委蛇”道路，薛承乾是绝对不可能选择的！
    人活一口气！
    当罗放与众多兄弟被他们以卑鄙的手段害死，甚至还要在他们身上泼脏水按罪名，薛承乾与卢啸远便是不死不休的关系，哪怕是暂时的妥协，他也绝对不愿承受，哪怕为此力战身死！
    薛承乾早已经细细思量过，此时没有让众人多等待，直接先表明态度。
    “我相信所有人的心情都是一样的！不但跟卢啸远之间仇深似海，不共戴天，对于大梁朝廷也已经不再抱有期待。”
    “看看罗大哥等人被害死之后，朝廷做了什么？给一个窃得盖天之功，诛杀功臣将领的恶贼升官，令其主掌北境，不辨忠奸，不分是非，反而在流民遭难之时不闻不问！”
    “而罗大哥正是对这种朝廷抱有不切实际的幻想，所以才会遭此大难！魏姑娘问在下作何打算？只要众兄弟与我是一条心，那我们便要诛除卢啸远，推翻这个朝廷！非如此，不足以抚尉故者亡灵，不足以证世间正道！”
    “说得好！”
    听到薛承乾如此坚决地表明态度，哪怕他的复仇对象，把整个大梁朝廷都包括进去，孙伏山等人也并没有畏难之情，只觉得热血上涌，起身喝彩以示自己的态度。
    而薛承乾则是淡淡地回望着魏箫。
    魏箫听闻如此“大逆不道”之言，表现得竟是极为平静，似乎早就想到薛承乾会如此说，又似乎……连她自己也曾作此想！
    魏箫学着江湖与军中之人的模样，直接抱拳以敬。
    “这才是我认识的薛大哥！若如此，小妹虽力弱，也愿意为薛大哥贡献一份力量，尽己所能，为罗大哥等兄弟报仇！”
    “啊？魏姑娘你……”
    孙伏山等人，都有些惊讶地看着魏箫。
    魏箫能在危急之时，赶紧找到小露珠并把她带离望江，护到此处，大家的心里都代薛老大感激她。
    但是，没有人能想到魏箫此来，竟是要“加入”他们！
    “魏姑娘，你似是，不必如此吧？”
    魏箫憔悴的脸上露出淡然的笑容：“怎么？莫非诸位兄长都把魏箫当成外人，不足以与诸位共论大事？”
    就连薛承乾都露出了苦笑之色。
    正因为大家与魏箫之间是有真正的情谊在，正因为大家都明白魏箫的身份超然，正因为所有人都明白接下来要走的是如何艰难之路，所以才不希望魏箫与他们在一起。
    她是有选择的权利的。
    不论她之前跟镇义营走得多么近，有着忠臣孤女的身份，整个士族都是她的后盾。
    卢啸远再是疑心什么，表面上也要对她有所礼遇。
    当然了，以他的恶毒心思，背后肯定会采取见不得人的手段。
    成为北境安抚使之后，不论是军中还是江湖，他能利用的力量实在是太庞大了。
    不过，这些事情并非没有应对之策，大不了她可以远走京城，朝廷与士族必定会对她善加抚恤，只要她凡事低调不要冒头，安乐富贵地生活还是没有问题的。
    魏箫与薛承乾对望着，正色问道：“薛大哥，我只问一句，若是魏箫已经打定主意，你是否会嫌我力弱，不足以相助，又或者直接把我视为是拖累？”
    薛承乾当然摇头：“那怎么会，魏箫你现在的身份足以令卢啸远投鼠忌器，我们怎么可能会视你为拖累。只是，你有没有想过令尊泉下有知，会怎么看待此事？”
    魏箫微微一笑：“正因为想到了我父亲，所以我才更不能容忍似卢啸远这等无耻之徒，窃居高位，有他在，便等于将北境百姓置于绝险之境，我父亲，便算是白白牺牲了！”
第一百章 确定路线 - 从流民到皇帝，朕这一生如履薄冰 - 黄土土

    魏箫不愧是世家出身，哪怕作为女子，对于北境的士族也有着深刻的认知。
    她的建议，是要薛承乾“缓称王，广积兵粮”。
    朝廷任用卢啸远这样的人物，根本无法安定北疆，不论是地方民心，恢复生产，还是将来北蛮铁骑再次南倾。
    民心思安，士族也是同样。
    表面上看，“皇家与士大夫共天下”，但实际上，没有一个真正的世家会跟皇朝一起拖死。
    只要大梁王朝无法保障大家的利益，他们会果断“跳船”。
    而薛承乾在那时，会让众多世族发现，大梁王朝之外的另一个选择！
    薛承乾瞬间对魏箫刮目相看。
    孙伏山等人却没有想得这么长远。
    他们见到薛老大在她的建议之下松了口，听到了自己最期盼的话，兴奋得不得了。
    “嗨！魏姑娘，你这也弄得太麻烦了？咱们不是已经打定主意反他娘的了？照我们看，直接打进京城就成了，皇帝宝座轮流坐，今日轮到咱薛家！是吧？薛老大！”
    薛承乾摆手道：“好了，你们先不要打断魏姑娘。”
    “魏姑娘所言确实是好计，但是你有没有想过，哪怕我们真的缓称王，对于卢啸远和朝廷来说，依然是眼中钉肉中刺。”
    到现在为止，民间的起义不在少数，但多是据山为王，霸河为险，他们算是首次公开反对朝廷的。
    哪怕朝廷天高皇帝远，但是卢啸远既然对他们出手，就必定想着斩草除根，他是绝对不会轻视镇义营兄弟的复仇之心的。
    魏箫点头道：“我自然想过，不过大家莫要只看到卢啸远风光的一面，正因为他现在得到朝廷重用，步步高升，所以才不可能集中全力对付我们。”
    “那所谓的北境安抚使，乃是新设之职，新设的衙门，偏偏职权极重，甚至盖过了原来的中州刺史府。”
    “卢啸远纵然有他的班底，还有朝廷大臣的支持，想要短时间内整合整个北境的力量也是很难的，不知多少人事要安排，多少军力要调动，还有很多人暗中给他使绊子。”
    魏箫出身于士族，所以才对他们看得更加深刻。
    对于外人来说，士族是铁板一块的，除了不太在乎底层人的利益，他们至少都遵循着圣人之教，遵守着同样的礼法，而且还都标榜君子之道。
    这样的士族或许真有，但绝不存在于朝廷之中。
    不论是自己还是家族，得了官职之后，便形成自己的势力和利益，卢啸远突然身居高位，而且全权掌控北境军政大权，不知道损害了多少士族的利益，卢啸远若是没有本事善加安抚，他们反而会成为他掌控权力的阻力。
    薛承乾微微点了点头。
    其实，在决定向卢啸远甚至是朝廷复仇之后，他便有了自己的想法。
    但是，现在对比看来，自己的想法实在是过于激进，很多策略自己都没有想好具体的步骤。
    反而魏箫现在所提的方法虽显保守，让孙伏山等人略有些不满，但却更加稳妥，更加具体。
    之前自己最大的倚仗便是天命系统与自己的临机应变。
    但是，他必须考虑到，自己所带领的，倚为根本的，还都是一群流民。
    这些人，便是在此时代，能识文断字的都不多，根本无法指望他们领悟自己提出的超出这个时代的种种理念。
    从“可控性”的角度考虑，魏箫的方法确实是上上之策。
    而且，魏箫出乎所有人意料地，以极大决心跟他们走在一起，哪怕同样背负着“反叛朝廷”的骂名，但她的身份在北境士族之中依然有着不小的影响力。
    这种影响力乃是无形的，无法转化为实际的战力，但却会在让人意想不到的时候，发挥出极大的作用。
    薛承乾极是果断，正好当着众人的面儿，直接说道：“魏姑娘所虑极是周详，我意已决，便先照魏姑娘所设计的方略行事！”
    “众人可有疑议？”
    “啊？就照魏姑娘的来？”
    孙伏山等人兴奋之中带着几分迟疑。
    “那，咱们要报仇得到什么时候啊？”
    “卢啸远家大业大，咱们要广积兵粮，怎么可能积得过他们嘛。”
    大家对于魏箫的好感，并不能使其直接转化为威望和信任。
    魏箫没有自己领兵作战，还是个女子，让这些汉子们本能地有些不信任。
    可是薛承乾却第一时间认可了她的话。
    要知道，这可是直接决定大家未来的命运甚至是生死啊。
    若是由薛承乾自己想出来的，大家反而没什么异议。
    薛承乾微笑道：“那行，孙伏山你素是有主意的，大家都在，就听听你的方略吧。”
    一句话，直接把孙伏山给尬住了。
    他挠了挠头，自己都觉得有些不好意思。
    “薛老大，你耍我呢？我一个大老粗，跟敌人拼命那是没话说，你让我想什么方略？我哪懂这个啊！”
    薛承乾并没有取笑他，而是环顾四周：“其他人其有想法，尽可以说。”
    他们比起孙伏山还不如。
    只有项锐算是有见识也有几分学识的，但他只是微笑看向了魏箫，眼中颇有赞赏之意，自然不可能站出来反对。
    薛承乾摊手道：“那，你们自己提不出方略，现在魏姑娘替你们想出来了，还有什么好质疑的？”
    “最重要的是大家伙齐心协力，依计行事，我相信众志成城，必能完成我们的复仇大业！”
    随着众人的叫好响应之声，系统的提示也随之响起。
    【宿主已经作出抉择，希望宿主能在自己选择的道路上把握自己的命运，所有系统奖励已经发放，中级商城同时开启。】
    薛承乾大为兴奋，正要直接察看系统中级商城的清单，看看有没有适合自己的奖励内容，却听到孙伏山憨憨的声音。
    “成了，咱们现在已经定下方略了……那，接下来干啥？”
    魏箫和项锐都无奈地摇了摇头。
    也对，于他们而言，要理解魏箫所说的方略都有点勉强，更不可能顺着思路想到现在具体的实务，还是得由薛承乾一一安排。
    不过，魏箫却先举起了手。
    难道她还有具体的事务可以分派？
第一百零一章 意想不到的合作者 - 从流民到皇帝，朕这一生如履薄冰 - 黄土土

    薛承乾示意她直说无妨。
    “众位大哥，知道我熟悉北境士族，而他们因着我父，也对我颇为同情，私下早有联络。”
    “我们脱离了望江城的范围后，一直寻找众兄弟，路上曾得到周平郡徐氏之助，同时他也希望我们能帮着引荐薛大哥。”
    周平徐氏，乃是北境的地方豪族，虽然在整个大梁世家之中排不上号，但在周平郡还是颇有影响力。
    徐氏族中没有什么将领人物，更无人成为地方郡守，但他们的子弟颇置产业，在北境生意却是做得极好。
    薛承乾惊讶地道：“徐氏一族？我们现在连根脚都未立稳，他们不会这时候急着投靠吧？”
    刚刚魏箫确实是说过，若是朝廷无力稳定北境局面，失望的士族一定会另外挑选投资对象。
    但现在就成真了？
    谁也不会真的认为现在的镇义营可以与卢啸远甚至朝廷对抗吧？那些士族的眼光如此厉害？
    魏箫谨慎地道：“不，他并不是要我为徐氏引见，而是跟徐氏合作的……赫连部族！”
    “什么！”
    众人皆惊。
    随着当时的大战过去，薛承乾等人也慢慢了解到当时与北蛮交战的各种内情。
    当时他们伏击的天恒部族，而及时前来救援的便是赫连部族。
    薛承乾注意到他们为首的乃是一员女将，但是用兵着实厉害，若非天恒部族太过废物，哪怕卢啸远及时领兵来援，他们也绝不可能得到如此大胜，最多就是“礼送”人家北蛮铁骑离境而已。
    对方也当知道，就是自己带领着镇义营救援东平，甚至还在半路伏击天恒部族，北蛮各部族应该都想着除掉自己，怎么赫连部族直接通过徐氏一族与自己联络？
    “此消息为真？徐氏一族乃是北境豪族，怎么会跟赫连部族联系如此之深，竟愿当他们的中间人？”
    魏箫苦笑道：“薛大哥有所不知，离边关越近的豪族，自有他们的生存之道，过去大梁与草原边境封锁，但多有本地商队秘密往来，赚取极高的利益。想来徐氏以前跟赫连部族做过生意。”
    孙伏山不禁大怒：“岂有此理！北蛮铁骑踏我北境，害我百姓，多少人被害死，徐氏一族的良心让狗啃了？他们竟私下跟草原部族做买卖！”
    许多兄弟也起了仇视之心。
    魏箫只能苦笑以对。
    “众位大哥据山为王，自然不晓得其中利益。你们以为做这等事的便只有徐氏一族吗？”
    “草原之上，虽有矿山，但是草原各部族皆未汉化，其炼制铁器的本领只能靠着少量的汉人工匠而已，那他们又是靠什么来支援十余万大军的征罚？”
    “古史有云，最早时期的草原部族，与中原王朝对抗时，虽有骑兵，但所用的武器多有石器，而其利箭多以骨制，其力难以穿透中原王朝的铠甲。”
    “敢问，现在北蛮铁骑所用的精铁箭头，又是从哪里得来的？靠他们自己炼制的吗？”
    孙伏山等人从来没有想过这个问题，一下子就被魏箫给问蒙了。
    薛承乾再次对她刮目相看。
    没想到她连这等问题也曾想过。
    当然了，之前的魏箫还只是一个待字闺中的大小姐，这些事情很可能是她听其父亲魏大人议论过的。
    魏大人乃东平城守，北疆七关之后，东平直面北蛮兵锋，他深入打探边境情报，也是合情合理。
    薛承乾伸手道：“魏姑娘所言不错，历朝以来所谓的禁绝商贩，断绝往来，从来没有真正实现过，莫说是地方豪族，就连边军也有回易之说。”
    “有些边关将领，既为了赚得利益，又是为了补贴军资，对于军中回易之事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也是无形之中助涨了北蛮人的实力。”
    “现在计较这些并无意义，不过我却不明白，赫连部族已经回到草原，跟着他们的王庭准备下一次南征之事，他们跟我之间，有什么好聊的？”
    “我等虽是矢志复仇，但也不会给草原部族当走狗，助他们侵入中原，残害中原百姓！否则便是罗放大哥，九泉之下也不会瞑目的！”
    魏箫欣然道：“这才是我认识的薛大哥嘛。不过薛大哥放心，若他们真是想趁我们落难，收服镇义营为走狗，小妹虽为女子，也绝不与之妥协！”
    她的父亲便是死于北蛮铁骑之手，她这样说大家自然是信服的。
    “不过，按照赫连部族的使者所透露的内容，现在其族长赫连月所谋划之事，却与其南侵无关，她反而要挑起天恒部族的内乱！”
    “双方乃初次合作，她故意让使者透露这一点，以表明诚意，换取与薛大哥你合作的机会。”
    薛承乾精神一震。
    “天恒部族内乱！”
    天恒部族虽然被他们伏击，最终被卢啸远捡了大便宜，但他们到底是草原五大部族之一，伤了元气之后，实力依然极为强大。
    同样的，若是能让这等草原大部族先内乱起来，不但等于打击了整个北蛮铁骑的力量，也会牵扯他们的精力与时间。
    边塞七关被毁，北疆再无天险可守，每多一点时间凝聚力量，都对将来抵抗北蛮南侵非常有利。
    此等事情，对于北蛮人来说理当是极端机密之事，除非事情已经闹到无法遮掩。
    而她主动透露此事，确实足可见合作的诚意。
    但是，这却让薛承乾更加想不明白。
    “赫连部族自己也有大量的精骑，而我们现在还在被卢啸远追杀，徐氏这样的地头蛇都没有提前在我们身上下注，赫连月到底是为何如此看重我们？”
    除了天恒部族有可能内乱的消息之外，赫连部族与徐氏之间的秘密关系，也不应该轻易透露出去，除非赫连月是真的心急。
    镇义营到现在为止，手上可战之兵也只剩下不足两千，此外便只有依附于他们的万余流民，再加上其他流民回到家乡之后的宣扬，使得镇义营颇得民心……
    薛承乾还真想不明白，这样的实力，有什么资格跟赫连部族“共谋大事”。
    魏箫却抿着嘴猜测道：“一路之上，我也在猜测着。依我看，赫连月看中的，或许不止是镇义营，更是薛大哥你哟！”
第一百零二章 错误判断 - 从流民到皇帝，朕这一生如履薄冰 - 黄土土

    草原之上，天恒部族。
    连答一边躺大床上哀嚎着，一边愤怒地把自己的黄金手杖摔到地上。
    本来就跪伏于地的亲信将领们，更是吓得趴低了身子。
    “废物！全是一帮废物！”
    “卓吉和连雅吐罗算是什么东西，不过是本汗的手下败将而已！”
    “当初本汗大发慈悲，没有把他们直接处死，现在他们竟然还敢再起野心，想染指本汗之位？都在找死！”
    卓吉与连雅吐罗也都是天恒部族的王族，当初与连答共争汗位，却因为连答得到了上一位可汗的钟爱而失败，只能带着少量族人前往极北之地，形同放逐。
    但是，只要他们两个还活着，便天然拥有争夺天恒汗位的合法性，而天恒部族内部，也天然存在着他们的支持者。
    本来，这股势力已经被连答击败，几乎已经不成气候，连答也从来没有把他们视为威胁过。
    可现在连答南征大败，自己又在战乱之时被赫连月撞得只能瘫痪在床。
    草原固然重视血脉，但更加敬服于强者！
    现在的连答，无论威望，才能，还是实际的身体情况，都跟“强者”二字完全不沾边。
    接到赫连月传递消息的卓吉和连雅吐罗，毫不犹豫地把握住这个机会，通过暗中效忠于他们的势力，串联起所有对连答不满的势力，起兵反叛。
    连答最初竟然没有太当回事！
    他只顾着请草原上有名的巫医前来为自己诊治，不知道能否恢复自己下半身的知觉，让他重新骑马……还有玩女人！
    谁知道，族中竟然有极强的力量响应他们，瞬间就把效忠于连答的势力打得狼狈不堪。
    等到连答反应过来，再调兵遣将进行反击，已经来不及了。
    兵败如山倒，在无险可守的草原之上，更是如此。
    双方皆以骑兵对战，拥有优势的一方可以压着对方打。
    偏偏连答作为现任可汗，必须要守住王族草场，而且他自己也不可能上马奔驰。
    换成其他部族争战，作为族长自己也可以纵马指挥，哪怕战事不利，大不了就逃！
    只要他们的骑兵还在，那就永远存在着翻盘的可能性，然而连答因为种种原因，战事不利也只能顶撑。
    跪在下面的众将也是有苦说不出。
    连答大人之前根本没有防备这一点，回到草原之后，还曾想找什么借口能强行抢掠周围小部族所获的战利品，以弥补天恒部族的损失。
    而他们的家族已经押注在连答身上，对他还是比较忠心，也是强撑着与反叛的“贼军”作战了，可是每战皆是不利，而且整个部族军因为经历了在梁境内的大败，又没有战利品弥补他们，士气非常低。
    现在他们之所以还能坚持，并不是忠于连答的部族军多么英勇善战，而是另外两家自己也不团结。
    在争夺汗位的战事中，他们自己也是竞争者，所以看到形势有利后，彼此之间也开始攻伐，这才给了他们喘息之机。
    连答却不管这些，他只是冷酷地严令众将尽快反攻，一定要把那些反叛之人全部诛杀。
    “可汗大人，那都是我们自己的族人啊，我们是否可以考虑怀柔之策？”
    事情紧急，连答的亲信将领胡安也只能壮着胆子进行劝谏。
    “嗯？”
    连答脸色一冷，看到是自己的亲信说出此话，这才勉强压抑怒气。
    胡安虽然是蛮汉混血之将，但是在众多亲信中，既能讨好自己，又算是颇有智计，他自己虽然没有太多部族军，可连答对他还是比较重视的。
    “可汗明鉴，若此时我们还要对参与反叛的族人强行诛杀，必定会让他们反抗得更狠，于我们而言非常不利啊！”
    ……
    赫连月策马于高坡之上，眺望远方。
    哪怕距离极远，但手下亲卫与族中将领都明白，族长是看向天恒部族所在的方向。
    “族长，已经有确实的消息传回来，天恒部族不但如您所料般内乱，而且连答的族人被打得很惨呐！”
    “嘿！族长真是神算！若非您最后神来一笔，在极度不利的情况下还能阴了天恒部族一手，现在恐怕他们就要找咱们的麻烦了。”
    对于天恒部族特别是连答的遭遇，赫连部族上下都抱着幸灾乐祸的心情。
    巴不得他们打得更狠。
    赫连部簇已经得到了实际的利益！
    本来亲附于天恒部族的几个小部族，现在已经私下里联络赫连部族，希望得到他们的庇护，不要遭受池鱼之灾。
    受限于草原上的规矩，面对天恒部族内乱，赫连部族还没有直接出兵，但是他们的影响力在短时间内已经大大增加！
    众人对于族长的算计，无不佩服得五体投地，使得赫连月在族中威望达到顶峰。
    就在众人笑话天恒部族之时，一名亲卫慌张地纵马驰来。
    赫连月敏锐地发现他的到来，眉头不禁皱了起来。
    “不要如此着急，可是王庭派人来我族中了？”
    “啊？”
    那名亲卫还未开口，其他将领都被她的话给惊到了。
    天恒部族内乱，为什么王庭会派人到他们族中来？族长大人到底是凭什么作出这番猜测？
    那亲卫也是呆了一下，这才接口道：“正如族长所料，而且还是于天承大帅亲自代表大可汗前来！”
    “什么？”
    赫连月都几乎无法保持住表面的从容淡定。
    “于大帅此刻正在族长您的大帐之中，而且请您不论正在做何事，都要立即回大帐去见他。”
    赫连族众将面面相视。
    于大帅这语气……似乎并不太好啊。
    赫连月沉默地思索了一会儿，直接拨转马头。
    “既是大帅相召，我们立即回营寨去！”
    一路之上，大家的气氛变得沉闷了许多，只得低头追在族长马后，迎接不知是何来意的大帅。
    赫连月回到营寨，看到于天承所带的亲卫已经接管了自己大帐，两排刀斧手威严而立，气氛肃杀。
    赫连月沉着脸，没有表达任何不满，大步向着主帐走去。
    而她本族的将领想要跟上，竟然被两侧的刀斧手强行拦下！
    “大帅有令！只准赫连族长一人进入主帅见他！”
第一百零三章 最无助的时候 - 从流民到皇帝，朕这一生如履薄冰 - 黄土土

    此处乃是赫连部族领地，是赫连月的亲军营帐。
    于天承哪怕身居于北蛮大帅之位，哪怕他是代表着大可汗而来，如此做也太过无礼。
    赫连部族虽然惧于王庭之威，但是颇多勇士，愤怒之情已经摆到脸上。
    “都退下！”
    就在此时，赫连月冷喝一声，避免他们跟于天承亲卫的直接冲突。
    接着，她便在两排刀斧手冷厉的注视之下，从容走入自己“曾经熟悉”的大帐之内。
    “是赫连月么？本帅可真是来得不巧，听你的亲卫说，你领着众将出去巡察，可赶得匆忙？”
    营帐之外一片肃杀，可是于天承本人的语气却非常和善。
    赫连月不敢有丝毫大意之情，恭敬地道：“大帅有召，必是要事，赫连月岂敢误了大帅您的正事。”
    于天承微笑着纠正她：“你忘了，本帅此次乃是代表大可汗而来，所以这并非本帅的要事，而是大可汗陛下的要事哦。”
    他的语气未变，但是赫连月却是心中一紧，一时竟不知该怎么接这句话。
    大可汗的“要事”，那可是比于天承自己更有分量，也更说明大帅此来的严重性！
    于天承竟然也含笑沉默，只是一双鹰眼如利箭一般不断扫视着赫连月，更增添空气中的压力。
    哪怕以赫连月的沉稳，背后也不禁开始冒出冷汗，渐渐感觉到，如果自己不主动打破沉默，那在于天承的威压之下，必定失态，那就更说明自己的心虚！
    她虽是不愿，但也只能主动开口，而且直刺核心。
    “敢问大帅，可是为了天恒部族的内乱而来！”
    于天承慢慢收起笑容，长叹一声。
    “赫连月，本帅素知你向来聪明，可惜啊……你的聪明似乎用错了地方！”
    “连答确实对你有些野心，但他作为草原五位大汗之一，地位尊崇，明面上也并没有对你下手，你竟敢耍弄阴诡伎俩，暗害于他，甚至挑动整个天恒部族内乱！”
    “难道你不知道此举会大大削弱我们北蛮铁骑的实力？不知道这会耽误大可汗再次南狩的大计！”
    于天承事先根本就不知道她的算计。
    因为梁军的突然截击，其他部族也并不清楚天恒赫连两部族最后发生了什么。
    但是，于天承仅凭着少量的情报，竟是完全猜测中了赫连月的心思，语气之中，更是直指她有意为之，便是天恒部放现在内乱的主使之人！
    如此罪名，莫说凭赫连月担不起，甚至整个赫连部族都担不起！
    赫连月双拳猛地紧握，脑海中飞快转运，无数连她自己都害怕的念头开始盘旋。
    于天承的语气，几乎是认定了此事为自己主导。
    她能把自己和整个部族的命运，寄托在于天承的一念之间么？
    于天承虽然前来正面质问自己，但他并没有调动王庭大军，只有不足千人的卫队而已……
    现在，他们全都在自己的亲军营中……
    如此疯狂的念头只是在赫连月的脑海中打了个转，她便清醒过来，连忙跪伏于地。
    莫看于天承一直是在主军之中调动大军，便是亲临点阵，也只是居中指挥，少有亲自冲锋陷阵。
    莫看，于天承乃是一个草原勇士们素看不起的汉人。
    但，他却绝对是能稳坐草原前五的顶级高手！
    莫说现在两人都在大帐之中，哪怕赫连月身边有大量亲卫，也不敢说能避开于天承的含怒出手。
    整个大营中所有的兵力一起围攻，赫连月也不敢保证能真的留得住于天承！
    但，她同样不能认罪，无论如何她也要咬牙否认，以争取那一线生机。
    以赫连月之智，自然也算计到了，自己的暗中谋划未必能瞒得过王庭。
    旁的不说，天恒部族在梁境之内没有对她直接发难，但回到草原上，肯定把“赫连族人”趁乱撞伤连答之事到处散播。
    可是，连她也没有想到，竟是于天承亲自前来兴师问罪。
    “大帅明鉴！当时战场极乱，因为连答好勇斗狠，胡乱指挥，使得赫连部族也陷入险境，多亏夜鹰部族前来接应，我族看到一线生机，自然争相夺路，混乱之中发生了什么事情，连末将也不敢确定。”
    “大帅说是由我故意挑起天恒部族内乱，实是冤枉，还请大帅与大可汗查明实情，还我族公道啊。”
    赫连月故意提起了夜鹰部族这些“人证”。
    最好是于天承召来夜鹰部族的人与她对质，那事情反而有了转机！
    战局混乱之下，夜鹰部族其实也搞不清楚当时发生了什么。
    不过，他们因为连答的强令救援，损失惨重，事后又与赫连部族一起瓜分了剩余的战利品，大家利益算是交织在一起。
    赫连月有九成把握，夜鹰部族的人一定会站在自己一边，替自己说话！
    或许夜鹰部族会说得含糊一点，不会为自己作出铁证，但他们作为当时真正的亲历人证，只要证辞对自己有利，那事情便有了转机。
    然而，于天承却只是冷笑。
    “不愧是我一手栽培，最为看重的年轻将领，你赫连月将来确实是草原的希望，算计得很周全！”
    “不过，你是不是太过于小看本帅，也太小看大可汗了？”
    赫连月的心沉了下来。
    “夜鹰部族本来确实是可以相询的人证，可惜，本帅很难相信他们的话，因为他们是经过你安排的人证！”
    “比较起来，本帅更相信此次大战已经透露出来的蛛丝蚂迹，还有本帅的判断以及对你的了解！”
    “可惜啊。”
    于天承最后的一句，似乎带着无限婉惜。
    为了这个，他曾着力培养的将帅之材。
    然而，不论她表现出再高的才能，若真的为一族之利而不顾自己与大可汗的大计，那也只有一个下场……
    “大帅，此番猜测实是误了末将之心，末将心中不服，只恐整个草原也不会心服啊。”
    “若是大帅错杀军中之将，甚至因此动摇了军心，只恐对大可汗的南狩之计更加不利！”
    赫连月强忍着起身相搏的冲动，只是一味哀求。
    她很清楚，哪怕外间诸将听到她的动静立即动手杀入帐内，以于天承的惊人实力，也能将她从容格杀，然后用她的首级来震慑赫连部族之军。
    就在帐内隐隐透出杀意，无人知道于天承是继续听她的辩解还是直接出手格杀之时，远处突然有人纵马入营，隔着刀斧手向内禀报。
    “族长，大事不好！我族领地之内，有人发现了梁军踪迹！”
第一百零四章 暗中配合 - 从流民到皇帝，朕这一生如履薄冰 - 黄土土

    于天承听闻此报，也不由愣了一下。
    以他这般人物，也不由得被分散精神，竟是没有注意到低伏于地的赫连月，嘴角微微露出了一丝笑意。
    “大梁军队？他们怎么有此胆略？可曾查清，对方是何人领军！”
    在外间奏报之人，自然是赫连部族的探子，不过于天承询问一如自己的部下。
    外面的探马却是未曾听闻自家族长的声音，又见到大帐之外的架式，明显迟疑着，没有应话。
    赫连月连忙收敛表情，扬声下令道：“此乃于天承大帅！他有问话，便如同我在问你一般！还不立即禀报！”
    “是！中原之军素来只知死守关隘，小人等也没想到边关被踏破后，他们反而有胆子出现在草原之上。”
    “据发现梁军的边境牧民所述，梁军为首的，似乎是一个姓薛之人！”
    “薛？”
    于天承先是迷惑了一下，接着猛然反应过来。
    “薛承乾！”
    “莫不是你曾提到的那个薛承乾？”
    于天承并没有直接跟镇义营交过手。哪怕东平之战时，薛承乾领人偷袭他们的大营，于天承也在孤注一掷地攻破东平城，正好错过。
    但是，他在战后曾听赫连月向自己提过，不论是怒江之战，还是偷袭大营之战，都是那个薛承乾所指挥。
    赫连部族近邻着大梁朝，多年在梁朝内部布有暗探，所以消息更快一步。
    之后于天承通过自己的暗探消息，也证实了这一点。
    哪怕薛承乾在梁军之中，官阶不高，地位不显，但是于天承与赫连月等人曾议论梁朝诸将，对薛承乾的表现颇为忌惮。
    当时他们便觉得幸好梁朝没有重用此人，但是若得机会，必须要狠狠地打压他。
    没想到，草原内部发生争端，使得再次南下的大计受阻，薛承乾竟然已经得到“梁朝重用”，竟亲领一军探入草原！
    若说梁军胆敢主动对北蛮领地有想法，乃是出人意料，那么此军由薛承乾这等人物带领，反而让一切都合理起来。
    于天承心念电转，突然一挥手：“起来应话！”
    “梁军突然探入草原，必有所图，赫连月你有何看法？”
    赫连月顿时感觉到周围的压力消去，显然于天承已经隐去杀意，心中微微松了口气。
    “梁军此举极是异常，而薛承乾的用兵也不可以常理猜估之，更何况我们还不知道他在大战之后，得了梁朝什么奖赏。”
    “不过，赫连部族相距梁国边境不远，于情于理，末将也要带着本族人马，探明其意，并给予迎头痛击！”
    赫连月的主动请战，让于天承非常满意。
    不过，任他再懂得用兵之道，也无法得知，赫连月早就派人暗中串联了薛承乾！
    这则消息来得正是时候，使得赫连部族重要性大大上升，而且赫连月也能借由主动请战，增加自己的分量，消去王庭的责难之心。
    ……
    正当于天承与赫连月商定应对“梁军”的细节之时，薛承乾却早就已经转回到梁朝境内。
    “草原之辽阔，果然名不虚传，难怪北蛮人人精于骑射之术，数百年来皆为中原之大敌。”
    薛承乾一边骑马飞奔，一边对着项锐等人感叹着。
    由魏箫所认识的北疆豪族穿针引线，薛承乾见到了赫连部族的使者，而且得到了赫连月开出的，让他无法拒绝的条件！
    首先是她免费赠上的极为重要的消息，也就是天恒部族内乱。
    短时间内，整个梁朝北境暂无北方忧患，而现在的梁朝只有薛承乾等人知道此一消息，卢啸远新官上任，不论再想把镇义营连根拔起，都先要顾好北境防御之策。
    而且，赫连月与薛承乾达成密约，赫连部族不但不会主动进攻他们，还可以为其提供北方屏障，甚至于通过北境的地头蛇宗族进行互通有无。
    对于现在的薛承乾来说，这自然是极度有利的。
    既不需要腹背受敌，又有助于他们站稳脚跟。
    薛承乾当然也需要做些回报，首要之事便是要带着他的手下，到草原上“溜一圈”。
    赫连月没有透露此计划的目的，但是薛承乾还是能分析个一二。
    当初他可是亲眼看着天恒部族是如何陷入混乱，赫连部族又是怎么抛下他们，留他们断后与禁军拼命。
    现在天恒部族内乱，怕也少不了赫连月的手笔，而他们的出现，必定可以增加赫连部族的重要性，算是赫连月自保的手段之一。
    而他们行动极有效率……把所有的战马用上，到草原溜一圈之后，火速撤离！
    草原的水还是很深的，凭薛承乾现在的力量，根本把握不住，还是自家山头比较安全。
    不管你赫连月是真想自保，还是想耍什么滑头，这一点时机，根本无法组织伏击，薛承乾反正已经完成了自己的承诺，其他的就让她自求多福吧。
    现在的薛承乾，根本不知道他的出现，帮了赫连月多大一个忙。
    项锐微笑道：“我时常组织商队深入草原之中，对于北蛮人的强悍深有体会，幸好，现在的我们不需要考虑他们的威胁……”
    薛承乾听出了他的言外之意，微笑着反问道：“莫非项老大对于我安排兄弟们在山中开矿设立工坊，感觉不踏实？”
    项锐苦笑摇头：“少帅你的用兵之道，在下只有一个服字，但是带着兄弟们在山里转了一圈，便指定了何处蕴藏铁矿，而且还有练铁铸兵之法……这个……”
    “现在人少，少帅你给我交个底，这一切到底是真的，还是你用以安抚民心的手段？”
    “少帅”之称，乃是薛承乾现在自立之后，给自己按的名号。
    他听从魏箫之言，缓称王霸，广积兵粮，尽可能地避免直接成为朝廷肉中之刺。
    不过，他们已经是事实上举起反旗，总需要有个明面上的称号，否则何以聚人心，何以吸引人才？
    其他几人起的名号，皆不如意，此时薛承乾灵机一动，便取了“少帅”之名。
    孙伏山等人立即举双手双脚赞成。
    少帅之名，既能突出薛承乾的用兵能力，还带有不错的江湖气息，他们这些绿林人物听了反正很容易产生亲近之感，这种感觉本身就是吸引人才的一种手段。
第一百零五章 无地之民 - 从流民到皇帝，朕这一生如履薄冰 - 黄土土

    难怪项锐看不懂薛承乾的安排，便是连他自己，在看到天命系统奖励之前，也不知如何安顿过万追随自己入山的流民们。
    幸好，他之前伏击突袭北蛮军，得到奖励之时，挑选了一整套的冶炼工艺，而开放了系统的中级商城之后，他发现系统可以帮自己探明随机一处丰富的矿藏。
    大喜之下，他花费了自己所有的天命点数，兑换到矿藏所在。
    而流民之中，多有手工业的人才，铁器本身，也是得利极其丰厚的货物。
    盐铁之业，甚至被视为霸业之资，只要他们顺利地让新工坊进行投产，再把消息放出，自然能吸引大量北境本土豪族支持的商队前来交易。
    流民们看到了活下去的希望，而镇义营的将士们则有机会用新制军械替换掉手中杂乱的战利品，大家现在都是干劲儿十足，难怪项锐会产生误会，觉得薛承乾会不会是用了一计，这只是他用来稳定军心的手段。
    薛承乾肃容道：“我所确定的矿区乃是千真万确，照着兄弟们的干劲儿，只要立起高炉，旬月之间项兄便可看到成型的铁器。”
    “莫怪我没提配项兄，你还是早点儿介绍过去在商道上的朋友前来，咱们刚刚起步，产量有限，来晚了就没他们的份儿了，铁器能获得何等暴利，项兄当比我更加明白。”
    项锐连忙道：“少帅这是说哪里话。我既然选择了追随少帅，自然一切以咱镇义营的发展壮大为先，早就豁出这张老脸，力邀过去有过交易的朋友来前来。”
    项锐这番话，倒没有半分虚假。
    他本是北境的地头蛇，过去借着皮货买卖之名，暗地里进行贩马。只是在北蛮铁骑的威胁下，才流民一同沦落到望江城外。
    北蛮军走后，他本可以重操旧业。
    但是，这段时间与薛承乾等人并肩作战，既激发了他隐藏于心底的男儿豪情，又与众兄弟结下了生死情谊，最终还是选择留下来与大家共患难，为罗老大等兄弟报仇雪恨。
    既知薛承乾有相当的把握，组织流民探明真实的矿藏，后面的事情便好办了。
    对于薛承乾掌握的奇妙炼铁之法将信将疑，但是只要真有铁矿在，民间并不缺少土法炼铁的手段。
    甚至于，哪怕只是铁矿石，利润低了许多，运输也非常麻烦，但同样有利可图。
    他们虽是骑着快马，但是要隐藏行踪，来往于草原和营寨，依然花费了多日功夫。
    但，就在这些时日之间，项锐等人回来后却发现所谓的“营地”已经大变样了！
    大量的房舍盖了起来，很多借着石洞树洞御寒的流民，现在已经住进了房舍之内。
    在望江城外时，薛承乾便教会了他们烧制土砖，垒起房舍。
    这样的房子，自然极是简陋，设计既不合理，也没有好好打地基，但是帮助流民们暂时安身，渡过剩余的冬天是绰绰有余的。
    更关键的是，中原百姓极重土地房舍，有了房便等于有了安，比任何事情更能让大家安下心来。
    看到一间间房舍在自己的眼前垒了起来，流民们顿时觉得生活有了奔头。
    他们追随薛承乾，不再是茫然无措之下的盲目举动，而是薛承乾真能带他们过上安定的日子。
    见到薛承乾回来，沿途之上所有的百姓皆对着他们发出欢呼之声，尽显他在百姓心目中的地位。
    魏箫与小露珠也闻讯前来迎接。
    虽然是由魏箫穿针引线，也相信做中间人的本地豪族讲信用，但是薛承乾带着这么一点人前往草原，说不担心是不可能的。
    小露珠更是挂心好久，一见到哥哥直接扑到了他的怀里。
    “好啦，哥哥说过完好无损地回来，现在不是说到做到？”
    小露珠还是认真地打量了薛承乾，这才点了点头：“嗯！小露珠也是说到做到，在家里可是帮魏姐姐分担事情呢。”
    薛承乾好笑地道：“以你的年纪，不捣乱便不错了，能分担什么事情？”
    魏箫却解释道：“那却不然，之前有豪族引来了几支商队，先与我们交易了少许铁矿石，而我们则换取了急需的棉线粗布等物。”
    “小露珠可是心灵手巧得很，带着从百姓中挑出来的姑娘们为大家缝制新衣。”
    “现在百姓们有房住，有衣穿，还有之前我们存住的粮食，民心已经初步安定，甚至于还有其他流民听到消息，离开家乡赶到山中投奔我们呢。”
    “哦？北蛮军退，他们不是回乡去了吗？竟会主动投奔我们？”
    薛承乾也是好奇。
    虽然他知道，自己在流民之中颇有威望，可是，依中原人的性子，最重乡土，除非没有办法，否则还是以回乡为第一选择。
    既然最开始选择了回乡，不趁着开春之前耕种土地，怎么会转到山中来？
    魏箫神色黯然，摇了摇头。
    项锐则长叹一声：“我大体能猜到是为什么。”
    “少帅有所不知，每逢灾变，不论是天灾还是人祸，没有抵御灾祸能力的普通百姓只能被迫沦为流民，为了讨口吃的到处流浪，直到灾变过去。”
    “但是，他们抛却田地房舍去流浪，等再回来的时候，怕是已经物是人非啦！”
    “那些有人脉的世家与官吏的亲属，直接趁此机会，将田地从有主变为无主，然后再行瓜分，逼着回来的流民卖身为他们耕种田地。”
    “本来逢遇灾变，朝廷按例是要减免赋税，方便百姓恢复生产，但是这些好处最终只是便宜了巧取田地的世家与官吏族人，对于普通百姓根本没有半分用处。”
    薛承乾一点便通，瞬间明白了被逼入山中的百姓们，沦落到了何等境地。
    北蛮铁骑踏境，整个北境遭灾，流民们何等挣扎，才能在各重镇城外求存，勉强存活下来。
    可是，等待他们的却是更加绝望的未来。
    而那些朝廷官吏们，却故意视而不见，只为了自己和族人们眼前的利益，欺上瞒下，巧取豪夺！
    无论是出于责任还是本心，薛承乾都不可能像那些吃人不吐骨头的恶吏一般，对流民们见死不救。
    但是，他猛然间意识到，正因为自己错估了梁朝官吏的良心，他本来的扎根发展大计，似乎出现了极为严重的破绽！
第一百零六章 自曝弱点 - 从流民到皇帝，朕这一生如履薄冰 - 黄土土

    “魏箫，北境之内的大家族，应该都囤有粮食吧？不知道能否联络他们，我们以铁器优先交换粮食。”
    薛承乾压下心中的不安，连忙询问。
    “粮食？可是我们还没有跟卢啸远翻脸之时，不是已经囤下不少粮草了吗？”
    “铁器本身虽是暴利，但是眼下北疆近百万计的流民涌回家乡，想要弄粮食会很不划算啊。”
    魏箫压低了声音。
    “那些囤有粮食的豪族，有很多本就是趁着这种时机发一笔横财，恐怕绝非人情能说动他们降低价格。”
    魏箫确实不是寻常的士族女子，对于士族的想法真的太了解了。
    虽然觉得这样说脸上无光，但她更不能让薛承乾作出错误的判断。
    薛承乾则长叹一口气：“我自然明白这些道理，所以才更要加快速，迟则粮食更加昂贵。”
    最开始，所有人都没有把粮食看得多么重要。
    镇义营当初可是唯一愿意挺身而出，与北蛮军对敌的军队，借着怒江之战的成果，得到了卢啸远的表面许诺，可以光明正大地把所有运进来的粮队截下，先供给镇义营与城外流民。
    他们进兵之时，便带足了粮草，而流民们四散而走，自然不可能放弃薛承乾分给他们的粮食。
    卢啸远除非真的敢当着望江城士族们的面儿，强行把城外流民全给屠了，否则根本追不回多少粮食。
    他统领禁军，有朝廷支援，自己也位高权重，还真不是太在乎这些粮食。
    当时薛承乾曾与项锐等人盘算过，现有的粮食足以支撑过整个冬天，熬到北境恢复生产，粮食之危自然解除。
    可是，他还是太代估了这些豪族与官吏的贪婪，如此多的流民在家乡活不下去，被迫再来投奔自己，却也大大加重了山中的粮食压力！
    要知道，为了扎稳脚跟，他还要在流民之中挑选所有能干体力活的，要么加入镇义营练兵习武，要么开矿建房……全都是体力活啊。
    如此一来，他们对于粮食的消耗将以倍增。
    薛承乾绝不能等到山上真正爆发粮食危机之后再想办法。
    那时，便不是价格高昂了，他们等于有致命的弱点握在了别人手中，那些贪婪的世家大族所提的条件，绝对不是他能承受得住的。
    更何况，卢啸远必定会分出一些人手盯着他们，打探他们的行踪情报，如此弱点，更不能让卢啸远把握住。
    魏箫尴尬地道：“可是薛大哥，现在这种时机，大张旗鼓地向豪族高价购买粮食，还是很不划算，而且，咱们的山头，众兄弟与流民加起来已经超过三万人！要填补粮食缺口，这么在的动作，肯定不可能瞒得住卢啸远的耳目吧？”
    项锐等人这次都认同魏箫的判断。
    项锐提出一个折中的方案：“不如我们分散人手，想办法混到其他各郡，暗中买得粮食，然后再由在下的人脉偷运回来。”
    “如此一来，虽然不可能购得规模庞大的粮食，但也能稍解山中之急，最重要的是不会轻易暴露，少帅以为如何？”
    薛承乾微微摇了摇头。
    “你们担心的无非是两点。”
    “但是，说到价格高昂，对我们却是无妨，等到现在的工坊建立起来之后，采用我教授的炼铁之法，比起现在城镇中的铁器工坊更有效率，到那时，再多的商队也能填满他们的胃口，不愁金银不足。”
    “其二，我们大张旗鼓买粮，而且无法封住那些世家大族的嘴，卢啸远必定会发现蛛丝蚂迹，但……我要的就是让他们发觉！”
    “呃……”
    魏箫和项锐已经算是镇义营中颇的谋略之人，但他们都搞不清楚薛承乾的用意。
    哪有把自己的秘密暴露在敌人耳目之下的？
    “卢啸远窃天之功，得朝廷重用，任其总揽北疆军政之务，你们说，假如由得他从容站稳脚哪，真的整合了北疆的资源，咱们报仇还有多大的希望？”
    项锐和魏箫都有些沉默。
    当着众兄弟的面儿，他们自然也说过些热血上涌的话，但是只要冷静思索，便明白他们与卢啸远之间的实力差距极大。
    别说凭他们，就算是魏箫之父还活着，想要报仇希望也不大。
    “卢啸远如果真的坐稳了北境安抚使，那便拥有了整个大梁一半的实力，到时候泰山压顶，我们自保只怕都很难啊。”
    薛承乾点头道：“说得正是，所以，我们自己虽然也需要扎稳脚跟，但绝不能坐视卢啸远巩固其权力，必须抢在之前，先让他看到破绽，主动出兵！”
    魏箫神色一震，明白过来：“卢啸远窃居大功，本难服众，此次仓促出兵，若是再被我们击败，那他这个北境安抚使更是不稳当，他想要整合整个北境的力量，也就难以成功。”
    “反而我们镇义营的名声却更上一层楼，到那时再揭破卢啸远的丑恶嘴脸，必定能吸引很多对他不齿的人才加入。”
    项锐也明白了，抚掌而叹：“确实是好计划，但也是兵行险招！”
    “以我们的实力，对卢啸远甚至是朝廷报仇，本就是以卵击石，如果不能兵行险招，我们将更加没有胜算！”
    “魏箫，你按我的计划行事，把所有囤有粮食的商会和世家都找来。”
    薛承乾现在手头还有点儿粮食，但是金银财物那是真的一穷二白，可是他现在却底气十足。
    两次从天命系统中所得到的奖励，足可撑起巨大的铁器市场。
    而他和魏箫对于北境世家的心态也猜得极准。
    北境世家们，面对着刚刚返乡的流民，除了少数还算有良心，帮助他们安居故乡，恢复生产，大部分都是以粮逼人，逼着他们交出土地，而背后有官府撑腰，流民们真正是叫天不应，叫地不灵。
    更可怕的还是官员多为士族出身，他们本身就有着庞大的家族势力，而当官掌权之后，表面上奉行圣人之教，实际上却是为自己的家族谋私利。
    这些人更是直接撕破脸皮，再丑恶的事情也能做得出来。
    本来为了抚平民心，恢复国力，朝廷在这种时候应该站出来。
    可是，现在被朝廷授以镇抚整个北境重任的，却是卢啸远这等人！
第一百零七章 谁都有无奈之处 - 从流民到皇帝，朕这一生如履薄冰 - 黄土土

