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摆不平 “小林姐,大事不好了!1123包厢的姜总闹着要见落初姐,他已经砸了十八瓶酒,我实在摆不平,你去看看吧。”小欣说话打颤,显然被那个姜总吓得不轻。 余落初是我闺蜜,迫于无奈在这情愿会所做小姐。今晚她发高烧来不了,让我替。因她有个长期的恩客方信之,基本不用伺候其他客人,我来纯粹是过过场子。眼下这个姜总,显然是闹事的。 我安抚小欣,“你放心,我会处理的,你该忙什么就去忙什么吧。” 说完,我匆匆赶去1123包厢。 来会所的男人都不是什么善茬,我要处理不好,会留给余落初无穷后患。 “来了?”传说中的姜总,长得算周正,左脸的疤太过狰狞,使得他有点吓人。 包厢内灯色迷离,目前看来只有他一个人。 我卖笑讨巧,“姜总,不好意思,落初她今儿不舒服……我来陪您,行吗?”风尘里的样子,我是知道的,努力让自己看起来妖媚一点。 姜总色眯眯地打量我,忽然拽我到他跟前,“行,你也漂亮,就你吧。” 不等我想好怎么讨好他,胸前突然一凉。 我看过去,竟是姓姜的将一沓钱塞到我胸口。鲜妍的红与莹润的白,交错在一起,生了别样的糜-艳。 和我对视后,他咧嘴大笑,露出被烟熏黄的牙齿,“敢玩,这些钱就是你的。” 我强忍屈辱感,抽出那沓钱,赔笑,“玩,当然玩。姜总,您想玩什么?” 他骤然大力扯下衬衣,露出肉感的胸膛,尤为吓人的是他密集的胸毛。然后,他举起酒瓶,瓶口对准脖子,尽数倒出来。 我的第一反应:他洗胸毛? “舔干净,你把我身上的酒全都舔干净。”扔了酒瓶后,他含笑对我说。 是的,他眯成缝的眼里,等着我接下来的动作。 我勒个去!这位大爷不是一般的重口味,他那胸毛,谁能下得去口?那酒还淌到那种地方,别说我是临时帮余落初顶一顶了,就算我真的在这里做事,都不想做他的生意! 忍住破口大骂的冲动,我强颜欢笑,“姜总,我们换种花样好不好?我听别人说……”我脑中搜刮那些恶趣味却不用被屈辱的游戏。 “啪”,他突然拿起酒瓶,砸在茶几上,顿时酒水和碎渣飞溅。 我怔住,睁大眼睛看他。 他捏住瓶颈,用尖尖的茬子对准我,“要么我捅死你,要么就照做!” 此时此刻,我终于知道余落初在这里有多辛苦了!全都不是人! 我横了横心,“你捅死我吧!” 我以为他会勃然大怒,他却笑得更欢。 在我疑惑的注视中,他扔掉酒瓶,猛地将我压倒在沙发上。 意识回笼,我用手抵住他的靠近,“姜总?” “你选的,捅死你。我怎么舍得用酒瓶呢?”说话间,他急色地拧开我的手。 浓烈的酒气弥散在我周遭,我没办法了,只能翻脸了。 不然,我还真赔给他清白?来的时候,余落初保证只有些琐事,谁想到这个姓姜的趁人之危! 黏稠的吻落在我的脸上,我偏头,脑子飞速运转。 把他敲晕? 还是…… 千钧一发之际,我听到低沉性感的男音——姜总,你在吃独食? 第2章 结果遇上更变态的 估摸是害怕那个男人,姓姜的麻利起身,“陆总,我哪敢哪,怎么着,您感兴趣?” 说话间,姓姜的不忘摸了一把我的胸。 油腻的感觉从胸口蔓延,我恶心,可只能默默退到一边。 捂住胸口,我寄希望于突然出现的男人。 循着声源,我在光影里看到高大的身姿。他是真的很高,给人一种料峭的感觉。他白衬衣黑西裤黑皮鞋,最简单的搭配,却因他衣架般的身材显得气场十足。 再走近些,我看得清他的五官。山脊般的高鼻梁,透着凛冽之气的剑眉,盛了一汪深潭般的眼睛,不薄不厚的嘴唇……糅在一起,绝对是个无可挑剔的帅哥。等他与姜总同框,优劣更明显了。 姓姜的在他面前点头哈腰,由里到外都输得彻底。 我专注地打量着他,他猛地偏头,鹰隼般的目光似乎将我看透。我下意识一缩,往沙发深处躲。 很快,他重新面对姜总,“我感兴趣,你送给我?” 他虽是反问,话里话外都是不容旁人质疑的笃定。 姜总流着哈喇子看我,恨不得把我看个底朝天。一边说着:“陆总,你的,你的……” 我觉得恶心,低下头不去看他。 而面对姓姜的逢迎讨好,他只舍得给一个字:滚。 妙的是,姓姜的不仅不怒,反而笑呵呵道,“好,我滚我滚,您高兴就好。” 我疑惑看过去,姓姜的卷成肉球,颇为滑稽地滚出了包厢。 平日听余落初提到一些关于会所的事情,我没有很惊讶。等到姓姜的出了门,我动了动,“谢谢您。” 他意味深长,“你未必会觉得感谢。” “你现在去换衣服,十分钟到地下车库找我。”他搁下这话,扭头就走。 我一时愣住,他人高腿长,不等我反应过来他已经走出包厢。 能让姓姜的这样横的人奴颜婢膝,想必他来头不小。我不敢怠慢,匆匆跑回换衣室。 小欣听完我的描述,眉头扭成一股麻绳,“小林姐,你这是惹上陆时了!这位爷,那真是连大老板都不敢得罪的。” “我……不得不去?” 小欣点头,十分严肃,“而且他看上的就是小林姐你,就算是落初姐来都不顶事,必须你亲自去……你要是不去,这位爷不高兴了,落初姐就……” 我大概明白了,“如果陆时有意为难,方信之会抛弃落初,落初会在这里过生不如死的日子?” “比这更变态的,他都想得出。”小欣低声说,生怕被听见。 回想陆时的相貌堂堂、英气逼人,实在难以想象他是如此变态的主儿。 事是我惹出来的,我不能害了余落初。无论是当年还是如今,余落初都伸出手帮我,我不能害她一生被毁。 忽地抬起手腕,我看了下表,“小心,不跟你说了,我去应付看看。” 我边跑边套衣服,没听见她担心的话语。 气喘吁吁地跑到车库门口,我往里张望:陆时的车是哪辆来着? 站都没站稳,我突然被一股力量提起。 第3章 他的玩法 一阵天旋地转后,我发现我被他扛在肩头。我的脸对着他的背,光是从身量我就知道是陆时。 我稳了稳情绪,努力柔和道,“陆总,我可以自己走。” 这本来就是个变态,我总不至于蠢到火上浇油吧? 那人沉默。 他没走到车前,就有保镖一样的男人提前为他打开车门。走近后,他直接将我扔进车内。他力道生猛,我从座位滚落,摔得不轻,立马浑身发烫。 忍着痛,我伸出右手攀住座椅,缓慢而艰难地起身。 他坐在我旁边,有如冰雕,“开车。” 酒店,顶层套房。 他一耸肩膀,将我扔到床上,我滚了两圈,感觉浑身散架。 这位爷下车后依旧不由分说地扛起我,从酒店大堂到顶层,不少人投来恶意揣度的目光,他愣是岿然不动,板着脸死死固定住我。我实在丢脸,将脸贴上他后背,希望没人看得见我。 “去洗澡。” “啊?”我晕头转向,“其实……”我们能不能商量下,我不是会所里出-台的小-姐。 他根本不给我机会,一把抓起我的后衣领,拎小鸡一样把我拎起。 “听不懂人话?”他走向浴室,“那我帮你。” 将我摔进浴缸,他拔下蓬蓬头,热水直接浇到我头顶。 那是一百摄氏度的热水! 我感觉我的头皮在燃烧! 我尖叫着躲闪,他动作不改,大部分的热水淋到我身上。好在有衣服遮挡,灼烫感没有头皮处强烈。 全身都烫得要脱皮似的,我暗暗叫苦,却不敢明着和他呛。 几分钟过去,他扔下蓬蓬头,我以为他要结束,悄悄松了口气。 不想他追逐我的领口,直接扒了我的上衣。我吓得不轻,伸手反抗,“陆总,您冷静下听我谈谈……啊!疼!” 他不听我说话,直接将我双手反剪身后。 疼没缓过来,我又听到“啪嗒”一声,他伸手解开我的衣服。 因为我的颤抖,艳艳的红描出一朵娇花。 我感到羞耻,却没有办法遮挡! “我不是……啊!” 他单手钳住我,右手重新拾起蓬蓬头,直击我的胸口。 滚烫的水冲刷着我全身最为娇软的皮肤。 “唔!”叫到后来,我嗓子都哑了。 我低下头,胸前的肌肤快要褪去一层皮,我感觉我都失去了知觉,他是要让我这里让我全身都褪一层皮吗? 不知过了多久,他终于关了水龙头扔下我,“你自己处理下,十分钟后躺在床上。” 十分钟,去你丫的十分钟! 我心里火气大,实际上被这个毫无底线的变态吓得不轻。如今我等于进了虎穴,道理根本没办法讲,强来拼不过,只能智取…… 现在最重要的,是缓一缓我被烫到疲软的身体。 他走出浴室后,我用冷水冲澡,整整冲了九分钟。他应该时间观念很强,我没敢耽误,关了水龙头后就套上浴袍。 完事后,我小步跑出浴室,以他所言躺在床上。 我胸口仍是火烧火燎的痛,因此我行动不太麻利,还是迟了一两分钟。 他阴沉着脸,显然动怒。我收紧浴袍的领子,往床头缩,“那个,我来例假了。陆总,我真是替我朋友去那里的。她生了病,我不是……” 眼见他眼神愈发阴森,我吓得不敢再说。为了小命,我吞咽口水,继续道,“我真的不是会所的人……而且我现在不方便,陆总你放我一回,改日我一定会涌泉相报。” 他绷着脸一言不发,倒是破天荒听我说完。 我抬起头,怯生生地看他。我最讨厌柔弱,但我觉得对付陆时这样的,也只能柔弱了。 他不为所动,忽地俯身,与我相贴。 不给我躲闪的机会,他直接扯掉我的浴袍,一眼便拆穿我刚编织的谎言。 他轻慢道,“没见红。” 我并拢腿,眼神有些无法直视他,支支吾吾的说着:“我感觉到了,它很快就来了……” 腰间忽地一凉——他已经扯开我的睡袍。大力钳住我的手,任我无法反抗,他的唇贴在我耳廓,“乖!” 第4章 又是他! “雪下得那么认真……” 听到熟悉的闹钟声,我猛地睁眼。入目的是陌生的天花板和繁复的水晶灯,空白的脑子渐渐恢复运转,昨晚的一切浮现眼前。 我猛然坐起关了闹钟,全身的筋骨都被牵扯到,疼得呲牙咧嘴。 床边没人,浴室也没动静。 所以那个陆时,离开了? 靠在枕头上,我掀开睡衣,看了通红一片的胸口处。昨晚他先是用热水烫,后来做的时候又特别喜欢咬、专门折腾那里。我真的疑心他是看到姓姜的摸了一把我的胸。 那个人占有欲似乎强到变态。 可我不是处,他倒没有很介意的模样。我听落初说伤害私-处的古怪法子,他都没有用到我身上。他就是往死里折腾我,几乎毁了我的胸。 昨晚真的是偷鸡不成蚀把米!那个姓姜的,肯定没有陆时那么恐怖!那么无法脱身! 正懊恼,手机铃声响起。 我接听。 是杨怀,“林舒,你还要不要来工作?” 她语气不耐,掩不住的嚣张跋扈。 杨怀是大明星,万千恩宠集于一身,傲气自得,刁蛮任性,都是正常的。 我不久前才回到江城,应聘她的助理。我在国外混了几年,可能她觉得我是个海归又有好的文凭,二话不说就从百来个人中选择了我。 今天,是我正式工作的第一天。 意识到问题严重性,我连连道歉,“杨小姐,对不起!我马上赶过来!” 杨怀撂狠话,“半个小时后我见不到你,你就滚蛋。” 为了保住工作,我顾不上散架的身体,匆忙洗漱穿衣。奇怪的是,陆时居然会在浴室给我留一套衣服。时间紧迫,我只管穿上去。 幸好酒店离杨怀工作室不远,我打车去,险险赶在最后期限前两分钟见到了杨怀。 她对我不满,各种为难我。幸好我在国外练就金刚心,她的为难我不放在心上。苦的是,昨晚陆时闹得很,我做什么都痛。 好容易熬到黄昏,杨怀没有通告,我以为我可以下班。没想到,她又给我任务,“林舒,你去帮我约LS集团陆总共进晚餐。” 我现在听到“陆”这个性就头皮发麻,胸口发烫。 可我不得不听杨怀的。 在出租车上,我自然百度了传说中的LS集团陆总。他真的是陆时,名字一样,相貌一样! 又是他! 昨晚我被他折腾,现在我又送到他跟前去?关键是,他会怎么想我?如果他觉得我别有用心,就会不遗余力地折磨我吧? “啊!啊!啊!”我揉乱长发,在保工作和保小命之间犹疑不决。 司机被我吓到,车颠了一下。 走近LS集团后,我咨询貌美如花的前台,她问我有没有预约,我报出杨怀的名字。她温柔地打了一通电话,然后转告我,“陆总没有和杨怀约过。” 敢情,杨怀自作多情? 我松了口气,同时听到微信提示音。是杨怀发的:无论如何,你都要帮我约到陆时,这是我对你的入职考验。 我:“……” 前台按规章办事,我为难她也没用。我来回在大厅踱步,犹豫要不要蹲守陆时。 “你是不是找陆总?”眼前突然站了个人,对我笑,似乎是在问我问题。 我愣住,看到他胸前的工作牌,写着许漾。 他嘴角挂着浅浅的笑,整个人是温如春风,一如其名。 我点头,“是啊,您是……” 他说:“跟我来吧。” 在许漾的办公室下,我居然顺利进了陆时的办公室。 陆时两腿交叠,随性坐在沙发上,“你找我要嫖-资?”他口气嘲弄,完全不把我当人。 我违心,“陆总昨晚让我这么舒服,我怎么会跟你要钱呢。陆总,说来巧得很,我是杨怀杨小姐的助理,我来替她约您共进晚餐。” 他眯起眼,讥讽全无,变成了审视。 “你到底是谁?” 如我所料,他怀疑了我! 我真想冲他吼:你以为我想面对你这样的变态啊! 可我不能。 我冒着牺牲小命的危险前来,就是为了保住工作。 我往前走一步,十分诚恳,“陆总,我真的不知道……余落初真的是我朋友,她昨晚发高烧我才替她的,我之前就应聘了杨小姐的助理一职,不信您可以去查……这一切真的是巧合……” “咣当”一声,这力大无穷的男人,居然瞬间将我抡到茶几上。 昨晚的伤没好的,现在脊梁骨又差点震裂。 “陆总,你……” 他居高临下,“要么,让我睡;要么,滚出去。” 第5章 一再受辱 一时间天旋地转,我回望他,却挤出笑容,“陆总,我有什么好睡的呢?我年纪又不小,还有过男朋友,长得又没什么特点。您悄悄杨小姐,貌美如花,清纯可人,还是大明星。” 陆时轻嗤,“清纯?” “对啊。”我继续替杨怀说好话,“陆总,杨小姐真心喜欢你,想要和你共进午餐,你能不能试一次?就试一次?” 我心里暗暗说:如果你去了,我的工作就保住了啊! 回国没几天,我什么都没定,暂时寄居在余落初家。我不可能一辈子靠朋友,稳定下来的第一步就是找到高薪稳定的工作。 是的,杨怀给的工资很高——她大概也是清楚她有多难应付。 忽然黑影压面,我意识到陆时覆在我身上。 我全身紧绷,连细胞都在备战状态。 胸口火辣辣的疼,提醒我不要忘记这个男人的暴虐与变态。 他的唇擦过我的耳垂,“杨怀的干爹们,总是要跟我炫耀怎么玩弄她的身体。新奇归新奇,我觉得没意思,你非要说她清纯,我跟你实战一下怎么样?” 我:“……” 干爹……们?所以,杨怀的成功,是服务一个个男人过来的?我和杨怀短短相处一天,对她的印象就是胸大无脑、刁蛮任性,没想过她会有心计到用身体搏出位。 又或者,她是被人指引的吧。 女人还真可悲啊。 不管是余落初、杨怀,还是我。 他修长的手指探入我的衬衣,勾刮我的腰侧。 我浑身轻颤,像是涌过阵阵细流。 “陆总,你看不上杨小姐就看不上吧,还可以找其他真正清纯的美人。你别说,我干爹还不少呢。” 为了躲过陆时的黑手,我不惜自黑。 他凛了神色,手掐住我腰间软-肉,“林舒,你再说一遍?” 听到他喊我名字,我顿时脊椎骨泛凉:他竟然知道我是谁?! 我干笑,“我说,我也有不少干爹。虽然我只有一个女朋友,你看我这种出现在会所的女人,身体肯定肮脏又龌龊……” “唔!” 他突然衔住我的唇,堵住我的话,攫取我的呼吸。 或许是我的话激怒了他,他不单单是吻,是咬、是掠夺! 身后的茶几冰凉,而他的身躯滚烫。 冰火两重天,我使劲推搡他如烙铁般的身体,却徒劳无功。 他牢牢压着我,肆虐地进行着这裹挟血味的深-吻。 “嘶啦”,我又听到撕扯衣服的声音。 我心中紧绷的弦顿时断了:嘴间全都是生-涩的血腥味和他浓烈的味道,衣服又被撕烂! 我不知道他怎么做到的,钳住反抗的我之余,竟还能在分秒间把我们两个剥了个干净。 又是做! 无穷无尽的做。 当他终于不吻我,我想要开口说什么,却被他甩了个耳光。 我脸砸在茶几上,只听他说,“想要活命就闭嘴。” 偏转回头,我看见他眼里有什么东西在燃烧。 我相信他了,如果我不配合他,他真的能做死我。且以他的声名和手段,就算我真的死了,他照旧可以逍遥自在。这种事情,余落初在会所待久了,见得也不少。 我不想死,我乖乖闭上嘴。 五年前蒋元一入狱,我未婚先孕跳楼自杀,我已经死过一回了。这一次我回江城,是为了活,不是为了死。 我有如尸体,咬紧嘴唇承受他给我的一切苦痛。 陆时也根本不是为了床笫之乐,他仅仅是为了惩罚我吧。昨晚他除了差点扒了我胸前一层皮,勉强算有床品。 现在,他简直就是禽兽! 他除了各种弯折我的身体,还会冷漠地说几句话。 “张庆是这么玩杨怀的。” “林恩仇是这么玩杨怀的。” “成峰是这么玩杨怀的。” …… 一场没有爱的闹剧,他好像真的是为了和我实践下那些招数。 杨怀的干爹们花样百出,因此我也无比招罪。从茶几滚到沙发,又到柔软的地毯上,我感觉我在做梦。 可我始终不是以前的我,自从经历当年的痛,任何的皮肉之苦对我来说都算不得什么。 我忍着,忍到后来,我终于昏厥过去。 “小舒,我一定会娶你的。” 蒋元一变成了白衣少年,笑起来像是想融化冬雪。 说完这句,他的脸突然变得悲伤,起身离去。 我心痛万分,喊他,“别走!” “林小姐,你醒了?” 我皱眉,暗想:是谁?谁在喊我? 意识清醒,我骤然回忆起陆时在办公室跟我做,做到我晕过去。 所以,是陆时喊我? 我吓得不轻,倏地睁眼,坐起。 白晃晃一片入眼,我适应过来,看清我在病房。而站在我跟前的男人,正是那个领我去陆时办公室的许漾。 他直勾勾被我看着,却仍像温开水般从容,“许小姐,你还好吗?” 我低头,扯弄一身病服,而后抬头,“许漾,你替我换的衣服,你送我来医院的?” 刚坐起那会,下半身像是被撕裂,痛意一股盖过一股。昨晚我就应付陆时够呛,这回他动了怒往死里玩,我不受点伤才怪! 许漾回:“许小姐,放心,我没有冒犯你。在公司我让钟秘书帮你穿的衣服,来医院后是护士帮你换的衣服。” 衣服不是他换的,不过他把我送到医院。 我盯住他漆黑的眼睛,“酒店卫生间的衣服,是你放的?” 应该是没有想到我会这么问,他显得仓皇。 心中明白,我不等他回答,又问,“陆时呢?” 这个人把我做到送医院,他在哪?他还要,继续对我施虐吗? 许漾回:“陆总正在和杨小姐用餐,他说会来看你。” 陆时在和杨怀约会?他突然遂了我的愿,有什么意图吗? 第6章 世界太小了 瞥见放在柜子上的包,我取到跟前,翻出手机,果然看到一条杨怀的微信:林舒,你做得很好,明天你来公司,我们签入职合同。 “林小姐,你没什么事的话,我就先回去了。”许漾又说。 我随意摆手,“你去吧。” 等他走到门口,我突然喊住他,“许漾。” 他转身,温和问我,“林小姐,你还有什么吩咐?” 我真心而笑,“许漾,谢谢你。” “不客气。”微愣过后,他回,然后转身出病房。 听到关门声后,我垮下笑脸。 我不喜欢待在医院,干坐几分钟后下床,正好撞上来给我检查的医生。 她四五十岁的样子,头发盘起,一本正经的严肃样。 “林舒对吧?你下-体撕裂,情况很严重,最好留院观察。” 我说:“我回家休养就好。谢谢周医生,我知道您是为我好,但是希望您不要勉强我。” 她面皮不动,塞给我一张单子,“那先去配药。” 抓过纸张,我满口答应。 强忍着下半身锥心刺骨的痛,我快步走出病房。不知道为什么,在周医生凉冷的目光下,我感到一丝羞耻。 我当然不想我成为废人,离开医院钱买了药。 回到余落初的住处,我脱鞋甩包,大步走到离门口最近的沙发,怏怏躺下。 没多久,余落初下楼,并且开了灯。 她的脸还是苍白,“小舒,你没事吧?我听小欣说,你被陆时带走了!你昨晚一夜没回来,今天又这么晚,不会是……小舒,是我对不起你!那姓姜的真不是玩意儿!专挑我不在的时候挑刺!” 事已至此,我能怪谁? 陷在绵软的沙发,我疲倦地说,“落初,有机会你可以帮我整整那个姓姜的出出气。至于那个手段变态的陆时,你还是不要惹。趁着方信之对你好,多攒点钱。等以后不干了,好可以过下去。” 余落初进会所前,高学历,还是律师。她要是离开会所,凭她的头脑想要重新开始很简单,不过始终有点钱要好。 五年前她还是初生牛犊不怕虎的年轻律师,如今她已经成了小姐,全都是因为她瞎了眼和程乾坤谈了恋爱。程乾坤当初骗她贷款买婚房,结果他拿钱后就消失。等债主上门,余落初才发现,程乾坤用她的名义借的高利贷。 总共一百万。债主漫天要价,追上门时已经让余落初还一百五十万。 余落初再优秀,工资摆在眼前。她没有家人可以求助,迫于无奈进了会所。 “那你呢,看你这么没精神,是不是真的被陆时缠上了?” 下-体骤然一痛,他毫不怜惜对待我的画面涌上脑海。我疲倦地闭上眼,“应该是的。” **** 几天后。 “林舒,这耳环,是不是不好看了?” 我仔细打量,认真回,“杨小姐天生丽质,戴什么耳环都好看。您要是不满意,我这里还给您准备了些。” 说话间,我低头,从包里翻出宝蓝色的狭长的首饰盒。我打开,向她展示一系列耳环。清纯、性感,简约、繁复,珍珠、镶钻……风格齐全。 杨怀眼中含笑,盯了一会那排耳环,最终取了走简约风的珍珠耳环。 她今天有场时装秀,设计主题是“茶”,整体风格清雅。珍珠白搭,配什么衣服都别有风情。重点是,杨怀身材好,是衣架子,脸蛋同样无可挑剔。 “小怀,还在准备呢?”我正要开口和她汇报工作流程,却被这一句突兀地话打断。 我看向声源,推门而进的,是这次时装秀主办方的老总林恩仇。 如果几天前陆时没有在我耳边说“林恩仇是这么玩杨怀”的,我不会多想,也不会觉得他喊她一声“小怀”有什么问题。 但现在,我看着西装笔挺的林恩仇,脑子里就蹦出“衣冠禽兽”这个词。 杨怀并不起身,继续照镜子,“嗯,林总怎么有空来?” “来看看我们的大明星准备得怎么样。”林恩仇说话间,别有深意地看了我一眼。 我低下头,退到一边。 陆时那晚大发慈悲和杨怀让我保住工作,我不敢怠慢,就算私-处的伤没好,也在杨怀身边跑来跑去为她卖命。我不希望再出什么问题,尤其是因为男人。 杨怀架子挺大,一边调整妆容一边和林恩仇搭话。 几分钟后,林恩仇突然说,“小怀,我这里缺个模特,我看你的助理长得有几分姿色,让她顶一顶,怎么样?” 我猛地抬头,迎上林恩仇的注视,心生厌恶。 林恩仇毕竟是有权有势的人,我不敢得罪,尤其杨怀还在这里。 我看向杨怀,她仍然笑着,但我感受到她的僵硬。 她的情人突然看上了我,她心情能好? 恐怕这次,我又保不住我的工作了。 “林总客气,您开金口求我,我自然要帮您的。”杨怀倏地冷眼扫我,“只怕您,醉翁之意不在酒。” 我低头,“杨小姐,林总,我做不了模特的。我身材不好,还没有经验。让我临时上去,只会给时装秀抹黑。” 杨怀碍于情面答应林恩仇,我不敢答应,也确实不想答应。 林恩仇竟然当着杨怀的面抓住我的手,笑眯眯道,“年轻人不要怯场,谁不是从新人开始的?我看你长得漂亮,简直演绎出‘沁茶’的灵魂。” 沁茶,是这场时装秀的名字。 我使劲抽回手,林恩仇牢牢抓住不放,另一只手更是上下轻拍我的手。 他明目张胆揩油,我却不好发作。 杨怀突然拍我的肩膀,“小林,林总看上你,那是好事。你赶紧跟着林总去,听他的安排。” “杨小姐……”我压低调子求她。 杨怀无视我求助的眼神,一把将我推向林恩仇,“快开始了,你不要磨蹭。” 要么辞职,要么……照做。眼下,照做我也未必留住工作。杨怀是明星,我仅仅是她的助理,怎么可以抢她风头? 我还在犹豫,林恩仇突然用力,将我拽出杨怀的工作室。他力气太大,我跌跌撞撞被拖出去。 没走几步,他将我推进换衣间,总算是松开了我的手。 他后退两步,几乎赤裸地打量我,“漂亮啊,真是漂亮……” 我假装不懂他的弦外之音,“林总,衣服在这里换吗?您可不可以带我去见见其他走秀的专业模特,我临时上场,总不能一点都不懂。” 又走到我跟前,他抓住我的肩膀,徐徐下滑,“小林,你看我们同姓,也是有缘。你这么努力,是个招人疼的孩子,如果你懂事,我会不遗余力地对你好。” 这种男人的承诺,就是放屁。想必当初他就是这么哄杨怀的,现在直接当着杨怀的面找下家。 我退后一步,躲开他的魔爪,“谢谢林总赏识,林总能带我去见秀场的前辈吗?” 他往前逼近我,“你不要害羞,我会好好疼你的。” 林恩仇的眼神、表情、动作和在会所的姓姜的如出一辙,难不成他现在就要? 他是主办方的老总,就这么嚣张? 贴到墙上,我退无可退。没辙,我再次扯出笑脸,“林总,我懂,我当然懂您的意思。漂亮的人这么多,您偏偏要疼爱我,我很是受宠若惊。林总,不瞒你说,我其实挺看重这次机会的。要是我出了名,我就可以当模特,做明星。林总,等时装秀结束,我在酒店等你好不好?” 他狐疑,“你不是想糊弄我吧?” 我故意笑得千娇百媚,手指划过他的胸膛,“林总,刚刚杨小姐在,我不敢说,您温文尔雅,简直就是我的理想型。我做杨小姐的助理,怎么都是懂规律的。您翻手为云覆手为雨,我哪敢糊弄你?” 被我的好话砸得晕乎乎,他笑得愈发开心:“那我,能不能要个甜头?” 他应该相信,我是为了上位可以不择手段的女人了吧? 我挑眉,“嗯?” 他手指按在唇上,很快松开。 暗示明显。 亲他,总比被他占尽便宜好。 我踮起脚,轻轻碰了下的泛紫的唇。旋即,我凑近他的耳垂,“林总,为了让你惦记晚上和我一起,就先一个吻,一个吻。” 我故意不停往他耳后吹气。 “好,我等你!” 说完,他指着挂在衣架上的一袭长裙,“你穿这个吧,适合你。我去帮你找小香来指导你,你不能逃跑。” 我笑得甜蜜,娇声软语,“绝对不逃。” 等他走出房间,我想了一会,最终拿着衣服进换衣室。我走秀至少还有钱拿,就算我散场后逃走一并得罪杨怀和林恩仇,总算不是吃亏到家。 走进小隔间,我熟练地换上裙子。隔间有面镜子,我可以看到效果。裙子是时下流行的草木绿,把我的皮肤衬得很白。白色的灯光起了柔化的作用,让我总体变美不少。 稍微调整裙摆,我心满意足,回身拨回门闩。 门堪堪开了个缝,突然有一股力量推门。我猝不及防,生生后退几步。不过瞬间,几天不见的陆时,又出现在我的眼前。 我吓得不轻,“陆……总?” 世界太小了! “我还不够满足你,你就这么迫不及待?” 我摇头,“我没有,是杨小姐……是林总……” 难道,我长了一张可能会勾引男人的脸,也是我的错?那就是,原罪咯。 他根本不听我的解释,不由分说抬起我的腿,“伤好了,就急了?” 事实上我的伤根本好,他一扯,等于逼我劈叉,疼得要命。 他又言语侮辱我,我很生气,却不敢做什么。他的暴力我体会过,如今在逼仄的隔间,我就是瓮中之鳖。 好巧不巧,这时候林恩仇催我,“小林,小香过来了,你怎么还没换好衣服?衣服不合身吗?” 陆时脸色一沉,用手捂住我的嘴不给我说话的机会。 第7章 跟我,怎么样? 我整个感觉快要呼吸不过来的时候,他才再次的松开我。 不管是他从会所带我去酒店那次,还是我去LS集团找他在办公室那回,至少……就只有我们两个人。我再受辱,我忍着,还可以当作什么事都没有发生。 可眼下,门外站着两个人,如果发出点什么声音,我不是全完了?我至少不能死。 我还没有见到蒋元一,还没有替他查明当年的真相,我不能在这里就输得一塌糊涂。 对上陆时的眼眸,双手紧抓着他的衣角,可是他脸上轮廓分明沾染着十分严肃的模样,并对我的哀求置若罔闻,那刺耳的金属碰撞的声音,刺激着我的神经。 我原本就有点难以承受他,没好透的伤更经不起折腾……我差点叫喊出声,死死咬住嘴唇才没发出暧昧的声儿。他像是打仗,毫不留情的折腾着我的身体。 嘴间蔓延着血腥味,我感到恶心。不经意看到他不动声色的脸,我突然怒火中烧。被虐到极致,我胆子突然变大,竟一口咬在他的肩膀上。 他对我用多大力,我就使多大劲。 见我反击,他似乎更来劲。我不服软,死死咬住。 我和他就这么两败俱伤地对峙着。 门外隐隐约约传来林恩仇和小香的对话。 “怎么不出声?” “林总,她是不是换好了衣服在找我们?” “有可能?不过这门怎么坏了?” “林总,我去找人来修,您去外面找找林舒吧。” “也行。” 而后,我耳边是渐行渐远的脚步声。 我却不能松懈,我和陆时的战争,似乎才刚刚开始。 隔间空间实在太小,动不动就磕碰到边角。我疼得眼睛里挤出碎光,硬是不松口。 他让我疼,我也不让他好过! 不知道过了多久,我浑身都渗出了汗,他终于停下。 陆时一离开,我的裙子就滑落,盖住狼狈的一切,仿佛什么都没有发生。我松开他的肩,颓然靠在长身镜上,大口大口喘气,像濒死的鱼。 生怕他卷土重来,我弯身提自己的裤子。 “啪”,他扣住我,再次恶趣味地抬高我的腿,朝向镜子。 这下,我的不堪,我和他都看得清清楚楚。 我狠狠剜他。 火辣辣的痛意蔓延,我真的想对他破口大骂。我想到后果,只能忍气吞声。 几分钟过后,他离开,甚至替我穿好裤子。 扔下裙摆,他问,“你真的要去?林恩仇不是想让你做临时模特,他只是想睡你。” “不然怎么样,我人微言轻,惹不起你们这样的大人物。林总不过是想睡我,您不是接连睡了我三回?” 他折磨得太厉害,把我的戾气逼出了些。 我没敢挑明了骂他,却也是话中带刺。 他不怒反笑,勾起我的下巴,“那我给你个机会,跟我,怎么样?” 我迎上他深邃的眼眸,白亮的灯光衬得他眸色如水,潋滟中仿佛有一丝温柔。 下-面的疼提醒着我,这人不过是空有一副好皮相的玉面修罗。 跟了他,我的未来才更渺茫吧? 方信之玩世不恭,为人洒脱,有朝一日他和余落初情分尽了,会给她留后路。林恩仇即便是当着杨怀的面要了我,也不会阻碍杨怀的发展……大部分男人,都会留情面。 但陆时绝对不是。 我有种预感:如果我跟了陆戎,有朝一日离开他,他会毁了我。 这个人肯定有极其变-态的占有欲。 我保持理智,“陆总,我知道我几斤几两,不会痴心妄想。” 他打量我,眼神古怪。 一股阴沉之气涌上,我忍不住颤抖。 许久,他反手挪开门闩,“想干什么,就去干吧。” 推开门,他快步离开,并不回头。 我抵在镜面上,盯住他离去的方向,若有所思。 他最后那句话,是威胁?还是他折磨我,满足后的恩赐? 很巧,不等我想出个名堂,林恩仇闯进来,拉我出去,“你说你要学习,结果拖了这么久。你身体这么弱啊,居然晕倒在自己反锁的换衣间里。现在怎么样,还好吗?怎么办啊,要开始了,你该上场了。” 我晕倒在隔间? 想想就好笑,我明明是在那里被人无尽羞辱。 大概,这就是陆时让人编的谎话吧。 会所那晚过后,我知道姓姜的特别有钱,在这里还特别的有权势。 这样有钱有权的男人见到陆时都这样,陆时的影响力可见一斑。他要是派人扯个谎,就算林恩仇有疑惑,也不敢多嘴一句吧。 稀里糊涂被姓姜的推到后台,又有人把我扯过去按在化妆镜前。 那人长得高,应该是个男的,不过gay里gay气的,就是我想象中化妆师的模样。 他尖细的嗓子叨叨个不停,“我说小美人,你怎么胆儿这么大,都快开始了,还找不到你人?哎哟喂,我化妆想要慢慢来,这么赶算什么呢。” 我绷着脸,不发一言。 我还郁闷呢,先是因林恩仇害得被杨怀记恨上,又被陆时折腾。完事林恩仇又不由分说把我拉到这里,谁都没给我说话的机会。 严格来说,是我说什么,他们都当作放屁。 几分钟过去,化妆师又不甘寂寞,“不过小美人你底子是真好啊,我寥寥草草随性发挥,你居然就能这么美,简直就是倾城佳人。” 我:“……” 他不仅娘,说话还恶心。 化妆间通亮的很,因此林念瑶经过我时,我将她看得清清楚楚。 她是我同父异母的姐姐,自小百般折磨我的姐姐,逼我母亲的女人的女儿,我怎么会认不出她?当年我承受不住跳海自杀,她的“功劳”也不小。 显然,她也看见了我。她骤然停住脚步,生猛地拽开化妆师,扯我的胳膊,“你是林舒?!” 我微弯嘴角,保持从容的笑。我起身,推开她的手,语调温柔,“姐姐,是我。” 曾经,我懦弱不堪,先是为了母亲、后是为了父亲,一直忍受林念瑶母女的冷眼相待、暗中算计。后来我发现,我以为的一切,都是谎言。 而今我回到江城,既要为蒋元一平反,更要为我母亲和自己讨回个公道。 她瞳孔放大,脸颊颤动,活见鬼的模样,“怎么是你!居然是你!你不是死了吗?!你不是死了吗!” 林念瑶和杨怀一样,是大明星。林念瑶走的是知性风,虽然和杨怀这样童颜巨乳的画风不同,但因名气相当,总是会碰上同台竞技的场面。据我所知,只要有杨怀在,林念瑶会特别注意形象,一举一动都要做到。 现在能在人来人往的化妆间失控,看来是真的被我吓到了。 大概没见过失控的林念瑶,吵闹的化妆间顿时变得鸦雀无声,十几双眼睛齐齐望向我们。 我享受她的恐慌,嘴角的笑意愈发甜蜜,“姐姐,当年我被人救了。没死,现在我回来了,你别怕。” 林念瑶逐渐冷静下来,扫向周遭。她绷起脸,拉住我的手往门外走。 出了门,她走几步,大力将我推进空的休息室,反锁房门。 我从头到尾都表现得温和,“姐姐,你为什么要这么害怕?” 如果没有对我做亏心事,你为什么要这么害怕? “你到底要做什么?”她瞪我,尖着嗓子喊。 我维持微笑,“姐姐,我在赚钱。我不像你,随便一个通告就能赚个大笔。” “哼,”她轻哼一身,“你以为野种穿了漂亮的衣服,就能掩盖住卑贱的身份吗?” 林念瑶始终是林念瑶,不管她在粉丝面前是多么温婉知性,一见到我就变得尖酸刻薄。 “掩不住,”我笑容不改,“我只是赚个小钱,希望姐姐不要为难。” “你!”她气极,扬起手。 我不多,笑问,“怎么,姐姐见到死而复生的我,还是只想打我?” 她失声尖叫,“别喊我姐姐。” 就在她的手掌离我的脸还剩一厘米时,外面有人敲门,“林小姐,还有五分钟就开始了,您是第一个出场的呀……” 颤抖的女音,十之八九是她的助理。 林念瑶收回我,恶狠狠看我一眼,愤愤然离去。 我轻笑出声,到底她不过是欺软怕硬的。我十来年都懦弱着,长了她的嚣张气焰。今非昔比,别人欠我的,我要逐一讨回来。 再次勾起笑,我径直走回化妆间。 原本我不想抛头露面走秀过早暴露,但撞上死性不改的林念瑶,我倒是想去了。 那个娘气十足的化妆师见我,替我补妆,“幸好,你不是第一个出场,还赶得及。” 等我化完妆,化妆间基本没人了。陆时折腾我,没有殃及裙子。我赚了个圈,检查了遍,发现裙子没有问题。 我赶到候场区,脚下的高跟鞋突然发出脆响的声音。我低头一看——跟断了。 脱下高跟鞋,我犯愁:难不成赤脚走? “这里有备用鞋,换上吧。”突然有人到我跟前。 我一看,年轻娇嫩的女孩,带着工作牌,捧着鞋盒。 一般盛大的会场,都会有planB。 脱下另一只完好的谢,我赤脚站在地面,接过鞋盒,“谢谢。” 女孩笑得腼腆,“那是我的工作。” 我才换上,我前面的妹子上场了,我后面的妹子推我,“该你了,快走!” 林恩仇喊的小香没能指点我,不过我在化妆时看了一些视频,凭感觉能走几步。 才跨出两步,脚底就传来锥心刺骨的痛。 我痛得差点晕厥,咬紧牙关又往前走了一步。刺痛并不消减,我还感觉到脚底快要失去知觉,只剩下那从我脚心蔓延出来的鲜血。 第8章 鲜肉医生 这双鞋,有问题。我眼前浮现那个女孩单纯的脸蛋,有些恍惚。 是谁害我? 林念瑶?才知道我活着回来,她就迫不及待害我? 璀璨的光打在舞台上,晃得我眨眼。 我不想就此退场,让害我的人看了笑话。我忍着两边脚心刻骨的痛,端出姿态往前走。走了几步,我都怀疑,我的血,是不是淌出了高跟鞋。 “小舒。” 痛达到极致,我突然看见了蒋元一,听到他深情款款地喊我。 五年来,我头回露出真心的笑容,“元一。” 除了蒋元一,我什么都看不见。 ****** 我醒过来,看到熟悉的白。我当下反应过来:我又躺在了医院。 我讨厌医院,却再次被送进医院。 蒋元一出现在我眼前那刻,我应该是晕倒了吧?藏在鞋底的东西这么锐利,站直就已经割破我的脚,我又逞强多走了几步…… 晕倒,也没什么奇怪的。 时装秀怎么样? 会不会因为我的晕倒而大乱? 我突然觉得搞笑,我自己受了伤,反而去担心和我无关紧要的时装秀。 我缓慢坐起,尽量脚板不使劲,所以不太痛。 病房空荡荡的,没人看我。灯开着,明晃晃的光充盈一室,应该是在晚上。 探出手,我按了门铃。 两只脚都被隔了道口子,我有心想要离开医院,也没有办法。 几分钟过后,穿着白大褂的年轻医生走进来。他居然长得特别好看,剑眉星目,皮肤水嫩,看起来像是稚气未脱的大男孩。论颜值,我给他满分。但他这模样,让我不禁怀疑他的医术:他真的能治好我?而不是帮倒忙? “你醒了?”他走到我跟前,态度温和,“有什么不适吗?” 我回:“没有任何不适。” 稍作停顿,我看见他左胸口的铭牌上写着——江赭恩。 很适合他的名字。 “江医生,我什么时候可以出院?现在,行吗?” 他绕到床尾,仔细检查我的脚。我远远望去,只知道伤口缠了纱布,其他一无所知。 “你为什么这么着急出院?是有什么难言之隐吗?”他仍低着头,专注我的伤。 我说:“江医生,不瞒你说我很讨厌留在医院。如果可以在家休养,我绝不会留在医院。” 他低低笑出声,“谁会喜欢医院呢?” 终于直起身,他重新走到我跟前,“你伤得很重,我建议留院观察几天。如果实在很讨厌医院,至少明天一早再走。” 他说话时像在笑,是极其和善的笑容。我看得恍惚,想起了蒋元一,年少的蒋元一。蒋元一和江赭恩并不相像。但江赭恩这个人似乎有种特别的魅力,可以让别人看到他就想起最美好的人事。 “好。”我呆愣许久,才说出口。 江赭恩耐心好极,静静等我回话。我应声后,他又开口,“你可以休息,或者看看书,半个小时后我再来替你换药。” 我点点头:“谢谢你,江医生。” “不客气,我应该做的。”说完,他没久留,离开病房。 我找出手机,先是给余落初报了个平安。余落初被方信之突然带离江城,想看我也有心无力,反复叮嘱我照顾好自己,我全都应“好”。 曾经余落初和我仅仅是点头之交。但当年蒋元一的案子,谁都不敢接,只有余落初敢,并且她尽心尽力帮我。从此,她便是我生命中重要的朋友。不管发生什么事,她都是。 杨怀那边没动静,既没有说炒了我,也没有对我做出安慰。我盯着手机,琢磨杨怀到底怎么个意思。 发呆一会,我突然想到什么,搜“沁茶时装秀”,弹出相关新闻。报道都是合乎规矩的,没有提及我摔倒。看来是觉得我这么一摔影响不好,被上头的人压过去。 我又想到林念瑶,一阵头疼。 扔开手机,我放空思维。我张望四周,不见轮椅、拐杖。 那要我怎么走路? 我尝试站起来,那锥心刺骨的痛感再次袭来。想到江赭恩的话,我坐回病床。我想要早点离开医院,不能在他眼皮子底下让伤口变得更严重。 从包里翻出我最近又在重看的《呼啸山庄》,我翻到标记的页码,投入故事中。 几分钟后,手机铃声响起。 我随手一抓,接听,“喂?” “妈妈。”糯糯的声音,是我的儿子。 “小枣?”我因他变得柔软,却故作严肃,“你叔叔呢?你怎么不听妈妈的话?” 当年是Richard救的我,我回到江城,短时间无法过安稳的生活。因此,我把小枣交给Richard照顾。劫后重生,Richard是我在这个世上最相信的人。 我不知道小枣的父亲是谁,但我知道小枣是我的儿子。当年我自杀,我没死,小枣也没死。我觉得这是机缘,我再没有打掉小枣的念头,而是想要将他抚养长大,参与他的人生。 早几年,我忙着照顾小枣,现在小枣进了幼儿园,我就回来了。小枣是我生命的延续,而替蒋元一查明真相、让林念瑶母女遭到报应我才能真正的重新开始。 Richard给我两年的时间,如果我两年做不到,就回到德国,回到他和小枣身边。 我不希望小枣被我牵连,因此不让小枣联系我。 小枣语带哭腔,“小枣想妈妈了,小枣想见妈妈,想妈妈抱。” 他软绵绵的话语,全都砸在我心头。 始终不忍,我放软调子,“小枣乖,妈妈过段时间一定来看你。叔叔呢,是不是在旁边?” “叔叔不在。”他满怀期待,“妈妈真的会回来?” “当然啊。”我安抚小枣。 他咯咯笑起来,“妈妈给我讲故事吧,讲《小王子》吗?” 我给他看过插图版的小王子,他倒是很喜欢,每次都缠着我说。 “好。” 我凭着记忆,并不顺畅地给他讲了这个故事。 十来分钟过去,那头变成了低沉的男音,“小舒,一切顺利吗?” 是Richard。 我回:“就那样吧,几个小时前,我把林念瑶气了个半死。” “一切小心,不要忘了我在。” “好。” 我做梦都没有想到,我挂了电话,会看到斜倚墙边的陆时。 “你……怎么来了?”我太过震惊,都没心思陪他演戏,“你什么时候来的?” 他定定看我,眼眸漆黑,“小枣,是谁?” 言下之意,他闲得听完我讲的蹩脚般的《小王子》? 我下意识扯谎,“是我朋友的儿子。” “哦?”他漫不经心,“你会对你朋友的儿子自称‘妈妈’?” 情急之下,我没有细想他到底听到多少,却被他戏弄一番。 我恼羞成怒,“是,他是我的儿子,你想怎么样?!怎么,陆总觉得玩过单亲妈妈,嫌脏了?” “怎么受了伤,脾气变大了?”他轻描淡写道,似笑非笑。 我脑子炸开,耳边嗡嗡作响。 陆时知道小枣的存在,不会……对小枣下毒手吧? 旋即,我又自我安慰:小枣远在德国,又有Richard保护,不会出事的。 可陆时这个变态,是个正常人吗? 正胡思乱想,他突然走到我跟前,制造了大片阴影。 我仰头,“所以,陆总,您想要做什么呢?” 他睥睨我,“我想知道,你这葫芦里到底卖什么药。” 那阑珊的眼光,却像是锋利的刀刃,将我看穿。 我扯出笑容,“我只想过安稳的生活。” 我没有撒谎,我做的一切,都是为了安稳度日。 他轻笑,“看来,你不够诚实。” 我顿觉毛骨悚然,被他肆虐过的地方不自觉颤抖起来。 像是知道我怕什么,他忽地倾身,伸手探入被子。 我吓得一下子按住他的手,朝着他吼着:“你到底要干什么?” 陆时不说话,却伸出手来,一把掐住我的下巴,如鹰的眸子打量在我的脸上,说话间薄薄的呼吸喷洒在我的脸上:“我要你乖乖的” 第9章 秘密 “你要我乖乖的!那你先放开!”我失声尖叫,我真的快受不了跟陆时的心里站,让我陷入无尽的恐慌。 可能是我叫喊得太凄厉,他大发慈悲,放过我。 他就坐在我面前,一副等我老实交代的模样。 “我有过孩子,我有过不好的历史。你既然把我的电话都听了去,我也不敢再瞒你。林念瑶是我同父异母的姐姐,我叫林舒,是那个本应该死去的林舒。当年我未婚先孕坏了名声,我一心求死。但是我没死,我回来,是想要报复林念瑶的。她害我未婚先孕,她的母亲逼死我的母亲,我要她们得到报应。我最终的心愿,就是之前跟你说的,我想要过安稳的生活。” 说完,我抬头看他,他神色寡淡,不知道信是不信。 我自嘲一笑,“你看,我这么无聊的往事,有什么值得提的呢?陆总,不是我要瞒你,而是这些事跟你没有关系,我没必要跟你说。如果不是那晚我替朋友留在会所,如果不是杨怀小姐爱慕你,我不会遇见你。” “如果一多,难道不是有意为之?”他蓦地偏头,鹰隼般的眼睛直勾勾看我。 我笑容不改,“我为什么要有意为之?难道我有自虐倾向吗?” 他沉声:“为了蒋元一。” 我没想到,他高高在上,还能记住蒋元一的名字。 “我为什么要为了蒋元一?!他作茧自缚入了狱,我声名狼藉时他不能陪在我身边?我为什么要为了他?为了他,我就要接近你吗?你在说什么?你是不是觉得,所有出现在你身边的女的,都是别有所图?” 面对我有点激动的连声质问,他十分淡定,“因为,我是蒋元一的顶头上司。” 难道,他当年也对我的名字有一丝印象,才会在办公室得知我是杨怀助理质问我的目的。他要不是去深入了解,不会如此从容,更不会一针见血。 我真的,是为了接近他。 虽然我不清楚当年的事情是不是陆时一手造成,但我知道他身为LS集团CEO,肯定会这件事的内情了如指掌。 去会所之前,我知道姓姜的和陆时同行。 应聘杨怀助理前,我知道杨怀一直在尝试接近陆时,更知道杨怀和林念瑶两看生厌。 我所做的一切,的确都别有所图。 可我绝不能承认,就算他有所猜疑,我都不能让猜疑坐实。 “所以呢,因为蒋元一坐了牢,我就要报复他的上司?我想要报复的,是林念瑶母女。陆总,你信也好,不信也罢。我说得够多了,不想再白费口舌。我恳请你,可怜可怜我两只脚差点被割成两半,今晚放过我,行吗?” “放过你?”他冷哼,“如果你执意要跟我玩,就别想我脑子里有这三个字。” “陆总,我真的……” 他无情打断我,“别再说了。” 我噤声,惊惶又可怜地望着他。 懒得看我,他起身,“我还有事要处理,你好好想想,是要玩火自焚,还是趁早退出。” “我真的只是想报复林念瑶母女。” 不等我说完,他已经离开病房。 我虚脱般靠在床头,心神未定。果然,陆时不好对付。难怪,在我回国之前,Richard就不支持我瞒着陆时。事已至此,我也只能走一步看一步了。 如果陆时就此将我划入黑名单,我可能就要从其他人入手。LS集团高层的人不少,陆时是我接近的第一人选,自然还有其他人选。 目前情况尚未明朗,我先按兵不动。 我尝试动了动脚指头,至少,等我的脚伤恢复再说。 发呆几分钟,江赭恩进来,替我换药。他帮我清洗伤口时,我才感觉到一阵阵痛意。 换过药,他又给我吃了药。 半个小时过后,大概药效发作,我开始犯困,躺下入睡。 迷迷糊糊中,我突然听到两个陌生女人的对话。 “我说这个患者,漂亮是漂亮,不知道哪里的好运气,竟然让我的江医生彻夜守在她身边。” “就是就是,江医生态度认真我们都知道,可对她,真是头一回呢。” “不会是江医生喜欢她吧?哎哟,医院多少女医生、女患者、女护士要伤心落泪了。” “我看是。” …… 我不愿意醒过来了,又睡着了。 再次清醒过来,病房还是那个病房,窗户打开,亮堂得很。我坐起后,下意识看了手机,居然已经是中午。 不知道是不是巧合,我才睁眼,江赭恩就进来。 我冲他笑,“江医生,早上好。” 我现在刚醒,状态肯定很差,不过也没办法。难道我病中还要作妖地化浓妆? 他一愣,而后走近我,“好些了吗?” 等他走近,我自然看见他眼下淡淡的黑眼圈。我想起睡梦中听到的对话,所以,他真的彻夜守在我床边,为了我可以今天中午离开? 一股暖意涌上心头,我难得软了声调,“挺好的,多谢江医生。” “你下地走走看,疼不疼。”他补充,“要是疼得厉害,在家尽量躺在床上。如果要忙,可以暂时坐轮椅几天。” 我正好要去洗漱,“好。” 趿上拖鞋,我单手撑着床头柜,缓慢地站起。 站直后,我发现没有我想象中的痛。我弓着脚背,尽量不触碰到伤口,就不会特别疼。我尝试走路,一动,就有些艰难。我放缓脚步,还是倒吸了口冷气。 “我扶你吧。”与他声音同步的,是他的动作,他搀住了我。 我看向他,他朝我笑,“你想去卫生间吧?我扶你。你的朋友也是,住院到现在,都不来看你。你要是手伤着还说得过去,你脚伤了,这不走路都困难吗?” 他口气熟稔,仿佛和我是旧友。 说实话,我有点不习惯。 “到了。”我看到门后,提醒他,“江医生,你总不会要跟我进去吧?我看不方便。” 他居然脸红了,“没有,我本来就想在门口等你的。” 见他窘迫,我无端心情好了些。我没有多说,推门进去。 我站久了脚疼,坐在浴缸边沿刷的牙、洗的脸。 出去后,江赭恩果然站得笔直等我。我忍不住打趣,“江医生,你不忙的吗?” 他再次红了脸,“我恰好午休。” 我主动搭上他的手,绽开笑容,“等我脚伤好了,我请江医生吃饭,怎么样?” 其实我不太愿意结交朋友,我觉得会成为我的累赘。可江赭恩的脸红,让我不自觉想要亲近他。我心里住着蒋元一,还有小枣,对他的亲近,无关风月。 “好。”他将我扶回床上,“我看你没有什么换洗的衣服,我帮你买了一套,不知道合不合适。我知道我有点奇怪,你要是觉得不好,就穿着这套病服好了。嗯,既然你要请我吃饭,我肯定要送你回家的。你带着伤,不太方便。” 为避免他往其他地方想,我揉他脑袋,“你要是我弟弟多好,这么贴心。” “那你要换身衣服吗?”他没有评价我对他“弟弟”的定位。 低头觑了眼蓝白病服,我说,“麻烦你帮我取过来了。”我穿着病服四处晃荡,难免会引起些不必要的麻烦。 他答应,立刻离开病房。 江赭恩对我如此厚道,恐怕我要多请几顿饭了。 几分钟过后,他拿着纸袋进来。 我接过,在他的搀扶下再次进了卫生间。 江赭恩选的衣服,是清新风格的,白T牛仔,宽松的板鞋。我换上后,仿佛回到学生时代。 事实上,我已经千疮百孔,早就不在无忧无虑的学生时代。 我换好后,打开门,突然脚底一痛。我扶住墙,冷汗涔涔。 江赭恩见状,打横抱起我,“你怎么了?是不是突然穿鞋不舒服?我特意挑了宽松舒适的鞋。” “赭恩,放下她。” 陆时的声音,化成为我都听得出。 我骤然浑身僵硬:陆时为什么又要来?听他的口气,难道是认识江赭恩的? 第10章 他竟然…… 江赭恩同样僵住,抱住我转身,“表哥,你……怎么来了?” 表哥?! 陆时是江赭恩表哥?所以,江赭恩是含金汤匙出生的富家子弟?难怪,他可以有这么纯粹的一颗心。 那一个瞬间,我不想走近江赭恩了。江赭恩是陆时表弟,我稍微迷惑一下他,肯定会发现很多对我有利的事情。但我,不想把江赭恩牵扯进来,更不希望江赭恩有朝一日变成陆时这样的男人。 陆时面对江赭恩时,倒端出几分长辈架子,“我把她送到你身边,是为了支持你。你倒好,挖墙脚挖到我身上来了?” 比起对我,陆时跟他说话简直太温和。 不过江赭恩仍是一副惊讶过度的模样,他扫了我一眼,又怔怔看着陆时,“表哥,林舒和你难道是……不会的……你不是有……” 或许是陆时眼刀太凌厉,江赭恩终究是没有说出什么爆炸性的秘密。 陆时走到他跟前,不容抗拒地将我抱进他的怀里。他依然是长辈做派,“赭恩,我向来最疼你。这次你不知道林舒是谁,我不怪你,没有下次,知道吗?” 江赭恩一直处在懵圈状态,木讷道,“知道了,表哥。” 我冷眼旁观,心里五味陈杂。 陆时抱着我,就那么看着江赭恩。 看着,他自己说最疼爱的弟弟。 时间静静流逝。 我在他怀里,靠着他胸膛,舒坦得很。他臂力、耐力真的那么好,抱了我十来分钟,不见动摇? 从他在床-事上的折腾劲来看,倒是不能理解他的体力好。 太沉默,我耷拉着眼,昏昏欲睡。 “赭恩,你真的想明白了吗?”终于,陆时又说话。 他做到这个地步,我才真的相信,他是真的疼江赭恩。我不希望江赭恩质变,陆时似乎同样不希望。 江赭恩不再第一时间回答陆时,而是看向我,“林舒,你真的,是我表哥的人?” 我圈住陆时的胳膊,轻啄他的下巴。然后,我满含笑意回望江赭恩,“是,我是陆时的人。既然你是他的弟弟,那巧了,也是我的弟弟。” 听了我的话,他的脸变得紧绷。 年轻而稚嫩的男孩子,生起气来,原来是这模样。 “表哥,我想清楚了。” 说完,他擦过陆时的肩膀,快步离开病房。 我稍有感触,不自觉望着他的背影。 “噗通”,我突然被扔在地上,摔得脊椎骨都犯疼。我搀着腰,“你摔我干什么?” 陆时居高临下睨我,“舍不得?” “陆总,就算他不是你的表弟,我和他也不会有暧昧。”眼下我被他拿捏着,自然要服软,“就算你还在因为那些莫须有的事情记恨我,也不能什么罪都往我身上加。” 他勾唇,嘲弄十足,“也对,你就看得上蒋元一这样的。” 嘲笑我就罢了,他还嘲笑蒋元一。 要搁从前,我肯定会跟他呛上。 可现在,我没有资格。 我扯起苦涩的笑容,“从他走上歧途进了监狱,我和他再无瓜葛。” “看来,你是一心想要玩火。” 我拒绝承认,“我没有。” 冷哼一声,他弯身,将我打横抱起,“家在哪?” 我乖乖报上地址。 他的态度似是而非,我就佯装不懂,稀里糊涂地演戏下去吧。 到余落初的公寓后,他把我交给已经回来的余落初,竟然就潇洒离开。我以为,我无意招惹了江赭恩,陆时总会警告我一两句。没想到,从医院到落初家,他只字不提。 或者是,他看明白我的态度,觉得不用多此一举提醒我? 望着陆时远去的车,落初依然和我并排站在门口。 “小舒,陆时又折磨你了?” 我全身心靠着她,“落初,我忘不了当年的事情。” “什么?”她很惊讶,“难道……” “陆时是蒋元一的顶头上司,我是故意接近他的。当年,蒋元一不清不白入狱,我的人生更是随之走向毁灭。我不甘心。之前我不告诉你,怕你拦我。现在,我需要你帮我。” 她垂下眸子,“我已经不是律师。” “你是。”我斩钉截铁。 “我先扶你进去吧。”她转移话题。 我拂开她的手,“落初!” 她看着我,眼眸里有积了多年的寡淡。 我同样看着她。 对峙几分钟,她先服软,“小舒,蒋元一的事情,我帮你。不过他的案子明显是有人压着的,你不要轻举妄动。陆时始终是危险的,你……别到时候再伤了自己。” 我反问,“不是陆时就是陆绍良,不是陆绍良还有其他的高层,我为什么不先试着攻克最高位的陆时?” 余落初叹气,“他……风评真的不好。” “我会保护自己的。” 难道,我要跟她说,他害我下-体撕-裂,差点毁了我的胸? 既然选择了接近陆时,我是预估过他的变态程度的。目前,尚在我的承受范围之内。 ***** 余落初去情愿会所后,我独自坐在沙发上,漫不经心地翻着财经杂志。 门铃声突然响起,我合上杂志,暗想:落初有快递? 家里没人,只能我去。 养了几天的伤,我的脚好得差不多了——走路完全没问题。 大门处的路灯坏了,我不得不打开手机里的手电照明。打开门,我礼貌性开口,“请问……” 你找谁。 后三个字,因为我看清来人,生生憋了回去。 在刺亮的一团灯光下,他的面容十分清楚。头发梳得一丝不苟,鬓角微白,脸上有皱纹,有做作的眼泪和激动。 林豫正。 他曾是我挚爱的父亲。 当我知道林家一切乱糟糟的局面都是他的优柔寡断造成的,我便对他,再无敬爱。 “小舒……你回来了……”他颤巍巍抬起手,凑到我的脸旁。 我后退一步,麻木道,“是啊,我回来了。” 林念瑶母亲文清逼死我妈,林念瑶间接逼我死,他都不敢作为。 现在,我回来了,他又要演什么慈父? 他眼中闪着泪光,“小舒,你是不是怪我?” 我回:“我哪敢。” “小舒,跟我回家吧。”他说得十分恳切,“这几年我以为彻底失去你,我才后悔。小舒,你要相信我,没有你、没有你妈,我这几年痛不欲生。现在你活着,你知道我有多高兴。跟我回家吧,小舒。” 我丝毫不动容,“爸,我在这里住得很好。你让我回去,回哪?那里不是我的家,是你、你们的家。” 重重叹气,他说,“小舒,你始终是怪我。” 我依然笑着,“我不敢。” 林豫正看起来痛心疾首,“小舒,你真的不愿意跟我回家?” “那不是我的家。” “小舒,就算我老死病死,你都不回?” “不是我的家,我不回。” 他定定看了我很久,终究再次叹气离开。 我倚在门框,目送他远去。 其实,林家我必然要是回的。林念瑶母女最在意的就是林家的财产,那么,我一定要占为己有。林豫正应该是年纪变得,承受不起做亏心事的后果了,所以这么早找上我。 但我心知肚明,现在不是我回去的时机。 直到看不见林豫正,我才缓缓关上门。 在浅淡的月光下,我走过庭院。 还没到里门,门铃又响起。 林豫正去而复返?他有什么戏没演完? 我没好气,折回去给他开门。 一团黑影压到我身上,来势汹汹,差点将我扑倒。我连连后退几步,才稳住。他身上混杂着烟草味和酒味,估计醉得厉害。 是陆时。 如果不是醉得不知东西南北,他又怎么会做这样的举动? 我环住他的腰,艰难稳住他,试探,“陆时?”还真是巧,林豫正前脚走,陆时后脚就醉醺醺地来了。 他两手捧住我的脸,醉得泛水光的眸子打量我,“林舒。你是林舒。” 被他搅得一团乱,我只好应和他,“对,我是林舒。” 那个被你羞辱的林舒。 话音未落,我的唇突然一痛:他竟然咬我! 要过后,他的唇瓣在我的唇瓣上面辗转变成了吻。 深入的、几乎夺走我呼吸的吻。 他空腔的酒味,全都渡到我嘴里。我几经吞咽,胃里火烧火燎般。 我可能,也醉了。我像是漂浮在没有边际的海洋,永远起起伏伏,永远不知归处。 这人,喝得到底是什么酒? 天昏地暗过后,我发现我躺在床上。我和余落初一人一个房间,我正好躺在自己房间的床上。 我抬头,看着弓着身的男人:他的眼睛特别亮,映着灯火。 他是真醉假醉? 似乎看穿了我,骤然俯身,咬住我的耳朵,“你猜,我醉了吗?” “你没醉。可是,这里是落初的家,不方便,而且……这不是我的房间。” 他孩子气般笑了,“我知道,那是你的房间。” 那一瞬间,我愣住:陆时清醒,怎么可能会和“孩子气”扯上关系? 他肯定醉了,只不过是精明的醉鬼。 不给我思考的空间,他再次啃-咬我的嘴-唇,连空气都变得灼热。 第11章 顺毛陆时 我被动地承受着,不知道他是真醉了还是借酒装疯…… 他睡我不是一两回了,我已经习惯。为了接近他,我告诫自己不要太在意这些。可想到这是在余落初租的公寓,想到她可能会回来、撞上,我心里仍然涌上屈辱感。 事实证明,就算他喝醉,他的力气也比我大百倍。 在德国这几年,Richard教我许多。之前我不过装柔弱,我实际上可以和男人打。可现在,我真的想要阻止陆时侵犯,却别无选择。 我闭上眼,突然想起摧毁我的夜晚。 蒋元一突然入狱之后,我为他四处奔波。我当然想过求陆时,可我根本见不到。但凡是能为蒋元一说点什么的人,全都避不见我。 那晚我想要见陆时,却被一个无关紧要的人坑骗,被灌了我有“东西”的酒。我在彻底失去意识前逃,可我能逃到哪里去? 被侵-犯时,我并没有意识,严格来说,疼痛感并不清晰。对我来说,整个过程更像是做梦。有时疼痛到我哀哭不止,过后那感觉又消散了,不像是真实的。 可我醒过来,下半身火烧火燎的痛。我掀开被子一看,我什么都没穿,私-处污-秽不堪,洁白的被单上有暗红色的花。床下,更是散落着用过的套-子。 都这样了,我还不明白我被侵犯了吗? 其实当时我满心为蒋元一平反,有意忘记这件事。结果,我怀孕了。不是避-孕措施的疏漏,就是他有几次没有戴-套。总之,我怀了孩子,我还不忍心打掉。林念瑶无意发现我怀孕,捅到媒体处,害得我无处可躲。 大概最近我开始想蒋元一,往事都变得清楚了。此刻陆时借着酒劲折腾我,我居然联想到让我怀上小枣的那个晚上。盘亘在脑海的模糊的疼痛,因身上的陆时变得万分清晰。 抛开乱想,我又被重击。 低-吟出声,我如在换衣间一样,重重咬住他的肩膀。下口前,我看到他肩上的齿痕,下意识挪了一点地方。 他大汗淋漓地结束,卧倒在我肩头,竟然沉沉睡过去。 这回我相信他喝醉了,如果不是,每次都是他折腾到我昏睡过去,哪有他先睡的? 我本想跑到落初卧室睡,又怕陆时醒过来怪我。 和他往来几次,我算是彻底明白,忤逆他只会得到更狠绝的报复。想要赢得他的一点点信任、一丝丝的爱怜……我必须要付出很多。 叹口气,我跛着脚折回浴室,用热水泡新毛巾。反复几次,我替他擦身。看到他身上有属于我的东西,我更是破天荒老脸一红。 幸好他睡死过去,看不见。 好容易擦完他全身,我关了灯,索性躺在他身边。关灯前,我扯了扯被子,确定盖住我和他。 从决定回江城,我就豁出去了。因为有小枣,因为死过一次,我不会再为这些事想不开。如果目的达成,我会远离这些,忘掉这些。如果我自己不能,我可能会找人催眠或铤而走险吃一些药。 我醒过来时,窗开着,阳光打在我脸上。我下意识抬手挡住脸,并没有磕碰到什么。想到陆时昨晚在,我又拍了拍床,空荡荡的:陆时走了? 已经习惯,我起身,走到卫生间,温吞地洗漱、换衣。 在我养伤的日子,杨怀并没有再联系我。我假装还没有被她辞退,发给她一条受伤请假的微信。她没回我,接连几天都不回。我也不自讨没趣追问,心里明白她百分之九十九是要炒我鱿鱼。 眼下我的脚伤好得差不多了,我也该找找下家了。 我现在找什么工作都不是为了钱,是为了达到目的。如果我计划顺利得到林豫正的全部财产,我既可以还清欠Richard的钱,也可以好好养大小枣。 情迷陆时的人很多,我不用担心找不到好去处。落初那个圈子里,陆时的风评那么差,照样有很多人对他趋之若鹜,盼着有朝一日得了他的青睐可以脱离苦海。 更别提这些要么有钱要么有地位的年轻女人了。 她们总以为,自己是最幸运的人,可以让得到陆时的心。 抛开残暴和手段,单看本身,陆时的确很有资本。 我慢悠悠走到楼下,被优哉游哉坐在阳台看报纸的陆时吓到。我吃惊地张嘴,反复地揉眼睛:我没有出现幻觉?! 像是感应到我看他,他猛地抬头,与我视线相撞。 我下意识合上嘴,一时不知作何反应。 他忽然朝我招招手。 我想,他大概是让我过去。于是,我碎步跑下楼,走到他跟前,“陆总?” 合上报纸,他说,“你去做早饭,我饿了。” “……” 我看着眼前说话温和,表情温和的男人,简直不敢相信那是陆时。 我当然清楚陆时有多重面具,可他在我面前,尤其是在我们独处时,难道不是只有暴虐吗? “愣着干什么?”他轻斥,“还不去?” “噢,”我找回自己的声音,“马上去。” 余落初回没回来,我不知道。 我只知道,现在的顺毛陆时,让我有点不知所措。 难道,在陆时身边久了,我成了抖m? 我和余落初都不喜欢下厨,因此冰箱里没什么东西。巧妇难为无米之炊,何况我还不是“巧妇”。 生怕陆时等烦了折磨我,我找出冰箱里仅有的番茄和面,煮了番茄面。 大概……口味不错吧。顾忌到给他吃,我都不甘尝,放调料什么全凭经验。 盛好面,我将碗放在托盘上一并端出去。 陆时已经坐在餐桌前,我将碗端到他眼前,“我厨艺不好,你勉强……尝尝。” 他淡淡扫我一眼,“就做了这么点?” 我战战兢兢,“锅里还有。” 他恩赐般,“你也吃吧。” “行。” 我转身回厨房,将剩下的倒进碗里。 面还冒着腾腾的热气,正是吃的最好时机。 我坐在他对面,悄悄看他。他低着头,闷不吭声地吃着面。他没说话,一口接着一口。 所以,这面,不难吃吧? 应该是的。 我低头,跟着吃。 咸淡适中,挑不出毛病。但要说好吃,还论不上。 我很快吃完,陆时也吃完了,在用纸巾擦拭。我赶紧起身,走到他跟前收碗,“我去洗。” “嗯。” 他竟然……不挑刺? 所以处处高标准的陆时,独独对吃的没要求? 我当然不会自己找骂,跑着碗筷躲进厨房。 不想再和他碰上,我有意磨蹭。放好碗筷,我又绕着厨房走了几圈,才走出去。 陆时还在,他端坐沙发,正在翻看我昨晚看过的财经杂志。 大概他听到动静,抬起杂志,“你看这些?” 我点头,“偶尔看,不大懂。” “嗯。”他应声,又继续翻杂志。 我十分不习惯,“陆总,你不用去公司的吗?” “你在赶我?” 连连摆手,我讨好:“我怎么会赶你,我只是怕你错过重要的生意。” 他突然来一句:“任何重要的东西,我都不会错过。” 我愣住,而后挤出笑容,“那是必然的。” “啪”,他将杂志往桌上一拍,“我走了。” 我半鞠躬,“您慢走。” 维持弯腰的动作,等听到关门声,我才松口气,全身疲软地坐在沙发上。不管是温和的陆时,还是残暴的陆时,对我来说,都是恐怖的陆时。 没几分钟,我又突然听到落初的声音——小舒,你是不是和陆时有情况? 我闻声抬头,看到倚着楼梯扶手的余落初,“你在想什么,怎么可能?” 她“啧啧”两声,“我从没见过陆时这样。” 我回,“你也没见过陆时怎么虐待我。” “他对谁都是虐待,这样子温柔才是难得。” “落初!” 她敛了神色,“行了,不逗你了。披了羊皮的狼,还是狼。既然想着从他这里得到什么,你必须要警惕。千万,不要动情。” “我不会的。”我信誓旦旦。 她突然打了个哈欠,“我要去补个觉,昨晚累得够呛。” “行,去吧。” 我打开笔记本,寻思着换哪个工作。 刚输进去开机密码,我就听到微信提示音。 我拿起一看,是杨怀的。 “伤假请了这么久,还没结束?” 第12章 争得头破血流 听这意思,杨怀还继续让我做她的助理? 我来不及细想个中原因,先给她回了条微信:谢谢杨小姐关心,脚伤已经好得差不多了,今天就来工作。 她回复我:不要迟到。 合上笔记本,我火速整理包,确认东西没少带后穿鞋出门。 我赶上上班高峰期,出租车开开停停,速度并不快。 甚至在快到工作室时,车子停了整整十分钟不动。我着急地问,“师傅,是不是堵死了?” 他说:“谁知道呢,要是前头出个什么车祸,真要等个个把小时。” 我想着路不远,跑个二十分钟,总比再无休止地等下去好。 付了钱,我决定跑到着去。 高跟鞋不方便,我走到机动车道后,脱了鞋拎着。 看了眼时间,我咬咬牙跑起来。我打不过陆时,但体力比起五年前好了几倍。 耳边的风呼啸而过,我累是不累,总是疼——该死的陆时总不知道动作轻一些。 突然一阵刺耳的声音响起,一辆摩托车横在我跟前。我骤停,脚下发麻,哪里都有点疼。 “你干什么?”我语气特别不好。 那人取下头盔,嘴角勾起,笑容痞气。他故作帅气地一甩头发,吊儿郎当地说,“美女,要不要我载你一程?” 我翻白眼,“杨怀工作室,顺路吗?” 他加深笑容,“原来是大明星啊。顺路,我载你。” 没有解释,我直接坐上后座。 我现在赶时间,跟他争执没好处。他要是真能把我送到工作室,也是好事。 没几分钟,工作室就到了。我下车,套上高跟鞋,“谢了。” 那人摆摆手,算是回应。 我赶紧跑进工作室,早了十分钟。 杨怀就在公司门口等我,阴沉着脸。 我缓住步子,“杨小姐,对不起……我来晚了。” “啪”,我怎么都没想到,她直接一巴掌往我脸上招呼。 我条件反射捂着脸,是生气的。但现在她继续让我做她助理,我不好跟她撕破脸。 压着怒气,我跟她道歉,“杨小姐,对不起。” “你身为助理,居然敢比我晚来?身为助理,你又竟敢抢我风头?你是不是盼着我辞掉你,然后去做模特、做明星,别痴心妄想了!你不会炒了你的,你就继续给我做牛做马吧!” 原来是这个因为这。 看来林恩仇让我临时顶场、夸我漂亮,确实让杨怀动怒了。但杨怀选择继续“绑”着我,正好遂了我的愿。 忍她的恶言恶语,和偶尔的巴掌,对我来说不是难事。 她要逼急了我,我绝对能把她打得哭着喊妈妈。 现在,就忍着吧。 我低头,接连跟她道歉。 她继续羞辱我,也不怕进出公司的人看了笑话。这个公司大部分人靠杨怀吃坏,没人想不开去传杨怀的黑料。 训了很久,她累了才停下。我脚底沾了石子,硌着刚刚恢复的伤口,有点疼。 等杨怀离开,我溜进卫生间,先用水清洗脚底,再用酒精洗,最后敷了点药贴上纱布。其实没那么严重,我怕杨怀有意折腾我,以防万一。 我刚坐下,杨怀又喊我去她办公室。我腹诽:她今天怎么没有通告什么? 难不成她为我的事情和林恩仇有了龃龉,少了小部分的恩宠? “啪”,杨怀拍桌,凛着脸色。 我态度恭敬,“杨小姐,你有什么吩咐?” “你帮我去找到陆淳,给我画个画像。” “啊?” 我愣是没听明白。 杨怀没好气地向我解释。 事情的原委大概是,陆淳是画界新起的一颗明星,风流落拓,画技一绝。杨怀一时兴起,想要他替她画自画像。首先,陆淳画得好,她收藏着也挺有价值;其次,陆淳现在本身代表不大不小的话题度,随便给点暧昧的噱头,她就能增多免费的曝光度。 但是,陆淳拒绝了。 起先杨怀没觉得有什么,这世上画家这么多,不缺陆淳一个。 让杨怀怄气的是,陆淳在拒绝她之后,竟然答应了林念瑶!杨怀和林念瑶本来就明争暗斗多年,她哪里咽得下这口气? 于是乎,杨怀为了争一口气,非要陆淳替她画。她拉不下脸去求陆淳,就派我去。 我里明白后,跟杨怀保证,“杨小姐,我会尽力的。” “这两天必须成功。”她下死命令。 敢情她留下我不全是整我,也真的希望我把她解决些“疑难杂症”吧? 我哪里答应得下口? 我又不是陆淳,他有心拒绝我也不能逼她。 不过我有一点是和杨怀一致的,那就是我和她都要和林念瑶争个高低。 走出杨怀办公室后,我借助各种关系,得知陆淳最近正在他的画室闭关,专心为林念瑶作画。 我拎包出门,去找陆淳。 坐在出租车上,我突然觉得,陆淳这个名字,似乎在哪里听过。 陆淳,陆时,陆绍良…… 如果我的记忆没有出错,那么陆淳,可能是陆绍良的儿子。陆绍良的儿子对吃瓜群众来说很神秘,因为他不从商不从政,几乎不出现在公众视野中。 陆淳是画家的话,陆绍良觉得丢脸不公开也说得过去。 还是怕猜错,我打给Richard。 他挺意外,“小舒?” Richard是低音炮,现在带了点困惑,尤为动听、勾人。 “陆绍良的儿子,是不是叫陆淳?” 他回,“是。” “那你把他的照片发给我吧。”回来之前,我大概把陆家的情况了解了下,但我重点放在陆时和陆绍良这两个在LS集团掌实权的身上。 因此,我不知道陆时有个表弟叫做江赭恩,我对陆淳也就隐约记得个名字。 挂断电话不久,我收到他发来的邮件,我下载图片,看到一张肆意而飞扬的脸。 这个人身上散发的不羁气质,特别符合他艺术家的身份。 他不仅是陆时的堂弟,更是早上那个说要顺路捎我一程的骑摩托车的痞子! 想到之前给我看脚的江赭恩,我怎么和陆家的男人这么有孽缘? 不管他是谁,我都要让他帮杨怀画自画像。自追问我蒋元一的事情起,陆时肯定在怀疑我。要是我被杨怀辞了后又去和他有关系的女人那边工作,他必然更怀疑。 能少点麻烦,就少点麻烦吧。 既然芦醇的身份是秘密,不知道我可不可以用这个迫使陆淳答应。 赶到陆淳的画室,我不敢轻举妄动。远远看见送外卖的快递员,我拦了他,看清是送给陆淳的。我将他拽到保安视线盲区,拿出杨怀工作室的工作证糊弄他,“你是送给陆时的吧?我是替他来领的助理,给我吧。” 估计被我一本正经的模样吓住,他将东西给我,“有汤,小心别扫了。” 有外卖在手,我一路畅通无阻进了画室。更是有陆淳真正的助手指路,领我到他所在的房间。助手热心肠,还帮我敲门,“陆先生,送外卖的来了。” “让他进来吧。” 陆淳的声音听起来有点古怪,我又说不出古怪在哪里。 等我推门进去,我就明白过来了。 房间正中央,放着画架,周遭散落着画笔、颜料之类。 陆淳却不在那里。 再往里,是交织的男女。 暧昧的声儿此起彼伏。 他们还真是毫不忌讳。 男主角自然是陆淳,而女主角,竟然是林念瑶! 如果我的情报没有错,林念瑶一心想要嫁的男人是陆时,怎么会和陆淳纠结不清? 据我所知,陆时和陆绍良都在LS集团有一定影响力,因此两人表面和谐,其实水火不容。 林念瑶的脑子,是被狗吃了? 第13章 旁若无人地…… 陆淳忙着和林念瑶亲热,还分神对我说,“东西放下,你走吧。” 林念瑶一分钟都等不了,急切地掰回陆淳的头,“管别人干什么呢?大画家,你可不是……啊……一般的厉害。” 受了鼓舞,陆淳动作愈发剧烈。 两个人旁若无人地……继续。 我关上门,将东西放下,背对他们站着。我翻出手机,发现Richard发了我第二封邮件。我点开看,竟是关于白淳的详细经历,甚至是情史。 因为是Richard,所以我半点不惊讶。当年我以为我必死无疑,我却被Richard救下,甚至连小枣都好好的。从那以来。Richard在我心里,一直是无所不能的。 耳旁是林念瑶和陆淳制造的令人羞耻、作呕的声音,我已经能做到忽视,不动声色地看着陆淳的资料。 稍微冷静下,我觉得林念瑶可能和大部分人一样,并不知道此陆淳就是彼陆淳。如果他仅仅是个长得帅的风流画家,那和他发生露水情缘也未尝不可。 我了解的林念瑶,不就是及时行乐、完全没有底线的女人吗? 当年我和蒋元一恋爱,林念瑶不喜欢他,仅仅因为他是我的男朋友,她就要勾引。好在,蒋元一长了眼睛,并没有像我所谓的父亲、像大多数人那样被林念瑶迷惑。 陆淳的情史丰富,值得多看一眼的就是初恋。 白雪儿,学生时代的校花,品性也如白雪纯净。他应该是动了真情,白雪儿离开他后,他才放荡不羁爱美女的。 这里面肯定有些文章,以后我如果要正儿八经对付他,就可以用。毕竟,他的父亲,叫做陆绍良。 现在我不过是要陆淳为杨怀画自画像,还用不着。 除了情史,就一些喜好、生平。 二十分钟过去,两个人还没消停。空气中弥漫淫-靡的气息,我有种夺门而出的冲动。 我不想白跑一趟,而且这是可以让林念瑶难堪的机会。 忍着恶心,我刷微博,静等时间流逝。 又过十来分钟,两个人终于消停。 “你怎么还没走?”陆淳突然到我身后,拿走外卖。 我回过头,假装漫不经心扫了林念瑶一眼。林念瑶斜躺在地上,春-光大-露。认出我后,她的表情变得扭曲,仓皇穿着衣服。 心里觉得痛快,我望着陆淳时,笑容愈发真心。 他认出了我,“是你?早上的大明星?嗯?做了我的顺风车,自此对我念念不忘?你假扮快递员进来的吧?难不成,你想和林小姐一样,和我在这里……” 我翻白眼,这位大哥,简直就是种-马。 深呼吸,我表明我的来意,“陆先生,您可能误会了。我不是大明星,我仅仅是大明星的小助理。我是代表杨怀杨小姐来的,她想要您替她作画。如果你愿意,她出什么价格都无妨。” 陆淳大笑,“你觉得我缺钱?” 这时,穿好衣服的林念瑶走到陆淳身边,攀着他的肩膀,“陆淳,你可千万别答应她。她是我见过的,最恶心的女人了。” 我面不改色,由她说去。 扯开林念瑶的手,陆淳勾起我的下巴,“小瑶瑶,她也是我见过,最勾人的美人。” 林念瑶当即黑了脸,拎起包就走,“那你和你的美人在一起吧,别再来找我!” 高跟鞋踢踢踏踏的声儿,表露着她的愤怒。 陆淳快步追上她,搂住她,“小瑶瑶,我的心意,你还不明白?行行行,既然你说她不好,我不跟她说话就是了。” 林念瑶依旧绷着脸,却没挣扎。 见状,陆淳喊我,“喂,那个杨怀的助理。你听好,我不给杨怀画像,你也不要再缠着我。你要是乖乖出去,我就不喊保安,放你一马。不然,我告你私闯民宅。” 陆淳看我眼神,似乎在传递什么信息。 就算他没有传递,我都不会轻易离开。 杨怀给的时间不多,对我而言,一天的时间太过宝贵。 走出那个房间,我故意走得很慢。我在想用什么方法留在这里,我手里有他的把柄,为什么不用?林念瑶的笑话我也看了,没必要在这里和她吵。 我对她的报复,还没开始呢。 不成想,陆淳的助手先来找我。 他拦了我的去路,“陆先生想要请你留下喝杯茶。” 如此,我没看错,陆淳的眼神,确实在暗示什么。估摸着,他还没玩腻林念瑶,还要费心哄着。至于我、或者杨怀,他也感兴趣。 反正自从失去白雪儿后,他从没把女人当过女人。 我跟着助手走,到了某个休息间。我坐在椅子上,规规整整地等着。助手给我送了茶水和甜点,就没再来过。 我跟杨怀说明情况:为了说服陆淳,我下班前应该赶不回工作室。 杨怀只回了个“知道了”。以她现在针对我的状态,估计会大做文章。不过,杨怀比起林念瑶,段数还差了点,不值得我放在心上。 我一离开,陆淳和林念瑶干柴烈火,又不知道闹腾到什么时候。 名义上林念瑶是我姐姐,法律上我是私生女,从我进林家起,林念瑶就不喜欢我、针对我。而她真正恨上我、想要置我于死地,是我撞上她和某个远方堂叔还是什么乱来。 那时候林念瑶不过十三四岁,那么小,在三四十岁的男人的身下,却可以这么放-荡…… 我以为我藏好了,可事后林念瑶恶狠狠警告我。 自此,她整我的手段愈发恶毒,直到在得知我未婚先孕时不惜逼死我。 等了个把小时,我重温了不少回江城前Richard发我的邮件。 下午四点,我把茶喝光了,甜点吃完了,陆淳终于出现。 他意气风发的模样,我觉得晃眼。 坐在我面前,他说,“美人,你知道我为什么给林念瑶画不给杨怀画吗?” “因为林念瑶愿意陪你睡,杨怀不愿意?”我按着他的性子,猜测。 他伸出食指,缓慢摇晃,“不,不。杨怀也愿意陪我睡,但我看不上。” 我好奇,“为什么?” 在大多数男人眼里,杨怀和林念瑶是不分优劣的吧? “杨怀和张庆翻天覆地时,我可也在场呢。” 张庆,我没记错的话应该也是杨怀干爹之一。 杨怀憎恶林念瑶,可能是觉得林念瑶出身好、不用靠出-卖-身体博上位,走的又是知性风。 确实,林豫正和文清都疼爱林念瑶,她要混娱乐圈,他们就舍得往死里砸钱。 林念瑶在大部分眼里,都是知性秀美的大家闺秀。 只有在陆淳这种她的同道中人和我我眼里,她才放-荡、无底线。 “那就没得商量?”我平静地反问陆淳。 他愣了一下,而后笑开,“这么冷静?果然是见过世面。那我直说,杨怀我看不上,你,我看得上。你愿不愿意跟我睡。就一晚,你说什么我都答应。” 果然,是种-马啊。 我笑着回,“你等等,我跟我的金-主商量一下。” 他挑眉,笑容邪肆,“静候佳音。” 他居然没被我恶心到? 那他,为什么嫌弃杨怀? 无奈,我拿出手指,大着胆子发短信给陆时:陆总,有人要睡我,我逃不掉了怎么办? 可能是陆时今早的温和蒙蔽了我的双眼,才让我敢这么逗他。 我以为他不会理睬我。 没想到,他秒回:在哪。 我正要编辑,他又来短信:告诉他,敢碰你,我剁他手脚。 霸道总裁? 是的呢。 我不由笑出声,陆时的占有欲,还真是一如既往地变态。 “有什么好笑的?”陆淳不解。 我将短信递给陆淳,“你看,我的金-主说,你要碰我,他就剁你手脚。” 他忽然白了脸色,抢过我的手机,盯着屏幕看。 许久,他问:“你的金-主,是陆时?” “对啊。”我含笑而回。 看样子,陆淳挺怕陆时的。 陆淳将手机扔给我,“他又问你在哪,你别告诉他是在我画室。就说在附近的茶楼吧,让他来接你好了。你照做,杨怀的画像,我过两天就送给你!” “你至于这么怕吗?”我按照他的要求,回了陆时地址。 他吼:“至于!” 那模样,好像被陆时摧残得很惨。 我打趣,“据我所知,林念瑶似乎也和陆时有点关系,你怎么敢和她……” “哪个女人和你一样,敢和陆时发这种短信?TM林念瑶没有脑子吗,她跟我睡了,怎么可能会告诉陆时?” 他炸毛的样子,挺有趣的。 我笑得眉眼弯弯,“那行,我去茶楼等他。等你的画。” 没想到,我歪打正着,特别顺利地要到了陆淳的画。 心情舒畅地走出陆淳的画室,我打车到茶楼。没想到我扯谎的包间有客人,没辙,我只好在门口候着。 没几分钟,我就见到从车上下来的许漾。 陆时又换了辆车,他的车大多是黑灰为著的暗色,偶尔也会有骚包的亮色。这一回,纯黑,线条流畅,挺好看的。 我主动走向许漾,“你,是陆时的特助吧?” 感觉,有陆时的地方,就会有许漾。 他不否认,“很抱歉,让林小姐久等了。” 我耸肩,“没事,上车吧。” 开车的不是许漾,他和我一起坐在后座。 我没想到,他竟然攻击我的后颈。失去意识前,我震惊地看他,“你……” 第14章 把林舒给我 许漾不是陆时的人吗? 他怎么会突然袭击? 如果说陆时在我心里是狂风暴雨,那许漾就是和风细雨。 没想到,他居然…… 来不及多想,我彻底昏厥过去——看来许漾这个王八犊子下了狠劲。 “啪”,“啊”,“啪”……我被接连的声响惊醒。我睁开眼,眼前乍亮的灯光让我很不适应。我闭上眼缓冲,重新睁眼。我躺在软塌上,我坐起,环顾四周。 撞上的画面,多少让我震惊。 一身的冷面男人,正在用鞭-子抽打躺在地上被绑住手脚的女人。女人浑身是伤、叫声凄厉,男人却毫不动容,机器人一样持续不断着抽着滚来滚去躲闪的女人。 我捂住嘴巴,顿觉恶心。 下榻,我走到他们跟前,“你们是谁?我为什么在这里?” 男人冷冷扫我一眼,继续绷着脸挥动皮-鞭。 反倒是那个女人,苦苦哀求我,“救救我……救救我!我是无辜的!我是无辜的!” 我看过去,突然觉得那个人有点眼熟。像是,在哪里见过。 现在她的脸因为痛苦拧成一团,又沾了不少血,我不好辨认。 这到底是什么鬼地方? 这一男一女又在玩什么花样? 我记得,许漾请我上车后砸晕了我。 莫非,这一切和陆时有关? 女人的尖叫声和鞭子抽打皮-肉的声音让我心烦,我猛地拽住那个男人,“别打了,你告诉我是怎么回事。” 男人看都不看我,直接将我抡开。 我避之不及,仓皇往后跌去。 在我自己站稳前,有一只有力的胳膊扶住了我的腰。男人凛冽的气息蔓延在头顶,是我熟悉的味道。 是陆时。 我不客气,拽住陆时的胳膊,站稳了。 陆时自然而然拢住我的腰,带我走到前头,“阿淮,客人很快就来了,表演卖力些。” 阿淮。 那应该是陆时的心腹,秦淮了。他果然名不虚传,面冷心冷,十足十的冰块。 听到陆时的话,秦淮加快了鞭打地上女人的速度。 碰撞声听得我心惊肉跳。 我仰头,因为贴得太近,恰恰看到他的下巴,“陆时,你想要做什么?” 他忽地俯首,酥酥痒痒的气息弥散在我颈窝。我下意识躲闪,他贴近我的耳垂,低语,“给你出气。” 听起来,他像是为我着想,实际上我只感到毛骨悚然。 “什么给我出气?” 他继续折磨我的耳垂,“你是经不起夸吗?这个女人,你当真认不出?” 多了“给我出气”这条线索,我再看向那个女人,往死里打量。 “这是……” 秀场上给我递鞋的妹子。 就算沾了血,就算她表情狰狞,基本的模样不会变。我一旦认定,越看越确定,就是她。当时我匆匆扫过她的工作证,没记错的话她叫程丝丝。 看她单纯无害的模样,就知道她不会做出往鞋子里放刀片这种事。因此,我认得出她的脸,记住了她的名字,却没有找她算账。 现在她被秦淮打得皮开肉绽、血肉模糊,就算是她做的,也该扯清了。 “陆时,这件事应该跟她没关系吧?你别打了,怪吓人的。” “再等等。” 他松开我,有节奏地拍了三下手。 就在这时,门再次被推开。许漾率先进来,跟在他身后的是……杨怀。 敢情,杨怀才是指使程丝丝的人? 我一直以为是林念瑶。我和林念瑶的恩怨多了去了,这一笔我就记着,不急着还。没想到,是杨怀。 她的嫉妒心这么重?林恩仇逼我走场秀,她就彻底把我当敌人了? 或者,所有的干爹里,她是真的喜欢林恩仇? 杨怀看见陆时,不知所措的脸转为笑脸,听到程丝丝凄厉的叫唤声后,她的脸又变得刷白。 她走到陆时面前,“陆总,你这是……” 以往杨怀腻腻歪歪的,能给陆时想很多恶心死人的外号。现在她真的被吓住了,才会恭恭敬敬喊他“陆总”吧? 杨怀心虚,不打自招。 陆时手搭在她肩膀上,将她偏转,迫使她旁观秦淮鞭打程丝丝的全过程。 我离她很久,看得见她细微的颤抖。 陆时面容冰冷,没有松手的意思。 程丝丝应该认出了杨怀的声音,叫喊声又变成了求救,“杨小姐,你救救我!我什么都不知道!不知道!杨小姐,你帮我说句话!” 杨怀嘴硬,“我不认识你!” 陆时嘴角勾起,不掩轻蔑。 秦淮没有陆时的命令,只知道像个机器人一样不停地挥-鞭。 几分钟过去,娇弱的程丝丝晕厥过去。 秦淮停下动作,我以为他会停止。结果,他不知道哪里拎出来一桶水,直接往程丝丝身上泼。 “哗啦啦”一声,冷水冲开了她的血迹,蔓延出往四面八方流淌的血水。 她浑身颤动,被水浇醒。 秦淮扔了水桶,捡起骗子,又往她身上招呼。 那架势,好像她不是人,不过是牲口。 我偏过头,不忍直视。 比起我,杨怀见过的血腥场面终究太少。她紧咬着下唇,脸色白得跟女鬼似的。 杨怀眼睛一眨不眨地看着,终于跪在陆时跟前,“陆总,你到底要做什么?求求你告诉我,她快死了,别打了,别打了……” 如果这里站的是林念瑶,我敢打赌她不会动容,她会依然保持她知性优雅的姿态。 所以,较之林念瑶,杨怀确实不足为惧。 她胸大无脑、刁蛮任性、缺点一堆,却始终有那么一点同情心,有她的底线。 陆时扣起她的手腕,将她半拎起,居高临下地问,“难道不是杨小姐你该告诉我,你做了什么吗?” 杨怀吃痛喊出声,期间愤恨地扫了我一眼。 我、程丝丝都在,她再蠢都知道原因吧。 仍旧咬唇沉默,在听到程丝丝喑哑、充满绝望的喊声后,杨怀流着眼泪说,“陆总,我错了。是我,是我指使程丝丝去害林舒的。是我。” “阿淮,别打了。”陆时吩咐。 秦淮停下动作,鬼魅般小时。 几乎同时,许漾上前,打横抱起颤抖的程丝丝,应该是帮她处理伤口。 看得出来,陆时真正的目的是杨怀,与挨鞭子的程丝丝无关。让程丝丝受苦,不过是杀鸡儆猴。 许漾出门后,房间里只剩我、陆时和杨怀。杨怀脸色依旧白得吓人,不知道是因为陆时用力太大,还是被血肉模糊的场景吓得够呛。 “你为什么要这么做?”陆时甩开杨怀的手,她应声跌在那滩血迹上。 她很害怕,但是不敢反抗,蜷在原地。 她哆哆嗦嗦回答:“我……嫉妒。” “哦?”陆时反问。 杨怀突然抬头,恶狠狠剜我一眼,“林舒身为我的助手,却不知羞耻地勾引林恩仇,我生气,想要教训教训他。没想到……没想到……这样的女人,竟然是陆总的心头好。” 心头好? 听到这个词,我在心中冷哼一声。 陆时也笑出声,“心头好?” 杨怀的嘴唇打着颤儿,“不是心头好,陆总为什么要大动干戈逼我承认?” “你要这么认为,也可以。”陆时不疾不徐地说。 你要这么认为,也可以。 这话,真的是从陆时嘴里说出来的? 我感到震惊,偏头望他。他嘴角勾弄着嘲讽的笑意,看起来并无真心。 是啊,怎么可能。 陆时能有一颗真心,母猪能上树;陆时的真心对象是我,那地球都要爆炸了。 杨怀不说话,陆时不说话,我全程旁观。 房间一时陷入沉默,气氛变得诡谲。 “杨怀,我现在给你两个选择。”陆时突然开口,“一是,和程丝丝一样;二是,把林舒给我。” 把林舒给我? 我真的没有幻听? 再次惊疑,我望向陆时。 他一本正经,没有说笑的意思。 第15章 不如跟我 “陆总,你……认真的?” 估计是秦淮鞭-打程丝丝的画面完全震慑住杨怀,她现在对陆时除了害怕就是害怕,半点没有勾引的意思。 陆时半蹲下,屈指勾起她的下巴,“我像在开玩笑?” 杨怀眼神写满恐惧,“不……像。” 陆时露出冷淡的笑容,“那就把林舒给我。从今往后,林舒不再是你的助理,而是我的秘书。” 杨怀磕磕巴巴,“陆总,你想要人,直接要,何必跟我说?” 他语速放缓,“杨小姐,到底是答应,还是拒绝?” “答应!”杨怀紧张得吼出来,“我答应!答应你!林舒是你的了!她和我没有任何关系了!” 陆时这才松开杨怀,“你走吧。” 杨怀单手撑地,沾到血水也不管不顾,麻溜起身。 “陆总,再见。” “等一下。”陆时突然喊住她。 杨怀骤然停止,两个膝盖碰撞着,她费劲扯出笑脸,“陆总,您还有什么吩咐?” “杨小姐,你要清楚,就算是林恩仇,也巴望着替我提鞋。” 陆时是在警告杨怀安分守己,不要伺机报复吧。 杨怀连声保证,“陆总,您放心,我与天作对,都不敢与您作对啊。” 颤颤巍巍打量陆时神色,发现他没有动怒迹象,她的表情才稍微缓和了点。 得到陆时默许后,杨怀跑出房间。 就这胆量,她还一直幻想和陆时在一起? “陆总,你还真是无聊。”等到脚步声远去,我看向陆时。虽然,他教训程丝丝、让杨怀难堪,某种程度上是为我出气。但我始终觉得,陆时做这些事太过无聊。 又太过残忍。 因为他对我态度变得和缓吧,我胆子都变大了。 他微微挑眉,“今天就算了,明天正式到公司报道。” 我错愕:“陆总,您说真的?LS会缺秘书?我没有工作经验,你真的要让我走后门?陆总不怕影响公司文化?再者,杨怀的确有解雇我的权力,但她没有决定我去哪的权力。” “既然你最终目的是我,不如直接跟我。”他眼里促狭意味很足。 我冷笑,“陆总,您又在开什么国际玩笑。你刚刚的行为把杨怀都给吓走了,你觉得我目睹之后还会对你抱有幻想?陆总,醒醒吧,看到你残暴无情的一面的女人,没几个敢留下来的。” 他轻飘飘反问,“你不就留下了吗?” “那是因为,这件事我是受害者,不用担心被你教训。”我回,“如果留在你身边,保不齐有一天我就成了下一个程丝丝和杨怀。陆总您的恩宠朝夕瞬变,我实在奢望不起。” 陆时玩味地打量我。 他的眼神别有深意,表情也是。 但他不说话,似乎要和我比耐力。 我告诫自己不要怯场,仰起下巴和他对视。 许久,他再次开口,“LS,你来也要来,不要也要来。上一种说话你听不懂,我换一种说法。要是我明天在公司看不见你,我不会让你在任何地方找到工作,更不会让余落初好过。假如你和余落初分量不够重,那蒋元一呢?那个在狱中的蒋元一?” 听到陆时将注意力放在蒋元一身上,我心尖打颤。 但我不能表现出来。 “陆总,请你不要提我坐牢的前任。在他刑满出狱之前,我不想听到他任何消息。”我故作冷淡,“你倒是真的会拿捏我的把柄。我自己倒不介意钱,实在穷途末路,我到家里向老头子哭一哭,他饿不死我。但是落初,你碰不得。可是陆总,堂堂大男人拿女人的软-处威胁女人,不觉得羞耻?” 他回:“你告诉我,什么是羞耻?” 我:“……” 一时间,他看我,我看他,相对无言。 既然戏看完了,我可以走了吧? 我主动开口:“陆总,如果没事的话,我就先走了。” “一起吃晚饭吧。” “啊?” 他这是在约我? 有一瞬间,我有种敲开他脑袋看个究竟的冲动。这个男人,怎么时晴时雨的? 明天,他便会是我的顶头上司。这对我的计划来说是前进一大步,确实如他所说,在他身边的人附近晃悠,不如直接跟在他身边。 但我不能暴露我的目的。 如果不是他咄咄逼人,我宁愿舍近求远。 蒋元一,我绝不能让他再受伤害。余落初是我回来后唯一的朋友,我也不能让她因我受到牵连。 在陆时这边,这样的我也是有理可循的。 “吃饭。”他重复一边,右手极其自然地揽住我的肩膀,带我走出房间。 他从容的姿态,仿佛这里不曾发生过任何血腥的事件。 程丝丝到底和我关系不大,我不至于为此想不开。 让我战战兢兢的,是我身边噙着笑意的陆时。 许漾神奇般地出现在车上,开车送我们。这么短的时间,他能处理好程丝丝的伤?或者,他交给手下的人处理了吧。 吃饭是陆时提的,地点是陆时选的,连餐都是陆时点的。 我和他在一起,根本不用动脑子似的。他要做什么,我陪着演戏就好。 如果我纯粹是依傍他权势的女人,真的在他身旁做木偶就可以了。可我不是,我想要从他身边发现当年的秘密、甚至证据,所以我只能演木偶。 陆时买单时遇到了熟人,两人似乎有聊一会的架势。 我说到车里等他,他没有意见。 走到底下车库,我轻易找到陆时的车。许漾早早看见了我吧,在我发现车时,他已经替我打开车门。 我上车后,许漾关上门,笔直地站在车门前,那架势像是保护我。 惦记着程丝丝的事情,我按下车窗,冲他的背影喊,“许漾。” 他回头,毕恭毕敬地问,“林小姐,你有什么吩咐?” “程丝丝怎么样了?” “无妨,皮肉伤。”许漾说得云淡风轻,“已经把她送去医院,休养段时间就能好。” 我微怔,“许漾,没想到……你……” “林小姐,我职责所在。”他又补充,“秦淮有分寸,没有往死里打。你看到的大部分血,是提前备好的血袋里的。不过程丝丝确实细皮嫩肉,挨不起打。” 他还特意跟我解释,看来挺在意自己的形象的。 我“嗯”了一声,不再多说。 不管他们准备了多少血袋,那里总有血是程丝丝的。 我受伤这件事,最可怜的就是程丝丝吧。伤害我,她未必愿意;可忤逆杨怀,她又不敢。结果陆时又拿她当猴,恫吓杨怀。 不过,事情都这样了,我再想也改变不了什么。 不如不想。 ***** “林小姐,你明白了吗?” 许漾是陆时的特助,管辖陆时的秘书群。 换言之,我到LS集团做陆时的众多秘书之一,许漾应该是我的上司。 但许漾的做派,完全不像是我的上司,更像是我的下属。 我一踏进公司大楼,许漾就出现在我面前。他领我去人事部办理入职手续,他领我熟悉工作区域,甚至把我叫到某个小会议室,耐心而周全地跟我说一些工作细则。 “听明白了,许特助。”我回,“你别忘了,你现在是我直系领导。你要对我这么关照,我岂不是一来就引来同事的闲言碎语?” 许漾难得实诚,“林小姐,按正常情况,无论如何你都不会来这里做秘书。所以不管我怎么对你,她们都会议论你。因此,我还不如关照你一些。这样,你可以尽快适应工作,拿成绩说话,堵住她们的嘴。” 我忍住抽-搐嘴角的冲动,“那就谢谢许特助了。” 许漾抬起手腕看表,“我还有事,林小姐你就照我说的做,第一天很快就过去。” 我点头。 钟易思算是秘书头儿,有个单独的办公室,毗邻陆时办公室,方便传唤。可以说,钟易思是女版的许漾。 而我则是和别人共用办公桌,是个小隔间。 我对面是夏启媛,因为在我对面,所以我跟她打了声招呼表示友好。 但她是明显不待见我的,冷哼一声,自顾自抹着指甲油。 我耸肩,不大在意。 快速理好自己的办公桌,我坐下,开始投入工作。估计第一天磨我的性子,许漾交给我的任务是规整往期档案。 档案堆成小山,我一投入就没完没了。 “啪”,突然有人打我肩膀。 我猛地抬头,是陆时。 “陆总,您有什么吩咐吗?” 他说:“第一天工作就这么拼命,饭都不吃?原来你这么想留在我身边?” 我下意识环顾四周,办公区确实空荡荡的。 用笔做好记录,我起身,“东西太多了,我做着做着就忘记了。” “一起吧。” 我:“……” 不给我说话的机会,他扣住我的手腕,拽我进他办公室。 茶几上,摆放着两个保温盒。 他指了指,“你去摆好碗筷,我抽根烟。” 这样随行所欲命令我,可还行? 迫于强权,我乖乖照做。 保温盒里饭菜精致,营养搭配也不错,看起来不像是外卖,应该是他家里的大厨准备的。 我啧啧嘴,这人生活要求还挺高。 幸好,他没有变态地让我喂他。 我正襟危坐,小口小口吃饭,不敢说话、不敢看他。 等他搁筷,我主动收拾干净。 “你想要钟易思的办公室,还是我在我办公室里,给你腾个地?” 果然,变态到死都是变态。 我如果要钟易思的办公室,不仅是夏启媛一个人要对我恶言恶语;如果我在他办公室腾个地,我更是成为众矢之的…… 两个选择,都不是好选择。 “一分钟。”他说,“不然,现在就办了你。” 我大脑飞速运转,在最后一秒决定,“在你的办公室!” 这样,我至少不用彻底得罪女版许漾。而且,他要在他设计完美的办公室腾个地,不是一朝一夕可以做到的,我还能舒坦几天。 他得到我的回答后,总算放行。我仓皇离开,再次投入档案。 提醒我下班的,是林念瑶的一条短信。 她说,林豫正病得很严重,盼望我回去。 第16章 他死了 我扔开手机,当作没有看见。 理完东西,我取出手机,给林念瑶回复:我要加班。 既然说了加班,那就加班吧。 我不喜欢把今天的事情拖到明天,也真的想避开。 林豫正病了,我就该马不停蹄赶回去?当初我妈将死将死,林豫正在哪里?我被林念瑶母女欺负,林豫正难道不是假装看不见?我失去男友、未婚先孕声名狼藉,林豫正何曾护我? 为什么他现在病重,林念瑶一条短信,我就要回去? 我偏不! 原以为我早就不在乎这些,其实我在乎的。我恨,我恨他们将我逼入死地。恨林豫正发现我没死后,又迫不及待地扮演慈父。 剩下一小摞档案,我愈发仔细地规整。 收到我的拒绝短信后,林念瑶一遍遍给我打电话。我听着烦,关了静音。等到我完成,已经晚上九点。我将手机拿到跟前,六十九通未接来电,全都是林念瑶的。 手机的电量本来有百分之九十多,被林念瑶一通通电话打到只剩百分之九,电量条变红了。 我视而不见。 拎起被扔在一旁的包,我准备离开。 起身我发现我并非孤身奋斗,许漾与我相隔好几个桌子,仍在伏案忙碌。 他没有特定的办公室,和我们一批秘书共享工作区。据我观察,绝不是陆时亏待他,应该他是为了方便工作。 出于礼貌,我走到他跟前,“许特助,你还在忙?” 他抬头,眼里照旧是温柔,“你忙完了?” “嗯,忙完了。” 他扬起微笑,“那你赶紧回去,时间不早了。” 我不多做客套,“许特助,你也早点休息。” “尽量。”他笑得愈发诚恳,分秒后低头,重新拿起黑色钢笔。 我离开,不再打扰他。 陆时不知何时,已经消失在LS。我对他来说,是可有可无的玩物吧?如果这样,我怎么能为蒋元一找到一丝证据? 不行,不能操之过急。 我都已经进了LS集团,还有什么是获取不到的? 许漾似乎对我特别温和,如果我加以利用,或许有用…… 既然我是秘书,我在LS集团四处走动,在茶水间、公司食堂之流,总能听到一些传言。或真,或假。 我刷了工作证,走出大楼。 “林舒,你这个没心没肺的野丫头,你给我站住!”林念瑶吼我的话,回旋在耳边。 我闻声抬头,林念瑶站在公司大楼等我。到底在意她的大明星形象,她戴了副墨镜。她真的以为,戴墨镜别人就认不出? 只不过林念瑶和林豫正和文清的掌上明珠,不是一般杂志社、报社敢得罪的。 停止腰板,我轻慢地走到林念瑶跟前,“姐姐,为什么要我站住?我做事问心无愧,不需要逃。倒是姐姐,瞒天瞒地瞒了这么多事,晚上不会做噩梦吗?” 恶狠狠地扣住我的手腕,她试图拽我,“你别管我的事!” 我稍微用力将她推开,“那姐姐又为什么要管我去哪里呢?” 她踉跄后退两步,“林舒,你没有心吗?爸爸危在旦夕,你还能狠着心不去探望?” 我垂下眼眸,擦过她的肩膀走出公司。 “我的确没有心了。” 你们不得到报应,我的心永远被仇恨吞噬。 身后的脚步声不停——林念瑶一直跟着我。 “林舒,爸爸需要你。”她大概词穷,或者对我说不出什么温存话,颠来倒去就是这么几句。 我置若罔闻。 我走到路边,倾身招手,拦了一辆刚巧路过的出租车。 车停稳后,我坐上车。 林念瑶居然走到出租车前,用身体挡住车的去路。 这倒令我惊讶。 温顺、乖巧、知性……林念瑶戴着许多伪装的面具,但有一种情感,是真的。那就是,她对林豫正的占有欲。 自从我出现后,她就认定我抢走了她的父亲吧。我们住在一个屋檐下的十来年,林念瑶在折磨我的同时,在无休止地讨好林豫正。 就像现在,明明她如此厌恶我,却可以为了生病的林豫正低声下气求我。 甚至,不惜被撞。 我猜她是认定司机不会撞,才用身体抵住车头的。 司机回头,“你们,怎么了吗?” 我神色阴郁,“师傅,路这么宽,你绕开她开走吧?我看见她,心烦。” “你们小情侣,别总是吵架。尤其是你们这样比较特殊的情侣,更要……” 我听不下去,猛地下车。 他居然以为我和林念瑶是拉-拉?我们恨都来不及! 见我下车,林念瑶退开,向我走来。 车子停了一分钟不到,绝尘而去。 “跟我回去吧。”林念瑶说,“当年的事,你难道不恨我吗?恨我,为什么不重新闯入我的生活,夺走我的东西?” 我冷嗤,“你的东西?如果是你的东西,我从来都不屑。” “你怕我吗?你怕我,所以连林家,都不敢再踏入?”她忽然狂放大笑,“如果你这么胆小,你又何必回来?难道你真的这么轻贱,回来就是为了勾引男人?嗯?从林恩仇到陆时?不知道在牢里的蒋元一,知道你变成了这么贱的女人,内心该有多痛苦……” “啪”,我扬手,狠狠给她一个耳光。 她没躲,整个脸往右偏去,宽大的墨镜滑落在地,摔成碎片。 挨巴掌的脸,顿时扶起红色的掌印。 她不怒反笑,“林舒,你就这点本事吗?” “闭嘴!”她的声音在我听来十分刺耳,“你给我闭嘴!我去!” 我知道她在用激将法。 五年前我活得不够明白,现在我看明白了,才回来的。 林家,我当然要回。不回,我怎么名正言顺拿走林豫正的一切?重点是,不能我主动回,而是他们“逼迫”我回去。 自以为计谋成功,林念瑶露出得意的笑容,“那就跟我走吧。” 她在前走在,我往后跟着。 没几分钟,到她停车的地方。她的车和她的知性风不符合,是妖艳的大红色。这个人骨子里,是喜欢极艳极艳的东西,演却要演出极为寡淡的模样。 我冷哼一声,自顾自上车。 她回以我冷嗤,也不搭理我,专心开车。 为了完成林豫正交给她的任务,她都能挨我一个耳光。 这种敬爱,已经不仅仅关于林豫正那点资产了吧。 LS集团大楼离林宅不算太远,半个小时后我就看见那幢熟悉又陌生的别墅了。 从我初初住进去,到我离开五年,它大致构造没有变过,精修改造过几次。反正,它的外观、周遭布景,和两年前有很大差别。 就算到了林宅,林念瑶对我还是爱搭不理。 我没在意,跟在她身后进了别墅。 弯过拐角,我看到,林豫正端坐沙发。他背挺得笔直,脸上气色不错,半点不像生病的模样。 他竟然用病骗我! 到底是有多心虚,他居然沦落到用病骗我回家? “林豫正,你骗我?”我不再往前。 林念瑶看不下去,“林舒,你怎么对爸爸说话的?” 文清从楼梯下来,故作慈祥,“林舒,你不知道你爸爸有多担心你?你既然五年前没死,为什么要躲起来?你爸爸想见见你,你怎么就不知感恩呢?” 我知道文清的潜台词:五年前你没有回来,现在回来干什么?你敢动什么手脚,我要你的命! 我不理睬这母女俩,定定看着林豫正。 他生气的,气得额际青筋爆出。但他又忍着,因为他对我的愧疚很深。 “文清,念瑶,你们上楼休息吧,让我和小舒单独谈谈吧。” 林念瑶很听林豫正的话,愤恨剜我一眼,便上楼。 文清其实不想走,站楼梯口站了很久。可能他们已经在家里为我的问题超过无数次吧,反正文清最后也是不甘不愿地上了楼。 偌大的空间,只剩我和林豫正。 我却觉得窒息。 “林豫正,我没想到,你会这么卑鄙。”在我还敬爱林豫正时,我记得,他告诉我,不管学什么,都没有学做人重要。 我爷爷奶奶都是读书人,他自幼也读了不少书,有文学气息。不过后来,他为了钱和文清在一起,彻底变成商人。 林豫正豁然起身,径直走向我,“林舒,不管怎么样,我还是你的父亲!” “如果我认,我妈妈会回到我身边,我受的苦都会消失,我都认。”我半分不嘴软。 “啪”,多么响亮的声音。 没错,林豫正扇我耳光。 我没躲。 “难道,你真的要等我死才愿意看我一眼?还是我死,你都不愿意看我一眼?”他收回手,突然流出了浑浊的眼泪,“你以为,我希望你妈妈死吗?你以为,我愿意让我的亲生女儿受苦受罪吗?你以为,我真的是铁石心肠吗?” 突然看见他哭,我有些无措。 他流着眼泪质问我的模样,苍老了何止十岁。 我藏得最深的某个地方,似乎是动容了。 “噗通”,林豫正竟然下跪,“小舒,你再不尊敬我、不原谅我也好,你留下吧。就当可怜可怜我。替你妈妈,可怜可怜我。” 受不起他的跪,我跪在他跟前,冷着脸,“林豫正,你逼我留下,有什么意思吗?” “有。”他很坚定。 我忽然笑了,嘲讽且无奈,“那我就留下。” 不管林豫正是真心还是演戏,我都不愿意他继续了。 他似是不相信,想要又不敢笑。 几秒过去,他大笑,同时滚落大颗眼泪,“小舒,回来就好。” 神情,给谁看? 我心里是凉薄的。 林豫正起身,顾不上擦脸上纵横的眼泪,领我去二楼。他沿着过道,走到底。那扇门,和五年前一样。 我的房间,曾经的房间。 我毫无感觉。 林豫正领我进去,殷勤地说房里的一切都没变。他不信我死了,他一直在等我回来。 可笑的谎话。 如果相信我活着,为什么不找? 偏偏要在我重回江城复仇时,说一堆好听却虚假的话? 我没仔细听他说的话,也不回应。 他乐得自在,自说自话。 半个多小时过去,他终于出去,让我好好在家休息。 “家”,从他嘴里说出来,无比可笑。 我从包里翻出手机,想要告诉余落初我要住回林家,猛地发现手机没电关机。 充了几分钟的电,我先开机。 除了之前林念瑶的未接电话,多了一通四十九分钟前余落初的电话。 倘使我没接电话,余落初不会打第二个。因为她知道,我一定是没看到,看到就会回她。单单这点,余落初就比林念瑶可爱。 我拨回去。 “小舒,你怎么还不回来?”她率先问我。 “林豫正装病、假哭、下跪逼我回林家,我现在在林家。这段时间,我应该都会在林家。”我对她毫不隐瞒。 她沉默一会,“小舒,有些话电话里说不好,可我必须要跟你说。你能不能答应我,做好心理准备?” 还有什么事需要我提前做心理准备的? 我预感不妙。 “你说。” “小舒,蒋元一死了。” 第17章 这么,想玩? 我如遭雷劈,浑身僵化。 我陷入了沉默。 余落初生怕我听不清似的,跟我强调,“小舒,蒋元一死了。” “为什么?”我感觉,我都听不出我的声音了。 蒋元一怎么可能死了? 在德国的时候,我没有办法,看不到蒋元一。Richard可怜我,时不时给我一些蒋元一在狱中的照片。 回到江城,我无时无刻不想见到蒋元一。 可我又怕。 林念瑶激我时说,我放-荡,勾引男人。事实上,我何止放-荡?我明知陆时在性-事上的风评,却还想方设法“偶遇”他。他一次次侵-犯我,我虽然恨,但也是一定程度自找的。 因为,我想要从虎口得到一些东西。 而且我还有小枣。 我不知道我该怎么面对蒋元一,我不知道他能不能接受这样的我。 再者,我害怕蒋元一坐牢坐久了也自卑,不太想见我。 杂七杂八的乱想让我搁置了去见蒋元一的念头,事实上我无比渴望见他!他不仅仅是我真正爱过的男朋友、我认定的未婚夫,更是我尚算年少纯真的见证。 现在,余落初告诉我,蒋元一……死了。 他居然……死了。 “我不清楚。”余落初回,“答应你后,我就开始打探蒋元一的消息。他死了,前几天死的。他坐牢不光彩,蒋家低调给他办了丧事。你也知道,蒋家现在平凡得如同泥沙,蒋元一的死,根本不会引起什么风浪。” 如果我早几天去看他,会不会…… “看来,你真的不知道。”她说,“现在蒋元一都死了,当年的事,还查不查!” 我很激动,“查!为什么不查!他是冤枉的!他现在都被人害死了,我难得还不能还他个清白吗!” 她轻柔安抚我,“小舒,蒋元一已经死了,你太伤心也……你放心,当年的事,我答应帮你,绝对会帮到底。” “落初,谢谢你。”我木然道,“我有点累了,想要休息。” 不等她说话,我直接扔掉手机,趴在床上嚎啕大哭。 为什么? 蒋元一要死! 为什么都不给我再见他的机会? 难道我这一生,注定爱而不得吗? 我声嘶力竭地哭着,脑海里全部都是我和蒋元一的回忆。 追我的男生其实不少,但他们最后都会成为林念瑶的俘虏。 蒋元一是第一个我和他谈恋爱的,也是唯一那个不受林念瑶诱惑的。相伴走过最美好的几年,他在我心中地位很重。 哭到没有力气,我脑子里突然浮现了可怕的猜想。 蒋元一在牢里怎么可能无缘无故死?如果余落初都不知道他具体死因,难道是被害死的?谁要害他? 我眼前掠过一张脸,我睡梦里都在憎恶的脸! 陆时! 他一定是心虚了! 我脚下受伤时,他就质问我是不是为了蒋元一苦苦接近他。我死不承认,他却已经笃信了吗?所以,他痛下杀手? 他是在测量蒋元一在我心中的分量,还是为了彻底结束当年的事情? 我越想越恨,越坚定是陆时对蒋元一痛下杀手。 哭到后来,我没有了眼泪,喉咙也喊哑了。 我躺在床上,彻夜未眠。 佣人敲门喊我吃饭前,我整个人恹恹的,根本不想去LS报道,不想见到陆时这张可憎的脸。 但她催着催着,我又好像活了过来。 我要报仇!我要替蒋元一报仇! 这一信念支撑我坐起,洗漱,化妆。扔在地上的手机,裂了屏幕,且只剩百分之一的电。为了不耽误事,我换了个备用的新手机。 蒋元一的死让我变得戾气很重,我没有吃早饭,更是板着脸没有理睬林家任何人,直接出了林宅。 到公司后,我的目光时刻注视着陆时的办公室。 我看到他进门时,很想冲进去捅他一刀子。 是的,我带了匕首。 回想起我和他交锋的几个回合,次次是他在力量上绝对性压倒我。真刀真枪和他打,我绝对不是他的对手。 我要冷静。 突袭陆时的机会只有一次,我不能白白浪费,要慎重。 恨意侵蚀着我,我坐着一分一秒都是煎熬。 陆时有这么多秘书,我是空降的、新来的,其实分不到什么重要的任务。要是蒋元一没死,除开端茶送水,我肯定会争取表现机会,让自己步步高升。哪怕,多赢得陆时一些信任都好。 可现在,蒋元一死了。 我只想杀了陆时! 堪堪熬过上午的几个下午,我等来了午休。 同事成群结队地走了,几分钟后偌大的办公区只剩我一个。 CEO办公室里,还有陆时。 我不动声色将匕首插-到内-裤和套裙之间,并扯下衣摆做掩饰。 深呼吸,我调整状态,起身踏入办公室。 “饿了?”陆时在用钢笔写着什么。 听他的口气,好像是默认我和他一直同吃午餐。 “陆总,我想求你,不要给我单独的办公室。”我缓步走近他,姿态和声音都是媚里媚气的。 他头也不抬,“没得商量。” 走到他的面前,我娇言软语,“我求都没求呢,你就否定了?” “哦?”他搁下钢笔,抬眸看我,“你想怎么求?” 我俯身,在他面前露出沟壑。唇凑近他的耳朵,我徐徐吹气,“当然是陆总喜欢的?” 他一把掐住我的包-子,肆-意玩-弄,“你知道我想要什么?” 故意低-吟,我说,“不知道,等陆总吩咐。” 他凛着脸,“跪下。” 我照他所说跪下,大着胆子找他的裤-子拉-链。 并且故作不知,四处游移。 他端坐,任我作为。 前几分钟,他什么反应都没有。 后来,他终于在我的“服务”下低吼一声。他踢开皮椅,拽住我的头发,将我压-倒在地板上。 冷硬的地板,冷硬的陆时。 冷硬的匕首。 丝毫不怕人闯进,他大力撕-扯我的衣服,毫不客气地、糟蹋我。 我的手不放过他的。 在他沉浸在啃-咬我并在我“配合”下再次低吼时,我左手按住匕首柄,小幅度地抽出。 出来了,出来了…… 再出来一点,我就可以一刀捅进他的腹部。 如果他能死,那就皆大欢喜!死不了,我也痛快! 陆时像是知道我的行动,偏偏在我准备出手时精准扣打我的手腕。 我一时不查,匕首脱手。 “啪嗒”,是匕首落地的声音,也是我希望破灭的声音。 “你?”我质问身上的人,为什么他看穿了我的意图?他还是不是人! “啪”他狠狠甩我耳光,不回答我。 只见他捡起匕首,刀刃直贴我胸口,“那么,想玩?” 第18章 折磨 “不想玩!”被陆时发现并钳制住,我火气很大,“你怎么发现的?” 他冷笑,用匕首刀刃拍我的胸,“就凭你的火候,还想动我?你突然进来这么求我,你以为我会觉得很正常?你一吻我,我就看出来你藏了匕首。林舒,我杀人的时候,你还不知道在哪里喝奶呢。” “你才喝奶,你全家都喝奶!” 我明明知道我现在冲他发脾气不过是自寻死路,但我根本克制不住。 这个将我玩弄于股掌之间的禽兽!衣冠禽兽! “还嘴硬?”他竟然用刀刃压我的肉…… “你为什么要杀蒋元一,他都已经坐牢了,你为什么要杀他?!”我感觉我疯了,我根本控制不住我嘴里,在陆时面前不停地说些我不该说的话。 陆时忽然冷冷与我对视,“心上人死了,所以才跟我发疯?你不是说,你和蒋元一已经是路人了吗?” “就算是路人,他也是我的初恋!是我曾经最好的男朋友!他死了,难道我要无动于衷吗?就算他犯了错,他已经做了五年牢,为什么要杀他!为什么要杀他!” 他单手扼住我的脖子,双眼猩红,“你凭什么觉得是我?” “蒋元一坐牢坐了五年,为什么偏偏在你质问我是不是为了蒋元一后出事?陆时,你怎么折磨我的,你是记不起来吗?你是人吗?” 松开我的脖子,他重新捡起匕首,用刀片拍我的脸,“林舒,你这么感情用事,想做什么?就你这样,连许漾的十分之一都不够,还想跟我斗?” “我不想跟斗!我只想蒋元一活过来!”随时都会丢命,我还要冲他吼。 “啊!”剧痛让我叫出声来。 陆时终于惩罚我——他用刀子划-弄我的左胸口。 一刀,又一刀。 我痛得叫喊不止,两手手指刮擦地板,怎么都缓解不了锥心刺骨的疼痛。 朦朦胧胧中,我看到陆时冷漠的神情,咬紧下唇,发誓再不喊出声。 我为什么要示弱! 这个变-态!禽兽! 一刀一刀,我感觉我体内的血源源不断地涌出。痛到极致,大概也就麻木了。扣断了指甲,我垂下手,死气沉沉地躺着。 “陆总。”许漾的声音,突然拉回了我的神智。 眼前是黑色的办公桌,上面摊开着文件。 我在陆时办公室!我偷袭没成功,反被他扒-光衣服压制得死死的。我几乎全身裸-露,他还在用刀子在我胸口划弄…… 而许漾,就要过来了。只要他靠近,他可以看清这一切。 许漾心知肚明我和陆时有那种肮脏的关系是一回事,被他亲眼看到我狼狈不如狗又是另一回事。 我不希望许漾看到。 不希望任何人看到。 陆时停止用刀,“滚出去!” 许漾语气十分恳请,“陆总……” 应该是有要紧事,不然进退合宜的许漾不会这么不识眼色。 陆时沉声,“让你滚出去!我在睡我们漂亮又愚蠢的林秘书。新来的,不太懂事。” “可是……”许漾竟然十分坚持。 陆时猛地将匕首扔向他,“怎么,你要留下来跟我一起睡?” “陆总,您言重。” “那就滚出去!”陆时再次怒吼。 许漾终于放弃通报那件可能很重要的事情,“是,陆总。” 脚步声远去,我紧绷的神经放松。 下一秒,陆时粗鲁的动作又将我拉入深渊。 后来,我不知道我流出的是血是汗还是什么。 自许漾走后,再没有人进来。应该是许漾提了什么。 我拿匕首要捅他,彻底把他激成更为暴戾的疯子。 折腾我一个多小时后,他将形容木偶的我拽到办公室内的小休息室。我没了力气,胸口又火烧火燎的痛。我只恨我现在没有晕厥——我实在太恨,恨这个杀死蒋元一的人。 他越否认,我越认定是他。 因为恨,我的意识顽强地支撑着我。 将我扔在窄小的单人床上,他转身翻找什么。他将我折磨得不如破布,他却依然衣冠楚楚。他只要拉上裤子就好了,而我千疮百孔,怎么都不会好了。 我以为,我的心早就腐烂了,不会再有什么东西可以影响。 而此时此刻,我都要感觉不到我的心了。 可能,被匕首戳-烂了。 他给我清洗胸前,涂药。整个过程,他动作很轻缓,神色也是温柔的。我都要怀疑,我的全身麻木不是他造成的。 这个男人,是不是人格分裂吗? 很快,我就不怀疑了。 他不是人格分裂,纯粹就是变态。 花了半个多小时给我的胸口贴上纱布后,他又侵-犯我。 在窄小的床上,天摇地晃地折磨我。 我全身上下,没有一处不发烫、发热,没有一处是不沾着他的气息的。 这根本不是做-爱。这纯粹是他单方面对我的折磨。 整个下午,他都在羞辱我。 而我,凭着恨意醒着,但浑身疲软,根本做不出抵抗。 我就是砧板上的鱼肉,任他宰割。 直到林豫正发短信问我为什么还不下班,陆时才放过我。他将手机扔给我,“说你要出差三天。” “我不说呢?”我早先忍着没出声,他偏要我出声。 不想他往死里折磨我,我没办法,顺着他的意思扯着嗓子喊。我越不配合,他越要折腾。 现在,我嗓子已经哑了。 “你说呢?” 他一手按在我的纱布上,大有蹂-躏的意思。 我伸手,“我说。” 他嘴角勾起嘲弄的笑,将我的手机扔给我。 然后,他开始穿裤子、套衬衫。 我打给林豫正电话,开门见山,“我要出差,三天。” 林豫正问,“小舒,你的声音怎么了?” “有点不舒服。” “那你照顾好自己。”林豫正又问,“既然要出差,要不要回家取衣服。” 我随口扯谎,“我大多数衣服还在落初那边,去落初那里取就好了。” 林豫正苦口婆心,“小舒,LS是多少人挤破头想要进去的,你既然能在里面工作,要好好把握机会。” 我觑了眼站在小窗户前抽烟的男人,冷笑,“知道了。” 林豫正和我其实是生疏的,再说不出什么,就挂断电话了。 “陆总,我的衣服都烂了,你想让我就这样走出去吗?” 他回头,那一瞬他的眼神有一丝迷离。 太快,我没捕捉住。 他摁灭烟,将烟蒂扔到烟灰缸,“你还会介意吗?” 在陆时心里,我应该就是毫无底线的女人吧。 “不介意。”我遂了他的愿。 扶住腰,我慢慢坐起。 经过一场大战,我动全身都涌起酸酸麻麻的痛。不像让他继续看笑话,我挺直腰板,往门口走。 蒋元一的死对我刺激很大,我简直疯了。 我根本控制不住。 我想要替蒋元一找到当年的真相,想让他出院,想让他重新开始。如果可以的话,和我、小枣重新开始…… 而现在,蒋元一死了。 不等我的手覆上门把手,一股力量将我拽走。 陆时抱住了我,将我抵在门背。 他衬衣、裤子质量都很好,擦着我的皮肤却让我很不舒服。 食指勾起我的下巴,他逼我和他对视,“脾气这么臭?” 我狠狠剜他,不说话。 “待着别动。” 吩咐完后,他走到床头柜前,弯身拉开抽屉,扯出里面的东西。我远远看去,应该是衣服。不出意外,他扔给我。 我接住,打开。 是崭新的连衣裙,鹅黄色的,清新得过分。 没有内-衣裤,只有连衣裙。 有一件裙子总比什么都没有好。 我草草套上裙子,稍微调整了下。布料算厚,不透。就算我里面什么都没穿,不仔细看也看不出什么端倪。 他大步走进我,大手直接探进裙底…… 他充满恶趣味,“果然,裙子最方便。” 小隔层、单人床、连衣裙、避-孕T,看来他经验老道,想必经常和不同美女玩办公室激-情。 我双腿发软,头脑发昏,连吵的力气都没有了。 我哀怨地看着他,“陆时,我快死了。你放过我吧。” 他拍打我的脸蛋,“终于知道服软了?” 之前我在他面前都很软很配合,那是演的。现在,我真的没力气了,希望他放过我一马。 可能,他什么都感觉得出来。 我用眼神哀求他,“陆时,我真的快死了……” 火辣的感觉,集中在一处。 全身的皮,都想要破。 胸前好不容易恢复,又被划了好几刀。 我分明是想要为蒋元一报仇的,结果,被这个男人折磨得完全不知道什么叫尊严。 “我怎么舍得让你死?” 他的调子是柔软的,我只觉阴冷。 我玩不过他的,玩不过的。 在这个瞬间,我万念俱灰。我甚至想要逃回德国,逃到Richard的庇护下,陪着小枣长大。 我不该回来的。 走出办公室,陆时倒是正常的很,他单手托住我的腰,半分不像个禽-兽。 我半死不活,头靠在他的肩膀,完全是靠他的力气在走路。 上了车,他在开车,我躺在后座。 万念俱灰,我睡着了。 我醒过来时,躺在床上,入目是刺眼的灯光和陌生的周遭环境。 忽地起身,我肚子应声叫起。我看了墙上的钟表,竟然已经凌晨三点。 我在陆时的车上睡着了,他说要出差的,让我把我扔在了这里? 他在哪? 我正疑惑,卫生间的门突然被推开。陆时从里面出来,下-半身围着浴巾,上半身赤着,淌着水珠。 他步步向我走来,眼中的意味,我太明白。 还来? 我下意识往床头一缩。 第19章 姐夫 他走近我,当着我的面,扯下了浴巾。 我被他折磨怕了。 现在我全身都在痛,是那种无休无止的痛。 而且我很饿。 尊严已经没有了,我不想连命都没有。 蒋元一死了,我还有小枣。 就算我这一生都不能再见到蒋元一,小枣仍然是我活下去的理由。 他嗤笑一声,抓起叠好在床头的衣裤,一件件穿上。 直到他穿得严严实实,我悬着的心才稍稍放下。 “我饿了。” 我肚子饿到绞痛。 他扫我一眼,“起来,去做饭。” “这里是出差的地方?” 他“嗯”了一声,不爱搭理我的样子。 我耸肩,趿上拖鞋,走出卧室。出门是过道,我下了楼,才找到厨房。陆时还真是大手笔,随便到哪里出差,都有那么大一幢房子住。 进了厨房,我在冰箱里翻找。 蔬菜肉类水果都有,而且都被码得整整齐齐。 我实在是饿,先折了根香蕉吃了填肚子。 拎出小排,我想做菠萝排骨;又选了两个哄哄的番茄和两颗圆圆的鸡蛋,做番茄炒蛋;看到有鲫鱼,我还想熬个鱼汤。 其实就我们两个,我做这些是嫌多的,又是凌晨三点这样尴尬的时间。 但我实在太饿,我感觉我现在能吃下一头烤猪。 淘米,放水,煮面。 才插好电饭煲,我突然眼前一黑,晕倒过去。 我再次引来,是被一阵肉香勾得。我睁开眼,发现自己躺在沙发上。 记忆回笼,我在厨房晕倒了。 这里只有我和陆时,那肯定是陆时或抱或被或扛或拎地把我放在床上的。 肚子空空,我起身,想要去冰箱里再吃点什么。 我走进去时,番茄炒蛋和菠萝排骨已经出锅,如果没错的话陆时正在熬鱼汤。就算我不服,这两道菜肴都是色香味俱全。 难以想象,陆时居然会做饭。 我看着他的背影,发了一会呆。 很快,肚子的饥饿唤醒我。我回神,打开冰箱,找了颗红润的苹果。 “别吃。”正当我要拿出来时,陆时突然说话。 我回头,“为什么?” “如果你想再晕倒,你就吃吧。”他冷声道。 我讪讪放回苹果,关上冰箱,“可是,我饿了呀。” “把两样菜端出去,鱼汤过两分钟就好了。” 我“噢”了声,找出托盘,一次性将两道菜放到餐厅的餐桌上。 折回厨房,我翻出碗筷,绕到电饭煲前盛饭。 我捧着热腾腾的两碗饭走过他,看见他正在盛汤。 坐在餐桌前,我忍住拿筷子大快朵颐的冲动,坐得笔直等他一起开饭。 倒不是他下了次厨就将我收服,还是我怕他又找我茬。他一怒,我可能这顿又没得吃。 他出来,一副看穿我的倨傲姿态。 “吃吧。” 他一声令下,我立马抱起碗,拼命用筷子扒拉饭。 吃饱喝足,我忍不住感慨,这个人的厨艺真的很好。 就目前的情况看来,陆时除了人品不好,其余什么都好。 我没忘记我和他悬殊的地位,我稍微摸了摸肚子,就主动收拾碗筷。他什么都没说,走到露台前,看架势可能会抽烟。 我没管,跑进厨房洗我的碗筷。 等我折腾完,竟然已经五点。 累到极致,我竟然睡不着了。我瘫在沙发上,全身还是火辣辣的痛,却没有丝毫睡意。 陆戎没有抽烟,在露台接电话。 我隔着玻璃门,看得见他绷着个脸接电话。 恨他,我真的恨他。 可我还能怎么办? 昨天动手失败被整到现在这番模样还成了阶下囚,短期内我还能怎么样? 我一直想逃离,可我不甘心。 只能忍着。 还有一条命,就忍着吧。 我如此安慰自己。 “哗啦”,他拉开移动门,向我走来。 我赶忙坐起,“陆总,不是出差吗?有什么需要我做的?” 他凑近我,两腿夹住我的。 他的鼻端贴近我,他的眼睛对准我的。 陆时应该是笑了的,“除了服侍我,你什么都不用做。” 我:“……” 所以,他的惩罚是让我做他的禁-脔吗? 我生怕是一辈子,犹记得他让我告诉林豫正出差三天。那应该,真的是出差三天。 可想着被他折磨三天,我就觉得毛骨悚然。 我这残破的身体,要被他折磨到骨头都不剩吗? 等他离开一寸,我仍然盯着他的眼睛,“现在吗?” 这一回,我正儿八经看到他笑了。 我承认他长得好看,笑起来更是让人觉得世间所有美好的事物都和他有关。 可惜他骨子里…… “我要出门,你乖乖待着。”他一顿,“如果你想挑战我的底线,可以尝试出门。” 我如释重负,笑靥如花,“您放心,我绝不会出门。” 陆时绝不空口胡说,他能这么威胁我,不是在这里装了摄像头就是派了人在外面守着。 我路都走不动,胸口就快烂了,还能有什么心思走动? 绕回楼上,我找到了书房。看那藏书的架势,真的不像是出差随便待的地方。这书房总给我一种,他在这里住了很多年的错觉。 我不敢乱碰,在文学那一列找了本我感兴趣的,窝在躺椅上懒懒看着。 中午他没回来,我喊了外卖。 下午阳光很好,我抱着书到阳台看书。 晚上他终于回来,我洗完澡战战兢兢躺在他身边。他替我换完药就关了灯,我绷直身体等着他的暴虐,结果他仅仅是抱着我睡。 我感觉,我可能在做梦。 ****** 江城。 陆时开车,我坐在后座。 见往林宅方向去,我惊讶,“不去公司吗?” 这三天,我以为会迎来陆时的狂风暴雨,结果第二、三天都和第一天一样平静无波。如果不是他恶劣反复又暴戾,我真的以为他逼我出去是为了给我时间养伤。 我的身体没怎么痛了,毕竟他折腾我,最多掐紫了、肿-了,没有出血,三四天够了。 胸口还没有好,纱布还在换,血还在流。但是已经好转了。 “今天周日。”陆时简短地回。 我“噢”了声,便没再说话。 陆时反反复复,我完全没有主导权。这让我很无力、很惶恐,不知道该怎么办。 我想要联系Richard,但我可以预测到Richard说的话。他一定会说——小舒,要么忍辱偷生、要么回来。 奇怪的是,陆时没有开到林宅,隔了一段距离才停车。 “下车吧。” 我哪敢有异议? 闷不吭声下车后,我头也不回往林宅去。 三天我没出过门,基本就穿两套睡衣、换衣的内衣陆时也准备了。临走前,我把所有的衣服都洗了,让陆时干了后都给扔了。 所以,我回林宅时,一身轻松,什么行李都没有。 林宅的老佣人都知道我是所谓的私生女,并不待见我。新佣人什么都不懂,就会跟着老佣人一个鼻孔出气。 因此,这个林宅只有林豫正会搭理我。 我进去时,林豫正正在沙发上看报纸。他听到动静放下报纸,关怀地问我,“小舒,出差怎么样?” 我情绪不高,“还行。” “是不是感冒没好?”林豫正好像很关心我,“你看起来很憔悴。” 不是感冒,而是差点被人挖心,我能不憔悴吗? 我摇头,“没事。” 实在不想再敷衍他,我往楼梯口走去。 隐隐约约我好像听到他说——小舒,很快吃饭了,记得下来。 我随意应了声,不管他听不听得到。 实在疲累,吃过饭我窝在床上,找到了那本在陆时那边没看完的《名利场》,继续看着后文。 “林舒,你快给我出来!”突然,我听到林念瑶的呼喝,还有她拼命敲门的声音。 我揉了揉眉心,合上书,淡淡回,“等等。” 看了腕间手表,我才知道已经五点多。 林家吃完饭大约在晚上七点,现在不是饭点,她喊我干什么? 存着疑惑,我开了门。 林念瑶嘴上带着一种胜利的笑,“林舒,我男朋友今晚会到家里吃饭,你赶紧下来。就算你不喜欢这里,既然住在这里,你就要扮演好你的角色。” 原来是男朋友。 我冲她一笑,“知道了,姐姐。” 她被我的调子激得恶寒,狠狠瞪我眼离去。 林念瑶的男朋友,我倒要看看是哪路货色,想必和她是一丘之貉。 因为时间还没到,我下楼时,林家的佣人进进出出,忙碌得很。 我坐在沙发上,漫不经心地看着电视上的综艺节目。 看这架势,林念瑶这男朋友,身份不一般。 至少,林豫正很重视。 过了半个多小时,佣人们都消停了。 又过去十来分钟,万千期盼的林念瑶男朋友来了。 林念瑶、文清和林豫正都涌到玄关处去迎接,我就坐在沙发上不动。 等到他们绕过拐角,我看到那个人在四人中最高的那个男人。 那个让我颤栗的男人陆时。 居然是他! 第20章 又一次羞辱 林念瑶谩骂我勾引陆时,想必她是知道我和陆时有些纠缠。她仍然和陆时勾搭在一起并且领他回陆家,我一点不惊讶。 从得知我的存在起,林念瑶的乐趣就是打压我,抢我的东西。 但陆时为什么要和林念瑶纠缠在一起,我就不明白。难道陆时也和大多数男人一样,看不透她的本性?亦或是,变态的陆时就喜欢毫无底线、有着多副面孔的林念瑶? 千万不要是陆时觊觎林家的财产。 如果对手是林念瑶母女,我没有压力;要是变成了陆时,我就不敢保证了…… 陆家同样家大业大,陆时竞争对手很多,他能从中脱颖而出,想必手段非凡。我和陆时几次交锋,我哪次赢了? 猛地见到他,我的胸口再次发痛。一阵一阵的,好像他正在往我胸口划刀子。 