    望江城，新成立的安抚使衙门。
    “卢大人，您看，这是定襄郡守海大人送来的玉制珊瑚，您看看，这成色多么好，真正是海家的家传之宝呢！”
    “还有这箱金银，是北柳郡赵大人的心意，特意恭贺大人您荣升北境安抚使之职。”
    卢啸远的亲信，原来的望江城主薄刘海方如数家珍地介绍着各位大人送到望江城的礼物。
    比起已经死去的，被卢啸远视为工具的黄孝勇，其实刘海方等人才是他真正的心腹。
    原因很简单，刘海方等人皆为士族出身，哪怕家世不如卢啸远，也能与他们平等交流，而那些武夫，最多只是手下鹰犬而已，岂配与士族相提并论？
    卢啸远故作姿态道：“此言有误，说什么我官职荣升，还不是朝廷重用，方令我有大展拳脚，报效朝廷的机会。”
    他虽然如此说，但脸上的表情却是遮掩不住的，显示出他的心情极为愉悦。
    北境重任在身，虽然权势再无人可制，但是他还是要做好给朝廷与士族们看看，同时也眼看着同对北蛮的压力。
    要招兵买马，扩张实力，手上当然要有财力！
    更重要的是，这些地方大吏给自己送的礼物，更是代表了他们的态度。
    愿意在你身上投入巨资宝物，代表着他们有心讨好你，心中也就认可了你的主官地位！
    卢啸远对于官场门道再是熟悉不过，所以看到这些礼物，已经能想象得到，自己能动用多么庞大的人脉。
    当然了，还有一件事万万不能忘记。
    “海方啊，那些愿意为北疆安定贡献一份心力的大人们，要记住他们的这份心意，同样的，那些对北疆安定不闻不问的官吏，也要记住。”
    “连一点朝廷大局都不顾，他们那种人，真是对不起身上所穿的朝服！”
    刘海方自然心领神会，连忙点头道：“下官明白，也早就列好了册子，确实有许多地方官员没有对朝廷新的任命表态。”
    “据下官观察，他们也都是中州府的亲信啊。”
    “哼！中州府！”
    卢啸远的脸色立即沉了下来。
    哪怕朝廷正式的诏令已经下达，他已经成为北境最有权势的封疆大吏，但是有两个心头刺却依然避不过去。
    其一便是中州府！
    中州府现在名义上也归于自己的安抚使司衙门之下，应该全力配合自己整备军力，以备再战。
    可是，之前中州府凌架于北境诸郡之上，统辖诸郡很多年，威望底子还是有的，特别是那位颇有威名的老侯爷在。
    现在，他们依然可以动摇自己的权势，很多墙头草的官员依然作骑墙之势，没有立即投效于自己麾下。
    卢啸远却是不想想，那些他刚上任便巴巴地跑来送礼献殷勤的官员，其实才是真正的“墙头草”！
    其二，就是薛承乾！
    此人地位不显，朝廷也不怎么重视，但他却是击退北蛮铁骑的真正功臣！
    不论卢啸远权势滔天，如何遮掩，甚至对镇义营痛下杀手，都不可能完全盖得住。
    许多北境百姓甚至于军中将士，都是知道内情的，而他断不可能把这么多人全部铲除。
    只要事情被捅出来，那么薛承乾便会成为整个北境真正的英雄人物，受到天下人的景仰，而自己则会被整个士族唾弃！
    可以说，薛承乾并非高官，但他对自己的威胁，几乎不在中州府之下。
    “明面上，我们还不能直接对他们动手，但是你一定要把他们的名单列好！若是他们胆敢在公事上违背本安抚使的军令，又或者犯事落到我的手里……哼！”
    刘海方连忙应下。
    接着，他想起一事，连忙提醒自己的上官。
    “大人，之前下官从几大世家那里听到一个传言，说是薛承乾带着诸多逆贼隐于八姑子山北侧，而他们放出消息，要向各路商队求见粮食。”
    “哦？”
    卢啸远极为重视：“这消息可靠吗？可曾派人查证？”
    刘海方谨慎地道：“时间还来不及证实，但是消息来源颇为可靠，那些世家私下谋利是有的，但是他们也要仰仗着大人您的照顾，断不可能放出这等假消息来蒙骗大人您呐。”
    卢啸远脸色更喜。
    “这么说来，薛承乾是缺粮了！”
    “对！他不知死活地收拢了那么多流民，靠他的本领，岂能喂得活这么多张嘴？呵呵，活该他被拖死。”
    “现在整个北境都需要粮食，各大世家也把粮价抬得极高，他手上有什么财力，靠买粮食过冬……饿死他们！”
    假如北境百姓听到卢啸远这番话，却不知会作何感想。
    朝廷刚刚任命的整个北境地位最高的官吏，完全没有把百姓的死活放在心上，反而将他们视为可以拖垮薛承乾的工具。
    事实上，这么多已经回到家乡的流民，却能顺利逃离家乡，进入山中投奔薛承乾，便有卢啸远暗中“纵容”。
    以梁朝户籍之严，若非大的战乱，普通百姓离本籍太远，必会被定罪的。
    刘海平的脸上都露出了少许尴尬之色。
    只是以他的地位，也只能装作没有听到上官的恶毒之言，试着问道：“同时，下官还听到消息，那薛承乾竟是好运，在山中发现了一座大铁矿。”
    “很多商人闻风而动，想要争夺此利，薛承乾虽然无财，但却建起了很多工坊，手上又有劳力，可以打制铁器，以换取粮食啊。”
    “此事大人不可不察。”
    卢啸远脸色严厉地道：“既然本官已经发布正式文书，将薛承乾等人定为逃兵叛贼，那些世家和商人焉敢与他们有所往来？”
    刘海方劝说道：“大人万不可有此想法，我们还需要北疆的世家支持，方能稳固权力，压服其他的郡守和禁军。”
    “您也知道这些人，若有利益，万万不肯放过，只要薛承乾出得起价格，谁也挡不住他们卖粮，您若真的下了禁令，平白得罪人不说，也未必有用啊。”
    八姑子山说大不大，说小却也不小，其中多有山路，若干商队，想要从山路混进去，实在是太容易了。
    卢啸远也明白这一点，但他既然极为忌惮薛承乾，当然不能错失这等机会。
第一百零八章 目中无人 - 从流民到皇帝，朕这一生如履薄冰 - 黄土土

    卢啸远虽然是窃得别人功绩，而且一步飞升，直接成为了北境军政之首。
    但是，他在北境可不是没有根基的人物。
    卢家也是士族大族，而他当了多年的望江城守，不论人脉还是军中势力都不可小视。
    而在朝廷诏令正式下达之前，他便凭借着自己的身份威压其他郡守，然后便是把军权和财权先抓到自己手中。
    已经投效于他麾下的郡守，立即交出了兵权，而卢啸远这段时间除了笼络人心，便是整合新军。
    他借口之前面对北蛮铁骑的大败，直接把旧有的军队全部打散重组，以此手段方便提拔对自己表忠心的军中爪牙，现在已经整编出了耀威，天胜，忠武，忠胜四军，每军得三万之兵，总计十二万大军！
    这些兵力，要阻挡北蛮铁骑还是不足，他最终的目标，是要在北境整合出五十万大军来！
    到那时候，“区区”中州府又拿什么来跟他叫板！
    而现在，有十二万由他完全掌控的大军，完全可以先调一支新军趁着薛承乾出现缺粮危机，将之剿灭！
    “镇义营最初也只有不足三千之众，被本官剿灭了近千，还能剩下多少力量？”
    刘海方连忙劝说道：“不能这么说呀，据说薛承乾在当初那数万流民中很有威望，自他们逃入山中之后，确实也有极多的流民投奔于他。”
    “那薛承乾也非蠢人，明知道朝廷跟大人您容不下他们，必定会想办法扩充军力以图自保，大人您可万万不能轻敌啊。”
    卢啸远极是不耐地道：“废话！本官何曾会犯轻敌失误，只是准确地分析敌情！”
    “那些流民何足惧哉，他们连饭都吃不饱，难道还能跟禁军为敌不成？”
    “表面上看，薛承乾收留这么多的流民，确实让他人多势众，但是本官断言，他最大的失误便是收留这些拖累！”
    或者是极度自负，或者是此处只有自己的亲信，卢啸远把话说得很透，几乎不再遮掩。
    “假如他只带着镇义营的残兵，躲在八姑子山中，禁军想要把他们搜捕出来，还真不容易。可是他带着这么多的流民，能躲到哪里？怎么避过禁军的搜捕？”
    “你看，我们甚至还没有出手，他自己就遇到了缺粮危机！”
    刘海方听卢啸远虽然极度自负，但是他的分析还真有道理。
    他自己只是文臣胥吏，其实并不懂得运筹指挥，直接打消了心中的疑虑，弥补似地拍着马屁。
    “大人英明！现在确实是派兵时机，禁军一到，薛承乾必定烟消云散！”
    “依本官之意，直接调派忠胜军前往，以三万禁军对付镇义营，必能得胜，至于领兵之人嘛……”
    卢啸远故意沉思起来。
    其实忠胜军自有领军将领，而且还是卢啸远较为亲信的爪牙，但是他依然没有令其带本部人马出兵，显然有他的用心。
    刘海方乃是卢啸远的亲信，对于调兵打仗他不知道，可是其他方面却是人精。
    “大人，剿灭镇义营，也关系到北境大局，更兼还有数以万计的流民需要安抚，分辨何人从贼，何人受贼人胁迫等等，必须要由一员文臣主事才能令上下安心啊。”
    “依下官之见，不如便派新任徐城城守卢泰友大人主持平叛之事，不知大人您意下如何？”
    卢泰友乃是卢氏子弟，不但跟卢啸远是同族，更是他着力提拔培养的后辈。
    卢啸远刚刚已经说得很清楚，调派忠胜一军三万禁军出马，必是泰山压顶，有胜无败。
    这可是混军功的大好机会啊，与其让手下的爪牙来领受，那自然不如让卢氏子弟主掌其事，只要能混到军功，依着卢啸远受到朝廷重用的机会，说不定还能为其讨得封侯之赏，那就能大大增强卢氏一族的力量。
    卢啸远果然露出满意的神色。
    “海方之言，甚是有理，但是此事不方便由安抚使司提出来，你传出消息，让诸将官说出他们心目中的领兵人选，同时派人把泰友召到衙门来，本官要先考考他的用兵之道，再作决断。”
    刘海方露出佩服之色，连忙按大人的吩咐下去办事。
    卢啸远这一手玩得滴水不露。
    他自己不提出人选，表面上自然要尊重诸将官的意思，以免自己这个朝廷新贵落人口实。
    因为魏箫之事，再加上他官位升得太快，权势膨胀，士族之中颇有些力量反对他。
    而他一边询问众人态度，一边又单独召卢泰友来衙门问对，消息只要传出去，所有人都会明白卢啸远的真实意思。
    凭他现在在北境的权势，哪个不开眼的敢跟安抚使大人对着干？
    一切皆如卢啸远的算计。
    听到由忠胜军进入八姑子山平叛，众将本是不以为然，觉得杀鸡用牛刀。
    但是，如此用兵，安抚使大人竟然还要大张旗鼓地派人询问众人意见，但凡有点儿头脑的人都能感觉不太对劲儿。
    很快便有人打听到，卢啸远特意把卢泰友从外地调来望江城，询问他用兵之策！
    明白了！
    本来还在疑惑、观望的众人立即表态。
    卢泰友大人年轻英杰，文武全才，由他亲自主持平叛之事，必定能马到成功，而且由他坐镇，可以当场处置被俘虏的流民。
    现在刚出严冬，天气尚未转暖，减少路途上的公文往来，便能更方便地安置百姓，由此可见安抚使大人一片爱民仁心呐！
    甚至就连忠胜军统领傅晓义，也赶紧上书表达支持。
    他愿意让出忠胜军兵权，方便卢泰友指挥全军，而且用兵作战之事，他将完全听从卢大人的调令，绝对不会出现将帅不和的情况。
    卢啸远对于自己这个亲信的军中将领非常满意，一边顺理成章地盖上大印，完成任命，一边还在诸将面前大力称赞傅晓义晓通大义，明白事理，堪为“诸将楷模”。
    他却不知，人家傅晓义也有自己的小算盘。
    一方面他已经投效于卢啸远麾下，自然要讨好上官，以得进一步升迁的机会。
    另一方面，亲手剿灭镇义营，俘杀薛承乾，在北境，在军中，都绝非什么好事！那可是要背骂名的，还是交给你们卢家本族人来做吧！
第一百零九章 步入正轨 - 从流民到皇帝，朕这一生如履薄冰 - 黄土土

    多亏了薛承乾提前教授了众多流民烧制土砖之法，各处工坊完工的速度远远超过了他之间的预估。
    当首批带着粮食前来与他们交易的商队进入山中，已经看到工坊内热火朝天的景象。
    薛承乾公开承诺，制售铁器所得之利，除留取三分之一作为军资外，其他得利皆予百姓！
    包括用这部分利钱交易来的粮食，也按许诺的比例分给所有的百姓！
    这样的策略，也算是另类的“屯田之法”，区别只在于他们主要出力炼制铁器，然后交易回粮食。
    留作军资的那部分利钱，却可以看作是以前的“朝廷抽税”。
    按这等换算，薛承乾等于凭着一座矿山，将两三万的流民组织起来，形成了一个真正的小朝廷。
    而且，只要外部有足够可供交易的商队，制售铁器所得的利钱，可是远远胜过了耕田种地。
    现在的时节，便足以支撑他们存活下来。
    等到各地百姓恢复生产，开春后天气转暖，粮价回落，便更能让大家认识到，在薛承乾的组织下生产铁器，甚至比回到家乡耕田种地活得更加滋润。
    当然了，受限于现在镇义营的身份，各地商队只能偷偷摸摸来与他们交易，到时候他们便是分得了再多的利钱，也不能随心所欲地交易到自己所需之物。
    可是，大家对于薛承乾极有信心。
    现在他便能安定数万流民，不远的将来，必定能带领他们杀出山去。
    那时，他们将拥有更多的土地和资源，也必定能护得前来交易的商队周全，生活条件肯定能大大改善。
    看到有足足六支代表不同豪族的商队同时来到八姑子山，薛承乾也不禁对魏箫的手段极为佩服。
    “还是魏姑娘你面子大呀！同时来了六家商会，而且让他们亲眼看到我们的铁器工坊已经顺利出产，对咱们的谈判大大有利！”
    虽然没有听从魏箫的劝阻，但是她当时的话是对的。
    囤积粮食的各大豪族，都会趁着此次机会，抬高粮价，赚取暴利，而镇义营想要购买粮食，比起外间的普通百姓会更困难，他们必定会趁机狠狠宰上一笔。
    可是，现在的情形就不同了。
    魏箫含笑谦虚地道：“若非薛大哥教授妙法，而且调动起了百姓们的干劲儿，使得短时间内使让工坊生产出铁器，便是我召来再多的商会，恐怕也没用吧？”
    “盐铁之利，天下皆知，这些豪族自己无力炼制铁器，绝对不想错失与我们合作的机会，薛大哥你就有与之谈判的筹码了。”
    多支商会同时前来，他们固然想要让背后的世家所存粮食卖出高价，却更不想因此得罪了薛承乾，把合作机会白白让给其他家。
    只要操作得宜，恐怕几家商会非但不能趁机涨价，还要竞相降价，以占得合作的先机！
    薛承乾比所有人都明白其中道理，所以这段时间就连镇义营的将士也暂时放下练兵，全力帮着百姓们开矿建房。
    现在，之前的辛苦总算有了回报。
    而且，就连魏箫等人也不知道，薛承乾所得的回报不仅于此！
    当工坊完成，正式投产，几家商会带粮食前来交易之时，也标志着薛承乾正式扎下了根，安定了镇义营与众多流民。
    他同时得到了天命系统的奖励！
    现在他的体魄和才智，全都涨到了12点。
    当他有属性突破10点之后，系统中级商城的奖励也随之增多。
    现在薛承乾完全明白体魄属性的好处了。
    之前他领兵突袭北蛮铁骑，时时冲杀在前，拼杀了几乎一整天，每每他感到疲惫之时，只要稍作休息，便能恢复得生龙活虎，再行领兵冲杀。
    可以说，一日薛承乾要亲自领兵作战，那么体魄都是可以最直接地增强他的实力，受益极大！
    而才智属性表面上体现不出来，可是上次领兵作战时，他也有了直观的感悟。
    通过乱战之中，对于周围情势的观察以及调兵分兵之前对整个战局的记忆，他的脑海中便能实时形成一张形势变化图，等于可以开天眼进行指挥。
    而他的才智点越高，这种对形势的判断便会越准确。
    除此之外，应当还有其他好处，只是他暂时没有发觉而已。
    至于新得到的天命点数，他也毫不犹豫地在天命商城中进行了兑换！
    那是他本不愿兑换使用，但为了紧接着的大战，不得不提前准备的“奖品”。
    项锐本是发挥他的特长，专责接待各路商会的，此时急匆匆地小跑过来，脸上颇有焦急之色。
    “少帅！您的猜测还是成真了！”
    “我们缺粮的消息必定已经被卢啸远的耳目探知。”
    “刚刚我与他们交谈之时，听到了消息，卢啸远以安抚使司的名义传令附近各郡县，令其备好军粮，以迎接大军。”
    “甚至还有消息，说是此次会派足足三万禁军入山剿灭我等！”
    魏箫也不禁大吃一惊：“三万？卢啸远怎么舍得下这么大本钱？还是他的实力真得膨胀如此厉害！”
    要知道，当初卢啸远镇守望江城，以阻北蛮军兵势，最初的援军会合后，一共也只有五万兵马而已。
    那时他要面对的可是北蛮铁骑的兵锋，而这次，只是进山剿灭他们这支还未成气候的叛军而已。
    薛承乾当初强行引来商人买粮，便已经分析过，此事必定隐瞒不住，而他就是要借此机会，引卢啸远沉不住气，提前派兵入山。
    可是，当时的少帅，却不知是否能预知到，卢啸远竟然能调来足足三万禁军！
    当他们担忧地转头看向薛承乾时，却发现他的脸上并没有惊慌之色。
    “此事我已知之，而且已经提前想好了必胜之策。”
    “真的！”
    薛承乾如此说，两人自然消除了大半忧虑之心，可是他们却看到，薛承乾的脸上，同样没有多少喜悦，或者胜券在握的豪情。
    反而，他隐隐露出了一丝悲哀不忍之色。
    “少帅，您这是想到了什么？”
    薛承乾长叹一声：“你们不必疑虑，朝廷便是派来再多禁军，不熟悉地形之下，也是必败无疑，只是……”
    “有些时候，为得胜利，为减少我们自家兄弟与百姓伤亡，也必须要做些违背自己心意之事。”
    “当我居于少帅之位，肩负着众兄弟的命运与复仇的希望时，便已经没有个人的选择了。”
    他的话，与其是说给项、魏二人听，倒更像是在劝抚自己的内心一般。
第一百一十章 老将进言 - 从流民到皇帝，朕这一生如履薄冰 - 黄土土

    卢泰友多亏了自家族叔的助力，顺利当成了平叛行军总管。
    他才刚刚被破格提拔为一个中郡郡守，现在更是在从来没有过指挥作战经验的情况下，独领一军，白混军功。
    由此也可见卢啸远此时在北境的权势，真可以称得上只手遮天了。
    卢泰友领军之前，还曾被召至安抚使衙门，听自己族叔面授机宜。
    也正因如此，卢泰友自认为非常清楚两军形势。
    此战并没什么难处，不考虑那些连饭都吃不饱的流民，他拥有着十倍以上的优势兵力。
    兵法有云，十则攻之，有这么多的兵力，只要发现了贼人然后全军进攻就能赢。
    白送的军功啊！
    叔父甚至说他有机会借此封侯。
    卢泰友出身于卢氏，交往的也都是其他大世家的豪门子弟，一直自视极高。
    他的才学得到过几位“当世大儒”的夸奖，虽然没有领兵作战过，但自恃熟读兵书，再加上这么大的优势，对于战事自然不需要担心。
    可是，当他大模大样地领兵杀入山势之中，却遇到了难题。
    八姑子山的地形，并不适合大军展开。
    当初北蛮铁骑兵势严整，整个北境无人敢挡，可是他们也没有分兵深入山中，清剿已经暴露行藏的镇义营。
    不仅是骑军，哪怕是以步军为主的忠胜军，进入此间也受到极大的限制。
    行军作战，从来都不是简单的事情，甚至要保障自己的粮道和水源，然后还不能太容易被敌军偷袭。
    军中老将，也是对东平一带地形最是熟悉的罗空极是不安，直接在军议之中说了出来。
    “现在咱们算是进了镇义营的地盘，敌在暗我在明，而且敌人先据有地利之势，我们可千万要小心呐。”
    “特别是扎营之所，以及扎营之后的夜间巡视，更不可大意。”
    卢泰友一听他这话就不乐意了。
    不论罗空在军中有多深的资历，对于本地有多深的了解，他也只是个低阶校尉，地位跟卢泰友相差很大。
    卢泰友对他的话不喜，却更加看轻他的地位，甚至懒得直接开口反驳，反而看向了一旁的傅晓义。
    “傅将军，你这忠胜军中果真是藏龙卧虎，多有通晓兵法之辈。”
    “可惜，算数不大好，连我们忠胜军有多少人，那些贼军有多少人都算不清吗！”
    卢泰友这是故意嘲讽，傅晓义与罗空都能听得出来。
    仅在用兵一事上，他们的内心深处也未必看得起卢泰友的本事，但是他们都很清楚卢泰友的身份和地位！
    当面得罪安抚使大人的子侄，他们活得不耐烦了么？
    傅晓义好歹还是忠胜军名义上的统领，在北境也是高阶将领，连忙笑着打圆场道：“大人这是说哪里话来。”
    “罗校尉他久在军中，刚刚的话也算是一番好义嘛。”
    “好意？哼哼，本官舍了望江城内的花花世界，陪着你们这些大头兵吃苦受累，所为谁来？不还是为了给朝廷分忧，早点儿平定祸乱吗？”
    “这些天，我也看到众将士行军，实在是辛苦，咱们快点儿进军，早早平灭了薛承乾，不也好让军中将士们早点儿回营，早点儿领赏吗？难道本官便不是好意？”
    傅晓义脸上阵红阵白。
    他也没想到，卢泰友不肯退让半步，连自己的面子也不给。
    可是面对卢泰友，他也没什么好办法，只能瞪了罗空一眼，让他自己解释。
    罗空也知道，面前的大人物是自己万万得罪不起的。
    可是，他还是有着基层将领的一番梗直，面对军中危机，他也不能做到一味隐忍。
    “大人，将军，现在我们数万大军行于山道之中，地形不熟，水源有限，如此作战，非常不利，既然大人熟读兵法，当知道我们纵是兵马更多，却也有自己的破绽呐！”
    卢泰友却根本没有领会他的本意，拍案大怒。
    “你这话什么意思？军中补给，乃是由本官亲自负责，难道现在我军中缺少粮草了吗？八姑子山还是有水源的，只要我们依水源下寨，避开最险要的山谷，难道薛承乾那些贼人还有本事断我军粮道不成？”
    卢啸远之前便研究过薛承乾突袭北蛮大军，断其水源的策略，所以在他们出兵之前，还真提点过卢泰友。
    听到罗空如此说，并没有吓住早有准备的卢泰友。
    罗空却急道：“末将不是这个意思！”
    “八姑子山中确实有水源，但是数量有限，我们又不晓地利，能选择的下寨之处非常有限。”
    “那镇义营虽然只是民团乡勇，但薛承乾能设计逼退北蛮铁骑，显然是懂得兵法之人，他们可以轻易算出我们每一日行进的距离以及下寨的地点呐！”
    “只要他们有心埋伏，趁着我们某日在山路行军，人困马乏又刚要下寨之机，突然来袭，我军要如何当之？”
    傅晓义同样是有带兵经验的，听罗空如此说，立即警惕起来。
    “大人……”
    还没等他再劝，卢泰友竟是已经怒不可遏，直接挥手让亲卫把罗空拿下！
    “罗空你好大的胆子！”
    “打退北蛮铁骑者，明明是我叔父，现在的安抚使大人！你却把这盖世的军功，扣到一个叛军贼首身上，是何居心！”
    “莫非你身在官营，心却向贼？内心中同情那些叛军吗！”
    傅晓义和罗空全都愣住，没想到罗空只是心急地说了一句，竟惹得他如此猜疑，直接给罗空扣了这么大一顶帽子。
    他们却是不知，这种事情乃是卢啸远等人心中最为担忧的。
    罗放确实被他们杀害，薛承乾也带着镇义营残兵逃走，被朝廷打成叛军。
    可是，当时参与大战的将士以及北境民间，颇有了解内情之人。
    卢啸远现在最恐惧的并不是北蛮人再次杀回来，而是有人散播这些真相，从根本上动摇他的权势与威信！
    卢泰友自然也受到影响，对类似的言论其度敏感。
    “来人！把罗空直接押回望江城，交给我叔父发落！”
    一边果断地下令，把主动散播“谣言”的罗放拿下，他还严厉地瞪着傅晓义，让他连求情的话都说不出来。
第一百一十一章 计划落空 - 从流民到皇帝，朕这一生如履薄冰 - 黄土土

    镇义营大营之内，薛承乾等人并没有急着出兵迎敌，而是先谋定作战计划。
    魏箫等人听着宋兵亲自回报探察的敌情，不由得露出敬佩之色。
    “少帅，你真是太棒了！禁军的行动全在你算计之内，他们每一个扎营地点都与你的预测完全相符。”
    孙伏山兴奋地道：“老子以前没少跟官兵相斗，从来没有见过这么听话的官军呢。”
    “那咱们还等什么，我亲自带着兄弟们下山提前设伏，肯定能打得他们屁滚尿流，再也不敢小视我们镇义营！”
    孙伏山说干就干，还真以为就此定下了作战计划，要拎着刀去布置埋伏了。
    薛承乾没好气地把他拦了下来。
    “你干嘛去啊！直接伏击？你不算算双方的兵力差距？你能伏击多少官军？能保证一战把他们打垮吗？”
    孙伏山挠了挠头，不解地看着薛承乾。
    “少帅，您费尽心机，盘算着禁军的行军路线和扎营地点，不就是方便兄弟们挑个好地方设伏吗？”
    孙伏山等人比较死脑筋。
    他们之前便是通过伏击的战术，让强悍无匹的北蛮军都栽了大跟头，现在的条件更加有利，肯定也能复刻那一次的战术和成果。
    但是，兵无常势，水无常形，不能死板应对，再者，这次薛承乾的战役目标，本来就已经发生了极大的改变。
    就连项锐也觉得孙伏山的说法没什么问题。
    “少帅是担忧我们两军的实力差距太大吗？当初北蛮军不比忠胜禁军更强大，咱们不是该打就打嘛。”
    “而且，禁军行于山路之中，必定疲惫，而他们扎营休整之时，必定是一天中最疲惫的时候，有时候为了赶路，甚至还要饿着肚子。”
    “我们在此时出击，以逸待劳，以有备击无备，就算不能直接把他们打垮，也肯定能取得极大的战果，正如孙校尉所说，可以让禁军不敢小视我们。”
    薛承乾撇嘴道：“不让他们轻视……然后呢？对我们后面的仗有什么好处？”
    “我要的是一击而毙其要害！所以，禁军真是轻视我们，我们的机会才越大！”
    众人这时才反应过来，原来薛承乾真的不打算趁禁军行军扎营之时发起突袭……那，要怎么打？
    难道还要跟对方约定时辰，正面交战？
    那，那不是自寻死路么？
    ……
    “卢大人，其实罗空虽然无礼，胆大妄为，目无尊长……可是他的话也不是全然没有道理啊。”
    傅晓义终于等到卢泰友怒气稍歇，这才敢开口劝说。
    他表面上是给罗空按罪名，其实也是借着责骂他，帮卢泰友出气，方便后面间接替他说情。
    “您想，咱们下营必定离不开水源，而薛承乾对于山中水源，肯定比咱们更加了解，那就等于能提前预测咱们每日扎营的地方啊！”
    傅晓义地位颇高，还是大军名义的统领，卢泰友终是不能随意责骂于他，只能显出胸有成竹的样子。
    “傅将军的意思我明白，你以为我真的会如此大意吗？”
    傅晓义沉默了一下，没有应话。
    刚刚罗空提醒之前，他明明就没有想到这一层，现在却装出什么都算到了的模样，蒙鬼呢！
    “咳，傅将军你完全可以反过来想，这么明显的破绽，贼人必定要利用起来，也就意味着咱们提前知道了贼人会在何处设伏！”
    “白天的时候，咱们大可以更加安心地行军，动作更快，而每次到了水源附近，便提高警惕，甚至提前准备好迎击的军队。”
    “我们的兵力十倍于贼，就真的被他们打个伏击，拼到最后，还不是咱们赢？本官现在倒是希望贼人按捺不住，赶紧跑来设伏呢，哈哈哈！”
    傅晓义一愣，脸上的表情又是无奈又是不忍。
    在他的心里，也觉得镇义营的兵力与自己的忠胜军相差实在太大，哪怕靠着突袭占了一些便宜，照样打不过自己。
    可是，卢泰友听到罗空的提醒之后，竟然还想着将计就计！
    那是将计就计么？那分明是拿将士们的性命当作勾引贼人的踏脚石。
    哪怕一切真按卢泰友的算计来，他们确实能趁机引出贼人，将之剿灭，可是在此之前，不知道会多死多少军中将士！
    傅晓义还想再劝，可是卢泰友却极是自负，真以为自己想出了什么绝等妙计，任何的劝谏一概不听，唯一改正的，就是真的提高了警惕，“期盼”着薛承乾引军来袭。
    可是，他们一路行军，路过好几处水源，竟然都没有等到镇义营的踪迹。
    再过几日，他们便要抵达探子发觉的镇义营活动区域，也就不需要再赶路行军，留给镇义营的时间不多了呀。
    卢泰友的算计竟是全落了空，脸上都盖不住失望的表情。
    可是，当着其他人的面儿，他还是继续摆出镇定的样子，反过来取笑罗空。
    “傅将军，你看看，再过两天，咱们就到达目的地，可以扎下硬寨，甚至一步步压缩镇义营行动的范围。”
    “说好的贼人趁我军疲惫，前来偷袭呢？他们偷袭的兵都在哪儿藏着呢？”
    “罗空那厮，仗着自己有些年纪资历，便在军中胡言，结果他的提醒只是白费心思，令将士们白紧张了这许多天，你还要为他求情吗！”
    傅晓义也是奇怪。
    事实摆在眼前，薛承乾还真是没有借机埋伏突袭，罗空的逆耳忠言，竟然全都成了动摇军心的妄言，就连傅晓义也无法直接帮他求情了。
    卢泰友见众将都无话可说，气焰顿时嚣张起来。
    他却是忘记了，当时他虽是治了罗空的罪，但却也认同了他的部分进言，甚至还额外派兵准备应对敌人突袭。
    要说真害得忠胜军中将士气氛紧张，他也逃不了一份责任。
    只是，作为行军总管，没有人敢站出来直指他的错失。
    “好了，罗空的事情不值得我们再废心思，还是好好想想后面的仗该怎么打！”
    “大好的机会，薛承乾却没有把握，只能说明他要么虚有其表，要么就是胆小如鼠，打算龟缩到底！”
    “但没关系，若是他一直不出来，我们便派人杀到他们开矿之处，一把火烧了他们的破窑，断了运粮的道路，逼他现身决战！”
    他的话音刚落，有亲卫持着书信慌忙跑来。
    “大人，有贼人将此信射入军中，请您过目！”
第一百一十二章 求战之心 - 从流民到皇帝，朕这一生如履薄冰 - 黄土土

    卢泰友的脸色瞬间变得更加难看。
    他们领军至此，目的很清楚，而此时山中除了极少的猎户之外，也没有旁人。
    很明显，听闻朝廷平叛大军至此，镇义营那些叛军根本没在怕的，甚至还要通过这样的方式主动挑衅！
    官军的面子往哪儿放，自己这个大军主帅的面子往哪儿放？
    “信可是贼人送来的？里面说了什么！”
    傅晓义主动走过去，接过信来打开先看了，这才由他禀报。
    “薛，薛承乾莫不是疯了么？他竟想着与我们主动约战！”
    “主动约战？怎么个战法？”
    卢泰友也愣了一下，因为太过意外，都没反应过来。
    “便是，与我们定好日子，大家列阵而战，正面分个胜负生死……应该是这种说法吧？”
    傅晓义自己都很意外，一边回复卢泰友一边再把信翻来覆去地看着，确实自己没有误会人家的意思。
    卢泰友的嘴角一点点咧开。
    “原来……哈哈哈哈！”
    “薛承乾莫不是困在这深山里，让山风把脑子给吹坏了不成？他们才几个兵，手上有多少兵器，几人披甲，凭他们也配跟我们正面约战？”
    帐内其他将领也是不敢置信，争相把信接过去，私下传阅起来，最后落到了卢泰友的手中。
    “虽是匪夷所思，但确实是这个意思，如此一来，咱们真是省了很多功夫啊。”
    卢泰友神情极是得意，扫视着营内众将。
    “先前罗空那厮，在军中危言耸听，夸大了贼人之智。”
    “什么薛承乾善于用兵？什么提前预测了我们每日扎营的位置，必要趁着我们人疲马乏进行突袭……”
    “看看，这就是薛承乾的水准，几个连兵书都没有读过的泥腿子，就只有这点儿水准！”
    卢泰友说得极是嚣张，而营内诸将，包括傅晓义在内，全都难以回应。
    一方面，他们虽然觉得罗空的进言是有道理的，可是现在事实摆在眼前，薛承乾的邀战信都射入营中了。
    罗空的话确实除了“动摇军心”之外，没有起到任何作用。
    另一方面，大家也是没想到薛承乾真的虚有其名。
    所谓的亲自设计，逼退北蛮铁骑云云，恐怕多是旁人夸大其辞啊。
    除非是真的脑子一根筋，否则谁会跟十倍于己的兵力硬刚？
    可是，他们更不想称赞卢泰友早有先见之明，趁机拍他的马屁。
    因为刚刚他说的没读过兵书的“泥腿子”……也把他们包括进去了。
    哪怕是中原王朝的禁军，而且还是将领阶层，识字率也是低得可怜。
    士大夫阶层纵有各种缺点，但是他们确实是尽最大的努力想办法提升大家的识字水准，而军人阶层的识字水准，远低于其他阶层。
    甚至于，很多的“沙场猛将”不以为耻，反以为荣，他们最看不起的，就是能自己上书写奏章的将领。
    卢泰友尚不知道自己已经把帐中大部分将领给骂了进去，其实哪怕他知道，也不会在意。
    士族世家出身的他，本来也没怎么看得起这群武夫。
    “好了，既然他们真的如此愚笨，那就成全了他们，正好一战将之剿灭，省了将士们的时间！”
    傅晓义却觉得如此判断，有点儿过于草率。
    “大人且慢。”
    他自己却是武人出身，哪怕现在身居高位，对于将士们也有袍泽之情，不可能只是为了讨好上官，便由得他随便指挥。
    “傅将军，难道你对本官的安排有所质疑？”
    傅晓义勉强挤出一丝笑容：“大人的安排自然是合情合理，我军若能直接击败贼人，众将士当感念大人的英明指挥。”
    “只不过嘛，大人当知兵不厌诈，那叛贼又有何诚信可言？需防他们表面上故意邀战，实际上却另有阴谋诡计啊。”
    卢泰友一愣，脸色微微闪过尴尬之色。
    当时他听到傅晓义说完了信中所言，实在是太过得意，根本就没有想过薛承乾等人耍诈的可能性！
    “呃，此言也有些道理，不过我们总要以此作准备，否则岂不是显得我们禁军怕了对方？”
    “咱们手头上兵力远胜过贼人，只需要一……两万禁军便能将对方杀得灰飞烟灭，本官便交给傅将军一万兵马，暗中警惕，万不可给贼人偷袭的机会。”
    傅晓义心中有气。
    本来他才是忠胜军的主帅，就算你是卢大人的族侄，被安排成为大军主帅，要调动将士也最好是通过自己吧。
    现在倒好。
    他直接来了个类似于分兵的指挥，而且自己指挥的兵力居于侧应他作战的角色。
    假如薛承乾真的是一根筋想要跟卢泰友进行决战，那么他带着这一万兄弟，等于是错过了正面战场，所有人功劳就全被卢泰友捞走了！
    先是罗空的事情，又出现了分兵指挥的问题，直接让傅晓义对卢泰友极度不满。
    看着这个士族出身的高官，傅晓义只能强压心中怒火。
    “那好，一切听凭大人吩咐！”
    他已经懒得再进言了，就由着卢泰友的命令作战，能不能赢就只看他自己的运道。
    其他将领虽然对官场门道未必精通，但也已经闻到了将帅不和的气息。
    不过，大家对于接下来的作战依然乐观，谁也不会认为兵力在绝对劣势之下的镇义营能玩出什么大的花样。
    卢泰友虽然自负，但是很会造声势，正面战场他丝毫无惧，又派出傅晓义领万余精兵提防贼人突袭，此战他已经是十拿九稳。
    他直接写信给与卢家交好的几大世家，令其派出族中子弟到军中前来观摩自己的“大胜”。
    当然了，名义上还是给他们的子弟安排一些军中闲职，实际上便是替他摇旗呐喊，等真正得胜后，再通过这些人脉在士族之中为自己造势。
    只要事情顺利，配合着自家族叔现在正受到朝廷重视，一战而封侯，也不是不能想象嘛！
    对于普通军人而言，属于莫大荣耀的军功封侯，对于这些出身高贵的士族子弟来说，不过是一通操作后轻易得手的东西。
    其他将士却是不知道卢泰友的这番想法，只是猛然发觉，仗还未打，军中突然多了很多文臣主薄。
第一百一十三章 决战之期 - 从流民到皇帝，朕这一生如履薄冰 - 黄土土

    而卢泰友与禁军的动向，此时全都落在薛承乾的眼中。
    宋兵极擅利用地形，他亲自带领的探察队，早就占据了极隐秘的观察位置，将禁军的大营尽收眼底。
    禁军虽然提防薛承乾耍花样，却只是提防他们大股军队的突袭，似几个隐秘的探子，根本无从提防。
    “大人，卢泰友虽然嚣张，而且不懂用兵，可是忠胜军中多有老将，咱们现在似是错失了最好的偷袭机会了。”
    “难道，接下来只能按手书所写，排出阵势跟禁军硬打一场吗？”
    薛承乾听出宋兵语气中的不安，微笑道：“据你们观察，禁军的粮道可有弱点？”
    “没有。”
    宋兵很是无奈地摇头。
    “山道之中，虽是不利于运粮，可是忠胜军的兵力实在是太多了，他们能派出富余的兵力守在后方险要隘口，我们若是想经强断其粮道，很可能会被拖住，之后同样会演变成正面的决战。”
    “哪怕我们能及时脱离，但是必定要赔上不少的兄弟，跟禁军打兵力消耗，我们同样会居于劣势。”
    宋兵等人只能把面临的困难摆出来，却想不出什么好点子。
    假如，他们只有镇义营这数千兄弟，反而好办了。
    把此处大营房舍直接弃掉，化明为暗，就借着此处的地势天险跟禁军捉迷藏，一直拖到禁军晕头转向，他们便可以从任何角度发起突袭，而且一触即走，绝不拖延。
    最多两三个月，忠胜军便要被他们打得士气全无，若其露出破绽，便可一战而定，若其不露破绽，也能逼他们无功而返，这也算是己方胜利。
    可是，谁让他们还要带着数万流民呢！
    进行开矿生产之时，这数万流民乃是极宝贵的财富，哪怕其中多有老弱妇孺，但是也能做些缝补饭灶之类的工作。
    能挑选出来的劳力，则大大加快了他们建设工坊的时间。
    可现在，他们是绝对不可能随着镇义营灵活地转移，这么多人一起行动，很容易被禁军发现行踪。
    薛承乾点头道：“好，既是如此，那你便带领五百弟兄，化为五队，每队百人，轮番偷袭禁军粮道好了。”
    “啊？少帅，刚刚属下是说，禁军对粮道防卫严密，我们难以得手，这，这不是白送了兄弟们的性命吗？”
    薛承乾微微一笑。
    “我何曾说过你们要跟禁军硬拼的，只要你们频繁出现在敌军粮道附近，禁军一到，你们立即退回山上，只要能让禁军发现你们时常出没，而且疲于奔命便可。”
    宋兵微微松了一口气。
    薛承乾分派的任务并不困难，甚至可以说相当轻松，这里毕竟是他们熟悉的地盘。
    可是，他的心里更加疑惑。
    “这样当然能避免伤亡，可是少帅您足足分出了五百弟兄，却起不到太大的作用啊。只要禁军加派人手防备后方，多进行轮换，连疲兵之计都难以达成。”
    宋兵却是误会了薛承乾的意图。
    薛承乾直接摇头道：“我并非要采用疲兵之计，只是想让卢泰友和傅晓义误以为我想打他们粮道的主意，将注意力转到后方粮道之上。”
    “而正面，便让兄弟们开始演练阵型，而且故意让禁军的探子发现，让他们明白，我们真的想与其列阵而战。”
    虽然颇有些兄弟感到疑惑，这样的用兵并不像薛承乾的风格。
    但是，经过了动员之后，没有将士表现出害怕恐惧的情绪。
    他们已经在心里憋了太长时间的愤怒，正好需要一次痛快的大战发泄出来。
    同时，薛承乾派出项锐为使，与禁军的校尉，敲定了正面大战，就在十日之后！
    双方都想决战的情况下，十日之期实在是太远了点儿。
    不过，双方的主帅却似是极有默契，故意把时间推迟了些。
    卢泰友自然是想等到其他士族子弟进入军中，好让他们亲历自己大获全胜的英姿。
    项锐和魏箫等人发现，薛承乾竟然也是打着同样的心思。
    他将前来与镇义营私下合作的各商会和家族使者留下，刻意卖弄起玄虚，让他们尽可能地呆到决战之日。
    虽然大部分的商会之人都没有这份胆子，却也真的人人富贵险中求，既表现出他们对于镇义营的重视，又押宝薛承乾真的能扛过这次禁军的围剿。
    赫连部族在此时派出赫连辛为使，想要商谈后续合作，见到有大战可观摩，直接不走了。
    赫连辛乃是赫连月的族叔，同时也是部族中有名的老将，一生征战无数，自然不会被这种“小场”吓住。
    他自己便极是机警，而临行之时更是得到赫连月的密令，让他尽可能地观察薛承乾的能耐。
    他当然要搞清楚，面对十倍于己的禁军，薛承乾到底要如何应对。
    表面上，他则是摆出“盟友”的同仇敌恺，甚至大方地表示自己所带的赫连部族骑兵也可以为薛承乾所用。
    薛承乾一眼就看穿了赫连部族表面情义下的真正意图。
    何况，在山势中作战，骑兵的作用大打折扣，他作为抗击北蛮铁骑的北境英雄，更加不能明着跟草原骑兵合作。
    北境刚刚被北蛮铁骑劫掠，最是仇恨和警惕草原部族，薛承乾可不想为了他们这些起不了太大作用的援兵，惹得一身骚。
    薛承乾已经有完整的破敌之计，就只是让他们隐在暗处观战便了。
    虽然多拖了十日，但是决战之期依然一天天临近。
    傅晓义领着一万精兵，四处警戒，已经断定薛承乾不可能有其他突袭手段，欲要带着军队参与决战，至少也要混个军功，却不曾想，他们的后方出现敌军想要袭扰粮道。
    卢泰友自认为已经看穿了薛承乾的计划。
    那就是，趁着己方三万大军深入山地，后方山道难行，以断粮为主，只要能成功断粮，便能打击他们的军心士气，大大有利于正面决战。
    卢泰友直接把回到大营的傅晓义与一万将士调到后方，分散到几处山口要点，提防贼人袭拢粮道去了。
    卢泰友等人可是连日奔波，连休整的时间都没有啊，他看准了卢泰友是不想自己这个高阶将领分薄他的军功，狠一赌气，真的带兵离开，把一切都交给卢泰友自己！
第一百一十四章 没想到的变化 - 从流民到皇帝，朕这一生如履薄冰 - 黄土土

    尚未正式开打，先自削了三分之一的兵力。
    卢泰友的用兵之道也算是独一份了。
    不过，自他以降，所有禁军将士并没有因此产生不安之感。
    他们依然拥有可称雄厚的兵力，哪怕因山势无法施展开来，但是不论是轮番与敌消耗，还是同样兵力的军械装备，他们都不惧于叛军。
    卢泰友已经邀请了许多世族子弟前来军中任职，双方一为造势，二为镀金，各取所需。
    别看他表现得极是高傲，但还是照着兵书所教，一板一眼地准备这次大战。
    他也了解山中地利不在自己这边，所以抢先让将士们埋锅造饭，然后抢占战场，尽可能地让自己的军队排开阵势，挤压贼军的空间。
    而他虽然找到借口把傅晓义及罗空等老将支走，由他自己做足了临阵指挥的样子，但实际上他自己是不懂排兵布阵的。
    好在，他身边有真正的亲信，由卢啸远派出的老部将，赵广藏以及秦平陪在身旁，卢泰友不需要动脑筋，只要按他们的提点下令旗号官调拨令旗，让手下将士执行便可。
    秦平二人也知道，只要这次帮着卢泰友漂亮地打赢这一仗，虽然他们无法领到明面上的功绩，但是在安抚使大人心里，必是大大地记上一功，以后升职领军都极有好处。
    秦平略带得意地手指远处。
    “虽然此处地形并不宽广，无法让我们两万将士全部展开布阵，但是留给贼军的地方也不宽广。”
    “而且，属下另布有他计，等到贼军入场布阵，我们便可以安排多余的将士，借着山势抄到两边，待战事正激烈时突然从两翼杀出，必能一举破敌。”
    卢泰友连忙点头，经过秦平的讲解，他已经对接下来的大战如何打，心中有数了。
    他越发感觉自己很有领兵作战的天分，至少他便能想到抢时间，先行布阵。
    那薛承乾都能定计突袭，攻袭北蛮铁骑，自己现在表现得比他还要高明，岂不是说，将来北蛮军再次南下，自己也有资格带领大军，若能将之击破，那自己便算是出将入相，不逊于古之名臣啦。
    在卢泰友的心中，自然还是以文臣的身份进入中枢，手握大权为优先，哪怕突然发现自己有用兵的才能，也不可能弃文从武的。
    “快看，贼军已经来了，且看他们要如何列阵！”
    自卢泰友以降，全都抱着看好戏的态度，看着他们靠近。
    前面的贼众，稀稀拉拉地排着散乱的阵型，一看就是乌合之众的样子。
    可是，就在他们的哄笑之中，却发现镇义营并没有直接下来的意思。
    他们竟是在半山腰之处就开始列阵！
    “怎么……”
    “贼军着实无耻，他们这样列阵，到底是准备打也不打？”
    他们只顾着打自己的如意算盘。
    既是约战于今日，那么无故失期，必定会大大削弱他们的士气。
    可是，镇义营如期出战，却依山列阵，摆出一副守势之态，却是他们未曾料到。
    卢泰友直接傻了眼，立即看向了两旁的老将。
    “接下来这一战该如何打？”
    “大人明鉴，贼军狡诈，这一战他们摆明是不会下山主动作战，现在摆在咱们面前的有两条路。”
    “其一，就跟对方耗着，看谁先沉不住气。但是对方借有山势与山林掩护，而且居于高处，我们无法观察其动静。”
    “反而我军全部在对方眼皮子底下，不论是休整进食，都会露出破绽，耗得时间越长，其实对我们越不利。唯一的优势是我军势大，敌军未敢必轻易来攻。”
    “其二嘛，就是利用兵力优势，不顾地势之劣，全力仰攻，不论如何贼军也算是被引诱出来，面前必是贼军主力，只要把他们打垮，就等于平定了叛军。”
    两位老将把选择的优劣说得很明白，可是卢泰友还是只能干瞪眼。
    “那……若是二位将军，会作何选择？”
    秦平没好气地甩了个白眼。
    他知道卢泰友没有领过兵，但是你不是自诩熟读兵法么？连这样的临机决断力都没有？
    若换成他们临阵指挥，自有决断之策，但是现在秦平二人并不想帮着卢泰友作出判断。
    原因很简单，作出决策之人，理所当然要背负起责任。
    现在的战局主导之人乃是卢泰友，不论打赢打输，最大的责任都是他来扛的。
    可是，现在换成他们直接替上官作出决策，那算什么？
    真要出现意外，他们必定会成为替卢氏背锅的倒霉鬼，而且打胜了，最大的好处也不在于自己。
    更重要的是，依军纪而论，他们是不应该代替主帅作出判断。
    那叫做“蛊惑”主帅，责任非轻。
    这已经不是吃力不讨好的问题了，而是必须要扛着巨大的风险替卢泰友指挥。
    “那不若我们先派出少部分战士作试探性进攻，且先看看贼人的虚实再说，至于大部队则安于后方，等待命令。”
    看着卢泰友巴巴的眼神儿，两人也不能啥也不说，否则的话，必会得罪对方，回到望江城，卢啸远也不能饶过二人。
    他们只能选择比较保守的方案，这样做当然不可能一鼓作气击溃镇义营以竞全功，但同样也不会犯大错。
    卢泰友细细一想，也觉得此策真是四平八稳。
    假如秦平二人现在强烈建议他押上全部兵力，猛攻猛打，以卢泰友士人的性子，说不定反而不敢听从。
    “好！将军之言，与我不谋而合，便照将军之意派兵！”
    “把我准备好的金银抬上来，告诉将士们！只要他们愿意奋勇杀敌，本官有的是钱财奖赏他们！”
    卢泰友好歹还是懂得重赏之下必有勇夫的道理，大战之前，首先用钱财来鼓舞士气总归是没错的。
    果然如他所料，当他的亲卫抬着一整箱的金银器物箱子上来，打开箱盖，把钱财全都摆到众人眼前，莫说普通的士卒，便是那些有位阶的将领，也感觉到呼吸变得粗重起来，眼神之中，满是战意，满是对于金钱的渴望！
第一百一十五章 观战者 - 从流民到皇帝，朕这一生如履薄冰 - 黄土土

    薛承乾此时正居高临下地观察着禁军战阵。
    “不愧是大梁禁军，虽然主将无能，但是他们的纪律还是非常强悍，深入山道数日，而且还被我们以战书拖延了十日，现在却依然士气高昂。”
    “真正与他们决战的话，恐怕未必能将之一举击溃，真打成了僵持之战，我们的麻烦就大了。”
    其他几名将领也跟在薛承乾的身边，听到他的分析，无不点头认同。
    他们并非正式的禁军将领出身，但是跟着薛承乾打过这么多仗，面对的又是天下强兵的北蛮铁骑，眼光早就练出来了。
    他们只需要观察敌军临阵之时的表现，便能大体判断他们的水准。
    “多亏得少帅想到妙策，否则想要击退禁军围剿真不知道要有多少牺牲。”
    “不过，少帅您用的法子也是极险啊，时间上能把握得那么准么？万一……”
    薛承乾断然道：“没有万一！”
    “我已经派宋兵带少量弟兄潜到他们水源附近，而且宋兵完全按照我的吩咐行动，今日之战，我军必得全胜！”
    “至于我军能得到多大的战果，就要看看对方有多沉得住气了。”
    “少帅快看，他们似是分出了一支三千人的军队开始仰攻我们的阵势。”
    镇义营的将士刚刚才布好阵，还没有派出将领与对方交涉。
    依“约战”的规矩，其实现在对方直接进攻算是偷袭。
    不过，薛承乾本也没想过卢泰友那等出身的人，会跟他们这些“泥腿子”讲规矩，对方派出这点儿兵力，正说明他的计划接近成功。
    “好！”
    “禁军看起来是想试试咱们这些乡勇民团的斤两。”
    “之前，咱们跟北蛮铁骑作战之时，大家还是友军，今天就让这些昔日的友军明白，当日大战，他们是靠着谁才能打出漂亮的战功！”
    一旁的赫连部族使者露出尴尬之色。
    他奉族长之命，前来与薛承乾交涉后续合作之事，听闻有大战临近，直接不走了，找各种借口想要观摩。
    当日北蛮铁骑南侵，虽然总体上来说战果巨大，但是最后阶段被梁军反击，还是让他们付出了不小的代价。
    特别是镇义营，更是被当作梁军反击的关键。
    虽然赫连部族与镇义营现在暗中结为盟友，但是不论是出于对当时那一战的好奇，还是为“以后”作些准备，赫连部族肯定都想抓住一切机会，近距离观察镇义营的战力以及指挥方式。
    而这次，他们乃是与梁军禁军交战，就更是所有草原部族都不会错过的场景。
    哪怕是于天承亲身在此，恐怕都会非常渴望观摩这一战。
    薛承乾却是出奇地好说话。
    他似是完全不明白自己“盟友”的用心一般，大方地把这些使者带在身旁。
    他们不但能居高临下，看到整个战场，还能直接听到薛承乾是如何进行指挥的。
    要知道，赫连部族不论是因为草场位置，还是对于中原的用心，赫连月派来的使者全都懂得流利的中原话。
    薛承乾所下的命令，不需要再进行翻译，他们便能直接听懂！
    可是，现在听到薛承乾讲起当初那一战，也让赫连部族的人脸上无光。
    要知道，当时被镇义营偷袭，最终拖住的，不止是天恒部族，还有他们赫连部族。
    若非赫连月果断决策，他们部族现在的下场不会比天恒部族强到哪儿去。
    “咳，少帅之神勇，我族战士已经领教，但是以三千之众对抗两万大梁禁军，实与以卵击石无异。”
    “少帅若肯早听我等之计，此时我们赫连部族的骑兵甚至已经赶到战场，必能杀梁军一个措手不及！”
    他们听闻此战后，立即判断出了双方实力的差距。
    但是，赫连部族却误判了薛承乾的能力。
    他们本想着，以“借兵”为借口，强行向薛承乾提出条件，逼他们向赫连部族称臣。
    只要他低这一次头，那么凭赫连月大人的才智，再加上赫连部族的实力，必定能一步步地让薛承乾与镇义营绑死在本族的战车之上，最终无法离开他们的力量支持。
    甚至于，他们还可以直接抢过镇义营的指挥权。
    那么薛承乾将完全成为族长大人的傀儡，只能带着那些没有武装的流民不断地为本部族开矿生产军械，永远都不可能再行自立。
    可是，薛承乾对于他们的提议却是一口回绝。
    当时，他们便猜测着，此人到底又想到了何等妙策，竟可以视十倍于己的禁军如无物？
    要知道，虽然草原部族向来轻视中原的兵，可是他们从来没有想过，能以一敌十跟中原的禁军进行决战。
    他们几次试探口风，却根本没有从薛承乾的嘴里得到半点儿消息。
    之后观察他们的用兵，却发现薛承乾似乎真的打算老老实实地跟大梁禁军决战。
    这下反而把他们唬了一跳。
    他们不知道凭薛承乾的用兵，为什么会如此刚硬，不知变通，但他们却万万不想刚刚在梁国内部结交的盟友就这么完了。
    特别是，薛承乾引兵到草原转了一圈，帮他们解决了个大麻烦，至少暂时解决除了于天承给予他们的压力。
    “不必，我请几位在此观战，便是要让你们看看，单凭着镇义营自己的力量，也足以解决掉敌人的围剿。”
    “镇义营现在的实力虽然弱小，但绝不是无法离开赫连部族的支援。”
    “赫连月既然下定决心要与我联合，那我们双方最好还是摆正自己的位置，不要对自己的盟友产生不切实际的想法。”
    几个赫连部族的使者瞬间变了脸色。
    他们明白，之前他们主动提出，想要派兵支援镇义营的想法，早就被薛承乾洞察，只是看在双方盟友关系的面子上才没有直接翻脸。
    几人面面相视，又不知该如何替自己打圆场。
    同时，他们的心里也带着几分不服气。
    论起正面战力，赫连部族的骑兵还是能胜过镇义营的，连他们自己也办不到的事情，薛承乾凭什么如此狂妄。
    那接下来，就看看他到底只是为自己的实力吹嘘，还是有真材实料。
    反正此次大战结束，一切都会有个结果，希望到时候他不需要逃难到草原，要靠着赫连部族的庇护才能活下来！
第一百一十六章 白白送死 - 从流民到皇帝，朕这一生如履薄冰 - 黄土土

    忠胜军靠着所谓的求稳之策发起进攻，结果可想而知。
    他们相对于镇义营最大的优势便是兵力众多，哪怕打成最惨烈的消耗战也不吃亏。
    可是，卢泰远调来三千兵力，直接仰攻半山腰，已经列好阵型的镇义营，一个照面就被镇义营的将士给杀得狼狈而逃。
    此时的他们心上哪还顾得上上官给予的奖赏，还是先顾好自己的小命比较重要！
    薛承乾看到他们的表现，也不禁感到满意。
    前段时间，虽然让许多镇义营的兄弟帮着其他人一起建设工坊，但是他们的训练并没有落下。
    特别是对那些刚刚从流民中挑选，补充进镇义营的新战士来说，本来能吃饱饭便是他们的奢望，现在他们不但能吃饱穿暖，还能得到其他人的尊重。
    镇义营在流民之中威信极高，他们加入之后，连带着所有人都对他们高看一眼。
    他们极为珍视现在的生活，所以每日做工之后，训练之事也照样没有落下。
    而其他的镇义营将士，更是已经有过多场大战经验。
    说句不中听的，对面的忠胜军，在实战经验这一方面，还真未必及得上他们看不起的“乡勇”。
    谁让当时卢啸远与诸位城守大人，都惧怕北蛮兵锋，只敢龟缩在城墙之后，完全不敢出城与北蛮铁骑交战呢。
    特别是他们按照上官的命令进攻却不利的时候。
    连带着，那些没有参与进攻，只是在原地列阵的将士，看到已经发起进攻的同袍被人家杀得屁滚尿流，也不禁大惊失色。
    正因为他们之前极为轻视镇义营，战事不利之后，反而更加惊慌。
    在战场上，普通的战士其实并不清楚战场的情况，只能靠着将领的只言片语进行猜测。
    当战局的发展超过他们的预期，他们的脑子完全混乱了。
    薛承乾居高临下，把他们所有的反应全都看在眼里，嘴角微微露出了一丝笑意。
    敌军表面上看阵型依然完整，但是被击退的禁军往回跑时，明显能感觉到他们的动摇。
    “自古骄兵必败，禁军自以为胜券在握，大军到时必能横扫我军，根本就没想过此战会如何艰难。”
    “看到我们不是易予之辈，只怕他们的将士心中都起了犯难之心。谁都想活到最后白收功劳，谁也不希望自己成为其他人立功的踏脚石。”
    “命令众将士，将战线推进，告诉卢泰友，我们现在就是看不起他，就看他还有没有胆子继续往山上打！”
    ……
    卢泰友气得几欲疯狂。
    他也明白，只靠着三千兵力，是不可能真的一举把镇义营打败的。
    可是，他们好歹也是正规禁军，军械装备是有优势的，哪怕仰攻半山腰，也不该败得这么快这么惨。
    他自恃手上兵多，倒是不在乎这次进攻死了多少人。
    可是，他特意从其他家族召过来的年轻士族们可都看着自己的表现。
    初次试探性.交战，他可是丢人丢大发了！
    秦平二将的脸上也不大好看。
    他们本意是不想担责任，所以想了个比较稳的办法，谁曾想，并不弱于贼军的兵力，会一个照面就被人家打崩？
    下合作的虽然是主帅卢泰友，可是交战的兵丁却是忠胜军的人，经过卢啸远的亲信，也就是他们亲自整编之后的禁军呐。
    秦平二人都觉得脸面有点儿挂不住，但是好歹二人皆是老将，此时还有比面子更加重要之事。
    他们必须要重新评估镇义营将士的实力，不能再把他们以普通的乡勇视之。
    “大人，将士虽败，好在并未伤筋动骨，现在最重要的是需要探察清楚贼人实力。”
    “是啊，我们不能轻率地发起进攻，至少占据地利之后，贼人的实力绝不在我们禁军之下。”
    卢泰友听到他们竟然反过来夸起了镇义营的实力，脸上更加挂不住。
    之前军中便有传言，说真正立下不世功绩，打退北蛮军的，应该是人家镇义营，而非后来赶到的卢啸远。
    现在，秦平二将难道是想把这个传言坐实吗？
    就在此时，他们看到镇义营将士，竟然借着一击而胜的威势，主动开始逼下山来。
    虽然他们没有直接下山，到平地上与忠胜军决战，可是等于放弃了部分地利。
    “你们看看！薛承乾实在是目中无人！而你们不思破敌良策，竟然还在本官面前涨贼人士气，灭我禁军威风？”
    “你们二人到底心是向着哪边的？我叔父可知道你们这样的态度？”
    秦平二人无比尴尬，难以再开口劝说。
    卢泰友心中对他们的信任大减，已经不想听他们说那些废物。
    后面其他士子们看着自己的表现，而薛承乾的举动，明摆着已经看不起他手下忠胜军的实力。
    是可忍，孰不可忍！
    “命令前军，立即发动进攻！”
    “中军与后军准备，另外，你们不是提前安排人手，从两翼包抄吗？傅晓义已经到了什么位置？”
    秦平二将心中叫苦不已，可是军令已下，现在卢泰友怒意高涨，他们无法正面劝阻。
    “傅晓义一直被安排在后面监控粮道，又突然之间下令其包抄贼人，只怕短时间内将士无法赶到，而且他们忙于行军，就算包抄成功，也必定又疲又累，恐怕无法配合正面战场啊！”
    “还请大人您三思而行！”
    山地之中，特别是在自己完全不熟悉的山道里，行军是极为困难的。
    虽然借助于山势树林，可以有效地隐藏自己的行军路线，达到“神兵天降”的效果，可是行军途中，必定会消耗大量的体力。
    因此，自来利用山地作战，都是提前赶到战场设伏，从来没有说在山地之中百里奔袭，然后还能一击而中的。
    卢泰友冷哼一声，没有再责问傅晓义是否执行了自己的军令。
    就算没有他们那一万兵力，只靠着自己的手下，依然能碾死镇义营。
    前军将士正是军心动摇之际，看到镇义营之人借胜势主动逼近，更是慌张不已。
    就在此时，后方主帅没有进行任何调整，竟然就强令他们正面进攻？
第一百一十七章 水源的重要性 - 从流民到皇帝，朕这一生如履薄冰 - 黄土土

    刚刚那三千兵马是何下场，他们可是看得最清楚了，现在由他们继续进攻，下场会有什么不同？
    大家都明白，那个从来没有领军打仗经验的主帅，很可能是被迫要以兵力消耗来打败敌人，而他们作为前军，肯定是没有活路，只看临死之时能换得几个贼兵而已。
    这样的情况下，他们怎么可能会有士气？
    不过，禁军之中自有督战队，若是他们不听从命令，只怕先要被自己人给杀掉。
    无奈之下，他们只能在都尉的命令下，举着大盾进逼，就在此时，从高处突然落下无边箭雨！
    “快，举盾！”
    前线临阵指挥的校尉，还算是有经验的将领，刚听到风声不对，立即便下令提醒自己的将士。
    问题是，他们的前军并没有装备巨型大盾。
    那种大盾，竖起来足有两人之高，乃是布置决战大阵时经验用到的，不论是面对成列步军的弓箭还是骑射之术，都有非常好的防御效果。
    可是，此战之中，他们已经知道自己要面对的乃是一群“泥腿子”贼兵，装备能好到哪儿去？
    更重要的是，在山地之中行军本来就困难，若无必要，大家何必带着那些又笨又重的巨型大盾？
    这等兵器，他们从进军之时就没有带在军中，只带着些许单人圆盾。
    那些圆盾本来防御面积就不足，连前排士卒自己都无法完全遮挡住，更何况，镇义营的将士还是身居高处，可以居高临下地进行射杀。
    同时，在部分铁器工坊已经可以投入生产的情况下，薛承乾改进工艺，帮着师傅们生产出了单兵可以连发的劲弩，可以连续射击。
    虽然威力比起单发劲弩稍差，距离也有所不如，但是借着居高临下之势，弥补了劲力的不足，只要能进行连续发射，少量的战士便能射出“箭雨”的效果。
    忠胜军靠着单人圆盾，勉强挡下少部分的箭矢，更多的箭矢却能直接射杀后排将士，让他们在往山上冲锋时，自己的阵势先乱了起来。
    “快！举盾硬冲，只要跟贼人短兵相接，他们就无法发挥弓弩的优势了！”
    前军已经开始冲锋，中军与后军也在跟上，此时因为敌人的连射直接败退，势必会让整个军阵乱掉，白白成为贼兵的活靶子。
    好在前阵指挥的校尉惊而不乱，催促着将士们继续冲锋，哪怕付出再多伤亡，也要先冲到贼人面前。
    因为地形的劣势，他们根本无法同样以强弓劲弩回击，只能采取这种最笨的方法。
    可是，逆着山势地形仰攻半山腰，哪有那么容易，就连跑到镇义营将士的面前，也要花费更多时间，消耗更多的体力。
    镇义营将士，则以逸待劳，等到禁军付出不小的代价，几乎快要冲到跟前时，才抽出刀枪，狂吼着杀将上来。
    以上坡冲击下坡，而且禁军的兵力在半山腰更加无法展开，只是一个照面，他们就被杀得节节败退。
    忠胜军空有兵力优势，大部分将士却根本够不着镇义营，后面的弓箭手虽然列好阵，可是在山势林地的遮挡之下，根本分不清自己袍泽与贼人之间的界限，完全不敢拉弓射箭。
    可笑，远处的卢泰友甚至没有发觉前线交战的异常。
    他只是远远看到，自己手下的禁军，已经“如他所愿”地跟薛承乾的手下交战，而且双方必定都有将士伤亡，达到了消耗战的目的。
    只要双方的兵力不断消耗，那么拥有几乎无限雄厚的兵力，自己必定能成为最后的胜利者。
    秦平二将却是心痛不已。
    用如此笨拙的方式作战，确实能达到最后的胜利，可是他们所要付出的代价，将数倍于贼人，而且要花费无数的时间。
    那些将士虽非自己亲卫，也不是他们所辖部下，可也是他们付出心血帮着忠胜军编练出来的呀。
    若是对抗的是强悍的北蛮铁骑那也就罢了，与镇义营交战实是不值当。
    然而，他们都没有察觉到，更大的危机已经降临！
    卢泰友突然发觉，自己的腹中疼痛不已，刚想吩咐手下送来热水，召来随军大夫，却发现自己的亲卫，远处的中军将士，也全都不对劲儿了！
    更前面，本来还被迫跟镇义营将士死命交战的前军，竟是突然崩溃，最前面的将士牺牲之后，无人能补上战线。
    就连忠胜军的基层将领们，也纷纷痛叫着栽下马来！
    薛承乾如同会施展魔法一般，令几乎整个忠胜军失去了作战之力。
    “这，这是怎么回事？”
    卢泰友强忍着腹中疼痛，惊骇地看着战场中的情景。
    ……
    “这是怎么回事？”
    赫连部族的使者目瞪口呆地看着下方，梁军禁军成片地栽倒于地，依然能站立着的，不足五分之一！
    项锐等人却是难掩喜色，望着薛承乾兴奋地高声叫道：“有效果了！少帅果然神算！”
    薛承乾叹道：“兵家争胜，虽不乏采用诡道，但以水中毒物制敌，实非我愿，不过敌我兵力相差悬殊，也只有这种办法才能尽可能地避免我军伤亡了。”
    项锐不以为然地道：“少帅何必有此想法？两军交战之际，在对方水中投毒，进而击败对方，乃是兵家常用的手段，却不曾听闻那些得胜的名将们会心慈手软。”
    项锐倒不是空言安慰，这等手段确实是此时代交战时可用的手法。
    薛承乾看到系统奖励时，便立即想到了这种方法。
    系统所奖励的毒药，有着精确的使用说明，用量，何时会发作等等，比起其他成功战例中所用的毒药精准了百倍。
    所以，薛承乾靠着对地形的熟悉，精准判断出了忠胜军可能扎下营寨之所，提前埋伏精明的暗探在山中，就在决战前一晚，按他的吩咐投入毒物。
    而卢泰友自以为聪明，提前埋锅造饭，提前使将士们进入战场，免得将士们饿着肚子交战，却等于让他们在决战之前先服下可以在薛承乾准确判断的时间内发作的毒药！
    当然了，虽是系统奖励的毒药，但因为不能以强毒性令其提前警觉，只得分散投入水源，再供两万将士食用，所以不至于让他们全部毙命，身体条件最好的那些战士，依然能站立当场勉强作战。
    只是，面对着镇义营，已经陷入绝壁的忠胜军残部，抵抗之力已经几乎可以忽略不计。
    薛承乾没有多言，直接挥动令旗。
    “全军进攻！生擒卢泰友！”
第一百一十八章 形势好转 - 从流民到皇帝，朕这一生如履薄冰 - 黄土土

    “快逃！”
    “不，快掩护本官逃走，等回到望江城，本官重重有赏！”
    卢泰友的样子最是狼狈，不过强烈的求生态度，让他强忍着疼痛喊上亲卫保护自己。
    他作为主帅，最是养尊处优，而且身处于指挥帅位，可以随时饮水，体内积累了不少的毒药药量。
    再加上他自己身体素质一般，根本抗不住毒素的威力，整个人已经摊在马背上。
    一旁的卢氏出身的亲卫忠于主人，又知情形紧急，赶紧跃上马背，一边帮他维持平衡一边策马犯奔。
    但是，亲卫与将士们凭着本能强行护他逃走，却对于其他的士族子弟顾不上了。
    众多战士毒发之时，其实并不是瞬间失去作战能力。
    可是，他们看到周围大量的同伴倒地不起，又看到山上的镇义营直接冲杀起来，傻子也知道此战已不可为，根本无法坚持作战了。
    士气的崩溃，比起毒发的速度对于一支大军来说更加致命，再加上薛承乾带着战士们高呼“活捉卢泰友”并没有对他们痛下杀手，禁军战士也不可能在此时为了已经逃跑的主帅强行拼命。
    “少帅！那卢泰友已经被人护着跑了，他们亦有战马，想要追上怕是不太容易。”
    薛承乾也有些无奈。
    自己用天命点数兑换的毒药确实非常有用，而且用法用量非常精准，可以投入水源之后控制着在决战之时发作。
    问题是，控制毒量，对于禁军战士起作用，那对于战马来说就远远不足了。
    毕竟战马的体能比起人类还是强太多了。
    否则的话，今天这两万忠胜军将士连同卢泰友同人，一个也别想逃走。
    “罢了！今日一战，我们已经注定全胜，领战士们尽快把留于战场的禁军俘虏，强攻他们的营寨，夺取物资。”
    “记住，动作要快，忠胜军当是分了一万之兵，他们若是及时赶到战场，那我军便危矣！”
    “得令！”
    薛承乾也只是防患于万一。
    他很清楚，现在的战局，禁军绝无翻盘的可能。
    忠胜军确实分出了一万之兵，而且还是在忠胜军统领傅晓义亲自统领之下，其实力依然三倍于己方。
    可是，所谓兵败如山倒。
    正面主力战场被短时间内击溃，对于禁军会形成巨大的心理压力，他们根本无法想象镇义营是用了什么方法才能做到，进而对镇义营的实力形成恐惧心理。
    傅晓义确实是军中老将，但越是有经验的将领，这种时候越会采取保守的策略，不敢因自己一时意气，把最后的兵力也毁了。
    孙伏山等人一边按照薛承乾的命令，收纳俘虏，一边感叹这一战打得太不过瘾了。
    他们自己准备了不少的战地作战战术，更是得到铁器工坊加工得多种新军械武器，本来以为有机会大展拳脚，没想到少帅所想到的主意，竟是要靠投毒。
    不过，等大部分的将士完好无损地回到居住点，他们的家人与亲朋欢呼着迎上来，众将士心中的遗憾全都一扫而空。
    就算无法痛快地斩杀禁军，就算无法一次性把罗放老大被害的怒火全都发泄出来。
    可是，少帅的战术却大大减少了他们的伤亡，可以让更多的将士与家人亲朋团聚，相比较起来，他们还有什么可抱怨的呢？
    最重要的是，一次酣畅淋漓的大胜，足可令他们在此间站稳脚跟，更是在诸多盟友和合作者的面前，展现了自己的实力。
    卢啸远确实成为了北疆安抚使，手上掌握着大梁朝廷在北境的全部军力，实力无人可制。
    但那又如何？
    经此大败，必定打击他在北境的威信，延缓他整编北境大军的进度，而且也让其他的禁军对他们产生畏惧之情。
    下一次卢啸远再想纠集大军入山进攻，不知要拖到什么时候，还要以他自己的地位未曾动摇作为前提。
    镇义营，现在可以说是完全摆脱了被禁军步步追杀，而且没有任何其他的势力有资格跑来与他们叫板。
    八姑子山与周围的村镇，全都被镇义营纳入势力范围之内。
    若是官军胆子小些，甚至于连附近的和县、越河县、彭县三座县城也会落入他们手中。
    三县所控之地，不但有城墙，更重要提，辐射大片的田野，而且还有现成的产业与房舍，对于发展工商业非常有利。
    薛承乾并没有手软，更不会担心自己的实力吃不下。
    确认了傅晓义不敢带领忠胜军残部反击，只能随大军一起退回望江城，他立即下令，出兵占据越河县！
    他这所以对另外两县不太上心，只是集中力量拿下越河县，就是想要利用越河县所据的河道与官道。
    他既然是要依靠着铁器买卖，吸引大量的外地商队前来合作，发展壮大，那么交通联络乃是重中之重。
    他现在手头上并没有黑火药，无法炸山开路，哪怕在深山之中生产出再多的铁器，也必须要运出山来，才能方便各地商户交易。
    各地的商队，亲眼看到他们的实力，悬着的心全都回到了肚子里。
    大家初来与他们谈合作时，大都还遮遮掩掩，并不想暴露自己背后的“东家”，以免镇义营被卢啸远连根拔起，最后从他们的口中拷问出自己背后的东家。
    凭着卢啸远现在的权势，哪怕他们的东家皆为北境豪族，恐怕也承担不起他的报复。
    不！
    更准确地说，卢啸远现在正需要一些借口，在北境掀起大清洗，除掉某些不服他的势力，换上自己的亲信。
    亲近于卢氏一族的家族越强大，越有利于他稳住地位。
    现在就不同了！
    傻子也知道，卢啸远的威信会受到很大打击，反而薛承乾一战成名，尽显名将风采，许多势力会抢着来与他合作。
    那自己当然要抢先报上背景靠山，既是显示自家商会是有实力的，同时也是向他示好，显出自己的诚意。
    薛承乾当然不会随意相信他们的夸大之语。
    好在身边还有魏箫，可以通过她对几大家族的了解，区分哪些商会是真正有人脉与实力的。
第一百一十九章 自己背锅 - 从流民到皇帝，朕这一生如履薄冰 - 黄土土

    望江城。
    现在成为整个北境政军中枢的望江城，已经超越中州府，成为了整个北境来往最密集，最繁华的城池。
    不论是军方将领，还是地方大吏，都积极派出使者前来。
    可是，卢啸远现在却没有丝毫得意之情。
    八姑子山之战的消息，已经传回到了望江城。
    惨败啊！
    谁都没有想到。
    面对纵横无敌的北蛮铁骑，卢啸远都能得“大胜”，可是以雷霆之势剿灭一支“山贼”，反而遭遇如此惨败！
    结合着从军中传出来的各种传言，大家心底都已经开始怀疑，卢啸远是否真的指挥了当初那场大战，他有没有本领整合北境军力，再次挡住北蛮铁骑南侵。
    卢啸远比起他的族侄要强得多。
    他很清楚现在众多北境官吏与家族的想法。
    忠胜军的败兵所中之毒，其实并不致命。
    卢泰友随着他们一路逃出八姑子山，之后跟傅晓义带出来的兵力会合，便赶紧逃回了望江城。
    傅晓义本来还主张在山外设立营寨，警戒山中贼匪，同时护住越江县，尽可能地截断他们对外联络的要道。
    然而，卢泰友哪顾得了这个。
    或者说，他哪还有这种胆子。
    正面战场大败，军心溃散，他自己也已经被杀得胆寒。
    对于傅晓义的建言，他没有听从半点儿，只是一味地催促他们随自己退兵。
    傅晓义所带领的一万将士，依然有强悍的作战力量……正因此，才要让他们护在自己周围。
    卢泰友已经是杯弓蛇影，若无大军保护，他甚至怀疑薛承乾会不会提前有伏兵，在半路截杀他。
    “叔父！此战真的不怪我呀！那个薛承乾实在是太狡猾了。”
    “他手上的兵力确实只有数千之众，但是他竟然用出投毒这等手段，若非侄儿见机得快，立即退兵，甚至都无法带回这么多的兵力，甚至可能与叔父大人阴阳永隔啊！”
    卢泰友回到望江城，见到自己的叔父，早就没有在军中趾高气昂的样子，反而一味扮惨，在卢啸远面前哭诉自己是如何尽力，如何情有可原。
    人家不是说了吗？胜败乃是兵家常势。
    吃了败仗不可怕，最重要的是，责任不能扛在自己肩上，得找到借口，让叔父大人明白，此一战派别人前去照样会输。
    卢啸远恨恨地看着他。
    虽然他对于卢泰友的表现失望至极，但是终没有当着众将的面喝骂他。
    卢泰友乃是他的同族族侄！
    而且还是自己力排众议，亲自安排在了大军主帅的位置上，若是把责任扣到他的头上，那不是告诉整个望江城，自己任人唯亲，识人不明吗？
    卢啸远在半境地位崇高，吃一两场败仗倒不至于动摇他的根基，但若是背上一个“识人不明”的罪名，那还怎么让人心服？
    “够了！到底还是你自己过于大意！既然知道那些贼人诡计多端，为何不防？”
    “军中多有老将，我还特意安排了秦平二将至你营中，还有其他的士族子弟入军参赞军务，为何不听他们的劝谏，致此大败？”
    卢啸远脑海里转得飞快，口中责骂的语气却并不严重。
    明着看，他是责怪侄儿造成了此次大败，但是细听他的话，却分明是点拨自己的侄儿，应该如何推脱责任。
    “叔父大人，冤枉啊！”
    “侄儿自己虽是读过兵书，但对于军中老将一向尊重有加，行军布阵，时时询问他们的意见，不过他们自己自负禁军战力，没有把镇义营的贼人放在眼里。”
    “不信请叔父传人来问，侄儿进军时，从来没有在山中遭遇贼人伏击，一直逼着贼人无处可藏，只能被迫与我军决战啊。”
    说到这里，卢泰友一边把责任推到那些老将身上，一边还隐隐有点儿夸耀之意。
    禁军出发之前，许多高傲的将领都没把卢泰友看在眼里，觉得他很可能连镇义营的主力在何方都找不出来。
    现在，他却把贼人逼到了要打正面决战的地步，在茫茫大山之中，找到了贼人主力。
    “确实，若非贼人狡诈，竟然想出了下毒这等奸计，你们此战有很大胜算啊。”
    卢啸远摇了摇头：“按理说，那几位军中老将，应该好好防范这种下作的计策，竟然会让薛承乾得逞！”
    自大军回到望江城，自卢泰友以降，全都挂上了“罪臣”的身份。
    只有卢泰友才有机会被卢啸远特意叫到大堂之上，说明自己败军的经过，其他将领，包括忠胜军统领傅晓义，都没有这个幸运，全被囚禁在军中大营。
    可是，在场的还有其他将领。
    飞马军统领何惊云大感愕然。
    “安抚使大人，此言只怕太过了吧！”
    “军中诸将，自然有责任辅助主帅，防范贼人的诸多奸计，可是当时他们客军在山中，薛承乾又是诡计多端，岂能只把过错推给军中将领？”
    “若如此，那大军设立主帅之职，又有何用？”
    卢啸远脸色一沉。
    可是，还没有等他直接表态，其他的几名军中有分量的将领，也开口说明了同样的态度。
    别看他们中大多数也是卢啸远一手提拔的，但是在此事上必须要表明态度。
    大家心中皆是门清儿，知道傅晓义也好，秦平也罢，在军中就是帮卢泰友抬桥的。
    以如此巨大的优势兵力，主动出击，打几乎是万无一失的大战，给卢泰友这位主帅白送功劳。
    总不成，打赢了功劳全都归你，打输了，你这个主帅竟不用负半点儿责任，也让麾下的将领来扛？
    卢啸远沉吟了起来。
    卢泰友没想到，他已经把傅晓义等将领关在大营里，不给他们开口的机会，竟然还有这么多军中将领帮他们说话，简直气坏了。
    “叔父大人！万不可听他们……”
    “啪！”
    卢啸远没有二话，直接站起身大步走到他的面前，一个耳光就扇了出来。
    “呃……叔父……”
    “你给本官闭嘴！还嫌丢人丢得不够么？”
    “本官看来，众将说得极有道理，军队大败，必须先追究主帅之责！来人，把卢泰友软禁于安抚使衙门中，没有本官命令，任何人不得与他接触！”
第一百二十章 最后底牌 - 从流民到皇帝，朕这一生如履薄冰 - 黄土土

    对于此次大败的处置，因为牵扯到卢氏子弟，其他将领只求能给傅晓义等人一个相对公证的处罚便好。
    现在看到卢啸远对于自家族侄轻拿轻放，其他将领也不好说什么。
    不过，逃回来的忠胜军却是军心浮动。
    他们全都认定，此战之败，卢泰友是要负起最重要责任的，若非他狂妄自大，接到贼人挑战书之后就认定了薛承乾自寻死路，一心准备决战，没有做更多的防范。
    他们断不可能轻易地落到薛承乾的陷阱之中。
    现在回想起来，他们当时所中的毒并不算致命，假如不是当时正赶上决战的时刻，他们全都缩在大营里，有机会凭着更多的人数与营寨顶住贼众的进攻。
    毕竟，镇义营从头到尾露出来的兵力也就是三千之众，可以确定这就是他们手头上的总兵力。
    薛承乾大概也不舍得把他们全折在大营之外，万一最后没有攻破营垒，那绝对顶不住官军的反扑。
    然而，自傲自大，把全军将士都当成自己赚取军功的踏脚石，毫不顾惜他们性命。
    而且，各军之间还是有着交流，普通的将士当然不需要背负罪责，而其他的将士也会对他们这次惨败非常好奇。
    忠胜军所隐藏的情绪，也渐渐开始向其他军队散播出去。
    而高高在上的卢啸远，只会精明地算计着，自己手上还有多么雄厚的兵力，忠胜军残余的那一万多兵力，只要稍作休整，依然可以调派到战场上。
    他根本无法察觉，比起高阶将领们的情绪，普通将士对他的怀疑，会更加致命。
    ……
    赫连月震惊地看着自己面前摊开的兵器。
    “这些全都是镇义营自己生产的刀剑？”
    “怎么可能？他们刚刚逃过了梁军禁军的追杀，而且还被卢啸远派兵围剿，能存活下来已经极是不易，竟然还能靠着毫无根底，只能靠他人养活的流民，开始生产铁器？”
    “回族长，此事千真万确！”
    “薛承乾自己便掌握了采矿炼钢之法，而且他对抗大梁禁军之战，并没有额外动用更多的力量，只凭原本的三千兵便将之击溃，其他流民依然不误生产，才有此成果的。”
    赫连月一向极有决断力。
    但此时，连她自己都搞不清楚，现在心中的心情是更加喜悦还是更加惊惧。
    她提前派人与薛承乾联络，便是看准了对方虽然颇有才能，但实力不足，两方结盟，赫连部族必定能占据主导地位。
    当然了，现在要论实力的话，赫连部族依然能碾压镇义营，可是对方却根本不需要顾忌赫连部族了。
    你的实力虽然强，但是却不可能派兵入山来灭了我们。
    而我的力量可以自给自足，也不会求你什么……
    赫连月有些头疼起来：“据你们观察，薛承乾对于双方暗中结盟，是否还保持着足够的诚意？”
    “或者……他只是想跟我们做生意？”
    赫连月一边在心里开始盘算起来。
    哪怕薛承乾真的开始反悔……她现在也绝不能抛下对方，恐怕要“死皮赖脸”地抱住镇义营才好……
    没办法，并非赫连月不够高傲，或者无视赫连部族的尊严，而是现在他们根本没得选择啊。
    天恒部族的内乱，一如赫连月所料，到现在越打规模越大，而且都婉拒了王庭的调停。
    因为牵扯到天恒部族可汗之争，而三大势力皆是有足够血缘资格的竞争者，王庭也不能无视草原上的规矩，强行插手。
    大量原来依附于天恒部族的小族已经转向赫连月，不论于天承心中如何怀疑他们，赫连部族的实力都大大增长。
    但是，这却显得赫连月更是“处心积虑”地挑起天恒内乱。
    他们必须要有一个足以引起草原各部族关注的借口，把赫连部族完全集中起来，以应万一。
    更要突显出赫连部族对于整个草原的重要性。
    同时，他们自己也要加强军力，镇义营可以自产自销铁器军械，对他们的利用价值实在是太大了！
    “薛承乾对我们颇为礼遇，他带我们观战，除了想显示实力之外，同样也是证明给我族，让我们知道镇义营绝对是合格的盟友。”
    “若如此说，那就证明薛承乾打算与我们有长期合作的打算。”
    赫连月叹道：“我明白了，薛承乾是故意把你们放回来，一则向我说明情况，二则便是要让我们展现诚意了。”
    “啊？”
    几名使者皆未解其意。
    “族长这是何意？我们又要如何向他们展现诚意？”
    赫连月直接下命令道：“本族长要亲自去一趟大梁北境，命令族中调拨出两千精良战马！这便是我们合作的诚意！”
    薛承乾绝不是好心让他们带回来这些军械兵器，而是“明示”了赫连月，他们可以提供如此重要的军资，若是赫连部族不下血本，恐怕就要失去他们这个盟友了。
    而草原之上，真正足可与铁器军械相匹配的战略物资，便只有战马！
    自古以来，历代中原王朝与草原部族都互相提防，大梁等中原王朝阻止铁器流入草原，他们也会阻止战马被贩卖至中原之地。
    赫连耀先等族中长老忍不住劝道：“族长，何至于此啊！”
    “战马可是我们最重要的，中原所有势力皆求之而不得，我赫连部族的战马尤其出色……”
    “只要我们抛出这个条件，不知道多少中原势力想要抢着与我族结盟呢。”
    他们倒不是小气，而是长久以来对于战马的重视。
    再加上，这些人骨子里还是觉得薛承乾刚刚站稳脚跟，还不配成为真正与他们并列的势力。
    结盟这种小势力，随便许些好处，便是他们的福气才对。
    赫连月淡淡地反问道：“那你们且说说，我们可以与哪个势力结盟，而且要以战马与之交易？”
    赫连耀先张了张嘴，然后什么话也说不出来。
    开玩笑，草原自有规矩，王庭现在还紧盯着他们，公然与中原势力结盟？那等于背叛草原，所有部族都会对他们群起而攻之。
    他们需要的是一个隐在暗中，可以与他们默默配合，大家各取好处的势力。
第一百二十一章 真正见面 - 从流民到皇帝，朕这一生如履薄冰 - 黄土土

    薛承乾亲自设计，大破忠胜军的消息，很快就传遍四方。
    对于各地官府，震动实在极为猛烈。
    早先受过薛承乾的好处，有心投奔却心有恐惧的流民们，纷纷起程，再没有顾忌地前来投奔。
    对于那些地方官府来说，这还算是好的。
    最头疼的还是，他们竟然敢私下串联，跑到官府来威胁官吏！
    在他们背后，有镇义营撑腰！
    把本属于他们的田地赶还给他们，否则的话，他们必定呼唤镇义营前来，官军刚刚大败，靠着地方差役，可是保不住他们这些贪官的小命！
    换作之前，此等言论只会让众官吏发笑。
    可是，看到足足三万忠胜军禁军，竟然在几天之内便被薛承乾杀得大败，谁还敢等闲视之？
    在朝廷有后路的，竟是直接带着自己所贪的官钱直接逃走，不敢再处在这些“暴民”的包围之下。
    而没有后路，只能在本地坚守的，则是大为收敛自己的行为，再不敢给地方豪族为虎作伥。
    虽然地方豪族他们也惹不起，而且还会得到大量的好处，但他们也得先保住自己的小命，才能享受好处啊。
    “直接发兵，占据郡县？”
    “少帅，其实这是个好机会啊！咱们连忠胜军那等正规禁军都能打败了……”
    “你们是不是忘记我为少帅想到的策略了？要缓称王，广积兵粮！”
    魏箫恨铁不成钢地看着这些刚打了一场胜仗，就开始得瑟的将领们。
    “离开八姑子山之后，我们再无地势之险，你们觉得，那些低矮的城墙，真能挡得住朝廷大军？”
    薛承乾也不由得感叹。
    自己的军中，多亏了有魏箫这位极有耐心，又头脑清楚的帮手。
    正因为自己是众将之首，所有人都唯自己马首是瞻，所以很多话不能由他自己来说。
    次数多了，也是会打击大家士气的。
    不过，此时他却看到了系统给予的提示面板。
    【卢啸远从来都不打算放过你们这些眼中钉，但他派来的忠胜军已经被你们击败，他顾及自己的权势稳固，必须优待整顿大军，保证自己的兵权，同时更要保证下次进剿之时，再不会经历失败。】
    【结合诸多因素，你们似乎得到了一个极为宝贵的机会，趁着卢啸远无法再次集结大军之时，你们是否有足够的能力扩充实力，以应对北疆未来的大变！】
    【现在只是加强与各个商队的联络，是否可以满足你的需求，若将手中的力量派出，攻城略地，是否不需要再依靠各个豪族的商队，你们便可以自产足够的粮食。】
    薛承乾现在已经尝到了天命点数的好处，而这次，系统都在鼓励他直接发起进攻。
    孙伏山见大家似乎被魏箫说服，连忙站出来打岔。
    “不对不对！我们当然记得魏姑娘所说的缓称王之策，但是大家忘记了吗？少帅也曾说过，我们万万不能坐视卢啸远从容扩张势力，所以少帅才要主动引诱朝廷禁军前来，给予痛击！”
    大家这才回想起，为什么少帅大张旗鼓地与其他商队合作，一点儿也不怕被朝廷眼线发现。
    卢啸远名义上拥有整个北境大权，地盘、人口与手下的军队都远胜过他们。
    流民们在薛承乾的指导之下，学会了如何炼钢，也只是有了养活自己的本领，要靠数万流民，困于山中的地盘与整个北境抗衡，实是差得太远。
    这次，就连魏箫的脸上也露出了少许困惑。
    她自认为所想的策略，已经非常稳妥，但是连她也不得不承认，绝不应该坐视卢啸远从容掌握整个北境。
    “我们必须主动出击！但是，绝不是为了占据城池，那样格局太小啦。”
    薛承乾展露出自信的神情。
    每次少帅露出类似的表情，众将士的心就会安定下来。
    追随着这样的少帅，他们击败了众多强敌，而且还能轻松消除心中的迷茫之情。
    “诸位不是一直想学习本帅的兵法吗？”
    他的话音刚落，孙伏山等人的眼睛已经亮了起来……就像是饿了三天的山中孤狼一般。
    莫说他们，就连魏箫都非常有兴趣，投过来好奇的目光。
    “那本帅现在就先教你们一招，不计一城一池之得失，以消灭敌军的有生力量为先！”
    “啊？”
    “请问，少帅，什么叫有生力量？又要怎么消灭啊？”
    薛承乾两眼一翻。
    刚刚有点儿得意了，还是要略作说明，方便他们消化。
    他是真的不打算藏私，要把自己所学教给几位将领。
    现在自己手下的顶级人才不是太多，而是太少了，等到地盘稍有扩大，自己又没有分身之术，若无足堪独挡一面的将领，那根本不足以应对官军的围剿。
    “原来就是要尽可能地消灭卢啸远掌握的兵力，但是……我们总不能直接杀到望江城吧？”
    “少帅您忘记了？卢啸远可是把北境兵力集中在望江城附近，用他自己亲信的将领进行整编啊。”
    “呵呵，所以，我们才不应该过急地出击，我一直在等一样重要的东西。”
    魏箫刚想要开口询问，突然听到大营中有人呼喊他们。
    “少帅，赫连部族赫连月亲带五十骑，很快就要到达我军大营了。”
    “赫连月？亲自来了？”
    薛承乾稍一思索，便明白了她的来意。
    “你们当是好奇，本帅在等待什么东西？现在就随我回营去吧。”
    赫连月若是聪明之人，当能明白自己的意思。
    赫连月确实没有让他失望，在草原诸部族首领之中，赫连月的才智绝对能排在前列。
    “薛少帅！久违了！”
    薛承乾自引着众将在营外等候。
    既然大家暗中结盟，而且赫连部族现在实力扩充非常厉害，那自是要给她足够的尊重。
    他曾带领着镇义营跟赫连部族几次交战，但那时战局极乱，他们最重要的目标还是天恒部族，薛承乾只是注意到赫连部族军首领是个女子，却没有看清她的长相。
    此时才能详细观察，他发现草原寒风凛冽，竟也能养出如此艳丽的美人儿呐！
    赫连月也在同时，居于马上仔细打量着这个让她吃足了苦头的对手兼“盟友”。
第一百二十二章 更多的利用 - 从流民到皇帝，朕这一生如履薄冰 - 黄土土

    “薛少帅，镇义营之战力，真是出乎人之预料。”
    “本来我族已经准备了万骑大军，随时准备南下支援贵军，却没派上用场，着实可惜啊。”
    薛承乾闻言，微微一笑。
    “岂敢如此有劳赫连族长？”
    “我等也听说赫连部族在草原上遇到了麻烦，连王庭都已经不再信任你们。之前我还误以为赫连族长乃是于天承帐下爱将，看起来我也误会了嘛。”
    两位“盟友”，刚一见面，互相客气之间，就已经暗藏刀剑了。
    他们的合作本就是各取所需，但也各有所忌。
    不过相对而言，还是赫连月更加吃惊一些。
    草原之上，成王败寇，一切都用拳头实力讲话这没问题。
    而中原之人多喜欢搞些虚名的玩意儿，喜欢把自己的意图隐藏起来。
    可是，薛承乾跟他打交道的时候，说话却是直来直去，而且毫不掩饰地以实力进行对话。
    赫连月素来心高气傲，但她面对薛承乾的时候，却无法表现得太过硬气。
    因为镇义营已经打败了第一波前来围剿的大梁禁军，反而是赫连部族，现在依然无法解除王庭对他们的怀疑。
    赫连月略一思索，决定改变一路之上思索的策略。
    “少帅果然是快人快语，我们赫连部族确实遇到了麻烦，但也因此，镇义营对我们来说才是值得重视的合作伙伴，不是吗？”
    既然双方成为盟友，自然是有各取所需之处。
    自己“需要”盟友相助，有时候并不代表自曝弱点，反而更能显示出自己合作的诚意。
    让对方知道他们对自己很重要，确实有可能换来狮子大开口般地索要条件，但同时也会让对方明白，你是不会轻易背叛盟约的。
    薛承乾瞬间明白了赫连月的用意，对于她展现的态度也颇感欣慰。
    “之前我们应族长之邀，已经领军到草原之上转了一圈，显示大梁对于草原也有野心，我想王庭就算是对你们再不满，也不敢直接动手吧？”
    赫连月沉声叹了口气。
    “少帅并非草原之人，不知道现在的王庭是如何强势。”
    “而不论是大可汗，还是于天承，皆为才智过人之辈，这点儿小伎俩能骗过他们一时，却骗不过他们一世。”
    “王庭对于草原和大梁朝的交界之处必定会也安排探子，若是他们发现近期并没有什么冲突，莫说要放过我族，甚至可能会怀疑我们是否有暗中结盟之举。”
    薛承乾皱眉道：“莫非族长你还想让我领军进入草原？”
    “上次我们能轻松杀回来，乃是因为草原各部族都不会想到，中原的军队竟然敢主动北上，而且还是在边寨七关尽毁的情况下。”
    “现在他们已经有了防备，一招不慎，我们很难甩开草原骑兵的追击啊。”
    赫连月露出神秘的笑容。
    “所以，你们才更需要我这个盟友配合，谁能比我族更加清楚草原南部的动向呢？”
    一旁的魏箫忍不住反驳道：“赫连族长先莫要搞乱了顺序，只有当我军要北上草原的时候，才需要贵族提供草原的情报，现在我们正在山中安稳发展，你所谓的情报对我们并没有太重要！”
    孙伏山等人则是听得一愣一愣的。
    本来他们听到赫月有意主动提供草原情报，还觉得非常兴奋。
    可是，顺着魏箫的话再仔细一想，便察觉不对劲儿了。
    赫连一族需要他们北上解围，那提供相应情报本就是天经地义的，可不能把这些当作是他们的筹码！
    赫连月意外地扭头看去，与魏箫对视着。
    都说草原之人崇尚武力，所以轻视女子，其实相比起来，中原之地才是最轻视女人的地方。
    正因为草原上以实力说话，所以那些有资格继承大部族军队的贵族，哪怕是女子依然有发言权。
    而且他们全民皆兵，就算是女子也擅长纵马骑射，也就有资格领兵出征。
    而中原之人被礼教所限，不论文武官员，从来没有女子任职的，所以真正有影响力的女人全都聚在他们的皇宫之中，看自己的肚皮是不是争气，能不能生下皇子。
    魏箫自然不可能是大梁宫妃，而她身在薛承乾之策，能直接开口表达意见，显然是薛承乾所倚重的将领或者谋士。
    在大梁，确实是极为特殊的存在，而两人同为女子，更隐隐有着较劲儿的意味。
    魏箫平时并不是一个爱出风头的女子，可是她看到赫连月的时候，本能地感到了敌意。
    这个女子不仅仅地位极高，能统领一族，而且本身极度聪明。
    “足下何人？”
    赫连月微微抬起了下巴。
    魏箫冷冷地道：“在下魏箫，便是东平城守之女！”
    “呃。”
    晓是以赫连月的急智，也瞬间感到无比尴尬。
    她虽然与薛承乾达成盟约，而且现在镇义营已经明着反叛大梁，与梁军正面交战。
    可是，当初围攻东平的可是他们北蛮铁骑，而自己也带着族人参与此战。
    虽然攻破东平城之时，她领兵在大营附近，等待着反击镇义营的战机，真正攻破东平，逼得东平城守自尽的乃是于天承，但真要说起来，她也算魏箫的仇人。
    “魏大人之忠勇，我族之人也是颇为佩服。”
    “两族交战，各为其族，希望魏姑娘不要见怪。”
    魏箫却道：“如此道理我自是知道，我也并没有把杀父之仇记到你们赫连部族的头上。”
    魏箫的话，让赫连月微微松了一口气。
    赫连月看着露出高深莫测笑容的薛承乾，连忙寻找弥补的机会。
    既然“忽悠”不成，那不妨“利诱”之。
    “少帅，你们刚刚立足，面对的威胁无非是三个方面。”
    “其一自然是卢啸远，而他们的禁军已经被你们打退，需要时间重整旗鼓。”
    “其二，则是本地豪强，而少帅本领通天，竟能在山中自行生产铁器，与其他势力共同发财，那些本地豪强自然也不会对你们出手。”
    “而最后，则是草原之上的威胁，你们难道不想稳固后方，以便于在大梁北境大展拳脚吗？”
第一百二十三章 快人快语 - 从流民到皇帝，朕这一生如履薄冰 - 黄土土