四人寒暄中已经走近我,林豫正向陆时介绍我,“小陆,这是我的二女儿,林舒。多年前误传她死了,实际上好端端活着呢。她好像就在你的公司工作,你应该认识吧?” 陆时寡淡扫我一眼,“认识,她是新来的秘书。” 那口吻,好像他真的不认识我。 也不知道,是谁把我的身体折腾得千疮百孔! 林豫正乐呵呵地笑着,“你既然和念瑶在一起,那我让林舒喊你一声姐夫,行吗?” 林念瑶母女应该是想在陆时面前好好表现,都没有说话表露尖酸刻薄的一面。 陆时淡淡看我,勾起和善的笑容,“只要林舒不介意。” 林豫正更是笑开花,轻拍我的胳膊,“小舒,听到没有,喊姐夫。” 一时间,四双眼睛齐齐落在我的脸上。陆时的,最是玩味。 我没有立场不喊“姐夫”,可和他沾上一点关系我都嫌恶心。 不过一秒,我扯出乖巧的笑,“姐夫。” 林豫正高兴地拍我的肩膀,“小舒,你看你叫姐夫比叫我还亲热呢。” 我僵着笑脸,并不反驳林豫正。 “小陆,小舒的姐夫可不是白喊的,以后在公司,你可要多拂照她。”林豫正话锋一转。 这才是他真正的意图吧。 不知道他是真的为了我的前途考虑,还是在为他自己做打算。 陆时含笑看我,“林舒聪明漂亮,在LS前途不可限量。” 林豫正满意,朗声长笑。 过后,他领着我们到餐桌旁,“好了,闲话不多说了。小陆,别客气,就当这里是自己家。” 陆时演戏演得极好,“多谢伯父、伯母款待。” 五个人凑不满圆桌,只有一般。 应该是巧合,陆时坐在我和林念瑶之间,而林豫正和文清在林念瑶那边。我右边是个陆时,左边没有人。而且我做的地方,里里外外都看不到,算小半个视线盲区。 想到陆时的变态,我下意识想要挪位置。 “啪”,轻微的声响,在我心里炸开。 我顿觉一阵毛骨悚然——陆时的手堂而皇之地按住了我的大腿。 他竟然看穿了我的意图! 我惊疑抬头,用眼神表达不满。 陆时面上十分正经地和林豫正往来,但我知道,我现在挪开他的手,他能做出更羞辱我的事情。 所谓“出差”的三天,他其实很温和。第一天我不太舒服他做的饭,后两天我做饭,他不挑剔。整整三天,他不虐待我,不挑我的刺,甚至会好好抱着我睡。 大概,我顺着他,也能得到一段时间的“满分情人”。 如果我执意要为替蒋元一平反,要解心头之恨,我唯一能做的大概是顺着陆时。 我穿的套裙,很薄,因为坐下的动作上移了一些。他落下的手掌,堪堪碰到腿根,也直接碰到我露出的皮肤。 那种感觉,毛骨悚然。夸张的是,他仅仅是这样碰我,都能激起我的颤栗。 因为他给我的噩梦,不是一般的骇人。 我没有办法,拿起筷子,假装什么都没有发生。 林念瑶母女不会搭理我,都在问陆时问题。林豫正总要找机会表现,今晚他却更在意陆时。 没人搭理我,我乐得自在,自顾自吃东西。 我寻思着,稍微过几分钟,就说饱了离开饭桌。 起先,陆时的手仅仅是放着,后面他和林豫正喝了几杯酒,他的手开始胡乱移动。 裙子太短,他放的位置本来就尴尬危险,那经得起他肆意游走? 当他的手指勾-起我的裙子时,我全身汗毛竖起,如临大敌。 我深呼吸,盼望他适可而止。 他不仅没有,反而用眼角余光斜我一眼,像是在示威。 几乎是同时,他挑战了我的底线。 我生气,手肘撞了眼前装了红酒的酒杯,酒杯应声倒下。 “哗啦”一阵,红酒全都倾倒在陆时的大腿上,还有不少溅到他侵-犯我的左手上。洁白的衬衣袖口,染了妖娆的玫瑰红。 以他的警觉,我这一杯酒,他能躲过。 他没躲,而是手-指也没有离开。 “对不起,对不起……”我连声说道。 林豫正稍微说了我一句,便跟陆时道歉。 眼见林念瑶要探过来看个究竟,我浑身紧张,身体紧绷。 “小舒,你怎么这么不小心!”在陆时面前,林念瑶拿捏了分寸。 而后,她倾身询问陆时,“亲爱的,没事吧?” 千钧一发之际,陆时离开我,伸手拍了拍他的大腿。他云淡风轻地回:“没事。” “不行,裤子都湿了,该去换一换。”林豫正说,“既然是小舒害的,就让小舒洗干净了给你送来。正好,你们都在LS。小陆,小舒总归是无心之失,你能原谅吧?” 陆时温和一笑,“什么原不原谅,既然是无心之失,有什么好责怪的?林舒喊我一声姐夫,我这点容忍度都没有吗?” 林豫正朗声大笑,“那好,小舒,为了赔罪,你领姐夫上去,给他找套赶紧的衣服换上。换下来的衣服,你要亲自洗、亲自送回去,给姐夫赔罪。” 我脸色难看,“我房间里又没有男人的衣服,家里没有佣人吗?为什么要我去?” “小舒,这只是让你跟姐夫表示认错的诚意。”林豫正说道。 林念瑶不知道受了什么刺激,轻蔑说道,“你房间里,难道不是私藏着不少蒋元一的衣服。” 我可以想蒋元一,但别人不能跟我提蒋元一。尤其是,林念瑶用这种嘲弄的口吻提起。 抓起横在餐桌上的空酒杯,我朝林念瑶掷去,“林念瑶,谁准许你提蒋元一的名字了?你TM配吗?” 林念瑶偏头,躲过被子。 “啪嗒”,杯子碎在地面。 “林舒,你是不是疯了?”文清和林念瑶母女同心,异口同声。 我紧绷着脸,什么都不说,离开餐桌。 陆时整我,我忍得住。就算反抗,也是装作意外。蒋元一死后不久,林念瑶就这般口吻,我完全控制不住。 林念瑶和文清在林豫正面前凄凄哀哀地哭,明里暗里说我狼心狗肺。 我装作没有听见,径直走到楼上。 我心里清楚,我这点小脾气,林豫正根本不会正儿八经跟我算账。林豫正也知道,蒋元一是我的死穴。其实林豫正是个明白人,他什么都知道,他仅仅是懦弱。 这回我“死而复生”回到江城,他没有避开我,而是和文清争吵过领我回家。这就证明,我已经赢了大半。 要是陆时不从中作梗,我得到林家是早晚的问题。 回到卧室,我虚脱了似的,也不开灯,就这么躺在床上。 蒋元一是死是活,都是我的软处。 冷静下来,我也知道是我太过激动。如果我有下次,我绝不会再犯错。 不知道过去多久,我迷迷糊糊地快要睡着。那三天感觉是被陆时养着的情-妇,也把我养得娇惯了些。 “唔!”身上突然一种,我轻哼出声。 鼻端是凛冽而熟悉的气息,是陆戎。 我怎么好像,没有听到开门声? 还是,我昏沉中没有听见? 陆时疯了吗?身为我的“姐夫”却正大光明地走到我的卧室? 在黑暗中,我看不清他。 就算在青天白日,我也看不清他。 “你干什么?”我压低了声音。 他坚-硬的牙齿咬我的耳垂,“刚才你紧张的时候,很-紧。” 我脸上一热,“你到底想干什么?”难道他和林念瑶确定关系,就是为了和我这个“小姨子”搞暧昧寻求刺激? “你啊。”他无辜道。 “你出去吧,你不要脸,我还要!” 我刚刚才当着林豫正的面用酒杯扔林念瑶,现在我再被他知道和“姐夫”乱来,他……对我的愧疚,还能维持到我得到林家财产吗? 越想,我越恨陆时这根搅屎棍。 他浑然没有身为我姐夫、身处林家的自觉,堂而皇之地开始撕扯我的衣服…… 第21章 吻痕 我抵抗,不自觉拔高了调子,“你走开!我胸口的伤还好!我全身都没好!你想干什么!” 他伏在我颈窝,徐徐吹气,“要是想把你家的人都引过来,那你叫吧,放肆叫吧。” 言下之意,他来,林家人没人知道? 我恨恨地回,“那不是我的家人。” 他轻哼一声,不予置词。 与其说是吻,不如说他在咬我。 意外的是,他居然懂得避开我的伤口。 在深不见底的黑暗中,陆时熟稔地要了我,一次又一次。 我怕隔墙有耳,忍着调子低呼。 床折腾不出大动静,倒是他撞我的声音显得突兀了。 正在千钧一发之际,“叩叩叩”,有人敲门。 我吓得不轻,条件反射扯住被子盖住陆时弓-起的身体。 “小舒,你还好吗?” 我努力让声音听起来正常,“我没事。” 陆时丝毫没有自觉,又闹起来。 我抽着气。 听到拧门的声音,我神经紧绷。 幸运的是,门被陆时锁住了。 因为这样,他才有恃无恐的吧? 林豫正叹息,“小舒,你还在生气吗?你姐姐提起蒋元一,是她不对,可你也不能当着你姐夫的面就这样对你姐姐。我才帮你求了你姐夫好好照顾你,你怎么就不懂事呢?你既然回来了,我肯定不会让你缺钱。但是跟在你姐夫身边,你可以学到很多。” 我闷哼一声,是啊,学到很多。 学到怎么把肉体凡身变得刀枪不入。 大概林豫正觉得我不吭声是在发脾气,他又说,“小舒,你姐姐和你阿姨那边,我劝好了,她们不会怪你。至于你姐夫,他匆匆走了。你好歹是泼了他半身酒,明天去公司的,记得好好跟他道歉。在外面跟在家里不一样,你要收着点脾气,知道吗?” 原来,陆时是去而复返。他居然能在不动声色侵入林宅,果然不可小觑。 陆时实在让我难熬。 我不想在受双重折磨,于是回答林豫正:“我知道了,爸。” 门外陷入沉默。 想必是我一声“爸”,让他难以置信吧。 许久,我听见他颤抖的声音——小舒,你好好休息吧。 脚步声响起,由近及远,终于消失。 果然,还是喊一声“爸”有用。 我之前端着,就是为了这样一个时机。对我来说,喊林豫正什么,他都是薄情寡义、自私自利、懦弱无能的人。 林豫正走了,陆时还在。 “我绝对会听你爸的话,好好照顾你。” “好好教你。” “好好……爱你。” 他的爱,并不是指精神层面的,还是肉体层面的。 他今晚像是特别生气,把三天对我的优待全都讨回去了。 我后来晕过去了。 醒过来时,是早上七点闹钟响起。我坐起,发现我穿着我的睡衣。 陆时玩得很疯,但他一点好。他制造的痕迹,全都是衣服可以遮住的。 在浴室换衣服时,我胸前的纱布,换了新的。纱布的右侧,挤挤挨挨全是吻-痕,看起来有些骇人。 但我的锁骨以上,却干干净净,看不出什么。 我冷哼一声,穿上衣服。 被陆时折腾得脚软体虚,我根本不想去LS,可我有什么选择权吗? 闲了三天,不知道为什么,交给我的任务开始躲起来。 之前个个秘书怕我一而再再而三上位闭着我,今天是十来个人一起交给我事做。我忙得团团转,终于有种做新人的感觉。 职场新人,都是被召唤得像陀螺一样团团转的命。 下班后,人走光了,许漾还没走。我去问他,秘书们态度转变的理由。 许漾没有隐瞒:因为陆时下了死命令要让他们磨砺我。 我轻哼一声,不知道是喜是悲。 ****** “林舒,你的办公室,好了。”午休,陆时轻叩我的办公桌面。 自他提起要腾个办公室,已经过了一个多月。 效率,比我想象得要慢。但我希望,他的效率可以再慢一点。 我抬头,扬起笑脸,“谢谢陆总。” 自从拿匕首刺他失败,除了“出差”三天,接连大半个月我都处在水深火热中——在公司我被一堆秘书呼来喝去,在林家我每夜都要被他强迫(就算来例假也没什么好日子过)而且还要时刻担心林家的人发现。 前几天才消停。 我准备安分几天,安分到让我自己都觉得——我仅仅是陆时的秘书之一,晚上兼任暖-床工具。 陆时不动声色,已经习惯我的谄媚逢迎。 “搬东西吧。” 这段时间,不管是他还是他的秘书们交给我的任务,我都完成了。他可能对我算得满意吧,所以才这几天没有折磨我。 “好的,陆总。” 我不喜欢花里胡哨的东西,没有什么私人的东西。我很快整理到纸箱内,抱到他的办公室内。 这些日子我每天在公司忙得昏天暗地,周末几乎都在加班,根本没空去看他办公室里怎么腾出了一个属于我的小办公室。 等到进去我才发现,他是装修、改造了办公室的小隔间。这样的话,办公室整体格局不用变。在他手底下工作久了,我发现他好像是个念旧的人。 又或者,他仅仅是懒得换。 将东西放在办公桌上,我有股怪异的感觉。放置办公桌的地方,本来是张床……是他要了我很多次的地方。 大抵看穿了我的想法,他的话很是狎-昵,“怎么,在这里工作不进去?要不要,我给你提提神?” 我忙不迭回,“陆总,办公室很漂亮,谢谢陆时。” 所谓的办公室移到这里,我可能要彻底成为众矢之的。可能在旁人眼里,陆时不是在聘用秘书,而是金屋藏娇。 陆时促狭的笑意不减,“不客气,我是为了我自己。” 这话,我怎么听着毛骨悚然的? 他的意思是,以后他工作累了,就跑进来,反锁个门,就和我…… 要是他真的欲望这么强烈,怎么不去找林念瑶之流啊,偏偏来折腾我。 我自认我在床-上没有什么特别之处,甚至早期往往是扫兴的。可是是想要折磨我吧,他总是乐此不疲。 “陆总,我们是不是该吃饭了?”我转移话题。 他整理袖口,“嗯。” 我起身,“我整理得一手灰,我先去洗个手。” “嗯。” 得到允许,我侧过身溜出小办公室。 回到办公室,让我意外的是,他已经在茶几上摆好饭菜。他明明可以先吃,却在等我。 不给我说话的机会,他冷着脸下命令,“过来吃。” 我立刻跑到他对面坐下。 吃过饭,我收拾残局。 “明天一早,我们去澳门。” “啊?”我疑惑,手一松,勺子落地。 我赶紧捡起勺子,用纸巾反复擦拭地面。 陆时没有生气,公式化地解释,“去澳门,出差。我看你这段时间表现不错,所以觉得想要历练历练你。” 草草收好餐具,我道,“陆总,你还不知道我?我半路当的秘书,专业知识、工作经验都不够。我觉得你还是带钟秘书去比较好,我扛不起事。” 他凉凉一句,“让你扛事了吗?” 怕他生气,我没敢再多说。 将保温饭盒交还给等候在LS集团的陆家佣人,我回到我的新“办公室”。我感觉得到,当我走进CEO办公室时,有不少针对性的目光。 陆时正站在落地窗前接电话,我悄无声息地溜进我的办公室。 关上门,我坐在办公桌上,单手托腮,望着窗外想事情。 得知蒋元一的死讯后,我发了疯,却因为陆时的折磨去了爪牙。我表面上满不在乎,实际上悄悄去蒋元一的墓前看过。 我怕陆时还在盯着我的动向,我不敢动手去调查陆时的事情。 见识过陆时的狠戾,我更也不让林舒再去查。林舒是个律师,她应该在专业的问题上帮我。冒险的事情,我不会再让她去做。 但我仍然想知道蒋元一为什么死。蒋元一的死更能证明当年的案子,蒋元一是在替谁顶罪。而找出那个害死蒋元一的人,就离找出冤枉蒋元一的人不远了。 我求助了Richard。一来,Richard在我心里无所不能;二来,他远在德国,陆时很难报复到。 Richard那边还没有消息,毕竟五年都查不出来的事,现在也不会轻易查到。 我要是能自己发现真相,自然是更好。 现在陆时要磨砺我,证明我机会更多了吧?陆时的办公室有监控,只有他能调看录像。目前我如履薄冰,不可能翻找他办公室的文件自寻死路。 而且,重要的文件之流都归置在档案室,我进不去。 下班后,陆时堂而皇之接我,“小姨子,姐夫送你回家?” “林念瑶真的不知道你和我有奸-情吗?” “奸-情。”他玩味道,“这个定位十分准确。” 我翻个白眼,索性不回他。 处得久了,我心里还是害怕他,但至少平日言行不会畏畏缩缩了。 “林念瑶是什么样的人,你不是最清楚。你觉得她会介意我有多少女人?她想要征服我一时,不是一世。”他稍作停顿,“她总要抢你的东西,这回你抢了他的男朋友,是不是觉得很痛快?” “我有抢到你吗?”我表示疑惑。 原来,陆时真的了解完完整整的林念瑶。那他和林念瑶保持男女朋友关系这么久的原因,我确实需要好好想想了。 他拐了个弯,超了个速。 我提心吊胆的,暗想这人一年到头要拿多少翻单。 我正按着心脏平缓心跳,就听到他说——有。 瞬间我有点懵:什么有? 很快我又回味过来,他在回答我——我抢到了他。 我瘪瘪嘴,并不赞同。 林豫正、林念瑶和文清都十分欢迎陆时,陆时暗地里不是人地折磨我,在林家人面前倒是真的演了个合格男友,合格准姐夫,合格准女婿。 我向来冷冷淡淡,不需要演戏,心里也没什么负担。 这一切都是陆时强迫我的,说来我还是个受害者。再者,如陆时在车上所说。一直是林念瑶破坏我想要的,现在我占有(哪怕是肉体上占有)她的男人,我内心深处有一丝复仇的快意。 和往常一样,陆时表面上离开,一个小时后诡异地出现在了我的房间。 林念瑶母女从不和我搭话,林豫正不过偶尔找我。我总是爱搭不理,他兴致也不高。 今晚,没人找我。 陆时一直折腾我。 时隔几天,我稍微有点不适应。不过他动作比往常温和了许多,并不是大多数的侵略风格。 他缓慢地细细地来。 我竟然真正在他身下,获得了那种可以称之为快乐的东西。 之前的“快乐”可能更多是身体本能,而这一回,竟像是真的快乐。 我如遭雷劈。 绷直身体,我告诫自己:那个男人在侮辱你! 侮辱你! 他完全不懂我的变化,只在我耳边徐徐说道,“放松一点。我喜欢你,软一点。” 第22章 女朋友 我耳垂酥麻,内心的抗拒和身体的迎合形成强烈反差,快要将我覆灭。 明明他说要赶一早的飞机去澳门,他竟然不眠不休地闹了一整夜。 我时睡时醒,身上总是黏糊糊的。 看到天色变亮,我推了推他的胳膊,“你再不走,不怕被发现吗?” “不怕。”一本正经说完,他的呼吸拂洒在我的锁骨。 又闹了半个小时,他终于离开我,如往常般迅速穿好衣服,变成衣冠楚楚的陆时。 他扣好扣子,“给你一个小时准备,我在你家门口等你。” 我想要洗个澡,时间紧得很,因此没有看他是怎么来去的。反正他早就将我羞辱了个够,我没所谓,在他面前套上轻薄的睡衣,泰然自若地下地走到浴室。 甚至,我都没有锁门,直接淋浴。 一夜没睡,我精神恍惚,浑身酸麻,好像时时都要晕倒。 好在他是说来林宅接我,那我只要清醒着上了他的车就可以了。在他身边,我已经没有东西可以失去了。 洗个半个小时,洗漱、化妆又用了二十来分钟。我所剩时间不多,都没查天气,随意抓了一把衣服塞进行李箱。 我火急火燎地拎着行李箱跑下楼,却见林豫正和陆时谈笑风生。 陆时不知道哪里洗了个澡、换了身衣服,比早晨离开我时更加意气风发。他漫不经心地扫过我,又移开,仿佛不认识我。 林豫正听到动静,走到我身旁拍我肩膀,“小舒,听你姐夫说,你在公司表面不错。这次去澳门出差,要好好表现啊,不要辜负你姐夫的招待。” 我心里忿忿,面上毫无波澜地应了声。 时间还早,林念瑶应该还没起床,陆时假意去她房间看了一眼,才领我出门。 许漾在车外等着,主动领过我的行李,替我放在后备箱。公司内外,他仍然把我当作“林小姐”,而不是“林秘书”。 我坐上后座,仰头靠着椅背,闭上眼睛就睡。我洗澡的时候、涂口红的时候,都差点睡着。主要这段时间陆时不分日夜地差使我,我本来就没怎么休息好。昨晚又彻底通宵,我感觉我都快虚脱了。 陆时没说我,我隐约听到他让许漾开车,就再没声息了。 “到了。”我听到低沉的男音。 是陆时。 几乎本能,我惊起,“啊?” 睁开眼,我发现我还坐在车上,他坐在我旁边。 如果我的判断没有错的话,我是靠在陆时肩膀上睡着的。 我指了指他衬衣上有浅浅压痕的地方,“我靠着这里睡了一路?” 他挑眉,不承认也不否认。 我有点尴尬,好像我踩了老虎尾巴。 就在这时,许漾打开了车门,“陆总,许小姐,飞机马上起飞了。” 陆时不说话,先下了车。 许漾极其绅士,在我下车时用手堪堪护住我的头顶。 我拿到机票后看了时间,确实有点赶。不过陆时不疾不徐地,也没迟到。这件小事,就可以看出我和陆时之间差了什么。他无时无刻都能很从容,这与他的经历有很大关系。 在车上睡那一觉后,我反而更困了。一坐上位置,我就靠在座位上睡觉了。 陆时好像精神好得很,我闭眼之前看到他拿起报纸来看。 实在太困,我没怎么酝酿,就睡着了。 “醒醒。” 历史总是惊人的相似。 陆时再次喊我,我懵懵懂懂地、不大情愿睁眼。我揉揉眼睛,语气很软,“又到了?” 他弹了弹我的额头,“到了。你怎么那么爱睡?” 这话,陆时说得太温柔,温柔到我要以为那是蒋元一。 我下意识想呛回去:还不是你晚上不消停。 当然知道这是反复无常的陆时,我噤声,不作答,跟着他走。 出了机场,热辣的风迎面吹来,我感觉我顿时清醒不少。 林林总总,我大概睡了三个多小时,算是补回来了。 我正在想要不要拦车,有两个黑衣黑裤配墨镜的保镖模样的男子走到陆时跟前,“陆先生,江先生有请。” 他们的普通话有些口音,很容易听懂,但我不太习惯。 江先生,应该就是陆时来的目的。看这江先生热情招待的架势,和陆时算是友好——至少表面功夫是做了。 我正要想江先生是谁,忽然意识到,陆时只是告诉我去澳门出差,却没有告诉我做什么、和谁打交道,更别提给我一些资料文书。 我有点懵,想要开口问陆时。看到前面坐着的两个像是黑-社会的男人,我放弃了。 总是觉得不安,我拿出手机,发短信给陆时:江先生是谁,见了面我要做什么? 他明显听到短信提示音,却岿然不动。不管我怎么挤眉弄眼,他都全都当作看不见。 我没辙,大着胆摸他口袋,“陆总,你好像有短信唉?” 他由我作乱,在我对视时,一双狭长的眸子似笑非笑。 胡乱往他手心一塞,我扯起笑脸,讨好意味十足,“陆总,可能是重要短信呢。” 他终于低头。 约摸一分钟过去,我收到了短信回复。 江风明。 我不了解澳门,也听过他的名头。为了有所保障,我上网搜他的名字。他和赌王齐名,家业、生平都是令人津津乐道的。不过,他个人以外,家人基本没有报道。 看到出来,江风明十分保护家人。毕竟四十六的男人,怎么可能孑然一身? 江风明手段是狠的,但他看起来是儒雅的,喜欢穿青衫布褂,像是无欲无求的隐士。 看着他笑得自然和顺的照片,我竟觉得毛骨悚然——可能是受了陆时的影响,我总觉得生意人骨子里是变态的。 既然上了江风明的车,那必然是马上要见到这传说中的人物。我什么都不知道,这样真的好看? 我略略焦虑地扫过陆时的侧脸,他十分闲适、从容。 我忽然就安心了:陆时不是在生意上马虎的男人,他不告诉我,肯定有不告诉我的理由。 总下了车,保镖又领我和陆时坐了船。 江风明的别墅,在岛上。 红瓦白墙的基调,周遭载满绿树,因为占地大,显得气势滂沱。 绕了许久,我总算见到了活的江风明。 他今天穿的很休闲,掩不住斯文气,主动和陆时握手,“陆总,欢迎,欢迎。” “谢谢江先生款待。”陆时和他轻握。 两个人寒暄几句,江风明将视线落到我身上,“这是……” 陆时大手一揽,将我拥入怀中,“我的女朋友,林舒。” 第23章 太会玩! 江风明似是一愣。 又或者他一直在笑,“女朋友?陆总好情趣,让女朋友为你卖命。” 陆时的手捏了捏我的腰窝,语气宠溺,“我哪敢让她卖命?她喜欢玩,我就陪她玩。” 瞧,他说得多么好听。 车上他绷着个脸不告诉我该做什么,现在他已经指示我做他的女朋友了。 不管是真的工作需要还是他一时兴起,我只能配合他。 我娇嗔,“你讨厌。” 笑闹过后,我朝江风明伸出手,“江先生,你好,我是林舒。” 他和我虚虚一握,“都别客气了,先让佣人领你们去房间。你们稍微歇会,我现在让佣人准备午饭,到点了喊你们。” 现在已经下午一点多,一般人早该吃过午饭了。想来是江风明刻意等我们,他礼数是十分周到的。 佣人领我们上二楼,去为我和陆时准备的房间。 “陆先生、林小姐,之前以为二位不是恋人,准备了两个房间。既然你们是一对,就住在这里。这里光线好一些,睡起来舒服。实在不好意思,现在房里洗漱用品都不够,我马上去取,可能还要打扰你们一会,你们不要介意哩。” 江风明教出来的佣人,也很有素养。 陆时点头示意,我主动说,“不介意,不介意。你去吧,辛苦了。” “好的,陆先生、林小姐,你们坐下休息一会。” 我正要去整理行李箱,突然被他带到床上。逼人的男性气息让我有些晕眩,我磕巴,“你不会……”又要来吧? 他精力怎么这么旺盛?他就不累? 我好歹在赶路时一直在睡,我好像不见他休息啊…… 薄唇擦到我的脸颊,沁凉的触感激得我浑身发烫。 陆时与我相贴的身体,发出了某种信号。 我脸上发烫,“陆时,你忘了很快就要吃饭了?这是在江家啊。” “是啊,江家。”我总觉得,陆时这话,别有深意。 “你葫芦里到底卖什么药,告诉我,行不?”我求他。 他继续撩拨我,气息洒满我的脸。最终,他在我耳旁徐徐吹气,“林舒,你对江风明的佣人,都比对我温柔。” 我:“……” 刚才他的阴阳怪气,难道是因为这个? “叩叩叩”,有人敲门。 “陆先生,林小姐,我是来送东西的。” 听声音,是刚才那个佣人。不等我推,陆时主动起身,去开门。 身上重压一消失,我立马坐起。 佣人推了推车进来,她先进卫生间放了许多。而后,我看到,她在床头柜,放了十几盒避-孕T。 我和陆时做了无数次是一回事,亲眼见到有人替我们放避孕T又是另外一回事。 拾掇好,她欠身出去。 陆时睨了眼床头柜旁的行李箱,“先下去吧,晚上再整理。” 不管陆时这回来澳门是把江风明当敌人还是当战友,江风明的地位、实力摆在眼前,总要面上维持友好的表象的。 我是这么推测的。 陆时什么都不跟我说,我只能自己猜。 下楼后,江风明站在露台摆弄花草,陆时让我随意,自己去找江风明。 我往客厅走,客厅坐着穿着华贵的美艳贵妇。她穿的衣服应该都是某些名牌的最新款,走的是端庄知性风,偏偏她是一张美艳的脸蛋,强烈的违和里碰撞出别致的美丽。 她当然是美人,眼是最媚的狐狸眼,鼻梁直挺,粉到润泽的唇色。走近,我发现她的皮肤、五官都极其精致,而且她没有化妆。 素颜朝天都掩不住美艳与妖媚的美女。 看她的样子,绝非佣人,应该是江风明的爱人。她年纪应该比我大个几岁,做江风明女儿就太大了。 像是知道我打量她,她骗过我,含笑扫我一眼,“你风明的客人吧,过来坐吧,我是他的第二任妻子陶悦。不过你记不住我也没关系,反正他的心头好不是我。” 如此开场白,让我怎么回? 很难想象,江风明家里藏着一颦一笑都勾魂的大美人,却另有心头好。 看江风明的模样,倒不像是风流成性的。可能他的心头好,正是他第一任妻子。 可能再成功的人都躲不过某些命中注定——越在意的人越得不到。 我在她旁边坐下,“你好,江夫人,我是林舒。” 她耸肩,注意力仍放在电视屏幕上。是个综艺节目,她笑得花枝乱颤,时不时往嘴里塞葡萄。 我坐得笔直,看主持人费劲搞笑,我却笑不出来。 陶悦给我的感觉很怪,而且我现在对这家毫不知情,还是轻易不要说话为妙。 几分钟过去,陶悦忽然偏头看我。 我一惊,很快扯出笑脸,“江夫人,有什么事吗?” 她狐疑地看我,“这么好笑,你为什么不笑?林小姐,你笑点很高。” 原来是这个? 我解释,“我昨晚没休息好,所以……让你见笑了江夫人。” 她凑到我身边,将目光放在阳台上,“你看到了吗?江风明和陆时,两个衣冠楚楚、光芒万丈的成功人士。” “嗯。”我看过去。 嘴唇擦过我的耳朵,她说,“可谁又知道,他们骨子里流着什么肮脏的血液呢。” 陶悦的话和行为,都让我觉得怪异、阴森森的。 不等我说话,她忽然艳艳笑开,“你肯定也不知道,我有什么肮脏的图谋吧?” 我:“……” 那一瞬间,我都要怀疑陶悦有精神疾病。哪有人会跟第一次见面的人说这些? 正在我不知如何应付陶悦时,门突然被撞开。江风明的别墅设计,我和陶悦坐的地方是可以直接看到玄关处的。 进来的女子,十分的摇滚风。她穿着画得乱七八糟的T恤和牛仔裤,头发全都绑了小辫扎起,脸上化了浓艳的妆容。 妆太浓,我看不清她的真实面容。不过,我直觉,她应该是很年轻的。 毕竟,这架势……年纪大的也折腾不起来吧? 她随意将包一扔,却将吉他抱得牢牢的。她看都不看我和陶悦一眼,径直往楼梯处走。 经过露台时,专心和陆时谈话的江风明分心,“小乾,你把脸洗干净,马上要吃饭了。家里来客人了。” 那个小乾极其不耐烦,“知道了。” 看这架势,她似乎是江风明的女儿。 我又将目光落在身旁的陶悦身上,她应该生不出这么大的女儿吧?何况那个小乾对陶悦不理不睬的,不像是对待母亲的态度。 像是看穿了我的疑惑,陶悦勾魂一笑,“江小乾,我的继女,酷爱摇滚。” 我点头,表示理解。 我暗自想:这一家都不太正常的样子…… 难怪江风明从不会透露家里人的消息,我似乎可以想象那场景。 陶悦抓住记者就会说——你知道吗?江风明的心头好不是我。你知道吗?江风明完美的皮囊里藏着多么肮脏的灵魂! 而江小乾,可能会穿着今天这一身,然后问记者懂不懂摇滚。 都说物以类聚,陶悦和江小乾这样子,是他没有处理好家里关系吧。我曾经也在林家受到欺辱,大概明白一些。 又过去二十分钟,终于开始吃午饭。 我随陶悦去餐厅,自动坐在陆时身旁。待陶悦身边一待,陆时反倒变得正常多了。 陆时挑眉,一副看穿我的模样。 我安静坐着,听两个男人寒暄来去。 没多久,餐桌上坐下一个十分清纯的女孩儿。她素面朝天的,皮肤比陶悦还细致,嫩得可以掐出水。她自然也是好看的,十六七岁的样子,青春朝气。她眼波流转间,尽是天真无邪。 我没猜错的话,她应该是刚刚的小乾…… 简直双面人! 不出意料,江风明分心嘱咐她,“小乾,叫人。” 她意兴阑珊扫了陆时一眼,喊了声“叔叔”,到我时,她喊的是“姐姐”。 陆时比我大几岁,当然没到比我大一辈的程度。 但听到江小乾这么叫,我内心是暗爽的。 陆时不动声色,反倒是江风明指责江小乾。最终,陆时打圆场,也没让江小乾改口。 饭桌上只有陆时和江风明说话,江小乾、陶悦和我都不说话。表面上,女人是男人的陪衬,是很和谐发饭桌。 但我总觉得,太过怪异。可能是因为江小乾前后的巨大反差,可能是陶悦开门见山的阴阳怪气…… 吃过饭,江风明要和陆时要出去打高尔夫。 我不想去,借口想要休息。 陆时没有为难我,在旁人面前十分亲昵地吻了吻我的额头。我故作欣喜,亲昵地啄吻他的唇。 送走陆时和江风明,我把自己反锁在我和陆时的房间。 江家的气氛比较诡异,反锁比较安全。 估计是尊重我们的隐私,陆家的佣人没有动我和陆时的行李箱。我反正无事,整理行李箱,也抱着从里面发现什么的念头。 结果,我当然是失望的。 行李箱里面,有的不过是行李。 收拾完,我觉得有些犯困,便躺在床上休息。 迷迷糊糊中,一股热意洒在我周围。 我没深睡,立刻睁眼,映入眼帘的是陶悦放大版的狐媚脸。 我吓得不轻,当即推开挨近我的陶悦,“你干什么?!” 她的姿态,像是要跟我…… 如果我睡死了,她会不会……吻我? 第24章 真变态…… 被我发现,陶悦丝毫不惊慌。她起身,依旧笑得勾魂引魄,“啊,你醒了,不好玩。” 站直后,她理了理裙摆,“那我出去了。” “你到底想做什么?”我豁然起身,质问她。 她态度散漫,“知道我要做什么,你就跟我做吗?” “你!”我气结。 她凑近我,“我要睡-你,你肯吗?” 我:“……” 陶悦不像是正常的拉拉,倒像是心理扭曲。不然她一次见我,何必就对我…… 见我沉默,她笑眼弯弯,勾人蚀骨,“你愿意。” 我骤然后退一步,将她推开,“当然不愿意!你别痴心妄想!” 她耸肩,好像满不在乎,“那我走了,你自便。” 陶悦说走就走,还替我关上了门。 我气得不轻——我明明锁门了,结果毫无用处? 生怕陶悦再来,我没敢再睡,开着电视看了起来。早知道这样,我还不如跟陆时去打高尔夫。跟表面上装得得体的男人们应酬,总比差点被一个女疯子占了便宜好。 晚上十点,江家的晚宴结束,我和陆时回了房。 陆时和我一起洗澡,我懒得和他反抗,不自觉将下午的事情告诉他。 他云淡风轻,“嗯,陶悦是个双性。她得不到江风明的心,所以有点扭曲。” “你知道?”我瞪他,“你知道为什么不提醒我?” 一把掐住我的腰,他用沐浴露在上面涂抹,“谁让你不跟我出门。” 我竟无言以对。 任他借着沐浴露揉-捏我的身体,我问,“你不觉得,这家人很怪吗?” 对江家的惶恐,甚至盖过了我对陆时的害怕。毕竟,陆时再暴虐我都经历过,可江家的人,全都是笼着雾气的。 “还行吧。”他轻描淡写。 我暗暗啐骂:那是因为你变态,所以看谁都正常! 不过我只敢在心里吐槽,没敢真的说。 洗过澡后,我和陆时躺在床上睡。 我并不认床,可下午陶悦的事情让我很不安,我怎么都睡不着。 迷糊间我可能睡了一两个小时吧,反正我再次有意识,身边空落落的——陆时没在床上了! 房间一片漆黑,卫生间也没有动静。四周寂静,我只听得到我的呼吸声、心跳声。 我心里顿时涌起浓稠的恐慌,这种感觉,就像我身处国产恐怖片的别墅里。 脑中警铃大作:陆时怎么了?! 胡思乱想加重了我眼前的迷雾,我心里很不安。 加上我觉得江家人都不正常…… 酝酿了几分钟,我悄声下床,摸到手机,出去找他。我不敢开灯,连手机灯都不敢开。我摸黑走出卧室,沿着墙壁蹑手蹑脚地走。 我想要去楼下看看。 “不要碰我!”经过某个房间时,我听到尖锐的女音。 如果我没有判断错误,那是……江小乾。 在江家,她身为千金小姐,需要这么害怕地让人不要碰她? 是不是有人抢劫什么? 正在思量,我听到一个恶狠狠的男音——你今天又让你的宋轻碰你了吧?我碰碰你,又怎么了?怎么,在宋轻面前就是妖娆的小妖精,在我身下就不可以? 江风明! 我的直觉是对的,这一家没有一个正常的! 江风明可是江小乾的…… 现在,他们却在这个房间内…… 我无意窥探他们的隐秘,悄声撤退时,还是听到江小乾的哭喊、江风明的怒骂。 还有,那种声音。 陆时折腾我时,我听得分明的声音。 战战兢兢走到楼梯口,我已经出了一身虚汗。 他们动静这么大,根本没有藏着掖着的意思。所以,这应该是江家人尽皆知的秘密吧?只不过,谁敢传? 江风明动一动手指,就可能摧毁谁的一生。 陶悦嫁给这样的江风明,能正常吗? 被这样的江风明折磨,江小乾有十一面都正常。 所以,最变态的,还是江风明。 既然他们家是这样的情况,为什么要让我和陆时住进来?为什么让我们住进来,他们还不知道收敛? 我整个人被猜疑和恐慌围绕,气闷不已。 摸着扶手,我往下走,我不知道我想要出去透透气,还是彻底逃离江家。 我耳边挥之不去的是江小乾哭喊的声音,我竟然萌生了去救她的冲动。 江小乾因为江风明别无选择,而我因为陆时别无选择,我们在某种程度上,有着一样的遭遇。 我心不在焉地走着,突然被人扣住手腕。 吓得不轻,我张嘴就要叫唤。那人又捂住我的嘴巴。 掌心的纹路,让我明白,是陆时。 陆时又在玩什么? 变态的一家,讳莫如深的陆时,一时让我陷入重重谜团。 来澳门根本不是什么好差事,所以陆时才会义无反顾地带我来吧? 他将我嵌在怀里,往外一扯。 今夜没有月亮,有疏疏落落的星。就着星光,我看得见陆时凉薄的脸,依稀看见他身后的盆栽。 他松开我。 我倒不敢说话了。 在这里,我更怕说错什么。 “明白了吗?”他问我。 不太清楚他具体指什么,我敷衍,“明白了。”十之八九,是江小乾和江风明的事情。 “你这次的任务,”他的嘴凑到我耳边,声音压得极低极低,“是让江小乾和你亲近。” “好。” 陆时有他的考虑,我不过是个棋子。就算怪他,他最后也能说是为了历练我。我现在别无选择权。 比起让我和江风明或者陶悦亲近,和江小乾亲近算是容易的。 见我配合,他敛起唇角,不吝笑容。 他将我拥住,沉声,“上楼吧。” 莫非,他故意引我出来,自己发现江家的秘密? 隔绝了稀疏的星光,我和陆时重新陷入黑暗之中。他比我从容,而且一步一稳。 经过那个房间时,少女的哭喊仍然绵延不息。 回到房中,陆时猛地将我扑倒,灼热的呼吸将我淹没。 可能是受了那种声音的刺激,他要-得特别狠。 我拿什么抵抗? 漫漫长夜,谁有好梦? ***** “小乾,你等等我。”又切换成摇滚少女的江小乾,风一样跑在前头。 明明她昨晚备受折磨,体力却还是特别好。 可能她小小年纪,就经历了千锤百炼。 江小乾出去和她的乐队成员见面,陆时骗她说我也喜欢摇滚,让江小乾带我去凑个热闹。江小乾没有拒绝我,却也不跟我说话,下了车后远远跑在前头。 “你快点!姐姐,你体力太差了!”她似乎不大高兴。 昨晚,陆时也没轻饶了我啊。 加上我是接连着被摧残,就有些招架不住。 江小乾和她的同伴是在地下室见面的,可能江风明是不喜欢她玩摇滚的。不然江风明声名赫赫、财富无数,怎么可能让女儿在地下室捯饬她的音乐? 似乎才意识到我在,她回头,努了努嘴,“姐姐,你去椅子上坐着吧。看见旁边坐着的宋轻了吗,他也不玩,你可以和他一起欣赏。” 宋轻? 江小乾的小情人。 我敢打赌,江小乾并不知道爱是什么。她和宋轻在一起,不过是为了让自己看起来正常一点。 就像我。 在我知道江赭恩是陆时表弟之前,我也想过和他有一些往来。 让自己看起来是正常的。 走到宋轻前,我和他点头示意后坐下。根本等不及我说什么,江小乾和队友们开始捯饬乐器,震耳欲聋的歌声彼起彼伏。 宋轻很年轻,和江小乾一样是水嫩的年纪。他看起来很暖,应该实际上也是小暖男——毕竟,江小乾是真的缺温暖。 与其说江小乾在弹吉他,不如说她是在发泄,发泄她心中叫嚣着的愤恨。 在我看来,江小乾是别无选择的。 江小乾玩了一天,除了吃盒饭时递我一份,她和我没什么交流。 晚上和同伴们散了后,她提议要去酒吧喝酒,让我给江风明打电话。估计是因为我开口,江风明竟然同意。 走着走着,江小乾突然往海边走去。 “姐姐,要不我们卖酒,到海边去喝吧?”她看来兴致很高。 陆时既然让我亲近她,我自然同意她的请求。 我不太熟,她领我去买了一箱啤酒,我负责搬运。 坐到沙滩上,江小乾递给我一罐啤酒后自己拿了一罐。 她娴熟地拉开拉环,仰头喝了大半。 “姐姐,你昨晚全都听到了吧?”她放下罐子,突然看我。 我有些无措,“嗯……听到了。” 她脸上毫无波澜,像是一具尸体。 不,她是心死了。 她突然笑了,她卸了浓妆,此时是天真无邪地脸庞——那笑容,让我觉得看她一眼都是亵-渎。 “姐姐是不是觉得我们都是变态?” 我摇头。 她又喝了一口啤酒,像是酝酿了下,“江风明不是我的父亲,江风明的第一任妻子钱思冉是我的母亲。” 可能怕我理解不了,她又补充,“钱思冉背叛了江风明生下了我,江风明知道了后害死了钱思冉和我的父亲,然后他把我养大,然后他毁了我的一生。” 第25章 见血…… “江小乾,你……”我想要安慰她,却不知道该说什么。 其实在我看来,被一个年纪大的男人强迫,总比被自己亲-爸好要得多。 至少,江小乾内心的罪恶感,比我得知真相前想象得要少。 血管关系,是罪恶之源。 “姐姐,你要相信,你安慰的话,对我没有任何用处。脏的是我,毁了的也是我,任何人都没办法感同身受。” 我明白她的话,五年前我绝望到要自杀,Richard救下我,也曾安慰我。我表面上听着,实际上很累。Richard越安慰,我越难堪,越疲累。 旁人的安慰,都不如自己走出来。 我拧来易拉罐,递给她,“喝酒吧。” 江小乾接过,“谢谢。” 我给自己拧开,仰起头喝。夏夜微凉,凉冷的啤酒入喉,冷了心扉。 “咕咚”、“咕咚”,我喝完一罐,将空罐子一扔。 随手抓起沙滩上的沙子把玩,我就着醉意说,“江小乾,不管你信不信,我曾经比你更绝望,绝望到我要自杀。” 她偏头,海风吹气她脸庞的发,凌乱不乏美感。 那双盛满月色的明亮的眼眸,写满了疑惑。 我又喝了一罐啤酒,酒气上了脸,才慢悠悠说道,“我二十七了。可我的人生,在我二十二岁那年就结束了。那一年,我至爱的男友成了罪犯,诶判了无期徒刑。本来,我该和他结婚的。我不愿意相信,可他的确锒铛入了狱。在我为他的事情奔波时,我在某个晚上失了清白。后来我怀了孕,我同父异母的姐姐四处宣扬我的丑闻,一时让我无处可容。 那时啊,我真的觉得我人生没有盼头。我失去了我的男朋友,未婚先孕又让我成了人人指骂的荡妇。我所谓的父亲,从来不会站在我身边支持我。我一无所有,更没有能力养活肚子里的孩子。我甚至不敢去监狱看我的男朋友,因为我觉得我变得太脏太脏……我自杀了。我一个人,抑郁地跳海自杀了。” 我不确定陆时和江风明会不会派人跟踪我们,我没有多说我现在回来的意图,只说了曾经的遭遇。 说完,我偏头,发现江小乾歪着头,微眯着眼,认真地听着。 深吸一口气,我又说,“江小乾,你现在还没有想死,那很好。至少,比当年的我好。” 江小乾忽地露出了笑容,“我就说,我一见你,就感觉你和我一样。” “你想过以后吗?”五年前的事情,我想起就觉得气闷。我打开罐子,仰头喝酒。 啤酒度数不高,又苦又难喝,却消愁。 “没想过,我还小吧。我还很弱、很弱。”她的声音听起来很飘,“我想着有一天,我可以和宋轻在一起。我们到没人的地方,过我们的二人世界。” 我重复:“宋轻?” 江小乾点头,说了宋轻这个名字。 大概是我的策略起了效果,又或者是她喝多了酒,她断断续续说她的往事。 江小乾五岁那边,江风明知道江小乾是钱思冉偷情周渊生下的孩子。自那以后,他们每天都在吵架。 江小乾还小,她只知道,有一天她再也看不到钱思冉了。但江风明还在,疼着她,给她最好的东西。 她十岁那年放学回家,自己溜回家想要告诉江风明,她画的画拿了第一名。 然后,她听到了江风明逼死钱思冉和周渊。她听到全部的事实,包括江风明要毁了她的意图。她没有办法第一时间消化,但是她很害怕。 她假装没有听到,可她的演技很烂,让江风明生了疑虑。 第二天她去学校后,去问宋轻。宋轻虽然和她同年,因为是哥哥早当家,懂很多事情。在宋轻的解说下,她终于知道她正在经历什么。 她终于明白过来,江风明害死她爸妈,更想要摧毁她的一生。 江风明一直在跟踪她,那天她去问宋轻暴露了。江风明不想留有后患,提前行动,强了江小乾。 她很痛苦,可她不知道怎么办。 她不敢跟宋轻说,暗自学着强大。 但她终究是脆弱的,敌不过江风明的一根手指头。 三年过去,她比同龄人发育得更为完满。因为江风明没有一天晚上不会放过她,他享受她的哭喊,她娇-嫩的身体。他在伤害江小乾时,有时候会感觉到那是钱思冉,那是哭着说不该背叛他的钱思冉。 江风明人前风光无限,在江小乾面前却是十足十的禽兽。 为了让自己看起来正常,为了躲开商界好友的牵线,江风明迎娶了陶悦。 陶悦比江小乾好不到哪里去。陶悦以为征服了江风明,她其实是爱过江风明的,她刚开始不知道江小乾是钱思冉偷情所生。因此,她新婚夜耳闻江风明和小乾的全过程,她已经被逼疯了。 江风明折腾江小乾一夜,陶悦拉了个年轻女佣玩了后半夜。从此,陶悦玩男人、玩女人,报复江风明。 可江风明完全不在意。只要陶悦愿意安分演好将太太,他由着陶悦乱来。 那一年,宋轻也长大了,甚至被江小乾撞上在看片。 而江小乾早就意识到江风明的侮辱意味着什么,她明明看起来那么稚嫩,却十分风情地指引宋轻在她身上践行片子里的内容。 江小乾要了宋轻的第一次,她也第一次知道,年轻男孩的身体,是那么地美好。 没有屈辱、有爱的性-爱,是多么美妙。 那是她第一次感受到救赎,也是她第一次想要报复江风明。为了她父母,为了她自己,为了宋轻。 江风明对江小乾的监视十分严密,当晚就知道她和宋轻的事情。他没有折磨宋轻,而是在宋轻的面前一次又一次地欺辱她,让她在宋轻面前成了婊-子。 那以后很长一段时间,江小乾差点抑郁。 后来,宋轻千方百计有找到她。他说——小乾,我要带你脱离苦海;小乾,你要等我长大。 江小乾软化在他的温柔与庇护里。 江风明曾想要杀了宋轻,但江小乾以死相逼。江风明没有杀她,只会加倍地折磨她,在精神上、肉体上。本来江风明强迫她是在地下室,或者隔音,不让佣人知道。 自从江小乾跟了宋轻,江风明便无所顾忌。因此,江小乾在所有面前,都失了尊严。 她连假装自己是个正常人的机会都没有了。 这样的关系维持了三年。 江小乾如今,十六岁。 她的脸,正当年纪;而她的心,却苍老过六十岁。 “你为什么要告诉我。”我在为我自己的事情伤感,灌了不少酒。 她歪歪斜斜趴在酒箱子上,咯咯笑着,“因为,我想跟你说。虽然我没有自杀,但我比你更痛苦。” 就算我如今受尽陆时玩弄,都仅仅是我们两个。我不敢想象,如果陆时当着蒋元一或者小枣的面对我…… 江小乾这般年纪,确实经历了太多。 我突然很怜惜她,不由自主伸出手,揉捏她的脸蛋,“小乾,什么都会好的。你想要的都会得到的,我想要的也都会得到。” 她歪着脸,往我掌心凑了凑,“姐姐,你想要什么呢?” 我登时心跳一停:我想要什么呢? 留有分寸,我含糊地说,“我想要自由。” 她的脸变得滚烫,“姐姐,我也想要自由。” 不知道过了多久,海风愈发冷了。 一箱酒都被我们两个喝空了,我拍了拍空箱子,“小乾,我们回去吧。” 江小乾好像酒量很差,趔趔趄趄起身,“好啊,我们回家。” 我将散落的空罐子扔回箱子,想要去寻垃圾桶。 江小乾缠我缠得紧,“姐姐,别管这些垃圾了,被我回去。” 怕她撒酒疯,我只得依她,将空箱子放到树旁,半蹲着等她。 她攀上我的背,嘴贴在我后颈,“姐姐,你力气真大。” 严格来说,是江小乾很轻。她真的很瘦,小小年纪受了六年折磨,也是可怜。 “站住!” 我背着她沿着沙滩走,凭着记忆原路返回。 江小乾喝得太多,神神叨叨的,根本没办法指路。 我停住,看见三个男人。从左到右由高到低,像是WiFi信号,很滑稽。夜色朦胧,我看不太清长什么样,只知道左边的那个最高也最壮,嘴巴下面有一颗很大的黑痣。 我托住江小乾的臀部,“你们想要干什么?” 左边的男人向前一步,笑得十分猥琐,“我们哥几个太寂寞,想要找两位小美女陪一陪。” 我后退,啐骂,“你做梦!” 他立刻变得狰狞,“别给脸不要脸!” 将江小乾放到树旁,我说,“小乾,你先等一会,我来解决这三个渣滓。” “你TM才是渣滓!” 男人回骂。 我转过身,握拳,“来吧!” 虽然我和Richard学了五年,但我没什么底子,只能说习得皮毛。一打三个废物倒是可以,偏偏我还要护好身后醉得不知东西的江小乾。 左边的男人先冲过来,我直击他重要部位。后面一直当布景的两个也冲到我面前,跟我颤抖起来。 他们始终是三个男人,周旋了几分钟,我感觉我渐渐变得弱势…… 我身上挨了好几下,时不时泛着疼。 “啊!”我被一个男的踢了,另一个紧随着踢我。 我弓着腰,捂住肚子,一双手顺势将我推倒。 “臭娘们,挺烈啊。烈有什么用,还是要被老子-睡。” 我猛地抬腿,想要踹他。 正当时,我听到男人杀猪般的叫声。那声音太尖锐、太凄厉,以致我和坐在我身上的男人都齐齐望向声源。 那个黑痣男,躺在江小乾跟前,他的白T恤上有一大滩血迹。 而坐在树下的江小乾手里,拿着淌着血珠子的破酒瓶。 应该是黑痣男见我被牵制住,想要非-礼江小乾。而江小乾不知道哪里摸索到了破酒瓶,狠狠扎进他的腹部。 一分钟过去,黑痣男晕厥过去,不再喊了。 而他的腹部,仍旧是血如泉涌…… 第26章 陆时竟然…… 我脑子里浮上的第一个念头:不会出人命吧? 压住我的男人,松开我,跑到黑痣男跟前,“赵哥,赵哥,你没事吧?” 被我打痛躺在地上的男人,也踉踉跄跄跑到黑痣男跟前,晃动他的身体。 他越晃,血流得越多。 那个赵哥的血汇成细细的血流,淌到江小乾跟前。 江小乾却面色麻木,像是对血毫无感觉。 我艰难起身,提醒那两个蠢货,“你们把他送医院啊!” 那两个人报了警后拽着我和江小乾一起去的医院,到医院没多久,警察就把我和江小乾带走。 我一直有点蒙:江风明不是一直在监视她吗?为什么她出事这么久,他都不出现? 或者,她醉后跟我说的话,激怒了江风明? 还是江风明在等江小乾主动求她。 反正我所见的是,江小乾从离开沙滩到警局,都木着脸。她的脸极为稚嫩,脸颊绯红,眼神空洞,像是个木偶娃娃。 临到被询问,我突然想起我可以打给陆时。 在我的潜意识里,陆时是敌人。所以我当遇到那样慌乱的事,我不曾响起打给他。 不过我正在被警察询问,只能出了审讯室后再联系陆时。 我回答警察的问题,“警察同志,我和妹妹遇上了伤心事,在海边喝酒。我妹妹喝醉了,我喝多了,那个姓赵的就带着两个男人拦着我们,想非礼我们。我为了保护我妹妹和他们打斗,那个姓赵的趁我被打倒,就想要对我妹妹……我妹妹喝醉了,但有反抗的本能,她抓了东西反击……我妹妹是正当防卫!警察同志,难道不是吗?我们才是受害者……我可怜的妹妹,吓得都不敢说话了。” 不管姓赵的是死是活,这件事我和江小乾有什么错? 难道有人要强-暴我们,我们乖乖躺着不反抗才可以? 在警察面前,我努力表现出慌张。 警察边听边记,我将胳膊抬到桌面上,“警察同志,你看,这就是我反抗时挨打留下的淤青。我腹部上有很多,我妹妹完全喝醉了,她的行为只是面对危险时做出的本能反应。” 审讯结束,有女警来看了我的伤,才把我放出审讯室。 江小乾还在被审讯,我怕那孩子犟,什么都不说。慌乱中,我总算记得打电话联系陆时。 他冷冷道,“你终于想起我了。” 我哆哆嗦嗦回道,“陆时,我太紧张了……那个人可能真的死了……他流了好多好多的血……” 怕他生气,我将心中的惶恐放大,演绎到极致。 不知道他信了没信,他还是很冷淡,“我已经在路上了,江风明快到了。” “好。”我显得激动。 这件事一闹,我浑身的酒气都散了——完全清醒了。 我贴墙站着等江小乾出来,先等来姓赵的死讯。 姓赵的死了? 回忆起那血泊,他死也不是很让意外。 江小乾会因为防卫过当入狱吗? 在我看来,江小乾只反击了一下,应该还是正当防卫的范畴。 如果姓赵的家人是不是有权有势、胡搅蛮缠的,那这件事会更难办。 江小乾的遭遇让我有点同情她,我在意这件事是因为我觉得江小乾没错。 审讯室开门,出来一个警察。他倒了杯茶,同事问起他,他说江小乾不说话,不哭也不闹,像是木偶。 我跑到他跟前,“警察同志,我是她姐姐。你让我进去开导开导她好吗?她还是个孩子,又被这件事吓坏了……” 那个警察很犹豫。 不等他回复我,江风明出现了,“我来。小乾是我的女儿,她的事情理应我来处理。林小姐,今晚多亏你在,真的十分感谢。” 我已经不能直视江风明,我还是挤出笑脸,“那江先生,你去吧。” 虽然我大概知道他们的事情,但我没有什么资格我。何况我自己身上,还有一堆烂摊子。 陆时过了几分钟来的,他直接将我领走。我仅仅是打伤了人,又配合警察。陆时走完流程,警察自然放人。 出了警察局,我还是有些担心,“陆时,江小乾真的会没事吗?那个姓赵的,真的死了……毕竟死了……” 陆时回:“你留下没有任何用处。你觉得,江风明会让江小乾出事?他会让自己声名狼藉?” 继续往外走,我回,“不会。” 陆时沉默,不再多说。 好容易在外面,我趁机问,“陆时,江风明是你的敌人还是朋友,你来这里到底是干什么?” 他让我接近江小乾,我接近了,知道了那样的过去和经历了这样的事情。 我心里是没底的。 “你猜。” 陆时扔给我个很气人的回答。 我心里腾腾烧着怒火,却没有办法。 上了他的车,我倒在后座上,闭目养神。 他什么都不告诉我,确实让我很恼火。我胆战心惊地经历着这一切,他却在旁气定神闲地看着戏,坐收渔利。 到了江家,陶悦站在客厅等我们。她穿得很性感,酥-胸半露。她眉眼喊着春-色,像是刚刚经过一次激情。 江小乾一说,我也不能直视江家的佣人了…… 陶悦站姿妖娆,摆弄着细白如葱的手指,“怎么,江小乾死了吗?” “江夫人,江小姐是正当防卫,应该不会出事。”陆时比我先开口,态度十分温和。 轻哼一声,陶悦扭腰摆臀往里走,“没劲。” 我头疼,敲了几下,回我和陆时的房间洗澡。 洗到一半,陆时进来,将我看了个遍,自然不会错过我全身的淤青。 他目光灼灼地走向我,我身子不由自主发颤,讨饶,“陆时,我全身疼,今晚可不可以……” 一把拽过我,他说,“可以。” 他挨得我这么近,欲-望-气势汹汹,真的可以? 事实证明——真的可以。 陆时在我洗完后将我扔到床上,我下意识挣扎,他喝令我不准动。 我怕他,没敢动。 让我惊讶的是,他折身找到了医药箱。 就着暖黄色的灯光,他替我涂药。我身上的淤青,他一处没落下。 我赤-身-裸-体,他衣冠楚楚。这是第一回,我觉得我们之间可以扔开“淫-靡”这两个字。 有点私-密的伤口,他也没放过。 清凉的感觉让我发颤。 而他的目光,竟具有安抚作用。 或者在变态到极致的江家,同样变态的陆时在对比下显得亲切了一些。 漫长的十分钟过去,他终于涂完药收拾医药箱。 我火速盖上薄被,在被子里套上薄薄的睡衣。 在我将醒未醒之际,我听到开关门的动静——如果没有猜错,应该是江风明带着江小乾回来了。 我觉得这件事江小乾没错,警察局怎么认定我不清楚。但以江风明的地位,应该可以很轻松地判定这些事。 实在是累了,酒劲又有些上来,我昏昏沉沉睡过去。 “啊”,睡梦中,我骤然感到重物压在我身上,低呼出声。 紧随着,我听到“砰”的一声枪声。 是梦? 我猛地睁眼,黑暗中我感觉到陆时的呼吸,热热的,一如既往地洒在我周遭。 阵阵热流,涌到我的胸前…… 胸口一阵发烫,我缓过来,竟是丝丝缕缕的疼。 莫非…… 想到一种可能,我大脑忽然缺了氧。 陆时竟然会帮我挡子弹? 第27章 被他扒皮蚀骨 “陆……”极度震惊,我喊他名字。 他抬手按住我的唇,他掌心是粗粝的,摩挲着我的嘴唇。 那细微的刺痒感,提醒着我,这一切不是我。 我睁大眼睛,试图从一片漆黑中看清他,自然是徒劳。我几乎听不见他呼吸的声音,只在中枪的当口,我听到他闷哼一声,之后就没动静了。 陆时都这副模样,我哪里敢懈怠? 忍着胸前滚烫的灼烫感,我咬紧牙关,尽量不呼吸。 到底是怎么回事?以江家在这块的身份地位,谁敢如此明目张胆做这些事? 陆时虽然在澳门没有那么大的影响力,可他在江城的地位摆着呢?谁敢惹? 不对,陆时是替我挡枪…… 难道是针对我? 那更不可能了,在跟陆时来之前,我都没来澳门玩过,怎么可能结仇? 我大脑飞速运转,百思不得其解。 他压着我的嘴,迟迟不说话,我的心已经提到嗓子眼儿了。 我不知道危险什么时候会终结,甚至不知道它会不会终结…… 毕竟,陆时现在中了枪,他的血一点点透过我的睡衣,渗到我的皮肤上,我发烫的胸口上。被他伤过的胸口,已经不用再换药。我初初看清,丑陋的疤痕是一个字——时。 陆时将字刻在胸口,十分极端。他可能不知道有纹身这种东西,极端地让我在剧痛中记住胸前刻了字,印上了屈辱。 但凡我还潜伏在他身边,我是不会动这个“时”字。几次栽跟头,我已经明白:惹怒他,是我自讨苦吃。 此时,那个“时”字,应该被他的血染红了吧? 我原本是恩怨分明的人,可此番他替我当了枪,我却不能完完全全地感激他。 毕竟,他对我、对蒋元一的伤害,远远不及这一枪。 不知道过了多久,可能仅仅是几分钟。 在我看来,无比漫长的几分钟。 陆时终于松开我,翻身倒在床上,“开灯吧。” 我胆战心惊,“没事了吗?” 他“嗯”了声。 我下意识抚住湿濡的胸口,艰难坐起,颤抖地触摸到开关按了下。 “啪嗒”一声,骤亮的白光瞬间充盈房间。 我虚脱,靠在床头,看清了睡衣上大片大片的血迹。因为陆时的恶趣味,睡衣是浅粉色的,他的血染上后变成深红。睡衣被血浸湿,紧紧贴在我的胸-上,勾勒出形状。 惊惧交加,我看到这一幕,有一种奇怪的感觉。 “唔!” 在我反应之前,陆时率先覆上我的身体,啃-咬我染了鲜血的地方。 我吃痛,下意识喊出声。 他的睡衣是黑色的,看不清哪里是布料哪里是血液。但因为他的动作,血流淌而出,滴答滴答溅在我裸-露的手上。 我清楚——他肯定很痛。 以往他折腾我,我不配合时,他会大动干戈,折腾出血来。 但这一次的血腥味,浓稠过任何一次,浓稠到让我窒息。 缓过那灭顶的极乐之感,我托住陆时的腰,“陆时,你不痛吗?你要睡……啊!什么时候不能睡,你就不能……啊……先让我给你包扎下?” 他右肩一直在淌着血,我根本不敢抵抗,不敢碰他。 可他根本不听我的话,只管咬我、闹我,像是发了疯。 他一动就带出细细的血流,我心里乱作一团。他坚持要,我却拗不过他。 在他满足时,我已经哭得不成样子。 我真的很讨厌血,更讨厌血流成河的上-床。 他可能终于感觉到痛了,一次后便伏在我肩头,低低喘息着。 不顾身上的酸麻、疼痛,我擦了擦眼泪,“我帮你处理伤口吧。我不专业,要是痛你就告诉我。还是我去喊江风明他们?” “你来。”他喘着粗气,不知道是在享受还是太累了。 我扶着他的左肩和腰,轻轻将他翻了个身。 他安分躺着,在灯光下,他脸白如纸,额头上不时渗着汗。不过,这和他带着伤闹了我很久也有很大关系。 不再看他,我手忙脚乱找到医药箱。里面东西齐全,如果我足够有技术,取出子弹是没有问题的……重点是,我没有实战经验,我只是看Richard做过。因为我怕这些,Richard也没有强求我。 跪在床边,我扯开他右边的衣袖,终于看到那个伤口,那颗子弹。 子弹嵌在肩胛骨和锁骨之间的肉里,围着子弹那一拳是红黑色的,散开去就是暗红色的血液。他在中枪后还要不停不止地要我,挣得伤口处全是深浅不一的红色。 这个人! 如果有一天许漾跟我说他死在女人身上,我是信的!深信不疑! 看到这个场景,我抓住镊子的手不由哆嗦,“陆时,我没有经验……我……” 他看着我,“不要慌,慢慢来。” “为什么不找江风明?”我反问。 他似是而非,“如果想杀我们的就是江风明呢?” 依据是江家守卫森严的话,这倒是有可能的。不过这个假设经不起推敲。 我现在脑子乱糟糟一片,咬了咬牙,“那我帮你!” 将医药箱放在地上,我捯饬出麻醉剂,“我帮你局部麻醉一下吧,不然太疼了。” 他一手打开,“不用。你给我的痛,我全都要记着。” 陆时这话,说得我怔住。 时间不等人,我没有多想,递给他找来的干净的手帕,“你要不要咬着这个?” 他摇摇头,“快一点。” 那一瞬,他的眼神是我说不出来的意味,似是深重。 “好。” 我又扔回镊子,用酒精和棉签替他清洗子弹周围。我现在很紧张,根本不知道什么顺序,想起什么就做什么。 右手重新拾起捏起,我左手按住他的胸膛,盯着清洗过后看得清楚的子弹,用镊子夹住。我咬紧牙关,使出力气,猛地用力往后拔。甚至长痛不如短痛,在拔的时候我不敢犹豫,我往死里用尽。 好在,子弹出来了,嵌着子弹的肉再次流出汩汩血流。 我看得心惊肉跳,扔了子弹和镊子,再次慌乱地替他止血、替他上药……走在刀尖上的十几分钟过去,我终于替他贴上纱布。 “陆时,好了。” 洁白的纱布周围,仍是一片狼藉,但我总算,完成了任务。 江家阴沉、诡异得可以,陆时要是没命了,我估计我也活不下去。Richard远在德国,我真的遇到危险他来不及救。眼下在这里我能依靠的,就是陆时。 虽然,他什么都不告诉我。 他看着我,不言不语。 我收拾零碎的杂物,“是不是很痛?”即便是取子弹的那个瞬间,我都颤抖了。整个过程,我不知道抖了多少次。陆时又没有上任何麻醉剂,肯定痛。那种细细密密的痛,比中弹的那个瞬间更难熬吧。 陆时一把拽住我,将我压在身下,狠狠吻我。 我不懂他为什么吻得这么汹涌,或许我又是懂的。 他咬我的唇-舌,半点不留情。 舌头破了,出了血。不过口腔里那点血腥味,不及他身上的万分之一。 吻过后,陆时问,“你痛吗?” 我点点头。 他忽地笑了,“我也是。” 明明还在紧张的时候,我翻了个白眼。 抬头看了眼墙上挂着的钟,我看到了时间,那么一闹已经快五点了。 房间里的灯开得太亮没发现,其实窗外的也透出了丝丝缕缕的亮色。 我去洗澡,又替陆时洗了个澡。 等到了江家吃早饭的时间,女佣像是无事地喊我们吃早饭。 他目前右手半废,不适合多动。我又深知那是他替我挨的,主动揽去照顾他的事情。 等我收拾好,陆时说,“江风明不问起,就不要提这件事。” 我假意拥着他给他支撑,“你真的不告诉我怎么回事吗?” “不告诉。”他倒直接。 临出门,我又担心,“江风明再约你出去,我不在你身边,你怎么办?” 他忽地深深看我一眼。 我顿觉毛骨悚然,有种要被他扒皮蚀骨的错觉。 他到底没有说什么。 不能强迫他,我只好开了门,拥着他往外走。 陆时的忍耐力,比我想象得好太多。虽然我拥着他,但我感觉不到什么压迫感。他自己慢慢走着,我觑他的脸色,早没了中弹时的苍白,看起来无比寻常。 “林小姐和陆总真是恩爱,连走个楼梯都形影不离。”江风明在露台浇花,看到我和陆时下来,打趣我们。 像是什么都没发生一样。 陆时很配合,低头吻了吻我的额头。 好像,他不曾挨枪子。 而我整个人都陷入迷雾之中,随时都要晕眩。 第28章 惹祸精 我清楚得很,比起陆时,我现在的表情更像是中弹的。 餐桌上,陶悦照旧妖娆生姿,骨血里透出妖媚。江小乾好像全然不受昨晚误杀人的影响,仍旧摇滚风造型吃着东西。江风明依然和陆时谈笑风生……他们都如往常,仿佛是我精神错乱。 但我知道,昨晚的一切都是真的。陆时流淌在我胸前的血,此刻好像还在发烫。那种灼到心口的感觉,不可能是假的。 我低垂着头,不再看一桌怪人,闷头吃着东西。 用过早饭,江风明突然走到我跟前。 他是温文儒雅、斯文有礼的做派,我却全身发寒。不管陆时的事情是不是他,江小乾的事情铁定是他。 如陶悦初见我时的风言风语,他看起来光鲜亮丽,骨子里肮脏至极。 “林小姐,昨晚多亏有你在小乾身边。”他说,“在警察局不方便说话,我没来得及好好感谢林小姐。如果林小姐有什么想要的,尽管开口,我会尽力满足你的。” 真是一副慈父做派。 我看了眼一旁不动声色的陆时,挤出笑容,“江先生,我是跟陆时来的。他顺利,我就高兴。” 江风明朗声大笑,拍了拍陆时的右肩,“陆总,你们果真是恩爱。林小姐对你一片痴心,不跟我求财富,只求我让你顺利呢。” 不知道是不是巧合,江风明的手正好拍在陆时的受伤的地方,我看得揪心,面上却故作镇静。 现在我和陆时明确是在一头船上,我想活,就不能让陆时死。 陆时微笑,“那是当然,我挑的女人。”他大步走到我跟前,勾起我的下巴,当着他们的面衔-住我的唇-瓣,抵-死吻起来。 他这一动作,也巧妙避开了江风明的试探吧。他忍耐力再好,江风明再拍下去,怕也忍不住。 毕竟是枪伤。 我在分心想他的时候,他倒好,吻得我缺氧。 一吻作罢,他又很宠爱我般,用拇指擦了擦我嘴唇旁的水渍,“我跟江先生有事出去,你好好陪着小乾。” 江小乾化妆化得很浓,让人看不出情绪。 我心里没底,却始终照他说的去做。 司机先送我和江小乾,还是那个地下室,还是玩音乐。 临到中午,江小乾的同伴就散伙了,看得出来,江小乾兴致不高。 宋轻留下来,和我们一起吃饭。他很客气,随江小乾喊我一声姐姐。 除了有点拘谨,宋轻凑头到尾都是小暖男。他不仅对江小乾体贴入微,更是连我都照顾到。恍惚间,我想起了蒋元一。 我二十二岁那年失去了蒋元一,二十七岁错过了见蒋元一最后一面的机会。自此,我看到美好的男人,都会想起蒋元一。那个死去的大男孩,在我记忆里永远是柔化了的美好。 大概江小乾以死相逼很有作用,她下午换成天真无邪的脸,肆无忌惮地和宋轻在游乐园玩。我不过是个陪衬,江小乾有意拉我,我主动给他们腾空间。 看江小乾那无所畏惧的样子,想必江风明处理妥当误杀那个赵哥的事情。 他们坐海盗船、过山车、坐旋转木马……我都坐在一旁的椅子上看着,回想起我模糊的年少时光。如果不想到江风明令人发指的行为,这一对该多么美好、幸福! 偶尔我会分神担心陆时,他右肩中弹,战斗力肯定不如平常。不过陆时不会打没准备的仗吧,他怎么可能主动……送死呢? 想不到他能留什么后招,我只能含糊地自我安慰。 江小乾和宋轻一前一后从鬼屋出来时,已经黄昏了。 她扑到我跟前,将买了的大气球塞我怀里,“姐姐,这是礼物?” 我笑着询问,“有什么好事吗?” “你今天不是吃了一天狗粮吗?”她笑容明媚。 我看得痴了——这般年纪这般纯美的姑娘,就该这么明快、肆意地笑。 捏她鼻子,我啐她,“小丫头。” 宋轻走到我和江小乾之前,“小乾,姐姐,今晚我请客,带你们去游豪华游艇怎么样?” “好啊!”江小乾笑容无邪,“难得扣门的宋轻大方,我肯定去。” 怕我不同意似的,江小乾晃动我的胳膊撒娇,“姐姐,你也去,你跟我狠狠栽宋轻一顿。” 我不由失笑,不知道宋轻真的“扣门”,还是江小乾有意和他打情骂俏。 宋轻领路,我们跟在后头。 一路上江小乾完完全全是少女表现,先是一左一右吃着冰淇淋,完了又是吃各种路边小吃。 这才应该是她的生活。 现在她越快乐,我越惆怅。 江家不是一般的变态啊,而且昨晚我和陆时还差点被枪击。 天将黑不黑时,宋轻领我们上了游艇。游艇特别大,可以容得下上百人。但如宋轻所说,他包了一夜,今晚就我们三个。 虽说如此,他带我们去逛的地方,该有的灯光该有的吃食……不曾少一样。 从甲板上餐桌的摆设来看,宋轻原本计划是和江小乾烛光晚餐,我是多余的。但宋轻不仅不对我有意见,反而也颇为照顾我。由此可见,宋轻的确很会做人。 宋轻很快发现餐桌的尴尬,“小乾,你和姐姐先吃着,我去找点吃的再出来。” 江小乾点点头:“好,总不能一直亏待姐姐。” 待宋轻离去,我有点晕船,坐在椅子上,“小乾,其实你不用顾忌我的。这些我根本不在意,你看这里,全都是他为你准备的。你让我掺合进来,多浪费啊。” 她看着我,依然笑得甜蜜。 而我从那甜蜜里,看出了不可形容的忧伤。 我愣住。 江小乾指了指牛排,“姐姐,你要是饿了,就吃吧。牛排再吹吹海风就冷了,不好吃了。” “那你呢?” 她耸肩,“我等等宋轻。” 我想着在宋轻来之前解决完给他们留出二人世界,利落使用刀叉食用牛排果腹。 吃得太快,我有点噎住,顺手拿起眼前的那支酒杯。 江小乾快我一步,“姐姐,别喝酒。我看你有点晕,不要喝酒,会更难受的。” 说话间,她从桌下拿出一罐椰汁递给我,“喝这个。” 我接过罐子,一口喝了大半。 宋轻很快搬着椅子和晚餐过来,是一盘热腾腾的意大利面还有一些小食。游艇已经开动,不是他会下厨,就是这里还藏了一位厨师。 我没有追究,将最后剩下的小块牛排塞到嘴里,我腾地起身。 “宋轻,我吃完了,你和小乾吃吧。” 宋轻递给我一叠甜食,“提拉米苏,姐姐也是女孩子,会喜欢吧?” 我受宠若惊地接过,“谢谢。” 吃人嘴软,拿人手短,我十分配合地退开,倚着栏杆看海上夜色。灯火所及之初,是那么波澜壮阔;隐隐绰绰的地方,又是那么幽深神秘。 海风吹得我很舒服,舒服到轻飘飘。 恍惚间,我听到两人低语。 突然,我听到江小乾掷地有声地说——宋轻,你确定要我喝吗?要是你确定,我一定喝。 电光石火间,我听出了不对劲。 江小乾这么说,她要喝的东西可能下了药。猛然间,我又想起我要喝红酒时,江小乾找了借口让我喝椰汁。 不会是酒里…… 我扔下碟子,跑到他们跟前,“不要!江小乾,不要喝!” 江小乾柔柔看我,温温笑着,“姐姐,你不要激动。喝点酒而已,你都在,我还能干什么坏事?” 她的笑容里,有绝望。 宋轻赶在我面前说,“小乾,我希望你喝下去。小乾,我……” 他欲言又止,表情有些狰狞,痛苦万分。 “宋轻,你什么都不用再说了。”江小乾笑得愈发纯美,“我喝。” 我探出手,想要打掉她手里的酒杯。可我眼前一黑,直直往甲板栽去。 难道我吃的东西里,也有什么? ***** “你这个婊、子,这样你都发不出声音?!”十分粗鲁的男人的声音。 随之,是鞭子抽打皮-肉的声音。 其中掺杂的、细碎的,似乎是女孩的呜咽声。 我逐渐被这样令人厌恶的声音吵醒,我睁开眼,却被眼前淫-靡都形容不了的场景吓住了。 江小乾被全身赤-裸被帮着,而鞭-打她的同时还凌-辱她的男人,五十岁那边,矮个子、地中海,很猥-琐。 江小乾身上没有一处好的,最私-密的地方更是烂开了似的。 却红得糜-艳。 到底为什么? 我不敢相信我眼前所见的画面,在我昏倒前,我在甲板上阻止她喝那一杯酒。 而现在,她却在这个狭小的房间忍受着粗鄙男人的凌-辱。 她多么年轻,多么美好啊! 难道她知道喝下宋轻替她准备的酒会有这个结果,她还是义无反顾地喝了?宋轻不是那个说让江小乾等他长大的男孩吗,怎么会…… 眼前的冲击让我胃里泛酸,恶心到想要呕吐,却吐不出什么。 果然,在这样诡异的地方,我看见什么都不该相信的。 我看着她麻木不仁的脸,便知道她不是爱惨了宋轻,她是彻底绝望了。 男人又在动,肆无忌惮的。 江小乾歪着脑袋,没办法挣扎,却死不出声。她嘴角有血迹,应该是咬出来的。 心口突然钝痛,我不受控制地冲那个男人喊,“住手!” 那个男人停住动作,转过身,坦荡的。 他是圆脸,但不胖,很有喜感。 也很恶心。 他咧嘴大笑,露出一颗金牙,“第二个终于醒了?怎么,迫不及待加入我们?” 第29章 他来了 我“呸”了声,“你别做梦了!你放开江小乾!你知不知道她是谁?!” 江风明在这一块的影响力不容小觑,我想搬出他的名头。 我虽然手脚没有被绑,但我想动时发现身体有些发软。 如果他设了埋伏,哪怕是有点功夫,我都敌不过。江小乾比我先醒过来,所以先遭了殃。我不知道她具体会不会打,可我觉得她总该有些本事的。毕竟,在喝醉时,她能那么快、那么准地用碎酒瓶要了那个姓赵的命。 “我怎么不知道她?”老男人的手恶意侮辱江小乾,“她杀了我的儿子,我怎么不认识她?” 那个赵哥是他的儿子? 果然是父子啊,两个人都是那么猥-琐、不讲道理。 我坐起,暗自蓄力,“那你也不能这么对待江小乾,你明明知道江小乾那是正当防卫。是你儿子带着两个男人想要强-暴我和她的!你这样对江小乾,就不怕江风明报复吗?” “怕什么!大不了一死。”那人抽出手,忽地大步向我,蹲在我跟前,“再说,老子怎么玩江小乾的,都已经被老子录下来了。江风明敢对我怎么样,我就让江小乾的视频传出去,来个艳-照门怎么样?老子这辈子碌碌无为,这么红一次也不错。” 趁他洋洋自得,我咬紧牙关将他推倒,“你这个变态!” 他倒地,我赶紧站起,抓起床头的闹钟,往他额前一砸。 我突然一阵虚软,受没了力气,砸偏了。 “臭婊-子,看来你敬酒不吃吃罚酒!”他说着狠话,想要起来! 我猛地踩他手掌,不让得逞。 他嗷嗷乱叫,我死咬嘴唇,让意识清楚些。 赶在他消停前,我握紧闹钟,狠狠砸他额头一角。 “砰”,他的额头应声出血。 “你这个婊……”他没说完,“噗通”倒下。 我松了一口气,扯过床上薄被,盖住他辣眼睛的身体。 踉踉跄跄的,我走到江小乾跟前,跪在她跟前,替她解手脚上的束缚。 看到她不成样子的身体,我心里特别不好受,尤其我知道她的年纪。 宋轻,到底怎么回事? 现在我什么都来不及问,我要趁那个老男人没醒前,趁我没晕前,让江小乾获得自由。 “姐姐。”她一直死气沉沉的,在我给她解开绳子时,终于出声。 我大力晃头,驱走那催眠我的倦意。 “我在的。”我声音有点飘,感觉自己随时会晕过去。 我很怕功亏一篑,加快手上速度。 扔掉最后一根绳子,我再次松口气,转身在床上找到她散落的衣服递给她。 “小乾,穿好衣服,我们先逃走。这里太危险了。” 她两手捧住衣服,眼神涣散,“姐姐,我为什么遇不到真心爱我的男人?” “会有的!”我安抚她,“先穿衣服,我们逃出去再说。” 江小乾跌坐在地,机械地看着伤痕累累的自己,“我这样,跟死了又有什么分别?” 有什么分别呢? “有分别!”我大声道,“你还有衣服!” 见她始终像布偶娃娃一样没有生气,我扯过她的衣服,替她穿起来。 内-衣已经被扯烂了,我只能给她套上那身连衣裙。好在是深蓝色的,看不出里面真-空。 “小乾,跟我走。”颤抖着替她穿好衣服,我拉起她。 她很被动,“我那么爱宋轻……那么爱……” 我很想安抚她的情绪,可我更清楚我们的处境!越过躺在地上的老男人,我领着她到门口。出了门,一阵海风吹来,吹乱我的头发。 咸腥的海风让我们清醒不少——我们还在游艇上! 我刚才看到脑中上的时间,零点三十。 距离我晕倒还不久,是不是宋轻也还在游艇上? 不对,宋轻既然亲手给小乾毒酒,想他也没用了。 我感觉不到晃动,游艇像是静止在海面上,或者有小幅度的飘动,总之不像有人开。 拽江小乾出门,我关上门,抵住门。 我现在有两个选择:要么去掌舵室开游艇,要么去找救生艇。 重点是,我两样都不会。这种需要实战经验的,有理论知识有什么用? “江小乾,你会开游艇或者救生艇吧?” 不管怎么样,时间不等人,我们赶快离开才对。 她点点头,“救生艇吧。姐姐,离开这游艇才比较安全。” “对。”我十分赞同,“小乾,那我带你去找救生艇。” 更让我欣喜的是,她有了求生欲。 我不想扔下江小乾,更不想自己和她一起毁在这轮游艇上。 “等等,”我突然想起什么,“小乾,那个人录了像,他现在晕倒着,我回去找一找吧?” 那一瞬我看到了她眼睛里比星星还要闪亮的光芒,但很快就消失了。 她抓住我的手腕,“别找了,我们先逃。这些视频再流川都伤不到我,而且我们活着就还有机会销毁视频。” “好!”我心跳依然是快的,“我们去找救生艇。” “我来吧,”她声音有些落寞,“这里我熟。宋轻带我来过很多次呢。” 我跟着她走,时不时警惕地回头看去。 深夜的海风带着湿冷,将我吹得清醒些。 江小乾突然停止脚步,我没反应过来,轻轻撞上她的肩膀。 我赶忙后退,“小乾,怎么了?” 她不说话,低着头。 顺着她的目光看下去,我看到了横躺在地上的宋轻。 明亮的月色打在他周身,他像是勿入凡尘的仙人。 我吓住:宋轻怎么了? 偏头打量江小乾,她表情凝重,与她的容貌十分不符。我半蹲在宋轻跟前,探手伸到他的鼻息,“小乾,他没死。他身上也没有伤,应该只是昏迷。” 或者他知道江小乾会遭遇什么,也喝了酒迷倒自己,好不去看那让人发指的场面。 仔细观察他的神色,我询问,“要不要带他走?” 江小乾说,“不带。” 她说话的模样,让我觉得陌生。 太过凛冽与绝然。 我起身,“那好,我们快走。” 江小乾带着我走,“姐姐,你知道吗?宋轻虽然没有选择我,但我不恨他。我知道的,这都是江风明逼他的。宋轻现在跟我一样,他能有什么能力?江风明逼他选择我还是选择他的家人,他选了家人他有什么错呢?” 原来是这样。 江风明真的是把江小乾往绝路上逼,说到底,江小乾有什么错呢? 钱思冉背叛了江风明,到底不是死罪,去和情人一起被江风明杀了。 她倒好,一死百了,可留下的江小乾呢? 江风明将恨全都转移到江小乾身上,从她十岁开始就不把当成一个女孩儿。他毁了她的全部,现在又毁了她的爱情。 难怪,江小乾那时候会对宋轻说——你想好了让我喝,我肯定喝。 宋轻比起江风明,的确不过是无权无势的孩子,他和她在一起三年,肯定受了江风明不少算计。江小乾应该都是知道的,所以宋轻坚持不下去了,江小乾不怪他。 可我清楚,江小乾也不再爱他了。就算她爱,她也会强迫自己忘记那份爱吧。不然,她不会用那种仿佛来自地狱的神情说不带宋轻走。 毕竟,她想要的救赎,宋轻给不了。 江小乾不再说话,继续走着。我不追问,紧紧跟着。 终于,江小乾带我找到了救生艇。 可能是我太激动,又或者我体内的药物残留再次叫嚣,我竟一头栽倒在地。 江小乾,你会带我走的,对吗? 失去意识的那一瞬间,我感到浓浓的不安。 ***** “臭婊-子,你逃?你居然敢逃?我今天就让你生不如死!”又是熟悉的声音! 我在做梦吗? 我不应该和江小乾一起坐着救生艇逃走了吗? 明明,我们都看到了救生艇。 “爽吗?你还敢逃!还敢逃!弄-不死你!” 粗鄙的声音再次想起。 我如遭雷劈,猛地睁开眼,映入眼帘的淫-靡场景告诉我:这不是梦,这都是真的。 江小乾又被弯折,吊在半空中。 那个老男人额头上的血干了,愈发粗鲁地对待江小乾。 我胃里泛酸: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是我做梦跟江小乾逃过一回,还是我们又被这个老男人抓起来了? 不对啊,那个男人额头上有伤,我们逃过! 然而……我不胜药力晕倒了……江小乾也没有敌过那个老男人。 江小乾浑身都红通通的,比之前更…… 我动了动手,这次却没有成功——连我都被绑住了手脚。 不等我想要做什么,我体内又一阵发软。 那到底是什么药,药-性这么强? 难怪,江小乾反抗不得、逃脱不得…… 眼前一阵发黑,我闭上眼睛,不想去看那骇人的画面。 缓过那劲,我又睁眼。 我应该是出现了幻觉,不然我怎么会看到——陆时来了? 第30章 谁要谁死 我吃力地抬起手,揉了揉眼睛:是陆时吗? 还是那个欺-辱江小乾的老男人?他是不是记恨我个把小时前用闹钟砸他,要来报复我了? 昏昏沉沉的,我忽然不知道我身处何处了。 身体猛地腾空,一阵天摇地晃的感觉过后,我靠住了坚硬的东西。意识迷糊时,我仍记得陆时的味道,淡淡的烟草味裹挟着冷冽的气息。 是他,真的是他。 虽然不愿意承认,但这一刻,这个我恨之入骨的男人,让我很安心。 我觉得,如果他来了,那个老男人不会再对江小乾怎么样,也没办法对我下毒手。 他抱我抱得很稳,走得更稳,让我都要怀疑他是不是右肩中了枪。 努力睁开眼,我看到了江风明。 江风明和陆时看到的江小乾,就是我看到的江小乾。 陆时第一时间过来抱住我,而江风明应该是第一时间将那个老男人打倒。在我看过去时,老男人倒在地上,江风明解了江小乾的绳索。 我有点奇怪,江小乾说是江风明逼得宋轻做出选择。那就是说,这一切是江风明设计的。我以为江风明憎恨江小乾到用这样一个老男人羞辱她,可他的反应又是动怒的。 或者,是这个老男人为了给儿子报仇,顶了空档? 我想要再看,陆时却掰回我的头。 陆时一步一稳抱我走出房间,我没了力气,瘫软在他怀里。 走出门口时,我听到了“扑通”倒地的声音。 再后来,我便什么都没有听到了。 我醒过来时,天已经亮了,我躺在江家别墅里,那个我和陆时的房间。 哦,我应该是安全了。至少,那个老男人不会对我怎么样了。江风明和陆时都到了游艇上,那江小乾也不会再受伤害。 只是,她受的伤害已经足够多了,而且远远超过她这个年纪可以承受的。 抬起手,我拍了拍床,陆时不在我身边。 我尝试起身,虽然浑身酸麻,但我还是坐了起来。 看到我的包放在床头柜,我一把抓过,从里面翻出了手机。我看了时间,确定我睡了十来个小时,现在是下午一点。 丝毫没有饥饿感,我看着手机发呆。 我突然觉得心里很空,我突然很想很想小枣。我想抱住他,亲亲他肉嘟嘟的脸蛋,听听他的声音。 抓起手机,我输入记在心里的手机号码,我忘记了我的顾忌,打给Richard。小枣是寸步不离Richard的,他还那么小,到哪我都不放心。 “小舒?”Richard先说话。 我开门见山,“我想小枣了。” Richard可能听出我话里的异样,“小舒,你还好吗?” “Richard,如果现在让我跟小枣说话,我就会好的。Richard,我现在心里空荡荡的,我需要小枣。蒋元一已经死了,除了小枣,我谁都没有了。”我带了点哭腔。 耳闻、目睹江小乾的事,让我堵得慌。我说不上来什么感觉,乱七八糟的。 但我可以确定,这件事带给我的震撼很大。 “小舒,你还有我。” Richard沉声道。 我喃喃,“我知道,可……” “什么都别说了,我去喊醒小枣。” 我压低声音,“Richard,谢谢你。” 五年前,Richard救了我,可以说是碰巧看到、于心不忍。可他五年来一直陪伴、支持甚至教我变强,在我回国后帮我照看小枣、辅助我报仇…… 这点点滴滴,我都看得到。 我从来不愿意去想深层次的原因,可一个男人愿意对一个女人好,还能有什么理由? Richard千好万好,都不是我的心头好。 五年里,除了照顾小枣,我想的都是报复林念瑶母女,替蒋元一平反。 我不曾想过我的私人感情。 Richard是个绅士,从不强迫我。他应该也是懂我的心思的,不然不会在我想要组织语言时转移了话题。 陆时不同,他是个强取豪夺、不得到不罢休的人。我想要从他身边得到利益,不得不忍气吞声,被他残害到体无完肤。 可笑的是,当我和他身处更为变态的江家时,我只能选择依赖他。 在我刺杀他过后,我冷静想了很多。陆时是不是害死蒋元一的幕后凶手,还没成定论。据我对他的了解,他做了不会否认。他根本不怕别人报复,他也不在意对错,只要达到目的。 如果这个了解是真的,让他极可能不是凶手。 一切尚未定论,这件事笼罩着层层迷雾,我却没有拨开第一层。 “妈妈。”小枣童稚无邪的声音,拉回了我的神思。 听到小枣软软糯糯喊我,我顿时感觉到体内涌起了温暖。那温暖,从心口扩散,瞬间遍布四肢百骸。 “小枣,妈妈在。”陆时都能查到蒋元一,想必小枣他也清楚。 这一回,我没像第一次那么拘谨。 小枣童言童语,跟我说了很多遇到的事情。 他觉得天大的事情,在我这里不过是芝麻绿豆大的小事。而且他还不太会说话,没什么逻辑,但我还是一本正经顺着他的思路跟他搭话,心里的充实感是无可比拟的。 聊着聊着,我便忘记了时间。 直到有人敲门。 我忽然意识到自己的情况,“小枣,妈妈下次再找你,你把手机还给叔叔好不好?” 小枣很舍不得我,“妈妈……” 我心疼不已,“小枣,妈妈爱你。” “小枣也爱妈妈。”他依样画葫芦。 终于,我还是狠狠心掐断了电话,并且删除了通话记录。 直了直腰,我回应敲门的人,“进来吧。” 是江家的女佣,我并不眼熟,可能是新来的。 “林小姐,你总算醒了?你要不要吃点东西啦,大厨今天做了海鲜盛宴!”是个中年妇女,比较热情,普通话有点口音。 我问,“江先生、江小姐,还有陆时呢?” 她走到我跟前,习惯性扯了扯我的被子,“江先生受了很重的伤在医院,江小姐和陆先生都在医院陪着。家里只有江太太在,她很喜欢吃海鲜啦。林小姐是江城人,不知道你喜不喜欢。” “我知道了,我这就收拾收拾下去。” 她恭恭敬敬退出去,“林小姐,你最好快一点,正好可以和江太太一起吃,不太寂寞啦。” 我点头示意。我没病没灾,就吃了类似迷药的东西,醒过来胃口没受影响。而且我和小枣通话,整个人精神气提了些。 洗漱时,我一直在想江风明受伤的事。他肯定是为了救江小乾和那个老男人搏斗才受的伤,什么程度呢? 我总觉得有点奇怪。 陆时带我来,就很古怪。这里的一切,更是一次次挑战我的承受能力。 下楼时,陶悦媚骨自生,“林舒,过来,我们一起吃饭。” 江风明住院,她好像完全不在意。再怎么说,她嫁给他时也爱过她吧? 不过我没问她。 我坐在离她最远的位置,吃了点东西。 吃完,我避开陶悦暗示性十足的眼神,回到卧室。佣人在我吃饭时已经整理过了,床单扯得方正,被子叠成豆腐块。 我不想白费她的心血,坐在沙发上思考。 陆时不联系我,我该不该去看一眼? 他肩膀上的枪伤,有没有好一点? 说实话这些稀奇古怪的事,我全都不想管。可我身在其中,一个不小心可能就会丢命。 如果那晚不是陆时替我挡着,子弹就会射入我的心脏。 思来想去,我一坐就坐了两个多小时。 要不是有人给我打电话,我还能坐下去。 我抓起响着铃的手机,竟然是Richard。 难道是蒋元一的事情有了进展? 我忙不迭接听,“Richard?” 他说:“小舒,你现在去医院看江风明,不要联系陆时。” “为什么?”我诧异的事,他好像对江风明的事情了如指掌。 他竟然不跟我挑明,“你去了就知道了。” 心里疑惑丛生,我喃喃道,“好,我马上去。” Richard告诉我哪个医院,具体到江风明住的病房号。他好像比我知道更多的事情,可是为什么? 他明明在德国…… 我骨子里是相信Richard,因此我没有多想,随口跟陶悦说出去走走,急匆匆赶去医院。 江风明住的那一层,其他病房都没有人,应该是为了保密。走廊很静,开着明亮的灯,我小步走着,低头看自己的影子。 到了尽头,便是江风明的病房。 我下意识要敲门,想到Richard的话,我悄无声息地推门而入。 走到拐角,我站定,想要听听里面的动静。 然后,我听到了陆时在说话。 他说——江小乾,虽然现在江风明成了植物人,但他一天不死,你就一天难以心安。你想要自由,就该永绝后患。你预谋了六年,到这一刻你却要心软? 第31章 怕我强了你? 为什么是这样? 陆时说,江小乾预谋了六年? 难道不是,江风明报复了江小乾六年? 我所经历的那些触目惊心的事情,难道都是陆时和江小乾计划好的? 明明,江小乾…… 我捂住嘴,不敢出声。Richard想让我知道的,就是这个吧?Richard大概是要告诉我,陆时从来是最险恶的那个男人。 “林舒,你进来吧。” 江小乾沉默着不做回应,陆时突然说了这句。 自我推门那一刻起,他应该就知道了吧。 如果这一切都在他的预料之中,那陆时替我挡枪只是为了赢得我的心的一个计谋?陆时放我身边玩,他肯定要赢得彻底吧。 我忽然冷笑。 放下手,我整理情绪,走到病房。 装潢清雅犹如贵宾房的病房里,躺着面色苍白的江风明。病床前,垂头站着江小乾。她没有化妆,是最年轻、最纯真的模样。她握着拳,想必是在犹豫。 最为从容的是陆时,他难得穿了大红色的衬衣,看似简约,领口、袖口设计都十分别致。平日里他穿着黑白灰感受不出来他皮肤白,今天他穿了十分衬肤色的大红色,周身的凛冽少了些。 一般男人驾驭不住这颜色,他是天生的衣架子。单单看他这个人,还真是万里挑一的帅哥,可他的心——是黑色的。 陆时气色很好,一点不像才受过枪伤的。 要不是我亲自见过那血肉模糊的场面,我都要怀疑他是受的假伤。 “陆总,你有什么吩咐吗?”我语气不好。 差点被强-暴,差点被枪-击……这些让我胆战心惊的事,现在他一句话让我明白可能都是他的算计,我怎么不气? 可碍于他的强权,我不敢做实质性伤害他的事情。 至少目前不敢。 他似是漫不经心,“江小乾舍不得拔掉江风明的呼吸器,你帮她拔。” 我愣住:他现在又在让我杀人? 江风明是什么人物,难道死了不会掀起什么风浪? 他既然无所畏惧,为什么不自己拔! “我不拔。”我壮着胆子拒绝,“陆总,我跟你来出差,可以假装你的女朋友,但不能杀人,不能做出害自己坐牢的事情。” 他嗤笑,“你什么时候胆子这么小了?” 我说:“我从来不杀人!” “哦?”他口气冷漠,“你好像忘记你想一刀捅死我了。” 我腹诽:那是因为你不是人。 “我好像没有成功。” 他忽然扼住我的脖子,他力气很大,又出手突然。我毫无防备,直接被他抵到墙边。他用的是右手,在剧痛中我还分心想,伤口破裂吧、出血吧,让他痛! “咳咳。”挣扎间,我喉咙发烫,接连咳嗽。 陆时并不手软,扼得愈紧,“林舒,我给你两个选择——要么,去拔了江风明的呼吸器;要么,我掐死你!” “你!” 他稍稍松开我,“怎么,选择哪个?” 那种云淡风轻的口气,好像他不过是在谈论今天的天气。 果然,我觉得他相对正常,不过是假象。最变态,不过他陆时。 “你……”掐死我吧。 他挑眉,等我下文。 想到才和我通过话的小枣,想到被文清逼死的我妈,想到无端被人害死的蒋元一……我说不出口。 活着的人,有时候比死了更痛苦。我背负着太多东西,我不能死。 可……我要杀死江风明吗? 如果江风明的手下知道是我,往死里报复我呢?要是陆时存心害死我,去警察局告发我呢? 我再怎么想,横竖都是死。 偏过头,我看到仍在颤抖的江小乾,仿佛看到了一线生机。 我忽然喊她,“江小乾,我自认不曾亏待你,你为什么要联合陆时将我逼到死路?” 明明是陆时在逼江小乾选,可她不选,陆时就逼我选。 她肩膀突然一抖,抬眸看我。 无邪而美艳的容颜,再配上小鹿般受惊的眼神,那真叫我见犹怜。 我不由心颤,这个瞬间我更愿意相信,江小乾是柔弱无依的,而不是如陆时所说的预谋了六年……从十岁开始。 “姐姐,”她的眼神愈发迷茫,“姐姐,我不想害你的。姐姐,你是真的对我好……你什么都不知道,我什么都知道,你还是对我好。可……我……” 陆时再次狠狠扼住我的脖子,“林舒,选!” “噗通”,江小乾跪在陆时跟前,“陆时,你等我几天好不好?你给我几天,我一定会亲自结果江风明的命的。我不想年纪轻轻杀了人,我需要想个更周全的方法。你放心,在你离开之前,我会得到江风明的一切的。我会的。” 陆时松开手,弯身扶起江小乾,“江小乾,不要怕。只要你听我的,什么都能有。” 我怎么觉得陆时已经完全掌控了江小乾? 如果江小乾真的预谋了六年,难道她认识了陆时六年? 心中疑虑变多,我克制不住乱想。 江小乾起身,神情又是白茫茫一片的迷惘,“好,我听你的。你再给我几天,几天。” 陆时慈爱般拍了拍她的后脑勺,“三天,乖女孩,不能再拖下去了。” 江小乾怔怔地回头看江风明,似是没什么情绪。 在她心里,江风明到底是什么存在呢?要是恨之入骨,为什么现在反倒不敢入手? 陆时要去处理事情,他让我留在病房陪江小乾。 从到江家别墅起,我就被耍得团团转。因此我觉得很不舒服,对江小乾的同情、怜惜,也冲淡不少。 不过江小乾那样的女孩儿,我不能看她的眼睛,一看就容易沦陷。 时间很快,医院叫餐时间到了。她没有动的意思,我怕亲自下去买饭出医院,就点了肉蒸蛋、鲫鱼汤、素炒上海青三个菜。 我和护士交涉时,江小乾进了洗手间。 我点完,她没有出来。 又等了十分钟,里面还没有动静。 觉得事情不对劲,我敲门喊她,没有回应。 我深呼吸曲起手肘撞门,撞了两次才撞开。 洗手间内一览无余,干净、整齐,根本不见江小乾的踪影! 我慌乱地取出手机打给陆时。 他接听了,“什么事?” 我说,“江小乾不见了,你应该派人守着江风明了吧?” “你不要去找她,待在医院别动。”他语气平稳,好像一点都不意外江小乾会消失。 “行。” 陆时才是谋划全局的,我的意见在这里根本毫无用处。 “唔!”我才挂断电话,就被人牢牢环住腰! 我意识到不妙,用手肘撞身后肉墙。 那人竟岿然不动,反剪我的双手并且用手绑住。他用毛巾塞住嘴巴,并用布条我的眼睛。我可以看到他青筋暴出是手背,确定他是男人。 布条里可能有什么东西,总之我没力气反抗他了。 在黑暗中,我被他推搡着前行。 医院的医生、护士难道都是瞎子? 我脑子昏昏沉沉的,不知过了多久,我被大力一推,倒在了地上。眼睛上的布条被扯走,嘴里的毛巾被抽出,我睁闭双眼,想要缓过那阵晕眩的劲。 眼前重重叠叠的影子变成一个——陶悦。 妖媚到骨子里的、狐狸一样的女人。 “怎么是你?”我很惊讶。 江风明、江小乾、陶悦,没一个简单的。 她冷笑,“是啊。怎么是我?陆时想和江小乾双赢,想放下我,做梦吗?” 我记得她是双性恋,她现在绑了我,要是对我…… 冷静,冷静。 我接连告诫自己。 她半蹲在我跟前,拍了拍我的脸,“怎么,害怕了?” 柔若无骨的手滑过我的锁骨,触到了那个丑陋的“时”,“怕我强了你?” “怕。”我很坦白。 她皮肤很好,细致光滑。但她碰我时,像是毛沥沥的海胆在碰触我,简直要逼出我全部的胆汁。 她轻笑着缩回手,“你放心,我等陆时来。他要是不舍得他的利益,我先享受你,然后再让我替你跑路的人享用你。” 我恶寒地四处张望,在这个不大不小的房间,在我和陶悦身后,站着四个男人。 像是看穿我了,她轻笑,“你以为只有四个?我外面还守着二十几个呢?他们个个都憋坏了,要是我命令一下,一星期都能陪你玩。” 变态! 陶悦果然心理扭曲! 我能寄希望于陆时吗?想到他一切都在骗我,我不觉心寒。我咬着牙,告诫自己冷静,要想自救。 现在她要等陆时来,我还有时间,不要慌! 陶悦不知道哪里变出了杯红酒,她一仰而尽。然后,她摔了酒杯,双腿交叠坐在我正对我的椅子上,居高临下地看我。 “我看你被瞒得辛苦,趁等着陆时,让你做个明白鬼吧。” 我冷声,“就算陆时愿意割舍利益,你也要杀我灭口?” 她微微晃动食指,“太多疑,就不可爱了。” 不等我继续说什么,陶悦自顾自开口。 我在听的过程里,把自己缩到了墙角,而且将房间的摆设看了个遍。 照陶悦所说。 江小乾十岁那年知道江风明杀了钱思冉和周渊,当时江风明没有发现,是江小乾主动勾引江风明的。 她虽然年幼,美色却盖过大部分成年女子。 而她独特的魅力,就在于年轻。 阅女色如江风明,也中了她的招。他以为他主动强的她,因为恨、因为欲。 实际上,江小乾已经开始她的报复之路。 江风明一直以为,江小乾并不懂强-奸的概念,以为她还把他们日日夜夜的行为当成正常的。 三年后,江小乾第一次报复失手,江风明才知道她什么都知道。 自此,江风明加倍折-辱江小乾,闹得江家全部佣人尽知,他也折腾宋轻。他想要江小乾妥协,想让江小乾在他的掌控中再无法反抗。 江小乾没了办法,是妥协了三年。 直到,她遇上了陆时。 在陆时来澳门之前,他和江小乾已有过几次接触。苦于想要报仇的江小乾,将全部希望寄托于陆时。 游艇上那晚,江风明的计划是让江小乾对宋轻死心,他找的男人,并不是那个占有她的老男人。江风明对江小乾是有独占欲的,不然他不会如此恨宋轻。他原来只是想让江小乾差点被强,他能赶过来救下的。 但因为陆时,江风明赶到游艇的时间比预计晚,他还看到被羞-辱到不成样子的江小乾。 江风明本来打倒那个老男人,可因为恨,他又一刀一刀捅老男人。江小乾就是趁着这个机会,一刀捅进江风明的腹部。 往常,以江风明的警惕,他不会让江小乾得手。那一晚,他在愤怒中,被江小乾得了手。 他晕倒过去后,江小乾又补了几刀。 要是江风明没有娶陶悦,这恩恩怨怨根本和她没有关系。但她被牵扯进来了,她被江风明、江小乾逼成了双性恋、逼得心理扭曲。 她对江风明又爱又恨,对江小乾纯粹是恨,对江家的财富又是觊觎的。 因此,她才在一切快要尘埃落定时费心思绑了我。 说到底,陶悦最可悲。 等她不再翕动红唇,我冷声道,“你可能高估我在陆时心中的地位了。我不是他的女朋友,不过是情-妇。” “是啊,他怎么还不来。”说话间,她曼妙多姿地走到我跟前。 她弯下腰,展露她的波涛汹涌。她探出手,勾起我的下巴,“看来,你注定要成为我们的盘中餐。” 第32章 烈性,我喜欢! 我躲开她的手,“你有病!” 她并不在意,笑着将手探入我的领口。 “陶悦。”在她触到我胸口前,我听到了有人喊她。 这个人的声音,化成为我都辨得出。 是陆时。 我动了动头,望向声源。陆时站在门口,旁边那四个男人,有两个和他一般高,剩下的比他矮,但都比他壮一些。但气势,高下立现。 陆时走到陶悦跟前,“你告诉我,你想要什么?” 陶悦忽地拽起我,分秒间扼住我的脖子。很快,有冷硬的东西抵在我的颈窝。目之所及,是泛着冷光的匕首刀刃。 将我拽到强暴,陶悦迎上陆时,“我想要什么,你不知道?” 陆时淡淡扫过我,漫不经心地回答陶悦,“不知道。你不说,我怎么知道?” 陶悦勒紧我的脖子,加大音量,“别装蒜!我真的会杀了林舒。不,杀之前我还要送你场好戏。陆时,我再给你最后一次机会,你知不知道我想要什么?” “不知道。”陆时很是淡定,“你想要的,你自己不会说。” “我要江小乾死!我要江风明活着!我要江家的一切!”陶悦连说三句,一声比一声调子重。 她就在我耳旁吼着,震得我耳膜发痛。 我刚才一直悄悄想解开绳索,又不敢动作大了被她看到。没等我解开,陆时来了,陶悦将我钳制住。 现在我两手挤在她和我的身体之间,我稍微动一动,她就感觉得到。她感觉到了,只要动一动刀子,我就离死不远了。 陆时说回,“江小乾失踪了,你不是比谁都清楚?江风明现在是植物人,你愿意养他一辈子你就养着。你想要江家的一切,你跟我说有什么用。江风明多年前写的遗嘱,他的一切资产都是留给江小乾的。你怎么尽说些与我无关的要求,就不能是我能办得到的?比如,让我娶你?” 我真的怀疑自己幻听,陆时居然会对陶悦说——比如,让我娶你。 陶悦稍微用力,刀片贴我贴得更紧一些。 “陆时,你以为你是谁?我为什么要让你娶我!我就要这三个条件,如果你办不到,今天这场好戏你就看定了!” 陆时从容说道,“陶悦,我劝你不要自讨苦吃。江风明都败在我手里,为了一口恶气得罪我,不至于。” 陶悦笑得癫狂,“不到最后,谁知道谁赢谁输?” 她箍着我,因此他笑得前俯后仰时,也带得我身体颤动。 “我提醒过你了。”陆时十分寡淡。 腰上突然一痛,陶悦掐着我的腰,将我推到某个门里。比起刚才的房间,这个房间显得阴沉,可能是因为没有开灯。 “砰”,我直接被陶悦推倒在地。还没缓过劲来,我便听到关门、落锁的声音。 “啪嗒”,陶悦开了灯,房间内顿时灯火通明。房间很小,除了一张摇摇欲坠的木板床,其余什么都没有。 我贴着地面,趁机用手腕蹭地。 陶悦居高临下走近我,一手拎起我的领子,将我甩到床上。我虽然偏瘦,但也不至轻飘飘到可以让女人一手拎起。陶悦简直怪力。 木板床很硬,我摔得很痛。让我欣喜的是,我好像感觉到绳索的松动。 我咬紧牙关尝试挣动,似乎……可以试一试。 面上不动声色,我故作害怕,“陶悦,你要干什么?陆时就在外面,你竟然敢?你不怕陆时吗?你要是碰了我,你会……” “闭嘴!”她往我脸上招呼,“他要是在意你,大可答应我。他如何做不到,把江风明变成植物人,推江小乾上位,不都是陆时做的吗?不过是江风明在生意上打压过陆时,陆时便索性弃了江风明扶持江小乾。江小乾个傻子,为了自由不顾一切的傻子,别陆时玩得团团转!他要是爱你,把那些东西还给我和江风明就好了!” 陶悦这个疯子,说的话也不无道理。 可陆时为什么要救我? 我和他什么关系?不过就是那一晚他在会所睡了我,可能有点贪恋我的身体,多睡了几次。他一直怀疑我别有用心,为什么要为了我牺牲他蓄谋已久得来的利益? 这种时候,我只能自保了。 我咬了咬牙,“陶悦,你的悲剧都是男人给的!你却一直在为难女人,不管是江小乾还是本来和你毫无交集的我!” 她勾唇,溢出媚笑,“你尽管刺激我,我不会生气的。” 坐在我的腰上,她用刀子划我的上衣,“林舒,这里有摄像头,陆时会看到直播,我那十来个饥饿的手下会看到直播。他们看得有想法了,就更能在我之后好好折腾你了。” “哗啦”,衣服料子不差,却不必过刀刃锋利。 衣服散开,露出胸-衣。 因为陆时的恶趣味,我现在大部分胸-衣都是前扣式的。要是她扯开我的上衣,她就可以…… 我屏住气,咬紧牙关挣动压在身下的手。 她忽地压在我身上,啃-咬我的锁骨。黏-湿的触感让我作呕,更是逼得我使劲挣动双手。她不满足于啃,一手攻上,一手攻下。 我紧紧并拢腿,不给她可乘之机,更是下了狠劲咬她的脖子! “啊!”她吃痛喊出声,我咬得更重,下了狠劲,不把她的肉咬破不罢休。 “不松口?”她疼得说话带飘,“不松口我就捅死你!” 说话间,她抓起为了占便宜而放在一旁的匕首。 刀子隔着牛仔裤擦着我的腿,她再问,“你放不放?” 我像是在吃她肉似的,死不松口。 “噗哧”,我听到了,刀片扎入肉体的声音。 我的左大腿被刀刃穿入,锤心刺骨的疼过后,竟是麻木。 而我因为疼,更是疯狂地咬紧她的肉。 那一瞬间,我的大腿血如泉涌,她的脖子也流了不少血。 她拔出刀子,我松开口。她站起,摸着她流血的地方,“林舒,你想吃我的肉?!” 我艰难坐起,看着牛仔裤上染了一大片红,逐渐变深。我额头渗出大把大把的汗,我的体力已经消耗大半! 现在仅仅是个陶悦罢了,要是面对她十几个手下,我肯定没有胜算。 大口喘气间,我瞥到了陶悦垂着的右手拿着的匕首。我唯一的胜算,是从她手里抢过匕首! 深呼吸,我缓过涌上的疼痛。 擦了擦血,陶悦意味深长地说,“烈性,我喜欢!” 说完,她恶意坐在我左腿伤处,用刀刃挑弄我的胸衣…… 第33章 是不是开始享受了? 剧痛让我眼前发黑,我咬紧下唇,用浓稠的血腥味逼自己清醒。 林舒!你不能认怂! “啪嗒”,胸衣被扯开,我使出全部力气,挣断了之前绑住我的绳子。那个瞬间,我扣住陶悦的手腕,要抢她的匕首。 她拿着匕首乱晃,我有点拘谨,不敢凑太近。 陶悦腾出的右手在我露出的胸-前-揉-捏,不知道是真的想要睡我还是想用这个来分散我的注意力。 我左腿失去知觉,瞬间的爆发力坚持不了多久。 胸前的恶心感还在延续,我一时头晕。 陶悦生得极媚,此刻纵情声色,是男人的没有的糜-艳。吊起的眼眉,染着胭脂般的红,眼中亮闪闪的光忙,像是要将我吸进去。 差一点,我就要臣服了。 “怎么,很享受吧?”她逐渐用力,重新将我推倒,“跟惯了男人,跟女人试试?” 她指法熟-稔,比起陆时,当然差远了。 陆时好歹是个男人,而她…… 但为了反击,我寻找被陆时强迫的感觉,低-吟出声。 怀上小枣那次,对我来说是场噩梦,我根本不知道那是谁,具体的也记不清了。蒋元一珍爱我,和我谈恋爱谈了很多年,却只是亲过我。 关于性,我所能回忆起的,只有陆时。虽然我不甘不愿,但我有本能反应,属于女人的、我不能控制的本能反应。 面对妖艳入骨的陶悦,我连这样的反应都要装出来。 陶悦大概觉得我废了半条腿终于放弃挣扎,她又松开匕首,左手放在我的裤腰上,想要扯开我的裤子。 我故意扭动配合她,陶悦的手探-入-裤-缝。她恶意地在我底-裤边缘打转,眼中含媚,“是不是开始享受了?” 装出沉浸其中的模样,我绵长地“嗯”了一声。 她笑得愈发艳-糜,动了动手。 聚起力气,我右手指尖碰触到匕首柄。很快我牢牢抓住匕首,直击她腹部,“放开我!” 我眼前又一阵发昏,我咬破嘴唇,才没在这种时候晕过去。 陶悦僵住身子,“你还跟我演戏?” “放开我!” 她细腻的皮肤,碰上我都让我觉得恶心! “你算计我?”她挑眉,松开手,“你不想跟我玩,想跟我的手下玩?” 左手抵开她的身体,我再次费劲坐起,“你让他们进来,我就杀了你!陶悦,你要两败俱伤那就来吧!反正我被侮-辱前,还能亲手杀了你!” 说话间我很激动,刀刃划破了她的蕾丝衫下摆。我再多动一下,可能就扎进她的身体。 她忽地坐起,重重往我腿上一坐,“你敬酒不吃吃罚酒?” “啊!”我痛得喊出声,感觉干涸的伤口又涌出不少血。 我疼痛中使劲,“噗哧”,我听到刀子插-进肉-体的声音,但我在那个瞬间是不知道伤了陶悦哪里,我只知道,她尖叫得凄厉。 等我缓过来,我左手撑着床,不让自己倒地。陶悦不知怎么已经摔倒在地上,她蜷成一团,洁白的蕾丝上染了大片的血,地板上也积了暗红的血液。 陶悦愤怒,“你们这群废物,还不进来!” 她肯定很痛,不然说话也不会飘着。 我低头看自己胸前,干-湿不已。有我自己害怕、挣扎间流出的汗,也有因为她亲过、咬过。还有桃花一样的红错落分布,那是她的口红。 里外的衣服都被划破,我现在上半身什么都没有。 我要是这么跑出去…… 扯起被踢到木板床一角的毛毯,我裹住自己,跌跌撞撞下床。我左腿等同于废了,完全使不上劲。我一下地就跌倒,陶悦阴魂不散的手抓住我的脚踝。 我使劲挣扎,她牢牢抓紧。 “你放开我!”我气急攻心。 她死不放手,“你别做梦!你要一刀捅死我,还想我放过你?!” 陶悦侧躺着,我摔下来也是侧卧,正好可以看见她的正面。 匕首还插-在她胸口,她一动就流出血,她怎么就还有力气不放我走? 陶悦脸色倒是白到失色,这是要拼最后一口气让我被折磨? 我的腿伤被她接连碾压过两次,我现在没什么力气了。她不放手,我只能和她僵持着。 “嘎吱”,门开的声音。 我心中的弦断了。 陶悦的十几个手下……要来了。 正当我绝望地闭上眼,却听到陶悦喊,“陆时,你怎么进来了?” 我猛地睁眼,映入眼帘的,的确是无比高大的陆时。 他在我脚踝处停下,缓慢蹲下,掰开陶悦的手,“你觉得,你那些手段,玩得过我?” “你……”陶悦伤得挺重,显然不是陆时的对手了。 他冷笑,“你这么喜欢你的手下,我把你扔给他们好了。” 陶悦睁大眼睛,“你说什么?” 他不动声色地甩开她的手,“你不是给他们准备了药吗?我喂给他们了。他们现在,不管是谁,只要是女的就会迫不及待吧?” 陶悦抖了音,“你放过我吧,我挨了刀子,不送我去医院送给他们,我会死的……会死的……” “让你不要自以为是,你怎么不信呢?” 陆时的口气,听起来十分欠揍。 陶悦蹭着膝盖,挪到陆时身边,抓住他的皮鞋,“放过我吧……我还不想死……” 他拂开陶悦的手,依然半蹲着,“江家的财产,你还要吗?” “不要了!”陶悦显得激动,可她一动,表情就更狰狞。 陆时不疾不徐,“江风明,你还要骂?” 陶悦一顿,“……不要了。” “江家,你还要留吗?” “不留了。” 胸口留着血被-轮-至死,这对任何女人来说都是很恐怖的事情吧? 因此扭曲如陶悦,在这个设定结果前,也服了软、认了输。 陆时又指向缩在一旁昏昏沉沉的我,“那这个女人,你还敢碰吗?” “不敢了……”陶悦声音越来越小。 终于,陆时站起,“进来吧。” 陆时话应刚落,房里再进来两个人。我记得他们,是陶悦的人。 难道陶悦的人不是被陆时下了药,而是被陆时策反了? 八九不离十吧。 反正,两个人带走了奄奄一息的陶悦,并且关上了门。 陶悦变态,陆时好不到哪里去! 他真的很恐怖,不仅将我玩得团团转,江家三人更是被他玩弄鼓掌之间。 陆时弯腰,打横将我抱起,放在木板床上。 我眼前朦朦胧胧的,看他倒是愈发好看了。 扯开我毯子,他打量我前面的糜-艳。 我都快死了,难道他还要对我怎么样? 想到上回会所的姜总不过抓了下我的胸,陆时就恨不得用开水烫走我胸前一层皮。现在陶悦那是又啃又咬还摸……我不禁胆战心惊。 我猛地清醒,看着虚虚压下的他,“陆时,我疼。” 隐约记得陆时软硬不吃,但软比硬好。现在我和陶悦斗元气大伤,怎么和完好无损的陆时斗? 他身影一顿。 我努力睁开眼,想要看得清楚些。 可我太疼了,睁大眼睛眼前都是朦胧一片。陆时此刻在我眼中,就是一片虚影。 很久很久,我听到他说——我知道。 我不禁露出笑容,他说他知道,他一定会放过我吧? 下一秒,我的……被温暖的唇-舌包裹。 陶悦碰过的地方,他全都吻过。 不是粗暴的,是轻柔的。 所以,他知道我疼,就轻点? 我胸口攒着火。 他就不能先送我去医院吗?先管管我的左腿!我痛到失去知觉的左腿! 可我有什么办法? 我怕我一喊,他的和风细雨变成狂风暴雨。 到头来,受罪的还是我。 不知道过了多久,他不再吻我,还是扒开我的裤-子…… 昏沉里,我不太记得他做了什么。 我只记得,痛,浑身上下遍布的痛。 **** 我醒过来,看到的第一个人,是穿着白色连衣裙的江小乾。她素颜朝天,姣好的面容配上浅浅的笑,无比纯真。 我一时反应不过来,江小乾扶我坐起。 视线开阔了些,我不在医院,是在江家。 昏迷前,好像是陆时不顾我大腿受伤、精疲力竭,要了我一次又一次。 好像是的。 我大脑像是生了锈,运转不起来了。 江小乾依旧笑着,“姐姐,昏睡了五天了。” 五天? 我蹙起眉头。 她仔细地在我身后垫了枕头,“姐姐,你饿吗?还是缓一缓吧,我看姐姐不在状态呢。” “江小乾,你还好吗?”我有些吃力,压低了声音,“陆时好像要你在三天之内……” 她截断我的话,“姐姐,爸爸因为护士的过失彻底醒不过来,我很难过。现在你醒过来了,我心里总算有些安慰了。” 当然,我不会相信真的是护士的过失害死江风明。 我直勾勾看着她,“真的难过吗?” 她神情变得恍惚,她年轻的脸庞,露出迷茫,多么像让人将她拥进怀里。 良久,她抬眸,“姐姐,我可能真的是难过的。” “我难过妈妈和爸爸的悲剧,难过我的悲剧。”她定定地说。 我抬起酸乏的手,拍了拍她的后脑勺,“事情都这样了,你也别想了。你的人生还长,好好过。” 便纵是江小乾主动勾引的江风明,犯罪的到底是江风明。事已至此,非要追究,谁都有错。可不是什么事都能追究得起的。 她点了点头,“我知道,姐姐。” 忽然想到陶悦,我问她,“陶悦呢?” “爸爸死了,小妈不愿意守活寡,和爸爸离婚了。离婚当晚她在自己家发了疯,现在被送进精神病院了。”江小乾云淡风轻说道。 小小年纪经历了那么多事,大部分事情激不起她的波澜了吧。 陶悦和江风明离婚,应该是陆时逼的。至于她疯,不一定是陆时,可能是她自己接受不了现在的结果。 “那天,你怎么从卫生间消失了?”我问。 她回,“小妈找我聊天,后来陆先生把我接回了家。” 这样看来,江小乾虽是陆时的傀儡,但没有想着反抗。或者,她也不知道怎么反抗吧。 现在,死的死、疯的疯,还要反抗什么? “我的腿,应该没事吧?”我努了努嘴。 这个问题我放到最后问,绝对不是把这些人看得比自己重,而是我怕有不好的消息。 既然我昏迷了五天,腿伤肯定很严重。 江小乾耐心解释,“姐姐,你的腿没事。你睡那么久,是因为给你用的药都有一点催眠的效果。加上你疲劳过度,所以才睡了很久。” 我松了口气,“那就好。” 探手摸了摸我的额头,她说道,“姐姐,你坐会,我去让佣人给你熬些粥。” 我点头,“行。” 走了两步,她突然回头,“姐姐,陆时帮你挡枪,是真的。” “什么?”我错愕。 第34章 你在勾引我? 江小乾十分认真地看我,“姐姐,我被爸爸从警察局领回来那晚,陆时受伤不是自导自演。” “所以呢?” 她走到我跟前,嘴贴到我耳边,“陶悦非礼你不成,恼羞成怒,想要结果了你。她那时可能也起了疑心,所以找了人要来灭口。陆时是真的替你挡枪,他没必要演这样一出戏。” 说完,她又退后两步,脸上又是天真纯洁的笑意。 “你为什么要帮他说话?”我好奇,“你不恨他利用你吗?” 江小乾这番话,我倒没有怀疑。 陆时不是那种喜欢邀功、解释的人,更不可能让江小乾对我说这些。 “比起利用,他帮我更多。”她回,“就像比起难过,我更庆幸我可以继续走下去。” 我点点头,大概理解她的话。 她又说,“我和宋轻没有结果了,我不能接受他放弃我。那些我受的屈辱都和他无关,但我不能接受他割舍我。我只是觉得,不管姐姐和陆时到底是什么关系,这件事应该告诉你。” “这样啊,”我回,“我听明白了。” “姐姐,我希望你比我幸运。” 我抬头看他,她眼里闪烁着星辰,显得诚恳。 “谢谢。” 不管事实如何,我只需要在这时感谢她一片好意就行。 关上门,我松了口气。 陆时彻底做到他想要的,这一回,我们可以离开澳门、离开江家了吧? 挺可笑,我到澳门出差,赌场没去过,玩没好好玩过,挨了几次伤就要回江城了。 想到在这里经历的事,我还是后怕。 还玩什么? 能好好回去,已经很好。 江小乾特意告诉我,陆时真的帮我挡枪,以为会对我有什么意义。 其实没有。 陆时救我,大概是因为他还没玩够我。 被陶悦侵-犯时,陆时明明胜券在握,偏偏要在我耗去半条命进来。我伤得那么重,他不第一时间救我,反而…… 陆时是什么人,我早就一清二楚。 我想得没错,当天晚上,陆时让我收拾行李准备明天回去。 ***** 回到江城,我有种恍然如梦的感觉。 许漾来接机,看到他那温和的脸,我终于觉得我回到正常的地方了。虽说江小乾腹黑地算计了江风明六年,可到底我讨厌不起她来。但我不喜欢那里,有太多肮脏与秘密。 我大腿还没好,撑着行李箱杆子温吞地走。许漾大概看出什么,主动到我身边替我拿行李,并且搀扶我。 “谢谢啊。”我实在累,没有拒绝许漾的贴心。 陆时回头,那眼神让我生怵。 不等我推开许漾,陆时已经猛地走到我跟前,将我打横抱起。 我一瞬间腾空,下意识圈住他的脖子。 明白陆时是怎么样的暴君,我懒得抗议,由他抱着。好容易回到江城,我想到余落初家里好好睡一觉。我回林家,假意接受林豫正的歉疚,是为了林家财产。而在落初家,我才能好好睡觉。 让我意外的是,我们走出机场时,被媒体记者的长枪短炮团团围住。 陆时本身是个低调的人,就算他和杨怀有点什么,一般媒体是没勇气报道他。 但这一次,怎么回事? 我下意识埋下头,往陆时胸口躲。 不管是谁在算计什么,我不能被他们拍到正脸。 陆时应该是一如既往的坦荡。 我将脸藏好,耳边是接连不断的问句和奇怪的嘈杂声。 不知过去多久,我被陆时扔到车的后座。等我手肘撑着座椅坐起时,许漾已经将车开出好远。 “陆总,为什么媒体会知道你的行踪?”我反问。 他凉凉看我一句,“难道不是问你?” 我摇头,“我没有。” 他嗤笑一声,不再说话。 心里升起股怒气,我抓起他的手腕,狠狠下口。每次我被人逼急了就咬人,现在牙口是十分好。 我咬得很,他竟是没反应。 恶气出了,我才后怕,松开。 我不太敢看他。 他抽出纸巾擦手,“真是喜欢咬人。” 云淡风轻说完这句,他便没有再说话。 我把他得罪了,也不敢追问他那些围着我们拍的媒体到底是怎么回事。 许漾将车开到林家,陆时吩咐他留在车里等着。 而后,陆时坦荡地将我抱出车里。 林豫正上了年纪,林念瑶志在娱乐圈,林豫正的产业是交给猎头公司推荐的精英打理。 林豫正老谋深算,只是利用别人的管理能力,真正的核心权力捏在手中。他给别人工资很高,股份却一点不让他沾。 聘用合同里写了一条,如果这个外聘CEO试图购买林氏的股份,那他就是违约。他不仅要赔偿巨额资金,还要收到法院传票。 这是我一早就了解到的,因此我看到林豫正成天在林宅也没什么意外。 他虽说不太管林氏的事,应酬活动倒也有,大多也是别人巴结他。 陆时堂而皇之把我抱进林宅,佣人见了主动给他开门。陆时从不否认,林家上下都将他当成林念瑶的未来老公。 林豫正在和他的心腹展延之下围棋,黑白子,看起来干净漂亮。 见我和陆时走近,林豫正起身,不掩惊疑,“陆时,小舒,你们?” 陆时掂了掂我,“伯父,林舒她在澳门左腿受了伤不方便走。本来事情处理好我们就该回来的,但她一直没醒过来,耽误了几天。” 不得不说,陆时这样做很好。媒体的事情压不压得住另说,陆时在林豫正面前演这么一出,就算媒体报道出来,他和我也“问心无愧”。 林豫正脸上的疑虑变成担心,侧过身给陆时让路,“陆时,辛苦你把小舒抱回房间了。” 陆时点头,正大光明地带我往楼梯处走。 莫名,我将目光放在那个展延之身上。我总觉得,他有些奇怪。 他好像在盯着我看。 展延之什么时候跟在林豫正身边,我不清楚,因为太久了。他说不上是谁的人,但我知道他很聪明,懂得如何长久拥有林豫正的信任,懂得明哲保身。 因为他一直是中立的,所以我捕捉到他的眼神时,不由多想了一下。 林豫正跟在身后,陆时把我放到床上后就离开。 陆时说公司有事要处理,都没给林豫正留他的机会。 林豫正围在我身边问了很多问题,围绕着出差有没有学到什么和怎么受伤的。 我很是敷衍,后来索性躺下来装睡。 没想到,我还真睡着了。 照顾到我是伤员,林豫正到点让小吴给我送饭吃。小吴喊醒我,我才懵懵懂懂起来。林家佣人挺多,小吴和我接触最多,年轻姑娘,看起来没什么心思。 我遣走小吴后随意吃了点,有点恍惚。 吃了个半饱,我突然想起中午我、许漾和陆时在机场外被媒体记者围堵。 放下勺子,我拿出手机翻找各大新闻。 应该是没有的。 可能是在江小乾身边待久了,我猛地回到江城,习惯性地认为一切都是别有用心的。 十来分钟过去,没兴致再吃饭,我喊来小吴。 小吴给我端来水果拼盘搁在床头柜上,然后麻利收走碗筷。 我没兴趣吃饭,沿着墙,单脚走到浴室。我左腿的伤没好全,走路不利索,不用力会对恢复好一些。我靠着墙,没什么压力,很快到达。 挂好衣物,我坐在浴缸上,开始脱衣服。 腿上的伤不能沾水,我必须非常小心。 脱完,我低头,盯着腿上的纱布,忽然又想到陶悦疯狂而妖异的脸庞。 我一阵恶寒,厌恶起自己白花花的肉来。 “你在勾引我?” 突然,低沉的男音闯入我的耳朵。 我惊愕抬头,“陆时?” 他斜倚门框,领带扯得松松垮垮,姿态慵懒。 “你快进来,把门关上!” 我下意识晃动手臂,着急忙慌地说。不管谁进来,看到突然出现在我卧室的陆时和全身赤-裸的我,还有什么可以解释的? 对,我什么都没穿! 我适才明白,陆时火热而深长的眸光是怎么回事了。 按我刚才的行为,已经不是勾引了,简直就是…… 在我决定站起来去关门前,他猛地拉上门落了锁,步步向我。 我扭过身抓蓬蓬头,决定洗澡。 他的右手一把夺过它,无意擦过我的柔-软,激起阵阵颤栗。 我斜睨他,“怎么,你要帮我洗?” “林舒,我决定给你一个奖励。” “为什么?”我十分警惕。 陆时垂下的左手抓住我的右手,按到他的右肩。那个位置,大概是他中枪的位置。 “因为这个。” 我试探性地问,“因为我帮你取出了子弹?” 他点点头,目光却是散落在我全身。 我窘迫,“那你说,是什么奖励?” 不等他开口,有人敲门。 “林舒,爸爸担心你腿伤了不能照顾好自己。你现在是在洗澡吗?你开开门,我帮你。” 是林念瑶。 第35章 活好 我赶紧回林念瑶,“没关系,我可以的。我已经脱衣服了,你不要进来。” “林舒,我怎么感觉你有点不对劲?”林念瑶反问。 “我不对劲?”我稳住呼吸,奈何陆时的手指挑战我的底线,“不对劲的是你吧?你为什么要帮我洗澡?你不是恨不得杀了我吗?” 林念瑶发起疯来也有点难办,现在还不到时候真正激怒她。 “林舒!你藏了个男人!我确定了!”不是她直觉惊人,就是陆时给她通风报信了吧? 她大力敲门,敲得我心烦意乱。 陆时却浑然不惊,依旧对我…… 我狠狠剜了他一眼,他表情还挺无辜,好像与他无关。 “唔。”他用力过猛,我不由轻哼出声。 好在林念瑶的敲门声很大,根本听不出什么。 浴室很小,根本藏不了人,他…… 门晃动得厉害,好像要开了。我猛地拎来他的手,急得上火。 明明是他这个姐夫对我有恶劣行径,临到被发现怎么是他气定神闲? 推开陆时后,我找了浴巾裹上,准备出去。 我没办法让陆时凭空消失,但我可以分散林念瑶的注意力,让陆时有机会藏好。 不成想,我才裹好浴巾,陆时已经哗啦啦打开门。 我张大嘴看着这一幕,根本来不及阻拦。 “是你?!”林念瑶看来也十分惊讶。 陆时将她拽进浴室,重新拉上门。 他很镇定,“是我。” 林念瑶怨毒的眼神落在我身上,“林舒,你真有手段,都勾引到家里了!” 我懒得说话。 实在不知道陆时玩什么把戏,我只好沉默。 “林念瑶,我有情人,你不能接受?”陆时退到一旁,腿抵着盥洗台。 林念瑶摇头,“你怎么可能,没有情人呢。” “那我的情人是林舒,你不能接受?”陆时再问。 林念瑶狠狠剜我一眼,“陆时,她哪里好?” 陆时回得直白,“她哪里都不好,活好。” 听到这话,我心里一千万匹草泥马奔腾而过!我每次都在他身下装死人,被他折腾成半死人,这叫活好? 林念瑶突然拽下自己的衣服,“怎么好?要不教教我?” 我:“……” 他们能不能出去教学,让我把澡给洗了? 陆时抬手,按住林念瑶的手,“你和陆淳睡过,和唐毅也睡过,和那么多人睡过。我都知道,你继续和他们睡,别想着跟我睡。既然知道我和你是什么联系,就该有分寸。我和林舒有不正当关系,而且有了很久。你若转头告诉你爸,后果你自己知道。” 林念瑶抖着手,明显是在害怕。 陆时是有多少眼线,怎么感觉别人的隐秘他都知道? 很久,林念瑶说,“陆时,我会让你发现,你做了全天下最错的选择。” 陆时回她,“出去吧,就当没看见。” 临出门,林念瑶阴毒地扫了我一眼。 我微笑以对,我不是五年前的软包子,这次是我有备而来,我不怕。 既然陆时有办法拿捏住林念瑶,短时间内我不用怕她做什么事。 陆时再次锁上门,我松开浴巾,弯腰抓起蓬蓬头。 他一把将我捞起,按我坐在盥洗台上。沁凉的触感,激得我脊椎骨都挺直。 读懂他眼中的想法,我哆哆嗦嗦,“林念瑶怎么想和你睡,你去跟她睡啊,我现在就想洗澡……” 他分开我的腿,让我在镜中暴露无余。 “别说话。” 我:“……” 伤了腿,我战斗力骤减,更加没有什么办法。原本以为林念瑶一搅合,他会撤退。没想到,他还是那么坦荡。他根本不在意林念瑶知道。 想来他们之间也不是什么正常的“男女朋友”,估计是各取所需。 他捯饬得厉害,我完全没有什么快感,反而快要吐出来。 “陆时,你不是说有礼物吗?”我想到林念瑶敲门之前他的话,想要分散他的注意力。 他的唇贴在我的耳廓,“你高兴了,我就告诉你。” “……” 我这个勉强就是勉强,还想强装高兴? 恨恨瞪他一眼,我不再说话。 直到最后,我都高兴不起来。 我觉得陆时再不合时宜地闹我,我可能会冷感。我本来因为未婚先孕对这事挺反感,陆时的变态更是……登峰造极。 折腾完我,他倒是替我洗澡了。 洗完澡他抱我到卧室,我看到钟表,快要十二点。 “你去反锁门。”我不忘叮嘱他。 他有林念瑶的把柄,总不至于有全部林家人的把柄吧?而且我什么都没穿,身上又有点……不堪入目,我不想被人看到。 陆时阴沉着脸,照我说的锁门。他将我放在床上,替我套上薄薄的睡衣。 沾到床,我往里缩了缩。 他找到医药箱,一副替我换药的架势。 我靠在床头,没有拒绝。 他提高我的裙子,分明不用提得那么高,他非要扯到我的腰,露出我的底-裤。 洗澡水没有完全擦干。 画面…… 他像是心无旁骛,一本正经地替我换药。 “林舒,蒋元一不是我杀的。” 在替我清洗伤口时,他突然说到。 我倒吸一口冷气,“什么?” 关于蒋元一的死,他从没这么明确地表态。不管我因为蒋元一的事情恨他还是不恨他,他都不承认也不否认。 这一回,他却亲口否认了。 “噢。”我怔忡。 他说:“你不信?” 与此同时,他处理伤口的力气大了点,痛得我呲牙。 “难道你会承认你杀了人?”我反问。 “会。” 陆时动作变轻,替我涂药,最后贴上纱布。 收拾好杂物,他扯下我的睡衣,“睡吧。” 他关了灯,我顺势躺下,盖上薄被。 空调风吹着,有些凉。 很意外,他躺在我身边,没有走。 “陆时,你杀过谁?” “我自己。” “江风明也是被你害死的。” 他说:“没有我推波助澜,江小乾总有一天会杀了江风明。” 他从后面抱住我,说话时,温热的气息拂洒在我耳后。 我说,“为什么?” “因为江风明爱江小乾,而江小乾只爱宋轻。” 我唏嘘,“可是宋轻还是辜负了江小乾。” “林舒,蒋元一的事情牵扯很广。”陆时说道,“我若要动真格去查,可能会撼动LS集团的根基。林舒,你有什么本事让我去查?” 这是摆放在我眼前的机会? 还是陆时在试探我,究竟是不是别有用心靠近他? “林舒,你演技拙劣。不,你演技挺好,但瞒不过我。你是为了蒋元一回来,为了蒋元一接近我。你算救过我一命,所以我给你个机会。如果你有什么值得我去调查当年的案子、蒋元一的死的,我就帮你。” 陆时往死里折腾我,跟他知道我别有用心有关? 所以,我从一开始就十分被动? 肯定是的。 老谋深算如江风明,都被陆时算计死,我又算得了什么? 我唯一的胜算,可能是远在德国的Richard了。 “陆时,你可以给我一个晚上想一想吗?” 他挺爽快,“在我耐心消耗之前,都可以。 ***** “爸爸,今天我正好跟小舒顺路,我送小舒去公司吧。”吃过早饭,林念瑶对林豫正说。 林豫正问我,“小舒,你愿意吗?” 我耸肩,“好啊。” 昨晚她目睹我和陆时,肯定埋着一肚子的话跟我说。她不说肯定不罢休,我听一听无妨。 她说什么,冲击力都不如陆时昨晚那番话。 我今天醒来,陆时没在身边,我第一件事就是问Richard,陆时杀了蒋元一的可能性大不大。Richard也在帮我查,虽然没什么进展,但他所知肯定比束手束脚的我多。 Richard回我回得很直接,陆时杀蒋元一的可能性很小。 关于陆时的话,我咨询了Richard。 “小舒,我原本就觉得你骗不过他。我觉得陆时这么做,可能对你存了心思。你就留在他身边,他想要什么就给。他要是说到做到,那你们就各取所需。要是他骗你,你等我回来。” 我错愕,Richard居然说要回来。 我对他所知不多,我尊重他的秘密。在不多的认知里,我知道,江城是Richard的伤心地。不到必要时刻,他不愿意回来。 因此,我休养了五年后重回江城,并不逼他与我同行,而是让他帮我照看小枣。 说实话,Richard只是我的救命恩人。他没有义务负责我的一生,我也没资格要求他什么。 他说要为了我回来,我是感动的。 Richard一番话,等于给我留了后路。 原本我计划是陆时不知情的情况下赢得他的信任达到目的,现在不过是有些东西颠倒了顺序。 安慰好自己,我已经决定给陆时想要的。 而他帮我调查蒋元一的事情。 蒋元一死了,就算被陆时知道蒋元一是我的弱点,也没有关系了。 林豫正很高兴,拍拍我的肩后又摸摸林念瑶的胳膊,“小舒,念瑶,你们两个能和谐相处,我真的很高兴。” 林念瑶笑得很乖巧,“爸爸,小舒工作了,你应该给她买辆车的。” “是我考虑不周。”林豫正偏头问我,“小舒,你想要什么车?” “舒服、耐用一点就好。”我回。 五年前我要什么没什么,如今我不说什么都有了。 可都是些无关紧要的。 上了林念瑶的车,她还维持着笑脸。等到出了林宅,彻底脱离林豫正的视线,林念瑶便垮下脸来。 “林舒,你手段真不错。不过恭喜你,找到最反复无常的陆时。”她阴阳怪气的。 我说,“嗯。看在你送我的份上,我可以告诉你,陆淳是陆时的堂弟。” 陆时的脾性,余落初所在的圈子都有几分明白。林念瑶也是个玩咖,不会不懂。 陆淳是陆时堂弟,或仅仅是一个风流画家,那意义大不相同。 她脸色一僵,嗯,像是吃了屎。 红灯,她骤然停车。 她气不过,猛地拍了方向盘,“林舒,你以为你赢了?不,你输得彻底!你一直骄傲的,不过是蒋元一对你始终如一。我现在告诉你,在你不知道的时候,蒋元一跟我滚了无数次床单。我告诉你,你曾经的追求者都比蒋元一坦荡,蒋元一是想同时占着你和我!” 第36章 林舒,我要你爱我 绿灯,林念瑶开车,带着倨傲。 陆时和我有那种关系,不见她伤心,只想和我比出个谁赢谁输。 甚至不惜污蔑死去的蒋元一。 林念瑶的话丝毫没有引起我内心的波澜,“林念瑶,你说什么,我都不回信。蒋元一死了,你随便胡说。我不会信你的。” 以我对蒋元一的了解,蒋元一绝不会和林念瑶有个什么。她被我气疯了,说出什么极端的话都是可能的。 她冷冷一笑,“林舒,总有一天我会让你相信。” 我很平静:“嗯,我等着。” “你现在是傍上了陆时?”她讥诮反问,“那说不定不等我让你后悔,他已经让你痛苦万分。” 林念瑶的话颠三倒四,她到底知道多少我的事,我不清楚。 陆时给我的,本来就是痛苦。 现在,我单方面的交易,要变成两个人的交易了。 “嗯,我等着。” 我敷衍地回答林念瑶。 她可能觉得没意思,也没多说。 LS集团大厦就在眼前,林念瑶停车,我下车,我们两个分道扬镳。 陆时和许漾对我很特殊,因此我一开始就放弃了在那群秘书里找个盟友的想法。其他同事在不同部门、不同工作区域,我更不会费心思去社交。 我全部的社交手段去应付陆时,都有点艰难。 目不斜视走进陆时的办公室,我不去看那些人或嫉恨或嘲弄的眼光。 先把我的包放在那个属于我的小隔间,我走到正坐在皮椅上转动钢笔的陆时跟前。 他挑了挑眉,仍在专注转笔,“想好了?” 我点头,“我想好了。蒋元一始终是我初恋,他莫名其妙入狱、甚至不明不白死在狱中,我不能放任不管。凭我个人能力,的确很难去触碰到一些问题。这段时间,我终于意识到在你面前耍手段无疑是自取其辱。所以,我答应你的提议。” 说这番话时,我努力将自己的姿态放得很低。 我不奢望此刻陆时就会轻敌,但我盼着有朝一日他会轻敌。 “林舒,我要你爱我。”陆时放下钢笔,抬眸与我对视。 他的眸色极深,像是海底汹涌的暗流。 他要他爱我? 是陆时真的瞎了眼爱上我? 还是他的另一场游戏? 几秒的走神后,我扯出笑脸,“陆总这么优秀的男人,我肯定会爱上啊。” “林舒,我不傻。” 我僵了笑脸,不演戏,我怎么爱他? 见我沉默,他又说:“留在我身边吧。” “好。” 他补充,“总有一天,你想要的都会得到。” “陆总?” 他愈发令人捉摸不透了。 陆时摆摆手,“进去工作吧。” 下意识咬了下唇,我不再多问,往自己的小办公室走。 堆在我办公桌上的文件很多,最上面的竟是和江家的合作项目。说来好笑,我跟着陆时以出差的名义去的澳门,从澳门回来才知道LS和江家到底有什么合作。 我翻到最后,甲方签字后面是陆时,乙方签字是江小乾。 江小乾已经能在这样的合同书上签字,想必已经全方位继承江风明的一切了吧? 那样,江小乾应该是想要什么便要什么了。 陆时虽然对她有一定牵制力,但不会约束她的行为。甚至在合同到期后,陆时可能不会再管江小乾如何。 这样的江小乾,宋轻会不会重新去追? 可他们之间的裂缝…… 我敲打脑袋,让自己不要去想那些杂七杂八的事。调整状态,我投入那些文件。 闹钟响了,我看了看日程表,出门提醒陆时,“陆总,您该出发了。”他有个新闻发布会,是关于一个公益项目的。 LS集团除了赚钱,也注重公众形象。陆时经手LS后,操刀过不少公益、慈善项目。 他“嗯”了声。 我补充,“陆总,我那边还有很多文件要整理,您要不让夏秘书陪同您?” 再者,上回他抱着我出机场,被人拍了不少照片。这件事是被压下去了,但我和他同框出现在媒体前,总觉得有些不合适。 如果有记者想要铤而走险靠我和陆时的桃-色新闻出名,那这个公益项目就黄了。 我和那些秘书们关系实在不好,因为夏启媛针对我,所以我记得她的名字。钟易思是女伴许漾,我也记得。但她在LS是资深员工,我怕我一提就得罪她。 陆时别有深意睨我一眼,然后满不在乎地“嗯”了声。 我没深究,继续埋头工作。 “叩叩叩”,突然响起敲门声。 来人肯定不是陆时。 陆时找我从来没有“敲门”这个概念。 “进来。”我分神说。 门推开,我抬头望去,进来的是许漾。 我豁然站起,笑脸相迎,“许特助,你有什么吩咐吗?” 比起我作假的笑,许漾的笑更真诚,“林小姐,该去吃饭了。” 之前基本都是我和陆时一起吃饭,今天陆时不在,我没人需要伺候,倒不记得午饭这件事了。 我尴尬地笑了笑,“谢谢许特助特意提醒,你先去吧,我再过几分钟就去。” 许漾站着不动,笑容依旧,“林小姐,陆总提点我监督你按时吃饭。以后陆总不在公司的时间会更多,你要习惯去公司食堂,或者去周边店子找美食。” 猛地合上文件,我说,“那就去吧。” 既然是陆时的意思。 陆时暴虐的时候简直是撒旦,他正常时不见温柔,却不再狠戾。 许漾微笑,侧过身,“许小姐,请。” 公司食堂简直是流言产生地,我不想和许漾同行招人非议。 我提议去外面吃,许漾没有意见。出了LS,我害怕看见熟人,便往远了去。因为耗费大半时间在路程上,我和许漾吃的是很简单的炸酱面。 这顿饭下来,我更加觉得许漾不动声色的温和表皮下有一颗善良的心。 我和许漾赶回LS大楼时,午休时间正好结束。 刚出电梯,许漾就接了通电话。许漾跟我示意后,走远几步接听。出于礼貌,我站在原地等他。 几分钟过去,许漾过来,“林小姐,发布会出了些问题,我要赶过去。” 我问,“什么问题,严重吗?” 许漾暖洋洋一笑,“是小问题,林小姐不用担心。” “那你去吧。” 回到我的小办公室,我继续工作。“出差”这段时间,不知道陆时有没有积下工作,反正我是攒了很多的。 分明陆时的秘书一堆,偏要留给我。根本不用我细想,她们对我的刁难很明显。 在LS,唯一对我友好的,可能就是许漾。 “你这个戏子,怎么敢觊觎陆时?!” “你骂谁戏子呢?你以为你把做个小生意你就很了不起?我觊觎陆时?我们两个彼此彼此!” “骂的就是你!” …… 一阵争吵声忽然打断我的思路。 我怎么都觉得有其中一道声音是我熟悉的。 多听了几句两个女人的争执,去终于确定,其中一个是杨怀,我曾经为之鞍前马后的杨怀。她什么情况,怎么在陆时办公室和别人争吵? 就算陆时、许漾、夏启媛不在,钟易思和那么多秘书都在,为什么要放她们两个进来? 不消停的争执声让我脑袋疼,我既然在,不去调和说不过去。 陆时办公室没有什么核心文件,贵重的、重要的东西还是有的,要是折损了一两句,我是有责任的。 按了按太阳穴,我起身。 我走出隔间,看到两个女人互相推搡着,大有打架的趋势。 左边的大胸尤物是大明星杨怀,右边的女子是利落短发,脸蛋看不清,高挑、偏瘦,模特身材。 “两位,陆总不在,你们可不可以先坐下等一等。我去给两位泡咖啡,你们有没有什么忌口的?” 杨怀冷冷剜我一眼,“怎么,不跟我干了,连我的忌口都忘了?” 短发女子态度好一些,“没有。”看得出来,她看不惯的就是杨怀。 我保持标准笑容,柔声道,“两位请坐,稍等片刻。我会打给陆总,询问他大概什么时候回来。” “唉,”短发女子拦住我,“秘书小姐,打电话时记得告诉陆时,我是谭静仪。” 我毕恭毕敬,“好的,谭小姐。” 然后,我退出办公室,去茶水间泡咖啡。 陆时并不吝啬,茶水间的东西都不差。 我端着托盘走回办公室时,看到两个女人扭打起来。 不知道是谁挑衅谁,但两个人互相看不惯,干架太正常。 我忙不迭将托盘放在茶几上,去阻止两个人,“谭小姐、杨小姐,有话好好说,不要打架。” 杨怀分神啐我一声,“你这个拿我当垫脚石的贱人,凭什么管我!” 我躲开她的唾沫,伸手去分开她们两个。 谭静仪拽住了杨怀的头发,她也被杨怀拽了头发。 僵持间,谭静仪说,“杨怀,你放手,等陆时回来看到,对我们两个都不好。” 我正烦谁的手都拽不开,听谭静仪一说,我立马应和,“对,陆总很快就回来了。听闻两位小姐在,陆总就决定赶回来。我估摸着,没几分钟了。” 事实上,我在泡咖啡时给陆时打电话,他跟我说——打发走。 杨怀扫了我一眼,“林舒作证,我们一起放手。” “我作证我作证。”我头疼,连声应道。 谭静仪先松手,杨怀很快松手。 我专注地盯着她们两个人,不想自己被一股力量推倒。 反应不过来,我整个人往后仰去。倒地之前,茶几一角狠狠撞到了我的左腿。 第37 章 你有什么资格让别的男人碰你? 茶几尖角撞在我左腿上伤口周围,可痛还是痛在旧伤…… 后脑勺着地,我眼前又一片黑。 “哎呀,对不起。”我听到杨怀故作夸张的道歉,“是我推错了人。” 狗屁推错人! 她肯定是故意的,分明我看到她和谭静仪都放手了!杨怀在那个时候突然推我,不是对我怀恨在心,还能是什么? “送她去医院吧。”说话的是谭静仪,“她好像摔得挺严重的。” 杨怀说:“我不送,要送你送。” 我痛得昏天黑地时,有人搀起我。我倚靠在那人身上,看到扁平的前胸和牛仔衬衣的布料,确定是谭静仪。 听杨怀吵架时那几句,谭静仪应该是有钱人家的千金小姐。不过杨怀敢顶撞,我又不曾听说过,可能不够有钱或者是突然暴富的。 被她搀着往外走,我觉得谭静仪人不错。 如果下次谭静仪还和谁一起来找陆时,我一定给谭静仪见陆时的机会。 大概见我受了伤,钟易思终于不再无动于衷,问我怎么了。 一阵颠来倒去,我总算被送到医院。 我躺在医院病床等医生时,刺骨逼人的疼痛感已经散去。这么一撞,被陶悦扎的伤口裂开,出了血。 今天我穿的是黑色套裙,看不出来,但涌出的血已经沾到打底-裤边沿,沾到裙子。 血沾到裙子最麻烦,因此我不想自己扯,安静等医生来。 想到还堆在我办公桌上的资料文书,我一阵头疼:我怎么偏偏在忙的时候撞上两个女的争风吃醋?还有一个是对我怀恨在心的杨怀! 我这左腿,一伤再伤,是不是要废了。 几分钟过去,医生出现在我面前。 剑眉星目,皮肤水嫩,稚气未脱……现在的医生都是这种风格吗? 不,这个医生分明就是江赭恩! 陆时的表弟。 陆淳是陆时的表弟,放荡、肆意到让我厌恶;而江赭恩,热忱、干净到让我想要亲近……可惜,之前陆时强势出现,我和江赭恩连成为朋友的可能都没有了。 我不希望牵扯江赭恩,他知道我是陆时的女人后,想必也会对我疏远吧? 出院后我没见到他,不清楚他到底是厌恶我,还是仅仅疏远我。 我猛地再见到这张脸,突然心口一抽,有点害怕他说话。 江赭恩看到我,也愣住了。 不过,他很快露出惯常的微笑,走到我跟前。 “表嫂。”他喊我,音色低淳,显得温柔。 我赶紧否认,“我还不是你表嫂,你别乱喊。” 江赭恩岔开话题,“表嫂,你疼在哪里?” “江赭恩,你难道真的不知道陆时的生活?他可以对我有占有欲,但他还会有正式的女朋友。如果你不知道,那我告诉你他是这样的。而且他的女朋友,是我姐姐。我请你不要喊我表嫂,这样会让我很难堪。”我靠在床头,腿上很疼,却坚持把这个问题摊开。 “对不起。”他垂下眼睑,像个做错事的孩子,“我不知道这些……真的对不起。” 看他那副模样,是真的不知道。 也对,他有这么纯净的眼睛,怎么可能是陆时这样玩尽手段的人? 我放缓了语气,“没关系,你要避嫌就喊我林小姐吧。我大腿上伤口出血,沾到裙子,麻烦你处理一下。” 在我内心深处,爱的是蒋元一。 现在陆时要我“爱”他,虽然他没提什么刻薄的要求,但是肯定不会让我和别的男人有往来,哪怕是正常的男女往来。 江赭恩只是让我觉得美好,和风月无关。因此,在我意识到不能和他有进一步接触时,我就不会再和他有什么交集。 眼下我受了伤,医生来的是他,仅此而已。 “好的,林小姐。” 江赭恩确认了伤口位置,额头渗出了汗,“林小姐,我剪了你的裙子,没关系吧?” 我摇头。 我穿了黑色的打底裤,就算剪了也不算走光。而且病人在医生面前,是没有走光的概念。 上次我脚底划伤来的医生是他,这回大腿伤口破裂也是他……他应该是外科,那应该见过很多赤-裸的、受着伤的身体。 江赭恩把裙子剪碎了,剩下的一小块粘在伤口上,是难以处理的。 “去掉裙子碎片有点疼,你要忍着点。”江赭恩说道。 我咬住右手手腕做好准备,“好,我忍着。” 先是清凉感带着灼痛感——他在帮我清洗伤口。我看到他拿起冷感的镊子,而后瞬间的撕裂感覆灭我。 我无处宣泄,重重咬我的手腕。 手腕也痛,但那点痛,不及裙子碎片抽离我伤口的万分之一。 好在,再痛,不过是一个瞬间。 剧痛过后,紧随着清凉的感觉涌起。 我松开了牙齿,虚脱般靠在床头。 不知道又过去多久,江赭恩对我说,“好了。” 我睁开眼,“好的,谢谢你。” 他站直,他长得高,总有居高临下的味道。 “林小姐,其实我可以替你局部麻醉的。”他稍作停顿,笑容还是那么纯粹,“可我觉得,你不会怕疼。我想让你痛,当我知道你是表哥的人时,我比你现在更痛。” 我愣住。 江赭恩这番话,像是对我有意思。 不等我回答,他拿着手帕往我额头上贴。 他轻柔地替我擦拭额头疼出的汗,柔声说,“林小姐,你不用害怕。我不会伤害你,就这一回。我也不会冒犯你,让你在表哥面前难做。我不想我以后后悔,所以我想说我喜欢你。不管你信不信,我总是梦见我的另一半,在你出现时,我坚信我梦见的是你。” “江赭恩,你听好。就算我没有成为陆时的女人,我也不会对你有男女之情。你人很好,我很想让你做我的朋友,绝不是情人。”不想让这孩子为了我憋出什么病,我明确而直接地拒绝他。 江赭恩收回手,有些落寞,但还是对我微笑,“我知道的。” 看向他手里拿着的黑白手帕,我开口,“谢谢江医生。” 塞好手帕,他说,“你先躺下休息吧,等会护士会来收拾。你的伤口极可能感染,需要输液。方便起见,我建议你今晚留在医院。” 我问:“我的左腿,会留下后遗症吗?” 他故作严肃,“你配合我,就不会。” “行。” 江赭恩点头示意后离开病房,全是医生做派。 几乎是同时,又有人进来。 那人绕过拐角,我把他看清了——陆时。 不是应该是来替我输液的护士么? 陆时不应该在处理发布会的后续事宜吗? 疑惑归疑惑,我不忘对他露出笑脸,“陆总,你来了?” 他凛着脸色走到我跟前,他坐在江赭恩坐过的椅子上,挑弄开我才盖上大腿的薄被。 修长的手指滑过我腿上新增的纱布,他突然停在伤口正中央,稍微用力。 轻微的刺痛感激得我拧起眉,我有些意外,“陆总?” 他收回手指,分秒间挑起我的下巴。 我被他与他对视。 陆时的眼神,有点冷。 “怎么了?” “你有什么资格让别的男人碰你?”他翕动薄唇。 原来如此。 他肯定是知道医生是江赭恩。莫非,他连江赭恩的心思都知道? 我问心无愧地看着他,“那个男人,是医生。” “是江赭恩。” “是医生。” “是我的表弟。” “是医生。” “是我爱慕着你的表弟。” “是医生。” 几来几往,我都很坚定地将江赭恩对我而言只是医生。 他直勾勾盯住我,像是要用灼热的眼神在我脸上烧出个洞。 我没有露怯。 倏地,他轻蔑一笑,放开我的手。 我很害怕有什么,不知道哪里冒出来的勇气。我大力圈住他的脖子,不管不顾地衔-住他的嘴唇,十分放肆地啃-咬起来。 起初我只是想表现我的“热情”,但我咬上之后,突然不管不顾起来了。 之前都是他咬破我嘴唇,这次,我也该让他尝尝我的痛! “哗啦”,他彻底撕裂我的打底-裤。 他的手在我腰际停留片刻,便往高-地袭去。 我不自觉嘤-咛一声。 他趁我稍微分神,在唇舌间占据了主动权,吮-吸到我舌-头发-麻。 当我回神时,我已经被他压在身下。 病房里开着空调,我周身都凉丝丝的——想必我的衣服被陆时扒得差不多了。 “咣当”,我突然听到了杂物落地的声音。 第38章 玩弄 我一惊,明白这次真的是要给我输液的护士进来了。 可以想象,她进来照顾病人,却看到病人正在进行这么激烈的活动。 陆时抓住我抵抗的手,“出去。” 这句话,肯定是对护士说的。 果然,陆时何时何地都无所顾忌。 护士哆哆嗦嗦,“可是……病人……不适合……” “出去。”陆时沉声,吝啬言辞。 “行……我出去……”她屈服于陆时自带威严的声音。 细碎的声音响起,我眼角余光看见她蹲下,在收拾地上的杂物。 “东西留下,你走。”陆时再次开口。 护士吓得不轻,“行……我走……” 我想,靠在我身上只给她看背影、声音里却像是裹着冰渣子的陆时,可能是她近段时间的噩梦。 不等关门声响起,他垂下头,吮-吸我身上的“时”字。 那个地方,让我难耐得很。 我稍微移动身体,“你可不可以把门反锁了,我不想再被打扰了。” 被陶悦捅伤时,他都能不管不顾要我。我不会奢望他这次会因为我伤口破裂放过我,可我真的不想再被人撞上。 太难堪了。 自己烂在黑暗中的耻辱和被拎到青天白日下的耻辱,完全是两种概念。 不管陆时是怎么理解的,他居然真的从我身上离开去关门。 我喘了口气,用手扇了扇脸,散散盘亘不去的热意。 他重新压在我身上,凛冽之气重新覆灭我。 “陆时,”在他压到我左腿时,“你……唔……你避开我的伤好吗?我还要……为你鞍前马后呢。” 好歹我是因为他惹的桃花债才伤口破裂的,我在他面前却永远这么憋屈。 他嗤笑一声,没有回答我。 但我感觉到他后面的动作都有意识地避开我的伤口,总算不是最恶劣的境地。 在第一次巅峰之际,他在我耳畔低语,“永远不要沾上江赭恩。” 第二次——“林舒,你要记得,是我在上-你。” 第三次——“林舒。” 不知道为什么,第三次我真的听进去了。 好像,在灵魂深处,我期盼有这个人有这种声音喊我。 睁开眼,我看清了离我咫尺的脸,陆时的脸。 我等到的声音,绝不可能属于陆时。 喊过“林舒”后,他突然离开我,神情尤其冷漠。 我没能第一时间反应过来,浑身还在颤抖。身上出了汗,空调风一吹,凉得过分。我下意识抬手扯过被子,盖住身体。 几乎是瞬间,陆时又变成衣冠楚楚的商业精英。 陆时卷起袖口,走到散落的输液袋前蹲下,逐次捡起放到一旁的银色托盘里。 我就这么看着他,看着他举止从容地捡起护士掉在地上的东西,看着他端着托盘走到我面前。 将托盘放在柜子上,他说,“你等一下。” 我乖顺地点头,目送他走进卫生间。 目前我这残破的身体,也没什么力气反抗。 陆时答应我调查蒋元一的事,条件是我爱他。我可能爱不了他,这段时间对他言听计从的自觉还是有的。 我怎么都没有想到,他是要用湿毛巾替我擦拭身体。 倒不是害羞,而是我觉得这样的行为太温柔,应该属于夫妻、情侣,而不是属于金-主和情-妇、姐夫和小姨子。 替我擦完,他替我垄上衣服。 我像是个木偶人,任他摆布。 要不是他表情冷漠如初,我都要以为他不是陆时,而是蒋元一了。 把我扶起靠在床头,陆时用湿棉球擦拭我的手背。我挺佩服他,他这样都能找准我的血管,顺利扎针。 调试好输液架,他关了空调,走到窗前打开了窗户。 闹了这么久,窗外华灯初上,已经是晚上了。 晚风徐徐吹进,吹散了病房内逼-人的暧昧气息。 他大步绕回床尾,“饿吗?” 我摇摇头,“不饿。” 扫了眼输液架,他说,“我出去下,你看会电视。要换药了就按铃,喊护士。” 我点点头,“好。” 他像是很满意,转身离去。 待陆时走后,我百无聊赖却不想看电视。我怕睡着了顾不上输液,只好打开电视。 好巧不巧,黄金档正在播杨怀主演的电视剧。 原本陆时将我整得七荤八素,我都快忘记我为什么躺在医院病床上。现在我看着剧里杨怀哭泣的模样,我什么都记起来了。 我恨恨地盯着杨怀,必然要报这一推之仇。 她以为她仅仅是推我,结果却害我伤口破裂,害我被江赭恩表白,害我惹怒了陆时。 输完最后一袋,护士战战兢兢帮我拔针头。我估摸着,她应该是刚才的护士,不然不用这么害怕。她很年轻,一紧张就会涨红脸。 看她这样,我安心了不少——她肯定不敢乱传什么。 等护士离开,我躺下,关灯睡觉。 睡得迷迷糊糊时,我听到动静。我睡意很浓,眼睛只睁开一条缝。我隐隐绰绰地看到暖黄色的灯光下,陆时坐在我身旁翻动着文件。 是陆时啊。 我感慨一声,又闭上眼睛。 ****** 我睡足了十个小时,醒来时是早上六点三十五分,不早不晚不特殊的时刻。 床边是空的,也没有文件的影子。 我皱眉:难道我似醒非醒时看到的那幕,是在做梦? 怎么可能? 我怎么可能梦见陆时? 摇摇头,我两手撑着床头柜,准备下地。 这次伤口破裂,没有上次惨烈。我踮起脚尖,能走几步。 洗漱完毕,我发现浴缸上放着我的衣服。我索性再次有热水浸软毛巾,擦了擦身体。在医院不方便洗澡,而且腿上的伤口这几天也不方便碰水。 我换上衣服后,回到病房。 坐在病床上,我先按铃,再抽纸巾擦了擦额头的汗。 医院效率极高,按铃后没多久,江赭恩就出现在我面前。 他替我处理过伤口,今天还是他,没什么奇怪的。 我掀起裙摆,指了指纱布,“医生,你看看我还有没有什么需要注意的?” 替我放衣服的人很贴心,选的是质地柔软的长裙。 江赭恩坐在我跟前,就着明亮的晨光,熟稔帮我换纱布。 “可以出院了。”收拾完杂物,他说,“如果你是一个人的话,我可以帮你办出院手续,可以帮你去取纱布、药物这些。” 我果断拒绝,“不用,你表哥会来接我。” 听到这话,江赭恩的眼眸,顿时变得黯淡。他“嗯”了声,便转身离开。 我愣在原地,其实我根本不知道谁会来接我。 要是我拖着条伤腿来回在医院走动,如果病人多,不知道排多久队。 这么一想,我果断拿出手机,翻找余落初的号码。她如果忙的话,日夜颠倒,现在应该还没休息。 “林小姐。”我正要拨出去,就听到许漾喊我。 我抬头,“你来接我出院的?” 许漾回我微笑,“是,林小姐,很抱歉我晚了一些。” 我看他拎着袋子,明显是办完出院手续后才来找我的。 “你没晚,”我露出微笑,“我们回去吧。” 许漾过来搀着我走,我趁机对他说了声“谢谢”。 上车后,许漾告诉我,“林小姐,陆总说你伤的是腿,不是手和脑子,所以不能给你披伤假。” 我心里一阵无语,但又没必要冲许漾发脾气。 “没关系,烦请你送我到公司。” 许漾回:“那是我应该做的。” 到公司后,我为了避嫌,让许漾先走。 许漾拗不过我,只好先走,“林小姐,我会把病历本这些东西放在你的办公室的。” 我点头表示知道。 等许漾走远,我拖着左腿,慢慢地往前挪动。 好容易走进公司大门,我倚在高大的盆栽上喘气。 “唔!”腰上突然横出一只手臂,我受到惊讶。 猛地偏头,我看到一本正经的陆时。 除了他,还能有谁? 许漾拗不过我,我敌不过陆时。 他要大庭广众和我如此亲近,我心里再不情愿,也没有办法。 反正,他那批秘书,除了许漾,没有一个人不觉得我是狐狸精的。 现在陆时这么做,不过是让LS全部的人都认定我是狐狸精罢了。 叹口气,我倾身倚着他,靠他走动。 可能未婚先孕时,我已经受尽了这世上最恶毒的谩骂,这会路过的职员对我流露出那些别有深意的表情,我并不觉得有什么。 他送佛送到西,直接凭着顽强的臂力将我送到隔间的办公桌上。 “我去开会,你忙。”他不冷不热。 尽管如此,我还是挤出灿烂的笑容,十分服帖,“好。” 他看都不看我一眼,推门出去。 门关上后,我低下头,漫不经心地翻开文件,盯着上面的方块字发呆。 以我对陆时的了解,我这小隔间,十之八九藏着摄像头呢。 “叩叩叩”,我发着呆,突然听到敲门声。 我有些蒙,“进来吧。” 是杨怀。 嚣张倨傲、胸大无脑的杨怀,我总觉得有什么不一样。 她害我害得惨,我自然没好脸色,“杨小姐,你还有什么事?还想再偷袭我吗?” 听到我说话,她怨恨地等我一眼。 这一眼,我觉得杨怀还是杨怀。 为了不输气势,我手掌撑着桌面站起,挺直背脊和她对视。 让我错愕不已的是,她居然“噗通”一声朝我跪下。 第39章 大危机 我下意识后退,“你干什么?” 她挪动膝盖,蹭到我跟前,“林舒,你原谅我吧。林舒,是我错了,你原谅我吧。” “为什么?”我补充,“为什么你要这么求我原谅?” 她仰起头,红着眼对我吼:“你为什么要得了便宜卖乖?” 我冷声,睨她,“这就是你求人的态度?” 杨怀漂亮的脸蛋抽-搐,最终说,“我得罪了陆时,如果你今天不原谅我,我就会走到死路。” 原来是因为陆时。 Richard能力也不弱,为我教训杨怀的可能不是没有。 陆时真的因为杨怀推我教训杨怀了? 还是有点惊讶。 我很讨厌杨怀的态度,凉薄地问,“我不原谅你你会走到死路,我就要原谅你?” 她脸色难看极了,五官全都扭结在一起,“林舒,你到底想要怎么样?!” 杨怀被众星捧月惯了,果然没什么耐心。 掀起裙子,我给她看贴在左边大腿上的方块纱布,“你偷袭我,害得我伤了腿,你三言两语就想要我原谅你?” 她咬牙切齿,“我已经给你下跪了。” “你不用给我下跪。”我回敬,“我不需要。” “你!”杨怀气得不轻,脸上的肉颤抖。 我突然觉得痛快。 杨怀跪在这里,只会影响我工作。等会陆时来了,看我磨磨叽叽没处理好,一定会有意见。 “你走吧。”我冷声说,“你打扰到我工作了。” 她很诧异,“那你想要怎么样?” 我笑得跟朵花似的,“我还没想好。我要是想到了,就告诉你。”杨怀心高气傲的,我表现得越得意,她越不爽。 “你!”她怒瞪双眼,“林舒,你不要欺人太甚!” 我挺无辜,笑容依旧,“觉得我过分,那你走啊,我逼你求我了吗?陆时?我也怕得要死,我为什么要为了你去向他求情呢?他不放过你,就不放过你好了。你和我有什么关系吗?” 握拳,松开;再握拳,再松开……最终,杨怀从牙缝里挤出,“好,你想要做什么就做什么。你要先跟陆时说,放过我。” 耸肩,我漫不经心道,“我试试看。” 我突然很好奇,陆时到底怎么折磨杨怀的,竟然能让傲气的杨怀向我下跪,被我迂回逗弄也全部忍着。 她又一次握成拳,拳头在颤抖,全身都在颤抖。看得出来,她在极力压制被我懈怠的怒火。 见状,我笑得更加洋洋得意。 杨怀总算站起,“林舒,我等你联系我。”她语气不好不坏,但灼灼的眼神是在警告我。 我视而不见。 等她出去,我重新埋头文件。 膈应了趾高气扬的杨怀,我心里痛快不少,工作效率都不自觉提高。 腿伤复发,我是实打实的伤员。可在陆时面前,我就是个佣人。 午饭时,我跛着腿替他铺摆饭菜。 他好歹替我出气,我心里没那么大怨气。 吃过饭,我用最快的速度拾掇完毕。进我的小隔间前,我没忍住问陆时,“陆总,你帮我教训了杨怀?” “杨怀不识趣,我不是帮你教训的。”陆时坐下,已经专注地用钢笔写着什么。 我看着他认真的侧脸,一时噎住。 很快,我又问,“陆总,你对杨怀做了什么?” “让她回到原点。”他头也不抬。 我应了声,也不再说话。 同样闯荡娱乐圈,林念瑶有林豫正和文清出钱捧着,根本不用牺牲什么。林念瑶生活糜-乱,是她自己的选择。 杨怀却不是林念瑶,她如果要爬到高处,需要去认这么多“干爹”。陆时在这个办公室教我身体力行地体会过了,那些干爹是怎么“玩”她的。并不容易吧。 让她回到原点,等于一切都白搭。 她一定很不甘愿,以她的性子。 果然,陆时一针见血。 我得好好琢磨,怎么利用这次机会磨磨杨怀的棱角。我当她助理,她对我呼来喝去我不在意,我反倒要感谢她让我顺利接近了陆时。 可这次恶意推我,导致一系列恶果,我必然要出口气的。 陆时下午一点要去合作伙伴之一的开业剪彩,我是伤员,不便跟在他身边,就被他留在公司。 我一连工作几个小时,周遭安静得掉根针我都会听得十分清楚。 要不是林豫正打电话给我,我都不会记得下班。 “小舒,我听你姐夫说,你在公司遇到点麻烦,腿上破裂了,严重吗?” 我下意识隔着裙子摸了摸伤处,“处理得及时,不严重。” “小舒,你别忘了下班。你姐夫说你太拼了,忙起来总忘了下班时间。”他谆谆教诲的模样,“不过,上进是好的。你在你姐夫这边历练历练,要是学得多了,以后爸爸的公司……” “爸爸!”我似乎听到林念瑶在喊林豫正。 林豫正咳了咳,“小舒,爸爸的意思,你明白就好。” 我压着声音,佯装宠辱不惊,“我明白,爸爸。” “那你快点回来。”林豫正很满意,“我让家里大厨特意给你熬了汤补身体,还有,车在家里车库了,你看看喜不喜欢。要是不喜欢,你开着去4S店换,亲自挑。” “谢谢。”我说。 他缓了一会说道,“小舒,你跟爸爸说什么谢谢?” 捶了下胸口,我说,“那我收拾下,很快回来。” 林豫正应了声好。 我叠好文件,拎起包出门。我坐着时,腿上没什么感觉;一站起,我一时没注意用力太猛,痛得倒吸冷气。 深呼吸,我撑着桌面,慢慢走。 裙子很长,裙摆微微蓬松,我姿势有点怪,但别人看不出来。 一步步往外走,我全部注意力放在大腿一隅,怕出血。 我肉体凡身,伤口一而再再而三地折腾,以后总有我哭的时候。 “林小姐,我扶你走吧?”我才走出陆时办公室,许漾鬼魅般出现在我跟前。 我张望四周,其他人都下班了。 每次我工作到忘我,许漾永远有忙不完的事,我们在公司居然有很多“独处”的机会。 想到早上陆时的行为,我摇摇头,“不太好。陆时的脾气,你应该比我了解?”再者,陆时早上不顾旁人眼前拥着我走,我晚上再跟许漾举止亲昵。那我在LS的风评,要沦落到什么样了…… 许漾附和地点头,“的确。不过,林小姐,我看你很吃力,真的没关系吗?” 我敷衍一笑,“我当然没事。你要下班就先走吧,如果还有工作就继续去忙,不用管我。” “行,林小姐你小心。”许漾说完,转身往他的办公区域走。 半按住大腿根部,我温吞地走着。 好不容易走出LS集团大楼,我在门口看到一辆熟悉的车。陆时的车有三四辆,常开的一辆就是眼前的线条简约、流利的黑色汽车。 他停在那里,应该是等我吧? 怕他怪罪,我深吸口气,走到车前,弯身扣了扣车窗。 车窗缓缓下移,一格格露出他的脸。 “上车。”他漫不经心地敲着方向盘,他手指修长且指骨分明,漂亮到让我觉得他是在弹钢琴。 收了目光,我赶忙应:“好。” 我熟稔打开车门,坐上副驾驶座,而后关上窗。 陆时不说话,直接开车上路。 “陆总,你在我家好歹是我姐夫,这样肆无忌惮送我不合适吧?”我问。 林豫正刚给我这么大的甜头,我不想错失。林豫正的意思,就是让我在陆时身边学点能力,等到他觉得我可以了。那么,他的公司就是我的。就算他的不动产不全是我的,能得到他的公司已经很好。 “林豫正请我回家吃饭,拜托我把你捎回林家。”陆时回。 我“噢”了声,靠在椅背上闭目养神。 一门心思盯着那些方块字,我没觉得累。现在我舒坦地坐在座椅上,突然觉得困乏袭人。 他开车很稳,我迷迷糊糊入睡。 “砰!” 突然一阵声音炸开在我耳畔,我不受控制地往前冲,脑袋磕上硬梆梆的东西。几乎同时,我又弹回座椅。要不是我系了安全带,冲击还要猛烈些。 我瞬间惊醒,猛地睁开眼——依然是陆时在开车,但他前面横着一辆黑色宾利。 刚才,是陆时踩了急刹车吧?还是撞了那辆车? 我心跳不自觉加快,“陆时,什么情况?” 他绷着脸,“扶好。” 什么情况?他还要飙车?他是在车来人往的大马路上被追杀吗? 脑子里胡思乱想,我大力抓住拉环。 “抓好了!” 他掉头,猛踩油门。 宾利车重新追上,眼见两辆车就要撞上! 第40章 都是不要命的! 我牢牢盯住那辆宾利车,腹诽:大哥,你要和陆时死拼,不能在我不在时拼吗? 我还有小枣要照顾,大仇又未报,我不要死! 可照他们这样玩下去,我不出事才奇怪! 慌乱中我看向陆时,他凛着脸,不惊不惧,有不顾生死的决绝。 “陆时……你悠着点!我的命在你手上呢!” 我在心里冲陆时喊了无数遍,但我清楚这种时候我说话分散他注意力结果只会适得其反。而且,我深知他暴虐的秉性,我冲他吼,他有的是办法折磨我。 抓紧拉环,屏住呼吸,我的视线在陆时如玉山巍峨的脸和失控的宾利车间逡巡。一点都不夸张,那几秒,我的心是提到嗓子眼了。 大概为了顺利转头,陆时真的直接往宾利车撞去。 宾利车的车主也不怕,一往无前。 “砰!” 终于,两辆车再次相撞,这回我清醒着,全身紧绷,稳住没再磕到玻璃上。 这简直是死拼!都是不要命的! 要么是陆时的车性能比较好,要么是陆时反应比宾利车的车主快了一点点。总之,在宾利车没动静的几秒钟,陆时把握时机,顺利掉头。 剧烈颠簸后,车子总算开得平稳了些。 不过他开得还是很快,我胃里止不住翻腾。 我从后视镜看,那辆宾利车没有再追上来,到底松了口气。 陆时逐渐放慢车速,我才松开拉环,拍了拍胸口。 我初初从惊险中走出来,那感觉说是劫后余生一点都不夸张。 “陆时,你得罪黑帮了?”那不管不顾的气势,我自然而然地想到电视里那些黑帮大佬。 他冷声,“亡命之徒。” 难得,他的口气很是不屑。 我没再多问,大概是陆时的手下败将被逼到绝路铤而走险。也可能和陆时无关,把罪过怪到陆时身上报复他的。或者是和他有竞争关系的,想要结果了他永绝后患。 像陆时这样狠绝的人,被人追车根本不算事吧?也不能怪陆时狠,他心慈手软,可能死的就是他。 想到我就在车里,稍有差池我就要跟陆时一起死,我还是挺后怕。 之前在我昏睡时,陆时和宾利车周游,绕了很远的路。 他和我回到林宅时,已经晚上九点多,早过了林家的晚饭时间。林豫正三人还在等我们,我一点不意外。 陆时是林豫正要巴结的角色,这就是答案。 林豫正吩咐佣人摆餐桌后领我去车库,文清和林念瑶围着陆时,热情不已。 我脑子里挥不走刚刚撞车的画面,恍惚地跟着林豫正走。 车库很大,有林念瑶和文清那几辆花哨的车,也有林豫正的简单的车。除了眼熟的,有一辆大红色的新车,是奥迪TT。余落初之前想买这个,我多看了一眼,就记住了。 林豫正问我,“小舒,合心意吗?” “合。”我对车要求不高,能开就好。而且奥迪TT算是款型漂亮的,挺适合我开的。 “那就好。”林豫正塞给我钥匙,拍了拍我的肩膀,“收好钥匙,去吃饭吧。” 他自然而然地搀住我的胳膊,我看了一眼,没说话。 走到车库时他就是这么搀扶我过来的吧?只不过我在想事情,没注意到。 我身上是始终流着林豫正的血,介意这样的搀扶也没必要。 饭桌是他们往来的寒暄,与我无关。 饭后,我回到卧室,自己换药、洗澡。除了动作慢,其他没问题。关灯躺在床上,我还在想刚才的事。 亡命之徒是最恐怖的,他们无所畏惧,跟疯子无异。 陆时有没有处理好宾利车上的人?要是没处理好,我怕我跟在他身边被殃及。 我当然没必要担心他,但我爱惜我自己的命。 就在我思绪纷飞时,手机铃声响起。手机光骤然亮起,在漆黑的卧室晃动,把我吓得不轻。 我坐起,开灯后才抓起手机接听。 是Richard。 “Richard,你有什么事吗?” 如不必要,我不会联系他,他不会联系我。 “小舒,我需要你帮我做一件事。”Richard开口。 我感到意外,“什么事?” 从五年前他救我起,一直是他帮我。我想要感谢他,却发现他没什么想要的了——他什么都有。 如果我猜得对,他可能想要我。不过Richard的意思并不明显,可能是我会错意。目前我还没有心思,也怕出洋相,就没提过。 他说:“成峰,你知道吗?他在LS集团有百分之五的股份,你想办法让他转手给你。资金我出,我人在德国不方便,所以需要你出面。” Richard这番话,出乎我的意料。 “这……” 他口气温和,“小舒,有问题吗?” “如果你有成峰的详细资料,资金足够的话,要我得手他手中LS百分之五的股份不是难事。”我吐字清晰,“但是,Richard,你为什么要这么做?” 他极轻极轻地笑了声,“小舒,如果我说是为了替你报仇,你信吗?” 我坦白,“老实说,我不太信。” 如果是为了我,我更想不通他图我什么。单单为我一个人,他不强求不逼迫,就愿意做到这种地步? “我想得到LS集团,因为我个人的原因。那些是我不好的回忆,我不想说给你听。”他说,“倘若那时蒋元一的事情还没有解决,我一定会帮你。不过据我推测,陆时会比我早。他那么好强,答应你的事情不会不做到。” 陆时不算答应我吧? 可我现在更奇怪的是Richard的言行,原本倾囊帮我的Richard,突然多了其他的意味。 我不太好受,保持着沉默。 他不急着说话,静静等我。 许久,我艰涩开口,“Richard,当年你救我,是因为想救我还是因为我和LS集团有所牵扯?” 这个问题,如果我不问,我会乱想。 至于答案是什么,或许没那么重要。 Richard回答我,“小舒,那年我救你,仅仅是因为你。我想要得到LS,不急于一时。如果你不愿意帮我对付成峰,我不会强求你。” 他不愿意说,十之八九LS集团及其背后的关系就是Richard不愿意回江城的理由。 在德国,他不想说的事情,我也没逼过。我不愿意的事,他也从不强迫我。 这是我们之间的默契。 “Richard,我帮你!”只要他不是一开始就是为了利用我,我甘愿报答他的救命之恩以及各种琐碎的恩情。 比起用感情或者身体偿还,不问缘由地帮他做点事更让我自在。 他温声道,“小舒,我会把成峰的情况发给你。资金你也不用担心,现在你在陆时身边战战兢兢,不用心急。既然留在他身边,就忘我得演戏吧。什么时候你做到忘我,你就可能要赢了。” Richard说得没错,陆时的眼睛何止毒辣。我一点不情愿,我未必意识到,他看得比我明白。所以,他才懒得搭理我的谄媚、逢迎吧? 当我做到真的去爱他,他才会相信我。 等我有了他的信任,我想做什么都可能会成功。而不是像现在,每次都是还没开始我就输了个彻底。 挂断电话后不久,Richard发来了关于成峰详细资料的邮件。除了和一般有钱人差不多的爱好、家庭关系,我注意到他是杨怀的干爹。 难怪,我总觉得这个名字有点耳熟。原来是,陆时在弯折我时提起过这个名字。 和Richard通完话后,我继续躺着胡思乱想。庆幸的是,陆时没有找我。 ***** “杨怀,你真的没有骗我?”我找遍人来人往的地下赌场,并没有看到成峰的身影,就跑到洗手间打给杨怀。 Richard说过,对付成峰不急于一时。 于是,我养了几天的腿——我实在不想年纪轻轻废了一条腿。正巧陆时这两天不在,我才准备和成峰“谈一谈”的。这件事用温和手段是解决不了的,任何人手拿LS的股份,都不会轻易转手。 成峰若不是想不开,绝对不会拱手相让。我钻研他资料的结论是,他好赌、好色。成峰宠女人是真的宠,杨怀跟着他时事业节节攀升。但他换起女人来速度也快,因此我从女人入手不是明智之举。 虽然陆时不承认,但是因为他杨怀欠我一个人情。本来我是要折腾杨怀的,既然她和成峰有剪不断、理还乱的关系,我就拜托她提供我成峰的行踪。 杨怀告诉我,今晚成峰会出现在这地下赌场。恰好陆时不在不会折腾我,我跟林豫正说在余落初家在睡两天就没关系了。经历过处处是陷阱的江家,我觉得对付成峰不会这么惊险,因此我单枪匹马地出来了。 “林舒,你忘记你是拿什么威胁我的?”听得出杨怀还是不待见我,但尽力控制了语气。 我冷声道,“你最好知道我是拿什么威胁你的。” 杨怀说:“林舒,你最好知道一个女人应该做什么。你要是像我,配合那些野心家,得到自己的声名,不好吗?你为什么要不自量力,去跟男人斗?” “你说得太多了。”我寒着脸,“杨怀,我求助你的事情你不要告诉任何人。要是被我发现,不用陆时,我也会拼尽全力让你身败名裂。” “哼,”杨怀态度并不好,“你以为我想管?反正我是确定的,成峰跟我说过的。这个赌场很隐秘,他来了几次都很安全,短时间不会去其他地方。” “你最好识趣点!”我放狠话威胁她。 她不情愿地应声。 “啪啪啪”,我还抵在隔间,突然有人大力敲我的门。 我暗叫不好:莫不是他们听见我的对话,查出了什么不对劲? 据我观察,赌场的工作人员,都是男性啊。 “有什么事吗?”我故意很慌张,“我还没好……” “快出来!”对方声音很粗,气势汹汹。 我一时陷入困扰,到底是出去还是不出去呢? 既然被人敲门,我要是不出去,更引起他们的怀疑吧。 “马上来!”我匆匆应着,同时按了按钮。 抽水声立马盖住外面那个人愤怒的话。 酝酿情绪后,我伸手开门。我才将门打开个缝,就被一股力量提溜出去。 那人力大无穷,直接把我扔到地板上,“你在里面干什么!” 第41章 被惩罚…… 地板冷硬,我摔得七荤八素的。 我缓过劲来,看见除了质问我的那个黑衣黑裤的高大男人,身后还有一排。看他们的制服,应该是这赌场的工作人员。 “问你呢,在里面干什么?”男人等不及,再次怒目而视。 我哆哆嗦嗦,“我在洗手间,能干什么?当然是解决……人生大事啊!” 男人突然抓住我的领口,一把将我拽起,“你再说一遍,你鬼鬼祟祟在里面干什么?我们注意你很久了,你一个人混进来,四处找人,最后躲在这里。你是谁,是不是警察派来的?” 因为凑得很近,我看到了他的工作牌孙喆。 地下赌场行事谨慎,我找成峰的行为是撞枪口上了。在这当口,我总不能告诉这个孙喆,我“行为鬼祟”是为了找成峰。 那样,我还是会被他们教训一顿,威胁一番后扔出赌场吧。 放不放我走,还不一定。 “我是来……找人啊……你们为什么这么吓人……” 来赌场的人也是见惯风云了,一堆人堵着洗手间,进来的人非但没被吓到,反而不动声色地绕过我们。 我求助她们,基本没戏。 明哲保身的地方,谁会为了陌生人沾惹一身腥? 孙喆放弃质问我,大力将我拎出去。走出洗手间,他再次将我扔到过道上,“你找谁?你说说看,说得上来,我们帮你去找来对峙。说不上来,那你就是警察的探子!最近他们为了避开耳目真是无所不用其极,像你这么打眼的女人他们也敢找?” 跌坐在地上,我后背紧贴光滑的墙壁,十分警觉。 我脑子飞速运转,如果杨怀说的是真的,那么成峰肯定在。 要是我说我来找成峰,他们还会帮我找到他。可成峰凭什么要说认识我?就我算得上漂亮,那又怎么能在分秒之间迷惑住一个男人?一个可能老谋深算、见惯美色的男人? 但是,其他人我还认识谁呢? “我找……”在孙喆踹我左腿时,我慌张开口。 “她是找我的。”有一个男人,赶在我前面说,截断了我的话。 那道男音挺有特色,播音腔。 如果我听过,我肯定会辨认出来。 循声望去,我看到极高的身形。他穿得休闲,看起来斯文儒雅,不像是在地下赌场流连的。或许他是来应酬,所以……路见不平? 那人三十岁左右,长相周正,没有特别出众,看起来是舒服的。不像江风明,我见他第一眼就有种说不清、道不明的怪异。 孙喆跟我一样看向那个男人,“朱总?” 和我不一样的是,他认得——看来赌场工作人员的工作十分到位。 被唤作朱总的男人微微点头,“她的确是来找我的,林舒,来陪我的。” 他竟知道我叫林舒? 我突然涌起不好的预感…… 孙喆俯身,“身份证。” 我翻包,从钱包里抽出身份证,扫了眼还给我。 “既然找朱总,你为什么不早说?”孙喆似乎还在怀疑。 我故意哆哆嗦嗦将身份证塞回钱包,“我不是……被你吓到了吗?我第一次陪朱总,手脚不利索……而是又不光彩……” 说话间,朱总已经到我跟前,手握住我的手肘,将我扶起。 我顺势起身,幸好孙喆踹得不算重,不像杨怀推我那次惨烈。 孙喆见到朱总,还是很恭敬的,“朱总,既然她是陪你,是我们冒犯了。为了赌场,我们也是迫不得已。” 朱总摆摆手,“我明白,你现在去巡查吧。” 孙喆朝朱总鞠躬,也没跟我说声抱歉。说到底,这也是个看权势的地方。 不过,我没事就好。 这次是我莽撞,好在没什么大损失。 待孙喆领着一票人离去,朱总在我耳边低语,“我叫朱越。你既然想在这里干什么,就跟着我吧。” “为什么?”我愈发觉得不对劲。 朱越如果仅仅是路见不平拔刀相助,那他不应该知道我叫林舒,更不该告诉我他是谁,让我跟在他身边。 要是他是Richard派来的,那倒还好些。 怕就是怕,他别有用心。 他微弯手臂,“先跟我走。” 孙喆的人才走不远,我这么一闹,估计还会被他们列为可疑人物。 明白过来,我挽住他的胳膊,朝他温柔一笑。 他眼色、神色都温柔,像是极其宠我。 “许青黛是我的情人。”朱越终于说。 许青黛? 情人? 许青黛,是我未婚先孕前,寥寥往来的几人中唯一算是朋友的。现在我回来是为了报仇,除了林舒我没有联系任何人。 说到底,我没几个人可以联系。 没想到许青黛见我陷入危机,还会托朱越来帮我。 可是情人的话,就说明,朱越和许青黛的关系,极可能是方信之和余落初的关系。朱越再有个老婆,都算是正常的吧。 我记忆中的许青黛,不像是……想来想去,也只能是为钱所迫。 “那她呢?”沉默几秒,我涩然开口。 朱越回,“她身体不适,正愁没人顶替她来。我来救你之前,已经让人送她回去了。” 想到昔日她温暖的笑容,我说,“她是个好女孩,你对她好一点。” 他耸肩,极其随意,“我知道。” “你想要玩什么?”他站定,看着人来人往。 我反问,“你会玩什么?” 他偏头看我,“你来是为了什么?告诉我,我可以帮你。不愿意告诉我,你在这里耗时间也没意思,走一圈就可以离开了。” “你就按你往常的活动走,玩一会你离开我就走。”我说,“太过异常也不好,孙喆说不定还在盯我。” 目前我就知道朱越是和许青黛有关系,他看起来也是个有身份、地位的人,指不定和哪些人有点牵扯。 我贸贸然跟他说我找成峰也不妥当。 今晚从头到尾,都是我失策。 要是被我知道杨怀诓我,我绝对会让她叫苦不迭。 朱越领我拨开人群,走到里面,我才发现是纸牌牌九。 大多数牌我都会玩,技术说不上,如果有一手好牌能赢,差牌也不会输得惨烈。 下意识逡巡四周,我发现了成峰。他是庄家,红光满面地洗着牌。他前面摞着高高的筹码,看来是风头正劲。 成峰是在的,证明杨怀没有骗我。 朱越一来,旁边的人自动让开,他很自然地坐下,并将身边的位置留给我。 这架势,朱越之前应该就在这里玩,不过陪的人是许青黛。 朱越跟前的筹码同样摞得很高,与其说是一群人在玩,不如说是朱越和成峰的对决。 果真是,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工夫,我到底是撞上了成峰。 考虑到朱越和许青黛那一层,许青黛又是我昔日好友(现在见了面,她也依然会是我朋友),我没有暴露出来我是冲着成峰来的。 今晚,就当是观摩局势了。 前几局朱越都是自己玩,我演戏演到家,不是给他递凤梨酥就是给她塞葡萄。 有一局朱越真的有点为难,他下意识地问我,“该怎么出?” 我看了眼,想了一会,随意指了一个。 玩牌九,发牌是注定的,如何凑对其实也看运气。 朱越的两边都压住了成峰的,朱越赢了。 之后,朱越都会问我一下。 可能是我运气好,朱越之后把把都赢。 个把小时过去,成峰眼前比山高的筹码所剩无几。 “还玩吗,成总?”朱越含笑而问,带着胜利者的骄矜。 “不玩了,”成峰别有深意地扫了我一眼,“朱总倒是有个好帮手。” 我不惊不惧,露出笑容。 要是成峰主动找我,也没关系。 朱越说,“那今晚就散了吧,成总,下次还跟你约。” 成峰嘴角噙笑,“那是自然。” 朱越起身,温柔唤我,“小舒,走吧。” 我十分配合,乖巧应好,碎步跟着朱越走。 朱越没管筹码,径直领我出去,想必是有人会做好这些事。 上了他的车,他主动开腔,“没想到你这么会玩牌。” 我说:“巧合罢了。” “巧合归巧合,”他停顿,“你也是会玩。” 我“嗯”了声,“赌神系列电影看多了迷上了,那段时间学了一些纸牌。” 我当然是骗他的,是Richard教我的。可能Richard比较厉害,我学了一点也能被人说“会玩”。 “你住在哪?”他不再追问。 我报出余落初的公寓住址,他不再多说,将我送回。 ***** “林舒,过来。”我进陆时办公室后,他竟然在,并且让我过去。 按照我所知的行程,他应该过两天才回来。 怎么现在就…… 难道跟我昨晚去赌场有关? 我面上不动声色,走到他跟前。 “陆总,你找我?” 他将一叠照片拍在桌上,“你解释吗?” 那堆照片,在我眼皮子底下散开,全都是昨晚我和朱越手挽手的场景。 第42章 交换游戏 昨晚我挽着朱越,没什么感觉,更不清楚为什么照片拍出来会这么暧昧。 陆时气我和别的男人亲近,还是气我打成峰手头股份的主意? “解释!”我不敢耽误。 手指交错轻叩照片,陆时斜睨我,语气寡淡,“那你解释。” 解释什么? 我对上他深邃的眼睛,不知道该不该如实交代。 “昨晚我不方便进去赌场,差点被人赶出来。朱越和我以前的朋友有点交情,说我是陪他来的。既然是陪他来的,我装也要装得像一点。我挽着他,不是因为对他有什么想法,仅仅是为了自保。” “嗯。”他看似漫不经心,“那你为什么要去赌场?” “我……有过赌瘾。”我说,“虽然后面戒了,但是还是想去。” 成峰到底是Richard的事,陆时未必知道。有Richard在我身后,我相信就算天塌了也压不死我。 “哦?”他看起来将信将疑。 我索性豁出去了,“陆时,你既然都知道了蒋元一和小枣,你不会不知道我以前的事情吧?那年我男朋友突然成了杀人犯,我被人糊里糊涂强-奸。我是受害者,却因未婚先孕被推到风口浪尖。林豫正当时不站在我身边,和林念瑶母女一起指责我、逼迫我。后来,我跳海自杀。” 胆怯地看了眼陆时,他低着头,若有所思。 我深呼吸,继续说,“我没死,小枣居然也好好在我肚子里。我就想要活下去,但我又有产后抑郁。我无处发泄,干过很多事,包括……赌博。” 我真的产后抑郁个,但我是不停地喝酒和不停地自杀。有Richard看着我,小枣又渐渐长大,我才熬过那段时间。陆时的确神通广大,短时间内几乎了解了我在江城的全部经历。可在德国的事,他未必可以知道。 再者我说得半真半假,他应该不会生疑。 “以后你控制不住了可以告诉我,我可以干,”他忽然抬头,与我对视,“你。” 我:“……” 要是真的像他说的那样,我一发病他就睡我,我估计活不到这么久。 我没回话,他也不恼,低头叠好照片,塞进信封。 这是放过我的意思? 我试探性地问,“陆总,我去忙了?” 他淡声,“去吧?” 逃过一劫? 我始终不敢松懈,不敢相信。 忙了个把小时,我趁着去洗手间的空档给Richard发短信——Richard,我可能被陆时发现了。 Richard回得很简单:别担心,继续做。 看到这句话,我愣了几秒。 而后,我删了短信记录,决定再去和成峰接触。 正要打开隔间的门,我便听到有人在议论我。 “林舒真是狐狸精啊。空降到公司不说,没几天就到陆总办公室了,还成天跟着陆总来去。看她那狐媚样,生怕别人不知道她是见不得光的小三似的。” 我听这声音,很像是夏启媛。 “你这一说我想起来了,陆总正儿八经的女朋友是林舒的姐姐林念瑶。陆总本来是要照顾‘小姨子’的,没想到‘小姨子’床-上功-夫了得,把他给迷住了。” 这个人,我倒是听不出来。秘书很多,我就认识钟易思和夏启媛。 夏启媛笑得特别暧昧,“能迷住陆总,那得多了得?” 实在听不下去,我不等另一个人回答,再次按了冲水的键——提醒她们可以住嘴了。 我推门出去,看到两个人脸色都有点搞笑。尤其是夏启媛,五彩斑斓的。 眼不斜视,我擦过夏启媛的肩膀,旁若无人地洗手、烘干手,走出门。 她们一直僵硬着,对我欲言又止的。 这番话,我当然知道有人说的,不过撞在枪口上还是头一回。 我倒不想对陆时怎么样,只是觉得可悲。 现在的情况和我当年未婚先孕的情况差不多,那些人从来都指责我放-荡、不检点,从来没想过我是受害者。 那一瞬我突然想找到小枣的父亲,不为别的,就为出一口恶气。 回到隔间,我冷静想了想,其实找到小枣的父亲是应该的。我出不出气另说,小枣有权利知道爸爸是谁。 我不想小枣长大以后恨我。 这一回,我真的决定去找小枣的父亲。 怕隔间有监控,我再去茶水间时,在网上搜私家侦探的联系方式。 网上肯定不太靠谱,但这件事我不能找Richard。要是我亲自去找私家侦探,被陆时撞上又要引起不必要的麻烦。 我就先在网上试,希望瞎猫可以撞上死耗子。 搜索页面跳出来一堆,我翻了几页都觉得是骗子。 在我想要关掉页面,我看到更像是骗子的一个名字:苏唯一。 我想,物极必反。说不定,他是真的。 电话通了,传来十分跳脱的男音——您好,唯一侦探社。 我稍作停顿,“我有事求您,可现在不方便说。” “那您可以加我微信,就是我的手机号。”他回得极快。 我答应了。 挂断后,我点开微信,又有点犹豫。看了眼时间,我来茶水间快二十分钟了,要赶紧回去。 “林秘书。”我踏进办公室门,他就喊我。 我蒙了,“啊?” “下班后跟我去游泳。”陆时说道。 “可我要……” 他语气坚决,“推掉。” “林家……” “我会摆平。” “我不会……” “我教你。” 他像是提前预知我要说什么,每次都截断我的话,并且最后成功堵住我的嘴。 我不过是林家的小女儿,哪有他名头大? 丢起脸,铁定他损失更大。 他都不介意,我又何必在意? ***** 陆时领我去的游泳馆,要么是他个人的,要么今晚被他承包了。 偌大的游泳馆,除了我和他,不见旁人。 要游泳,肯定要换泳衣。 陆时无所谓,我肯定要去小隔间。 我换衣服很快,一分钟我后我便是标准三点式。泳衣是陆时选的,衬得上则波涛汹涌,下则幽幽深深。 出门前,我看了眼腿上新长出的疤,发呆了几分钟。 疤是细长的、浅粉色的,说不上丑,但很怪异。 直到,陆时催我。 我不敢耽误,开门出去。 他大概等了我一会,不太高兴,“怎么这么久?” 下意识碰了碰我腿上的疤,我说,“这个太丑了。” 他的手覆上我的,猛地将我抵在门上。在我撞得晕头转向时,他的手指已经偏转了方向…… 我忙扣住他的手腕,“别这样。” “有人来了。”他低声说道,愈发深入地搅-弄。 双重紧迫感差点将我撕碎。 终于,他离开我,替我扯好泳衣。 他拥住我,带我转身,我看到,笑眯眯朝我们走来的,正是成峰。他旁边自然站了一个美女,不是他老婆江嬗,是前凸后翘的火辣尤物。 成峰有LS的股份,和陆时有往来是正常的。 怕就怕,陆时是知道什么,在试探什么。 心里掀起惊涛骇浪,我不敢表露出来,倚在陆时臂弯浅浅笑着。 成峰和陆时熟络,“陆总,你来得真早。” 陆时掐了掐我的肩膀,“成总,你来得才是刚刚好。” 成峰扫了我一眼,“这不是林秘书吗?陆总好眼光,林秘书不仅有花容月貌,还是十项全能。” 十项全能? 成峰这意思,是记得我在朱越身旁指点让他输光筹码的事。 我笑一笑,没有说话。 陆时轻描淡写地说:“成总客气,去游泳吧。” 成峰点头,领着尤物下水。 他们在水中倒影交错,没多久脸色红得出奇……看得出来,在水下没干好事。 幸好陆时带我去另一个游泳池,不然我不愿意下水。 成峰和尤物在那个泳池恩爱缠绵,陆时在这个泳池借着教我将我折腾得上气不接下气。 我实在不懂,他们约在一起的意义是什么。 莫非,真的是陆时在试探我?或者,等陆时和成峰玩腻了,交换我和尤物? 这种事情,在他们之间,实在算不得什么…… 想到成峰色眯眯的表情,我浑身一颤——当然不要和他发生关系! 我分神乱想,却被胸口钝痛激醒。 猛地回身,我发现我站在泳池里,透彻的水正好盖住我的脖子。而陆时,埋在我胸前,穷极牙齿的功能。 他教我教累了,要步入正题? 我能有什么办法? 往旁边看了看,那边泳池已经没有成峰和尤物的身影,估计他们去哪里逍遥了。 正因为如此,我没那么拘束。 跟陆时做,我越憋着,他越来劲。 湖水本来影影绰绰有点蓝,和他一闹,越发看不清了。 重重叠叠的白色,可能是我和他交错的肉-体。 最后,陆时捞我起来,把我送回余落初的家里。估计他是懒得和我爸解释,余落初不在家,我有钥匙。他将我扔到公寓的床上,没有停歇,继续要我。 他有点奇怪。 但我只能承受着。 这一回,像是我和他第一次,他把我做到我意识全无。 两天后,我在工作,突然接到一通电话,说有我的快递。 我没买东西,疑心快递员送错了,但他坚持这份快递是送给LS的林舒。 没办法,我把快递领了上来。 是EMS快件,里面像是什么文件。 我打开后,一封稍厚的棕色信封掉出来。 不好的预感升起,我拆开信封,是一叠照片。 我抽出第一张,看到白花花的肉-体,我的肉-体。 第43章 老子有的是办法让你屈服! 我不敢相信眼前所见,抽出照片看了个仔细。 越仔细,我越确认那身体属于我。从照片背景来看,是在我换泳衣时拍的。 我换衣服的动作很快,但对方也拍到了一些隐-秘之处。如果这些照片流传开,那就是我的丑闻。 莫非是陆时? 我很快否认了这个猜测,以陆时的占有欲,怎么会让我的裸-照有机会流传出来?何况陆时几乎掌控了我,有什么必要用这种照片来威胁我? 难道是成峰? 我的意图还没有暴露,成峰何必用这种极端的方式对我?比起林恩仇,成峰可以说是靠陆时吃饭,他怎么敢拍陆时情人的裸-照? 倒出信封的照片,我把空信封里里外外看了个遍,想要找出什么蛛丝马迹。 没有,除了一堆相似度极高的照片,对方没有留下只言片语。 将照片塞回信封,我又举起快递包装,想要从上面看出一些线索。可惜,上面只有我的详细信息与地址,关于对方的全都是空白。 经历过未婚先孕的舆论风潮,就算这次我闹出个什么“艳-照门”,我内心也不会有太大波澜。 但这始终不是好事。既然有人针对我,我不揪出来,后患无穷。 我愣了几秒,封好信封。 这种东西,早毁早妙。 我关了空调,取出打火机,点燃信封一角。火越烧越大,赶在火舌吞噬我的手指前,我扔掉信封。 不过几秒,逼仄的隔间已经烟雾腾腾。 我拨开眼前的浓烟,摸索到小窗,打开。 外面的风吹进来,烟雾很快散出去。 我扇了扇烟,绕回灰烬堆前。照片燃烧的味道,尤为呛人。我接连咳嗽,确定照片燃尽后,才动手扑了这火。 一时间,隔间内弥漫蒙蒙的雾气、充盈刺鼻的味道。 我木讷坐在椅子上,还在想是谁给我寄这玩意。 对方寄东西又不让我知道是谁,那图什么? 在我百思不得其解时,手机铃声响起。 我一惊,以为是寄东西的人给我打电话。 猛地抓过手机,我看到陌生来电,“是谁?” “是我啊,”那人声音十分跳跃、欢脱,“我是你联系过的私家侦探苏唯一啊,你说要加我微信,怎么就不加了呢?我可是日盼夜盼呢。你是不是担心我是骗子?你放心,我可以让你先交押金,事成之后再收余款。” 哦,苏唯一。 在茶水间,我对苏唯一心存疑虑,便没有及时加他微信。后来,我就忘记了。 既然他找来,说明他的诚意。 “好,我马上加你。”我回他。 他听来兴致高昂,“你可以告诉我你的名字吗?” “林舒。”我并不隐瞒。 “林小姐,你放心,我一定会让你满意!第一次合作愉快的话,你以后都可以找我!”他信誓旦旦。 我说:“那好。我先挂了,然后加你。” 他生怕我不加,叨叨念。 好不容易掐断电话,我揉了揉发疼的太阳穴,搜索了苏唯一的微信。 他几乎在我加的那一瞬同意,并给我发了恶搞系列图片。 我没反应,把我要替小枣找生父的事情告诉他。相信他的职业素养,我把我记得的那一晚的事情全都告诉了苏唯一。 苏唯一向我保证,他会尽快找到小枣生父。 我不信,却也没多说,怕苏唯一又要和我扯个没完没了。 退出微信,隔间内烟雾基本散去,灰烬稍稍被风吹散,大部分堆在一起。 我先清理了灰烬,看到瓷砖上的印记,有点心疼。没办法,我只能去报修。 直到下班,陆时都没有问我。不管是我折腾出了烟雾还是瓷砖上的污渍,他都没管。 难道我之前的猜测是错的,他没有在我的隔间安摄像头?还是他不知事态如何,静观其变? 甩了甩头,我不再想,收拾东西。 因为收到一封裸-照,我整个下午都没什么心思工作。到点了,我就准时下班。 陆时早就下班了,在我所知的行程里,他今晚没有活动。 不过陆时最大,他想做什么都是他的自由,我管不着,钟易思管不着,就连许漾、秦淮都管不着。 我耸了耸肩,乐得轻松。 难得准时上班,我撞上不少同事。她们没看见我,我也没看见她们。 走到车库,我找到自己的车。 我靠近那车,觉得有点不太对劲——车子好像挪了点地方。 联想到那照片,我切换成警备状态。 打开车门后往里面探了探,我不期然看到成峰上了年纪却保养得还不错的脸。 我愕然:居然是成峰? 成峰不怕陆时吗? 迎上我的目光,成峰半点不惊,反而露出色欲熏心的笑容,“林小姐,不想让照片流传的话,就乖乖上车。” 成峰本身的外貌不是让人讨厌的,可他一笑,简直让人心里发毛,恶心得慌。 我不知道他葫芦里卖什么药,但知道我要和他接触。 此番他主动逼我,我就顺水推舟跟着去,一探情况。 我没说话,装作什么都没看到,上车、开车。 成峰会心一笑,“果然是林小姐,遇到这种情况还能镇定自若。你不怕我绑了你,然后撕票?” 我问,“裸-照,是你寄的?” 他承认。 我应了声,继续开车。 他不死心,“你真的不怕?” “你不怕陆时吗?”我不耐烦,“我再怎么轻贱,始终是陆时碰过的女人。你想要绑我、撕我,就不会忌惮陆时吗?” 他笑声不减,“所以,你知道该怎么做吧?” 成峰大概是让我保密,不让陆时知道。 可惜他不知道,基本上我做什么事,陆时都能知道。 尤其是今儿我都反常到火烧快递。 想知道他的目的,我点头敷衍。 成峰不再多说,几分钟后开始给我指路。 我照着他的指点,到了上次的赌场。 见我愣住,成峰道,“怎么,林小姐上次来过,现在不记得了?” “我记得。”我语气寡淡,“成总想带我来直说,何必拍下那种照片。” 他笑得猥-琐,“我不是怕你不来。” 那恶心的笑容,让我深信,他已经将我的照片看了无数遍。 想到这,浓浓的耻-辱感涌上心头。虽然不清楚,但始终是我的…… 成峰大概等不及了,拽住我的胳膊将我拉出车。 我跌跌撞撞跟着。 这回是成峰带我进去,没人看我,连上次抓我的孙喆都对我客客气气的。 成峰将我带到了一个包间。 只有我们两个的包间。 他率先坐在桌子前,并且让我坐下。 碧绿的桌布上,摆放着几副纸牌、一堆筹码。 他是让我和他赌? “林小姐,上回你替朱越出谋划策,害我输了大半筹码。我一直想知道,到底是朱越假意让你指点,还是林小姐真的能赢我。所以,这次用了稍微卑劣的手段请来林小姐。” 不是稍微卑劣,是十分卑劣。 我冷声,“我不和你赌呢?” 成峰笑眼眯成缝,“林小姐如果赢了,我放你走并且销毁那些照片。” 这个条件,算得诱人。我个人不在乎,不代表私-照流传对我没有影响。 睨了眼纸牌,我对他说,“开始吧。” 成峰激动,“爽快。” 利落打开牌盒,成峰熟稔地洗牌。 为了知道我是不是真的会玩牌,他竟然这么折腾,看得出来,他真的爱赌。 现在我还是他瓮中的鳖,不适合提起买股份的事,先陪他打打吧。 成峰上回是在牌九输给朱越的,这次和我从牌九开始。 一共十局,我赢八局。 他换了梭哈,也是十局,我赢七局。 后来他换了几次,都是我赢得多一些。 筹码全都堆在我这里,他口头上也欠了我不少钱。我没打算和他赌钱,他不信邪,非要赌。 终于,他将手里的纸牌一扔,“林舒,算你狠。” “成总,现在我是不是可以走了?”我补充,“成总,这里赌的钱和筹码都可以不作数,但你要记得销毁照片。成总是做大生意的人,一诺千金。” 他重重拍桌,“你走!” 成峰像是恼羞成怒,我耸肩,起身离去。 转动门把手时,我才发现,包厢的门是被锁死的。 我大力拍门,拼命扯弄门把手,都没有用。 成峰在耍我! “啪”,我拍了门背,转过身怒视成峰,“成总,你这是什么意思?” 他起身,笑容愈发淫-荡,“我把你锁在这里,孤男寡女共处一室,你说我什么意思?我成峰好赌好色,像你这样又能在赌场上赢我又有让我见色起意的脸和身材的,也是见得少。就算你是陆时的情人,被他玩过了再被我玩一玩,你不说我不说,他还能看出来?” 贴近门背,我反问,“你确定我不会说?” 他一步步走近我,“老子有的是办法让你屈服!” 第44章 昨晚的情况,你不解释? “成峰,为了一时之快得罪陆时,你真的觉得值得吗?” 他费尽心思把我拐骗到这里,不说布下天罗地网,以我一人之力肯定难以逃脱。在动手前,我只好再一次搬出陆时。 走到我跟前,成峰贪婪地看着我,“我说了,我有的是办法让你瞒住陆时。再者,你是没经历过我。要是体会过了,你说不定会感谢我。大家都是成年男女,玩一次怕什么?如果你乖乖配合我,你想要点什么好处,我都会给你。” 我冷嗤,“你就是这么骗你的那些个干女儿的吗?你以为全世界的女人都愿意为了那一点破钱跟你睡吗?的确,成年男女玩玩没什么,可你又老又丑我为什么要跟你玩?” “你!”成峰怒目而视,显然被我激怒。 我仰起下巴,不输气势,“我什么我?我说的都是实话!” “啪”,他扬起手要扇我耳光,被我扣住手腕。 “这么烈,难怪陆时要玩。”他的笑依旧让人毛骨悚然。 手腕被我扣住他也不恼,反手触碰我的手腕,暗示性十足地抚摸起来。 他的手指十分粗糙,碰到我的皮肤,像是蜗牛爬过,湿濡而恶心。 出于本能,我屈起腿,攻击他的关键部位。 我没控制好力度,他顿时倒在地上,弓着腰捂住那里,撕心裂肺地喊着。 趁此机会,我反剪他的双手,膝盖抵住他的后腰,将他钳住。 “放我走!” 成峰还在哼哼唧唧嚎着痛,并不回答我。 我加大力度扭转他手腕,“放我走!” “啊!你这个臭婊-子!”他痛到面部表情扭曲,仍然不忘放狠话,“老子不会放过你的!你大可钳制我,你以为你逃得出去?我花钱雇的保镖,难道是吃干饭的?” “成峰,我看你是不知道‘色字头上一把刀’。就算我不是陆时的情人,也不是你该得罪的。”我稍一腾空膝盖,重重撞击他后腰。 眼见成峰要摸手机,我立马踢走。 成峰的手下知道成峰想要睡-我,包厢里有点动静他们未必会直接进来。 “你到底要怎么样?”手机被我踢掉,他才有些服软。 我说:“成峰,你想要女人,砸钱总有合心意的。不如,我们谈个生意怎么样?” “生意?”成峰问道。 “你把你手里LS集团百分之五的股份转手给我,价格你不用担心。” 他惊讶,“你不是陆时的秘书吗?怎么有那么多钱?难道是陆时想要我手头的股份?可他想要,根本不用绕这么大的弯子……” 听成峰的意思,他基本是被陆时控制的。他把股份分散,是给敌人可以揭竿而起的假象? 没有深想,我放狠话,“你少管!你只要拿钱就好!你到时候找个投资咨询公司帮你理财,收入照样多。” 成峰怒,“要是真那么好,你干嘛逼着我转给你?LS集团的股份是块肥肉,你以为我不知道?” 我大力弯折他的两手,“那要看你吃不吃得下了。” “啊!”他不顾形象喊痛,“你这个臭婊-子,你现在这么嚣张,做好被我报复的准备了吗?” “你尽管来。”我再次加重力度,“我们看谁先死。” 我张望四周,发现桌上的水果拼盘上有把水果刀。我拖拽成峰走了几步,拿到水果刀,抵住他心脏处。 成峰跪在我跟前,灯光下脸色刷白,“姑奶奶,我们有事好商量。转手LS集团的股份不是小事,我要回去跟我老婆商量商量。” 说来奇怪,成峰是真的怕老婆、疼老婆。 Richard给我的资料上有,成峰的老婆江嬗比成峰小了二十岁。江嬗年轻漂亮,成峰疼她、宠她、怕她。就算这样,成峰还是在外面情人无数、嗜赌无度,江嬗不管不闹。 江嬗有个旧情人叫做冯征远,Richard对其所知不多。嫁给成峰前,冯征远和江嬗是令人艳羡的金童玉女。这中间,可能有点什么,但也不一定。 我的目标是成峰,自然不会去追究江嬗和冯征远的过往。 “你先把我的裸照给删了!”刀刃抵住他胸口,已经勾破了他的衣服。 他哆哆嗦嗦道,“你手机给我,我打个电话。” 我勒住他的脖子,将他拽起。生怕成峰耍什么花样,我几乎在同时用刀抵住他的脖子。 “自己拿,我包里。”我一手拿刀,一手勒他,腾不出手。 成峰一阵乱翻,终于找到我的手机。 我盯着他,他输入一串数字。 电话打通了,我拿刀的手加倍用力,他脖子上擦出了淡淡的血丝。 成峰老老实实的,吩咐电话那头的人销毁他电脑里某个锁住的文件夹。 挂断后,我不忘威胁他,“成峰,你要是敢跟我耍花样,我伤害你、伤害江嬗起来都不会手软!” “别碰嬗儿!”成峰突然拔高音调,“别碰她!” 我恶意地用刀片轻划他的脖子,“既然你这么爱她,为什么还要养这么多女人?这还不够,还要觊觎别人的情-妇?” “你懂个屁!”他恶狠狠道。 停止玩刀,我用利-刃抵住他大动脉,“我不想懂,股份的事,你给个说法。你要是诓我,你和你的嬗儿,我做鬼都不会放过!” Richard有钱,正儿八经想要对付成峰,自然绰绰有余。但不到万不得已,手上还是别沾血为妙。 “你今晚不杀我,三天,三天!三天我就把合同拟好送给你。” 现在一刀捅死他也买不到他手里的股份,不如给他三天。他要是不耍花招,那就皆大欢喜。他非要鱼死网破,我也不怕。 “现在,放我走。”赌场的人手不少,再加上成峰的保镖,我一个人肯定打不过。 假装挽着成峰,我用刀抵在他腰侧走出包厢。成峰惜命,陪我演戏,直到走出赌场。 我拦上出租车后,才一把推开成峰。 好容易坐到安全的车上,我松了口气,跟Richard汇报了情况。 Richard提醒我注意成峰的小动作,也跟我说资金已经到位。Richard注册了个挂名影视公司,资金运转都经由它。 回到林宅,林豫正示意性问我为什么回来晚了,我加班搪塞过去。 半夜潜到我身边的男人,我却搪塞不过去。 他压住我时,我迷迷糊糊睡了,以为是什么东西,尖叫出声。 陆时不管不顾,继续撕我、咬我。他身上像是燃着一团火,像是要把我给烧了。 从熟悉的味道辨认出他,我不再尖叫,细着声配合他。如果是在办公室、酒店或者其他地方,我会更加放-荡。但现在是在林宅,我还等着林豫正把他的林氏交给我,因此没有放-肆。 可能陆时偶尔也需要这样隐-秘的刺激,逐渐习惯我不同地方的不同反应。 这一次,他像是着了魔,恶言恶语的。 “说!我是谁!”他掐住我的腰,在空调室将我折腾出一身汗,“谁在干-你!” 他是不是疯了? 我不配合他,他像是装了马达一样停不下来。 被他磨得要死要活,我索性豁出去了! “是你!” “是陆时!” “TM干-我的是陆时!” 我浑身都痛,被他逼出了脏话。 “啪”,他狠狠打我耳光,“谁让你爆粗口的!” 你TM到底想要干什么! 我在心里怒吼,动作却是另一番光景:我缠住他的脖子,说尽服软的话。 “小舒?”正在我和他缠得无法分离时,门外传来林豫正的声音。 我吓了一跳,绷住不敢动。 陆时却不管不顾,往死里顶、撞我。 我闷哼着。 林豫正应该是听到了什么,那种声音…… 我死咬着不出声,陆时偏偏不放过我。最终,我没有办法,在林豫正走远之前,我发出了情难自禁的声音。 一定是听到了! 陆时闹得动静很大,我只有承受、只有顺应,只能发出各种呻-吟。 直到后来,我再也听不到林豫正的声音。 他走了,带着某种疑惑。 陆时什么时候走的,我不知道。 因为我身体的某个部分,觉得他一直都在。 昏睡、清醒,仿佛都是一场梦。 ***** “小舒。” 旁听我和陆时做-爱后,林豫正在我上班前,喊住了我。 我身形一僵,回头,“怎么?” 他板着脸,“昨晚的情况,你不想跟我解释?” 第45章 那个男人 “解释什么?”我装糊涂。 林豫正面露不悦,“小舒,你……” “我真的没什么解释的。”我扣住车钥匙,往车库走。 身后有脚步声,林豫正应该跟着我。 “啪”,在我打开车门后,林豫正扣住我的手腕。 我不耐烦,“爸,你到底要说什么?我再不出门,明天就要迟到了!” 林豫正严肃地看着我,“小舒,你要是有了男朋友,就正儿八经带回家来让我和你文姨瞧瞧。你昨晚把他带回家里,做那样的事情,影响不好。” 敢情林豫正以为我偷偷带男朋友回家乱来,他要是知道,他以为的男朋友,是陆时呢? 我逃避是认为林豫正知道跟我睡的男人是陆时。 现在,我坦荡不少,“爸,我要去酒店,那也是很容易的事情。在男朋友的事情上,你不用逼我。蒋元一刚走,我不会这么快有正式的男朋友的。” 林豫正苦口婆心,“小舒,你的确大了,感情的事我不方便插手。但是……你这样的态度,实在……小舒,你还是把他带回来看看吧。要是合适,爸爸绝不会阻拦你。要是不合适,尽早分了。” 我猛地甩开他的手,动怒,“你有什么资格过问我的生活?” 受了刺激般,林豫正垂下手,一时间表情复杂。 我没理他,径直打开车门,绕过他开出车库。 瞬间,我觉得,他老了很多年。 愧疚之情在我心里滋生,转念我想到我妈,想到五年前的我,那点东西就被压下去了。 林豫正不知道我和陆时有纠缠,那就不是大事。 但我到LS后,还是顺便跟陆时提了一嘴。 “带男朋友回家?”陆时重复这句。 我抱紧文件,“不用急,我跟林豫正发脾气了。他对我心存歉疚,短时间内不会逼我的。” 陆时意味深长,“看来是要给你找男朋友了。” 不好的预感涌上心头,我问,“你什么意思?” 陆时摆摆手,“你进去吧。” 我虽然困惑,但还是乖乖回到工作岗位。 回到我的小隔间,我看了眼陆时行程,没什么特别的。 非要说的话,那就是晚上陆时要去慈善宴会,他的女伴是林念瑶。 两个人的关系从来没有炒作过,毕竟陆时有钱有权,林豫正在江城的影响力也不容小觑。没有他们的默许,谁敢炒作? 这次慈善宴会关注度不低,两个人同框,有公开的意味。陆时是个商人,再有影响力,谈个恋爱都论不上“公开”。主要林念瑶是光芒万丈的大明星,才会关乎“公开”。 陆时应该挺在乎这回公开的,他没有让我准备下陪同之类。 想来也是。 像我这种明面上不受宠、有过未婚先孕前科的、死过男朋友的女人,怕是只能做见不得光的地下情人。 熬到下班时间,陆时竟放我先走。 我如释重负,匆匆离开公司大楼。 漫不经心地开着车,我很想见小枣。 有时我期待陆时会去德国出差,这样我就可以见小枣;但想到陆时的手段,我就不希望他去了——可能在我见到小枣前,他已经绑了小枣。 许青黛救过我一回,但我没有刻意问朱越她的联系方式。总觉得,现在的我还是不要联系她。 如此算来,我能联系的就是余落初。 余落初也是身不由己的可怜人。 怕她被方信之缠着,我又不想找他。 回林宅? 林豫正怕是守着让我带男朋友回去,也回不得。 红灯,我停下车,发呆:觉得心无可归。 铃声突然响起,把我吓得不轻。我本能接听,“你好。” “你方便跟我见面吗?” 是苏唯一。 那种跳跃着、洋溢着勃勃生机的声音,只能属于苏唯一。 我眉头突突地跳,“苏唯一,你的身份是私家侦探,和我见面不太靠谱。” “你是担心这个?” 我翻白眼,“如果我方便和私家侦探正面接触,我就不用在网上找你的联系方式。” 他突然朗声大笑,“你不用担心。你是我第一个客户,我研究生在读,写作学。单看我这种履历,你和我见面,没人会怀疑什么的。” 难怪他没生意,这样的确很难让人放心。不过我把当年所知尽数告诉他,已经没有回头的余地。这人既然是研究生,智商肯定不低。 如果是陆时,该怀疑还是怀疑,如果我身边有这样一个男人。 想到林豫正逼我带男朋友回去给他看,我心生一计。 我改口,“在哪见?” 苏唯一问了我的方位,最后他十分贴心地约在离我很近的咖啡厅。 他的学校离那里并不近,因此我先到的。 我选了个较为隐蔽的卡座,坐着等他。 他让我先替他点加糖的卡布奇诺,我帮他时顺便要了杯摩卡。 苏唯一来了,头发很长,十分蓬松,说是爆炸头不为过。他很高很瘦,却穿着宽大的灰色的短袖和磨破的大牛仔裤,显得不协调。等到他坐在我对面,我发现他长得不错,浓眉大眼,五官很是分明。 如果他愿意好好收拾,应该是个帅哥。 都说文科男大部分文艺矫情,容易变成娘娘腔。他这个未来的写作学研究生,全是标准理科男做派。 “你好啊。”苏唯一初见我并不生分,笑出白牙,“我是苏唯一。” 我示意性点头,“林舒。” 他抽出咖啡杯里的勺子,喝了一大口。 “你比我想象得漂亮多了!”他说话很直接。 “谢谢,”我面皮不动,直奔主题,“你要亲自和我见面,是不是事情有什么进展了?” 苏唯一正了正脸色,“毕竟是五年前的事情,你所记得的事情又不多,我不好入手。” 我努力温和,“如果容易,我也犯不着花钱找人帮我。” “你带我去当年的酒店,当年的房间,我跟你一起回忆下吧。”他很爽快。 我诧异,“你真的是第一次?” 他回:“我是福尔摩斯的忠实粉丝,侦探小说从小看起。我大学辅修过心理学,不过是半吊子。我修写作学,是我家人这么希望的。可我喜欢做私家侦探,我贴在网上也是一时兴起,没想到你真的会来找我。你放心,现在我已经注销了我放在网上的信息。在帮你办成之前,我不会分心帮别人的。” 我并不感动,他恐怕空余时间本就不多。 好在他挺实诚,虽然看起来邋遢,但我不讨厌。 苏唯一没车,我开车送他去明泽酒店。 事发后,我不愿意面对那些,却记得清清楚楚。 苏唯一没有障碍,到酒店步伐矫健。我僵在酒店门口,很多破碎的画面浮上眼前。 我敲了敲太阳穴,不知道该如何纾解。 一只有力的手扶住我,是苏唯一。 他咧嘴笑,露出白牙,“林小姐,别怕,我领你进去。” 实在腿虚脚软,我半倚着他,走到事发的楼层。 明泽酒店发展得很好,五年前规模就很大,时至今日一直在扩展。它格局没变,就是装修翻新了。 因此,我很顺利地找到1125。 其实我不知道到底是不是在这里发生的,但我独自醒来时,就躺在1125的床上。 苏唯一比我镇静,刷了卡领我进去。 他进门后,张望四周,“真大啊,布置大气,比我的宿舍不知道好多少倍。” 我跟着他走,绕过墙角,看到那张洁白的大床。 床,可能换了好几次。 但我,就想起了那个晚上。 那是我喝得烂醉,根本记不清那个男人的脸。只知道他在折磨我,没完没了的。 苏唯一可能没看出我不太正常,“林小姐,你再回忆一下。我会尽我所能查到那一天订了这个酒店房间和周围房间的人,这样的话嫌疑人会很多。如果你能提供一些线索,我就可以排除很多无关紧要的人物。” 小步走到床边,我坐下,神游九天。 苏唯一可能以为我在思考,没再说话。 我脑子空白,什么都没想,干坐着。 许久,苏唯一开口,“林小姐,还是什么都没有想起吗?” 我定定看着他,“你是谁?” 他愣住,而后动了动粗黑的眉,“我是苏唯一啊。” 我点了点头,“噢。” “林小姐,你状态不太好。看来你不适合回忆,我们还是先出去吧。”他说。 “好。”我有些木讷。 苏唯一扶我出门,放慢步子陪我走。 我一步一步走,仿佛缓缓走出那些让我陷入魔怔的回忆。 走到门口,我突然拽住苏唯一。 “怎么了?”他偏头往我,一双大眼睛炯炯有神。 我说,“我可能想起了什么。” 第46章 闹腾的醉鬼 苏唯一流露激动,“什么?” 我低声说,“那个男人,好像是个数学爱好者,那天获了个什么奖。” 那时我喝得烂醉,听力比视力好一些。但我不确定我听得准不准,既然我想起来了,就有必要跟苏唯一提一嘴。 苏唯一为了爱好为了酬金,我想替小枣找爸爸,我们目标是一致的。 “数学?”他说,“当年能获奖,说不定现在是个什么数学家。” 我闷声,“可能吧。” 苏唯一说,“林小姐,我看你状态不好,不适合开车。你告诉我你家在哪,我送你回去吧。” “行。” 我也怕我恍恍惚惚地出个车祸。 苏唯一半搀着我,领我走出明泽酒店。 我递给他钥匙,他上手很快,开车挺稳的。估计看他外表,所有人都会觉得他毛躁、邋遢,但我相处下来,他其实挺细心。 回到林宅,苏唯一下车,匆匆告别,保证会很快帮我找到真相。 我有些阑珊,停车后恹恹进林宅。 林豫正在客厅等我,“小舒,刚才那个,是你的男朋友吧?” 我实在没力气,却还要敷衍,“不是。爸,我有点不舒服,先上楼休息了。” “去吧。”他的声音听起来很疲惫。 但我更累。 好不容易躺到床上,我还是不能安心。我给苏唯一发了条短信:我爸可能以为你是我男朋友,如果他找你,你就搪塞过去。不要否认,也不要承认。麻烦你了。 陆时还没反应,我不想轻易堵死这条路。 苏唯一秒回:一定完成任务! 把手机扔到床头柜,我抬手遮住眼睛,想那个男人,想蒋元一。 迷迷糊糊入睡,骤冷的空气又将我逼-醒。 我睁开眼,在明亮的灯光下看到衣冠楚楚的陆时。他应该是刚从晚宴回来,头发往后梳,显得尤为精神。他的脸无疑是让万千女性怦然心动的,现在稍微捯饬一下,更是无可挑剔。 他应该喝了很多酒,脸上现出薄红——他一般喝酒不上脸。 “林舒,你了解我吗?”他一开口,浓重的酒气拂洒在我周遭。 果然,他喝了很多的酒。 陆时没头没脑地说这话干什么? 我捧起他的脸,打量他眯起的眼、微红的脸、直挺的鼻、翕动的唇。 “陆时,你醉了。”我柔声说,“我带你去洗把脸吧。” 他蛮横得很,“我没醉!” “好好好,你没醉。”我迎合他。 猛地扣住我的手腕,他压制住我,“我没醉!” 他倏地睁眼,漆黑的眼眸燃了星火。 我被吓住,许久才涩然道,“行,你没醉。” 突然,他又笑了,笑得我毛骨悚然。 他的笑其实没问题,还挺招人。 可,他是陆时啊。 不等我从云雾中走出,他俯身,啃-咬我…… 然后,我真的相信,他没醉。 一个醉鬼,能这么精准地闹腾? ***** 我自然醒,下意识抓手机看时间,才五点零五分。 在手机的微光里,我看到陆时的脸。 他没走。 我这一动,他极可能醒了。 将手机放回,我趴到他身侧,低声,“你醒了?” “嗯。”他应。 “你快走吧,趁着天没亮透。”我催他。 他说:“你昨晚背着我见了别的男人?苏唯一?” 如遭雷劈,我整个人僵住。幸好房间内黑乎乎的,方便掩饰情绪。 “是啊,苏唯一。”我说出见苏唯一前拟好的腹稿,“林豫正不是让我找个男朋友,你说帮我找。我想着不如自己找,我以前在学校见过苏唯一。他特别邋遢,所以我记住了他。我听说他现在正在读研,觉得应该是林豫正喜欢的类型,就去见了面。” 他凉凉地问:“见到去酒店?” 我再次心惊,陆时连酒店都知道,那他…… 为什么我做什么都逃不过他? 难道Richard的事,他也知道? 我猛地摇头:不可能。 “心虚了?”他再问。 我回:“怎么可能!陆时,我有没有跟别人睡过!你不知道吗!你弄得我快性-冷淡了,我为什么还去跟别人睡!苏唯一有东西落在酒店,他没车,我送他一程。你爱信不信,反正你都会觉得我在骗你!” 他捞起我的腰,手并不安分。 “你的第一次早没了,你跟别人睡没睡,我怎么知道?” “爱信不信!”我嘴上横,心跳却如擂鼓。 会所那夜,他就该知道,我不是处。他何必要到现在来计较? 他忽然轻笑出声。 我丝毫没有觉得轻松,心中的弦绷得更紧。 “你狗急跳墙的模样,还真是赏心悦目。” 他分明在讥讽我! 我恼恨不已,却不敢做什么。 在我想着如何应对时,他忽然衔住我的唇,细细吻起来。 他到底什么意思? 昨晚他就有点奇怪,难道是因为他喝醉了? 仅仅止于吻。 他起身,“林舒,找男朋友不要找苏唯一,对你和苏唯一都好。” 陆时是在警告我。 我头靠着枕头,还在懵逼,“好。” 他不再理我,下床去浴室。 没多久,淅沥沥的水声响起,他应该在洗澡。 我重新拿起手机,发给苏唯一:如果我爸问起,你就说只是我的朋友。 陆时的话,我不得不听。 从浴室出来,比起昨晚他更随性些,也是帅。 “林舒,林豫正催的话,我会帮你找个适当的男朋友。如果你能拖到我和林念瑶分手,那就不用找别人了。” 听陆时这口气,好像和林念瑶在一起是个任务。莫非,陆时手头有什么项目需要林念瑶炒炒热度? 我搜肚刮肠,短时间想不起来。 “嗯。”我服从。 他说:“我走了。” 我回:“好。” ****** “成峰,我限你十分钟内出现,不然我的人肯定把江嬗的人头送到你眼前。” 我在约好的茶楼包厢等成峰等了一个多小时,他都没出现。我怕他临时改变主意,因此口气十分恶劣。 成峰的软肋似乎是江嬗,因此我用江嬗威胁他。 “姑奶奶,我堵车,你再等等好不好?”他很慌张,“二十分钟!二十分钟!” “你自己定的二十分钟,二十分钟过去,我再见不到你,后果自负。”我冷声说。 成峰连连应是。 放回手机,我继续泡茶。 如果照着我和成峰的三天之约,我应该昨天和他见面。 但昨天是周五,我要上班,陆时又让我加班。 今天陆时没找我,我假借有事问了许漾。许漾说,陆时一早飞了美国。我哀求许漾不要告诉陆时我问过他这个,许漾答应了。不管怎么样,我相信许漾主观上不会告诉陆时。 一逃脱陆时的掌控,我就迫不及待约了成峰。怕成峰有什么陷阱,我带了一把水果刀还有玩具枪。在江家遇险时,我该跟陆时要把枪的。不过,这毕竟不是容易拿到的东西。我只能那把以假乱真的唬唬人。 以防万一,我让苏唯一守在隔壁。 比起麻烦余落初,拜托我付过钱的苏唯一,我不会有什么负疚感。 没想到,成峰拿乔到这种境地。 我提前两个小时确定约会地点,他要是有诚意,何至于让我等这么久? 要不是事到临头我不想出其他岔子,我真能甩手走人。 茶水冷了热,热了冷。 在我耐心耗尽之前,成峰终于推门而入。 他弓着腰进来,“对不住了林小姐,实在不好意思……让你久等了。” 等他坐下,我从包里翻出文件夹,推到他跟前。 “废话少说,看眼合同。没什么问题,你就签字吧。”我拍了拍身后的黑色行李箱,“你签了,这一箱子就都是你的。等确认无疑,我会转给你余款。” 成峰扫过箱子,眼中不掩贪婪。 我扣了扣文件夹,“你先看。” “噢噢。”他不情愿地挪回视线,打开文件夹,匆匆浏览合同内容。 他比我还急。 成峰很怪,他明明拖了近两个小时才来见我。为什么到了这里,他甚至不愿意多花几分钟把合同看个明白? “你有笔吗?”他打断了我的思路。 我回神,从包里翻出笔递给他,“你签字吧。” 他一把抓过笔,旋开笔盖。 在他落笔前,我问,“你没有耍赖吧?” “你以为我成峰没脑子?我的资产不是就LS那点股份,犯得着为了这个去犯法?” 签了合同,就是有法律效力的。 松开手,我说,“那你签吧。” 他突然又问,“上面的名字,不是你签的吧?是个外国人?” 合同是Richard拟的,字自然也是成峰签的,是他在提出让我帮他买股份后不就寄给我的。 我还嘴,“你管这么多?” 他陪着笑,“是我冒犯是我冒犯。” 说着,他终于在合同上签字。 行李箱不大,装的是美金,有一亿。 大头自然是余款。 签完后,成峰催我,“在确认后,记得赶紧给我汇来余款。” 我将行李箱给他,“只要股份到手。” 一亿对我来说,就是天价了。我不知道Richard怎么弄来这么多钱,不过是他的钱,我倒不心疼。想到那余款,我不禁估量陆时可怕的财产。LS集团是摆在明面上的,肯定不是他真实的全部资产。 这种男人,果然是能算计死江风明的。 我不太懂这些,要打电话跟Richard确认这些。 奇怪得很,Richard的手机居然占线。 我再次拨出去。 通了。 “小舒,我给你打电话你为什么不接?”Richard的口气,挺着急。 我解释,“可能是我正好在打给你。” “小舒,别和成峰签字,别给他钱。”Richard直奔主题。 我锐利的目光放在端坐在我对面的成峰,“为什么?” 成峰像是意识到什么,猛地拿起箱子,往我砸来。 第47章 谁算计了谁 我下意识抬手,挡住攻击。 “砰”,他砸中我,然后拎起箱子夺门而出。 我手腕痛得厉害,倒吸冷气。 “小舒,你怎么了?” 缓过那阵痛,我站起来,跑着追成峰。 “Richard,我才跟成峰签完合同。”我边跑边回答,“他现在抢钱砸我后跑了,我去追他。” 不等Richard说什么,我将手机扔回包里。 Richard给我打这电话,就证明成峰始终是搞了鬼。 看成峰这样子,似乎想吞了这一亿走人。 “别跑!”我火气旺盛,跑得极快。 成峰听到我的声音,加快速度,推开侍应生往楼下跑。 我追过去。 苏唯一可能听到动静,在我身后追,“怎么了?” 我满脑子想着抓住成峰,没理苏唯一。 成峰直奔停车场,他的车就在我的车旁边。他上车时,我也打开了车门。 我坐上车后,成峰正在倒车。 怒火中烧,我猛踩油门,直接往他车上撞。 不过,我始终没有陆时同归于尽的勇气,我没往死里撞。 成峰的车晃了下,而后他成功倒车。 我心急火燎地倒车,死死咬着他不放。 后视镜里,苏唯一跑出来,远远看着我。 看成峰的架势,是他一个人想要带钱逃跑。 如果是他一个人,有没有苏唯一的帮助都没关系。主要是时间紧迫,我没时间停个车给他开门让他上来。 成峰闯红灯,我跟在他屁股后面闯。 罚款倒是没什么,我就怕我还得重新考驾照。 愤恨不已,我边追车边给成峰打电话。 他根本不接。 飚了半个小时的车,成峰绕到较为荒凉的路,路边没有摄像头那种。 我以为成峰要去机场,看样子不像。 他突然停车,我本能跟着他刹车。 在我静下来一看究竟时,他下了车,翻下栏杆,到了路边的田地。 他抱着箱子,顶着太阳快步跑着。 我来不及思考,下车,跳栏杆,追他。 眼见要追上他了,他又拿箱子砸我。 这一次,我抓住箱子,跟他争夺起来。 他恶狠狠道,“林舒,你TM非要逼死我吗?那对你有什么好处!” “谁要逼你!”我心里更来气,“是你TM跟我耍花样!” 一亿,可能对Richard来说,不是大损失。 但这始终是我在办事,他难得有事让我帮忙,我出了差错不也很难堪? “陆时!你怎么也来了!”成峰突然放缩瞳孔,很是惊讶。 我同样心惊肉跳,回头去看。 就在那个瞬间,我后脑勺受到重击。 来不及质问成峰骗我,我趔趄着倒地。 成峰,应该趁机跑远了。 倒在地上后,田地上尖尖的野草硌着我的背,特别不舒服。 天旋地转之间,我眼前掠过一幅图景。 我总觉得,我只要抓住,我就能知道一些秘密。 可它走得很快,什么都没看到。 我意识朦胧,远远看到成峰上了直升机:他是真的逃了! 可恨! 我咬牙切齿,却没力气站起来。 几分钟后,手机铃声响起。 我接听,那人说,“小舒,追到了吗?” 是Richard。 我语气颓然,“Richard,对不起,他坐直升机逃走了。” “没关系,”他很温柔,“小舒,你没事吧?” 脑后一阵剧痛,我回,“Richard,我没事,可让他给跑了!一亿呢!” 成峰到底出了什么事,我没脸问Richard。 我只知道,我害他失去了一亿。 他说:“小舒,成峰今非昔比,你不用担心。他既然出了国,就交给我吧。那点钱不算什么,但我不会便宜成峰的。” “我还是帮不了你什么……”我很失落。 他说:“你先冷静一下,我去找成峰的下落。” “好……” 挂断电话,我扔下手机,连伪装的力气都没有了。 太阳越来越刺眼了,我晕倒在这里,算什么事? 想要抓起手机找人来接我,我却抬不起手。 意识再次昏沉,我懊恼不已:刚才我不该逞强的,告诉Richard的话,他就会找人来救我…… 眼下,我…… “林小姐!” 突然有人喊我,这声音极有生气。 我睁不开眼,但是放了心。 ****** “林小姐,你还好吧?” 谁在聒噪? 不对,是苏唯一。 他救了我! 我脑袋被砸了一下,到底怎么了? 外伤? 不会又是江赭恩吧? 我被吓醒,看到苏唯一着急的脸庞。 “林小姐,你真的被我喊醒了?”他抓了抓炸开的头发,“看来医生让我不要打扰你,是错误的。” 我:“……” 过了一会,他才意识到似的,将我扶起。 “你后脑勺受到撞击,没什么大碍。医生说你晕倒,还是因为操劳过度,没休息好。” 我哪能休息好? 陆时白天压榨我,晚上也压榨我。 压榨的方式不一样,结果一样。 主要,还是心理压力吧。 没砸出什么好歹来,已经是大幸。 “谢谢你苏唯一。”我说,“你回去吧。” 他还是担心,“有人来接你吗?” 我说:“当然有。反倒你在,我不好解释。” 苏唯一点点头,“那行,我先走。” 来找我的医生不是江赭恩,我松了口气。 知道苏唯一帮我付了医药费后,我在微信上如数转给了他。 他什么都没说,但是确认收款了。 我后脑勺当然痛,毕竟起了包,不过不影响我走路、思考。 后知后觉感觉到肚子饿,我随意找了个饭店,点了份煲仔饭。 有人给我电话。 我拿出手机,才发现已经是下午三点多。 来电显示是Richard,我迟疑了会,才接听的。 “小舒,你好了吗?”他音质低淳。 我诧异,“你怎么……” 知道我有事? “小舒,我陪你五年,难道不知道你逞强的模样吗?” 我讪讪道,“我被成峰砸了一下,没什么大事。就是我这几天没睡好,休息了一会。” “没事就好。” 稍作停顿,他说:“小舒,成峰的财产,全都给江嬗了。” “怎么可能?” 难怪,Richard不让我跟成峰签合同。成峰实际上一无所有,签的字也没什么用。 Richard不疾不徐地跟我解释。 我才知道,我始终是被陆时算计了。 在我把重心放在成峰上时,陆时早就从江嬗入手。 我以为我瞒着陆时做了点什么,实际上他全都知道。他假装不知道,就是为了让我继续盯着成峰,这样他可以更方便地和从江嬗入手。 Richard所知不多,但应该是跟冯征远有关,陆时成功和江嬗联手算计了成峰。到底成峰是心里有江嬗的,他愿意协议离婚,并且净身出户。 成峰延后两个多小时找我,不是拿乔,是在处理和江嬗离婚事宜。 我那时起了疑心,最终消除了,因为我潜意识觉得成峰不会觊觎这一亿。 但他净身出户的话,一亿数额足够大了。 “江嬗对LS的股份不感兴趣,第一时间转手给陆时。”Richard说,“我打给你时,股份已经归陆时所有。他为了必然耳目也是折腾出个空头公司,但瞒不过我。” “那怎么办?”饭已经放在我跟前,我手玩着勺子,没有吃的欲望。 Richard陷入沉默。 “要不,我去找找冯征远?” 江嬗既然是为了冯征远才跟成峰离婚,我找冯征远说不定能找到突破口。 Richard变得凝重,“小舒,股份到了陆时手里,找江嬗又有什么用?当务之急,是让陆时撕毁你们之间的约定。” 陆时帮我的前提是他想要什么,我给什么。 现在我没给他,反倒在和他抢LS的股份。 以他的脾性,不动怒才奇怪。 让Richard错失一个亿我已经很愧疚了,这件事我不好再让他担心。 我心里急得上火,说出口的话很是淡定,“Richard,你放心,我会处理好的。” Richard安慰我几句,就挂断了电话。 我饿得前胸贴后背,却没有胃口吃饭。 舍不得放手机,我直接打给陆时。 他不接。 我接连打了三次,他都不接。 第48章 他疼爱的人 陆时铁定是生气了。 我看了眼时间,还是因为时差,陆时正在睡觉? 搞定股份的事后,他肯定睡得好觉…… 忽然眼前一片漆黑,我知道我饿得过头了。 我赶紧拿起勺子,先是极快地往嘴里塞两口。品味过来,这家店的饭菜做得不错,然后放慢了速度,细嚼慢咽。 吃饱喝足,我再次给陆时打电话。 他愣是不接。 没办法,我打给许漾。 许漾几乎是第一时间接电话的。 “林小姐?”许漾先出声。 我开门见山,“陆时在美国哪里?我要去找他。” “你要去找陆总?”许漾惊讶,“是发生什么了吗?” 听这意思,陆时做那些,是瞒着许漾的? Richard说他要避人耳目,自然是越少人知道越少。 这么一来,我更要惊叹Richard的能力了。 连陆时特助都未必知道的事情,他只隔了一段时间就知道了。 可惜,不能提早。 要是他能早点知道,我不必跟跳梁小丑似的演了场戏。 我回:“是有挺重要的,不过是我和陆时之间的,告诉你只会害了你。” “陆总去美国,都不是做生意。”许漾迟疑,“陆总想让谁知道行程,肯定会说;若他不想,我暴露了,他必定会……” 我跟他保证,“许特助,我们认识时间是不长。我是什么样的人,你不知道吗?老实说,陆时正在生我气,我要去哄他。你知道,哄不好……我可能就完了。我不会牵累你的,我到时候会说我往死里逼你,你才告诉我的。” 犹豫几秒,许漾嘴里蹦出个地址。 我赶忙记住,谢过他后急急忙忙订时间最近的机票。 陆时在田纳西州的某个我不知道的地方。 我运气不错,买到一个小时后的机票。 顾不上收拾行李,我直接赶去机场。 登机前,我跟林豫正说我要出差几天。 林豫正以为那晚的男人是我所谓的男朋友,没有起疑,照旧提点我多多学习。 我敷衍过去。 在飞机上,我大脑像是上了发条,不停运转。 我在想陆时,想江嬗,想成峰,想Richard…… 我还在想,我该怎么让这个男人原谅我。 以我对陆时粗略的了解,他占有欲、控制欲极强,绝对容不下我这等同于背叛的行为。 我该找个什么理由? 或者坦白? 可能是后脑勺被砸的后劲还在,我没多久就在飞机上睡着了。 我买的是直达的,到机场时,是下午。 一路搭车,从出租车到顺风车,颠簸到傍晚,我终于到了陆时住的房子。 前提还得是,许漾知道的消息是准确的。 穿过繁花环绕的庭院,我敲门。 严格来说,现在算是秋天了。不过有些人抗冷,穿的仍然很清凉。 可庭院里的花草,一点不像是秋天。大朵大朵嫣红的花垂在花枝上,点点如繁星的白色小花藏匿其中,草叶横生,随风摇曳。而这颜色艳丽的图景晕染在昏黄的日光下,显得别样美丽。 我置身其中,忽觉人生美好。 敲了几分钟的门,我没有听到任何回应。 不甘心,我拿出手机,再次打给陆时。 意料之外,电话竟然接通了。 “林舒。”他十分寡淡地喊我。 他这种口气,让我听不出他的情绪。 “陆时,你在哪?” “外面。”他回得简洁。 我被这样的态度激得上火,“陆时,我在敲门。” “嗯。”他语气依然不温不火。 我急了,“你开不开门?” 他像是不耐烦,“我在外面。” 愤愤地敲了下门,我说,“那我等你。” 他漫不经心地“嗯”了声。 是我的错,所以他就要这么拿捏我。 可我除了乖乖认命,还能怎么办? Richard说,我惹怒了陆时,我应该求得他的原谅。 而我的内心深处,也想求得陆时的原谅。 为了蒋元一,为了某些隐秘不可深究的东西。 等待中,天彻底黑了,昏黄的路灯亮起。晚风徐徐,花草摇曳,窸窣声不止。我身在庭院,并不会寂寞。 “嘎吱”,我竟然听到了开门声! 我猛地盯住门:陆时不是在外面吗,怎么会给我开门? 门打开的一瞬间,我的疑惑消除。 开门的不是我认识的陆时,是我不认识的……女孩。 女孩坐在轮椅上,我穿着轻薄的套装,她却套着厚重的高龄红毛衣。烈焰般的红,将她整个人衬得白皙如雪。 她的脸很小,稍微低头,半张脸都埋在毛茸茸的领子里。她的眼睛是桃花的形状,原本极艳,里面却只有小鹿般的仓皇。她很白,晶莹剔透,照理说稍稍有些病态,但她就是给人美感。 和江小乾纯真无邪的容貌不一样,她是娇软、是柔弱、是那惹人怜惜的山上雪莲。 我一时看怔——我无法想象,这样的女孩能和陆时有什么牵扯。 “你……找谁?”女孩说的中文,她的声音也像是飘在山巅,夹带一股子软。 她应该认出我是中国人。 我来不及回答,她又用英文说了遍。 不再犹豫,我说,“我找陆时。” “啊,”她像是很惊讶,“可没人会找哥哥找到这里。” 她喊他“哥哥”,可能是血缘上的“哥哥”,也可能是情人间亲昵的称呼。 我十分坦诚,“我真的是找陆时的。” 转动轮椅,她往里走了走,“那姐姐进来吧,我不太方便,所以听到铃声很久后,才能给你开门。” 我走进屋内,关上门后搭住她的轮椅,“我帮你。” 她声音娇娇软软,但执拗,“姐姐,我自己来。” 读懂她话里的意思,我松开手。 她往里走,“姐姐,你坐在沙发上等哥哥吧。” 我扫视周遭,房子整体装潢是温暖系的,和她很搭。 看得出来,不管她和陆时是什么关系,她都是陆时难得珍爱的女孩。 我不想打扰到她,应声后往花色精致的沙发上走,到了后规规矩矩坐下。 再四处张望,我看到女孩的身影,她在露台,望着外面的景致发愣。 她年纪轻轻却要坐在轮椅上,肯定十分渴望外面的世界。 叹息一声,我收回目光,把弄茶几上摆放的小物件。抓到遥控器,我打开电视。恰好在放一部美剧,语速极快,我完全跟上有点困难,但大致可以懂。 我心思不在上面,跟本没听进去多少。 轻微的落锁声响起时,我下意识挺直腰板:一定是陆时了。 门被推开,进来的长腿男人,不是陆时是谁? 他的穿着极为休闲,是苏唯一的风格。但配上他的气质,又碰撞出别样的性感。 是的,性感。 他手里拎着大包小包,看起来像是果蔬肉类。 应该是这里离售卖果蔬的大型市场比较远,他一下子去采购了很多。 看到他的模样,我更加觉得怪异——陆时何时需要亲自负责这种琐事? 条件反射,我将目光放在仍旧在露台发呆的女孩。 陆时的所做,肯定是因为她。 我触犯了他的利益,他肯定将我活剥都来不及。 他例行公事般问,“你怎么进来了?” 努了努嘴,我说:“是她给我开的门。” 他极为冷淡地“嗯”了声,穿过我将东西放进了厨房。 没多久他又出来,完全忽视我,去露台找女孩。 隔得远,我听不到他们在说什么,但我隐约看得到他的神情、动作。 他是极其温柔的。 我这才意识到,陆时这样手腕狠毒的男人,这样时刻凛冽如冬的男人,也会对着一个女孩时刻温暖如春风。 自嘲? 还是其他什么感觉。 我说不上来,就那么看着两人。 聊了一会,陆时躬身,推她出露台。 她没有像拒绝我一样拒绝陆时。 到了楼梯口,陆时轻盈地将女孩打横抱起,大步上楼。 轮椅空了。 我魔怔了似的,走上前,将轮椅拎上去。 陆时人高腿长,我根本追不上。 我上楼时,站在走廊口,看着关闭的几扇门,不知道哪扇是女孩的房门。 轮椅挺重的,我不知不觉地拎着等了十来分钟。 直到我感觉到手臂酸麻。 陆时终于出来,在我左边。 原来,我只要走一步就能到。 可我一直站着,空等。 他并不惊讶,接过轮椅,熟稔地推到房门内。 这回他很快出来。 “谁让你来的?”他口气冷淡。 我缓慢地走出震惊,“啊,我自己要来的。陆时,成峰的事,对不起。但我并不是针对你。” 蹙起眉,他尽显不悦。 “下去说吧。” 他大步流星走下楼梯,我只能跟着。 “饿了吗?”他突然问我。 猛地被问,我本能地摸了摸肚子,“饿了。” 他不再说话,擦过我的肩膀,走进厨房。 心里忐忑,我跟他进去。 瞧见我进来,他说,“洗两颗青菜吧。” 我“噢”了声,乖乖照做。 陆时做的面,动作流利,很快就有香味。 不给我动手的机会,他端着面走出厨房,我拿上筷子跟出去。 他将那晚简单而漂亮的青菜鸡蛋面放在餐桌上,示意我吃。 我拾起筷子,隔着腾腾的热气问他:“你呢?” “我不饿,”他说,“我和小耳朵吃过了。” 小耳朵,应该是他对那个女孩的爱称。 我应了声,低头吃面。 舌头被烫得发麻,味蕾却得到了满足。 一碗面下肚,我整个人活络不少。 “吃完就走吧。”陆时冷声道。 我惊讶:“什么?” 他平缓地说道,“怎么来的就怎么回去。成峰的事,等我回去再说。” 陆时为了保护那个女孩,竟然可以做到这种地步? 平日我犯点小错,他都罚得我没有讨饶的机会。 现在…… 我感觉到害怕。 这样不动声色的陆时,让我害怕了。 第49章 放软身段 “陆时,我要和你一起走。” “你背叛了我。”他淡淡扫我一眼,简直冷若冰霜。 我极力辩驳,“陆时,LS集团前景良好,你不能阻止谁买它的股份。我没想过背叛你,从认识你到现在,我一直在输。我再蠢,都不至于主动挑衅你。陆时,我朋友救了我的命,他仅仅是托我帮个忙。钱不是我出,股份也不是我要的。到头来,我还被你耍了一道。” 他嗤笑,“我不摆你一道,不是由你宰割?” 抬手圈住面碗,我软声哀求,“陆时,我知道错了。你让我留下吧,我可以照顾人的。你不在时,我帮你照顾小耳朵。” 他眸色变冷,“你这样,我怎么知道你是要照顾她还是要置她于死地?” 我摇头,“不可能,我不会伤害她的。” “你说这些都是为了蒋元一。”他说,“林舒,我厌倦了。我厌倦你对我演戏,厌倦知道你想着的永远是蒋元一。林舒,你走吧。LS的内部问题,我总有一天会解决,你愿意等就等。你不愿意等,那就让你的朋友帮忙。LS不需要你了,请你离开这里,离开我的地盘。” “陆时?”我震惊不已。 说这番话的,真的是我认识的陆时? 亦或是,陆时有个双胞胎? 这一定是陆时的双胞胎!一定是! “我不会说第二遍。”他道,“你不走,我就请你走。” 威胁起人来,他还是陆时。 我肩膀颤了颤,“你要怎么请我走?” 他起身,款步走到我跟前。他睥睨我,忽地一手拽起我的领口。 他力气很大,瞬间我就被他提溜起。 “砰”、“啪”,他将我扔出去,并且毫不留情地关上了门。 我跌坐在草地上,眼冒金星。 缓过那阵痛意,我单手撑地,坐在台阶上。 我两手托腮,望着氤氲在昏黄灯光下的满天繁星。 我可能是做了一场梦。 梦到我被成峰耍,梦到我赶到陆时在田纳西州的房子看到他和他口里的小耳朵…… 小耳朵。 化在舌尖的称呼。 陆时的话,是真是假?他真的放我走?他知道我的朋友是Richard,在让我求助Richard? 如果再早些,我可能会毫不犹豫地连夜离开。 可现在,我陷入了一团迷雾中。 我不知道,做什么选择是正确的。 要是真如陆时所说,Richard可以帮我,他为什么牵引我回江城找陆时寻仇? 心中盘亘不去的迷雾久久不散。 夜深了,风冷了,我的心沉了。 我蜷成一团,确定陆时不会给我开门。 大半夜的,我出门也找不到路,还不如在这里守着门。 抱着这个念头,我闭上眼睛休息。不是我心大,而是一路奔波,我真的累了。 ****** “臭婊-子,醒过来!” 喊我? 可为什么说的是英文? 而且那个人的舌头,好像打卷,永远捋不直。 迷迷糊糊的,我感觉到肚子被人踹了一脚。 那一处的疼痛,跟被绞肉机绞着似的。 我倒吸冷气,终于意识到,这个洋人在折腾的人,是我。 抱紧腹部,我睁开眼,在刺亮的灯光下,看到了金色毛发的外国男人。我说不上来他是哪个国家的,感觉哪个国家都有可能。他的眼睛是碧蓝色的,剔透而漂亮。要不是他表情狰狞地踹着我,我会觉得他十分友好。 迎上我打量的目光,那个人收回脚,蹲下,勾起我的下巴,“醒了?” 我含糊地应了声。 我不是在门口等着陆时吗?怎么会…… 现在,我很明显被眼前的男人绑架、囚禁了。以陆时的洞察力,真的不知道我被绑架了? 莫非他要惩罚我背叛,所以袖手旁观? 问题是,这个男人是受雇于人还是他自己就是个绑匪。 他想要什么? 看他动粗,不会是什么性-变态吧…… 外国人的尺-寸…… 再变态一样,我可能真的会被玩死。 “啪”,他扇了我个耳光,“说话。” 我在德国那会,德语学得不好,基本都是用英语和Richard、小枣以外的外国人交流。 “你要我说什么?”不开口还好,我一开口,就觉得胸前传来一股痛意。 这个手段粗鲁的外国男人,可能也踹过几脚我的胸口。 他一把拎起我,逼我和他对视,“想要杀人,还是被杀?” “你在说什么?”我睁大眼睛,真的很难相信我听到的。 他以为我真的没听清,重复了一遍。 我咬牙,“我不选。” 手脚被他绑住,除了言语上的拒绝,我也做不了其他什么。 将我扔在床上,他开始解裤腰带,“不选,就艹-你。” 我疼得呲牙咧嘴,想着拖延时间,“我选!我选!我选!” 生怕他听不见似的,我接连喊了三声。 他收住解裤子的动作,半跪在我跟前,摸了一把我的脸。 “东方娃娃,确实精致漂亮。”说话间,他又将手缓缓下移,拂过我的胸、腹部、细-缝…… 虽然我穿着裤子,但我感觉到了极致的屈辱。 他不掩欲-望的声音响在我的耳畔,“听说东方女人都比较小,我试了好几个,个个爽。不知道你会怎么样,要是你不配合,我就舒坦了。” 隔着裤子,他恶意地动了动手指。 我并拢双腿,努力不让他侵-犯。 收回手,他居高临下,“那你选什么?” “……杀人。”怕他出尔反尔,我做出了选择。 我选被杀,那就是一秒钟的事情,根本没有转圜的余地。其实,被他睡的话,我逃的可能性更大。他为了舒坦,肯定会放开我的手脚。 经历过陆时,我已经熟知某些手法。只要让眼前的男人陷入快-感,我就有机会逃。 重点是我不知道他到底是不是性-变-态,如果他来个滴-蜡、皮-鞭、机-械-器-具之类,可能直接把我整死。而且,我实在不想自己真的像个婊-子一样次次出卖身体。 我选杀人的话,我想他可能不会轻而易举抓到第二个人。 眼下,能拖一点时间拖一点。 为了小枣,我要坚持下去! 在陆时说让我滚出他的生活时,我还有一点不甘心、不明白。 此刻我又一次地徘徊在生死边缘,我突然就想明白了——我不想报仇了。 蒋元一已经死了,我再做什么,都已经于事无补。 我母亲也已经死了。 他们都回不到我身边了。 可小枣和我还活着。 自从Richard让我经手成峰的事情,我觉得他也是有故事的人。我不是因此抗拒他,而是觉得有这样故事的人不会跟我和小枣相守到老。 如果这一次,我能安然无恙,我就回到德国,带着小枣远走高飞。 什么父亲。 什么报仇。 都与我无关! 在极度的恐慌中,我的思维也陷入了极端。 面前的外国男人听到我选“杀人”,他很兴奋,松开我的手。 他大步离去,我才敢打量,透亮的灯光下,映照着窄小的房间。房间不高,那个男人站直了堪堪碰上天花板。四周没有窗,外面的光似乎一点都透不进来。 这里不好逃。何况,我不知道出了这房间是什么光景。 意识到一层层的问题,我陷入了绝望。 不知过了多久,脚步声再次传来。 我全身毫毛倒竖,十分紧张。 还是那个轮廓深刻的外国男人。 我下意识往后蹭,到底停下。 直觉告诉我,这个人男人乐于折磨我,我还是不要反抗比较好。 他手里端着很大的碗,是我吃饭的汤碗。 等他蹲在我跟前,我看到碗里软乎乎的东西,可能是麦片粥。 他挖了一勺子,往我嘴里塞。 “吃饱了,好有力气杀人。” 说话时,他嘴角挂着浅浅的笑,仿佛是在说今天天气真好。 我顿觉毛骨悚然,强忍着身体的颤抖,我张开嘴,含住勺子。 幸好是粥。 看他病态到骨子的模样,他给我吃汉堡什么,我都会觉得里面是人-肉…… 幸好是粥。 我再次感慨。 粥的分量很多,我吃了大半后跟他说饱了。 他像是听不见我的话,继续喂我。 迎上他阴森森的笑,我忍住不适感,将剩下的粥全都吞进去。 可能是因为我算配合他,他没像我刚醒一样折腾我。 喂完粥,他就出去了。 从金属碰撞的声音可以判断,他在门外不止上了一道锁。 我全身被绑,还有点晕头转向,我不能莽撞。 那个人很久没来,我枯坐在地上。 我不敢闭眼,脑子不停地在想该怎么办。 这一次,我就一个人。 一个人面对,这样的变态。 想到这,我浑身瑟瑟发抖。 我到底是女人,遇到这样的处境,怎么可能不害怕? 不知道过去多久,门被打开,。应该很久很久,可我的肚子还有点胀,一点都没饿。 那一大碗麦片粥,好像一点都没消化。 进来的还是那个男人,他手里拖着一个人。 他力大无穷,拖着身量和他差不多的男人竟然毫不费力。 关上门后,他继续拖着那个男人。 直到推送在我面前,我迎上的是一张苍白的、年轻的脸庞。 粗粗看他身形,我以为变态托的是个成年男人,当看到那张脸时,我才发现那是个年轻人。 和江小乾差不多年纪,甚至可能比江小乾还小。 想到那个变态男人可能让我做什么,我一阵反胃。 变态笑容依旧,拍了拍男孩病态白的脸,“介绍一下,这是Carl,学校的优等生,你即将被杀的对象。” 说完,他又看向我,“我是Alan,都没问你的名字。” 我胃里翻江倒海,“林舒。” 他滑稽地读出我的名字,而后说,“林舒,现在,请你遵从你的选择,杀了Carl。” 第50章 粗鲁…… 优等生,男孩,Carl…… 我脑子里重复出现这三个词,胃里的恶心愈发克制不住。 “我……” 不等我说话,Alan截断我的话,“你是怕没有凶器?” “咣当”一声,他扔出一把瑞士军刀。 “你可以慢慢折磨他,直到他死。”说话间,他用刀子隔了绑住我双手的绳索。 大抵是怕我抵抗,他左手拿枪抵住我的后脑勺,“要是敢玩花样,我默认你选择想死。” 我眼角余光可以看到,Alan左手是枪,右手是刀。再者,从他徒手拎我和Carl来看,他在力量上也有压倒性优势。 威胁完我,Alan把刀塞给我,“动手吧。时间很长,我们都可以享受Carl濒临死亡的声音。林舒,你向往死吗?还是迷恋别人对死亡的恐惧?还是执着于折磨别人的灵魂?” 我敢确定,Alan说的,就是他自己的状态。 他应该是个病人,陷入魔障的精神病人。 扫了眼面色苍白的Carl,我不知道他还有没有战斗力。 让我动手,我实在…… Alan把Carl制服,却让他留了一口气,让我去杀了他。这就是,他所谓的“折磨别人的灵魂”吧? 猛地被Alan往前推,我撞上Carl,他低哑地喊了声,像是哑了。 如此近距离,我才看到,他右边的裤管里是空的。 Carl一路被Alan拖来,地板上并没有血。要么,是Alan囚禁Carl很久,一早就锯-断了他的腿;要么,他本来就是个残疾却积极向上的可怜孩子。 这个念头,让我内心的抗拒感愈发强烈。 “快!”我听到了扣动扳机的声音。 心里的弦断了,我拿起刀,转出细小的刀刃。 这刀应该很锋利,只要一下…… 我闭上眼,猛地抬手,想要不管不顾地刺下去。 还没碰到Carl的身体,我眼前已经浮现血肉模糊的画面,耳边回荡着Carl疼痛时发出的低喊。 “呕”,我没忍住,落刀前,吐了一地。 醒过来后,我就被Alan强制性惯了一大碗麦片粥。现在我呕出来的,应该就是这个。但我觉得很恶心,整个喉咙都泛着酸。 呕吐物大部分落在地上,也溅到了Carl。 我连忙道歉,“对不起……” Alan像是被激怒了,抓起我的头发就将我往后拽。 “哐当”一声,他踹开了什么。 我这才发现,我身后有一扇木门。 Alan使劲拽我的头发,蛮横地拖行我。 我头皮发烫,要是我的头发脆弱点,应该就被他扯光了。 死咬着唇,我暗暗安慰自己:受点皮肉之苦,总比杀人好。 Alan将我拖进去,扔到窄小而污渍斑斑的浴缸前,“洗干净你的嘴!” 我吐了跟他比我杀了Carl有什么冲突,我想不出来。 但Alan明显是个疯子,他的逻辑里就有。 我应声,去拧开水龙头。 我知道我的机会来了,Alan现在明显受了刺激。精神病人有时自己控制不住自己,要是Alan再反常些,可能就是我逃走的机会…… 机会! 多么动人的字眼! 我拿手掬起一把水,颤抖着喝了小口的水。 Alan又将Carl拽到这逼仄的卫生间,命令我,“把他洗干净!” 我看过去时,Alan已经站得笔直,拿枪指着我。 “行。” 虽说是浴缸,但没有蓬蓬头,只有一个水龙头。我刚才调试过水温,不管移到那边,都是冷水。 浴缸又小又脏,我自然不想弯折Carl让他蜷在浴缸里。 没办法,我只好跟我漱口时一样,一点一点接水,慢慢用水洗站在他衣服上的呕吐物。 Carl衣服上其实沾得并不多,但Alan发了疯似的催促我。 我只好胡乱来,洗是洗干净了,也把Carl的衣服溅湿不少。从头到尾,他都一动不动躺着,连眼珠子,都是好久才动弹一下。 “快一点!你这个臭婊-子!肮脏的贱-人!” Alan不停地吼着,根本看不到我清理干净了。他手里的枪晃动着,我生怕他一时走火,时刻准备避开。 他手里用枪,正面攻击太危险,不然我就趁着他吼的时候动手。 “洗干净了。”我低声说。 这才停止发疯,Alan又探手甩我耳光,“把外面也洗干净!” 他是不是有洁癖? 我暗自思量。 倘若有洁癖,他怎么会让浴缸如此肮脏? 扔给我脏兮兮的毛巾后,他踹我出卫生间。来回摩擦,我感觉我腿上的绳子已经磨细不少。 我不敢表现出来,仍然是腿脚不方便的样子。 跪在呕吐物前,我木然地清理着。 酸-腐的味道让我作呕,可我已经吐不出什么东西了。 将地板擦得差不多干净后,他走过来,拎起愈发脏污的毛巾,扔到角落。 扔完,他往卫生间走,应该又要去拽Carl。 我试探一样,跟他说我要上厕所。 他厌恶呕吐物,会不会也厌恶这个? 身形一顿,他提起我,将我扔到Carl身旁,“快点。最后一次机会,别跟我耍什么花样。” Alan退出去,似乎觉得恶心。 Carl动弹不得,但他闭上眼睛,很是尊重我。 这种时候我也顾不上不好意思,匆匆解决问题。 抽水后,我在隆隆的水声里轻声问躺着的Carl,“我们该怎么办?” 他动了动眼皮,最终没有睁开。 可能他挣扎了数次无果,已经彻底放弃。 我叹息一声,稍微洗了下手。 怎么办? 我能怎么办? 陆时为什么要这么残忍? 为什么要弃我于不顾! 我恶心到吐这一小插曲拖延了Alan这么久,他逼我做的事情,始终是要来的。 “啪啪啪”,Alan狂躁地敲门。 他似乎还有点不正常,我是不是还有机会? “怎么还不出来?” 我咽了咽口水,“好了。我们都走不动。” 又一声巨响,Alan推开门,先拎我出去再拖Carl出去。 他还是逼我跪在Carl面前,一刀刀杀死他,瓦解他的身体…… 后脑勺是枪,这次更过分的事,他的右手探入我的衣服,解开我的胸-衣。 肆意揉-捏。 Alan含笑对我说,“林舒,你再拖延多久,我就摸你多久。你要是觉得我摸-你、干-你爽的话,你就不用动手。反正我说过,我想尝尝你的滋味。” 当他粗粝的手碰上我娇-软的皮肤时,我怎么不厌恶? 颤抖着手,我对准Carl衣服叠起的地方,往下刺。 Alan稍稍松开手。 我一察觉阻碍就停手,所以没见血。 Alan一把打开我手里的刀,“你这个臭婊-子,就是想被我上吧?” 事已至此,我不能给Carl几十刀,只能寄希望于抢到Alan手里的枪。 说话间,他大力甩我,我重重摔在地上,离Carl稍微有点距离。 他左手依旧拿着枪,随时准备毙了我。 右手开始粗鲁地撕我的衣服。 第51章 我的女人,你敢碰? 我两手得了自由,自然抵抗着。他力气再大,始终不过是一只手,并不能轻易钳制住我。 见我挣扎,他啐骂出声,接连往我脸上扇耳光,“你是想我杀了你?” 经过这么久的折磨,我心里也起了火,不管不顾吼回去,“你有本事一枪杀了我啊!” 死,我是舍不得小枣。 可比起受尽Alan的非人折磨,死是痛快的。 Alan倏地阴恻恻笑了,“死?我哪舍得你那么痛快地死了呢?” 那种笑声,弥漫在这个小小的房间,渗透到我每个细胞。 我发自内心地恐惧,恐惧面前这个折磨人为乐的精神病人。 Alan笑了很久,我趁机想要夺他的枪,被他挡住。 他右手捏住我的右手手腕,往死里弯折。我感觉手腕要断,左手去和他的右手缠斗。 奈何他力气大,我勉强和他僵持,锥心刺骨的痛依旧细细密密地从手腕处扩散。 我突然看到,Alan将枪插到腰后中间处,腾出左手钳住我的手。 他竟然放下了枪! 我要冷静,要冷静。 这是我的机会,我必须要冷静。 之前和Alan有过交锋,光靠我抢到枪有点悬。 挣动身体间,我看到了不远处面色寡淡的Carl。 如果在我和Alan缠斗时,Carl要拿到枪,并不难。 Carl的确奄奄一息,攒着那一股劲,应该没问题吧? 抵抗坐在我腰上的Alan时,我不忘看向Carl,带着强烈的渴望。 Carl应该是读懂了我,嘴角微微抽-搐了下。 不管这是他的暗示还是他身体不适,我只能拼一次了。 至少,先缠牢Alan,到时Carl拿不到枪,我也可以试一试。 Alan依旧坐着,重重地压着我。他两手拽开我的手,腾出我的前-胸。 衣服被他撕扯过,零零落落的像是破布。 此刻,他俯身,顺势地吻到我泛着红的皮肤。 与其说吻,不如说咬。 我两腿一抻,终于挣开磨得差不多的绳子。在他啃-噬我的锁骨,并发出那种让我倍觉屈辱的声音时,我猛地抬腿,直攻下盘。 “婊-子!”他呼痛,不忘骂我。 因为痛,他的声音尖锐无比,像是什么利器滑过我的耳膜,无比疼痛。 在那阵痛里,我挣开他的束缚,想要探到他后腰。 “啪”,他像是预知到什么,大力打开我的手。 我的手垂落在地,骨头撞着地板,动静不小,像是要骨裂。 痛当然是痛,我眼下只能忍着。 “啪”、“啪”、“啪”,Alan接连往我脸上打了三下。 他速度很快,而且将我制服,我根本无力抵抗。 脸被他扇得两边倒,我看到Carl睁着眼看着我和Alan打,他碧蓝如海的眼睛里,起了一丝丝波澜。 Carl都起了希望,我没必要绝望! 感受到一股力量从体内涌起,我偏转脸,和Alan对视。 脸上火辣辣的疼,胸口也烧着熊熊烈火般。 “打女人,你算什么男人?”我刻意拔尖音调,“输了,才更可笑!” 我再次曲腿,想要故技重施。 这一回,他显然有所防备,极大的右手飞快按住我两个膝盖。 我趁机坐起,推开他的身体。 他稍微往后滑动,坐到了我的腿上。 我脑子乱得很,眼前看到的就是他脖子上白净的皮肤,泛着青筋的脖子。 在我想明白之前,我已经紧紧咬住他的脖子。 所有的恨都聚集在这一口上,我咬得极为生猛,像是不扯掉他一块肉不罢休似的。 我从未想过杀人,这一刻我却迫切地希望,我咬住的是他的大动脉。 这样,我就可以了解这个变-态了! “松口,你这个欠-艹-的婊-子!”说话间,他的手再次甩我的巴掌。 我怎么会松口? 他越大,我咬得越紧。可能是经常咬陆时,我牙口不错,没多久就尝到了淡淡的咸腥味。 血腥味浓一点,才好呢。 我暗想。 他大概是知道我的决心,没继续下狠手。 僵持了几秒,他忽然大笑,“林舒,你喜欢玩游戏对吧!老子陪你玩!我从来不怕什么!我倒要看看,是谁痛苦!” 他不再用力打我,而是用力捏我的…… 胸。 纯粹玩弄。 便纵是陆时,在他的指法下,都显得温柔。 我今儿才体会到什么叫山外有山、人外有人。 他大概是要逼我溢出低-吟,这样我就能松口。 看他的态度,我真咬到什么致命的地方也有可能。像要了解这件事的欲-望盖过了一切,我忽视了胸-前那一双仿佛渗着毒汁的手,忽视那只手带给我翻天覆地的恶心感…… 我什么都不管,只管咬他。 看谁先死! 衣服被扯得没了,胸衣滑稽地挂着,根本遮不住什么。 我们的姿势很暧昧——我坐着,他坐在我腿上,离我很近。我咬着他,他抓着我,两个人没什么距离。 抵得太近,我甚至感觉得到他的变化,让我恶寒、作呕的变化。 我的裤子是完好的,但他估计觉着袭-胸没用,手落到我裤腰。 之前我想把力气集中在嘴上,两只手又痛得厉害,便没有苦苦挣扎。 而这一回,我不能再忍着,伸手阻止他想要挤-进裤缝的动作。 Alan被我咬得出血,状态也已经癫狂。他力气大得很,一下子便拧了我的手腕。 我的手无力垂着,一时使不上力。 并拢腿,我希望我裤子质量比衣服好,不要被他轻易扯落。 与此同时,我加重力气,狠狠咬着他的血肉,哪怕牙齿发麻。 哪怕,浓稠的血腥味让我直犯恶心。 Alan的确是个疯子,而且是个快把我逼疯的疯子! “臭婊-子!”他大概是痛了,反手往我脸上招呼,“玩得正起劲对吗?陪你玩,好得很!陪你!” 我脸颊被扇了无处次,这次都感觉不到痛。 可以说,我全身都麻木了,从牙龈到脸颊,从胸口到双腿…… 但我没有忘记咬住他的脖子,牢牢咬住!死死咬住! 他估计是痛,垂下手消停几秒。 很快,他的手又探-入我的裤缝。 他笑得极其兴奋:“我真是遇到对手了,我们玩,可劲儿玩。” Alan粗糙的指腹,刮擦着我的皮肉。 我隐隐觉得,我的裤子里破裂不远了…… 不知道是不是幻听,在和Alan僵持时,我听到了陆时的声音。 他说—— 我的女人,你敢碰? 第52章 肮脏的交易 身体突然被注入一股力量,我感觉我活过来了! 我猛地睁眼,妄图在水雾里看到熟悉的身影。 没有。 居然没有! 是我的幻听! Alan的手指正往我的私-密之处去,他洋洋自得,“林舒,是不是玩得很刺激?继续,大不了一起死。不过,等我玩你时,你会爽得舍不得我的吧?” 我咬紧牙关,感觉整张脸都在颤动。 试图蜷起麻木的手,我想要抓住他的手腕、拦住他的动作。 “砰”,我居然听到枪声! 刹那我无法知道发生了什么,只是本能地浑身颤抖。那股对于枪伤的害怕,对于Alan侵-犯我的惶恐,渗透到我每个细胞。 我后知后觉地发现,Alan的手已经停止了动作。他的手卡在我裤子里,贴着我的底-裤。 怎么可能? Alan难道也恐惧枪声? 抬起无力的手,我扯出Alan的手。力大无穷的Alan,居然像是个木偶一样任我摆动? 阴森的感觉蔓延,直-逼心口。 “噗通”,在我尝试动作时,Alan整个人往后仰去,倒在地板上。 骤亮的灯光下,我将他看得分明。 他中了枪,左胸口处聚着大片大片的鲜血,好像要染红灰色的外套。具体在哪个位置不知道,但在血迹范围之内。 照理,子弹险险擦过我才能打中他心脏附近。 但我为什么毫无知觉? 难道那个瞬间太快,子弹擦过的痛觉对我来说毫无影响? 我低头看自己裸露的身躯,除了被他捏过的淤青黑紫,没有血迹、伤痕。 再抬头,我撞上Alan临死都闭不上的眼。 Alan的眼睛其实很漂亮,但他眼中流露的感情太过偏执——他以摧毁旁人的意志为乐。 他死了? 如果是他是心脏中枪,应该是必死无疑了吧? 不一定,什么都不一定! 我要抓紧时间! 花了大概一分钟的时间接受妄图压制我的Alan中枪的事实,我彻底避开Alan,豁然起身。 内衣挂在身上,没有被扯烂,还能穿。 外衣碎成了布条,不能再穿。 还是有点怪。 我站直后,才看到Carl手边落着一把枪。看样子,是Alan插在后腰的枪。 Carl脸颊在抽-搐,手指也在打颤,但他的身体很腿都没有动静。 真的是Carl! 在我寄希望于根本不可能出现的陆时时,Carl救了我们两个。 “穿我的外套吧。”Carl忽然像是活过来,转动眼珠子看向我。 我跪在他身边,拿起枪插在腰侧——以防万一。 目前死的仅仅是Alan,他要是单独作案那就罢了,怕就怕是团伙。 我被Alan折腾得没什么力气了,Carl没有右腿,奄奄一息。我们两个这样的状态,是经不起围攻的。 “我先扶你起来。”我伸手扶Carl坐起,“你一点都不能走吗?” Carl喘气,声音很低,“不能走,对不起。” 看得出来,Carl说话很累。 Carl薄外套里面还有件衬衣,我说了声抱歉后将他的外套套在身上。 外套很大很长,我拉上拉链透不出春-色。 长长的下摆,正好遮住了枪。 险险扶Carl站起,我又看了眼淌在血泊里的Alan,声音发抖,“Carl,他死了吗?要不要帮他喊救护车?” 可能是因为身体疲累,Carl比我镇静,“我们先逃出去,他设了很多陷阱。” 听这意思,Carl被Alan囚禁应该有一段时间了。 我点头,“那好,我们走。” Alan留口气,都不会让我和Carl活着走的。 先逃! 我体力耗去大半,Carl走路几乎全都靠我支撑,才走出木屋我就大喘气。 生怕Alan清醒过来扑到我身后,我停下休息不忘反手锁上门。 里里外外、各式各样的锁,说Alan是锁匠我都不惊奇。 