    薛承乾等的便是她这句话，立即反问。
    “赫连月，假如王庭此刻对你们下达命令，要赫连部族立即进攻我军，却不知你会作何选择？”
    一边问完，他直直地盯住赫连月的眼睛，看她要如何回答，神情会否出现动摇。
    赫连月却似是早就想好了这个问题，完全没有思索地道：“那就要看王庭要如何进攻。”
    “假如王庭只是单独令我赫连部族南下，那么统兵权依然掌握在我手里，而且我族族众对我忠心耿耿，只会听命于我，绝无背叛。”
    “我一定会想办法进行周旋，虚应故事，王庭根本拿我没有办法。”
    魏箫与孙伏山都露出将信将疑的神情。
    他们很怀疑赫连月这样说的诚意，但也因为对方回答得极为干净利落，没有迟疑，所以他们也无法直接提出质疑。
    薛承乾却并没有露出怀疑的态度。
    他通过天命系统的能力，可以感应到赫连月说出此话，非常有诚意，并没有欺骗自己的反应。
    但是，这只是她所说的第一种情况。
    “那，假如于天承再次集结大军，南下发起全面进攻，而你们赫连部族也要参与其中呢？”
    赫连月的态度依然坦承。
    “那我没有任何办法，只能听命行事，南下之时不论碰上的是大梁禁军，还是你们镇义营，皆杀之！”
    薛承乾满意地点了点头：“也就是说，天恒部族现在内乱，对我们同样是有利的！”
    赫连月喜道：“少帅确是明事理之人。而且我的新提议，同样对你我两军皆是有利。”
    “我希望少帅能带领精兵，直袭草原之中对我族不服的部族，毁其草场，斩杀其族众。”
    “只要你们切实地发起进攻，便能印证我向王庭的禀报，让我能争取更多的时间，甚至逼得于天承更加倚重我赫连部族。”
    借着天恒部族内乱，已经有许多部族投靠赫连部族。
    短时间内，想要让本部族人口.暴涨那自然是不可能的，但是依照草原的传统，真正遇到战事，那些投靠他们的部族也要按比例提供部分骑兵，投靠他们的部族越多，等于赫连月掌控的力量越强。
    于天承便是再有怀疑，也不能冒着挑起整个草原内乱的风险来处置赫连部族。
    但是，薛承乾立即发现了她的计策中存在巨大的漏洞。
    “赫连族长莫不是说笑吧？”
    “我们镇义营乃是步军，到草原上速去速归，打个圈还可能，你让我们对一些部族发起突袭？”
    “且不说能不能成功，便是成功了，我们还有几个兄弟能活着回来？”
    赫连月道：“若是本族可以提供给你们足够的战马呢！”
    “战马！”
    孙伏山等将领全都兴奋地站了起来。
    就连项锐都激动得呼吸急促。
    所以中原之人，都明白缺少战马的痛苦，都惧怕于草原骑兵的来去如风。
    可是，就连朝廷都只能靠着走私的方式得到少量战马，而赫连部族竟然愿意主动提供“足够”的战马。
    薛承乾表面上云淡风轻，而倒背着的双手已经激动得握拳了。
    此事正在他的计划之中，而且对于之后的用兵，有极大作用。
    他让赫连族使者，带着工坊新产的军械回到草原，就是要明示赫连月，他们必须要带着与铁器军械“对等”的东西前来与他们谈合作。
    赫连月确实聪明，直接领悟了自己的意思，而且大方地主动提出，没有刻意拿捏“盟友”，以抬高价码。
    赫连月的态度节省了很多讨价还价的时间，薛承乾也愿意更加爽快些。
    “好！赫连部族既然有此诚意，那我也可以代兄弟们作出决定，只要战马送到我军大营，我们便能立即展开行动！”
    他答应得非常痛快，却并不担心因此吃亏，没有换到更多的价码。
    因为对于现在的镇义营来说，组建了一支真正的骑兵部队之后，要做的事情实在是太多了。
    不论跟赫连月的交易是赚还是亏，他都要得到另外一个更加宝贵的“东西”。
    那就是时间！
    现在节省下来跟赫连月交易的时间，可以让他们在其他方向，得到更多的弥补！
    赫连月也露出喜出望外的神情，再次重新认识了薛承乾。
    她并不知道薛承乾还有别的作战计划，只觉得此人行大事不拘小节，快人快语。
    如此之人，不但自己与他合作更加愉快，同时也觉得薛承乾未来的成就不可限量。
    当然了，对这样的合作对象，绝不能只是利用、帮助，更需要提防，可是未来要如何提防这等敌人，还需要赫连部族真正渡过难关后再去考虑。
    而且，镇义营绝非只是薛承乾的应声虫而已。
    其他将领与谋士每言能点中要害，一步步推动自己必须拿出最有诚意的筹码，也算是加快了两方合作的效率。
    特别是魏箫，以一女子之身，见识极高，也是自己以后需要提防的对象。
    “在我南下之前，就已经安排族人带着战马南下，不过他们目标明显，需要昼伏夜行，但最多五日之内，必能带着两千战马来与我们会合。”
    薛承乾则道：“我军本就有诸多兄弟成长于北境，精通骑术，而且之前夺了不少战马，可以让其他兄弟先行学习骑术。”
    “当你们的两千战马赶到，我军立即便能组成一支精锐骑兵。”
    说到这里，薛承乾也不由得略有些伤感。
    镇义营虽然只有三千余人，但是最早跟随着罗放老大的兄弟却各个骑术精湛。
    他们自怒江之战始，开始利用北蛮战马组成自己的骑兵，在之后几次作战中发挥了关键作用。
    而且随着他们夺得的战马越来越多，也通过以老带新的方式，让更多的战士学会了骑术。
    现在，自己继承了这些精锐的战士，而罗放老大却已经永远离开他们。
    若能得到赫连月送来交易的两千战马，他们不但可以组成一支全骑兵的军队，甚至还有轮换的战马！
    那已经算是草原骑兵的配置，放眼整个大梁，都没有任何一支禁军可以与他们相比！
第一百二十四章 再次出征 - 从流民到皇帝，朕这一生如履薄冰 - 黄土土

    赫连月确是女中豪杰，说到做到。
    不过五日时间，山外哨所便发现了赫连部族带着大量战马前来。
    而且为表诚意，他们并没有带着大量战士前来，以免引起误会冲突，而是由一群牧民驱赶着两千战马。
    虽然草原之上全民皆兵，但是他们只有不足百人，肯定不可能在镇义营的地盘上掀起什么风浪。
    赫连月初与薛承乾见面会谈之时，很是被魏箫和孙伏山等人呛了几句。
    之后，又隐在暗处，观察到许多财资雄厚的大梁商会老板前来，非常豪气地定购他们所产的铁器。
    那时候，一向心高气傲的赫连月也觉得心里不是滋味。
    现在好了，战马送到，她的底气也足了。
    赫连耀先有些嫌弃地看着自己宽大的袖口。
    “中原之人真是喜好浮华之物，这等衣服，也只是看起来精美，不论是生产还是作战，都太拖拉了。”
    他们虽然是薛承乾极为重视的盟友，但是双方的关系此时是见不得光的。
    赫连族的人要出来必须换上中原服色，而且要说中原话，不能暴露自己的身份。
    赫连月却很是享受现在的时光，包括身上穿着中原服装。
    不过，作为草原部族首领，这等话她也不好说出来。
    毕竟千余年来，草原上一向鄙视着中原的一切，这种习惯自然也会影响赫连部族的人。
    “好了，休要为这等事情闹心，若是我们不加快速度，镇义营的工坊便要被中原人的商会定单填满了！”
    “我族最缺少的，便是生产铁器的能力，必须要把握这次机会，狠狠扩充部族实力！”
    赫连月的野心，在自己的族人面前无需掩饰。
    赫连耀先苦笑道：“族长大人，我们正是在挑选兵器，选择合适的工坊，但却被薛承乾那厮强要拉到他们的校场。”
    “战马都交给他们了，便由他们自己操习骑术便罢，把咱们召过去有什么用？”
    赫连月所说的道理，他们何曾不知？
    作为天恒部族内乱最大的受益者，他们已经拉拢了无数中小部族。
    但是，他们的忠诚却无法保证，谁也不知道赫连部族是否能真正庇护他们，是否能让他们的部族更加壮大。
    此时，若能给那些部族提供数以千计的精制兵器，那不论是收买人心还是稳定人心，都有极好的效果。
    赫连月也为此疑惑着。
    “听闻中原之人重于形，说不得他们是想借着接收战马的机会，再次强化双方的盟约。”
    “现在咱们在人家的地盘上，我族必须要护住这份盟约，该给他们面子的时候，还是要给啊。”
    明知道此行耽误自己的时间，而且很可能是要助涨薛承乾在军中的威望，但她也没有别的选择。
    几人一边抱怨着，一边猜测着。
    当他们来到镇义营的校场之后，却被眼前的情景震住了。
    三千精骑！
    足足三千骑兵，列着整齐的阵型，不论人马皆静立于原地。
    如此多的兵力集中，却出奇地安静，更显示出了一种震撼的感觉。
    赫连月却不是被对方摆下的场面震住的，而是惊异于镇义营竟直接令三千骑兵成军了。
    他们的战马才刚刚送到啊。
    镇义营的战士不都是一些从来没有骑过马的泥腿子吗？就连大梁的禁军都不见得人人懂得骑术，何况是他们？
    “赫连族长，这些战马真不愧是精挑细选，我们的战士非常满意，赫连部族也确有合作诚意。”
    赫连月冷静下来，开口问道：“少帅真是练兵有方，竟然让手下的战士早早练会了骑术，不过少帅特意把所有战士都集中在此，不只是为了展示给我们看的吧？”
    薛承乾笑道：“族长此来，不是希望我们领军深入草原，突袭不配合贵族的部族吗？”
    赫连月大吃一惊：“难道镇义营现在便要出发？”
    她根本就没有想到薛承乾如此雷厉风行，当初她提出此事，魏箫等人还曾当面反对过呢。
    几天之后，他们便如此配合，直接出兵？
    赫连耀先大感兴奋：“少帅好爽快！既是如此，我们立即便能提供那几个部族的消息。”
    薛承乾却笑着摆了摆手：“反应我还想邀请赫连族长与我们一起行动，何必如此客气呢？一路之上有的是时间嘛。”
    “呃？啊？”
    赫连月都呆了一下，脸色直接沉了下来。
    “薛承乾，你这是什么意思？”
    “草原上对我们多有了解，只要我们一露面，便会被认出来，难道你想让我们直接成为草原上的叛徒？”
    赫连月早就说过了，对草原出兵的计划，本就是他们掩护赫连部族的行动。
    假如赫连部族的族长与长老也随军而行，那还掩护个屁？傻子都知道他们已经勾结在了一起。
    他们根本不敢奢望，薛承乾领军出击，能把目标部族斩杀一空，不留活口。
    以有备对无备，他们或许能得大胜，但人家也是有马的，混乱之中分从不同的方向逃生，怎么可能全都被劫住。
    如此简单的道理，依薛承乾之智不可能想不到，她都怀疑对方是不是故意刁难人。
    得了战马之后便想翻脸？
    薛承乾微笑道：“谁说过我们现在直接动身杀向草原的？我军第一个目标，却是在大梁北境！”
    赫连耀先这才明白是自己虚惊一场。
    可是，赫连月的表情却并没有放松下来。
    “在下倒要问问，少帅是否真有诚意相助我族。”
    “你们把大梁北境的其他势力当成目标，凭镇义营现有的兵力，要打到几时，若是你们一直无法脱身，岂不是永远都不需要北上草原？”
    赫连月极是怀疑对方是故意找了个借口，避开北上草原作战。
    他们自己也说过，北上草原，最担心的便是被多是骑兵，来去如风的其他部族缠住，他们有机会被截杀在草原，无法南返。
    薛承乾早就想到他们会有此担忧。
    “所以在下才主动邀请赫连族长与我等同行，你们实际跟随，能帮着我军越快解决掉北境的敌人，我们便可以更快地北上了。”
    赫连月气急。
    他这番话，几乎是明着耍无赖嘛。
第一百二十五章 想不到的奇袭 - 从流民到皇帝，朕这一生如履薄冰 - 黄土土

    用自己最期望的事情，来“威胁”自己，逼迫他们跟随镇义营出征？
    赫连耀先等人听到薛承乾的话，立即便产生了很不友好的猜测。
    赫连月却从容地道：“想要让我们随军作战，至少也要说明你们进攻的目标，准备采用什么战术吧？”
    “而且，我总要实际看一下，你麾下的将士，骑术是否已经足够！”
    薛承乾长笑一声，身后令旗挥动。
    校场之上的战士，立即纵马而行。
    他们的速度并不甚快。
    但此地的校场却并不平坦，能在此崎岖不平的地面安稳纵马，已经能说明他们的骑术。
    更何况，在行动之时，他们还要注意彼此的距离。
    若是这些将士真的骑术不精，只是正常策马行军，也要自己人之间撞得人仰马翻。
    ……
    青塘郡。
    李服永得意洋洋地躺在太师椅上，享受着身边美貌侍女的按摩。
    他本是青塘治下一个下等县的县令，就是因为攀上了卢氏一族的高枝，短时间内便一跃而升为郡守！
    要知道，这可是多少地方官吏一辈子都奋斗不来的目标啊！
    李服永自然知道应该对谁感恩戴德，一边大力搜刮百姓钱财，不断地孝敬卢家，一边上书朝廷，不断地对卢啸远在北境各种施政大力夸赞，直把他与前朝各位贤相相比。
    那意思，便是本朝之前的所谓名相们，已经不配跟卢啸远相提并论了。
    郡内兵曹胡广对于李服永的作为有点儿看不下去了。
    他虽然也是靠着讨好卢氏一族升了官儿，但是之前在官府的资历却是高于李服永。
    他不理会外间护卫的阻拦，强行闯进了官署之内。
    “何人如此……原来是胡兵曹啊，快给胡大人看座。”
    李服永的脸色颇为不善，但是想到胡广跟自己一样，背后都靠着卢家，所以也不好直接甩脸色。
    “大人，还请速速整顿军务，不可贪图享乐啊！”
    李服永给他面子，但是胡广却似是不给他面子，进来之后直接就进行劝谏，而且说话颇为难听。
    “胡大人，你这是什么意思？”
    胡广顾不得察颜观色，直来直去地道：“前些时日传来消息，卢大人亲派的三万禁军都被镇义营给打败了。”
    “镇江现在尚在整编各路禁军，短时间内卢大人怕是不可能再派第二支大军围剿，镇义营在整个北境恐怕无人能制啊。”
    “我听闻其他几个郡已经开始警戒，若只是我青塘郡疏于防范，那不是正中贼人下怀，成为他们最明显的靶子嘛。”
    李服永还以为他找自己是为了何事，听到此处不禁露出不屑的神色。
    “胡大人，你太多虑了。”
    “前日的战报我当然看了，你们实在是太过夸大镇义营的力量了。”
    李服永得意地往外间指了指：“我们这里可是郡城，不是连城墙都不完整的小县城。”
    “镇义营纵是打败了禁军，自己的损失能小得了吗？他们立足尚且不稳，若说进攻临近八姑子山的几座小县城还有可能，要进攻一座郡城？呵！”
    胡广见到李服永完全不把自己的警告当一回事，心中更急。
    “大人！我青塘本就是北境下郡，不但城墙年久失修，之前还曾在北蛮铁骑入侵之时破坏过。”
    “而且，本来驻扎于此的大部禁军已经被调至望江城整编，对于普通百姓而言，又颇受薛承乾的迷惑，民间竟是把那贼子当作是北境英雄！”
    “假如他真的领兵打过来，我们何以当之？”
    李服永大咧咧地道：“那又如何？我们手上依然有三千之兵可用嘛。那薛承乾从来没有来过青塘，焉知我们虚实。”
    “自古用兵，必知己知彼然后战之，你莫要太高看薛承乾了！”
    胡广长叹一声。
    他知道，李服永根本就不懂兵，他只是靠着自己守卫的是一座“郡城”，便想当然的觉得镇义营不敢对他们动手。
    不仅是青塘，其他的几座下郡情况跟他们差不多。
    可是胡广却明白，他们的守卫能力真的不容乐观。
    李服永才是郡守，他有再多的劝言若不被采纳也是无用。
    他正垂头丧气地转身离开，突然听到外面响起一片混乱之声。
    “怎么回事？”
    李服永还一脸茫然，胡广的心里却已经升起不妙的感觉。
    “大人……大事不好了！城外突然出现一支骑兵，我们未及反应便被对方杀入城来，现在城中一片混乱，还请大人立即领兵抵御敌人。”
    “什么？一支骑兵？”
    这下连胡广也愣住了。
    他几乎认定了是镇义营的贼人发起了奇袭，谁知道竟是一支骑兵。
    “难道说……”
    李服永已经完全失去了勇气，脸色惨白，声音都在发抖。
    “是北蛮铁骑？必是北蛮铁骑又南下了，快跑……不，快点儿护着本官前去望江城，本官要面见卢大人！”
    开什么玩笑？
    李服永从来没有领兵作战的经验，听到有敌人奇袭青塘就已经吓破了胆。
    现在他认定了敌人乃是北蛮铁骑，更是没有与之一战的勇气。
    “大人，此时若您离开了，其他军民又当如何？”
    “城中尚有其他大族，您现在应该带着亲卫阻挡敌军片刻，等其他大族私兵赶到，咱们尚可一战，便是要撤出城去，也更有把握啊。”
    胡广其实与李服永也是一样的人，在他们眼中根本就不在乎普通的百姓。
    哪怕他们不久之前便被北蛮铁骑赶出家乡，此时才刚刚从外地回到家乡。
    他们真正在乎的，便只有本地的士大夫世家。
    可是，李服永比他还不如。
    他才是青塘郡守，所有人都应该护着他离开，难道要让他冒险掩护本地的世家？
    “休要废话！现在北蛮铁骑南侵，关乎到整个北境的安危，必须早一步让卢大人知晓此事，否则延误战机，你能担当得起吗？”
    胡广气得眼中要冒火了。
    你个废物郡守，懂个屁的兵法！还在老子面前卖弄？
    可是，官大一级压死人，何况人家还是青塘的封疆大吏，他若执意不听自己的，胡广也无法可施，只能跟着他一起往城外逃去。
第一百二十六章 轻松得手 - 从流民到皇帝，朕这一生如履薄冰 - 黄土土

    “少帅随我杀过去，那边便是青塘城守府！”
    “那边还有一条主道，分一队骑兵过去，可封住西门！”
    李服永倒也没有说错，薛承乾其实没有来过青塘，但并不代表着他对于青塘的情况是陌生的。
    他以铁器为饵，引得诸多商队偷入深山与他合作，不仅可以赚取银钱，购得粮食，更重要的便是商队走南行北，对各地的情况了如指掌。
    他甚至不需要花费太大的代价，便能了解到各地的情报。
    卢啸远为了巩固自己的权势，大力提拔了很多没什么根基，只知道讨好卢氏一族的废物。
    他们掌握地方，却对自己毫无防备，只知道听从望江城的吩咐。
    薛承乾自然不可能放过这样的好机会。
    当然了，若非赫连部族表现出诚意，直接带来了两千战马，让他可以让镇义营变成一支全骑兵军队，他也不会冒这等风险，舍近求远跑过来突袭。
    而此举也不代表他推翻了之前制定的战略。
    虽然现在镇义营主力突袭了青塘郡，而且作战极其顺利，但薛承乾无意占领此处。
    值得他直接占领的，依然只有可掌控交通要害的越江县。
    他一方面要验证一下，自己麾下镇义营是否有能力模仿草原战法靠着全骑兵部队进行千里奔袭。
    现在，他们确实做到了。
    哪怕是靠着敌军实在太不中用，根本没有组织起有用的抵抗。
    而此一战，他们不但狠狠地在卢啸远脸上扇了一巴掌，把他亲自任命的亲信像狗一样赶走。
    其他邻近的郡县，也必将人人自危，根本无法配合北境安抚使衙门建立起稳固的统治。
    顺着商队提供的向导指引，他们杀入城中之后，火速包向城守府。
    就在此时，他们迎头看到有一队禁军护着几名身穿官服的人物，狼狈地想要攀上马背。
    薛承乾并不识得李服永，但是看此人心惊胆战，靠着几个人扶着依然无法顺利上马的狼狈样子，便能断定此人必是地位极高的文官。
    “杀上去！”
    薛承乾猛拍马股，再次提速。
    护在周围的青塘之兵，倒是发觉到有敌骑快速接近。
    可是，上官的信心已经严重影响到了他们。
    哪怕他们再忠于职责，可是护着这种胆小的上官，他们自己又哪来的勇气？
    第一时间竟只有五六名亲卫直接拔刀上前迎战。
    可是，薛承乾的武力早已经今非昔比。
    他在马背之上高速接近，根本没有任何招式，只是把手中的长柄大刀一抡，靠着巨大的力道，便把阻挡他的禁军战士砸飞出去！
    “啊！”
    李服永听到手下的惊呼，这才反应过来。
    刚刚爬上马背的他惊叫着抬头，没来得及做其他的反应，便看到刀光一闪，自己的脖子上传来剧痛。
    一颗首级带着血液在半空中飞滚，而薛承乾从容收刀，状若天神，直接压垮了附近禁军所有的战意。
    没有人敢站出来替上官报仇，所有人大喊着一哄而散，手中的兵器都丢到一旁，只恐自己逃得慢了，或者因为拿着兵器成为被追杀的对象。
    “切，青塘好歹也是一郡郡治所在，兵丁就这种水准？”
    赫连月笑着策马上前。
    “你以为呢？若非大梁的禁军太过无能，我们随大帅南下之时，岂能那么轻松地攻破边关？”
    赫连月的话虽是附和自己，可是薛承乾却听得心里颇不是滋味。
    虽说多年以来，都流传着北蛮人骁勇善战，中原之人较为文弱的说法，但是比起体格，更重要的还是双方的胆略差距。
    坐镇地方的全都是士族选出来的“读书人”，既不通兵法，又没什么胆气，由他们带领的兵丁，又能有多少胆略？
    若是一般的敌人还好，假如他们心知是强悍的北蛮军南下，只怕未战便已经先怯了。
    当初东平被围，北蛮铁骑分成数股小队，纵横于官道之上，就能吓得各地禁军闭城自守不敢出击，便是明证。
    “若我猜得不错，此人当是青塘城守李服永，他们的郡守都被斩杀，余者已不足为惧。”
    “孙伏山，你持他首级飞驰四门，让将士们一起大喊，把残余的禁军吓跑便了，不必多造杀戮。”
    赫连月不解地道：“少帅虽是心慈，但现在却是用错了地方吧？”
    “正因为大梁军已经群龙无首，战力已不足以对我们造成威胁，才更应该趁此机会，杀他个血流成河，以此起到震慑的效果。”
    由此也看得出赫连月与薛承乾在用兵上的分歧之处。
    赫连月并不是凶残之人，但是她的用兵也受到草原风格的影响。
    假如能通过一场血腥的战役，狠狠打击其他敌军的士气，她就会毫不犹豫地选择如此做。
    而薛承乾却摇了摇头：“我们当分清楚，真正的敌人是谁，现在最重要的又是何事。”
    “青塘守军不战而溃，同样能起到对其他禁军的震慑之效，但却能避免他们作困兽之斗，大大减少我军伤亡，节省我们的时间。”
    “与其只在青塘一地浪费时间，不如趁此之时再快速移军，把骑兵的优势发挥到极致！”
    “哦？”
    赫连月没有反驳薛承乾，反而眼前一亮。
    “难道少帅还想再行进攻？”
    孙伏山那么胆大之人，都露出苦色。
    “少帅，咱们这样做会不会太险了？青塘之军还不一定完全溃散，万一他们在后面重新集结起来，会不会威胁我军后路啊？”
    不是他胆子小，而是此次行军路途极远，而他们根本不可能建立起有效的补给，每名将士随身只带了五日的干粮。
    在他和众兄弟看来，能奔袭到青塘，强攻一座郡城而且快速得手，就已经是极大的成就了。
    带着破城之威，胜利回军方是稳妥之策。
    薛承乾没有理他，只是看着赫连月：“依族长之意，本帅是否应该进攻呢？”
    赫连月欣然道：“若依着我们草原骑兵的习性，不但要进攻，而且要以雷霆之势，把遭遇到的一切之敌全部碾碎！”
    “带领骑兵长途奔袭，若是还担忧被别人截断后路，那不如把战马让给其他的同袍，自己回家睡大觉得好！”
第一百二十七章 拉拢胡商 - 从流民到皇帝，朕这一生如履薄冰 - 黄土土

    明明是大梁乡勇出身的镇义营，此时却把草原骑兵的战法发挥到淋漓尽致，甚至犹有过之。
    他们可以先一步通过商队打探到行动目标区域的详细军情，草原部族的情报不可能比得过他们。
    一支来去如风的全骑兵部队极其可怕。
    而这样的骑兵部队如果有精准的情报，那就要变成“更”可怕！
    大梁北境倒也不至于如此不堪，特别是刚刚遭遇了北蛮铁骑的入侵。
    各郡县之间若有受到袭击的，会立即把消息传递给其他地方官府，令其早做准备，闭门自守。
    问题是，薛承乾的行动实在是太快了！
    就算真的是北蛮铁骑，攻破一处小城，至少也要纵兵劫掠，要靠着于天承亲自下军令，才能集中起一支轻骑，向着下一个目标杀去。
    而更多的兵力，至少要花个三五天，把东西抢足了，才会动身。
    薛承乾似是完全不在意，自己的军队和流民还缩在八姑子山里，物资依然紧缺，他从青塘郡的府库之后，只是带走了轻骑可以携带的干粮和少部分金银。
    对于普通百姓人家，他非但没有抢劫，反而放开府库任由百姓取用，只留下了五十余名战士，代表着镇义营维持基本秩序，免得有人趁着战乱抢劫。
    不要以为百姓之间，便会互助互爱，互相同情。
    想想当初望江城外的流民便知道了，似“牙婆子”等人，也是“百姓之中”的势力，他们为了自己的利益和生存，包括强抢幼女在内，什么缺德的事情也做得出来。
    青塘县所属的几座小县城，接到消息之后也无法可想，那些地方官员和家族只能缩在城墙里发抖。
    薛承乾也不会为了它们而浪费自己的时间。
    他竟是抢在逃兵把消息带到之前，先一步突袭了同为北境“小郡”的安克城。
    “少帅生在大梁，实是可惜了。”
    看着帮助百姓扑灭库房火焰的镇义营将士，赫连月也不由得发出感慨。
    “你真是天生的骑兵将领，初次带领骑兵作战，就明白骑兵之要在于速度，甚至于连战利品也舍下了，便是草原上的部族首领也做不到你这样啊！”
    赫连月身后的部族将领们虽然不甘，但也不得不承认这一点。
    他们自己有部族要养，打起仗来不可能那般“潇洒”，可是薛承乾同样非常需要那些物资。
    他却能以大决心，把骑兵的优势发挥到最大。
    安克城之战，比起青塘郡更加顺利。
    安克城听名字便知道，乃是汉胡杂居的小郡，城墙更加残破，只是方便西北而来的胡商休息而已。
    那些胡人对于大梁可没有任何忠诚可言，见到这支“奇怪的”骑兵只是进攻官军，没有抢劫他们的意思，便乐得在一旁看好戏。
    两日之内，奔袭两郡，全都打了对方一个措手不及，一战而克之。
    当然了，这并不代表着薛承乾的用兵之能比于天承更强。
    于天承当初带领着北蛮铁骑南下，先要大破边塞七关，之后大梁各城池都已经有了防备。
    而且，东平城虽然比不过望江城，好歹也有着高大的城墙，还有数万之兵，哪怕都是“郡城”，但是攻克的难度相差十多倍！
    薛承乾听到她的夸赞，却只是笑了一笑。
    赫连月的话应该是真心的，但却真的“误会”他了。
    对他来说，骑兵并没有什么特别高贵之处，在他的心目中远不如草原将领那般重要。
    这几次作战，以他的角度来说，都是自己以小搏大的“特种作战”。
    以少量精锐骑兵的长途奔袭，只是其中一方面而已。
    当初他以步军伏击撤退中的天恒部族，又何尝不是一种特种作战呢。
    他指了指远处依然在观望的胡商们：“虽然安克城的守军被我们驱走，但是还有些事情没做完呢。”
    “还希望赫连族长能站出来与那些胡商接触，以利引诱他们前往八姑子山。”
    赫连月目光灼灼地看着薛承乾。
    “贵军若要交易战马，已经有我们这个合作伙伴，真的还需要跟那些胡商交易吗？”
    赫连月虽然不是真正的商人，但是基本的道理她自然明白。
    赫连部族可以跟镇义营交易战马不假，但是她希望“只有”自己的部族可以提供战马，这才有利于未来提些条件。
    薛承乾悠然道：“赫连族长心中所忧我也明白，但是大家的眼光还是要放长远些嘛。”
    “我闻说赫连族实力大涨，又得到了我们提供的铁器军械，难道就对西域之地，或者其他部族的势力范围没有兴趣吗？”
    赫连月眼睛亮了起来。
    薛承乾的话确实是启发了她。
    现在赫连部族地位尴尬，凭着天恒部族内乱的局面，确实能大大增强实力，但身处于嫌疑之地，只能对附近的部族出手，有些部族还要假借镇义营之手。
    真要肆无忌惮地发起吞并进攻，那王庭必定会发兵镇压，到时候他们必会死得很惨。
    可是，西域却并不在王庭的庇护之下！
    想要稳固住突然扩张的实力，就必须要让众部族得到相应的利益，不能直接瓜分天恒部族，那可以把目光放得更远些！
    西域与草原，还有跟中原之间的商贸向来都是暴利！
    若是这些暴利能落入他们赫连部族的口袋……
    赫连月立即应承下来。
    那些胡商虽然要经过北境，前往中原做生意，但对于中原人还是充满提防，特别是他们这些“来历不明”的骑兵。
    可是，赫连部族在草原上还是很有名气的，听闻眼前的美丽女子竟是赫连族长，那些胡商全都换上了巴结的神情。
    草原苦寒，远不如西域之地富庶，而且西域之地也不缺战马，与之交易没什么油水的。
    然而，谁都知道草原骑兵不好惹，他们可以轻松掐断西域往东的所有商路，甚至连他们自己的人身和财货安全，也在对方一念之间。
    他们本能地以为，这支骑兵便是赫连族穿着梁人服色假冒的，岂敢得罪于她。
    等听到赫连月有好买卖介绍给他们，全都露出望外，打听清楚了镇义营工坊的所在，全都保证必要前往。
第一百二十八章 一石三鸟 - 从流民到皇帝，朕这一生如履薄冰 - 黄土土

    赫连月是何等精明之人。
    他借着薛承乾给的由头，真的扮成要做生意的样子，告诉他们镇义营工坊生产铁器极有效率，而且还能炼制中原大城市也无法打造的铁器。
    而言语之间，则不断地从他们口中试探着西域的形势。
    西域虽富，甚至于不缺铁器和战马，但是因为地形所限，很难形成一个大一统的王国，与中原、草原争雄天下。
    分裂成十余个国家和城邦的西域，假如团结一致，共抗外敌，确实让人头疼，但他们最喜欢做的，便是为了商路的利益自相残杀。
    只要稍稍打听到西域诸国现在的矛盾恩怨，便能轻松将之各个击破。
    赫连月对于过去王庭横扫西域的事绩了如指掌，轻松找到可以利用的破绽，以备之后使用。
    这些胡商，看到薛承乾的骑兵没有直接对他们进攻，便大意了，真觉得他们比起过去遭遇的任何一支军队都更“文明”，更讲道理，再加上有暴利的铁器生意，心中的防备大大减弱。
    ……
    赫连月轻松打探出足够的情报，回来与薛承乾分享。
    一旁的赫连耀先，看到战士们已经扑灭火焰，那库房里的财货全都安全了，不禁心痒起来。
    “少帅、族长大人，不知下一个进攻的目标又是哪里？不若我们暗中调动族人一起南下吧，免得浪费了大好的进攻机会！”
    此言一出，赫连耀先瞬间感觉到一股寒意袭来。
    薛承乾脸上的笑意直接消失，而赫连月也是一脸尴尬。
    “你的意思是，让我们镇义营与赫连部族联合，一起劫掠其他城池和百姓？”
    赫连耀先愣了一下，本能地道：“我们一连攻破了两座城池，但都因为忙于进攻还有兵力不足，无法把战利品带走。”
    “若是我族战士在此，至少可以分兵嘛，得了战利品，你我两家平分，岂不美哉。”
    赫连月怒道：“够了！”
    “少帅，是我未能约束属下，他也只是有此提议而已，并没有干涉少帅指挥之意。”
    赫连耀先看到族长急忙解释，这才明白自己说错了话。
    “镇义营现在都已经反叛大梁了，这些城池全是大梁朝廷所有，你还有什么好顾忌的！”
    “依着我们草原的规矩，不服我们便是反叛，不但应该发兵把你打服，更要把对方的财货和壮年男女全都俘虏过来，成为我族奴隶！”
    “少帅当知，妇人之仁乃致败之因啊！”
    赫连耀先乃是战场上的猛将，但是他显然无法理解中原之人的心理。
    薛承乾心中虽然恼怒，不过也听出来了，对方并不是故意想要陷镇义营于不义之地。
    赫连月叹道：“打败敌人之后，进行劫掠，已经是草原各部族的习性，一时间很难改过来。”
    “那就请赫连大人现在记住，中原之地的普通百姓并不像草原之上那样野性，他们所图者，不过是安居乐业四个字而已。”
    “谁若阻止他们安居乐业，便是百姓之敌。假如镇义营真的与草原部族联合，劫掠中原城池，抢夺他们的粮食，甚至于举刀杀人，那么我们便是中原的叛徒，为天地所不容！”
    赫连耀先心中依然不以为然。
    所谓“中原百姓”国个字，在他的心头其实没多大的分量。
    普通的百姓，没有武力，没有组织也没有兵器，当初他们北蛮铁骑南下之时，驱赶他们像驱羊一般，也没见有几个人敢跳出来与他们拼杀，只是白白死在他们的刀下而已。
    薛承乾用兵确实有天分，可惜也沾上了中原人的妇人之仁。
    但是，这一点说不定以后正可利用，等到两军翻脸之时，以此作为击败镇义营的手段！
    “咳，少帅所言极是。”
    赫连耀先微带着尴尬的神情应下，同时有些不满地看向了自家族长。
    他不明白为什么赫连月要帮着薛承乾说话，她当是明白草原规矩，干嘛要学中原人的软弱姿态？
    薛承乾也不会在此时激化与赫连部族的矛盾，转而指向北方。
    “刚刚你问我下一个突袭的目标？呵呵，难道贵族现在不心急于剿灭不听话的小部族了吗？”
    赫连耀先直接兴奋起来，刚刚的不满也被暂时压下。
    “少帅的意思，难道是现在就向草原进兵？”
    薛承乾淡淡地道：“此时正是最好的时机。”
    “还要请你们部族提前一步，在草原上散播消息，不要明说我们与官军的对战，只是说大梁北障出现一伙神秘的马匪，打得大梁禁军自顾不暇。”
    赫连月拍掌赞道：“好计！”
    他们的行动，必须要达到两个目的。
    其一，是成功地剿灭敢于反抗赫连月的中小部族。
    其二，当然是不能惹来王庭的怀疑，更不能让于天承等才智之士，发觉赫连部族竟然与中原势力暗中结盟！
    到现在为止，镇义营对于赫连部族的掩护都是成功的，逼得于天承无法对赫连月直接下杀手。
    但是，赫连月万万不敢低估于天承和大可汗。
    时间拖得越久，他们便越有可能产生怀疑。
    若是大梁北境自己先打得乱成一团，大梁禁军自顾不暇，那他们的怀疑便会不攻自破。
    从大梁与草原交界之处，一直延伸到西域商道，从来不缺少势力强大的马匪。
    他们来去如风，成分复杂，根本不可能完全清剿完。
    大部分时候，是大梁边境和西域商队受其袭扰，所以北蛮王庭乐见其成。
    但偶尔也会有马匪突袭草原的部族。
    大梁禁军既然抽不出兵力，那么被剿灭的部族自然就是被马匪所灭。
    哪怕王庭得到消息，也只能怪他们自己运气不好，不可能责怪到赫连部族的头上。
    之前，薛承乾邀请他们同行，一起随军进攻，本来赫连月只以为是薛承乾有意卖弄实力，让赫连部族不敢轻易背叛与他们的盟约。
    现在看来，薛承乾的计划竟是一石三鸟！
    既展示实力，又打得卢啸远所属禁军人心惶惶，同时也可提前布局，掩护之后对于草原的突袭，让北蛮王庭搞不清楚是谁突下杀手！
第一百二十九章 受制于人 - 从流民到皇帝，朕这一生如履薄冰 - 黄土土

    连答挣扎着，在侍女的搀扶之下走到了帐门口。
    于天承奉大可汗之命前来天恒部族，哪怕他贵为可汗，也不可怠慢，特别是天恒部族现在的实力大衰。
    哪怕无法离开自己的汗帐，他也知道有许多部族已经脱离控制。
    面对王庭，连答已经不敢有丝毫的嚣张。
    过去他在于天承帐下之时都没有把他这个大帅放在眼里，而现在，必须要讨好这位大可汗面前的红人，才能换得王庭的支持，帮他稳固地位。
    “连答可汗，好久不见啊。”
    看到于天承由亲卫陪着向这边迈步而来，连答推开了身边的侍女，恭敬地道：“于大帅，听说大可汗有意再次组织大军南下，没想到大帅您竟然有时间来到天恒部族。”
    之前在东平城外，连答对于天承毫无恭敬之意，现在却主动口称大帅。
    于天承对于他改变态度丝毫不意外，而且也没有绕弯子的意思。
    “我确实军务繁忙，但是现在天恒部族的情况，却是由不得我不来，连答大人身为天恒之主，当明白我的意思。”
    连答舔了舔嘴唇，带着几分贪婪的神色看向于天承。
    “在下正要向于大帅请教，关于天恒部族之事，却不知大帅是怎么看的，大可汗陛下又是何态度？”
    “我现在不管族中内乱是否有人指使，也不管指挥之人是谁，只要能让族中安定，我便无他求了。”
    这番话从连答的嘴里说出来，换成熟悉他的人绝不会相信。
    可是，于天承自然知道这是他的真心话。
    因为连答已经没有傲的本钱。
    忠于他的亲军，在战场上已经连战连败，只能勉强保住王帐附近的草场。
    现在他最需要的，确实不是查出谁策划了内乱，而是求得帮手，帮他灭了两个汗位的竞争者，稳住手中的权势。
    连答本来就是个没什么骨气的人，现在身体几乎只能瘫在床上，更是不敢有所求。
    于天承顺着他的话直接道：“既然连答可汗有此仁心，王庭又岂能坐视呢？”
    “按照草原的规矩，哪怕是大可汗也不能直接插手五大可汗的汗位之争，但是现在草原需要集结大军南下，若是天恒部族一直内乱，必定影响大可汗乃至于草原所有部族的大计！”
    “我来这里之前，大可汗陛下已经派出使者，命令另外两军必须退回自己的草场，不得再围攻这里，而连答你也需要立即号召忠于天恒部族的骑兵，赶到王庭！”
    连答喜出望外。
    他之前多次给于天承脸色看，甚至不承认他这个大帅的权威。
    没想到，这次不等自己开口，于天承就主动要拉他一把。
    “果真？若如此，我立即告诉所有部族，全力配合王庭大军的行动！”
    于天承微微一笑：“那是最好，大可汗既然命我前来帮助你，那自然是绝对相信连答可汗的忠诚，还希望你不要让大可汗失望啊。”
    只要天恒部族的兵马能顺利集结，结束草原之上的战乱，不至于造成“后方不稳”，王庭纵使扶持一个再也无法上马征战的部族首领又如何？
    草原之上，只会敬重真正的勇士。
    连答已经再无法上马，再也不可能成为真正的英雄，更不可能挑战王庭权威。
    反过来看，这样的一位“天恒可汗”，才是最方便操控的。
    连答虽然愚笨而且没有远见，但以他的才智，自然也能看到这一点。
    问题是，他已经再无选择，只能死心踏地地依靠着大可汗的扶持，先保住自己的性命与富贵再说。
    连答与于天承达成一致后，便讨好地问道：“不知道王庭几时会派大军前来，助我族镇压叛军呀？”
    于天承微微一笑：“连答大人莫要弄错了，王庭是不会直接派兵的。”
    “什……什么？”
    连答又恼又怒，又不敢发泄出来。
    他怀疑自己是不是被耍了。
    “若如此，却少有关系于大帅要怎么帮我灭了叛军。”
    于天承傲然道：“要平定天恒部放，根本不需要王庭一兵一卒，只靠着你们现有的兵力，足矣！”
    “我说过了，此次奉大汗之令，最重要的任务是尽快集结整个草原的兵力。”
    “我们已经得到消息，大梁朝廷任命卢啸远为北境安抚使，掌握北境所有军政大权，可以集中力量对抗我北蛮铁骑，绝对不能给他太多的时间。”
    连答听到于天承如此有自信，没有怀疑之色，反而非常欣喜。
    过去他对于天承的不屑，更多的还是自己的任性妄为，事实上他的内心深处，非常清楚于天承的用兵手段。
    更重要的是，于天承亲自指挥，直接代表了王庭的态度。
    现在随风倒的那些部族军，哪个不开眼，敢直接跟大可汗对着干？
    王庭表态，于天承亲自露面，单这两方面就可抵十万甲兵！
    “好，一切皆如大帅所言，我立即把部族长老召回来，然后把我手下的军队交到大帅手中。”
    “等他们退兵之后，天恒部族立即赶往南方，而且可以为大军先锋，先一步打垮大梁的军队！”
    于天承微笑应下。
    跟连答客气几句，便随着他的侍者到营帐休息。
    离开连答的王帐之后，于天承的嘴角才露出了一丝嘲讽的笑意。
    连答还是太大意了呀。
    他从草原规矩之上，认定了哪怕把兵权让到于天承的手中，他也无可奈何。
    部族军，最优毛忠诚的还是自己部族的首领，之后才是大可汗王庭。
    从根本上讲，王庭跟他们不是一个部族，王庭也鲜少会把牛羊财富分到他们的手里。
    特别是当王庭衰弱之后，其他大部族群起而争夺大可汗之位的例子，在草原上举不胜举。
    于天承在大可汗那里不过是一个“带兵将领”，在连答这里也是一样。
    他拥有着最尊贵的血脉，没有人能动摇他的地位。
    然而，现在的天下大势已经改变，大可汗的野心，是没有人能猜估得到的。
    特别是连答现在身体都废了，根本无法重新赢得部族之心。
    只要天恒部族的大军交到于天承的手中，那就等于王庭亲自掌控了天恒部族，再无人能扭转这个局面。
第一百三十章 百密一疏 - 从流民到皇帝，朕这一生如履薄冰 - 黄土土