站在房间外,我看到长长的走廊,灯光昏暗,显得幽深。 走廊和Alan一样,给我阴森、无望的感觉。 仿佛我多看几眼,就会陷入深深的绝望,无法走出。 喘过气,我咬紧牙关,拽住Carl的胳膊走。 是死是活还不知道,不到必要时刻我不会再停下。 走廊尽头,东西都有两条路。 Carl在我询问之前,指了指东面。 我不作停歇,带着Carl快走。以我现在的体力,跑是自掘坟墓。 没走几步,我看到了门。 这扇门,应该真的可以出去了吧? 赶在我前头,Carl抬起摇摇欲坠的手,推开了门。 “吱呀”一声,木门像是年久失修,被推一下便发出痛苦的呻-吟。 我的心提到嗓子眼,生怕走出去面对的是重重埋伏。 外面的风一下子吹进来,吹乱我和Carl的头发。 弥漫在鼻子下的,不是血腥味,而是草木的气息。 我往外看去,漆黑一片,竟是深夜。这一夜没有月光,连星光都寥寥无几。 Alan这个变态,也没在房子周遭装几盏照明的路灯。 事不宜迟,我扶住Carl,“我们走吧。” Carl面色苍白如纸,突然一阵急喘。 我看他状况不对,不等他回应,搀着他往外走。 脚下柔软的触感告诉我,是草地。 我小心翼翼地走着,悄声问身旁的Carl,“你说Alan设了陷阱,这里应该没有吧?” 星光稀疏,我勉强看得见路,什么陷阱、埋伏,我很难发现。 Carl呼吸稍微平稳了些,“没有,我记着呢。” 稍微安心,我领着Carl继续走。 跨出Alan房子的大门,我才突然松了口气。 我还有把枪,就算Alan能爬起来,我也出了他的地盘! “砰”,尖锐的枪声划破夜空! 我吓得不轻,循声望去。远远地,一辆车正开来,想必拿枪,是他们打的。 那伙人又是谁派来的? 不管是谁,我和Carl重新陷入了危险。 从狼窝到虎穴,就是我们今晚的体验吧。 顾不上只剩左腿的Carl了,我拉着Carl往反方向跑。 我全身酸麻,随时都能晕倒。 Carl大口大口喘气,加重了我的负罪感。 车上的人大概看到我们逃跑,枪声一阵盖过一阵。 “咣当”,我被横在路上的石头绊住,整个人往前冲。 我正面朝下,摔得够呛。Carl本来就站不直,被我一带,自然重重摔倒在地。他比我更惨,打了个滚。 他发出痛苦的嘶哑声,不知道为什么,这样的声音让我觉得负疚万分。 像是泄了气的人偶,我再没有力气站起来。 Carl那边没有任何动静,不知道摔痛了还是陷入了被Alan囚禁时的绝望。 没多久,我听到轮胎碾压路面的声音。 再过一会,这帮持枪的人,就可以轻松了结我和Carl的性命。 我缓缓闭上眼,竟然选择了人命。 眼前先是一片漆黑,而后浮现了小枣、甜甜笑着的小枣。 他软软糯糯喊我“妈妈”,说着对我的想念。 轮胎骤然摩擦路面的声音十分刺耳,甚至吓跑了我眼前的小枣。 我没有挣扎,就躺着:停车了,该劫走我了吧。 不是我不想挣扎,而是我的身体到了极限。被石头那么一绊,一点力气都使不上来。 耳边的动静很大、很杂,我不太清楚他们要干什么。 时间缓慢流逝,我觉得我很安详。 我以为我会恐惧死亡,可筋疲力竭时,我平和地等待着死亡。 小枣,妈妈拼尽了全力要见你。 可现在…… 是妈妈对不起你,不管是怀你不久自杀、生下你却没能给你爸爸,还是现在……害你彻底失去妈妈。 我以为我临死会想很多很多,然而我所想起的,只有小枣。 我的小枣。 “林舒,快上车!” 一道怒吼突然朝我怒吼。 我和陆时不熟吧,除了肮脏的交易。 但他的声音,我总是能第一时间听出来。 想到在和Alan对峙时出现的幻听,我嗤笑一声。 又是幻听。 陆时放任我被Alan抓走,现在我快死了,他还不放过我? 他想要我燃起希望后又彻底绝望吗? 我实在太累,不愿意睁眼看那浓浓的黑暗。 “林舒,我让你上车!” 陆时的怒吼,再次响起。 我如梦初醒般:这好像不是幻听。 转动眼珠,我猛地睁眼,看到陆时在坐在车上。他打开着车门,弯身对我吼着。 他伸出宽厚的手掌,时刻准备拉我上车。 这是梦吗? 与我目光相撞,陆时拧眉,“发什么愣,把手给我!” 他来了? 颤颤巍巍地,我抬起手,去触碰他的手…… 第53章 温柔 “砰”,就在这时,又响起了一阵枪响。 我受到惊吓,手一晃。 “啪”,陆时的手往前,牢牢握住我的。 从来没有那么一刻,我觉得陆时的手掌无比温暖,可以暖到我心坎、可以给我无穷的力量。 那是生的魅力。 陆时用劲,将我拽上了车。 他动作很快,我的后背撞上车门。我感觉到晃动,没什么痛感。 至少,是真的。 这一回不是我幻听,是陆时真的来救我了。 在我闭眼想念小枣时,耳边错乱的枪声、停车声、撞击声,应该就是他在和那帮放枪要抓我和Carl的人在争斗吧。 Carl! 对了,还有Carl! 要不是他一枪杀了Alan,我现在不知道是死是活呢。 如果死在Alan手下,我肯定还带着深重的屈辱。 “陆时,还有一个人。”我说话都累,“救救他。” 陆时沉默。 我怕他拒绝,低声补充,“他救了我,他就倒在我旁边,你别压倒他了。” 陆时的车是横在路中央的,他的车挡了不少子弹。 在我说话时,车子中弹,晃得厉害。 忽然一阵晃动,我全身后仰。 可能是我耗尽心力,反应也迟缓。过了几秒,我才意识到他压低了座椅。 “你爬到后面去,腾个地,我去拉他。”陆时语速很快,争分夺秒的感觉。 我急急忙忙道,“他叫Carl。穿着白衬衣,没有右腿。” 陆时甩上车门踩油门,挪了挪车的位子,很快停下。 趁机,我打滚从椅背下来,滚到了后座上。 我没什么力气,却不想在十万火急之际添乱。陆时来了,单枪匹马,还要救我和Carl。从对方的枪声可以判断,绝不会是一个人。 在我心里他的确无所不能,始终不是刀枪不入。 看陆时的架势,十之八九是看到Carl在哪。 陆时这个人没什么底线,但绝不会胡乱杀人。 “上来。” 胡思乱想之际,我听到陆时精简的话语。 我努力睁眼,看到陆时顺利拉上Carl,我才安心。 疲累无情地侵蚀着我,我来不及跟Carl有所交流就再次闭上眼。 车子颠得厉害,陆时应该要倒车。 撞击声、枪声再次交错,将这寂静夜搅合得无比热闹。 “咣当”,陆时一个急刹车,我整个往下滚。座椅上地方不大,我蜷着腿,正好被卡着。 这样也好。 我现在没什么力气,躺在后座上肯定要摇来晃去,不如躺下面。 不知道是不是陆时的车,反正铺了软软的毯子,跟躺座椅其实没差。 颠来倒去中,我顾不上担心,沉沉睡去。 或者我的潜意识里,只要陆时来,什么危险都会被他化解。 ******* “哥哥,姐姐什么时候会醒?”那空灵的、绵软的女音,似曾相识。 “不清楚。” 是陆时。 他的声音,听起来还是那么冷硬。 “姐姐脸色好差,看起来受了好多苦。都怪哥哥,把她关在门外。” 应该是那个小耳朵。 这世界上敢如此娇憨、亲昵地跟陆时说话的,我也就知道她。 陆时没动怒,“小耳朵,你该去午睡了。” 他很宠她,宠小耳朵。 是真正的宠,渗透到骨子里的那种。 我听得那么清楚,应该没事了吧? 想到了Alan,想到之后朝我们开来的那辆车,我的心跳还是会加快。 要不是陆时来得及时…… 到底,陆时还是赶来救我了。看他云淡风轻和小耳朵聊着天,应该是没有危险了。 不管是因为什么,单单他救我这件事,我是要谢谢他的。 蒋元一未必是他杀的,我无端将恨放在他身上也没什么理智。 “好,”小耳朵很乖,“等姐姐醒过来,哥哥要温柔一点。总板着脸,哥哥会吓跑姐姐的。” 凭这句话,我认定这个小耳朵是陆时的妹妹,有血缘关系的妹妹。 陆时和陆淳关系紧张,与江赭恩看起来也是止乎于理,并不亲近……据我所知,他和家人关系都不太好。高门贵户,有太多东西比感情重要。 这个小耳朵在陆时这里明显不一样。 她美得让人怜爱,让人想要保护。 或者她是女孩,对他的事业没有影响;或者他们之间发生了什么事情,让他对她特别宠爱。 陆时似乎嗯了一声,我没太听清。 很快,我听到开门的声音——陆时应该送小耳朵回卧室了。 小耳朵坐在轮椅上,看起来也十分羸弱,是需要人时刻照顾的。 缓冲够了,我尝试睁眼。 不知道为什么,我不想在陆时的注视下醒过来。 首先映入眼帘的,是花纹繁复的灯和古色古香的灯罩。 我转动眼珠,打量房间。 看房间的装饰,不像是陆时住的,应该是客房。 我抬手,想要坐起。 手肘传来酸乏,害得我动弹不得。 什么叫做牵一发而动全身? 大概就是我手肘一酸痛,全身都在叫嚣着痛,连骨头、血液都不消停。 我低-吟出声,有些难耐。 “醒了。” 陆时平稳的陈述句,砸入我的耳朵。 我循声望去,看他人高腿长地倚在门框。 “嗯,”我嗓子有点疼,“我醒了。” 陆时迈动长腿,走到我跟前,“感觉怎么样?” “全身痛,没什么特别的。”我突然想起Carl,“另外一个呢?” “躺着,还在昏迷中。”他回。 我问:“他的腿……有救吗?” “没救,”他回得果决,“可以装假肢。” “嗯。”我有点累。 想到Carl右边空空的那一截,确实没什么希望。 “但装不装假肢,和我们都无关。”他又说。 我点了点头。 “再躺会吧。”他说,“我晚饭做清淡点。你准备下,等会警察会问你关于Alan的事情。” Alan? 不等我追问,陆时扭头出去。 可能是去做饭,可能是去看Carl,可能是去通知警察我醒了,可能在追查是谁在害我…… 都没关系。 现在我安全了。 Alan的表现,应该是精神病人。他逼我杀Carl时,那表情好像见惯死人。所以,警察要追问,应该是他摧残过不少人的意志、生命。 Carl临危时那一枪,有没有杀了他? 既然牵扯到警察,不管死没死,Alan应该都插翅难逃了吧。 想了会,我脑子有点晕。 我忽然间看到墙上挂着的钟,秒针滴滴答答地走着。 下午两点五十五分五十八秒,离晚饭时间还远。 困意来袭,我再次闭眼。 再次醒过来,是小耳朵喊我吃晚饭。 我一睁眼,就看到她白得细腻、莹润的脸庞。 “小耳朵。”我学陆时,喊她。 没了初见我时的防备与疏冷,她挽起嘴角,露出浅浅的梨涡,“姐姐,我叫陆卷耳。哥哥喊我小耳朵,姐姐可以喊我名字,也可以喊我小耳朵。” “卷耳,陆卷耳。”我照着念她的名字。 姓陆,应该是陆时的亲戚。Richard给我陆家的关系网,可我没仔细去看。我的目的是陆时,我就全身心关注陆时。 等我恢复过来,再问问Richard关于陆卷耳的事。 祸不及家人,这个道理我懂 “姐姐,你是叫林舒对吗?”她忽地凑近我,低声说道,“我听哥哥睡觉时喊过。” 突然,我心尖一颤。 陆时会在睡梦间喊我的名字? 估计,是厌恶我,让我滚蛋吧。 又或者,他梦到跟我上-床,例行公事般喊我的名字。 我说:“我是林舒,但你哥哥的女朋友是我的姐姐,林念瑶。卷耳,你不用让你哥哥对我好一点。他是我的上司,差使我是应该的。” 小耳朵应该是陆时喊她的昵称,我不好多喊。 她似乎不太理解,卷卷的睫毛盖不住蒙了雾的眸子。 我艰难起身——可能是补了一觉,我的身体没有之前那么酸痛。 “卷耳,你先下去吧,我很快就好。” 她担忧地看我,“姐姐,你行吗?” 我笑着说:“我就磕着碰着了几下,哪里这么严重?我都快睡了一天一夜,调养得差不多了。” 上次陶悦一刀捅伤我的腿,我醒过来没办法自理。 这回Alan扇我耳光、打我踢我都没留情,却没给我致命伤。 陆卷耳出门后,我下床往卫生间走。走着走着,我突然发现我衣服换了,身上也清爽不少。 想来是陆时帮我洗了澡。 陆时很注重陆卷耳的安危,如果我不来,这栋房子就他和她两个人。 这次我没什么大伤,肯定是他替我处理的。 就算我真的中枪,陆时取子弹也会不慌不忙。 我突然想起,陆时在江家别墅,也替我挨了枪子。 说实话,要是有一天真的有确凿证据证明陆时不是陷害、杀死蒋元一的人。我们之间认真揪算,可能我对不起他还要多一点。 目前,他还是有嫌隙,虽然很小……很小。 我木讷搞完洗漱,换衣下楼。 Carl十之八九没醒,我没在餐桌前看到他。 就陆卷耳在,她今天穿着明黄色的毛衣,远远看过去很有生气。她腿上盖着毛毯,不仔细看不会发现她是坐在轮椅上的。 大概是感觉到我在看她,她抬头,朝我一笑,“姐姐快来。” 招呼完我,她又冲厨房喊道,“哥哥,姐姐下来了。” 她力气不大,喊出的声音其实很小。 不过,陆时应该能听得清楚。 加快步子下楼,应陆卷耳的要求,我坐在她身旁。 桌子上已经摆了几道菜,都是清香扑鼻的那种。 在我印象里,陆时没有那么会做菜。他应该是精心准备过的,或者,因为要照顾陆卷耳? 陆时端出饭碗,我很不习惯这样的场景。 托了陆卷耳的福,我竟然可以看到如此与众不同的陆时。 如果我没有被Alan绑走,应该撑不了几天就回江城,也没机会接触到陆卷耳。 我胃口出奇得好,吃了两碗饭。 陆卷耳却吃了小半碗,陆时想让她多吃点,她脸色变得很难堪。 不是甩脸色,是不舒服。 陆时抱起陆卷耳,大步上楼。 他不忘扔给我句——警察过会就来了,你等一等。 我仰着脖子,目送他们两个。 等到看不见了,我起身,想要收拾桌子上的残局。 吃过一顿后,我感觉好太多。陆时做的不油腻,口味好,而且挺养身体。 “叮咚”,就在这时,门铃响了。 第54章 久违的……亲近 我跑到玄关处开门,是警察。 他穿着警服,又高又壮,无端让我害怕。 手扣住门,我没继续打开,不想让他进来。 他似是不满,用地方口音浓重的英语跟我说,“你是林舒?我是负责来问你关于罪犯Alan的警官Paul,你为什么不让我进去?” “噢……对不起。”他主动提起,我还能把他关在门外? 好歹是警官。 我侧过身,让他进来。 Paul不客气,坐在客厅的单人沙发上。 我快速给他倒了杯热水,坐在他斜对面的沙发上。我绷直身体,紧张中带了害怕。 他先跟我说了一些Alan的情况。 Alan是连环杀手,手段花样很多、层出不穷……最重要的他作案很谨慎,从未被发现。他会在现场留下线索,往往是误导性的,警方围绕着他留下的似是而非的线索查了很久,最后都一无所获。 有可能,在这段时间,真正的线索已经消失。 这次是陆时报警的,警察赶到现场,发现尸体。他们例行公事勘察整栋房子,惊觉Alan是令他们头疼的杀人案真凶。 警方看到Alan居然横死,觉得不可思议。 Alan死了,死无对证,他们只能问我和Carl。我先醒,他们就先问我。 我也觉得很古怪,如果Alan手法真的精巧到让警方无所适从,会死在我和Carl手上? 那晚,Alan看到恶心的东西很激动,像是控制不住自己。 难道他每次杀人时,那些人都不会有呕吐物之流?他每次作案、清理现场时,都那么刚好是他状态好的时候? 我想归想,始终觉得这些与我无关。 既然Alan是连环杀手,他把被关在门外的我作为目标不稀奇。 真正针对我的,应该是我和Carl逃出来后追杀我们的那一车子人。 显然,警察只对Alan感兴趣,都未必知道那车人的存在。 出于对Paul的害怕,我把关于Alan的事情都告诉他。从我清醒起,Alan对我的所作所为,我能想起的都告诉他。包括,他看到我的呕吐物激动。 至于我认定他是精神病人,属于我个人臆测,我没有说出来。 Paul应该也不会觉得Alan是正常人。 眼下Alan死了,案子算破还是不算破,很难说。警方目前可以确定是他作案,但不清楚他是怎么作案的。而且,他从不失手,突然就死了,也是疑点。 大概是觉得有疑点,Paul才再我说完之后挑拣几个问题问我。 我感觉到,他在怀疑我——为什么偏偏在绑架我时出事。 看着Paul一丝不苟的脸庞,我可以想象,Carl再醒过来会面对什么样的炮轰。 Paul缠了我很久,一个问题颠来倒去地问。 我实在对Alan一无所知,Carl的枪也是Alan的。 难道Alan逼我用刀将Carl大卸八块,我们都不能反抗? 警方放我和Carl在陆时这里养伤,应该是如果我们和Alan没什么牵扯,Carl误杀Alan,应该算是正当防卫。 “啪”,Paul合上本子,终于结束。 “那个人,醒了吗?”他转移了重点。 我回:“应该还没有。我刚醒,不知道他在哪个房间。如果你不敢时间,可以等我朋友下来。” 陆卷耳是不是很严重? Paul和我纠缠了这么久,陆时都没下来。 估计Paul认识陆时,没有要上楼。 他站起,“是我打扰,如果那个人醒了,请Noah第一时间联系我。” Noah,应该是陆时的英文名,他们果然认识。 想到他认识陆时,我对他的恐惧就少了点。 我点头,Paul总算离开。 这次我养好伤,就想回德国了。也不是留在德国,就是把小枣留在身边。小枣要上学,不能到处走。我应该找个没人认识的地方,陪他读书、等他长大。 小枣在德国的事情,都是Richard处理的。我要学会自己处理。 我是认真的。 被Alan囚禁时,那种渴望回到小枣身边的感觉,支撑着我抵抗。 如今我活着,不过身上多了密集的淤青,真的很幸运。 我关上门,回到客厅,坐在沙发上。 不知道过去多久,陆时出现在我眼前。 “卷耳还好吗?”我抬头,迎上他平静无波的眸子。 他说:“挺好的,已经睡了。” 我点点头,“Carl什么时候会醒,刚刚警察来了,说醒了让你联系他。” 陆卷耳的病情,不属于我该关心的事,因此我没有多嘴问他。 “不清楚,”他说,“我去看看。” 我站起,“我也去。” 陆时应了声,走在前头。 Carl的房间在一楼,如果我知道,领警官Paul去看一眼很容易。 这次,我可以更清楚地打量躺在床上的Carl,清楚到可以看见他眼尾小小的痣。他还是苍白,同样在病中,没了右腿的Carl比陆卷耳更没有生气。 “他怎么晕了?”我问陆时。 他说:“腿断没多久,估计没好好休息。他身上有淤青、鞭痕,那天我拉他的时候估计撞到哪,伤口开裂,出了不少血。” 陆时说这些时,面无表情。 我却听得心惊肉跳。Carl还那么年轻,却生生被Alan截断右腿……忽然,我想到Carl那时绝望无波的眼神。 手机铃突然响起,打破房间内的寂静。 不是我的铃声,是陆时的。 他侧过身,“我去接个电话。” 我点头,目送他出去。 多看了眼Carl,我走出房间,上楼休息。 我不是医生,把Carl盯出朵花来也于事无补。我刚才那一阵的精神,忽然就没了,我累得慌。 回到卧室,我困难地洗了个澡,换好睡衣躺在床上。 我来这里没带行李,更不可能有我的衣服。这些衣服应该都是陆卷耳的,她比我瘦了一点,好在衣服合身。 闭上眼睛后,我满脑子都是Alan逼我时的狰狞模样,很快又变成他躺在地板上死不瞑目的模样…… 我拂不开那些画面,后来我腰上发毛,好像他还在抚摸一样。 蒙上枕头,我翻个身,希望可以赶走Alan的脸。 正在我翻来覆去煎蛋时,门被推开。 轻微的声响,在我心里激起惊涛骇浪。 我一个鲤鱼打挺坐起,同时打开床头灯。 在昏黄的灯光下看到陆时的身影,我放弃侧身打开水晶灯的想法。 陆时一步步走到我身边,我就那么看着,心跳还有点快。 因为,我还没有从Alan的阴影中走出来。 “陆时?”等他走近,我发现他表情有点不对劲。 这个人像来神色没什么波澜,但我总敏锐地察觉出不同的地方。 他居高临下俯视我,“你为什么不走?” 那样温暖的灯光,却在瞬间被他冰冷的眸光冻结。 “什么?”我一时不解。 他耐心不错,“我赶你走,你为什么不走?” 是啊,我自嘲一笑。 我为什么不走? 如果不是我不甘心,非要留在这里,我又怎么会被Alan绑走,现在他死了都不得安宁? 回过神,我说:“陆时,你放心。等Carl醒来,Alan的事情告一段落,我就离开。我也会辞职,不会再出现在你眼前。” 眼下我身上的小伤没好全,我又怕Alan的案子没水落石出,警方不让我回江城。 反正也不急,慢慢来吧。 他顿时怒了,“凭什么你想来就来,想走就走?” “啊?” 回到我的,是他撕碎我睡衣的动作…… 第55章 简直要命…… 睡衣轻薄、宽松,他一扯,我整个左肩和被他用到刻上的“时”字都露了出来。 骤冷的空气让我发颤,艳艳的红颤巍巍而立。 陆时的眼睛,一片猩红,像是燃烧着怒火。 没有停顿,他跪在床上,两个膝盖正好卡着我的腰,不给我挣扎的机会。 事实上,我身上还有诸多青紫,怎么和他抗争? 我就这么决定半途而废,想到在陆时手里下受的屈辱,还是不太好受。 “嘶啦”一声,整套睡衣彻底脱离我的身体。 我身上的遮羞布就小小一块,他不放过,想要扯碎它。 我下意识按住他的手腕,“陆时,我身上还痛。” 他咬牙切齿,“林舒,我要让你更痛。” 仿佛来自地狱般阴沉的话,惊得我心头一颤。 “陆时……”他力气很大、气场极冷,我都不敢招惹他。 重点是,他为什么突然变了? 明明他想要赶我走,我差点死,想通了要回到小枣身边,他为什么又生气了? 难道仅仅是因为他觉得“我想来就来,想走就走”? 我哪有这个本事! 要是陆时不愿意放过我,我擅自抽身而退,我别指望和小枣有安生日子。再者,我没有帮Richard买到成峰握在手里的股份,再离开LS,一定程度上是背叛Richard,他必然不可能再庇护我们母子。 当然,我也不希望再仰仗Richard。 如果一直靠着谁,那我永远不能独当一面。 他没有说话,用啃-咬、亲吻、揉-捏……来回应我。 身下的床质量不错,被他的动作折腾得东摇西晃,像是年迈的老人…… 我听得心惊肉跳。 不知道为什么,这次身体上的疼痛与快-感,都盖不过蒙在我心口的那一层迷雾包裹的困扰。 可能是我不够专心,陆时良好的牙口在“时”上停留很久。 吮-吸、舔-舐、啃-噬…… 一瞬间,我都错觉,他是小枣。 我怀孕那会其实心情不好,身体状态也差。但Richard很注重补我的身体,他补我的身体一天不落,也针对性地调节我的心情。那个时候我控制不住自己,现在回想都害怕。 好在Richard堪比专业心理医生,终于把我从深不可见的井底捞了上来。 Richard注重补我的身体,生下小枣那会,我奶水意外很充足。 小枣病弱,其实吃不进去多少,但他就喜欢拼命地吸。 就像现在的陆时。 我漂在那一层盖过一层的浪花里,陆时就是那阵风,推动着我一圈一圈荡漾开去。风和海水亲密接触着,风嵌进了海水,不停地往前往前,将海水压得没有样子、只能步步后退。 海水再退,都躲不过风。 风在海水里,海水有着风的味道。 …… 我想我是疯了,被陆时大动干戈的床-事逼疯了。 “林舒。”在或急或缓的低喘里,我听到他喊我。 他的气息拂洒在我颈窝,痒痒的、热热的,引得我弓起脊背。 我差点被灭顶的快感覆灭。 就算我不想,可他修长的手、完美的指法挑起了我的本能的欲-望。 “怎么?”我问,却发现自己的声音像是涂了蜜,甜腻、勾人。 陆时的手转换阵地,大力一捏。 “唔。”我随之出声。 没有回答我,他埋头苦干。 这架势,他要开始新一轮的…… 汗水渗透了我的头发,浸湿了我全身的肌肤,尤为集中的地方,正被他……肆-意-虐-待。 算虐待吗? 在漫无边际的白光里,我突然想:我现在会有快-感,算虐待吗? “林舒,这一次我不会让你走。”他斩钉截铁说道。 “我……” 不给我回答的机会,他发了疯似的一次次让我没机会说话。 没机会。 “林舒,我给过你机会的。” “林舒,你看清楚,我是陆时。” “林舒。” 他每次大喘粗气或发出低低的吼声前,都只会精简地喊我名字,什么话都不说。 那些威胁的话,我没听进去多少——我被他折腾得前俯后仰,没办法分神。 但他喊我的名字,我听得清楚而分明。 林舒,林舒,林舒…… 有谁这么喊过我吗? 或者是因为蒋元一、余落初、许青黛都喊我小舒,我辨不出这种口气的深意。 憎恨? 无可奈何? 不给我猜测的机会,我再次感受到了他的变化。 我自认经过他切身“训练”后,我的体力比初回江城好了百倍。可眼下我还是半个伤患,被Alan摔来扔去的,没调养好。 他闹了这么久,我撑不太住了…… 没想到,在我组织措辞时,他主动离开我的身体。 “林舒,我从来不是在征求你的意见。”他说,“我在命令你。” 我躺在床上,身体的感觉挺复杂。 无视一波一波的奇异感觉,我扯过被子盖住身体。 “你不怪我背着你想要买成峰手头的股份了?” 我想,他那么在意背叛,我提起这个,他肯定巴不得我走了吧? “下不为例。”他轻描淡写。 我听着这声“下不为例”,总觉得在做梦。 许久,他补充道,“我已经罚过你了。” “Alan绑我的时候,你知道?”我喘口气,身上还是痛得慌。 如果他知道…… 我心里无端蹿起一团火,等着他承认时烧起来。 他轻声,“我听到动静了,以为是你走了。” “但如果你看一眼,我就不用遭罪了。”我恨恨道。 他倒坦然:“嗯。” 这样总比他明知道我有危险,却置之不理好。 且他这态度,让我没办法噌噌噌冒火。 可我还是不解气。 我猛地翻身,趴在他身上,和他亲密接触。 他反应也很快,大手按住我的后腰,让我贴得更紧。 “林舒?” 可能是因为事后,他的声音比平常更为低沉、沙哑,更为……诱人。 我低下头,恨恨地咬住他的肩膀。 想到和Alan的对峙,我在心里笑出声——我唯一厉害的,可能就是我那口牙。 “嗯。”陆时发出轻微的呼痛声。 我没得意多久,便被他侵-入领地。 那样直接。 我松开,仓皇撤退。 因为他还没怎么开始,我能逃掉。 陆时大概就是吓我,没有压上来往死里逼我。 “陆时,你是不是特别讨厌别人碰我?”我询问。 他嗯了声。 “那你知道成峰拍了我的裸-照吗?” 他再次寡淡应声。 肯定是知道的,不然他也不能先我一步截胡。 又或者,陆时是因为成峰拍了我的裸-照,才害得成峰失去江嬗? 得到成峰手里股份的方法有很多,不一定要通过帮江嬗脱离惩罚这个办法。 我没追问,而是说:“Alan想的是我一边跟他做一边杀了Carl。陆时,你怎么赶过去的?” 他顿了一下,“觉得不对劲,就查了。” 我主要是用前半句膈应他,后半句是随意问的。 可他的回答,让我觉得古怪。 陆时觉得不对劲,一查就能查到是Alan? Alan好歹是让警察头疼的连环杀人案真凶,怎么可能…… 不过想到Alan死在我和Carl手上,一切皆有可能。 但是,陆时来的时间太巧合,陆时那一秒的停顿,也不符合他的个性。 “陆时,是不是你?”我问出这句话时,这颗心突然变冷了。 第56章 别跑,亲爱的 陆时偏过头,眼睛直直看我,毫无情绪。 “你怀疑我?”他的声音很冷,裹着冰渣子似的。 “算是吧。”我老实回,“毕竟太巧了。” 我和陆时没什么感情基础,我不至于无条件相信他。再者,陆时不是没有前科。在江小乾身边,我经历的那些恐怖的事情,临了临了,都在陆时的掌控之中。 为了达到他的目的,他欺我瞒我置我于险地,都没眨过眼吧。 不过,这次,好像是我主动来找陆时的。 从他质问我为什么想来就来、想走就走来看,他不像是给我设局的。 但话已出口…… 我带点怯意看着他。 他沉默几秒,“林舒,不是我。” 噢,那就不是你。 我正想说,他又说:“林舒,不管你信不信,蒋元一不是我杀的。我没必要做这种你都猜得出来的蠢事。” 那一个瞬间,我居然是信他的。 林舒,你醒一醒,无凭无据的,你为什么要相信陆时这样一个暴虐狂? 我心里蹿出个小人,提醒我自己。 但我只知道,那句话的力量有多小。 “嗯。”不知道该怎么表达,我轻轻应了声。 不是他,是他……我又能怎么样? 我既然决定带小枣离开,就顾不上这些了。 下巴忽地一痛,我睁开眼,发现他正捏着我的下巴。 我被迫和他对视,“你?” “你不信我,”他玄乎地补充了一句,“但没有以前那么不信我。” “陆时,我真的累了。”我低声说,讨饶、服软。 他的手松开我的下巴,沿着我的脸落在颧骨,后随意拂过我的眼睛、眉毛。最后,他抬起手,拍了拍我的头发,“睡吧。” 说不上来什么滋味,我没细想,慢慢闭上眼睛。 ****** Carl醒了,在我身体恢复得差不多时。 陆时没给他请过医生,我每次都催他给Carl请个医生,实在不行让Paul请来个医生。陆时坚持说没关系,说Carl会醒。 在我炸毛之前,Carl终于醒了。 始终是Carl那一枪救了我,让我免于被Alan侵犯、伤害,我想等他醒过来。其他的另说,我想当面感谢下他。 如果他情况实在困难,我能帮也愿意帮他。 Carl和陆时一样,都对我有救命之恩。 不同的是,陆时什么都有,他要的我给不起。Carl到底什么情况,我还要问一问。 陆时在给初醒的Carl做一些常规检查,而我站在旁边看着。 我瞥了眼挂在墙上的钟,下午一点十五,陆卷耳刚午睡不久。 这几天陆卷耳跟我处得不错,大概是陆卷耳很小就开始过这样一个人躲在大房子里很久才能见到陆时的生活,她其实很孤单。 第一次见我那会,她不相信我。 自我被救回去,她一直坚定陆时和我有点什么。她亲昵地喊我姐姐,喜欢缠着我,让我说话。 陆时大部分时间是出去的,我和陆卷耳都不知道他在做什么。Carl又在昏迷中,我和陆卷耳是真的朝夕相处了。 我肯定不讨厌陆卷耳,但也说不上喜欢。 Carl就那么躺着,卷卷的鬈发贴在苍白的脸庞,显得无比乖顺。 陆时很快挺直腰板,对Carl说道,“没什么事了,你的腿……建议装假肢,但我帮不了你什么,你要自己做决定。” Carl点点头,“我明白。” 随意收好杂物,陆时回身走到我旁边,“林舒,想说什么就跟他说吧。别忘了,你快要回江城了。” 陆时不准我离开,后天带我回江城。如果后天Carl还不醒,他就把Carl交给Paul。 我没懂的是,为什么陆时一早不把Carl交给那个警察。 “行,我记得。”我敷衍他。 陆时不准我走是陆时的事,我要不要走是我的事! 濒死边缘,我终于把我最想要的给想清楚了。 哪有想清楚还不行动的道理? 陆时十之八九去忙,也可能去看一眼陆卷耳。 离开江城有段时间了,我不清楚陆时怎么管LS的生意,但总不至于完全撒手不管。 我听到轻微的关门声后,才走到床前。 扯过椅子,我坐在他跟前,“要我扶你坐起来吗?” 问出口,我才觉得不太合适。 Carl没有腿,坐起来应该很难受吧? 他像是不在意,扯出轻浅的笑,“没事,我躺着,看你也不累。” “警察说,Alan死了。有个叫Paul的警察,应该等会要来问你Alan的事。Alan居然是个连环杀人犯,难怪他这么变态。你不用怕,我们这肯定是正当防卫吧。我不知道这边法律怎么样,如果害你缠上官司,我会尽力帮你解脱出来的。” 我不太懂法,当初蒋元一的事情,牵涉到法律的事情我都是问的余落初。 在我个人看来,Alan要强-奸我,要逼我杀死Carl,我们抵抗是理所应当的。Carl一枪误杀了Alan,也没有什么大罪。 Carl还没恢复好,脸色不太好。他虽然笑着,但没什么起伏,像是假笑。无论我说什么,他的表情都没有起伏。 等我说完,他说,“别担心,我会处理好的。” 似乎觉得不够,他又补充,“你放心,我没你想得那么脆弱。” 他这番话,直接堵住了我想要说的万语千言。 看着他枯败的眼神,我于心不忍,“那你好好休息吧,有事就联系我。” 稍作停顿,我从床头柜里翻出便签和笔,写了我的手机号码。 我递给Carl,“你既然醒了,警方那边问清楚了就不会再为难我们了。我后天要回江城了,离这十万八千里。再往后我也指不定去哪儿,但我尽量不换手机号。你对我的救命之恩,我记着呢。如果有需要,你联系我,我会尽我所能帮你。” Carl伸出白净、纤瘦的手指,夹住便条,“谢谢。” “那你好好休息吧。” 他点点头。 我如释重负般,离开这卧室。 Carl的状态很差,他的眼睛很漂亮,眼神却是空洞、麻木的。 好像我在,是在逼他提起精神应付我似的。 因此我决定留给他时间,让他好好休养,从那场噩梦中走出来。 ****** “小舒,你多吃点。”林豫正替我夹鲜红的大虾,“每回出差回来,你都要瘦好多。” 我应了声,闷头吃虾。 我和陆时下午到的江城,我回林宅,他回LS。 林豫正不知道抽了什么风,订了饭店说要替我接风。 我心知肚明,所谓的接风宴肯定有我的“姐夫”陆时。 果然,我一到,便看到端坐的陆时。他周到地和林豫正、文清打招呼,和我点个头,然后挽着林念瑶的手臂一起入座。 除了吃虾,我还能干什么? 难道我要告诉林豫正,我骗他去美国出差,其实是去送死? 估计是在陆卷耳那边我表现不错,陆时不动声色,没有为难我。 饭后,陆时和林念瑶好像要去约会,一起走的。 我和林豫正、文清一起回家。 林豫正喝了点酒,文清晚上视力不太好,只好我来开车。 一开到林宅的车库,文清就下车,急匆匆回屋里。 我也没拦,侧过脸看副驾驶座上的林豫正。 他可能酒量不好,我明明见他只喝了一点点,脸却变得非常红。 看他迷迷糊糊的状态,似乎都不知道我们已经到林宅。 “爸?”我试探性喊他,手掌在他眼前晃了晃,“到了。” “啪”,手腕突然传来温热。 我震惊地看着自己的手腕——林豫正居然握住了我的。 他转过头,十分平静地看着我,“小舒,我醒着。” “我知道。”我低声回,想要抽回手,却发现他力气极大。 挣不开他的手,我心里有点恼。 他继续说道,“我一直都醒着,可我像是在梦里。小舒,我总是想起以前的你,想起你的妈妈……你们受的委屈,我都知道……可是我懦弱……实在太懦弱了!小舒,当年的我,的确配不得你一声‘爸’。” 林豫正声音很低,像是在呜咽。 我听着听着,心脏某处突然塌陷。 在我内心深处,我还是不能原谅他。 想到我最近的计划,我突然放弃挣扎。 “爸。”我正儿八经地喊他。 他像是有所预感,放下我的手腕,偏头看向我。他眼睛里还有点亮晶晶的醉意,但我之前,他这回是真的清醒了。 林豫正始终生下了我,我真正的情绪,他应该是感知到一些的。 “小舒?”他喊我,困惑地、激动地。 “爸,如果我猜得没有错,等你觉得我有足够的能力,你想把你的公司交给我对吗?”我吸口气,“或者说,你会在恰当的时机给我你大部分资产来弥补对我当年的置之不理、对我妈的伤害。对吗?” 林豫正头一回直勾勾看着我,像是在打量我。 一时间,窄小的车内涌动着诡异的气流。 我深呼吸,“爸,要是我猜对了,你能不能现在给我?尽可能多地给我?要是我猜错了……” “小舒,你遇到了什么事?” 林豫正拦住我的话,听不出态度地询问我。 我猛地怔住,突然想起——我面前那个人是林豫正,当年在他挚爱和代表金钱与权力的文清之前选择了文清的林豫正。 第57章 失踪了 “小舒,你遇到了什么事?”没隔几秒,他就第二遍问我。 眼睛聚焦,我看着离我很近的林豫正,“爸,我想离开江城。” “为什么?”他脸上还有点余红,“既然回来了,为什么还要离开?” 我索性豁出去了,“爸,你没忘记我当年怀孕的事吧?我自杀了,孩子没死,好好活着。我这次回来,本来是想查清楚蒋元一的事。现在我惹上点麻烦,离开这里比较明智。我有点存款,编排一下还是能安排我和孩子的。但你要是愿意,我更加没有后顾之忧。” “蒋元一,”他抽动脸颊,“蒋元一,哼,你还惦记着蒋元一。” 他那口气让我特别不爽,我彻底放弃。 就算以后路难走,我都不愿意再低声下气求林豫正了。 我打开车门,不声不响就下车了。 “小舒!”林豫正喊我,动静挺大,应该是下车了。 我权当没听见,加快步子。 “小舒!” 这一声或远或近的,我到了卧室好像还跟魔音似的环绕在我耳畔。 我关上门,人抵在门背上。 想离开,有小枣……既然这些事我都告诉林豫正了,我必须尽快着手。 “啪啪啪”,没多久林豫正敲门,挺有节奏的。 “小舒,开门。”他还是喊魂似的喊我。 我憋着一口气,但心知肚明僵持下去不好。 他又敲门,没有放弃的架势。 我没辙,开了门,“你到底想要怎么样?” 推门进来,他反手关上了门,有意压低声音,“小舒,你都想好了?” 我觉得好笑,“那你觉得,按我的脾气,按我对你的怨恨,我说这些话说着玩是吧?得,林豫正我告诉你,我就是说着玩的!我请你听了忘记,行了吗?” “啪”,脆响的耳光炸开在我脸上。 林豫正额头上青筋爆出,在阳光下特别明显,“林舒,我是你爸!” “噢。”我脸上不通,心里更不会痛。 “你想好了,你想要的,我就给你。”沉默一阵,他突然开口。 我以为出现幻听,就这么直愣愣看他。 他突然泄了气似的,跌坐在地上。地板上铺着地毯,很软、很舒服。可这不是林豫正该有的行为。 心里不是滋味,但我没有伸手扶他。 林豫正就这么坐着,“小舒,我欠你们的。我欠你们的,我是想给你的。知道你回来后,我就让律师把遗嘱都改了。小舒,你真的不愿意留在我身边吗?你留到我死,这一切都会是你的。” 再次抬头时,他眼睛里泛着水光。 我站着,明明该是居高临下,却怎么都不得劲。 没辙,我索性在他对面盘腿而坐。 跪,我肯定跪不下去。 “那如果我留下,我会比你先死呢?”我迎上他浑浊的目光,问得无比诚恳。 留在林宅,就等于留在陆时身边。待在陆时身边,怎么不提心吊胆? 成峰是我自找的,Alan本来也是个连环杀人犯,这些都跟陆时扯不上关系。 江小乾呢?我和Carl逃出去后拿枪追杀我们的人呢? 还有,时不时想要掐死我的陆时呢?反复无常、让我无所适从的陆时。 “小舒,你遇到什么麻烦事了?”林豫正追问。 我要告诉他吗? 差一点,我就要相信他眼里的担忧。 林豫正有那么大的林氏,值得陆时假意和林念瑶在一起,他简单不到哪里去。但他和陆时硬碰硬,占不到好处。再者,林豫正会为我和陆时对抗? 脑子里过一遍,我便清楚了,“如果我离开,就会没有的麻烦事。” 他叹口气,眼睛里的光亮灭了,“小舒,你还是不信我。” 我面冷心冷,“你哪个表现值得我信任?” 忽地,他抬起手,可能要碰一下我。不等我躲开,他自己垂下了手。 他不说话,我也不说话,漠然地看着他。 血缘上,他是我爸;但在情感上,他不是。 相对无言几分钟,林豫正说,“小舒,明天我给你个存折。那些钱,原本是为你结婚存的。后来你……走了,我还是习惯性往里面塞钱……可能当成养老金了。那些钱,应该够你撑一段时间了。你要离开我,我没办法把林氏给你。小舒,我这一生,不仅仅只有你。” “随你的便。”我不耐烦,“你现在可以走了吗?” 林豫正如梦初醒般,“行,我走了。” 估计他身上酒劲还没消,他站起都要晃晃悠悠好几下。我离他很近,却不愿意伸手扶他。 我看着他一次又一次尝试站起来,看着他终于站起来踉踉跄跄往卧室外走。 这是我头回见到狼狈得这么彻底的林豫正,五味杂陈、百感交集。 我枯坐很久,直到听不到任何脚步声。 突然,我起身关门,开始收拾行李。 该留的东西都差不多了,我给Richard打了个电话。 Richard接听,“小舒,我这都晚上了,你还没睡?” 我问,“小枣还好吗?” “小枣挺好的。”Richard说,“你要和他说话吗?” 我摇摇头,“没,我现在不说了。Richard,我有话跟你说。” 他说:“好,你走。” 赶在我开口前,他说:“小舒,如果你要问成峰的事情,我现在只知道他逃到澳大利亚,要把他抓到,还需要一点时间。” 我愣住,他要不说,我都不在意成峰能不能被抓住。 想到成峰吞走Richard的一亿,我还是愧疚。 “我不催你,只要能抓到,拿回你的钱就好。”我说,“Richard,我还想跟你说另一件事。我不想留在江城了,我想回来。成峰的事情,你也看到了。我斗不过陆时的。Richard,我真的很感谢你这么些年对我的帮助,你可以换一样让我报答你吗?” “小舒,我不为你的报答。”他回。 我“嗯”了声,“那我说的事……” “小舒,”他打断我,“你给我几分钟考虑。” “行。” 我口上答应,心里觉得奇怪。 Richard为什么要考虑呢? 他难道还会不让我回到小枣身边? 我没挂电话,听着他均匀的呼吸声,想着我自己的事。 许久,他终于开口,“小舒,你回来吧。” 我松口气,“行。” 他说:“小舒,你知道我为什么考虑吗?” “老实说,我不知道。” 他突然嗤笑一声,“小舒,我太了解你。你下了这个决定,就表示你从我手里接走小枣那一刻起,你就不再需要我了。小舒,我再考虑,要不要放你走。” 听完,我陷入沉默。很快,我说:“Richard,谢谢你。谢谢你,放我走。” Richard没回。 我听了阵他均匀的呼吸,挂断了电话。 可能没倒回时差,可能是快要见到小枣激动,我没睡着。 我就坐在床头,等到天亮,也不困。 小吴喊我吃早饭,我匆匆洗漱、化妆。 机票买好了,时间是下午五点。 我怕有什么意外,还是去LS集团大楼报道。 工作的事攒下很多,都不是什么十万火急但必须要我做好的。 我一直在犹豫要不要跟陆时提一嘴——提了,他肯定拒绝;不提,他脾气上来,我绝对没好果子吃…… 一早上都是工作的事,忙个没停。 中午陆时有个饭局,我本来在陪他去时顺便说。没想到,我出门时,他已经不在了。 走出陆时办公室,办公区空荡荡的,只有许漾在。 许漾告诉我,陆时带夏启媛和钟易思去饭局了。 我魂不守舍地点头。 “要不要一起去吃午饭?”许漾约我。 我摇了摇头,全身正在被某种恐慌一点点蚕食。 估算了机场和公司的距离,我必须提早下班。 陆时整个下午都没回来,我跟许漾说家里有事要先走。 许漾问都没细问,直接放我走。 明明时间充足,我还是飚车去的机场。 Richard给我打电话。 我飚车时没听到,等红灯时看到未接来电,拨回去了。 “小舒,小枣失踪了。” Richard第一句话,差点要了我的命。 第58章 温存 “Richard,你再说一遍?”我牙齿在颤抖,身体更是抖如筛糠。 “小舒,小枣失踪了。”Richard重复道。 我浑身发冷,“Richard,你再说一遍?” 红灯变成绿灯,后面有人鸣喇叭,催促我走。 我置若恍闻。 Richard耐心极好,“小舒,小枣失踪了。我昨晚有点感冒,今天按时醒了但没动。等到我觉得小枣应该起床时去叫他,他……” “你在跟我开玩笑!”我拔高音调,打断他的话。 他很是冷静,“小舒,你知道我是认真的。” 刺耳的喇叭声此起彼伏,我很烦躁,有种扭头撞上那些车的冲动。 “小舒,你冷静下来。”Richard像是知道什么,柔声劝我,“小舒,你好好的,才能找到小枣。” 猛地一个趔趄,紧挨着我的车应该等不及了,撞了我的车尾。 我差点磕到方向盘,终于醒过来。 稳住身体,我把车往前开,就近找个停车的地儿停下。 我重新抓起手机,电话一直连着线。 “Richard,那你知道小枣在哪吗?”我强迫自己冷静,却管不住奔腾的血液。 我抬起左手,死死扣住右手手腕,压住将手机扔出去的冲动。 “我该怎么找到小枣呢?”我喃喃道。 Richard比我冷静,“小舒,你真的不知道吗?你要回来,陆时答应了吗?” 陆时! 这个名字砸到我心坎,炸开了我所有的愤怒。 所以,是陆时? 他绑了我的小枣? 表面上,他像是不知道我走,甚至机票都让我买了;实际上,他从Richard身边绑走了小枣。 竟然是从Richard身边! 我以为无所不能的Richard! “你确定?”我声音在飘,听起来根本不是我的。 他说:“对方思虑周全,没给我留下什么线索。在我的认知里,能这么做的只有陆时。但我不能说确定是他,他可能性最大。你可以去问问陆时,我在这边查一查,有没有什么贩卖小孩的集团。” 就算国外真的有卖小孩的团伙,那种级别的,根本不可能在Richard的庇护下抢走小枣。 小枣……我的小枣。 “啪”,挂断电话后,我重重拍打方向盘。 陆时晾着我,是在等我苦苦求饶吧? 觉得蒋元一绑不住我了,这一次,他用小枣?! 他居然敢! 两只手跳舞似的,耗费几分钟,我终于再次抓起我的手机。 我翻找通讯录,找出陆时的名字。 眼看着拨出去的状态,我做好他拒接我电话的准备。 没想到,我呼吸还没平复,他就接听了。 我猛地抓起手机,急匆匆说:“陆时,你绑走了小枣,对吗?” “你还想离开江城吗?”他语气沉笃。 真的是他! 他什么都知道…… 我的心直线往下沉,“陆时,我错了……我再也不擅自离开了……你把小枣还给我好不好……你把小枣还给我……” 说着说着,我不自觉带了哭腔。一方面,我是真的为小枣着急;另一方面,我知道陆时虽然软硬不吃,但会比较乐意看到别人服软、示弱、认输。 我不停地扣着座椅的缝隙,眼睛也无法聚焦。 “林舒,过来找我。” “好!我来找你!”我激动,“只要你不伤害小枣!” 他半句不提小枣,“你过来找我。” 我问:“你在哪?” “情愿会所。”他稍微停顿,“你设计遇见我的包厢。” 你设计遇见我的包厢。 皱起眉头,我不由去想:陆时,是真的一开始就知道我别有用心吧。 “我马上来!”生怕小枣在他手底下有个三长两短,我几乎秒回。 他沉吟,“半个小时。” 吩咐完,他就掐断电话,不给我多说的机会。 我也不敢耽误,开车上路。 他如此笃定、从容的做派,不就是默认他绑了小枣吗? 小枣年纪这么小,被陆时绑走,已然变成了砧板上的鱼肉…… 我越想越慌,不知不觉变成飚车。 好在情愿会所不在闹区,我避开了堵车。二十分钟,我赶到情愿会所。十分钟,我穿着高跟鞋跑到那个包厢。 推开门,陆时端坐沙发上,低头玩着手机。 包厢很空,很安静。 我下意识打量四周,想要看到小枣的身影。 “小枣呢?!”我大步跑过去,半跪在他身边,抓住他的膝盖。 我特别失控。 他拂开我的手,冷冷说:“我不想告诉你。” 现在,我有什么资格跟他硬碰硬? 我最疼爱的小枣,在陆时手里…… 陆时如此奸诈,绑走了小枣。我除了哀求陆时把小枣还给我,我还能怎么办? Richard尽心尽力帮我照料小枣,把我从海水里捞出来,我有什么资格怪他? 他力气很小,我却浑身绵软。他一推,我整个倒在沙发上。 “陆时,你把小枣给我好不好……” 我声音很低很低,恐惧已经侵入我的四肢百骸。 陆时的侧脸,凛冽如雪山。 “林舒,我好好劝你的时候,你为什么不听?” 不知道为什么,眼泪滚出眼眶。 我慌乱地擦走那意外的泪水——我根本没想哭。 他好好劝我? 他什么时候劝过我,他从来都是命令我…… 我想明白了想要回去找小枣,他不同意就不同意,竟用这种手段彻底扼杀我的念想! 脸颊上突然一热,我震惊。眸光流转间,我看到陆时在替我擦眼泪。 他不在意我的注视,自顾自一下、一下地擦走我眼下的湿意。 陆时垂着眼睑,我看不到他的眼睛。 而他的表情,就只能用“冷若冰霜”来形容。 我摸不透他了。 和他相处一段时日,我顺着他时才能摸清楚他为人处事一些门道。 现在我私自要走彻底激怒陆时,我根本无从去想他会怎么做。 他明明尚算温存地擦拭着我的眼泪,我却感到心寒,从那一点扩散,遍布骨血。 陆时不疾不徐地在我脸上描画,我不敢躲闪,倚着沙发瑟瑟发抖。 食指点住我的嘴唇,他睥睨我,“知道错了?” 我突然惊醒,“知道错了。陆时,你放过小枣吧。” “你说放就放?”他食指移到我的下巴,轻轻按住。 那种口气,就像是他在陆卷耳那边质问我——凭什么你想来就来,想走就走。 对了,陆卷耳! 陆时如果要有什么弱点,一定是陆卷耳! 我有个原则,祸不及家人。可如果陆时这次真的伤到小枣,我会不惜对陆卷耳动手的。 眼下…… 我眨眨眼,看清他气定神闲在姿态。 眼下,是我被他掌控。 因为小枣在他手里。 我扇动睫毛,“陆时,你想要我做什么……我都做!陆时,别伤害小枣,他还小!他还小!” 我连声强调小枣还小。 想到陆时折磨人时狠辣的手段,我不禁脊背发凉。 他捏起我的下巴,将我提起一些,“我让你做什么,你都做?” 我半弯着腿,迫不及待地回应,“你让我做什么,我都做!” 松开我,他起身,“你躺下。” 见他给我腾地,我没多问,一骨碌躺下。 “脱-光。”他冷声道。 我抖了音:“脱……光?” “怎么,有疑问?”他不咸不淡地问。 我猛地摇头,“没有!” 反正在陆时面前,我早就没有尊严可言。 如今小枣在他手里,我还有什么讨价还价的余地? 陆时分明是厌恶我的,他为什么不放过我? 我离开江城和小枣共度余生,他留在江城叱咤风云,不是两全其美么? 怕我拖一秒钟,小枣就多一秒的危险。 我坐起,两件衣服连在一起拔掉。我动作生猛,像是要自己要强-奸自己。我很清楚,如果我慢一点,我的手指会发抖,我会摸不准东西。 连拖带扯的解了胸-衣,我又蹭掉了裤子。 我没注意放衣服,它们散落在沙发和茶几之间的地毯上。 陆时走过,漫不经心将它们踢到茶几下面。 “躺下。”他毫无温度的命令再次响起。 我不敢违逆,直板板躺下。 陆时的手指,或轻或重地拂过我身体的曲-线。 他指法向来高超,我给的反应不小。 如果我的感觉没错,他在亵-玩我。这一次,和任何一回都不一样。 他是真的动怒了。 我逃走,他似乎比我暗地里想要收服成峰更生气。 “还是这么敏-感?”他语气有点嘲弄,“看来你真的欠……收拾。” 他半蹲在我面前,拍了拍的脸。 我偏过头,眼神一直在示弱。 他无动于衷,“之前是我对你太仁慈了。” 我腹诽:他还仁慈? 可在他完全控制我的场面,我根本不知道该怎么回。 他不等我回复,起身跨过我。他腿很长,跨过我很轻松。 如果不是他拿捏着小枣,我可能会攻击他。 攻击他伤害我、取悦我的地方。 上-床本来就是两个人的事,我不情愿,但盖不住本能反应。我唯一能让自己好过一点的,就是在进行中把他强迫我想成他“取悦”我。 可惜,小枣在他手里。我乖乖躺着,静静等他惩罚我。 他不知道哪里拿出了一只小巧精致的奶油蛋糕。 我有点蒙。 当他半蹲在茶几前且上面的摆弄奶油蛋糕时,我突然涌起一阵恶寒。 他不会是…… 为了演戏演得像以前,我跟余落初取过经。 会所里提供身-体服务算不得什么,重点是让顾客找到新鲜、刺激的地方。 如果我没有猜错…… 胸前突然一凉,他将一小块奶油放在了我身上。 “陆时,你……”我身体随之颤抖,呼吸也不平稳。 他只一句——闭嘴。 我还能说什么? 天杀的陆时,帮着我的小枣! 一处,一处,一处…… 他一共放了七处。 最能激起我反应的那一处,他还把叉子放进去…… 除了屈辱,我还有本能反应。 我弓起身体,十分难耐时,他突然说:“要是哪一块抖落,你的小枣,可能要缺一根手指。” 第59章 小枣的爸爸 这句话重重砸在我脑海里,我马上绷直身体。 哪怕我身体再难受,我都咬紧牙关,不再动手脚一厘一毫。 陆时摆弄完了,恶意地又搅了一块蛋糕,递到我跟前,“吃。” 我依言吃进那块蛋糕,实则恶心不已。 那个勺子…… 在他冷漠的目光里,我只有吞下去那软软的糕点。 等我吃完,他拍拍我的脸,很满意地站起了。 “老徐要感谢我了。”陆时说完这莫名其妙的话,便转身离开。 “陆时!”我猛地喊住他,“你什么意思?” 他回过头,远远看我。忽然,他勾起嘴角,“我把你装饰得这么诱人,当然是让别人来享用了。” “陆时……”我睁大眼睛,不敢置信。 据我所知,他对他碰过的东西,占有欲都出奇得大。 之前我是他床-伴,别人碰都不能碰我…… 这一回,他让我脱得一干二净,给我涂上这么羞-耻的奶油,居然要让别的男人进来? “怎么?”他凉凉反问,故意装作不知道我在说什么。 我摇摇头,“不要找别人。” 如果是别人,我宁愿是他。 一个陆时掌控我所有的秘密已经够了,还要让谁? 我眼前浮现了姜总、成峰、林恩仇等等急色的脸庞,我胃里泛酸。 “求我?”他轻描淡写。 分明他音调没有什么起伏,我却觉出了一丝傲娇。 我是不是……魔怔了? “我求你!”我还是清楚自己的处境,“陆时,我求你!” 最好陆时不过是端个架子,不要真的动真格。 “林舒,没用。” 说完,他转身离开。 一步一步,他走出包厢。 一秒一秒,我的心变冷。 “啪嗒”,包厢门被关上,轻微的声响在寂静的包厢放得很大。 所以,这一次我真的得罪陆时了。 他不仅绑走小枣,更是要让我被其他人…… 我脱成这样,被点缀成那副模样,难道找个人进来观赏? 我缓缓闭上眼睛,心如死灰。 小枣现在是我全部的生命,他在陆时手里,根本不知道会遭遇什么。 我不能反抗,为了小枣,我也不能反抗。 就算我要经历…… 不能。 我轻声告诉自己:林舒,你只有小枣了,你不能让他受到伤害。 身上几处凉凉的、黏黏的,一点点的奶油好像化开了,又好象没有。 我等了很久,终于听到开门的声音。 绷紧的弦断了。 我睁开眼,第一时间想要看清是谁进来。 一格一格走进我的视线的男人,是陆时。 陆时。 他绷着脸,眉还是耐人寻味的眉,眼还是盛了一潭深水的眼,鼻还是挺拔如山脊的鼻…… 还是那个他,正步步走向我。 提到嗓子眼的心,缓缓回到原位。 始终是陆时。 是陆时,总比那些好一点。 我还有以后吗? 当我意识到我那么需要陆时,我感觉到了绝望。 从今往后,我有活路吗? 没有了蒋元一,在感情上我还可以得到救赎吗? 他走近我,居高临下看我,“林舒,你想说什么吗?” 手臂上没有放奶油,我生出股蛮力拽住他的手,“陆时,你别走!你别再走了!你随便怎么我都行,别找别人好不好!别找别人!别伤害小枣!我听你的!你要的,我都给你!给你!” 生怕他反悔,拽得死紧,口气迫切。 陆时扫了眼我身上杂七杂八的奶油,“太脏了。” 我:“……” 大爷,不是你自己涂上去的? 无语归无语,我回:“我去洗。” 他收拾滑过一处,凑到我嘴前,“吃了。” 我依言,很快解决。 他像是满意,摸摸我的头,“去里面洗吧。” 如释重负,我一骨碌跑到包厢里面的小隔间。我没仔细研究过,我进去后才发现,它虽然小,但该有的东西一样都没少。 弯腰,我找到蓬蓬头,冲洗身上的东西。 奶油不好洗,总给我一种油腻的错觉。 这些小小的不适,跟刚才的恐惧比,真的是微不足道。 还没洗干净,腰上突然横出一只手臂。 我用脚指头想,都知道是陆时。 “我还没洗干净。” 他手下垂,搅了一点,往水下凑,“干净了。” 我:“……” 可能是之前他给我制造了我要被一个陌生男人肆-意玩-弄的假象,他在那种地方用那种方式占有我,我没有觉得特别折腾。 我总有一点侥幸——幸好不是别人。 陆时狠起来,真的会随我。 他的脾性难以琢磨,我招惹不起。 这次过后,我要怎么逃? 莫非要从陆卷耳入手? 陆家的争斗很复杂,那几个掌握实权的,没一个是我斗得过的。目前我唯一看得到希望的,就是有一点亲近我、信任我的陆卷耳,不知道为什么,想到她那澄明的眼睛,我又有些于心不忍。 要是陆时逼我到绝境,那点不忍就微不足道了。 “别分心。”因为沉浸在某种运-动,他声音很低。 “好。”我很怕他再动怒,很配合。 是真正的配合。 大概是陆时想要的臣服。 闹到晚上,不清楚几个小时,反正我全身乏力,他总算放过我。 在我找到陆时那刻,飞机就应该起飞了。 机票,白订了;眼下,我更是带不走……小枣。 我很低落,加上筋疲力竭,垂在他怀里,不愿动弹。 他力气还很大,草草替我冲水后,将我扛到沙发上,“穿衣服。” 我木然“噢”了声,动作很慢。 陆时一直站着各种摆-弄我,因此他都没完全脱下裤子,衬衣说是纹丝不乱也不过分。 他分分钟就变成西装笔挺、风度翩翩的男人。 而我,举着酸麻的胳膊,费劲地套着衣服。 胸-衣不是前扣,我需要反手。 但我现在手酸,玩过去老使不上劲、摸不准。 “啪”,手背突然传来一股暖意——陆时的手覆上了我的。 他没有直接帮我扣胸-衣,指引着我的手指扣上。 那种感觉,古怪而奇妙。 指尖,仿佛蹿动着一股电流。 缩回手,我慌了神,加大力度套上我残余的衣服。 陆时走出包厢,我低着头跟上他。 我不敢看路过的人,更不敢想是否撞上陆时。我总觉得,每个人都可以看穿我和陆时的关系。 每个人都清楚地知道,陆时是怎么将我玩弄的。 “你会带我去见小枣吗?”坐上他的车,我满怀希翼地问他。 忍受他的暴-虐,我是为了小枣好好的。 我的人生从怀上小枣那刻起彻底毁了,但小枣的人生才刚刚开始。 他说:“跟我回家。” 我“噢”了声,并不敢忤逆他。 说来,这是我记得第一次去他家里。陆时跟我做,除了第一次的酒店,大多在办公室就是在林宅。当然,所谓的出差就另说。 他从来没有带我回他的家。 这应该是他警惕的缘故,也没有将我搁在他真实生活之外。 在我想要算计他时,也想过看一看他的家。 没想到,在我意兴阑珊时,他用小枣逼迫我去他家。 不管怎么样,希望小枣在陆时家里。 陆时住的地方,有点偏。他住的地方不大,普通的二楼小洋房。庭院有暖黄色的灯,照出了庭院的状况——空落落的,只有零星几颗青松。这地方又离LS集团很远,我怀疑他根本没回过几次。 下车后,我比陆时先跑到门口。苦于没有钥匙,还是要等陆时。 等陆时打开门,我在漆黑中乱跑一通。磕到了墙角,我喊都不喊一声,继续找。 陆时大概看不过去,随后开灯。 在我往楼上跑时,陆时说了句什么,我没听清。 我把所有的房间里里外外翻了个遍都没找到小枣,我泄气地走下楼。 陆时就站在楼梯口,倚着扶手。 我没注意,差点撞上他。 “我不是跟你说,林枣不在这里吗?”他抬手托住我的腰,语气比在会所包厢好了百倍。 我直接吼回去,“那你带我回来干什么?” 他沉默。 后知后觉地,我意识到我又冒犯了他。 带着怯意望了他眼,我说,“对不起。陆时,我……” 他不爱听似的,“林舒,许漾会把林枣送过来。还有三分钟,许漾就会按门铃。” 一听这话,我上了发条似的奔到门口。 三分钟过去,门铃响起。 我第一时间打开门,看到的,可不是被许漾抱着的小枣? 见到小枣,我眼眶顿时变得湿润。我不管不顾地抱过小枣,都不愿意问许漾为什么明明知情还要骗我。 有什么可问的? 许漾是陆时的特助,不是我的,这就是答案。 “妈妈!”小枣在我怀里也激动,蹭来蹭去的,“我好想你!” 我抱着小枣,手臂一点点收紧。 “小枣,我的小枣……” 他能脆生生喊我妈妈,娇软软说想我,肯定没受什么伤,甚至连一点惊讶都没有受到。 小枣软茸茸的脑袋在我脖子攒动,我痒痒的,却觉得无比踏实。 所有的担惊受怕,都不及小枣在我身边的安定。 我抱了小枣很久很久,除了小枣在我耳边奶声奶气地说的话,我什么都听不清。 “林舒,很晚了。”陆时终于出声打断我。 或者,他之前打断我很多次,我就这回听到了。 我猛然惊醒——我不是在Richard那里见到的小枣,是在陆时房里见到小枣。 小枣这才把注意力放到陆时身上,他滴溜溜的大眼睛骨碌碌转,是在打量陆时。 不知道是不是我的错觉,陆时的表情,没有那么僵硬。 几秒过后,小枣缠住我的脖子,甜甜喊陆时叔叔。 小枣笑得那么甜,好像陆时不是陌生人。 陆时居然也扯了扯嘴角,“你好。” “叔叔,我叫林枣,妈妈喊我小枣。”小枣很是天真,按我教的对待遇到的“叔叔”。 陆时眉头一挑,“你好,林枣。我叫陆时。” 小枣歪头,笑出小小的白牙,“陆叔叔好。” 我提心吊胆地看着。 陆时出乎意料地摸了摸小枣的头,“跟妈妈去睡吧。” 我很诧异。 却不自讨没趣。 连问都不问睡哪个房间,我直接上楼。还是陆时在我踩了两阶楼梯后告诉我的。 我逃也似的跑进那个房间,粗粗扫一眼其内摆设,应该是陆时的卧室。 有些阴冷。 在陆时的地盘,我没敢多问,给小枣洗漱、套上睡衣。 陆时可能有准备,卧室内摆放上小孩子的睡衣、女性睡衣。 小枣很久没见到我,自然缠着我问东问西。我一边回应着小枣,一边担心着陆时进来。 没有。 直到我抱着小枣睡着,我都没有看到陆时。 ***** 我睡得很香,铃声将我惊醒。 看到在我臂弯酣睡的小枣,我恍惚,以为是梦。 怕铃声吵到小枣,我先切断电话。 小动作坐起,我趿上拖鞋,蹑手蹑脚走到露台。拉上移动门后,我才打回去。 一大早找我的,是苏唯一。 “林小姐,我可能知道小枣的生父是谁了!” 第60章 第一个男人 拜托苏唯一查小枣生父后,我遇上一连串的事。 连给找出杀害蒋元一的真凶、给蒋元一平反我都能搁置,更别提我一时兴起想要找的小枣生父。 现在陆时用小枣变相囚禁了我,我哪里都不能去。 既然我留在江城,该面对的事还是要面对。无论是蒋元一的、小枣生父,还是杂七杂八的事。 冷不防要知道当年几乎毁我半生的人,我突然有些紧张。 “苏唯一,你说。”思虑万千,我说出的话很简单。 我手指紧紧握住圆桌边缘,也无法冷静地多说出几个字。 “据我分析,应该是齐北宸。”苏唯一镇定地说,“那晚可能会出现在明泽酒店的,我都追查过了。你知道,那么久远的事,我想要确切查到有难度,因此我花了不少时间。我虽然说应该是齐北宸,但百分九十九是他。因为,其他的人都有绝对强势、可信的理由排除了可能。” 排除不可能的,剩下的就是那个可能的。 苏唯一的话没错。 如果他真的一个个去调查,那么小枣的生父,就是这个叫做齐北宸的男人。 齐北宸? 我在心里默念这个名字,尝试去描摹他的外貌。 他是不是和小枣有几分相似? 我问:“齐北宸,在哪?” 苏唯一“啧”了声,“这才是比较棘手的。齐北宸不好找,他家里很有钱,但他执意要追求摄影梦。现在他是很有名气的摄影师了,不定时会开个摄影展。就算是我能查到他最近的摄影展在哪里举办,我也不能知道他在哪里。他四处旅行,从不告诉任何人。据我所知,多年来他都是独身一人。如果你……” 他的话不明显,但我听明白了。 我打断他,“苏唯一,你不是知道我那年的遭遇?我和齐北宸毫无交集,怪只怪他在我肚子里留了种子后销声匿迹。要是没有小枣,我这辈子都不会在意那晚和我发生关系的人是不是齐北宸,我找他是为了小枣,没有其他。” 强-奸犯再好,始终是强-奸犯。 陆时再无所不能,都是拿捏住我软肋害我无法自由选择的恶劣男人。 苏唯一应声,“嗯,我只是告诉你声,我现在把目标锁定在齐北宸上了。我找不到他,想要找可能要花很久。我想你人脉圈子也不小,告诉你一声可能你会看到。到时,你可以让他和小枣做个亲子鉴定,或者问问他那一晚的事情。” 我点点头,“我知道了。” “那行,我挂了。我今儿有个研讨会要去,可能不会有什么进展。以后你有齐北宸的消息,都可以告诉我。” 我拦住他:“苏唯一,你算是帮我找到小枣爸爸了,我把余款给你。” 苏唯一利落拒绝:“哪儿呢,等找到齐北宸对质,百分百确定了再给我。” “我尽快吧。”我停顿,“要非要找不到这神出鬼没的齐北宸,我还是要把余款给你。” 他说:“到时候再说吧。” 我没多说。 挂断电话后,我抱臂,望着后院草木吹了会风。 陆时真的没怎么打理他的住处吧,前院就几颗青松,后院也是稀疏的草木。 乍看这寥落的前庭后院,真不像是陆时会住的地方。 突然一股寒气逼人的秋风吹来,我裹紧睡衣,忙不迭跑进去。 齐北宸,对我来说仅仅是一个名字。就算他是我第一个男人,我也不会有太多感觉。 经过陆时各种折腾,我更不觉得男女之间没有感情地发生关系有什么意义。 我爱的是蒋元一,就算他只亲过我,我爱的也只是他。 但我听到后,始终不能无动于衷。 他是小枣的爸爸,就算和我毫无关系,和小枣骨肉相连。他不是独居吗?要是胡搅蛮缠起来要和我争夺小枣,我肯定会头疼。 我都花钱让苏唯一去找了,难道还有避而不见的理? 思想斗争挺激烈的,避风走回卧室后,我看到熟睡中的小枣。 我瞬间就想通了,不管会怎么困难,我只要小枣快乐。 我该让他知道爸爸的存在的。 小步走回床边,我坐着,将小枣抱在我的腿上,低头凝视着他的睡颜。 他睡相不好,总是哼哼唧唧的,在我眼里肯定是可爱至极的。 “林舒,你该去上班了。”在我观望小枣睡觉时,陆时突然出声。 我刚醒那会还紧巴巴担心陆时呢,被苏唯一这通电话搅得没了心思。 手臂一僵,我勉强位置抱住小枣的姿势,“陆时,小枣在呢。” “林舒,是不是我昨晚对你太仁慈了?”他说得很轻松,半点不像是个暴戾、反复的男人。 “可是……” 他说:“林枣是你的心头肉,我不会动他的。” 陆时不动小枣,就是为了绑住我、囚住我。 我真是把局面搅得一团糟。 不,是陆时逼我的! 我明明可以走! 现在我走也走不成,林豫正那边离摊牌差不多,蒋元一的事情似乎也没什么指望……独独有点安慰的可能就是苏唯一告诉我的那条线索。 “我走。”我担忧地扫向小枣娇憨的睡颜,“可是陆时,小枣看不见我会哭的。” 陆时云淡风轻,“我会处理的。” 在陆时好好说话时,我还是配合吧。每次我抱着可以躲过他的幻想,往往陷入更糟糕的处境。 我轻轻放下小枣,溜进浴室。 陆时这里,多几套洗漱用品、我和小枣能穿的衣服,算极平常的事了。 我并没有多看一眼叠放在浴室上的衣服,磨蹭地刷牙。 刷到后来,我牙龈都痛了,我还不愿意停下。除了在这里耗着,我不知道该怎么把时间拖久一点。 直到牙龈出血,我才停止刷牙的动作。 漱口、洗脸、换衣服、化妆…… 平时我对妆容要求不高,都随便描画几笔。 这一回,我却怎么都不满意,化了卸,卸了化……穷折腾。 最终,我考虑到小枣在,划了个淡妆。 我照镜子里,不由自主就出神了。 小枣被陆时带回来了,我该怎么办? 我还要回林宅吗?还是彻底被陆时金屋藏娇,藏在这远得要命的住房? 回了林宅,我要告诉那些人,小枣是我的儿子、是他们当年口诛笔伐的孽种吗? 我脑子一团乱。 “叩叩叩”,富有节奏和力量的敲门声,将我拉回现实。 不用想,肯定是陆时在催我。 我不敢耽误,赶忙去开门。 “妈妈!”小枣一见我便朗声喊我。 我愣住,无法想象陆时抱着小枣的画面。 可我眼前,不正是此番情景? 陆时喜不喜欢小孩我不太清楚,但我所见的他是不和小孩接触的。就算有一些和小孩有关的慈善活动,他都表现得疏冷,止于陌生人。因此,我潜意识把陆时规划为不喜欢小孩那一类的,再加上他对我的暴-行……我就没奢望过他能对小枣好。 而此时,他竟然抱着。虽然他姿势不太流利,但小枣看起来挺舒服。 “妈妈!”小枣像是不高兴,又喊了声提醒我。 我如梦初醒,“哎,小枣!” 应声之余,我从陆时手里抱过小枣,“小枣,会不会自己刷牙?” 他仰起脖子,笑得几许自得,“会!” 我刮刮他的脖子,“那妈妈看着你。” 小枣突然扭过小脑袋,伸手挠了挠陆时的肩膀,“陆叔叔也一起。” 陆时眉峰不动,我屏住呼吸,生怕他做出什么吓到小枣的举动。 好在,陆时沉默不过几秒,“好。” 小枣站着刷牙,陆时也站着。小枣还没长个,刚刚过陆时膝盖,我在他们后面看这样的画面,莫名觉得和谐。我可以在镜子里看到,两个人刷牙的动作一快一慢,都不太乐意似的。 我往后退,靠着墙,想了很多事情。 小枣回来的事,我怎么处理都不太好。 我不希望小枣接触林家的,但林豫正始终是他的外公。 自幼,小枣就我和Richard陪着,肯定是孤单了。要不是孤单,他也不会见到陆时就那么喜欢。 小枣那么小,我难道要告诉他——陆时是绑架你的坏蛋,别亲近他? 不可能。 吃过早饭,按照陆时这房子到LS集团大楼的距离,必须要动身了。 我看了眼小枣,还是不明白怎么处理小枣。 小枣眼巴巴地望着我,我哪里舍得离开? 照例小枣在德国应该是读书的,我不希望他久留江城,所以没有想法替小枣在这里找个合适的幼儿园。 小枣“妈妈”、“陆叔叔”换着喊,陆时说,“那就跟我们去公司吧。” “跟去?”我睁大眼睛,“陆时,你在跟我开玩笑?” 他反问,“有什么值得开玩笑的吗?” “那小枣……”该怎么说。 陆时是LS集团的CEO,无端带个小孩过去,总说不过去吧? 比我的紧张,陆时显得轻松。他弯腰抱起小枣,“那就说是我的私生子吧,我看谁敢说闲话。” 第61章 艳-照门 我睁大眼睛,着急上火,“陆时,这种话你能乱说吗?你倒是无所谓,私生子一说。你知道你自己什么身份吗?你知道和你沾上关系有多危险吗?我做你秘书都不知道遇到多少次,现在你想让小枣变成你的私生子?你恨我直说啊,你冲我来啊,你为什么要针对一个孩子!” 吼完,我就后悔了。 小枣的小脸蛋变得粉白,明显吓住了。 陆时更是面无表情地看着我,好像我是路人甲。 就算我说的是真话,我都不该用这么冲的方式表达,小枣还在陆时手里呢…… 而且,我好像吓到了小枣。 我咬了咬下唇,一是不知道说些什么。 陆时沉默,小枣蠕动粉嫩嫩的唇,“妈妈,你怎么生气了?” 可能是我语速太快,可能是我说的话超出小枣的理解范围,他受了惊,却没听明白我说什么。 他一双眼睛雾蒙蒙的,像是要把我吸进去。 我登时心软,“小枣,妈妈没事,小枣跟着陆叔叔走。” 挺怕陆时当着小枣的面翻脸的,我讨好般扯了扯陆时的衣袖,小声说,“陆叔叔,我们走吧?” 陆时甩开我的手,抱着小枣往门外走。 我松了口气,总算没爆发。 陆时不是人起来,那谁受得住? 走在后面,我暗暗拍自己的嘴巴:让你乱说!让你控制不住! 陆时上车后,我紧跟着坐上副驾驶座。他开车肯定不能抱小枣,我从他怀里接过小枣。 抱住小枣,我就没手腾出来了。 我想着不系安全带算了,却不料陆时倾身向我,替我扣好。 绅士吧,看,他还知道什么叫做绅士。 禽兽吧,谁还能比得过他? 自知差点惹毛他,我轻声说了句谢谢。 小枣东看西看,觉得哪里都新鲜。 他左一句妈妈右一句妈妈的,我被他甜脆的声音引到他的世界,暂时忘了其他,专心回答他的问题。 “到了。”陆时开口之前,我就注意到车子开进停车场了。 我闷声应了声。 陆时从我怀里抱走小枣,“有人问起,我就说是我的远房侄子。我估计没人敢问我,你让小枣在公司喊你姐姐。” 大概是受不住小枣的胡搅蛮缠,陆时也随我喊“小枣”。 远房侄子? 我总觉得比私生子好不到哪里去。 难不成我再吼他一通? 他表面上对小枣挺好,谁知道他翻脸会做什么! 我亲了亲小枣,“等会喊妈妈姐姐,好不好?” 小枣脸蛋红扑扑的,大眼睛滴溜溜的,“为什么呀?” 时间紧迫,我顺嘴一说,“因为妈妈希望自己更年轻一点,小枣觉得妈妈老了,不愿意喊姐姐?” “吧唧”,小枣在我脸上狼吻,“姐姐!” 我心满意足,示意陆时可以走了。 陆时淡淡扫过我,抱走小枣。 瞧他那副模样,我就知道他还气我吼他呢。 也对,就他高高在上的姿态,哪个人惹了能没事? 我坐在他车里等了几分钟,估摸着我现在进去没人会以为我和他同行,我便下车了。 走到亮堂的大门处,我心生恍惚。 昨天下午,我离开的时候,以为可以永远告别这里。 而现在…… 轻声叹口气,我扯了扯小西装的下摆,昂首挺胸地走进去。 我既然都回来了,总不该过得垂头丧气。 不太对劲。 走进电梯时,我都不认识的员工看着我的眼神很怪。离得近的有意识往后退,离得远的似乎在耳语些什么。 我能进LS集团,我的确是空降。不管是被传陆时的情人、还是靠姐姐上位,公司里的人都是背地里议论,而且集中在秘书那一圈。 但此时此刻,他们不仅大部分根本不认识我,而且当真我们的面议论纷纷。 我是傻了才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 难道是小枣? 陆时是不是抱着小枣公布了什么? 时间够吗? 我绷着脸,心情跌到了谷底,却不好对电梯里的人发作。 “叮”,电梯很快到我的楼层。 不等我说话,在我前面几个人避瘟神似的让开一条道。 我冷嗤,面上不动声色,快步离开气氛诡谲的电梯。 电梯内都这样了,我走到秘书办公区那一片,更是引来了注目和议论。 我皱起眉,想要抓个人问一问,突然意识到没人跟我关系不错。我叫得上名字的就钟易思和夏启媛,还都是明着不待见我的。 下意识看向许漾的办公桌,他在。 不知道为什么,我迈不开步子去问许漾。 但我不明就里奔进办公室冲进去质问陆时,更没什么好果子吃。 我低着头,一步步走得很慢。 没几步,我看到一双男式皮鞋。鞋头锃光瓦亮,看得出主人很是爱惜。 我当然知道是许漾。 抬头,我故作无事,“许特助。” 他示意我跟他走,我领命跟着。就近推开某个小会议室的门,许漾进去,我紧随而上。 贴着门背,我率先开口,“许漾,发生了什么事?” 许漾面色凝重,“有人匿名发你的裸-照,系统群发的,公司每个人都收到了。” 裸-照? 看电梯里那些职员对我的反应,想必是露出我的脸的。 我自认我没给人拍到裸-照的机会,除了成峰为了逼我去和他赌、睡那次。 那回我拿刀架住他脖子,记得是逼他删得一干二净了。 难道他给我留了一手? 现在成峰不是逃到澳大利亚去了吗?怎么还能分心传我的裸-照? “林小姐,你不用担心,我会处理好这些事情的。”许漾等了我几分钟,开口,“发邮件的人手段并不高明,应该很快就会有个结果的。” 我木然,“行。” 其实我在想事情,没怎么听。 是我的“艳-照门”,不是陆时对小枣说了什么,这对我来说是不幸中的万幸。 许漾先离开的,我愣了会就往陆时办公室去。 不管他到底忠于谁,许漾是在LS集团唯一会帮我的那个人。 回到办公室,小枣激动,一骨碌跑到我的跟前,“妈……姐姐!” 他应该是习惯性想喊“妈妈”,但很快改口,喊了“姐姐”。 抛开那些不悦,我将他抱起,陆时的眼神告诉我:他知道邮件的事情了。 我没问他怎么处理,怪没意思的。 陆时日理万机,我要做的事情也不少。小枣一来,我到不知道该怎么陪伴他了。 想着头疼,我不由怨怪陆时:所以他为什么要绑来小枣?为什么要让所有人都不安生? “让他留在外面吧。”陆时说,“我这有一些小孩子玩的玩意。” 我表示质疑,“小枣会乖乖玩?” “乖。”陆时说完,看我一眼,“比你乖。” 我:“……” 小枣像是摸到了什么门道,“妈妈居然不乖。” 我:“……” 不指望陆时会给我减少工作量,我没办法,只能将小枣放在沙发上。茶几上摆放8开纸大小的拼图,现在是完整的一幅山水画,揉碎了拼起来应该有难度,上面还放着魔方。 这些……说是小孩子的玩具,也没错。但我没让小枣玩过,或者他喜欢? 把小枣放下,小枣抓过模仿,小大人似的,“妈妈,你要努力工作啊,小枣会很乖很乖的。” 我柔声说好,吻了吻他肉嘟嘟的脸蛋。 途经陆时办公桌时,我斜眼看了他。 小枣说的那句话,应该是陆时教他的吧? 走到小隔间,我登录公司系统,收到了那封传说中的邮件。 我点开看,标题就挺博噱头,什么卖-肉的,越露骨越好的架势。 我个人信息对方公布不多,就一个林舒的名字和在LS集团的职位。 但这样的邮件发到每个员工邮箱,这点资料就很有杀伤力了。 除了邮件名,内容都是我的系列裸-照。 我滚动鼠标,皱着眉一张张看过去。 都是我。 但不是成峰拍的那些,我便打消了打电话去问Richard成峰动静的念头。 所以,这些照片,我是怎么被拍的? 背景就是酒店的床,看不出什么话语。我每张都是睡着的,但是身体都是露出来。 全露。 我和陆时第一次就在酒店,出差也在酒店,各种在酒店。 要哪次被拍了,也是正常的。 会是谁? 我拧起眉头,陷入沉思。 第62章 嗯? 陆时警惕性极高,不可能出现此种疏漏。 上回成峰能拍到我的半裸-照,是陆时的默许。陆时想要试探我、算计我、胜过我,便任由我去对付成峰。 在我以为成功的那一瞬,陆时告诉我:你彻底输给我了。 这么高清无码的裸-照,排除我和陆时在一起时,我怎么可能还会那么暴露? 稍一蹙眉,我灵光一闪,忽地想到齐北宸。 怀上小枣那夜,我和齐北宸翻云覆雨。那以后我陷入昏迷,如果想摆弄我拍几张照片,肯定是没关系。 如果真的是当时拍下的照片,为什么偏偏是现在? 五年前拍的照片,留存得那么好且那么清晰的可能性,大吗? 思量间,我翻滚那些照片,终于发现了一点不对劲。 全-裸的身体,不是我的。脸是我的脸,身体却不是我的。但那个人显然用尽心思,甚至知道我身体的一些奥秘。对方拍摄、合成的照片,在细节处做功课,以假乱真。以致我本人看到的第一眼就是去想我哪里被拍了裸-照,而不是看出那些照片不属于我。 我松了口气,又觉得没那么轻松。 能合成让我都晃眼的裸-照,对方应该极其了解我。难道在和齐北宸那一夜,对方观摩过我的身体? 感觉到一阵阴风吹过,我瑟缩着抱肩,不愿再深想。 关上邮件,我想着该怎么办。 我并不擅长网络这一块,让我去追根溯源我肯定办不到。但我始终是当事人,总该有点担心吧?一发现照片不是我的,我连担心都懒得。 反正从踏入LS集团大楼起,我的名声没好过,向来是声名狼藉。 翻开文件,我想到投入工作。 盯着那细细密密、整齐排列的方块字,我又开始走神:对方到底什么来路? 那种有人比我还了解我身体的恐慌感觉,逐渐渗透到我全身的骨血。 我脑子蹦出的第一个人是陆时,针对了解我的身体。可我立马否决这个念头——陆时没到做这种事的地步。他现在拿捏着小枣,完全是掌控者的地位,不必玩这些他看都看不上的小把戏。 时间很慢。 笔尖摩挲纸页的沙沙声,很有规律,像是在催眠。 我一改往常,效率很低,可以说根本无法投入工作。 这世间所有的事,细思极恐。 熬过漫长的几个小时,我终于等来午休。 我心里躁得很,跑出隔间,抱住小枣。 没成想,小枣半跪在陆时身边,专心致志地看着陆时玩转魔方。小枣左手搭住陆时的肩膀,眼睛里的光芒很盛,我看得出来其中蕴藏的崇拜。 陆时的手,也真的是漂亮,修长莹润,仿佛生来就是钢琴家。而此刻他玩转着模仿,重重叠叠的虚影里,还是还原了一双漂亮的手。 我怔住,静静看着,思绪纷飞。 不知道是因为陆时漂亮的手,还是他飞快的动作,或是两人相处无端而生的和谐,抑或是茶几上摆放着那幅被拼好的图…… “去外面拿饭。”陆时眼睛没离开过魔方,却记得吩咐我。 我仓皇应声,走出办公室。 冷眼、议论、蔑视,我都习惯了。 我直板板挺着脊背,走出陆时办公室、又走进去。 端着饭盒走到茶几旁,我弯身放好。 我尝试性喊:“小枣。” 小枣似乎没听见,仍旧盯着转动时会发出细微声响的魔方。 咔哒咔哒,在我听来,像是索命的。 Richard帮我不少,归根结底,小枣是我带大的。他离不开我、依着我,现在他为了魔方居然没听到我的呼喊,我心里怎么都不是滋味…… 我的儿子。 我的小枣。 他还在吗? “叔叔好棒!”童稚的夸赞声过后,热切的呼喊紧随而来,“妈妈!” 怀里有了重量,小肉团缠上了我。 那个瞬间,我眼前的迷雾散了。 我抱起小枣,发自内心地笑,“小枣,吃饭了。” 小枣并不讨厌陆时,想必现在他崇拜、喜欢得很。我什么把握都没有,肯定不能拿陆时冒险。 暂且……就这样耗着吧。 我有点自暴自弃。 “在担心邮件的事?”陆时收好魔方,拿起那幅拼图。 他应该是注意到我的神情,不过他猜得浅了点。 我总不能说我担心你害死我和小枣,只好缓慢地点头。 估摸着陆时看我抱着小枣,不像平常似的呼来喝去命令我,主动摆开桌。 饭菜是一如既往的好吃。 看过陆时的住处后,我很难相信这里他请的阿姨做出来的。 送饭的阿姨很久不变,估计是陆家老宅。 陆家老宅,我眼前浮现朦胧的图卷,打了个颤,放弃去回想。 蒋元一刚出事时,我在陆家老宅附近徘徊过,没能进去。回来前,我扫过一眼,肃穆、森严?还是什么藏在我心里的感受? 总之,不到万不得已,我不想去那里。 Richard会做饭,而且色香味俱全,我简直顶礼膜拜。小枣就算是我亲儿子,也不爱吃我做的饭菜。久而久之,基本都是Richard做饭。 小枣被惯坏了,很挑嘴。吃这顿时他狼吞虎咽,享受得很。 饭后,陆时竟然牵着小枣走出去,美名其曰散步。 我目瞪口呆,却无力阻止。 他哪有什么闲心散步?如果吃过饭没有工作安排,他顶多站一会看看玻璃墙外的高楼大厦、浮灯华影。 这回“散步”,摆明了是因为小枣。 陆时是不是怕我抵抗,所以迫不及待地让小枣闯入世人眼中,不能让我轻易带走? 不对啊,我想带走小枣,跟小枣的曝光度有什么关系? 还是有点关系。 或者,陆时仅仅想带小枣散步? 我望着一高一矮走出的背影,愈发觉得匪夷所思。 待到看不见他们两个,我才轻轻叹口气,整理茶几上的残局。 小枣胃口好而且心情好,我就没那么担心了。 将东西收好时,放在茶几一角的烟灰缸突然被我看到。 我手指不自觉动了动,最近各种事压在我心头,我有点喘不过气来。 我突然想抽烟。 想到这里十之八九有监控,我又放弃了。 走出办公室,我将饭盒放在夏启媛处,往茶水间走。 夏启媛难得没嘴上跟我开战,眼神是不改尖锐。 我视若无睹,一门心思奔到目的地泡了杯咖啡。 被某个呼之欲出的念头吓到,我很恍惚,需要提提神。 咖啡的馨香洇染在鼻端,我深吸口气,慢慢回味。 许久,咖啡降了温,我抿了一小口。 我给Richard打电话。 他接听,“小舒。” 我说:“小枣在陆时那边,我没办法,留在了江城。你要是不方便回到江城,不用花费力气帮我抢回小枣。陆时手段太狠,我怕小枣出事。” 毕竟在公司的茶水间,我就不喊他Richard了。 虽然Richard在外国也是烂大街的名字,我也从不觉得那是他的真名,但Richard始终是他的代号。与他本身有关,有心人就能发现一些蛛丝马迹。 那头沉默一阵,“小舒,你是不是怪我没保护好小枣?” 我说:“我怎么可能怪你?我和小枣的命,不都是你救的?我和陆时缠斗一段时间,我还不知道他的厉害?我是为你好,你就按着你的计划,该做什么就做什么。我欠你太多了,不想再欠了。” 这是我的真心话。 成峰那会,我以为我可以帮到Richard。事实证明那是我妄想,我不仅没有帮到,而且害他损失一个亿。 如果我有机会夺回小枣,肯定直接消失,不会绕个大圈子再去一趟德国见Richard。 这样一来我就更没机会报答他,只想欠他欠得少一点。 Richard又说:“小舒,你的裸-照……” 我回:“照片是合成的,不算什么。而且陆时不要脸透了,不会忌惮什么,该查就查。” 话一出口,我回味过来“陆时不要脸透了”,没什么可“而且”的,但我就是想要发泄。 “嗯?我不要脸透了?” 低淳而性感的男音,突然响在身后。 我顿时僵住。 第63章 余香绕鼻 陆时在我身后?多久了?他听到多少对话? 脑子里一齐涌出许多对话,我还算镇静地挂断电话,捧着咖啡杯转过头。 我言笑晏晏,“陆总好。” 陆时挑眉,双手抱肩,斜倚墙壁,似笑非笑。 将他四周看了个遍,我问:“小枣呢?” “散步到一半我想要找你问点事,就让许漾带他四处走走。” 陆时回。 他门神似的往茶水间一站,里里外外逡巡的几个秘书,还敢往里走?她们就算渴死了,也要绕路去下一楼层。 看到远近没什么人,我也没什么顾忌,“陆时,你有什么企图?把小枣留在你身边,你还觉得不够吗?” 他理所应当般:“小枣想要散步,我带他去。” 我:“……” 将我噎个半死,陆时没事人似的,“那封邮件已经被注销,公司里要是没人下载的话,就没人看得到。许漾会清理干净,不会流传的。我看你从容得很,不会怕旁人议论。照片既然是合成的,发个声名,过段时间影响就没了。至于是谁发的,查起来也不难。” 我耳边嗡嗡作响,陆时这是在向我解释? 八九不离十。 我笑得愈发甜蜜,“谢谢陆总。” 他懒得搭理我,“回办公室。” 说完,他留给我一抹孤傲的背影。 哪怕在阳光下,他某些细节都会流露出孑然一身的萧索味。 我不敢磨蹭,抱着杯子跟上。 咖啡彻底凉透,余香绕鼻。 赶在我绕进隔间之前,陆时指使我坐在沙发上。 我不得不从。 他却站着,居高临下地看我。 我没辙,抬头看他。 “陆总,你还有什么吩咐吗?” 他说:“林舒,你在江城的事瞒不过林豫正的。这几天林豫正可能以为你走了,很快他就会发现不仅你在,还有小枣。” “所以呢?”我反问。 林豫正说第二天给我存折,我太赶了就没拿。具体情况我也没跟林豫正说明,有什么可怕的? 陆时说:“你想要林家的一切,就要回去。有林豫正在,小枣受不到欺负。” 我觉得不可思议。 有朝一日,陆时居然会说这些话。 虽然这话不像是陆时能说得出口的,但这话是对的。 被林豫正发现我有个儿子、并且住在陆时那里,那跟直接和林豫正决裂没什么区别。 我现在已经被陆时囚在江城,再把自己逼到绝境……实在没必要。 抬起眼皮,我看向轮廓冷硬的男人,“陆时,你准我和小枣回林家?” “准。”他回得利索。 想到陆时在林家的肆无忌惮,我就知道他痛快的原因了。要么陆时在林家有眼线,要么他对林家了如指掌,总之在林家的一切,就跟在他眼前似的。 带小枣回林宅? 除了林豫正,想必没人会对小枣好脸色。他还那么小,为什么要…… “林舒,小枣是男孩子,你保护他能保护一辈子吗?” 我猛地抬头,迎上陆时冷然的目光。 明明说的是温柔的话,他周身却散发着寒气…… 陆时就是这样一个让人捉摸不透的男人。 小枣的回来,终结了我和陆时之间流淌的奇怪气流。 陆时有很多玩意,魔方又是乱的,拼图换成一张更大、难度更高的。 小枣一门心思扑上去,自然不会缠着我工作。 我走到隔间的门前,突然回头看着小枣。 陆时真的只是让小枣玩游戏? 为什么我会生出一种陆时在培养小枣的错觉? 无论如何,陆时对小枣的态度,仅次于他对陆卷耳。 好像在面对弱小者时,他不会那么惹人讨厌。 想到他在做慈善时对那些小孩的敷衍,我又加了个条件——他看得顺眼的。 叹气,回头,我推门进去。 下班后,陆时临时有个约会,匆匆塞给小枣一个盒子便离开了。 我知道他的意思——他希望我回林宅。 据我猜测,应该是我继承林豫正的家业对他有更多的好处,因此他想促成这件事。 扫了眼他给小枣的盒子,目测里面塞的是各式拼图。魔方,小枣正拿在手里呢。 上午陆时拼命给公司的职员“这小孩是我远房侄子”的印象,我现在抱着小枣出去不太好。当然以我和陆时“暧昧不清”的关系,抱着他远房侄子没什么不可以的。赶巧又爆出邮件的事,我不希望小枣和我一样承受那些眼光。 在办公室待了一阵,我有一搭没一搭地问小枣关于魔方的事。 他低头玩着,长而卷的睫毛颤抖着,佯装正经地回答着。 应该是喜欢的。 既然喜欢,我就该让他继续玩。 他还小,我不想过早逼他去上什么补习班,变成大多数人觉得的“优秀”。 我只希望他快乐。 熬了半小时,我才抱小枣出去。 左手小枣,右手盒子,我有点吃力。 好在路平好走,电梯又快,我没喘几口气就到车上了。 来江城我就没什么行李,计划着走也没收几样东西。现在我要回去,更不需要回到陆时的住处整理什么。 看了眼端坐在副驾驶座上的小枣,我心念一起,决定给小枣买点衣服。 小枣是被陆时派人绑来的,难不成那人还顺便给他带衣服? 想到派人,我就想起有过一面之缘的秦淮。 比起处理公事、大部分温如春风的许漾,秦淮冷面冷心,像是会绑架小孩子的人。 可惜秦淮神龙见首不见尾,我不知道哪里逮他。何况,跟秦淮计较没意思,不如直接跟陆时算账。 小枣到底是孩子,进了商场兴致很高,买了好多衣服还要了几样玩具。 逛久了就会饿,我便带着小枣选了个餐厅共进晚餐。 小枣还小,我一般不让他去外面,因此他显得很激动。 或许是因为他重新回到我身边,第一次来到江城,做什么都很激动。 回到林宅,我的车还是林豫正给我买的那辆,门卫自然放行。 我钥匙还留着,翻出来开了门。 小枣逛累了,非要我抱,我哪里设的不抱? 但是我一手拎着大包小包,特别吃力。 因此,我在玄关处陪着小枣换鞋时,便喊小吴过来帮我拿东西。 比小吴先走到我跟前的,是林豫正。 “小舒?”他震惊地看着我,又将同样的目光放在我旁边的小枣,“你……这……” 他抽动嘴角,明显难以接受眼前所见。 我没记错的话,我告诉他小枣留下了吧? 林宅没有小孩子的拖鞋,我给小枣套上新买的,然后托着他的背让他面向林豫正。 “小枣,喊外公。”我柔声道。 我和林豫正有点恩怨,但不能抹杀我们之间的血缘牵扯,小枣和他的关系,我也切断不了。就像齐北宸,我从不知道他到现在千方百计想要找到他,就是尊重小枣。 齐北宸的确难找,我不能拜托陆时也不想再烦累Richard,决定和苏唯一两个人找。 他比我靠谱点,我唯一的希望就是在陆时身边能遇上和齐北宸能见面的场所。 我不知道小枣脑子里有没有“外公”这个概念,但他抬起头看了林豫正几眼后,怯生生地喊了外公。 林豫正抽-搐得更厉害,涣散的眼里浮起水光。 在林豫正回应小枣之前,小吴匆匆过来,“二小姐,你……有什么吩咐吗?” 看到小枣、我和林豫正的僵持,小吴也挺惊讶,但还是把话说完成了。 我指了指一旁堆积的购物袋,“这些东西你帮我领到我房间,小心点,挺贵重的。” 主要,我是担心那一盒陆时送的东西。可我不方便在林宅点明,只好说得似是而非。 小吴回“是”,熟练拎起那些东西,稳稳当当往里走。小吴很年轻,我总觉得她还挺嫩,这一看她还是挺懂事,该沉默时没多一句嘴。 等脚步声远了些,林豫正弯腰朝小枣张开手,“小枣……”林豫正的话像是滚带了万里泥沙,浑浊、沉重。 小枣有点茫然,回头看了眼我。我鼓励他,他才鼓足勇气投入林豫正怀里。 林豫正抱着小枣进去,不免问了我的去向。 我编了谎话,把陆时拎开,随意胡诌。林豫正没有深想——大概他潜意识希望我留下。 或者,他被突然蹦出来似的小枣吸引全部注意力,不想再追究我是走是留的事。 他没提存折也没提遗嘱,只让我和小枣好好住在这里。 林念瑶母女有个聚会,没在家。林豫正送我和小枣回房时保证,会做好工作的。 我跳海自杀后,文清父亲没多久病重去世。林豫正才真正脱离文家的影响,再加上我和我母亲都离开了,文清没什么防备心,将一切都交给林豫正。 被压抑了多年、野心勃勃的林豫正,当然可以在五年内扭转乾坤。 如今林豫正还是挺尊重文清,没有看得见的外遇。但实际上,林豫正说话已经硬气了。 我不太在意,林念瑶母女正儿八经为难小枣本来就没什么可能。我也不指望她们对小枣好,互相无视已经很好。 ****** “林小姐,匿名发那封邮件的人,是夏启媛。”许漾的声音很温柔,但不能改变他扰我清梦的事实。 邮件事件发生后,LS集团上下对我指点的人很多,可陆时是最终决策我,对我没有任何惩罚。那些人再看不惯我,也只能受着。 林豫正初初见到小枣,很是疼爱,几乎带在身边。我怕小枣受委屈,每天晚上都要问他。小枣高高兴兴的,明显要溺在蜜糖罐里了。 反倒是我在公司总有做不完的公事,陆时又回到不把我当人差使的状态。 好容易熬过三天到了周六,我想睡个懒觉一大早就被许漾一通电话给吵醒。 要是许漾没事,我能揪住他一顿暴打。 可惜,是有事呢。 居然是夏启媛。 她见过我的裸-体,就算见过,能比我还了解? 无奈的是,当我想要回想起她的脸,居然很吃力而且想不起——我根本没仔细看过她。 见我不说话,许漾又说:“我现在正往夏启媛家里赶,你要过来吗?” “来!”我突然一声吼,惊动了小枣。小东西哼唧一声,翻身继续睡。 许漾照旧是平缓的调子,“夏启媛的家在……” 他报了一串地址,我赶忙记住。 不想打扰小枣,我轻手轻脚搞完洗漱。只是去见夏启媛,也不是去工作,我便没化妆。 走下楼,我原本想找林豫正交代声——希望他照顾好小枣。 林豫正估计老了身体不好,我基本没见过他去林氏,总是窝在林宅。 文清好歹去个美容院,上个瑜伽课,和其他有钱太太逛逛街……林豫正几乎没有需要出门的娱乐活动。 没想到,我看到了一个人。 一个我没想到会再见的人。 第64章 秘密 那个人很高,很瘦。 不,严格来说,他应该调养得不错,长了一点肉。 但远远看去,他还是竿子似的高高瘦瘦。 他琥珀色眼睛一如初见,这回沾了点和阳光有关的东西。他仍然是白,此刻显得健康。一扫颓色,Carl给人的感觉,就只剩精致、漂亮这些褒义词了。 我下意识看向他右腿,不像是空的。 他装上假肢了? 不对,重点应该是,他怎么在林宅? “Carl?”我以为在做梦,轻声喊他名字。 无论如何,Carl对我有救命之恩。在Alan那边遭遇的事情恶心而恐怖,我想要忘记,也忘记得差不多。但是那些事埋在我心里,一受刺激就会想起来。 他微微扯起嘴角,露出浅淡的笑意。 死气沉沉、生无可恋的Carl,居然会笑。而且我发现,他笑起来不仅仅是好看的问题,是有感染力。或者是他从死而生,他的笑容给我一种震撼——仿佛是生命的力量。 “林舒,我来找你了。”他说的是英语,调子很低,挺好听。 我抬手看了眼手表,距离许漾给我打电话已经有段时间了,我不能再耗在林宅了。 林豫正闻声过来,看到高瘦漂亮的Carl,有些震惊,“小舒,这是……” “说来话长,我的朋友。”我回头用中文跟林豫正说,“小枣还在睡,等醒了你告诉他我出去办事很快就会来。这个男人是Carl,你帮我招待下。” 又偏头看了眼Carl,林豫正最终点头。 我再用英语跟Carl说我有事要先走,让他等我。他笑容依旧,明显答应。 Carl千里迢迢来找我,肯定是有求于我。我说过,在能力范围内一定帮他。 不过眼下我更想揪住夏启媛问问她在玩什么花样!至少,我要问清楚她哪里来的照片! 交代好所有的事情,我放心去找许漾。 我一路飚车,赶到的时候许漾在夏启媛租房所在小区门口。 许漾应该是等我了,我飚车再快,临走前还是拖了很多时间。 我走上前,“没有惊动她吧?” 许漾回:“调查都是暗地里查的,如果夏启媛真的是我认识的夏启媛,那应该不会发现。我是她直属上司,工作之余有事找她也很正常。” 他的话,有前提:如果夏启媛是他认识的夏启媛。 人有个一两个面具,那太正常了。 在被陆时直截了当戳穿前,我也戴着面具呢。 我吸口气:“带我去吧。” 许漾是陆时的人,我心知肚明。这件事有陆时在后面撑着,我觉得没那么悬。 夏启媛所在的小区并不高档,零零落落好像大多是外来打工会选择的。而且这里离公司也远,她每天要花很多时间在路上。 走过稀疏几根梧桐,我心里涌起奇怪的感觉。 那一团雾,又开始作祟。 到了夏启媛租房门口,是许漾按的门铃。 “谁啊?”里面传来声音,是夏启媛。 看这情形,她的确没什么防备。 “是我,许漾。”许漾也开门见山。 里面传来一阵动静,很快门就被打开。 夏启媛冷冷扫我一眼,同时打开防盗门。 我头回正儿八经地打量夏启媛,年纪还小,二十出头的样子。大概是聪明,跳了几级,不然她这年纪,不够在LS工作的。看她对我那愤世嫉俗的模样,不可能是走了后门的。 她的五官吧说不上多么精致,但凑在一起看是很舒服的。当然,是在她表情温和的时候。 偏偏她大多数都是尖刻的表情,因此让我不愿意真正去看她的脸。 “许特助,你找我什么事?”夏启媛看向许漾时,稍微攒起点笑,不过很勉强。 她直接把我当空气,我也不急着戳穿她。 许漾让我先走,关上了门。 “林舒的那些合成照片,是你拍的。”许漾难得没给人留情面,“夏启媛,我们是为这事来的。” 她笑容僵住,更加不自然。很快,她又动了动脸颊,“许特助,是不是有什么误会?里面坐,我给你们泡个茶。” 许漾摆手,“茶,我们就不喝了。没有证据,我会冒然找你?夏启媛,我这趟来,是给你个机会,你想公司怎么处理这件事。你要是执迷不悔,等你后天去公司,那就只能等到公司单方面的决定。” 没绷住,夏启媛苦笑,“难道我提,公司就能办到吗?” 大概是了解许漾,她居然没抵死抗争。 许漾柔声道,“小夏,我跟你共事挺久。我知道你是个聪明好学的好姑娘,你这次犯错,多半是被嫉妒蒙了心。你若诚心悔改,我会帮你求情,至少不会让你走到绝路。你要是连跟林舒道歉都不愿意,那我实在不知道该用什么理由劝自己帮你。” 她冷冷扫过我,目光转回许漾时才稍微柔和一些。 “许特助,我挺喜欢你的。你这个人吧,温暖,而且心是真的善。我刚来也被你感动了,后来我发现你对谁都这样,我就有点不痛快了。我很感谢你特意来给我个机会,我想抓住这机会……但你说得对,我嫉妒死林舒了,我不想道歉。如果你帮我的条件是跟林舒道歉,那我不需要你的帮助。我就群发了林舒的裸-照,什么恶劣影响都没有。不管公司开除我还是林舒告我,我都不怕。” 夏启媛对许漾的认识,也几乎是我对许漾的认识。 然而我总觉得,是有一点不一样的。 哪里不一样,我也说不上来。 “你……”见惯场面如许漾,一时也想不出回应夏启媛的话。 我拍了拍许漾的肩膀,“许特助,你出去等我。我想单独跟夏启媛谈谈,说不定有意外收获。” 他犹疑,“这……” “我好歹是受害人,难道连这点权力都没有吗?”我语气不太好。 许漾估计不喜欢我语气差,登时让了步。 见他出去,我拽住夏启媛的胳膊,将她往屋里拽。见到沙发,我把她扔到沙发上。她人瘦,而且意外不反抗,我这一动作做得流利、顺畅。 “什么事?”她懒洋洋坐在沙发上,抓起茶几上的指甲油,竟涂起指甲油来。 我气不打一处来,克制住一把拍走她指甲油的冲动。 “夏启媛,我问你,是谁指使你干这个的?” 跟许漾来一趟,我发现夏启媛住的小区是临近郊区的。我大致扫了眼她房间内的装潢,很简单。除了那一两套体面的可以去LS集团上班的衣服,她也没有其他什么首饰、装饰物。 看得出来,她没什么钱。至少,她不是那种可以为了嫉妒而放弃工作的人。 夏启媛这种尖酸刻薄的脾性,要喜欢也喜欢许漾,根本不可能喜欢高高在上的陆时。她对我嫉妒,应该是我没什么本事就被招进LS,而且被重用。 这种嫉妒,更不值得为此丢失工作。 因此,我认定是有人指使她的。 她语气凉薄,“林舒,谁指使我?你是不是太看得起你自己?我看不惯你就发了那些照片,还用得着别人指使?” 我问:“照片根本是合成的,你有这个技术就有吧,问题你哪里来的本事了解我?!” 拜陆时所赐,我进LS时间不短,真正坐在里面工作的时间短之又短。夏启媛虽然多次讥诮我,但我连她的脸都没看清,怎么可能给她机会那么了解我的身体? “神经病!”她挺激动,涂指甲的动作却一直平稳,“你爱怎么想怎么想,反正工作没了就算了。像你这样的婊-子,就是运气好,走到哪里都有男人为你铺路。LS这种情况,我也不乐意待。” “啪”,我没忍住,一巴掌往她脸上招呼。 她没防备,挨得结结实实。“啪嗒”一声,指甲油落在地上,没有盖子,流出一点稠稠的液体。 “林、舒!”她一字一顿喊我。 我冷笑:“我在,你最好告诉我,是谁教唆、命令你的。要不来,我有的是办法让你开口。” 不知道是谁,我周遭的浓雾是散步去了。因此我脾气很差,非要和夏启媛计较。 她忽然重重推我一下,我往后趔趄,手不忘去抓她。 我控制不住地后仰,手里只抓到她毛衣上的一撮细毛。 堪堪稳住身体,我发现她朝某个房间跑。 啐骂一声,我追过去。 她反锁了房门! 我尝试踹门,却徒劳无功。 直觉告诉我她在里面捯饬的事,和我想要知道的答案有关。 气急败坏,我拿起椅子砸门。 “砰”,一声巨响,门终于开了,锁落在地面。 我朝里看去,是她的卧室。 空荡荡的卧室。 第65章 心惊肉跳 我推开眼前卫生间的门,走进去看——里面也是空的。 卫生间很小,窄窄一片方的区域留给淋浴,其他挤挤挨挨放进盥洗台、马桶之流,逼仄得很。没有窗户,这里逃不了人,也藏不了人。 我眼前浮现卧室打开的窗户,她应该是从那里逃出去了!夏启媛住在四楼,因此比起跳楼逃走,我觉得她躲在卫生间的可能性更大。因此,我会在看到卧室空无一人时率先转入卫生间。 猛地退出去,我跑到窗边,趴在窗栏上一探究竟。 下面没什么阻碍物,她要直接跳下去,必死无疑。她应该是顺着水管还是什么爬下去的。 刚才我砸门,给了她充分的时间找一些重要的东西,然后逃走。 但她还是速度很快,好像很熟练。 我心里的疑虑,更深了一层。 如果单单是她在LS内部群发我裸-照的事,她不至于这么逃。她本来也没想逃,我火气蛮大问她,她还能气定神闲地涂指甲油。见我非揪住问她是谁勾结她的,她才要逃的。 要么她跟我玩花腔,要么她拼了命想要保护那个人,一点线索都不想留给我。 “怎么了?”我正对着楼下的空荡发呆,许漾走进来,“夏启媛不见了?” 我点点头,收回目光,“她跑了。” 夏启媛不知道藏到哪里、或者逃到哪里,一时半会我和许漾是找不到的。 方才她匆匆忙忙走,说不定会留下什么蛛丝马迹。 收回深思,我目光逡巡房间各处,“许漾,我逼问她谁指使她,她才逃的。她走得匆忙可能会留下什么蛛丝马迹。许漾,我们在她的卧室转转吧。” 许漾点头,率先走到被打开到一半的床头柜抽屉。 可能是烟雾弹,也可能是夏启媛真的匆忙中忘了推回去。 我镇定下来,选择和许漾不同的方位。 夏启媛卧室内摆设不多,床、床头柜,一个占了三分之一的大衣柜,还有一张有点年代感的书桌。许漾负责的是她的书桌和床头柜,我则在她的衣柜里翻找。她衣柜挺空的,没几件衣服。 生怕漏了什么,我把她每件衣服都翻了个遍,连在下面抽屉里规整放好的内-衣和袜子都没放过。 可惜我一无所获。 我直起身,右手扶住后腰看着许漾。他正在翻找夏启媛的书桌,查看一些可能有关的纸张。 许漾眉毛很淡,就跟他人似的,没什么侵略性。现在他专心致志地坐着某些事情,让我生出了温柔了岁月的错觉。 这样的男人,居然能够长期跟在陆时身边? 我一时慌了神,没想明白。 “林小姐,我们冒然搜夏启媛的东西并不合适。不过她有点畏罪潜逃的苗头,我们这么做也不是没有由头。这里我没有发现怎么直接的证据,要是林小姐执意追究夏启媛做这件事的缘由,我们还可以深入调查。她的通话、出行、汇款记录,都可以入手去查的。” 我回神,挑了挑眉,“警察局才能做的事,你都会?” 其实,苏唯一估计也能。但苏唯一立志做私家侦探,会这些是正常的。许漾不一样,他是陆时的特助。 可能许漾留在陆时身边的原因是他无所不能。 许漾坦然,“秦淮负责这些。” 我点头,“哦”了声。 “我们回去吧。”夏启媛都逃了,留在这边也没什么意思。 许漾同意,颇为绅士地把我送回陆宅。 考虑到我和秦淮八竿子打不到一处,又怕陆时追究的程度和我想要的不符,因此我暗自将追查夏启媛动向的事情拜托苏唯一。 苏唯一能帮我揪出齐北宸,我已经相信他的能力。再者,苏唯一不是Richard的人,也不是陆时的人,仅仅是我的人。单凭这点,我遇到事情都愿意花钱找他。 钱的事,好商量。林豫正的存折绕回我的手上,我手头钱也不少。 Carl老远来找我,我还没摸着门道,自然是要问个清露。 回去时林豫正不在,小吴告诉我他好像要去见老朋友。小吴毕竟是佣人,知道得模模糊糊才正常。我没多问,也没打算打个电话去关心下林豫正。 上回我开口求他后,发现林豫正对我也没那么愧疚。他对我的愧疚与弥补,都是有前提条件的。 “小枣和今早来的客人呢?” Carl右腿就算装了假肢,也方便不到哪里去。 小枣又小…… 小吴回,“小枣想要看喷泉,客人正陪着他呢。” “行,你去忙吧。” 陆时的私人住处很随意,比较下林宅就显得阔气而精致。小枣转悠了几天都嫌不够似的,他能做出拉着Carl去看喷泉的事。小枣这个人吧,喜欢长得好看的。Carl这标准的外国美少年长相,赢得他的欢心是自然的。 我哭笑不得,往草坪处走。 虽说这秋意渐浓,但林宅里的草坪还不见黄,绿草茵茵,赏心悦目得很。 小枣一屁股坐在藤椅上,忘着水流涓涓的喷泉发呆。Carl和小枣动作一致,留给我静美如画的侧脸。 我莫名笑了,走到两人跟前,“喷泉好看吗?” 小枣一扭脖子,两手伸出,“妈妈!” 我抱起他,揉了揉他微微自然卷的发毛,“小枣,有没有好好陪哥哥说话?” “有,”他眼睛里闪烁着小星星,“哥哥说的话,我听得懂!” Carl也看向我,用温温的调子喊我一声。 我放下小枣,“小枣,你回房玩陆叔叔给你的拼图,拼好了我就带你去见陆叔叔,好吗?” 一听到陆时的名字,小枣劲头更足,“好。” 他扭下我的怀抱,一摇一摆地往回走。看着他远去的小身影,我心生怅惘。可能是陆时是好看中骨灰级的人物,小枣很喜欢他。这些天我忙工作,他除了念叨我就是在我耳边轰炸——要去见陆时。 陆时……是我不希望小枣喜欢的男人。 等小枣拐入繁花锦簇的小径,我收回目光,看向Carl,“Carl,你是有什么困难吗?” 他开口:“林舒,我想要留在江城发展。我本来就是孤零零一个人,不然也不会被Alan盯上……过去的事我不提了,陆时出资,我才能顺利撞上假肢。我不想再拖累他,想着你可能会愿意帮我,才……” 我说:“Carl,你不用客气,想要我帮什么直说。就冲你那一枪,我会尽力帮你的。” 陆时出钱帮助Carl,我有点无法理解。 按照我对陆时的理解,我要是因为这个觉得陆时是个好人,那我就走入了误区。 但我不知道该往哪里走。 最近事情太多,我总是神经紧绷,思维不如之前敏捷。 Carl说:“我没什么特长,就会几门语言。我想要去A大做外教,单凭我学校可能不会要我。我觉得你会有办法,所以恳请你帮我疏通一下。我是想住校的,没有找酒店。我一到江城就来找你,因为某些原因我不愿意住酒店,如果你不嫌弃的话……” 我很爽快,“我会让我爸帮你去问问的,人脉的事我肯定不如他。至于住处,你这些天就住在这里吧,房间很多。” 在Carl面前,我不想表现得我和林豫正不和。 比起杀人放火,帮忙找个工作、留宿他几天算是再正常不过的请求。 Carl缓缓绽开笑容,笑折一片林子。他琥珀色的眼眸,在阳光下晕开奇异的光,像是要将我吸进去。 我回过神,突然生出心惊肉跳的错觉。 ******* “林小姐,有夏启媛的消息了。”苏唯一说道,“她伪造了身份证,订了去意大利的机票。我一整天都要陪导师研究课题,分不开身。林小姐,我交给别人也不放心,你能不能亲自……” 我回:“把具体登机时间、地点发给我,我去。” 挂断电话,我两手捏住手机,苏唯一的短信很快发过来。短信极短,我不用点开就能看到。滑走那条信息,我酝酿着该怎么办。 夏启媛下午两点的飞机,现在是早上十点十五,我赶到飞机场需要半个小时,还不急。 那天夏启媛逃后,是真的消失了。她工作日没到LS上班,公司那边对她的惩罚就是辞去她的职务。LS薪酬优厚,夏启媛一走,立马就有人顶上她的职位,半点影响都没有。 在夏启媛辞职之前,许漾就已经分析过邮件里的照片是合成的。LS看我不顺眼的多了一倍,不过他们都不再当着我的面议论我。 反正我知道那些照片不是我,我自然抬得起头做人。 夏启媛连工作都放弃,难道还不值得我深究她背后的人? Carl的事,我主动开口,林豫正办得妥帖。Carl已经搬去A大,开始他的外教生涯。林豫正非常重视小枣,在帮他联系江城名声最好的小学。我原本觉得我很快就走,没想过让小枣在这里生根。如今陆时短期内不会放走我和小枣,让小枣去学校也好。 小枣这年纪,需要朋友。 可以说,除了抓不到的夏启媛,一切都挺顺利的。 现在,苏唯一给我提供可以抓到夏启媛的消息。 陆时今天要出个短差,整天不在公司,我要出去甚至连谎话都不用编。 我换掉高跟鞋和一身干练的套装,套上宽大的运动服,并且戴上鸭舌帽。陆时不仅功成名就,而且外貌瞩目。因此,我需要乔装打扮的次数很多。运动服和鸭舌帽,我买了好几套,轮着穿。 出门后,我打的赶去机场。 我守在机场大门,给苏唯一打款后,打电话过去问夏启媛有没有到。 “应该还没有,我拜托的人都在门口守着。你进去看看,反正登机、候机的地方就在那里,她逃不了。” 除非夏启媛不去意大利。 听完苏唯一的话,我往登记处走。 我守在那里,时间一点点流逝。苏唯一说,要是他的人看到什么情况,会告诉我。可我始终没有等到他的消息,也没有等到夏启媛的身影。 眼见迫近登机结束时间,我变得烦躁:夏启媛是不是不来了? 我假装自己是家属,守在队伍附近。 要是夏启媛真的要做那趟飞机,我肯定能看见她。 终于,我看到剃了短发的夏启媛。她可能发现了我,有意把脸偏到我看不见的那边。她造型大改,我一晃眼就认不出来。可我还是认出来了,在这方面我有说不上来的直觉。 她应该是急着走,发现了我也只敢躲着,没有逃。 因此,我一上去就把她拎住,直接箍住她脖子。 “夏启媛,你还逃不逃?”我恶狠狠道。 她被我拖着走,挣扎着,“你放手!” 我加大力气,“警察来了,我都不放手!你喊破嗓子,围过来一群人,我也不放手!除非,你告诉我照片是谁的主意!告诉我你逃的理由!” 夏启媛恶狠狠地抠我手腕、甚至咬我手腕,我都忍着。 拖了两米远,我手机突然响了。 我怕是什么重要的电话,咬住下唇,把夏启媛勒得更紧。 腾出左手,我摸出口袋里的手机,“喂?” “小舒,救救我……” 是余落初。 她颤抖着哀求我救她。 第66章 过分……亲热 出了什么事? “落初,怎么了?”我艰涩开口。 不等我听清楚余落初的回答,腹部突然传来剧痛。我轻呼一声,夏启媛已经逃脱我的桎梏。趁我被余落初的求救分神,夏启媛逃脱了我! 我弓腰捂住腹部,等着余落初的回答,同时眼睁睁看着夏启媛登机。 她一上飞机,就跟成峰似的,难以追踪。 成峰在澳大利亚,夏启媛要去意大利。 意大利……我该就此作罢,还是? 求助Richard? 思量之间,我宁愿再让苏唯一费些心力。我不希望Richard那边的债,我一辈子都还不完。 如果没有余落初这一通电话,我就能抓住夏启媛。不过看夏启媛那股子狠劲,抓住了她也未必会老实交代。可能我和她都是女人,我感觉她在迫不得已时,会选择自杀留住秘密。 电话另一头沙沙的响着,落初久久不说话。 我愈发着急,“落初,到底出了什么事?” “小舒,我在和人玩真心话大冒险。没有事的,吓到你了吧?”她说。 光从语气判断,余落初像是真的在玩一个大冒险。 以我对余落初的了解,她不像是会玩大冒险玩到我头上的人,更何况就因为这一通电话,夏启媛从我手里逃走了。 太巧了。 我眯起眼睛,“落初,你在哪?我来找你。” “我现在……不太方便。小舒,晚上我请你吃饭吧,正好是我阴历生日。” “好。” 挂断电话,我让苏唯一继续追踪夏启媛的行踪。谁指使夏启媛,除了我没人会关注,我个人能力、精力有限,只能拜托苏唯一。 尚算靠谱的苏唯一。 苏唯一追问我为什么让夏启媛逃走、有没有受伤之类的问题时,我很敷衍——我在想余落初为什么要打这通电话。 我和余落初认识是因为蒋元一的案子,我了解余落初当年的模样。我知道,要是没有程乾坤算计、坑害她,她不会放弃她的律师梦,不会从玩转律法变成玩转男人。 她不会背叛我。 绝不可能。 但是和她玩真心话大冒险的人,促使她给我打这通电话的人,或者是能知道那场游戏的人,都有可能。 一种细密的恐慌,渐渐从脚底涌上,侵入我的四肢百骸。 那个人不仅仅是对我的身体了如指掌,更是熟知我的关系网络…… 小枣…… 我是不是该请求陆时,替我保护小枣? 比起林豫正,我更相信陆时的能力。 那恐慌继续逼我窒息,我走在机场的人流中,神不知鬼不觉给陆时打了电话。 “林舒?”他的声音像是掺了酒,周遭有隆隆的杂音,像是吹着海风。 “陆时,我能不能求你一件事。”我声音很轻、很轻,不确定他在嘈杂中能不能听到我说的话。 他说:“你说。” 陆时听清了。 那个瞬间,我心里升腾起一股酸麻的感觉。 像是,他又在蹂-躏我。 “陆时,你帮我保护小枣,好吗?” 分明是陆时把小枣从Richard的庇护下拽到江城,我此刻却没出息地拜托陆时。 我自己想想都觉得……可笑。 那头沉默。 许久,他开口:“好。” 他一口答应,我还会想他是不是在敷衍我。而他停顿很久说了声“好”,我无端深信他会一诺千金。 鬼使神差,我柔声说:“陆时,我等你回来。” 话中的柔软,把我自己都吓了一跳。 我在陆时面前,服软过无数次,但我清楚,我是被迫的。 这一回就算陆时答应我会格外保护小枣,我可以仅仅表达谢意,没必要温柔地说等他回来。 我心如明镜,我不是被逼的。 莫非…… 我不愿意多想,却被齐齐逼上脑海的浮思扰了心神。 亦或是,错失夏启媛,让我变得脆弱、变得容易被打动? 在我胡思乱想时,陆时沉默着,只给我听他沉稳、有规律的呼吸声。 待走出机场,我总算听到他说:“起风了,我挂了。” 我愣是没找出两者的关系,还是回:“好啊。” 陆时低笑一声,掐断电话。 或者,他没有笑,是我幻听。 不重要。 收好手机,我沿着街边慢慢地走。 我不想回到LS,我现在这状态,肯定工作不进去。许漾不会追究我,甚至会尽可能地帮我做好我今天的工作。 可能是笃信许漾的宽容,我才肆无忌惮地旷工。 一团又一团的迷雾积压在我体内,逼得我喘不过气来。 不知不觉,我走了半个多小时,被食物的香气拉回心思。 蹲守夏启媛时,我什么都没吃。算下来,我就吃了一顿早饭,好在陆家的早饭丰盛,我不至于饿坏。 循着本能,我进了一家餐馆点餐。 吃饭时,眼前是蒙蒙的雾,我突然明白我要干什么了! 我像是解脱了版,匆匆扒拉几口饭,结账后跑出餐馆拦了辆出租车。 蒋元一的墓地。 这一回,我正儿八经地去了蒋元一的目的。 路过花店时,我买了一束百合花。 墓地周围很干净,定时有人来清扫。我倾身放下那束百合,不期然撞上黑白照里笑得肆意的蒋元一。 我猛然发现,我可能忘记蒋元一的长相了。他的眉是怎么走的,他的鼻子是否挺拔,他抿起嘴笑是什么模样…… 这一认识让我十分怅惘。 我只记得蒋元一留给我的美好,记得为他讨个公道……我却连蒋元一都忘了。 跌坐在草地上,我怔怔地望着他的照片:蒋元一,我是不是坚持错了?我这样的坚持,让我忘了你……是不是错了? 风温柔地拂过我的脸庞,就像是蒋元一在抚摸我。 我方才对陆时那份缱绻、温柔,只能是因为……悸动。 悸动。 陆时这样万丈光芒的男人,便纵是手腕狠厉、残酷暴戾、反复无常,在施予温和时都让人无法抵抗。 我再普通不过。 我以为我心如死灰,没想到却在刚才对他有了一点点的悸动。 虽然很小,但很危险。 如果起了头,我放任下去的话…… 陆时不是杀蒋元一的凶手,也是性情怪癖的男人…… 我要是真的对陆时生出一丝半缕的感情,那我怎么对得起蒋元一?怎么对得起我自己? 枯坐坟头,我失了知觉。 余落初的电话将我唤醒,她通知我吃饭的地点。我随口应着,总算起身,走出墓园。 又一阵秋风起,吹乱我的头发。 我把这当成,蒋元一对我的送别。 记起她说是她的生日,我顺路买了一束玫瑰给她挑了一对耳环。时间紧迫,我没时间仔细挑,凭第一眼印象。 余落初在包厢见我,不禁失笑,“小舒,你怎么这么大阵仗?” 我笑笑,“生日嘛。” 她接过花束和礼物,笑容是难得一见的甜蜜。 不想打扰她过生日的兴致,我是在饭后喝茶时提起今天的事。 我们是过命的朋友,我对她没有隐瞒,将夏启媛的事尽数告诉她。 余落初听着听着,浸在嘴角的笑容僵住,而后消失。 “小舒,我……真的不知道夏启媛的事……就像你不能怀疑我一样,我也不会相信方信之会害你。不应该是方信之。”她说,“方信之突然返璞归真跟我玩这个游戏,我也挺惊讶。但我转念一想,他估计找不到乐子想试试从前的。我就依着他了,虽然我们之前有可以称之为感情的存在,但本质是他是金主、我是婊-子。” 听到她称自己“婊-子”,我青筋突突地跳,十分不舒服。 我软声,“小舒,你别这样……” 她无所谓耸肩,翻找烟盒,“小舒,我没事,我早就习惯了。” 我叹口气,“落初,方信之那边,我不希望你去问。你本来就很被动,我会去问个究竟的。落初,你别有负担。五年前我就在拖累你,这次你想做什么就做,不要因为我而改变你既定的计划。” 回江城后,我旋转在各种麻烦事里,和余落初见面机会不同。但我们互相了解,我隐隐察觉到,她要脱离方信之。 “行,小舒,我明白。”说完,她用火机点烟。 呼出烟雾后,她推开纸窗,静静凝望窗外的繁华。 我沉默,找不到话说。 我对方信之的了解不多,全都是从余落初的只言片语中拼凑的。会所那夜过去,陆时拿余落初威胁我。因而我知道,陆时可以威胁到方信之。 要去求助陆时吗? 我陷入思考。 如果我让陆时帮忙,是彻底将陆时归为“可信”那一列。 事到临头,我发现陆时给我“可信”的事情都是他蓄谋为之,该怎么办? 苏唯一办法多,要不先让他去查查方信之? 相较之下,我选了较为保守的方法,托苏唯一去查方信之。 在和余落初分别后,我在出租车上不由自主搜了方信之这号人物。他很低调,网上没有他太多信息,和陆时差不多,都是出席那个慈善宴会、拍卖会的边角消息。 陆时好歹和杨怀、林念瑶之流传过花边新闻,方信之干脆什么都没有。 正在浏览一堆无关紧要的新闻标题,“陆时”二字在我眼前跳跃。 他的电话。 我一愣,接听。 “林舒,来找我。”他音色淳厚,像是喝了酒。 我说:“我要回家……” “别回了。”他打断我的话。 我舌头打卷,“小枣会想我的。” “就一晚。”莫名,我觉得他说这话是可怜兮兮的。 “陆时。”我叹息。 “林舒。”他稍作停顿,“来找我。” 挣扎几秒,我妥协,“你在哪?” 我考虑久了,怕陆时生气。主要我被那所谓的悸动吓到,短期内不想和陆时亲近。他大晚上让我去找他,还能做什么事? 可能是我去蒋元一墓前发呆有用,我没有其他感觉,仅仅是抵触。 “我家。”陆时回。 我应了声好,把地址告诉司机。 “你今天旷工了。” 我:“……” “打车钱我会给你报销的。” 我:“……” “你会不会做甜酒汤圆?不会做就学,我想吃。” 我:“……” “林舒,小枣我会保护好的。” 我:“嗯。” 陆时应该是喝多了,不然怎么会如此反常地变成了话痨? 见我回应,他笑了声,“林舒,我等你回来。” “好。”不敢晾着他太久,我到底回应他。 从震惊中缓过来,我摸着一些门道。 “林舒,我给你十分钟。” 我咬牙切齿,这人再醉,讨人嫌的毛病不改! 不等我和他争论,我只能听到手机里传来的忙音。 迫于无奈,我只好让司机大叔快点开。 好在我所在的地方离他家不远,我踩着点按他大门的门铃。 等了几分钟,我看到走入暖黄色光影里的陆时。 他脊梁挺得笔直,一步一稳走到大门处,不像是喝醉了。 我深知他醉得不轻。 打开门后,他拽我入门,抱住我就是一个热吻。 我被他带得关上了门,背压在铁门上,两条杠嵌着,硌得慌。 他哪里顾得上我? 他像是在沙漠中走了三天三夜的旅人,疯狂地汲取我体内的水。 我被他吻得喘不过气来,却仍是敏锐地察觉到他探入我衣领的手…… 第67章 喘不过气来…… 沁凉的指尖触到我胸前的皮肤,引得我周身颤栗。滚烫从他指尖一点扩散,直-逼-小腹,蔓延至全身骨血。 后劲十足的酥、痒、麻驻留在我体内,我恢复过来,抬手扣住他烙铁般的手腕。 他力气很大,我不过蚍蜉撼树。 便纵我使出劲抵抗,他也照旧行动自如,四处点火…… 我体内好似攒着一团火,全都被他轻巧、奇妙的指法点燃。 “陆时……”我想要出声阻止,却发现我更像是呻-吟。 这绵软中带着一丝丝勾引的声音,连我自己都心头一颤,更别提发了疯、红了眼、醉了酒的陆时。 宽大的运动服被他扯到一处,我大半个肩膀露在外面。眼见他的手转移阵地扒拉我的胸-衣,我倒吸一口冷气,猛地抓住他修长的手指。 “陆时,别在外面……”他一手陪我压着,另一手却在停留在我小腹,并且往下…… 我被他撩拨出本能的反应,说出的话都跟勾引人似的。 他千万别把我的话当成邀请。 陆时这里的住宅较为偏僻,地盘也不是好的,房子也是糙的,关注度应该不高。以陆时的手腕,压住对他不利的消息是容易的。怕就怕有人聚起火力对付他,而且这外面怪冷的,大门上的铁栏杆在秋夜里更是冰寒刺骨。 他忽然停住动作,直勾勾盯着我。他此时的眼睛很亮,映着星辰。 仿佛,是小枣用他天真无邪的眼瞅着我。 我缩了缩肩膀,撅了噘嘴,“怪冷的。你这么一来,我铁定感冒。” 倏地,他咧嘴一笑,“你求我。” 我心理建设崩塌:喝醉了的陆时,真的变成吃不到糖的幼稚小孩? 夜风拂过,激起我一身的鸡皮疙瘩。搁在外面的皮肤,似乎都冻白了些。 我没手扯衣服,只能往他怀里钻。 压住他滚烫的胸膛,我觉得凉意散了些,“陆时,我求你。” 我调子很软,不知道是因为现在被撩得骨头酥软,还是因为白日里我突然对他生出那一丁点悸动。 头顶传来低低的笑意,不等我抬头问个就近,腰上传来一股力量。 那股力量将我提溜起来,待我反应过来,我已经被他抗在肩头。 一颠一放的,我的运动服落回肩膀,暖得过分。 胸-衣是被扯乱了,不知道缩在了那个角落。 两朵红花,时不时蹭到衣服,间或感受到他有力的肩膀的压迫…… 体内即将熄灭的火,又滋滋滋烧起来了。 他像是完全不着急了,一步一稳地扛着我走在路上。 每停顿一下,我的身体便更清晰地感受到与他肩膀骨骼、皮肉的碰撞,那一簇小火苗势头也更盛一些。 似是故意磨我的性子,他走到里屋房门,慢条斯理地开着门。 趁他停下,我好容易缓过劲来,压低声儿,“陆时,放我下来……” 他置若罔闻。 我心火往上蹿,伸手拍打他的背,“你先发给我下来!” 动作间,我自己蹂-躏自己敏-感而脆弱的身体。 他一掌拍在我屁股上,恶意掐了两下,“闭嘴。” 屁股上不轻不重的拿一下,真的让我噤声——这人现在情绪不定,我半点门路都摸不到。 有一点我是十分清楚的:顺着他会比忤逆他好过。 俨然是砧板上的鱼肉,我认命垂下身体。 “咔嚓”一声,锁开了。 我吁了口气,想着早开始早结束。 他将我放在地上,再次用我的背抵上门。 来势汹汹的吻再次袭来,带着比外面更为清晰的酒味。可能室外夜风四起,我只顾着冷。此刻我被他挤得火热,又吹不到一点风。身体软成烂泥,更是十分敏感,那沾在舌尖上的一点辛辣,被无限放大。 我再一次醉了。 没了顾忌,我索性放纵欲-望。 与他唇齿交缠间,我两手抱住他的脖子,两腿更是灵活地缠住他的腰。 我不仅与他无缝相贴,而且给他下手的机会。 虚虚套着的运动服,瞬间滑落。 连皮带、拉链都不需要的运动裤,更是没有什么战斗力。 一切会给我温暖的东西都在他手里脱落,取而代之的是他的口、舌、手、陆小时…… 贴着门背,冰火两重天,我被他推到高处。 我忘了乱七八糟的事,只在暖光乍现的那一瞬喊了他的名字。 “陆时。” 大概我那时已经意识不清,竟觉得这是世上最为动听的两个字。 他被我鼓励,掐住我的腰,大步领我上楼。 在颠簸中,我十分难耐,他更是在楼梯转角时发出了引人遐想的低-吟。 他将我带回他的房间,我连带他,一起滚落到那张柔软的大床上。 或许我今晚的反应正儿八经地取悦了他,他很温柔,温柔到让我一直沉溺在欲-望之海。 搁平时,陆时的技巧不改,我享受本能的快-感的时间却少之又少。 我抵触心理很严重。 凉了的秋夜,我在浑身湿透的境况下沉沉入眠。 ******** 自从要在LS上班,我都会在六七点那边自动醒来。 估计是昨晚闹得厉害,我起得反常。 我睁开眼时,窗外黑漆漆的,像是半夜。 抬动胳膊,我摸索到床头柜上的手机,取过一看:凌晨五点三十五。 要是还在夏天,这会天怎么都该透亮了。 我暗暗感慨:果然是秋天来了。 我偏过头,在暗色里看到陆时的侧脸。 手机的光很微弱,打在他脸上,勾勒了某种神秘感。 艰难坐起,我打开流量,看我各种社交软件有没有什么消息。我不想关机错过什么重要电话,也不想微信或者哪里弹出个消息被看到,因此我在睡觉前都会关掉流量。 陆时喜欢突然袭击,这个习惯在我蓄谋让他闯入我的世界后被打破,但我还尽力在维持着。 翻了几分钟,我没有发现消息。 我隐隐意识到没办法报答Richard,我不再主动和他有联系。我主要等的是苏唯一,如果小枣想我了给我发段语音我也会听。 其他也没了。 意兴阑珊放下手机,我靠在床头,又有种想抽烟的冲动。 事后烟? 我轻笑一笑:陆时那才叫事后烟吧,我算什么。 闭上眼睛发了会呆,我睁开眼时发现天已经透亮。 我暗想这天都跟陆时似的捉摸不透。 昨晚是意乱情迷,我的表现完全是女人,可以说是被一丝悸动牵着走的女人。 早上我独自坐了很久,这段时间足够我清醒。 性与爱,始终是不一样的。 就算陆时不是我恨的人,爱都不该是这样的。 他不尊重我。 我似乎也不能相信他。 尊重与信任,我和他什么都没有。 再次抓起手机,我按亮屏幕,居然六点四十一分了。 我竟干想了这么久! 陆时还没醒? 我好奇,看向他。 他被子盖得不好,被我坐起一扯,基本没遮住什么。 应该是懒得再折腾,他昨晚是裸-睡。 我不期然看到陆小时屹立不倒。 脸上有点发热,他这种状态是没醒? 估计憋着睡呢。 我不知道抽了什么风,忽地俯首,顶礼膜拜地吻了吻他的嘴角。 可能是我旷班了,可能是我求着他保护小枣……我想要讨好他吧。 跟以前一样。 我稍微离开一厘米,近距离打量他睡着的容貌。 他生得棱角分明,总给人冷厉的错觉。尤其是一双眼睛,摄人心魂。但现在他闭上眼,竟给我温和的错觉。 不再观察,我离开。 没怎么用力呢,后脑勺被他压住,他攫住我的唇,狠狠汲取我的呼吸。 我连“没刷牙”都说不出口。 没刷牙、没洗澡,这些都不能成为他兴致来时败兴的借口。 除非,别人吻了我、摸了我。 大概陆时残余醉后反应,他没闹腾,吻得我嘴唇发-肿后,他便作罢。 他近乎呜咽的命令我起床,我忍着酸麻翻身下床。 “为什么突然让我保护小枣?” 我推开浴室门后,他冷不防扔给我这么个问题。 夏启媛的事,他应该知道吧? 就像他对成峰的软肋了如指掌、运用自如。 他是在试探我? 和之前一样? 如果他真的不知情,我冒然告诉我觉得夏启媛的事有蹊跷,会不会把自己推入更危险的境地? 我是不是连苏唯一都保不住? 在与他对视的那几秒,我感觉我的脑子都要炸开了。 他从容镇定,靠在床头等着我的回答。 “陆时,我感觉到有很多人要害我。或者是,有一个人牵着很多人来害我。我不想死,但如果非要出事,我希望小枣好好的。” 陆时说:“那你怀疑我吗?” 我下意识点点头,而后又摇头。 如果怀疑,我为什么要让他帮我保护小枣? 难道我就那么喜欢铤而走险? 他倏忽转了话题,“林舒,蒋元一的墓前,有什么变化吗?” 我摇摇头,“没有。” 他知道我去了蒋元一的墓碑? 那他,肯定知道我死追着夏启媛的事。 我手扣住玻璃门框,吸口气准备跟他坦白。 没成想他忽然大步下床,就这么在我面前展示他的好身材。 我怔住。 他长腿迈向我,抬手拍了拍我的脸,“什么都不要说了,昨晚我高兴。林舒,今天放假,带小枣来找我吧。” “陆时,为什么?”我没忍住,没头脑的问题,瞬间问出了口。 陆时敛住笑意,深邃的眸子聚起冰冷的东西,我好像永远抓不住的东西。 第68章 夜生活 我突然觉得没劲,陆时要做什么,哪里有什么理由可说?咳嗽两声,我敷衍过去,“没事,我刚才说话没过脑子。” “唔!” 他大手按住我的后脑勺,给了我一个热情似火的吻。 我被吻得晕头转向,再次缺氧。 满足后,他松开了我,“下去准备早饭,清淡点,胃疼。” 他说“胃疼”时轻轻蹙眉,孩子气,像是把我当成亲近的人。 陆时未必有病,但他就是两个极端。他现在是天使模式,指不定就切换成恶魔模式了。 我还是清醒点好。 提醒过自己,我换好衣服下楼。走进厨房,我第一件事是催苏唯一帮我找夏启媛。 收好手机,我翻找冰箱里的存货。陆时的冰箱东西很多,看着都很新鲜——我都怀疑清早已经有人更新了冰箱内的储存物。 昨晚陆时应该是喝多了,加上“霸道总裁”的他从不好好吃饭,不胃疼才奇怪。 我手艺不好,折腾不出朵花来。 想了半天,我决定给他做皮蛋瘦肉粥。 我先淘米熬粥,再细细切好配料。大概估摸着什么时候该放肉丝什么时候该放皮蛋什么时候该放盐,我就扔到锅里。 反正食材很新鲜,锅具都是干净的,我煮的东西稍微差了点火候吃不死人。 我煮了约摸半个小时,觉得热得慌,想要甩锅走人。 怕陆时猛地晴转阴,我耐着性子熬到粥软糯可吃。 我端出粥碗时,看到陆时优哉游哉在沙发上看报纸。我没敢生气,带着点讨好,“陆时,吃早饭了。” 他“嗯”了一声,折好报纸跨过沙发走到我跟前。 早饭很和谐,他不挑我熬的粥的刺,我闷头喝粥不说一句话。 我以为陆时说带我去接小枣是说着玩玩,没想到他动真格。 当我坐上他的车,我都觉得是在做梦。 如果我没有记错的话,他在林宅,应该是我的姐夫吧? 难道他和林念瑶的合作关系,在我不知情时,彻底终结了? 陆时能毫无遮拦地告诉林念瑶他和我有不正当关系,我就觉得林念瑶这个所谓的正牌女友挺可悲的。 不过,我和林念瑶前仇旧恨多着呢。 她越可悲,我越可喜。 陆时开车很稳,个把小时后到的林宅。 一路上我们没有说话,他循环放着黄梅戏。 我起初听到细水绵长的调子吓了一跳,暗想陆时怎么可能会听戏。但我面上不动声色,把婉转哀愁的调子全都听进去了。 可能跟陆时开的车比较旧有关系吧。 每个人都有秘密,我觉得陆时的秘密比Richard还多,我没想过问。 离林宅还有一百米那边,他停车,“你把小枣带回来。” “啊?”猛地从黄梅戏切换成陆时的声音,我还有点不适应,“噢噢噢,马上去。” 陆时这么做的理由我很清楚,再问就是犯傻。 我匆忙下车,往林宅去。 陆时那边有我和小枣的衣服,我穿着正常,应该不会露出什么马脚。 以往他都不会折腾外人看得上的痕迹,他昨晚偏偏在脖子上啃了很久。我早上洗漱时看到一排细密的吻痕,我特意挑了有领子的线衣,堪堪遮住那些痕迹。 小枣穿白色小西装,戴红领结,穿得挺“正式”。 他在玄关处伸展着双臂,小吴正弯腰替他调试领结的位置。 甫一进门,我便看到这个情景。 我没忍住问:“小枣,你是知道妈妈要带你出门?” 小枣盼着见陆时我知道,这盼着盼着,都盼到心有灵犀了? 听到我的话,小枣转过头,“妈妈,我和Carl哥哥约好了一起玩。他说他今天没有课,可以带我去游乐园。” Carl? 也对,Carl在林宅待的几天,基本都用在陪小枣。林豫正有心疼小枣,“代沟”太大,且有时候碍于文清、林念瑶,不会太亲近小枣。 Carl就不一样,他纯粹是我的客人。他可以肆无忌惮地对小枣好,而且他花样多,和陆时一样轻而易举博得小枣的欢心。 我沉痛地发现,林枣同志从小就是颜控,正往颜狗走去。 小吴在小枣跟我说完话时,才客客气气、恭恭敬敬喊了我声“林小姐”。 我点头示意,“我带小枣出去。” 她笑着送我们出门。 走出林宅大门,我跟小枣说,“小枣,你是想去找Carl哥哥,还是找陆叔叔?陆叔叔今天没事,在等你呢。” “陆叔叔?”小枣如炬的大眼顿时绽放光芒。 我屈指刮他的鼻子,“是啊,陆叔叔。” 怎么,陆时还老少通吃? 几乎转瞬,小枣又撅起嘴,“可是怎么办,我跟Carl哥哥约好了……” 我问:“那小枣,你更想见谁?” 照理我应该让小枣去见Carl,毕竟两个人提前约好的。可陆时难得心血来潮,小枣拂了他的意,我怕…… 不管做哪个决定,我都随意。 只看,小枣怎么样高兴。 小枣歪着脑袋,像模像样地考虑了几秒,“陆叔叔吧,我好久没见陆叔叔了。” 我拍拍他软茸茸的头发,“那好,我给Carl打电话。” Carl来到江城找到第一个人就是我,我自然有他的联系方式。 可能是周六,Carl不忙,很快接听。 “林舒?”他像是觉得诧异,“哦,对了,我答应带小枣去游乐园。” 我歉然说道:“Carl,我很感谢你对小枣的关心,但是我和陆时今天要带小枣出去。我倒是无所谓,你知道,陆时的脾气……我拿不准。Carl,对不起。” 那头沉默一阵后,Carl用听不出情绪起伏的声音说,“林舒,没关系的。我可以改天带小枣出去。” 我实在觉得过意不去,连声说抱歉。 完事后,我把手机递给小枣,“小枣,你自己跟Carl哥哥说明白。” 小枣其实不太明白,他接过手机,咯咯咯笑道。 “Carl哥哥下次带小枣玩好不好?小枣给你买棉花糖吃。” Carl应该在说话,总之小枣拿手机乖乖听着。离我很近,但我听不清楚。 很快,小枣脆生生说了声“好”。 我们和Carl一番解释,消耗一些时间。我怕陆时等得不耐烦,走到他车里战战兢兢的。 陆时连冷漠的眼神都没有给我,只是抱住小枣寒暄一阵,而后把小枣交给我。 可能小枣长得比我好看比我软萌,陆时对他很好,几乎可以说是“疼”。 充分尊重小枣意见,他询问小枣想去哪里。 小枣还惦记着游乐园,说出口的仍然是这个地儿。 陆时爽快答应。 Carl要知道小枣跟我们也是去的游乐园,估计能呕死吧。 也许真的想陆时了,小枣坐在我怀里,头却偏向陆时,“如饥似渴”地看着陆时。 到游乐场后,小枣想要玩刺激的,诸如过山车之流。我昨晚被陆时颠来倒去,弯来折去,很不舒服,因此找了借口旁观。 我坐在长椅上,看着晃动的海盗船。我知道,那里有两个人,是小枣和陆时。 吸着热奶,我不自觉被青山绿水的背景引开注意力。 手机铃声响起,我本能地抓起手机接听。 “小舒,找到成峰了。” 是Richard。 他说,窜逃在澳大利亚的成峰,被他找到了。 我没有预想中的反应,经历的事情太多,我的性情被打磨不少。 “Richard,是好事。”我说,“我想短时间内他应该花不掉一亿,你能从他手里要回多少钱就要回多少钱,不够的我补给你。” 林豫正给了我存折,我短期内未必有用。 我欠Richard的太多,能做一点是一点。 他叹息,“小舒,你为什么要坚持这个?你觉得我会在意那一点钱?” “你不在意。”我也犟上了,“可是我在意。” 他说:“小舒,我真是……拿你没办法。等我的人把成峰送到我跟前,我再跟你说一声。” “行。” 有一阵Richard没说话,也没挂断电话,我以为还有什么消息,就这么等着。 许久,他说了声“再见”。 我木讷地回了“再见”。 Richard哪里都好,和“天使版”陆时比起来毫不逊色。奇怪的是,我和他之间,能正常交流地永远是“公事”。 收好手机,我不由想偏了。摇头,我打散胡思乱想,咬紧吸管吸了口热奶。 暖暖的牛奶淌入胃口,全身都暖了些。 没多久,陆时牵着小枣走到我跟前。 小枣脸蛋红扑扑的,很幸福,不见害怕。 他胆子倒是比我小时候大多了。 可能是刺激的玩了三样他扛不住,这回他要玩旋转木马。 这种程度的,我能玩,不好不和他一起。 小枣上学的事安排得也差不多了,不出意外他下周就要上学了,我确实该抓紧好好陪陪他。 在坐在我跟前还是坐在陆时跟前的问题上,林枣同志思考了老半天。让我身为亲娘感到不舒服的是,他最终无法选择我。 没辙,他坐在前面一匹,陆时挨着他近一些,我离得远一些。 音乐响起,我随之转动。 在晃悠悠的悠闲里,我不由想:陆时在小枣心里分量这么重? 同意是去游乐园,小枣为了见陆时拒绝了Carl;甚至刚才在我和陆时之前,他都不能立场坚定地选择我…… 不对不对,仅仅是玩游戏。 我安慰自己。 瞅着前面的小枣和陆时,我的心情始终明媚不起来。 音乐声混杂着,我听不到我手机的提示音,但感觉到它的震动。 我掏出来看,是余落初的微信消息。 她给了我一条新闻链接,标题——揭秘!知性女星和新派画家的糜-烂-夜-生活! 如果我看到这标题,死活不戳进去。 但余落初发我,肯定有她的理由。 我点进去看,才明白她的用意。知性女星是林念瑶,而新派画家是陆淳! 第69章 姐夫变成了男朋友? 我草草浏览,这条新闻尺度很大,至少曝出的照片尺度很大。 林念瑶和陆淳的某些照片,是被打了马赛克的。 这种程度的照片,一般明星都曝不出来,更何况…… 相比需要靠干爹们的杨怀,林念瑶是有亲爹、亲妈撑腰的。有林豫正和文清铺路,林念瑶本身底子不差,加上演技炉火纯青,在演艺圈顺风顺水。就算同行嫉妒她的名字,都不至于跟她恶性竞争与林豫正夫妇为敌。 再看陆淳,他是谁?他是陆绍良的儿子! 陆绍良又是谁?陆绍良是陆家争权夺势中存活下来的,让陆时都有所忌惮的男人。 有谁敢惹陆绍良?敢惹整个陆家? 不对,陆淳这样算在陆家“不务正业”的,爆出丑闻未必会得罪整个陆家。但是,一定会得罪陆绍良。 敢发这条新闻,或者敢命令某个媒体发这条新闻的幕后人。要么眼瞎不知道陆淳的真实身份,铁了心要和林念瑶作对;要么就是对林念瑶和陆淳知根知底,在挑衅这两个人及其背后的根底。 看到这条消息,我可以确定的是,林念瑶短期内会有麻烦。 不管是她一直以来追求的明星光环,还是她努力维持的和陆时的关系,或者是背后牵连的各种利益…… 林念瑶和陆时的关系,很可能是林豫正希望看到的。林念瑶比起我来,那是真的孝顺。她对林豫正可以说是唯命是从,为了林豫正的希望而忍着我和陆时之间的暧昧也很正常。 但凡想到林念瑶不爽,文清会跟着不爽,我心里就十分痛快。 我一手扶住杆子,一手飞速给余落初回复消息:看到了,今天我会回到林宅看好戏的。 林豫正是个家丑不外扬的男人,这种事必然会在家里处理。 这会他应该看到这则新闻,肯定会用尽一切手段销毁。如果他知道陆淳是陆绍良的儿子,可能还会和陆绍良合手。不过现在是互联网时代,有推手在推这条新闻扩大影响的话,就算是几分钟都可以造成不可估量的影响。 余落初都能看到,肯定是有推手的。 我和余落初交流完,将手机放回包里,假装什么都没发生。 小枣还小,我不希望他和这些腻腻歪歪的事情扯上关系。 玩过旋转木马,小枣饿了,我和陆时带他就近到KFC吃东西。我和陆时都不爱吃,主要小枣喜欢儿童套餐。小枣吃得欢,我和陆时也有一口没一口地吃着。 饭后,我们领着小枣散步。途径买棉花糖的小贩,小枣脚下沾了胶水似的,走不动路。 小枣不止要买,而且要去A大送给Carl。 陆时知道Carl是谁,我只需要解释一下Carl和小枣玩得不错。Carl刚来江城时,我跟陆时提过一嘴,他永远比我还知情。 小枣最大,连陆时都依他。 陆时把我和小枣送到A大后,说是要走。 我看过那条新闻,知道他提前离场肯定和它有关系。毕竟,两主角一个是他女朋友,一个是他堂弟。 小枣一听陆时要先走,眼睛起了雾,非缠着陆时答应再来看他才放人走。 眼瞧着林枣同志吃里扒外、丢人现眼的表现,我再次感到了沉痛。 陆时的车子开远,我终于抱得动小枣,去找Carl。 我打给Carl时,他挺惊讶,但很爽利地说他在教职工宿舍。我记住他的指路,牵着小枣去找。 小枣好了伤疤忘了疼,现在不哭哭啼啼了,吹着面前蓬蓬的棉花糖玩。 我敲门时,Carl隔了很久才开门。我想起他右腿是假肢,找路的烦闷就这么消散了。 “Carl哥哥,棉花糖。”小枣比我主动,将变得“狂放不羁”的棉花糖递给他。 他接过棉花糖,很高兴地抿了一口,“真好吃。” 小枣在德国长大,Richard教他英文和中文,他大环境里需要说英文。他说得不溜,但是和Carl交流完全没问题。 Carl和小枣也是能玩,我在旁边看着,帮着Carl收拾了下宿舍。 提前跟小枣通气,我让他告诉林豫正他们是跟着Carl去的游乐园。 他虽然不懂其中弯绕,但也答应了——我只要告诉他这样做可以更快再见到陆时就可以。 怕林宅为林念瑶这事闹得晚饭不得安生,我先带小枣在林宅附近吃了碗馄饨。 我们回到林宅,是晚上。 可能也没有很晚,最近天黑得比较快。 林念瑶没回,所以林宅很平静。 小枣胃口不大,晚饭自然没吃几口。我一向不怎么吃晚饭,筷子没动几下。林豫正和文清,努力绷着若无其事的脸,其实心情很差。文清干脆不说话,林豫正好歹会替小枣夹两筷子菜。 因此,饭桌上显得冷清。 小枣还小,不知道发生了什么。 但我可以从他小心翼翼看向我的眼神里知道,他感受到了奇怪而诡异的氛围。 简单跟林豫正说了两句,我牵着小枣上楼回房,跟他理了理上学的事。 东西都买齐了,刚开始的课程我大致教他。 按年龄小枣应该上幼儿园的,林豫正不知道抽哪门子的风,非让他去读小学。 小枣对幼儿园和小学的区别不太懂,听我说了之后偏向去小学。林豫正可以疏通关系,但小枣还是要做个测试。 好歹小枣是Richard教出来的,那场测试自然毫无悬念地通过。 小枣听我说着说着就困了,软绵绵说要睡觉。 我监督他洗漱,同时和他一起。 估计小枣游乐场玩累了,一沾床就睡着了。 本来我想等林念瑶回来看好戏,却抵不住睡意。 朦朦胧胧中,我听到林宅有很大动静,睡觉太舒服,我懒得爬起来去看。 ******* “回来了?”林念瑶坐在客厅沙发,优哉游哉地看着电视里放着的综艺节目。 严格来说,她在涂指甲。 估计是前几天新闻对她影响太大,她都懒得再装,翘着二郎腿,头发随意批散开,妆也没化。 难得她主动跟我说话而且心平气和,我“嗯”了声。 换好妥协挂上外套,我问:“小枣呢?” 林念瑶赶在佣人前回答:“楼上写作业。” 我应了声,跑上去找小枣。 林念瑶和陆淳那些新闻和不雅照片是被销毁了,但影响一直在。林念瑶微博粉丝剧减,最新一条动态猛增几万评论,全都是骂她心机不要脸的。陆淳好一点,没微博,但各种大V蹭他热度招骂。他本来就想做个随心所欲的画家,估计也受到不少影响。 至少,短期内陆淳是办不赢画展了。 搁在眼前的,是林念瑶少了很多代言。 我觉得依林念瑶的性子,林豫正或者陆绍良能压下新闻的话,她肯定可以在娱乐圈卷土重来。她有她的韧性和魅力,她现在接连颓废在家里的原因,只能是林豫正。 大概林豫正觉得丢脸了,再不准她在外抛头露面了。 只有事发当晚我迷糊中听到动静,这几天都消停得很。 林豫正起初脸色不好,后来渐渐恢复过来。 文清就林念瑶一个宝贝女儿,哪里舍得责怪? 我和小枣态度还是那样,不冷不热——我不希望小枣变成落井下石、尖酸刻薄的人。 陆时那边也不动声色,没说分手也没说继续。 他跟我稍稍缓和,却也停留在工作和上-床上,不会蔓延到私生活。 如果小枣不在,陆时给我的脸色已经冷若冰霜。 思量间,卧室到了。 小枣端坐在书桌前写作业,我走过去,问他有没有不会的。 他学一年级的课程并不吃力,我能教他的机会很少。 果然,他摇摇头,“妈妈,小枣自己可以的。” 我摸摸他的头,“想要吃芒果吗?妈妈给你切。” “好。”他软糯说道。 从冰箱扒拉出巨大的青芒,我套上一次性手套不紧不慢地削皮。我在厨房捯饬的,怕去楼上影响小家伙思考。 临近饭点,厨房里的厨师、打下手的佣人都开始忙碌。 眼熟我的都要帮忙,我婉拒,想要亲自给小枣做好这点小事。 好容易剥落出芒果核,我将肉切成大小不一的块,一股脑放在果盘上。为了好看,我在四周安上一圈草莓。而后,我抖出几根牙签,插在草莓上。 吁口气,我端着草莓走出暖烘烘的厨房。 我才出门,便撞上一堵肉墙。 “呀!” 在我胡同之际,一只修长、漂亮的手拔起一根牙签,戳了块芒果塞到我嘴前。 顺着那手望过去,我诧异地看到了陆时。 嘴唇上是丝丝缕缕的凉意,鼻前萦绕甜腻的芒果香…… 我花了几秒才反应过来:陆时在林宅正大光明地喂食给我? 难道林念瑶爆出和他堂弟的丑闻,他用这种方式示威? 对视间,我敏锐地察觉到陆时即将不悦。 不再多想,我壮士扼腕地咬下他喂给我的那块芒果。 “那个,姐夫,我要上去给小枣了。”我吃得太急,边拍胸口边跟他说话。 他点头,侧过身给我让路。 我逃也是的跑上楼,不敢看有多少人看到刚才那一幕。 卧室里小枣已经完成作业,正在收拾作业。 我将果盘放在书桌上,“今天有没有数学作业,妈妈帮你检查下?” 陆时压榨我时,我是顾不上这些的。 小枣点头,翻开书包抽出一本练习册递给我。 我接过,“吃吧,这芒果是妈妈切的。” 小枣一本正经,“看出来了,这么丑的模样家里的姐姐阿姨切不出来。” 我:“……” 我咽下一口老血,翻开小册子开始检查。 小枣没吃几块,留着肚子吃晚饭。 我拿着果盘让他跟我下楼散步,劳逸结合。 他挺乖,没有陆时、Carl在,对我言听计从。 “小舒,过来聊聊吧。” 林豫正喊我。 他坐在露台上,陆时就在对面。 林念瑶从客厅消失,可能躲到楼上去了。 我隐约觉得,要聊的事,我推拒不得。 就算有林豫正在,我也不敢明着忤逆陆时。 没辙,我将果盘递给小吴,交代小吴陪小枣在后院走走。 目送小吴带小枣出去,我深呼吸,走到露台。 我反手拉上玻璃门,“爸,姐夫。” 林豫正看我的眼神有些古怪,我说不上门道来。 盯了我几秒,他叹口气,看向陆时,“陆时,你一定要这样?你真的想好了?” 陆时还挺客气,“伯父,我想好了。” 这件陆时“想好的事”肯定与我有关,不然林豫正喊我过来干什么?看风景? 林豫正沉默几秒,再次看向我,“小舒,你愿意和你姐夫……不,陆时交往吗?” 第70章 耳垂一颤 我错愕:林豫正问我愿不愿意和陆时交往? 陆时要从我的姐夫,变成了我的男朋友? 难道林念瑶和陆淳的丑闻,是陆时一手促成的? 陆时和陆绍良一直在暗地里较劲,这次借用陆淳的事向他宣战无不可能;他不想和林念瑶玩过家家游戏,想正大光明与我昼夜宣-淫也是个由头。 不过,陆时真的会做这样的事? 我总觉得可能性不大,也想不出其他的人。 陆时目光散漫,林豫正灼灼地盯着我——他们都在等着我回应。 扣住门框的手用了点力,我努力平静:“爸,我有小枣,我怎么谈恋爱?我忘不了蒋元一,我怎么谈恋爱?” 我没弄清陆时的意图,几乎本能地抗拒这个提议。 陆时依旧平静地看着我,不言不语。 林豫正等了几秒,只好开口:“小舒,陆时不介意你有小枣,他很喜欢小枣。小舒,陆时也……挺喜欢你的。蒋元一就算不死,这辈子也出不来了……小舒,你何必呢?” 蒋元一就算不死,这辈子也出不来了…… 如果他不死,我有办法让他出来! 这话刺痛了我的心。 可我不能表现得太失控。 我不至于还不明白陆时的脾性。 指甲抠手心,我说:“爸,陆时是我姐夫。” 一听到这句话,林豫正垮下脸,像是瞬间老了几岁。 他低低说:“你姐姐的事……唉……我真的太骄纵她了!” 忽然,林豫正起身,“小舒,我去找你姐姐。” 我松开手,给他让路。 林豫正走了,我后知后觉想走。 “坐下。”陆时寡淡的声音入耳。 我僵着手脚坐在藤椅上。 “到底怎么回事?”我说,“你和林豫正的交易还要延续,牺牲品从林念瑶变成了我吗?” 他淡淡扫我一眼,“茶凉了。” 抓起他跟前的茶盏,我喝尽,然后替他倒满。 “给。” 他眼尾下弯,竟是笑了。 接过茶盏,他细细抿了口。 “林舒,你要明白,现在是林豫正求我。” 这话一出,我大概明白一些。 林念瑶和陆淳有着不正当关系而且被曝光在大众眼皮子底下,遮都遮不住。林豫正这边铁定理亏,如果还想要继续维持合作,那必然要放低姿态。 让我取代林念瑶做陆时的女朋友,可能都是林豫正提出来的。 或者,陆时在厨房门口喂食被林豫正看见,他生了念头? 还是他早就看出了什么苗头? “我要答应吗?我刚才是不是做错了?”我提着心问他。 因为小枣,我算是和陆时绑在一起。目前来说,我的能力远不如他。就算我心里不服气,我都要听从他的安排。 “没错,”他说,“你平白无故答应才可疑。晚上林豫正应该还会求你,倒是你再模棱两可地答应吧。” “噢。”突然想到什么,我问,“陆时,林念瑶和陆淳的事,是不是你做的?” “不是。”他脸色骤然变差,“我还没到主动挑衅三叔的程度。对我来说,陆淳安安分分做他的艺术家是好事。” 按照他以往的脾气,他摆出臭脸是懒得解释的。 这一回,他居然解释了。 不知道哪根筋错乱,我居然主动拽过他的手,轻盈而飞快地吻了吻他的手背。 嘴唇触碰到他皮肤的瞬间,我石化了,他似乎也僵硬了。 旋即,他抽回手。 我回过神,愣愣看着他。 他同样看着我,静静地。 我们就这么沉默着,任岁月短长。 几分钟,或者十几分钟就这么过去了。 “叩叩叩”,有规律的敲门声打断了我和他之间暧昧的氛围。 我回过头,是小吴,她旁边站着对我挤眉弄眼的小枣。 我猛地起身,拉开门。 小枣往我怀里冲,小吴说:“林小姐,差不多该吃晚饭了。” 我说:“行,我知道了。” 从我怀里探出脑袋,小枣甜脆脆喊陆时:“陆叔叔。” 陆时缓和脸色,走到我跟前,揉了揉小枣,“乖。” 我猛地耳垂一颤,好像是他在对我说。 强作镇定,我抱着小枣去饭厅。 林豫正、文清和林念瑶已经入座,陆时挨着林豫正坐,我先让小枣坐好,再坐到他旁边。 饭桌上依旧是林豫正和陆时在聊天,我忙着照顾小枣吃喝。 林念瑶估计知道自个儿是“罪人”,反常地默不吭声,文清和她一个模子刻出来似的。 这顿饭吃得挺压抑。 小枣胃口小,年纪也小,不用顾及什么礼仪,最先罢筷下桌。 我趁着陪他的借口,也离开餐桌。 小枣回林宅时日不长,但林豫正送的玩具几乎堆满我的卧室。不过,他最偏爱的还是陆时送的那套拼图。 等我上去时,小家伙跪在地毯上,一本正经地找着拼图。 一大块色调一致的拼图,连我找都费劲。所幸小枣兴致高,乐此不疲地玩着。 我残留工作任务,拿出笔记本坐在书桌前忙着。身后时不时传来小枣或高兴或发愁的声音,我知道他在。 这样的生活,我觉得很知足。 只有在这种时刻,我才感谢陆时把小枣带回我身边,不管出于什么理由。 过了个把小时,我听到楼下传来动静——十之八九是为陆时改为和我在一起的事。 林念瑶好歹是个知情者,指不定没忍住说我和陆时有奸情。 可惜时间不对,她才和陆时堂弟有牵扯,她那么一扯很可能被林豫正认为是狡辩。 何况,陆时还在场呢。 小枣大概被嘈杂的声音打扰了,软趴趴地走到我跟前,“妈妈,小枣困了。” 我领小枣去洗漱。 待他躺在床上,我给他哼摇篮曲。 小枣睡着后,楼下的动静终于消停。 想到陆时的话,我不急着睡,坐在床头抱着笔记本浏览邮件。 不出所料,林豫正找我。 我悄声走出卧室,跟林豫正去了书房。 他果然是求我和陆时在一起,简明扼要地说了一些浅显的利益关系。 “爸,你知道我心里只有蒋元一。”我说,“如果你让我做他女朋友我可以勉强演戏。但是,我不可能和他结婚。你们靠这种关系延续利益关系,并不明智。” 林豫正叹气,“我当然知道,只是眼下……小舒,你能谅解并且愿意试试,真的太好了。” 我冷飕飕,“我只是演戏。” 他愣住,而后说道,“演戏……也好。” 看了他一眼,我扔出句“我是为了小枣可以安生”后走出书房。 小枣是我的儿子,就算他的父亲是我并不认识的齐北宸,小枣也是我唯一的儿子。 我疼他爱他,从不掩饰。 林豫正没有拦我,大概也没脸拦我。 ******* 一大早我被苏唯一的微信提示音惊醒,我看了眼时间,才五点零一分。 苏唯一性情奇葩,同时是个十分努力的人。他好像经常这么早起,然后一整天泡在他的研究里。 或者他分出时间在做侦探上,才更要起早贪黑。 我醒了醒脑子,点开消息。 苏唯一说,齐北宸近日在江城有活动,今天下午会到江城。 第71章 揭开秘密 齐北宸会来江城?那不是意味着,我有机会见到他? 现在小枣也在我身边,我征求到齐北宸的同意就可以做亲子鉴定了。 不,就算齐北宸不同意,我也会强迫齐北宸去做鉴定。 这件事对渴望爸爸的小枣意义非凡,也是盘亘在我心里的一根刺。 翻动手指,我回复苏唯一:把你所知的关于苏唯一的动向全都告诉我。 苏唯一秒回,那条长长的信息里包括齐北宸来的目的和他坐的哪个航班的飞机。 齐北宸想要在江城办摄影展,因为他这个性情捉摸不定。苏唯一是今早获得消息,承办方则是昨晚才得到齐北宸的通知。时间很短,正常的承办方都会担心准备得不够充分。但几乎每个承办方都会欢迎齐北宸,和他合作结果百分十九十九是双赢。 盯着那串信息,我暗想该去哪个地方蹲点。 齐北宸要来的消息,苏唯一能知道,其他人能知道的有多少? 会不会是齐北宸想要声东击西? 苏唯一有能力,我知道。但他的能力有没有到让我获得独家消息的地步,我不清楚。 我静静靠在床头,想要尽快知道这则消息的准确性。 直接去问陆时? 以陆时的地位和能力,想知道齐北宸的去向应该不难。说不定齐北宸还会主动约见陆时。 陆时在外的形象,和在我眼前是迥然不同。 可我要以什么理由去问陆时? 陆时会不会做手脚? 不管我和陆时到哪种程度,涉及这种事,我第一反应就是怀疑。 怀疑陆时。 我咬了咬下唇,在那个瞬间,我想到了陆卷耳。 假如陆卷耳说想要见到齐北宸,陆时一定会义无反顾地将齐北宸揪到陆卷耳身边。 想到陆卷耳苍白病弱的脸庞,我放弃了这个念头。 而且,我联系不到陆卷耳。 我深锁眉头,陷入苦思。 旋即,我眼前浮现一张脸庞:稚气未脱,剑眉星目,皮肤水嫩,温若春阳。 江赭恩。 我可能是疯了。 但我这次,没有克制住我自己,悄声起身,借口晨跑。 陆时坚决不允许我找江赭恩,我不能给留下证据。 我跑到超市那边,人流开始多了。挤入人群,我随便找个人借手机打给江赭恩。 江赭恩会不会接陌生来电,我说不好。 耳边是人群特有的嘈杂,我反倒听不清手机里传来的歌声。 “喂?”江赭恩像是没睡醒,声音有些含糊。 也可能是江医生夜班,彻夜未眠。 我直接自报家门,“我是林舒。” 那头一阵沉默,许久,他说:“表嫂。” 当时我根本不是他的表嫂,但陆时为了打消江赭恩的念头,一招致命。 我不否认这个,移开话题,“江赭恩,我想要找齐北宸,摄影师齐北宸。我有个人的原因,不能告诉你。同样,我绕个弯子来找你,是不想被陆时知道。如果这两个条件你不能满足我,你就当我从没找过你。” 好歹,在林豫正的“逼迫”下,我和陆时在名义上是男女朋友了。 江赭恩又陷入沉默。 我安静地等着,给手机主人报以歉意的微笑。 她是看起来很谦和的年轻妹子,用口型跟我说“没关系”。 “可以。”他大概是怕我听不清,又重复了遍,“可以。林舒,我说可以。” “谢谢你。”我激动地说,“齐北宸要坐的飞机可能……” 他打断了我的说话,“我认识他,我可以帮你约他。你想在哪里见他?” 这则好消息来得太突然,差点将我砸得窒息。 停顿几秒,我反问,“什么?” 他耐心解释:“齐北宸是我学长,当然跨系也跨了很多届。他有一次低调回校,我和他在摄影上很多观念不谋而合。我们是不同的,我把摄影当爱好,他把摄影当一生的事业。但这不影响我们有一点交情,如果我约他,他会来的。” 江赭恩慢条斯理地说着,就像是一条河流在静长的岁月里深流。 我莫名红了脸,“对不起,我没有怀疑你。” “我知道。”他温声道,“你想在哪里见他?” 我再问:“那你知道他具体的行踪吗?” 他回:“我刚刚MSN上问他了,他下午一点会到江城。” 回忆苏唯一的那条信息,果然,苏唯一知道的那趟航班,是齐北宸放的烟雾弹。 “一点半,我在市中心游乐场偏门等他。”我说,“你应该有我的照片吧?我知道他长什么样我知道。” 齐北宸到底是名人,他虽然低调,但他的照片流传得很广。他不想见人,可想见他的人却数不胜数。考虑到他的特殊性,我就没有约在咖啡厅这样的地方。 “行,那就这么说定了。”江赭恩爽快地答应了。 他真的没有追问我理由,甚至同意不告诉陆时。 陆时从一开始就决然地要将江赭恩与商场上的事分开,因此我丝毫不怀疑他。 “谢谢你,江赭恩。” 他的声音很飘,“没事,林舒。” 挂断电话,我删除通话记录,手机递还给那个妹子。 妹子不接受我金钱形式上的道谢,说了几句客套话就走了。 我加快步子,跑回林宅。 今天要去公司,游乐园虽然离得近,但始终需要点时间赶路。 齐北宸要是个拎得清的还好,就怕他不承认、记不清,然后觉得我是讹钱的,拒绝和小枣做亲子鉴定。 不管怎么样,我午休时间赶过去,赶回公司肯定要迟到。 脑子过了过陆时今天的安排,他会在公司,不好糊弄。 上楼冲澡换衣,直到再次下楼吃早饭,我还恍惚着。 赶到公司,我漫不经心地做着已经熟练的事。 我满脑子都在想见齐北宸的事。 原本我成天都在期盼见他,真的要见到他,我反倒觉得是一场梦。 就跟古人近乡情怯似的。 掐在午饭前,我惨白着脸色去找陆时。 他见我这副模样,也一惊,“你?” 我说:“陆时,我有点不舒服。我想去医院看一看,下午可能要晚点赶回来。我可不可以跟你批个假?” “可以,”他意外爽快,“你直接走吧,今天下午我都放你假。好歹现在你是我女朋友,把你累坏了林豫正肯定要怪我不够体贴。” 皱了皱眉,我说:“那好,谢谢你。” 他点头放行,我扭头缓步走出办公室。 我当然是装病,这技能我倒是练得炉火纯青。演戏演到底,我要是在他面前健步如飞,分分钟被他拽回小隔间“劳作”。 “林舒。” 他突然喊住我。 我扭头,“怎么了?” 他说:“你这状态,开车没问题吗?” 愣住,很快我说:“我打车。” 我打车倒不是为了装病,而是红色太显眼了。 他摆摆手,“你走吧。” 我如释重负,再次慢吞吞走着。 直到上出租车,我才拍了拍脸,让自己脸色看起来好些。 到游乐园时,十二点十五分。 我在门口逡巡,买了一根棒棒糖,磨蹭了十分钟才往偏门走去。 如果我在那个地方待久了,会让人生疑。 走到偏门,我倚着一旁的梧桐树,努力让自己的脸露出来。 没多久,有一只手拍了拍我。 我条件反射抬眸,在鸭舌帽下,我看到那双熟悉的眼睛。 自从苏唯一说齐北宸最可能是小枣父亲时,我便将这个人的长相镂刻在我脑海。有时候我一个不小心,会不由自主地比对他和小枣眉眼的异同。 因而,我凭一双眼睛认出他是顺理成章的事。 “齐……” 他按住我的唇,“上车说吧,我赶时间。” 我想着那始终不是什么光彩的是,青天白日就说出来也不合适。 没想到,他的车停在离我几步的位置。 我坐在副驾驶座上,“齐北宸,我来找你,是因为我认定你是我孩子的父亲。” 他嗤笑一声,发动车子。 显然他技术娴熟,车很快上路。 果如我所料,齐北宸把我当成那种讹他的人。 “齐北宸,我不喜欢摄影,更不喜欢有名的男人。如果论钱的话,我可能还会比你富有。我对你别无所图,我只是在和你探讨我儿子的事。而且,就算我儿子是你儿子,我也不会让你养,我只希望你以父亲的名义出现,多陪陪他。” 我平静无澜地说着。 可能我是江赭恩介绍来的,可能相信我的话了。 齐北宸的态度好了些,“你有什么证据?你不是第一个说你孩子是我孩子的话的人,我怀疑你才是正常的。” “五年前的2月14日,明泽酒店,1125号房间。”我报出具体的时间、地点。 情人节被毁清白,这应该是挺可笑的事情。 我一直努力忽视这件事,这段时间,我却先后告诉苏唯一、齐北宸。 “啊?”他脸上露出迷惘,“这么久了?你猛地让我想,我也想不出来……” 我说:“我知道,时间过去很久,具体某天你做了什么一时想不起来也正常,相关的证据也肯定消失不见了。我就一个要求,我希望你可以忙里抽闲和我儿子做个亲子鉴定。如果你不愿意,我不介意取你头发走非正常途径做这个鉴定。” “做亲子鉴定?”他显得反感,“你让我想想吧,如果我真的能记起来……情人节是个特别的日子,有节目我肯定能想起来……” 我说:“你可以慢慢想,我不急。” 因为“男朋友”陆时的宽容,整个下午,我都是空闲的。 齐北宸一边开车,一边不时皱眉、自语…… 他是在回忆,我看得出来,没有伪装。齐北宸是个行踪不定的摄影师,要与我为敌的可能性微乎其微。 或许我不用那么敏感,不是每个人都要与我为敌。 “那个,情人节!五年前!我想起来了!”他突然看向我,稍带兴奋,“不是……” “砰”,就在这时,车子开始剧烈晃动。 我紧张地抓住拉环,意识到有人在撞齐北宸的车。 是意外?我心里涌起不好的预感:我是不是害了齐北宸…… 齐北宸分心了,直接磕到方向盘上。好在他很快直起腰,抓住方向盘重新开始控制他的车。 后面的车求追不舍,在天摇地晃中我无法和齐北宸交换位置。而且我也不敢保证,在这样的追击里,我会比齐北宸更好地逃亡。 突然被车疯狂追咬,齐北宸没有陆时的狠绝与果断,但也没有仓皇失措。 “砰!”,最后一次巨响,终结了这次追赶。 齐北宸走投无路,一头撞在护栏上。我重重磕在玻璃上,在破裂声中失去了意识。 第72章 不要命的吻 “林舒,你想要什么,我偏不给你什么。” 在森然的黑暗中,我听到这样阴恻恻的话语。 那说话声浑浊不堪,像是变了音。 我甚至无法断定那人是男是女。 可我深陷其中。 我越想得到什么,那人越要摧毁什么。 齐北宸的事,仅仅是意外的车祸,我都要怀疑是不是太过巧合。 而这次,明显是对方有意追击。齐北宸车技不错,却还是难逃被挤到护栏的命运…… 头疼。 走!快走! 我拼命地驱赶那声音,却是徒劳——浓稠的黑暗包裹着我,回音似的湿沥沥的话纠缠着我。 “我偏要!” 我喊出声,猛地发现自己的声音变得无比撕咬。 嗓子疼。 我醒了。 意识回笼,我知道那句话那种感觉,都属于昏迷时的噩梦。 我缓慢地睁开眼,不意外看到刺目的白。 医院病房白到亮眼,与梦里浑浊阴森的黑暗行程鲜明对比。 两样我都讨厌,相比之下,我宁愿在医院里。 “醒了?” 简短而性感的问话,属于陆时。 啊,陆时知道了。 陆时不可能不知道齐北宸,原本该去医院看病的我,却和齐北宸同时因车祸被送到医院,他怎么可能不怀疑? 刚醒,我脑子很痛,被陆时吓得不得不运转起来。 他像是看穿了我,“谎话不用编了,我什么都知道了。” 我循声望去,与他寡淡的眼对望,“陆时,对……” 他脸上陆时一丝疲色,“林舒,不用道歉。不是真心实意的道歉,你说着不累吗?” 喉咙本来就堵着团棉花似的难受,加上陆时一番话,我更是说不出什么话。 我摇摇头,连自己都不知道想表达什么。 陆时替我掖好被子,“齐北宸比你严重,还没有清醒过来。你额头撞伤,轻微脑震荡,目前没有什么后遗症。你手术过后一直昏睡,现在是第二天早上。小枣和林家人,我都没有告知,说你出差了。齐北宸虽然是名人,但是这件事被他的经纪人和警方压下来了。目前他出车祸的事情没有太多人知道,直到你出院都不用担心被曝光。” “嗯。”我嗓子疼,选择了最让我舒适的音。 林豫正他们知不知道我无所谓,我怕吓着小枣,的确不愿意让小枣知道。 他又说:“其他的事,等你可以说话再说吧。” “我……”想出去走走。 我想看看齐北宸。 陆时打断我,甚至露出了久违的独裁脸,“你躺着。” “……行。” 估计是医生给我开了什么有催眠成分的药,我虽然醒着,但脑子昏昏沉沉的,像是在梦里。 不管陆时知不知道我找齐北宸什么事,他早晚都要知道。 现在他在这里,我什么都瞒不住。 除了道歉、求饶,我没什么可以跟陆时说的。 我了无生趣地闭上眼,静静等着那股子昏沉劲过去。 “林舒,你说你病了,我是真的信你。” 我愣住。 不给我开口说话的机会,陆时大步跨出病房。 我额头痛,脑子痛,全身各处都痛。 实在无法喊住他,我索性躺在病床上。 他说,他真的信我。 陆时这种脾气,根本懒得解释什么。 他是对我多失望,才说出这些话? 我为什么要想这么深? 我还是那个厌恶、恐惧、排斥陆时的人吗? 在齐北宸要告诉我什么时,他的车突然被攻击,难道陆时可以排除嫌疑? 如果他信我,真的可以。 那种他说话的语气、眼神,让我深信不疑。 我很矛盾,绝大部分时间都在怀疑陆时,却又在某些时候莫名其妙地相信他。 听陆时的话,警方已经介入了。可以确定的是,车祸的来龙去脉我应该可以知道。 怕就是怕,和夏启媛一样,真相仅仅止步车祸本身。 我做的那个噩梦,与其说是噩梦,不如说是我连日来的担心。 自从看到夏启媛群发的邮件时,我就开始有这样的恐慌。 脑袋痛,我想了一会,就想不下去了。 我太困了。 陆时走后有没有来,我不知道,但我隐隐约约听到护士的对话。 来来去去,就那么些人。 我再次清醒过来,已经是晚上了。 护士在我病房,应该是在记录什么。 见我醒了,她说:“你醒了?放心,你没什么大碍,住院观察两天就可以出院了。” 我动了动胳膊,想要起来。突然一股酥麻逼上,我泄了劲,摔回床上。 护士看出我的意图,“想坐起来?” “嗯,”我说,“我感觉好多了。” 她说:“我扶你吧。” “行,谢谢你。”我软声道。 护士将记录本放进口袋,走到我跟前扶我。 借助护士的力量,我顺利坐起,用枕头垫在背后,调试到最舒服的状态靠着。 “你知道齐北宸在哪个病房吗?就跟我一起送进医院的。” 她稍微想了想,“他伤得挺严重的,送过来的时候全身都血淋淋的。不知道以后能不能再拿起相机。” 我听了这话,心里十分不好受。 明显,这件事和我有关。 齐北宸又不是第一次开车,早不出事晚不出事,偏偏在要告诉我当年的事时被撞、被追。 我想不通:如果说蒋元一的事牵扯到错综复杂的利益,凭我个人难以查到当年的真相我也认了。 那小枣的身世呢? 为什么那个人不让我知道? 越想越头疼。 护士碎碎念的伤势很久,终于切到正题,“他的病房就在你对面,他毕竟身份特殊,这一层就你们两个住着。我听说好像是醒了,我不负责他,我不太清楚。” 我说:“谢谢你。” 她紧随着问了我一些常规问题,我如实回答。 除了全身酸软,我哪里都好。要不是怕给小枣知道了担心,我自己能站起来了就会回家休养。 等护士出门,我摸索手机,看了看信息。 陆时处理妥当,就苏唯一在微信上问我有没有见到齐北宸,其他没有消息。 我本来也是寡情的人,以前的朋友从不联系,现在有牵扯的人也是难得说几句。 阑珊回复苏唯一实情,我恹恹放好手机,准备去找齐北宸。 不管他醒没醒,我都该去看一眼。 叹气一声,我掀开被子,左手撑着床头柜,尝试上床。 我伤的就是头,其他都没事,手脚健全。克服那阵酸乏,我慢慢走没有问题。 无法想象齐北宸鲜血淋淋的模样,我暗自祈祷他手没事。他伤了手,这辈子再拿不起相机的话,我可能会愧疚一生。 如果,这场蓄谋的车祸因我而起。 我花了比平时多两倍的时间走到齐北宸病房,绕过拐角,我如愿看到齐北宸清醒了。 他右脚被吊起,上面缠着厚重的石膏,全身遍布纱布、伤痕,确实比我惨烈。 而让我惊诧的是,站在床边如玉山巍峨而立的陆时。 我脑中顿时警铃大作:他们是认识?如果不认识,陆时何必探望齐北宸? 鬼使神差,我居然把这话问出来了。 陆时凉薄扫我一眼,“认识。” 齐北宸也眨了眨眼睛,应该是附和陆时的回答。 江赭恩可以认识齐北宸,陆时认识他,就不是什么怪事。要是两个人有点交情,陆时更不可能是这次车祸的策划者。 但我无端轻松不起来。 “齐北宸,车祸前,你想对我说什么?”我来都来了,索性破罐子破摔。 既然陆时极可能已经知道,我藏着掖着也没什么意思。 我只希望,齐北宸即将告诉我的,就是他在车上想说的。 齐北宸蠕动嘴唇,显然说话还很吃力。 我目光如炬地盯住齐北宸,陆时则注视着我。 那种注视,莫名让我呼吸不畅。 等了几分钟,齐北宸终于出声,“我想告诉你……那晚去1125房间的,不是我……是陆时。我和陆时是发小……他一心埋入事业,几乎到了不近女色……那天是情人节,我想送他份大礼……我订了房间,原本该进去应该是我花钱买的姑娘,不知道为什么是你……” 齐北宸断断续续的话,犹如惊雷劈进我体内。我僵在原地,说不出话来。 喘了口气,齐北宸又说:“出事前,我还不太确定……刚才陆时来看我,我跟他……确认了一下。那晚,他去了。如果你真的……因为那晚认定我是你儿子的父亲……那你应该让你儿子跟陆时做亲子鉴定。” 第73章 陪我睡觉 苏唯一说的百分之九十九是小枣父亲的男人,不是齐北宸,是陆时? 怎么可能是陆时呢? 为什么? 小枣对陆时的喜欢与亲近,不是因为陆时好看得人神共愤,而是他们身上流淌着同样的血? 我下意识摇头。 我宁愿齐北宸是小枣的父亲,也不要陆时是…… 耳边是回荡着齐北宸的低喘声,不知道他是否还要说点什么。 不对! 齐北宸和陆时是发小,陆时请求齐北宸扯谎骗我,那是轻而易举的事。 可……亲子鉴定报告都能作假吗? 我头疼! 突然清醒过来似的,我走到陆时跟前。隔了两步的样子,我抬头盯住他:“陆时,真的是你吗?” 比起我的震惊与不愿相信,陆时颇为从容,“林舒,真的是我。” “我不信!”我几乎是吼出来。 他寡声:“我知道。” 齐北宸细若蚊蝇的声儿再次响起:“不管……是不是……我现在很累……你们有事……出去商量行不行?” 我猛地意识到——在车祸这件事上,我有多么地对不起齐北宸。 深呼吸,我缓和过于狰狞的神色。 我转过头,看着连脑袋都缠着纱布的男人,“齐北宸,对不起。车祸的事,真的对不起。” 他说:“这事……没整明白……你不用认错……当年的事……你也是受害者,是我不好……就算真的是因为你……我们扯平了。” 不等我回复,他大喘一口气,“我现在……真的累了。” 我心脏像是被针戳了下,涌起细细密密的疼。 “行,我马上出去。”我忙不迭说道。 我全身还在发软,突然的消息让我处在懵懂的状态中。我趔趄着,艰难地往外走。 没几步,胳膊突然被一股温暖包裹。 我清楚得很——是陆时在扶我。 几乎本能,我想甩开他的手,赶走他的温暖。 可我没有力气。 不要再打扰齐北宸了。 抱着这个念头,我闷不吭声被陆时扶出齐北宸的病房。 待跨过走廊到我的病房门口,我咬紧牙关,猛地拂开他的手。 他松开了,在我开门时,他的手又探过来。 “你烦不烦?”我心里烧着一团火,让我无处发泄。 这团火甚至使得我忘记我和陆时的处境。 就算小枣是陆时的儿子,我激怒他,他照旧可以让我们生不如死。 “你现在没力气。”他语气平稳,“我扶你。” 我生龙活虎时都不是他的对手,更何况我现在病恹恹的。 不再自讨苦吃,我由着他扶我上床睡觉。 是啊,睡觉。 虽然我睡了一天一夜,但现在是晚上,不睡觉还能干什么? 陆时……真的是小枣的父亲? 他才是……毁我半生的男人? 那么久以前,他就开始害我? 我忍不住去想,忍不住用带着敌对的眼光看着陆时。 他完全没把我的仇视当回事,如常站在我跟前。 “林舒,我可以和小枣做亲子鉴定。”他说,“如果,你不信的话。” “然后呢?”我没了力气,“知道小枣是你的儿子,然后呢……” 如果是齐北宸,一个四处游荡寻找灵感的摄影师,我完全可以将小枣留在身边。对方是陆时的话,我一点把握都没有。 怨,恨,怕……瞬间多种情绪齐齐涌上我心头。 陆时皱眉:“如果林枣真的是我的儿子,恐怕由不得你我选。” 由不得你我选。 陆时的未尽之语,我是明白的。 陆家的情况有多么错综复杂,我是理解的。 小枣是陆时的儿子,是势头正好的陆时的儿子…… 我不敢想象。 所以,那一晚的人,为什么要是陆时呢?! 陆时说:“先做亲子鉴定吧。我找我信任的人去做,你肯定不信任我,那你就找你信任的人去做。如果不是,你应该会松口气。假如小枣真的是我儿子,我们要把这件事压一压。至少,在我准备好前,不要让我家里人知道。” 从他的话里可以听出他的谨慎。 我看向他,眼前不知为何起了雾,“你答应我保护小枣,不会食言对吗?” 他翕动嘴唇,“不会。” 情绪仍然低落,我不想看见他。 我怕我看着看着,就要破口大骂。 未婚先孕所受的屈辱,在德国独自面对小枣多病的提心吊胆……随便哪一种情绪开闸,都会让我不能自控。 “陆时,你走吧。”我语带哭腔,“你走吧。我不想看见你,我要想一想。” “好。” 陆时意外地好说话。 在我满含期盼的注视下,陆时缓步走出病房。 偌大的空间,只塞了我一个,显得空荡。 我疲累不堪,身体一滑,瘫软在床。 闷在薄被子里,我希望齐北宸是在骗我。 然而我冷静下来就想明白,他骗我的概率是百分之零点零零零一。 我跟齐北宸不熟悉,但从他在病床上的状态来看,他不太可能在说谎。 再者,小枣对陆时自然而然的亲近,陆时对小枣反常的宠爱与骄纵……都在隐隐告诉我:他们是父子。 不,不行! 在矛盾的思想里,我陷入睡眠。 估计是我被陆时过度压榨、身体疲劳,或者是医生给我开的药催眠,总之我一夜好梦,醒过来已经是第二天早上。 这些都不是重点。 重点是,陆时睡在我旁边,我可以看到他眼尾微乎其微的泪痣。 不,重点是,陆时的左手搭在我的腰上,他是抱着我睡的。 我明明让他走,他怎么…… 强压住甩他一巴掌的冲动,我拎开他的手。 他浅眠,我这点动静他就醒了。 “林舒?”他刚醒,没有睡眼惺忪,只有从容不迫。 这样的男人,强大到可怕。 我身体恢复不少,已经有足够的力气扯开他垂在我腰间的胳膊。 然后,我撑着坐起,“陆时,我要跟你谈一谈。” 他“嗯”了声,长腿一晃下床,迈步走向卫生间。 我嘴巴里也难受,不知道我住院时有没有护士帮我漱口什么。 擦身是有的,我感觉得到。 我只能假装不知道,我不想问出来是陆时帮我擦身的。 跟陆时一前一后进了卫生间,我看到崭新的整套洗漱用品时,毫不诧异。 我先出去,不期然撞上端着保温饭盒的许漾。 许漾好歹是总裁特助,沦落到端茶送水。 “林小姐,早饭。”他声音温和。 我接过,“谢谢。” 陆时可能要在里面冲个澡,我没等他。既然许漾都送早餐来了,那就意味着我可以吃东西了。 是粥,比我的皮蛋瘦肉粥豪华好几倍的粥。 我只知道它入口即化,软软糯糯很好吃,不知道它里面具体放了什么配料。 捧着碗,我坐在沙发上津津有味地喝粥,许漾在旁边看着。 我吃饱后,陆时出来,不意外是衣冠楚楚的精英模样。 许漾赶忙旋开保温饭盒,给陆时盛了碗热腾腾的粥。 拂开许漾递上的碗,陆时对我说,“我先去公司,晚上来接你出院。” “嗯。”我闷声。 刚知道陆时最可能是小枣亲爹那会,我是闹。现在我闹过、睡过,想明白不少。不管是不是,我现在所能仰仗、毫无歉疚之心仰仗的男人,只有陆时。 许漾不敢多言,放下碗,保持端着的姿势很久,不想倒掉里面的粥。 我不知道中了什么邪,居然主动开口,“陆时,你喝点粥吧。你好像有胃病。” 那个瞬间,空气都凝固了。 我脸上涌上热意,不知道红没红。 十之八九,是红了。 不然,陆时看我的眼神怎么会这么怪? 那种怪,不太对劲…… 我正琢磨,陆时已经取过许漾手里的碗,不紧不慢地舀粥吃。 吃完,他用纸巾擦拭,匆匆扔给我句“走了”。 许漾留在病房,收拾残局。 临走,许漾突然看向我。 我被他满脸的恳切吓住,“你有什么事就直说吧。” 他说:“陆总确实不太注意三餐,如果林小姐在他身边的话,我希望你尽可能多劝劝他。他,听你的。” 看这关心的架势,不是中央空调许漾该有的,而是对陆时忠心耿耿的许漾有的。 许漾与我无冤无仇,我没理由和他过不去,敷衍了事。 等许漾出门,我盯着手机很久,才决定让苏唯一来医院找我。 估计是他的研究告一段落,他居然用了半个小时就出现在我面前。 虽说出了车祸,我的包还在,我检查了下,里面东西都没丢。 我从钱包内侧翻出两个密封的薄膜袋,里面分别装着几根头发。 而后,我又弯身在我旁边的枕头上翻找,取出确认是陆时头发的几根,塞到新的薄膜袋里。 “小枣的我做了标记,其余两份可能是他爸的头发。”我一顿,莫名不想跟苏唯一说得太明白,“当事人不愿意配合,我也想知道最准确的结果。我希望你用你的关系,找两个地方愿意做这样没名没姓的亲子鉴定的。需要花的钱,你只要告诉我,我不会少你分毫。” 苏唯一接过,随手扔在他大到出奇的背包里。 在我的震惊中,他才解释,“你不是说做了标记吗?我这个人就是这样,东西越乱,我越有条理……” 我摆手,“你走吧。” 觉得不够,我又补充,“我相信你。” 我精神好些,开着电视发呆。 中午,警察过来问我一些关于车祸的问题。 我所知不多,不愿意把我似是而非的猜测告诉警方。 这些,我可能会跟陆时说。 如果有一天,命运真的把我和陆时绑在一起。 傍晚时分,我盼着出院,自然就连带盼着陆时来。 没想到,我先等到林念瑶。 气势汹汹的林念瑶。 第74章 被吞噬…… 陆时说没有告诉我的家人,那肯定没有告诉。 林念瑶为什么会出现在我的病房? 她看不上我这个私生女,对我一向是趾高气昂的。 自从她和陆淳的新闻成为头条,她被林豫正强迫慢慢退出演艺圈后,她消停许久。 可以说,她在不强迫自己冷眼对我时,她整个状态是颓丧的。 林念瑶对林豫正有特别强的占有欲,她意兴阑珊不是因为她不能在大众眼里做那个知性而优雅的当红女星,而是她让林豫正失望了。 但她站在我面前时的锋芒与讥笑,一改她前几日的低迷,甚至显出疯狂。 “你有什么事?”我竖起全身的刺,切换到警备状态。 林念瑶忽而大笑,有点癫狂,“林舒!我知道了!全都知道了!你回来就是要抢走我的一切!陆时女朋友的名头,爸爸的爱、爸爸的财产……围绕在我身边的一切,你都要抢走!林舒!你打得一副好算盘!我不会让你得逞的!” 听这话,她应该是突然知道林豫正的遗嘱内容吧? 我脑海里升腾个问号:为什么? 难道是林豫正觉得现在林宅太空闲,找点事情热闹热闹? 不可能。 林豫正还没有老年痴呆,就不会提前把遗嘱内容透给林念瑶。他想要弥补我,不等于他对林念瑶完全没有感情,尤其林念瑶还几乎以他为天。 我盯着眼睛睁得比铜铃大、梗着脖子红着脸冲我歇斯底里的女人,说不出话来回应她。 当她控制不住扬手时,我跳下床,躲开。 “林念瑶,想打架等我好了我跟你单挑。”我扶着床头柜,警惕地看着她,“现在我是病人,你动手我就按铃。” 她突然阴恻恻地笑了:“林舒,你以为我要打你?我有比打你让你更痛的东西。” 说话间,她低头,急吼吼地扯开包,从里面抓出手机。 “林舒,你敢不敢看?”她横着手臂,遥遥递给我。 我无端不敢了。 林念瑶眼里燃烧着那种疯狂,让我生了怯意。 但我终归是直了直腰,“有什么不敢的?” 她低头在手机上划弄一会,再次递到我跟前,一字一句道:“林舒,你好好看、慢慢看。” 抓过冰冷的手机,我下意识蜷了蜷手指。 稳住后,我拿过手机,点开暂停键。我后腰抵着床头柜,慢慢看起来。 “蒋元一,你为什么留在林舒这样不解风情的人身边?” 说话人是林念瑶,她声音很媚,透着露骨的勾引。 随之,我听到蒋元一的低喘声。 在模糊的画质里,我看到蒋元一的脸庞。 我朝思暮念、恨不能融入骨血的脸庞。 因为我深爱他,所以我一眼把他认出来。 进度条毫不留情地往前,我手指开始颤抖,我想要扔掉手机!我不想看接下来的内容!不想!不想! “因为我知道你不会嫁给我,但是我留在她身边就可以得到你。” 蒋元一低低喘着,在热火朝天的欲壑里,说出剜我心的话。 他说,他是为了赢得林念瑶的关注才和我在一起的。 从小到大,和我有关的东西,林念瑶不是破坏就是占有。 蒋元一说这些话,逻辑上是没有问题的。 可……这分明是在割裂我的心! 随后,是林念瑶不改暧-昧基调的勾引与低-吟,交缠着蒋元一沉溺在欲-海的粗喘。 那种声音,我只在陆时要我时听到。而且,我大部分时间觉得恶心。 我怎么都没想到,我有生之年会看到蒋元一和林念瑶做-爱的视频。 视频很长,五十来分钟,我愣是没有快进,从头到尾都听了。 蒋元一在我心里留下的模样,分崩离析。 我不知道我该信什么。 视频放完,手机在我手心发烫。 我紧紧抵着床头柜,防止自己一个腿软摔倒。 “不可能,你在骗我……”我大力扔开她的手机,“你骗我!这是假的!这全都是假的!是假的!” 我越说越激动。 蒋元一是我爱的男人,我怎么愿意去相信他把我当成接近林念瑶的台阶? 如果是真的,林念瑶为什么早不拿出晚不拿出,偏偏要在这时…… 她得知我和陆时有不正当关系时,就用这事挑衅过我,为什么那时候她不拿出来? 是没有时间捏造吗? 林念瑶嘴角一起勾起,直白露出讥诮的笑容。 此时此刻,她又恢复了她的高高在上。 跟小时候一样,她无情且肆意地践踏着我的信仰。 蒋元一…… “林舒,如果你觉得我厉害到可以捏造这五十多分钟的视频,如果你可以眼瞎到认不出你心心念念的蒋元一,那你就当这是假的。你看你,为什么要这么嚣张呢?要是你不把我逼到彻底失去爸爸的爱,我又怎么会拿出这张底牌呢?林舒,所爱的男人,仅仅是在利用你。这滋味不好受吧?那你!为什么要夺走爸爸!夺走我挚爱的爸爸!” 林念瑶说着说着,调子拔高,表情狰狞起来。 她疯了。 我看着她近乎抽-搐的脸,脑子里仅有这么一个念头。 她之所以要给我看这视频,是因为她觉得我把她逼到尽头。 那么,是谁让她知道林豫正的遗嘱内容的? 林豫正如今是脱手林氏,早年也是叱咤风云的人物,怎么可能会平白泄露遗嘱内容?且林念瑶那么信任、敬爱林豫正,绝不会偷摸着去打探他的遗嘱内容…… 我为什么要想这种可笑的问题? 因为,我实在不想去面对那个视频,不想去思考那个男人是不是蒋元一。 我所有的本领都告诉我,那个男人是蒋元一,这A-V画质的视频也绝非伪造。但我的感情不希望蒋元一是林念瑶的俘虏。陆时不要我做他的情人选择林念瑶,林豫正再一次选择林念瑶……这世界上任何人在我和林念瑶之间选择她,给我的打击都不如视频里的男主角是蒋元一大。 不要。 我在内心哀求着。 林念瑶大抵是耀武扬威够了,她收好手机,替我拍拍被子。 “好好养病,做个美梦。”她嘴角含笑,示威性十足。 不给我反抗的机会,林念瑶曼妙地走出病房。 枯坐在病房旁,我耳边回响着蒋元一的话。 因为我知道你不会嫁给我,但是我留在她身边就可以得到你。 这句话尤为清楚,夹杂着活-塞运动时才会发出的低-吼声。 不是!不是!不是! “不是!” 我竟吼出了声! 突然看清四周森森的白,我觉得我再也呆不下去了! 这是囚笼!将我禁锢的囚笼! “哗啦啦”,我拂开摆在床头柜上的东西,在噪音声中大步跑出病房。 如护士所说,这一层楼太过寂静。 齐北宸四处周游,估计也没旁的亲戚朋友来探望。 总之,我跑的时候,走廊上空无一人。 “咣当”,我撞上了一股肉墙。 我匆匆道歉,跑进电梯。等待电梯门合上时,我看到了一抹颀长的虚影。 电梯抵达底部时,我突然觉得那个人身上有种似是而非的气息。 有点熟悉。 又像是什么都没有。 我摇了摇头,在电梯门打开时,拨开惊讶的人群,往医院外跑去。 医院大厅人来人往,但每个人都有自己的悲喜,基本没人顾得上我。穿着病服、跑得飞快的我。 我钱包、手机什么都没拿,就是想跑。 确切地说,我还想去见蒋元一。 我受不了那个视频的刺激,我想要去问问蒋元一,你是不是真的一直把我当成垫脚石。 明明,我那么爱你。 我回江城的事情有太多无奈与机缘,至少在蒋元一入狱前,我确认我们是相爱的。 为什么转眼,那些美好都成了泡影? 比起憎恶林念瑶赢,我更痛恨、害怕蒋元一不是蒋元一。 没有钱打车,我只能拼命跑。 可能是我躺了两天积攒许多力气,我居然一口气跑到蒋元一的墓地。我不知道我跑了多久,个把小时吧。 跑的时候,我没注意。 等我一站在墓碑前,看到蒋元一尚青涩时的黑白照,我双膝发软,直直跌在墓前的草地上。 有点凉。 尖尖的草茬子,透过薄薄的病服,硌着我的皮肤。 盯着那张笑容温暖的旧照,我在不愿信和不得不信之间挣扎……就差逼疯自己。 可能,我已经疯了。 蒋元一,我疼。 滚烫的眼泪一层盖过一层,我止都止不住。 直到滂沱大雨倾盆而下,使得我的眼泪变得微不足道。 病房很薄,没几秒我浑身都湿透了。 理智告诉我该躲起来:林舒,起来,你再被淋几个小时,就真的要见到蒋元一了。 我就这么跪着,理智已经被信与不信吞噬…… 眼前的世界开始颠倒,我的力气在一点点被抽走。 彻底倒在地上,我闭上眼,意外清晰地听到雨打身体的声音。 也许,这一切都要终结了。 “林舒,起来。” 恍惚间,我好像听到有人喊我。 我心里呐喊:不,我不起! 过一会儿,我的嘴唇被人衔住。 第75章 绵长的……爱 温热的触感刺激着我麻木的神经,吻我的人……像是蒋元一。 我立即否定,不是蒋元一。 他爱的,是林念瑶,不是我。 幻觉,这一切都是幻觉。 只有雨打万物的声音是真实的。 “唔!” 我以为是梦的吻,突然变成了咬。 发狠了似的咬。 狗遇见骨头似的啃-咬。 狼解决到嘴的肥羊那般撕-咬。 除了渡进我嘴里的湿-热,我还感受到了疼,还闻到了血腥味。 紧随着,我闻到了雨刷过草坪的味儿,闻到了泥土的腥味。 我……好像活过来了。 身上太重,我想要看清是谁压着我。 我努力撑起眼皮,却被滴滴雨水打得重新闭上。 电光火石之间,我看到一个虚影。 我知道,是陆时。 他来找我了,到蒋元一的墓地。 所有的一切都是谎言。 我回江城的所作所为都是毫无意义的笑话。 在我自暴自弃时,那个吻加深了。 明明我不给他任何回应,他勾-住我的舌-头,非要激起我的反应似的。 雨水浸透我全身,底下更是湿冷一片。 我难受得很,根本给不了他任何称得上反应的回应。 而他,孜孜不倦地搅弄着我的呼吸。 没多久,我居然发出难耐的低-吟。我不知道是因为他的吻多一些,还是因为肆虐的秋雨多一些。 “嘶啦”一声,我居然听到了布帛被撕裂的声音! 陆时真的疯了! 他难道是要在墓园,在雨幕里,在蒋元一的墓碑前,跟我……吗? 我抵触,却发不出声音。我想要抬手压住他乱动的手,可惜没有力气。 病服湿透,根本没有什么遮雨的作用。它好歹遮羞,当它被陆时剥-落时,我全身颤栗。 像是突然醒了,我咬了咬牙,抬手抵住他坚-硬而滚烫的胸膛,“陆时,不要……” 陆时扣住我的手,停下动作。 “林舒,你再说一遍。” 下着雨呢,天阴沉沉的。 不过我觉得,陆时这会盯着我看的眼睛,雨洗过似的,特别干净,一眼望到底。 我中蛊般,“陆时,不要在这里。” 他勾起嘴角,“好。” 我总觉得,他在等我这句话。 旋即,他脱下他湿漉漉的外套,将我裹住。 他一边抱着我往外走,一边拍着我的脸。 我想他应该是不希望我睡着。 把我放在他车上,他给我换干衣服。 羞耻心? 在他面前,我还有谈羞耻心的资格吗? 何况,这种里外交织摧残我的时刻,我都没力气想。 在他给我穿衣服时,他顾不上我。 我见缝插针,闭上眼,沉沉睡去。 太累了。 人的一生,为什么要这么累。 ****** “妈妈。” “林舒。” “小舒。” 在梦里,我来来回回听到这三种声音。 他们都在喊我。 为蒋元一发疯时,我竟然把小枣给忘了,真的是罪无可恕。 想到小枣,我又难受起来。 我不该再睡了,我睡了这么久,他该难受了。 转瞬,我便真的醒了,从真实得不像话的梦里。 我睁开眼,看到熟悉的床头灯,看到对墙挂着的现代派画作。 是陆时的房间。 所以在那场我想淹死自己的雨里,拉我出来的是陆时。 这一认知,让我不恨陆时了。 之前他再羞辱我,我也有主动勾引的意思——为了蒋元一。 他的反复无常、他绑了小枣胁迫我……的确是可憎。 可是,这一次是他把我从鬼门关拉回来的。 那个视频对我刺激太大,当时我根本控制不住我自己。 如果陆时不来,我不会离开墓园。 我会死在墓园。 那样,我就残忍地独自留小枣在人世。 不可以。 我不知道昏睡了多久,窗帘被拉得严实,外面一丝光都透不进来。也有可能,现在是晚上。只是我不知道,是我晕倒的晚上,还是过了几天的晚上。 下意识地摸索床头柜,翻找抽屉,我没有找到我的手机。 想要起来,我才发现自己没什么力气。 我全身都跟火炉似的——应该是发烧了。 “陆……时。”我哑着嗓子,喊这个男人的名字。 回答我的,是四周的寂静。 在我尝试开口第二次之前,卧室的门被打开,嵌在天花板的灯同时亮起。 我小幅度偏头,看到反手合上门,快步走到床边的陆时。 “醒了?” 我点点头。 他走到我跟前,将我扶起,“还好吗?” 我说:“我睡了多久?” “一两个小时。”他说,“吃点东西,再吃药,可以吗?” 可以吗? 有朝一日,陆时居然会用温和的语气征询我的意见。 我可能在做梦。 浑身上下、牵动骨骼的痛却在提醒我——这一切都是真的。林舒,你已经醒了。 我吃力地靠在床头,“好。” 梦十分冗长,长到我以为,我昏睡了好几天。结果,不过是一两个小时。难怪我身体还那么难受,都没恢复过来。 “陆时,谢谢你。”我低声说着。 他一如既往地淡漠,起身出门。 关上门响起,我仍然压抑不住内心深处的低落。 我爱了多年的男人,其实爱着林念瑶。 这给我的打击,短时间无法消除。 我有小枣,我要活着。 可我的不快乐,我掩不住。 蒋元一…… 我闭上眼睛,眼前跟放电影似的,一帧帧掠过我与他的种种过往。 那些记忆像是旧照片,泛了黄,模糊了边角…… 没多久,我便闻到一股软糯的米香。 陆时递到我跟前的,是热腾腾的……白粥。 从卖相上来说,应该是陆时自己熬的;从时间上来说,他应该是提前熬好了,稍微热了热。 我接过,有点不想喝粥。 他说:“我放了白糖。” 我:“……” 他这话说得,好像我是乞求着吃糖的小孩子似的。 实在被细细密密的疼痛逼得难受,我接过粥,一口一口吃着。 我想快点好。 心里已经够难受了,身体还要凑热闹。 陆时厨艺比我好,熬的粥软糯香甜,加上放了点白糖,比我预想的好吃。 吃完粥,他没催着我吃药。而是让我等他,这一等,又等了十来分钟。 我估摸着,陆时是去洗碗——虽然这事有点令人难以置信。 他重新出现在我视线里,手上提着一袋子的药。 坐在我面前,他随手把药放在一边。 “林舒,出了什么事?” 他问得很直白。 我回得也直接,“蒋元一和林念瑶上过床,蒋元一爱的是林念瑶。” 他像是插科打诨,“我和你也上过床。” “那能一样吗?”我急了,“我和蒋元一好的时候,还没你呢!就算小枣是你的儿子,那也是蒋元一入狱后了。蒋元一入狱前,他就是我的男朋友,他怎么可以!我和你之间……反正你都知道,我刚开始就是为了给蒋元一平反,我没有其他办法,我才和你……我没有要求蒋元一感谢我这样,我知道这样的方法他接受不了,甚至我回来都不敢去监狱看他!可是……可是他怎么可以从一开始就不爱我……他怎么可以爱林念瑶……怎么可以这样骗我!” 陆时没有和我争辩,凉凉来了句:“林舒,是林念瑶告诉你的吧。你信吗?蒋元一和你的一切都是假的,你信吗?” 我愣住。 沉默几分钟,我嗫嚅着嘴唇,“证据确凿。” 难道我想相信? 可视频是真的,两个混战了五十多分钟的男女,确实是林念瑶和蒋元一。 在我陷入苦思时,陆时突然轻笑一声。 我愕然,不解地看着陆时。 他说:“林舒,原来你谁都不信。” 林舒,原来你谁都不信。 我软了调子,“我该怎么信?” 陆时没有耐心开解我,将塑料袋推到我眼皮子底下,“吃药。” 我木讷“噢”了声,照着说明书扒拉出对应的药的数量。 药的数量不多,我全都放在手心,看起来也挺壮观。 我捂住嘴,往嘴里一倒。 没品药,我囫囵吞下去。 陆时及时递给我水杯,我不疾不徐地喝了半杯。我习惯药的苦味,我只想要这温热的水暖暖我的身体。 熄灯,脱衣,上床。 他这一系列动作,快到领我咋舌。 被他抡回床上,我脑袋有点懵。 “陆时,我真的没……”精力。 他火热而来势凶猛的吻吞-噬了我的后半句话。 这次,在温暖而干燥的被子里,陆时无所顾忌。 他指法灵活,分分钟剥落我的睡衣。 估计怕我说出什么不入耳的话,他一直吻着我。表示抵抗地轻咬他,他只会吻得愈发热烈。 他一手握住我的丰-盈,一手逡巡在小腹周围,而后蜿蜒而下…… 意识是抵抗的,但我体内的欲被他勾-挑起来了。 大概因为吃过药,我脑子昏沉,抵抗的念头并不强大。 漫漫长夜,我不知道该怎么入睡,在看完蒋元一和林念瑶五十多分钟的床-戏后。 撞-击-声。 水声。 晃动声。 这一切的声音,盖过我脑子里思考的声音。 像是宣泄。 可他也给了我快乐。 那种跟只跟肉-体有关,少之又少的情况下会蔓延至灵魂的快乐。 在极乐中,我止不住的瑟瑟发抖。 他没有停,肆虐我,满足他自己。 “啪嗒”,他一滴汗落在我的额头,溅出一朵小水花。 “林舒,你知道我为什么喜欢跟你上-床吗?” 他说话仍然是这么直接。 我脑子嗡嗡作响,全身软成一滩泥,根本没空回。 不等我回答,他自顾自说道,“因为我会忘记一切。” 可能我也是这样。 至少在他-磨-我的过程中,我无法分心去想其他。 ***** “林舒,小枣是我的儿子。”陆时给我的早安礼,是这么一句话。 他救了我。 他睡了我。 一系列的事情逼上脑海。 我红了老脸。 先是小枣的亲爹是陆时,又是蒋元一真正爱的是林念瑶。就算蒋元一也爱过我,他在和我恋爱时和林念瑶发生关系也是不争的事实。 我觉得我脑子可能不太够用。 眯了眯眼,我看着穿好衣服的陆时,“你能不能给我点时间?给我点时间想想,怎么处理这件事?小枣虽然一直在等爸爸,但如果没有选择合适的方式,他肯定……接受不了。” 小枣喜欢陆时,是因为陆时是好看的、他想亲近的陆叔叔。 假如,陆时变成了弃他于不顾的爸爸呢? 陆时没有强求我,临出门前,他给我选择:要么,跟他去LS上班,要么在他家休息。 我这样的状态,工作肯定会频频出错。 因此,我选择了休息。 陆时出门,没有任何叮嘱。就算这样,我也不敢翻他东西。 独自留在他家,我找到了自我宣泄的发誓。 早饭是他做的,午饭他估计是希望我喊个外卖。但我决定自己做,捣腾几个小时,我差点毁了他的厨房,都做不出我满意的饭菜。 到饭点,我草草选择相对好看的菜配饭吃。 苏唯一在我吃饭时给我发了条微信消息,也是关于小枣和陆时关系的。他找的两个地方,结果一样,存在亲子关系。有陆时的话做铺垫,我已经不惊讶了。而且,看到林念瑶手机里的视频后,我心境变了。 但这不影响我评价苏唯一,同样用非正常手段去做鉴定,苏唯一只比陆时慢了半天。 大致清扫厨房后,我又开始捯饬厨房。 我都觉得我是要毒死陆时。 在厨房,一点不顺我就从头来过,时间再漫长都不够我消耗。 如果不是林豫正的一通电话,我会以观察陆时吃我的“创意菜”时的表情为乐。 下午五点十五分,林豫正给我打电话。 我关了火,接听。 “小舒,你出差还没有回来吗?什么时候能回来?”林豫正的口气听起来很急,“小舒,小枣不见了。司机按照惯例去接小枣,但是没等到小枣。他本来以为是小枣被老师留下有点什么事,等了一会。后来学校人走光,他都没等到小枣。他去找老师,老师很重视,甚至带他去看了监控,都看不出什么门道。小舒,我知道你在外面,但始终觉得这件事应该告诉你。” 小枣不见了。 其他的,我全都听不见。 第76章 选择 “小舒,小舒,你在听吗?”迟迟等不到我的回应,林豫正变得更着急。 “我在。”我的声音,已经不是我自己的了。 他说:“小舒,你别着急。你路上别赶,小枣不管是迷路还是被绑走了,我都会尽我全力找出来。小舒,小枣是你的儿子,也是我的外孙,我不会让他出事的。” 冠冕堂皇的话,我听不进。 我只说:“小枣不会迷路。” 小枣是我带大的,我怎么不了解他? 我反复强调不要做的事,就算有天大的诱惑,他都不会做。 而且有人要“诱惑”他了,基本就是想绑架他了。 “你把学校当天的录像要回来,我要自己看一看。如果可以的话,再把周边路况的录像带回来。”我努力让大脑运转起来,“我很快回来。” 周边路况的录像,那是警察办案才有权利。 在我这里,小枣几个小时不见就是大事。可在警察局不一样,要等二十四个小时。 我实在等不起。 林豫正好歹是有头有脸的人物,希望他能有办法。 如果没有,至少学校的录像不能少。 猛地听到小枣丢失,我心里一团乱麻,根本理不出什么思路来。 解开滑稽的围裙,我拎上包出门。 陆时早上不准我出门,现在我怎么可以留在这里? 我打车回的林宅。 林豫正坐在客厅沙发,见到我迎上来,“小舒……” 我几乎吼出来:“你为什么在这里?” 他伸出手想要拍我的肩膀,我当即躲开。 叹息一声,他说:“小舒,我脑子不活络了,不知道该怎么办。我交给展延之去找小枣了,他会做得比我更好。” 展延之,他的亲信。 哦,应该还行。 我摊开手,不大耐烦地说:“录像呢?” 他递给我一个U盘。 快步跑上楼,我将U盘插到搁在卧室的笔记本上查看。 林豫正跟着我进来,盯着我:“小舒,是我不好。我以为小枣初来乍到,不会被盯上……我应该……” “别说话。”我打断他,“让我好好看一会。” 他噤声。 小枣失踪,不是林豫正加强人手可以避免的事。 按照我对陆时的了解,我错失夏启媛开口求陆时保护小枣时,陆时就派了人暗中保护小枣了。 如果连陆时的人都没躲过,更别提林豫正的人。 假如秦淮和展延之放在一起,我更相信秦淮有能力保护人。 气场使然。 三点那会,小枣体育课,视频上还有他。 当然很模糊,但我是他妈,自然肯定认定那个点是他。 直到三点五十放学,监控所在地,都没有看不到小枣了。 既然司机一直守在校门口,对方趁放学乱潮带走小枣的可能性几乎为零。这个学校管理挺严,不是家长不让接孩子。再说,我告诫过小枣,没有我在,陌生人长得再好看都不能跟着对方走。 对方只可能是胁迫小枣。 司机回忆是没有人拖着行李的,我看了几个角度的监控下放学时门口的视频,也没见谁背着过大的书包或拖着过大的行李箱。 对方应该是在监控死角带走小枣的。 我咬唇,颤抖着在搜索引擎输入小枣所在小学的名字,看了学校的平面分布图。 配上林豫正要的监控分布图,我找到了对方可能带走小枣的几处监控死角区。 展延之,应该也会想得到这些吧? 在一阵自以为是的忙碌后,我终于冷静一些。我“啪”地合上笔记本,突然看到身后站着的林豫正,随之看到了窗外的夜色。 夜深了,小枣却没有回到我身边。 “有烟吗?”我问林豫正。 “有。”他迟疑,“但是……” 我冷着脸,“给我。” 在我紧张、慌乱时,我一直会萌生抽烟的念头,但我都会压制住。 可这一回不一样,我的小枣……不见了。 估摸着被我的表情、语气吓住,他翻了翻口袋,拿出一盒淡色的烟。 烟盒很漂亮,印着水墨画般的江南水乡。 我扫一眼,抽出一根细长的烟。 林豫正帮我点火,我就着打火机上一簇火点燃了烟。 “你告诉我展延之的联系方式,我找他。”我吸了一口,呛人的味道瞬间遍布四肢百骸。 他取出手机,点开通讯录,停在展延之那里。 照着手机上的一串数字,我单手输入到我自己手机里。 刚才我看了视频,是想看看别人有没有看漏的。主要还是那会我脑子一片混沌,根本不知道做什么。现在我冷静过来,想要和展延之一起找。 我自己花时间跟上进度,不如和展延之沟通。 现在最重要的是找到小枣。 抽了两口烟,我递给林豫正,“不要了。” 他接过,熟稔地掐灭。 我这里没有烟灰缸,他转身出去。 弹了弹弥漫在周遭的烟,我打给展延之。 “喂?”展延之率先说话。 我开门见山:“我是林舒。你找林枣的进度烦请告诉我。” 他很活络,瞬间把他所知抖落出来。 事实上,他就是按着监控死角去,沿着这几条路线追溯回去的。 他目前没有什么收获。 我问:“指出一条你没跟过的,我去。” 他拒绝:“林小姐,你是小枣的母亲,你不适合做这些事。你要相信,我找人的速度,不比警方慢。” 何况目前还不能报警。 我脸色不好:“那你查吧。” 他不介意我口气差,不做寒暄,直接挂了电话。 这个展延之! 幸好他是林豫正的心腹,不然能气死我! 才挂断,就有一通陆时的来电。 我估摸着,他已经回他家了。 我接起:“陆时。” “刚才你跟谁打电话?”他问。 我说:“展延之。” “到我身边来。”他补充一句,“我跟你一起找小枣。” “你知道了?” 他沉声,“我当然知道。” “行。”与其等着不愿意让我和他一起行动的展延之,我不如和陆时一起。 别的我不多想,至少小枣是陆时和我的儿子。 陆时再怎么冷酷无情,都不会在小枣的事情上糊弄我。 虎毒还不食子呢。 “我在你家楼下。” 我突然意识到,陆时现在是我的“男朋友”,我和他怎么亲昵都是理所应当的。 “我马上下来。” 下楼梯下到一半,我看到左摇右摆上来的林念瑶。 她轻哼一声,丝毫不掩饰她的得意与讥诮。 可眼下,我满心都是找到小枣,不愿意跟她呛声,不愿意去想其他的。 我避开她,快步上楼。 陆时开着那辆旧车,就车载广播上只会循环放黄梅戏的那辆车。他车很多,大部分风格一致,我记不清。这辆可能太旧了,也可以黄梅戏与他太不符合,我就记住了。 抛开乱七八糟的想法,我坐上车,“你有什么消息吗?” 陆时说:“并不是好消息。” 我强压惶恐:“你说,我听着呢。” “秦淮是我比较满意的作品,你懂我的意思吗?”他开车之余,看向我。 我点头,“你顾着看路。” 秦淮很少露脸,比起做着特助的许漾,他是一张好牌。 当然,陆时的王牌,不可能是秦淮。 回想起秦淮鞭打程丝丝时的冷漠,他应该是被陆时往能力卓越、情感缺失方向培养。 能让陆时“比较满意”,这秦淮绝对很厉害。 这就是我理解的他的意思。 他转过去,继续说道:“那个人在秦淮眼皮子底下掳走小枣,甚至没有留下任何蛛丝马迹。是挑衅吧,对方给秦淮留了一张纸条。秦淮没追上他,第一时间把纸条给我了。” “给我……纸条。” 我猜想,应该是恐吓信之类。 陆时右手翻找一阵,扔出一团纸。 我牢牢接住,徐徐展开。 上面写着一句话:要么你把小枣给我,要么我杀了他。 第77章 小枣在我这里 这个人是不是疯了? 如果不是陆时和苏唯一都给了我结果,我甚至怀疑对方是小枣的亲爹。 为什么要抢走我的小枣? 是林念瑶吗? 照她所说,她的王牌是那五十多分钟的视频。她这会应该是等着欣赏我丧家狗的模样,再说小枣也是林豫正的心肝,她不至于再次激怒林豫正。 何况,陆时说秦淮都拿不住那个人,这样的人,应该不是林念瑶能合作或者命令的。 光从字迹来看,标准的行楷,跟印出来的,不能判断是谁写的。再者,对方应该不至于拿自己写暴露。 也有可能,那个人很嚣张,不忌惮我们循着字迹追查。 “陆时,这字,你查过了吗?”我捏紧纸条一边。 他回:“目前没查出什么门道。字迹是可以模仿的,而且我们现在没有锁定范围,无从去对比字迹。不过你放心,我交给许漾了,在找到小枣之前,他不会停。” 我点点头:“我们现在去哪?” “带你去找秦淮。”他说,“凭纸条上的话,对方应该是想和你直接交流。也许是你认识的人,我让秦淮再跟你回忆回忆。” 我着急:“秦淮在等我们,那谁在找小枣?” “有人找。”陆时仍然很冷静,“但这无异于大海捞针,我现在带着你找个感觉。” 脑子里突然蹿过什么,我猛地扣住他的手腕。 他正在开车,浑身紧绷,摸起来硬梆梆的。 “怎么?”他虽然是问句,却毫不动弹,专心路况。 我说:“陆时,你是不是有什么猜想?你有猜想都告诉我,告诉我。事关小枣,我什么都不会瞒着的。” 车内霎时陷入寂静,不对,回荡着我说话的余音。 陆时越不说话,我越觉得他藏着什么。 许久,他说:“我只是觉得,这件事与你有关。” 他很平静,“我可以确定,小枣不会有危险。” 我猛地抽回手,不愿搭理他。 他又说:“或许,他真的想要小枣。” 我吼:“他是不是疯了?脑子不好去看医生啊,干嘛抢我儿子?” “我们的儿子。”陆时不知是补充还是强调。 再次抻开纸条,我细细打量上面的字,想看看这好看如复印的字迹是否藏着玄机。看不出什么门道,我又翻过纸条,观察空白的背面。 我想要用眼神将纸条烧出个洞,可惜办不到。 对方是贩卖儿童的?不对,如果是,那人抓住小枣就该马不停蹄地逃,免得横生枝节。 我盯住字条上漂亮的字,总觉得那是对方的炫耀。 还能是什么? 陆时找的人和苏唯一,我相信是可靠的。小枣是陆时儿子的事,绝对没有传开。如果单单是我的儿子,林家不受宠的私生女的儿子,也没什么值得歹徒看得上的。 如果是为报仇,我已经排除了林念瑶。 是谁? 为什么? 陆时平稳地开车,我脑子不停地思考。 突然,耳朵里钻入细软的调子——陆时打开了车载广播,放出的依然是一曲黄梅戏。 我大概听得清唱词,却不知道是哪一出。对我这样的门外汉来说,应该是冷门的曲子。 听到词曲的瞬间,我想爆粗口。 碍于旁边坐着陆时,我没敢发泄。慢慢把调子听进去了,糊里糊涂懂了旦角儿的某种浓得化不开的哀愁,我躁动的心渐渐变得平和。 “到了。” 陆时一句话,将我拉出陌生的世界。 “哦。”我木然回应,机械地跟着他的步子。 秦淮居然在医院,我在陆时身后七绕八绕,总算到了他的病房。 比我预想的情况好一些,秦淮坐在病床上挂水,额头上贴着纱布,身体上没有明显的伤。 他这副模样,如果我是陆时,我也不会让他再去找小枣。 秦淮身体吃不吃得消是一个问题,他的效率会不会降低是另一个问题。 “老大。”秦淮见到陆时,想要起身。 陆时按住他,“阿淮,你坐着,你只要再回忆下当时的细节就好。” 秦淮点头,转而看向我。 好像他知道,这一次陈述,是为了我。 我不知道陆时在盘算什么,目前对我来说,只有一件重要的事——找到小枣。 “那个人穿着厚衣服戴着厚帽子裹着厚围巾戴着厚手套,他把自己裹得严严实实,我甚至看不到他的皮肤。但是他很高,应该是瘦的,风吹起来是勾勒出他的体形。他手法没什么奇特的,要么是会一些催眠术,要么就是和小枣是认识的,他很短时间就取得了小枣的信任。他手法很快,像是经常做这样的事。” 秦淮停了停,像是在思考,“或者,这种事对他说简直太轻松。他留给我纸条的方式很特别,他折了一朵纸玫瑰,像是要完成一种仪式感。我警局有朋友,我问他最近有没过多的小孩失踪案,但是一件都没有。或者,小枣是他完美作案的起步,也可能,这是他一直以来作案风格的延续。可能,折纸玫瑰,是他混淆视听的一种手段。” 纸玫瑰? 我不由皱眉,搜肠刮肚也没找到记忆里和纸玫瑰有关的。 秦淮又说:“目前没有其他可说的,我估计他会主动联系你。他藏得这么好,一直藏下去没有什么乐趣。” “乐趣?” 他说:“是的,乐趣。” 小枣离开我,我痛苦不堪,那个人仅仅是为了乐趣? 陆时拍了拍秦淮的肩膀,“你休息吧。” 秦淮点头。 陆时拥住我:“跟我回家。” 我甩开他的手:“小枣不见了!” “我知道。”他耐心挺好,“你满大街跑和待在家里一样找不到,你留点力气应付那个人不是更好?” 对方知道小枣的名字,应该对我的情况很清楚。 他都能神不知鬼不觉绑走小枣,知道我的手机号更不是什么难事。 “我不……” 不等我说完,陆时突然把我扛起。 “你是不是疯了?”我火气再次上来。 他保持缄默,一步一稳将我扛出医院。 那种颠簸的感觉,让我回忆起很久之前的场景。 同样是他扛我,那几次我多么地憎恨他。而现在,小枣丢了,我居然有点……依赖他。 这个想法使得我恍惚,再次清醒过来是他将我半摔不摔地扔回副驾驶座。 医院离他家有十来分钟的距离吧,我觉得眨个眼就到了。 他没逼我休息,我抱着手机在一楼的阳台望着月光吃着露水发呆。 林豫正没有找我,估计展延之那边也没什么消息。 小枣那么小…… 我不敢想象任何不好的场面。 他怎么受得了! 夜深了,风冷了,心寒了。 柔软的触感逼我清醒,我猛地睁眼,发现天泛起鱼肚白。 原来,我枯坐几个小时,竟然睡着了。 我后知后觉地意识到,陆时在抚摸我的脸。 肩膀上有他的西装,我倒不惊讶。在他变态时,他也不会忘记绅士。 顾不上和他说话,我抓起手机,想要看到未接来电和未读短信。 绑架小枣的人没找我,林豫正那边也没有好消息。 我的心沉到底,温暖的晨光竟比清冷的月光还冻人。 “林舒,我做了早饭。”他收回手,举止自然。 “哦。”我提不起精神。 他说:“林舒,你饿着自己,遇上那个人,也只有和小枣一起挨打的份?” 我几乎脱口而出:“不是有你吗?” 他愣住,忽而徐徐笑开。 薄薄的晨光打落在他身上,像是镀了一层金边。他看起来分外柔和,他这个笑容,像是汲取了阳光的温暖,势要融化凛凛冬雪。 我看得怔住。 我回味过来,耳后破天荒发热。 “是有我。”他倒没有否认,“我的条件是你现在吃早饭。” 奇怪得很,他居然没有趁机狮子大开口,仅仅是要我吃他做的早饭。 我懒洋洋起身,进一楼的卫生间稍作洗漱。 镜子里的我,十分憔悴,像是将死之人。 收回目光,我再次那水拍了拍脸,出门吃早饭。 原本陆时的架势,像是要整天陪我—— 吃过早饭,我坐回阳台,看着满眼的秋意发呆;而他端坐沙发,翻着保持。这个状态,维持了大概有一个小时。 一通电话打破了我们之间的和谐。 陆时接听,我隔得远,听不清,也没心思听。 我只希望我的手机能有响动。 可惜没有。 这种时候,我就恨自己没有反侦察的能力,恨自己对绑走小枣的人一无所知。 沉稳有规律的脚步声愈发清晰,我知道陆时走近。 他肩膀抵在门框上,头堪堪擦着顶:“林舒,我要去公司一趟。” 我点头:“你去吧。” LS发生的,应该是大事。陆时脸色绷得厉害,也没跟我多说一个字。几乎不等我回应,他已经披上另一件酒红色的西装走人。他喜欢暗色的,像老年人的年色。这样看起来沉稳,不会给人涉世未深的错觉。 他的确是着急了——不然他不会选择常年被冷落的酒红色。 陆时很白,配上红色,完全不符合他以往塑造的形象,会让人忍不住往小鲜肉那边想。 我咂嘴:果然,陆时更适合黑白灰。 等他出门后,酒红色给我的冲击淡去,我又陷入了苦等、苦思。 中午,有外卖找,我才顺势吃了点。 看外卖的风格,不像是陆时点的,像是许漾的风格。 我顾不上问——时间越久,小枣就越危险。 我能这么坐着,已经是奇迹。 熬到下午,我坐立不安起来,几次想要冲出去,后又折回来。 我不知道对方在哪,我漫无目的地跑,真的只会白费精力。等到真的需要我打起精神时,我已经没力气了。 日暮西山,我等到了一通陌生来电。 听到铃声时,我捧住手机,紧张得不能呼吸。 看到一串数字时,我的心更是提上嗓子眼。 愣住一秒,我滑动接听。 “小枣在我这里。” 对方的开场白,简洁明了。 第78章 难道我希望我儿子死吗 让我倍感意外的是,对方是女的。 据秦淮所说,是高的、瘦的,而且那人几乎玩弄秦淮,我根本没想过她是女的。 光凭声音判断,我可以确定,她不是我认识的女人中的任何一个。 “你想要做什么?”左手死死扣住右手腕,我不让自己颤栗。 她说:“你来见我,独自一人。” 似乎怕我暗地里做手脚,“如果你带人来或者绑架,我就撕票!” “别!千万别!”我激动,“有事好商量!” 她报出一串地址,让我独自过去。 我稍微冷静,“你有什么证据证明,小枣在你这里?” 小枣走丢的事,我主观上不会传开去。但找的人有不少,他们有意无意提起,那件事可能传开了。如果有人想趁机整我,也不是没可能。我只是不想浪费时间,我想要一举找回小枣。 “你听着。”她像是料到我会这么问。 几秒过后,我听到一阵简短的喊声——妈妈。 我可以认定,那是小枣的声音! 是我的小枣! 我的防线,顷刻崩塌。 我抖音:“你等着,我马上来。” 她有意强调:“你只能一个人来。要是被我看到,我有的是办法让你儿子留下一生的阴影。” 我急忙说:“不会!不会!我绝对一个人!” 一生的阴影,比直接要了小枣的命还要残忍。 我掐断电话后,猛地起身,体内像是被注入一股力量。 整理好包,我准备出门。碰上门后,我又点开手机,停留在和苏唯一的微信对话框上。 和上次一样,我留的后路和苏唯一有关。 可能是我花钱雇用他的缘故,可能是因为他邋里邋遢的形象……比起陆时,我更能相信苏唯一。 放回手机,我走出门。 怕陆时派人跟踪我,我走出他家好远才打车。中途,我还换了一趟车。 等我到了,才知道她约我的地方是酒吧、KTV一条街,难找得很。 在犄角旮旯里,我找到了她说的门牌号,被穿着制服的人引到了她报的包厢。 我才进门,就听到轻微的关门上。 邀请我的毕竟是绑架我儿子的人,我怎么不提心吊胆? 稳了稳心跳,我把注意力放到包厢里。 里面有麻将桌,有吧台式的柜面,上面放着一排让人眼花缭乱的酒:是供人玩乐的地儿。 那个女人坐在麻将桌旁,穿得是绣着精致百鸟图的旗袍。她松松绾起长发,垮垮落下几缕。她正在把玩麻将,她的手细长、白净。我看到的是她的侧面,可以说是最美的剪影。 她的温婉静美,与包厢的种种都是冲突的。 但看久了,我又觉得一丝和谐,一缕别样的美感。 “过来坐。” 没有手机的过滤,她的声音更为软糯,不过比起唱戏的旦角儿,又少了些精细。 我绷着脸,快步往里走。 不想挨着她,我坐在她对面,正好可以看清她的脸。 她的五官都不算得精细,甚至鼻子还有点塌,但看起来很舒服。配上这一身韵味十足的旗袍,自然是美的。 让我细想的,是她让我觉得有点熟悉。 她含笑看着我,动了动唇,似乎要说话。 “江嬗?”我在她开口之前,说出这个名字。 她愣住,俄而绽开笑容,“你居然认识我。” 真的是江嬗! 之前Richard要我买走成峰手里的股份,我把重点放在成峰上面,仅仅是看过江嬗的照片,并没有想从她入手。 就是看了那么几眼,她潜伏在我的记忆里。 或许是因为时日尚短,我还能搜刮出来。 “你绑小枣干什么?我差点被成峰坑了一个亿,要不是我,你有机会让陆时帮你?有机会得到成峰的一切?”我语气不悦,“小枣在哪里?我想要见他!” 她神情寂寂:“你以为我那么想要成峰的一切吗?” 我特别不耐烦,“你先给我看小枣!你不能只给我听声音!你想要什么你就说,我办得到就办,办不到再商量,你给我看小枣!” “你再逼我,”她软声,“我就让你再也看不到小枣。” “那你TM有事快说啊!”我没忍住满腔怒火。 明明知道小枣就在我附近,我却看不见、摸不着的感觉,比之前在陆时家里苦等更为百爪挠心。 江嬗不疾不徐,手指玩转着麻将牌。我看了一眼,是幺鸡。 “林舒,我想请你帮个忙。你朋友抓走了成峰,我想请你朋友放过成峰。”她深吸口气,“我说什么都没用,但我知道,你可以。” 江嬗口里的“我朋友”,应该是指成峰。 这对夫妻挺有意思,男的成天在外花天酒地却愿意为了女的净身出户,女的为了情郎夺走男的一切却愿意为了男的绑小孩。 “就这事?”我十分不屑,“你卷走了他全部的钱,替他还上一亿就够了!” 她拧起眉,流出股烟柳般的忧愁。 “钱我给了,你朋友说成峰得罪了你和他,他还要给他点教训。”她调子拖长,“我怕……再这么下去……他撑不住。” 我翻了个白眼,语气不佳,“你担心你前夫,就可以绑走我儿子?江嬗,你既然绑了我的儿子,就不用说这些煽情的话博得我的同情。” 江嬗瞬间的表情挺复杂,最后她说:“林舒,你快给你朋友打电话吧。” 我很久没有麻烦过Richard了,因为这事…… 踌躇一会,我还是拨出了那个号码。 在我心里,没有什么比小枣重要。 电话没有接通。 我有些恼,想到时差问题,现在德国是白天,Richard不可能在睡觉。 他有什么事吗? 我可以确定的是,Richard不会故意不接我的电话,他一定有事。等他忙完了看到我的电话,他会第一时间回给我。 为了表示我这边的事比较急,我接连打了三次。 我都这样反常了,他必须要尽快回给我! “怎么样?”江嬗紧张地问着。 她很着急,很迫切,很……不对劲。 我冷眼睨她:“他不接电话。” “啪”,她手里的牌滚落,“你们是不是串通好了?” “你神经病啊?我要能跟他串通,我干嘛不在你绑走小枣前阻止你?”本来小枣不在我身边,我心里就急。江嬗没头没脑地质疑我,更是激出了我的脾气。 她唇色发白,“你再打打。” 我说:“我打了三通了,他有事接听不了。他看到了会回我的,你给我看一眼小枣吧?你想要Richard放过成峰,我也想要你放过小枣……你让我见一见小枣吧。” 重新抓起个一筒,她努力表现出镇静,“不能。我不能让你见。” “为什么?”我狐疑。 她红了眼:“你以为我不知道你的身手?成峰就是不长眼,败给你的。我连成峰都打不过,事情没做好,我把小枣送到你跟前,不是自找死路吗?” 我冷眼看她:“江嬗,你绑架小枣,也是自找死路。” 瞬间,她抖了抖肩膀,脸色白得吓人。 真不是干绑架的人。 尤其她穿着一身精细的旗袍,更让我觉得她适合撑着油纸伞走在江南小巷,或者走在T台上。 等了十分钟,Richard还没有回电。我和江嬗都很着急,在我犹豫要不要打第二通电话时,我手机铃声响了。 我看到来电显示时,却发了会呆,是陆时。 “不准告诉陆时!”她的威胁,突然变得无力。 她手捏小枣,为什么要这么害怕陆时? “不要让他发现异样!”她又急匆匆补充。 怎么可能? 大概又想到什么,江嬗抖着唇说:“不准接!” 已经迟了。 我避开她探过来抢手机的手,滑动接听。 “林舒,你在哪?” “我在……” 不等我回复,陆时又说:“绑架小枣的人,有消息了。他在我家门口放了另一朵纸玫瑰,我看过监控,是个小孩送的。我已经派人去找这个小孩,但我觉得,没什么意义。” 连秦淮都辨不出的人,一个随便拉的小孩怎么认得出? “纸上,写了什么?” “你不要犯傻,快做决定。”他停顿,“这是原话。你做了什么吗?” 做决定,应该就是,割舍小枣还是让小枣死的那个决定。 犯傻,应该就是指现在我来见江嬗的行为。 和我隐隐约约、迷迷糊糊的感觉对上了:江嬗根本不是绑架小枣的人。 “我没做什么。”我剜了眼面色发白的江嬗,“我很快回来找你。” 他说:“路上小心。” 我说:“好。” 放下手机,我逼视江嬗:“你没有绑小枣对吧?” 所以,她才那么迫切地需要我打通Richard的电话。 她唇瓣颤抖得厉害,像是风中飘扬的花瓣。 “林舒,你帮帮我……”她眼眶顿时湿润,“我不想成峰死……不想他死……” 我猛地拍桌站起,冲她吼:“难道我就希望我儿子死吗?他现在被绑架,你居然可以心安理得地浪费我的时间?要是因为你,我儿子被撕票了怎么办?!你做了这样的事,还希望我帮你?” 她睁大眼睛看着我,泪水滑落,嗫嚅,“对不起……” 我俯视她:“音频,小枣的音频,是谁给你的。” 她老实交代,“是匿名邮件,而且五分钟后就销毁了,我只来得及下载这个音频……” 早早被销毁的匿名邮件,让我去追踪什么? 还不如回家去研究那朵纸玫瑰。 纸玫瑰! 该死的纸玫瑰! 我记忆里根本没有这样的东西! 该死! “算了!”我语气不好,转身出去。 当我旋动门把手时,才发现门被反锁了。 我转过头:“让我出去!” 她坚持:“林舒,你不帮我,我不让你走。” 第79章 林舒,你可以告诉我 我手肘撞门,“江嬗,你是不是疯了?我凭什么帮你!” 她起身,徐徐走向我,“你帮我……我就帮你找那个人。” “你不是什么都不知道吗?”我反问。 江嬗眼波流转间,皆是温柔:“我要给自己留后路。” 眼前,摆在我面前有两个选择:其一,相信江嬗,好歹她收到过那个人的录音,说不定会比那两朵纸玫瑰更有价值的消息;其二,不信她,直接闯出去,毕竟她骗过我绑架过小枣,这件事可能也是她为了成峰信口胡诌。 “你先让我回去!”我着急地说。 她抓住我的胳膊,“林舒,我骗过你,我怕你根本不会把我的话当回事。” “那你要怎样?你的事人命关天,我的事就无关紧要?”我拔高调子。 沉默两秒,她折回麻将桌,不知从哪翻出一张纸。 她再度走到我面前,递给我纸笔:“你签字,你朋友答应放过成峰,我就把你找那个人。” 我一把抓过纸笔,草草在上面签字。 签完,我递还给她:“签了,放我走。” 江嬗不紧不慢地接过那张印着密密麻麻的纸,目光落在我的签字上几秒。然后,她小心翼翼地叠好这张纸。 整个过程,我都想催她快一点。 无端,我什么都没说。 她终于抬起手,接连三次轻叩门背。 停顿一会,她轻声说:“开门。” “咔嚓”,落锁声再次响起。 我头也不回地离开。 江嬗到底是为了成峰,并非穷凶极恶。她天真到觉得我会因为这个我不承认的签名帮她,就证明她不擅长做这些事。 主要是目前Richard不接我电话,不是我故意不帮她。在我个人意愿上,我不愿意Richard真的弄死成峰。 成峰罪有应得,我也觉得应该把他送到警局。 我就是生气江嬗绕这么个大圈子骗我,她害我以为我触碰得到小枣……结果我空欢喜一场。更可恶的是,她再次用这种似是而非的态度! 江嬗看起来温柔没有攻击性,做的事却是讨厌至极。 曾经,我要对付成峰。Richard给过我他的详细资料,关于江嬗和成峰,大概是强取豪夺。当时我错判江嬗在成峰心中的位置,现在我更是认识到他们之间不会是“强取豪夺”这么简单。 走在酒吧、KTV一条街上,璀璨的灯火亮得刺眼,微寒的夜风凉得刺骨。 我突然觉得一分钟都不愿意多待,像个逃兵一样狂奔到街口,拼了命似的打车。 小枣消失一天一夜,都可以立案了。 我却仍然对具体情况一无所知。 对方在耍我玩似的。 纸玫瑰…… 纸玫瑰…… 纸玫瑰…… 在出租车上,我碎碎念个没完。 “小姐,到了。”司机的声音将我拉回现实。 我猛地从包里翻出一张红票子递给他,“哦,好的。” 大门开着,我可以直接进去。 里门也开了一条缝,透出丝丝缕缕的灯光。 我加快步子,推开那扇门,“陆时!” “我在。” 循着声音,我绕到阳台,看着他坐在小圆桌前。他两只手搭在桌子上,闲闲摆弄一张纸。 我远远看去,上面写着一行字,应该是对方托小孩放到他家门口的。 我大力拉大玻璃门,坐在他对面,“陆时,我们要不要报警?” 展延之、林豫正都没有联系我,林豫正在我赶回陆时家里发了我条微信,他给我举了报警的利弊,问我要不要报警。 报警的话,当然资源更多,找到小枣的机会更大;但我怕对方知道后撕票,再者警局每天事情很多,未必会把找小枣的事放在第一位,到时候找到了还要销案……种种手续都显得繁琐,而且影响不好。 “报不报警没有区别。”他抬眼睨我,递给我那张满是折痕的纸。 我接过:“那就不报了吧。” 陆时、林豫正都在派人找小枣,的确跟报警没区别。而且,林豫正是小枣的外公,陆时是小枣的亲爹,他们两个绝对会把找小枣当成头等要事。 纸张的褶痕,就是折玫瑰留下的,没什么特别的。 上面的字,依然是漂亮到以假乱真的行楷。 内容和陆时告诉我的一样,让我别做傻事,快做决定。 这是我能做的决定吗? 小枣的命,和小枣的人,我都要。 “林舒,秦淮说,对方不是会催眠就是和小枣相熟,你觉得是哪个?”在我摆弄那张纸时,陆时突然问。 我愣住:“说不准。” 就目前情况来说,我生下小枣并没有公开。 除了林宅的人,知道小枣是我儿子的人并不多,能跟小枣熟的更少。 Richard、Carl、余落初、陆时…… 文清、林念瑶对小枣不好,因此小枣不喜欢她们。 小枣虽然在学校时间短,不排斥他有不讨厌的老师、同学家长但没有提及过的。 这个范围也大。 但比会催眠的人范围小。 重点是,我要怎么判断出这个差别? 对方如何带走小枣,是监控死角。除了秦淮远远看到那一眼,我无从去看,更别提倒退、细看、琢磨。 “我觉得是熟人。”陆时的声音再度响起,“小枣是我儿子,我相信他不会对陌生人产生不该有的好奇。如果真的有催眠术这么高超的人,短时间内做到让小枣听命于他,很困难。而且,小枣是不可控的,他的催眠未必会对小枣有用。照秦淮说的,那个人炫耀力量、要折纸玫瑰,看得出他是个自负但几近完美的人。” 这段话,我听得有点懵,没管住嘴,“陆时,公司的事,顺利吗?” 他忽而一笑,“你还关心LS的事?” 我嗫嚅:“我还没辞职呢。” “没事了。”他寡声说。 陆时表情风云不惊,像是什么事都没有。我敢打赌,就算我揪着小枣问,我也问不出一二。 但直觉告诉我,那件事挺重要的。 我总觉得,冥冥之中有一只手在推搡着我和陆时的命运齿轮。 小枣失踪了,先是LS出了事分散陆时的精力,再是江嬗早不早、晚不晚地骗我她绑了小枣…… 两边都有刁难,让我分不清那个人是对付我、还是对付陆时。 “你继续。”我想到脑子痛,便让陆时再接着说。 陆时的话,好歹可以往我安定些。 他抽回我手中的纸,利落地循着纹路重新叠起一朵纸玫瑰。 “林舒,你可以告诉我,谁跟小枣关系很好。”他漫不经心地说,垂着眼皮,仿佛注意力全在舞动的手指上。 陆时到底知不知道Richard的存在,我不清楚。我每次都觉得陆时是知道的,但从没挑明过。 我不清楚,他这句怎么听都别有深意的话,到底是什么图谋。 Richard跟小枣的关系,那还要我多说? 小枣虽然喊Richard叔叔,但我觉得小枣很长一段时间都把Richard当成“爸爸”。 Richard没有理由啊,如果他对小枣或者我别有所图,他根本不用这么大费周章。无论是五年前还是我初初要回江城时,Richard都可以牢牢将我拿捏住。 我沉默,他不说话。 虽然我脑子里浮过乱七八糟的想法,但我觉得,那几分钟太过漫长。 漫长到,我和陆时之间,又隔了万水千山。 我手机铃声打破了这个寂静。 没有备注,很奇怪的一串数字。 我知道,是Richard。 抓起手机,我几乎落荒而逃:“陆时,我接个电话。” 我跑到楼梯间,将自己蜷成一团。 “小舒?”Richard的声音,听起来有几分疲倦。 我说:“你是不是抓到成峰了?” 他不否认:“是。” “你要怎么惩罚他,我不管。但我希望你适可而止,留他一条命,既然江嬗已经给了你一亿或者更多。”我说,“小枣失踪了,江嬗可以帮我。我只是请求你,如果你不愿意……” 按我对江嬗的印象,她是真的不希望成峰死,因此她给的钱翻几倍都是有可能的——在成峰一无所有前,一亿对他来说也如流水般不甚重要。 “小枣失踪了?”他停顿,“要不要我帮忙。” 我说:“你太远了。如果你要帮忙,就跟江嬗联系,让她相信你已经放了成峰。” 有那么几秒,沙沙的声响摸索着我的耳膜。 “我答应你。小舒。”他回。 “那先不说了,我在陆时家里。” 他十分爽快,“行。” 重新回到阳台,陆时手心按着一朵纸玫瑰。或许是暖黄色的灯光氤氲着,我总觉得这朵花有了勃勃生机。 他没问我这通电话的事,“林舒,Alan是个连环杀手。” “什么?”我有点转不过弯,他话题跳跃得太快了。 探出一根手指,他轻轻转动纸玫瑰,“在你打电话时,我在回忆我认识的人里谁会在意仪式感。” Alan是个连环杀手,作案手法相差无几,也喜欢跟警方炫耀。 我觉得,他死得太不对劲,为什么偏偏是抓我的时候? 主要Alan对我来说是不好的回忆,差点一边被侮-辱一边被迫杀人的经历太恐怖,我从来不往深处想。而且我觉得,既然案子过去了,再不能牵扯起我的什么,也没必要多想给自己添堵。 “所以呢?”我仍然一头雾水,“他已经死了。” “你怎么确定,他真的死了?”他反问,“金蝉脱壳对他来说,应该是寻常的事。” 第80章 不,我爱你 “我看到他中枪了啊。”我反驳,“而且警方确认Alan是真凶,怎么可能会给他机会逃脱?” 陆时沉声道:“有时间差。你和Carl逃出来后,又有一批人追过来。我跟那批人对峙一段时间带走你们,Paul带队到的时候,这段时间足够Alan准备。他杀了这么多人,给自己留的后路应该很多。当然我不是他,我想不出具体的几条后路。Paul他们带回Alan的细节我不清楚,我当时只关注你……和Carl。” 我差点被他绕进去:“那又有什么关系?Alan是连环杀手,他难道还喜欢折纸玫瑰?” 他说:“林舒,你只是不愿意去想。Alan战无不胜,却败在你和Carl手上。如果他大难不死,必然要找你和Carl报复。Carl独身一身不好找软肋,但是林舒,小枣是你的命,你瞒不过任何人。说到纸玫瑰,仪式感这种东西,一般来说是不会改的。但假如Alan应该是个死人呢?他会不会换一种方式?” 他说的,不无道理…… 莫非,小枣失踪是我惹上了Alan? 我摇摇头,说:“不可能。” 他耸肩,“我只是猜测。如果没办法一下子确定谁绑了小枣,把嫌疑人一个一个排除,离真相也就不远了。” 我茫茫然看着他,问:“那你要做什么?” “找Carl,问问他关于Alan的事。”他颇为淡定。 “现在?” 他说:“也可以明天。” 我回:“还是现在吧!” 抓起手机,我翻通讯录,看到Carl的名字后,我点过去。 我突然抬起头,“陆时,Carl挺喜欢小枣的,小枣也喜欢Carl。” 陆时的眼眸,明了暗、暗了明,“找他吧。” 我颤抖着戳Carl的名字,拨出去一通电话。 Carl可能还不知道怎么换铃声,我只能听到单调的“嘟”音。 我接连打了三遍,都是无人接听。 “他是不是睡了?”我问陆时。 他说:“可能是的。那明天再找吧,去A大。” 我盯着暗下去的手机屏幕发呆,细密的恐慌涌上我的心头。 陆时说:“还有谁。” “啊?” 他补充道:“还有谁,跟小枣熟。” 陆时先提到Alan,在牵扯到Carl……我总觉得,他事先落点就在Carl。 要不是LS的事分散了他的精力…… 还是…… 不能想多了! 我反复告诫自己。 “余落初。”我说,“小枣和余落初也没见过几次,但是小枣喜欢好看的。我和余落初又是好朋友,他感觉得到,对余落初就自然亲近些。” 小枣一般都是,看我的态度。如果我对谁好,他就会对谁好。偏偏陆时是个例外。 陆时把小枣绑回来时,我恨死陆时了,态度恶劣到极致,小枣偏偏…… 或许是血缘,或许是命中注定。 “但是她不……” 余落初因为方信之给我打过一通虚假的通话,并让我错失了近在眼前的夏启媛。 想到这个,我后面的话说不下去了。 陆时说:“林舒,我最恨你不信我。但我现在觉得,这样挺好的。你在怀疑余落初,这样的态度是对的。这个世界上,没有什么事情是不会改变的。” 这话太暧昧,暧昧到我忘记了场合。 “陆时,你是不是喜欢我?”我没经大脑,脱口问出。 什么人会执着到说出“我最恨你不信我”? 陆时这种脾性,喜欢的表现说不定真的会如此“清新脱俗”。 之前他真的很过分,不管是玩-弄我、算计我还是怎么我。 但自从他从墓地前的雨里把我拉出来,他一直挺好的。尤其是小枣失踪后,他更像是变了个人,特别温和、特别好说话。 如果这些改变可以归咎于他知道他毁了我大半生、欠小枣很多补偿,可“我最恨你不信我”不在这个范畴内。 我不知道我为什么会问出来。 估计是蒋元一的视频刺激到我了,现在我都不认识自己了。 陆时愣住,而后说:“不,我爱你。” 他倒是十分坦然。 我爱你。 这三个字回荡在我耳边。 我觉得我难以消化。 顷刻间,我想咬舌自尽,我不想被这种氛围吞噬。 我心里掀起惊涛骇浪,面上却是绷着的,乍一看不动声色。 “余落初曾经为了方信之做过对我不利的事情,”我说,“严格来说,我不是不信余落初,我是不信方信之。方信之这个人,你熟吗?” 爱与性,是分开的。 陆时爱我,这一认知对我来说与天方夜谭无异。 我明明知道陆时的秉性,却还是忍不住感慨:为什么有人可以这样爱? 这怎么是爱呢? 难以置信。 这种时候,我也不想和陆时一拍两散。他思路比我清晰,他能派出去找小枣的人也比我多。 “方信之,不太熟。”他语气如常,“可以查。” 我说:“那你去查的。不管怎么样,别为难余落初。当年,只有她站在我身边。” 他“嗯”了一声,打了一通电话。 电话接通时,他也走远了接听。 我大概知道他为什么没有追问我和Richard那通电话了,这应该是基本的尊重,谁没个私人的电话? 而且我和他之前,不过是名义上的“男女朋友”。 然而,现在他说……他爱我。 我实在想不出这个男人会和这三个字有关,但我细细回想他一本正经说这三个字的模样,竟无比和谐。 或者,他是深藏不露的情话高手? 几分钟过去,陆时重新坐在我跟前:“你吃饭了吗?” 我摇头:“没有。” 他指使我:“你去做。” 我:“……哦。” 江嬗一通电话,我急急忙忙出去,厨房里应该剩很多半成品。可我进去时,我什么都没看见。厨房干干净净的,像是无人用过。我不相信是陆时整理好的,应该是请了钟点工。 没辙,我去冰箱找食材。 我是连面都懒得做,找到两袋汤圆,准备水煮汤圆。 现在我担心小枣,胃口不好,吃不了几个。考虑到陆时,我才做两个的。 兀的,我想起许漾求我督促陆时按时吃三餐。 临了临了,竟是陆时提点我。 眼见水开了,我撕开包装袋把汤圆倒进去。 汤圆很容易熟,我盖上盖子没几分钟,一个个变得白白胖胖浮在水面上。 我端着两碗汤圆到餐桌,他已经坐在那边。 把多的那碗挪到他的跟前,我讪讪,“时间紧迫,我……” 他打断我的解释,“吃吧。” 我点头。 他吃得不快不慢,我根本不乐意吃。软糯香甜的汤圆,我却觉得味如嚼蜡。 我和他一起搁下勺子的,我逃命一样席卷碗勺跑进厨房。 洗完,我还是没什么心思睡。 我盯着手机,盼着Carl给我回电话。 也盼着谁突然联系我。 小枣…… 你有没有受罪? “喝点牛奶。”陆时守在厨房门口,递给我被子。 我接过,温温的。 “行。” 比起之前,我更不敢惹他了。 喝过后,我坐在客厅沙发上发呆。不知过去多久,我觉得困意来袭。 我不由拧起眉,“陆时,你在牛奶里放了……” “安眠药。”他坦荡荡。 “你……”无耻。 他说:“你放心睡吧,我守着。” “无耻。” 不知道怎么了,我非要说出这两个字。哪怕我可能下一秒就沉沉睡去,任他宰割。 ******* 吵醒我的,是我无比熟悉的手机铃声。 我的。 意识到这个,我猛地坐起接听:“喂,是小枣有消息了吗?” “林舒,我是Carl。”估计是在大学做外教做的,Carl跟我说的是中文。 他腔调不大对,但挺好听,估计跟他本身音色有关。 “啊,Carl,是你啊。”我说,“你今天有空吗?我想跟你聊一聊。” 不管是Alan的事,还是其他的事,我都觉得应该好好当面说。 他说:“我有空。你来找我,我什么时候都有空。” “你等我一会,我到了给你电话。” “行。” 挂断电话,我看到那幅熟悉的现代派画作。 我知道,我躺在陆时的卧室。 昨晚,陆时不动声色地喂我吃了安眠药,我居然……睡着了。 很奇怪,我刚被Richard救下那会,也睡不好。安眠药似乎对我没用,Richard是另找方法疏导我的。 没想到陆时用,竟然一针见效。 不再多想,我正式起床,匆匆去卫生间洗漱。 顺便洗了个澡。 不得不说,在充分的睡眠后,我的精力、思维都停留在最佳状态。 我下楼梯时,闻到了浅浅淡淡的香味。 陆时应该做了早饭,或者他情人做了早饭。 我没管,跟他说了声:“我去找Carl。” “行,”他说,“我让秦淮跟着你。” “为什么?”我问得直接,“秦淮伤还没好透吧?” 他说:“我不方便出面,这几天公司我不能不在。秦淮伤的是额头,不是伸手和脑子,我让秦淮去找找感觉。” 第81章 幕后真凶 找什么感觉? 陆时为什么不方便出面? 我是不是错过了什么? 我脑子里蹦出很多问题,但我一个都没问。 “可以。”我选择配合他。 小枣不见的时间越长,我越是需要各方面的帮助。 秦淮如果可以做到不被发现,那又何妨? 再者,如果Alan真的没死……就Carl一个跛子和我,估计还是被虐的份儿。 我到A大那会,估计正好是下早自习的时间,一大批学生涌出来。 不习惯人多,我被挤得有些气闷。再加上小枣丢了很久,我愈发心烦气躁起来。 好在很快又响铃了,没几分钟路上就变得清静了。 我记得路,按着之前的记忆找到了Carl的宿舍。 站在宿舍楼下,我打给Carl。 幸好,Carl还在宿舍里,他给我开了门。 我进去。 Carl的房间仍然挺乱,我却没心思给他整理了。 他拆了假肢,坐在沙发上,裤管空荡荡的。 “林舒,小枣是不是出什么事了?”他说中文很慢,“我听你电话里,好像是这个意思。” 我没隐瞒,“小枣失踪了,我四处找不到,所以我来找你。” “小枣什么时候失踪的?要不要报警?小枣这几天都没找我,他一个人也没办法找我啊。”他稍微加快了语速。 深呼吸,我牢牢盯住他琥珀色的眼眸:“Carl,Alan是不是没死?他是不是来找你麻烦了,逼你诱-拐小枣?” Carl很是不解:“诱-拐?你觉得,我是诱-拐小枣?” 我摇摇头,“不是,我是问Alan……他逼你,我不是说你……我知道你和小枣挺谈得来,你不会伤害小枣的。” “Alan?”他说,“他的案子若不是尘埃落定,我不会有机会到江城来发展。林舒,他是心脏中枪。” “……哦。”我显得低落。 我突然觉得自己很蠢,总是在做蠢事。 他再次柔和说道:“林舒,你跟我说说情况,我帮你分析分析?” 我豁然站起,“Carl,我帮你收拾下房间吧?” “……行。”他像是意外,“又要麻烦你了。” 教室宿舍条件也很差,比学生宿舍好不到哪里去。除了空间大,教室宿舍也是要什么没什么。得亏Carl是单身汉,他要找个女朋友,绝对天天嚷着要搬出去。 我从他叠放在床上的脏衣服收起,好在Carl只是乱,看起来不脏。 不然,我真的下不去手…… 从里到外。 一并将他换下的衣服扔到洗衣机后,我对Carl说:“我走了。” “小枣的事,真的不用我帮忙?”他已经站起来,两手撑着柜子站着。 我摇摇头,眼神落在他的右脚上,“你也有事要忙,让你去找我于心不忍。你放心,我找到会第一时间告诉你。” 他没强留我,“那你走吧,不要太着急。” 我往外走,手落在门把手上,我突然回过头看着他。 “Carl,如果你有什么困难,你可以告诉我。”我补充,“就像你要留在江城工作那样,我会尽力帮你。” 他眸子里盛了一汪清泉,“我会告诉你的。” 咬紧下唇,我快步走出去。 窄小而逼仄的楼道,一时让我透不过气来。 出了教师宿舍,我赶忙跑了几步。坐在长椅上,我给苏唯一发了条微信,问他有没有办法弄到国外杀人犯的具体资料,包括生平和作案手法。 苏唯一很忙,说不定正泡在论文里。 但他这次秒回:可以。 我便把Alan的全名和我所知关于他连环杀人案的信息发给苏唯一。 在我见到Carl时,我耳边萦绕陆时的话,迸发了可怕的猜测:Carl可能是Alan的帮凶。 那个案子有太多的不可解释,假如Carl是Alan的帮凶,那些不可解释会变得顺畅。 如果Carl是Alan的帮凶,那么Alan作案时仍然是自信到自负,后来失策不过是他信任的Carl叛变了——Carl一枪打中他的心脏。 Carl一枪致命,是不是太准了?何况当时,他没了腿,又饱受摧残…… 所以说,细思极恐。 脑海一浮现这个猜测,我甚至不敢再待在Carl的宿舍。 可我去都去了,就这么错失良机不好。我想通过整理他的房间,看看有没有什么蛛丝马迹。 我只发现了一张他和小枣的合照,估计是刚洗出来不久,他放在床头柜。 按Carl和小枣的关系,合照没什么。Carl也没有裱起来,或者怎么样。 远远不够。 思量间,苏唯一给发了封邮件。 我迫不及待点开,下载附件,浏览。 我越看越觉得,这些不像是一个人可以完成的。当然,我的落脚处都很小,可以钻牛角尖。可能是我先入为主,因此的顺序是颠过来的。我不是看案宗发现可疑之处,还是带着“Carl是Alan的帮凶”的念头去找案宗里可以印着这个念头的。 一遍刷下来,我后背渗出了冷汗。 还没怎么缓过劲来,我的手机铃声响起,把我吓个半死。 如果我没记错,是江嬗。 我心跳加剧,接起:“你有什么事?” 要不是她可能知道点什么,我不愿意再搭理她。 我厌恶被算计,余落初当年给了我帮助并和我成了过命之交,我可以宽容她被逼迫;江嬗与我不过是路人,我没有这么善良。 “林舒,我知道你讨厌我。但我还是要给你打这通电话,成峰没事了,谢谢你。”她稍作迟疑,“林舒,对不起,我说我可以帮你找到你儿子是骗你的。我没办法,我知道你只关心你儿子,所以才……不提这个了。我一定要谢谢你的,我欠你一个承诺。以后如果你有什么想要帮我的,尽管开口,我一定帮你。” 我不知道为什么我在江嬗说到“骗”字之后居然耐着性子听她说完了。 “现在没事了吧?”我很冷淡。 她温声细语:“没事了。” 我说:“那再见。” 江嬗挂断电话,我摸着发颤的手机,胆战心惊。 我到底在遇上了什么人? 照理,陆时告诉我,秦淮在附近,我不用怕…… 可眼下……我心跳再次加速,呼吸都有些不稳。 如果Carl真的是Alan的帮凶,那是多么可怕的事情……明明Carl看起来无辜且年少。 无辜且年少。 我突然想到了江小乾。 不,江小乾心里背负的是杀父杀母之仇,且她最终爆发还是靠陆时的指引。 难道,这件事陆时也有参与? 不可能,陆时不会拿小枣冒险的。 绝不可能。 我捏紧手机,静坐长椅,看着A大飘零一地的落叶,不知该何去何从。 小枣在哪? Carl是谁? 我该信谁? …… 一系列的问题,压得我喘不过气来。 “林舒,你怎么没走?”Carl突然出现在我面前,挡住了我眼里的风景,“小枣不是丢了吗?你不急着找?” 我反应很慢,“哦,那个……” 其实,我被Carl吓住了,只不过我极力掩饰罢了。 “是不是小枣不见了,你心情不好,不知道该怎么办?”他的话,特别善解人意。 我点点头。 他勾起嘴角,“林舒,我带你去吃饭吧。你别饿到了。” 我拽住衣服下摆,扯出笑容,回应:“好啊。” 或许,我和Carl接触太多了?再多接触接触? 一个人骨子里是怎么样,总不至于时时刻刻都能掩藏吧? Carl笑得温暖而肆意,“中国菜,丰富,好吃。” 他不掩夸赞。 我也笑,“那你带我走吧,我还没吃过A大的食堂呢。” A大是江城有名的大学之一,我曾经想来,阴错阳差去了别的大学。 和蒋元一同一个。 想到蒋元一,我的心情又蒙上了一层雾。 我根本不该回江城的! 回到江城后,我不仅还没有帮蒋元一平反,连我所信仰的都接二连三被摧毁。 懊恼使得我恢复不少,我战战兢兢跟在Carl身后。 哪怕Carl只有百分之一的可能和Alan扯得上关系,都值得我百分百的警惕。 Carl点的小炒,鲫鱼豆腐汤、红烧排骨、素炒小白菜。看得出来,他不太吃辣。 食堂效率挺高,点餐后没几分钟,三样菜都上起来。比起高级饭店,这菜品肯定不如人意,但糊弄Carl这样的美国胃绰绰有余。 Carl不时给我夹菜,让我多吃。 我总不能给他夹回去,默默吃着,“嗯啊”作答。 吃到一半,他问我小枣的事。 我本来就没什么胃口,提到小枣更吃不下去了。 搁下筷子,我恹恹回答他。 “你是不是觉得我和Alan有关系?” 我下意识回:“不,我觉得你是Alan的帮凶。” 天呐! 话音落下,我才意识到自己说了多么可怕的话! Carl之前问的都是琐碎的事情,小枣什么时候失踪的,在哪里,有没有什么可疑的……诸如此类,我都顺着答。 没想到他会在我习惯时来这么一出,而我几乎本能地回了我的猜测。 如果Carl是蓄谋这么问的,那他是Alan的帮凶的可能性更大…… 我胃里一阵翻滚,好像我刚刚吃下的鱼肉是人-肉似的。 较之我的瞠目结舌,Carl的笑容温暖而从容。 “林舒,你错了。”他无比认真。 不等我松口气,他说:“Alan是我的奴隶。” 第82章 占有 我再次放大瞳孔:“Carl,你在说什么?”我往死里撑大眼睛,眼皮都有点痛了。 他在开玩笑?他是生气我怀疑他和Alan有关系? 我所能相信的,不过是他是给Alan的帮凶,而且是因为Alan拿捏了他什么把柄。 而他,居然这么坦荡而直接地告诉我:Alan是他的奴隶。 奴隶是什么概念? 那桩桩件件杀人案,Carl是主谋? 所以,真的有仪式感、强迫症的,就是Carl? 纸玫瑰,也是他? 再想到Carl苍白的容颜,残缺的右腿,我脊椎骨传来凉意,直逼四肢百骸。 我是幻听了吧。 他笑意不减:“害怕了?我说,Alan是我的奴隶。Alan不过是有勇无谋的蠢货,没有我,他连一个人都不能干干净净地杀了。” 我以为,陆时已经够变态的。 没想到Carl居然更让我脚底发寒,他说到杀人,像是在说糖醋排骨里放多了糖甜。 虽然现在不是A大学生的饭点,但食堂还有不少人。当然,没人会刻意听我们在谈什么,他的肆无忌惮仍让我震惊、后怕。 我居然让小枣和这样的人有了交情…… 再想到他床头柜上放着的照片,我整颗心都扭结在一起了。 我眼眶变得湿润:“你对小枣做了什么?小枣在哪?” 他笑:“你看到了照片?” 我点头:“看到了。” Carl笑容依旧扎眼:“知道怀疑我,还不错。” 如果不是陆时再提起Alan这件事,我不会重新想起,更不会跳出这么可怕的猜想。可笑的是,事实比我的猜想更为骇人。 但我不想说出陆时。 Carl能跟我摊牌,说明他已经无所畏惧。他能犯下这么多案子,甚至在最后完美地嫁祸给Alan,绝不是简单的人物。 要不是他抽风要绑走小枣,大概这辈子都不会有人怀疑他。 我眼前愈发模糊,“你到底对小枣……做了什么?” 被恐怖的猜测覆灭,我气都喘不匀了。 我看到他翕动花瓣一样的嘴唇,赶在听到他声音之前,我先听到震耳欲聋的声响。 下课了,食堂本来很安静,现在一下子涌进许多人。 如果说三个女人等于五百只鸭子,那这里的鸭子应该是成千上万了。 吵得很。 Carl蹙眉,没有再动唇。 我趁乱想要摸到手里,却发现包里变空了。 他似乎看穿了我的意图,炫耀般摇了摇右手:他抓着我的手机。 在我不知情时,他顺走了我的手机。 想到Carl做的事情,我不禁再次……恶寒阵阵。 Carl往外走,我跟着走。 我逃没用,小枣在他手里,在一个满脑子都是折磨人法子的人手里。 那会被绑架时,我记得Alan颠来倒去地说过要摧毁人的灵魂。 既然Carl毫不留情地说Alan是蠢货,那这个爱好,自然是属于Carl。 小枣还那么小……要是遭受点什么…… 我心口剧痛,恨不得和Carl拼个你死我活。 但我知道,没用。 从他淡定地告诉我Alan是他奴隶时,他就占了绝对优势。 他不仅是个可以在各方面碾压我的连环杀人凶手,他还有人质——我视之如命的小枣。 出了食堂,他领我往他宿舍方向走。 大概几分钟过去,那阵嗡嗡嗡的嘈杂总算消停点。 陆时说,秦淮会跟着。 我现在怀疑,秦淮跟不跟着是否有区别。 陆时和Carl硬碰硬我都要想一想谁会更胜一筹,别提秦淮了。 我不能指望秦淮。 Carl愿意和我玩游戏,甚至绑的是小枣……是不是在预示着我什么? 我脑子飞速运转,因为我着急了,短时间内也没想出个门道。 “Carl,为什么是我?” “正好是你。”他回得简洁。 如果他和Alan一直是这么合作的,享受着我精神世界崩塌的过程,他为什么突然要除了Alan,并且完美嫁祸? 我不快不慢地跟着他的步子,“我不信。” 他回眸一笑,“如果说,我看到你不屈服,觉得你比Alan更有趣呢?” 如果他不是有着蛇蝎都不能概括的心,我都要为他的笑容所折服。 我抽了抽嘴角:“你杀了那么多人,难道他们都是心甘情愿死的?” 绝不可能。 正好我被陆时关在门外,他看到我? Carl的声音依然平稳,像是溪流潺潺流过山涧。 “可能正好看见你,觉得有意思了。”他像是曲高和寡,“我从未失手,难免落寞。我想要换个身份,重新开始。” 我深呼吸,努力让自己显得镇静。 “那你为什么要抓小枣?” 他脚步不改,一阵风吹起,勾勒出他瘦削的身形。 我一直觉得Carl没了右腿是弱者,有什么疑点都不会想到他。最主要还是,他救过我一命,我更会在情感上偏向他,不愿意去怀疑他。 没想到,他居然是奴役Alan的人,更是绑架小枣的人…… 他独自走了几步,“我喜欢小枣,我想占有他。” 这话,比他说Alan是他的奴隶更让我震惊!他居然……想要占有小枣! 我到底是触了什么霉头?在美国,我遇上他们已经很倒霉了,我竟然害得小枣被Carl盯上! 如果我不那么把救命之恩当回事,如果我可以早点想清楚……小枣就不会和他成为朋友,更不会信任他,更不会被他绑走、囚禁。 我以为他纸玫瑰上的话是为难,没想到是真的。 这个变态真的想要占有小枣,占有我的儿子! 一股无名火蹿上我心口,我突然冲他吼:“Carl,你有病为什么不去看医生!为什么要祸害我的小枣!” “医生?”他嗤笑,“那你知道吗,Alan这个蠢货,曾是我的医生?” 我是在听故事? 到底是什么样的精神病人的,可以把他的心理医生变成他的信徒? 太可怕了。 Carl现在不过十七八岁,那些案子已经有几年了……在他那么小的时候,把曾为医生的Alan变成他的奴隶,两个人开始合谋不停地杀人…… 我牙齿不自觉地打颤,我自认并不孤陋寡闻,却还是觉得Carl的前半生骇人听闻。 强压涌上心头的惶恐,我几近哀求,“Carl,放过小枣好不好,我帮你重新开始……求求你了……放过小枣……” “你知道Alan当年为什么听我的吗?” 我愣住,“我在求你……”放过小枣。 不给我说完的机会,他自顾自说起他和Alan的事。他自控节奏,我只有噤声。 在Carl十三岁时,Alan是他的心理医生。有趣的是,Alan是个gay,因此长得好看、病弱苍白又善于揣摩别人内心的Carl,几乎不费吹灰之力让Alan爱上了他。 起初Alan是爱的信徒,后来Carl让Alan沾上人命,再无回头路。大概Alan在生活中并不如意,次数多了,他找到了快感,越来越偏执。 Carl一直觉得Alan不够聪明,所以当他意兴阑珊想要换种人生时,他义无反顾地牺牲了Alan。 所以,那会Alan中枪,百分之九十是因为Carl枪法高超,百分之十是因为他不曾想过Carl会对他开枪。 便纵没有爱,他们也是最好的伙伴。 我并不同情Alan,我觉得他罪有应得。而且,我希望Carl可以受到惩处,在不伤害小枣分毫的情况下。 “林舒,Alan当初的弱点就是愚蠢且盲目的爱,你和他的起点一样。”Carl的声音像是从山间飘来,“你不怕你变成第二个Alan吗?” 我咬牙切齿,“我绝不会!” 他轻轻地笑了,“当年的Alan,可不像你见的那副模样,规规矩矩的,立志当一名好医生呢。” 结果,Alan成为了不错的刽子手。 真讽刺啊。 我一字一句强调,“我、绝、不、会!” 他回头看我,嘴角噙着笑,“那会我就是喜欢你这股韧劲。可惜了,我现在想占有小枣。你不信,是吗?我带你去见见小枣,到时候……你就信了。林舒,有弱点的人最好对付,你的弱点太明显了,又太迷人了。” 第83章 喘息声 太迷人了。 Carl这番轻描淡写的话,不禁让我心头发颤。 如果他真的想要占有小枣,他是不是已经对小枣……做了什么? 我一个趔趄,险些晕倒。 握紧双拳,手指扣着掌心的肉,我堪堪站直:“Carl,你……” 他笑声清泠,“你放心,我很疼小枣。我要让他乐不思蜀,让他心甘情愿留在我身边。” 小枣把Carl当成好人,会不会真的被Carl所影响? 想到Carl可以收服Alan,差点博得我的同情与信任……我不由全身发抖。 他不仅仅是个偏执的病人,而且是摸透人性、长袖善舞的偏执病人。 “小枣……在哪?”我强压住“你别做梦”的告诫。 他说:“我不是在带你走吗?别急。” “哦。” 我应声,跟上他的步子。 Carl要带我去见小枣,不管希望多么渺茫……至少,我可以看见小枣!我可以确定他过得好不好! 穿过林荫道,他带我爬上山。 在山里? 怎么可能? 这里是A大里面的小山丘,供小情侣游玩,好基友读读书罢了……再者,Carl初来乍到,真能在短时间内挖掘一片天地? 带着满心疑惑,我跟着Carl的步子,慢慢往上。 很矮的山丘,我和他很快到了顶。他选了一条路下去,那条路通往哪里,我不太清楚。 但我知道,这条路走到尽头,我就能看到小枣了。 “Carl,你为什么要这样?” 万事都有根源,可我在苏唯一给我的资料里,无法琢磨他为什么会变成这样。 他家算富有,而且父母关系和睦。 在他第一次杀人时,他还留在家里。家是他最好的伪装地,他在外人眼里,不过是个病弱的孩子,而Alan不过是没什么水平的青年医生。 数月后,他父母出了车祸双双死亡,他便彻底离开了他曾经的家。 恐怖的念头再次逼上我脑海,我不敢去想。 如果他真的连父母都下手,我拿什么去求他对小枣仁慈? 这是个敏感问题,我没指望他答,问出来更多是想纷扰他的心神。 我打赌,那个缘由是他不愿意回想的,或者是让他愤怒的。 果不其然,Carl保持沉默,不予回应。 我暗自观察他的背影,似乎不曾变得僵硬。 他走路不疾不徐,根本看不出来右腿装得是假肢。 是不是每一次作案,他都用空荡荡的裤管博得那些人的同情? 我不敢趁这个时间去偷袭他。 那么多案子,每个受害者都试图反抗,都被他降服,而且被他加倍折磨。 我目前的情况,加倍受折磨的不会是我,只会是小枣。 脚下坡度越来越小,我下了山,看到不远处斑驳的铁门——应该是A大的后门。 Carl熟门熟路地出去,走到马路对面的某个小区。 