    大沙部族一片狼籍，火势随着风势把他们的营帐全部毁掉，看起来像是一片人间炼狱。
    薛承乾策马而立，看着满地的尸体，其中甚至不乏女人和孩子。
    在他身后，项锐等人的脸上都微微露出不忍之色。
    他们现在虽也可称为真正的军人，但是还从来没有展开过屠杀行径，心头之上难免受到中原基础道德的煎熬。
    反而是之前一直对大梁百姓表现出仁慈之心的薛承乾，此时心中冷硬如铁。
    赫连月的脸上透出不满之意。
    “少帅！你为什么要如此下杀手！”
    薛承乾淡淡地道：“我们不是完全按照族长所请行动吗？你们自己说过，大沙部族向来不服赫连部族，要杀鸡儆猴啊。”
    赫连月脸色气得通红：“可是，我们明明一击便将他们的部族军给打垮了。”
    “之后我可以出面，以赫连部族的名义招降他们，如此多的人口，之后可以全部加入我们赫连部族。”
    她是真的心痛啊！
    草原上的部族，从来不是“单一部族”的意思。
    许多部族崛起的过程，便是吞并其他部族人口的过程。
    单是靠自己族中的女人生孩子，那要生到猴年马月才能增强实力？
    如天恒部族族众，之前都不知道是多少被灭掉的部族，以奴隶的身份加入，到现在连他们自己也认定就是天恒部族之人。
    赫连部族想要快速崛起，当然也要靠这种办法，她有的是手段可以轻松驯服那些异族之人，把他们同化，成为赫连族的战士！
    现在，他们全都死在薛承乾的手中，自己的如意算盘全都落空了。
    “赫连族长还是不明白吗？我们既没有时间押送这些人，更不可能真的押送他们前往赫连部族，此事绝无可能完全隐瞒。”
    赫连月心中一惊。
    “只要消息泄露出去，不但坐实了赫连部族暗中图谋天恒部族之事，如草原之上的才智之士，必定会怀疑我们已经暗中结盟，你们对于王庭的价值就完全消失了！”
    赫连月刚刚确实是被一时的贪婪给蒙蔽了双眼。
    她满心所想的，就是壮大自己的部族，再也不需要仰他人的鼻息生存。
    特别是似连答那种让人恶心的废物！
    她要以一介女子之身，真正称雄草原，为赫连部族未来的崛起打下坚实的基础。
    现在她们跟王庭之间的实力差距极大，但是王侯将相宁有种乎，只要王庭出现一个废物大可汗，一切皆可逆转。
    甚至于，赫连月比大可汗年轻了三十岁，而大可汗虽然雄才大略，但是几位王子却没听说有什么杰出的人物。
    自己也未必没有机会！
    “罢了，此事确实是少帅所虚更为周全。”
    “既然要抢时间，那我们便直指下一个目标，永海部族！”
    薛承乾满意地点了点头，眼中射出赞赏的神色。
    赫连月确实也会犯错误，但是她反应速度极快，明白自己的失误之后立即便能改变想法，绝不为了一时的嘴硬，浪费战机。
    “我刚刚接到了手下回报，大可汗已经给各部族下达军令，要求近期之内完成部队集结，你们若想要延误大可汗和脚步，就必须制造出更大的动静，引起更大的混乱。”
    薛承乾也吃了一惊。
    赫连月摊手道：“别这么看着我，我之前一直随你们奔驰征战，也是刚刚回到草原接到的消息呀。”
    她还真不是有意隐瞒，在此事上薛承乾无法责怪她坑自家盟友。
    甚至于，他也不是惊叹北蛮人的行动效率之高，没有给自己留下足够的时间。
    而是，他想到了赫连月所遗漏的某样信息。
    “刚刚你说，诸多部族已经接到命令集结兵力……那天恒部族呢？”
    赫连月愣了一下才道：“他们自然也同样接到消息，但是以天恒部族现在的状态，根本不可能完成王大可汗的军令啊。”
    “所以，你们那位大可汗，难道就什么事都不做？”
    赫连月耐心地解释道：“草原之上自有规矩，就算是大可汗也不能直接插手部族汗位，天恒部族乃是草原五大部族之一，更不能由王庭来操控汗位争夺。”
    “若是大可汗直接出手，便等于犯了众怒，很多部族都不会心服的。”
    薛承乾却缓缓摇了摇头，与此同时，在他的眼前闪过系统的提示面板。
    【叮！宿主再次触发天命抉择，请谨慎选择，扭转自己的命运。】
    【北蛮诸部族再次南下的速度远远超过你的想象，现在镇义营刚刚立稳脚跟，尚不足以与北蛮铁骑正面为敌。卢啸远整编北境大军的速度更是缓慢，靠着他绝对不是北蛮军的对手。】
    【天恒部族的内乱，本是拖延北蛮大军步伐的最重要的事件，既然北蛮大可汗已经下达军令，似是显示他准备不惜一切代价，强行阻止天恒部族自相残杀，可是你从赫连月的口中，却得到了完全不同的判断。】
    【现在，你必须作出分析，草原上传承多代的规矩，是否能阻止北蛮大可汗的野心，阻止他向天恒部族伸出魔爪，若是因此产生误判，必将影响将来大梁北境的战局，甚至于把整个北境拱手让于北蛮之人。】
    系统最后的提示，便是薛承乾的担忧之处。
    因为薛承乾自己并非长于草原之人，不可能被所谓的“草原规矩”束缚自己的思维。
    这段时间，他通过赫连月，已经对那位大可汗，以及他重用的诸多人才有大概的了解。
    凭着他的强势，以及对于南侵大梁的渴望程度，很有可能找到借口，强行插手天恒部族。
    对于草原诸部族来说，与中原王朝乃是世仇，只要大可汗能带领他们真正打破中原军队，灭掉某个中原王朝，夺得数之为尽的财货和奴隶，那就是他们的大英雄。
    若是他能把大梁北境，变成草原各部族新的草场，那还有谁会真的站出来对大可汗表达不满？
    更重要的是，依现在的天恒部族战局，连答作为可汗，很有可能会主动向王庭求援。
    对他来说，保住自己的汗位与富贵，比起天恒部族的骄傲更加重要！到时候，其他部族甚至都没有对王庭发难的借口。
第一百三十一章 自己创造战机 - 从流民到皇帝，朕这一生如履薄冰 - 黄土土

    薛承乾把自己的担忧告辞了赫连月。
    听到王庭有可能以集结兵力南下为借口，直接插手天恒部族之事，就连一向沉稳的赫连月都有些慌张了。
    “薛承乾，你对自己的判断有几分把握？我早就派族中战士严密监控王庭所属的大军，似乎并没有往这边移动的迹象啊。”
    薛承乾摇了摇头，直接打破了她的幻想。
    “若是王庭派出足够分量的人物出面，那就不需要派出大军。”
    “依各个部族的力量，难道敢跟王庭正面为敌吗？”
    “假如他们早有准备，第一时间就集合众多部族反击王庭，以草原规矩逼迫王庭收手或许还有一线生机。”
    赫连耀先看到了希望，提议道：“他们当是没有准备，但是少帅提前分析出来，我们可以牵头联合众多部族啊。”
    “只要我们以草原无数代传承的规矩为借口，对王庭发难，相信有很多部族会站在咱们这一边。”
    赫连月却苦涩地道：“我们部族绝对不能出头，否则的话必招大祸。”
    赫连耀先急道：“那要如何？族长好不容易才促成了天恒部族的内乱，难道就此让王庭按下去？”
    “连答那等人物，有仇必报，毫无胸怀，他绝对不会反思自己，只要得到喘息之机，肯定会对我们赫连部族出手，而王庭也必定会站在他们的一边。”
    赫连月又何尝甘心？
    毫不避讳地说，她这次不仅是想要促成天恒部族的内乱，甚至就想要就此把他们打垮，让天恒部族再也无法对自己形成威胁。
    薛承乾却依然保持着自信的神色。
    现在的他，已经想到了应对之策。
    “再想这些又有何用？我们必须要立即决定，该怎么应对王庭的插手。”
    “我知道赫连部族是不能亲自出手的，但是我想问一下你，真的甘心再次把自己与部族命运寄托于别人的善心之上吗？”
    赫连月愕然看向他，不明白薛承乾为何还保持着如此强烈的战意。
    “我自是不甘心的，但是现在的情形，又能如何？”
    薛承乾微笑道：“族长似是忘记了，你不能出手，但还有一个可靠的盟友！”
    赫连耀先惊得下巴都合不上来了：“难道……少帅你想要直接出手？对天恒部族？”
    赫连月的惊骇丝毫不在他之下。
    这时她才发现，论起胆大包天，用兵天马行空，自己根本比不过眼前这个男人。
    “少帅你疯了？你可知道天恒部族的实力有多强？”
    “若我所料不错，大可汗很可能是派了于天承大帅支持连答，他的用兵天下少有人及，有他坐镇，你可知此一战会有多大的风险？”
    赫连月在于天承帐下作战很长时间，让她对于天承的用兵之道有清醒的认识。
    除非拥有绝对的兵力优势，否则她真的不太敢于挑战于天承。
    而薛承乾的兵力远逊于赫连部族，现在竟是要直接发起进攻？
    薛承乾摆手道：“只要我们行动果断，所冒的风险将比族长想象得小很多，我们唯一的胜机便是以快打慢。”
    “现在没有人能想到王庭会插手天恒部族内乱，他们自以为拥有先手优势，而我们就要利用他们这种心态。”
    “于天承或许是草原之上用兵第一人，但他不是神，我敢断言，此时他绝对想不到，会有一支草原之外的力量，直接以天恒部族为突袭目标！”
    赫连部族的将领只觉得呼吸都粗重了起来，但是细细思索后，他们觉得薛承乾的计划确实有很大成功的希望。
    “好！我们便陪着少帅赌上一把！”
    “请问少帅，我族战士又该怎么配合你们的作战？”
    薛承乾笑着解释道：“此战之要，便在于一个快字！赫连部族不能直接作战，我需要你们立即回到部族，在边境散布消息。”
    “一方面说发现了大梁北境的异常军队调动，所以要把整个赫连部族的军队集结在一起，另一方面直接挑明了，要配合王庭的军令，就要防范天恒部族的内乱波及自己。”
    “咦？”
    赫连耀先脑子一时没反应过来：“少帅，这两条消息就算是传出去，又能造成什么影响呢？”
    赫连月却已经明白了，代为解释道：“少帅之意，其一是在行动之时，帮我们赫连部族排除嫌疑，其二则是把于天承的注意力吸引到我们身上来。”
    “多谢少帅好意，我们立即返回部族。”
    “还有，我会留下两名向导，让他们换上汉人服色后随你们一起行动。”
    赫连月从自己的亲卫之中挑出两人。
    他们不但精通中原话，而且对于赫连月绝对忠诚。
    假如在乱战之中，他们有可能被天恒部族俘虏，必定会毫不犹豫地当场自尽，不可能把赫连部族拖进来。
    有了向导指引，后面的事情就简单了。
    薛承乾下令，所有战士躲到附近的高坡侧面，隐蔽地休整一日。
    所有骑兵恢复了体力，而赫连月那边应该已经采取行动，他们直直向着连答王帐所在的营地扑杀而去。
    有向导指引，他们可以精准地把握进军时间，太阳落山之时，他们正好赶到了天恒部族以南十五里处。
    薛承乾确定自己没有被发现，下令让战士们进行最后的休整！
    ……
    连答并没有早早入睡，召来自己挑选的美女，让她们陪着自己痛饮美酒。
    得到于天承的许诺，他终于放下心来，可以安心睡个好觉了。
    可是，想到自己的身体，想到他再也无法上马指挥大军，甚至无法享用美人，那种痛苦又让他极为不甘。
    不需要时时关注着战场的变化，一切都交给于天承，连答终于可以放纵自己，靠着温柔乡与美酒来麻木他的痛苦。
    “都给本可汗喝！谁也不准先回营帐！”
    “老子依然是天恒部族的可汗，是草原上最尊贵的人！”
    “竟然有人敢反叛于我，等到平定了叛乱，我必要找机会把所以王族全都招到汗帐来，然后把他们全都杀了！全都杀了！”
    连答已经有了几分醉意，说话再也没有顾忌，完全没注意到手下将领的脸色是何等惊惧。
第一百三十二章 一击而中要害 - 从流民到皇帝，朕这一生如履薄冰 - 黄土土

    “连答大人，您，您喝醉了。”
    “为了大人您的身体着想，还是早点儿睡吧，我等也要好好备战，配合于大帅平定叛乱啊。”
    那些将领如坐针毡，也只能委婉地进行劝说。
    连答气得把手中金杯直接摔了出去。
    “大胆！你们现在敢不听本汗的命令了？我说让大家继续喝！”
    “于天承领兵的本领，不用咱们担心，任他想什么办法，肯定能把叛军打退就是了。”
    “喝！”
    “大汗，不好了，不好了！”
    连答正要逼着众手下继续痛饮，几个亲卫在外面不断地叫喊，又因为他曾下严令，不敢冲进帐中。
    “混帐，本汗好得很！现在没有任何人能动摇我的汗位！”
    “看看谁在外面叫嚷，直接给我斩了！”
    “可汗，且慢动怒，这些亲卫对可汗您忠心耿耿，想来必是发生了什么事情，还是让他们进来吧。”
    连答正在醉生梦死，但是在座的长期在战场撕杀的将领们却还保持着足够的警惕，全都站起来进行劝说。
    看到所有将领都如此反应，连答的酒也清醒了些，挥手让亲卫进来禀报。
    “若无要紧军情，看本汗如何……”
    “大汗，不好了，有一支神秘骑兵已经踏入营地！”
    “我们抵抗不及，被他们纵起火来，而且他们认准了此处便是王帐所在，直接杀过来了！”
    “什么？”
    连答的酒直接被吓得清醒了大半。
    “叛军明明被本汗的军队挡在四五十里之外，现在又有于天承亲领大军，怎么可能突然杀到本汗王帐所在？”
    可是，事实已经由不得他再当缩头乌龟了。
    就在他痛斥手下亲卫之时，外间已经传来了喊杀之声。
    “怎么会如此？快！快把本汗的战马牵来！”
    “你们快来扶着我，护着本汗撤退！”
    刚刚他还不相信自己的营地遇袭，现在直接慌张地命令所有人保护自己逃跑了。
    在座的将领们，不乏战场悍勇之士，可是他们本就是被可汗召来喝酒的，并没有带着自己的兵器，也未曾着甲，很难在战场上进行撕杀。
    事出突然，他们也多少有些慌张，仓促地围着连答，护着他先逃出帐外。
    这时，他们才看到，那支神秘骑兵已经快冲到眼前了。
    而他们所叫喊的，竟然是中原话！
    “是中原骑兵？这怎么可能？”
    没有人敢相信自己耳中听到的，没有人敢相信自己眼前发生的！
    ……
    “那边必是连答无疑，众将士随我杀！”
    薛承乾只觉得无比地快意。
    之前他已经带领镇义营，靠着快速奔袭的作战方式，连克两座郡城。
    那两座郡城虽然城墙不全，极是残破，但好歹还是有障碍物影响他们的行军。
    在草原上，才是骑兵发挥全部威力的时刻啊。
    他们明明是“客军作战”，但是凭着向导的指引，一路之上行军无比顺畅，包括杀入天恒部族营地之后，也没有遭遇像样的抵抗或者障碍！
    他们连扎营的木栅都没有，所谓“王帐营地”，其实就是大量的牲畜和帐篷所聚集之地。
    因为他们从来没有想过，自己会成为南方的大梁王朝突袭的目标，就算是有些提防，也都在北边。
    而且，于天承到来之后，为了尽快打退叛军，直接带走了王帐所属的更多兵力，使得连答身边的军队更为薄弱。
    别看镇义营只有两三千的骑兵北上突袭，总兵力远逊于天恒部族。
    可是，他们以有备对无备，从敌方最薄弱之处发起突袭，一下便命中了天恒部族的要害，也就是连答！
    当薛承乾分析出王庭很可能已经插手了天恒部族的内乱，又从赫连月那里得知，王庭并没有自己调派大军而来，他便意识到，自己拥有最好的进攻机会。
    赫连部族当时只觉得他的方案实乃天方夜谭，甚至是自寻死路。
    只有薛承乾才明白，若是不把握住这难得的战机，等到于天承真的帮助天恒部族稳定内乱，由得王庭集结大军南下，那才是真的完了。
    而镇义营众将士，并不像薛承乾一般有着绝对的信心。
    但是，他们对于自己的少帅有着绝对的信任，哪怕听到是要直接突袭大部族的王帐，他们也没有丝毫迟疑。
    对于战局的把握，行动果决没有丝毫迟疑的镇义营，得到了足够的回报。
    他们这一路突袭，遭遇的抵抗甚至比薛承乾预想中更小！
    天予弗取，反受其咎！
    薛承乾必须要把握这次机会，夺取最大的战果。
    “杀！”
    “直取连答，不问死活！”
    后面的将士也附和着薛承乾的命令，士气达到最高峰。
    连答喜好奢华，他的王帐周围点满了火把，配合高大华丽的帐篷，本来就极为显眼。
    而连答自己身受重伤，无法正常行走，需要亲卫背扶着他，如此便更加显眼。
    虽然还搞不清楚，大梁的骑兵怎么会神兵天降一般，直接出现在他们的面前，但是他们绝对不能坐以待毙。
    “中原贼子，也敢来挑战爷爷？”
    “挡住他们！”
    天恒部族中也有悍猛之士，他虽然没有带兵器来，却能直接抢过亲卫的武器，迎着薛承乾的战马便劈了过去。
    只能说，草原之上的所谓“勇士”，是真的没有把中原之人放在眼中。
    他以步战之姿，正面迎向了马速提升到极致的骑战之将，怎么看都像是自寻死路。
    不过，他多在草原之上驯马，自认为可以紧急避过战马，抓住空档对为首的“梁军主将”一击毙命。
    擒贼先擒王。
    只要能把为首的将领干掉，至少能打击梁军骑兵的士气，之后才有护着可汗逃生的机会。
    然而，他面对的乃是薛承乾！
    看到此将不知死活想要阻挡自己，薛承乾猛然挥动特别打造的大戟，毫无花巧地向着敌将直捅过去。
    不出薛承乾所料，对方本能地想要以刀身格开自己的兵器，然后趁着长兵器无法抽回之时，近身斩杀自己。
    然而，薛承乾现在所拥有的力量，绝非这种“草原猛将”所能抵抗，他整个人被一击捅飞出去。
    此将的鲁莽行为，反而提振了镇义营的士气，让天恒部族其他人看得脸色发白，胆气皆无。
第一百三十三章 远遁而走 - 从流民到皇帝，朕这一生如履薄冰 - 黄土土

    薛承乾直接突入连答王帐，凭着骑兵之威杀开他的亲卫。
    此时连答才刚刚被手下拥上马背，还没来得及甩鞭加速，薛承乾就已经杀到他的面前。
    连答惊得面无血色。
    他本来就武艺粗疏，又被酒色掏空了身体，现在身受重伤，更非薛承乾之敌。
    一名亲卫大喊一声，往连答的马上扑来，想要用自己的身体挡下薛承乾必杀的一击。
    但是薛承乾大戟落下，靠着巨大的力量与兵器的锋利，直接把他斩为两截，余势不止，直斩连答。
    再没有任何人能在薛承乾的全力一击之下护得连答，就算是他麾下的亲卫与本族将领，也不是人人都愿牺牲自己来换得他一丝活命的机会。
    “啊！”
    连答发出一声惨叫，整个身体也如同护住他的亲卫一般，被斩为两截，甚至于连他的战马都受到重创，嘶鸣倒地。
    “连答已斩，降者免死！”
    薛承乾一击得手，没有半分迟疑地高声呼喊，让本就陷入混乱的天恒部族更加失去反击的希望。
    近处的天恒部族将领们，根本没有为可汗报仇的想法。
    他们身边的部族军皆不在侧，可汗被斩，众军大乱，而对方骑兵士气正盛。
    现在他们想的是让其他人发起“反击”，吸引敌人的注意，好掩护自己逃走！
    整个天恒部族集中于此的兵力，比起镇义营强不到哪儿去，陷入混乱之后，更加不是他们的对手。
    除了那些还在混乱之中，直接挡在了镇义营冲锋道路上的倒霉鬼，大多数天恒部族战士，也不敢上前来拖延他们的骑兵速度。
    特别是听到自家可汗被斩杀的喊声，再加上被突袭至今，也确实没有一个有足够分量的贵族把乱兵汇聚起来，一起发动反击。
    连答确实无能，但是他的身份却是团结所有天恒部族战士的关键。
    而且，所有的天恒部族族众都知道，现在正有两位王族发起叛乱，要挑战他的汗位。
    当连答本人都被杀死，那么天恒部族的汗位自然会落到另外那两位王族的身上。
    他们这些本来忠于连答的人，必定会遭到清算。
    连自己效忠的可汗都死了，他们还在这里打个什么劲儿，趁早抢了营地里的财货，赶紧逃到其他部族吧！
    杀到后面，薛承乾满身染血，但心中却极是疑惑。
    “虽说擒贼先擒王，但是这天恒部族怎么连像样的抵抗都没有了？”
    “嘿！少帅，北蛮铁骑也不过如此嘛，比起当初他们南下之时，弱了很多。”
    “咱们不如一股作气，继续追杀那些逃走的敌将，说不定一战便将这所谓的草原五大部族之一给灭了！”
    孙伏山等人跟在薛承乾之后，一路把天恒部族营地杀了个对穿，借着休整的少许时间，在后面起哄了。
    大梁之人，对于北蛮铁骑都没什么好印象，甚至于多存仇恨。
    举凡中原之男儿，都想过领一骑之军，北上草原狠狠地惩罚他们。
    若能一战灭掉一个大部族，可是能让所有人热血沸腾的战果啊。
    薛承乾虽然体魄过于常人，但是他一直冲杀在前，此时也不禁有些喘息。
    “现在天色已经到了深夜，在营地之中，尚能靠着火光来辨别敌人和方向，对那些已经逃走的敌人，你们要如何追击？”
    “不要忘记这里可是草原，是敌人一直生存的地方，他们对这里的了解远远胜过我们。”
    这一战的战果，就连薛承乾都非常欣喜，远远超过他之前的估计。
    但是，他可不会被这些战果冲昏头脑。
    这一战，他们最大的倚仗在于两点，其一是出奇不意，其二便是天恒部族主力应该是被于天承带离。
    若是他们紧追不舍，有可能一路追到天恒部族主力所在，那可真是自寻死路了。
    “回身再冲杀一次，把所有的敌军营帐全部点燃，天亮之后，在这片营地绝对不能看到还有活口！”
    薛承乾的命令极度冷酷。
    他并不是“非我族类其内必异”的信奉者，而是自己手头的兵力，根本就没有存留半点仁慈的余地！
    草原部族全民皆兵，更何况是这等有相当历史的大部族，对他们绝对不能轻敌。
    而且，现在把天恒部族王帐打击越狠，之后北蛮王庭想要安抚其族众就越困难。
    赫连月挑起天恒部族内乱，对自己可是极为有利之事，不能让她的心思白费啊。
    此处残留的敌人比薛承乾想得更少，还没等到天亮，他们便非死即逃，根本没有人敢出来阻拦他们纵火。
    “走吧，此处不宜久留，我们的计划已经完成，不需要再留下了。”
    项锐疑惑地道：“草原之上，入夜之后更显寒冷，而且兄弟们已经连战大半晚，还是先在此休整一下吧。”
    “不可！”
    薛承乾肃容看向自己的兄弟们。
    “不要以为此战我们已经得胜，便再无威胁了。”
    “我们并没有把天恒部族的主力全部斩杀，更不知道于天承带领他们赶到了多远的距离。”
    “假如他们能注意到这边的火光，知道营地已经遇袭，于天承必定会火速派兵回援。我们随时可能成为被突袭的一方，立即撤走，在三十里之外再行休整！”
    众多镇义营将士，也是学会骑术没多久，经过一夜奔池与战斗，大腿里侧都已经磨出血来。
    但是，薛承乾一声令下，没有任何人再有异议，全都咬牙坚持，立即退兵。
    ……
    赫连部族营地。
    许多族人包括他们控制的草原商队，已经奉赫连月之命，把消息散播出去。
    赫连月焦急地远眺着天恒部族的方向。
    她知道薛承乾所言有理，他们自家部族的战士是绝对不能跑去帮忙，战场的一切只能交给镇义营。
    可是，这与她的情格却是极不相符。
    自成为赫连族长之后，她虽为女子，却极是要强，举凡大战，她从不避于人后。
    而现在，她却连一个看客都当不成。
    等到薛承乾那边分了胜负，自己却还要等人家记得快马来通知，才能得知战果。
第一百三十四章 难题解决 - 从流民到皇帝，朕这一生如履薄冰 - 黄土土

    “族长大人，我们已经把所有的消息传递出去了，镇义营那边还没有消息传回来吗？”
    几位领命的族中长老相继回来。
    赫连月长长地叹了口气：“现在还没有消息。”
    赫连耀先之前便觉得薛承乾的计划实在太过大胆，哪怕是他们精于骑战的草原部族军，都不敢突袭天恒部族的王帐。
    现在听到赫连月未曾接到消息，心中更是打鼓。
    “唉，也不知道薛承乾所定之策到底有没有作用。”
    “于天承的军令已经传至族中，我们的兵力也集结起来了，若是偷鸡不成，反而把于天承的大军招了过来，我族当如何应对啊？”
    现在他们已经反应过来了。
    薛承乾很可能就是想打一个兵力差，而且还要靠着赫连部族的行动来吸引于天承的注意。
    他们的心里，对于天承的威势极是恐惧。
    于天承之前还只是孤身前来，表达了一下怀疑的态度，就已经让族长大人寝食难安，现在他掌控天恒部族的骑兵，可以引大军前来啊。
    到时候，他们是做足戒备，还是坦然以对？
    自己的心里有鬼，面对于天承的大军，谁敢不作丝毫防范。
    可是，假如他们严阵以待，那不是此地无银三百两，明着告诉于天承，赫连部族在暗中谋划了什么吗？
    赫连月扫了一下其他正在议论的族中长老，肃容道：“既然我等与镇义营结盟，而且当时我们都同意了薛承乾的行险之计，现在就不应该怀疑他！”
    “别忘记，我们虽是押上了举族命运，此刻在与天恒部族撕杀的却是镇义营。”
    “他们本不需要在草原之上如此拼命，退回群山之中，王庭南下也未必会专心搜捕他们，可是薛承乾毅然甘冒奇险，主动出奇，此等胆魄，担得起好汉之称。”
    赫连月这话说出来，很多议论的将领都闭了嘴。
    他们行事，虽然也要算计得失，但是草原之上最敬“好汉”。
    薛承乾的举动，也确实对得起他们的盟约。
    赫连耀先苦笑道：“族长，我非是背后议论的小人，而是为族众计，最好还是做好两面准备吧？”
    赫连月还没有答话，便看到远处有一支小队骑兵飞速赶过来。
    “快看，有人正在接近我族营地！”
    赫连部族对于本族的探马太熟悉了，看到那支小队的队列与纵马方式，便知道非是自家派出去的探马。
    “难道是镇义营那边有消息了？”
    众将皆感振奋。
    不论如何，至少是有个结果，不至于干着急。
    而且，薛承乾能记得派出一支小队骑兵来报信，大概率说明他们的计划是成功的，否则现在镇义营上上下下还在想办法逃脱草原骑兵的追杀呢。
    “不，不对！那好像不是镇义营的骑兵，而是天恒部族的服色！”
    赫连耀先突然脸色一变，赶紧提醒自家族长。
    其他将领的脸色也垮了下来，几乎把“忐忑不安”四个字写在脸上了。
    若是他们猜测无误，现在天恒族骑兵当是掌控在于天承的麾下，难道这支骑兵乃是奉于天承的命令而来？
    赫连月紧握着马鞭，强压下心中不安。
    “莫要露出破绽，大家迎上去，且看看他们要传达什么消息。”
    这一小队骑兵，自然不可能是跑过来跟他们开战的，那多半是替于天承传递消息。
    不论何种命运，他们总是要去面对的。
    赫连月绝对不会后悔背后算计天恒部族，否则的话，现在自己的族人乃至于她本人，全都要成为连答的玩物！
    而且，对于赫连月来说，此时远未到绝望之时。
    就算他们真的露出了什么破绽被于天承发现，这一小队骑兵也不可能把自己抓到其帐前。
    赫连月打定了主意，假如于天承命他们来传军令，强要自己到帐前听侯发落，那自己便直接带领部族反了他！
    事后，她将带着部族远遁漠北极寒之地，或者一头扎进大梁北境的群山之中，总好过坐以待毙。
    “于天承大帅有军令传下，赫连月接令！”
    “大梁军胆大包天，竟敢突袭天恒部族王帐所在。天恒可汗连答为贼人所杀，责令赫连部族举兵南移，严防边境，同时镇压敢于趁机闹事的部族，配合大帅稳定众部族军心。”
    “先前招集众部族军会合南下之军令，暂时取消，以待王庭御令。”
    赫连月本是作好了最坏的打算，没想到从于天承的使者口中听到自己最想要的军情，不由得喜动颜色。
    “连答他真的死了……呃，本族长的意思是，大梁军真的如此大胆？实在是让人难以置信，你们可曾确认消息真伪？”
    那为首的勇士本就是天恒部族出身，脸上无比悲戚，并没有注意到赫连月异常的神色，反而点了点头。
    “难怪赫连族长如此意外，就连大帅接到消息时，也非常震惊，大梁贼人着实可恨，他日我大军南下，必要为连答大人报此血仇！”
    他们或许也不喜欢自己那位可汗大人，但再如何，那也是天恒可汗啊，被人家一个突袭斩杀当场，天恒族众的心情可想而知。
    赫连月早就恢复了“正常”表情，试探着追问道。
    “现在连答可汗已死，还有两位天恒王族正在争夺汗位，不知大帅准备如何安抚贵族，是否已经决定由何人接替可汗之位？”
    那骑士被她点到心中忧虑，脸上露出惨然之色。
    “此事恐怕连于大帅都无法决定，要么由大可汗陛下定夺，要么便由两位王族大人分出胜负，小人地位低微，却是无法得知诸位大人的想法。”
    赫连月装模作样地安慰几句，甚至还分了些财货给他们，以示自己的“哀悼”之情，最后还派出族中长老亲自送他们离开。
    等他们走远，赫连月兴奋地在半空中把马鞭挥得“啪啪”作响。
    “好个镇义营！好个薛承乾！这等精彩的突袭之战，就算是我草原骑兵也未必能完成，他却领着中原骑兵做到了，而且直接斩杀了连答本人。”
    “杀得好！”
    “传我军令，所有部族战士，集结一处，开始向南行军，把声势搞得大一些，要让于天承明白，我们本族骑兵，一直都聚集在一处，没有私下偷袭连答的机会。”
    “赫连耀先，你立即前去跟薛承乾会合，把于天承的最新军令与之通报，看看我们下一步，又该如何配合！”
第一百三十五章 各有所忌 - 从流民到皇帝，朕这一生如履薄冰 - 黄土土

    再次想到，只有他自己领着大军赶到了大梁境内，其他的部族军全都被延滞在后。
    赫连月也是乐见到此情形，她在于天承面前，还是装作一副忧心忡忡的样子，心里实是乐开了花。
    薛承乾此次北上，不止是帮助了赫连部族而已，对己而言，他既得到了数以千计的优良战马，而且还延滞了北蛮大军的时间。
    整个草原都已经知道，大梁境内有一支神秘的精锐骑兵，他们成功地对天恒这等大部族发起了突袭，而且全身而退。
    这就让他们南侵之时，必须要提防自己的老家被人家掏掉。
    这便是冷兵器时代，一支精锐骑兵，再配合上一个胆大包天的将领能起到的威慑力。
    并不是自己拥有大量的精锐骑兵，便可以不惧怕骑兵突袭。
    事实上，草原部族众多，大部分并不是被中原军队所灭，而是被同样使用骑兵的其他部族消灭、吞并的！
    于天承带领军队，赶回到了天恒部族王帐所在，看着已经被完全毁掉的营地，他默然良久。
    “大帅，末将已经探查营地，确实不是草原上大部族的进攻手法。”
    北蛮名将哈真沉声回禀。
    他如此说，等于也默认了确实是来自中原的骑兵对他们发起突袭。
    于天承的眉头皱得更紧，微微扭头看向一侧亲卫。
    “你们是否可以保证，赫连部族的大军一直在你们的监控之下，没有暗中发起突袭？”
    亲卫连忙跪倒：“回大帅，小人可以保证，赫连部族当时正奉您之命，集中兵力准备南下与王庭大军会合，绝对没有机会暗中发起突袭。”
    于天承微微叹了口气。
    当他接到消息之后，赫连月便是他首先怀疑的对象！
    他立即派出自己带领的“影骑”，第一时间赶到了赫连部族营地，却发现他们的大军刚刚完成集结，而且全都呆在一处。
    赫连部族最近一段时间确实实力扩张非常迅速，甚至收服了许多的中等部族。
    可是，若要行这等冒险之事，赫连月只能依靠本族精锐骑兵，否则的话消息必会走漏。
    而她用兵再是精明，也不可能令本族骑兵一分为二。
    “看起来，本帅是真的误解了赫连月，她或许会耍些小聪明，但还不至于无视草原大局。”
    随于天承南来的巫医友啸很是为难地道：“大帅，依大可汗陛下之令，我们应该尽快让此处部族军集结起来。”
    “可是，天恒部族王帐营地都被袭灭，必定会引起其他部族的不安，而且另外两位王族成员更加难以压服。”
    于天承虽然最得大可汗的信任，但是对草原部族事务，却远没有友啸更加了解，只能摆出姿态请教：“却不知，巫医大人有何良策？”
    友啸也没有携手，沉吟之后说道：“若依我之策，现在我们必须改变策略，直接选定其中一位王族接替连答之位！”
    “你的意思是，放弃连答一脉？这样会不会让更多的天恒部族贵族反叛？”
    于天承的语气没有半分波动。
    他本来就对连答没有什么好感，要把他的亲信族众取代，他不会有任何心理负担。
    可是，连答无能是一回事，他的汗位得之颇正，否则也无法得到如此稳固的地位，哪怕做出再胡闹的事，也会让族众对他忠心耿耿。
    王庭插手汗位之争，本来就不合规矩，万一激起了天怛部族反叛，那就得不偿失了。
    友啸连忙道：“绝对不会。”
    “连答自己战死，而且他是没有嫡子的，此事本就是非常例外的情况。而且还有其他王族争位，会极大地动摇他的正统地位。”
    “大帅试想，若您是连答的亲近部族，最应该担忧的，便是连答死后，自己和族众会不会遭到清算。”
    “只要我们能说服某位汗王采取怀柔之策，善加安抚，不要急于拔除曾经反对自己的贵族，必定能以较快的速度，安定这片草原，重新让大家的目标对准大梁朝。”
    于天承微微一笑：“多亏有巫医随行，若非你，我真难以搞清楚天恒部族的人脉关系，此时便只能束手。”
    “那好吧，一切便依照巫医大人之计，不过最终决定何人成为新任的天恒可汗，事关重大，必须紧急回报大可汗，由陛下定夺。”
    友啸欣喜道：“理所当然，不如就由我带着亲卫回到王庭。”
    于天承摆手道：“不必如此，只是传信而已，派几名精干的亲卫足矣。”
    “巫医大人在天恒部族中还算有些威望，希望你能留在此处，巡视各个部族，镇住其中的不稳定因素。”
    友啸倒也没有理由反对，只好点头答应。
    等他离开之后，于天承脸上的笑容全都收了起来。
    不论他们讨论出了多么完善的安抚之策，有一点是无法否认的。
    于天承必须在此浪费更多的时间！
    仅靠着王庭的实力和威望，只能压下明面上敢跳出来的小丑，但却无法阻止暗中的逆流！
    还有，作为大军统帅，于天承很清楚那支神秘的中原骑兵对自己的威胁！
    而且，虽然现在他可以排除赫连部族军突袭天恒部族的嫌疑，但他总觉得赫连月很有些古怪。
    赫连部族一直居住在草原较南方的草场，与中原国度距离最近，赫连月才智过人，长期在大梁等国布有眼线密探。
    或许，她对于这支神秘的骑兵会有些情报？
    于天承有些后悔。
    他不该太早暴露出对赫连月的怀疑，否则的话，此女依然是他“看重”的年轻一辈将星，自己有许多手段可以笼络她，侧面探听相关的消息。
    当初他在赫连部族中，几乎要对赫连月下杀手。
    凭她的才智，必定已经明白自己怀疑了她，现在赫连月最提防的人恐怕就是自己。
    但于天承没有选择，他必须找到“捷径”大幅缩短探明军情的时间，同时也要当面警告赫连月，不能让她在暗中出手，破坏巫医稳定天恒部族的新计划，让众多部族继续乖乖听从王庭的调派。
第一百三十六章 镇义城 - 从流民到皇帝，朕这一生如履薄冰 - 黄土土

    薛承乾再次完成了天命任务，而且还是完美达成。
    不过，享受于自己体魄点数带来的战场快感，让他对于敏捷和才智的奖励略有些失望。
    薛承乾已经可以轻松地用“超然视角”俯视战场，在战场上冲杀时也能做出最精准的判断。
    之后的才智点数不知道还能不能带来新的能力。
    有一件事情他倒是非常期待。
    当他的其中一项属性点数超过三十点之后，便可以进一步解锁天命商店，兑换更有用的道具或者技能。
    他带着众兄弟快速返回八姑子山，现在这里已经完全发展出一座山中城镇。
    没错，就是城镇！
    此时已经汇聚于此处的各地流民，超过了八万之众。
    便是中原之地某些规模小些的城池也比不过他们。
    而他们挑选了最好的地形，可以凭借山势形成城墙，防御能力比起东平城等北境重镇更加坚固。
    他们北上草原之时，魏箫便留守于此，而她的表现比薛承乾预料得更加出色。
    现在“镇义城”已经建立起了基本的官府而且保证良好运作，甚至在保证工匠数量的同时，还挑选出许多的差役，以及后备兵员。
    虽然无法像草原部族一样做到全民皆兵，这接近十万之众的流民，在吃饱饭的前提下，也能挑选出八千的职业兵士。
    只有这等兵力，才能勉强在未来的北境大战中，起到影响战局的作用。
    除此之外，外地商队带来的粮食也已经堆积如山，哪怕真的被封山，他们数万百姓至少在三个月内不需要为粮草担忧。
    “魏姑娘，多亏有你。”
    薛承乾不止是在说客气话，而是真心感激魏箫当初选择了追随他们而来。
    薛承乾自己也懂一些治理和商业的基本知识，但是他又要领兵突袭，又要发展山中的经验，只会分身乏术。
    魏箫的才华，才能让他兼顾镇义营发展的同时，完成对草原的突袭，延迟北蛮铁骑集结的速度。
    “哥哥，你怎么只会夸魏姐姐呀，小露珠也帮忙了呢！”
    小露珠忍不住有些吃醋地站了出来。
    刚刚经历了残酷的战场撕杀，回到“家”中，看到百姓和乐的样子，再听到妹子对自己撒娇，那感觉真的是极舒服的。
    其他将士也得到出营休假，各自与亲人团聚。
    小露珠跟在魏箫身边，不仅长了个子，出落得越发动人，而且还在读书识字。
    大家都知道她是薛承乾的妹子，把自身对于薛承乾的崇敬也寄托在她的身上。
    当魏箫遇到难题，凭本身很难说服对方之时，便由小露珠出马。
    只要她出面说服，流民们都不会再有反对之声，乖乖顺从魏箫的安排。
    当然了，以现在小露珠的年纪和见识，还无法跟前来合作的大商会以及世家打交道，可魏箫却对他们知根知底，谈判之时绝不会让他们占到太多便宜。
    “不止是少帅你现在看到的，我们甚至还通过各个商队放出消息，就说我们要开展科举，公平选士，吸引各地寒门士子前来投奔，而且还能趁机争夺在士子之中的声音，让他们帮着我镇义营说话。”
    薛承乾非常满意：“还是魏箫你对于士族更加了解。”
    项锐苦笑道：“少帅、魏姑娘，你们是不是太乐观了。我们现在可是已经成为朝廷钦定的反叛军，那些士子怎么可能帮我们说话，甚至于吸引寒门士子前来投效呢？”
    他之前便是商人出身，饱受士人的轻视，吃过不知道多少亏。
    他很难对于士人阶层有更高的期待了。
    魏箫也知道此事事关重大，万不能让薛承乾就此作出错误的判断。
    “我觉得极有可能实现我们的计划。”
    “很多人都只记得太宗皇帝所说的那句，君王与士大夫共天下，但实际上在士族内部，也有高门寒门之别，而且差别极大。”
    “大量的寒门出身的士子，根本无法得到受朝廷重用的机会，甚至于那些高高在上的世家，会明着轻视没有背景的士子。”
    “更可怕的是，比起商人们，寒门士子一心读书，却没有什么收入补贴家用，日子过得极为清苦，时间一长无法改变，使得他们心中不满之情日益高涨。”
    薛承乾很清楚魏箫所形容的心态。
    “不错，对于那些士子们来说，清贫或许并不可怕，但最可怕的是他们无法看到自己和后代改变的机会，更痛恨朝廷对他们的不公。”
    “在这种心态之下，只要我们表明任人唯才的态度，肯定会有相当数量的士子愿意前来投效。”
    “而且，公道自在人心，到底是谁拯救了北境，世人自有公道，任卢啸远权势再高，也无法完全盖住真相。”
    魏箫本人便可算是一流的人才，而她也正是知道北境大战的内情，所以才舍了朝廷“忠烈遗孤”的身份，义无返顾地前来帮助薛承乾。
    魏箫见薛承乾对自己治是“镇义城”的成绩完全认同，也异常欣喜。
    “对了，你们到草原之上的战绩如何？”
    小露珠说得更直接一些。
    “哥哥，你是不是被那个叫赫连月的草原女子骗了呀？草原上的女子也是会骗人的吧！”
    “呃……小露珠，你这一套是谁教的？”
    薛承乾只能苦笑。
    “你们放心吧，我一方面是觉得赫连月确实给我们带来的有足够价值的军情信息，同时也是想练一练新成立的骑兵。”
    “此次作战非常成功，我们也让草原部族尝到了被骑兵突袭的滋味！”
    魏箫极是善解人意地道：“可是，当你们回归之时，我看到少帅你脸上颇有愁容，应该还是发生了什么为难之事吧？”
    “咦？有吗？哥哥，你为什么不告诉小露珠啊？”
    小露珠跟薛承乾之间更加熟悉，但是她还没有那种察颜观色的能力。
    “哥哥有事情当然不会瞒着小露珠，我只是还没来得及说而已。”
    看到镇义城这边发展顺利，薛承乾是有些不想打破众人对于未来的美好憧憬。
    接着，他便把已经发现北蛮各部族再次集结大军，随时可能南下入侵的事情说明。
    哪怕卢啸远对于禁军的整编还没有完成，他们依然面临着极为可怕的外部威胁！
第一百三十七章 暗中的谋划 - 从流民到皇帝，朕这一生如履薄冰 - 黄土土

    得知北蛮铁骑，这么短的时间内，就做好准备再次踏入大梁，大家都无比震惊。
    “怎么这般快法？难道北蛮人不需要休整，也不顾牧民的死活吗？”
    北蛮军行动之快，完全超过了他们在中原形成的“经验”。
    “对了，之前赫连部族使者前来，不是说已经挑起了天恒部族内乱，现在打得正欢吗？这等大部族内讧，北蛮大军难以聚集吧？”
    天恒部族不仅是草原上的大部族，更是离大梁最近的大势力，各个部族军要集结南下，必定要经过天恒部族的地盘。
    所以，听到赫连族使者带来这个消息，大家都认可了他们的联盟诚意。
    薛承乾挠了挠头：“连答本人都被我们斩杀，那天恒部族的内乱也可以算是平定了吧？”
    魏箫等人绝倒！
    “什么？你们帮北蛮人平定了天恒的内乱？少帅！”
    薛承乾尴尬地道：“不是你想的那样。”
    “当时北蛮王庭已经要出手干预此事，哪怕我们不出手，另外两家想要夺取汗位的人也要被打压下去，连答死后，他们反而需要更长的时间权衡各自利益。”
    “而且，如此情形下，赫连部族更能趁乱壮大，新任的天恒可汗再也无法压制赫连月，她们便可以与我等进行更多的配合。”
    魏箫想到了赫连月的表现，心中升起警惕，忍不住提醒他。
    “所谓非我族类，其心必异，赫连部族的利益与我们并不是完全重合的。”
    “他们的实力若是不断壮大，说不定会甩开我们这个盟友，甚至于想要吞并我们。”
    薛承乾笑着点醒她道：“那你觉得，我为什么定要白白为赫连族而除掉威胁？”
    “这一战，不但会让北蛮大军产生忌惮，逼得他们聪明提防会有一支精锐骑兵偷袭后路，更是要给赫连部族展示实力。”
    “她当然可以随时抛弃我们的联盟，前提是她必须要为此付出足够的代价。”
    “至于强行杀入山中，把我们强行吞并，更需要让她权衡下自己是否有此实力。”
    薛承乾比魏箫等人更清楚地认识到，实力才是维持联盟最重要的保障。
    甚至于在发现于天承可能插手天恒内乱之前，薛承乾就在挑选一个足够分量的目标发起突袭。
    赫连月提供的情报，只是让他选定目标，既能帮到她一个大忙，让她欠下人情，又充分证明了镇义营的实力。
    孙伏山等人把当晚发起突袭的细节说明之后，轻松得到了众人仰慕的目光，让他们更加得意。
    “嘿，可不止是少帅大出风头，亲斩连答，我们也杀得很过瘾。”
    “亏得他们还算是草原的大部族的，从始至终，我们都没有遇到像样的抵抗，大军杀到，敌人全部溃散。”
    “假如之后遇到的都是这种水准的北蛮铁骑，那咱们不仅能轻松立足，甚至有机会北上杀入草原，壮大实力，比起在中原之地硬啃望江城强多了。”
    项锐虽不至于像孙伏山那样志得意满，但也有点儿认同孙伏山的看法。
    “此次突袭，我们又抢得了数千匹战马，正好我看到你们新得足足八千预备兵丁，正可以训练其马术。”
    “假如我们拥有万骑之兵，在少帅的带领下，真的有可能纵横草原。”
    “毕竟，我们有八姑子山作为天然屏障，只有我们进攻别人的份，那些草原部族连个破城墙都没有啊。”
    薛承乾摇头道：“若你们抱此想法，那我军才是真的危矣！此一战，足可证明我们的实力，但我们绝不能陶醉于这种力量。”
    孙伏山不解地道：“少帅您这是说什么话，骑兵之威，只看北蛮铁骑能压制中原王朝这么多年便可知之，我们现在也证明了训练出的骑兵比北蛮铁骑更强，岂能舍强就弱？”
    小露珠气鼓鼓地道：“我哥哥说得便是有道理的！若大家都骑着大马打仗就好，我哥哥为什么还要建这么多的工坊？”
    孙伏山见到是小露珠站出来反驳自己，脸上露出尴尬之色，反驳她也不是，不反驳也不是。
    薛承乾笑着抚摸着她的脑袋。
    小露珠的话虽是任性之语，但还真是点到了核心之处。
    他指着远处正不断冒着青烟的工坊区道：“正如小露珠所说，未来撑起我们镇义营战力的，并不是从草原掠得的战马，而是我们的智慧与不断改进兵器的工艺！”
    “再者，若盲目地扩充骑兵数量，只会让我们的战马更加紧张，短时间作战还行，若是没有替换的马匹，必定会让我们的战马不断削减，最终让许多战士无马可用。”
    魏箫则从侧面说服孙伏山等过于乐观的将领。
    “几位只看到我们能发起突袭，攻破没有防备的草原部族，但草原之上人心并不归附于我们，要如何维持统治，让他们替我们养牛养马呢？”
    孙伏山更加尴尬了。
    “得了，这些事情还真不是我能想明白的，还是交给少帅吧，我等只要依军令而战便好了。”
    薛承乾解释道：“我们要尽力迟滞北蛮铁骑南下的时间，就在于争取时间，不论是趁双方大军对峙，从中渔利还是抢先拿下城池，壮大自身，都非常关键。”
    “魏箫，之前你所建议的事情，可以准备了。”
    项锐等人好奇的看向了薛承乾与魏箫。
    “魏姑娘，听这说法，你跟少帅还谋划了什么大事情啊？”
    魏箫的表情严肃起来，点了点头。
    既然薛承乾当众提起此事，那就说明可以让众位将领知道此事，不需要严格保密了。
    “当得知卢啸远已经成为北境安抚使，完全夺得北境大权之后，我们便算计到了，卢啸远之前仅为望江城守，骤得高位，要巩固权利，必须要提拔亲信，打压异己，也定会引起很多本土士族的不满。”
    “他们敢于在卢啸远权势滔天之时，还把自己掌控的商队派来，就已经说明这种不满的情绪。”
    “只要我们善加利用，便可以兵不血刃，夺取某方势力掌控的城池。”
第一百三十八章 改换门庭 - 从流民到皇帝，朕这一生如履薄冰 - 黄土土