他肯定不缺钱,在这里买套别墅都没什么稀奇。 等他停在富丽且繁花万树围绕的别墅前,我便知道,他买的真是别墅。 他掏出卡,应该是要开门。 我特别紧张,屏住呼吸盯着他的动作。 不得不说,他有一双漂亮的手、一张漂亮的脸蛋、一身无可挑剔的皮肤…… 可惜这样本该供在神龛的人,却有着漆黑一片的心。 眼前一晃,我看到有个人如猎豹般扑倒Carl。 我下意识后退一步,看清发生了什么——那个扑倒Carl的人,是陆时派来跟踪我的秦淮。 是我以为没什么用处的秦淮。 两个人缠斗在一块儿,Carl的身手,以一敌百没问题。但秦淮也不是吃素的,是陆时这样的人培养出来的。 喘息声,翻滚声。 我估摸着秦淮可以抗住几分钟。 我脑子很乱,秦淮能跳出来压倒Carl,就证明他也知道Carl有问题。虽然不是我出手攻击Carl,他会不会仍然把账算在我头上,报应在小枣身上? 帮秦淮? 还是帮Carl? 抑或是袖手旁观? 我站在不远处,鞋面不时被某只手蹭着。被蹭到的瞬间,我下意识抬脚想踩,又怕我踩错了人……我只能往后退一步。 没辙,我努力做到面无表情,像是被吓到的模样。 时间分分秒秒过去,秦淮占了下风,被Carl反手钳住。秦淮的脸正对我,我看得见他脸上的擦伤,看得见他渗着血丝的手背…… 忽地一阵光闪过,我看到了Carl拿出了匕首,刀刃在阳光下折射出逼人的光。 Carl要杀秦淮! 满脑子都是这个念头,我不受控制喊出声:“不要!Carl,不要!” 不管秦淮扑过来会不会让小枣受罪,他的出发点都是好的。他是人,不是什么玩偶。 更何况,秦淮是陆时的人。 Carl的刀刃抵在秦淮的后腰,看着我笑了,“林舒,你再说一遍?” 比起满脸是血的秦淮,Carl脸上很干净——他依然勾魂引魄。 我深呼吸壮胆,“Carl,你杀人不都要追求仪式感么?你仓促杀了这个人,一点都不完美。你怎么设置都和你以前的杀人案没办法比,而且你不是想让我去看小枣吗?你再折腾,要浪费很多时间的。” Carl笑容愈深,“林舒,你说这些话,无非是希望我放过这个男人。我给你选择,小枣死,还是秦淮死?” 我就知道,他会这么问! 来这栋别墅之前,我信誓旦旦:我绝不会像Alan一样成为Carl的奴隶。 而只要小枣一天在Carl手里,我就有成为他奴隶的可能。 就像现在,我毫不犹豫地说出“秦淮死”,我就离那种程度不远了。 “Carl,你为什么要这样?”我手抠着衣服,根本无处纾解。 我想要和秦淮一样和Carl拼命,至少试一试…… 但我不敢。 我的小枣,在他手里。 “我死。”秦淮比Carl先开口,“你这个洋鬼子听到了吗?我说我死!” 这一刻,我觉得秦淮很烈性。 他不像Carl,逼着我做选择,他替我做了选择。 “不要……”我摇摇头,眼眶变得湿润。 我和秦淮根本不认识,我真的没必要为他哭。 可在这种情况下,我也做不到无动于衷。 处理感情问题,我从来不是爽利的人。如果我可以做到快刀斩乱麻,蒋元一的事我不会一直耿耿于怀,那我就不会回江城,不会遇到这一切的一切。 我忽然想起,在我离开Richard前,他问过我一句。 小舒,你准备好了吗? 当时我说——准备好了。 现在我才发现,我所谓的准备好,根本是我所以为的世界里的“准备好”。 在澳门,江小乾一家的事就让我难以承受;而现在,又是这样一个嗜好灵魂的Carl…… “别动!再动我开枪了!”似熟悉似陌生的一声怒吼,突然把我从苦思中拉回。 我循声望去,竟看到了展延之。 展延之我就见过一面,为了小枣的事我跟他通过一次电话,知道不太客气,比较死板。 这个人长相周正,绝对不出奇,没什么值得我记住的。 但很奇怪,我就在看到他的瞬间,把他认出来了。 我认人有我的直觉,可这次,似乎是别的什么。 眼下的情况容不得我多想,我压下某些猜想,全神贯注观察当前形势。 Carl拿着匕首抵着秦淮的腰,秦淮百分之九十九已经没有战斗力。而突然闯入的展延之拿着枪,正对Carl的太阳穴。 脑袋被枪指着,Carl仍然云淡风轻,半点不见着急。 话说回来,展延之能出现,说明他水平没那么差。 Carl看向我,“林舒,把他的枪拿过来。” 我抖音:“为什么?” “因为小枣在我手里。”他挑眉,“你知道我劣迹斑斑,你不怕我用我惯用的招数对付小枣?” 他的眼睛很漂亮,琥珀色的,眼波流转间,一般人都抵挡不住这样的诱惑。 我不会再被他无辜而美丽的外表迷糊。 小枣…… 秦淮…… 展延之…… 这三个名字,交替在我耳畔响起。 展延之敢拿枪对准Carl,如果Carl拿到枪,肯定也不会绕过他。 之前是秦淮换小枣,现在是秦淮和展延之换小枣。 “林舒,我给你三分钟。”Carl悠悠说道,“你不拿到展延之的枪,我就不会再对小枣仁慈。” 我本能地吼出来:“不要!” 迎上Carl的眼,我便知道我只有听他的话。 Carl不是我以为的断腿美少年,他是连环杀人案的真凶。 他不讲情面!不讲! 我挪动轻颤的腿,靠近几步之遥的展延之:“你把枪给我好不好?” 展延之绷紧脸,“不可以。林舒,我现在是一个人,很快就有人过来支援我了。” 我太阳穴突突地跳,一巴掌拍他的肩膀,“展延之,现在对我来说最重要的不是抓住Carl,是小枣好端端的平安无事!” 他缩了缩胳膊,不改持枪的动作,“可是林舒,任他摆布,也不能救出小枣。” 我迟疑。 展延之的话是对的,但眼下除了任Carl摆布,我想不到其他可以让小枣暂时不受摧残的办法。 “林舒,还有三十秒。”Carl不紧不慢地提醒我。 我脑中警铃大作,手肘忽地袭向展延之腹部,趁他分神时夺过他手里的枪。 第84章 见到小枣 展延之应该是没料到我下手那么狠,弓腰捂住腹部。 “林舒,干得漂亮。”Carl无波无澜地夸奖着我。 我逃离展延之几步,正对秦淮和Carl。 举起枪,我对准自己的脑袋,“Carl,能不能放过小枣?” 他眼色潋滟,“你觉得我在意你这条命?你死了,小枣无处可依,更可能会跟我走。” “不!你别做梦!”我激动地吼着,“小枣有亲爸,轮不上你!” 非要在Carl和陆时之间选,我宁愿小枣跟着陆时。 “林舒,不要冲动。”展延之应该恢复过来,阻止我“自杀”的行为。 其实,我很害怕。 我怕我手一抖,就自我了断了。 秦淮也跟我说“不要”,我觉得他有些吃力。我敏感地看向他腰侧,那一处晕染开大片血迹。在我不知道时,Carl已经下手了! 这个疯子! “林舒,把枪给我。”他是最镇定,声音也最温柔。 颤抖着手,我最不想听Carl说话,却不得不听他说话。 扫了眼腰间淌血的秦淮,“你放了秦淮,行不行?我把枪给你,我们都听你的。Carl,这里是小区。虽然别墅区比较冷清,突然有人看到我们怎么办?Carl,你不是要带我去见小枣吗?你忘了?” Carl探出手,用拿刀的手接过枪。 匕首上一片红,滴答滴答淌着血儿。 枪脱手那阵,我忍不住使劲,不过转瞬,我彻底松开。 我近乎恳切地看着Carl,希望他会懂什么是心软。 Carl突然推开秦淮,直直推倒展延之:“展延之,你现在不带秦淮去医院,秦淮会死。你留下来,你也看到了,别无所用。” 这是Carl的让步! 眼见展延之堪堪接住秦淮,并没有决定好。 我冲过去,拽住展延之的胳膊,“带他去医院吧。展延之,你是听林豫正的对吗?我是林豫正的女儿,你听我一回好吗?我不想牵扯那么多人。你先走,先让秦淮活着行吗?” 展延之看了我一眼,很淡很淡。 最终,他搀扶着秦淮,一步步远走。 Carl倒是很守信用,没有开枪。 展延之扶着秦淮拐弯,我再也看不到。我想Carl没有千里眼,也看不到了。 我吸口气,“Carl,你开门吧,我想要见小枣。” 为了见小枣,我都被他逼着做了那些我不敢置信的事。 Carl利落把枪插-在腰侧,“继续跟我走。” 我错愕:不是这里? Carl停在这里,是在放烟雾弹? 秦淮会突然冲出来,是不是有什么计划? 但如果Carl藏小枣的地方不在这里,那会不会有什么影响? “哦。”虽然被震惊覆灭,我仍然拖着沉重的脚步跟着Carl。 今天的路太长了,我走得太久太久。 又是七绕八绕,我很奇怪,为什么设计这小区的人要把路设计得跟迷宫似的? 如果不是小区落成有几年了,我都要怀疑设计者为Carl所用。 又走了十来分钟,Carl停在一栋别墅跟前。 小区里的别墅是同一款,在没有真正主人时,看起来没什么差别。这别墅也是被花草树木环绕,看不出什么特别的。 Carl拿出卡,却停住了动作。 “怎么了?” 我才问出声,他就用左手箍住我的脖子,右手拿枪抵着我的脑袋。 他的气息拂洒在我耳后,“林舒,你一动我就开枪。你最好识相点。” “……哦。” 现在他不这样对我,我都不会反抗,因为小枣。 Carl不太对劲,他之前都是从容不迫的,现在却突然要将我死死钳住。 难道,陆时看穿Carl的障眼法,做了一些让他慌乱的事? 可,陆时不是要忙公司的事情吗? 根据我的猜测,LS应该是发生了一些大事,外人未必查得到的大事。 Carl勒住我的脖子,推搡着我往里走。 像他这样的人,肯定对这栋别墅的一草一木都十分了解。 他这样反常,应该是有些东西变了。 我被勒得难受,被迫在Carl的推搡下往前走。 这栋别墅,应该内藏玄机。 不然,他不会放心地把小枣放在这里。 小枣独自一人,会不会害怕?他有没有按时吃饭,是不是能睡着…… 前院很繁盛,草木参差不齐,有仍翠绿的输液,也有泛着枯黄的叶子,还有各色的花儿……我走得却战战兢兢,Carl可以勒死我,也可以一枪毙了我。 正在走着,我的手机铃突然响起。 我吓得不轻,心肝为之一颤。 “你接。”Carl居然比我先说话。 我颤颤巍巍接起,“喂?” “小舒,你怎么样?听展延之说,你这边不太顺利……” 是林豫正。 我觑了眼Carl染有怒意的眼眸,故作平静,“我没事。展延之骗你的,我很快就能见到小枣了。” 林豫正将信将疑:“你真的找到小枣了?” 眼角余光可以看到那黑洞洞的枪,我回:“嗯,找到了。” 我摸不透Carl的意思,只能照着我的理解去做。 林豫正不再多说,挂了电话。 我不知道他会不会察觉出我反常,总之我尽力了。 挂断电话后,Carl换了种方式,他右手钳住我两手,左手拿枪抵着我的脑袋。 他依旧站在我身后,推着我走。 这样的方式,让我特别没有安全感。我明明知道有人在我身后,却不知道他下一秒会做什么。 最恐怖的时刻,肯定与未知有关。 里门开着,我终于知道Carl在急什么了。 以Carl的严谨,怎么可能会忘记关门? 有人进来了,或者来过。 我能想到的人,只有陆时。 还能有谁? 连秦淮都只能做拖延时间的炮灰。如果真的是陆时,那秦淮闹这一出,应该是给陆时腾出行动的时间。 Carl刚才站的别墅,不是真正藏了小枣的地方。陆时需要时间从这七绕八绕的小区里找到这一栋,更需要时间救出小枣。 我是不是想得太美了? 如果门开着不是因为陆时呢? 我的心思很复杂,心情起起伏伏的。 照Carl狗急跳墙的行为,极可能是陆时。 希望……是陆时。 我默念着,盼望着奇迹出现。 Carl扣动扳机,我听到那细微的声响,神经紧绷。 “出来。”Carl说,“不出来,我就一枪崩了林舒。” 回答他的,是长串的寂静,是风拂过树叶的沙沙声,是我变得不规律的心跳声。 僵持了几秒,他再次推搡我,“走。” “……哦。”我麻木地往前走,发现自己的脚并没有软到不能走路。 如果没有小枣,我大概已经死了很多回了。 他穿过客厅,走进某个房间。 房间很空,放着一堆杂物。可能不是杂物,我看到最上面是一副油画。我匆匆一眼,都觉得是不错的作品。 莫非是Carl画的? 我摇摇头,觉得我现在还能想这些事实在太荒唐。 “怎么,我不杀你,你自己想死?”Carl突然开口。 我这才意识到,我摇头的动作,无疑是让自己撞枪口。 “没有。”我说,“我只是看到了幅油画。” 很意外,他没再说话,推着我往墙边走。 就是贴着黑红交错壁纸的墙壁,再走,有什么意义? 不对,如果是Carl的话,应该是个暗室? 或者是地下室? 走到墙边,Carl停顿许久,我不敢回头,就这么僵持着。 如果这是入口,能让他驻足不前的,一定是有人走进去过。 终究,Carl用膝盖蹭了蹭墙面,是按着某种规律。 我敢打赌,就算是陆时,也不可能探知到这么深入的秘密。 Carl的仪式感可以变成折纸玫瑰,那他设置密码的方式,也会十分随意地改变。 墙面发出声响,挪开一个缝。 门和墙的交接处,正好是花纹黑红交接的地方,因此不细看不指明,一般人看不到那两条衔接的缝隙。 里面是黑漆漆一片。 Carl开了灯,顿时灯火通明。 就着光亮,我下意识观察四周。 是一处往下的楼梯,应该通往地下室。除了过分阴冷外,这里看起来无比寻常。 不过,Carl是这里的主人,可能随便一处寻常的地方,暗藏着致命的陷阱。 Carl带着我走,我总感觉是遵循着某种规律的。 但我说不上来是什么,这种节奏超越了我已有的认知范畴。 走到底了。 Carl轻叩墙面,灯光应声亮起。 我简直不敢相信我眼前所见。 分明该是地下室,却像是装潢童稚的儿童房间。主题是海洋吧,房间里是深浅不一的蓝色,层层叠叠,像是海浪。 我往里看,在印着碧蓝海浪的被子下,看到了我的小枣。 他闭眼躺着,不知道是睡着了,还是被Carl下了什么昏迷不醒的药。 可以认定的是,他露出的脸蛋完好无损。 “小枣……”我哑着声喊他。 隔得太远,我不清楚他能不能听到。 “我可以再走进去吗?”我问。 Carl说:“可以,如果你敢。” 可以,如果你敢。 这是门口,走步的规律,会不会跟楼梯一样? 虽然我不知道是按着什么走的规律,但我能记得住。 走错的下场,我不清楚。 可Carl能放下枪走,证明我走错了会比中枪死更为惨烈。 咬紧下唇,我闭上眼,踩出第一步。 落地后,我紧张地四处张望,没有异样。 第一步没错,那我按着他的方式走,应该更不会错了? 我拿捏着方向和距离,胆战心惊地走到了床边。 终于坐到床上,我松了口气。 来不及擦一擦额头的虚汗,我抱起小枣。 他身体很冷,冷得异常。 我颤抖着将他牢牢抱在怀里,质问Carl,“你对他做了什么?” 第85章 我的人,犯不着你碰 Carl远远看着我:“我只是让他乖乖睡觉,等我回来。” 他的注意力似乎不放在我和小枣身上,他像是在找什么。 变态! 他的语气真的很变态,好像小枣是他的私有物。 我怕小枣已经…… 但看Carl的态度,应该不至于。 抬手轻拍小枣的脸蛋,我柔声呼唤,“小枣,醒一醒。” 我抱了几分钟,小枣的身体渐渐变暖。 我无比欣慰,眼眶自然而然地湿润。 小枣没事,他还有体温。 不像我刚抱他是那么冰冷了。 长而卷的睫毛颤动,小枣应该要醒了。 Carl不知何时走到我们跟前,“走!” “为什么?”我不解,“你到底要做什么……Carl,我真的玩不起……你放过我们吧……我求求你了。” “妈妈?”小枣软糯的声音响起,他忽地缠住我脖子,“哥哥没有骗我,我真的会见到妈妈。” 从这句话里,我可以判断出,Carl对小枣撒谎了,而且用我撒的谎。 起先是怒,小枣贴着我后,我找不到怒,剩下的是庆幸、欣慰、快乐…… 估计小枣在,Carl居然没有恶言恶语。 他明明站在我身侧,却安静得出奇。 小枣松开我,小心翼翼从口袋里掏出一颗大白兔奶糖。他怯生生地递给Carl,“哥哥,给你吃糖。” 他脸蛋红扑扑的,眼角还挂着几滴眼泪,别提多惹人喜爱。 想到可能就是这些细枝末节的事,使得Carl对小枣产生了偏执的想法,我下意识想阻止小枣。 但我忍住了。 目前情况,我还没有办法带着小枣逃离Carl。 小枣摊着肉嘟嘟的手,手心放着耷拉着糖纸的大白兔奶糖,一双眼睛睁得大大,闪烁着天真无邪的童心。 或许,Carl这样满手血腥的人,痴迷的就是这今生与他无缘的童心。 我屏住呼吸不敢言语,抱着小枣的手不自觉更用力了些。 意外的是,Carl接过了糖。 小枣显得无辜,眨巴眼,“哥哥,你不吃吗?” “嗯?” 他垂下眼皮,撅起嘴,“我特意给哥哥藏起来的……” Carl剥开糖纸,将糖放进嘴里。 “走吧。”Carl看向我,威胁意味十足。 现在他不想在小枣面前表露血腥的一面,我不能刺激他。看小枣的状态,Carl应该没有摧残小枣。 我赶到庆幸。 但我想到理由是Carl想要独占小枣,我又感到恶寒。 “想要我的儿子,我同意了吗?” 一句话突然砸进来。 这个男人的声音我这辈子都忘不了。 是陆时。 我猛地直起腰,循着声音望去。 真的是陆时,他站在门口。 他衬衫上沾了不少血,气场仍然是两米八。 陆时来了! 这一认知,让我浑身的血液逆流。 我感觉我活过来了,我从没这么盼望过他能出现。 哪怕,他身上血挺多,看起来耗损不少。 “妈妈,陆叔叔为什么说我是他儿子?” 小枣提前上了小学,更是跟着Richard学过不少,且他一直盼着见爸爸,不可能不懂“我的儿子”的意思。 在这种时刻跟他解释我和陆时曾经的腌臜事? 不太合适。 我摸了摸他的脑袋,低声说,“陆叔叔想让你做他儿子,他做梦呢。” 小枣咯咯笑了:“这样啊,我可以给叔叔的机会的。” 人小鬼大。 如果Carl不在,这种时候我会觉得很温馨。 “陆时,没想到你也会重情义。”Carl漫不经心道,这种口气,像是他认识陆时。 或者,他调查过陆时。 “我的人,犯不着你碰。”陆时音色极冷,像是万年寒冰。 “妈妈,我们去找陆叔叔啊。”小枣完全不懂什么状况,“我还想让陆叔叔帮我拼图呢,我还差一点点,拼不好了。” Carl一手按住我的肩,看起来极为自然,实际上他是在压迫我。 而且,他手里有枪。 “小枣,陆叔叔和我,你想跟着谁?”Carl无聊到一种境界,居然问这种问题。 我想要开口,却被他用枪柄狠狠撞了后腰。 明白他在警告我,我噤声,不想再次激怒他。 我千盼万盼,盼着亲爸的魅力比Carl大。 Carl有种迷惑人心的魅力,小枣还小,跟他独处过,哪怕是几个小时都很危险……何况现在已经是两天两夜了。 “我要跟着妈妈。”小枣说着,往我怀里蹭一蹭,“然后我想可以见到陆叔叔,我也想见到Carl哥哥。” 小枣没有那么多想法,就是依赖我、喜欢陆时和Carl。 我真的希望,Carl可以残留一点理智,不要让事情到不可挽回的地步。 Carl笑了一声,“小枣,我明白了。” 我听不出他明白是什么意思,只是抱小枣抱得更紧。 “Carl,你已经没有路了。” 在小枣回答Carl时,陆时竟然走到我们跟前。 显然,陆时一直在附近观察,不然他不会知道Carl走路的门路。 Carl一拳打向陆时的脸,“你没资格跟我说话。” 陆时往后退,Carl拳头堪堪擦过他的脸,没有打中。 “哇!”小枣没见过这架势,“哥哥,你为什么要打叔叔?” Carl竟然怔忡。 趁这个机会,我不知哪里生出的胆子,抢了Carl插-在腰侧的枪。 估计是小枣在我怀里,Carl没把重点放在我这里,而是躲闪陆时的拳头,跟陆时厮打起来。 两个人打着打着步子就乱了,而我终于知道,踩错步子会有什么惩罚。 这满是童趣的房间,突然飞出几片刀刃。我吓得不轻,抱着小枣躺在地上。我怕出事,还把被子裹在我和小枣身上,当然主要是为了保护小枣。 现在想想,陆时身上的血,可能就是这么来的。 小枣哪里见过这种场面?他哭得更厉害了,嘴里呜咽不止。他可能吓坏了,说不完整话,因此我只能听到他一声盖过一声的哭嚎。 我心刀割似的,想要终结这一切。 花了半秒,我想起我手里有枪。 一把有子弹的真枪。 我仰头,看向缠斗的两个人。 他们不仅要打斗,还要避开乱飞的刀刃。 第一次不避及,后来他们打来打去,更不会考虑到其他。这些刀刃,估计等到没货了才会消停。 我不好瞄准。 前一秒我对准的是Carl,因为晃动着,我又变成了对准陆时。 在我苦恼之际,我又想到了怀里眼泪汪汪看我的小枣。 难道,我要在小枣面前开枪? 陆时深藏不露,战斗力是胜过秦淮的——他与Carl旗鼓相当。 至少,目前是。 我真的是被吓傻了,我该带着小枣离开的! 这个想法一蹦出,我赶紧付诸行动。我裹着被子,带着小枣往门口挪。 刀片很低,爬行才能勉强避过。 蹦来跳去我当然会,问题是我抱着小枣,我不能让他冒一点险。 察觉到我的意图,Carl威胁我:“林舒,你要是走,我就会引爆炸弹,到时候我们都没命!” 玉石俱焚! Carl真的是! 小枣还那么年轻,我怎么可以让他跟我一起去死? 连跟Carl还是跟陆时,小枣都不太明白其中深意,更何况是死! 我僵在原地,不在动弹。 “砰”的一声,不知道他们谁打了谁。 陆时说:“不要信他,快走!林舒,快走!” 他绝对不会拿命开玩笑,他让我走,是真的可以走。 我重新抱着小枣走。 Carl冷声道:“陆时,你真的不要他们两个了?” 陆时同样冷漠:“女人和儿子,我缺?不过Carl,你要是还能找到第二个小枣,我肯定要提前恭喜你。” Carl会吃小枣递上的大白兔奶糖,会受不住小枣哭,会问小枣到底想要跟谁……可以看得出,Carl是真的痴迷小枣。 和小枣一样的男孩子数不胜数,Carl偏偏选中了小枣,应该有我不知道的理由。 就像Carl说的,一个人有弱点是很好对付的。 很明显,Carl让小枣成为了自己的弱点。 或者不太明显。 总之,在我爬到房门时,这栋别墅都没有爆炸。 我艰难站起,抱住小枣。 小枣脸蛋、眼圈都红彤彤的,但没再哭了。 “妈妈……”他软声喊我。 我揉了揉他软茸茸的头发,哑声,“跟妈妈先出去,好不好?” “……好。” 他或许什么都没懂,也可能全都懂了。 在我凭着记忆走上楼梯时,小枣很安静,一句话都不说,也不再抽泣。 门开着缝,应该是陆时特意为我留的。 不,是以防万一留的。 等我出去,我看到了许漾。 许漾太过文弱,让我无法相信。 他很镇静:“林小姐,跟我出去。” 从他这态度,我便知道,他见惯风云,远比我更适应这样兵荒马乱的场合。 我无端感到安心,抱着小枣跟着他出去。 连许漾都赶过来了,如果LS真的有点事…… 陆时会不会因为这次,失去太多? 出了别墅,我看到一辆车,很熟悉,应该是陆时很多车之一。 许漾替我打开车门,“林小姐,我先带你们走。” 我回头望了眼偌大的别墅。 我突然做了个决定。 把小枣塞给许漾,我说:“许漾,我要回去。” “什么?” 许漾十分诧异。 我字句清晰:“许漾,我要回去。” 第86章 你还爱我吗? “为什么?”许漾问我。 照理,许漾是陆时的特助,他应该比我更担心陆时的安危。应该是陆时给许漾的任务,就是接走我和小枣,先保证我和小枣的安全。 我回:“陆时是来救我和小枣的,里面有危险,我不能就这么扔下他。” “如果是因为安全的问题……” 我又说:“陆时说爱我,我要进去回答他。” 听到这个,许漾沉默了。 很快,他抱住小枣,“那我们先走。” “妈妈……” 小枣可怜兮兮的,很舍不得我。 我摸摸他的头,“小枣,妈妈跟陆叔叔一起来看你?” “哥哥呢?” 或许是Carl的魅力,小枣到现在,还没有Carl囚禁了他的认知。 我不忍浇灭他的希望,“还有哥哥。” “林小姐,你放心,我会保证小枣的安全。”许漾许诺,并不再阻拦我。 如果因为安全,他可以拦住我。 我搬出我和陆时的感情问题,他没有立场再拦我。 可能我是一头热,但我真的想要进去告诉陆时。 小枣离开了,恼羞成怒的Carl选择和陆时玉石俱焚的可能性更大。 陆时死了,他就听不到了。 目送许漾开走车,我跑回别墅内,直接往那个迷惑性十足的地下室。 我心跳很快,战战兢兢地走着。 在地下室门口,我看到依旧在缠斗的两人。 他们身上都有些狼狈,衣服有不同程度的划痕,Carl身上也多了血迹。 但他们似乎还有用不完的精力,时刻准备将对方打倒似的。 刀片已经不再乱飞了。 我忍不住想:还有没有其他的陷阱? “林舒,你回来干什么!”陆时比Carl先看见我。 走到他们附近,我对Carl说:“小枣想见你。” “哦。”Carl木然,“你要把他送回来?” 我咬牙切齿:“你做梦!” 说话间,我用枪抵住他的腹部:“你去死吧!” 有陆时和他对峙,我不怕Carl抢走我的枪。 Carl忽然笑了:“人齐了,不错。” “什么意思?” Carl没有回答我,而是在咬什么。他咬得很用力,连嘴里渗出血都没感觉。 他这个动作,莫非是引爆他所说的炸弹? 他不忍心伤害小枣,所以要在乎小枣的人一起丧命? 天呐! 霎时,我拽住陆时的胳膊,“快逃!” 陆时没有走,反而从我手里拿走我的枪:“杀人的事,我来。” “……哦。” 我不是故意没有反应,而是这句话让我无从反应。 他拿走我的枪,将我护在身后。 Carl不敢相信眼前所见,“陆时?” “你觉得我为什么浪费了这么多时间才来找你?”陆时回,“我已经拆了你的炸弹。Carl,你现在是死路一条。” 听到这个,我真的觉得……陆时不去犯罪,是不幸中的万幸。 如果他一时兴起和Carl合作,那将是多么可怖的场景。 我也佩服Carl,直到现在,他都没有表现出惊慌。 他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跑到床前。 陆时开枪,子弹嵌入右腿,是Carl的假肢。 没用。 我想提醒陆时,看到陆时重新瞄准,就想起陆时是知情的。 Carl回到江城时,说过他装假肢陆时有帮忙。 陆时能在秦淮、展延之耗着Carl那段时间找到这栋别墅,能拆了Carl的炸弹,可能他很早就怀疑Carl了。 我盯住子弹,它最终嵌入了Carl的左腿。 而Carl,也顺利从枕头底下摸出一把手枪。 炸弹没用了,手枪总不可能没子弹了。 Carl同时举枪,正对陆时。 陆时丝毫不受后劲影响,和他对着干。 这样不行。 假如两把枪都有六发子弹,陆时手里的枪剩的子弹应该不多了。如果陆时再不能打中Carl的要害,那我们可能还是输。 情感上,我是愿意相信陆时的。 然而理智告诉我,陆时始终不是完美的,是有缺陷的。 我该怎么办? Carl率先开枪,陆时带着我往前,躲过了子弹。 我脚步趔趄,觉得头晕目眩。 这都是真枪实弹。 不是在玩游戏。 不是。 Carl无所顾忌,一枪接着一枪。 而他的子弹,比我预想中的多了很多。 陆时为了抵制他,是往他那边靠近的。 正是因为如此,更难逃Carl的枪火。 “噗哧”,子弹嵌入肉-体的声音,陆时左臂中枪了。 在Carl不停地开枪时,陆时都没开枪,主要是躲。 我心里怕得要命,陆时手里的枪,很可能只剩下一颗子弹。 怎么办! 该怎么办! Carl唯一的被动就是左腿中枪,行动不便。因此,Carl是靠在床边的。必要时,床头柜也可以成为他的遮挡物。 要不,我冲出去分散陆时的注意力? 在Carl分心把我,陆时应该可以一枪毙命吧? 问题是,如果Carl枪法很好,我可能会死…… 我也可能不会死。 不想两败俱伤,我拽了拽陆时的衬衣袖口。 他不回头。 不管我怎么拽,他就是不回头。 我急了,压低声音喊他:“陆时!” 一阵枪响,陆时扯过倒在一旁的花瓶,爆破声顿时刺耳无比。 “妈妈!” 听到这熟悉的声音,我以为是幻听。 紧随着,又是一声“叔叔”。 天,我确定不是爆破声太刺耳而逼出的幻听。 我望向门口,小枣居然站在门口。 喊完“叔叔”,他看向拿着枪流着血的Carl,“哥哥。” 小枣为什么会出现? 许漾不是答应我,会保证小枣的安全吗? 楼梯口有危险怎么办? 不管哪一处,有危险怎么办? 如果小枣出了事,我活着还有什么意思? 在我濒临崩溃之际,我听到了一阵尖锐的枪声。 紧接着,又一声。 终于,消停了。 我头皮发麻,率先看向Carl,他右胸膛中枪,血流不止。他的脸色白得吓人。 而陆时,左肩上多了一道血痕,应该是子弹擦过。 陆时右手没事,但枪已经被他扔在一边,应该没子弹了。 如果我没有猜错,小枣喊Carl“哥哥”,使得Carl分心,陆时趁机打中Carl。 陆时出差错的可能性很小,肯定是Carl异于常人,心脏在左边。 为了这一枪,陆时之前宁愿挨Carl的子弹,关键时刻他不会掉链子的。 “小枣,过来。”弥留之际,Carl对门口的小枣说道。 让小枣看到这样血腥的场面我已经很难过,我更不可能让小枣再到Carl身边。 我只是吓得腿软,没有受伤。保护小枣的欲望使得我全身再次充满力量,我站起,冲到小枣跟前,捂住小枣的眼睛。 “小枣,别看。”我捂住他的眼睛。 “妈妈。”小枣声音颤抖,“叔叔和哥哥都流血了。” 我努力让自己声音平稳,“是的,小枣,别看,妈妈带你回家。” “还能看见叔叔和哥哥吗?” 我扫了一眼血流不止的Carl,狠了狠心欺骗他:“能。” “刚才的叔叔呢?” “许漾?”我抱起小枣,往楼梯处喊。 门被推开,许漾下来,“林小姐。” “许漾,你是不是疯了?”我后怕地吼回去。 许漾下楼时伸出有牙印的右手,“我拦不住。” 估计是,许漾开车时,小枣在闹。 我把小枣交给许漾,“报警了吗?” 他说:“报了。” “你把小枣抱回车里,等我和陆时。” “好的,林小姐。”许漾抱过小枣,这回小枣受了刺激,软绵绵的瘫在许漾怀里。 我跑回去,Carl晕倒在一旁,手里的枪落地。 他应该是死了吧。 还是后怕,我抓起他丢在一边的手枪,在他左胸口补了一枪。 做完后,我才跑到陆时身边,“你不就是左手中了枪吗?怎么,起不来了?” 他居然笑了:“林舒,你怎么这么嚣张?” “你还爱我吗?”我冷不防问他。 他愣住,依旧坦然:“爱。” 我一把将他拽起,“我不爱你。” 费力地拖着他往前走,我又说:“但我不恨你、不讨厌你了。” 第87章 我和霸道总裁不可描述的生活 陆时左手臂中弹,全身都有些擦伤。他和Carl势均力敌,缠斗一番必然耗损不少。 我搀扶他时,做了百分百的准备。然而当他把全部注意力放在我身上时,我还是有点……吃不消。 强撑着把他连拖带拽这样出去——陆时这状态,应该及时去医院,跟秦淮一样。 如果Carl给陆时假信号“我的心脏在右边”,我后面又补了一枪。不管在左边在右边,他肯定挨了枪子。我不怕他“死而复生”,如果有朝一日有人打着Carl的旗号出现,我敢肯定是有人想要效仿这个手段完美的杀人犯凶手。 他败给了小枣,因为他比我预想中更为喜爱小枣。 事实上,那不能用“喜爱”概括。我胃里泛酸,不能理解。 别墅外面,许漾站在车旁,抱着小枣。 小枣体内淌着陆时的血,拧巴起来,怕是许漾招架不住。 那会陆时派人去做亲子鉴定,多半找了许漾,或者是秦淮。 许漾应该知道小枣是陆时的儿子,不然不会这么舍不得小枣哭。 “妈妈,叔叔,”小枣眼睛大大的,亮亮的,“哥哥呢?” 我说:“哥哥等一会就来了。” 许漾是个有眼力见儿的,单手托住小枣,腾出一只手替我开了车门。我拽拉陆时,将他按进车里。 陆时坐在后座,闭目养神,估计有点吃不消。 许漾坐到驾驶座,这架势自然是要开车。 我阻止他:“许漾,你留在这里。等警察来了,你要说明情况。” 就算江城的警察难以追查Carl在美国犯的罪,他绑架小枣也是板上钉钉的事儿。 而且有陆时在,我相信Carl的死不会给我、小枣或者陆时造成困扰。 许漾沉默,像是在思考。 很快,他点了点头:“行。” 我绕到驾驶座,让小枣陪陆时。 小枣问一次“哥哥”,没有问第二次。 我不知道他是明白过来发生了什么,还是纯粹相信我。 陆时身上的血,或多或少是吓到小枣了。我在车内的后视镜看到,小枣猫咪似的,蜷着身体窝在陆时怀里。陆时伤得重,但全身上下就唇色白到异常。他应该是疼惜小枣的,右手捞起小枣,使得小枣靠在他胸膛。 小枣特别乖,陆时也显得……温柔。 猝不及防,这场景打动了我。 我收回目光,专心开车。 小区的路,岔口和弯道很多。好在Carl带我走时,我浑身警戒,将路记了个大概。 值得庆幸的是,我比预想中更快地绕出了这个罪恶的小区。 A大在繁华地段,小区比邻A大,附近的医院更是不少。 我不熟悉,但我认得医院的标志。 在要回别墅内找陆时那会,天色还是亮堂的。这一出来,夜色已是浓稠。 这可能是我所见的最美的夜色。 华灯初上,也掩不住晚上医院的冷清。 幸好,急诊区空着。 我不是许漾,如果人多,我不知道怎么可以让医生最先救治陆时。 好在,陆时是我选择的医院,今晚唯一的病人。 病人太少,我又担心他们不够专业……毕竟,陆时最重要的,是挨了枪子儿。 这医院这么大,不会坑爹吧? 我安慰自己,将陆时交给急诊医生。 目送躺在病床上的陆时被送进手术室,我抱着小枣,坐在冰冷的椅子上等。 还没到开暖空调的时候,医院偏冷(可能是我自我感觉)。 我下意识抱紧小枣,“小枣,困了吗?” Carl不知道做了什么,只要他不在,小枣就在睡觉。 想到这个男人,再想到我曾经同情他、帮助他,我更是气得火冒三丈。 气过之后,我又是满心的庆幸。 幸好,Carl在穷凶极恶,我们最终都没事。 小枣软趴趴地靠在我怀里,他下巴时不时蹭着我的颈窝。 “妈妈,哥哥呢?” 他对Carl的执着,不是一点点。 我感到奇怪,Richard和我一起把他养大。陆时为了逼我留在江城把小枣绑回来,小枣就这么离开了Richard,他问都没怎么问过。小枣起初是一门心思就是跟在我身边,后来才去接触让他很喜欢很喜欢的陆时。 偶尔,他才问到过Richard。我没记错的话,他问了一次,我敷衍地解释后,他就没再问了。 而这一回,小枣不管在什么时刻,总下意识地强调Carl。 他是知道些什么,同时真的喜欢Carl吧? 小枣喜欢漂亮的人。 在外貌上,Carl的确无可挑剔,甚至比电影里那些法国美少年更为水嫩、精致。 可……Richard也绝不丑啊。 难道,Carl真的对小枣动了些手脚,以致小枣对他念念不忘? 想到这个可能,我脚底涌起寒气,徐徐扩散至全身。 不行,小枣怎么可以难以忘记Carl! 我两手捧住小枣的脸蛋,和他对视:“小枣,如果不能再见到哥哥,你会讨厌妈妈吗?” 他眨巴眨巴眼,很是无邪,“我怎么会讨厌妈妈呢?” “那我们不见、不想哥哥了,好吗?” “为什么?”他眼里起了雾,懵懵懂懂的。 我迟疑一阵,说:“因为妈妈会难过的。” 莫非要我跟小枣解释Carl是连环杀人犯,而且已经死了? 没办法,我只能搬出自己。 我只希望,在小枣心里,我比Carl重要。 等时间长了,他应该就会忘记Carl了。 要不,等陆时手好了,我再告诉小枣陆时是他亲爹?要是这个矛盾能让他彻底忘记Carl,我愿意。 反正陆时本来就是他亲爹,反正不管谁是他亲爹,我都不会让他离开我。 “妈妈你不要难过。” 小枣眼里依旧水汪汪的,低声说着。 在我亲他之前,他又挺委屈地说:“那我不见Carl哥哥好了。” 听到小枣说“Carl哥哥”,我头皮一阵发麻。 幸亏,Carl已经死了!一切都结束了! 手术没有我想象得漫长,许漾还没联系我,手术就结束了。 小枣可能是因为心情低落,在我怀里躺了十来分钟就睡着了。陆时被推出来时,小枣正睡得香甜。 我抱着小枣,轻声细步地跟上推着病房的护士。 不知道是医院宰陆时还是他自己要求的,他住的病房在VIP一层,没人住的那种。 房间很大,装潢清雅,病房更是舒坦。旁边陪床的床也很大,光看一眼就知道床很软。 趁着护士和护工帮着将陆时移到病房里的病床上,我将小枣放在床上,替他脱了鞋、盖上被子。 瞥见小枣脸上的泪痕,我跑去卫生间,拆了个新毛巾,用热水泡过、洗过,给小枣擦了擦脸。 擦完,我才发现,护士和护工已经出去了。 “明天,我会让许漾替小枣做个全身检查。”陆时说话声音和平常一样,听不出来做过手术。 不等我作出反应,他又说:“Carl有严重的精神疾病,他很可能会给小枣服用一些药物。坦白说,我能一枪打中他心脏,是小枣让他分了神。他很……喜欢小枣,你可以不用那么担心,做检查只是以防万一。” 莫名地,我觉得很……温柔。 要说精神分裂,陆时这个人肯定有一点。他暴虐的时候人神共愤,绅士的时候却所向披靡。 这一番话是在他“绅士”的射程内,可我不想曾经一样嗤之以鼻了。 “……哦。” “睡吧。”他语气寡淡。 “……哦。” 我本来想问他要不要帮他洗个澡什么的,但想到手术后应该是不能碰水的。他手术前,应该是做过全身清洗的。他现在换上病服,看不到之前的血迹,多了很多纱布。 最大的原因是,我不想自讨苦吃。 我匆匆跑进卫生间,洗漱后躺在小枣身边。 劫后余生的夜,应该是好眠,我意外辗转反侧,难以入梦。 ****** “妈妈。” 是小枣! 差点失去小枣,我对他的各种都十分敏锐。 我瞬间清醒,猛地坐起。 小枣在我身边,坐着,眨着无辜的大眼睛。 我觉得有点不对劲。 揉了揉眼睛,我才看到陆时躺在我旁边。刚才我感觉有什么东西从我腰上滑落,是他的手臂。因为我坐起的动作,他的手现在放在……不可描述的地方。 我“噌”的红了脸,火急火燎地拎开他的手。 抱起一旁好奇、无辜又呆萌的小枣,我说:“我带你去刷牙、洗脸。” “好……的……” 小枣故意拖着调子,这是他发现秘密时的惯常调子。 我的脸愈发烧得厉害。 如果我没看错的话,我和小枣安安分分地躺在我们的床上,是陆时半夜偷摸着爬过来的! 难道他还梦游? 鬼信! 想到我风中凌乱,他却好整以暇,我气就不打一处来。 一生气,我就更用力地刷牙,直到牙龈……出血。 昨晚陆时做手术时,我已经打电话告知林豫正小枣没事。林豫正始终是小枣的外公,我觉得应该带小枣回林宅。再说,我不想让小枣留在医院。 陆时这种半夜可以爬到别人床上的小强,这点伤对他来说应该没什么。 收拾妥当后,我抱着小枣跟陆时说明情况。 陆时全程很好说话。 在我走出病房时,他突然说:“晚上我想要喝粥。” “……哦。” 江城还缺粥店?你嘴再挑,我砸重金给你买! “你煮的。”怕我耍赖似的,他补充,“你煮的什么味,我记得。” 我:“……” 第88章 情敌 小枣答应我后,十分乖巧地跟我回林宅,再不提Carl的名字。 陆时要我晚上给他送粥,我几乎可以用一整天陪小枣。 但小枣要去学校,他比我以为地坚强。 和林豫正草草说明情况后,我亲自送小枣去小学。 绕了几个圈子,我们到学校时已经开始上课。 可是没关系。 我把小枣安顿好,莫名其妙就开车开到了公司。 大概我觉得,连小枣都可以做到,我为什么要颓废? 到公司后,我率先销假。 陆时办公室门开着,但他不在,应该在医院。 我原本想问许漾这几天公司的事,可惜许漾不在。 夏启媛走后,来的新秘书我记不住。那会夏启媛群发我“裸-照”邮件恶心我时,估计大部分公司的人不明真相。可能在他们的心里,就是夏启媛看不惯关系户,也就是我,最后失败的事情。 总之,那以后没人惹我,至少那群秘书,连钟易思都不会明显地给我脸色。 与此同时,她们和我等同于陌生人。我不会去问钟易思,不会问任何一个人。 坐到我的小隔间,我处理摞在我办公桌上的文件。 在我学生时代,我没想过我会做白领。我曾经梦想着开一家咖啡厅,我盼着它有花有书有酒有情人。 跳海后,我的人生就被仇恨覆灭了。 现在我经历过那么多事,我突然觉得,挑战一份我不擅长的工作并非坏事。 回林宅时,我自然看到林念瑶。她肯定知道小枣失踪,但她绝不会因此对我说上一两句好话。她用那种高人一等的、洋洋自得的眼神看着我,仿佛是在提醒我:林舒,你最终输给我了。你最爱的蒋元一,不过是我的裙下之臣。 搁小枣失踪前,我还真能跟林念瑶拼命。 但是经过Carl这么一出,我突然又想开很多。 我没有那么生气了。 当时我在气头上,陆时问我两次“你信吗”,我半天憋出一句“证据不足”。 然后,陆时说——林舒,原来你谁都不信。 陆时是局外人,且如他所说爱我,那么蒋元一在一定程度上是他的情敌。他都会问我,与我处处针锋相对的林念瑶给的信息,可信吗? 或许真的不可信。 但目前我没办法当那视频不存在,林念瑶把这个当作王牌,肯定是咬紧牙关统一说辞的。 我需要时间,去原谅蒋元一。 不管他出于什么原因和林念瑶发生了关系,我都需要时间去消化。 就像我终于不恨陆时了,现在我也终于不爱蒋元一了。 可有一点我不会变,我想要查明蒋元一入狱的真相。 如果我连这件事都没做好,我不知道我为什么要回到江城。 现在陆时知道小枣是他儿子,我也准备告诉小枣这件事,短时间内我不可能离开江城。除了照顾、陪伴小枣,我应该给自己一点事做。 “付总,陆总真的不在。”门外有了响动,我听到钟易思刻意拔高的音调。 紧随着,我听到一阵粗鲁的男音:“你算老几?我有事,你敢拦?公司有损失,你担得起?” 副总? 付总? 来人应该是付一炬。他是副总,表面上在LS集团是一人之下万人之上。但其实他没什么能力,还希望锋芒外露。据我所知,公司上下,没几个人看得上他的。Richard提起过他,好像说他是陆绍良的心腹,因此他一直留在副总这不尴不尬的鸡肋位置。 他的名字倒是挺符合他的人生写照,付一炬,付之一炬。 照理,付一炬再嚣张,都嚣张不到陆时头上。姓付的其实很知道自己的斤两,能留在副总这位置,不过凭着他对陆绍良的谄媚与忠心。像陆时这样的狠角,他不是自找死路就不会惹。 所以,付一炬活腻了,还是有什么变动? 陆时办公室的摄像头很多,而且功能强大,付一炬这闹,陆时是看得见的。 有点不太对劲。 付一炬这种成事不足败事有余的男人,没什么好怕的。怕就怕,是陆绍良…… 等等,为什么我现在完全站在陆时的角度替他想问题? 可能我是感念他不顾一切救下了小枣? 耳边是付一炬和钟易思的对话声,我烦不胜烦,没忍住走了出去。 我这边的响动,成功吸引了两个人的注意力。 钟易思说:“付总,这位是林舒林秘书。” 付一炬饶有兴味地看我,朝钟易思摆了摆手:“钟秘书,你先出去。” 闻言,她看看我,又望向付一炬:“这……” 我了然,对她说:“钟老大,没关系,付总脾气这么好,肯定不会为难的。” 钟易思蠕动嫩粉的唇瓣,最终什么都没说,微微朝付一炬鞠躬退出去。 很快,偌大的办公室就我和付一炬。 我保持合宜的微笑:“付总,您请坐,我给你倒杯热水。” 付一炬扯动领带,大咧咧坐在沙发上:“行,我倒要尝尝陆时养着的情-妇倒的水什么味道,是不是比美酒还芬芳。不,要尝,怎么都要尝你动情的水儿呀……反正现在陆时不在,你肯不肯?” 我可以确定,付一炬在找茬,而且他对我说的话,简直下作! 虽然我闷不吭声,但我没打算就这么被他侮辱了去。 我绕到我的隔间里,找出纸杯给他倒热水。本来我想给他泡茶的,但想到肯定浪费,便懒得多此一举。 纸杯够厚,我用手捏着走出去感觉不到什么。 可我心知肚明,这是一百摄氏度的开水。 我大步走向付一炬,在他扯-弄嘴角开口前,我把一杯水直直往他身上倒去。 “哗啦啦”,滚烫的热水在他左肩飞溅,急急往下淌。 我被溅到一两滴,都嫌躺呢。 付一炬自然是即刻跟猴似的跳起来,“你这个婊-子,是不是疯了?” 我绷着脸,“我任由你羞辱我,我才是疯了。” 虽然隔着衬衣,热开水不是开玩笑,他手忙脚乱地想要缓解。最后他脱了衬衫,露出同样半湿的背心。估计还烫,他又麻利脱了背心,露出“一块腹肌”和一撮胸毛。 因为会所姜总的事,我十分厌恶男人有胸毛。 当然,我也看得见,他左肩及附近大片都变得绯红。 他谩骂我的同时,将脱下的背心揉成一团,揉搓着发烫的地方。 我冷眼旁观,好像他是跳梁小丑。 “付总,我劝你赶紧回去,用冷水冲冲,做些紧急处理。不然的话,付总这一片皮肤,怕是保不住了。”我凉飕飕道。 付一炬敢趁陆时不在踩到我头上挑衅,我报复回去不怕理亏。 我就不信陆时在会这么窝囊,任由这种姿态丑陋的男人百般羞辱。 有一点可以相信,陆时就算整付一炬,也是不动声色的,不会像我这么直接。 如果付一炬说话没那么恶心,我还可以冷静下来。 但他恶心透顶,我倒水那一刻就想着全都淋他脸上。 我可算是手下留情了。 付一炬痛得呲牙咧嘴,“林舒!算你狠!” 我挑了挑眉,懒得回敬狠话。 看起来,付一炬管不到我,但是他始终是付总,想要整我办法多了去。我也知道,我今天这么一泼,他肯定会报复我。 估计是肩膀上真的痛得不行了,没等到我的回应,他便灰溜溜出去。 我自己没意识,下午上洗手间时才知道他们都在讨论付一炬的狼狈样。 钟易思中午破天荒问我要不要一起吃午饭,我当时云里雾里,听到秘书们的闲言碎语我就明白了。 她们都看不上付一炬,我整了付一炬,连我这样的关系户都没那么讨厌了。 我一笑置之,没放在心上。 许漾不在,我不好意思提前下班。我只好给陆时发了条短信,说我晚点去医院看他。 他秒回:再晚都等你。 对他来说,这话很正常。 但我破天荒觉得暧昧,热了耳根。 回到陆宅,小枣已经回家,第一时间扑到我怀里。 久违的感觉,我贪恋地抱了小枣很久。 要不是陆时等着我送粥,我肯定还要长长久久地抱下去。 小枣跟我到厨房,歪着脑袋笑,“妈妈,你要给叔叔做好吃的,对吗?” 我点了点他的鼻子:“上楼写作业,吃饭喊你。” 小枣眨眨眼:“妈妈给叔叔做好吃的。” 说完这句,他怕我打他似的,溜得贼快。 我哭笑不得,绕进厨房开始折腾。 正是准备晚饭的时间,厨房很热闹。我很庆幸,在我一门心思要煮白粥时,大厨给我添了点药。我没忘告诉大厨陆时刚做完手术,他表示了解后我才放心让他加东西。 大厨一掺合,这粥就往精细了熬。 粥好后,林宅吃晚饭的时间也到了。 小枣非要跟我一起去,但我觉得不太方便,许诺过两天周六带他去看陆时。 如果,周六陆时还在医院。 小枣砸吧嘴,被林豫正给抱回去。在林豫正眼里,陆时是我的“男朋友”,他自然要提点我多关心陆时。 敷衍完林豫正,我才得以脱身。 电梯门打开,我走到陆时病房所在的楼层。 我下意识低头看了手表,七点三十五分……对病号来说,这个时间是不是太晚了? “砰”,有人撞我。 我没防备,直直后退,撞上墙壁。 我眼冒金星,想要看清是谁。 “对……” 是个男人。 他说了一个字后,转为冷哼。 明明是他撞我,为什么他还这副态度? 被撞的痛劲缓过来,我把眼前人看得分明——方信之。 余落初的长期恩客方信之。 我觉得可能是有意害我放走夏启媛的方信之。 原本我从余落初那里问到他的名字,我想要去追查的。但后来事情太多,我把这茬忘记了。 他怎么会出现在这里? “林舒,我现在向你宣战。”方信之阴森扫我一眼,缓声说道。 第89章 那个……轻点吻 我不明就里,“为什么?” 方信之是余落初的男人,跟我没什么牵扯。任我怎么搜刮记忆角落,除了一个余落初,我再也找不到和他的关联。 他笑得愈发阴冷,“林舒,不要揣着明白装糊涂。” 我:“……” 没给我追问的机会,他按了向下的电梯按钮,电梯门恰好打开,他走进去。 我抵在墙上,没回味过来。 单说脸,方信之是美的,他的美不同于Carl,更多是媚,媚骨自生那种。偏偏他还要做出阴冷的表情,不和谐使得他更为渗人。 照片上他给人的感觉还要清秀些,面对面实在太媚太妖了。 想到陆时在等我的粥,我才拎牢保温盒,往病房走。 陆时病房空着,我还看到熟人——齐北宸。 他看起来没那么精神,也不再像是久病在床的人了。 “你还好吗?”我把保温盒放在床头柜上,开始旋开,“你的手还拿得起相机吗?” 齐北宸冲我礼貌一笑,“拿得起。” 我适才放心:“那就好。” 倒出热气腾腾的一碗粥,我放在床头柜上,朝陆时浅笑:“凉一凉。” 他睨我一眼,并没有挑剔。 “陆时,你认识方信之?他为什么跟我宣战啊?” 我可以肯定,这种烧钱的病房,就陆时住。 方信之出现在这儿,肯定是来看陆时的。 难不成就为了堵我说一句莫名其妙的“我向你宣战”? 他,是不是和我朦胧中想要揪出的人有关系? 我没料想,我问出这个问题后,陆时当即绷脸。原本气氛尚可的病房,瞬间陷入了尴尬。 我不明就里,又不敢惹明显动怒的陆时。 “咳咳。”齐北宸轻咳几声,“林舒,我要回去了,你送送我吧。” 我忙不迭点头:“行。” 直到齐北宸跟我一前一后走出病房,陆时都没说一句话。 齐北宸估计车祸的伤没好透,步子很慢。 走到拐角,齐北宸停下,半倚在墙角,“林舒,你知道吗,方信之也跟我们一起长大。” 他们曾是好兄弟? 我点点头,等他继续说。 照齐北宸所说,年少时方信之和陆时走得更近。也没什么,陆时和方信之小时候都皮,不闹到被家里人吊起来打不甘心,虽说现在齐北宸是四处周游的摄影师,他以前很安分,算是跟在方信之和陆时屁股后面的。 如果不是方信之跟陆时表白,方信之和陆时一直会是好兄弟。 方信之是gay,喜欢陆时。 陆时是直的,掰不弯。 被告白后,陆时和方信之打了一架。当时两个人旗鼓相当,打到后来他们都是血流不止。 方信之依旧不改,陆时更不可能回应。 原本的好兄弟,一夜之间关系不如陌生人。 齐北宸以为,很多年后,方信之应该放下了。毕竟方信之现在有女朋友,也有女伴。 直到他听到我说,方信之跟我宣战。 他就知道,齐北宸固执了二十几年,从不愿回头。 现在文化多样化,方信之是gay,没什么稀奇的。可他是余落初的金-主!他喜欢的人,偏偏是陆时! 这两点让我有点难以消化齐北宸的话。 “林舒,所以当年陆时不谈恋爱我急着给他‘送礼’,我其实挺怕陆时跟方信之一样的。喜欢男的没有错,但在方家和陆家,这是不可能的。你懂吗?”齐北宸拧起眉,愁容满面。 我尚在消化中,“懂。” 就好像,陆时知道小枣是他儿子时,说的身不由己。 “现在你和他既然在一起,就好好的。他脾气不好,真的不好,我有时候都气得想打死他。”齐北宸叹气,“但也不能怪他……他从小……就没怎么被爱过,所以他比起你我,不知道怎么去爱。这些话我悄悄说给你听,你别转眼告诉他。我怕他打我,唉,我打不过他呢。” 我拍了拍齐北宸同志的肩膀,“我明白了,你放心走吧。” 他很放心我,真的往电梯走去。 我转头,走回病房。 方信之是gay,喜欢陆时,在我提及方信之,陆时的动怒可以理解。 我猜,比起被爱,陆时面对方信之二十多年的执迷不悔,更多是感到被背叛。 那余落初呢? 她知不知道方信之的心思? 或者,她知道,他们之间有个协议? 方信之毕竟要对付我,我还是要找个时间亲自和余落初谈一谈。不管余落初怎么选,我都不怪她,但我要知道,她会怎么选。 我不想再被欺骗,尤其是被我选择信任的人。 推开病房门,我突然响起那碗放着的粥加快了脚步。 绕过拐角,我看到粥碗还在床头柜上,被挪得离陆时很近。他正用右手舀粥喝,他左手应该还使不上劲,只能垂在一边。 我本能地跑过去,一把夺过他手里的勺子,“我喂你!” “好。” 粥喝了大半,没几口了。 我端着尚有余温的碗,心里五味陈杂。 光喂粥,我觉得有点尴尬——我还没从方信之挚爱陆时并且为了陆时跟我宣战这一认知里走出来。 陆时喝完一碗就没什么胃口了,我哪里敢逼他? 我收拾完,问他:“要不要吃点水果?” 他摇头,兴致不高。 方信之能轻易让他动怒,说明当年他是真的把方信之当兄弟了吧? “对了陆时,我可能闯祸了。”我坐在他跟前,想要给他找点乐子。 “嗯?”他漫不经心反问。 我说:“付一炬来找茬,我泼了他一身热水。” 他轻笑:“干得好。” 我问:“陆时,LS是不是出事了?为什么付一炬可以这么嚣张?” 忽地感觉头上一重,我抬眼,看到他正在用左手轻抚我的头发。 我怕他痛,动都不敢动。 他说:“林舒,没事。” “哦,那就没事。” 应该是我管不了、帮不到的事。 或者,我知道了也没什么用。 在澳门时,他需要我做诱饵,可是毫不留情。 他收回了手,“林舒,今晚留下吧。” “……好。” 我没有拒绝。 不知道他眼色太温柔,还是暖黄色的灯光迷了我的眼。 陆时除了枪伤,其他的伤都没那么严重。 因此,他行动是自如的。 我还不放心,跟着他进了洗手间。 在我盯着他单手能不能顺利解裤子时,他终于炸毛了。 “林舒!” “哎?” 一股力量突然将我推向盥洗台,我后腰抵在上面,上半身不由自主地后仰。在我极尽舞蹈功底往后时,他一手捞回我。 不等我感谢,温热的呼吸将我覆灭。 他吻了我,咬牙切齿、来势汹汹的。 我“唔唔”出声,在破碎的拟声词中传达着“轻点吻”的信息。 他右手托住我,左手不能像以往一样扯了我的衣服。 我以为今晚就会止于气势汹汹的吻。 结果,他用牙齿代替手。 在啃-噬我的皮肉后,他撕咬我的衣服。 “陆时……”我十分难耐,意识残留,“扣子是装饰,你咬烂了也没用……” 他像是恼了,又狠狠衔住我的嘴唇。 在撞击间,我感觉到他的变化。 我感觉到他的心跳,他的呼吸,他的……一切。 吻到我缺氧,他的唇带着热气移到我耳垂。 “自己……脱。” 他跟哄小孩似的。 热浪一般的气息,拂洒在我的耳垂。我耳垂敏感得很,快感瞬间跟浪潮似的,一波一波覆盖我的身体。 我浑身虚软,嘤-咛:“松……开……” “脱吗?”他让吊儿郎当的口气,让我想要一脚踹开他。 但我知道,后果会很严重。 “脱。”我豁出去了。 他低笑,气息呵在我耳廓。 在我的颤栗中,他挪开一寸。 真的是一寸。 在狭窄逼仄的空间,我完成了高难度脱衣的动作。 “啪嗒”,他右手上衣,利落解了我的胸-衣…… 呼之欲出的肉-体,呼之欲出的欲-望…… 耳鬓厮磨间,我和他近乎赤诚相对。 突然,卫生间的灯灭了。 一片漆黑内,我闻到了杀戮的气味。 颤抖、恐惧,出于本能,我牢牢抱住陆时。 第90章 太刺激了…… 我和陆时本来就挨得很近,我这一抱,那更是完全贴合。 因为恐惧,我全身瑟缩。 这不仅影响到我,也影响到他。 我听到他一声闷哼,像是痛,又像是极其舒爽的。 “陆……” 粗粝的指腹,按住了我的薄唇。 他身上的细汗,与我的身体相融。 即使我费劲睁大眼睛,也看不清他。 这浓稠的黑暗,像是要吞-噬我和他。 他右手按在我后腰,使我跟着他的动作。我心里没底,对匆匆看了一眼的卫生间格局也不熟悉,只能跟着他走。他应该是脱了鞋,移动时悄无声息。我不想拖后腿,踢了高跟鞋踮着脚尖跟他走。 到底发生了什么? 陆时有所准备? 他左手尚未恢复,真的可以吗? 我该做什么? …… 短短几分钟,我脑子里蹿出无数个念头。 陆时忽然坐下,我被他带着,坐在他的大腿上。 不坐还好,一坐…… 我和他就负-距-离接触了,我没有准备,很痛。又处在莫名危险的状况,我更加放松不起来,加剧了疼痛。我怕我喊出声会传递给对方消息,咬牙忍着。 如果知道会遇到这样的事情,他勾-引我“自己脱”时,我死都不脱! 他单手托住我,身体应该是后仰了,像是在找什么。 黑暗中我看不见他,但现在我和他等于一体,他稍有动静我都感受得到。 我两手在周围摸索,想要找到支撑地,分散他一点压力。 再怎么厉害,他都是才做完手术的病人。 四周很静,但眼前的黑暗、陆时的反应都告诉我,这不过是暴风雨前的宁静。 “啪”陆时把一样东西交给了我。 我下意识收起手指,触到了那样东西的边缘。 拜Carl所赐,我见过枪,也摸过、开过。 所以,当我冷不防摸了几下,就知道陆时递给我的是把枪。 有这么严重? 这里不是医院吗? 对方这么嚣张? 又要我开枪? “等我不行了,你再开。”陆时压低声音说话。 这声音蛊惑性十足,像是要将我催眠,又像是引我臣服。 “你说什么废话!”我吼回去。 虽然我有意压低了音调,但在这一片寂静中,我的声音显得尤为突兀。 回答我的,是陆时的动作——他带着我转移阵地,在地上打滚。一翻、一滚,他又将我的感官逼到一种程度。 我说不上快-感,更谈不上痛苦。那种感觉,我从没遇见过——从今往后也不想再拥有。 显然,陆时对这里很熟。 从他在卫生间藏了两把枪来看,他要么对今晚的情况有所预知,要么就是习惯了突然被……袭击。 齐北宸说,同性恋没错,但在陆家和方家绝对不可能;陆时也会说,小枣可能会让我和他都面临一些身不由己的情况;陆时曾经遇到飚车的“亡命之徒”…… 似乎,陆时永远不会消停。 这一次,会不会方信之? 不对,方信之爱陆时爱了这么多年,应该舍不得伤害陆时。他是跟我宣战,伤害的人也应该是我。 大概是我和陆时的对话将对方的注意力转移到这里,压在陆时身上不久,我就听到有人开门。 对方脚步声几乎没有,如果卫生间的门是崭新的,我可能也听不到开门的动静。 但门很老旧,一开就是很大的“吱呀”一声。 连我都变得警惕,更别提陆时。 那人自知暴露行踪,恼怒地啐骂一声。他声音很混,我应该从没听过。 估计是连身形都不想被我们看到,他一直不开灯。或者,他切断了医院的电路,想开也开不了。 在我乱七八糟胡想时,脆响的枪声响起。 “噗”,是子弹嵌入肉体的声音。 我害怕是陆时,双手在他身上来回、交叠地抚摸着。 他压着声儿:“别乱摸。” 说话间,我听出他语气的隐忍,感受到了他对我的欲-望。 我收回手,确定他没事。 紧随着,他手带着我翻滚。 不等我反应,再次传来几阵枪声。 我听得头皮发麻,期盼着陆时不要中枪。 “他走了。” 漫长的几分钟过去,陆时对我说。 枪声的余音过后,我好像真的听到了慌乱的脚步声。 我急了,“那你怎么不追?” “我这样怎么追?”他意有所指。 我的脸噌噌噌变红,“你难道一点都不害怕吗?” 那个人带着枪,还知道隐藏自己,明显是有备而来。 温热的吻细密地落在我的身上,他不知不觉将我压在身下。后背贴着冰冷的瓷砖,身上是滚烫的他,我的心跳非比寻常的快。 不是因为他炙热的亲近,而是因为刚才我可能和陆时一起死在这里。 重点我们两个都没穿衣服,要是报道出来,那我的老脸都丢尽了。 我在意的地方,好像有点奇怪。 “唔!”他有意磨了一下我,应该是惩罚我的不专心。 我顺势缠住他的脖子,释放我的原始诉求。 “陆、时。” 这话可能是催化剂,让他的动作变得更为疯狂。 在黑暗中,我们抵死缠绵,完全忽略了刚才来了又走了的人。 不知道多久,卫生间的灯重新变亮。 重重叠叠的虚影过后,我看清了陆时的脸。不知道那里软了一下,我伸出手去抚摸他棱角分明的脸。我一直觉得他是冷硬的,但在我抚摸他时,我觉得他软化在我的手心。 就像我现在被他压在身下,变得温顺。 如果不是他转移阵地,我不会看到玻璃门附近那几点血迹,更不会相信这里真的发生过枪战。 陆时不追的原因,大概是有这血迹,他可以追踪到对方。而且那个人手里始终有把枪,逼急了他不确定会做出什么来。 应该是这样吧。 我不能确定,我可以确定的是,我又被陆时扔到床上。 很剧烈。 他有几处伤口挣破、出血。 对方的子弹没有伤破他,他自己倒好…… 我其实想阻止他的,但我总觉得,他好像有什么情绪要宣泄,便由着他了。 ****** “病人家属,病人身体还在恢复期,你就不能节制一点吗?”戴着又圆又大的黑框眼镜的中年护士,板着脸教训我。 我坐着,一副洗耳恭听的模样,我强忍脸红的冲动,敷衍应着。 一大早醒来,我看到卫生间恢复正常,没有遗漏的子弹或者凹陷的痕迹,玻璃门口也恢复了原状。应该是陆时找人来处理过了。 那么,陆时为什么不顺便让人处理下他自己挣破的伤口? 我觉得他故意整我! 护士替他处理完,把我当成“如狼似虎”的女人训斥。 我没想法跟她辩论,心里将陆时千刀万剐! 大概是看我态度诚恳,护士碎碎念了半个小时后,终于放我走。 我回到病房,看到陆时正旁若无人地处理一小摞文件。 那个瞬间,我火气消了。 我走到他身边:“你能好好休息吗病人?” “这些都是比较紧急的。”他稍作停顿,“我尽快,你去公司时带过去,交给许漾就可以了。” “……哦。” 我睡得不踏实,梦里都是有人拿枪抵着我的脑袋。因此我起得很早,他早起似乎是为了处理文件。之前护士给他处理伤口,他才舍得将视线挪开文件。 现在,他又粘上去了。 我哪儿哪儿都疼,躺在一旁的陪床的床上休养。 “过来。” 我才沾上床,他就出声。 豁然坐起,我看向他。 他留给我的,仍是是处理文件的侧影。 恍惚,我都以为是幻听。 但我知道不是。 我没和他争,听话地走到他身边。我尝试性地躺在他身旁,在他连拽带摸的指示下,头枕在了他的大腿上。 他写字的沙沙声,他匀称的呼吸声…… 我竟然觉得很美妙。 “好了。”他将文件堆好在床头柜。 “……哦。” 我手肘撑着床垫,想要起身。突然黑影压面,他吻了我,蜻蜓点水般。 不等我缓过劲来,他已经离开。 “走吧。” “……哦。” 带着他的文件,我赶去公司。 昨晚的事,他不说,我就不问。 可我的预感不好,不管是公司里变得嚣张的付一炬还是晚上突然有人想要杀了陆时。 不知道是许漾在还是付一炬吃瘪了,总之今天一整天他都没来找茬。 陆时没点餐,我不想去找他。 下班后,我直接赶回林宅。我没彻底从差点失去小枣的阴影中走出来,一天不见他就想得慌。 Carl的事,警察居然没找我。 事实上也不难猜想,应该是陆时独自处理了这些事。或许,连那个Paul都会来江城。我听陆时说,Paul当警察的第一天,就遇上了曾以为是Alan后来是Carl的连环杀人案的第一起。 等红灯时,我接到了余落初的电话。 方信之这个人梗着,我有点不想和她接触。 但我还有事没问明白,自然接了。 “小舒,我在医院……”她抽噎着,“你可以来看我吗?” 在我心里,余落初是女强人,是打不死的小强,基本不会这么脆弱。 事情大条了。 第91章 陆时,我怀孕了 “我马上来。”我回。 不管这次余落初是真的出事还是听命于方信之骗我,我都要过去。 我要跟她说清楚。 当年她是尚未立足的律师,为了蒋元一的事奔走,不惜得罪上司,不惜断了自己在律政界的后路……我是明白她的为人的,五年来我和她一直有联系,我不能去看蒋元一,我会拜托她帮我给蒋元一送一些东西。 直到我回到江城,她仍然在帮我。 如果不是我让她不要再插手我的事招惹无妄之灾,以她的个性,还会帮我。 我相信,那日的真心话大冒险,她知道我会失去什么,她不会照做。 或者,她只会因为方信之。 我很害怕,余落初真的喜欢方信之。喜欢等了陆时二十多年的方信之。 等她报出医院名字,是离陆时所在的医院不远的妇科医院。 妇科? 我心生疑虑,有了自己的猜测。 调转车头,我往医院赶去。 见到余落初时,她坐在病床上,穿着宽松的浅蓝色毛衣。 做律师那会,她是凌厉而有锋芒的,穿上套装的帅气会让人忘记她的女性美;去情愿会所后,她喜欢浓妆艳抹,喜欢让自己看起来老练妖冶;而此时此刻,她素颜朝天,有些憔悴,但五官的特点显出来。 她很有气质,仿佛是走在T台上的模特。 如果不是她手上肿了很多块,我都怀疑这造型是走秀需要。 “小舒。”她感知到我来,倦倦抬眼,柔柔喊我。 我快步走过去,“嗯,我在。” “小舒,我怀孕了。” 嗯,这就是我在路上猜测的。 她在妇科医院,不是得了一些妇科病就是怀孕了。 能让余落初失控的,显然怀孕的可能性很大。 “方信之让你打掉?”我猜。 果然,方信之是个双性恋…… 假如他喜欢的男人不叫陆时,我可能会唏嘘他等的二十几年耐不住寂寞。 等等,为什么不能是陆时? 她环住我的腰,脸埋在我胸口,“孩子不是方信之的。” 我听到她低低的啜泣声。 这又是什么情况? “什么?” 她低泣一会,继续说道:“是程乾坤的。” 怎么可能? 当年余落初是真的爱程乾坤,但程乾坤用她的名义借了一百万的高利贷并且消失后,她肯定不爱他了。她是爱恨分明的烈性女子,不会做出和渣男藕断丝连的傻事……一定有什么原因。 我不敢细想。 她颤抖着告诉我:“方信之……方信之……他把我绑起来,让程乾坤对我……他还不准程乾坤戴套,更不准我吃避孕药……我这段时间几乎被他囚禁,直到今天,我终于查出来怀孕了,他才放我出来。小舒,我不知道我想不想打掉。我年纪也不小了,再打孩子影响肯定不好。可我……不想剩下程乾坤的孩子。多年不见,程乾坤还是和以前一样,从未变过。” 天呐! 方信之所谓的对我宣战,仅仅是告知吧?他很早很早,就已经开始着手对付我了! 余落初应该是爱方信之的吧,不然,她怎么会默默忍受这些屈辱。 而现在,方信之俨然把余落初当成对付我的工具。甚至,他想方设法找到了程乾坤。他明明知道,余落初这辈子最不想再见的,就是程乾坤。 “落初,你……爱他?”我小心翼翼地问,“所以,你才这么做?” 她往我怀里凑,没有回应。 我稍作酝酿:“落初,我会告诉你一些事。你要做好准备,孩子……毕竟是孩子,没有做好决定前,不要伤害它。” 在我怀里蹭了蹭,她算是回答。 我说:“落初,方信之爱的不是你,是陆时。他爱陆时爱了二十几年,他跟我宣战了。他对你做这些残忍的事,极可能是跟我示威。落初,如果你爱到非他不可,那我不阻止你,你有继续爱他的权利。如果可以割舍,你就离开这个不爱你、只会利用你的男人吧。” “什么?”她猛地直起腰,用红通通的眼看我。 我诚挚地回望她:“落初,我说的,都是真的。以前你义无反顾地帮我,这次我也不会逼你。只是我要清楚,你会不会一直站在他身边。我不会伤害你,但我不能任方信之伤害我。” 她粉到白的唇瓣颤抖着,“小舒,我一直觉得,他爱着一个人……原来,他爱的人,竟然是陆时!竟然是陆时!” 说话间,她的脸上布满泪水。 我抽出纸巾,递给她。 她接过,胡乱在脸上擦了擦。 我看不过去,再次抽出几张纸巾,弯腰替她擦拭眼泪。 她断断续续说道:“小舒,我真的爱方信之,那种爱,不仅仅是男女之情。当初,我刚进情愿会所,其实不太适应。我虽然假装我不在意,可我骨子里是在意。好在刚去,当时的夏姐可怜我,给我的都是陪喝酒、陪聊天的业务,就算是出台,也是看起来斯斯文文、没有怪癖的男人。遇上方信之那会,我被一个有S-M倾向的男人缠住了,他见义勇为救了我。” 她忽然停住了叙述,似乎陷入了回忆。 我不说话,静静擦着她源源不断的眼泪。 许久,她重新开口:“那晚我和他在房间里待了一晚上,我想法子取悦他,他无动于衷,只是一根接着一根抽烟。第二天早上,他突然问我,想不想要更好的生活。我被他的眼神迷住,点头了。他跟我有个口头协议,他长期包我,让我在会所不用再受苦;我所做的,就是做他的情人,随叫随到。他从来没碰过我,跟我独处时都会做一些恋人做的事。我做过律师,某些事可以给他建议;他自小受到琴棋书画陶的熏陶,也跟我讲了不少……” 余落初曾经是高傲的律师,进情愿会所后,虽然没受大罪,但始终失了一种叫做尊严的东西。 方信之不仅是在危难时拉了她一把,更是给了她尊重。 长长久久的相处,方信之又是琴棋书画陶精通的公子哥儿,她爱上他不过是时间的问题。 可惜,这爱,注定是飞蛾扑火。 方信之的眼里,还容得下陆时以外的男人吗? 他花重金买来她的“随叫随到”,应该是寂寞吧。可即便是寂寞,他也从不逾矩。 但至少,如果没有我和陆时搅合在一起,更是多了小枣,余落初可以一直活在方信之给她片影的幸福里。 小枣是陆时的儿子,目前还没公开。以方信之对陆时的执念,应该知道的。 “小舒,对不起。”余落初从回忆里抽身,“我是不是害你难做了?” “不难做。”我柔声说,“落初,我只想知道你想怎么做。如果你今天想不出来,可以明天想。但你总要想出来的,就像孩子要不要生的问题,你拖着拖着,肚子就大起来了。” 她眨了眨眼:“孩子或者方信之,我都没想好……但我一定会想好的。” 我轻抚她垂在一侧的长发,“没关系的。” 余落初近乎期盼地看我,“小舒,你是不是会建议我生下孩子、离开方信之?” 如果是我,我的确会这么做。 离开方信之,也意味着离开程乾坤。 孩子可以流淌着程乾坤的血,但余落初可以让孩子彻底与方信之切断与程乾坤的关系。 “我不会建议你。”我说,“只是按我的性子,我会这么做。当初我怀了小枣,到底没舍得打掉。直到现在,我才发现,我做对了。小枣是我的生命,不管小枣的父亲是谁,都不影响小枣是我的生命。” 她深吸一口气,“小舒,小枣在等你,你回去吧。在我出院之前,我一定会想好的。” 我一再追问,她才告诉我,她并不适合怀孕,这几天正是危险期,不管留不留都需要在医院休养。 方信之绝不会来陪她,程乾坤来了也会被拒之门外。 在她的催赶下,我出了病房。 如果我没说“小枣是我的生命”,她应该会让我留下陪她。 话一出口,我收不回。 眼下,我有比陪她更想做的事。 我要去找方信之,我要告诉他:你太卑鄙! 要不是五年前我们互不认识,我都要怀疑方信之是为了今时今日的报复才救下余落初的。 我所知道的方信之的住处就一个,我赶过去没见到。 门卫估计以为我是他男朋友,用带口音的破天荒告诉我——方先生出差了啦,你过段时间再来哩。 折腾一大圈,我还是回到了林宅。 ****** “小舒,我这几天想了很多。”余落初啃完我给她切好的苹果,突然说。 我继续修指甲,“嗯?” 她住院一住就是十天,今天是周日,我有大把的时间陪她。 陆时很早出院,小枣没机会去医院看他。但陆时对小枣很好,特意去学校看他,也会抽出周末的时间陪小枣玩。今天一大早,我来看余落初,陆时接走了小枣。 林豫正看到陆时对小枣好,乐得合不上嘴,却只以为陆时是在尽“男朋友”的责任。 陆时出院后,我不知道他是否还过着刀尖上的生活。但我知道,LS表面上是平静无波的。 我从来不催余落初做决定,只是抽空来陪她。方信之还在“出差”,我也不用竖起刺想着怎么对付他。 她主动坦白,我还是有些意外。 我爱过,我深爱过蒋元一。我知道,一个人沉溺在爱情里是什么感觉,不是想走就走的。 “小舒,今年结束之前,我要留在方信之身边。”她说,“如果除夕夜他还是那样,我就离开他。” “……嗯。” 她又说:“小舒,这段时间如果你不确定是我,不要轻易相信我给你发的消息。” “我明白。” 就算我确定是余落初,我也会考虑一下方信之是不是可以趁机害我。 余落初中午想要吃馄饨,我主动说出去给她买。 在走廊上呢,有位妹子非拽着我说做检查,说今天是什么好日子我又是第一百位,不收我钱。 我死活要挣开,她最后竟然还哭起来。 我真的觉得我遇上了奇葩,为了她消停点,我被她领着做了一系列检查。 妹子一直跟着我,帮我收单子,我严重怀疑,拉到一个人做检查她有提成。 查完,我趁妹子盼结果时,溜出医院。 才十点多,馄饨店的尴尬时间,没什么客人。我要了两碗鲜肉馄饨,五分钟就好了。 回到余落初的病房,我还没打开打包盒呢,就听到有人喊:“林舒!林舒!你怀孕了!” 我手一抖,塑料勺子落在地上。 很快,声音的主人出现在我眼前,就是刚刚非要拽我去体检的妹子。 “是不是错了?” 她声音脆响:“不会的,两周!你要不信,还可以去其他医院查一查。不过,我建议你还是留在我们医院,从一而终不是吗?而且你朋友也在我们医院,你绝对可以信任这里。” 敢情……她是为医院挖掘潜在客户的。 我摆摆手,“你先出去吧。” 妹子将一叠纸放在床头,念叨着医院的好退出去的。 我揉了揉太阳穴,不能消化。 “小舒,你真的怀孕了。”余落初说,“医院没必要为了赚钱拿这个骗你。” 我的例假是迟了几天,但在我觉得正常的范畴内,我没往深处想。 两周? 我把馄饨留给余落初吃,针对性地检查是否有孕。 结果都是有。 我将一堆单子撕碎了扔进纸篓,我没回余落初的病房,而是踱步到走廊尽头。 掏出手机,我给陆时打电话,开门见山:“陆时,我怀孕了。” 第92章 内奸 那头沉默,但我可以清楚地听到陆时的呼吸声。 许久,他说:“林舒,今晚回我家。” 在林豫正眼中,陆时是我男朋友,我和他关系“稳定”,是他求之不得的。我留在陆时家里,他不会多问,我只需要多哄哄小枣。 我可以听得出来,我怀孕对陆时来说不是好事,今晚,必须不能让小枣也在。 怀孕,对我就是好事吗? 当年我什么都不知道,独自一人生下了小枣。现在我知道,生下陆时的孩子会多么危险与艰难,我还要生吗? 可我这样做决定,对孩子又公平吗? 我精神恍惚地回到病房,发现余落初只吃了一碗馄饨,我麻木地吃着剩下的变温变稠的馄饨。 “小舒,你还好吗?” 我点点头:“我还好。” 在我收拾完东西时,她拉住我的手,一副要和我谈的架势。 她的表情,让我萌生逃跑的冲动。 但我最终留下了。 “小舒,方信之没嫉妒林念瑶没嫉妒杨怀没嫉妒围在陆时周边的莺莺燕燕,独独嫉妒你、对付你,肯定有他的理由。”她说,“我也觉得,你们之间,有些东西改变了。你现在提起陆时的语气,与初回江城时截然不同。小舒,你劝我的话,我现在都给你。” “陆时可能不会要。”我低声说,“而且我和陆时没有未来。我可能没告诉你,小枣是陆时的儿子,就是这一点,会让小枣受尽陆家人的审视。我不希望我生出的孩子是下一个小枣。最重要的是,我和陆时没有未来。你是爱方信之,所以离不开。我没有爱他,我留在这里,是因为我目前无法脱身,小枣在这里会安全一点。在我强大之前,我不会轻易带小枣走。” 她两手交握我的手,有一下没一下地拍着,“小舒,你想好就可以。我好歹曾经是律师,在方信之的事上,我却……” 我只能说,比起程乾坤,她可能更爱方信之。爱到她明明知道他那么残忍地逼她承受屈辱、利用她,她无法像当年对待程乾坤那样与方信之一刀两断。 “落初,我们同是天涯沦落人,就不要互相伤害了。” 她笑了,“行,我不说了。” 余落初到底体贴,没有方信之的强逼,她还是我的挚友。 突然被怀孕砸到头昏,我没办法集中精神,恍恍惚惚在病房又坐了两个小时,我才离开。 余落初不忘提醒我,她明天就出院了,我不用来了。 我心不在焉地应了声,继续往外走。 “砰”,我的不专心,终于导致我撞上别人。 “对不起。”我知道多半是我的过错,主动道歉。 “……小舒?”温温柔柔的声音,有点陌生,有点熟悉。 我猛地抬头,看到一张熟悉的脸庞。 齐耳短发,大眼小脸,与记忆中的影像重叠。 许青黛。 比起江小乾、林念瑶、杨怀,她不算漂亮,好在一双水灵的眼睛仿佛永远童稚。不管她为了钱做过什么,但她的眼睛,看起来永远是纯真、干净的。我无端想到了江赭恩,他们两个应该是同一个世界的。 “是我。”我坦然承认,“那件事,谢谢你。” 她红了红脸,似乎不太喜欢提,“小事。小舒,你怎么在这里?” 我和她寒暄一阵,因为我赶着回陆时家,她也急着做检查,就约好下次见面。 我潜意识希望,下次永远不要来。 得知蒋元一曾和林念瑶有染后,我更不想过多地接触和过往有关的人。 陆时给了我钥匙,因此我可以顺利进出他家。 我坐在一楼阳台上吹风纳凉,没忘点外卖。我厨艺不佳,也不知道怎么联系他家里幽灵一样不定时出现的阿姨,只能挑一些好点的饭店订外卖。 陆时比外卖更先到。 他估计是摸清我的套路,没喊我,直接到阳台找我。他坐在我对面,两手搭在小圆桌上,虚虚握拳,“林舒,你想生吗?” 我摇头。 生孩子很痛苦。 生下的儿子我没办法保证他的幸福。 …… 我能列出一大堆不想生的理由。 “那么,打掉吧。”他说。 陆时比我预想的温和点,我以为他会直接跟我说打掉。好歹,他还问我想不想生。不管我的回答会不会改变他让我的决定,至少他是问我了。 从这里我就可以看出,陆时现在对我,跟当初是不一样了。 如果齐北宸说得是真的,陆时从小不太知道什么是爱,那他现在应该是学着爱我。 我想说“行”,但话到嘴边,又变成了“我不打”。 他显然意外:“不想生,不想打,那你想孩子自行消失还是自行出生?” 没想到他会开玩笑,我正想开口,手机响起。 我匆忙接听,外卖到了。 站起,退后椅子,我快步跑出去,穿过庭院,到铁门处领了重重的外卖。 我拎回来,绕进餐厅,放在长桌上。 “陆时,你要先吃饭吗?”我挪了几步,靠近阳台问他。 他就坐在那里,抬眸:“林舒,你告诉我,你想怎么做。” 我从他的语气判断,他是认真地在问。 因此,我不能插科打诨。 “陆时,我不想生,”我停顿,“但我更不想打胎。你给我点时间缓缓。” “一个月。”他很爽快,“一个月后,告诉我你的决定。” 我隐隐觉得,一个月后就算我不想打胎,他也会逼我去医院。现在我才怀孕两周,过了一个月也是最适合人流的时间。 陆时顾虑的事比我多,抛开我和他没有结果这事,倘若在陆家的环境下养大小枣和我肚子里的孩子,兄弟俩(或者兄妹俩),极可能反目成仇。 我答应了。 一个月的缓刑,总比什么都没有不好。 反正肚子还不会显出来,我就瞒着好了。 ****** 余落初没再给我报一些负面消息,我便没有过多关注。一方面,我还没消化我怀孕的事;另一方面,余落初在今年结束之前,都选择了方信之。 没想到,余落初出院后,方信之主动约我。 我以为这孙子要躲我一辈子,还是找我。 他早不出差晚不出差,偏偏惹我后“出差”。 正好是周日,我不需要上班,陆时照旧陪小枣,我便赴约了。 说来,陆时对小枣特别好。自从Carl事件后,他对小枣的疼爱愈发不加掩饰,他应该是酝酿着告诉小枣真相了。 因此我没有阻止,只要陆时告诉小枣后给我打声招呼,我好站在我的角度多多安抚小枣。 方信之约我在体育馆,这妖里妖气的龟孙子,居然在攀岩。 我估摸着他是故意拿乔磨我性子,我坐在一旁静静看。 反正我时间多! 很快,他结束攀岩。 刚刚运动完,他穿着运动T恤和短裤就出现在我面前。相比之下,我毛衣外套,好像和他不在一个季节。 我翻白眼,“你有什么事?” 就冲他对余落初的所作所为,我就不可能对他好声好气。 他坐在我跟前,抓过一瓶水拧开,一仰而尽。 用毛巾擦了擦额头的汗,他才慢悠悠说道:“林舒,程乾坤在澳门欠下了巨额赌债。” 方信之出了汗,睫毛耷拉在一起,愈发妖媚了。 但他说出的话跟渗了毒似的。 “所以呢?”我故作轻松。 方信之敛起嘴角,勾勒成可以是蜜糖也可以是砒霜的笑容。 “林舒,你知道的,他会折磨余落初。”他说,“如果你不离开陆时,我不会罢手。” 我气得不轻,“方信之,余落初跟你这么几年,你对她就没有一点怜惜之情吗?她怀孕了!方信之,她怀孕了!” “哦,程乾坤的种。”方信之十分冷漠。 正当我要扬手甩方信之耳光时,手机铃声响起。 我原本不想接,一看是许漾,我才接听。 “林舒,公司了出了内奸。” “你现在告诉我干什么?”被方信之影响,我口气不太好,“让我现在去揪出来?” 他口气变重,“林舒,内奸是你。” 第93章 我在 “许漾,你开什么玩笑?”我更加上火了。 这边方信之的事还没个着落了,我又要平白担上“内奸”这个名头。 要不是我怀孕不宜动怒,我不会想起压一压自己的怒火。 许漾娓娓道来,“公司和悦珠集团竞争,因为内部方案泄露,被悦珠集团抢先一步。公司损失不少,可以确定有内奸。林舒,你和悦珠集团的老总朱越有过往来,他在地下赌场救过你一命,不久前你和朱越的情人许青黛在妇科医院再次遇到,你们曾是朋友的事,都被付总顶出来了。” “我和许青黛认识犯法?”我觉得好笑,迅速站起,走远,“我认识朱越,我就去泄露你们的方案?什么逻辑?我连具体是什么方案我都不知道。” 他语气温和,带点无奈,“林舒,你知道的。” 我还真的知道。 那份文件我过目的,最终陆时签字的。他们脑残了才怀疑到陆时头上,能怀疑的大概只能是我。 付一炬能把地下赌场的事都扯出来,是铁了心要把脏水泼到我身上。 我深呼吸,“是,我知道。就算我知道,因为我认识朱越、和许青黛是朋友,就认定我是内奸,还是强盗逻辑。虽然起初我并不愿意做陆时的秘书,但我有我的原则。” “林舒,我和陆总信你,其他人呢?”他反问。 我也没耐心了,“那你想怎么做?你们想怎么做?” 许漾叹气,“我是提前通知你,明天你上班,可能不会太顺利。陆总的态度,不是我可以揣摩的。” 临了,我终是软了语气,“许漾,谢谢你。” 付一炬记仇,我并不意外。但他这样张扬的草包能挖到我在地下赌场的事,不太可能。 要么是他的支柱在暗暗使劲,要么是有人给他提供了消息。 许漾说了声“没关系”后挂断电话。 如果是通知我,那陆时知道后,应该也会通知我。 难道陆时会选择不告诉我? 还是,许漾担心陆时选择在我不知情时牺牲我? 许漾人很好,我从来都知道。 可这回他在风口浪尖给我这通电话,我还是很感动。 走回小方桌,猛地看到闲坐一隅的方信之,我都快忘记我要做什么了。 “遇到麻烦了?”方信之主动挑衅。 我恶狠狠瞪他,恨不得用眼神烧穿他,“你做的?” 他态度暧昧,“你猜。” 我翻白眼,“就算是你,我也不怕。我真的求求你,就针对我吧!别折磨余落初了!” 他十分坚决,“我放过余落初,只有你离开陆时。” “你逼我离开之前,先查查我为什么留在那里。” “如果你想走,怎么可能走不了?” “我没试过?” “你可以再试。” …… 我和方信之的口舌之战没个结果,我不想再看着他来气,提前撤了。 走出体育馆,我给余落初发了个短信,提醒她提防着点程乾坤。 除了这个,我不知道该做点什么。 我给程乾坤钱,我不愿意,而且程乾坤是个无底洞。但如果这笔钱能换来余落初的安宁,我也愿意给。余落初绝不会要,而且这根本不能解决问题。方信之能诱-引程乾坤去澳门的赌场一次,就可以有第二次、第三次…… 何况,我现在还被扣上了“内奸”的帽子呢。 离开方信之,我去找陆时和小枣。 单纯为了小枣,我挺希望我和陆时一起陪着他。这样可以慢慢让小枣习惯三人行这种模式,小枣越觉得这理所应当,他得知陆时是他亲爹时,反应就会越小。 陆时领小枣去了文物博物馆,我赶过去时,正好是饭点。我没能欣赏博物馆内一砖一瓦,直接和他们在饭店见面。 小枣还小,对什么都有强烈的好奇心。显然,他挺喜欢那些经历过斑斑岁月的文物。 吃饭时,他还叽叽喳喳念叨着。 我敷衍应着,没见过,全靠想象。 一边是程乾坤可能又要折磨余落初的事,一边是我被付一炬诬陷是“内奸”的事,我总体心不在焉。 陆时从容如常。 小枣吃到一半去洗手间,我不放心,跟着他到门口。陆时也走到我跟前,我推了推他,“你进去啊。” 这人岿然不动,突然翕动嘴唇。他说:“我在。” 光听“我在”两个字,确实没头没尾的。但我知道,他在说什么。 我能知道的事,陆时能不知道? 他没说其他的话,单单“我在”两个字,对我来说就足够了。 绚丽的言辞,不如扎实的行动。 我知道,陆时是行动派。 不仅仅是为了我,也为了他自己。 在LS,付一炬是陆绍良的人,而我是他的人。 “我知道,”我再次推他,“你进去看看小枣。” 他适才进去,我悄悄松了口气。 我不打算和余落初一样泥足深陷,因此我在面对一些温情时刻,我本能地反应是逃避。 下午,陆时把小枣交给了我,他说有事。 我估摸着,可能是开个什么紧急会议之类的,关于我如何处理我这个“内奸”的。 小枣还有作业没写,因此我决定送他回林宅。 开着车,我突然想到了许青黛给我留了联系方式。 不管是不是有用,我都要试一试。 回到林宅后,我先让小枣在我们的卧室写作业,然后才绕进浴室,给许青黛打了个电话。 我先开口,“青黛。” 她迟疑:“小舒。” 我回:“是我。青黛,我遇上一点麻烦事,你可以把朱越的私人手机号给我吗?就是我一打过去,他肯定会接的那种。” 名片上的手机号,我拨过去,朱越未必会接。 既然许青黛和朱越有那一层关系,自然知道更为私人的东西。 她软声回:“私人手机号有,但我不知道他接不接。” 我说:“你先给我,这事过了我再联系你。” 她答应我了。 我掐断电话一分钟后,收到许青黛发来的短信,十一个数字。 没犹豫,我打过去。 对方接了。 我自报家门:“我是林舒。” 他沉默,而后说:“你说。” “你怎么拿到LS的方案你心知肚明,请你不要把脏水泼到我身上。” 他说:“啧,我没做过的事,怎么为你作证?” 看这架势,他是要和这件事撇清关系。他连盗取方案都不会认,更不可能帮我指出真正给他方案的人。 这件事,看来只能在LS内部决判了。 怎么决判? 处置我呗。 朱越是什么人,我不清楚。但我清楚,没人会为了陌生人的清白去损失自己的声誉和利益。 不再多说,我挂断电话。 现在,我只能依靠陆时的“我在”了。 说实话,离开陆时我并不憋屈。我虽然在努力要在工作上绽放光彩,但我真的不适合我不会强求。主要,我忍不下被扣“内奸”的帽子。而且,我要是因为“内奸行为”被逐出LS,我在其他公司的后路也断了。甚至,我以后接管林豫正的林氏,都不会给合作伙伴可靠的感觉。 ****** LS周一例会,照理是轮不上我出席的,但我被许漾领进去。 许漾挨着我坐,我稍微自在些。 陆时坐在正中央,左边是冷眼看我的付一炬,右边的中年男人气场十足,和陆时有三分像、跟陆淳有五分像,保养得很好,没有显出老态。当然,他说话或者笑,眼角的皱纹遮不住。 这就是陆绍良,陆时的三叔,陆淳的父亲,LS的大股东之一,陆家各种势力最明显与陆时对抗的那支。 我意识到,我是“内奸”这件事,不仅仅是我的事。 这其实是陆时和陆绍良的暗斗。 如我所料,针砭我的工作是付一炬来做的。陆绍良坐在一边,扮演宽容、公正无私的股东。但我感觉得出来,他在观摩、观摩陆时会如何处理。 付一炬滔滔不绝地控诉完我,我才被点名开口。 赶在我站起之前,许漾一阵风似的站起,“将文案泄露给悦珠集团的,不是林舒,是我!” 第94章 我可以吻你吗? 许漾这一席话,无疑激起了千层浪。霎时,偌大的会议室,传来细碎的议论声。 我同样十分错愕,那个瞬间怀疑自己出现了幻听、幻觉。 没忍住,我掐了自己的大腿:痛的。 许漾真的站起来了,他替我挡住了那盆污水。 这是陆时的安排,还是许漾擅作主张? 我和许漾私下里几乎没有往来,但我相信他不会做出这样的事。不说他的人品,就单单他是陆时心腹这一个事实,他都不会想不开到去赚这点蝇头小利。 出于本能,我看到陆时那边。他风云不惊,没有任何反应,也不跟付一炬或者陆绍良耳语一两句。他仅仅是看向许漾,在我看过去的刹那,他好像感应到般,淡淡扫过我…… 我受惊不小,缩回去。 许漾突然替我“顶罪”,我竟不知道该怎么做了。 我站起来,只会让事情更乱,说不定还会乱了某种计划。 那短短的一分钟,对我来说就是煎熬。我跟放在煎锅上似的,一秒都熬不住。 先……等着吧。 我告诫自己,在会议桌下绞着双手,克制住把局势搅得更乱的冲动。 许漾掷地有声,相信没人听清。 付一炬最先质问:“许漾,你以为这是件光荣的事吗?不是你做的,你为什么要认?许漾,你以为今天坐着的股东们都是摆设吗?你还想要你的前途吗?” 看得出来,付一炬仍然是想把矛头对准我。 许漾说:“付总,你说的对,这件事不仅不光荣,而且可耻。我能为了那点钱出卖公司,就证明我不是什么好人。要不是陆总揭穿我给我机会,我不会在这里承认错误。这件事和林舒没有关系,我故意陷害她的。如果你们不相信,我有我和朱越交易的录音。原本我是为了拿捏朱越的把柄,没想到被陆总发现成了罪证。” “许漾,你知道你在说什么吗?”付一炬拍桌站起,冲许漾吼出来。 当着陆时、陆绍良和众多股东的面,他这么失态,是真生气了吧。他应该是想让我成为千夫所指的罪人,却不想许漾…… 较之付一炬,许漾冷静多了。他从摊开手心,放出一段录音。 真假难辨的录音。 是朱越和许漾的声音,对话是关于许漾给他这个方案会拿到多少好处的。 在我想要细辨录音中的细微差别时,声音戛然而止,许漾卷起手指,收好录音笔。 “证据”在前,付一炬失了声。 但我清楚,这录音八成是许漾捏造的,或者他们谈论的并不是这次的方案,是哪一次的合作。 总之,我不会相信许漾是那个人。 这件事,摆明了是付一炬要栽赃陷害。甚至,连赃都没有,只想浇我一盆污水。 我盯着陆时那边,只见他侧过脸,像是在询问陆绍良的意见。 陆绍良仅仅是点头,什么都没表态。 他的言行举止,说不上特别,都像是正常股东该有的分寸。但就是太合适了,给我一种老谋深算、蓄势而发的感觉。 再次骚动前,陆时说:“许漾,这件事是你做的,你自首也不会博得我的同情。你虽然做了我多年特助,但这样低劣的错误我不能容忍。从这一刻起,你不再是LS的员工了。” 许漾说:“谢谢陆总多年拂照。” 陆时没做回应,而是看向一桌股东,“各位,我私以为LS内部叛乱的影响,远比LS技不如人输给悦珠集团的影响恶劣。因此,我想内部处理许漾,这件事不要宣扬出去。同时我会请新上任的特助给我一些措施报告,预防措施防止类似事件再发生。这次输给悦珠集团的不是小单子,但我相信LS会赢得更大的单子。你们觉得如何?” 我本能地去观察这些人,大部分都是第一时间点头。有小部分人,看到陆绍良点头,再跟着应和。 这小部分人里,要么没什么主见,要么就和付一炬一样,是仰仗陆绍良这块的。 散会后,陆绍良和陆时寒暄一阵便走了,其余的股东陆陆续续离开。 没一会儿,偌大的会议室只剩我、许漾和陆时。 我拽住许漾,没来得及开口,就听到陆时说:“林舒,你代替许漾,做我的特助吧。” “我不要。”我出于本能,拒绝了。 许漾基本上是全能的,我比不上。再者,不说钟易思了,资历比我久的多得是。我一升就升了特助,谁会听我的? 陆时的目光凉凉落在我拽住许漾胳膊的手上,我莫名心虚,触电般缩回手。 “你要或不要,这一刻起你就是我的特助。除非,你不想待在LS了。” 我几乎冲口而出:“不待就不待!” 之前我要受陆时的折磨、一众秘书的冷眼,现在我还要放着陆绍良那边的明枪暗箭,我没那么厉害。 陆时冷笑,不再说话,离开办公室。 那样的笑声,无端让我心头钝痛。我下意识挪开步子,要去追他,“陆时……” “啪”,许漾扣住我的手腕,“林舒,陆总今天有个采访。” 言下之意,陆时要忙,不适合被我拦着争论一些无用的事。 关于许漾突然站起来替我顶锅,我还有疑问。 “你现在就走?”我把注意力落回许漾。 他点头:“嗯。” “我送送你。”我说。 “好。”他变得寡言,话里话外流淌出的温柔,似乎有一点不一样了。 许漾走在前面,我跟在他身后。 走到他的办公区,我看到办公桌上放着浅蓝色的收纳箱,里面规整地放着他的一些用品。而他的办公桌,变得很干净,仿佛就等着变冷清、荒芜。 我脑子里蹦出一个念头:许漾早就准备好了! 是不是他打那个通知电话时,就已经料想到今早的局面了? 我牢牢握拳,艰难地忍住现在质问他的冲动。 许漾抱起收纳箱,昂首挺胸地离开。 不比我,许漾人缘是好的,一时间我眼熟的、不眼熟的都围上来问他一些情况。 许漾很温柔,但也表现出一定距离。 他只说——我有私事要离职,谢谢大家的关心。 走出秘书们的围攻,电梯里还有一批在等着呢。 我突然意识到,做陆时的特助,受到的注目不会比付一炬这样的付总少。 陆时草率让我顶岗,是想考验我? 怎么就这么闲! 好容易突出重重包围,我和许漾到了停车场。我擦了擦额头的薄汗,“你自己开车来了,还是我送你一程?” “你送我吧。” 我点头。 开出LS几分钟后,我才觉得安全。 “许漾,捏造录音、替我顶罪,这件事是陆时让你做的,还是你自己要做的?” 他低头摆弄一叠便利贴,“林舒,你不怀疑我吗?” 我反问:“你值得怀疑吗?” “也许值得。”他轻声说。 我忽而大笑:“我又没瞎。” 他也跟着我笑了,随后说:“是我自己的主意。原本陆总想要怎么做,我不知道。估计,也就是让你离职。但我觉得,我要重新开始会比你容易。” “许漾,我没想到你这么天真。”我说,“我根本不想留在LS,我讨厌付一炬诬陷我,更讨厌你为了我去承认你没有犯过的错。” 我很认真。 红灯了,我脚踩刹车,盯着拿圆润的红光。 我不想看许漾,我不想看到其他的东西。 比起我所猜想的情况,我宁愿许漾是中央空调。 “事已至此。”他挺无奈,“你做了特助后,有什么不懂的,可以问我。你很聪明,且有上进心。我相信不用多久,你就能适应。” 我回:“我可能会离开LS。” 绿灯了,我继续开车。 “留在陆总身边吧。”他恳切道,“陆总对我有知遇之恩,我今天这一行为,是在背叛他。如果你再背叛他,他心里会很难受。不,仅仅是你背叛他,他心里会难受。” 我不解:“为什么我离开LS,就是背叛他?” 他轻声问我:“难道你不愿意跟他齐肩而行吗?” 不愿意。 我没有那么多的野心。 如果不是陆时束缚、威胁我,我可能早就不在江城。 假使小枣和陆时没有半点关系,要是……我更不至于在这与虎谋皮。 想到某些东西,我说:“可能吧。许漾,接下来我该往哪里走?” 他没有逼我,给我指明方向。 到某个胡同口,我停下,他下车。 这件事,难道就这么结束了? “许漾!” 他背影渐远,我突然喊住他。 身形一顿,他听到了。 他回头,三步化作两步走向我:“许漾,我不会让你就这么辞职的。” “林舒,陆总容不得我犯错。何况,我这次的错,等同于背叛。”他说,“你千万不要为我去求陆总。如果你真的觉得欠我点什么,可以答应我一件事吗?” “什么?” 他说:“我可以吻你吗?” 一瞬风起,打乱了他齐整的头发。 第95章 勾引 许漾向来沉稳,这次却被我看出了他的慌乱。 他对我说——我可以吻你吗。或许,是中了我的猜想;或许,仅仅是一个吻。 不管是哪一种,这个吻都不能发生。 他的神态越虔诚,我越不能吻他。 风太大了,我眯了眯眼:“许漾,不行。不管你是抱着什么念头说的,都不行。如果只是表示友好,我没有这个习惯;如果你对我有什么想法,我更不会给你某种错觉。” 我曾经心里住着蒋元一,我这一生都会带着小枣,我现在怀着陆时的孩子……这一切,都注定我不会轻易爱上谁。 许漾很好,但我知道我不会爱他。 “那抱一下?”他倏然而笑。 我微笑着后退一步,“不能。” 他笑得释然,“林舒,那再见。” 我点点头。 许漾违背陆时的命令替我“顶罪”,就算他对我没意思,我也不能让他就这么失业了。他对我有想法我更不能让这件事就这么揭过去,我不想承他的情意。 在会议上,我怕搅乱陆时的安排,白白给陆绍良他们看了笑话,我才让许漾这出戏唱完了。 现在,我不会善罢甘休。 不想目送许漾,我先上车。 我没有回头,车子一直往前开。 等第一个红灯时,我给苏唯一发了微信,拜托他帮我查一查最近朱越和付一炬的行踪。 朱越怎么拿到方案的,不好查,目前只能从他们两个接触过的人发现一些可疑之处。敲定最终方案到悦珠集团抢先一步,中间隔了三天,好在时间线不长。 我不希望许漾顶罪,自己也不愿意接这盆污水,唯一的办法就是找到真正的内奸。 回到LS,坐电梯到我工作的那一层时,我下意识看了眼许漾空了的办公室。 这些秘书私底下各有各样,但在公司都是精明干练的。我回去后,她们没再议论许漾的事,而是各做各的事。 我穿过她们,走进陆时的办公室,绕进我的小隔间。 坐在办公桌上,我没什么心思,懒散地忙着。 陆时很多想法和别人是不一样的,就像许漾说,不听他的命令就是背叛。 如果我真的离开LS,我和陆时的关系会降到冰点。 是真的冰点。 连林豫正那边的演戏,他都不会做。 林念瑶为了林豫正要给我林氏及大部分资产,恶毒到给我看那样的视频。我要是失去林豫正预备给我的一切,不更可笑? 还不是时候。 我暗暗告诫自己,却自己都弄不清楚到底是为了什么。 留着吧。 我翻找文件时,发现了抽屉里突兀地躺着一本口袋大小的笔记本。我迟疑,取出,翻开。匆匆浏览几页,我便知道,那是许漾的工作笔记。许漾的字,挺漂亮的,像是大学时代尤为认真的女孩子写的。我看起来没有障碍,而且我必须承认,这本笔记在接下来的一段时间,会给我不少帮助。 蒋元一爱我的时候,也就这么体贴了。 合上笔记本,我塞回抽屉,继续埋头文件。 估计陆时采访后遇上行程之外的事情了,直到我下班,我都没有再见到他。 收拾东西前,我给他打电话。 “林舒,我会回家。”他像是洞穿我的意图。 “……哦。” 我跟林豫正说我今晚不回家,并跟小枣说了一会话。 结束通话,我上了车。 我没有直接回陆时的家,先绕到超市,采购一番。 陆时家里的冰箱从来不会空,但大多数食材不是我能驾驭的。 因此,我想亲自挑拣。 据我观察,陆时特别乐意让我做菜。 赶回他家后,我直奔厨房。 我做了难度系数比较小的一桌菜,或许是……我简单粗暴只顾煮熟的方法比较简单。 但上桌后,眼色是好看的。 奶色的白萝卜排骨汤,色泽艳丽的可乐鸡翅,薄荷绿的凉拌黄瓜,黄橙橙的咖喱土豆…… 嗯,挺好看的。 我反复自我安慰。 菜上桌了,我低头瞅了眼自己,衣领上沾了几滴油渍。 虽然我套了围裙,但我这样技术不熟练的,难免有些小差错。 我快步上楼,边走边脱衣服。 到浴室时,我已经把身上的衣服扒拉干净了。 怕陆时到了先吃,我以最快的速度洗澡。 我草草擦干,光着衣服在他的衣柜里找内衣。 他衣服特别多,有单独的衣帽间。但他常穿的款式很少,整齐划一地放在衣柜。我有时候不懂,从款式到颜色到质地都差不多的衣服,他为什么要买两套。时间久了,我可能看出一些细微的差别。 内衣也是每天要穿的,他会规整地放在不同的抽屉里。 我的……也在。 黑色的、一巴掌可以捏住的、没什么遮蔽效果的一套,我穿上去了。 浴室有立体镜,我站在前面一看,真的有等于无。但好歹有几根交错的线,是勾引,却没那么直白,还能在男人的心上抓挠一下。 室内温度是低的,我随手抓起件酒红色的睡衣,套上就跑出卧室。 是V领配高叉。 完全没有保暖的功能。 等我发现时,我正走到楼梯转角,听到楼下的动静。 陆时来了。 我知道不能再耽误了,勾引就勾引,骚-浪-贱的风格走到底吧。 不出我所料,陆时坐在餐桌前,盯着那一桌卖相尚可的菜。好在,那几盘热菜还在冒着热气,应该没有冷透。 他没有动。 或许是在等我? 我加快步子,倚着他的肩膀,“要不要喝酒?” 他手肘抵开我的波澜壮阔,“你不能喝。” 向来在床上无所不用其极的男人,今天走禁欲风? 我咬咬牙,不信这个邪。 “你喝。”我软下腰,在他耳边吹气。 他冷声:“吃饭。” 见他如此,我只好起身,故意走得颇有风情。 这些,我跟余落初学了不少。而且余落初说过,我学到的,都是精髓。我知道该怎么拿捏风情这个度,不可言说、只可意会。 我盛了两碗饭,多的一碗推到他跟前。 不管我的眼神如何期盼,他都不动。 沉默几分钟后,我开口询问,“你怎么不吃?” 他淡淡扫我一眼,“你穿成这样,想我吃什么?” 我故作天真,浅浅笑开,“吃饭啊。” 他烙铁般的手掌猛地扣住我的手腕,将我带到桌上。 “啪啦”几声,我听到碗筷落地的声音。 没等我去看个究竟,他稍一用力,逼我坐在他跟前。 正对他。 屁股下面有一处是暖的,应该是刚刚放碗的地方。 我坐在桌上,视线比坐着的他高。但他两手就落在我的膝盖上,只要他稍微将我掰开,就可以……一览无余。 我铁了心是要勾引他的,真正想到这样的画面,还是滋生密集的屈辱感。 “林舒,你这副样子,是想为许漾求情吧?”他说,“我相信许漾劝过你不要这么做,你就是犟。不管你的出发点是什么,我告诉你结果都不会变。你穿成这样的时候,你有没有想过你怀孕了?” 他的眼光,带着点审视,让我颇觉无所适从。 不等我回应,他又说:“林舒,如果你不是为了许漾这么求我,我今天不会碰你。你怀孕了,我珍重你。” 你怀孕了,我珍重你。 我不敢相信,这是陆时说的话。 “陆……” 他不给我说话的机会,“但是现在,我会碰你。林舒,如果你感觉到屈辱,那是你自找的。” 话应刚落,他的手掌包裹住我的膝盖,缓缓用劲…… 摩挲到腿软、心痒,他又蔓延至大腿……直至根-部。 耳边突然传来尖锐的声音,那是比线条粗了点的底-裤破碎的声音。 “陆时……” 他抬眸,冷冷看我。 我忽然吸气,什么都不想说了。 他俯首,用唇-舌挑战我的感官底线…… 第96章 他有一个秘密 陆时的舌头并不平整,正是因为如此,这更要我的命。 一波一波的浪潮覆盖着我,从最火热的一处,蔓延到四肢百骸。 致命的快-感冲击着我,我两手撑着冰凉的桌面,整个人往后仰去。 哗啦啦一阵,我又听到盘子落地的声音。 指尖的冰凉告诉我,是我在颤动中打落了我做的菜。 可惜了……几盘好菜。 在极致的紧绷时,我听到这些声音,反应更大。 大口喘气,我知道我快要被逼死。 我不知道我该担心胎儿会不会受影响,还是担心他会用其他东西取代他的舌头…… 脑子混沌一片,我不知今夕何夕兮,分不清东南西北。 细碎的煎熬来得快,去得也快。 比我预料的时间更短,他离开了我。 两腿分开,酒红色的布料被掀开,累在大腿根-部。 我知道,他看得见我最觉耻-辱的地方,看得见我本能地、或许令他作呕的反应。 明知自己的狼狈,我却不动。 我搞不清我怎么了,就是不想动弹。 余韵未消,我却正在被某种负面情绪啃-噬…… 柔软的触感惊得我腿一颤,我看过去,陆时替我扯好了裙摆。 在我的注目礼下,他的右手覆住我的后腰,稍一使劲,将我捞起。 “林舒,你走吧。”他很平静。 没有狂风骤雨,他居然不显山露水。 我咬了下唇,红了眼眶:“我去换个衣服。” 见我坐稳,他松开我,“去吧。” 他还是那个平如河水的调子。 掐住发颤的大腿,我艰难下地。脚尖触到冰冷地面的瞬间,我双腿发软。我扶住桌檐,还是站直,慢慢走着。我找到滑落在地上的拖鞋后,我晕头转向地循着路走。我像是个战场上的逃兵,怀着惶恐的心情,踉踉跄跄地走着。 比起他之前昏天暗地的暴虐,这次舌尖上的肆虐根本不算什么。 很轻柔。 却更要我的命。 似乎剜心。 反锁卧室的房门,我换上正常的衣服。穿上厚厚的毛衣,我还嫌冷。 我换上毛拖鞋,到他的卧室找了件长款的黑色风衣。他的衣帽间并没有适合我穿的冬衣,因此我选了件他的风衣。我套上后,发现宽了、长了。我裹得很紧,瑟瑟发抖地走下楼。 我这架势,好像冬天来了。 路过餐桌时,我看到陆时在吃饭。 在我被欲望控制时,我推翻的是凉拌黄瓜和可乐鸡翅,桌上还剩两样。他就吃这两样,我没忍住看了看桌上,除了干净的、纹路精致而简约的地板,我没看到其他杂物。 他收拾过了? “那个……我走了。”说话时,我更冷了,恨不得把自己嵌在风衣里。 他回过头,用十分复杂的眼神看我。 原谅我脑海乱成一麻,根本不知道他有何深意。 许久,他说:“嗯。” 我快步跑向玄关,穿上鞋子后溜走。 直到置身林宅,我才觉得热。 “林小姐,你穿这么多,不热吗?”小吴在玄关处迎接我,细长的眉拧成一块。 “热啊。”我感觉到体内涌起股股热意,颤抖着脱下那件风衣。 我将风衣递给小吴:“洗一下吧。” 陆时应该不会是洁癖,但他还是有点强迫症的,尤其是时间。 我不过披了一阵,悟出的汗也渗在我的里衣,可这衣服我还是要洗的。 小吴结果,恭恭敬敬说:“是。” “小枣在上面?”我问。 她回:“嗯,小少爷在写作业。” 我点头,走到楼梯间,我突然喊住她,“小吴,衣服研究好了再洗,别洗坏了。洗好了,就送到我房间里。” 她连声应是。 小枣没有在写作业,而是趴在桌子上睡着了。当我推开门看到这一幕,心上突然一痛。 我悄声走近他,将他抱到床上,轻柔地替他脱去衣服、换上睡衣。 小枣浅眠,我替他剥袜子时,他醒了,软软糯糯喊我。 我的心再次被触动,过度的冷与热,都不存在了。我所剩下的,只有对他的温柔。 小枣非闹着要去洗澡,我便依着。 抱着小枣,我自然是好眠。 ******* “林小姐,这么巧。”不起不伏的男音,有点耳熟。 我循声望去,看到了展延之。 周正的脸,敛尽锋芒的人。 “是你,”我笑一笑,“好巧。” 余落初怀孕比我早一些,且比我情况严重。今天是周六,我一早陪她去之前那个妇科医院做检查。我怕几天前陆时在饭桌上对我做的事情影响胎儿,也去做了检查。 我怀孕没满一个月,也看不出什么事。 余落初就惨了,一直被医生念叨,整个上午几乎都在做检查。 吃过午饭,她要我陪她逛街。 我自然是要陪着的。 对我来说,跟她把这些事浪费在这些琐事上,总比得知她再次被程乾坤缠上比较好。 不知道为什么,方信之跟我放过狠话后,程乾坤居然没有立即出现。 莫非,方信之于心不忍了? 我当然没敢把他想得太仁慈,时不时提醒余落初保持警惕。 余落初本来挑衣服不挑,怀孕后好像得了选择困难症,两件除了颜色一模一样的外套,她都能纠结十来分钟。我实在没什么耐心,就到附近的奶茶店小坐,我点了杯温牛奶,慢慢等她来。 没想到,展延之会遇上我;更没想到,他会主动跟我打招呼。 展延之不管我的医院,直接坐在我跟前,“林小姐,你最近是不是不开心?” 我没料到他会跟我寒暄,“什么?” 他说:“你闷闷不乐,我看见了。” 你闷闷不乐,我看见了。 他的语气、神情,都是合适的,就像他在关心雇主的女儿。 可我偏偏觉得不太对劲。 我敏锐地捕捉到一抹一闪而逝的感觉。 他说的那句话,是蒋元一经常说的。 但这话没什么特别的,一般人学过语文都说得出来。 让我怔住、陷入浮思的是那种似是而非的感觉,就像当日,我在林宅第一次看见展延之涌起时的怪异感觉。 “林小姐,怎么了?”眼前的虚影重重叠叠,终于变成了容貌清晰的展延之。 我迟疑地问,“你是不是……” 蒋元一。 话到喉咙,我却说不出来。 “我是不是什么?”他等我几分钟,开口询问。 我终于是忍住:“你是不是对我太关心了?你是我爸的手下,不是我的。” 展延之倏地笑了,很快起身,“是我唐突了佳人。林小姐,你忙吧。” “嗯。” 除了单音节字,我不能平静地说出其他的话。 展延之离开后不久,余落初拎着大包小包进来。她笑容满面,看来是买到了称心如意的衣服。 她坐在我面前,跟我说一些买衣服的琐事。 我不知道她是刻意用这样的改变掩盖内心的不快乐,还是真的因为怀孕无法控制,我都能理解、接受。 无论如何,她都是余落初。 送余落初回家,我心里念着展延之的事情。 直觉告诉我,我不能问展延之是不是蒋元一或者和蒋元一有什么关系。因为他想要我知道的话,肯定早就告诉我。我冒然去问,会打草惊蛇,让他有所防备。 如果不是的话,那就无所谓,我大可一笑置之。 但我赌不起他是。 蒋元一死了,那他和林念瑶视频的事我永远无法求证。至少目前我不行,唯一知情的林念瑶肯定紧咬牙关不告诉我。 要是他还活着,好端端活着,那我…… 一定要问他。 回到江城后经历了太多的事,多到我竟然可以不爱蒋元一了。 但,有些事还没有改变。 我仍然希望,在我们恋爱那段时间,蒋元一对我是认真的。 都说人年轻时爱上一两个渣男、渣女都是正常的,可我希望我没有错爱。 倘使展延之真的如我荒诞的直觉告知那般是蒋元一,他为什么要假死,为什么要留在林豫正身边……这一切,可能有着极其复杂的牵扯。 我头一次希望,我敏锐于常人的直觉是错误的。 红绿灯时,我给苏唯一打了电话。 “你在哪?” “宿舍。”苏唯一像是有点慌乱。 是我感觉错误?他那种神经大条的学术男…… “我来找你。” “啊?” 可以想象,苏唯一应该是蹦起来了。 我下意识皱眉,他今天怎么了? “我说,我要来找你。” “噢噢噢,”他连声说,“马上,马上。” 要不是我觉得展延之这事可大可小,我真不会亲自去找苏唯一。 接触时间长了,我挺喜欢苏唯一那股子劲的—— 他对事情上心时,天摇地晃都影响不了他;他不在意的事,天塌地陷他都不会去在意。 他的学校离余落初的公寓有点远,正好,给苏唯一缓冲时间。 大概真的是我太突然了。 学校不让我开车进去,我只好在校外找了个停车位。停好后,我下车去找苏唯一。 我打电话给他,“你在哪儿?我在你们学校门口。” “行,你别乱走啊。就站在那里别动,我两分钟就能到了。” 他气喘得急,应该在跑步。 我说了句“你慢慢来”后挂了。 果然,两分钟后,我看到了浓眉大眼的……平头。 苏唯一的爆炸头呢? 我错愕不已。 他的衣品还是草稿,灰色长外套配牛仔裤和球鞋,但他剪了个……平头。他爆炸头时,我只感觉到他浓眉大眼、高瘦白净。现在他剃了个平头,我终于有耐心去看他的五官。 其实还是挺不错的小伙子,他再改改他的衣服,应该就能顺利找到女朋友了。 不过他这种想要做知名私家侦探的写作学研究生,似乎没时间谈恋爱。 估计是我表情太明显,他问:“太奇怪了?” 我摇头,“挺好的,比之前爽利多了。” 他挠挠后脑勺,“校门口没意思,我们边走边说吧。” “行。”我没意见,“你带路。” 拐出校门,他走向灯火比较零落的街道,“林舒,你是为了朱越的事吗?你给我查的时候有些晚了,我一时没办法查到什么。这件事越拖对我越没利,可我没有办法。这条战线不得不拉长,而且我不确定有没有效果。” 听到朱越,我就想起许漾;想起许漾,我眼前就浮现那晚陆时在桌上用舌头…… 那晚后,陆时私下里没有找我。上班的四天,陆时除了不停地派给我任务,不跟我多说一句话。甚至今天,他也没有按照惯例来接小枣。 陪余落初出门前,我还听小枣念叨呢。 我知道,他是真生气了。 但我不知道怎么让他消气,就算我为了许漾色-色诱他这事做得不对,临了受尽侮辱的还是我。许漾还是被搁置了,内奸事件被压下去了,可我却要一直承受着许漾自作主张要给我的情意。 “这件事你且查着,我是有另一件我觉得需要极其慎重的事交给你。” 他步子很快,“你说。” “苏唯一,你知道,一来二去,我很相信你。你的人品我知道,而且我会付钱给你,我觉得这世界上最为稳定的就是雇用关系。”我做铺垫。 “你可以相信我。”他语气慎重,就差拍胸保证。 我顿了顿,“你知道蒋元一吗?” “抢劫!” “别动,抢劫!” 没等到苏唯一的回答,我听到了两声吼。 停住脚步,我看到了两个男人。一个一头紫毛一个一头黄毛,这颜色搭配……也够醉人。 他们堵在我和苏唯一前面,人手一把长柄西瓜刀。 第97章 暧昧 我不怕打架,苏唯一是个喜欢推理的文科生,好歹长得高。可,那两个愣头青手上的西瓜刀不是开玩笑的。 刀刃极长,也极为锋利。 一个不小心,我和苏唯一能被四分五裂。 “你们……想要什么?”万万没想到,苏唯一比我率先开口,而且音色颤抖。 我顿时无语,从他的口气,我可以判断出他很害怕。 之前我跟成峰做“交易”,让苏唯一做我的场外救援,他好像不怂啊? 我又将目光落在灯光下泛着冰冷光泽的刀刃:他应该是怕刀,比一般人更害怕。 暗自叹气,我想着破财消灾,“你们想要多少?” 黄毛率先开口,“一千!” 此话一出,紫毛空着的右手一巴掌打黄毛的脑袋,“没出息的!你见过哪个抢劫的只抢一千块?” 我:“……” 这俩不会是精神病院逃出来的吧? 说完,紫毛恶狠狠瞪我,抖了抖刀刃,“把钱包拿出来,有多少现金都给我!” 我敢打赌,苏唯一身上的现金,绝对不会超过两百块。 而我的钱包里,的确有个千把块。工作时,难免会有些意外,备点现金没有坏处。 “行,我给你找,你别冲动。” 紫毛暴躁地吼:“别给老子废话!” 我左手抬起,稍作防备。右手翻找包里的钱包,抽出一叠现金。 黄毛见到那叠钱,眼睛“噌”的放光。我将钱递过去,黄毛一把抓过,胳肢窝卡着刀柄开始点钱。而紫毛却抽出我的钱包,发现里面真的只剩下一两个钢镚和几张卡,他才塞回去。 紫毛瞪着拽着裤子边沿的苏唯一:“你呢?拿钱出来!” “我……” “你什么你!不想活了?!”紫毛晃动刀柄,顿时刀光四射。 苏唯一说:“我给!我给!” 令我意外的事,苏唯一从那简单的黑色皮夹里抽出来的钱,也有一小沓。 什么情况?苏唯一身上居然会带钱? “两千九百五十!”黄毛欣喜若狂地喊道,“哥,有两千九百五十块!” “出息!”紫毛照旧看不上黄毛,抽回我那叠,将苏唯一那叠递过去。 黄毛又开始熟练地点钱。 几秒过去,黄毛说:“哥!有一千五百十一块五毛!哥!这趟我们赚了!一个月都不用干这个了!” ……他们的生活还挺简朴。 面对这两个宛如智障的劫匪,我真的哭笑不得。 要不是那两把长得骇人的西瓜刀,要不是苏唯一状态有点不对劲,我绝对会跟这两个人打。 紫毛、黄毛显然对钱的数量挺满意,拿到钱后就溜,转瞬消失在夜色里。 “苏唯一,你怎么带这么多钱?” “噢,这个啊。”扫过来的灯光下,苏唯一依旧唇色发白,“我怕你晚上没吃饭,想请你吃个饭……我没请过女的吃饭,不知道该拿多少钱。我哥们说,一千五够了。” 苏唯一还挺有意思的。 我问:“你很怕刀?” “嗯,怕。”他承认。 拍拍他的肩膀,我说:“破财消灾。” “行吧,你本来要请我去哪里吃,还带我去哪里。”我说,“只要孕妇合适吃,都行。” “你怀孕了?” “嗯,快一个月了。” “行吧,那家饭店口味挺素淡的。我这几天口腔溃疡,不能吃辣的。” 苏唯一总算恢复过来,往前走。 我想跟他说,这顿我请,就当他用他的钱请我的。 几次合作,我给他的酬金不多,但他几乎不花钱在吃喝及身外物上。他可能在攒钱,可能有什么目标。 我没有细问,但我挺佩服他。 但是,他比我先开口:“蒋元一的事,我知道。你让我查第一件事起,我就差不多把你的事情都调查了。我没有恶意,我是为了更方便找到突破口。” “没关系。”我摆手,“那展延之,你知道吗?” “那个展延之?”他反问。 我说:“大展宏图的‘展’,延年益寿的‘延’,之乎者也的‘之’。” 他回:“不认识。” 我补充:“展延之是林豫正的心腹,我在林宅看到第一眼我就觉得奇怪。今天下午,他在奶茶店遇到我,跟我说了两句。我突然就觉得,展延之是蒋元一!那种感觉,那种说不清道不明的感觉,你懂吗?” “我可能……懂吧。”苏唯一勉强地说。 我理解他的反应,“我有时候会有某种直觉,会告诉我一些特别荒唐的猜想,往往过后不久我的直觉被证明是对的。展延之和死去的蒋元一是同一个人,真的很荒唐。我考虑了很多因素,才请你帮我的。我想让你帮我查查,哪怕是查到他们有什么联系都可以。” 苏唯一特别认真地说:“不,你付我钱,我们是互相帮助。” 我笑了笑,“也对。” 眼前的灯光集中起来,璀璨的光芒闪得我晃眼。 苏唯一笑得弯了眼,“就要到了,再走几步。” 我跟上去,“苏唯一,要是遇到了危险,就不要再查了。你有你的学业,你有你的梦想,没必要毁在这种对你无关紧要的事里。” 他像是没听见,拽了拽我的头,指了家饭店,“这里。” 我跟他进去,装潢还行,欧洲华丽风格,但不浓艳,不让我反感。 落座后,苏唯一将菜单给我。 “你是我第一个客户,我靠着你一战成名呢。就算不能一战成名,我也要有始有终。林舒,我知道怎么规避风险,怎么在最小损失里获得最大的消息。我没有看起来那么不靠谱。如果有一天,你认真地解雇我,那我就会走。” 他这番话,说得无比诚恳。 我点头,“好。” 回答完他,我低头勾弄菜单,喊来服务员。 目前,我没办法找到第二个苏唯一。 我只能让苏唯一帮我,不管我怕他不靠谱还是怕他出意外。 饭菜不错,我这几天胃口都不太好,这回吃了很多。 苏唯一低头吃饭,几乎没有发出声音。 饭后,我和他沿着原路返回。 除了工作,我们没什么可聊的。本来,我还尝试找话题,但他明显心不在焉,我就作罢。 在回林宅的路上,我破天荒接到了陆时的电话。 可能是他晾着我晾了很久,我看到来电显示是他的名字后,猛踩刹车。我不管不顾地把车停在路边,抖着手接听。 “陆时?” “收拾一下,明天一早飞日本。”他很直接,甚至都不喊我名字。 我皱眉,“临时出差?” 许漾走了,我便纵不情愿也成了他的特助。照理,我是最了解他行程的人。我搜肠刮肚,可以确认他近一个月没有去日本的行程。 “不是,你一个人去旅游。”他说,“半个月内不能回来。” “为什么?”我很是不解。 分明是他让我顶替许漾的位置做他的特助,现在他又要遣走我半个月?他要炒了我直说,我真没想法死皮赖脸留在LS。 我火气很大,大到我都没明白为什么。 “不要问为什么。”他口气转冷,“想要小枣安全,你就听我的。” 第98章 我十三岁时,他…… 我没忍住,吼回去:“陆时,你凭什么拿小枣威胁我?小枣是我的儿子,也是你的儿子!你为什么每次都要拿小枣威胁我!陆时,你把我当什么,把小枣当什么?” 他说:“林舒,你睡过之后,最好已经做了决定。” 不等我再做争辩,他已经掐断了电话。 我真的气不过,将手机扔到副驾驶座上。 枯坐很久,直到交警敲窗开罚单,我才离开。 神不知鬼不觉,我开到了陆时的家。 不意外,连庭院的灯都没亮。 他应该不在。 如果他都不在这里,我去他别的住址找他也没有用。 自从做他特助后,我对他的住址、癖好什么多了些了解。 但有什么用? 就像许漾再了解那个陆时伪装出来的男人,连劝陆时按时吃饭都要求我。 没摸清什么情况,我不想去日本。 潜意识里,我好像知道,陆时做的决定不会害我至深。 或者,我该向他服软? 可他都不给我见他的机会。 我不想去日本,而且要去半个月。 小枣不在我身边,我怎么可能在异国他乡睡得着? 苏唯一还在帮我调查,要是有人发现了他针对他怎么办? 方信之不知道拿捏着程乾坤做什么,要是我不在,余落初受到了伤害,谁陪她?余落初以前朋友也不多,她性子直,是非比人情重要。委身去了会所后,她和我一样,切断了和过往所有朋友的联系。 陆时到底要做什么? 我心里再窝火,找不到他的人,只能回林宅。 太晚了,小枣睡了。 我悄声洗漱后,躺在他身边,牢牢将他拥在怀里。 好像,我知道我最终会去日本。 血的经验告诉我,我根本斗不过陆时。 头一回,我抱着小枣却没有睡好。 意识挣扎许久,第N次摸手机,我看到已经四点半,不再挣扎,小幅度起床。 洗漱完毕,我扯出行李箱,开始装衣服。 如果我不配合,局面可能会变得难堪。 我坐在打开的行李箱前,心不在焉地卷起衣服。 有那么一个瞬间,我不懂我为什么要活着。 “妈妈。”软糯的声音响在身后,我一回头,看到头发蓬松、睡衣倾斜的小枣。 是啊,无论如何,我还有小枣。 我一把抱起他,使他坐在我的腿上,“小枣,妈妈要去出差,小枣要听外公和陆叔叔的话,知道吗?” 小枣缠住我的脖子,奶声奶气,“妈妈,你这次要去多久?” 瞅着他小心翼翼的模样,我实在于心不忍。 回江城时,我跟小枣说了类似的话。 吻了吻他的额头,我柔声说:“半个月,你放两次周末假,我就回来了。” 他眼泪汪汪的,委屈得很。 东西收拾得差不多了,我抱着小枣,慢慢哄着。 直到,陆时提醒我去机场。 我把小枣交给林豫正,谎称出差半个月。 林豫正没有怀疑。 他所想要的,大概就是我好好跟在陆时身边学习,并且和陆时维持稳定的“恋爱关系”。 考虑到我去出差,林豫正派司机送我。 司机极为绅士,停完车后,帮我把行李送到机场。 机票还没在我手里,我不知道陆时要怎么办。 甚至我不主动联系他,仅仅是自暴自弃地找到一个椅子便坐下。 我巴不得我拿不到机票不去日本。 有那么多问题盘亘在我心头,我怎么可能有心思去“旅游”?而且,独自一人。 “林舒。” 是陆时。 我手肘搭在膝盖上,两手托着腮盯着光可鉴人的地面发呆。 他逐渐靠近我时,我便看到了他在地面上的倒影。 估计气场使然,哪怕是放缩倍数不太对的陆时,都让我望而生畏。 他喊我了,我不得不理他了。 “陆总,你有什么事?”我抬头仰望他,笑成一朵花。 我跟别人怄气,就真的甩脸色。但我没资格对他甩脸色,我越生气他的行为,我笑得越灿烂。 弯腰,他凑近我。 分秒间,他的鼻翼碰上了我的。 我不知道我该去看他暗流涌动的眼睛,还是该关注他呵在我嘴唇周围的热气。 “唔!” 他衔住我的唇,势要吻我。 我来了脾气,紧咬牙关。 单手勾起我的下巴,他并没有改变他弯腰、我坐着的姿势,只是用手迫我摆成更接受他的姿势。 力气比不过他,我只能高高扬起下巴。 他似乎很有耐心,那碰过我身上任何地方的柔软的舌头,现在一遍一遍舔-舐我的牙齿。 不知为何,想到那晚在他桌上的情景,我觉得屈辱,同时小腹处涌上一股热-流。 我大概是疯了。 而他腾出空的左手,落在我腰侧,并且探入我的衣服内。 他的指尖微凉,在我温热的皮肤上点燃一场场风暴。 难耐的酥痒敢啃-噬着我的理智。 可能他也在发疯。 实在扛不住,我松开,他的软-舌趁机长驱直入,搅-弄城池。 我的呼吸,被他的呼吸缠着。 我的舌头,被他的舌头勾着。 我的思维,被他的思维引着。 那绵长而热切的吻,终于解释他的离开。 我喘不过气来,却在第一时间张望。幸好,机场的来来往往、行色匆匆,没有看我和陆时亲昵到露骨的行为。 “陆时,你到底什么意思?”我笑不出来了,真实地表达着我的疲惫与无奈。 他坐在我身边,将不知道哪里变出来的机票放在我手心。 我一眼,江城飞札幌。 北海道那一带啊,的确是旅游的最佳时区。 如今这种天气,要是运气好,我还能看到铺天盖地的雪。江城会下雪,但大部分是小雪,有时候你感受不到落下的小小雪花和雨滴有什么区别。偶尔,我才能感受到“未若柳絮因风起”所描摹的情境。 可我没心思旅游,这一条驳回了北海道所有的吸引之处。 “如果你听我的,你想要的。终有一天,你都会拥有。”他终于开口。 我听见了,却不能相信。 他总是闷不吭声、擅自决定任何事,这根本不可能给我想要的。 连我自己都未必清楚我所追求的,他凭什么觉得,我会得到? 然而,我什么都没说。 机票上印着的时间告诉我,我再不去登机、托运行李,我就赶不上这一趟了。 在陆时出现之前,我巴不得不去。 此刻他坐在我旁边,我满脑子都是离开。 沉默几分钟后,我起身,“我要去登机了。” 我不想听他回复,拖着行李箱便走。 约摸四个小时过去,我抵达了札幌市的机场。 陌生国度的气息,在那个当口让我觉得不太舒服。 取了行李箱,我稍微站了会,才拖着箱子走。 在人头攒动的机场,我看到了一张牌子,上面写着我的名字,很漂亮的毛笔字。 我脑子里冒出一个念头:有人接机? 陆时为什么不告诉我? 或者,是那张牌子的主人等着和我同名同姓的人? 迟疑一阵,我往牌子走出。 “你是在找林舒吗?”我说的是中文,潜意识觉得毛笔字写得这么好的日本人肯定会说中文。 再者,我日语并不好。 那人抱起牌子,朝我露出无比清纯的笑容。她有着期间短发,五官因为笑容都在最美丽的状态。我一直觉得,日本女明星这么漂亮,那么平凡人可能不太好看。是我错了,她很漂亮。她某些神韵是像新垣结衣的,但细看便不是了。 无疑,她是个无可挑剔的美人,且对我笑得无比真诚、热情。 她给我的第一印象,很好。 “你好,我是秋山真纪,你可以喊我秋山。”她说出的,是一口较为流利的中文。 我伸出手,“我是林舒。” 她与我握了握,甜美的笑容不减分毫。 “我还在想,陆会托给我怎么样一个人,原来是个大美人。”她笑得眼若弯月,“林舒,你真漂亮。” 我问:“你和他很熟?” 她喊陆时喊“陆”,我不知道是他们的习惯还是他们曾有过不可描述的关系。 我这一问,让她红了脸。 “在我十三岁时,他和我……” 大概是觉得后面的内容十八禁,她没有说全。 我明白了。 所以,陆时让他的前度陪我半个月。 干得漂亮。 第99章 旁听直播…… 秋山真纪脸红了好一阵,才重新拾起笑脸,“林舒,我带你回家。” 我扯起笑脸,“行。” 她突然伸手要拿我的行李箱,我覆上她的手,“我自己来。” “那……好吧。”她嘟嘴,似乎很苦恼,“可是……陆让我好好照顾你。” 我忍着说“他是神经病”的冲动,笑着拎开她柔若无骨的手。 估计怕我生气,她没僵持,在前面带路。 秋山十三岁和陆时发生关系的,她现在看起来年纪也不大。她看起来像是十六岁,但我估计她应该是二十岁那边。总之,那段所谓的恋情应该过去很久了吧? 陆时想要做什么? 秋山领我走出机场,带我上了一辆车。开车的男人身材敦实、中规中矩,估计是她家的司机。 从她的言行看得出来,她家应该是富裕的。 我先上车,她挨着我坐。 得知她曾和陆时有过一段,我心里是有点不舒服的。至少,肉体上我从始至终都只有过陆时。 转念,我又想到我深爱过的蒋元一。 我忽然觉得,肉体的牵绊远不如精神的相依来得重要。 再看向可怜巴巴看着我的秋山,我终于冲她笑,“你知道,我该来这里干什么吗?” “陆说,让我陪陪你。”她真诚一笑,露出几颗洁白整齐的牙齿。 我问:“没有其他的话?” “没有了。”她口气有些低落,“自从他离开我后,就再也没有对我多说过一句。” “你还喜欢他?” 她再次嘟嘴,润泽的粉色绝对让大多数男人想要亲上去。 许久,她才低声说,“其实没有了,我现在也有很好的男朋友。爸爸总逼着我结婚,其实我才十九岁,有什么好着急的。” 十九岁啊。 我看着她满脸的胶原蛋白,突然忘记八年前的自己了。 “是不着急。”我敷衍。 她说:“林舒,你是陆的女朋友吧?你很漂亮很特别……原谅我中文学得不好,但我忍不住喜欢你。” 这是表白? 我耸肩,“我不是他的女朋友,我是他的下属。他勒令我来‘出差’,想瞒着我做一些事。” 她再次笑得天真烂漫,“我都知道的。” 说了没用,自然没有说的必要。 我推辞说累了,头靠在窗边,闭目养神。 她这才安静下来。 朦胧间,我感觉到有人在推我。我猛地睁眼,看到放大版的精致的脸蛋。如此精雕细琢的五官,怎么会齐聚一张脸上? 果然是陆时看上的女人。 六年前,她十三岁时,那又该是何等地撩人心扉。 女孩子最好的年纪,应该有十几年,十三岁和二十三岁的韵致,是有天壤之别的。 “林舒,到了。”她大咧咧而笑,几乎露出一整排牙齿。 意识回笼,我稍微推了推她,“好。” 她挨我挨得太近了。 陶悦就是个女同性恋,还曾经堂而皇之地要跟我发生关系。我虽然逃脱了,但这一个女的和我过分亲昵还是本能地反感。 像是受了伤,她瘪着嘴推开,给我腾出一条路。 