    论起对本土士族的了解，没有人能比得过魏箫。
    她与诸多士族有书信往来，根据他们本信的态度，便能判断出谁是对于卢啸远最不满的势力。
    魏箫身上，同时具有“忠烈遗孤”与“反叛贼首”的身份，只看他们的内心更想承认哪一个。
    那些被卢啸远笼络，从中得到好处的士族，是绝对不会冒头与他们合作的。
    相反，那些被卢啸远强夺了权势兵权，被他边缘化的士族，则乐于见到北境有一个敢正面挑战卢啸远权威的势力存在。
    之前，他们或许并不会看重朝不保夕的镇义营。
    但是从薛承乾首次击败忠胜军，大破卢啸远派来的剿贼大军后，他们的心态必定会发生变化。
    卢啸远有两个最大的弱点。
    其一，他虽然地位骤升，但不可能凭空变出一大帮绝对信任的亲信来，再由他们掌控各个城池，只能把握住最重要的禁军与主要城池。
    其二，卢啸远胆略不足！他知道对他威胁最大的，便是不远的将来，随时可能再次南下的北蛮铁骑，只能把自己能完全掌控的力量，尽可能地聚集在自己的周围，也就是望江城附近。
    离望江城越远的城池和势力，他并非不想掌握，而是力不从心。
    魏箫介绍道：“我已经打听好了，卢啸远刻意把自己不信任的原来士族高官，发配到离望江城更远的地方，如此行动，已经让许多北境士族对他离心离德了。”
    孙伏山都从魏箫的说明中，想到了卢啸远的“败招”所在。
    “嘿！这卢啸远如此蠢笨，也能当上朝廷的大官儿么？”
    “最多的禁军都在望江城附近，那不是摆明了把远处的城池郡守当成弃子，任由北蛮铁骑威胁？”
    “东平城那等大城池都挡不住北蛮铁骑，卢啸远如此做，跟明着让他们送死有何分别？”
    孙伏山把自己心中所想直接说了出来，竟是得到了薛承乾和魏箫赞许的眼神。
    “嘿嘿，这次，俺说对了？”
    “说对了……一半吧。”
    “卢啸远之策，确实不够聪明，但他也没有太多可选择的余地呀。”
    “北蛮人不会给他足够的时间，因为安抚使之设，他又等于往死里得罪了中州府。他为了尽快掌握权力，必须要分出个亲疏远近。”
    “就在不久之前，已经有本土士族势力开始联络我们，只要我们派出一支足够分量的军队，必能兵不血刃地得到他们的配合！”
    薛承乾笑着道：“道理确是如此，但也多亏了魏箫你的灵活操作，真正激发了那些士族心中的不满。”
    “只不过嘛，我们之前便已经算计过，以镇义营此时的实力，尚不适合强行扩张，免得过分分薄兵力啊。”
    魏箫露出了一丝神秘的微笑。
    “假如少帅你知道，是何人主动找上我们合作，恐怕会改变原来的态度和计划哦。”
    “哦？”
    薛承乾听她如此说，心中也不由提起一丝好奇。
    会是什么了不得的人物，能让她这般卖关子？
    ……
    望江城，安抚使衙门。
    “刘大人，真是稀客啊，我这个安抚使开府建衙，迎接客人无数，却无人能比得过刘大人您啊。”
    哪怕以现在卢啸远的位高权重，也摆出极度和善的姿态，亲到衙门外来迎接贵客。
    那是因为，这次前来拜访的人物非同小可。
    中州府长史刘意先！
    北境之前还是掌握在中州府治下，而作为长史，刘意先可以说是掌握了整个北境的民生政务，论官阶，他也只比以前的卢啸远低半阶。
    现在投奔到卢啸远麾下的诸多官员，之前可算是刘意先的下属。
    更重要的是，刘意先以前算是中州刺史邴天格的亲信，甚至在中州府那位定北侯的面前也能说得上话。
    现在，就连他都主动投奔向卢啸远，清楚地表明了现在真正掌控北境的便是他，更是帮那些依然摇摆的重要官员们作出了表态。
    卢啸远岂能不重视？
    刘意先脸上闪过一丝尴尬之色。
    作为“士人”，而且好歹也算是北境“名士”，改换门庭之事，说出去可并不光彩啊。
    但是形势比人强，朝廷都已经表明了态度，甚至还有一位大人物的使者带亲笔信面见自己，刘意先如果还想保住自己以前的权势，现在是唯一选择的机会了。
    “卢大人您太客气了，您为北境安抚使，整个北境官员谁不是唯您马首是瞻？而且，我已经得到葛相爷的亲笔信，就连葛相爷都认同卢大人的能力，刘某自然明白该如何做。”
    刘意先不愧是官场老油条了。
    他很快就放下了自己的面子，以及之前的不快，直接把自己背后的葛相爷抬了出来。
    大梁宰相葛通海，整个朝廷文臣之首，自皇帝之下，葛通海的权势无人可及。
    包括卢啸远能这么快得到朝廷破格提拔，除了他自己所立战功之外，葛通海在朝廷的运作也是必不可少的。
    刘意先现在虽是“投靠”卢啸远的，但是直接点明是葛相爷给自己写了“亲笔信”，正可提高自己的身价。
    如此做，既打消了卢啸远的疑心，又让卢啸远必须要给自己一个高位，否则不止是怠慢了自己，更是怠慢了葛相爷！
    卢啸远微微一笑。
    对于刘意先这点小心计，他也轻松看穿。
    不过他并不介意。
    葛相爷本来就是自己的后台，而且刘意先当众登上自己安抚使衙门的大门，给众官员表态，大大不利于他掌控北境权势，些许酬劳，对现在的卢啸远来说，根本不算个事儿。
    卢啸远环视了前来迎奉的众多官员，肃容表态道：“刘大人之前便是中州长史，身掌中州政务多年，乃是不可多得的栋梁之材。”
    “依本官之意，当表奏朝廷，请刘大人任北境转运使，总领北境粮草物资转运，以及各地厢军调配！”
    他的话音一落，众官员不由得发出羡慕的赞叹之声。
    刘意先眼前一亮，再也掩饰不住心中的笑意：“得卢大人如此看重，意先必效死命，协助大人共抗北蛮铁骑！”
    “除此之外，在下还有中州那边的消息，想必卢大人您必定会感兴趣的。”
第一百三十九章 百无一用 - 从流民到皇帝，朕这一生如履薄冰 - 黄土土

    卢啸远最关心的，除了镇义营“残部”之外，便是中州府的动向。
    刘意先此来，不仅向众官员示范何为弃暗投明，更是带来了他最想得到的情报。
    “定北侯年事已高，多年来都深居简出，只有邴天格等人偶尔问安时，得到他耳提面命。不过自从卢大人受到朝廷重用之后，出入侯府的官员与军中将领明显变多。”
    “意先已经事先整理了一份名单，供卢大人参详。”
    卢啸远大喜过望，赶紧接过名单。
    基本上，单靠着这份名单，便可以确定北境之内的敌我阵营，甚至于现在投靠自己的官员，是否存在着中州府派过来的“内奸”！
    明明大家都是大梁朝廷的官员，此时更需要他们团结一致聚集整个北境的力量共抗北蛮铁骑，现在却还要互分阵营，甚至还要提防“内奸”，真是莫名的讽刺。
    “刘大人，这些人不过是疥藓之患，不足为虑，我最关心的是邴天格与老侯爷此时正在谋划些什么。”
    刘意先此时已经完全把卢啸远奉为上官，连忙解释道：“邴天格不过一文臣，从来没有领兵，而且遇事魄力不足，无非是拉拢中州府属官，许以重赏，免得他们全都投向安抚使大人。”
    “至于老侯爷，到现在为止，依然深居简出，似是摆出以不变应万变的态度，又像是镇抚人心，免得产生更大的骚动。”
    卢啸远眼中闪过不屑的神色。
    “我还以为老君侯有何出奇致胜的策略，他还真以为北境人人皆畏惧他的威势？还以为这是二十年前？”
    “当年他领兵抵抗北蛮铁骑，尚算是个人物，可是到今日为止，他已经多久没有领兵，朝廷又颇厌弃之，再不可能让他恢复往日的雄风。”
    “刘大人常与葛相爷联络，想必对于朝廷的动向，也很清楚吧？”
    卢啸远再次提到了葛相爷，便是要让刘意先明白，老侯爷虽然为大梁屡立战功，但属于他的时代已经过去了。
    正因为老侯爷军功累累，才招致朝廷之忌，现在因为身体原因又无法再次领兵，空有地位却无实权，朝廷弃之也是理所当然。
    现在，可是属于他卢啸远的时代。
    刘意先脸上快速闪过尴尬之色。
    毕竟他之前效命的对象便是定北侯，现在要直接贬低自己的“旧主”还是让他略有些放不下面子。
    但他毕竟不是那种热血书生，而是官场老油子了，立即明白了自己应该采取的立场。
    “意先也明白，现在北境必须要依靠着卢大人您。”
    “我在中州之时曾得到消息，北蛮军似乎又要谋划新的南侵大计，不知卢大人这边的禁军整编进行得如此了？”
    他微微捧了卢啸远一句，然后快点儿把话题移到别处。
    而他抛出来的新情报，却由不得卢啸远不重视。
    “你说什么？北蛮铁骑再次南侵？”
    卢啸远大吃一惊。
    他与望江城众将，也派出探子前往草原，但却因为人脉不足，根本无法深入，直接就被草原部族察知，损失惨重而且没有任何有用的信息。
    现在，他才刚刚得知这个重要军情。
    “怎么这般快法？”
    刘意先看到他的反应也是唬了一跳。
    “怎么？难道卢大人这边的禁军还未完成整编？”
    卢啸远痛恨地道：“还不是全赖那伙镇义营残兵吗？”
    “本来依本官谋划，先完成对忠胜军等禁军的整编，然后让新军直接出兵灭掉镇义营，之后携大胜之威，便可压下军中所有的反对声音，一举完成所有禁军的改编。”
    “那些叛乱的残兵却是冥顽不灵，强行抗拒天兵，连带着本官这边的行动也束手束脚。”
    刘意先也是无语了。
    说了半天不着调的话，总结起来就是一句。
    禁军整编，根本没完成！
    刘意先可不是没有经验的雏儿，他不论是处置中州政务还是管理大军后勤都有着丰富的经验，也以此本领参与之前抗击北蛮军的作战。
    朝廷确实把整个北境的兵权交到了卢啸远手中，以期他能聚集所有兵力对抗北蛮铁骑。
    可越是大规模的军队作战，便越需要军中秩序，必须要做到如指臂使。
    卢啸远升任安抚使之后立即进行禁军整编，除了要集中权力，排除异己之外，同时也是对抗北蛮军的必要之举。
    若是现在都没有整编完成，那就意味着，哪怕众军到了战场上，很多将领也未必会乖乖听从卢啸远的命令。
    到时候，有的人贪生怕死，拒不出战，有的将领则是贪功冒进，妄想先立军功，再恃军功免了责罚，压过其他军队一头……若如此，还没有跟北蛮军决战，他们自己就先乱成一团了。
    北蛮铁骑乃是何等恐怖的力量，哪怕真的聚集整个大梁禁军与之决战，也不敢说必胜，假如是一群自乱阵脚的大军，只会被人家以骑兵之威各个击破，连还击的手段都没有！
    刘意先也是急了：“草原大军集结虽然需要一段时间，但他们全是骑兵，速度极快，留给我们的时间不多。”
    “现在还有哪些将领不服整编，发现要速速解决掉他们。”
    卢啸远眼中闪过狠厉之色。
    “正如刘大人所言，本官过去对他们太过纵容，现在却由不得我们了。”
    “不过，一味以威相压，说不定会激起他们的反叛，必须要刚柔并济，一边以威压之，一边许以重利……”
    刘意先“明白”过来：“请大人放心，在下主理中州府事务这么多年，对于北境的几处府库底细非常清楚。”
    “大人可派亲信传信之，只要他们愿意配合整编，便给予高官厚赏，若不从，便是整个北境之敌，非常之时当行非常之手段。”
    卢啸远大喜。
    如此一来，至少他们可以先把北境的兵力全都掌握在自己手中，之后再想办法迎敌，至少还有一搏之力。
    他们只能希望，草原部族军分布各地，集结需要花更多的时间。
    若是他们来得更快，那无奈，就只能靠着北境的百姓来“拖延”他们的进军了。
第一百四十章 矛盾之处 - 从流民到皇帝，朕这一生如履薄冰 - 黄土土

    北境百姓，根本就不知道，本应挺身而出保护他们的禁军与“安抚使”，听到敌情竟是惊慌失措，直接打算用他们的命和财货，来迟滞草原骑兵的行动。
    草原之人劫掠成性，所过之处寸草不生……这些事情，根本就不在卢啸远之流的考虑之内。
    不过，他们虽不知这些详情，但现在作出的选择却是没错的。
    凭着亲身的体会，以及在民间流传的消息，他们本能地感觉到，薛承乾和镇义营，才是老百姓真正能靠得住的军队！
    不仅有很多地方的流民，被当地官员逼得只能逃入山中投奔于他们，还有些回乡来接亲戚家人，他们有许多的消息传出来。
    莫说这些消息，只是看他们进入山中，“兴高采烈”地愿意再把家人接进去，还有那些宁愿走山道也一定要进山贩货的商队，大家都明白他们的日子过得甚至比自己在家乡更舒坦。
    而薛承乾领骑兵主动出击的两战，更是完全打响了名声。
    不仅朝廷派去剿灭之的忠胜军被薛承乾打败，他们甚至还能组成骑兵主动出击，官军都被他们打得落花流水。
    据说西城县的县官，勾结豪族，把当地百姓欺负得极惨。
    当地百姓忍受不住，偷偷跑进山里“告状”，前些天镇义营直接派出一支军队，把县城守军打得落花流水，那个狗官直接被“咔嚓”掉。
    自打那之后，各地的县官对待本地百姓都客气了很多，再也不敢明着作威作福。
    大家当然不会觉得是那些狗官改过自新，把这份恩情全都寄到了薛承乾的身上。
    面对北蛮军的威胁，他们的依靠也只有薛承乾！
    哦，现在应该叫他少帅大人！
    民心所向，虽然不能明着让薛承乾在各地建立起属于自己的官府，但是好处也是极明显的。
    虽然他们早就发觉了各地商队来往穿梭，却非但不会跑到官府告状，反而会打掩护，而且他们经过之时，那些打造精良的铁器，也能被当地民户购下，帮助恢复生产。
    甚至于，新被整编进入到镇义营的百姓，会被任命为“副都尉”等职，然后再派到各地，宣传镇义营的光明未来。
    很多百姓虽然没有明着加入镇义营，但却在那些“副都尉”的组织之下，成为了外围的“民兵”。
    民兵这个词嘛，听着好像不大气派，但是加入进去的百姓却产生了极强的责任感，似乎自己真的在少帅大人的带领之下，保家卫村，护佑百姓，将来甚至还能狠狠地杀北蛮人！
    薛承乾都没有想到，自己根据所知“历史”想出来的一招，竟然起到了这么巨大的作用。
    百姓们对于他派出去的“副都尉”们无比配合。
    没有经过真正的系统训练，也没有发放自己新生产的精良兵器，若是直接把他们拉上战场，恐怕不会有太好的效果，但是他们让自己的情报网完全延展到整个北境。
    魏箫有些疲惫地把整理好的军情消息分别归类，然后欣慰地看向薛承乾。
    “多亏了少帅的好办法，卢啸远的动向完全无法瞒过我们。等将来北蛮军踏入北境，我们也能精准掌握其位置和兵力分布。”
    薛承乾与众将领多次合议，都认定了草原大军南下后，不可能直接进入八姑子山跟他们硬刚。
    哪怕于天承得知突袭天恒部族的便是他们，对他们极为痛恨，但也无法改变用兵法则。
    草原部族军，奉大可汗御令全力南下，甚至于拿出自己的牲畜作为军粮，必须要得到足够的“回报”。
    他们的目标只能是较为富庶的村镇或者城池，只有抢到足够的战利品，才能保证大部分部族不至于崩溃，保证这些部族的忠诚。
    以他们的兵力，带着泰山压顶之势足可正面把镇义营打败，但是薛承乾有信心借助于山中复杂的地形与之周旋很久，一直拖到大部分草原部族失去耐心。
    这一点若是成立，那么镇义营就等于有一个大体安全的“基地”，然后靠着自己已经有不错作战经验的精锐骑兵，对各处山口之外发起突袭。
    这样的情况下，精准的情报便极为重要。
    更何况，他们还有赫连部族这个有足够分量的内应。
    薛承乾的神色却颇为凝重。
    “于我们而言，这并非全然是好事啊。这么多的百姓信任我们，把抵抗外敌的希望都放在我们身上，可是以现在镇义营的力量，要如何维护他们的安全呢？”
    小露珠正在给魏箫打下手，闻言也不由紧张起来：“怎么了？难道连哥哥你也不能保护好那些百姓吗？”
    魏箫脸上的笑容也慢慢收敛了起来。
    其实，他们本是没有责任，护住北境各地百姓的安全。
    那些人并非他们治下的百姓啊。
    至于他们提供军情信息，也是自愿之举。真到了北蛮军大举压境，大家自保都来不及，根本不可能主动在野外挡住他们的进攻，护卫百姓。
    只要看看上一次北蛮军踏破边境后，各地禁军的表现和选择，便可见一二。
    本身有责任护卫土地和百姓的禁军们，却全都龟缩回了高大的城池之后，在薛承乾创造出战机之前，没有人敢出城半步。
    哪怕只是百余人的北蛮骑兵，也能在官道上来回纵横，无人敢挡。
    可是，那些官军和官吏可以如此冷酷无情，薛承乾却做不到！
    他是真心认为，百姓乃是国之根本，而且他们既然愿意信任镇义营，配合他们的行动，自己便有义务护卫他们。
    过了良久，魏箫才缓缓开口。
    “少帅，你的心情我能理解，但此事你一定要谨慎地想清楚！”
    “目前我们的兵力，只能依靠着山势地形自保而已，若是为了百姓主动出击，不但非常不智，甚至可能被北蛮军利用。”
    “若是他们看出你的用心，直接以百姓为饵，逼你们离山决战，否则就杀光某地百姓，你又当如何？”
    “那些百姓对你无比信任，镇义营中的百姓还有举家来投的流民呢？你又要如何面对他们的信任，总不能带着他们送死呀！”
第一百四十一章 特殊的客人 - 从流民到皇帝，朕这一生如履薄冰 - 黄土土

    魏箫已经明白了薛承乾的态度。
    虽说在她看来，此举极为不智，却更显出了薛承乾的为人。
    若是能得到新的强力盟友，说不定还真可以拼上一把。
    魏箫恍然道：“难道少帅你准备接受那边所提的条件？”
    薛承乾傲然负手道：“一切还要等见面之后再说，若是对方聪明的话，当明白我镇义营现在非任人宰割的对象，假如他们只会狮子大开口，那我们自然不会奉陪。”
    众人听得不明所以，不过此时薛承乾也没有多作解释。
    让大家回去加紧训练，同时传信已经分散出去的“副都尉”们，加强与各村镇之间的联络，薛承乾又安抚小露珠先去休息，然后便跟魏箫一起，骑战马，仅带不足十名骑术最精的亲卫，顺着山路南下。
    快要赶到八姑子山山口之时，突然出现一道火光，有一队人马停驻在此处过夜，点燃了篝火。
    他们全是商队装扮，但是外围的护卫极为警惕。
    早在他们出现在视野之前，单是轻微的马蹄声已经让他们处于戒备状态。
    看到薛承乾与魏箫穿着约定好的打扮，而且没有带太多亲卫，他们依然没有放下戒备。
    “来者何人！”
    “铁山，休要失礼，让他们过来。”
    在篝火旁边烤火的老者，发出威严的声音。
    那几名护卫虽然还是不放心，但是军令如山，立即让开了一条道路，任由他们进去。
    “没想到，威震北境的老侯爷，没有坐镇于中州府，竟然会跑到如此偏荒的山道之间。”
    “老朽更是没想到，似足下这般的年轻人，竟能先后让北蛮铁骑与卢啸远吃下大亏，真是大江后浪推前浪，不服老也不行啦。”
    借得魏箫在士族中的人脉向她传信，约定要暗中见上一面的，竟是曾经大梁北境最有权势的人物，大梁定北侯虞飞海！
    虞氏乃是大梁开国功臣，顶级将门。
    太祖皇帝之时虞氏被封王爵，所以直至今日，北境内依然有人敬畏地把虞氏家主称为“老王爷”。
    事实上，因为中途家门衰败过一次，虞氏被贬降为侯，而到了虞飞海的父亲一辈，又开始振作，直至传至他的手中，发扬光大。
    虞飞海年轻之时，南征北战，胜多败少，更是曾痛击过强大的北蛮铁骑，可称为大梁第一将门，甚至整个中原也可排在前三之列。
    很可惜。
    自古英雄如美人，不许人间见白头。
    虞飞海年纪渐长，年轻时的冲猛落下的病根就越难以压制，近些年不仅自己难以上马冲阵，连他的独子也死于兵事之中。
    自此之后，朝廷便开始对虞氏动手，明里暗里削弱虞氏之权。
    若非定北侯府在北境军功太盛，根基深厚，恐怕早就被按上罪名连根拔起。
    此次卢啸远崛起，真是让朝廷中许多的士大夫喜出望外，几乎没有任何阻力地便达成了任命他为北境安抚使，接手中州府之权。
    卢啸远借朝廷之威，大力排除异己，借口整编禁军强行夺过所有禁军的兵权，却没有想到，本应在侯府养病的虞飞海，竟是秘密离开中州府，跑来跟薛承乾见面。
    “见过老侯爷。”
    魏箫带着几分崇敬之情，上前参拜。
    她从小就跟在父亲身边，多有听闻老侯爷年轻时的骄人战绩，假如他还能亲自领兵，断不至于出现东平失陷这样的败仗，更不会让她的父亲阵亡。
    就连薛承乾身后的那些亲卫，眼中也露出了敬畏之色。
    不过，薛承乾本人却是不卑不亢，仅仅执晚辈之礼与之相见。
    初见薛承乾，虞飞海的脸上也露出了少许疑惑之色。
    “看你小子眉清目秀的，不曾想却是个狠角色。”
    虞飞海本以为传闻中的薛承乾会是个彪悍的大汉，没想到他的外表看起来更接近士族。
    老侯爷突然大手一抬，似是长辈“关爱”一般，向着薛承乾的肩头按了下来。
    薛承乾冷笑一声，自己的身体微微退后半步，右手迎上。
    本来是虞飞海“赞赏”地拍他的肩膀，变成了两人迎手而握，一派“惺惺相惜”的姿态。
    但实际上，两人却借着手臂不断较劲儿。
    虞飞海不愧是曾重战沙场，斩敌无数的名将，带给薛承乾庞大的压力。
    而且不仅是手臂上的力量，当他有意“考验”薛承乾一把，精神上也带给他庞大的压力，一股无形的肃杀之气把薛承乾笼罩起来。
    到现在为止，薛承乾只有领兵强行突袭北蛮铁骑之时，才感受到这种可怕的压力。
    很可惜，岁月催人老，虞飞海的体能还是衰弱了，特别是面对薛承乾的时候。
    别看薛承乾外表不够彪悍，但经过系统奖励几次体魄点数，当今世上能在力量之上压制住他的恐怕不多。
    时间稍长，虞飞海自己先有些撑不住了，眼中闪过惊讶之色，自己主动退后了半步。
    薛承乾也不为己甚，没有借机出手让他难堪，也从容松手后退。
    “好小子，难怪听人说你每每作战都是亲自冲锋在前，果然有几下！”
    薛承乾微笑道：“老侯爷身份特殊，在此时期，只带领少数亲信也要入山与我一见，不会是要跟我比拼谁的力气更大吧？”
    “此处别无他人，大家不妨开门见山。”
    “我可以免费先分享给您老人家一个情报，北蛮王庭已经下御令，命各个部族军再次集结，留给我们的时间可不多啊。”
    虞飞海神色一震，显然这个消息他也是初次听闻。
    默然思索之后，他才发出长长的叹息。
    “说起来，我也跟前代北蛮的大可汗交过手，没想到虎父虎子，而且这一代的北蛮大可汗对于草原各部掌控的力量更加坚实。”
    “哼！对比起来，卢啸远那等文臣领兵事，凡事拖拖拉拉，直接被人家北蛮人给比了下来！”
    “啊？”
    魏箫露出少许尴尬之色。
    “老侯爷，卢啸远现在可是抢夺您的权势呀，可是听您的语气，还嫌他不够果断？”
    虞飞海不屑地道：“若是卢啸远真有本领，本侯以前又岂会轻视于他，事实会证明，老夫的眼光是绝不会有错的！”
第一百四十二章 各探虚实 - 从流民到皇帝，朕这一生如履薄冰 - 黄土土

    卢啸远在此之前，也算是中州府的下属，就连中州府都要听命于定北侯，他现在的说法也不算托大。
    假如虞飞海有意提拔的话，就算没有朝廷的支持，卢啸远也有机会独揽北境大权。
    只是，以虞飞海现在的处境，说起这些话来，总让人感觉怪怪的。
    虞飞海自己也感觉到了异样，叹息摇头道：“罢了，现在说这些话，只会让你们年轻人觉得我在逞强。”
    “但非是老夫矫情，卢啸远若真能像北蛮大可汗一般雷厉风行，遇事果决，本侯便真的成全于他又如何？”
    “老夫已经是什么年纪了，打过世间最强之敌，掌控世间最强兵权，享过世间最奢靡之富贵，还有什么看不开的？”
    “更何况，文锐那孩子也早就已经……”
    魏箫脸色肃然，暗中甩给薛承乾一个眼色。
    薛承乾立即醒悟过来，没有开口追问。
    想来，“文锐”便是虞飞海的孩子之名，而他早就已经阵亡于对抗北蛮军的战场之上，使得定北侯的继承问题无比尴尬。
    朝廷敢于对当时权势滔天的定北侯府出手，多半也是看准了他这个弱点。
    “等一下，老夫也好，卢啸远也罢，都派了探马暗入草原，为什么你能先一步得到这则消息？”
    虞飞海虽然伤感，但并没有影响他的判断，立即意识到什么不对的地方。
    薛承乾却是“正等着”他问出这句话，尽量让自己的语气显得平淡一点。
    “不久之前，某带领几千骑兵深入草原，还突袭了一个叫天恒的部族营地，把他们的可汗斩了。”
    “你……这……呃……”
    晓是以虞飞海的经历与沉稳，也不禁张大了嘴巴，半天说不出一句完整的话来。
    最后，他身上定北侯的沉稳与骄傲全都化为了一声苦笑。
    “老夫能感觉得出来，你绝不是在吹牛，而是真的曾深入草原一战！”
    “以精骑奔袭草原，袭杀其五大部族之一的可汗……如此战绩，便是老夫年轻时候也只能想想。”
    虞飞海的眼神重新变得锐利起来，此时他再看向薛承乾已经不是“考验”，不是“居高临下”，而是平等地注视着这个刚刚冒头，但是已经表现出不凡之处的“未来名将”。
    “做得好！此举不但让老夫出乎意料，更是让我们整个中原都扬眉吐气之事！”
    “谁说只有他北蛮人能来去无阻，可以轻易突袭我大梁的土地，劫掠我们的子民，咱们照样能打到北边！”
    虞飞海的神情，似是已经年轻了三十岁，回到他跃马扬鞭的岁月。
    “而且，此一战，必定会让草原那些疯子们投鼠忌器！哼，那些北蛮子看起来无所畏惧，但是比任何人都害怕自己的部族会被灭掉。”
    “历代北蛮王庭掌控各个部族的秘诀，不仅是神化自己的地位，更是用掌控他们生杀大权的威势来令诸部族畏惧。”
    “只要你小子能做到让草原部族害怕你，那就能从根本上动摇他们的力量，甚至于让控弦数十万的北蛮铁骑从无形化为有形，露出被你们突袭的破绽。”
    魏箫神色一震：“就如同我们抓到了北蛮军急于北归之时，成功地伏击了他们。”
    虞飞海点了点头：“正是！”
    “那一战我也打听到了细节，你小子可以啊，竟然能趁着敌军完全被东平战局牵制，先一步毁其粮，断其水源，这才能逼得他们化为有形，只能顺着官道撤退，做得漂亮！”
    薛承乾趁机道：“想要做到这一点，就必须要依靠着精准的情报！”
    “老实说，我们在草原部族内，找到了一个特殊的帮手，但是北蛮军南下之后，兵力必定分散，我们的内应不可能实时掌控所有敌军的位置。”
    “只有依靠着北境的百姓，才有可能做到这一点。”
    虞飞海脸上露出了疑惑的神情。
    老实说，他还真的不太理解薛承乾的看法。
    军人自有保境护民之责，但是真说起对战场的帮助，所谓的“百姓”更多只是发挥一个拖累的作用。
    军中自己会培养“探马”，“暗探”等打探军情，他们回报的军情信息会更加准确。
    百姓是靠不住的，他们会在战乱之时产生各种情绪，夸大自己所遇到的敌情，若是完全相信他们的说法，只会让主帅产生错误的判断。
    只是，这些话虞飞海却无法说出口。
    不仅是有违于个从军多年老将的职责，更是因为眼前的年轻将领，所取得的战绩已经足以支撑他的独特想法。
    换成卢啸远在此说这些迂腐之言，只会让虞飞海更加轻视。
    而有着坚实战绩支撑的薛承乾，却能让他产生沉思之情，选择尊重。
    “只是，你小子想过没有，当北蛮铁骑踏境，各地的百姓必定会被劫掠驱赶。”
    “在我们眼前，那些百姓是需要保护的，可是对于北蛮铁骑来说，那些百姓却是最好的工具。”
    “老夫便曾见识过，北蛮贼人驱赶着数以十万计的流民，逼他们强行涌向一座城池，逼得城中守将不敢乱放箭，甚至于逼他们带着攻城锤等砸开城门。”
    虞飞海顿了一顿，故意没有提当时北蛮人的奸计是否成功，那数以十万计的百姓最后又是何下场，薛承乾和魏箫当然也不可能主动询问。
    “总之，你要让百姓们为你精准地提供各地北蛮军的动向，至少也得保证北蛮军可以大发善心留他们呆在自己的家乡，又或者……”
    虞飞海鹰眼直视着薛承乾：“又或者，你需要凭自己的军力，威慑北蛮铁骑，令其不敢轻易分兵各地劫掠，强行驱赶那些百姓！”
    薛承乾也感到佩服，虞飞海不愧是经验丰富的老将，直接点出了自己的目标。
    “世人只看到北蛮铁骑全是骑兵，来去如风，根本无法限制，就算分散之后，也可以轻易汇聚，展开决战。”
    “但是，对任何一支军队来说，想要发挥其最大的战力，必定是组成几支大军，而只要兵力分散，就必定会露出破绽，我们需要展现自己的实力，让北蛮军主帅产生畏惧之心，只要他们不敢轻易分兵，就只能攻我境内一点，却无法大范围地驱赶百姓！”
第一百四十三章 男人的交流 - 从流民到皇帝，朕这一生如履薄冰 - 黄土土

    虞飞海不愧是老江湖，通过薛承乾提出的要求和隐隐透露出的战术设想，就已经猜到他想做什么。
    可是，他更加看不出此子有何底气把这种不切实际的想法真正实施！
    “你小子颇有雄心啊！”
    考虑到现在镇义营的“反贼”身份，虞飞海只能叹息薛承乾所谋者大呀。
    “可是，你小子怕是连整个北境都没有走过一圈，还不知道北境有多大吧？”
    “失去了边塞七关之后，北境大部分地域都已经挡不住北蛮铁骑啊，你有多少兵力能铺得开如此广阔的区域？”
    边塞七关被铁骑踏破，其意义比想象中更大。
    整个大梁北境已经再无天险能挡得住草原骑兵。
    于天承可以把骑兵速度优势发挥到极致，指东打西，令大梁的禁军疲于救援，然后再各个击破。
    当初众多禁军被迫只能龟缩在城墙之后，不仅是畏惧于北蛮铁骑的可怕冲锋威力，也不仅是被边关快速城破吓掉了担，同时也是无奈之举。
    当然了，卢啸远坐拥近十万大军，连借着山地偷潜出去，或者伏击山道上的小股敌骑都不敢，却是怎么都说不通的。
    薛承乾对于他的问题早有准备。
    在营地里，对着魏箫等人说出自己的想法，他就已经把各方面的问题都想到了。
    “老君侯所言不错，北境多有平原之地，莫说护住所有的百姓，哪怕是我镇义营的大军在平原地带暴露于敌骑之下，恐怕也难以自保。”
    薛承乾刚刚说出了让沙场老将虞飞海都不敢相信的狂言，现在的态度却又无比谦虚，务实，让虞飞海错愕不已。
    要知道虞飞海不仅是沙场名将，更是大梁王朝最有资历的重臣，见识过多少官场起伏，应对多少次皇室猜忌，又提拔过多少士人俊杰？
    可是，以他的眼力，却根本无法看透薛承乾。
    说得更夸张一点，从见到薛承乾的第一面起，他的判断就在不断地“出错”。
    现在，他都有些拿不准，薛承乾到底是故意提出一个不可能实现的战术来消遣自己，还是刚刚被自己“说服”了。
    他虽然很不想承认，但已经隐隐感觉到，两人的会面竟是渐渐由面前这个毛头小子掌握了主动。
    而他的目光不由自主地顺着他的手指，划向地图。
    “怒江！你是想利用北境的关键水道？”
    虞飞海不由得精神一振。
    魏箫的反应则要更慢一拍，经虞飞海提醒之后明白过来，显然在用兵之事上，还及不上薛承乾以及名将虞飞海。
    薛承乾赞叹地点了点头。
    此事他谋划思索良久，自然清楚计划的全部，而虞飞海只是顺着自己的提醒，便能立即猜出最后的答案，无愧于名将之称。
    “上次北蛮铁骑南下，与这一次最大的区别，便在于严冬已经过去了，春天已至！”
    “刚刚老侯爷说我们在北境已经再没有天险能挡得住北蛮铁骑的脚步，此话有误，我们还有横贯大半个北境的怒江！”
    怒江可以说是大梁第一大河，同时也是整个中原的第二大江。
    严冬之季，怒江冰封，北蛮骑兵自然可以踏冰而渡，完全不受阻挡。
    然而，江水冰化之后，情况是完全不同了。
    甚至可以由此联想到，整个北境所有的河流，都有可能成为敌骑的阻碍，还有一些所谓的“平原”，因为刚刚化冰，变成了一大片烂泥地。
    当然了，这样的烂泥和小河道，只能迟滞他们的行军，却无法像怒江一般完全阻挡敌骑，甚至让北蛮铁骑连绕道都非常困难。
    而薛承乾的谋划，还不仅仅如此。
    虞飞海微微一笑：“你小子对老夫还是有些了解啊，恐怕是盯上了老夫手上的那支水师吧！”
    薛承乾直接承认：“然也！”
    谁都知道卢啸远已经成为北境最有实权的封疆大吏，而且他毫不犹豫地从虞飞海与中州府手中尽量抢夺兵权！
    八九成的北境禁军，全都集中到望江城进行整编，所有人都认定了卢啸远已经成为最有权势的人，哪怕还有几个将领忠心于虞飞海，他手中的力量也不够看。
    未来只看卢啸远能不能挡得住北蛮铁骑大军，虞飞海已经变成了单纯的看客而已。
    所有人都忽略了虞飞海还掌握着北境水师！
    历来北方用兵，都是更重视陆地上的大战胜负，更重视骑兵的可怕威力。
    水师在他们眼中，只是方便运输粮草而已。
    北蛮铁骑多次南下侵拢，也会被边塞七关给挡住，几乎没有水师发挥作用的余地，也让人本能地有所忽视。
    特别是卢啸远现在可是大忙人，需要他争夺的权力太多了，需要赶紧给亲信封官，通过他们牢牢掌握权力的事情也太多了。
    但是，薛承乾却注意到了这一点！
    “我的手中，拥有一支足以对北蛮铁骑造成威胁的精骑，还可以借助山势，以及对于山口道路的了解主动出击。”
    “而君侯则拥有一支纵横怒江，无人可以在水上挑战的强大水师，可以载着镇义营主力出现在沿江的任何一处地方！”
    “我们双方联合，便有可能完成我刚刚提出的设想。”
    “我们可以让北蛮人明白，真正能在大梁北境纵横无敌的，并不是他们的铁骑，而是我们的精兵！”
    虞飞海看着面前这个没有更多言语，但却带着极度自信与狂热神态的年轻人。
    他没有像面对其他年轻将领一样，用轻声的嘲笑来点出他的不足，而是受到了深深的震撼。
    不，比震撼更深一步，他那颗早已经老寂的心，竟然被一个初次见面的年轻小伙子给点燃了！
    他再次盯着由薛承乾带来的地图，脑海中回想到了自己曾与草原上诸位名将的生死之战。
    “嘿嘿，恐怕不仅是朝廷，就连那些草原的贼子，也已经开始轻视本侯，不再把本侯放在眼里了。”
    “臭小子，后面的条件不用再谈了，本侯愿意在你身上押一记重注！就跟你们合作给草原贼子一点惊喜，你可不要让本侯失望啊！”
第一百四十四章 最重要的是权力 - 从流民到皇帝，朕这一生如履薄冰 - 黄土土

    魏箫惊喜地看着薛承乾与虞飞海。
    带着薛承乾前来见面之前，她曾有许多设想，当中也包括了双方一见如故，快速达成协议进行合作的场景。
    但是，她还真没有想到，双方会以这样的方式达成了协议。
    在薛承乾与虞飞海的身上，她似乎看到了真正的“惺惺相惜”，明白了这些顶级将领，真正认可一种战术后，会化身最可怕的赌徒，不计代价到了何等地步。
    薛承乾与虞飞海默契地互相举拳，在半空一击，如此便算是达成了协议。
    “你们两人，持本侯领牌，立即赶回中州城，让水师提督许鹏前来与薛承乾一见，之后便完全听从薛承乾的调派。”
    “少帅之命令，有如本侯！”
    听到虞飞海口中不可思议的军令，被他点名的两名亲卫却没有丝毫的犹豫与惊愕，利落地走上前来接过令牌，直接上马飞驰而去。
    虞飞海直接了当地道：“除了水师可以调拨给你，本侯同样训练着一支精锐骑兵，数量在三千左右。”
    “但是，这支骑兵却不可能明着交给你，而且你指挥水师作战，只能通过许鹏，万不可表现得太过明显，对你，对本侯都好！”
    魏箫趁机反问道：“我正想询问侯爷您。”
    “现在镇义营已经被朝廷视为叛军，您如此大方地跟我们合作，真的没问题吗？据小女子所知，朝廷已经颇有些异议之声，对于侯爷您非常怀疑啊。”
    魏箫之前虽然对政事不太关心，但是她父亲毕竟也是北境的封疆大吏，等于处在朝廷跟定北侯府争斗的漩涡之内。
    明明已经身处嫌疑之地，现在被朝廷明着打压，虞飞海若是被看出跟镇义营进行合作，恐怕就要背上反叛的罪名了吧？
    他最后说出这番提醒，应该是知道其中的风险呀。
    虞飞海却是哈哈大笑起来。
    “小妮子，你的头脑很聪明，但是论起对政事的了解，对那个狗屁朝廷的认识，比起老夫来差得远了！”
    “正因为老夫已经身处嫌疑之地，已经被朝廷毫不掩饰地打压，所以我行事才更少顾忌！”
    “朝廷除非拿到实证，否则是绝对不敢再进一步逼迫老夫，当北蛮铁骑南下之时，他们更没有这个胆子！”
    这番话说出来，虞飞海豪气尽显，丝毫不像是已经被夺去大部分兵权，而是化身当初纵横无敌的定北侯。
    然而，点拨了魏箫一句之后，虞飞海豪气尽散，只余下深深一叹。
    “除此之外，我其实还真没什么好的选择……你们可知道，就连刘意先那个，由本侯一手提拔起的王八蛋，也跑到望江城啦！”
    ……
    与刘意先深会，各自交流了经验之后，卢啸远刻意提高声势，宣告所有势力曾经的中州长史也投入自己撤下。
    刘意先的情报，也让他下定了极大的决心。
    卢啸远直接带着亲卫军出城到中军大营，把诸军统领和副统领叫来，强令诸军加快速编速度，给那些高阶将领们定下最后的时间。
    必须在所定时间之前，交出手中所有的兵权，否则的话，莫怪他卢啸远辣手无情！
    不论这些将领是想骑墙再观望一会儿，还是舍不得自己手中的兵权，现在都被逼到了绝路上。
    他们本没有太多可选择的余地。
    卢啸远的地位乃是朝廷承认，而且朝廷就是指望着他统一整个北境兵权，以此抵御北蛮铁骑。
    不论他们有何背景，用何手段，都不太可能扭转朝廷的决心。
    难道他们还能在望江城外直接造.反.？
    别看忠胜军入山平叛，被镇义营大破之，使得卢啸远的威望大跌，军中将领颇以此嘲笑他和他任命的亲信。
    但并不代表着，他们也能学镇义营一样.造.反.啊……
    不论他们用兵之能如何，单说军队凝聚力，他们也不可能让自己的军队完全听命于自己。
    大部分将士的家人都在朝廷掌握之中，他们说要造.反.，除了最亲信的亲卫之外，其他人恐怕会立即转过矛头，先把他们擒下，以换取朝廷的宽恕。
    卢啸远不惜跟他们撕破脸皮也要强行加速大军整编，他们只能忍，只能让出兵权。
    表面上看，卢啸远用自己的强硬得到最终胜利，甚至看起来没明会出更大的代价，但实际上，此事有极大隐患。
    众将领对于卢啸远的服气，可无法跟老侯爷虞飞海相比。
    这等命令，假如是由虞飞海下达，众将不论嘴上心里，都不敢有什么非议，换成卢啸远，哪怕口头上妥协，心中也会激起更大的不满！
    他卢啸远一个很少亲自领兵作战的士大夫文臣，竟敢如此不尊重他们。
    真正的大战僵持之时，将领们的心态会产生极大的意外。
    卢啸远并非不知道此举的隐患，他得到刘意先的支持，便是利用中州府之前的财力，许给众将大量的金银，平复大家的怨气。
    然而，金钱并不能完全取代“权势”二字。
    特别是对于在军中撕杀了半辈子的将领而言。
    除了中州府的财库，刘意先还给卢啸远带来了新的惊喜。
    那就是之前虞飞海布置的部分暗探，那些暗探被交由中州长史掌控，本来是利用北境的财路，让这些暗探能更轻松地秘密跟草原势力接触，甚至直接以财力收买。
    当时的虞飞海万不会想到，自己一手提拔的亲信，会在他陷入被动之时主动背叛，投向卢啸远以换取自身的富贵更进一步，连带着他的情报网，也便宜了别人。
    卢啸远对于刘意先的信任，由此事更加巩固，加上刘意先本就处于最核心的位置上，他也没想到，刘意先会给他带来错误的情报。
    如现在，卢啸远还真以为虞飞海已经只能愁困在侯府之内，再无翻盘的手段，甚至没有那种雄心。
    他根本就没有想过，要派人盯住八姑子山的山口，防止大梁北境，这两股对自己最有敌意的势力暗中联手。
    现在他只是醉心于已经取得的进展。
    旬月之内，十余支禁军的兵权被自己的亲信完全掌握，接近三十万的兵力，可以随着他的意志随便调动。
    如此庞大的力量，只有权势最盛之时的定北侯府才掌握过，而现在，他卢啸远已经完全压过了定北侯府。
第一百四十五章 文臣军议 - 从流民到皇帝，朕这一生如履薄冰 - 黄土土

    随着卢啸远强势争夺权力，反而把反对他的声音压下去了不少。
    心里不满是一回事，面对一个集所有兵权于一身，又得到朝廷强势支持的安抚使，敢于反抗就是另一回事了。
    从客观上说，让卢啸远顺顺当当地完成禁军整编，确实有利于利用整个北境的力量对抗北蛮人。
    那些高层将领与大官儿们的想法，普通人不知道。
    但对普通将士而言，还是真的希望能挡住北蛮铁骑。
    他们多是本地招募的兵员，自己的家人和家乡全都在附近，假如举整个北境的军队都挡不住北蛮铁骑的话，他们的家人也要遭殃。
    大家并不天真，不会奢望所有将士的家人都有机会被撤入望江城等重镇之内。
    再说，东平城的下场已经告诉他们，北蛮军队已经拥有了强攻城池的能力，哪怕躲在城墙之后，也不能保证安全。
    可是，让所有的将士们万万没想到的是，卢啸远掌握的有兵权之后，却并没有把全部精力都摆在北边，防范北蛮大军！
    望江城外很快就贴出告示，要求所有“从贼”之人向本地官府投案，而且必须要把“贼军”的动向报知官府，将功赎罪。
    同时，地方官差开始大肆搜捕暗中与镇义营有往来的百姓与商队。
    如此突然的命令，地方官差怎么可能搞得清楚到底谁是“从贼之人”？
    因此，当这则命令真正被地方官府执行之时，毫不意外地，变成了公报私仇，或者借机抢夺勒索百姓的工具。
    只要能搞到银钱，哪个管你是不是真的从贼，是不是被冤枉的？先到大牢里好好回忆你们家里的财货都藏到哪里了。
    之前，那些官府还对镇义营的实力膨胀又畏又惧，现在有了官军撑腰，那当然要把受到的鸟气全都加诸于百姓身上。
    至于突然变老实的地方豪族，特别是平素里就跟卢啸远亲近的豪族，都自觉有了真正的靠山，行事再无顾忌。
    流民回家乡之前，他们便加紧时间，兼并土地，趁着官军前来地方，强行派出家丁，逼迫那些百姓流离失所。
    他们若是乖乖地签下契约，世世代代成为豪族的佃户奴仆倒也罢了。
    假如他们胆敢带着家人逃走，那就“太好了”！
    一顶通匪的罪名直接扣到他们头上，不仅家产田地全被没收，就连人也投入大牢，之后是生是死，就只能听凭跟豪族勾结的官府处置了。
    当然了，那些官军也不可能平铺到北境所有的城镇，只能集中在几处大城附近。
    可是，对于卢啸远的命令极度失望的，不仅仅是受苦受难的百姓，更包括了许多底层将士。
    他们可是为了跟北蛮铁骑拼命才支持安抚使大人的整编，为什么放着最强大的敌人不打，先要对付镇义营？
    这段时间，镇义营曾经的“事迹”早就传遍各军，哪怕军中已经发布禁令，依然无法阻止消息的传播。
    卢啸远只是分出了一半的兵力来提防北蛮军，而且他们采取的战术，跟上一次面对北蛮铁骑时毫无差别！
    大量的禁军被分配到几个重镇大池之后，更广大的区域根本不加理会！
    大将秦平本来是卢啸远提拔起来的“亲信将领”，可是连他对卢啸远的指挥也有点儿看不下去，直接进言。
    “大人，如此用兵，岂是破敌之道？北蛮贼人长于骑兵，我们等于自己先把自己分割了呀。”
    卢啸远不禁大怒：“秦平你大胆！没看到本官正召集众多北境众臣议论兵事？大家正积极献谋献策，你敢扰乱军议？”
    秦平这才有时间扫视大厅之内，看到在座的，要么就是北境的“名士”，要么就是卢氏宗族的人物，心中不平之气更盛。
    “大人！末将岂敢扰乱军议，只是既要定议兵策，为何不招军中老将前来？”
    “不论您是想要抗击北蛮军，还是剿灭镇义营，总需要询问老将们的意见啊。”
    卢啸远见他竟然还敢还嘴，眼神儿微微眯起，眼缝中透出危险的异芒。
    “谁说……本官不尊重军中老将的意见了。”
    “所谓兵马未动，粮草先行，我大军已经整备完毕，正要到各处布防，自然需要先把粮草军械供应之事协调清楚。”
    “在座众人，皆是有才有德，长于兵粮调配的士大夫，本官向他们咨询有何疑义？”
    卢氏一族的卢修义抚着胡须得意地站了出来。
    “安抚使大人所言极是，我卢氏一族对大人自然鼎立支持，愿意支援三千石上等米粮，这位将军，不知道我们是否有坐在此间的资格？”
    秦平被卢修义的话堵得脸色涨红。
    “若，若是卢家愿意如此支持，我们自然欢迎，只是，只是……”
    看到卢啸远跟卢修义把话说到这份儿上，这个军中将领还是“不知进退”，在座的名士们脸上已经露出不满之色。
    果然是一介“丘八”，不识抬举。
    若非他们自恃“名士”的身份，恐怕早就起身把他轰出去了。
    还好，被卢啸远奉为上宾的刘意先在场。
    他在中州府多年，一直处理政务，没少跟军方打交道。
    他自然知道卢啸远完全抛开军中将领，召集所谓的军议，多少有点儿不像话。
    而且秦平正是卢啸远提拔起来的将领。
    现在此将不顾尊卑与礼数，直接闯入大厅进言，想来必是有重要的想法。
    他仗着自己受到礼遇，赶紧站出来打圆场。
    “大人，既然秦将军来到此处，必是有什么急事，还是听听他的说法吧？”
    卢啸远其实心中不喜。
    刚刚听秦平吵嚷那几句，便知道必不是什么好话。
    可是，当着众人的面儿，他还是要给刘意先面子。
    此人不但帮了自己，而且对于北境其他重臣而言，也是极强的示范，可以让他们抛下中州府，快速投奔到自己麾下。
    “那好吧，便看在刘大人的面子上……来人，给秦将军看座。”
    虽然有侍卫进来在下首摆了张椅子，但是秦平得了机会，根本没有入座的意思，直接对众人抱拳直陈自己的看法。
第一百四十六章 纸上谈兵 - 从流民到皇帝，朕这一生如履薄冰 - 黄土土