我下车,跟着她走。 她家的房子有点欧式,也不尽然。地方很大,草木很盛、花朵依稀,哪怕是深秋迫冬的时节。 我跟着她走,匆匆几眼,没有细看。 进屋后,我便闻到若有若无、清雅淡薄的花香。 很简约的装欢,房间的角落都摆放着一盘铃兰盆栽,纯粹的绿与白,便美得惊心动魄。 我收回目光,秋山带我去见了她的母亲。和她不太像的中年男人,原脸上架着一副圆圆的黑框眼镜,整个人显得更为喜感。他不高,站在娇俏玲珑的秋山旁边,也仅仅高了一个头。他身材倒不胖,眼神有种看透世事的锐利。 出于礼貌,我跟他打招呼,用不太熟练的日语。 他自然和我一阵寒暄,让我惊奇的是,他说他叫工藤直子。 工藤和秋山…… 难道秋山是跟着母亲姓? 莫非他是她的养父? 想到养父,我眼前浮现的是江小乾和江风明的畸形关系。我本能觉得收养是极其正常的,有些人费尽心思都得不到孩子,有些人得到了孩子却要抛弃……而收养的存在,可以减少痛苦的人。 自从我在江家别墅听到江风明如何对待江小乾,我便不能直视收养的关系。 我不能接受女的过分靠近我,是因为陶悦…… 澳门的江家,真是让我大开眼界。 正好饭店,工藤没有多说,而是邀请我共进午餐。 工藤很客气,这一顿是中餐。不知道是真是假,工藤跟我表示他很喜欢中国文化。 秋山在餐桌上很安静,闷头吃饭,估计是家教使然。 饭桌上就三个人,工藤极可能是丧妻。以我对日本家庭形态的了解,女强人少之又少。 工藤饭后有事出门,秋山领我去看我的房间。 她大概是知道我的困惑,跟我解释了下她的家庭情况。她是被工藤直子收养的,在福利院她叫秋山真纪,她问过院长,不过是来过福利院教书的老师随便给她取的。 但是工藤认为这就是她的名字,一直没让她改名字。 工藤丧妻后孤单才领养秋山,想要贴心小棉袄。 秋山也一直很乖,最叛逆的就是在十三岁时爱上了陆时。 哦,又是陆时。 提到陆时,我便意兴阑珊。 她估计意识到了,改口提醒我该在她家注意什么。比如,工藤是个不按套路出牌的天才,如果我半夜看到他石像一样坐在某处,不要尖叫、不要害怕,他仅仅是在思考。 确实奇葩。 天才和疯子只有一线之隔,在工藤身上倒是体现得淋漓尽致。 我住在这里是被逼的,我肯定不会胡乱走。 每个家庭都有秘密,就像那个群魔乱舞的江宅。 不知道江小乾现在怎么样了,她可以掌控江风明的事业,就算永不原谅割舍过她的宋轻,也不会过得很差吧? “林舒,要不要出去走走?”秋山很有东道主的风范。 我拒绝:“我有点累,想要休息一样。” 她依然笑得纯美,“那行,我过两个小时找你。这里风景不错,我带你走走。” 避免她难堪,我妥协。 她拉上门出去了,我开始捯饬行李。 我忙到渗出汗,我才坐在软垫上休息。 掏出手机,我翻看关于江城的新闻,尤其是LS的。我心知肚明,被爆出来的都是无关紧要的,但我忍不住。 苏唯一没有找我,我贸然找他像是在催他。 因此,我放弃了跟苏唯一说两句的念头。 我和展延之本来就是点头之交,唐突联系他也显得怪异。 昨晚一夜没睡,在飞机上我也只眯了一会。猛地坐下,困意排山倒海般袭向我。 我找到软塌,躺在上面,扯过被子去睡。 秋山喊醒我时,正好该吃晚饭。 醒的刹那比较痛苦,真的清醒过来,我精神好了百倍。 我去卫生间洗漱,秋山跟着我,说她看我睡得香没忍心喊我起床,但我错过了绚烂的日落和火烧一样的枫林。 听着她的话,我只能说抱歉。 她对我的热情,和陆时的托付有直接关系。这让我不太舒服。 临出门,秋山突然拉住我,“林舒,我家里来客人了。” 她脸色泛白,突然变得紧张。她拽我拽得很紧,细瘦的手骨节突出。 “怎么了?”我补充,“要是不合适,我可以不出面的。” 看秋山的架势,客人应该是工藤的客人。不管怎么样,我不算她家的客人。要是什么谈生意之类的重要场合,我也不想出现。 她摇摇头:“没关系的,这是爸爸的女朋友,不是其他什么人。你不用紧张,我只是提醒你一下。没关系、没关系的。” 光听她的话,我还真没听出来“没关系”。 据我判断,这个爸爸的女朋友,应该对她来说是“有关系”。我这个外人,肯定没什么影响。 秋山不希望她有“妈妈”? 瞅见她脸白唇白的惨样,我并不追问,而是跟着她走。 这次是日本料理,颜色绚烂,漂亮精致。 但比这些精致小食更为打眼的,必然是坐在工藤旁边的女人。 她有着光滑如瀑布的长发,脸型、五官偏欧美,整体有攻击性的立体感。唇是淡粉色的,泛着润泽的光,我特别注意到她的嘴唇,是因为她翕动嘴唇跟工藤说话,便是活色生香的勾引。 秋山的漂亮,是和满满的少女感联系的。 而这个女人的美艳,却是年岁的累积、风韵的叠加。她是真正风情万种的尤物,即便在她微笑时我可以看到她眼角的细纹,但我仍然赞叹她的美貌。这样的女人,生来就是让男人臣服的。 我奇怪的是,她这样骨血里渗透着美艳的女人,怎么会选择外貌如此平平无奇的工藤? 难道,她看中的是工藤的天才? “林舒。”秋山小声提醒我。 我敏锐地觉得,我过分注意工藤的女友,让她滋生了些许不快。 “嗯。”我回过神。 秋山领我坐下,将我介绍给对面风姿绰约的女人。 那女人摆弄修长漂亮的手指,斜斜睨我,而后懒懒伸出手,“你好,千叶里奈。” 我伸出手,试探性和她握了下。 千叶和女人说话,都像是在勾引。 工藤还真是……艳福不浅。 秋山在饭桌上更为沉默,我甚至感觉到她的小情绪。 要么千叶为人有问题,要么秋山在嫉妒…… 我更倾向与前一种。 满眼阅历、看穿世事、骨子里透着妖媚骨血的女人,秋山有什么可嫉妒的? 饭桌上挺压抑的,我吃过饭后便回了房间。 秋山被千叶影响了吧,都没有问我晚上要不要去哪里玩。 我乐得清闲。 给小枣打电话、洗澡……该干的事都干了,我躺在软塌上,翻来覆去睡不着。 估计是下午睡的几个小时太给力。 我觉得烦闷,披上外套走到阳台吹风。因为是一楼,我坐在藤椅上,便可以看到庭院的草木。路灯没有开,好在月光朗朗,并不是漆黑一片。 摸了摸外套口袋,我想要抽烟。 但是一无所有。 “啊,你轻一点。”耳畔突然响起柔媚似骨的声音。如果看过A-V,对这种声音就会更熟。此刻,是现场版的。 我当然知道,那什么时候会发出来。 要不是我觉得那声儿是秋山的,我会立刻折身回房。 估计是江风明和江小乾的畸形关系一直深深地影响着我,我执拗地想要确认和秋山纠缠的不是工藤。 “轻一点?”剧烈的撞击声伴随着草叶的摩挲声后,那人又说,“你真的让我轻一点?” “不,不,松下,重一点!让我忘记!忘记那个可恶的女人!” 秋山显然是有情绪的,但她你长长的一串话,不是合格的吐槽,而是合格的呻-吟。 之前男人说话,我还不敢确定。现在听到“松下”,我可以确定不是工藤。应该是秋山和男朋友,可能是秋山受了刺激想要野外,也可能这就是他们寻常的方式。 “唔!”正当我要起来,一只粗糙的手按住我的嘴巴,并将我压回藤椅。 第100章 玩了一整夜! 那人出其不意,且力气不小,瞬间将我钳住。 我屈起手肘,狠狠地往后撞去,那人躲闪得极快。 在我和他手脚缠斗间,我耳边是延绵不息的低喘声、叫-床声。秋山和那个松下,正忘我地交好着。他们可能没发现别人正在旁听,或者他们选择在后院,就是让我听到。 “我松开你,不要说话,行吗?” 这个人居然是工藤。 他的手掌粗糙,捂得我特别难受。 我想打破这僵局,于是点头。 他依言松开手。 呼吸到新鲜、生冷的空气,我萌生的第一个念头就是叫喊出声。 转瞬,我就意识到,这一点都不明智。 我在工藤的地盘,我大晚上一叫唤,结果会怎么样说不准。 秋山对我友好,是因为陆时,这友好能好到什么程度,我不清楚。再者,她要是介意我打断她和松下的好事,我更讨不到好处。 眼下,我还是先弄清楚工藤的意图。 工藤先进去,我后进去,拉门时我故意闹出大动静,并且留了一条缝。 “啪嗒”,工藤开了灯,暖黄色的灯光顿时充盈一室。 我将工藤看了个清楚,他身上裹着病服一样的睡袍,还是圆眼镜配圆脸。 “你有什么事吗?”隔着两三步的距离,又有灯光拂照,我没有在室外那么紧张。 工藤是秋山的养父,并不是我的。他四五十岁,我要像个合适的称呼很尴尬。再说,他刚才那么冒犯我,我没心思去想。 他勾起嘴角,露出意味深长的笑,“林舒,你是寂寞了吗?不然大半夜,为什么要去偷听秋山和松下做-爱?” 这个人用词露骨,显然是用自己的心思揣度我的。 我微笑:“让你失望了,我是想家。” 他的笑容依旧透着某种诉求,“想男人。” 握了握拳,我绷起脸,“有话直说。” 工藤当真直言不讳,“林舒,你是谁的朋友我不在意。我在意的是,看到你我有欲-望。你要是愿意,我会让我们两个人都爽快。” 就算他有个尤物女友,还是想着一夜-情、几夜-情。 真当在拍A-V呢,不管男的如何强迫、猥琐,女的都能快-感十足? 我冷冷说道,“我不乐意呢?” 工藤露出势在必得的笑容,“我会让你乐意的。” “我希望你成功。”我冷笑,“现在我想睡觉了,请你不要随便进我的房间。我知道,这房子是你的,但这房间目前是分配给我的。我也不是没钱住酒店,要是你还不请自入,我就搬出去。” 陆时让我留在这里,有何居心? 难道和在江家别墅时一样,有什么图谋? 想到陆时在澳门对我的欺瞒,这次我自然不会自讨苦吃去问他。 工藤直勾勾看我,随后眼睛眯成缝,像是在示威。 我推搡他出门,反锁住了房门。 好在工藤有所顾忌,要是他用强,我不知道场面会难堪到何种境地。 出于惶恐,我还是求助苏唯一。Carl的资料他能拿到,工藤直子的资料,还有和LS是否有什么牵扯,他应该也能查得到。 就算他不能,好歹我有了一点寄托。 ****** “林舒,下雪了。”秋山一早推门而入,兴致勃勃地说,“虽然是小雪,但很漂亮。” 我从软塌上坐起,揉了揉眼睛,“你等我收拾一下。” 她适才红了脸,“抱歉,我出去等。” 我说:“进来坐吧。” 走近浴室后,我对着镜子开始刷牙。 时间很快,我已经在这里待了一星期。秋山是个时间自由的漫画家,她可以花很多的时间带我畅游北海道。我本来不乐意,但我更不想碰到工藤,便一次不落地跟她出去。大概是因为这样,秋山和我愈发熟络。 除了会在庭院草地上做-爱,她还是那个性情软萌、天真烂漫的秋山。 我喜欢不了的秋山。 因为工藤明里暗里对我的冒犯,我无法喜欢和工藤有关的一切。 苏唯一在两天前给我发了一条微信,LS近期是想要和工藤合作的,因而我再愤怒,都没有拂袖离去。 强迫留在这里,我没有联系过他一回;他亦是。但我清楚得很,我要是让他遭受重大损失,他必然不会给我好果子吃,小枣也会遭殃。 工藤语言、眼神调戏,不敢太露骨的动作示意,都没有给我造成实质性的伤害。 我防范心很重,洗澡前都要反复确认浴室里有没有摄像头之类的东西。 目前,我确认我是安全的,可以忍、避。 要是以后有什么变数,我是不会手软的。 我收拾妥当,推门出去。 秋山豁然站起,“林舒,我们出门吧。” 我随她出门,觉得日子索然无味。 为什么呢? 过了这么几天,我还是没摸透陆时的心思。 出门后,一股风吹来,我觉得冷,裹紧了外套。 秋山本来就是要出门赏雪,没有让司机送,跟我一起走在路边。 她很有兴致,一蹦一跳地在路上踩着脚印。雪的确不大,小小的雪花落在我的手心,瞬间就能融化。但雪下了有一段时间了,路面铺了薄薄的一层白色,更落霜似的。 较之秋山,我就显然兴致缺缺。 所幸,凛风和寒雪,可以让我清醒。 花了很久,秋山跟我绕到公园,而在一株枫树下,倚着人高腿长、肆意清朗的松下理佐。秋山的男朋友,和秋山野外寻求刺激的男人。 秋山对我不曾隐瞒,我到这里第二天就正式和松下见过面。我总觉得,日本男明星不像女星,在颜值上有优势。但松下不一样,他很高,唇红齿白的,和秋山简直是金童玉女。 不知道是不是因为跟我不熟,接触下来,松下有些拘谨。他银行职员,有上升空间,为人中规中矩。 总体不错吧。 反正不是我男朋友,我和秋山也没熟到要关心她后半生幸福的程度,我没意见。 但秋山总让我做电灯泡,我也是无奈。 做灯泡总比做砧板上的鱼肉好,我到底忍着。 公园没什么好玩的,可秋山和松下有数不尽的乐趣,一直叨叨个不停。 我低头走路,步子很慢。要是看到秋山和松下的影子了,我就停在原地,吹会风。 约摸半个小时过去,微信提示音响起,我停住脚步,掏出手机。 是苏唯一。 我不主动联系Richard后,他也没什么理由联络我。一来二去,我们似乎是断了联系。但我心知肚明,我欠Richard的,可能几辈子都还不清。 是两条命,是重生。 我点开微信消息。 苏唯一说,工藤的确要和LS集团合作,这次项目的负责人是付一炬。 这是不是意味着,我守在工藤家,是在为陆绍良卖力? 那陆时把我安插在这里,到底是什么意思? 疑团越滚越大,我偏偏忍得住不问陆时。 他自然忍得住不搭理我,他可是日理万机。 我回复他:我知道了,旁的事也辛苦你继续查。 苏唯一回我一个超级卖萌的表情,我联想到他一本正经地盯着爆炸头,忍不住笑出声。哦,他现在变成了平头,真可惜。 “林舒,陆时找你吗?”秋山补充,“笑得这么开心。” 我移开话题,“你怎么回来了?” 秋山努嘴,“一回头你不见了呗。” 我跟着她走,“我保证紧紧跟着你们。” 也许觉得过意不去,秋山挽住我带我去吃她觉得最精致的日料。除了头一天中午是中餐,我大部分时间是吃日本料理,偶尔被拽着吃了法餐。相较之下,我可能还是吃得惯日料。 我脑子里还在想苏唯一发的那则信息,心思不在,随她胡说。 松下见我不搭理秋山,便热络回应她。 没几秒,又变成两个人的唧唧歪歪。 一整天我们都在外面晃悠,晚上松下和秋山想要独处。我明白年轻情侣的需求,尤其……我还在第一天晚上就知道他们的爱好挺狂野的。 我说:“秋山,那我先回去。这么久了,我已经知道该怎么回去了。” 秋山脸色泛起薄红,“林舒,你要注意安全。” 我点头,目送他们两个拐入某条小径。 然后,我确认方向,决定走回去。 工藤对我有企图,我早早回去和他独处,我又不是有病。 我走得很慢,一路都在琢磨工藤如果跟陆绍良这块关系更深,我是不是可以搬出去。 距离很远,我走到工藤的房子时,已经是半夜十二点。 里面灯暗着,我不知道秋山是不是回来了。 双脚疲软,不管她回不回来,我都想进去倒头大睡。 我有备用钥匙,畅通无阻进去了。 打开灯后,我猛地看到工藤端坐阳台前,纹丝不动。 我开门动静不小,他都没反应,不知道他是睡着了还是如秋山当初提点我那样在思考。 反正,我不会过去喊醒他。 他一醒,又要用那种露骨的眼神看我。 我敢打赌,如果他有机会迷-晕我,一定不会对我客气。 直奔我暂住的房间,我关了客厅的灯。 过了十来分钟,我换上睡衣睡觉,莫名觉得心悸,居然很长一段时间没睡着。 最终,困意覆灭了我。 ****** 我尚在睡梦中,却被秋山的尖叫声吓醒。 猛地坐起,我确定是她在尖叫,还有很多杂乱的脚步声。 我起床,快速拾掇自己。我不想蓬头垢面地出去,而且如果真的有什么事,现在也于事无补了。 走出房间,我看到秋山跪坐在地板上,无助地哭着。她还是昨晚的衣着,应该是在松下那边过了夜。她看起来很憔悴,有可能玩了一夜。她哭得很伤心,像是失去挚爱。 松下出事了? 缓步走近她,我蹲在她跟前,捏了捏她的肩膀,“秋山,怎么了?” 她抽噎着,“爸爸……死了……爸爸……居然死了……” 工藤直子死了? 我眼前我昨晚所在坐如石像的工藤,他不会在那时就死了吧? 一股寒气逼上心头,眼睁睁见着死人的感觉,错综复杂、不可描述。 工藤对我有企图,七天来没停过对我的“骚-扰”。虽然他没成功,但我仍然不会同情他的死去。 倒是猛地扑到我怀里哭成泪人的秋山,引起我一点怜悯。 她对我不错,也挺无辜,年纪轻轻第二次失去“家”,心里的难受肯定如潮涌般源源不绝。 我出门时,工藤的尸体已经消失了,但房子里仍然有警察进进出出。 秋山哭个不停,中午时总算没了眼泪,她自然不会吃饭。 我不会安慰,反复说“会没事的”,后来我自己都觉得索然无味,便闭嘴不说话,只上下轻抚她抖动的后背。 下午一点多她靠在我怀里睡着,我把她抱进她的房间,只给她盖了被子。 “你好,我是折原光,是工藤直子案子的负责人。”我走出秋山的房间后,一个穿制服的男人走向我。 我说:“你好。” 案子?所以,警方已经认定是他杀? 原本我想着离开这里,可杀人案一出,我岂不成了畏罪潜逃? 我只能盼着面前的折原可以早点找到真凶。 “我想和你谈一谈。”折原神情严肃,“我可以直言不讳,你是嫌疑人之一。” 第101章 陆时,我疼。 我说:“这位警官,您在跟我开玩笑?” 折原板着脸,“林舒,工藤想要占有你对吗?据这里的佣人所说,你来之后,工藤总是对你有过分的暗示,你烦不胜烦。甚至,他还偷偷进过你的房间。我想,你一定很厌烦他的行为。” 我冷笑:“这就成了我的杀人动机?” 他说:“嫌疑人不多,一个个都要抓住。请你原谅,我是为了找到真凶。” 我想要平静,语气里还是裹了怒火,“工藤力气比我大,我要杀他,不策划一段时间我杀不了他。如果你真的问过这里的佣人,那你更应该清楚,我大部分时间都跟秋山真纪外出,没有时间杀了他。而且,我真没到杀人的地步。这位警官,如果你和我一样想要尽快找到真凶,请你不要把过多的注意力放在我身上。” 他眯起眼,“你为什么想要我尽快破案?” “你是警察,你不想尽快破案,难道等到时间久了不了了之吗?”我扫了他一眼,“我在国内有工作,我不想因为是这个案子的‘嫌疑人’耗在这里不能回去。” 折原上下打量我,估计在思考我的反应。 “我会把注意力少放在你这边,”他说,“彻底排除嫌疑之前,你不能走。” 这个当口,我自然敛了火气,不再和他争辩。 折原不等我回答,自顾自扭头,勘察工藤的死亡现场。是阳台,是我昨晚看到工藤的地方。 秋山一整天没什么精神,晚上松下和千叶都赶过来。 工藤的丧礼,总要有人办。 因为时间太紧急,正式的丧礼是明天,松下他们今晚只是做准备工作。 案发现场不能破坏,丧礼是要租地方办的。 从我醒来,耳边的嘈杂就没停过。凌晨一点,因死人而人声鼎沸的房子,终于消停下来了。 我竟然梦到了工藤。 他依然对我笑着,凄惨的脸,别有用心的笑…… 我避之不及,尖叫着惊醒。 入目是无尽的黑,我的情绪仍是梦里的惊怕,抖着手摩挲到开灯。 “啪嗒”一声,明亮的光束让我心安不少。 我额头上渗出不少冷汗,我走到卫生间,洗了一把冷水脸。 重新坐回软塌,我心跳频率依然很快。我抓起手机一看,才四点半。 我统共睡了三个小时多一点,还噩梦缠身。 照理我应该很累,但我完全没有睡意。 不知道哪里抽了风,我居然发了疯地想要给陆时打电话,想要听他的声音。 在我意识回笼前,电话已经拨出去了。 我手忙脚乱想要掐断电话,他已经接了。 看到计时的数字,我索性拿起。 听见他平稳的呼吸声,我莫名心安。我们都没说话,至少我能知道,他没有睡过觉。不然,他不会那么快接听。而且,我十分清楚他刚睡醒时说话的声音有多么性感。 “陆时,我疼。” 僵持几分钟后,我下意识地说出了这句撒娇意味很浓的话。 不管以前,不想以后,就在我说这话的当下,我想我爱着陆时。 “我知道。”他哑着声儿,却字句清晰,“等我过来。” 我发生什么事,陆时肯定是知道的。 或许偏离了他的初衷,或许事情都在他预设的轨道上走,我知道的只有一件事:陆时要过来了。 他始终没有彻头彻尾地放任我。 可能,他是在等我服软? 我猛地被梦里的工藤吓得神魂不符,我脑子里根本想不起来我和陆时有什么龃龉。 我只知道,在这个我突然吓醒的凌晨,陆时轻描淡写一句话,让我安了心。 他让我觉得,再糟糕的路,都是有尽头的。 我许久不说话,他也不催促我,就这么沉默着。 缓了一会,我说:“陆时,我等你。” “好。”他的声音,仿佛回荡在我周身。 “你睡不着?”他主动找话题。 我选了个舒服的姿势躺下,“我梦到工藤了。他死在阳台前,我看见过他的背影。” 他说:“我给你讲个故事吧。” “讲故事之前,”我抢先说,“陆时,你不知道工藤会骚扰我、会死,你才让我到这里的吧?” 他“嗯”了一声。 “那你为什么让我来?”我还是想起来了,砸给他一个现实的问题。 陆时说:“我觉得你需要散心。” 这句话是真是假,我没法追究,但我没再追问。 我做好他生气的准备,他却开始给我讲故事。 王尔德的童话。 在他低沉的声音里,我逐渐陷入了梦乡。 丧礼如期举行,秋山披麻戴孝,我见犹怜。千叶里奈便纵是穿了素衣,眉眼之处的韵致,都销魂入骨。 我不尴不尬地在丧礼中,我留在这里,一怕折原盯上我、为难我;二可以等陆时。 工藤很有钱,想要巴结他的人不少,家族也不小,丧礼现场挤满了人。 晚上,秋山送走一个又一个人。 千叶里奈,是最后被送走的。 她临走前,对秋山说了句话,“秋山,你以为赶走我,你爸的遗嘱上,就没有我的名字了吗?” 不等秋山回答,千叶里奈已经风情万种地离开了。 按照常理,千叶和工藤不过是恋爱关系,让工藤在遗嘱上写她的名字是不可能的。 但这个人是千叶里奈,就什么都有可能。 在苏唯一查到的资料里,千叶结过三次婚,老公都是有钱人,她次次都在离婚后得到了不少财产。她活得很滋润,却受尽谩骂。但她毫不在意,自己活得肆意而高傲。 只剩下我和秋山。 陆时是被什么事情拖住了吗? 他说等他过来,没具体说什么时候,我本能地理解成了今天。 秋山恨恨地盯着离去的千叶,过了几分钟,她突然跑出去。 我跟出去。 连工藤死了,折原都要怀疑我。要是秋山今晚再出什么事,我恐怕跳进黄河都洗不清。 秋山自得知工藤的死讯,就没有休息好过。她虽然拼尽全力地往前跑,但很快被我追上。 她跟我并肩走着,嘴里叨叨念都是工藤的好。 我被工藤言语骚-扰过,体会不到她的悲恸,只是应着她,告诉她我在。 突然,一抹黑影蹿出来,挡在我们跟前。 我感知到危险,下意识后退。秋山也感觉到了危险,猛地拽过我,用我的身体挡住了她。 那一秒,我被错愕覆灭,同时,尖锐的利器刺入我的腹部。 第102章 未婚妻 剧痛吸引了我全部的注意,我盯着那把刀子,看到了传说中的白刀子进红刀子出的景象。 我虽然被疼痛覆灭,但是没忘去抓那个人的手。 他大力推我,腹部的疼痛让我不再是我。我不受控制地往后倒去,撞上了秋山颤抖的、柔软的身体。 我听到了她吸气、啜泣的声音,但我无法升起同情感。 那个人到底是逃了,就像他突然出现一样,突然就消失在茫茫夜色里。 我捂住腹部,感觉血一点一点涌出,湿润了我的指尖。 “林舒?对不起……对不起……”秋山颤巍巍扶住我,带着哭腔跟我道歉! “快送我去医院!”我吼出声,“快点!我怀孕了!” 秋山确实对不起我,要不是她这么拽我,那个人怎么有机会刺伤我? 但我现在不想跟她算账,我想去医院!我想知道孩子有没有事! 腹部仍源源不断地涌出血来,我甚至感受到了体内正在翻涌出血…… 孩子。 “行……我马上、马上送你去……”看得出来,秋山方寸大乱。 她的慌乱一直到医院,都没有停止过。而我深受其苦,本来我就够着急了,还摊上这么不镇定的秋山。要不是我痛到站不直,我又怎么会依靠我身边仅有的秋山? 还是一把拽过我,害我受伤的秋山! 不管是出于什么理由,我都不会原谅的秋山! 躺在病床上后,我本能地放松警惕,陷入昏沉之间。 人影时不时晃悠在我眼前,繁乱的声音一直在回响在我耳边…… ***** “林舒,你还好吗?” 热切的关心声,属于秋山。 我不想睁眼,不想面对她的道歉,不想原谅她让她心安。 秋山应该就是喊喊我,见我没动静,她就消停了。 许久,我差点再次陷入睡眠,然后听到一道男音——林舒还没醒吗? 是陆时。 “我醒了。”我可能是着魔了,第一时间回复,甚至不等我眼睛睁开。 当我睁开眼时,看到陆时已经在我跟前,弯着腰,直勾勾与我对视。 此时此刻,我看不见就在附近的秋山。 我只看到陆时。 我浑身虚软,预感并不好。我抬起手,轻柔地放在腹部。 “陆时,孩子是不是……没了?” 他抬手落在我额头,像是在试探我额头的温度,像是在安抚。 “是,孩子没了。”他说,“你放心,仅仅是这个孩子。以后还会有的。” 我眼眶一热,“陆时,我再也不要怀上你的孩子了。” 他挪了挪掌心,“听你的。” 如我昏睡之际的预感,孩子没保住。那么敏感的地方,那么敏感的时期……我虽然没有余落初那么惨烈,但始终也不过是怀孕初期,经不起折腾。 明明,我觉得孩子束缚了我,使我再次和陆时多了一层纠葛。 可当我知道他/她彻底离开我后,我是难过的。 毕竟是我的孩子。 在我不知道小枣父亲是谁时,我也从小枣出生那刻起,爱他爱到现在。 因为他是我的骨血。 我想哭的,但莫名流不出眼泪。 在陆时和秋山的注视下,我哭不出来。 可我很难受,像是一股棉花塞在我的心脏,没有血液流动了,它死了。 “林舒,真的对不起……我当时……我真的只是本能反应……” 一句本能反应,就可以让我失去我的孩子? 我拽开陆时的手掌,忍着腹部的剧痛艰难坐起。中途他伸手扶我,我隔开了他的手,他大概知道我的意思,直起腰站在我跟前。 好容易坐起,我手心出了虚汗。我覆住疼痛的右腹,直视秋山。 “你不要跟我道歉,我永远不会原谅你。”我说,“你流再多的眼泪、说再多的对不起,我的孩子都已经没了。” 如果她所谓的本能反应仅仅是让我挨了一刀,那我可能会原谅她。但是她害我失去了孩子,我绝不原谅! 陆时给我时间考虑要不要留下孩子,现在好了,一刀了结。 什么都结束了。 我假装是看着秋山,但眼角余光是可以看到陆时的。 曾经我想要逃离江城,陆时手段狠绝,一下子把小枣绑在他身边。陆家的血缘关系很单薄,别说陆绍良是陆时的三叔,就算陆绍良是陆时的父亲,有利益冲突时,两个人也会争锋相对。 因此,我相信如果我激怒了陆时,他真的会伤害小枣。 我厌倦这种总要面临失去、无奈的生活,我该怎么逃脱? 五年前,我“死”了,因此我可以在Richard的庇护下生活在德国,不被人打扰。 是仇恨覆灭了我,驱使我回到江城,走到今时今日的死地。 现在,我活着,小枣也活着。恐怕连Richard出手,我都不能全身而退。何况,我欠Richard诸多,他想要的我却给不了。 难道要再死一次? 很有难度。 “林舒……对不起……”秋山抽抽噎噎的声音拉回我的浮思。 我很不耐烦,“你赶紧离开,我再也不想见到你!” 无论我做什么,都不如杀了秋山解气。 我跟折原光说过,我还没到杀人的地步。 现在我很累,不想费尽心思去折磨秋山真纪,而且我明知折磨了我也不会痛快。 我仅仅是希望,她可以消失在我眼前,不要再用她的眼泪祈求我的原谅。 失去孩子,我已经够痛苦了,我为什么还要去顾着秋山? “扑通”一声,秋山朝我下跪,“林舒,我不知道你怀孕了……真的不知道……对不起。” 我耳边嗡嗡作响,头疼不已。 偏头,我看向一旁静立的陆时,“你可不可以让她走?我好烦。” “行。” 陆时走到秋山跟前,极其绅士地弯腰,极其温柔地跟她说了几句安慰的话。是日语,他语速很快,我没怎么听清。但我看得见,秋山的情绪稳定了些。 在陆时的搀扶下,秋山总算离开了病房。 得到清静,我手肘撑着床垫,艰难地躺下。 太累了。 我醒过来是白天,要么我睡了一夜,要么我睡了一天两夜,以此类推。无论是那种情况,我睡得都挺多的,但我还是很痛。 跳海前,我的生活充盈着林念瑶的刁难,我自然经常会受伤;跳海自杀后,我被Richard训练过,受伤也是家常便饭。 刀刃扎进腹部的痛,对我来说真的不算什么。 我难过的是,我失去了我的孩子。我真真切切知道父亲是陆时的孩子。 独处,时间显得漫长。 陆时是在安慰秋山,还是在处理某些事情? 总之,他很久很久才进来,就到我又切换到昏昏欲睡的状态。 但我很灵敏,一听到脚步声我就清醒过来,在脑袋下多塞了一个枕头。 是陆时。 他大步走到床边,扯过一旁的椅子坐在我跟前。我等了几分钟,确定没有秋山会进来,才开口,“陆时,我想回江城。” “可以。” “我没有杀工藤。” “我知道。” “陆时,你要对小枣好。不管你再怎么生我气,都不要忘记,小枣也是你的儿子。” “……行。” “我不会原谅秋山的,跟她是不是你的旧情人没关系。” “我知道。” 他好像……言听计从? 我吸口气,继续埋入他眼中的温柔,“陆时,我不想在LS工作了。我想过我自己想要的生活。” 他意外爽快,“好。” “那你,可不可以不计较许漾的过失。他只是……为我们好。” 严格来说,许漾仅仅是单纯地想要保护我。 因此,就内奸这事,陆时绝对有他自己的处理方式。 他不像那晚一样动怒,而是浅浅淡淡说了声“好”。 这两个问题,我其实都在试探。 我真正想问的,是你可不可以放过我。 就算我在深夜被噩梦惊醒时爱着他,我也不想永无止境地经历痛苦、失去。 差点陷入他的眼睛,我终究是没有问出口。 这个问题,和前两个问题,是有本质上的差别的。 ****** “陆时,我要回去了。”我随手写了便利贴,贴在餐桌上。 我跳的是最亮眼的红色,他应该看得见。 陆时去札幌找我,我说要回去,他当天晚上就带我回了江城。事实上我的状况很不好,只是换了个医院调养。我怀孕的事情,我告诉过苏唯一,余落初是知情者,还有快成记忆的秋山也知道。 我不确定我要不要留下孩子,且我感觉越少人知道孩子越安全,因此我没有告诉过林豫正,更没有让小枣知道。 现在我痛失孩子,也只须独自承受。我倒希望林豫正越痛苦越好,只不过我不想再让孩子被提起,不想再因为孩子生出什么事,更不想小枣察觉到什么。 就这样吧。 让这个与我无缘的孩子,深埋我的记忆。 我在医院住院两天,陆时就把我带回他家,又休养了一周多。我情况没有好转,反反复复地高烧、来来回回地疼痛……这种情况,孩子确实是保不住的。我都觉得,我一直徘徊在鬼门关。 在陆时家里,每天都有他的私人医生周沉来照看我,我受到关照的程度,不必在医院少。 他不让我住院,估计怕我被盯上。 要是小枣是陆时亲生儿子的事情瞒不住了,那我和小枣被那些争权夺势的人盯上就再正常不过。 小枣前天已经催我回去找他了,我不想让他哭。 今天一早起来,我觉得我好多了。 至少,我不痛了,我也能走。 我想见见小枣,他也是我的儿子。是我曾经想要放弃,却阴错阳差留在了我身边的儿子。 抓了一把钱,我走出陆时家,替他锁好了门。 我上了出租车,报出林宅的名字。我想到今天小枣要上课,又改成他的学校地址。 估计窝在陆时卧室太久了,我不太适应外面生猛的空气。我靠在座椅上,闭目养神。 手机提示音响起,我摸起手机拿到眼前。 我睁开眼,看到方信之的一条短信。 他说——林舒你别得意。陆时有未婚妻了,不是你。 第103章 陆时向我求婚? 我秒回他:也永远不可能是你。 说实话,方信之说的话我根本不信。一则,他自以为是地把我当成情敌;二则,陆时有未婚妻应该是出于利益,林豫正的一切虽不如陆家,但在江城也说得上一二。他既然和我保持着名义上的男女朋友,为什么突然要有别的未婚妻?不考虑我,他为什么要无端得罪林豫正? 因为不信,所以我没多放在心上。 方信之大概知道他可能永远不能掰弯陆时,没有再回复我。方信之是个gay,一厢情愿的gay,这让他很被动。他把我当成情敌,就算对付我,往往结果是“杀敌一千自损八百”。 小枣的学校很快就到,他们正在上课,第三节课的尾巴,我还要等差不多一个小时才能见到小枣。 我等不了,在保安那边登记,进学校接小枣。 小枣在上美术课,他挺喜欢涂涂画画的。老师在讲课,其他大部分学生都兴致勃勃地与老师互动,小枣低头,不停地动笔。 晃动的彩铅,在空中划了一个又一个的圈。 我的小枣……还在。 心里涌起暖洋洋的温柔,这是我流产后第一次感觉到真正的温暖。这是陆时无法给我,只有小枣能给我的。只有我生出来的小枣可以给我的。 如今,我无比庆幸,当初我留下了小枣。 看到小枣后,我顿时心安。别说等几分钟,就算今天一整天都守在教室门口,我都心甘情愿。 可能是心灵感应,可能是碰巧。在我缠绵的注视下,小枣突然抬头,与我视线相撞。 他愣住,旋即揉了揉眼睛。当他确定真的是我后,他突然放下笔,跑到老师跟前。 老师正在上课,被小枣的行为吓住。是个年轻的女老师,应该挺温柔。她没有训斥,而是弯腰询问小枣。 小枣在老师耳边说话,脸蛋红扑扑的。 过了一会,老师直起腰,看到了我。 我和小枣的老师都打过照面,她可能记得我,也可能不记得。 不管怎么样,她放小枣出来了。 小枣乐陶陶地跑到我跟前,直接扑到我怀里。 我弯腰,将他抱起。腹部的撕裂感提醒我,我现在不能轻松地抱起正在长肉的小圆球。 但我想抱。 我将他抱起后,整个人抵在墙壁上,减少缓冲。 他在我颈间蹭啊蹭,软绵绵地喊着“妈妈”。 我迫切地感受着他的体温,一点点收紧怀抱,我想将他揉进我的怀里。 没多久,我听到他抽泣。 我赶紧掰过他的小脸蛋儿,“小枣,怎么哭了?” 他眼睛一圈红彤彤的,“妈妈,你是坏人。你骗我!你早该回来的。” 我将脸碰上他的,轻轻与他摩挲,“小枣,妈妈再也不走了。再也不会离开你了。” 在札幌,我说要离开LS,陆时同意了。 再者,LS这样高强度运转的公司,怎么可能容许一个特助因为所谓的旅游和养病不在岗位半个多月? 我问过许漾,他不再是特助了。他找到其他工作了,更轻松、也挺有前景。 这样,应该不算差了吧? 我现在分身乏术,顾不上了。 小枣嘟起肉嘟嘟的唇,“妈妈,你一定是骗我的。” 我继续贪婪地摩挲他的脸蛋,感受他的体温,“小枣,我没有骗你。” 他吸了吸鼻子,“就算你骗我,也要骗我很久很久。” 这么一句话,无端让我心口泛酸。 我的小枣,原本该享受无忧无虑的童年,却因为我…… 再也不走了。 我真的不会再离开小枣了。 “好。” 很久很久,久到我离开这个世界。 小枣还有课,但他显然不想上,想跟我走。而我也想弥补,陪着他玩半天。小枣班主任很好说话,我随口说小枣有些不舒服她就准假。当然,我没有抱着小枣走,我实在吃不消了。 他对自己走路没意见,不过非要握着我的手紧贴着我。 我先领他去吃了顿好的,又带着他在学校附近的生态园转了转。 小枣觉得没味,想去游乐场。我想着现在天气转冷,热热身也好。 陆时不在,我要陪他。小枣还是冒险主义,想要尝试海盗船之类的项目,我也陪着。 一场玩下来,我胃里泛酸,感觉右腹在不停地抽搐。 “妈妈,你不舒服吗?” 我站在原地,捂住腹部,小枣看见便拽着我衣角小心翼翼地问。 摸摸他毛茸茸的短发,我说:“我没事。小枣,要不要去买棉花糖吃?” “好!”他注意力被分散,瞬间去找那些穿着卡通服买着棉花糖、糖人、漂亮祈求的工作人员。 小枣买了一份棉花糖,还替我要了一根糖人。 他和我坐在长椅上,他咬一口糖,我便舔一下糖人。 舌尖上的甜,太浓烈,并不是我喜欢的。 但我喜欢这样跟小枣保持一致,糖的确甜,可甜到我心坎的是另外一种东西。 回到林宅,林豫正自然是欢迎的。 我直接跟林豫正说我辞职,他表示惊讶,却终究没有什么。 像是要化解尴尬,他提到了林念瑶,“我两个女儿都在家里,是好事。我林豫正养得起,在外面替外人卖命有什么好!” 林念瑶丑闻事件早就过了风头,但现在还不适合付出。因为我妈和蒋元一的事,我希望她这一生都不顺遂。在时机成熟时,她给我的痛,我肯定要还给她。 估计林豫正看到了我想要掩饰的憔悴,没有追究。我知道他真实的想法是希望我留在LS工作,学更多的东西。 我抱着小枣:“爸,我上去了。” 莫名,我觉得林豫正流露出慈爱,是头回让我不觉反感的慈爱。 上楼后,我盯着小枣写作业。我回来他很高兴,我说什么他都笑,都依着。 我确定小枣不知道我流产、现在还不太舒服,但他像是知道,无时无刻不贴心。 小枣是我的宝贝。 幸好,小枣还在我身边。 我身上很疼,坐在他旁边,静静地看着他。 暖黄色的灯光打在小枣周身,镀上一层金边,温暖而肆意。 我下意识抬手覆住腹部,伤痛还在,可我正慢慢释怀。 人生总有失去,也总有得到。 小枣还在,我要珍惜。 如果我萎靡不振了,对小枣不公平…… “妈妈,我写完作业了!”许久,小枣甜脆带着点讨赏的话拉回我的深思。 我凑到他跟前,俯身吻了吻他弹性十足的脸蛋。 他有点害羞,咯咯咯笑着,而后他圈住我的脖子,“吧唧”吻在我脸上。 我刮了刮他的鼻子,笑意蔓延到眼尾。 小吴没过多久喊我们吃饭,我们结束了“腻腻歪歪”,下楼吃饭。 八成是在游乐场玩得太尽兴,小枣没等我洗完澡,就已经爬上床了。当我换上睡衣要吹头发时,他已经睡着了。 找到吹风机,我想要绕进浴室,却被突然出现在眼前的黑影吓了一跳。 是陆时! 我抚住胸口,感觉到它不规律的跳动。 “你怎么来了?”想到他还是林念瑶“男朋友”时,每次神不知鬼不觉出现在我房里,都是为了跟我…… 可现在小枣在,而且我的伤没好。我虽说是洗澡,但是没让伤口渗水,大部分都是用毛巾擦拭。 见他定定看我不说话,我再次开口,“陆时,我擅自离开,你是不是生气了?我没有别的意思,我就是想孩子,想小枣……我起来的时候,你已经不在了,我给你打电话也怕打扰你工作……” 他突然把手搭在我的湿发上,卷起发尾,“洗澡了?” 我点点头,“没碰水,我注意着呢。” 他松开我的头发,湿濡的指尖滑过我的脸颊,“脸色不太好。” 不等我说话,他取过我手中的吹风机,将我推到浴室里,移上了玻璃门。 他熟门熟路地找到插座,插-进插头。 吹风机工作起来的声音不大,嗡嗡嗡的,我听着总有不真实的感觉。 我站在原地,遥望陆时,“陆时?” 他朝我招招手,“过来。” 那种口气,好像我是他养着的宠物。 我着了魔般,靠近他、挨着他。 他大手将我带到他跟前,手指插-入我的头发,做些蓬松的动作。 暖风从他的指缝溜到我的头皮,我却觉得他微微发凉的手指点起了我心里的火。 在他家养伤时,他很忙。可能工藤的死亡带给LS一定影响,总之他经常半夜还在书房。他估计是知道跟我说什么都没用,除了给我请来医生、偶尔陪着我,他没有说什么漂亮话。 哦,对了,他跟我说。工藤意外死亡的案子告一段落,千叶自首,说是为了得到工藤的财产。大概是,前些天我精神恍惚,根本不在意别人的事。 此时此刻,他替我吹头发,细枝末节处可以感受到他的谨慎,他对我的珍重……这比任何安慰的话语都有用。也可能因为小枣抚慰了我的心灵,我现在没那么悲伤了。 头发吹干了,他按我坐在椅子上,“等我。” 我即便不明就里,也等着。 他难得一见的温柔,让我晕头转向。 一分钟都不到,他再次进来,带着医药箱。 “你要帮我换药?” 他大概以为我不信任他,“周沉教过我,再说我未必不比他专业。” 我摇头,“我没有不信任你。” 他还给我拿了枕头,让我垫着腰。 伤口在腹部,处理起来需要躺平。此刻在椅子上,不好舒展。好在我有一定舞蹈功底,在能力范围内延展身体。 调整到最佳状态后,软绵绵的枕头垫着背,我不难受,反而挺舒坦。 陆时将医药箱放在瓷砖上,十分熟练地翻找着工具与药物。 凝望他专注的侧脸,我突然漾起一股暖意。正当我要感激涕零时,我想到是他让我去的札幌,想到方信之的短信…… 那股子热潮散去后,我冷静下来。 我看着他取纱布,洗伤口,涂药,贴纱布…… “好了?” 我见他起身,开口询问。 回答我的,是他从上面扒我睡衣的动作。他手速很快,我顿时露出大半个肩膀。我赶忙按住他的手,“你想干什么?” 我都这么惨了,他不会突然禽兽吧? 我在他家这么久他都不碰我,怎么突然…… “我突然想看看你身上的我。”他一本正经。 下意识吞咽口水,我说,“不好吧?” 他想看的,应该是我左胸口的纹身“时”。要是白天,倒没什么。主要现在我准备睡觉,睡衣里没有穿内-衣。他要看“时”,就等我看我的全部。 “林舒。”他眼里映着潋滟的灯光。 无端,我没了底气,松开手,“就看几秒钟。” 一得到我的允许,他瞬间扒拉下我左边的衣服。他的目光带股子虔诚,换种说法,让我无法联想到情-色。 但我还是紧张,不由自主地瑟瑟发抖。 他倏地俯首,“林舒,你愿意嫁给我吗?” 温热的气息,拂洒在我胸前。 在我不确定听到什么时,他轻柔地吻上了那个“时”。 第104章 陆先生你真的在求婚? 他吻得轻柔,像是羽毛拂过,激起我体内阵阵颤栗。 我想到了方信之的短信,他告诉我,陆时要有未婚妻,且不是我。 紧随着,我又想到这个变成伤疤后的“时”是陆时一刀一刀勾画出来的。当时,我因蒋元一的死要杀了陆时。现在,这一切恍如隔世。我唯一的确定的,仅仅是陆时没有杀蒋元一。 对于其他,我仍然是一无所知。有人要伤害我,或者伤害陆时。自从我回到江城,似乎就没有消停过。 我仔细想想,其实也消停过。我以为他杀了蒋元一,对他动刀未果后,我们之间彼此都只有恨吧。我恨他杀了蒋元一,他恨我不识真相。但就在这般剑拔弩张后,他让我出差三天。我当时不懂,现在可能明白了,那三天的和平共处,是他想要给我的。但我对他恨着怨着,他只会选择强迫。 比如此刻,他柔软地吻着那个“时”,说着“林舒,你愿意嫁给我吗”。 几秒如一世漫长,他抬起头,“林舒,你的答案?” 我下意识做了个吞咽动作,“陆先生你真的在求婚?” 他直勾勾看我,用沉默来回答。 其实,我怎么会幻听呢? 他要不是求婚,为什么要听我的答案? 我扯了扯滑落的睡袍,小声地说,“我冷……” 他眉骨微动,眼神却没有改变。那种深邃又不深邃,情深未必情深,让我无从去读懂的眼神。 堪堪将衣服拢回原位,我想挪一挪地方。可我发现他挨我太近,我不能动。 “……很急吗?”我很是窘迫。 他说:“可能不急吧。” 陆时说话间,喉头微动,我莫名觉得……性感。 或许,离得太近了,他的男性气息影响了我的荷尔蒙。 我咽了咽口水,“陆时,当初我怀孕的时候,你告诉我不适合有孩子。现在你跟我求婚,我们真的可以在一起吗?不,结婚吗?陆时,仅仅是跟你在一起,我就看不到明天。” 整个过程我都在盯着他。大概明白我自己潜意识里在爱他,我对待这件事,还是有一点点紧张。 简单来说,是我的感性和理性在交战。 在我被噩梦惊醒时,我清楚地知道我爱他。我也不知道为什么我爱他,明明他一开始对我那么地不好。如果非要说他在设计我时救过我,在他预料之外的情况里他也救过我。那Richard呢?他救的不仅是我的命,还有小枣的命。 我为什么,没有爱上Richard? 可能,那时候蒋元一还是我心中不可撼动的执念…… 我不能归纳出个标准答案,我知道,我现在的心,变成了这副样子。 “林舒,站在我身边,不容易。”他稍作停顿,“你愿意吗?” 差点溺亡在他的眼眸里,我咬了咬下唇,“你可以给我点时间吗?” 爱他,和嫁给他,是两码事。 他忽地凑近我,迫得我浑身紧绷。他的气息拂过我的脸庞,最终停留在我耳廓,“好。” 这一声“好”,在我耳中,悦耳动听。 估摸着看我的情况真的很惨烈,抱我上床后,他没有动作。 我将小枣捞进怀里,灯是关了,但我感觉到他的存在。 在头顶蹭了蹭,我望向那片黑暗,“陆时,你真的不睡吗?” “我等会走。” “那行吧。” 没几分钟,我没能睡着。卧室里静得很,只有小枣轻微的鼾声,我与陆时交缠的呼吸声。 这些都算不上杂音。 我偏偏,睡不着。 轮番浮现在我眼前的,是陆时吻我胸前的“时”,是陆时专心替我处理伤口,是我在镜中看到的他低头替我吹头发的样子…… 我大概没救了。 哪怕我多么想要压制那种不应该的感觉,我仍然控制不住某些悸动。 “陆时,你真的不睡吗?” “我很快就走。” “要么,我跟你聊聊天吧?” “你想聊什么?” “都行。” “聊吧。” “陆时,你什么时候爱我的呢?” “你真不会聊天。” “你什么时候知道小枣是你的儿子?” “你把注意力放到齐北宸身上,我就去查了。齐北宸会回来,是我喊他回来的。他和赭恩关系好,但不如我们之间那么好。” “陆时,我有时候不太懂你的行为。” “就像我不懂你为什么要拒绝我的求婚。” “我说,给我点时间,不是拒绝你。” “哦,是这样啊。” …… 我和陆时明显不适合心平气和地聊天,但在小枣安睡的这个夜晚,在这间卧室,在黑暗里,我和他一问一答式的聊天。他调子起伏不大,我就算被他用话噎死也考虑到小枣不会发脾气……这一场对话总体竟然是和谐的。 ****** 转眼冬来。 在札幌我看到过一场缥缈的雪,如今我看到江城飘了雪。比预料中的早一些,其实也没那么早。 再过半个多月,就该过年了。 我和小枣在德国的时候,过的自然是春节,但没有什么氛围。每到除夕,Richard出去买菜、然后做菜,我基本都把饺子包得很丑,然后小枣很给面子,吃得最多的就是饺子。 除了热闹,我和Richard什么都能给小枣。 其实我心知肚明,小枣想要的是热闹。 这会都还没到除夕呢,林豫正就开始一趟趟带小枣说去,不是给他买衣服就是带他去买年货。往常林豫正想要接近小枣,但没这么热络。我自然就把理由归结成快要过年了。 小枣很快乐,因此我也由衷感到快乐。 林念瑶复出了,光芒不如之前。但林念瑶不在乎,她照旧有很多年,依然是想在娱乐圈玩一玩。 很可惜,林豫正很健康,目前我没办法给她致命一击。 我没有答应陆时那次不知道是不是一时兴起的求婚,他在LS忙得团团转,我在林宅专心地做着小枣的妈妈。我们联系甚为寡淡时,我的生活极为安宁。 彻底切除联系是不可能的,我可以忍得住冲动不想他、不见他,但小枣忍不住。 陆时会按时来看小枣,在名义上他还是我的男朋友。 但我总觉得,有些东西改变了。 我有足够的钱可以去开我梦想中的咖啡厅,闲在林宅养伤的很长一段时间,我都在了解如何经营一家咖啡厅。我也在构想,我该怎么把它布置成我心目中的模样。 在我肚子里逗留太短的小生命,始终是我心里的遗憾。我开始关注和孩子有关的东西,偶尔也会动笔画几个玩偶。 比起背负着仇恨在LS战战兢兢经营着的快节奏生活,我现在步子慢了下来。就好像,我心里的恨,也没那么浓烈了。 在静好的午后,我坐在露台上,看着轻柔的雪花落在林宅的院落里,想着被柔化的往事。 这是极其少见的。 手机铃声响起,我拉回深思,接听。 余落初劈头盖脸一阵骂:“林舒,你还不出门吗?我和青黛都在等你。” 不知道是方信之良心发现还是什么,程乾坤一直没有找余落初麻烦。我没兴致关注方信之,据余落初所说,她已经很久没有见到方信之了。 至于许青黛和余落初成为朋友,是因为我。我让苏唯一去调查内奸的事,苏唯一花的时间很长,但他查到了。他把消息第一时间给我,没等我要做什么,我便接到了朱越的威胁电话。 他说,我要是曝光让他的公司受到影响,他就让许青黛生不如死。 就算许青黛和我没那么熟络,但她始终是无辜的。而且当初在地下赌场,她仅仅是认出我,便拜托朱越救我。 我没办法决定让许青黛被朱越折磨死。 拿着证据,我咨询了许漾的意愿。他过得很好,没人为难,有能力的人可以构造自己的新生活。他很感激我还在为这件事忙碌,他支持我保住许青黛。 我也问了陆时。 陆时说,他早就知道真相了。他拿捏着朱越的短处,让朱越时时刻刻面对他时提心吊胆,比让他一时身败名裂更痛快。 因此,我将这些握在手里的证据销毁,也提醒苏唯一不要再提起。 我是因为各种原因才真的选择许青黛的,但是她非要感激我。得知我闲在林宅,她时常来找我。一来二去,就这么输了。余落初怀孕久了,脾气就大了。她拉我逛街那挑剔劲,是越来越让我难以招架。某次巧合,许青黛跟我一起陪她逛街。我突然发现,许青黛和她可以很好得一起购物。 “好,我马上来。”我柔声回。 一定程度上,我是感谢许青黛的。她的软绵温和,完全可以和孕中时时刻刻会爆炸的余落初中和。 我站起伸了个拦腰,随手拿起个包就出门。 赶到约好的地点,我看到了余落初和许青黛。余落初裹了米色的长大衣,脸色润泽不少,眼角眉梢处都是将要为人母的喜悦。莫名,这对我来说有一点打眼。 许青黛依然是毛刺刺的短发,大眼睛盖过了脸蛋的不完美。 “今天想去哪里?”我坐在她们对面,按照惯例问着。 余落初说:“我要给宝宝买衣服。” 我:“……” 春夏秋冬的衣服,她都买过;衣服有大有小,宝宝都可以穿到十岁。 我不知道余落初这些年为了自由攒下了多少钱,但我知道,她真的花了一大笔钱在未出生的宝宝上。 不管怎么样,孕妇最大。 余落初和许青黛挽着手走在前面,我跟在后面。在她们拐入商场时,我手机响了。 我掏出来一看,是苏唯一。 “苏唯一?” “林舒,展延之——” 在我屏息等他继续时,电话突然断了。 我听不见苏唯一的声音,只能听到“嘟嘟嘟”的忙音。 第105章 林舒,跟我回家 电光石火间,我想到了齐北宸的事,想到了夏启媛的事。并不是我自以为过着安逸的生活,我就真的安逸了。 如果苏唯一是出了什么事,我想我这辈子都会陷入愧疚之中。 我颤抖着手,往回拨他的电话。 无人接听。 无人接听。 无人接听。 接连三次都无人接听,我的紧张自然是一次盖过一次。 我告诫自己冷静,决定去找苏唯一。 跑进商场时,她们正在一家品牌店对着精巧的小衣服笑逐颜开。我走到她们跟前,“我需要找个人。” 余落初反应比较快,瞬间绷起脸,“有事?” 我心里挺乱,“我不知道。” 许青黛也紧张了,“小舒,要不我陪你?” 拍拍她的肩膀,我说:“青黛,你留在这里陪落初吧。她刚怀孕那会就一直不太好,现在虽然过了三个月,但还是个高危孕妇。” 余落初翻白眼,“林舒,你不要诋毁我的一世英名。” 我笑,“不开玩笑了,我真的要走了。” 她们没再拦我,我匆匆赶去停车场,找到了那辆我已经习惯了红色奥迪。 苏唯一是个侦探迷,除了要完成学业,他所有的时间都和侦探有关。他不是在帮我调查,就是沉溺在侦探小说、卷宗或者心理学之类的专业书里,还有就是不停地思考、忘我的思考。 他几乎都在学校,在学校的大部分时间都在宿舍。 如果他要出去,也就是离学校很近的咖啡馆。他喜欢安静的环境,观察人流,然后思考。 因此,他的活动范围很小。 要是他突然挂了电话没出事,那么我可以很顺利地找到他。 怕就怕…… 我不让自己胡思乱想,猛踩油门,加快速度。 到学校附近,我先进他常去的咖啡馆饶了一圈,没见到他。我又开到他学校,门卫还是不让我开车进去。没辙,我只能找了个停车位,跑着进去。 苏唯一不喜欢泡图书馆,他喜欢在他脏乱差的宿舍里看书,说是什么有归属感。 因此,我最先跑去的地方,是他的宿舍。 我虽然没有进去过,但是我知道具体在哪。 “啪啪啪”,好容易到了,我一边大口喘气一边大力敲门。 门被我敲得颤动,甚至对面、周边都有人探头出来看我。 在我耐心耗尽之外,门总算被打开了。 冒出来的是一个小个子男人,睡眼惺忪的。 应该是苏唯一的室友。 看见我后,他突然关上了门。 “我找苏唯一。”生怕他以为我是什么骗子,我隔着门表明来意。 十来秒过去,门再次打开,他的头发梳得整齐了,大毛拖也变成了短靴。 我看得分明,只觉哭笑不得。 他挠挠头,“不好意思,我一直在午睡,不知道苏唯一去了哪里。他不在宿舍。” “哦,是这样啊。”我心情低落。 “等等,”他说,“我帮你打电话问问。” 不等我说苏唯一电话打不通,他已经拨出号码了。 我只能等着,从门缝里可以看得见他宿舍。 的确……是苏唯一口里的“脏乱差”。所以说,苏唯一把爆炸头剃成平头,真的是件很稀奇的事? “无人接听。”他说。 我说:“没关系,我再去……” 不等我说完,他突然走出来,冲着走廊大喊:“兄弟们,你们谁看到苏唯一了?” 他那分贝……惊得我目瞪口呆。 更让我错愕的是,没有人探出头骂他扰民,而真的有人回答:“我在手机店看到他了,他好像手机坏了。” 手机店?手机坏了? 真的是这样? 突然有人拉住我的手腕,我低头一看,是苏唯一的室友。 好歹他是在帮我找苏唯一。 虽然我觉得被冒犯,但我并没有说什么。 把我拽到说话人门前后,他就松开了我的手,“狗蛋,你跟美女说说,苏唯一在哪个手机店,怎么走。” 被唤作“狗蛋”的人看到我挺吃惊,“你不会是苏唯一的女朋友吧?” “不是,我找苏唯一有点事。” “狗蛋”还是用暧昧的眼神看我,但他原原本本把地点和路线告诉我了。 是校内的手机店,不远,也挺好找。 谢过“狗蛋”和苏唯一室友后,我去找手机店。 最好,苏唯一是真的没事。如果他没事,白白害我找他,还惊险地看到他宿舍什么的事情,我都可以……算了。 找到传说中的手机店,我在门口就看到苏唯一高瘦的背影。他真的很高,在小小的店子里简直鹤立鸡群。 “苏唯一!” 他猛地回头,“林舒,你怎么来了?” 我走过去,一掌拍在他脑袋上,“你给我打电话说到一般挂了,我还联系不上你。我能不着急吗!” 没想到,他顿时脸红了,还结巴上了,“对不起……刚才我给你打电话……的时候,有人骑自行车……不小心撞到我了,手机就摔了……而且摔水坑里了。我想着……能不能修,能不能留住资料,一紧张就忘记借个手机打给你了。” 我和他这么一来一往,几乎吸引了全部在手机店的人的注意力。 “那个,现在你手机怎么样了?”我放低了声音。 他可能察觉到自己当猴看,“你在外面等我,我马上出来。” 我不自然地挽了挽碎发,“好。” 点门外,风雪交加,我一冷就冷静不少。 刚才,我太着急、太害怕了。 没多久,苏唯一走出来,裹着白色的围巾。 估计见我抱肩,他扯下围巾,“你要不要围一下?” 我摇头,几乎咬牙切齿,“你赶紧找个安静的地方,把事情说清楚。” “行。” 我跟着他走,“你手机怎么样?” 他说:“他们还在处理,你放心,我手机里没有关于你的事情的秘密。你让我调查的,我都另外存起来,而且加了密码,我还设了自毁程序。” 我挑眉,“你还懂程序?” “跟室友请教的,”他说,“就小矮个。” “……哦。” 苏唯一带我进了离手机店几十米的一家点心店,他熟门熟路地点了几样东西,领我去角落。 很奇怪,我们才坐下,服务员就送上餐点。我看过去,那些点心看起里……真的特难看。 苏唯一小声提醒我,“林舒,别吃。这里的东西很难吃,才没客人的。” 哦……人少。 我条件反射逡巡四周,面积不小的点心店,除了穿制服的工作人员,就我和苏唯一。 “展延之怎么了?”我切人正题。 虽然人少,但我依旧压低了声音问他。 点心店可能就有一个优点,就是开着暖空调,比外面暖和。 他扯了围巾,“展延之可能真的是蒋元一。” 我绷着脸,说,“说说看。” “自从你跟我说后,我一直暗中在观察他。你告诉我的蒋元一会去的地方,展延之也会去一些。如果是工作所需,那我不会说出来。但很多情况,他不是必须要去,就很奇怪地去坐一坐。可能是巧合,毕竟曾经展延之有什么爱好,不好调查。” 如果我让苏唯一调查林豫正,那是很简单的事。苏唯一可以通过林家的司机、管家、厨师等了解情况,也可以从林氏的员工。林豫正算是名人,也会出现在一些报道上……想要了解林豫正,甚至是隐秘的事情,都不难。 但展延之是很低调的人,他没有恋人,生活似乎就是围着林豫正转的。 他可以说是孑然一身。 因此,苏唯一很难查到蒋元一。他没有地方可以去了解,只能通过自己去观察。乃至于,他花了这么多时间跟踪展延之,也不敢说有什么致命的发现。 “还有什么吗?” “林舒,我觉得这一切都因让蒋元一入狱的案子而起。我想过调查,每条线索我跟着跟着就断了。我不知道是我暴露了,还是有人想要瞒着这案子的真相。” “那件案子,不能急。” 当初陆时拿这个案子诱引我爱他。 现在,他感觉不到我爱他,那他就不是我认识的陆时。 苏唯一突然凑近我,朝我眨了眨他大得分明的眼睛。 卧糟。 我怎么觉得,他在放电? “你眼睛进了沙子?”我问。 他顿时垮下脸,随后又变得正经,“林舒,我感觉到一件事。” “什么?” 他说:“在我揣摩那些拍来的关于展延之的照片时,我想,他其实是爱你的。他看你的神情,他明明不该看你时去望向了你……我懂。” “你不是没谈过恋爱吗?” 他急了,“林舒,你懂我的意思吗?” “懂。” 轻咳了声,苏唯一说:“林舒,我唯一觉得展延之是蒋元一的点,就是他对你有感情。那种感情,不应该是和你不打照面的展延之该有的。在你跳楼前,你记忆中和展延之有交流吗?” 手指轻叩桌面,我回忆曾经,“没有。” 我仅仅听过展延之的名字。 “林舒,你不是从LS离职了吗?你可以跟林豫正说你想要在林氏找个职位做,让展延之带你熟悉熟悉。如果他是展延之,他应该不能时刻从容面对你。” 我低声说:“我试试。” 说实话,快要过年了,我不想自己折腾出什么事来。 如果展延之真的是蒋元一,他不跟我挑明,一定有他自己的理由。 可我,始终想要知道啊。 “苏唯一,以后你手机还摔了,我给你五分钟时间找别人借手机。”我放缓语速,“我不想再遇到今天的情况。” 他指天发誓,“今天是我的失误,不会有下次了。” 我笑了笑,“走吧。我还有事。” 等我起身后,他才起身,匆匆跑到我跟前付了钱。 我离开苏唯一的学校,去陆时家。 已是黄昏时分,江城不再飘雪。他家没有落雪的痕迹,有孤零零的树干和枝桠,还有尚有绿叶的常青树。 也就这些了。 陆时给我配用钥匙,我可以进去。 他应该会回来吧,我看了冰箱里满满的存货,想要给他做饭。 静养的时间,我的厨艺稍微有点提升吧。至少,我会做一些甜点,当然小吴必须在我身边指点。 我看了眼腕表,陆时正常下班的话,很快就要下班。 正好我学了橄榄油肉酱面,就在他的厨房试了。 忙活一阵后,面的卖相很差。我悄悄用手拎起一根尝:嗯,味道还不错。 我端着托盘走出去时,看到陆时颇为慵懒地坐在椅子上。他左手随意地搭在椅背上,右手拿着一根细长的烟在转。我觉得,他的手指更漂亮。 不知道他到了很久还是怎么,我只能加快步子走到他跟前。 我冲他笑,“我新学的。” 单就厨艺一事,我经常像个需要表扬的小学生。 他不看托盘上放着的两碗面,放下烟,抬手卷着落在脸庞的碎发玩。 我差点溺亡在他带点宠爱的眼神里。 “林舒,跟我回家吧。” 第106章 我和他的第一次 “什么?”我是单膝跪在椅面上,单手托腮挨着他的,听到他的话,腿滑了滑,手抖了抖。 我知道,他说的回家,不是我现在到他独处的房子。而是去陆家老宅,就是那个住着陆绍良,住着很多恐怖的陆家人的陆家老宅。 他又说了一遍,“林舒,跟我回家吧。” 而后,他收回了手,那缕头发瞬间落回我的脸,摩擦着我的皮肤。 “陆时,你没开玩笑?”我震惊不已,避免摔倒,已经改成了坐在他斜对角。 我正襟危坐,严肃得很。 他摇头。 我说:“我没有同意你的求婚呢。” 他说:“你迟早会同意的。” 我说:“哦。” 轻微的声响打乱了即将可能开始的僵局,我循声望去——他取下了两盘面,端到我跟前和他面前。 拾起筷子,他将一双递给我:“吃吧,不吃就凉了。” “哦。”我机械地应着。 拿过微微泛凉的筷子,我低头扒拉着面。在厨房里,我还觉得面挺好吃的,现在我却食之无味。 我没管他的态度,满脑子都是他让我跟他回陆家老宅的事。 甚至,我觉得比起这件事,我要找他的事都无关紧要。 搁平常,我晚上不会吃完这一整碗面的。今晚我只顾着思考,根本不在意吃进去的是什么。等我回过味来,我已经吃完了全部的饭。我感觉肚子胀得慌,非要去洗碗。 陆时跟我进厨房,“林舒,除夕你跟我回家吧。林舒,我是真的想娶你。” “除夕我要陪小枣留在林宅。”我手颤抖着打开水龙头,“小枣是我的儿子,我已经跟小枣说过了,你也可以跟你爸说一声。这样他就能理解我除夕把你带回老家几天了。” “什么?”我的手打滑,碗落进水槽,发出尖锐的声音。 他忽然紧紧贴着我,在我抗拒之前,他两手抓住了我的手。 在他的控制下,我又开始“洗碗”。 他说:“小枣是聪明的孩子。我觉得时机成熟,就告诉他了。我十天前告诉他的,他第一天没理我,第二天就打电话让我去看他。之后的每一天,他都告诉我,要好好对你。” “为什么不告诉我?”我反问,感觉到水流漏进我的指缝。 他说:“我没有刻意瞒你,以为小枣会告诉我。” “行,我会选个时间告诉我爸的。” 我瞒着这件事,主要是不希望小枣受到伤害。既然陆时选择了一个正确的、让小枣不难受的方法告诉他,那我去告诉林豫正并不是什么难事。 起初知道小枣是他儿子时,陆时跟我说,很多事不能由我和他决定。 刚才他让我除夕跟他回老宅,要么是他要入手克服这些事,要么是他已经解决了一些。 以我对他的了解,后一种可能性更大。 但我为什么就是不能利落地说一声好呢? 可能我没有那么爱陆时吧——我还是会害怕、怀疑。 他终于洗完了碗,放开我的手。 得到自由后,我说:“我想散散步,就绕着你的院子转也行。” “好。” 我快步走在前面,他突然与我并肩,同时他的左手包裹住我的右手。 那一瞬,我感觉一阵电流淌过我的心脏。 我心悸到,无法正常呼吸。 陆时和我之间,恋爱程序是颠倒的。从一开始,我们只有身体的负-距离接触,带着情感的恨和身体的悦。后来,我们共同经历的事情多了,在我蓦然回首时,我已经爱上他了。 那以后,我们胜少联系,连聊个天都奇奇怪怪的。我们很少拥抱,很少牵手。 这样正儿八经却让我猝不及防的牵手,更是头一回。 所幸,他不说话,我就可以不说话。 我们绕着他的小院子走了好几圈,他一直牵着我。冬天了,我的手心全是两个人的汗水。 不知道第几圈,我觉得头晕,才绕回屋里。 我坐在客厅的沙发上缓劲,“陆时,林豫正要是同意的话,除夕我带小枣跟你回你老家。” “好。” 他回我,那势在必得的口气,好像林豫正一定会同意。 或许,对他来说,重要的只是我的态度。 和他在一起时间久了,我越来越爱猜他的心思,而且我就是自信地觉得,我猜的都是对的。 我坐着看向他,他站着凝视我。 隔着几米的距离。 一时间,气氛有点暧昧。 我咳了声,“那我,回去了?” “林舒。”他冷不防喊我名字。 其实从一开始他就是喊我的全名,不给我任何昵称。我应该早就习惯了,但每次都会本能地紧一下心。 “嗯?” “留下吧。” “……哦。” 自从我流产,他就没碰过我。 那次求婚,他吻着“时”,已经是最亲昵的动作。 我身体不好,自然不会觉得有什么。 但我想,他一个……每次都能折腾死我的男人,肯定是想的。 如今我恢复得不错,散步、运动都没问题。如果有小混混敢打劫我,我敢和他打架。 他不开口,我不会留下。 可他开口了,我就无法拒绝。 不管是他要我跟他除夕回老家还是此刻要我留下。 我把自己洗干净躺在床上,已经做好准备。 等他洗完,他躺在我的身边,把我捞进怀里。 然后,没了。 我以为他是在酝酿,结果他真的关了灯让我睡觉。 也是,如果他想,肯定直接来,不会酝酿。 我没有庆幸,反而没忍住想偏了。 他不想碰我了? 隔了太久了? 他找到其他女人了? …… 在一串问题不由自主地蹿上我脑海后,我再次鉴定自己疯了。 我越想意识越清明。 最终,我抬手戳了戳他的胸膛。 “你让我留下来干什么?” 他说:“我想抱着你睡觉。” 真的是睡觉。 “……哦。” 他安静了下来,我也没再开口。 突然,他覆身而上,毫无缝隙地贴着我。 “唉?”我特别意外。 他低沉的话语灌入我的耳朵:“林舒,我只是担心你。” “……哦。” “我没有别的女人。” “……哦。” “我想碰你。” “那你碰啊。” “……” 话一出口,我收都收不回了。 旋即,我的唇舌被他轻而易举攻占。 悸动不如在庭院那个牵手,但依然激起我体内汹涌的反应。 许久没有经历这些,我越来越敏感。 我突然之前,想到我和他的第一次。 曾经,那晚是我的噩梦,我从来不愿去回忆。 得知他是小枣父亲后,甚至得知我爱他后,我仍然没有对那晚改变,也不愿意去回想。 此刻,他滚烫的呼吸、津-液-侵-占我的身体与灵魂,我居然莫名其妙想起来了。 陆时的动作,是轻柔的。轻柔到我以为,我认识了一个假的陆时。 在他的晃动下,我突然觉得不对劲。 我和他还是契合的,快-感什么的都有。 不对劲的,不是做-爱,是陆时的态度。 我记得,曾经我磕着碰着伤了,他如果要,一定会不管不顾地要。 就算他现在挑明了爱我,我不觉得前后态度会差这么多。 我有时候会觉得,陆时很早很早就爱我了。 所以,每次我态度真诚或者态度好,他就变得温和。 当然我没多问。 几次过后,他伏在我身上,低低地喘气。 按往常,他憋了那么久,肯定会继续闹腾。 我突然按住他后腰,沿着他的臀线蜿蜒,而后我落在他的人鱼线,一直往下…… “啪”,陆时按住我的手。 “林舒。” 他声音低沉,还裹着事后的狂野。 “陆时,你老师告诉我。我流产的事情,是不是很严重?我是不是以后不能怀孕了?” 要不是这个,我想不到他这么慎重的理由。 我很害怕“再也不能怀孕”这个结果,说话时都在颤抖。 不过我的抖音,可能听起来也像是低-吟。 闻言,他松开我的手,轻轻落吻在我的额头。 这样的态度,让我更为心颤。 “林舒,已经过去了。” 我重重抠他的背,“你说清楚!” 他说:“当时札幌、江城的医生都说你不能再怀孕了,我没有告诉你。因为我觉得,你流产已经够难受了,再知道这个,你可能会选择去死。后来我带你出院,我找来周沉。他表面上是帮你治伤,主要是要找到合适的方式帮你调养。我让你喝的药,大部分是为了调养。你现在是机会渺茫,但不是没有机会。” 原来是这样。 他默默地承受、处理这一切,让我从“没有机会”变成“机会渺茫”,如果不是我察觉到他态度不对,可能我这一辈子都不会知道这些事。 我不怀疑的话,他可以不动声色地瞒我;但我问出口,他绝不会瞒我。 我再次发现,除开不能控制的暴戾与怪僻,除开错综复杂的家庭背景与生存环境,陆时真的是完美情人。 圈住他的脖子,我啄上他的唇,“谢谢你。” 他衔住我的,与我戏缠…… ******* “爸,我待在家里太久了,我想去林氏工作。”晚饭后,我让林豫正陪我进他的书房。 陆时久不吃肉,一开荤是不乐意放我走的。 可是我还要陪小枣,还要跟林豫正说跟他回老家的事,因此他不得不放我回林宅。 林豫正喜上眉梢,“小舒,你终于想通了?” 我点头,“爸,展延之不是你的心腹吗?那他做事,一定很靠谱。我想让他先带我了解了解情况,我怕别人带我……不太好。” 林豫正的家业,觊觎的人不少,我的言外之意,他自然懂。 “行。”他很痛快,“小展跟了我十多年,要是我不能信任他,我不知道该信任你。的确,他对林氏很了解,且专业。就他了,也只能是他了。” “对了,爸。”我深呼吸,“还有一件事。” “什么?”他问。 我说:“小枣是陆时的儿子,就是LS集团的CEO陆时,我现在的男朋友陆时。” “什么?!” 他的反应突然变得很奇怪,没几秒他竟拽着胸口倒在地上! “爸,你怎么了?!”我冲口而出。 他慢慢躺平,“喊……人,孩子。” 不知为何,那一瞬我的眼眶是湿润的。 他喊我“孩子”时,我想起来他小时候将我抱在肩头,一声一声“孩子”喊着我。 我理智还在,不敢乱动他,跑出书房喊人。 一阵兵荒马乱后,林豫正被送进了医院。 我才知道,他被小枣是陆时儿子这一则消息惊得心肌梗塞急性发作。 我才知道,他有心脏病。 我才知道,他的身体比我想象得差多了。 “啪”,林念瑶得知消息后扔下拍的广告赶到医院,不由分说甩了我一个耳光。 第107章 我爱你 林念瑶很生气,手劲也很大。她一巴掌下来,我感觉我耳边都嗡嗡作响。 我揉了揉脸,“我告诉你,我心情很差,别惹我。” 自从我妈死后,我就恨林豫正、恨林念瑶和文清。区别是,我一直恨林念瑶母女,而曾经,我是爱林豫正的。 他是我爸。 现在,我守在手术室外,我突然发现林豫正可能也要死了。 在我感觉到久违的父爱后。 “我惹你怎么了?”林念瑶指着我的鼻子骂,“你不知道爸爸身体差吗?他对你还不够好吗?你为什么还要把他气到医院!林舒,你的心是不是石头做的!” “啪”,在她质问我时,我恶狠狠地扇一个耳光回去。 “林念瑶,我就是不知道!你妈逼死了我妈,你要逼死我!他还要站在你们这边,我要怎么对他好?我就是不知道他身体不好!林念瑶,我就是不知道!” 我吼回去。 眼泪就这么流了出来。 我都不知道,我是为了什么流出来的。 林念瑶脸颊顿时发红,眼圈也通红一片,她恨恨地瞪我,恨不得将我生吞活剥。 突然,她蹲下,嚎啕大哭。 她边哭边说,“林舒,你不知道我有多爱爸爸。” 我情绪不太好,倚在墙上,仰着头憋回眼泪。 她继续絮絮叨叨,“林舒,你恨我,我就不恨你吗?我那么爱爸爸,爸爸却还要爱你。明明不该有你的。因为你和你妈,爸爸要跟妈妈吵架,妈妈没心情对我好,爸爸也没心思对我好。林舒,我为什么不能恨你?你们毁了我的家,我为什么不能恨你。” “请便。”我很累,累到不愿意去争辩。 当年的事很复杂,感情的事更复杂,没有对错,只有爱恨。 站在林念瑶的角度,我和我妈罪恶滔天。 可站在我的角度,林豫正懦弱、林念瑶母女狠毒。 没过多久,文清也赶过来。自打小枣出现后,文清更厌恶林宅。要是林念瑶在外工作,文清绝对会找各种理由离开林宅。 那一晚,林豫正始终是脱险了。 我还要照顾小枣,回到林宅,却不能入睡。 第二天一早,我带小枣去医院看林豫正。 文清和林念瑶是彻夜守着的,两个人平日都要风光奕奕,此刻都显得特别憔悴。 林豫正是醒着,软绵绵躺在床上。他平时绷紧的皮肤变得松垮,尽显疲态。他一病,老了二十岁。 我猛地心口被戳似的,泛起一阵酸意。 小枣比我绷不住,带着哭腔喊:“外公……” 林豫正听到小枣的声音,偏过头,看向我和小枣。 “小舒,小枣。”他说话声音很轻。 “嗯。” 我不知道该说什么。 “念瑶,小清,你们带着小枣出去一会,我想和小舒谈谈。” 文清似乎不悦,“豫正,你为什么要这样?” 林念瑶冲着文清吼:“妈,你就不能让爸爸做自己想做的事情吗?” 登时,文清愣住,林念瑶也愣住。 僵持几秒,文清脸色不好地退出去,林念瑶弯着身牵着小枣走出病房。 当脚步声远去,关门声响起,病房内就剩下我和林豫正。 林豫正朝我招招手,“小舒,过来。” 我脚下灌铅似的,艰难移动。 “小舒,你扶我起来,我想好好看着你。”他缓慢说道。 “可以吗?”我担心他目前的状况,不适合坐起来。 他安抚我,“可以的。” 我将信将疑,却还是扶他坐起,给他背后垫了两块枕头。 “孩子,对不起。”跟我对视后,他就来这么一句话。 我在他的眼睛里,看见了可以称之为眼泪的东西。 我张了张嘴,不知道该说什么。 他继续说:“孩子,对不起。我为了一己之私,让你和陆时在一起……却没有想到,陆时曾经那么地伤害你……你一定很恨他吧,对不起……对不起。” 严格来说,当年的事,我恨的不是让我怀孕的人。而是宣扬我未婚先孕这个“丑闻”的林念瑶,而是对我不管不顾的林豫正……逼我跳海自杀的,从来不是让我怀孕的人。 可此刻,我说不出什么重话。林豫正以为伤我至深,才会住院,才会一夕之间变得如此憔悴…… 我真的恨不起来了。 我只能说:“爸,你误会了。起初我真的讨厌陆时,但我们在一起时,我不讨厌他了。现在,小枣也知道陆时是他爸爸,而且依然很喜欢、依赖陆时。我也爱他,我告诉你小枣是陆时的儿子,其实是想让你同意除夕夜我和小枣跟陆时去他的老家。” “这样……就好。”林豫正眼里的泪花不散,“可是孩子,我还是对不起你……对不起你妈妈……” 我“死而复生”后,他从没这么正式地说起“对不起”。 猛地听到,我心中五味陈杂,不知该说什么。 他不在意我的回复,继续说:“孩子,我感觉我活不了多久了。我怕我再不跟你说这些,就没机会说了。你知道吗?我这一辈子都在懦弱,我却忍不住爱上你妈妈。我用爱、用你绑住你妈妈,却不能好好对她。为了我那么在意的前途,我下不了狠心跟文清离婚,害死了你妈,也害得你……文清做的事,我都知道;你受的苦,我也知道……可是孩子,我就是那么懦弱、自私。” “直到有一天,连你都走了。在你回来之前,我每晚每晚都梦到你妈,梦到她哭着说我对不起她。幸好,你没有死,你还活着。我拼了命想要补偿你。我知道,你一定不会领情的。但我想要弥补。孩子,我不奢望你真心原谅我。你想要林氏,我也知道,一开始就知道。你放心,遗嘱里林氏还是你的,我大部分资产也是你的。念瑶本来是个好孩子,她这么对你……是因为我的过错……她和你有什么恩怨,我大概知道些,我只希望你不要对她赶尽杀绝。” 我不喜欢这种氛围,像是他在说遗言。 但我不知道该怎么阻止他。 他说了很长的话,累得喘气。然而一分钟不到,他又开口:“小舒,我还有一个心愿。我知道,你妈的骨灰是洒在海里的。我要你也把我的骨灰洒在海里,要和你妈一个地方。我的墓,要挨着你妈。我早就买好了那块地。小舒,我胆小了一辈子,临死,我想要为自己活。我知道,我对不起文清和念瑶,但我顾不上了。我活不了多久了,我顾不上别人了。” 严格来说,林豫正的所作所为,是他、文清、我妈、林念瑶和我受苦的罪魁祸首。 但我,此刻听着他断断续续的话,恨不起他来了。 事实上,感情的事,并不是他一个人决定的。 我妈明知道他有妻子,为什么要相信他会离婚? 文清表面上接纳我和我妈,又为什么要私底下大动手脚? …… 我们都会死,到那一天,对错就没有太大作用了。 我看着老泪纵横的林豫正,轻声说:“爸,你最后一个心愿,我答应你。” 因为我知道,我妈临死,也希望和我爸白头到老。 他说:“小舒,我爱你。我也爱你妈妈。” “嗯。” 从林豫正病房里出来,我心情挺沉重。 林念瑶什么都不问我,只把小枣还给我。 林豫正要休息,我们四个人站在走廊过道,互相大眼瞪小眼。 我待不下去,领小枣下楼,去医院的草坪散会步。 手机铃声响起时,我还在回味林豫正的话。 是许青黛。 她说:“小舒,落初流产了!” 第108章 偷……人的感觉? “什么?”许青黛绝不会跟我开玩笑,她是连那种真心话大冒险的游戏都不会玩的人。 自从上次朱越拿许青黛威胁她后,她正疏远朱越。因此,朱越威胁许青黛的可能性很小,遑论牵扯到余落初。 她颤抖着说:“那个……程乾坤……在昨晚我们逛街的时候突然出现。他好像是要求落初原谅,落初情绪很激动,绝不原谅。他死缠着落初,我想要上前拉开他,他分心隔开我,却还是死死拽着落初。我很害怕,又没办法,只能喊人帮忙……后来保安来了,场面就更乱了。 程乾坤乱中推倒落初,你知道的……落初这一胎从头到尾都不稳定……她当即出血。我和程乾坤一起把她送到医院,落初被推进手术室,医生没有问我类似保大保小的问题。因为孩子注定要失去,问题仅仅是怎么留住落初的命。” 我听得心惊肉跳,可以想象怀孕后脾气变得容易激动的余落初看到负她、害她人生万劫不复的程乾坤时的情景。 “那落初,现在没事了吧?你怎么现在才告诉我?” 昨晚到今早,那么漫长的一夜…… 为什么都在昨晚? 林豫正也是……现在他躺在医院里,刚跟我交代过所谓的遗言。我相信,他还可以活很久。医生说过,林豫正不是第一次遇到这样的情况,以前他可以扛过来,这回他也肯定可以。 他是我爸。 在生死面前,我忽然不想恨他了。 我想他好好活着,怀着对我妈的愧疚和对我的爱。 她说:“落初出事后,我脑子一片混乱。等到她脱离危险,已经是凌晨两点。我想要联系你,但又怕这个时间点你睡着了。而且如果你着急的话,晚上开车很危险。落初身体没事,但她的心情很差。她刚醒过来不久,我跟她说话,她不是点头就是摇头。我想着让你来试试,说不定……她愿意跟你说。” “我明白了。青黛,辛苦你再守一会,我马上赶过来。” 我努力保持镇定。 小枣还在我旁边仰着脑袋看着我,我不能太失控吓到他。 我抱着小枣走进住院楼,找到林豫正的病房。 估摸林豫正的情况没怎么好转,我跟林念瑶提了声我有事要走。她懒得理我,沉默且怨恨的眼神表达让我有多远滚多远的意思。 我不知道为什么要跟她说这么一声,可能是林豫正的“遗言”里包括希望我对她手下留情。 小枣乖乖跟我出去,走到医院大门时,他才怯生生问我:“妈妈,我们要去哪里?” 手落在他毛刺刺的发顶,我胡乱揉了一通,“带你去找爸爸,高兴吗?” “爸爸?”他的声音听起来很困惑,“爸爸是谁?爸爸在哪?” 我停住脚步,转身正对他。我弯下腰,直视他亮闪闪的大眼睛,读出他的躲闪。 小枣还小,哪里能骗人?尤其是面对面骗我。 忽然心情转好,我屈指刮了刮他的鼻梁,“小枣,妈妈疼你这么多年,你轻易就听你爸爸的骗我?” 他倏地红脸,抓挠后脑勺,“妈妈,你真的知道了啊……” “说,你和你爸有什么秘密。”我“逼问”他。 他脸色涨得通红,“不能说的。” 看他那严肃的模样,我下意识就想用“要爸爸还是要妈妈”的问题逗他。 当然,我选择了适可而止。 “这样的话,我带你去找你爸,高兴吗?”我问。 他顿时露出天真无邪的笑容,“当然高兴啊。” 我一把抱起他,直到将他放在副驾驶座上才放手。 到了LS公司大楼前,我仰望着似乎高不可攀的楼层,才意识到我一着急没提前通知陆时。 他会不会很意外? 可能吧。 外面风大,我走到公司大堂,带小枣坐在沙发伤后才给陆时打电话。 “陆时,你在公司吗?我和小枣来找你了。” “在。”他说,“来了直接上来。” “……行。” 从秘书到一晃而过的特助,我在LS待的时间比我预想的要长很多。该怎么去,我自然知道。他这么说,肯定会打点好吧。 不出所料,我去找前台登记时,她直接让我进去。 我领着小枣,带他去上电梯。 幸好,不是高峰期。我们没碰上几个人,我也没看到让我担心的眼神。 LS的员工对我冷眼相待、有所偏见,我无所谓。可小孩还小,敏锐且敏感,我不希望他承受这些。 到我曾经的工作区域,我有意识地望向许漾的位置。那里堆着一些文书,没有人。 “妈妈,爸爸在哪?” 小枣一声童语,无疑在安静的工作氛围中激起了千层浪。 我抱起小枣,“你这么喊叔叔,会不好意思的。” 整个逃的过程,我像是偷人被发现后…… 赶在小枣一本正经驳回我前,我闯入了陆时的办公室。 我看到有人正在跟陆时汇报工作,因为我的动静,陆时和我都看向我这边。 是秦淮!居然是秦淮! 那个面瘫、冷漠的秦淮,穿上西装打上领带,依然不改冰山风范。 “妈妈,爸爸明明是爸爸,为什么要我喊叔叔呢?妈妈,你不是教我不能骗人的吗?” 在陆时和秦淮饶有兴味的眼神下,我脸上涌起一股子热意。 我放下小枣,努嘴向陆时,“你去问他呀。” 秦淮并不惊讶,几秒后毕恭毕敬跟陆时……继续汇报工作。 如果是许漾,他肯定会适时离开这里。 果然,这个人是秦淮。 陆时嘴角挂着笑,没有阻止秦淮,也没有让小枣不要靠近。 当短腿小枣爬上陆时的大腿,陆时一把捞起他,捏了捏他的脸蛋。 秦淮的声音是背景乐,小枣和陆时的对话,可能是歌词? 管他呢。 我站在原地看着,觉得这画面十分好笑。 秦淮耐力十足,不管小枣和陆时怎么秀“父子爱”,他都无动于衷。 临了,陆时终于说:“阿淮,我都知道了,你回去工作吧。” 秦淮点头,顶着木头脸走出办公室。他与我擦肩而过时,我感觉到飕飕的凉气。难怪,我感觉到秘书工作区气氛的异样。 十之八九是因为秦淮。 如果说,许漾是一股拂面的春风,那秦淮就是要冻死人的千年冰块。 这两人做直系领导,自然是天差地别。 我耸耸肩,突然有点同情那些曾经说过我坏话的秘书们了。 本来我还以为,我离开后,钟易思可能有机会当特殊。 是我错了。 特助,等于是亲信吧。比起许漾、秦淮,钟易思缺的不是一点点。 之前陆时让我当,是在逗我玩还是要锻炼我? “林舒,你来找我,有什么事吗?”陆时抱着小枣坐在原位,远远问我。 我条件反射地回:“是小枣要找你。” 小枣这个小没良心,当场戳穿我,“爸爸,是妈妈带我找你的。” 陆时弯下眼,笑得肆意。他亲了亲小枣的脑门,“乖……” 扎眼啊! 我忍住那一股“酸”,跟陆时表明来意:“程乾坤去找余落初,现在余落初在医院,我要去看他。既然方信之二十几年都在对你念念不忘,你一定可以联系到他吧?” 齐北宸虽说擅自告诉我陆时和方信之的往事,但事后陆时肯定知道。或者在齐北宸拙劣地让我走出病房时,陆时就知道了。 他神色平静,不像在病房那会肃杀。 在回答我之前,他让小枣跑去一边的沙发玩新的玩具。我大致扫一眼,应该是变形金刚系列的。小枣两眼放光,沉溺在自己的世界里。 “你知道小枣会来?” 他说:“早就准备好的,你打电话来我就放出来了。” “嗯。” 我挪了挪一旁的椅子,和陆时面对面坐着,“我让你联系方信之,你为难吗?” 要不是我认为,余落初这样的状态,只有方信之劝着有用。我还真不想陆时联系方信之,虽然陆时是直男,但他对方信之绝对是有兄弟情的。如果一来二往,陆时真的被方信之掰弯了,那我和小枣怎么办? 他很坦荡,“我打通了你说话,你知道这对方信之是多大的打击吗?” “你舍不得?”我反问。 陆时和方信之曾经是兄弟,可能在这件事过去后还是兄弟。但方信之做得出逼迫程乾坤强-奸余落初并且旁观的事,我绝不会对他有什么怜悯之心。 他回:“我舍得。” 光听他的话,我突然不想让他打给方信之了。 这件事对他来说应该是两难的,不然他不会耗了这么多年。 赶在他按键前,我猛地压住他的手,“算了,你不用找他方信之了。我可以找到他的。陆时,你跟他的事,你想怎么处理,我不会过问的。” 他扫我一眼,平静,甚至有些寡淡。 可我觉得,是温暖的。 “好。” 我缩回手,“我爸也住院了,你应该知道。等我从落初那里回来,你跟我一起去看看吧。” “好。” 我又说:“程乾坤估计还赖在病房,我去落初那里不方便,你看着点小枣。” “好。” “我走了。” 这一次,他勾住我的脖子,将我按向他,来了个昏天暗地的吻。 我跟小枣说了声便离开。 我突然觉得,我和陆时之间,逐渐向正常的男女关系走去。 到地下停车场,我一眼发现亮眼的红色。 我走过去,打开车门,被盘身在座椅上的全身黑色、头部有几块黄褐色的眼镜蛇吓得不轻。 它朝我吐着红红的信子,就要冲过来似的。 我猛地关上车门,右手抚着胸口。 这蛇有毒,而且不可能无缘无故出现在我车里。 我在LS逗留的时间并不长,对方能下手,极可能是跟踪我。 退后几步,我心情愈发沉重。 第109章 你抗拒不了 思量再三,我决定先去找余落初。 我把钥匙放在车头,打给陆时,让他来处理一下。 对方能在LS的摄像头下为所欲为,估计是做了准备的。也许这事和窜逃在意大利的夏启媛一样,最终无疾而终。 我暂时不想这事,打车赶到余落初所在的医院。 远远的,我便在医院大门看到许青黛。 蓦地,视线相撞,她踮脚,费劲地冲我摆手。 我跑过去,“你怎么不看着落初?” 她说:“那个……程乾坤在病房外的走廊,方信之在病房。” 方信之在? 这个男人原来还有叫做良心的东西。 旋即,我拧眉:要是方信之再跟余落初说些什么刺激她的话,恐怕…… 我着急,“方信之在,我们更该守着了啊。” 她柔声说:“小舒,方信之一瞪我,我就害怕。而且我知道,落初想见他。我没办法,只能来等你了。” 见她蹙起眉头,我恍惚响起和她一起的学生时代。 然后,我就想起了蒋元一。 紧接着,展延之。 我猛地甩头,搭住她细瘦的手腕,“我们进去吧,你带路。” 许青黛用力地点头,走得很快。 病房走廊,果然是程乾坤。 当初余落初为蒋元一的事四处奔波,我和程乾坤打过照面的。那个时候程乾坤还愿意伪装,我并没有看出他嗜赌无赖的本性。 多年不见,他瘦得厉害。他本来就没什么肉,现在脸上更是凹进去。尤其他高,他的瘦让人看起来更觉触目惊心。 我甚至怀疑,他这几年不是沉溺赌博,而是在吸-毒。 想到他直接害得余落初流产,我真的气不过。 大步上前,我扬手给程乾坤一个耳光。 “啪”的一声,回荡在寂静的走廊。 “程乾坤,你到底是不是男人?你知不知道你已经毁了余落初的一辈子,你现在还让她失去了孩子?你知道她能怀上有多难吗?你知道她怀孕早期做了多少努力吗?你什么都不知道!你只知道赌!只知道压榨她!你知道你快要逼死她了吗!” 余落初内心深处,肯定想要方信之的孩子。可是方信之不给,他一心只想要陆时。她从不曾想过用孩子自我救赎,直到……方信之为了压迫我做出那样猪狗不如的事情! 当孩子慢慢成形,当她的肚子开始凸起……这一切,都结束了。 程乾坤像是弱不禁风,被我一打,整个人踉跄着摔倒了。 他没有站起来,而是缩成一团,坐起来。他将头埋在膝盖,竟是哭了。 我不知道余落初看到他这副模样会不会动容,反正我内心毫无波澜,动怒依然是动怒。 不会变成同情。 我把许青黛留在走廊上,让她稍微看着点程乾坤。 程乾坤很反常,我怕他受不住刺激就去跳楼。 我推门进去,绕过拐角,看到了方信之。他站在电视那边,和坐在病床上面色泛白的余落初遥遥相对。 并非我出现他们才保持沉默,我可以确定他们就是这么互相凝望,维持着冗长而深重的沉默。 余落初先看见我,“小舒。” 方信之回过头,“林舒。” 我耸肩:“你们谈好了吗?你们需要空间的话,我出去。” 她细声说道:“谈好了。” 方信之紧跟着说:“我们之间挑明了,就没什么可谈的了。” 她寡声:“也许吧。” 失去孩子后,余落初给人的感觉完全变了。曾经她是天不怕地不怕的律师,年轻的脸上写满韧性与不服输。后来她委身会所,成了喜怒不形于色的成熟女人。而此刻,她失去了孩子,她整个人都陷入了低迷。不仅仅是身体的疲累与消瘦,而是她的心已经千疮百孔……说她万念俱灰,一点也不过分。 方信之似乎完全不在意她,也没再说,转头看我。 “林舒,你先跟我谈。” 我应战:“可以。” 叮嘱余落初等我后,我跟着方信之出门。 程乾坤还在那里狼狈地哭着,而许青黛在他旁边静静地站着。她什么都不说,莫名让人觉得安定。 这就是许青黛。 我跟着他到走廊尽头,程乾坤的哭声远去。我觉得足够安静,便问他:“方信之,你想说什么?” “林舒,我认输。”他倚在窗前,望着窗外染上冬天凛然的景致。 他不怕冷,将窗拉开到最大。 一阵风溜进我的衣服里,我裹紧了些。 “为什么?”我眯着眼问。 他掏出烟,他的手指也是漂亮的,生来就该弹钢琴那种。他带着一股傲慢,优雅地点烟。 兀的,我好像在他身上看到了陆时的影子。 他们本来就是臭味相投成为朋友,亦或是方信之这些年爱陆时爱到恨不能成为第二个陆时? 缭绕的白雾里,方信之说:“因为,陆时会为了你伤害我。” 我眉头琐得更紧,“陆时对你做什么了吗?” 他没有回答我,自顾自说:“我一直觉得,陆时不接受我,仅仅是因为同性恋是不被陆家允许的。我以为,他是爱我的。以前他孑然一身,近些年他身边走马观花换了无数个女人,从来没有稳定过。你知道我心里有多痛快吗? 可他对你不一样,爱情是不需要问为什么的。如果我能提前知道我会爱上陆时,我一定不跟他做兄弟。他就是爱你,我看得出来。我很嫉妒你,我发了疯。甚至我伤害余落初……余落初挺好的,在我落寞时她总是陪着我,就算不说话我也觉得足够。可她,不是陆时。” “……哦。” 面对他的长篇大论,我一时不知道该怎么说。 可能,我还没有好好消化。 他再次吸烟,吐出性感的厌倦。而后,他摁灭烟头,在白雾里偏头看我。 那种眼神,像是要杀了我。 “林舒,你毁了我的妄想。” 我回:“你也知道,是妄想。” “如果没有你,也许我可以这么想一辈子。就算他不说爱我,他身边没有人,我可以维持着他爱我的想象。而你,拖家带口地出现在他的生命里了。” 我头疼:“方信之,你到底想怎么样?” “老子TM都认输了,你就不能听我说几句话吗?”他突然吼。 我:“……你说。” 头更疼了。 “其实也没什么可说了。”方信之突然笑得邪性,呈抛物线将烟头扔到垃圾桶。 “哦,再见。” 从他刚才那长段话里,我可以听出,他对余落初并非毫无感情。 可惜不是爱。 何况,他做的那些事无法抹去。就算余落初心里有他,他们也没有回头路了吧。 我也不信,方信之二十几年都对陆时执迷不悔,突然之间就因为愧疚什么,不仅改了爱人,甚至改了性向。 他能来,能和余落初做个了断,我觉得已经够了。 “等一等。” 我转身要走,他却喊住我。 回头,我不耐烦地问:“还有什么事?” 他挑了挑眉,顿时妖风阵阵。 “林舒,陆时为你,甚至做出伤害我的事。自我认识他,他对我都是宽容的。哪怕我‘离经叛道’地喜欢他,他不过是疏远我,从不伤我的心。所以,我认输。林舒,你别得意,总有一天,你会比我更难受。” 虽然他勾唇笑得邪肆,但我听得出他话里的不甘。 “我等着那一天。”我终究是替余落初觉得不值得,冷声说,“但我确定,终其一生,我都不会如你一般伤害爱我的人。” 他的笑容停留在最艳冶时,“林舒,你抗拒不了。他们热烈的、想要为你付出一切的心,你抗拒不了。” “你无耻!”我愤怒。 他仍是轻描淡写,“如果余落初想逃,她早就可以离开我了。我给她足够的钱、足够的自由,是她舍不得我。” 我深呼吸,“从今往后,你们再无关系。” 方信之耸肩,敛起笑意。 我也不愿再面对他。 经过走廊时,我竟然没有看到程乾坤和许青黛。 我一惊,快步跑进厨房。 果然和我担心的一样,程乾坤和许青黛在病房里。程乾坤跪着,对着余落初泣不成声。 余落初表情木然,就那么听着。 许青黛缩在角落,努力降低自己的存在感。 我赶巧了,正好程乾坤说完。 “落初,你怎么样才能原谅我?” 她目光平静,不,死寂。 “程乾坤,你爱我的时候,应该知道我什么性格吧?我不原谅你,永不原谅。”她调子是平的,但其中还是有旧怨的影子。 “落初……”程乾坤泣不成声,“我不是东西……对不起……我害了你这么多年……” 她冷然,“程乾坤,你想要听到我的原谅,不过是想要求得心安。可我说不出口。如果你真的觉得对不起我,真的良心发现了,那我恳求你,不要再出现在我的生活里,不要再提醒我,因为你的自私,我走上了怎么样肮脏龌龊的路。程乾坤,你放过我吧。孩子已经没了,难道你要我没了你才放手吗?” 程乾坤很长一段时间说不出话来,仅仅是抽泣着。 余落初可能是累了,闭目养神。 我和许青黛时不时叫唤眼神,不好打扰。 有些决断,只有当事人可以做。 我希望余落初解脱,我就不能在他们僵持时,耐不住脾气踹程乾坤一脚。 时间过了很久,久到我的脚站得发麻,程乾坤终于开口,“落初,我答应你。” 她面无表情,“那你滚吧。” 他蹭着膝盖靠近她,仰着头,近乎虔诚,“我可以再抱你一下吗?” “不。” “落初,当年我是真的爱你……我迫不得已才逃的……我对你的感情、对我们未来的期待,都是真的。” “滚。” 程乾坤动了动嘴,却再说不出什么。 最终,程乾坤离开了。 几乎在关上房门的同时,余落初忽地埋头在被子上,撕心裂肺地哭着。 她可能是为程乾坤哭,毕竟她用了那么多年去爱这样一个男人。可是她不能在程乾坤面前哭,不能抱程乾坤哭,这样容易藕断丝连。 她也可能是为方信之哭,毕竟这个人将她从苦海中救出来,用他的人格魅力使得她的精神重生。但她也不能在方信之面前哭,因为方信之不会疼。 我和许青黛走到病床旁边,一左一右轻抚她耸动的后背。 医院送餐来时,余落初已经不哭了,愿意动几下勺子。 我们陪着她。 吃饭时,陆时突然给我打电话。 我瞅见后暗想:莫非是陆时不会伺候小枣吃饭? 考虑到病房的氛围,我出去接听。 “陆时?” 他说:“林舒,那条蛇,是我堂哥送你的见面礼。” 第110章 我亲爱的未婚夫 堂哥?见面礼?真特别的见面礼。 “你堂哥?陆泽?”我努力回忆Richard给我看过他家的资料。 主要我把重心放在陆时和陆绍良身上,对其他人是没有深刻印象的。 “是他。”他承认。 我问:“那他什么意思?” 据我所知,陆泽是陆时大伯陆绍明的长子,四十多岁,比陆绍良小不了几岁。他完全没有陆绍良的头脑,基本上是被陆绍良碾压的。要不是陆绍明威严尚在,陆泽根本在陆家活不下去。 更别提,给我送一条愚蠢的眼镜蛇。 “因为我要带你回家。” 因为我要带你回家。 他简短有力的话砸在我心坎。 “我明白了。”我说,“我需要做什么吗?” 他说:“暂时不用。我堂哥的手段,都是那种你一眼可以看穿的。” 我点头,轻轻“嗯”了声。 “上次在医院找人枪杀我的,是陆淳。”他说,“我带你回家,除了我爸,你谁都不要信。不,连我爸也不要信。” 陆淳? 我印象里,陆淳不过是个风流散漫的画家,怎么他会有这种心思? 难道陆绍良故意让儿子做出玩世不恭的表象,好让他更好行动? 陆时他爸? 在Richard的资料里,陆时他爸陆绍世不从商不从政,他从文。比起标新立异的画家,他是在文坛是有一定地位的。我不知道,在大众都可以知道的背后,陆时的父亲是怎么样的。他为人应该是值得信的,除了从文,他几乎对老爷子言听计从。 所以,陆时才会说,哪怕是他爸,也不要相信。 生活在陆家,哪怕是心性纯良的人,都难以经得住野心勃勃的熏陶吧? 这可能是陆时要把陆卷耳送到美国某个不为人知的别墅里保护着的理由。 “我知道。”许久,我才从胡思乱想中抽身,回答他。 “晚上我来接你,还是你来公司找我?” 我稍作考虑,“你来接我吧,落初一时半会缓不过来。” “好。”他很爽快。 挂断电话,我回到病房。 落初吃完饭,估计是累极,已经躺下睡着。 我和青黛坐在病房,就这么陪着她。 不必说话,只要让她知道,我们都在就够了。 她这一生爱过的男人,接连给她致命的伤,她恐怕短时间内都不知道什么是“爱”了。 “小舒,我还记得你以前的样子。”许青黛突然开口,“和现在差了很多。你现在很坚强,有小枣,有陆时。” 我没料到他会提起从前,轻声问:“我以前,是什么样子?” “嗯,我想想……” 往事开闸,是收不住的。 我们未必要提起蒋元一这个人,那是我们自己的少女时代。 不知过了多久,医生来查房,“你们谁是病人家属?” 我本能地说,“我。” 主要我是觉得,许青黛总是柔柔弱弱的,如果有什么打击就让我来吧。 从我决定回到江城起,我就不是那个受不住刺激得了轻度抑郁症跳海自杀的林舒了。 医生瞥见余落初在睡觉,对我做手势示意我出去。 我拍了拍许青黛的肩,跟她走出去。 医生大概四五十岁,板着脸很严肃的模样。走到一定距离后,她停下,推了推厚重的眼镜,“病人不会再怀孕了,我希望你可以委婉点告诉她。她虽然脱离了危险,但她还是很脆弱。如果她情绪不稳定,可能抑郁,可能引发其他的病……总之,这件事你不能直截了当地告诉我。” 事实就是事实,我能怎么委婉? 我突然理解,当初陆时听医生说我可能不会再怀孕的心情了。 “真的没可能了吗?”我追问,“我有个朋友,医生也说不能怀孕,但……后来调养了还是有机会的。” 她说:“反正以我从医多年的经验,她不能怀孕了。就算她怀了,她生下来能要她自己的命。” “我知道了。” 如果余落初能怀孕,但她生孩子会死的话,我宁愿她不要怀。 她要是孤单,大可以去领养,不用……永远地离开我。 医生又给我提注意事项,我耳边嗡嗡作响,其实是听不见的。 我调整情绪,不准备对余落初说。 当初陆时也是这样的。 这里的医生说不行,我可以让陆时把周沉借给余落初,说不定有希望呢。 连我都可以。 回到病房里时,我嘴角噙着笑。 余落初醒了,靠在床头。 不等我说些轻松的话,她问:“小舒,我不能再生了对吗?” 我摇头,“没有……医生只是让我好好照顾你。” 她笑了笑,“我知道的,我怀孕时,医生就告诫过我。就算我硬要克服去生,我也绝对不能流产的。我感受得到,你不用瞒我。我今天和我曾经的一切都告别了,不会在乎再多一条的。” “落初……” 她的笑容依旧苍凉得引我心碎。 “小舒,过来,让我抱一抱。”她说。 我脚下灌铅似的,缓慢地走过去。 她甚至不想听我的谎言,她洞察一切,更放弃一切。 与我相距咫尺时,她的胳膊轻轻环绕我的腰,将头埋在我怀里。 许久,她说:“小舒,我从不后悔,当年做你的辩护律师。” 我无端落了泪,“我也不后悔,认识你。” 没几分钟,她松开后,又抱了抱青黛。 抱过哭过后,她又困了,躺下睡觉。 夜幕降临,陆时和小枣来接我,青黛的弟弟也来接她回家。 落初有护工陪着,我总觉得于心不安。 但我还要去看同样在病床上躺着的林豫正,我还有我要肩负的其他责任。 陆时先将小枣抱上驾驶座,他手搭在门上,示意我坐进去。 我拽开他的手,关上门,圈住他的脖子咬他的唇。 我想要学他,来个热切的吻。 结果,我仅仅是撕咬。 从听到林豫正的“遗言”开始再到陪在余落初的身边,我的心里一直都很沉重。除了这样吻他、咬他,我不知道该怎么发泄。 当落初的医生劝我委婉地告诉余落初真相时,我更明白陆时对我用心多深。 他比我有担当,比我能承受。 起初他是诧异的吧,因为他后腰抵着车门,手垂在一边,任由我吻着。 他甚至没有松开牙齿。 一分钟,或者更久? 他终于抬手扣住我的脑袋,不准我逃,加深了这个吻。 这个吻,让我留恋,让我想要延长。 他走进了我的心。 “怎么了?” 绵长的吻结束,他额头抵着我的,热热的气息洒在我周围。 “谢谢你,陆时。”我说。 他笑,“要我说不客气吗?” 我觑他。 眼角余光里,是小枣抻着脑袋似好奇似委屈地看着我们的模样。 我老脸噌噌噌变热,终于知道我当着小枣的面做了什么。 “咳咳。”我绷不住了,“那个,你快上车,小枣在等着呢。” 他眼角渗着笑意,“好。” 上车后,小枣果然抱怨我,并且不停地“吧唧”我的脸。 我面子上过不去,只能由他没完没了地亲。 ****** 年二十九,林宅过年。林豫正答应了我和小枣年三十去陆家老宅过年,因此今天林宅提前吃年夜饭。 林豫正非要出院,但我们都知道,他坚持不了多久。 原本,他不是第一次发病,其实可以活下去的。 或许是跟我说了那番话以后,他的心死了,随我妈去了吧。 可当我看到穿着大红色的毛衣、笑得眼睛看不见的林豫正,我又觉得,他还可以活很久。 很久。 甚至在吃过早饭后,他还带着小枣去散步。我有点担心,就跟着。 林念瑶也要跟着,文清留在林宅,筹备过年和年夜饭的事。 大概是住院憋坏了,他散步时精神特别好,话说得也多。 因为我和小枣在,林念瑶不爽,回的话很少。 我是已经不太会跟他正常地、心平气和地说话了,反倒是小枣,被林豫正牵着,童语不断。 晚上,陆时也来一起吃“年夜饭”,作为我的男朋友。 陆家那边陆泽给过我“见面礼”,小枣是陆时亲儿子的事应该瞒不住了。林豫正知道,林宅的人也都知道了。 从一开始,林豫正为了利益,对陆时是左看右看都满意。甚至陆时抛弃林念瑶后,他主动让我去做陆时的男朋友。但那天我和陆时从落初的医院出来去探望他,林豫正第一次没有给他好脸色。 他们单独谈了会,我又替陆时说了会好话,林豫正心情才好了点。 至于落初……那天以后,她便离开了。 她只给我这则消息,没有告诉我去哪里。 我知道她不希望我去找她,因此短时间内,我不会剥夺她想要追求新生活的权利。 年夜饭散去,小枣想要放烟火,林豫正陪了一会,便提前回屋了。 陆时要我和小枣连夜跟他去陆家老宅,他有他的考虑,我没有意见。 我只是……怕我在陆家老宅时,林豫正突然…… 我摇了摇头,驱赶这个念头。 放完烟火,我领着小枣去林豫正房间跟他告别。 林豫正换了睡衣,正在休息。虽然憔悴,但真的比他刚住院好多了。 见我们进去,他还自己从床上进去。 “外公,我跟爸爸妈妈去见好多爷爷奶奶了,外公你不要太想小枣了。” 林豫正招招手,抱了抱小枣,并且给他塞了红包。 “小枣,新年快乐。” 小枣见到红包眼里闪起小星星,乐陶陶道,“外公,你也新年快乐!” 我摸了摸小枣的头,让他先去找陆时。 小枣出门后,我走过去,“爸。” 他跟看小枣似的,目光十分慈爱,“孩子,过来。” 我无法抗拒,一步步走到他的身边。 不等他开口说话,我主动弯下腰,抱了抱他瘦了好多的身体。 “爸,新年快乐。” 在我抽身之前,他突然搭住我的肩膀,要延长这个拥抱。 不知到过去几分钟,这个拥抱终于结束。 他塞给我一个厚重的红包,“小舒,拿着。” 我并不想要,他往我手里塞。 “小舒,这是我这几年欠你的。”他说,“不管你长到几岁,你永远是我的女儿。” 蜷起手指,我拿住红包,“……好。” 他忽然笑了,“你实在于心难安,就当我收买你好了。等我死后,不准让别人留着我的骨灰,胡乱建我的墓碑。” 我无法答应他,可我终究说了声“好”。 离开林宅,坐到陆时车上,我还没从林豫正的话里回味过来。 我终于明白,为什么林豫正事业心这么强的人,在没有那么老的时候将林氏交给外聘的CEO。 原来,他身体真的很差、很需要休养。 而我在那时,除了恨他就是恨他。 陆时想哄狗似的,抬手揉乱了我的长发。 坐在我腿上的小枣有样学样,也跟着揉我的头发。 “妈妈,你的头发像鸟窝。” 我没忍住,笑出声。 同时,陆时将注意力放回开车。 我怎么都没想到,在陆家老宅接我们的人,是秋山真纪。 哦,她在江城,有了另一个名字——陶楚楚。 她见到陆时就说:“我亲爱的未婚夫,你终于回来了。”秋山的笑容,依旧浸染阳光,明媚温暖。 虽然陆时根本不理她,但我的心还是被扎了一下。 第111章 她跟我睡 秋山真纪为什么变成陶楚楚,我丝毫不在意。 她那么自然而然地喊陆时未婚夫,我不能接受。 我爸身体不好,明天可能是他能过的最后一个除夕。但他为了我和小枣跟陆时回陆家老宅的,提前了一晚吃年夜饭。现在,秋山,哦,陶楚楚说她是陆时的未婚妻,她就是了吗? 那我和小枣算什么? 虽然秋山真纪初见我时就表露出对陆时旧情难忘,但她和松下理佐难道是过家家吗? 还有,要不是遇到危险时秋山拽了我这么一下,我怎么会流产?我怎么会好几个月都在疗养? 不等我发脾气,小枣就扬起脑袋撅着嘴,同时拽着陆时,“他是我爸爸。” 陆时看向他的眼神,也充满警告。 陶楚楚讪讪,却依然保持笑脸,“不管怎么样,先进去吧。” 陆家老宅应该是保存较好的园林,其内回旋环绕,有亭台水榭,有仿佛走不到尽头的长廊…… 晚上就着灯光是这番情景,想必到了白日,又是另一番景致。 如果我是干房产的,见到这老宅分分钟想要占为己有。 可惜……那是陆老爷子的。 陶楚楚走在前面,说是领路。陆时既然从小生长在这里,又怎么会不认识路? “陆,爷爷在等你。”她终于站在一扇房门前,侧着身子。 秋山真纪是日本人,而陶楚楚是中国人。我很确定,这两个是一个人。 看陆时的样子,并不惊讶陶楚楚喊自己未婚夫,但是抗拒。既然是他带我和小枣来的,肯定有一定考量。 我应该相信他的。 陆时抱起小枣,同时对我说,“一起去。” 我点头,一瞬间的慌张膨胀到极致。 经过陶楚楚时,我忍住了扇她耳光的冲动。她不是在札幌哭着求我原谅的秋山真纪了,她是被陆老爷子或者陆时某个长辈认可的陶楚楚。 随陆时进房,我闻到一股淡淡的香,溢在鼻端。 我下意识打量房内,那摆设,恍惚间我会以为穿越到民国。 或者更早。 家具很多斑驳了边角,但不影响它们的精致。摆设有奇花异草,也有同样印着斑斑岁月的古董……老爷子大概喜欢画,我在书桌旁看到许多画轴放在缸里。正对书桌的墙面上,挂着一幅山水名画,与整个房间内的气氛相映成彰。 老爷子端坐在椅子上,正慢慢品茶。 要推算年纪的话,他快九十岁了。这般年纪的老人,不能用“英俊”之流的词来形容。但我可以从他眉眼的傲气、举止的从容间想象他年轻时意气风发的模样。 我甚至觉得,他年轻时会比陆时更打眼。 如果林豫正活到九十岁,应该和陆老爷子差不多吧?至少,他一定精神矍铄。 我脑子里突然蹦出这个念头。 当我抬眸看我,那凌厉的眼刀,直直逼我心颤。 他头发几乎全白,皱纹不少,这些都是九十岁的老人该有的。但他挺起的脊梁、眼神的锐利、几十年不曾变过的傲骨,是少有的。 要是老爷子不与我为敌,我很愿意随陆时喊他一声“爷爷”,听他谈他年少时鲜衣怒马的经历,陪他下棋或者做其他一些他感兴趣的事。 “陆时,你真的带他们回来了。”老爷子放下茶盏,直视陆时。 陆时已经放下小枣了,我们三个跟Wifi信号似的站着。我们虽然站着,气势上未必比老爷子强。 “爷爷,林枣是我的儿子,唯一的儿子。”陆时姿态是恭敬的,但骨子里也是傲然的,“林舒是我爱的人,唯一爱的人。” 他们的一来一往,让我确信陆时是老爷子的孙子。 老爷子轻笑,“陆时,你活了三十多年,就敢在我这个九十岁的老子面前说‘唯一’?” 陆时语气平和,“爷爷,难道我不知道你珍藏至今的照片背后的故事吗?一定要我和你一样,你才高兴?” “陆时,家里人多,不缺你一个。”老爷子沉下脸,“你明白娶秋山对我、对你的意义,要不要做,我给你时间。” 他刀锋般的眼神扫过我,而后落在小枣身上,“林枣如果愿意和林舒彻底切断关系,我会给他认祖归宗的机会。” 彻底和我切断关系? 怎么可能! 小枣估计被老爷子吓到,往后我身手躲,牢牢拽着我的衣角。 陆时说:“爷爷,我的答案就是带他们回来。” 老爷子突然很是神伤,不像是因为陆时态度的坚决……那种模样,应该是受了情伤。 或者,是陆时提起那张照片的缘故。 “出去。”老爷子终是板起脸,语气极重。 我忙不迭抚摸小枣的乱发,鼓励他。 小枣怯生生看我一眼,最终挪动小短腿,走到老爷子跟前。 在老爷子出声赶走他之前,他凑上去亲吻老爷子的脸蛋,“太爷爷,晚安。” 做完后,小枣一溜烟跑回我身边,还是很害怕老爷子的模样。 我将他抱起,眼神夸赞他。 陆时没有对小枣的行为做评价,只带我们出去。 是我教小枣亲的,不仅仅是陆老爷子,还有陆时的父亲。我对他们来说,是个外人。但小枣不一样,他身上留着陆时的血,也就是流淌着陆绍世和陆文景的血。 我们走出房门,铺面而来的是凛凛夜风,裹挟着草木的清香。 陶楚楚还在。 她笑吟吟地说,“陆,你还是住你小时候的房间。林舒和小枣,我已经吩咐人收拾出另一间。” 笑容合宜,说话恰到好处……陶楚楚俨然是这里的女主人。 我倒是无所谓,如果她给我和她单独相处的机会,我一定要跟她算账。 之前她害我痛失腹中胎儿,我事情太多,又想远离札幌,便没再想过和她算账。 现在,她不仅出现在我面前,还成了陆时的未婚妻。 我一定要跟她算账,哪怕她拽我那一下真的是无心之失。 陆时左手搭在我的左肩,稍稍使劲,将我拢在他的臂弯里。 “她跟我睡。” 她蹙眉,显得为难,“陆……” 他说:“她和小枣跟我睡。” “陆,你……” “楚楚,让他们走。”老爷子掷地有声的声音从房内传出来。 “……是。”陶楚楚应声。 她侧过身,柔情万种地扫了陆时一眼,不再言语,任由我们离开。 陆时就位置着扣住我肩膀的姿势,领我绕过曲折的廊桥,停在某个房间前。他推门而入,待我和小枣进去后,他闩上门。 见更多的亲人没有小枣想象中那么美好,小家伙受到了惊吓,折腾许久才睡着。 我没办法睡着。 陆时临睡时接到一通电话,过去约摸半个小时,他还没有折回来。 我有点担心。 初到陆宅,我便明白老爷子的态度,不可能没有感觉。 就算Richard不给我陆家人的资料,我都能知道,像这种大家族,最有权势、威望的,肯定是陆老爷子。 偏偏,老爷子只让陆时娶别人。 我搞不清,远在札幌的秋山,有什么入了老爷子的眼? 听到“嘎吱”一声,我知道陆时回来了。 我悄声下床,迎上去抱他。 “陆时。” 他捞住我的腰:“睡不着?” “嗯。” 沿着我的脊梁轻抚,他说:“我在。” 我瓮声瓮气:“我知道。” “带你出去吹吹风吧。” 我担心:“小枣不会出事吧?” “爷爷在,没人敢。”他说。 “也是。” 突然间,我很庆幸我让小枣去吻老爷子。 大概是夜深了,来时的灯都灭了,我只能在朦胧的月光里看到陆时大致的身影。 绕着、走着,我突然觉得已经走出老宅了。 “这里哪里?”要不是陆时在我身边,三更半夜,到这样近似荒芜的地方,我会害怕。 他说:“我小时候一个人躲起来的地方。” “你也会躲起来?” “为什么不呢?” 他拍了拍石凳,坐在上面,“你可以坐我腿上。” 我:“……” 虽然觉得很羞耻,但我还是坐在他腿上。 比起冷飕飕的石凳,当然是他的腿比较温暖。 “你小时候,是不是挺孤单的?” 他的手掐住我的腰,暗示性十足地抚摸,“在问我以前的事,我就在这里办了你。” 或许……他还没准备好? 我壮着胆子挨近他,唇贴在他耳旁,徐徐吹气,“不告诉我秘密,你带我出来干什么?” 他的手探入我的衣领,微凉的指尖裹着寒冷的夜风,勾-弄我的皮肤。 “我告诉你另一个秘密。” “什么?” “爷爷娶了奶奶,繁衍后代,但他不爱奶奶。他爱那个人,在爷爷娶奶奶后就消失了。爷爷几十年后再得知她的消息,是她的死讯。她孑然一身,只留下一个女儿。她希望爷爷可以好好照顾她的女儿,爷爷没来得及答应。她的女儿,你见过,千叶里奈。” “什么?”我有点难以理解,“就算是千叶里奈,和秋山有什么关系?” 如果我没有记错的话,工藤死后,千叶终于被揪出来是为财杀人。秋山和工藤的父女关系都是靠收养的文书维系,和千叶怎么扯得上关系? 他说:“因为秋山真纪是千叶里奈的女儿。” 第112章 被吸引 这话对我来说,无疑是重磅炸弹。 什么玩意? 什么乱七八糟的关系! 千叶里奈难道不是专找有钱人结婚、离婚骗财产的吗,她看中了工藤难道不是因为他有钱吗?秋山是憎恨千叶的养女,怎么就成了千叶的女儿? 一个靠男人赚钱的性感尤物,怎么就成了老爷子一生挚爱的女儿? 几乎同时,我眼前浮现了千叶里奈的模样,她的举手投足、一颦一笑,流露出来的万种风情。 能生出千叶里奈的女人,绝非平庸之姿。 “陆时,你说的都是真的吗?”我挺直了腰,和他保持一点距离,挺严肃地问。 “这是我所知的真相。”他用词谨慎,“秋山和千叶做过亲子鉴定。千叶意外得知秋山是自己的女儿,突然觉得自己罪大恶极,去自首的。曾经老爷子要帮千叶,但她恨老爷子,恨老爷子辜负她的母亲一辈子。一定程度上,她是为了报复老爷子才让自己变成这样的。她入狱时,老爷子亲自去看望她。她是死缓,老爷子有办法让她出来。但她不要,她只希望秋山过得好。” 我接着他的话,“老爷子问秋山想要什么,她说她想要做陶楚楚,想要嫁给你?” “嗯。”他的手往上探去,好一阵揉捏。 他的手指如往常般,势要点起我体内的火。 我居然忍得住。 “陆时,你当年为什么要和陶楚楚有这么一段?” 过去的事,我不会追究、责怪他。 因为我也那么爱过蒋元一。 但我想要知道,他是因为被吸引,还是因为他比所有人都更早地知道,秋山是千叶的女儿。如果是陆淳,我就不会这么想。但陆时,他有那么深沉、恐怖的心机,是正常的。不对,或许陆淳也不比陆时差。 “林舒,你觉得我是怎么样的人?” 像是洞穿我的意图,他突然反问。 我愣住,脑子里涌上许多夸赞他的话。最终,我吞咽口水,“陆时,我觉得你不是正常人。你孤独、暴戾、残忍、心机深、玩弄人心……” 感觉到他指尖的力道松下来,我骤然心痛。 我紧接着说,“但就算是这样的你,我也爱你。陆时,我爱你。” 他猛地将我按进怀里,并不说话,紧紧抱着。 我不记得,在我们好的时候,我有没有说过我爱他,但这应该是我特别认真的表白了。 埋在他的怀里,感受着他的抚摸,我暂时忘却了其他。 只有他。 此刻我的生命里,只有他。 我们抱了很久,风拂过耳,寒意刺骨。 他再次开口,“林舒,我当初和秋山真纪发生过关系,是工藤为了合作给我下药。就像齐北宸所说,十来年我都清心寡欲,没有想法爱上谁。后来爷爷催我成家立业,我才有过几个女朋友。” 这样说来,工藤对秋山也没有多好。至少,他利用了秋山。可工藤死的时候,秋山还是很难过。 “陆时,你不找女朋友,有没有一点点是为了方信之?” “你猜。” “明明你遇到那么多比我更好的爱,你为什么爱我?” “你猜。” 我恼了,恶狠狠将他的手从我的衣服里拽出来。 “我困了,我要回去睡觉。”说着,我便不管不顾循着记忆往回走。 他在我身后轻笑,颇为宠溺地说,“别迷路。” 陆时能把我带到陆宅,我就不用再疑心他对我的爱了。 我心知肚明,我该担心的是陶楚楚。 当她是秋山真纪时,她看起来纯真,笑起来甜美,柔弱起来惹人怜。 然而她现在是陶楚楚,虽然笑容不改,许多东西却改变了。 千叶在监狱,而且恨老爷子,绝不会领情。 但陶楚楚不一样,她不仅领情,还愿意陪在老爷子身边。我想,陶楚楚的眉眼韵致,总有一处和老爷子魂牵梦萦的人是相似的。正因为如此,老爷子为了留住这样的陪伴,会对陶楚楚特别好。 再者,工藤死了,千叶坐牢了,工藤的产业都已经变成陶楚楚的了。 倘若陆时真的娶了陶楚楚,他不仅赢得老爷子的欢心,而且可以拥有更加大的资金后盾。 如果没有我,他自然可以做到。 对他来说,娶陶楚楚是一种手段,他可以毫无障碍地做。 但是现在有我。 他不会娶,甚至忤逆老爷子,在某种程度上和老爷子作对。 那如果,陆家的别人娶了陶楚楚呢? 陆时的二哥陆成林,丧妻独身。他从政,至少没有明面上和陆时作对,而且陆绍世还在。从政、从商,或许他们有着合作。 陆泽有两个儿子陆轶杨、陆轶槐,双胞胎,二十出头,年纪还太小。估计是陆泽的废柴基因太强大,他的两个儿子也不成器。 唯一有点危险的,就是陆淳了。 倘使陆淳娶了陶楚楚,那么陆绍良肯定离他的目标更进一步。 现在,陶楚楚对陆时念念不忘,以后呢? 等一下。 我忽地停住脚步,意识到一个挺严重的问题。 好像我完全把自己当成陆时的妻子,不然我为什么要思考这些错综复杂的事情? 他的叫不上从我身后传来,他的掌心温厚,将我压进他的怀里。 我们贴得那么近,我感觉得到他的变化。 “陆时,我想过了。” “嗯?”他尾音微扬,慵懒之余,便是让人回味无穷的性感。 我偏过头,凑在他耳边,“我不想留下陶楚楚。” 这个人,被陆淳娶了,那也是对陆时极大的威胁。 最重要的是,她害我失去了孩子,差点害我终身不孕。我绝不能容忍,我要和她假意笑脸相对。 他抬手按住我的脑袋,衔住我的嘴。 吻过以后,他颇是宠溺地说,“想得漂亮。” 夜风愈发凛然,我和陆时不再外面逗留,回屋睡觉。 小枣好好的,躺在床上,他的鼾声已经平稳。 我在想,等他长大了,会不会害她老婆睡不着觉。 但是此时此刻,小枣轻微且平稳的安生,无疑是我的安眠曲。 ****** “妈妈,起来了!爸爸要带我们去逛街!” 这小东西,不知道消停。 我一手按住他的脑袋,软声软语,“再让妈妈睡一会。” 小枣哼哼唧唧,大概是透不过气来了。 “我让你知道什么叫‘睡’,怎么样?” 右边是小枣,左边是……陆时。 小枣还在,我不能继续丢脸!于是乎,我松开小枣,一骨碌爬起。 当我收拾妥当,发现才五点多,外面的天都没开始亮呢! 他们起怎么早干什么! 我带着不爽跟陆时上了车,在小枣的絮絮叨叨里,我才知道是老爷子想让我们去镇上买一些必需的东西。 到了镇上,陆时先带我们去吃早饭。 小枣狮子大开口,看见什么都想要吃。我根本不用点,就够了。 灌汤包、馄饨、鲜肉烧麦、咸豆浆……这么多全都放在小方桌上时,还挺触目惊心的。 这些,在陆时家里也吃得到。看得出来,给陆时做饭的阿姨应该是扎根在这里的。 当我真正吃的时候,我听得见味蕾叫嚣着满足。 陆时家里做的,味道没得说,而且精致。 这家小小的早餐店里的,不那么精致,却胜在不精致。 小枣吃得肚子鼓起,还是没能吃完。 陆时和我都吃得刚刚好。 眼见剩了许多,小枣瘪嘴红脸,很不好意思。 我捏他鼻子,“下次还都想要吗?” 他缠住我的脖子,软绵绵撒娇,“不了,下次小枣肯定听妈妈的。” 我明知她下次还会随心而为,但我还是在听到他的“甜言蜜语”时心花怒放。 小枣拿着清单,扯着嗓子提醒陆时买什么。 陆时一副很听话的模样,小枣说什么就买什么。 我当然知道,那张单子上的东西,陆时肯定全都记得。 只不过,陆时在宠小枣罢了。 我走在后面,离他们几步,就这么观察着。 要是我们能一直这样就好了。 我们真的是买年货回家,而不是……去战斗。 小枣不太懂个中弯绕,陪在我跟陆时身边,只知道高兴。 回到老宅,我心情又沉重起来。 果然,阳光照样下的园林,愈发美好如水墨画。碧绿的湖水,或聚或散的锦鲤,曲折弯绕的游廊,朱红翠绿的旧亭……无不引人流连。 可惜我没办法欣赏。 小枣高兴,我也没办法随着她高兴。 这个陶楚楚,就像一根刺一样扎在我心上。 昨晚见过老爷子,现在应该见陆绍世了。 在绕过某个拐角时,我突然看到陆淳和陶楚楚。 陆淳能做让杨怀、林念瑶这样的大明星趋之若鹜的风流画家,肯定有一副不错的皮相。而陶楚楚,容姿同样无可挑刺。两个人做得很近,趴在栏杆上,看着碧波荡漾的湖面。 我拧起眉,难道陆淳这么快就对陶楚楚下手了? “怎么了?”陆时问。 我收回目光,“没什么。” 如果我真的要动手,应该尽快了。 我假装要给林豫正打个电话,让陆时先进房,实则给苏唯一发了条微信。 第113章 林舒就是我的风景 苏唯一总会给我惊喜,因此我会将看起来毫无希望的事交给他。 陆绍世的确文人风范十足,他的房间放满书籍与字画。如果不是有一床一被一枕,我都怀疑这是纯粹的书房。 他正在练字,难怪房内墨味十足。 小枣一见到陆绍世,便撒开脚丫子往他跟前跑。 “爷爷!”小枣依旧音量十足。 陆绍世比老爷子温柔,放下毛笔,弯身抱起小枣。他笑得很和蔼,“小枣,你就是我的乖孙子小枣吧?” 小枣使劲点头,眼睛睁得铜铃般大,很想博得他爷爷的喜欢。 陆绍世捏了捏小枣的脸蛋,“小枣,过完年要不要在这里留几天,爷爷教你写字?” Richard教小枣的东西非常多,但没有毛笔字。 大抵是被陆绍世的笔墨吸引了,小枣居然点头。 这更讨得陆绍世的欢心,恨不得将小枣待在身边。 我看着爷孙俩相处,突然觉得错位了。 老爷子和陆时更像父子,两个人骨子里的倨傲与清高如出一辙。而陆绍世不一样,他十分沉敛。可能和他研究文学有关系,他整个人书卷气十足,他不必出口成章这样表现,静静站着便流露出文学大家的底蕴。 陆时是陆绍世的儿子,难怪他的书房也总是摆满了书。 或许年少时,或许在我不知道的空闲里,陆时看过的书也不少。在他家养伤时,我随手翻过几本。我看到书里都有笔记,有独特的见解也有纯粹的赞美。我认得陆时的字迹,知道是他写的。 对待小枣,陆文景排斥、冷漠,而陆绍世不仅愿意亲近他,还要留小枣教小枣一些东西。 可能,陆时没能按照他的心愿活,他将希望寄托在小枣身上? “你就是林舒吧?” 我正在胡思乱想,没料到他会跟我说话。 眼前站着表情温和的陆绍世,我下意识张望四周,发现他们都不在了。 我暗自惊疑:我有发这么久的呆? “我想和你谈一谈,因此我让陆时领小枣出去玩会。”他忽然温文一笑,“你愿意和我谈吗?” 我点头。 除了说愿意,我还能说什么? 至少比起陆文景的居高临下,陆绍世是没有攻击性的。 他领我到隔壁房间,里面有几张茶桌,挂着几副极可能是他自己所作的字画,放着精细的瓶子,大多是陈列的是不同品种的差,还有几套完整的茶具。 我一进去,便被清冽的茶香攫取注意力。 陆绍世没有说话,坐在茶海前,开始泡茶。 我欣赏茶道,也曾经尝试过。但在陆绍世行云流水的动作面前,我是自愧不如。 如果陆宅不是暗潮涌动、尔虞我诈,我觉得像陆绍世这样做自己也好。 袅袅茶香溢满鼻端,我突然十分乐意让小枣待在他身边几天,受受熏陶。 他不主动开口谈,我便不问,魔怔似的盯着他的动作。 洒了第一泡,他将第二泡给我。 苦,回甘。 他又递给我第三泡。 “有什么区别吗?”他注视我抿茶的动作。 我摇摇头,老实交代,“我没那么深的研究。” 他居然笑了,“你挺诚实。” “伯父,你想跟我谈什么?”我没忍住。 收住笑容,他说:“谈完了。” 我错愕:“谈完了?” 他笑意忽地深长,“如果你非想听我说话,那么你听好。林舒,陆时爱你,所以我支持你。倘若你能披荆斩棘留在陆时身边,那么我真心祝福你们。” 这话的意思,大概是他不会阻拦我们,但也没什么帮助我们的可能吧? 还是其他? “走吧。”他起身,“我想要教我孙子练字呢。” 我连忙站起,“行。” 陆绍世领小枣回房间,我和陆时反倒被“冷落”。 陆时无所谓,带我四处走走。 “爸对你说什么了?”他状似不经意问起。 我把陆绍世的行为和他最后说的那句话原封不动的告诉陆时。 耳边传来低笑声,我有些心惊,“你笑什么?” “比起秋山,我爸更喜欢你做他的儿媳妇。” 不提秋山还好,他一提,我就烦。 “陆时,要不是你爷爷这么护着她,我真的会和她打架。”我表明态度。 他口气沉了下来,“我知道。” 我下意识缩了缩肩膀,怎么陆时好像比我更生气? 旋即,我便明了。 我失去的孩子,也是陆时的。 陶楚楚这么回来,不仅想要扭改他的生活,也给他造成了一定的威胁。 说曹操曹操到,我们正聊着陶楚楚,拐过弯就看到了陆淳和陶楚楚谈笑风生。 原本,陶楚楚对陆淳极其敷衍,但在陆时来后,她变得热络,主动砸进陆淳的怀里。 很微妙的东西,我捕捉到一个瞬间,便猜测出来。 陶楚楚喜欢陆时,她很多行为,都不用深想。 陆淳只用了一秒尴尬,而后熟络地将她拥进怀里,为她别上一朵红梅。 淡淡的红,半隐在漆黑如墨的头发里,美感十足且暗香浮动。 陶楚楚亲了陆淳一下,才“看到”朝他们走去我和陆时。 故作惊讶,她“呀”的一声推开陆淳,起身走来迎接我们。 “陆、林舒,你们也来看风景吗?”陶楚楚说,她笑容自然、纯美如初,仿佛不曾有昨晚的不愉快。 陆时赶在我面前说话,“林舒就是我的风景,我不用走到哪里去看,何时何地都能看到。” 我:“……” 即便我那么想手撕陶楚楚,也没料到陆时能做出当众说情话的事。 在我心里,他其实有点高岭之花的风范,寡言少语、高不可攀。 然而,此时此刻…… 我脸上发热,突然踮脚啄吻他的脸颊,“我爱你。” 那就秀恩爱吧。 陶楚楚脸色难堪,笑容僵住。 陆淳笑容邪肆,走到陶楚楚跟前搭住她肩膀,“堂哥、未来堂嫂,你们可真恩爱。要不,你教教我,怎么追到楚楚?” 老爷子执意让陶楚楚嫁给陆时,陆淳怎么可能不知道?他肯定在我们面前装傻。 陆时捞住我的腰,往前走,“堂弟,拿出你邀请别人参与你的人体艺术的魅力就可以了。” 估摸着面子上过不去,陆淳没有立刻回话。 等我和他走远,才听到他跟陶楚楚解释的声音。 听不清,也不重要。 我只知道,陆时很棒。 ****** 除夕,年夜饭。 中午那顿,还有一些在外的小辈没赶回来。 如今夜色与灯火交缠时,人齐了,偌大的老宅,显得热闹非常。 人太多,分了三桌。 陆文景、陆绍明夫妇、陆绍世、陆绍良夫妇、陆时大姐陆佳木、陆泽夫妇、苏楚楚一桌。 我估摸着,要是苏楚楚没来,我没来,陆时一定是挨着陆文景坐那让人艳羡的位置。 陆文景说得对,陆家人多,但像陆时这样从里到外都像是陆文景的翻版,甚至超越陆文景的陆家人,并不多。 陆时和我、应岩(也就是陆佳木的丈夫)、陆泽的妹妹陆泠思、陆时二哥陆成林、陆淳一桌。 小枣、陆佳木的女儿陆卷耳、儿子应思源、陆泽的双胞胎儿子陆轶杨、陆轶槐一桌。 大致上,是按辈分算的。 要是我细想,这样分桌其中是很微妙的。比如应岩为什么不能跟老婆陆佳木一起坐在陆文景那桌。 当然,这不关我的事。 我比较惊讶的事,我居然能在这里见到陆卷耳! 或许是陆时保护陆卷耳保护得太好,在Richard的资料里,我并不知道陆卷耳是陆佳木的女儿。 她还是柔弱白皙,剔透如高山上的雪莲。也是因为陆时的保护,她和全部陆家的人都有些格格不入。陆绍世是书卷气,但他足够成熟,足以留在陆宅不被伤害。 然而陆卷耳给人的感觉就是,她多待一秒,就会被陆家那种氛围吞噬。 估计是在美国和我打过照面了,她主动跟我打招呼。得知我和陆时相爱、并且有小枣后,她真诚地祝福我们。并且吃饭时,她坐在小枣旁边,十分照顾小枣。 这就使得陶楚楚不大喜欢陆卷耳,当然是极其微妙的情绪变化里体现的。 小枣是个颜控,看见漂亮的小姐姐,巴不得缠上人家。 我担心小枣,饭没怎么吃,光往小枣那边看去。 陆时……时不时给我……喂食。 我受宠若惊,也只能受着。 吃到一半,应思源带头给陆文景拜年,陆文景给红包。应思源喜上眉梢,一个一个长辈喊过去,收获了不少红包。几个小辈有样学样,也跟着拜年。 陆卷耳不大方便,小枣还主动帮她推轮椅。于是乎,两个人一起跟长辈拜年。 虽说小枣是我的儿子,但不可否认是陆时的儿子。陆文景准备了红包,其他人自然是要掏出来的。 一阵“新年快乐”过后,陆卷耳身体撑不住,要回房休息。 小枣身边空了,可怜巴巴地到我怀里。 应岩小声提了句不太合适,陆时说:“姐夫,思源也想找你呢。” 我没管,和小枣亲昵。 除夕夜我跟陆时来陆宅,本来身边就没什么亲近的人。我不可能为了陆宅所谓的规矩,拒绝到我怀里的儿子。 饭菜吃得差不多了,他们开始喝酒、聊天。 “砰!”突然,传来一阵巨响。 刹那间,三桌上都没了声音。 我循声望去,老爷子站起,手拍在桌面上,怒气分明。 而他旁边,站着白了脸色的佣人。 老爷子冲她吼:“还不请医生,在这里傻站着干什么!” 她哆哆嗦嗦:“请了……请了……” 这架势,出事的,必然是陆卷耳。 第114章 委屈巴巴 “爸,出什么事了?”陆绍明三兄弟倒是齐心,一同问陆文景。 陆文景再次拍桌,威严的目光逡巡四周,“你们谁不知道卷耳身体不好,居然敢在除夕夜对她下手?