    “大人，恕末将直言，现在的用兵，等于把战场主动权拱手让于北蛮铁骑！”
    “我们的兵力分散在几座大城，只能自守，根本无力展开反击，甚至于无法掌握敌情，各城之间又无法有效配合，可惜了朝廷委您整个北境的兵权啊！”
    刘意先看到了卢啸远的脸色，赶紧提前开口。
    “原来秦将军是为此事而来，你却是只知其一，不知其二了。”
    “上一次北蛮军南下，甚至强行攻破了东平城，害得魏大人，身死……”
    提到魏大人三个字，刘意先的脸色却是有点儿不自然了。
    谁都不知道，魏大人的遗孤为什么会舍朝廷而投奔了薛承乾。
    此事在北境早就已经不是秘密，而且比任何证据，更能说明镇义营很可能是被冤枉的。
    问题在于，卢啸远是有苦说不出啊。
    他可以私下里痛骂魏箫不识时务，但却无法把此女列于叛贼名单之上。
    魏大人为国死战，那是铁打的事实，朝廷明旨下令北境所有郡守将领，皆要以魏大人为楷模。
    现在你上书朝廷，或者公告天下，说魏箫主动投靠“叛贼”？
    傻子都知道其中必有猫腻。
    所以，卢啸远只能装傻，甚至不敢让朝廷知晓此事。
    “既然北蛮大军已经拥有强攻城池的能力，那么我们修建的城墙就不再是绝对安全，必须要在各个重镇之内驻守更多的兵力，以免重蹈东平城的覆辙啊。”
    众人纷纷点头附和。
    在他们看来，那几处重镇是万万不能丢的。
    既然高大的城墙都无法阻止北蛮人，那就只能多堆些兵力了。
    秦平几乎是气急败坏，面对这一帮子没什么领兵经验的文臣，真不知道该怎么向他们解释。
    “我们坐拥二三十万大军，兵势之盛，未必便下于北蛮铁骑，面对敌骑踏边而来，岂能只想着缨城自守？”
    “几座重镇之外，尚有万千百姓，北蛮人南下最重要的目的还是要劫掠人口与财货，假如真的坐视他们抢回数以十万计的人口，便能让北蛮实力再行壮大，以后会越来越难打呀。”
    他知道，士大夫们要讲求一个“仁”字，便拿百姓们来动摇其心。
    可惜，他还是想得太简单了。
    刘意先都摆出一副不以为然的神色。
    “将军多虑了，你莫要忘记，我们上一次是如何大破北蛮铁骑的了？”
    “他们便真抢了些财货百姓又能如何？他们毕竟不能在中原之地久待，总是要回到草原上的嘛！”
    “他们初时南入，兵锋正盛，我们的大军当然要错开其兵锋，先耗其锐气。等到他们回撤之时，便是暴露出弱点之日，我们保存着主力大军，一举出击，在那时必能一举克敌，再次取得大捷！”
    卢啸远听得洋洋得意，显然此计便是他力主的方案。
    上一次，他便是靠着这一招取得大捷，凭着他为数不多的用兵经验，自然想着再复刻一次，用同样的办法来对付北蛮铁骑。
    秦平沉声道：“敌军将领亦是当世名将，既然吃过一次亏，岂能不加提防？”
    “而且，此一时也彼一时也。那时天气寒冷，河面上冻，我等无法阻挡敌骑来回纵横，现在怒江已化，河道便是我们最可以凭恃之险，若是把兵力缩在各城之内，岂不是白白舍弃了这道天险？”
    他用尽了力气，才忍耐住，没有当场怒喷他们书生之见，只知道死读兵书，根本不知道灵活变通。
    万没想到，听到秦平的“点拨”，卢啸远反而嘲笑起他来。
    “将军还说自己乃是带兵的老将，用兵之法也太过僵化，根本不知变通啊！”
    秦平的鼻子都气歪了，若非想到双方的身份，当场便要动手了。
    卢啸远却根本不在意对方的感受，继续得意地反驳。
    “谁说过我们强化各城防守，便等于放弃怒江天险了？”
    “你也知道，北蛮铁骑以骑兵为主，想要强渡怒江这等大江，非常费劲，绝非一两日能够完成。”
    “只要我们接到其要渡河的消息，依然可以从多个方向同时出击，赶到战场之时，说不定还能捡一个半渡而击的机会，敌军必败！”
    “将军不要忘记，我们的几座重镇，本来就是建在关键的官道与河道之上。”
    卢啸远听到秦平说出他的顾虑，更是自觉有先见之明。
    因为，他早就考虑过了怒江的问题，而且自以为能妥善地把这道天险利用起来。
    刘意先也笑着补充道：“在下久居中州长史之职，非常清楚如何利用北境的几座大粮仓，只要护得几座重镇不失，便能合理地把几处粮仓利用起来。”
    “而众人皆知北蛮军，没有水师，根本不用害怕被他们反断粮道水道，在下可夸下海口，不论大战持续多久，都能保证各城粮草不缺，就算是持久对峙，我军也不会怕了对方。必能坚持到安抚使大人所说的，逼北蛮军主动撤军的时机！”
    秦平只觉得脑海中一片混乱。
    他也不得不承认，卢啸远和刘意先考虑得还算是全面。
    他们虽然为懂得用兵，但是对于粮道安全等考虑得还算是全面。
    只要不考虑，被北蛮军提前逼着撤回草原的无辜百姓，大梁禁军几乎是立于不败之地。
    可是，他总觉得这所谓的计划太过理想化，真正用起来，肯定处处破绽。
    假如现在由他带领一支大军，破解卢啸远的战术，他可以临阵想出许多办法。
    问题是，现在是在军议会议之上啊。
    大家要听的根本不是具体的带兵之策，而是“纸上谈兵”的策略。
    只要嘴上能说得通的策略，他们便觉得必能顺利实施。
    而秦平领兵经验再丰富，但却拙于口才，无法清楚地进行反驳。
    见他支支吾吾地无法再反驳自己，卢啸远得意之余，也耗尽了耐心。
    “好啦，秦将军乃是本官信任的将领，本官自然会给你独领一军的机会，不论你有什么用兵之才，早晚有施展的机会！”
    “刚刚本官可是看在刘大人的面子上，才准你入席，若你再无端破坏军议大事，莫怪本官以军法治你之罪！”
第一百四十七章 内部异议 - 从流民到皇帝，朕这一生如履薄冰 - 黄土土

    薛承乾通过一次漂亮的突袭战，拖延了草原大军十余日的时间。
    赫连月秘密派人传信，于天承几乎无法压下天恒部族的两大王族与他们的追随者，最后还是大可汗北至，才让所有部族闭了嘴。
    不过，赫连月也不会因此失望。
    她太明白北蛮王庭此举，等于是牺牲自己的威望，只求稳定天恒部族，不要引得其他部族人心惶惶。
    大家虽然表面上不敢触怒大可汗之威，实际上每个部族都心生不满。
    以赫连月之智，自然能利用到这种情绪。
    说到底，王庭地位崇高，但离各个部族距离也远，赫连部族才是南部草原的“自己人”。
    部族之兴衰，在草原上也是常事，赫连部族本来就算是颇有势力，你天恒部族自己不争气，我等投靠赫连部族有何不可？
    于天承靠着王庭之威，终于压下了作乱的势力，但是留有两个巨大的后患。
    其一自然是他无法再针对赫连部族出手。
    先前，他怀疑是赫连月挑起天恒内乱，已经几乎要对赫连月明牌，甚至直下杀手。
    可是，因为镇义营的活跃，以及之后草原形势的变化，让他不得不倚重赫连月。
    临机发难，双方几乎翻脸，这种矛盾换成任何一个部族，都不可能还保持对王庭的忠心。
    可是现在于天承根本无法处置赫连部族，更是找不到合适的罪名。
    非于天承思虑不周，他既然决定翻脸，就真的要先按死了赫连部族，可惜人算不如天算，赫连月亦非蠢人，更不会给他机会。
    “赫连部族的人，能信么？”
    魏箫项锐等人皆传阅了他们传来的消息，不禁有些疑虑。
    最初之时，镇义营刚刚站稳脚跟，依然是四面皆敌，特别是面对北蛮铁骑，实力对比更是悬殊。
    可是，现在他们已经得到了虞飞海的支持。
    作为大梁人，他们多少起了别样的心思，觉得根本没必要维持跟赫连部族的联盟。
    薛承乾指着纸上的消息：“假如赫连部族真的想要害我们，岂会在此时发消息给我们？”
    “北蛮铁骑集结的时间乃是极重要的军情，关系到我们的布防，更能让我们防止被突袭，还不能代表赫连部族的诚意吗？”
    项锐苦笑道：“之前我们对于赫连部族来说，是有着足够的利用价值，少帅当知，任何联盟的根基在于互相之间的利益。”
    “北蛮铁骑南下，赫连部族也是其中之一，他们共同的利益便在于劫掠财货……我们焉能不防啊？”
    孙伏山说得则更加直白。
    “咱兄弟对少帅亲自统领的镇义营实力，都很有信心，哪怕真的跟北蛮铁骑打场硬仗，众兄弟也不含糊。”
    “可是，历来只有盟友才能出卖自己啊，万一赫连部族配合敌人大军，设下什么陷阱，那咱们可咋办啊。”
    项锐指着赫连月的情报最后一段，希望提醒薛承乾。
    “少帅您看，赫连部族是希望我们再次对北蛮主力进行突袭的，而且他们自称愿为内应。”
    “这样的大战，万万不能出任何岔子，否则的话，我们自家兄弟便要遭殃啊。”
    似是呼应这么多的手下提出的疑问，连系统也显示了新的提示。
    【叮！镇义营现在与赫连部族的实力对比有所变化，赫连部族也配合北蛮王庭的行动，集兵南下。】
    【虽然赫连月主动与你们联络，并有意配合，再次伏击北蛮大军，但现在的你们之间是否还有足够的利益维持联盟之义？】
    【赫连月会不会因为南下劫掠之利，出卖你们，又或者，她暗中与北蛮王庭达成密约，通过引诱你们主动出击，换取王庭原谅她之前的作为？】
    【假如赫连月与北蛮其他主力配合，你们的轻率出击会不会变成自投罗网，现在的镇义营到底能否经受得起这种损失？】
    薛承乾并没有升出对赫连月的怀疑，断然摇头：“不会，你们若是真的设身处地地站在赫连部族的位置上，到底会站在哪一边呢？”
    项锐尴尬地道：“赫连部族与我们暗中联盟，但是他们本身还是草原部族，少帅之问……”
    孙伏山等人也不大敢接嘴，但是看他们的神情，显然也是更认同项锐的怀疑。
    只有魏箫才认真地按他的想法，露出思索的神情。
    但连她最后也只有苦笑。
    “我并不知晓草原上的规矩，也无法判断出赫连部族的选择，还请少帅示下。”
    薛承乾直接告知大家结论：“现在的赫连部族与王庭已经是水火不容，赫连月的性命都操于于天承之手，只要于天承稍有杀心，她便性命难保。”
    “此次南征，甚至是赫连部族自保的最后机会！”
    “只有在南征大战之中，将之重创，赫连部族才能争取更多机会，暗中壮大，一直到连王庭都忌惮其实力。”
    “而且，我们自己也不能错失此机会，你们看到赫连月在信中所说，北蛮铁骑此次所聚集的实力，远比不过上次的南侵大军规模。”
    项锐也不由得认同道：“天恒部族是无法再次配合出兵了，他们是五大部族中位置最靠南的，缺了他们，北蛮军中兵力只有十万出头，确实容易对付许多。”
    “但也正因为如此，我们才……”
    后面的话他也不好意思说下去。
    因为这则军情，也是人家赫连部族交给他们的。
    敌军兵力较少，确实有利于镇义营进行还击，但是得到了他们的情报，又怀疑对方的用意，却是不太讲义气。
    薛承乾摆了摆手：“若真是为军兄弟所思所想，自然不需要计较个人的义气，项兄尽可畅所欲言。”
    项锐回以感激的眼神儿。
    有薛承乾这句话打底，他也不再有什么顾忌。
    “末将觉得，假如单靠着我们镇义营自己的力量，便能突袭甚至重创敌军，便不需要再冒奇险。”
    “哪怕是合作，也应该先由赫连部族自己发起突袭，表明态度，之后我们再顺势跟进。如此一来，可以让赫连部族完全断绝与草原王庭的关系，岂不美哉？”
第一百四十八章 互相提防 - 从流民到皇帝，朕这一生如履薄冰 - 黄土土

    孙伏山等人没有开口附和，但也觉得项锐所言有理。
    薛承乾微微一笑：“项兄此策，恐怕是无法施行的。”
    “若依你之计，现在赫连部族为什么还不公开与我们的盟约呢？得我镇义营之助，赫连部族自己又势力扩张极广，打正旗帜岂不更快意？”
    项锐连忙道：“属下亦知，现在赫连部族若是真正亮明与我们的盟约，必会被视为草原的判徒，众叛亲离。”
    “只是，与我军所要冒的风险比起来，赫连部族先表达出诚意，也是理所当然的。”
    薛承乾略作沉思。
    他隐约间，明白了众人的想法，继而想到赫连月此时可能持有的想法。
    ……
    赫连月与族中亲信将领，围坐在篝火之旁，气氛前所未有的压抑。
    之前他们与镇义营合作作战，取得了一场场胜利，使得众将士气振奋，现在全都化为乌有。
    “大可汗亲至，已经压服了众多部族的异心，于天承在军中的威势，无人敢反抗，而且大军集结的兵力也比族长大人您预估得更多啊。”
    赫连耀先的语气极为沉重，就像是每说一句都要叹口气一般。
    赫连镇乃是族中有名的勇士，听到他的话，心里便有气。
    “那又如何？谁敢让我们赫连部族死，让我们族长死，咱们便跟他拼了！”
    “那么多部族受了咱们的好处，而且大家歃血为盟，有他们之助，咱们发起突袭，必能第一时间把于天承的主力重创，后面就好办啦。”
    “大不了，临阵倒戈！让大梁军狠狠地拖死他们，咱们抢先撤回草原之上，立旗为王，敢有不从者，一起铲除！”
    赫连镇所说的话，听起来极令人振奋，但却没有任何人接他的话。
    大家都很明白，除非是没有活路了，他所说的办法绝对不能行。
    于天承对他们亦有所忌，否则不会现在让他们加入军中，而且没有动摇赫连月的指挥权。
    但是，若他们做出背叛草原之事，甚至故意陷他们于大梁军前线之险境，那等其他部族回到草原之后，必要把他们连根拔起，整个部族不成功，便要成仁了。
    赫连耀先试探着说着另外的办法：“族长大人莫要忘记，我们还有一个盟友呢？之前配合这么默契，想必他对我们是非常信任的。”
    “咱们自己不便于直接出手，可以引诱他们出击。”
    赫连镇不屑地道：“那有什么用？当内奸之后，于天承同样会怀疑军情是咱们泄露出去的，那就不会对咱们出手了？”
    “靠镇义营那点儿人，能造成多大的战果？还不如咱们自己动手！”
    赫连耀先看到赫连月没有表示，冷笑着道：“既然是我们引诱镇义营出手，在哪里打，双方交战情况会如何推演，自然在我们的算计之中。”
    “只要事后立些功劳，谁还能怀疑我们？谁还敢怀疑我们？”
    赫连镇本能地就张口反驳，却半天没有说出话来。
    赫连耀先隐藏的意思，所有人都听明白了。
    就连几个比较直爽，讲义气的将领，也不得不承认，这种招数虽说阴损了点儿，但说不定真的管用。
    利用大梁那边的“盟友”，重创不服他们的草原部族军，而自己趁机捡便宜，之后再出卖反击这些“盟友”，换取他们的名声，压下其他部族的怀疑，尽得其利，而不忧其害。
    “不可！”
    赫连月冰冷的声音响起，带着不可质疑的威严！
    “族长，您现在不可意气用事啊！”
    “赫连耀先！你曾代我出使镇义营，与薛承乾打过交道。自我们联盟之后，镇义营可曾对不起我们，其作战，难道不配为我族之盟友吗？”
    赫连耀先赶紧道：“族长！我亦佩服薛承乾的用兵，镇义营的勇猛，但是现在可是关乎我族生死攸关之事。”
    “若不利用镇义营，您可有把握过得了于天承那一关？他为大军主帅，用兵如神，随时可以找到办法让我族人送死，让我族人永远归不得草原。”
    于天承确实不能做得太过分，激起更多部族的不满。
    但是，他不用害死全部的赫连部族族众，只要让他们在南征过去中损失惨重，元气大伤，自然有办法除掉他们这些隐患。
    于天承的威势与用兵，听从他命令的恐怖兵力，都带给他们巨大的心理压力。
    赫连耀先压低了声音继续道：“还有，正因为薛承乾的用兵太可怕，所以才要趁此良机除掉他！此人在，虽是我军有力的盟友，但长久来看，也是我族之大患啊！”
    薛承乾竟然敢领骑兵突袭天恒部族，那一次用兵给他们太多震撼了。
    他们是梁人！是中原人！
    而自己是草原人，数百年的世仇！
    赫连月淡淡地道：“那又如何？”
    “你们呐，才智皆非常人，也不乏与强敌拼命的勇气，但眼光太过狭窄！”
    “我族的处境，你们知道，镇义营的实力，你们也知道，但却只想着应付于天承，除掉镇义营，却不晓得把眼光放长远！”
    “我们跟镇义营可以同时壮大，将来得到更多扶助的机会，真正力压于天承。”
    赫连镇不自觉地站直了身体，开口附和道：“我是不懂得族长所说的大道理，就是觉得咱不能自己先背弃盟约，行不义之事。”
    “现在族长既然已经看准了方向，那您就下令吧，您说咋打，俺都听族长的。”
    赫连耀先见诸多将领都被族长说动，心中暗叹一口气。
    赫连月自然不会责怪他的提议，更知道草原之上最重汉子，对于耍阴谋诡计的，多少有点儿看不起。
    她极重人才，自然不能让赫连耀先的威望受损，温声道：“耀先之议，我也曾想过，只是最后还是认为，与镇义营的盟约对我族有利。”
    “你们焉知道以于天承之才，再加上他已经暗中提防我们，就没有应对之法，没有提醒过与我们同行的部族吗？”
    “再者，万一作战之时，镇义营突袭失利，甚至有战士落到了其他部族手中，我们暗中所谋之事，才是真的隐藏不住了。”
    赫连耀先也已经被她说服，只是最后说出一个猜想，让众将领又如坠冰中。
    “族长大义，末将不及。只是您可曾想过一件事！”
    “现在我大军南下，镇义营同样面临生死之难，他们的军中，是否会出卖我族，或者利用我族引起各部族内讧，以削弱北蛮大军战力的想法？”
第一百四十九章 北蛮兵锋 - 从流民到皇帝，朕这一生如履薄冰 - 黄土土

    刀枪林立，马匹嘶鸣。
    无数马蹄踏上地面，引起的震动足以令最勇猛的战士都为之色变。
    北蛮铁骑之军容，天下少有人能及，面对这样可怕的骑兵，一路之上看不到半个大梁禁军的影子，似乎也是极为正常之事。
    于天承在帐下诸将的簇拥之下，眺望远方，哪怕视野极限之处，依然看不到大军的尽头。
    看到各军令行禁止，已经颇有强兵风范，于天承不禁点了点头。
    “大帅！我军南下，为何这次不让众军分散出击，趁着中原狗贼没有反应过来之时，先破他几座城池，狠狠地打压一下梁军气焰？”
    北蛮王庭本族名将阿史那安河无心沉醉于己方强大的兵势，而是觉得于天承如此用兵，略显保守。
    骑兵之要在于灵活与速度，聚集大军于一处，又不是马上跟敌军决战，实在浪费。
    安河之言，也代表了许多草原将领的心声。
    上一次南下取得巨大的战果，让各个部族军都产生了极度膨胀的心思。
    边塞七关已经落入己手，大梁还有什么力量能挡得住他们？
    抢先一步，破城抢掠，才能壮大自己的部族。
    “尔等难道没有听到回报？大梁也知道我军必定去而复返，早就把所有兵权集中于卢啸远之手。”
    “中原人虽然懦弱，但是人口众多，短时间内便能召募大量兵丁，我们要随时做好准备，迎战敌人的三十万精锐！”
    听到于天承判断，大梁防御的兵力可能在三十万人，众将却没有丝毫畏惧怯战之色，反而更加兴奋。
    “那不是甚好？大梁军拥有的军模式兵器非常珍贵，他们的兵越多，溃败之后，便有更多的武器遗留于战场之上。”
    对于中原各王朝来说，最为讽刺的便是，草原各部族自己极度缺乏打铁炼器的工艺和工匠，他们有很多的精锐兵器都是靠着在战场上抢夺中原的败兵，然后再用这些败兵的武器，拿下一场又一场的胜利。
    自从大可汗重用于天承等人才之后，北蛮人抢掠了大量的工匠，使得他们的武器甲胄得到了极大的改善。
    不过这种“改善”，还是只局限于王庭部族，其他的野蛮部族，依然只能靠着战场收获来补充兵器。
    众部族对于王庭的畏惧之心越来越强，也是因为看到王庭部族能装备的武器更加精良，双方的战力差距不断拉大。
    但是，并不代表所有的部族都甘心如此。
    于天承从容地道：“此次南下，与上一次有极大的差别。”
    “我知诸将从来没有把卢啸远放在心上，但是亦不可太过低估大梁禁军列阵而战的本领。”
    “他们早知我军必将南下，要靠着骑兵之速，打对方一个措手不及怕是极难，那还不如集结兵力在一起，遇敌则当面击破之，若不遇敌，亦可根据实际敌情，再行分配兵力。”
    另一侧的冬狼部族大将罗铎眼中射出贪婪之色：“却不知大帅是否已经盯上了某个目标？不论进攻哪座城池，我们冬狼部族都愿意当先锋，为大军前驱！”
    于天承满意地笑道：“罗铎你不必心急，此一战，我们必定还会攻破更多的大梁城池，抢掠所得的财货只会比上次更多！”
    此话一出，既安抚了众多的部族，又更加点燃他们内心的贪婪。
    所有人都清楚，上一次的南侵，王庭部族乃是得利最大的！
    不要看天恒部族损失惨重，也代表着北蛮整体的实力受到极大的损失。
    可是，单从王庭派出的力量，反而更加强悍！
    此次南征，可以说是真正以王庭大军为主力，其他部族包括出兵的四大部族为辅助作战的。
    于天承手中的实际权力与在军中的威势，都非上一次可比。
    王庭有如此底气，目的太清楚了，就是从上次出击得到了巨大的利益，谁看了不眼红。
    于天承把他们的心思料得一清二楚，也早就想过以此为饵，吸引他们冲到最前面，代替王庭英勇的战士去死！
    至于最后的好处……呵呵，理所当然还是要由王庭掌握最大的战利品，甚至于其他部族也要看王庭和大可汗的脸色，才能决定得到多少财货的分配。
    “我军行动极快，卢啸远绝对不会料到现在我们的大军已经踏足大梁北境，但是他们却已经提前把兵力分散进入重要城镇！”
    罗铎闻言大为失望：“那岂不是说，我们已经失去了对他们发起突袭的机会？”
    “而且，大梁城池本就有高大的城寺，若是兵力充足，岂不是更加难以被攻克？”
    阿史那安河不屑地道：“罗铎将军，你是不是眼里就只有强攻城池了？已经把我们北蛮铁骑真正所擅长的给忘记了？”
    “他们把兵力分散进城池，对我们反而是有利的！当我北蛮铁骑掌控官道，将他们所有的城池分割包围，大梁军甚至无法聚集兵力展开反击。”
    于天承笑着问道：“那依安河你之见，我军现在当以何策为先？”
    “主力大军还是要掌握在大帅您手中，以策万全，但是似赫连部族等外围部族军，却可以分散出去。”
    “那些中原狗贼向来自傲，根本无法区分我们的部族军，只要看到我军骑兵到，必定望风而逃，不敢出城来战。”
    “靠着他们虚张声势，必能阻断敌军联系，之后我们的大军再决定全力进攻哪一座城池，就简单了。”
    “说得好！”
    于天承忍不住大声赞叹。
    不仅是阿史那安河对于草原战法的坚持，更重要的是，他说出了于天承想要说出的战术……调动赫连部族！
    于天承确实没有掌握赫连月已经产生异心的确切语气，但是现在他已经不可能再对此人有任何的信任，必须要找到机会，令他们主动出击，以作削弱。
    不过，这些话最好不要由自己这个大军主帅亲口说出来。
    阿史那安河不愧是王庭出身的优秀将领，必定也发觉了赫连部族的异常，所以才作此论。
    “安河将军之言与本帅不谋而合，立即派人给赫连月、段定、多伦勃等族长传令。”
    “我们可以先发起试探性进攻，看看各个城池的守军兵力多少，而且此次必要格外小心提防敌军对我们水道的突袭。”
第一百五十章 一石三鸟 - 从流民到皇帝，朕这一生如履薄冰 - 黄土土

    上次在于天承的指挥之下，他们强行踏破东平城，取得了历代以来草原南侵少有的战果。
    本来以他们兵力之盛，再加上大胜之威，根本不需要快速退兵，还有机会扩大战果，甚至可以彻底打垮北方梁军的士气。
    就是因为他们忽略的镇义营，当时还只是乡勇民团的镇义营！
    薛承乾带领着他们破己方水源，烧己方粮仓大营，才逼得于天承不能冒险，只能强行退兵。
    曾经吃过的大亏，万万不能再被敌人得手。
    于天承已经从派出的探子知晓。
    薛承乾带着镇义营成为了梁军的反叛军，而且还把正规禁军打得大败，现在他们就潜身于八姑子山中，可以从任何一处山口杀出来。
    还好，现在已经不是冬天了！
    怒江等北境河流已经化开，他们绝对不会再缺少水源，不需要太依靠八姑子山脉之内的泉水。
    几名将领按令而行。
    不过，他们虽然觉得大帅的命令四平八稳，却也没有惊喜之处。
    哪怕以阿史那安河为帅，恐怕也能作出这样的指挥。
    于天承等到几名信使领命而去，这才微笑着把王庭所属的将领们招过来，再下密令。
    此次南征，得到了大可汗更强的支持，总兵力虽然更少了点，但是单王庭骑兵便能拥有强力的作战能力。
    凭于天承的指挥，甚至有自信可单独击溃大梁禁军的主力。
    所以，于天承有更强的资格施展种种计谋，甚至不需要其他部族军的配合。
    ……
    薛承乾力压众人之议，决定维持跟赫连部族的联盟。
    他们很快就接到了赫连月送来的第二份密信。
    在于天承的带领下，草原骑兵行进的速度比他们预料中更快，而且还强行下令，逼赫连部族等加快进军，阻断各处官道！
    “少帅，赫连部族此信……可信吗？”
    项锐看到了薛承乾的神情，苦笑着为自己辩解两句。
    “非是下属又起了疑心，而是不得不疑！”
    “按赫连月所说，于天承现在对他们疑心极重，那为什么还敢放赫连部族军单独作战？他们身边甚至没有其他的部族军进行监视啊！”
    薛承乾摆手道：“无妨，若是连这等可疑之处，你们也不点明，那整个军中岂不是变成了我的一言堂？”
    他虽然压下了其他将领的怀疑态度，但并不代表着让众将放弃思考，只听从自己的命令。
    现在跟随自己的大将们，将来都有机会出去独挡一面，必须让他们学会独立思索，才能不断成长。
    “赫连月行动自由，但是连她自己也不敢大意，担心此军令就是于天承的阴谋之一。”
    “阴谋？”
    薛承乾点明道：“被分散出来，可以单独行动的部族军，非止赫连部族，还有另外两大部族，假如赫连月沉不住气，便会联络我们，暗中突袭那两处部族军。”
    “这些加快速度，截断官道的骑兵，等于是敌方大军的耳目，只要我们突袭成功，那么于天承的耳目便只能依赖于赫连部族。”
    项锐心神一震：“若如此，于天承更加不可能对赫连月动手……那么赫连月确实有设计暗袭的动机了！”
    魏箫心念一转，笑着道：“若我猜得不错，赫连月并没有上当，对吧？”
    薛承乾叹道：“那又如何？赫连月确实不敢轻举妄动，但是如此也就只能乖乖听从于天承的命令。”
    “对于天承来说，这样的试探是不需要付出任何代价的。”
    “若我们动手，最多只能歼灭其他的部族军，于北蛮王庭的大军主力无损，反而揭破了赫连月的真面目。”
    “若我们不动手，便只能乖乖依着于天承的军令行动，等待着他下一次的出手试探，只要一招不慎，依然死无葬身之地！”
    “北蛮那位大可汗出动了王庭主力，不但给予于天承巨大的支持，压下其他所有心怀异心的部族军，更让于天承能完全掌握主动，把赫连部族玩弄于鼓掌之间。”
    项锐与孙伏山、魏箫等人互相对望，只觉得头皮发麻。
    之前他们只是把于天承当作“正面之敌”，觉得他的用兵不过如此，或许能给卢啸远带来压力，对于镇义营却是无害。
    当他们设身处地地站到了赫连月的角度来思考，才能发现，赫连部族所面临的局面有多么凶险，而于天承又是多么可怕。
    魏箫看着薛承乾的神色，有些不解地道：“不论如何，少帅你跟赫连族长也看穿了于天承的诡计，只要先不上当，依然可静观其变，怎么你的脸色却如此古怪？”
    “难道说，赫连月还在信中说了其他的东西？”
    薛承乾把那封信交给众人，略有些犹豫地道：“不，赫连月的猜测，也止于此，反而是我，觉得于天承此计，恐怕还有后招。”
    “啊？”
    众将也是在薛承乾的点醒之下，才想到了于天承“正常”的军事命令，隐藏着针对赫连部族的阴谋，根本想不到其他的东西。
    “少帅您是不是太把那个于天承抬高了？他说到底也只是一个受北蛮大可汗信任的大将，令其代掌兵权而已。”
    “他可以把中原的攻城战术与器械带给北蛮人，用兵也很不错，但毕竟也只是个人而已嘛。”
    薛承乾解释道：“你们试想，北蛮铁骑面对的敌人，并不是赫连月，而是卢啸远以及大梁禁军啊。”
    “到现在为止，他带领的北蛮铁骑南下的消息，并没有散播出去，但是当他把三个部族军派出去截断官道，这个消息却再也隐瞒不住了。”
    “卢啸远确实有所提防，但是整个禁军无人知道北蛮铁骑南下的准确时间，于天承为什么要白白浪费这样的优势，连一次试探性的突袭都省了？”
    “只要他愿意冒一次险，最理想的结果，有机会强行攻破一座大城，那样整个北蛮铁骑十数万大军，便有了一处稳定的物资转运基地，甚至不需要担心粮道被我们镇义营截断。”
    “以于天承的用兵之能，绝不会只是为了试探赫连月而放弃这种机会，他让三个部族主动暴露出来，必定还有一层用意，是针对卢啸远的！”
第一百五十一章 彼此的信任 - 从流民到皇帝，朕这一生如履薄冰 - 黄土土

    孙伏山等将领确实没想到这一层，但是薛承乾点破之后，他们也没什么大的反应。
    孙伏山甚至有些幸灾乐祸。
    “那不是极好？咱们自己先不用出手，看看卢啸远出兵之后，被北蛮铁骑如何狠揍一通，让他们打生打死去呗。”
    以他们的立场，不论是对于北蛮铁骑还是卢啸远带领的禁军，都没有半点儿好感，若是两支大军同归于尽，那是再好不过了。
    “卢啸远前几天才刚刚完成禁军整编，大军尚未完全做好打硬仗的准备，很可能会吃个大亏啊，那么在北境之内，我们能活动的余地就大得多了，甚至能说服某些城池投向我们镇义营。”
    别看薛承乾与赫连月合作，可以得到关于草原众部族的详细情报。
    但是，论及对于情报的收集，还是远不及他们对于大梁北境的掌控。
    特别是与定北侯府合作之后，使得他们能更清晰，甚至是实时掌握卢啸远在做什么，他手下的禁军动向为何。
    同时，他们虽然已经制定了针对北蛮大军的作战计划。而且北蛮铁骑来去如风，威胁极大。
    但是，相比起来，卢啸远麾下的禁军更加束缚他们的手脚，令他们的用兵随时可能遭遇“意外”。
    哪怕在战场上同时撞上，卢啸远麾下的禁军到底会优先进攻北蛮铁骑又或者是镇义营……没有人敢作保证。
    不管薛承乾是如何得人心，如何被某些势力视为拯救北境的大英雄，现在整个北疆的“正统”依然是卢啸远那个安抚使衙门。
    正常情况下，各地城池面对镇义营，只怕是提防更多，哪怕他们心中同情镇义营的遭遇，最多也就是避免与之交战，不可能真的投降到薛承乾的麾下。
    可是，当卢啸远和他带领的禁军主力，被北蛮铁骑重创……那情况就不同了。
    所有的城池都被北蛮铁骑围困，根本看不到援军的影子，时间越长，越会动摇他们的信心，当镇义营成为他们唯一的救星时，再配合薛承乾的“英雄事迹”，便有机会收服这些城池！
    “先别想这些好事，你们可知，单凭我们的力量，还是不足以跟北蛮铁骑对抗的。”
    “我跟你们一样，也想让卢啸远狠狠地吃个大亏，先给罗放老大他们报个仇，但是，现在我们必须要利用他们的敌对，以及我们对情报的掌控，在战场得利！”
    “现在，不论是北蛮铁骑还是卢啸远，所有的动向都在我们掌握之中，反而他们根本不知道我们的手段和杀招！”
    “初次交战，必须要同时重创他们两股势力！”
    众将听薛承乾如此说，明白少帅已经整理好了作战的计划。
    不过，他们一边听从军令，一边在脑中飞快地思索，尽量赶上少帅的思路。
    薛承乾已经跟他们这几个有资格带领的将领通过气了，随着山中铁器工坊的产量加大，可以把更多的流民整编为军士，扩张镇义营的规模，他们将有机会独立领兵！
    至于谁会被少帅挑中，那就得看他们这段时间的表现了！
    ……
    赫连月直到在军中看到了项锐的身影，以及他交过来的薛承乾手书，这才在心中松了一口气。
    凭着她族长的身份与无人能敌的威望，赫连月强行压下了族中怀疑的情绪。
    她告诉所有人，包括她自己，现在与镇义营的盟约依然稳固，薛承乾也肯定会信任他们这个盟友，重视双方的盟约。
    但是事实上，她的心中依然存在着少许动摇，她也需要某些“证据”摆在自己面前，稳固自己的坚持。
    并不是说项锐的身份和薛承乾的手书就能力证一切，但是，从他们的回应之中，确实能感受到诚意二字。
    项锐不愧是老江湖。
    他进入赫连部族大营之后，也能感受到某些异样的目光，但是想到少帅的叮嘱，他故意视而不见，作出最坦然的姿态。
    “赫连族长，少帅特意交待，贵族应按于天承的军令行动，主动出击。”
    “但是遭遇了大梁禁军的话，不要真个正经死战，且战且退，想办法把于天承的主力大军卷进来为先！”
    赫连月闻言，不禁皱起了眉头。
    “若如此，那我们赫连部族肯定要冒巨大的风险！”
    “战场凶险，谁也不敢保证会在什么情况下与大梁禁军遭遇，而我们引敌至于天承处，说不定会被他视为畏战而逃，甚至怀疑我族用心，后果同样不堪设想！”
    且不论于天承是出于何种居心，至少赫连部族现在有极大的自由！
    可是，当他们因战不利，“被迫”与主力大军合并之后，赫连部族将必须完全听从于天承的指令，甚至赫连月自己的命运也要操之于他手。
    赫连月岂能甘心同意这样的计划？
    “此时镇义营又在何处？只要能得到镇义营的策应，哪怕真的遭遇大梁禁军，以我军之兵势，也不会败啊。”
    项锐叹道：“少帅知道族长您不愿意与于天承合兵一处，但这才是最好的办法。请族长谨记，我们并非是为于天承而战，而是要摆脱他的控制，削弱他的兵力。”
    “假如不能把他搅入大战之中，于天承一直可以从容坐山观虎斗，我们根本无法逼他露出破绽啊。此时纵是镇义营出击，也不过是暴露您的盟友，对于天承来说，对付赫连部族再加镇义营，只是多费些手脚而已，请族长明鉴。”
    项锐此话放着是很动情谊，谁也不可能猜到在山中时，他还力劝薛承乾“利用”赫连部族，拿他们当踏脚石。
    但现在他必须要对赫宫月晓之以理。
    依少帅所说，赫连部族之中，也只有赫连月的才智方能明白这样做是正确的，只有她才能分辨得出，薛承乾此计，并不是为了保存镇义营的实力，逼她独力面对于天承，而是为了双方真正的胜利。
    若是连赫连月都无法说服，那么双方的盟约将再也无法维持，而镇义营纵是付出惨烈的代价，也未必能在此次北蛮大军南侵中，保存自己。
    赫连月粗重地喘息着，最终还是咬牙看向项锐。
    “回报你们少帅！我知道了！”
第一百五十二章 胆小如鼠 - 从流民到皇帝，朕这一生如履薄冰 - 黄土土

    卢啸远虽然并不擅长用兵之道，但他到底不是傻子，而且大梁王朝为了防范北蛮铁骑，也建立了早就成熟的警戒系统。
    赫连部族军等张扬出击，确实袭击了很多依然在转运粮草物资的运粮队，但很快就被禁军的探骑发觉，向各大城池发出了示警。
    此次北蛮铁骑同样利用了骑兵的快速机动的能力，但所得到的战果远不如第一次南侵。
    上一次出手，于天承精心制定了突袭战术，凭借着强悍的战力，他们甚至一举踏破边塞七关，毁灭了大梁王朝的“北大门”。
    而这一次，他们只是突袭了几支粮队，却未能以突袭之姿击波任何一支大规模的大梁禁军。
    不过，这样的结果也在于天承和几位高明的部族首领预料之中。
    他们确实很轻视中原人，但并不会把他们看成傻子。
    吃过一次大亏，又要聚集整个北境之力以抗衡北蛮铁骑，若是再被他们成功突袭了其中一支主力禁军，那卢啸远还是趁早让禁军护送他有多远逃多远吧。
    ……
    卢啸远当然没有逃，也知道自己的禁军未曾受到突袭，但是现在的心情极差。
    站在望江城头上，看着远方。
    此时，北蛮大军的消息已经传至城内，他立即下令让所有的军队缩回城池之内，慎与北蛮军交战。
    卢啸远的目光移开，扫过自己身边的将领们。
    当他看到秦平等将领之时，心中生起恼火的情绪。
    哪怕已经完成了对禁军的整编，自己现在已经是手握二十多万精锐禁军的强大统帅，但是听到北蛮军的消息，还是忍不住地感到慌张。
    可是，现在他又不能表现出丝毫畏惧之情。
    很多将领向自己主动请战，觉得手上兵力充足，面对北蛮军的部族军，完全可以先打一场硬仗。
    假如他们能凭借着兵力优势得胜，必可重创北蛮军的士气，也能让其他的禁军有足够的勇气跟北蛮军作战。
    然而，他们的进言全被卢啸过多喝退，完全没有采用。
    现在更加详细的情报送回来，那些在官道上截杀己方粮队的敌军，全是些外围的部族军，而北蛮军的主力骑兵依然不见踪影。
    卢啸远心虚地感觉到，自己的胆怯已经被某些老将察觉到了，使得他在不知情之间丢了个大人！
    “大人，我等派出不少的探马想要冲过官道，与其他城池进行联络，但全都被敌人杀退，还损失了不少的兄弟。”
    “目前我们望江城与其他城池的联络几乎被截断，只能趁夜强行派人，趁着敌骑巡视的空档冲过去。”
    卢啸远听着先前派出的探马回报，不禁大怒。
    “没用的废物！本官身为北境安抚使，此刻敌骑南侵，本官都不知道其他城池的情况，万一重镇有失，不仅万千百姓遭难，更会让北境形势恶化，你们担得起这个责任吗！”
    卢啸远自己曾把数以万计的流民强行挡在望江城外，任由他们在北蛮的铁蹄之下自生自灭，此时却大义凛然地把“百姓”挂在嘴边。
    那名负责探马的都尉位卑言轻，面对他根本不敢还嘴。
    但是有将领听不下去了。
    洪城城守曹真试着劝道：“大人，此时责怪他们也无计于事。”
    “我大军不但早早分散到几处城池之中，而且全都缩在城墙之后。相反，北蛮铁骑哪怕兵力不多，却能肆意纵横，截断官道，只靠少量的探马，如何能联通诸多城池呢？”
    其他将领也纷纷点头。
    这等道理显而易见，恐怕也只有卢啸远这等人才会为此发火。
    卢啸远见到众将都抱着同样的心思，也不好强行以官位压人，只能冷冷地反问道：“那依曹将军之言，现在我军又当如何？”
    “先前秦平将军所言虽是火气大，但未必没有道理。”
    “既然大人垂询，那末将也是同样的想法，令大军出击，强行把出击的敌骑驱赶开！”
    卢啸远怒道：“说得容易，就连派出去的探马也说，根本无法探知敌军主力的位置！北蛮铁骑的主力若突然从任意方向杀出来，我等如何应对？”
    曹真愕然道：“先前，大人不是带领望江城内禁军，跟北蛮军决战过，而且当面将之击败，纵使再次遭遇北蛮主力，大人您手上的兵力也更多呀。”
    卢啸远脸色涨红，就算以他的口才，一时间也不知道怎么反驳。
    军中早有关于镇义营和薛承乾的传言，难道现在要自己亲口说，当时的大战多亏了镇义营先发起突袭，自己后赶到战场捡漏？
    “哼！兵凶战危，岂能一概而论？”
    “大人，末将愿意请战！”
    “北蛮铁骑可以把他们的骑兵分散，我们同样可以！现在望江城中聚兵十五万，请大人许末将两万之兵，先杀出城，驱散那些部族军。”
    “假如敌骑主力赶过来，大人您再亲领大军自后方支援，能胜则胜之，否则也能接应末将撤回城中啊。”
    秦平之前已经因为进言得罪了卢啸远，心知若不能立下战功，莫说将来有可能被其报复，哪怕是弃置不用，自己也将失去所有权势。
    趁着现在众将的想法与自己一样，他赶紧再站出来请战，希望凭战功挽回卢啸远的重视。
    卢啸远依然不许：“你真是欺吾不懂用兵？敌人乃是骑兵，又在暗处，本官所属多为步军。”
    “若你部真被敌骑突袭，谁敢保证能撑到本官领兵赶到战场？”
    刘意先在一旁出主意道：“不如这样吧，秦平将军可以领军沿怒江而行，只负责驱赶离怒江较近的官道之敌。”
    “北蛮铁骑虽然强悍，总不可能踏水而飞，至少沿着怒江的方向，是敌骑绝对不可能发起突袭的方向，我军防御的压力大减啊。”
    卢啸远可以凭官位压制秦平等将领，但还是要给刘意先面子，再加上对方进言也确实有道理，他勉强点了点头。
    “好吧，刘大人曾随军出征，极有见识，连他也同意大军出击，本官便给你一个机会。”
    “但是你秦平若在此战真的遭遇大败，本官必依军法处置你！”
第一百五十三章 梁军得势 - 从流民到皇帝，朕这一生如履薄冰 - 黄土土

    秦平等将领，有足够的作战经验，而且也多跟北蛮铁骑打过硬仗。
    他们最终还是说服了卢啸远，避免二十余万大军因为避战而龟缩在城池之中。
    而且，最初的交战也证明了秦平等人的选择是正确的。
    段氏等部族与秦平所带领的万余大军交战，反而被秦平带领的禁军重创。
    这些部族军的装备和战力，比起王庭主力差了许多，而且还没有援兵。
    他们若是一心保证自己的骑兵掌控官道，就只能主动发起进攻，把大梁禁军的方阵正面击溃。
    那当然是不可能的。
    骑兵固然强悍，但是面对已经列好阵型的步军方阵，并没有任何优势，最后只会发展成兵力的消息。
    若要对比兵力，大梁军还真不会怕了北蛮骑兵。
    秦平鼓足余勇，竟是再次大胜。可是接连击败了两波部族军之后，他们撞上了赫连月！
    赫连部族的军队，不论作战之能还是将领指挥，远胜过他们，更重要的是，他们根本没有硬拼的意思。
    秦平远远见着敌骑出现，刚想着列好战阵，再拿下一战，狠狠地灭掉北蛮铁骑的气焰。
    然而，赫连部族的骑兵只是发起了试探性的进攻，然后便“逃”走了。
    “逃走了？”
    秦平狠狠地瞪了胡乱开口的副将一眼，沉声提醒众军。
    “此次与我们交战的乃是赫连部族，他们的骑兵在整个草原上也可称精锐之师！万不能轻视之。”
    “我想他们主动退走，必有深意。”
    两次交战得胜，便得他们的士气大幅上升，至少面对这些部族军，已经不太放在眼里了。
    军心士气便是这么一回事。
    当你连战连胜之时，除非是正面撞上自己最恐惧的敌人，否则谁也不放在眼里。
    假如你连战连败，那就连不成气候的山贼都能让你们大吃苦头。
    几名副将不太把秦平的话放在心上，不过他们也不能正面违抗军令。
    有副将提议道：“出战之前，将军不是向卢大人说过，让他在后面接应我军吗？”
    “咱们不妨把这两次胜仗回报大人，然后一边请求援兵接应，一边再行追击。”
    “大人您用兵经验丰富，自然知道追到什么距离就该收手，咱们不会追出太远，哪怕发现了北蛮铁骑的主力，也可以快速退回到怒江之旁嘛。”
    秦平也被他们说得心动。
    最重要的是，自己向卢大人的进言虽是出于一片忠诚，但是卢大人显然是不乐意听的，自己更需要靠着胜利的战绩，讨好卢大人。
    “好吧，那就派你回望江城，记得，一定要好好说明我们取得的战绩，定要说服卢大人派兵来援，懂吗？”
    “啊？这……”
    那名副将显然不太乐意。
    他们连战连胜，赫连部族军又看起来不堪一击，自己就吓跑了。
    现在正是趁机多抢战功的时候，可是他却被派到后方报信，请求援军，那不知要错失多大的功劳呢。
    可是，秦平却不给他顶撞的机会，直接拍板，下令其他军队开始追击。
    而另外的副将们，见秦平已经改了主意，肯定不会顾及那位同袍。
    反正战功是不会缺了他们的份儿，少一个将领分战功反而是好事呢。
    ……
    赫连月见这伙大梁禁军，果然上当，紧紧追在屁股后面，也不禁感叹薛承乾的算计。
    现在就看能不能骗过于天承了。
    “赫连耀先，你立即快马回报，告诉于天承有一支梁军正在追击！”
    本来赫连部族未与梁军死战，肯定是说不过去的。
    但是有段氏等其他部族败战在先，铺垫了梁军的战力，于天承也不可能单独责怪赫连部族。
    相反，他们成功地把梁军引入伏击之中，只要于天承自己指挥得当，必能吃掉这支梁军，他们也算是立了功劳的。
    于天承早就得到另外两支部族军战败的消息，还没等他厉声训斥，就听到赫连部族的回报。
    “那支梁军被诱离怒江？好机会！”
    于天承未必对赫连月还有多高的信任，但是放到眼前的战机，他们是不能错过的。
    手握十万以上的主力骑兵，吃下冒进的两万梁军步军轻而易举。
    “众将必要奋勇向前，让其他部族看看我王庭精锐的实力！”
    “得令！”
    这些出身于王庭的猛将，也早就闷坏了。
    于天承把他们聚集在身边，保证了主力大军的决战能力，但也让他们认为错失了许多立功的机会。
    若是让他们选择，还真想跟赫连月等部族首领换一换，由他们先跟梁军进行交战。
    很快，前方便升起大量的烟尘，赫连月终于引着那支梁军杀过来了。
    ……
    “卢啸远的大军跟北蛮铁骑交上手了！而且，卢啸远的禁军表现很强啊。”
    此时，正在盯住战场的不仅是北蛮铁骑以及接到回报的卢啸远，还在在江面上游荡的薛承乾！
    虞飞海果然全力支持他们，早早地把怒江水师调到他们的麾下。
    薛承乾轻松地绕过两方监控，挑选了一处秘密山口，带着镇义营上了船。
    不愧是大梁水师的船队，不仅能让数千战士登船，甚至还能载上三千匹战马！
    薛承乾命令船队，不能靠岸而行，尽量以河道支流，以及沿河的树林作为掩护，避免先一步被人家发现他们的踪影。
    他们从水师之中挑选了许多小船，伪装成渔船在江面上晃，实则是观察两岸的动向，得到最新军情。
    卢啸远敢于派兵出城迎击北蛮骑兵，倒是有些出乎意料。
    不过，他们用兵极度谨慎，一直沿着河岸行军作战，也便得薛承乾能完全掌握着这支禁军的动向。
    等到他们与赫连月交战，赫连部族按照自己的计划，引诱他们往于天承的主力方向而去，薛承乾便知道自己的计划已经成功了大半。
    “卢啸远自己也忍不住了，他现在带着八到十万的大军，已经离开望江城，追在先前那支梁军禁军后面。”
    薛承乾微微一笑：“卢啸远此人，见小利而忘义，既惧怕北蛮铁骑，又怕所有的功劳都被手下所得，可惜，他的先锋能打败北蛮部族军，并不代表他能打得过于天承！”
    “传我军令，所有将士开始秘密登岸，很快就轮到我们出场了！”
第一百五十四章 决战在即 - 从流民到皇帝，朕这一生如履薄冰 - 黄土土

    足足十余万兵力，哪怕全是步军，也足可延伸十余里。
    卢啸远看着如此多的兵力护在前后，心中竟是还不觉得安稳。
    他早就已经派出使者，前往周围的重镇，强令他们出兵！
    没错，之前他要强行压制各地的百姓对镇义营的支持，所以不顾分散兵力，不顾北蛮铁骑马上将要南侵，先把很多禁军分散到各城之中。
    现在，只是因为自己要领兵出击，为策自己安全，却急令他们在没有准备的情况下出兵。
    秦平进言之时，他忧心于自己会受到北蛮铁骑的突袭，但现在却完全不担心仓促出兵的其他城池禁军，会在半路上被敌骑偷袭。
    便是有将领意识到这个问题，也不敢像秦平一样进言了。
    反正，就算真遇了险，那也是其他的军队，他们自己不吃败仗便好。
    “大人，秦平将军已经领军跟北蛮军主力对上了！”
    “什么？不是几支部族军吗？怎么变成北蛮军主力了？”
    卢啸远大吃一惊，赶紧问个清楚。
    “赫连部族军几乎没有跟秦平将军交手就逃走了，现在看来，他们是故意引诱秦平将军与之交战。”
    “大人，现在该咋办？”
    卢啸远脸色阴沉，先是微不可察地扫了一眼身边的将领，然后才道：“急令秦平，不惜代价，带着大军撤回来，我们在此处列阵以待。”
    “只要他退回到怒江之畔，便能安全！”
    卢啸远的指挥几乎是明着说，他不会派兵支援，秦平的死活全看他能不能凭自己的本领逃回来。
    能撤回来怒江，他们就能活，没说的意思就是，若他无法撤回来……
    卢啸远故意不看任何人的脸色，只是一味催促着众将分派士卒开始列阵。
    大敌当前，假如他们自己不做好准备，那必定会在北蛮铁骑的突袭之下溃败。
    这些将领既有懂用兵的，也有跟秦平素有交情的，可是为免整个主力大军也被击溃，只能听从卢啸远的命令，先排兵布阵。
    卢啸远的担忧还真是有道理的。
    秦平的大军，在短时间内就形成溃退之局。
    他们不论是总兵力还是作战能力，都远不是于天承亲自统领的骑军对手。
    而且，他们甚至没有提前算计到会遭遇到北蛮铁骑主力。
    于天承立即派兵包抄，强行掐断了他们的后路，然后从多个方向一起攻击，这样的手段之下，凭梁军禁军之能，根本撑不住。
    秦平见大势不妙，也没有跟众将士一起送死的念头，下令其他军队死命往前冲，而自己则带着亲卫骑兵，全力向后方突围。
    他带着两万之兵杀出望江城，现在只带着不足五十骑狼狈逃回。
    而梁军禁军多为步军，被分隔之后，又无援军，已经可以看成是全军尽没，绝对没有溃散后再逃回望江城的可能性。
    卢啸远带着十余万大军出城，这么巨大的兵力，自然瞒不过北蛮铁骑的耳目。
    “哼！本官果然没有算错，若非听秦平之言，绝对不会让我主力禁军陷于险境！来人，直接把秦平给我斩了！”
    卢啸远是动了真怒，现在的情况是他最不想面对的。
    十余万大军听起来是真的多，而且也完全听从自己的指挥。
    问题是，在大梁朝与北蛮铁骑交战的历史上，不止一次发生过主力禁军被北蛮铁骑在野外击溃之战。
    也正是那几次大战，才让北蛮铁骑打响了自己的名声，令中原人闻之色变。
    谁敢保证这一次的决战，败的不会是自己？
    假如他麾下的大军真的被击溃了，那他自己的安全呢？甚至连逃回望江城，凭坚固的城墙死守，都变成了奢望。
    刘意先尴尬地道：“秦将军虽败，但也算是立下了功劳，他先一步已经打败过两股北蛮部族军。”
    “而且，此战我军还未必会输，若是未决战之前先斩军中大将，只怕非详啊。”
    卢啸远猛然一惊。
    在外征战，不要以为全凭用兵指挥和兵力对比，实际上大家也非常看重“运势”等东西。
    一句“非详”，真的点中了卢啸远的软胁。
    他勉强点了点头：“就先听刘大人的，把秦平押下，等大战之后再行处置。”
    卢啸远看到自己的大军分三面布阵，重重军阵，看起来还是很安全的，这才勉强稳定了心神。
    “把本官的大旗打正，告诉所有的将士，只要能击退北蛮铁骑，回到望江城之后，人人重赏！”
    “朝廷已经把北境军政要务全都交到本官手里，我有得是银子！”
    卢啸远本是极为小气，借着安抚使之职也没少敛财，现在可是什么也顾不得了，只有相信重赏之下必有勇夫。
    那些将士听到安抚使大人亲自许下重赏之诺，果然受到振奋，大喝着表达他们的士气和战意。
    可惜，这股士气并没有维持太长时间。
    很快他们就感应到了大地的震颤。
    稍微有点儿跟北蛮骑兵交手经验的老兵，都明白这是为什么。
    大股北蛮骑兵已经杀过来了！
    许多新近征调入伍的新兵，反应更慢，但是反应过来之后，吓得脸无血色。
    大部分的北蛮骑军，都没有见识过这等声势。
    往常，过万的北蛮骑兵就已经有极强的冲击力，等闲一支禁军遭遇之后很大可能会被其击败。
    而此时出现在他们面前的骑兵……甚至根本无法计算数量，说有十万铁骑，都非夸大！
    别说后面的卢啸远脸色大变，就连他身边那些非常有经验的老将，也不禁震惊。
    “弓箭手做好准备！”
    “敌骑冲锋，必须第一时间以箭雨削弱其冲锋之势！”
    大梁禁军若说还有什么能让北蛮人忌惮，那就是他们的强弓劲弩。
    卢啸远的舌头都因为紧张而发麻，张了张嘴却无法下达任何命令。
    现在他只能相信身边已经收买的军中老将，看着他们主动下令，根本不敢再有反驳之语。
    他能不能活着撤回望江城，继续逞自己安抚使的威风，就全看他们是否尽心尽力，是否勇猛杀敌了。
    可惜的是，对面的北蛮铁骑，并没有给他们太多准备的时间！
第一百五十五章 战成一团 - 从流民到皇帝，朕这一生如履薄冰 - 黄土土

    整个北蛮铁骑阵营的猛将们全都兴奋地吼叫起来。
    他们轻易就击溃了大梁派出来的阻击军队。
    万没想到，这支军队只是敌人的一支先锋军而已，真正的大鱼远胜过他们最初的预料。
    大梁禁军的主力，竟然因为之前的几场小胜，被勾引出了望江城！
    虽然在南侵之前，诸多首领都许下豪言，现在北蛮大军已经拥有了强攻城池的能力。
    但傻子也知道，比起缩在望江城后的大梁禁军，还是在野外的敌军更容易对付。
    于天承的心中则是升起了颇为矛盾的心里。
    他当然也很轻视卢啸远的用兵之能，但是他绝对不会低估已经列好阵势的大梁禁军！
    己方兵力尚处于劣势，而且敌军还可能会朋其他方向调来援兵，这种情况下展开决战，至少不会像其他部族首领预想得那么轻松乐观。
    可是，他同样不能放过这个机会。
    可以说，龟缩在望江城后面的卢啸远大军是绝对无法被击败的，除非他们能常年累月地围困望江城，一直到城内断粮为止。
    所以，王庭哪怕倾全部兵力而来，也只能在北境掠夺，却无法完全夺下北境，把这里变成北蛮人的草场。
    现在则不同了。
    只要他们能在此地完全击溃卢啸远这十余万大梁禁军，不但北境再无可与他们抗衡的力量，其他军队在听闻大败消息之后，说不定士气自行崩溃，很多城池便可不战而招降之！
    “众将听令，先分出一万骑兵，掌控东西两边官道，既提防其他梁军前来支援，又要堵住敌军可能逃走的退路。”
    “敌军多为步军，只要被我们盯上，等于困在此处。”
    “大家不要急于进攻，先试试对方的耐性！”
    于天承用最合适的话，阻止了大部分将领的求战之心。
    ……
    “快，趁着敌骑还没有进攻，咱们聚集兵力向望江城的方向撤退吧！”
    卢啸远的震撼之心过去，勉强恢复了些冷静。
    之后他一开口，就想着从战场上逃走了。
    “大人，千万不要上了贼人的当啊！他们现在不发起进攻，就是要给我们压力，逼我们退兵的。”
    “我为步军，敌为骑兵，他们可以在任何时候发起追击，那时，我军阵型无法保持，有可能会被敌人一击而溃。”
    “十余万大军，一旦形成溃败，便是兵圣再世也无能为力啦。”
    大将许伯胜赶紧劝说。
    他本为忠远军统领，因受到众将领的推举，只能先把忠远军交给副统领，而自己陪在卢啸远身边，专责代他分析战场局势，帮他出主意指挥整个战场，以免这位“文臣”搞出乱子。
    另外一边，刘意先等人也是苦劝，这才压下了他的慌张。
    卢啸远长叹一声。
    “好吧，不过敌军不进攻，我们也不能在原地什么也不做吧？敌人有马队，可以不断地运送物资至此，可是我们离城出击之时，只带着十日之粮，不能跟敌人永远耗下去。”
    卢啸远感觉自己似是把握到了己方的命门，可是许伯胜却轻轻摇了摇头，完全没有在意这一点。
    “不会的，两军将士总不可能一直站立于原地在此对峙，只要入夜，必生变数，我们等不起，对方更加等不起。”
    “还请大人您打正帅旗，往前稍移，如此作为比任何方法更能鼓舞士气，也显示您这位主帅与将士们同在一起！”
    卢啸远犹豫了一下，但还是同意了他的进言。
    并不是他突然变得大胆了，而是看到周围的军势非常“厚实”，敌骑轻易无法杀穿这重重军阵到自己身边，哪怕往前移少许距离，也不会影响自己的“安全”。
    其实，许伯胜也是抓住了他的想法，只提出了这种最保守的鼓舞士气的方式。
    中军大旗已立，在战场上极远处也能观察得到，所以于天承也看到了他们的应对。
    既然最开始的威压手段没有起到作用，那就直接开战！
    于天承没有直接让其他部族军来送死，直接派上了自己王庭的亲军！
    一万骑兵分为五队，每队两千人，轮番开始往前冲。
    但是，他们并不会傻得直接往已经成列的枪盾阵上扑，那样做的话等于自己送死。
    他们通过骑射之术以及战马的速度与灵活，不断地作出要发起总攻的样子，调动敌人，影响敌军士气。
    卢啸远手上确实有很多的兵力，整个大阵面积极广，这也使得他们最外围需要安排非常多的兵力。
    许伯胜已经尽量把有经验的老兵排在外围，但依然有很多是新军。
    他们不但是初次与骑兵对阵，更是初次见识到超过十万的骑兵摆在眼前。
    那股无形的压力，让他们手脚发冷，大脑一片空白。
    甚至于，指挥他们的基层将领，也根本不知道该怎么打这一战，开战之后会遭遇什么样的情况。
    面对轮番杀过来的敌骑，他们没能沉得住气，阵型竟成散乱之状。
    于天承与其他的部族首领，交战经验何等丰富，瞬间就把握到他们乃是整个大阵的弱点。
    于天承大旗一挥，立即集中部族军，开始向着这边猛攻。
    喊杀声起，两军直接撞在一处。
    最先出现伤亡的，自然是先发起进攻的北蛮铁骑，可是他们心冷如铁，哪怕看到前面的“兄弟”战死，后面发起冲锋的骑兵依然没有丝毫动摇，进攻势头完全不受影响。
    而大梁禁军的新兵们，可没有这么坚韧的心态，很快就出现了小范围的混乱。
    此时，大梁军的另一个弱点又暴露了出来。
    正因为他们的兵力实在是太多，显得整个大阵极为被动。
    勉强找了个高处的许伯胜，虽然也很快看到那边的阵势出了问题，可是根本无法灵活地派兵补上那片缺口。
    卢啸远看到北蛮铁骑刚一冲锋，就打出了战果，心态又紧张起来。
    “许，许将军，你看那边，会不会出什么大事啊？还不快点儿派出精锐弥补？”
    许伯胜淡淡地道：“不必，现在我们无法分兵于彼处，那样只会影响到其他的军阵。”
    “打出令旗，让那片的督战队上前，有敢于后退怯战者，直接射杀！”
第一百五十六章 更大的图谋 - 从流民到皇帝，朕这一生如履薄冰 - 黄土土

    赫连月都没有想到，当两边大军开战之后，她竟然还有机会跟魏箫见面！
    赫连部族的败退，确实让于天承非常愤怒，而且也得到了直接处罚赫连月的机会。
    可是，他们紧接着就与梁军交战，打崩了他们之后追击，又撞上了卢啸远带领的主力。
    于天承此时是何等兴奋，可想而知，他全部的注意力都在算计着接下来的大战，怎么处置赫连月是故不上了，甚至还要主动给她们一个“戴罪立功”的机会，以期之后让他们弥补兵力的不足。
    赫连部族的军队虽然被其他部族轻视，但还能受到礼遇，没有人敢直接得罪他们，还让他们在后方休整一下。
    赫连耀先等人，最初见到族长愿意接受薛承乾的合作计划，心里极为担忧，害怕他们被薛承乾给卖了，白白承受于天承的怒火。
    没想到，最后的事情发展还真如薛承乾所料，他们长松了一口气，也开始佩服族长的先见之明，再无质疑。
    赫连月明白薛承乾此时必定带着军队在怒江某处隐藏，所以刻意让军队在靠近怒江的地方休整。
    她知道薛承乾能认得出赫连部族军，必会主动派人前来联络，却没想到，这个人会是魏箫。
    魏箫现在穿着草原部族人的服色，而且还能说北蛮语……
    这位曾经的梁国士族大小姐，涉猎竟是如此广泛，她投入薛承乾的帐下，真是起了不小的作用啊。
    “魏姑娘，我们又见面了，薛承乾是否已经在战场附近，你们有多少人？”
    魏箫拍了拍身上的尘土，微笑着道：“确如族长所料，镇义营已经有八千之众，便在一处支流隐藏，可以随时杀上战场。”
    “而且，大梁水师已经完全在我们的掌握之中，他们也能自怒江杀出，从江面上通过强弓劲弩支援我们。”
    赫连月精神大振。
    配合上他们赫连部族军，再加上出奇不意的优势，他们拥有着左右战局胜负的能力！
    哪怕于天承再是智深似海，也绝对想不到，还有一支奇兵正在对双方大军虎视眈眈。
    毫不夸张地说，薛承乾与赫连月，足可“支配”这场大战的走势。
    魏箫似是看出她心中的想法，微笑着安抚道：“现在并非直接出击的好时机。反正于天承并没有强行调动贵军，何不等待一个更好的时机呢。”
    赫连月傲然道：“这个道理我自然懂得。”
    “不论是于天承的大军还是卢啸远，都是我们的敌人，可是，你们到底有多少把握？”
    “假如于天承突然想起我军，想要强行调动，你们是否愿意立即配合我们发起突袭？”
    魏箫直接把一封手书交到赫连月的面前。
    “既为盟友，生死与共！大家现在都有着同样的命运和目标，少帅的承诺皆在此信之中。”
    “请族长明白，假如坐视赫连部族被灭或者被重创，那单凭我们镇义营的实力，也不足以改变战局。”
    赫连月这才满意地点了点头。
    虽为同盟，但是面临生死抉择之时，“诚意”和“利害”缺一不可，只有两方拥有同样的利益时，她才能完全信任薛承乾的承诺。
    “多亏了你们少帅的算计，现在我族中将领对他极是信服，我应当能说服大家。”
    “不过，薛承乾到底在等什么时机？最好他能说得更加明白一些，免得可以由我族主动发起进攻之时，还要苦等你们的消息，错失战机。”
    魏箫并没有直接回答，而是反问了一个问题。
    “赫连族长向来极有远见，却不知在您的心里，此时于天承和卢啸远两支大军，就已经是决战的全部兵力了吗？”
    “咦？”
    赫连月吃了一惊，思路被她一句话激发开来。
    这时，她手上已经把薛承乾的亲笔信打开，展信一读，她才明白薛承乾在这一战的胃口有多大。
    “若此计成功，那就不仅仅去除了于天承和卢啸远两大威胁啊……你们少帅的胃口竟是如此之大？”
    魏箫故意道：“那么，族长大人是否愿意跟少帅赌这一把呢？”
    “你休要激我，只要利益足够，再大的风险又如何？我们草原战士，从来都不会惧怕风险！”
    ……
    在督战队决绝地斩杀败兵之兵后，已经没有选择的大梁禁军死命地顶在前面。
    虽然他们已经阵不成阵，面对北蛮铁骑的轮番冲击，损失远大于敌人，可是至少还坚守在原地，不断地给北蛮铁骑造成伤亡，更没有引发其他军阵的混乱。
    许伯胜见到大军稳定，其他大军虽然有少许畏惧之心，却没有形成溃退，这才缓慢地开始调兵，形成第二道阵线。
    对面的于天承则大为失望。
    他正要犹豫，是否果断地派出更多骑兵，加大冲击力度，从已经形成了缺口中完全撕破梁军战阵，却听到了其他方向的探马回报消息。
    已经有两支梁军禁军，听从了卢啸远的调遣，不顾一切地向此处支援过来！
    若在平时，他们铁骑大军根本不会把这点儿梁军禁军放在眼里。
    可是，他们已经跟卢啸远的主力战在一处，大量的兵力已经押上，不可能在短时间内把兵力全都撤回来，然后有序撤走。
    于天承固然是当世名将，擅长治军，但他绝非神仙。
    “大帅！我们要不要先分用兵力，把他们挡在官道上？”
    “之前您已经分别派出五千骑兵挡住不同的方向，想来梁军禁军也没那么容易冲杀过来。”
    “只要看到我们又增兵上去，说不定会吓住对方，甚至逼对方退兵。”
    他们都深信，梁军将士在心里是惧怕北蛮铁骑的，除非拥有绝对优势的兵力，梁军根本不敢对他们先发起进攻。
    他们必可通过少量的兵力，起到吓阻作用，抢得时间让正面战场分出胜负。
    当然了，这些“吓阻”的兵力也不能太少，否则的话，反而会被对方的梁军将领视为抢军功的机会。
    梁军虽然没什么名将，但也绝非所有人都像卢啸远一样胆小。
    于天承淡淡地反问道：“我们固然能吓住这两支敌军，但是……假如又有其他的梁军支援到，你们该作何处置，难道还要继续分兵？”
第一百五十七章 押上全部 - 从流民到皇帝，朕这一生如履薄冰 - 黄土土

    将领们都无法接话。
    于大帅比他们想得更远一步啊。
    面对两支前来支援的大梁禁军，他们自然能轻松应对。
    可是，若再从其他方向再派来更多的敌人呢？难道他们要把用来决战的大量骑兵无限地分派出去吗？
    兵力越少，战力越低，到最后万一哪里出了点儿岔子，就轮到他们倒霉了。
    北蛮铁骑还客场作战，只要遭遇大败，后果真是不堪设想。
    草原之上，可不是利于生育人口之所啊。
    “大帅，那依您之见，又当如何？”
    于天承冷笑道：“卢啸远用兵保守，谅他也耍不出什么怪招儿，你们在此指挥作战，本帅亲自迎战来援的梁军！”
    ……
    何无忧现在已经成为了卢啸远的亲信。
    也多亏了他果断背叛虞老侯爷，转投门庭，这才有机会直升大军统领，有机会单独立功，被尊称为将军。
    所以，他对卢啸远也是完全死心踏地的。
    听闻卢大人要尽起兵力进攻北蛮铁骑，维持官道，何无忧毫不犹豫地选择出兵。
    他不顾之前刚接到卢啸远的军令，让他们龟缩于城池不出。
    这么短的时间内，自相矛盾的指挥，已经是军中大忌。
    军中中层将领多有腹诽。
    他们根本不管何无忧是怎么想的，当着他的面儿发起了牢骚。
    “我等亦知将军救援之心，可是既要让我们出兵，总需要让我们知道军情吧？现在等于两眼摸黑地出兵作战……面对的还是北蛮铁骑！”
    何无忧怒道：“休要废话，卢大人带领的乃是我军主力，若是他们被北蛮铁骑打败，我等能落着好吗？”
    “大家只管向前，遇到北蛮人便直接作战。你们放心，只要立下了功劳，本将军必上报卢大人，给你们重赏！”
    听到有重赏，众将士这才压下不满，鼓足士气快步行军。
    然而，他们需要急赶到怒江之畔与大军主力会合，阵型根本就不是适合作战的，而地面的震动直接把他们推向地狱。
    北蛮骑兵，竟然算准了他们支援的方向，直接发起了突袭！
    可是一路之上并没有看到北蛮军的影子啊，他们难道不需要事先收集情报，不知道己方军情，就敢带领骑兵快速冲锋吗？
    不管是何无忧，还是其他将领，都没有机会提出疑问了，北蛮骑兵的速度，不可能给他们思考的时间。
    “快！迎敌！”
    何无忧惨叫般的喊声响起。
    ……
    “少帅请看，这四位，便是顾、宋、封、赵四大族的族长！”
    魏箫与赫连月见面之后，立即会合了早就请来的客人，带到船队之上，与薛承乾见面。
    四位族长年纪都不算小，可是面对薛承乾时的态度，竟都颇显恭敬。
    薛承乾虽然早就通过各个商队，与他们暗中取得联络，却万没料到他们是如此态度。
    “几位族长，隐秘出现于此处，可是会让卢啸远不满的，你们确实下定决心了？”
    顾氏之主顾铣苦笑道：“我等亦知少帅心中颇有疑虑，但还请你相信我们的诚意，现在的北疆，恐怕已经由不得我们的犹豫了。”
    “少帅愿意让魏箫领我们来船上相见，而且还亲身来迎，足可见少帅的诚意。不过您一直呆在船上，有些离怒江更远的消息或许还不知道。”
    薛承乾心中一惊，露出了重视的神情。
    “卢啸远为求自保，不顾其他友军的风险，强令其以最快的速度救援，现在已经有两支大军被北蛮铁骑半路伏击，损失惨重，再无战力。”
    “连带着，本应由他们协防的两座重镇也是人心惶惶。”
    “什么？这怎么可能！”
    就连薛承乾都无比震惊。
    “此事千真万确，我们也由此对卢啸远再不抱希望了。他就是那种只在意自己的小人，根本不顾其他州郡的安全，朝廷把整个北境的防守重任交到这种人手上，实在是失策！”
    赵氏家主赵尚意说话更是大胆，当着众人的面儿竟然直接非议起朝廷的决策。
    不过他这番话可是说到了几位族长的心底里，大家非但没有喝阻，反而纷纷点头。
    “我们四族已经商议过了，现在就必须要考虑卢啸远面对北蛮铁骑大败之后，该如何应对。”
    “上一次，薛少帅你只带领少量兵力，便能大破北蛮军，现在势力扩张了十倍不止，我等也愿意鼎力相助，还希望少帅你能在关键时刻扭转乾坤，力保北境不失啊！”
    薛承乾的心情也很复杂。
    现在他才发现，自己对于天承还是有些低估了。
    正面的战场一直在他们的监控之下，北蛮铁骑的进攻一直非常猛，根本不给卢啸远喘息之机。
    由此，薛承乾判断，北蛮铁骑的主力全都集中在正面战场。
    万没想到，于天承在这样的情况下竟能再施突袭，而且直接把两路援军击溃，如此用兵，不愧于“名将”之称。
    而且，这样的战果带来更严重的问题。
    听到这样的消息，必会大大影响其他军队的士气，不论是眼前正在决战的卢啸远所部，还是后续朝廷的援军！
    难怪四大家族的族长竟是直接把希望寄托于薛承乾的身上。
    他们自然早就知道军中那个公开的秘密，先前打退北蛮铁骑的，就是他。现在，余者皆已不足为恃，他们立即借着魏箫穿针引线的机会，向薛承乾表明他们的态度。
    当然了，只靠着魏箫尚无此面子，更重要的还是虞飞海对他的支持！
    薛承乾毫不犹豫地接下了他们投效自己的表态。
    “既然蒙四位家主看重，那我也就直话直说，卢啸远自私自利，陷害忠良，而朝廷黑白不分，只知任用小人。”
    “某正是要等最好的机会，不但要打退北蛮铁骑的入侵，也要为中原百姓谋百世之太平！”
    薛承乾挑中了表明态度的最好机会。
    四位家主刚刚坦承以待，而且表明了对自己的全力支持，他们见面的位置乃是怒江水师的船队上，这支船队本身就代表着虞飞海的支持。
    四大家主根本就不清楚虞飞海对他的支持力度，很容易就会被薛承乾误导。
    果然，他们的脸上虽有震惊之色，但没有人站出来指责薛承乾之言“目无君上”。
第一百五十八章 最好的出兵时机 - 从流民到皇帝，朕这一生如履薄冰 - 黄土土

    薛承乾以自身的强势，压制住了四位家主，逼得他们认同了自己的观点。
    面对着卢啸远甚至是朝廷令人失望的表现，特别是北蛮铁骑大军压境，几大家族并无其他选择。
    这其实是正常的。
    士大夫虽然讲究一个忠义，但那也是对有“仁”的朝廷。
    而对于士族世家来说，最重要的都不是朝廷正统，而是自己的家族是否还能顺利延续下去，否则历朝历代造.反的义军之中也不会有那么多的士族。
    甚至于，就连已经投效于北蛮王庭的于天承，之前也是出身于中原士族的。
    “几位家主皆有坞堡，有自己的族众，甚至还曾与在下交易过不少的精良武器，若真想要为自己和家族一搏，相信我薛承乾的用兵之能，就请立即把他们集结起来，通过水路秘密运至战场，静待大战来临！”
    薛承乾主导了与几支大型商队的合作，当然很清楚他们私下里交易了多少兵器。
    只能说，薛承乾通过系统交易的工艺实在是太强悍了，不但能把流民中挑选的青壮之民完全武装起来，还有余力跟几大家族进行交易。
    镇义营的总兵力尚不过万，但若是得到几大家族的支持，他们的军力将再次扩充数倍！
    得到他们与赫连部族的支持，哪怕薛承乾摆明车马到战场上与卢啸远于天承争雄，也有一战之力了。
    ……
    不仅卢啸远已经得知了于天承的惊人战果，就连后方刚刚领兵而来的大梁援军，也被震得军心动摇。
    兵部侍郎宋持身，乃是葛相的绝对亲信。
    葛相力主让卢啸远成为北境安抚使，无论如何也不能打自己的脸，北境之战不容有失。
    葛相权倾朝野不顾一切地再次纠集了十万大军，把整个大梁朝的命运也押上，由宋持身作为援军主帅，北上支援，想要靠着绝对的兵力压制住北蛮铁骑。
    两支主力大军尚未会合，宋持身便发现葛相与他完全失算了。
    先是卢啸远竟主动带领大军杀出望江城，而且现在已经遭遇了北蛮军主力。
    之后便是接到消息，北蛮铁骑强攻卢啸远的大军之余，还有能力先后击溃了两支援军。
    中原之地，对于北蛮人的战力本就有所夸大，现在就要加一个“更”字。
    而宋持身虽然为多年的兵部侍郎，但本身还是文臣，也只能靠着封赏的许诺来振奋士气，也不知道能起到多大的作用。
    “前线遇败，卢啸远的大军又被堵在怒江之畔，我等必须立即救援！”
    “虞老侯爷，你立即调派怒江水师助战，随我大军一起行动。”
    宋持身看着一旁的虞飞海，以上官的身份下达命令。
    哪怕现在军情紧急，他还是感到一阵快意。
    曾几何时，朝廷的“京官”能用这样的语气来压制这位名震北疆的老君侯了。
    现在虞飞海兵权被卢啸远所夺，地位也被朝廷轻贱，再不足惧啦。
    哪知道，就是这样的虞飞海，竟似是完全没把他放在眼里，听到宋持身的催促，只是翻了个白眼而已。
    “虞飞海！你敢不顾大局，就不怕朝廷法度吗！”
    宋持身大怒，完全不给他面子，当众进行喝斥。
    虞飞海这才懒洋洋地道：“上官是不是误会了，大战已开，北蛮铁骑侵门踏户，老夫岂能再掌控水师。他们早就已经北上助战去了。”
    “哦？那为何本官从来没有接到他们的战报？为什么他们没有出现在主战场上，支援卢大人？”
    “呵，此话，上官不当问我吧？你应该找到怒江水师，然后直接责问于他！”
    “你！”
    宋持身隐约感觉自己是被虞飞海给耍了。
    可是，哪怕他身为大军主帅，朝廷钦使，现在也没有证据对付虞飞海。
    他权势被夺，但是威望依然在，特别是现在大战在即，他也不能无证据就把他抓起来，甚至夺了爵位。
    “哼！待打败了北蛮铁骑之后，我自然能找到他们，到时看君侯还有何话说。”
    宋持身觉得时间还是站在自己这边的，只要他得知怒江水师是奉了虞飞海之命，故意匿战不出，那就是灭门之罪。
    虞飞海毕竟不是傻子，指望他和依然效忠于定北侯府的将领。
    宋持身决定，不在后面浪费时间，必须以最快的速度赶到战场，与卢啸远会合。
    他们会合之后，足有二十万大军，就算是打一场硬仗，又惧怕何人？
    ……
    宋持身的想法不错，但他从来没有在第一线战场跟北蛮铁骑，还是太低估了骑兵对于战场的“支配”能力。
    他的大军皆为步军，离战场还有三四十里，便不可能瞒得过北蛮军的探马。
    而以于天承的用兵，绝对不可能坐视他们真的冲到主战场，与已经疲惫不堪的卢啸远会合。
    他冒奇险，分兵强行击溃了其他方向的援兵，更多的城池守军闻讯掉头就跑。
    周围能支援的兵力，就只有宋持身这一支。
    看起来他们兵力极多，但对于北蛮铁骑来说，反而更“简单”了。
    打赢两场决战！
    宋持身的大军还在行军过程中，就遭遇了北蛮铁骑的强行突袭，前军溃散。
    而他的身边虽有将领，却无法快速把中军的军令传至前军。
    宋持身又是愤怒又是心痛，最后只能只从将领的建议，把前军舍弃，由中军开始集结，组成紧固的战阵。
    这样做，可以避免前军的混乱波及后军，只是如此做还是让宋持身心痛不已。
    那可是舍弃了自己三分之一的兵力啊！
    而他们甚至还没有赶到正面战场，能让他觉得安慰的是，自己面对的北蛮铁骑绝不是一支小部队，只要顶住他们，等于是帮卢啸远大大减轻了压力，跟合兵一处也没有太大的区别。
    于天承其实也不好受。
    他可以冒险分兵，一举击溃万余的支援兵力，但是此时出现在战场的可是一支十万规模的大军！
    大梁军真的是被他们逼急了，竟然把最后的兵力也调到北疆，这是要跟北蛮人拼命了。
第一百五十九章 天下之势尽归于手 - 从流民到皇帝，朕这一生如履薄冰 - 黄土土

    两边的战场，只能不断地进行消耗，看谁会先承受不住伤亡。
    表面上，北蛮铁骑还是以骑兵之灵活，掌握着战场的主动，可是他们同样不可能轻易撤出战场。
    一直紧逼着卢啸远，又要分兵突袭，北蛮铁骑的消耗十分巨大，只要强行退兵，必成溃败之势。
    他们有战马，可是一路之上要经过多少大梁的城池？
    于天承依然咬着牙，对他来说坚持的理由，便在于哪怕是拼毅力他相信成长于寒风之下的草原勇士，也一定能胜过中原人。
    此时，他已经到了必须要放下对赫连部族的顾忌，把所有的兵力，调到前线。
    赫连月接到了于天承的调令，让他们立即发起进攻，她同时也知道，动手的时机到了！
    “赫连耀先，你立即前去找到镇义营，让他们立即与我军配合。现在两边大军皆疲惫不堪，到了我们收网之时！”
    ……
    薛承乾接到赫连月的传信，立即命令，水师出击，而已经登陆的镇义营和四大家族的战士，杀向正面战场！
    烟尘起，震鬼神！
    接到消息之后，他亲领大军，杀了上去。
    看到远处的烟尘之后，于天承和卢啸远全都愣住了。
    他们都隐隐感觉到这支军队或许是自己的援兵。
    卢啸远是认定了附近都是梁军，谁赶到战场都不意外，而于天承则是能观察到，那股烟尘应该属于一支精锐的骑兵。
    所以，两边的大军没有放松，依然保持着互相攻杀之势。
    等薛承乾带领着镇义营出现，让大家看清他们的服色和旗帜，再想变阵已经来不及了。
    “快，退回来！不可与敌硬拼！”
    于天承大吃一惊，自己的军队现在可是背对着镇义营，哪怕有再强的战力，也发挥不出来啊。
    擅长骑兵战术的草原人们，最清楚被一支精锐骑兵从背后冲锋，会发生什么！
    他已经不敢奢望所有兵力都能撤出来，只能收拾更多的兵力，赶紧退走。
    可是，就在此时，赫连部族也赶到了战场。
    而赫连月毫不犹豫地下令，所有部族军对准北蛮中军，发起冲锋！
    于天承身边还有一支最亲信的亲卫军，在最后的关头派上战场，勉强挡了赫连部族军一下，但是，他们也被赫连月死死缠住，再也没有撤出战场的机会。
    薛承乾大吼着“杀”，冲在队伍的最前面。
    如此乱势，多日来以逸待劳在最好的时机赶到战场，他们的士气和战意达到最顶点，而薛承乾强悍的“体魄”，也在此时发挥极大的作用。
    面对勉强还有些勇气的战士，薛承乾大枪挥出，无人是他一合之敌，靠他一人一骑便洞穿了唯一能发起防御的敌人，剩下的敌军，在突然杀至战场的奇兵之下已经心慌意乱，此时更是完全崩溃。
    镇义营几乎没费什么力气，就在战场上形成了追杀溃兵的节奏。
    对他们造成更大阻力的，还是于天承亲领的北蛮铁骑。
    可是，他们也有最强大的帮手，那就是赫连族骑兵，两面夹杀之下，半个时辰不到，便将北蛮铁骑杀败。
    薛承乾早有定计，发现了于天承本人之后，死死地盯住他，哪怕面对这个草原排名前三的高手，也凭更充沛的体力与武勇将之格杀。
    其他的北蛮军也只有溃散，能不能凭着所骑的战马逃出生天，只能看他们的运气了。
    一战灭两军！
    薛承乾没有得意，与赫连月会合之后，立即向着另外的战场赶去。
    宋持身虽是支援之兵，但是他们也只敢沿着怒江而行，当然逃不过薛承乾的眼线。
    他们的战力比起卢啸远与于天承亲领的大军更差，而且也打到了极为疲惫的地步。
    宋持身的大军保持体能更多，但是他们先一步舍下了三万多兵，剩余的兵力也是士气低迷，根本无法形成有效抵抗。
    一日之内，奔袭三十里，接连大战，哪怕是薛承乾一手训练出的镇义营，也打得筋疲力竭，可是他们得到了与之相配的战果！
    北蛮军与大梁禁军的主力，已经全灭于镇义营之手！
    薛承乾则借着此战，把四大家族派来的两万族众，再加上赫连部族军的过万骑兵，完全整合在一起，在自己的指挥下，能发挥出极为强悍的战力。
    ……
    “少帅！现在短时间内，再无人能对我们造成威胁了。”
    大战之后，众将都无比兴奋地围在薛承乾的身旁，就连虞飞海，也在听闻战果之后，乘着快船赶到。
    虞飞海、赫连月皆一时人雄，四大家族之主更是地位极高，现在他们面对薛承乾，却满是敬佩之情。
    老天送给了薛承乾最好的时机，而他也精准地把握住。
    若不是他亲领带队冲锋，纵使今天能得大胜，也绝对不可能取得全灭两方势力所有主力的惊人战果。
    薛承乾傲然道：“此战虽胜，我们仍不能停下脚步！”
    “我之前就对诸位说起过，卢啸远罪责深重，而朝廷却重用这等小人，根本不配再成为天下之主。”
    “草原之上，以及中原京城，听闻此战消息之后，必定会不惜代价地扩军，希望能形成战力，我们确实全灭了两方主力，但必须要把握这个时间，一鼓作气，取得属于我们镇义营的霸权，鼎力于天下！”
    他再看向四大家族的家主。
    “几位只要现在愿全力支持我，待新朝成立之后，你们便可以取代中原的顶级世家，与本帅共享富贵！”
    这样的机会，对于传承十几代的大家族来说，并不是新鲜之事，而且他们也一直在等待着这样的机会。
    四大家族都表态愿效全力，而他们的家族势力不止在北境，在中原腹地同样有巨大的影响力。
    有了他们的鼎力支持，现在已经成为天下最强之军的镇义营，可以沿途招降无数城池，失去了所有禁军的大梁王朝，根本就没有抵抗之力。
    虞飞海则抚须而笑，同样表达支持态度，以他的威望，也投入薛承乾麾下，其他军方老将的选择，必会受到影响。
    薛承乾见自己轻易就凝聚了所有人的意志，也不由极是畅快。
    虽然现在尚未勒马京城之郊，但是席卷天下，已经指日可待。
    他大步走到众军之前，在两侧将领的衬托之下，有如天神之威。
    “众将士！听本帅军令！下一个目标，大梁京城！出发！”


    起源大陆的时间流速很慢,空间也很稳定。罗峰追杀血云神君之时,燃烧神力施展刀法撕裂空间,那还只是空间最浅层。
    混沌层,位于空间极深的一层。
    想要靠自己遁入混沌层,大多混沌主宰都做不到。
    最简单的方式,就是通过'混沌之墟'逆流而上,便可直达混沌层。
    轰隆隆~~~
    无穷无尽混沌之力,一眼看不到尽头。
    罗峰从虚空窟窿逆流而上时,初时,周围还很狭窄,可越是逆流飞行,越是宽
    敞,直至彻底无边无际!罗峰也明白:这应该就是混沌层了。
    如此浓郁的混沌之力,蔓延处处。罗峰环顾左右,只觉得混沌层仿佛是无边海洋,混沌之力则是海水!自己就是初入大海探索的打渔人。
    虚衍母树树叶的确神奇。罗峰看了眼怀里携带的那一片树叶,对叶时刻散发着无形能力虚空波动,波动自然覆盖了罗峰。
    这范围之内,混沌层丝毫不排斥罗峰。
    这树叶随身携带,一纪左右时间便会彻底枯萎,时间够长了。罗峰还是很满足的,他仿佛好奇宝宝般,仔细观察着混沌层。
    只见无穷无尽混沌之力荡漾,混沌层各处更有一段段混沌法则实质化显现,令混沌层越加绚烂。
    这些随机显现的混沌法则,都不尽相同。罗峰看着,耀眼璀璨散发金光的混沌法则,犹如冰霜般的青白色混沌法则,甚至如银白色的混沌法则......混沌法则显现稍有变化,外在模样便有区别。
    混沌,具有无限可能。
    稍有转化可能呈现'混沌之金'、'混沌之火'、'混沌之雷霆'等各种表象。
    一旦掌握混沌法则,是可以向任何一条本源大道前进的。
    本质唯一,表象各异。罗峰想道,无数修行者,不管是修炼什么体系,悟出什么招数,最终都是通往混沌法则。
    罗峰在周围缓慢飞行,观看周边随机显现的混沌法则实质化,细细参悟领会。
    不同的显化,带给罗峰不一样的领悟。
    就在罗峰细心领悟之时,忽然--
    一道火红流光从混沌气流中突然浮现,瞬间直奔罗峰。
    嗯?罗峰一惊,瞬间燃烧神力,伸手一抓,已然抓住了那一道火红流光。
    这火红流光在罗峰掌心扭曲挣扎着。
    然而罗峰燃烧神力下,完美神体爆发的力道足以超越那些新晋的血脉修行体系的混沌境。当然那些混沌境若是修炼漫长岁月,各方面提升后,威势便不是罗峰所能比了。
    此刻,仅仅抓个小家伙,罗峰还是很轻松的。
    这是?罗峰观看着掌心,手中抓住的是一只火红虫子,表面甲壳如火红琉璃，看似非常小可挣扎力道却很强,足以媲美血蟒会的来魔副会长。
    是混沌层生物?罗峰了解的情报中早就知道这一点,混沌层药盒无穷无尽混沌之力,自然也孕育出一些特殊生物。
    这些生物智慧极低,纯粹凭本能行动,都无法进行交流。
    师父在情报中记载,混沌层的生物,以混沌之力为食,纯粹依靠本能行动。它
    们的身体,便蕴含或多或少的混沌法则。因为智慧太低,它们的的实力普遍在永恒境层次。能达到'混沌境'的无比罕见,都是身体结构非常特殊的,早就被起源大陆一些大势力给活捉了。罗峰看着掌心的这个火红色虫子,听说它一旦没法吞噬混沌之力,便会饿死,乃至身体彻底溃散回归天地。
    饿死?
    起源大陆即便是再弱小的修行者,都可以吞吸天地能量,都不可可能饿死。
    但这些实力在'永恒境到混沌境'的混沌层生物,却必须以混沌之力为食,没吃
    的,就会饿死,身体溃散回归天地。
    整个混沌层根本找不到'混沌境实力'的混沌层生物,因为太珍贵,早被活捉
    了。罗峰看着周围。
    对他而言,混沌层很神奇。
    可对于起源大陆最顶尖的一些存在们,扫一遍混沌层怕是轻轻松松的事,所以他们才会放任后辈弟子们来此修行,不担心遇到危险。
    能够来混沌层的永恒真神,都是大势力培养的精英,各方面积累都很深厚,悟出几招混沌境招数都是最基本情况,实力普遍要达到雍将军、血云层次。
    对他们而言,'混沌境实力'的混沌层生物被抓走后,剩下的即便比他们强些,可光凭本能行动的混沌层生物,也威胁不到他们安危。
    啪。这個一直在掌心挣扎的虫子,罗峰略微一用力,便捏碎了它的身体。
    身体碎裂成数十份,每一份依旧在挣扎要融合为一体。
    生命力真顽强。罗峰观察着,神力渗透着破碎的部分,也能察觉到混沌法则的痕迹。
    在混沌层内,混沌法则随时随地都可能实质化显现,每次显现名有不同。或许某一刻,便形成了一个小生物。这些混沌层生物,算是固态的混沌法则显化。罗峰想道。
    扈阳城,城主府。
    五大家族诸多永恒真神们汇聚,一同恭送王女'虞水天裕'。
    殿下,罗河沿着混沌之墟,去了混沌层,还没回来。扈阳城主低声说道。
    之前虞水天裕说第二天白天就出发离开,其实就是给罗峰机会!在她出发前,罗峰都可以找王女殿下。
    可一旦她回到王都,禀报了父王!罗峰想要再吃回头草,想要再拜师就晚了!毕
    竟虞国国主何等身份?给一次机会被拒绝了,岂会再给第二次机会?
    虞水天裕轻轻摇头:看来,他是真的无心拜师了。他有如此实力,想必早有厉
    害传承,可能就是某方大势力培养的弟子。
    扈阳城主点头赞同。
    在起源大陆上,拜多个师父是很正常的。弱小时可能拜永恒真神为师,强大后,拜混沌境乃至神王为师!这都是非常正常的。
    罗峰不拜虞国国主为师,自然令他们有诸多猜测。
    走了,你们不必再送。虞水天裕一挥手,一艘庞大舟船出现在高空,她当即率领着一众手下飞向那舟船。这些手下当中也包括黑屠夫以及弟子们。
    黑屠夫这次一共带了九名弟子以及一些家眷仆从,毕竟将来跟随王女殿下,不可能每一餐都自己亲自做。一些普通客人,让弟子们做菜即可。
    九名弟子,都是黑屠夫信任喜欢的,其中就包括索眦。
    没想到,我要去王都了。索眦直到此刻都心潮起伏难以平静,之前夜里师父突然归来,立即召集了最看重的九大弟子问他们是否愿意一同去王都,还说是跟随王女殿下。
    九大弟子都有些发蒙,但毫不犹豫,都选择愿意。
    去王都!跟随王女殿下?他们岂会愿意错过?
    索眦兄弟。
    在远处来送行的,也有索云。
    自从黑屠夫成为永恒真神,索云对待索眦便热情许多,此刻更是满含热泪送别兄弟。
    索眦飞向飞舟,也看到下方送行的索云,微微点头。
    不管彼此有什么隔阂,终究是部落中一起长大的兄弟,今后要彻底分别,怕是今生都很难相见。
    索眦,我们要去王都了。
    真没想到,我一个扈阳城底层的真神,跟随师父学厨艺后,先成成虚空真神,如今更是去王都。黑屠夫的其他弟子们也都激动无比。
    这些弟子们有两位带了家眷,王女殿下已赐予黑屠夫一座洞府,住一些家眷仆从是很轻松的。
    呼。
    伴随着庞大飞舟穿梭时空,彻底消失在扈阳城上空,送别的群体才开始散去。
    送行的索云默默看着这幕。
    我想尽办法,甚至不惜性命抓住一切机会,依旧只是扈阳城一方黑暗势力'千山楼'的中层。而索眦只是一直跟着黑屠夫学厨艺一道,他就这么去王都了,还能跟随王女殿下。索云怎么都想不通彼此命运,差距为何会如此大?
    真的,就是命吗?
    混沌层内。
    一天天过去,罗峰一心参悟着种种混沌法则显化,也碰到了不少混沌层生物的袭击,这些混沌层生物虽仅存本能,可个个攻击性十足。
    罗峰也抓了不少混沌层生物,甚至分裂它们的身体仔细查看看,只是放手后,这些生物身体融合后便会吓得逃之夭夭。显然它们的本能,也知道惧怕。
    这一天,罗峰一如既往细心观看混沌法则显化,参悟琢磨。
    忽然-
    一道银光从混沌气流中浮现,一闪犹如银色刀光掠过罗峰。
    罗峰一如既往燃烧神力,伸手一抓!他看似简单一伸手,却也蕴含玄妙意境,那
    蠢笨的一道银光根本躲避不了,被罗峰直接抓住。
    嗯?罗峰只感觉右手掌心一疼,这一道银光已然窜出掌心到了远处停下。
    罗峰惊讶看着掌心,自己的掌心竟然出现了一道血淋淋伤口,皮肤层肌肉层都被切开部分,鲜血淋漓。
    竟然能伤我?这实力不亚于血云了吧。罗峰有些咋舌。（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