你们还把我这个老头子放在眼里吗?!谁做了这样丧尽天良的龌龊事,最好今晚之前给我站出来,我看在除夕夜的份上轻饶你。要是等我揪出来,别怪我心狠手辣。我陆文景什么都能忍,就是忍不得这么愚蠢的人!” 这一席话,他说得掷地有声,丝毫不像年近九十的老人。 果然,是陆卷耳出事了。 陆文景放狠话的当口,我很想逡巡四周,看看各人的反应。或许,我可以从中捕捉一丝不一样的讯息。 但我不敢。 我抱紧小枣,静静地等着那令人窒息的沉默散去。 不知过去多久,老爷子冷笑:“好,好得很!” 老爷子离开,跟着佣人往陆卷耳房间走去。 陆文景一离席,陆绍明辈分上是最大的。 他起身,“大家不要乱,不要都挤进去看,影响医生发挥。佳木,你跟应岩去看看。” 在陆绍明说话前,陆佳木已经走到应岩跟前。被交代后,他们便急匆匆走出去。 我不知道陆卷耳房间在哪,就算想去,也无从去。 这事闹出来,谁还有心思吃饭? 就连陆淳这样玩世不恭的,都陷入了沉默。 小枣悄声问:“妈妈,怎么了吗?” 我揉他柔软的头发,“没事,吃饱了吗?” 他点点头。 许久,他又委屈巴巴地说,“妈妈,是不是那个漂亮姐姐出事了?” “会好的。”我很心疼。 我不知道陆时怎么忍得住不去找陆卷耳,他既然能做决定将卷耳藏起来,不该忌惮这里的规矩。 或者,他在想其他什么? 我偏头看他,他神色凛然,似陌生又熟悉的神情。 心头一颤,我伸出手,在桌子底下覆住他的手。 不管他想要做什么,我都希望他不要做。 时间过去太久了,久到房间内起了细碎的议论声。当然,是关于陆卷耳的。 “陆时,卷耳希望你去看她。”陆文景再次出来时,脸色十分倦怠。 陆文景就站在我面前,我将他眼底的疲倦看得分明。 此刻,我才相信,他是九十岁的老人,有喜有怒有悲哀。 陆时站起,“嗯。” 我耸动肩膀,也想站起来。陆时的手掌及时落在我的肩膀上,轻拍了两下,“等我。” “好。” 陆卷耳既然能醒过来,应该脱离危险了吧? 待陆时走后,老爷子在陶楚楚的搀扶下重新走到他那一桌前。 在我以为他要重新入座时,他拽起桌布。 顿时,稀里哗啦的声息不止。 好好的一桌年夜饭,顿时变成一堆油腻、破碎的垃圾。 “爸!” “爷爷!” 一时间,喊陆文景的声音不止。 “你们都想着怎么争我的钱,吃个屁年夜饭,都给老子滚!”陆文景吼完,甚至推开陶楚楚要去扶的手,独自走出房间。 陆文景很高,就算年老,他也不曾佝偻着背。 看着他渐渐隐匿在夜色里的背影,我觉得他此刻内心是悲哀而苍凉的。 以陆文景的本事,肯定知道自己的子孙暗地里斗成什么样。他不管,可能是因为管得了一时管不了一世;也可能他默许这样“弱肉强食、适者生存”的原则存在于陆宅。 今晚他如此动怒,看得出来,他可能有底线。就是在一大家子济济一堂的除夕夜,不要闹出这种事。 陆文景走后,其他人陆陆续续散了。 陆时不在,我拎不清要在原地等他,还是回房间等他。 我不太想走,因此抱着小枣坐在原地。 陆家人差不多走干净了,佣人开始打扫。 小枣往我脖子里蹭,“妈妈,今天没有昨天高兴。” 我突然觉得,比起在陆宅的除夕,在林宅的“除夕”,确实和平多了。 林念瑶与我互相憎恨,恐怕余生都会如此。 但在相聚时,在林豫正可能时日不多时,林念瑶没闹幺蛾子,我也没有。我估摸着,就算文清想要闹什么,都被林念瑶阻止了。 有一点我万分相信,就是林念瑶很爱林豫正,比我爱。 我用脸摩挲他的脸蛋,不知道该说什么。 佣人动作麻利,没多久就收拾到我这一桌。我抱小枣起来,“走吧,我们回房间等爸爸回来。” 小枣十之八九被陆文景的怒吼、发飙给吓住了,很温顺。 我给小枣洗澡,扔了本漫画书给他,而我则是把他收的红包都集起来。 慢慢算账、慢慢还。 我算着算着,就忍不住想是谁对陆卷耳动的手。 会不会是陶楚楚?陆卷耳比较喜欢我,让陶楚楚不太爽。 转念,我就否定这个念头。 陆卷耳今天才回来,陶楚楚今天才看她不爽,没时间做这些事。 我算完后,小枣蜷在床上,旁边摊开这漫画书,已经睡着了。 看到小家伙安稳的睡颜,我心生柔软,在他脸上亲了亲。我挪了挪他的位置,替他盖好被子。我关了灯,躺在他身边也准备睡。 但陆时没回来,我睡不着。 在我将睡未睡之际,总算听到熟悉的脚步声。 他裹挟冬夜的风霜,俯身亲我的眼睛。 冷。 可是撩人心扉。 我顺势勾住他的脖子,主动咬住他的唇。 他弯着腰,保持着高难度姿势,与我热吻。 许久,我在低喘中问他,“陆卷耳,还好吗?” “没大事。”他音色凛然,“明天一早,我就送她去美国。” 我追问,“你亲自去?” 他啄吻我的额头,“我送她到机场。” 我说:“你知道是谁干的吗?” 他的声音更冷,“谁有野心,谁就会这么做。” “那……” 他松开我,“我去睡觉,你先睡。” 本来我想问,他说那句话是因为知道是谁,还是猜测。 然而他明显不想多谈,我就不问了。 对我来说,知道陆卷耳没事就足够了。 我想要撇清关系的,是陶楚楚。 ****** 大年初三。 林豫正再次病危住院,一大早接到林念瑶电话,我脑子是懵的,只说得出一句——我马上回来。 是的,就算我留在陆宅再久,老爷子要弥补陶楚楚的心都不会改。 留在这里,是我为待在陆时身边做的努力。 但是,和林豫正的生命比起来,似乎没有那么重要。不,是并非迫在眉睫。 陆时得知后,便要跟我一起回去。 “这样好吗?” 他执起我的手,吻了吻我的手背,“林舒,我要娶你。你爸就是我的岳父,他生命垂危,我怎么能不去?” 话是没错。 然而陆文景不承认我,他未必会放陆时去看林豫正。 陆时说交给他,我只管收拾行李。 半个小时后,我在小枣的“协助”下收拾好行李,陆时也回到房间。 “我们一起回家吧。” 我诧异,“你爷爷同意了?” 他寡声说:“这个年本来就过得没意思。” 我自然而然想到了陆卷耳的事。 昨天,我和陆时一起送脸色差了很多的陆卷耳去机场。晚上,陆时确定陆卷耳到了,并且是安全的。 至于是谁,老爷子有没有揪出来,我不知道,也与我无关。 可能,以后与我有关。 我不再多说,“那我们跟他们告个别,就走吧。” 陆时领我去跟陆文景告别时,陆绍世也在。陆文景依然不爱搭理我,陆绍世说了几句长辈该叮咛的话。 随后,陆时带我向他大姐、二哥道别。 其他人,就没多去了。 终于走出陆家七弯八绕的老宅,我如释重负,像是获得了新生。 旋即,我又垮下脸。能让林念瑶一大早打电话给她十分厌恶的我,林豫正情况……不容乐观。 和来的时候一样,陆时开车,我抱小枣坐在副驾驶座。 陆时发车时,陶楚楚突然出现,整个人横在陆时的车前。 一个急刹,他停下了车。 我紧紧抱住小枣,自己往前冲去……陆时的掌心抵住了我的额头,将伤害降低为零。 陶楚楚,是不是疯了? 不等我们下车,她先敲窗。 陆时不悦,探手按钮,打开窗。 窗才下移一个小缝,陶楚楚就吼出来:“陆时,你不准走!” 这可能是,她第一次连名带姓喊他。 第115章 变成了废墟 “秋山,我爷爷对你心怀愧疚,但我没有。”陆时在看到她整张脸后,字句清晰地说。 陶楚楚弓着腰,热切地问:“陆时,我哪里做得不好?” 他说:“你现在应该让我离开。” 她像是无法理解这句话,保持着近乎虔诚地凝望陆时的姿势。 而陆时,就那么等着。 小枣不太明白状态,从头到尾都想说话,我拦住了他。 也这么等着。 陆时对陶楚楚留有分寸,是因为老爷子把对挚爱的歉疚迁移到陶楚楚身上了。 最终,她含泪直起腰,“陆时,我放你走。” 她说这话时,青春的脸蛋上缀满哀伤,漂亮的眼睛里浮着细碎的水光,那叫一个我见犹怜。 我丝毫不觉动容,陆时也是吧。 总之,陆时在她推开后,关上窗,重新发车。 几分钟后,身后的老宅变得模糊不清。再经历一个大拐弯,我回过头,再也看不见了。 身处其中的惶恐与紧张,就在看不见的瞬间,消失殆尽了。 我不懂陆时带我们回陆家老宅有什么意图,大概仅仅是表明姿态吧。但我知道,没什么用。陆绍世说不反对我,也绝不支持我。而且我明白,目前陆家的绝对权威是陆文景。 虽为局外人,我也不敢想象——如果陆文景死了,陆家会变成什么样。 陆时开车很快,且稳。 我心里着急,就没有提醒他:慢点。 在莫名升腾起的焦虑中,我和陆时总算赶到医院了。 陆时左手抱起小枣,右手牵着我。 他大步走着,带着我。 应该,他是怕我急,撞到人或者自己摔倒吧。 跑到熟悉的走廊,我看见林念瑶倚墙站着,低垂着头。文清踱来踱去,脸上状态也不好。 我走到林念瑶跟前,“爸呢?” 林念瑶颤巍巍抬起头,脸上通红,“你为什么……才来?” 这话让我身影一晃,好在身后一股力量支撑着我。 “他怎么了?” 林念瑶克制不住,眼泪再次喷涌而出。 她指了指病房,哆哆嗦嗦道,“你……自己去……看吧。” 看林念瑶这模样,林豫正十之八九是……没了。 我推开身后的陆时,快步跑到病房内。 病床上,躺着毫无血色的病人。 他明明没有那么年纪,却显得无比苍老。 我走过去,尝试着摸了摸他的手。我感觉不到热度,生命的热度。 下意识跪在地面上,我颤抖着伸出食指,碰了碰他的鼻子下端,没有声息。 他……死了? 明明我走之前他精神还那么好,就这么走了? 不可能。 我跌坐在地上,看着林豫正似安详似解脱的睡颜,不敢相信这一切。 如果我知道,他会走,我肯定不去陆家老宅了。 可惜这世上从没有如果。 对不起,我没有陪着你过最后两天。 我没有看着你离开这个世界。 我没能听到你最后想对我说什么。 恍惚间,我回到他对我交代所谓“遗言”的那天。 或许,他想要说的,在那天就说完了。 不知道呆坐多久,我听到开门声。 我以为是陆时和小枣,实际上是来处理林豫正遗体的。我受到了刺激,猛地起身,护住林豫正的身体,“你们要干什么?” 那两个人专门负责这个,已经见惯生死。他们厌恶我妨碍他们工作,冷冰冰地说着“请节哀”。 他们是要给林豫正火化的。 事已至此,我仿佛才知道,林豫正是真的走了。 在他们动强之前,我低下头,无比虔诚地吻了吻林豫正的额头。 “爸,对不起。” “啪嗒”一声,我的泪水落在他的脸上,溅出一朵水花,好似来自地狱的一朵醉心花。 可惜,林豫正毫无反应。 或许我终于配合着让开,他们没有对我表露不满,仅是冷着脸将林豫正的遗体移到床上。 直到他们把林豫正推出门,我才踉跄着追上去。 陆时和小枣就在外面。 陆时拦住那两个人,轻声对左边的男人说了几句话。 那男人脸色变化多端,最终停下,和另一个男人稍微走开几步。 陆时掀开白布,拍了拍小枣的脑袋,“小枣,跟外公说再见。” 我以为,陆时不带小枣进病房,是和我一样觉得不应该让小枣过早地接触“生死”。看他现在的做法,他仅仅是给我时间、空间同林豫正做最后的告别。 莫名,我的心被扎了一下似的疼。望见林豫正毫无生机的脸庞,我的心被扎得更狠了。 林念瑶和文清都在哭,在我们赶过来之前,她们应该和林豫正做过充分的告别了。但在充分的告别,都经不住如此直白地看着他的遗容。 小枣眼圈红红的,我知道他不是明白发生了什么,而是害怕。 他表现出来喜爱陆时胜过我,甚至会看到其他人时一时欣喜将我忘记。事实上,他最爱最依赖我,他看到失措的我,也变得无措了。 我抹走不自觉流下的眼泪,走到小枣身边,半跪在他跟前。我揉了揉他柔软的头发,“小枣,跟外公说再见。乖,不怕。” 其实我并不赞同陆时这么做,但他肯定有他的考量。 小枣撅着嘴,眼泪就晃下来了,“好。” 他一步步走到林豫正跟前,抬头望着林豫正,“外公,再见……” 我看得出来,他想要亲一亲林豫正。 正因为我看出来了,我没能忍住,大哭起来。 我没办法,去抱起小枣,帮助他完成。 陆时可以。 他捞起小枣,使得他靠近林豫正。 如往常般,小枣轻轻地吻了林豫正的脸颊。 和平常不一样的是,这一次林豫正再也不会感受到,也再不会因为谁的吻而笑逐颜开了。 林念瑶一直退在一边,当那两个男人再次动手时,她终于忍不住了。她忽地冲到林豫正前,重重下跪,撕心裂肺地哭着。 文清跑到她身边,同样跪着,将她按进怀里,“孩子,别哭了。” 他们终究带走了林豫正,火化以后,留给我们的将是一盒骨灰。 我记得林豫正的嘱托。 我记得。 小枣害怕地走到我跟前,“妈妈,你……可不可以不哭了?” 孩子话里的紧张与害怕让我心头一抽,我擦走眼泪,更清楚地看着小枣的脸,那镂刻在我内心深处的脸庞。 我体内忽然涌起一股热意。 吸了吸鼻子,我拥住跟前的小枣,“好,妈妈不哭了。” 听到这话,小枣很高兴,在我脸上亲了好几下。 在陆时及时的搀扶下,我站起,对在地上抱头痛哭的母女说了声节哀。 随后,我跟上那两个人的脚步。 陆时走在我身边,什么都没有多说,仅仅是从我怀里抱走了小枣。 文清是爱林豫正的,不然不会明知他出轨还用那么极端的方式留他在身边一辈子。等文清哭完,肯定是要留住林豫正的骨灰的。 林念瑶更爱林豫正,她可以让活着的林豫正做自己想要做的事,未必愿意让我去完成林豫正最后的心愿。 我不想争执,那只能在她们之前,拿到骨灰,洒落海里。 和我母亲一起。 不,还有墓地的事。 还是要劝服文清她们。 我真的没有想到,林豫正这次的病来得如此凶猛,竟然让他直接离开了我。 他有没有最后跟林念瑶母女说几句话我不知道,但我知道他一句话都没有跟我说。 陆时开车,陆时跟殡仪场的工作人员沟通,拿到了林豫正的骨灰盒。 如果没有他,我不知道这一切会怎么样。 陆时本就是个寡情的人,且不说他沉稳地做这一切事是不是真的不难过。就算他不难过,我也没什么好指责他的。在我原谅林豫正之前,他都没把林豫正当成长辈,仅仅是合作伙伴。就算他真的爱我,未来会叫林豫正一声“岳父”,他也不一定要爱林豫正。 何况,那个“未来”,林豫正没有等到。 火葬场是我绝不想小枣来的,因此去火葬场前我让陆时绕路把小枣交托给了青黛。 小枣自然不想离开我们,我和陆时轮番安慰,他才愿意在青黛那里待几个小时 陆时将骨灰盒递给我,“林舒,然后去哪?” 我说:“海边。” 他没有多问,“上车吧。” 海域很大,我们可以去的,就那么一处。当初我妈逝世,我就是遵循她的遗愿,忍着强烈的不舍,将她的骨灰洒落在海里。如今,我又要来一次。 我甚至在想,要是我还恨林豫正就好了——那我就不用第二次体会那种剜心之痛。 然而,我已经不恨他了。 我还觉得对不起他。 循着记忆,我找到当初洒我妈骨灰的地方。 我打开骨灰盒,抓了一把,洒入海中。落海就落海,随风起就随风起,他已经自由了。 林豫正这一生太不自由,前半生被金钱和地位禁锢着,后半生被责任和愧疚禁锢着。 “爸,这是离我妈最近的地方。”我一顿,“虽然你迟了很多年,但我相信你可以找到她的。她那么爱你,一定在等你。” 洒到后来,边角的地方我抓捕起,便倒置盒子。 将空了的骨灰盒放在一边,我久久凝望着微风下的平静海面。那碧蓝的海面,像是一面镜子,折射着林豫正的一生。 我就那么静静地看着。 最后,他笑着走了。 我大概也可以放心了。 “爸,你自由了。” 比起我爱他,我想,他更想听到他自由了。 陆时无声无息将我拥进怀里,抚摸着我的脸。 感受到他宽厚的胸膛,我浑身软了下来,依靠着他。 我喜欢陆时这时候的坚强与沉默,让我在无所适从了找到了一丝丝光亮。 如果不是要接孩子,如果不是要面对林豫正的丧礼,我不会想走。 “陆时,我们回去吧。” “好。” 他沉缓而有力的声音,无疑给我注入一股力量。 哪怕微薄,都让我找回一点自己。 他牵着我的手,带我往回走。 让我错愕不已的是,他好端端一辆车,变成了废墟。 第116章 除了你,没什么是重要的 一旁的大叔热心提醒,“你们别过去,刚刚这车突然烧起来了,吓死人了。消防员很快就来了,幸好车里没人,不然……” 幸好,我把小枣留在青黛家,连万分之一的可能都没有。 火后的余温尚在,熏得我睁不开眼。 这都是什么事? 我回过头,“陆时,车里有什么重要的东西吗?” 他说:“除了你,没什么是重要的。” “哎哟喂,是你们的车子啊?怎么这么不小心,多好的车子,这一烧,什么都没了。”热心的大叔叨叨着。 当然不是不小心,我都不会出现这种错误,陆时怎么可能会犯? 我听不清大叔后面的话,耳边回荡陆时那句情话。 暖意袭上心头,我回过头,“小枣也重要的,我以后生的孩子、你爸、你爷爷……” 他衔住我的嘴唇,轻轻辗转了几秒。 “你最重要。”他微微离开,好看的眼睛里映着小小的我。 “哎哟,现在的年轻人就是豪气,车没了都没反应,还要秀恩爱……”大叔仍没消停。 陆时揽住我的腰,没管变成废墟的车,直接打车。 “去哪?”上车后,他问我。 我云里雾里,“接小枣。” 他居然丝毫不差地说出了许青黛家里的地址。 “陆时,你的车怎么回事?” 我想一想,还是后怕。好在车上没人,那对陆时来说,一辆可以替换的车,确实不是什么损失。 那如果,有人在呢? “有人想警告我。”他说得轻描淡写。 我心下一颤,追问,“是谁?” “你猜。” 猜你个头猜! 怀里是林豫正空了的骨灰盒,一上午经历那么多事,我心情本来就差。 我猛地扯过他右手手腕,狠狠下口。 他连眉头都不皱,任我咬着。 牙口绷得太紧、太久,牙龈泛着疼,我才松开他。 他用纸巾擦拭我的口水,故意提溜起衣袖,让我看清十分壮观的齿痕。 我斜睨他,“让你不说。” 他倏忽一笑,放下一笑,“果然是属狗啊。” “陆、时。”我咬牙切齿地喊他名字。 顺势捞起我的下巴,他敛住笑,“可我就爱你那股劲。” 说话间,他再次袭向我,不顾场合、不顾时间地深吻我。 内心郁积太多的东西需要宣泄,他给了我一次又一次的机会。 我迫切地抓住,想要与他共呼吸。 为什么他可以做到从容不迫? 是不是我和他吻得更深,我就可以和他一样? 一吻作罢,我靠在他肩膀上,低低喘息。我红着脸,不敢去看司机或有窥探意味的眼神。 陆时撩拨着我落在额前的头发,“百分之九十是我三叔。卷耳出事了,爷爷还没有查到是谁动手,爷爷最怀疑的人是三叔。他可能是觉得我拿卷耳害他,也可能不想我处在有力的地位,就闹了刚才那一出。剩下的百分之十,就是我的仇人了。” 他说这番话时,调子极平,像是在谈论天气那般随意。 我突然心疼我靠着的这个男人,他几乎无坚不摧。 但我清楚,他没有受过伤,是做不到这种程度的。 拽过他的手,我在他手背上轻轻地吻了下。 他颤了颤,竟抽回。 “林舒,我不喜欢你同情我。”他说。 “不,我爱你。” 他适才抬起手,重新摆弄我的头发。 我不会再问:陆时,那么你是不是真的为了打压陆绍良,不惜伤害陆卷耳? 毕竟和这次炸车一样,陆卷耳的事也是一个警告。 但我没有怀疑,我分不清我是开始相信陆时还是相信陆时对陆卷耳的庇护。 我很讨厌陆家的是非与争斗,可我站在陆时身边,这一切就开始了。 青黛的家终于到了,出租车司机看我和陆时的眼神有点负责。最终,他收钱走人。 小枣望眼欲穿地等我,一见我就扑到我怀里。 我跟青黛说了再见,面对她的安慰,我向她保证我会坚强。 我知道我此刻的从容,与陆时有关。 出门时,秦淮竟然来了,给陆时送了车。 那辆车是我印象最深刻的那一辆旧车,车上的车载广播永远回放着那细水长流的黄梅戏。 我摸了摸车门,“如果是这辆车,你会生气的吧?” 他坦然:“是。” 我试探性询问他:“这是不是你妈妈的车?” 他没有说是,也没有说不是。 意识到这不是个好话题,我现在也没有好耐心去哄被我踩雷的陆时。 因此,我收了话题,不再追问。 让我意外的是,我在赶回林宅的路上,受到了落初的安慰。 发完消息后,她头像再次按了。 我只回了“谢谢”。 她既然想要天涯海角四处流浪,想要重新开始,我就不应该打扰她。她能冒着被发现的风险给我安慰,是她对我的情意。而我回馈他的情意,就是尊重她想要重新活一次的意愿。 至少,我知道,她还活着。 活着就好。 回到林宅后,家里佣人来回张罗,是在准备丧礼。 林豫正早上去的,中午是来不及了,就晚上。 估计消息刚发出去,林宅内除了忙碌着的佣人,就只有林念瑶母女失神地坐在沙发上。 见到我们来,文清率先冲到我跟前抢走了我手里空的骨灰盒。 林念瑶紧随其后,也抱着骨灰盒。 “骨灰盒为什么这么轻?”文清突然质问我。 我对陆时说:“你能带小枣上去写作业吗?他寒假作业还没写呢。” 争吵,是避不开的。我再不想小枣面对这些,今天对他来说,已经足够了。 好在陆时是小枣亲爹,关键时刻能让小枣听话。 文清没忍住,推我肩膀,“我问你,骨灰盒为什么那么轻!” 我躲开,意识到小枣还在上楼,便没有还手。 “我爸的遗愿就是想希望我把他的骨灰洒到海里,希望他的墓地可以紧挨着我妈的。”我说,“你可以不信,但你可以去查,我妈旁边的墓地,就是我爸买下的。”我努力让自己冷静。 文清冲我吼:“林舒!你这个野种!你以为你是谁!林豫正活着你和我妈要跟我争,死了也要跟我争吗?!他死的时候你在哪里!你凭什么说他给你交代了遗言!他都没给我交代遗言!你以为你是谁!” 我看着她,一字一句地说:“我是林豫正和苏韫的女儿。半个多月前他发病,他在病房里跟我说的。” 文清受了刺激,抠住我的肩膀,“你还好意思说!要不是你气他!他怎么可能又发病!他明明可以活很多年!” 我拽开她的手指,“他活着,再被你囚在这宅子里吗?你对我妈、林念瑶对我做了什么,他都知道。他懦弱,他不敢逃!那时候他知道他命不久矣,他终于敢为自己活了。你还想不能遂了他的愿吗?” 一旁的林念瑶始终保持沉默,紧抱着空了的骨灰盒。 听到我这句话,她突然抖起肩膀来,“妈,你放手吧。” 她带着哭腔。 文清怔住,我顺利掰开她。 我退后一步,保持安全距离。 文清回头,声音颤抖,“小瑶,你说什么?” 林念瑶抬起头,眼眶通红,“妈,你难道真的不清楚,爸爸想要什么吗?爸爸爱那个人,不爱你。他已经死了,这里的佣人进进出出在为他操办丧事,马上我们的亲戚就要过来了。妈,你想要继续和林舒争闹笑话,还是想要最后一次成全爸爸?” 像是觉得不够,林念瑶又补了一句,“妈,你为难爸爸一辈子了。我也是。我也是……妈,我不想让他走得难受。我放手了,你也放手好不好?” 林念瑶……还真的是比谁都爱林豫正。 文清猝然跌坐于地,似乎没料到自己的女儿有朝一日会跟她说这些话。 我没觉得我赢了,我也很沉重。 这几十年,我们都在受伤。 可我们,又能真正地去怪谁? 比亲戚来得更快的,是展延之和林豫正的律师沈桥。 我知道沈桥,但我没见过。我笃信林豫正会给我很多,自然不必费心跟律师打交道。经历蒋元一的案子后,我潜意识地将大部分律师归咎于冷血动物。 当年如果没有林念瑶,我便要孤军奋战。 沈桥在林豫正死后被展延之带来,想想都知道,是要公布林豫正的遗嘱。 在沈桥的提议下,我们几个去了二楼的书房。 沈桥的音色偏冷,读遗嘱时更像是帝王在下对罪臣的决判。 遗嘱和林豫正告诉我的相差无几,林氏是给我的,大部分都是给我的。 当然,她给林念瑶母女的,比起正常人,也不少了。 文清拽过那几张纸,激动地撕毁,“沈律师,你在骗我!” 沈桥很镇定,“那只是备份。林先生说,您知道遗嘱的内容,肯定会要撕,提醒我多备几份。林先生还说,他对不起您,但您更对不起他。他能给您的,就这些了。” 这席话估计砸在文清心里了,她手指松开,破碎的纸张飘扬着下落。 “林豫正,你就这么恨我!这么恨我!”文清喃喃自语,突然冲到墙壁前,狠狠一撞。 林念瑶反应过来,却只能接住文清倒下的身体。 第117章 林舒,他爱你 眼见这一幕,我脑袋有点痛。 分明是文清逼死了我妈,可当她真的崩溃到撞墙自杀,我发现我并不快乐。 但是我也同情不起来。 沈桥漠然得令人咋舌,他看都不看文清一眼,从公文包里取出一份遗嘱递给我,“林小姐,这是你的。” 我知道,是我的。 林豫正提前半个多月告诉我,我已经没有什么波澜。 沈桥给我后,冲展延之点点头便走了。 展延之比沈桥有点温情,走到林念瑶跟前,帮着扶起文清,“念瑶,你去喊司机,我把夫人抱下去。送医院吧,夫人的状况,不适合出现在这里。” 林念瑶仓皇不已,只有点头。 我突然觉得眼前的林念瑶很陌生,她不是那个跟不知道哪里来的堂叔还是表叔乱来的小姑娘,不是那个针对我、尖酸刻薄、没什么底线的林念瑶…… 她是谁? 我怕展延之抱不稳,将遗嘱放在书桌上就跟出去了。 林念瑶犹豫了会:“林舒,你先顾好这里,我很快回来。” 我点头,“行。” 司机开车,车库里只剩下我和展延之。 展延之轻声对我说,“林小姐,请节哀。” 为什么他可以用温柔的嗓音喊林念瑶“念瑶”,却只敢规规矩矩喊我“林小姐”? “嗯。” 他又说:“林小姐,林氏这段时间肯定有所波动。但你放心,江总是专业的,可以将伤害减到最低。我是林老先生的亲信,日后也将为你所用。林小姐,倘使你想要做掌管林氏,我们可以与江总解约,我会辅佐你。就像你相信的那样,我是专业的。如果你不想,那也可以随心而为,有什么情况,我都会告诉你的。” 我猛地回头看他,“你是蒋元一吗?” 如果不是,他为什么要对我做到这种程度! 难道林豫正真的将愧疚进行到底,连他的心腹都变得和他一模一样? 我不信! 明明跟苏唯一商量好了,要循序渐进,但我却忍不住。在这样的时刻,我居然不管不顾地问出了口。 他怔住,我死死地盯住他的脸,想要捕捉到一些我熟悉的东西。 在我有所收获前,他说,“蒋元一?你死在牢里的前男友蒋元一?林小姐,你说笑了,我怎么可能是蒋元一。我是展延之,从一开始就是。” 要真的追究,他刚才那一瞬的愣住,是可以理解成惊讶。 是正常的。 但我心头的疑虑,却不能消散。 我回去时,所谓的亲戚都陆陆续续地来了。因为我是可耻的“私生女”,两边的亲戚跟我都不熟。展延之站在我身边,挑明了我继承了林氏。大概碍于权势,他们才听我说几句。 其实我不需要他们热情,我只需要这个丧礼能像正常的丧礼一样进行下去。 我妈死的时候,冷清得吓人。 因此,我也不知道什么是正常的丧礼。 展延之不能给我答案,但他可以帮助我。 我把琐碎的事交给了他,逃到了楼上。 陆时真的在看着小枣写作业,虽然小枣不专业,好歹是写着。 这里,才是我仅剩的净土。 琐事交给展延之,我和小枣还是要出席。陆时也一起。 林念瑶回来了,大概文清脱险了。 或许文清还在昏迷,但是她要回来送林豫正最后一程。 ****** “林舒,我想和你谈一谈。”墓园外,林念瑶喊住我。 林豫正死后的第七天,我和林念瑶一起来看他。林豫正出事后,家里的氛围并不好,陆时也要开始忙起来了。陆时跟我提起他爸想要小枣陪他几天,我就同意了。 等这些事消停了,开学了,我再接回小枣。 何况小枣是陆时的骨血,陆家那边对他的疼爱我是拦不住的。仇视,我可以帮他挡着。 文清脑袋撞了一下,其实没事。但她心死了,她好像突然明白她这一生做的最没意思的事就是强留住林豫正。 不管是林豫正的丧礼还是什么,她都躺在医院里不出来。 前两天医生勒令她出院,她也不回林宅,上了落夕山削发为尼。 林念瑶去拦时已经来不及,文清头发剃了。 据传言,文清只跟她说了一句:你拼了命想要你爸死后自由,你现在就不能让我自由吗? 这句话应该能噎死林念瑶,总之她是一个人回到林宅的。 文清做尼姑去了,我是惊讶,也没什么好做的。 原本我是抱着报复林念瑶母女的念头回来的,当我真的做到了,我反倒意兴阑珊。她想去做尼姑,那就做吧。 林念瑶在我面前晃悠,那就晃悠吧。 反正她拥有的,所剩不多。 “行,谈吧。” 我和林念瑶,从来没有好好谈过。 从前,她欺负我;我回江城后,她怼我我怼回去,我还会主动挑衅。 她笑了笑,“带我去海边吧,洒了爸爸骨灰的海边。” 骨灰都随风、随海水而逝,我没什么好保密的。 我说:“行。” 她和我各自开车,就算要谈一谈,还是各自开车。我在前,她在后。 无论如何,我都不能打从心底里原谅她。 她从小对我的打压,还是她抢走我的一切,甚至于在蒋元一死后给我看那样一段视频……都不是朝夕间可以抹去的。 到了海边,我踩着沙子往海边走。 我不想湿了鞋,离海水有一段距离就停下了。 “就在这里,你想谈什么。”我回头看林念瑶。 她的头发被风吹乱,素颜朝天,是比荧幕上的知性更打动人的寻常之美。 原本林念瑶在丑闻过后付出了,林豫正一死,她彻底告别演艺圈。没有发布会,没有理由,她就从公众视线里消失了。 如果我是男人,和她没有仇的男人,我会在此刻怜惜她。 “林舒,蒋元一跟我做-爱的视频是真的。”她轻声说。 我轻轻握拳,而后松开,“你别以为,我现在跟陆时在一起,就不介意你说这种话。” 她的眼神有些缥缈,“是我威胁他的。林舒,你可能不知道我曾经有多少可以让你身败名裂的方法,找人轮-奸你什么,都是轻的。蒋元一为了阻止我,瞒着你取悦我。虽然他的身体背叛了你,但他的心没有。林舒,他爱你。” “啪”,我没忍住,一个耳光落在他的脸上。 “林念瑶,你是不是人!” 哪怕时过境迁,我都克制不住得知这消息的震惊。 她怎么可以这样?! 当年的我,的确没有强大到可以应对遇到的危险……如果她真的下手了…… 林念瑶没躲,扎扎实实挨我一巴掌后,跌坐在沙地上。 她就那么坐着,“我对蒋元一没兴趣,只是想跟你抢,想看你绝望罢了。他也很傻,他以为我不做那些事是因为他的功劳,其实不是的,我只是害怕爸爸伤心。林舒,我还是恨你!但我现在很爽,因为你挚爱过的男人,为之生为之死的男人,在我床上做了免费的鸭,你永远想不到,有几次,有多久。” 她说得很轻,话却是疯狂的。 我没忍住,又给了她结实的一巴掌。 林念瑶仍然没躲,由我打。 估计是她在林豫正死后就没休息好过,我打了她两巴掌,她脸颊都红了,而且嘴角渗出了血。 我突然意识到,她可能故意把话说成那么恶心,就是希望我打她。 握了握拳,我忍住再扇她耳光的冲动。 我不想打死她。 我还有小枣,没必要犯下杀人罪。 “说完了?”我问,“说完了我就走了。” 她轻轻地笑了,“你走吧。” 我不想再看见她。 她说的关于蒋元一的话,萦绕在我耳畔。我怕我一个热血沸腾,真的把她往死里打。 我往前走,不知道出于什么心里回头看了她一眼。 她正在往海里走! 海水漫过她的膝盖,她浑然不觉! 我心忽地一紧。 几乎是本能,我跑回去,“林念瑶,你回来!” 第118章 我要赢! 沙地是软的,我踩得重了,一个趔趄就摔倒了。我眼看着她往深处走,不顾腿上的痛站起来,“林念瑶,你给我回来!” 我真的很恨你!恨死你! 可我不想再经历你的死了。 林豫正死了,文清去做尼姑了,我不想你去死了。 她像是听不见我的话,自顾自往前走,海水已经漫过她的腰。她穿着大衣,沾了海水之后,肯定更重。 再往里走一些,恐怕她想要回来,都无法回头了。 我往前跑,海水溅到了膝盖,渗进了裤子,冷得发寒。 海水停留在她脖子时,她停住了脚步。 我一点不觉得庆幸,这种程度,要是来一个海浪…… 海水太冷了。 当我半截身子浸在海水里时,我下意识地颤抖。我把手抬得很高,这样才能保证我走到她跟前时还有力气把她拽回来。 林念瑶突然回头,“林舒,你为什么要过来?” 我抖着唇,“林念瑶,我不想你死。” “为什么?”她说,“你不是巴不得我死吗?” 比起我,林念瑶等于失去了父母,她心里应该比我还要寂寥吧。 我怕刺激她,就说了一个我自己都不信的谎言,“因为你是我姐姐。” 她往回走了一步,笑得厉害,海水从她那边荡漾开,水波回到了我这侧。 “林舒,这话你信吗?” 我拂开水,往她走近一步,“我可能不信。” 她说:“我没想死。我想要把你拽下去,你信吗?” 我缩了缩肩膀,“我信。” 林念瑶发起神经来,真的做得出来。 她走到我身边,擦过我的肩膀,往回走。 “林舒,那我不拽你了。”她说,“在海浪打过来之前,我希望你走不回去。这样的话,我就可以完成心愿了。” 眼见她如履平地,我真的觉得我跑下来是自作多情。 我转过身,深吸口气,一步一稳往回走。 好在,我平安上了海岸。脚踩柔软的沙地,我从没觉得那么踏实过。 林念瑶动作很快,她已经走得老远。 我拧干衣服上的水才去找我的车,她已经开走了,留下一滩水迹。 就近原则,我回林宅洗了热水澡。 我裹着毛毯,光荣地感冒了。 这次感冒来势汹汹,我裹着躺在床上,盖着厚厚的被子,想把剩下的半天睡过去。 但我翻来覆去睡不着。 我搞不清林念瑶是真的寻死还是开玩笑。 可我管不了。 这回我去拦她还被她耍弄,如果下次我不在呢? 我不是林念瑶,不能想象我挚爱的父亲死后母亲出家了会多痛苦。 出于我和她的恩怨,我安慰不了她。 想到他对蒋元一的所作所为,我也恨得牙痒痒。如果展延之是蒋元一仅是我的臆测,我还能怎么办?我不能哭着骂蒋元一傻,也不能抱着他说一声谢谢。 我突然理解了方信之那句话——他们热烈的、想要为你付出一切的心,你抗拒不了。 知道蒋元一为我做了那么些蠢事后,我的心情十分复杂。 百感交集,身体难受,我更加睡不着。 晚饭小吴叫我吃饭,我掀开被子下去了。林宅没了林豫正和文清,也用不上那么多的佣人了。我遣散了一半,小吴是唯一我面熟的,自然也就留下了。 很意外,林念瑶在饭桌上。 “林舒。” “什么事?”我绷着脸。 我身体难受,懒得做其他表情。而且我对她,实在温柔不起来。 “我要走了。”她说,“去偏远山区支教。” 我怀疑出现了幻听,就林念瑶这种大小姐脾性,还真要去支教?她不会是为了作秀吧? 她笑得得意,“林舒,你以为只有你知道爸爸的梦想吗?” 难不成,林豫正年轻时,想要支教? 我头昏眼花,揉了揉太阳穴,“你要去就去吧,跟我没关系。” 要她死,目前我会觉得心里太空了。 看着她在我面前晃来晃去,我虽说能忍,但心里始终不痛快。 这回林念瑶自己要走,对我来说倒是件好事。 眼不见为净。 “林舒,我还是恨你。” 我身上发热,“彼此彼此。” 但是,我们破天荒地同桌吃饭,也没有争吵。 我没什么胃口,匆匆吃了点就上楼去。林念瑶房间那边动静挺大,估计今晚就走。 以后我和小枣住在偌大的林宅,会不会有点空? 落初也走了。 青黛倒是和弟弟在租房子,要是她们到期了,我租给他们吧! 不知道是林豫正的死还是我正在转为发烧的感冒影响了,我此刻蜷在床上,特别害怕孤独。 我昏昏欲睡之际,被子里钻进来一个人。 是陆时。 他现在明明可以正大光明进来,偏偏还要选择翻墙这种行为。 我浑身发烫,但他身上是沁凉的。我下意识环住他,呢喃,“陆时,林念瑶也要走了。林宅就要空了,我把林宅租出去,然后我和小枣住你那里,好不好?” 林宅是林豫正的,我想留着,也不想它空着。 “好,”他的手抚摸我的脸,“怎么这么烫?” 我呢喃,撒娇味十足地在他怀里蹭了蹭,“我可能生病了。” 他拢了拢的脸,在我鼻尖亲了亲。 旋即,他的吻辗转各地,最终落在我的嘴唇上,与我厮缠。 因为生病,我身上滚烫无比,再加上他的撩拨,我整个人像是要燃烧起来。 他十分灵巧,手探入我的睡衣内,轻拢慢捻。 我弓着腰,扣住他如烙铁般的手腕,“陆时,我生病了。” 他舔-吻我的耳垂,用迷惑性十足的嗓音说,“你难道不知道吗?我最擅长以毒攻毒。” 我:“……” 既然我注定了敌不过他的诱惑,我也不用再挣扎了。 我这些天都很压抑,陆时没碰我。今晚我难受得要命,他突然要我,我不知道为什么。 但我挺乐观,把这当成发泄的方式。 自从他接纳我、我接纳他后,我对他的宽容度变大了。 全身酥软、无法呼吸…… 生病和上-床的感觉,其实是相近的。 区别是,后者是陆时和我一起。 这个男人可以给我慰藉。 漫漫长夜,因为他而变得温馨。 ****** “叩叩叩”,我睡得正好,却被一阵敲门声惊醒。 我拍了拍身边的人,“你去开门。” 昨晚陆时留下了,我以为他还在。 但是我的手落了空。 我裹起被子,眯了眯眼,旁边是空的。 陆时应该早走了。 林豫正刚出事那会,他腾出大把时间帮我,现在把时间补给公司也正常。 我坐起,才发现睡衣穿得七零八落。 扯了扯衣服,我喊:“你进来吧!” 那人还是敲门,“林小姐,是我。” 展延之。 我就说不太对劲,如果是小吴,敲了敲门就进来了。 “你等一等!”展延之不是小吴,我不能被他看到我没有洗漱时的模样。 我跑进卫生间,洗漱、甚至化了淡妆。 给展延之开门时,我突然意识到,陆时昨晚的“以毒攻毒”好像有点效果。我从起来到现在,精神都很好,身体也没什么不舒服了。 或者是,被展延之给吓的? “你有什么事吗?”我卡在门口,并没有让他进去的意思。 展延之姿态恭敬,完全把我当成了林豫正。 那种对林舒会有的担心和温柔,不在了。 “林小姐,我要告诉你一个消息。” “说。”我开口,“别吊胃口。” 他翕动嘴唇,“LS的付总被处置了。” “什么?” 我没记错的话,耀武扬威的付一炬是陆绍良的人,连陆时都不会轻易动他。 他毫无波澜,“接任付总位置的人,是陶楚楚。林小姐,你有危险了。” 陶楚楚?那个在我们离开陆家老宅时哀求陆时不要走的陶楚楚? 如果是陶楚楚的话,就是陆老爷子下的手? 难怪,就算是陆绍良,估计也不敢说什么。陆绍良就算怨,也只会在暗处针对陆时,不会在明面上为了付一炬这种废棋与陆文景作对。 这样看来,陆绍良或多或少被陆卷耳的事情迁怒了。 当然我很清楚,展延之的“你有危险了”是什么意思。 陆文景想要陆时娶陶楚楚,陆时带回我和小枣是拒绝了。他并不死心,把陶楚楚安排在陆时身侧,是希望他们日久生情吧。而且陶楚楚在LS一天,就在提醒陆时——只要你娶我,你想要的都会有。 “展延之,你告诉我这些,是想让我亲自接管林氏吗?”我说。 展延之很狡猾,“不是我想,是林小姐想。” 与林豫正有合约的江临江总,经验丰富,自然可以做到临危不乱。这几天林氏股票确实有所波动。江临却用一个漂亮的成绩挽回了一切。 如果我接手林氏,将面临极大的挑战。 且我流产后,没什么野心,只想要平静的生活。因此,我真的没想过接管林氏。 但是,现在我要赢! 我看向表情谦和的展延之,勾起浅淡的笑,“对,是我想。” 第119章 他想给你一切 “那好,林小姐,我们出门吧。”展延之露出满意的笑,有几分娓娓道来的味道。 我斜睨他,“你很想我接管林氏?” 他故技重施,“不是我想,是林老先生想。” 确实,林豫正不想我继承林氏,不会让我待在陆时手底下好好学习。他把这一切都给我,有和文清怄气的原因,也有希望林氏在我手里别有一番天地吧。 江临再好再优秀,他始终不姓林。 陶楚楚一而再再而三地出现,我不想每次都让她这么好运。 当初因为她说是“无心之失”,可能陆时当时又和她有什么交易,总之当时这件事是不了了之。那会她还是在我面前哭个没完的秋山,我又生不如死,不找她算账。 在陆家老宅,她说她是陆时的未婚妻,甚至赢得了陆老爷子的支持。我新仇旧恨一起添,更想除掉她了。 要不是林豫正去世,这些日子我过得浑浑噩噩,我不会忘记找她算账。 她倒好,不安安心心在老爷子身边承欢膝下,偏要安插在这么不尴不尬的位置。 我要为我的孩子、为我自己,把她拽下那个位置。 老爷子其实是因为苏楚楚是他爱过、辜负过的女人的孙女,才对陶楚楚偏爱,这点我赢不了。 但如果我手握林氏,那么至少在别的想要和陆时商业联姻的人面前,我是有优势的。 其实我也想再为林豫正做一点事,这和林念瑶突然做出和她性情迥异的去支教的决定无关。 总之,我跟展延之出门了。 到林氏后,还早,没几个员工在,我们先见了江临。 我站在总裁办公室,突然回味过来展延之敲门的时间很早,那陆时是什么时候离开的? 难道他是得知陶楚楚接替付一炬的事,才那么早离开的? 江临是很有质感的男人,不是简单的穿西装打领带所能营造的质感。他长得不算出众,还戴着眼睛,但他把自己收拾得干净利落。从内在外,他都给人他是精英的讯息。 他看我时,很恭敬,但我捕捉到恭敬之余的锐利。 “展先生,我和林小姐单独谈一谈。”江临扫过我和展延之,突然别有深意地说。 展延之笑得从容,“江先生,林小姐初次接手,肯定有些不明白的地方。我将是她的特助,你尽管教诲,不用担心我在。” 估计怕江临为难我,他想要留下。 江临笑了,“展先生,你这么保护林小姐,对她未必有用。” 我耸动眉毛,觉得江临挺有意思。 按住展延之的肩膀,我示意他不要再继续说下去了。 “展延之,你先出去一下吧。他吃不了我。” 江临就算不甘心,也不至于在林氏的、在他的办公室对我动手。 办公室被他拾掇多得简约而明净,倘若我接手过来,也不会大改动。 展延之出去后,江临闲坐沙发,轻叩茶几。 我自动坐在他斜对面,“江总,你想和我说什么?” “我会帮你。”他没头没脑来一句。 我问:“为什么?” 江临长得不是特别好看更不是特别丑,但他有他独特的气质,如果我见过他我会记得的。 他说:“因为江嬗。” 江临、江嬗? 难道有什么关系? 不过这世界上同一个姓有什么好稀奇的,那我还遇到江小乾呢。 “你们是兄妹?”我还是问出口。 他说:“严格来说,不是兄妹。是她开口求我,我就答应的关系。接管林氏对我来说,不过是任务,我的野心是为自己打响名气,而不是私吞林氏。如果她不求我,我可能会给你留点‘小惊喜’。” 如果江嬗不求他,他可能会给我使绊子。就像他说的,他希望为自己打响名字。林氏离开他后“不行”了,旁人唏嘘的同时会赞叹江临妙手回春的能力。 我突然勾唇,“我突然觉得,比起冯征远,你才是江嬗真正的婚外情对象。” 既然不是兄妹,那就是爱人了。没有一个男人,会无缘无故为一个女人付出。 “成峰看中江嬗时,我认识她已经十多年,他才是第三者、掠夺者。”他说这话时,是平静的。 时间磨平了他的怨恨。 抬起手,江临觑了眼腕表,“还有半个小时,你才需要去开会,不介意我跟你讲个老套的故事吧?” “不介意。”我回,“如果你希望我转述给江嬗,那你还是亲自去找她。我和江嬗不熟,我记恨她为了成峰活命算计我呢。” 其实我不记恨了,我只是不想让江临觉得我和江嬗有多熟。 他真的愿意平平和和将林氏给我,我乐意之至。他若玩手段,我也不怕。 我有我自己,还有陆时、展延之…… 一个恍惚,我突然发现我已经很久没有联系Richard了。连除夕夜,我都没有给他打个电话,说声新年快乐。 想到他为我所做的一切,我突然有点过意不去。 在我的神游中,江临开始说他的故事。 我突然觉得,他只是想想找个人说而已。正好,江嬗是因为我求他的。 江嬗的确是他的妹妹,不过是收养。江父、江母在江临十多岁是想要儿女成双却怀不上孩子了,他们便去孤儿院领养了江嬗。 从此,我认识的江嬗才是江嬗。 兄妹关系,朝夕相处,生了情意是自然而然的。 但江嬗感恩,不忍江父、江母难受。 所以,她对江临说过,她可以和这世上任何一个男人在一起,独独不能是他。 她嫁给成峰也没什么稀奇的,成峰对江嬗一见钟情,想要纳为己有。江家虽说小资,但也经不起成峰的针对。江嬗感念江家,主动嫁给成峰的。 江临是因为这件事才想要变得强大,流血流泪都没有关系——他再也不想在命运面前无能为力。 成峰败势后,江临已经变成江嬗可以依靠的人。但她没有回过头,走到了冯征远身边。 江临以为江嬗一辈子都不会向他低头,没想到江嬗为了我求他。 我不是江嬗,我不知道她到底什么想法。 但我清楚,倘使有一天我对谁说——我可以和这世上任何一个男人在一起,独独不能是你。 那我对那个男人,一定是爱极恨极。 不等我问他是不是说完了,他就起身,“还有十分钟要开始了,我去抽个烟。” 望着江临远去的背影,我突然有点惆怅。 这世上有太多的爱前路茫茫,看不到结果。余落初对方信之,江临对江嬗,哪怕是成峰对江嬗…… 江临很准时,十分钟后和我一起踏入会议室。 他说是说抽了烟,但我在他身上没有闻到一股烟味,有股淡淡的香水味。 江临帮我开场,展延之站在我身后,且我是林氏最大的股东。 就算我年轻、没有经验、是一介女流,就算其他的董事们不服,我始终成了林氏的CEO。 散会后,江临尽职地跟我交接工作。 他很专业、极其投入,与那个坐在沙发上落寞地讲着江嬗的男人判若两人。 在爱情的游戏里,追逐者大多是心甘情愿吧。 对我来说,一下子成为林氏总裁,是很吃力的一件事。就算江临有心帮我,展延之会做我的左膀右臂。 “晚上是我的欢送会,你一定要来。”江临跟我说了一天,总算闲下来。 我递给他一杯热咖啡,“行。” 他倚在墙壁上,俯瞰窗外景致,“那些一开始对你冷脸的,未必对林氏不忠心。需要警惕的,往往是那种深埋情绪的人。” 我说:“谢谢你。” 他耸肩,“那你就谢谢江嬗吧。她这一辈子没做过坏事,上次利用了你,她一直过意不去。” “你说到这个份上,我肯定要谢。”我打量他的侧脸,“江临,你要等她一辈子吗?” 他眼神变得虚无缥缈,“谁知道呢,一辈子那么长。要是有一天我爸或者我妈坚持不了几天了,她还不回头看我的话,我就找别人结婚。” 江临的确很优秀,但我替那个他到时会随便娶的那个女人感到悲哀。 我没有深问,眯着眼,开始考虑欢送会的事。 光早晨的会议,大多数高层的反应都在正常范畴之内,我看不出谁会给我使绊子。 我不可能让他们全都依顺于我,但我的原则还是少树敌。 江临准点下班,展延之到我办公室,递给我纸袋。 我接过,掂量了下,“礼服?” 他颔首,“林小姐,不,林总,你很漂亮。” “所以呢?”我放下纸盒,有意凑近他。我近距离地打量他的眼睛,想要读出其中全部的讯息,也想要看看他脸上有没有动刀的痕迹。 “如果你很漂亮,他们会潜意识觉得你是花瓶。”他说,“你可以更漂亮,在他们懈怠时征服他们。” 扯住他的领带,我再次靠近他,简直是依偎在他的怀里了。 “那我可以征服你吗?” 这一次,展延之冷静地退后一步,并且将领带从我手中抽出,“林小姐,我真的不是蒋元一。” “是吗?那你怎么连我想什么都知道?”我问。 他说:“因为林老先生想把他的一切都给你,而我在‘一切’的范畴内。” 第120章 你吃醋的时候 欢送宴是在酒店,是展延之一手操办的。我咨询了一下相关工作人员,展延之是提前订好场地的。 也就是说,展延之算好我会接替江临。 他真的摸透了我的性子,如果说他不是蒋元一,我不能信服;但说他是,我也没有证据。 宴会还没有开始,我倚在角落,看着被人群簇拥的江临。 的确是有能力的男人,就算是今日被我接替,也不见有人奚落他。因为谁都不知道,明天他会站在何种高度。 “你身上有股我熟悉的味道,我敢料定你就是我的梦中情人。”飞扬到狎-昵的话从我身后响起。 我回过头,看见了一张白净的娃娃脸。 宋斯文。 他也是林氏董事之一,不过他给人的感觉就是花架子。据展延之所说,宋延斯他爸半年前出车祸死了,林氏的股份才到他手里的。一般开什么会议,他支持谁的理由都很随意——比如他的眼睛很漂亮,我想支持他。 就是这么荒诞不经。 正因为如此,没什么人找他麻烦——他就是那种占着名头、容易收买、想要的是分红的玩咖。 有些事不用谁说,从他轻佻的搭讪和人畜无害的脸就可以看出来,这人是花花公子。 “我想你认错人了,宋先生。”宋斯文长着一张娃娃脸,我实在不想叫他“宋董事”。 看到我的瞬间,他脸上掠过错愕。 “原来是我们的林总,是我唐突了。”他不紧张。 他的脸极其无害,一笑更是让我没有脾气。 我拂手,“你走吧。” “怎么办,林总你这么漂亮、迷人,我想要永远做你的追随者了。”他眼笑成一条缝,没城府得很。 我勾了勾嘴角,漫不经心地说道,“希望你真的做到。” 宋斯文是个玩咖,但绝非毫无判断力的。我不相信运气,更不相信他可以靠运气留住他手中挥霍的成本。 他执起我的手,在我手背上轻轻落吻,“我发誓,你将是我的女王大人。” 我抽回手,忍住给他耳光的冲动。 江临是今晚的主角,但我不可能不做声。好在我给陆时准备过不少演讲稿之类,临时拟稿不成问题。官方的说辞,谁不会呢? 好容易走完我的流程,我躲回角落,扯了扯过短的裙摆。 我开始讨厌展延之的策略了。 宋斯文的眼光算是礼貌了,宴会里大多数人用眼神对我直白袒露侵略性十足的意图。而有些人的眼神,直接让我发寒,比如持股比宋斯文稍微多了一点点的李铎,简直是一条毒蛇。 江临和女伴跳了一曲华尔兹热了场,宴会现场热络起来。 我避开那些人的邀舞,披上大衣,走出酒店。 里面开着暖空调,太闷热。 我坐在喷泉前的长椅上,看着绚丽的水花。 或许是心中哪一处被戳动,我给Richard打电话。 “你是谁?”接电话的是女人,而且是德国女人,说的是德语。 我一句话没说,就挂了。 Richard有他的生活,我谢不谢,可能对他来说无关紧要呢? 展延之没有给我打电话,就说明宴会很顺利,不需要我过去。 夜色深浓,我觉得时间差不多,想要回去。转念,我又觉得独自离开不好,便决定折回去告诉展延之一声。 在酒店大堂,一个高大的男人揽着醉酒的女人。他们的身后,紧跟着不少同样红了脸的男人。 我怎么认不出陆时和陶楚楚? 联想江临的欢送会,LS应该也为欢迎陶楚楚筹办了宴会。 我当然知道,陆时身为CEO是必须出场的;更知道在这么多高层面前,陆时应该维持他的绅士风度。 要是看见他搀扶别的女人,我绝对能忍。 但陶楚楚,我不忍! 我猛地抖落肩上的大衣,就穿着展延之给我挑的露肩露大腿的艳红色礼服裙,走到他们跟前。 陆时见我这样,眼神变得深长。 “林舒?”反倒是陶楚楚,眯着眼认出我,“你是生气陆时扶我吧……我只是……喝多了。” 她像是习惯了,知道连名带姓喊陆时。 我从陆时手中抢过陶楚楚,“这有什么好生气的,我只是怕他一个大男人,扶不好你。” 虽然,我所作所为已经拂了陆时的面子,但我还是希望影响降到最低。 她可能真的醉了,竟然靠着我咯咯笑起来。 此番天真无邪的情态,配上青春美丽的脸庞与前凸后翘的身材,哪个男人不动心? 我咬咬牙,掐紧她的腰。 她感受不到疼,笑个没完。 没走几步,我感觉到肩上一暖——陆时给我披了他的风衣。 我闻到凛冽的气息,就知道是他的。 不自觉勾唇,我觉得我赢了。 就算我一定程度上折了他的面子,他还是担心我冷不冷。 “这是她的车。”陆时走到一辆白色车前,打开车门,“我叫好了代驾。” 嗯,他应该庆幸他没有绅士到送他回家。 我将陶楚楚抱进车里,听到身后陆时和那些人寒暄的声音。我突然觉得没面子,坐在陶楚楚身边不动。 等到那些人散去,我才下车,将风衣还给陆时。 没有接过衣服,他递给代驾钥匙,并告诉她地址。 见我还拿着风衣,他挑眉,“不冷?” 当然冷。 我露出的肩膀和大腿,几秒内变得冰冷,跟放在冰箱里似的。 我说:“我要跟展延之说一声。” 他捞住我的腰,“我跟他说好了。” “什么时候?” 他敛起嘴角,“你吃醋的时候。” 陆时得意洋洋的模样,让我恨得牙痒痒。 “你才吃醋!”我大步往前走。 高跟鞋踢踢踏踏,我听着不厌烦,反而觉得踏实。 他大步跟上我,抽出风衣,第二次披在我身上。 “别感冒了。” 我收紧风衣,嘴上占便宜,“看在你这么担心我的份上,我就穿上了。” 他难得顺着我,“是啊,我没了你可不行。” 见他伤了我的车,我问:“你的车呢?” 他说:“秦淮会开走的。” “哦。”我低头调试安全带。 陆时那边也一阵窸窣。 “陆时,我讨厌陶楚楚站在你身边。我已经做了林氏的CEO,今天是江临的欢送会。陆时,我跟你说,你别得意啊。我觉得吧,我可以站在你身边,不仅仅是资产,还有能力。” 我的事陆时都会知道,但我自己告诉他,和别人告诉他,始终是不一样的。 他倾身过来,倏忽落吻在我耳廓。 我不由自主颤栗。 他像是偷袭成功的小孩,乐呵起来,“林舒,你想要站在我身边,那就站;你也可以站在我身后,那空位只给你一个人留着。” 怎么可能不心动呢? 他寡言寡语时,没由来一句情话就戳到我心坎上。如今他不吝言辞,突如其来的情话,依旧让我触动、柔软。 等等……为什么有种奇怪的酥痒? 猛地从我感动中回神,这个男人已经解开我的安全带,将我抱在他身上。空间有限,我不得不分开两腿并且完成一定程度的弯折…… 就是这样,我和他几乎无缝贴合。 隔着几层布料,我依然可以知道自己被他掰到何种无措的境地。 我脸上火烧火燎起来,一张老脸终究是绷不住。 “你知道这里是酒店的停车场吗?!”我咬紧牙关,恶狠狠道。 我怕我一放松,说出的话太过疲软,给他继续的暗示。 “我知道啊。”他或许是喝了酒,眉骨微微泛红。 说这话时,简直无赖。 我憋着一口气,“那你知道,林氏的人会经过这里吗?” “你放心,我虽然会扒-光你的衣服,但我的风衣还会套在你身上。就算有心人想要偷窥,也只能看到我的风衣和我的脸。到时候丢脸的,只有我。” 他说话间,大手沿着我的脊背抚摸,似乎在掂量怎么扯掉我的衣服。 那人按了我一处敏-感,我下口咬他缓过那劲。 他跟刚发现秘密的小孩似的,愈发来劲。 我掐着他的手臂,“不行!你只能让他们知道和我在一起!” 绵密的吻落在我的肩头,未了他舔了几下,“那就一起丢脸吧。” 我从没想过,这个人男人可以这么勾魂。 比方信之这种过分美艳的妖孽还勾! “我才不要和你一起丢脸!” 但我知道,我的话已经没用了。 他已经不知道用什么手段将我的裙子揉作一团扔在角落,而他那件过长的风衣,稳稳盖住做坏事的我们。 我喝了酒,我爱他,我被陶楚楚刺激了……这一切的一切,都让我的抗拒特别无力。 陆时上瘾归上瘾,还知道分寸,没往死里折腾我。 临了,我躺在他卧室的床上,以为总算可以睡觉休息。 没料想,他再次覆身而上。 我声音颤抖,“陆时,你还没完?” “林舒,你今天特别美。” “我每天都很美。” “不,你爱我的样子,特别美。” …… 用得着这样吗? 我按住怦怦乱跳的心,主动分-开了腿。 “你要来就来,别总是扰乱军心!” 他温-热的呼吸滞留在我耳畔,“你的心,不扰自乱。” 我好想打他,但是打不过。 “林舒,过段时间,我们订婚吧。” “好。” ******* 我醒得很早,凌晨五点过五分。陆时还在睡着,我睁眼的动作,可能已经惊醒他了。 他要装睡,我也无所谓。 回想起昨晚的疯狂,我特别暗恼自己喝多了几口酒。 隐隐约约,我记得陆时说要订婚,我还答应了。 要真的能订婚,也是好事。我不想飘泊不定,不想总是错过。 只是现在陶楚楚就摆在我们中间,有陆文景在,我们不是说订婚就能订婚的。 就当是醉话吧。 我决定了。 他弓腰抱着我,让我感受他的“朝气蓬勃”。 “陆时,新官上任三把火,我这几天能在林氏忙死,你最好放过我。” 他与我耳鬓厮磨,“我只是想抱你。” 我暗忖:最好这样! “林舒,我会好好筹备我们的订婚宴。”他说,“我保证,到时候会很顺利。” 他很少“保证”,所以我很信他的“保证”。 只不过…… 幸好我背对他,我放心地湿了眼眶。 他不仅记得,还特意在清醒过来的早上跟我许诺。 出乎我的意料,他掰过我的身体,顶礼膜拜地吻走我眼角的碎泪。 “林舒,我现在要告诉你一个秘密。” 我尚沉浸在温情的迷梦里,“什么?” “你要向我保证,你的反应会在我的控制之内,”他补充,“关于蒋元一的。” 我顿时愣住,感觉全身的血流都在霎那家停止流动。 许久,我缓慢而坚定地开口,“我保证。” 第121章 情话 我突然有点害怕,我那一阵的沉默,在陆时眼中,会有什么意味, 他俯身,吻在我的额头,像是安抚。 在将我的紧张逼到极致时,他终于说:“让蒋元一死在牢里的那个人,和我三叔脱不了干系。” “那个人去哪了?有证据吗?可以让陆绍良受到惩罚吗?” 出于本能,我问出了一系列问题。 陆时能告诉我,应该是相信我爱他了。那他,应该也会相信,我此刻的反应,无关风月。 就算此刻蒋元一死而复生,我也会选择陆时。不是因为小枣是他的儿子,是因为我已经爱上了他。 我并不是那种别人为我付出,我就要以身相许的人。 如果是这样,我可能早就爬上了Richard的床。Richard未必爱我,但他对我是有欲望的。我不丑,身材也不差。要是我愿意把纾解他的欲-望当成一种报答手段,他不会抗拒的。 从林念瑶口中得知蒋元一曾经做的傻事,已经太迟了。 我们的爱,被时间打磨,被陆时给掠夺了。 而我,在某种程度上,没有抵抗。 我无法抗拒。 “那个人发现我在查他,死得干干净净。就算我现在提出蒋元一的案子,都不会和我三叔扯上半毛钱关系。”他说。 我开口:“我……” 他的食指按住我的嘴唇,“嘘,听我说。” 我眨了眨眼睛,表示同意,“林舒,我告诉你真相,是不想你蒙在鼓里。也请你信我一回,给我点时间。你还不是我三叔的对手,答应我,你目前只想怎么经营林氏,只想着干掉陶楚楚。” 他说,给他点时间。 陆时了解我,所以告诉我真相;他又没那么了解我,我知道真相后不可能无动于衷。 转念,我又想,这会不会是陆时给我的考验:我爱他,能不能为他忍这一时。 想到泰山崩于前而色不变、麋鹿兴于左而目不瞬的陆绍良,我自然知道我还不是他的对手。 我都还不是陆时的对手。 “陆时,我会为你尽力做到的。” 他松开我的手,笑意渗透到眼底,“我会盯住你的。” “你真的会为了我与你三叔为敌?” 他修正,“为了我们。” 不该说的情话,他倒是一句不说。 我勾住他的脖子,“陆总,你该起床了。” 他说:“林总,我还想再亲你一口。” “你亲啊。”我撅起嘴。 他俯首,老练地衔住我的唇,勾我的舌跳了一场舞。 我没想到,我面临的第一把火,是要跟LS、悦珠集团等竞争一个项目。一块地皮,黄金地段,不管是建高端养老院,还是建成风情度假村,都看得见效益。如果经营者有足够的眼光,那必然会有更多收益。 林氏是卖东西发家的,林豫正接手后重新定位,主要卖香水和珠宝。林豫正年轻的时候,自己研制过香水品牌,那段时间风靡一时,也让他在林氏坐稳位置。后来他老了,花大价钱请专业人士研发就足够了。 我不懂,像LS和悦珠集团都涉猎广泛,悦珠更是地产发家的,他们竞标很正常。林氏为什么需要那块地皮,难道做个卖场? 展延之告诉我,林豫正很久之前就盯着这块地,他想要建高端养老院。大部分他赚有钱的孤独的老人的钱,小部分留给那些没钱的。盈利和慈善该怎么协调,他还没想好。 展延之的一长串话里,有一句打动我了。 他说:“林先生说,他希望等他老了,也可以住进去。” 林豫正永远没办法等到了。 我眨眨眼,“就算赔本也没关系?” 展延之露出招牌的有点推卸责任意味的笑容,“林老先生应该留给林总赔本的资本了。” 听他这话的意思,好像比起我经营好林氏,落实好养老院项目才是林豫正真正的心愿。 “那我们就竞标。”我说,“你去找人拟写标书,我了解了解情况。” 悦珠集团那边,我根本没放在心上。朱越手段不干净,不是值得尊敬的对手。我所要做的,可能就是把标书的保密工作做好。 LS,才是我要想的。 那是陆时的帝国,我是要和他竞争还是…… 林氏不是空架子,其他的竞争者,目前没有让我感觉到危机的。 当我从展延之口中得知LS时陶楚楚全权负责这个项目时,我整个人都舒爽了。我再无犹豫,满脑子就是——打败她。 养老院的计划尚未成熟,目前看起来也不太赚钱,开会时很多人提反对意见。 我全都扛下来了,用我自己都不信的理由。 走出办公室,我一阵疲乏。 展延之给我倒了杯咖啡,便退出去。 我提神后,继续工作。 坐得位置高了,肩上的担子自然重了。我还撑得住,不能退缩。 午休时,陆时给我打了电话。 我全身疲软,陷在舒服的皮椅里,“怎么,陆总求我手下留情?” “不,我要你打败我。” 我转过椅子,看着玻璃墙外的耸入云端的高楼。 我笑了笑,“陆时,你让陶楚楚来负责,我不会手软的。” 他说,“就算是我,也要打败我。” “什么?” 他以为我没听清,“林舒,打败我。” 从震惊中缓和过来,我说:“好。陆时,如果有那么一天,我一定打败你。” 他适才满意,“我还有个会,你先忙,晚上见。” “行,晚上见。” 挂断电话后,我有些发怔。 展延之推门进来给我一堆签字的文件,我才回过神。 江临给我最大的仁慈是不为难我,但他不可能留在这里替我打下手。因此这些事,我都要亲自动手。 话说回来,江临当真炙手可热,据说他已经被央城的某财团以天价聘走,不日上任。 临下班,我才歇口气,大口喝水。 一下子从十分舒坦的生活到时刻紧绷的工作,我有点不适应。好在,展延之是我的特助。 呼口气,我拿起内部电话,打给展延之,“展先生,还有事吗?” 江临喊他展先生,我就跟着喊。 展延之没意见,我就没改了。 “林总,今天需要您做的事情,都已经做完了。” 不等我说一声“行”,手机铃声已经匆匆响起。 我忙应付完展延之,放回电话拿起手机。 是苏唯一。 看到来电显示,我莫名有些紧张。 会是关于陶楚楚的事吗? 还是展延之? 接通后,说话的并不是苏唯一。 “你好,你是苏唯一的家属吗?” 我可以确定,这是医生或者护士的惯用句式。 苏唯一,怎么了? 未知的恐惧顿时涌上我的心头,如潮水般细细密密覆盖我的全身。 我一时说不出话来。 “喂,你是苏唯一的家属吗?”她嘟囔,“明明是他的紧急联系人啊。” 我宁愿我什么都听不见。 几秒过后,我找回了我的理智,“你好,苏唯一怎么了?” “他伤得严重,正在昏迷中。如果你是他的家属,请尽快赶到医院。市四医院的第一手术室,你找得到吗?” 我哆嗦,“找得到。” 第122章 害我流产! 我挂断电话,匆匆赶到市四医院的第一手术室。 手术室外很空,只有一个年轻的女孩在等。 她见了我,走到我跟前,“你就是苏唯一的家属?”她个子小小,是可爱型的女孩子,和刚才电话里的腔调不太符合。 我摇头,“我是他的朋友,接你电话的人。” 她将手机递给我,“我是他的暗恋者,夏莞。” “怎么会这样?”虽然我诧异于她的直接,但现在我满脑子就是他受伤事情的原委。 见我不接手机,她抓起我的手,非要放在我手掌。 她挺固执,“你是他的紧急联系人,他的手机就该放在你这里。” “怎么回事?”我重申我的问题。 夏莞总算跟我解释。 他们是同一个导师,因此他们下午约好一起去找导师。苏唯一临时忘了东西,回宿舍拿。夏莞正在等,突然听到爆破声。她发现是苏唯一的房间时,当即赶过去。 苏唯一不知伤在哪里,反正夏莞见到他时,他全身都是血。 夏莞到了110和120,在手术室外,她想要联系他的家人。她能想到的,就是紧急联系人。 对于苏唯一的紧急联系人是我这件事,我并不惊讶。我是他的雇主,而且我三番两次跟他强调他的危险性…… 我追问:“爆炸影响大吗?他室友、其他人有伤到吗?” 她回:“其他人没事,隔壁宿舍的墙抖了抖罢了。苏唯一室友顾洋正好出门了,不过他的电脑炸毁了。他室友是IT男,电脑是他的命根子。” 我松了口气,再无其他人伤亡就好。 电脑什么,再重要都可以重来。 现在,我就期盼苏唯一没事。 没多久,和我打过照面的顾洋赶过来,他大口喘气,跟我一样询问夏莞。 夏莞特别有耐心,一字不漏地把情话说给顾洋听。 顾洋咋咋呼呼,“怎么可能?爆照?” 夏莞似乎觉得头疼,耸了耸肩不再说话。 我走到顾洋身边,“你好,顾洋。” 他愣住,朝我伸出手,“你好啊,美女。” “苏唯一的家人呢?”我已经稳住情绪。 顾洋挠了挠后脑勺,“美女,你真的不是苏唯一的女朋友?” “我不是,你可以喊我林舒。”我保持耐心,“苏唯一家里什么情况,他家里出事,方不方便告诉家里人?” 他倾斜脑袋,一副思考的模样。 许久,他开口:“他好像没有家人……苏唯一是孤儿院里出来的。要不是勤工俭学还拿奖学金,他估计活不下去吧。” “呸呸呸,”顾洋旋即改口,“苏唯一会活得好好的。” 我从没过问过苏唯一的家庭情况,原来他是孑然一身。那他的紧急联系人是我,就更正常了。 “顾洋,你暂时憋回宿舍了,换个地方住吧。你统计下你的损失,我都会补偿给你的。”我说。 他和夏莞同时瞪大眼睛,“你还不是苏唯一的女朋友?” 我不想跟他们说我是苏唯一的雇主,我只能说:“我是他的好朋友。他很有才华,不应该被这场爆炸埋没。” 顾洋嘟囔,“如果你要苏唯一还钱的话,你还是不要补偿我的。我的东西烧坏了、炸坏了,没什么大不了的。” 我突然笑出声,“我让不让他还,他都会希望你接受的。” “那也行。” 夏莞看着好好的,没受伤,我就没必要跟她说补偿她之流。且我感觉到,自从顾洋蹦出“女朋友”后,她看我时就多了一股淡淡的敌意。 我们三个紧挨着坐在一排椅子上,都望着手术室闪烁的红灯。 没等到苏唯一出来,我就接到了陆时的电话。 “你在哪?” 我说:“我朋友出了点事。” 他说:“我正在做饭,我昨晚之前,你能赶回来吗?” 赶得回去,他就做;赶不回去,他就不做了。 我稍作思量,“赶得回去。” 为了苏唯一的安全,我目前还是离他远一点比较好。 挂断电话,我看着矮小的顾洋和更为娇小的夏莞,这两个人,看着都跟孩子似的。 我喊来顾洋,递给他卡,“密码是654321,有十万,你拿来付手术费,不够就欠着,我明天会再来。记得签我的名字,林舒。” 他拿过卡,愣愣的,“那你呢?” 我回:“对不起,我有其他的事。你可以帮我守着苏唯一吗?等他行了,要第一时间联系我,对了你拿手机出来,我把号码给你。” 顾洋神游般,几乎是我说什么他做什么。 我估计是他没经历过这样的事。 就算是我,也觉得爆炸稀奇得很。 刚才顾洋可以为了苏唯一不要我的补偿,可以看得出来顾洋挺仗义的,因此我交托给他。夏莞对苏唯一有心思,我怕她对我有情绪,就没有跟她说。 走出医院,我打电话给展延之,让他派人来看住苏唯一。 爆炸发生在宿舍已经够了,千万别在医院里重演。 苏唯一无牵无挂、孑然一身,能招什么仇敌? 肯定是因为帮我调查的事。 我现在别无所求,只希望这场爆炸没有给苏唯一留下致命的伤。 林豫正留给我很多钱,我不怕砸钱,我怕丢命。 回到家时,陆时果然做了一桌菜,有精细的热菜,也漂亮的凉菜。 我跑到厨房洗手,顺便抱住正在盛饭的陆时。 他没事就好。 没事就好。 他放下碗筷,搭住我的手腕,“怎么了?第一次与我为敌,你不太适应?” 我纠正他,“陆时,我是与陶楚楚为敌。就算你是总裁她是副的,你们不在一个办公室,你们不是一面的人。你知道吗?” 因为贴着他的背,我的声音听起来瓮声瓮气的,像是受了天大的委屈。 他应该喜欢吧,我在为他吃醋。 “我知道。”他说,“乖,我们去吃饭。” 我学着小枣软软说好。 饭后,他随口提起,“朋友还好吗?” 我抖了抖睫毛,“不太好。” 苏唯一是我雇的私家侦探,我当然知道,越少人知情对他越安全。 我不确定陆时会是什么态度,目前我被苏唯一受伤和那个漫长的手术搅乱了心神,不想思考告不告诉陆时。 索性,我先不告诉。 他竟然没有多问,“需要帮助的话,你可以告诉我。” 心里无端涌起感动,我说,“好。” ****** 可能是我昨晚忘记拉上窗帘,晨光透过窗户打在我脸上。在亮度聚集到一定程度时,我就醒了。 我猛地坐起,忽然意识到今天是周六。 林氏那边,我刚上任,不坐镇几天说不过去。但周六不一样,是放假。我可以用一整天的时间去陪苏唯一,但我又想到另一个问题——陆时也放假。 我和他虽然不是腻在一起,可我整天不在,总得有个说辞。 直接说我去照顾朋友? 正在我苦思冥想时,短信提示音响起。 是陆时。 他说:我要出差两天,好好照顾自己。 会不会太巧了? 我没敢问,动作迟缓地回复他“知道了”。 他秒回:如果想赢,假期不要懈怠。 陆时到底知不知道呢? 他都能把蒋元一的死和陆绍良脱不了干系告诉我,我真的不敢告诉他,苏唯一在为我调查陶楚楚吗? 这个男人再好,都有阴暗的一面。 我担心的不过是,我又勾起那一面。 正迟疑,又有来电。 是我昨天存在手里的顾洋,看来,苏唯一醒了。 顾洋叨叨,“唉,林舒,不好意思啊。昨晚他出来后,我守着守着就睡着了,苏唯一醒了好久我才醒的。我现在正赶去给他买早餐,那家伙非要说想吃馄饨。唉,折腾。” 我拧起眉头,“苏唯一可以吃东西了?” 他说:“医生说他伤得不重,好像是,反正不影响吃东西。” 我想了想,“你给他买粥,肉沫都别放!” “……行。”顾洋可能没想到我会加重语气,愣了一下答应了。 挂断电话后,我暂时不纠结了,先去看苏唯一。 无论如何,我要把这件事的原委梳理清楚。 苏唯一到底住院,路过花店时,买了一束满天星。我实在不知道该送男人什么花,随便买的。 在市四医院里,我又买了个果篮。 我赶过去时,苏唯一正不情不愿地喝粥,用的左手。他右手绑着绑带,右腿打着石膏。他这样还能自己喝粥,看来他的伤真的不太轻。 顾洋见到我跟见到救星似的两眼放光,“啊,美女,不,林舒,你来了。苏唯一刚刚骂我呢,说我亏待他。” 苏唯一放下勺子,“顾洋,你回去好好休息吧。” 顾洋的眼神在我和苏唯一之间逡巡,一副“我懂的”的表情离开病房。 我将花束和果篮放下,收过小桌子上的打包盒,冷冷道,“你就这么能折腾你自己?” 他靠在床头,仰视我,“你可以坐下吗?脖子疼。” 我终于知道为什么陆时喜欢我服软了。 扯过椅子,我坐下,和他平视。我到底念着他是因我受伤,软下调子,“苏唯一,你伤得真的不重?” 他说,“不重,我运气好。爆炸那会我已经开始逃了,右手右腿看起来那么夸张是被我的身体压到了,轻微骨折,不严重。然后呢,就左脚脚踝处被扎进一块玻璃,取出来,好好养就成。” “你心倒是大。”话是这么说,我当然觉得庆幸。 苏唯一没毁容,也没有哪里会留下一辈子的伤,很幸运了。 他凛起眉头,“不大。我以后要搬出去了,不跟人合租。” “你放心,这事的一切损失,都由我来承担。”我说。 他摇头,“林舒,我有钱。” “或者,你想我因为愧疚一辈子都记得你?” 大概没想到我会这么问,他怔住。 旋即,他说:“医药费、给顾洋的钱,你已经出了的就出吧,剩下的我自己来。” “也行。” 稍作沉默,他又开口,“我出事,可能和秋山真纪有关。” 我拿捏不好慰问和关心正事的尺度,没准备好问他,他主动跟我说。 “秋山?你发现了什么吗?”我反问。 如果秋山真的会做这么阴险、龌龊的事,我更相信她哭着说无意拽我那回,就是要我流产! 第123章 天生一对 苏唯一说,“你让我调查秋山真纪时,我觉得没什么好查的。我没办法,只能从头开始认证这一切事情的真伪。一切都是因秋山真纪是千叶里奈的女儿而起,我自然从确认两人的母女关系入手。我花了点时间拿到牢里的千叶的头发,秋山的头发好拿。如果昨天我不出事,我可以拿到结果。我想,现在那份我应该拿不到了。” 昨天那场爆炸,有可能是秋山真纪不是千叶里奈的女儿,为了掩盖真相。 也有可能,是其他人。 在事情还没有证明之前,不能武断地否认其他可能。 我问:“你有备份,对吗?” 苏唯一狡黠而笑:“当然。” “多久可以有结果?” “我催一催,今晚就有。”他的笑容愈深。 那是一种自信。 这种自信,让我没有提——既然你遇到了危险,要不要终止跟我的合作。 苏唯一要单独住,只是不想再牵连别人。 吃一堑长一智,我相信他不会再被同样的招数伤到。 我想着既然要等晚上的结果,我不如在这里陪他。 苏唯一好像真的不受影响,跟我要了本书。我哪有随身带书的习惯?他想要看,我就跑出去给他买。 我抱着书回来时,听到房间内有杂音,我估摸着是警察。 但我又怕是别个想要杀人灭口的。 犹豫一秒钟,我就装作没听到声音,“苏唯一,你要的书……” 穿制服的利落年轻人转头,用警惕的眼神打量我。 我讪讪一笑,做出来不及收拢书的蠢样,“警察同志,不好意思,我不知道您在审问苏唯一。” 警察同志将我手中的书抽走,端详一番,“免贵姓赵。” “哦,赵警官。”我改口,淡淡扫了眼从容的苏唯一,“这是苏唯一想要看的悬疑小说,我给他买的。” “《白夜行》?日语版?”赵警官微带疑惑,“他为什么想看这本?” 他看我的眼神可以说是锐利。 我装作受惊,“中文系应该人手一本吧?这小说这么出名。” 赵警官用那种眼神锁住我几秒,而后落在低头扣手玩的苏唯一身上。他走过去,将书递给苏唯一,“给,你的书。” 苏唯一抬头,“谢谢。” 我所认识的苏唯一,大大咧咧的,沉溺在自己的世界里。他懒得花心思在拾掇外貌和人际关系上,我估计除了室友顾洋和暗恋者夏莞,旁人都会觉得他是我行我素的怪物——尤其是他还没有将爆炸头剃成平头时。 可在面对这位赵警官时,他有一丝丝的谨慎。 我暗自揣测:也许是我敏感了? 赵警官在我走后,我坐在他面前,弯身替他翻开书。 “看啊,你不是想看吗?” 他老实交代,“这本可以说是我的入门书,我感觉等我毕业后我可以翻译一下。说不定凭我那时的文学造诣,我的译作也能风靡一时呢。” 我沉下脸,“那你为什么让我走。” 收起嬉皮笑脸,他低声说,“他总觉得我不走正路,想要拉我一把。这次我的案子是他负责,他肯定会问案子以外的事情。我不想被你听见。” “你还不务正业?”我震惊不已。 苏唯一研究生在读,还能凭爱好赚钱。这样都是不务正业,那要怎么样? 他说:“赵海潮希望我可以成为他的同事,我不同意。” 我不理解,“你想要当侦探,那和查案应该没差吧?你帮我查那些事情,未必会比去查那些案子有趣。” “那不一样。”苏唯一很是认真,“我不适合在一个制度里,我不是那种听从上级的人。而且我不喜欢带着别人眼中正义的光环去做什么,可能我有点胆小吧,我不想承担辜负正义的后果。还有很现实的原因,我想要攒钱。你看林舒,你给我的报酬,总是这么丰厚。” 我开玩笑,“如果我给你的报酬让江城失去了一个好警察,那我就罪过了。” 他抬头,有点儿着急,“你可以少给一点的。不用那么多。” “我偏不。”我说,“我尊重你的原则,我该给多少还给多少,你也要尊重我。” 苏唯一动了动唇,最终低头翻书。 我当他默认。 他宿舍爆炸的事情,我本来就愧疚。他坚持不让我再出钱解决这件事,我肯定要从其他地方弥补他,也只能从报酬了。住院、安抚顾洋是解决了,学校那边估计也要花钱。虽然说他是受害者,但是揪不出凶手的话还是要人补偿。苏唯一会出钱的,他不想麻烦。 当时我和他各退一步,我已经不能出钱了。 我询问了手术费及其住院费,好在扣减下来的话,我给顾洋的卡里还有余款。 他当真看起书来,我不想打扰他,说是到外面走走。 其实,我还在想陆时这次出差。 潜意识里,我总觉得陆时已经知道苏唯一的事,他在等我坦白。 但是我不敢。 我不知道为什么,几乎是本能地不敢。 如果坦白了苏唯一,我就没有了属于我自己的武器;如果坦白了苏唯一,那么Richard呢? Richard让我收购成峰手里的股份,对我来说已经是很久远的事情了。我惨烈地失败了,甚至在成峰窜逃澳大利亚后,都是Richard自己追回、自己算账。我所做的,不过是帮着江嬗打个电话求他放成峰一条活路。 我打给他,被一个女人接到,他也不回给我。 这才是正常的。 可他试图买LS的股份的行为就像一根刺梗在我心头——Richard不可能无缘无故这么做。 或许,比起坦白苏唯一,我更怕坦白Richard。 想得头疼。 我倚在窗栏,望着医院尚有冬天的凛冽肃杀却有几丛草以为春天来了冒出鲜嫩绿芽的草地。 要是,我能活在林豫正留给我的庇护里就好了。 在我不适合的领域里,我所要做的最大的事,就是排除万难,替他完成那个真正落实了可能会赔钱的项目。 剩下的,就是养大小枣、疼爱小枣。 我突然意识到,我把小枣送到陆宅已经很久了。 他快开学了,我该去接他的。 无论陆时如何许我真心,我都出于本能地将陆宅作为我的对立面。我希望小枣跟在陆绍世身边受熏陶,但不希望他久留。 我对小枣有信心,我只是……害怕。 正胡思乱想,熟悉的铃声劈入我的脑海,把我吓得不轻。 我接起,是展延之。 工作上的事? 这是我第一个念头。 我麻溜接起,“展先生?” 他说:“林小姐,告诉你一个不信的消息。陆成林,陆时的二哥会对这次竞标有决定性影响,为什么不用我多说了吧。陆成林是陆时的二哥,这对LS来说简直是一剂强心剂。悦珠集团已经开始入手讨好陆成林了,林小姐,你需要我做点什么吗?” 陆时说,想要赢,不要放过周末,就是这个意思吧? 为什么他不能直接告诉我,他二哥的事? 就这么一件微妙的小事,我突然觉得陆时还不如展延之对我坦荡。 转念,我就想到我自己藏着掖着苏唯一和Richard的事了。 我和陆时,还真是半斤八两、天生一对。 陆成林从政,不能过分被讨好的。竞标就是要公平、公正的,陆成林形象要光辉,定然不会收受贿赂。 我和陆成林不过在陆家老宅打过照面,没说过话。他和我一桌,说明身为平辈,他没有他大姐陆佳木一样有赢得老爷子欢心的某种优点。要么,老爷子讨厌他从政;要么,就是陆成林不懂得讨好。 除夕那顿,不管出了什么事,他永远不是事情的焦点,也不主动说话。要不是应岩在饭桌上跟他客套几句,我疑心他要在老宅做透明人。 或许,陆成林和家里关系并不好? 这我还真的不敢猜。 耳畔传来均匀的呼吸声,我知道展延之还在等我。 我说:“暂时什么都不要做,盲目的讨好只会引起他的反感。” “也对。”他说,“那需要我做什么吗?” 我询问,“那你什么都能做吗?” 他约摸是笑了,“林总,你可以说出来试试我。” 我说:“展先生,你查查陆成林的亡妻吧。” 陆成林正是事业巅峰期,家世背景又令人艳羡,除非他不想娶,不然他不至于独身。 目前我的角度,只能想到这个入口。想到悦珠集团已经在着手讨好他,我又有些败兴。 挂了电话,我也没什么办法,总不能把陆成林绑来拿他架在他脖子上威胁他吧。 我又发了会呆,估计苏唯一该吃午饭了。 折回病房,我想问他吃什么,结果柜面上摆了饭菜。精简的包装、素淡的风格,一看就是医院内部提供的。 我看他左手干事蛮顺畅,不禁问,“你不是左撇子吧?” 他回:“我两只手都能用,左手更快。但我不想听别人问我,一直用的右手。” 我帮他整小桌子,他将饭菜摆上去,“我点了两人份的,一起吃吧。” “行。” 大概觉得上午冷落我了,下午苏唯一在我收拾完杂物后,居然主动跟我谈话。 可惜的是,除了正事,我们两个完全不能聊天。 比我跟陆时聊天还奇怪。 最终,我笑着放弃。我拍拍他的肩膀,“你继续看书,我去外面吹吹风。” 他脸红着,很不好意思,“行。” 我倚在窗边准备耗整个下午,后来无聊,竟然发现林豫正发给我的一封邮件。因为广告邮件太多,我没有事不会看邮箱,这封差点就成为垃圾邮件被我清理了。 在他死后,我再看到他的邮件,我突然很平静了。 我看了看日期,是除夕夜发给我的。 他希望我好好过,倘使我真的经营不下去林氏也没关系,他给我另留了一笔钱,够我和小枣重新开始。他也希望,我可以永远用不到那笔钱。他相信我会完成他的心愿,所以他也希望我随心而为。 林豫正写得极其琐碎,不多的事情,字却很多。 平静着,平静着,我突然没忍住,蹲在地上,嚎啕大哭。 曾经我一直心存警惕的男人,可能是这个世界上仅有的毫无保留地爱我的男人。 可我就是失去了。 那些仇恨盘亘心头,时至今日,终于烟消云散。 在医院守了一天,月上树梢,苏唯一的结果终于被一个脏兮兮的小孩送来。 我本来以为他是蹭吃的,在我想要跟他交涉时,他以令我惊诧的熟练把东西塞到我手心。 好在我反应快,不动声色地握住,并且继续将他赶出去。 关上房门后,我走进去,“你用小孩?” 他轻声说,“我帮助穷途末路的人,然后他们回报我。” 我不得不惊叹苏唯一的头脑,起初他应该是真的出于好心,后来他大概发现这样的人的忠心了吧。 走投无路时,有人递上一杯水,都值得铭记终生。何况,为他办一点小事。 见我发呆,他开口,“东西到手里了,怎么不看了?” 我捻开,是一堆乱码。 思考了一阵,我觉得这些东西在我的认知范围外,便递给他,“只有你能看懂吧。” 此番,苏唯一当真让我刮目相看。 他勾唇,看到纸条上的内容时,“他又调皮了。” “没有结果?”我问。 他说:“有。秋山真纪不是千叶里奈的女儿。” 第124章 他们都在哄他 “你确定?”我对那些乱码有点不信。 苏唯一撕碎纸条,“我确定。他不方便露面,你如果想要揭露这件事,并不需要带一份鉴定结果。因为就算你带的结果显示秋山不是千叶的女儿,陆文景还是会亲自做鉴定。我觉得,你只需要去告诉他这个结果就行。” 想想也是。 陆文景不喜欢我,长年目睹子孙争斗,肯定会觉得我是在挑拨离间。 秋山是不是千叶的女儿,他自己去做才行。 就算在我说的当时他可以义正言辞地相信秋山,但事后我的话就会像一根刺一样埋在他的心里。 “行。”我说,“那我不打扰你了。” 苏唯一说:“慢走。” 我独自离开医院,回到陆时家是独身一人,回到林宅也是独身一人。 莫名,我把车开到了许青黛的住处。 停在下面,我犹豫了一会,终究没有进去。 我回了林宅。 可能是那封邮件对我的影响还在,我在书房坐了一会。林豫正走后,书房没变过。文清出院就去做尼姑了,更不会管林宅要怎么样。 小吴还在,替我泡了杯热牛奶放在书桌上,还有水果和点心。 临睡前,展延之找我了,陆成林的妻子是柯宁。她不从商、不从政,也没有什么背景,是几乎平庸的家庭主妇。她死于一场车祸,江湖传言是他官-场上的竞争对手干的,官方认证是意外。 陆成林不娶,应该是忙。 “你再查查柯宁。”我说。 展延之回:“查不到了,有人好像刻意抹去了她的存在。” 我沉默。 “林总?”等我几分钟,他喊我。 我恍然惊醒,“啊,展先生,你休息吧。离竞标还有段时间,你暂时不用管了。” 觉得不妥,我又补充,“你听我吩咐。展先生,你先帮我处理其他事情吧。” 我掐断电话,盯着暗下去的屏幕。 有时候,我觉得我在做一场醒不来的梦。 把小吴准备的牛奶喝了,我回房间收拾自己,准备睡觉。 我躺在床上,翻来覆去睡不着。 明明陆时在我身边,一切都在好起来。我却像刚刚被Richard从海里捞出来时那样,陷入了失眠。 煎蛋到凌晨两点,我还没有睡着。 我猛地坐起,给陆时打电话。 如果接通,我就告诉他,我发现秋山真纪不是千叶里奈的女儿,你想不想我告诉陆文景。 如果接通,我就告诉他,苏唯一是我雇的私家侦探,我付钱给他,我会有安全感。 如果接通,我就告诉他,Richard是救我的人,他虽然对我很好,但我觉得他对LS有所企图。 如果接通,我就告诉他,陆时我真的很爱你,我们可不可以不要再在不信任的路上“天生一对”了。 漫长的嘟音过去,无人接听。 我人生无端的冲动就这一回,最终付诸流水。 直到电话自动挂断,我关了灯,重新躺回床里。 我盖上被子,被子暖得很,我却觉得有点冷,而且依然毫无睡意。 约摸过了半个小时,手机铃声响了。 我看向屏幕,显示是陆时。 打开床头灯后,我才抓起手机接听。 “林舒。” 隔着那么远的距离,我可以感受到他的疲惫。 “陆时。” 我学他的调子,喊他的名字。 这像是一场对峙,谁都不愿意服软。 几分钟过后,他说:“怎么了?” 他问得那么轻柔,仿佛把我捧在心尖尖上宠。 “我……失眠了。”过了那股劲,我说不出那些话了。 说不出了。 甚至连秋山的事都说不出口。 他说:“我明天晚上会陪你的。” 我软声,“我知道。” 我轻易不这样,他特别当回事,竟然跟我煲电话粥。他找话的技能,只比苏唯一好一点点。 但神奇的是,我们聊了很久。 那一晚,我伴着他低沉、性感的嗓音入睡的。 ****** 我起得很早,看到压在枕头下的手机还在跟陆时通话。我摸着发烫的手机,看着通话四小时的记录,不由笑出声。 “陆时?”我试探性喊这个名字。 他说:“我在。” “我今天去接小枣了。”我说,“我昨晚失眠,八成是因为我一个人。” 他说:“好。” 我笑了笑,“那你继续睡吧。” 其实我清醒过来后,我还挺愧疚,陆时这样日理万机的,被我一通莫名其妙的电话骚-扰,恐怕他也没睡好。 我想早点把小枣接回来,再带小枣四处晃悠。 等我真的忙起来,小枣也去上学时,我正儿八经陪他的时间就少了。 陆家老宅我去过一回,足够我摸清楚路。 我跟陆绍世通过气,他带着小枣在老宅大门等我。 小枣一见到我,立马扑到我的怀里,“妈妈!” 我将他抱起,蹭了蹭他的脸蛋,“小枣,有没有想妈妈?” 他脆生生地回:“想!想死了!” 小家伙就是嘴甜。 我和他腻歪了一会,才和陆绍世打招呼。 抛开其他,陆绍世其实是个明月清风般的人,他不介意我和小枣先抱成一团。 “你们要不要留下来吃饭?”陆绍世说,“小枣最近可是喜欢上家里阿姨的手艺了。” 我望了眼门内绿意渐多的景致,说,“伯父,你能不能帮我看一下小枣,我想见一见爷爷。” 对于我主动提起要见陆文景,陆绍世显然惊讶。 但他仅仅愣了一秒,便恢复了沉稳与从容,“陆时知道吗?” 我说:“不知道。” “那……还是不要去罢。”他像是有话对我说,却没有说明白。 “如果我一定要去呢?”我露出微笑。 他说,“那我帮你看着小枣。” 想让陶楚楚消失的念头像是一把火,行将烧完我的理智。 陆绍世抱走小枣,带他去河边观赏锦鲤。 而我,则循着记忆找陆文景的房间。 看到门上繁复的雕花,我便确定没找错。 我有节奏地敲门,“爷爷,我是林舒。” “进。” 他正坐在蒲团上打坐,我进去也没有打扰他的兴致。 “有什么事就说。”他依然闭着眼,“你接不接走林枣,我没意见。目前,我不接受和你还有牵连的林枣。我的曾孙,只能姓陆。” 单单让小枣姓陆,我可能会同意。但让小枣与我断绝关系,绝不可能。 停在和他相距两三米的地方,我说,“我只想告诉你,秋山真纪不是千叶里奈的女儿,如果你因为这层关系一直想让陆时娶她,那你可以放弃了。你希望陆时联姻的话,我继承了林氏,绝对是最优的选择。” 他终于睁开眼,站起来,走到我跟前,逼视我。 对,逼视。 他有身高优势,且眼神凌厉。 盯了我一会,他突然说,“林舒,你和我的妻子一模一样。” “啊?” 我怀疑自己幻听,难道他关注的重点,不是秋山不是千叶的女儿吗? 他为什么突然扯到他的妻子? “没有男人会喜欢强势的女人。”他说,“你越来越强,只会离陆时越来越远。” 在他居高临下的注视下,我艰难地维持镇定,“你不用混淆视听,我和陆时之间的远近,我自己知道!” 他冷声,“你以为,陆家这么多人,陆时为什么独独保持卷耳?是因为卷耳最柔弱、最纯粹。林舒,你真的觉得陆时爱你?你根本不是陆时会看上的类型。漂亮?我妻子也很漂亮,可我这一生,最恨她。” 话说到最后,他的表情变得刻薄,满是讥诮。我不知道他在嘲讽他的妻子,还是嘲讽当初选择了他妻子的他。 “您和您妻子,不能代表我和陆时。”我深呼吸,“我只是想要告诉你,秋山真纪和你的旧情人没有一点关系!” 我努力想要偏移话题重点。 陆文景像是突然累了,“我知道。” “什么?!” 他怎么可以轻描淡写地说,他知道? 要是他知道,他为什么还要做这些事! 他冷飕飕剜我一眼,“我知道。秋山不是千叶的女儿,我知道。你以为你能知道的事,陆时、绍良他们会不知道?他们知道哄我,你怎么就不知道呢?你将我的伤撕扯开,让它变得鲜血淋漓,你怕吗?” 第125章 咬他! 陆文景不疾不徐的话,简直是一道惊雷,劈进了我的心。 我耳边嗡嗡作响,宁愿是在梦里。 秋山为什么变成陶楚楚,是陆时告诉我的。 如果他知道,为什么没有告诉我这一层? 难不成他在考验我,我能不能想到瞒着哄着陆文景? 或者,是陆文景在骗我? 细细想来,他的话有错吗?秋山真纪倘若真的在老爷子心里有这么深重的分量,对陆时、陆绍良绝对是威胁。他们对她的彻查,绝不会比苏唯一想得到的少。 既然苏唯一能知道,他们怎么不知道? 要说陆泽这样只会往我车里塞眼镜蛇的蠢货不知道,我还信。 陆时、陆绍良,怎么不知道呢? 我隐约记得,在他跟我求婚时,他让我等。 只管林氏的事情,等他把我送上我和他的订婚宴。 莫非,我真的只要这样吗? 为什么? 到底为什么? 无疑,陆文景已经乱了我的心。 意识到他在等我,我稍微稳了稳情绪,回:“我不怕你。” 他像是洞穿我,“你怕陆时不爱你。” 浑身的力气被抽走,我竟无法反驳。 陆文景离开我,重新打坐,“林舒,我看你这么可怜,就不跟你计较了。我知道,我很可悲。我爱的慕容婉,是爱憎分明的。就算在娶二房并没有什么的当年,她也只要一生一世一双人。我结婚那天,她其实来了,穿着她亲自做的旗袍,她光是站着,就美得让我移不开眼睛。可我还是娶了别人。那天以后,她便死了。 几十年后,我在札幌看到的女人,不是她,是被岁月吞噬的傀儡。因为慕容婉不会求我,但那个傀儡求我好好照顾千叶。千叶和她年轻时很像,不过差了一个时代。千叶浪费了好容貌,偏生往风情走。你要是看见慕容婉的照片,就会觉得,千叶那种用来勾引男人的美丽,不堪一击。但我讨厌你,我不想给你看照片。 千叶宁愿作践自己也不要我的帮助,我就深信,千叶是慕容婉的女儿。只要千叶愿意描眉画眼穿上旗袍,静静立在河畔,那她就是活的慕容婉。我没有强求她,她那股气性会更让我迷恋。秋山大概是真的爱陆时,发现了千叶和我的渊源后,便捏造了一份亲子鉴定。我将计就计,是因为秋山有点像千叶,那应该也会像慕容婉。 我以为我只喜欢那个永远拒绝我的慕容婉,当我被秋山哀求、软言相对时,我发现我也喜欢这样。可能,我老了吧。林舒,你戳破了我的梦。即便我知道我在做梦,也该我自己决定什么时候梦醒。 林舒,你的梦,该醒了。” 陆文景的长篇大论,我只听进去了最后一句。 林舒,你的梦,该醒了。 我不知道我什么要站在那里听陆文景回忆往事,可能是想从他口中听到更多的原委。 可惜我听完了,还是不知道关于陆时的。 出了陆文景的房间,我信步走在回环的长廊,神游九天。 我真的该醒了吗? “妈妈!” 小枣清脆喊我的声音,将我拉回现实。 我眼眶一热,把他抱起。 将他抱得很紧,我近乎贪婪地汲取他的温暖。 陆绍世问:“受打击了?” 我像个刺猬,竖起全身的刺,“您知道是什么事?” 他摇头,“我不知道是什么事。但我知道,不管是什么事,只要和父亲作对,我都会失败。我也知道,陆时不像是我的儿子,像是父亲的儿子。” 陆绍世是不是在说,陆时和陆文景是一样的? 那陆文景是怎么样的?陆文景娶了不爱的女人繁衍生息,享受着爱的女人到死都拒绝他。 不管被他爱还是不被他爱,都是件可悲的事。 我扯出笑,“我明白了,伯父。我带小枣回去了,谢谢你这几天陪小枣。” 陆绍世维持嘴角的笑,送我们出门。 我感受到了,他很难受。 或许,他也被陆文景伤害过。 原本的计划是我好好陪小枣,经陆文景一说,我有点难以实施。 我绕路到青黛家,捎上她和她弟弟,四个人一起去海底世界。 青黛的弟弟十九岁许流光,正在上大一,成绩很好。他长得清秀,性子和青黛差不多,是个小暖男。这不,光在海底世界,就有两三个看到许流光跟他打招呼的年轻妹子。 他和我不熟,看见我还会尴尬,但他很用心地照顾小枣。 青黛察觉到我不对劲,尝试问我。 我想起另外一件事,“青黛,如果你和你弟弟租的地方到期了,就租林宅吧。我不想宅子空了,如果我和小枣住的话,也想人多一点。你看。” 我努了努嘴,指向前面,许流光正让小枣坐在他肩头。 “小枣很喜欢流光。”我补充,“你也很喜欢我。” 她被我逗笑,“小舒,我可不是弯的。” 我说:“来嘛,试试,说不定是呢。” 她躲开,往前跑去。 我没追她,盯着游动的海鱼发呆。 和青黛他们吃过晚饭,我带小枣回了陆时家。 无论如何,小枣很想爸爸。 小枣洗澡时,我给没电的手机充电,发现苏唯一微信上找过我。 他不会为了私事找我,我们每次尝试聊天都以失败告终。 我点开看,他发我的是一条链接。 当我戳进去时,发现链接已经失效。就是半个小时前发的,这么快失效了? 于是,我编了信息问他:苏唯一,什么事? 他秒回:我以为你看到了,陆绍良被绑架了,而且对方撕票了。陆绍世一根手指被割下来了,估计是影响不好,消息被压下去了。要不是顾洋,我也看不到。 盯着满满当当的字,我突然觉得恶心,很想吐。 但我忍住了,我删除了这条信息。 我不想再看见。 考虑到苏唯一在等我回复,我说了一声“知道了”。 他没再说话,我便扔开手机,仿佛它是个怪物。 一根手指。 我光是想象那画面,就觉得毛骨悚然。陆绍良杀了蒋元一,我真不同情他,我只是觉得恶心。 假如有一天杀人无罪,我会直接杀了陆绍良,不会一刀一刀凌迟,更不会死前折磨他。 我不是Carl。 浴室里传来淅沥沥的水声,我知道,小枣还在。 靠在床头,我抓着枕头,心稍微安了下来。 我不愿意去想,但我还是忍不住去想:谁会对陆绍良这么做? “妈妈,洗完了!”小枣碎步跑到我跟前打圈,“香喷喷!” 我揉了揉他软茸茸的发,“行,小枣等妈妈。小枣要是没睡着,妈妈跟你讲故事。” 等我拾掇完,小枣穿着厚睡衣,四仰八叉躺在床上,睡着了。 我真真正正笑了,坐在床边,轻轻替他挪好。我给他盖好被子,并掖好被角。 陆时说今晚会回来,所以我在等他。 但我晚上没睡好,白天又折腾很久…… 我没等多久,便关了灯躺在小枣身边。 有小枣在,心魔没有找我。 大概心里在期待陆时,我一听到动静就醒了。 哪怕我睡眼惺忪,我也在浓稠的漆黑里感受到了陆时的气息。 我不知道我抽了什么风,我起身,几乎踉跄着扑到了他的怀里。 “陆——时。” 我想要把我的心肺都喊出来。 要不是小枣在,我可能连音调都会上去。 他搂住我,就像他做过千百回那样。 骤然而起的温暖,瞬间覆灭我。 在被他抱住时,我忘了所有的猜疑、质问。 我只想在这黑暗里,紧紧抱着他。 无穷无尽。 他像是明白了我,仅仅是抱着我。 每过几秒,他便加重力道,像是要让我窒息。 窒息感越强,我竟然不反抗,而是希望他抱得更紧一些,更新一些——如果能融为一体就好了。 那我就什么都不用猜了。 不知道抱了多久,他终于开口,“林舒,三叔的事是不是你做的?” 他和我一样压低了声音,配上他低淳的嗓音,声音悦耳动听,掩不住性感。 但我很生气。 他一见我,就是怀疑我。 就像是我的翻版。 实在气不过,我猛地拽过他的右手,狠狠下口。 我咬住他的手腕,誓死不松口! 第126章 诱引他 陆时经常锻炼,肉很结实。我发狠了咬下去,实际是跟自己作对。 但我偏要咬,哪怕“杀敌一千自损八百”。 我深深咬着他的手腕,品尝到铁锈般的血腥味,仿佛回到了我初初诱引他的时候。我们争锋相对,互不相信。 就算现在我们的关系被“爱”这漂亮的东西包裹着,实质上也是争锋相对、互不相信。 我被他算计过,所谓“一朝被蛇咬十年怕井绳”。 我也被全世界抛弃过,我无法在二十八岁还去相信带着赌博性质的爱情。 可我内心深处,是那么渴望去相信。 陆时在陆家这样的家庭环境长大,他变成这副样子,似乎比我更有理由。 但理由仅仅是理由,不能解决问题。 估计是感受到我的愤怒,他由着我咬,托着我后腰的左手依旧托着,生怕我摔了似的。 时间漫长,寂静蚀骨。 终于,我松开他,感觉牙齿都在牙龈上摇摇欲坠。 我揉揉下脸颊,在浓稠的黑色里怒瞪他。 他顺利一捞,将我带出卧房。 走廊的声控灯随着他的脚步亮起,给我们之间添了柔和的光亮。 然而,气氛依旧是绷紧的弦,随时都能绷断。 他走了几步,推开一扇门。 眼角余光瞥到放着层层叠叠的书架,我知道他来了书房。 几乎粗鲁地把我放在书桌上,他抵着书桌,身体在我两腿之间。 如果我的腿是剪刀,我一用力可以折弯他的腰,此时此刻,我不会留情。 他脸色是惯常的漠然,抬起手,将鲜明的、带着血痕的牙印送到我眼皮子底下。 “还没改?”他轻声问,听起来好像是宠溺的。 我突然意识到,那不一样。 抬起头,我恶狠狠地瞪着他,“你为什么想都不想就怀疑我?” 他说:“三叔是蒋元一案的罪魁祸首,除了你,我没有告诉过别人。” 与我相比,他仅仅是冷漠而已。 我当下愣住。 陆时的保密功夫,我不用去揣度的。我待在他身边这么久,要不是他告诉我,我根本不知道陆绍良是。就算我怀疑,陆时和陆绍良都像是被封藏在玻璃罩子里,无孔可入。 如果真的如他所说,那么漏洞肯定在我这里。 我确信我没有跟任何人说这件事,许青黛虽为生活所迫跟过朱越,但她人是单纯的、生活也是单纯的。我不会跟她说这件事,余落初要是还在我身边,我可能会说。也仅仅是可能。联想到说了之后的危害,我最终会选择沉默。 等等……我为什么要想这些?! 陆文景的话再次回响在耳畔,我吼回去,“陆时,你凭什么怀疑我、质问我?难道你做了什么好事吗?你明明知道秋山不是千叶的亲生女儿,你却不告诉我!你明明在……明明在……” 怀疑我。 “林舒,你说不下去了吗?”他两手扣住我的肩膀,力道一点点变大,“你说苏唯一是你相亲对象时,我就知道了。苏唯一有本事,那就有本事,我管不着。你用他的本事来不信我,你还要我做什么?” “秋山的事,你试探我?” “你告诉我陆绍良杀了蒋元一,也是在试探我?因为苏唯一的卷子我不及格,所以陆绍良不管出了什么事,你都觉得是我做的咯?” “陆总,你可以告诉我,那么多试探我的事情里,有哪件是你真心的吗?” …… “陆时,我TM脑残了才相信你真的想娶我!” 我连珠炮似的说了一堆,我不想解释我的害怕,我只想吼回去。 就像在澳门一样,我留在江小乾身边,因为周遭的际遇提心吊胆。他明明什么都知道,却不告诉我。我就是他戏里的一个角色,还是丑角! 现在有什么分别吗! 苏唯一对我来说是我仅有的可以抓得住的安全感,他不仅狠狠践踏,还用来玩弄我! 他手指扣紧我的肩膀,像是要扣出我的血来。 我见过被血丝缠绕的眼睛,但我没见陆时这样。 他像是被我气到了。 怒火驱使着我,我高昂头颅,仍旧用挑衅的眼神看他。 与我僵持了许久,他终于爆发,“我TM也脑残了才真的想要娶你!” 他吼完,我猛地怔住。 我动了动垂下的手,想要去抱一抱他。 不管有什么过节,我就想抱抱他。 抬起一点,抬起一点,再抬起一点。 在我可以圈住他前,他已经转身离去。 我喊不出留住他的话,任由他摔门而出,任由他的脚步声彻底消失。 书桌冰冷刺骨,我却躺下,蜷在一脚,想要被冰冷覆灭。 我需要冷静一下。 陆时在床上很暴躁,说话不好听,但也没有到会所姜总那种粗俗。 在清醒时,陆时更是彬彬有礼、完全让人看不出他是衣冠禽兽的做派。 我第一次见他怒到口不择言。 是吵架了。 我们吵架了。 为什么我脑子回荡着他说他真的想娶我? 就算他一直忍不住试探我、我忍不住怀疑他,我还希望他娶我吗? 我躺了很久很久,一直都没有睡。 我在想陆时。 从我怀上小枣那晚开始,我在想我和陆时的孽缘。 突然,我扯下柔软的睡衣,抓上胸前的“时”字。 我有一股冲动,就是去掉这个痕迹,不管再痛。 可我连真的抠一下都舍不得。 如果陆时回来,我就和他好好谈一谈。 要是……陆时不回来呢? 我听到摆钟的整点报时,我像是受惊的麋鹿,看过去。 已经凌晨三点了。 我不记得我什么时候和陆时吵的架,但肯定过去很久很久了。 坐起,我顾不上收拢衣衫,打电话给齐北宸。 自从上次我找小枣亲爹找到他后,我存了他的手机号。他可能相信我会和陆时长久,对我态度挺好。 “喂?”电话通了,齐北宸听起来很惊讶。 我开门见山,“陆时是不是有病?” “啊?” 我重复,“陆时是不是有病?” 他说:“这个……你们是不是吵架了?” 我颇为冷静,“嗯,吵架了。” “惊天奇闻啊,他居然能跟人吵架。林舒,能撕碎他不死不活的假人皮的也就只有你了。” 我追问,“我只问你,他是不是有病。” 齐北宸居然笑了,“这个啊,你问我不行,你该去问周沉。” “他不是妇科医生吗?”我深吸口气,“齐北宸,我虽然半夜打电话给你,但我脑子还是清醒的。” “那玩意精神科也很擅长。” 我说:“哦。” “没事我挂了,正在约会呢。”他说。 “行。” 他应该又在哪个国度逍遥了,总不可能凌晨三点跟谁约会。 莫名,齐北宸三言两语,居然没让我那么生气了。 我翻找通讯录,找出“周沉”拨出去。 世界真奇妙,我凌晨三点打出去的电话,对方都是秒接。 “喂?” 周沉的开场白,和齐北宸一模一样。 “陆时是不是有病?”我的开场白也没变。 “是,有病。”他回我,“不过我们签了保密协议,你要深问,得去问陆时。” 我:“……” 不知道为什么,他把我噎得没话说了。 顿了几秒,他又问,“还有事吗?没事我就挂了。” 我口气生硬,“没事了。” 他丝毫不介意,从从容容挂了。 陆时的朋友,也都是极品。 我将手机甩在书桌上,肯定是睡不着了。 手撑着桌面,我下去时才发现,我没有拖鞋。我没穿袜子,赤脚踩在地板上,那真叫透心凉。 我锁了锁,花了几秒钟习惯。而后,我站直了想要出去看看。 推开门,我发现他就站在门口。 我楞了一下,因鼻尖浓重的烟味而皱眉。 他衬衣纽扣开到第三颗,露出了锁骨。 他在抽烟,指间夹着冒着火星的半根烟。 我没能问出“你冷不冷”,也没能说出“你能不能不抽烟”了,因为他一手捞起我的脑袋,气势汹汹地吻我。 他不碰我还好,一碰,我牙齿又痒了。 我把气都撒在这个吻里,好端端一个深入邦交的吻,被我搅得血腥味十足。 一吻作罢,我看着眼前显了憔悴和狼狈的男人,突然笑了。 他大概是被我笑毛了,倾过身,又将我抵在门背上。 我快速抬手,笑着对他说,“陆时,我们一起去看医生吧?” “好。” 话音未落,他便迫不及待地将他口里的烟草味和血腥味过渡到我的嘴里。 第127章 滚毯子 “你别找周沉,他一个妇科专家,说不定给你看脑子时手一抖,就把你治成精神病了。”在他用吻剥落我的睡衣时,我还在叨叨。 我不知道该怎么形容我现在的感觉。 陆时和神奇地我吵架了,他摔门而出了,但其实他还在门口等我。 只要我走出来,就能看到。 不管我多晚,他就站在那里。 他像是报复我,下口极重,咬得特别重。 尤其我知道他在咬那个“时”,双重的痛感变成一种刺激,直逼我的灵魂。 陆时没到在小枣床边乱来的程度,因此但凡小枣在,他就会把战场四处迁移。除了他的卧室,哪里都可以。 书房这样需要清心寡欲的地方,也被他备了毯子。 估计是记恨我们吵架,明明他可以就近去书房隔壁收拾好的卧室,他偏要神经病一样在书房上的地上滚毯子。 陆时火气很重,我更重。 我们两个博弈一样滚着毯子。 刚开始势均力敌,后来我就不行了——我体力没他好。 闹到天蒙蒙亮,稀薄的晨光从书房的卧室打进来,他才消停。 很意外,这次对他的“过度”,我没有晕过去。 我一直清醒着。 收敛了几个小时前玩世不恭的态度,我认真地说,“陆时,看医生之前,我们再聊一聊吧?” 不能遇到问题就滚毯子啊,毯子滚久了也会腻。 但问题就是埋在我们之间的种子啊,稍有浇灌就会生根发芽,必须一开始就解决。 “林舒,我的确不相信你。”他说,“我是不相信任何人。” “我……” 不给我说话的机会,他突然捂住我的手掌。他掌心粗粝,覆在我嘴上,像是一种静止的爱-抚。 我眨眨眼,想要伸出舌头挑衅他,最终放弃了。 因为,我感觉到他要跟我好好说话了。 “我看到你更信任苏唯一,我吃醋了。”他说,“秋山的事,我比你早知道。但那时,我也知道你已经交给了苏唯一。我可以理解你想要一个自己的人,就像我有阿淮。但是我,吃醋了。” 我有点不敢相信我的耳朵。 “还有蒋元一。”他说,“你为了蒋元一,什么都可以给我。我也吃醋了。既然你为了蒋元一什么都可以做,伤害三叔根本不算事。” 但我不会割断别人的手指。 “我习惯了算计别人,就算那个‘别人’是我想娶的女人。” 说完这句,他陷入了沉默。 我以为他还要再说,我就等他。 等到摆钟再次报整点,我用余光瞄了眼——七点了,小枣差不多该起床了。 我和陆时,也该收拾收拾去各自的公司了。 见他还没有松手的意思,我抬手,戳了戳他的手掌。 他岿然不动。 按着他的神经病逻辑,我寻思了很久。 我两手抓起他空着的左手,在上面写字:我爱你。 他没有反应。 歪着脑袋,我又写:我不笑你吃醋。 感觉到气压骤低,我马上补上一句:我也爱吃醋,我讨厌死了秋山。 这句话总算有点用,他松开我,“该起来了。” “陆时,我没有绑架陆绍良,也没有割断他的手指。如果是我,我会直接杀人。但我有小枣,我不会那么想不开。”我坐起,低头看着侧躺着的陆时。 他刚醒,眼底有股子倦意,显得慵懒而性感。 扯下松松垮垮的印记,我把那个“时”字展现在他面前。 那个字在的地方太敏感,我把握不好尺度,露得太多。 但我顾不上遮掩,反正我和他之间……早就没什么好遮的。 他伸手,手指勾画那个字,突然变换了地方,手掌包住,并且揉捏。 我脊椎一挺,猛地拍他的手。 他收回手,懒懒道,“给看不给摸?” “陆时,我有这个疤,是因为我以为蒋元一是你杀的想要杀你。当时,我真的很恨你。”我柔声说,“我不知道时间、际遇这种东西可以那么奇妙,奇妙到我现在爱你。这个‘时’字,现在已经渗透到我的心里了。蒋元一是我的前任,的确是。但我现在爱你,你不要再用这些试探我了。陆时,我会难受的。” 他的手指划过的下颚,最终停留在我的嘴上。 他很专注地打量我,好像我是什么值得探究的古玩。 “我知道了。”他轻声说。 我拢好衣服,把他的手挪开。 “陆时,我刚经营林氏,有很多敌人,你也有很多敌人。我们应付那些敌人就好,不要再互相伤害了好不好?” 我等了很久很久,终于等到他一声“好”。 谈个恋爱从头到尾不吵架是不可能的,我和陆时很不幸地也吵架了。 好在,很快就终结了。 他别扭地先示好,我后讨好,并且约法三章。 第一件事,就是我们都去看病。 不顾我的阻拦,陆时还是约了周沉。 我坚持不找周沉,午休时把展延之叫到我的办公室,让他替我找个心理医生。 想到苏唯一那茬,我决定特意跟他强调要女医生。 我当然知道我和苏唯一什么事都没有——不谈正事,我和他连话都说不下去。 展延之很惊讶,“林总,你怎么……” 他欲言又止的模样,挺有意思。 我揉揉太阳穴,佯装很累,“你知道,我刚接手林氏,又要面对一场绝不能输的竞标,压力太大了。我需要个心理医生帮帮我。” 展延之:“……” 他是专业的,虽然震惊,但还是在半个小时后给我一堆名片。 其实,我要找医生,并不是纯粹和陆时怄气。 我刚被Richard救起时,确实有点走不出来,刚生下小枣那会,我也有点产后抑郁症。要不是Richard在,我可能不会走出来。 这段时间,事情接二连三地发生,几乎件件事都在我的神经上落刀——我快绷不住了。 尤其是面对陆时。 不管陆时到底好不好,我要先赶走心魔。 在一堆名片中,我选中了闫喜乐。她生怕别人读错她的名字,在“乐”后面标了“le”的第四声。 陆成林那边还没有进度,其他的事也就那样。 看起来展延之什么都处理好了,需要我做的就是签个名。 我当然知道没那么简单,眼下我除了签名还能怎么办? 首先,我要拿下那场竞标,立个威。 那就把重点放在陆成林上面吧。 在离开林氏前,我得出这个结论。然后,我去找闫喜乐工作的私人诊所。 目前那么多人挤破头要讨好陆成林,我急也没有,不如先把我的内部问题给解决好。 俗话说得好,磨刀不误砍柴工。 私人诊所是在寸土寸金的市中心,地方不大,但招牌很大,看起来很让人信服的样子。 我找了个地方停车,刚下车,腰后就被什么硬-梆梆的东西抵住了。 “别动。” 全身警惕,我皱紧眉头,没敢动。 后腰的东西一直抵着,前面也走来面无表情的方块脸。 前一个,后一个,还有枪。 对方有备而来,我好像只能配合了。 第128章 把我的人还给我 两个男的都高,一左一右卡着我,好像跟我很熟。 但我知道,抵在我后腰的枪一直没离开过。 我压低声音,“你们想干什么?” 或许,我该请个保镖? 在我的警觉性还没那么高以前。 “林小姐,乖乖跟我们走一趟吧。”左边的人,也就是拿枪口抵着我的那个开口。 这架势,他们不是看我的车觉得我有钱要抢一抢,而是有备而来。 两个人状似和我亲昵地挨着我,实则是勒住我的手,不让我动弹分毫。 我唯一能反击的就是腿,但我一动腿,他们有枪。 考虑来去,我被推上了一辆车。 车窗将车外的世界隔绝,那人胆大包天,直接用枪抵住我的太阳穴。他单手钳住我的两只手,毫不费力,力大无穷。 看得出来,是练过的。 我看不见外面的具体情况,只知道车子在开,枪对着我的脑袋。 颠了约摸半个小时,车子停了。 开车的人先下车,他绕到车门前,替我开门。 依旧是把我架走的姿势,他们将我带进一栋别墅。 别墅的外观,我觉得有些熟悉。 不等我回味过来,我被一双力量无穷的手推入了里门。 我踉跄几步,扶墙站稳。 里面没有开灯,一片漆黑。 我无法适应,手在墙上摸索,找到了开关。 “啪嗒”,刺白的灯光充盈一室。 我沿着窄小的过道走,绕过拐角,我看到端坐沙发上的陆绍良。 苏唯一告诉我,被切断了一根手指的陆绍良。 从包扎可以看出,他没的死左手拇指。 陆绍良腰挺得比高山直,绷紧脸,不怒自威。 我下意识握拳,发现掌心渗出不少的冷汗。 他这模样,一点都不像刚被绑架、割断手指的人。他还是那个发号施令的人,高高在上地奴役着世间凡人。 我不禁恐慌:陆家人真可怕。 忽然想到什么,我拧起眉:陆绍良没了左手拇指后把我“请”来,就是在怀疑我的意思咯? 我继而冷笑,陆时都能怀疑我,陆绍良怎么不能怀疑我? 我心里门儿清,却走上前,对他露出笑容,“三叔,你找我什么事?” 他冷嗤一声,“林舒,戏不错。” “我没……” 他截断我的话,“还有,别喊我三叔,你不配。老头子没点头,你以为你和陆时可以过家家吗?” “就算我和陆时在玩,”我说,“那和三叔也没关系。你的手指被人给取走了,是你作孽太多,不要怨在我头上。反对我和陆时最厉害的,是爷爷。我要为陆时这事找不痛快,胆子大点,我直接就找到爷爷头上了;我胆子小点,就找陆泽堂哥了,哪里敢找三叔你呢。” 我表面上是震惊,骨子里是怕的。 陆绍良和陆时绝对是一路货色。 陆时折磨我时,我没少受罪。 哪怕是现在和他谈个恋爱,我都要时不时遭个罪。 陆绍良一直深居简出,像要做个“隐士”,这次竟然有人本事大到可以掳走他并且断了他一根手指。 难怪把他逼出来。 如今我等于瓮中之鳖,不想透露自己知道蒋元一的事情。 倘若仅仅是因为陆时的关系,他不至于杀人灭口吧? 手机就在我的包里,只要我敢,就可以联系人。 但我目前不敢轻举妄动。 我还没摸清楚他真正的目的是什么。 实在不行,我还可以跟他肉搏一阵撑会。 陆时几乎掌控了我的全部,我就不信我这人凭空消失他会察觉不到! “林舒,你觉得你能骗过我?”他抬眼看我,隔着几米的距离,我都感受到了威慑力。 陆家四代我算是明白了,第二代陆绍良继承了陆文景的狠劲,第三代就陆时。第四代就陆卷耳和应思源,还看不出什么。 我的小枣还没被承认,就算被承认,我也绝不希望他成为陆时。 就算苏唯一邋里邋遢的,我也宁愿小枣成为苏唯一这样的人。 “我为什么要骗你?”我说,“三叔,你要见我直说,为什么要动枪呢?” 他啐声,“玩具枪你也怕,我怎么料得准。” 我才不信是玩具枪! “三叔,你的手指跟我没关系。你找我来于事无补,如果你看不惯我和陆时有纠缠,我劝你也别杀我,得不偿失。” 陆绍良突然抓起茶几上的烟灰缸,猛地朝我这边砸过来。 “老子断了一根手指!混了这么多年,我还没遇到这样屈辱的事!你不要站在那边跟我说风凉话!” 我被他的气势吓住,差点没躲过飞过来的烟灰缸。 幸好,在烟灰缸堪堪擦到我脸时,我出于本能地避开。 “啪”,烟灰缸砸在地上,破碎声后渣滓四溅,落在我的斜面上。 陆绍良真的不痛吗? 深呼吸,我退后一步,离碎片远一点,也离随时会发疯的陆绍良远一点。 时间对我来说,突然变得漫长。 回过神来,我猛地发现,我这个角度是可以做到用手机求救的。 只要我动作小一点。 “林舒!” 在我尝试动手之前,陆绍良突然喊我。 我骤然一惊,抬头看他,“怎么了?” 他阴恻恻笑了,“想要找人?” 不待我回应,他从后背摸出一把枪,“你想老子一枪崩了你,你就用手机打电话吧。” 我顿时将手抬起,“你真要闹出人命?” Carl绑走小枣那会,我已经面临过枪战。我真的不适合应对这样的场面,我不想再面对枪火。 我隐隐地觉得,好像在那时,我对陆时这个罂粟一样的男人已经有了绮念。 我越不承认,它扎根越深。 陆绍良依旧冷笑,“杀了你,都不够解恨的。” “真的不是我!”我急了,“你为什么要抓我!我跟你无冤无仇!我不就是要和陆时在一起吗!” 他的声音渗透着毒汁,“和陆时在一起还不够吗?要不要我告诉你,我的妻子遭受过什么?” 陆绍良的妻子? 我拧眉,想要回忆起一张脸,却是徒劳。 除夕夜那顿所谓的年夜饭,我大部分注意力都放在小枣身上。对不认识的人,我都是匆匆一瞥。陆成林、陆佳木我还有点印象,他的妻子我真的回想不起来。 “不说话?我当你默认了。” “不要说!”我吼出来,“我求你不要说!” 陆绍良一时愣住,而后仰天大笑。 “林舒,你这点胆子,怎么敢和陆时在一起呢。林氏,迟早垮在你手里。” 我咬牙切齿,“轮不到你教我做人。” 他晃动枪,黑洞洞的枪口打了个圈。 “过来。” 他命令我。 我不想过去。 他的手里动了动食指,威胁味十足。 几乎是瞬息之间,我选择了妥协。 他一把拽住我的头发,用力将我的脑袋砸向茶几。我被迫跪在地上,膝盖磕得也重。 茶几是不锈钢玻璃,光我脑袋磕上去就够呛的。更何况,陆绍良带着失去左手拇指的恨,用力百分百。 接连几下,我被砸得眼冒金星,却死咬着下唇不喊痛示弱。 “林舒,你倒是耐砸。”他的魔音仍然环绕在我耳边,“你说,你有什么本事让陆时神魂颠倒呢?我真好奇。我儿子个蠢货,看上你还搞-不上你。现在你就在我手里,试试怎么样?你为什么跟着陆时呢?别看我比他大,我会比他温柔的。他能给你的,我都能给你。” 他说话间,过暖的气息呵在我耳廓,引起我胃里的酸水。 疼痛之余,我看得见他的左手拿着枪。 他的左手拇指刚被切,十指连心,肯定还在痛。 我……是不是可以抢过枪? 动作快于思维,我偏过头,“呸!你别做白日梦了!” “臭婊-子!”他右手猛地抡了我一巴掌。 我往后仰,两手抓到沙发边沿,没办法触到枪。 这时候,我才知道从一个准备充足的变态手里抢到枪有多难。 当初Carl从Alan背后拿到枪了解了Alan,我竟然傻傻地相信是Carl濒死的爆发力。 要是没本事,临死再爆发,也就那样。 我拽住沙发边沿,拼命稳住不摔倒。 陆绍良一手掐住要,好像真的要对我…… 他不嫌恶心吗! 我是陆时的女人! 正在我全身细胞都叫嚣着反抗时,一串手机铃声突兀地响起。 陆绍良左手紧握枪,右手接听。 而我堪堪稳住了身体,一双眼睛盯住他手里的那把枪。 陆绍良离我很久,因此我可以听到电话里的声音。 隐隐约约的,我听不太清。 但我可以勾勒出那句话——三叔,把我的人还给我。 是陆时。 陆绍良再次大笑:“陆时,你的消息还是那么灵通啊。” “还给我。”陆时坚持。 陆绍良说,“好啊,你说还,我就还。来我这里接,你有多快,我就多快还你。” 应该是陆时那边先挂断了,陆绍良等了会觉得没劲才挂断的。 他扔下手机,手试图凑近我。 我往后退,不想被他碰。 他说:“你别跟我装什么贞洁烈女。你以为我真的缺女人,你知道多少年轻漂亮的女孩儿想要爬上我的床吗?我随便选一个,都比你好。陆时比我年轻,那种女孩儿就更多了。现在他还紧着你,我就不招他了。等他将你弃如敝屣,我怎么都要尝尝你的味儿。要是你让我觉得舒-爽了,我还可以代替陆时收留你一会。” 我啐骂:“为老不尊!” “你再给老子说一遍!”陆绍良说怒就怒,前一秒还是纵情声色的淫-靡模样,顷刻间变成睚眦欲裂的愤怒样。 我恨恨道,“再说多少遍都是一样的!” 陆绍良说因为陆时目前对我的在乎,他不会动我。 因此,我没之前那么慌张。 不是我不能忍,是陆绍良太龌龊! 见我吼,他居然怔住。 趁这一秒,我大着胆子从他手里抓枪,竟然成功了! 我立马站起。 膝盖处传来锥心刺骨的痛,我忍着,并且把枪抵在陆绍良的脑门上。 他适才如梦初醒。 “陆时就要来接你,你拿枪对准我脑袋有什么意思。” “杀了你啊。”我恶狠狠道。 他斩钉截铁,“你不敢。” 我啐声,“至少可以让你闭嘴!陆时喊你一声三叔,你别做得跟二流子似的。” 他铁青着脸,倒是不再说话了。 看这清醒,我估摸着他是因为断了左手拇指气的。 但真不是我干的。 到底是谁? 谁有这么大的本事? 十分钟,陆时到了。 应该是巧合,虽然陆时是时间观念十分强的变态。 陆时进来,看到我拿枪威胁陆绍良,好像吃了一惊。 但他的惊讶转瞬而逝,快到让我怀疑他有没有浮起过这样的情绪。 他大步走向我,覆上我握枪的手,“林舒,放手。” 我生了倔意,“我不。” 他柔声哄我,“乖。” 好像,我是三岁小孩。 我偏偏吃这套,慢慢松开手指。 陆时抽出我的枪,递还给陆绍良。 “三叔,枪能被林舒抢走,这也太丢人了。”陆时轻描淡写道,“别有下次了,我都替你不好意思了。” 陆绍良接过枪,冷哼了一声,大概是示意我们快滚。 陆淳派杀手可以杀陆时。 现在陆时来,应该是做了充分准备的,因此让陆绍良无从动手。 哪怕陆绍良有枪,陆时手无寸铁,他都输了。 真的是这样吗? 直到跟陆时走出那栋阴沉沉的别墅,我心里都存了个疑团。 陆绍良把我拐到他的别墅,拿枪动手意图强-奸样样不落,结果陆时一通电话他就放任。 他仅仅是为了警告我吗? 置身陆时家,我还有些恍惚。 第129章 他的秘密 额头上清凉的感觉拉回我的神思,我猛地抬眼,迎上了亮得晃眼的灯光,看到了好看得打眼的陆时。 他在替我处理额上的淤青。 陆绍良拽着我头发往茶几上撞那会,我真的痛得眼泪不止。 过了那劲,我就没感觉了。 反倒是陆时替我处理时,在清凉之余,丝丝缕缕的疼痛直逼我的脑海。 “小枣呢?” 我猛地意识到,我和他之间太安静了。 稍一深思,我便明白是少了小枣。 他专注地替我处理,微卷的睫毛在眼下制造了一小片阴影。 如此近距离地盯住他,我突然明白“认真的男人最迷人”这话的奥义。 “你让小枣跟许青黛玩,小枣好像跟许流光玩得特别好,今晚要留在他家睡。你手机打不通,他们就打到家里了。” 他稍作停顿,换了个棉签,沾上一点白色的药膏。 “要不是知道你出事了,我不会让小枣留在外面的。”他继续投入地涂抹着我的额头,“你放心,我已经派人守着许青黛家里了,不会出事的。” “嗯。” 大概是刚刚经历过陆绍良的反复无常,我轻易被这样温柔的陆时打动。 也就是这一阵温柔,让我忘了我在想什么。 “好了。” 他拾掇完杂物,将整好的医药箱归位。 我起身,“我头疼,先去睡觉。” 本来我想找闫喜乐聊聊的,被陆绍良打乱了节奏。现在我累得要死,只想站着床睡。 陆时“啪”地扣住我的手腕。 意料之外的接触激起我一阵电流,我猛地抬头,迎上他今晚分外亮的眸子。 “怎么?”我疑惑。 他说,“跟我上楼吧。” 上楼? 这里是二楼,他说的上楼,就是三楼。 他从没领我去过三楼,我以为活动区域就在一楼、二楼,也没去过三楼。 我当然好奇过,但我不想没事找事。 “……哦。” 虽然我累,但是我好奇。 而且我不想违逆他,我总觉得,我们才吵过架,应该缓和一下。 我跟着他上楼,眼见他推开拐角的房间。 他熟门熟路开灯,顷刻间,璀璨的光亮照着满屋的戏服。 远的我不知,挨我最近的红色戏服,光是衣襟的绣花,就可以看出其做工的精细。 满满当当一房间的戏服,定然价值不菲。 不过对陆时来说,收纳这些戏服的钱,算不得什么。 光顾着惊叹,我错过了他换衣的过程。 我再次被攫取注意力,是陆时开嗓。 旦角的唱词! 他唱就唱,还唱的是旦角的词儿! 我震惊不已,抬头望向声源。 那一眼,我怕是这一生都难以忘记。 惊鸿一瞥,大抵如此吧。 时间仓促,陆时没有上妆,仅仅是套上一件正红色绣着繁复花纹的外袍。他没有太多的动作,我想在专业人士、哪怕是票友眼中,都不过尔尔。但在我眼中,那不一样。 陆时生得好看,但他是锋芒极盛、凛然冷漠的。 而此时此刻,我摆出旦角儿的姿态,唱着情深意长的词……我突然觉得,连妖孽的方信之在他面前,都要黯然失色。 我仿佛看到了《霸王别姬》里的程蝶衣。 “莫非我错将路人当知己?要不然他牵牛忘了旧时情?他既能唤出我织女名,不是牵牛又是何人?既然你我不相识,来到这碧莲池等我又为何因?” 陆时的没唱几句,仅是给我听听罢了。 他用这句收尾,我总觉得有几分深意。 处在极度震惊中的我,再次错过了他换衣。 “傻了?”他换回衣冠禽兽的模样,嗓音是低沉的——可能之前唱得用力了。 耳边是软糯调子的余韵,我久久不能回神。 “陆时?” 他拽住我的手,拉我走出房门,关了灯,藏起了这房间的秘密。 走回卧室,我主动到阳台上吹风。 听的当时还好,这会听过了,我耳畔一直回响着他的声音,和他车载广播里的腔调重叠。我眼前浮现着他穿上大红戏袍的模样,心头的火苗越烧越旺。 夜风是冷的,却浇不灭我的心火。 他不知道哪里摸出了两支酒杯和一瓶红酒,给我斟了半杯,推到我跟前。 我确实口干舌燥,一仰而尽。 现在我严重怀疑,当年方信之爱上陆时,是看见了他这副模样。 他没有看我,而是望着渺远夜空上的疏星朗月。 “我爸妈虽然结婚了,但他们互不相爱。我爸是没办法忤逆爷爷,我妈是因为她爱的人抛弃了她。她受刺激太大,生下我之后得了抑郁症,除了唱戏,什么都不做。其实你和我都能想明白,抛弃她的那个男人,多半是被爷爷和外公他们逼迫的。可我妈娇贵,是蜜罐里长大的大小姐,受不得刺激。” 我尝试着接话,“你爸也不喜欢这段婚姻,就没有想过帮助你妈妈?” “我妈刚得抑郁症那会,他们都带她去医院。但是治不好,我妈固执地沉迷在戏曲的世界里。他们对我妈失去了耐心,就把她关在房间里,不让她出门不让她见人,就好像她死了一样。可她是我的妈妈,我总是偷偷去看她。起初她就是逼着我跟她学,后来她病得严重了,几次想要扼死我。我没有告诉我爸或者爷爷,因为我知道,我要是告诉他们,我妈就会被送到我看不见的地方。” 他的嗓音很低沉,根本不像是可以唱出旦角的唱词的。 我可以听出他对他母亲的眷恋与深爱。 我一直以为,陆时身在陆家,最初的伤害是因为勾心斗角。 原来是来自他深爱的母亲。 我无法想象,在陆时还是小不点时,怯生生跟随他妈妈却要被扼死的场景。 “后来呢?”沉默了许久,我问出声。 他寡声说:“后来,她想不开,自杀了。” 我往他身边做,伸出手,轻抚他挺得笔直的脊背。 他又说:“我很久以后才知道,我母亲没疯,她自杀是因为那个抛弃她的人死了。她想要扼死我,是因为我是我爸的儿子,她恨,她想要逼疯我。” 微张嘴巴,我无法用言语表达我的震惊,也无从去安慰他。 想必他得知真相的那一刻起,他就已经疯了。 最深的伤害,永远来自最爱的人。 在我酝酿着安慰的话语时,他突然拽过我,将我嵌入怀中。 我膝盖抵在他的两腿间,扑在他怀里,并不是舒适且可以长久的姿势。 但我没有推开他。 我回抱他,将他抱得很紧、很紧。 “林舒,对不起,我真的很难去相信一个人。”他沉声道。 我低声,“其实我也没有相信你。” 他陷入了沉默。 我把他抱得更紧一些,“我和你已经吵过了,不都约法三章了嘛?我没生你气了,我说你有病你也别放在心上,我不是故意的。” “我妈死后,我拼命强大,因为我以为我强大我就可以决定自己的一生。不管是谁害我、针对我,我受什么伤我都无所谓。爷爷对我严苛,我爸对我寡情,我也能承受。我这么拼命地强大,却突然知道我妈死的真相,知道她那么恨我,我真的病了。那一刻的锥心之痛,远超我为了强大所承受的。” “我知道了。我知道了。我知道了。” 我连声说着。 除了这样,我不知道该干什么。 就算他妈妈这么对待他,他还是长年累月听着她爱听的戏,还是收集了一房间的戏服,还是学会了她最爱的唱词。 我们就这样别扭地抱了许久,我的脚从酸麻到彻底失去知觉。 他说完当初的事,便不再说话。 我找不到合适的安慰之语,也沉默着。 “我知道你知道了。”他突然说了这句话,打破了沉默。 我突然意识到,这一刻起,他再不回提起他的母亲。 他跟我说,是想我理解他对人几乎是本能的不信任吗? 因为他母亲的离世,他在夹缝中求生存。发现她恨他后,他病了一阵,恐怕变得更冷血。不然,他不会是LS集团的CEO,不会是强硬起来让陆文景都没什么办法的陆时,不会是让我爱到千疮百孔的陆时。 我不知道我日后会不会因为这个源头真正谅解他,但我此刻只想拥抱他。 我想告诉他,我在。 就像他无数次跟我强调他在那样。 大概知道我腿麻,我把他扶起,抱回卧室的床上。 他拥着我睡觉,什么都不做,什么都不说,就抱着。 ******* “康秘书,展延之还在请病假吗?”我询问秘书康媛。 她说,“是的。展特助还在请病假,他给我打电话时说请三天病假。” 我不悦,“今天已经是第三天了。” 康媛被我吓住,瑟缩了下,“那……展特助应该明天来。” 不再为难她,我说,“行了,我知道了,你忙吧。” 我回到办公室,越想越不对劲。 展延之并不是轻易请病假的那种人,他请假第一天,我还沉浸在前晚陆时的秘密里,没有多想。 我想着,展延之虽然是我的特助,但他也是人。如果真的生病了,请假无可厚非。 整整三天,苏唯一都出院、入住新的公寓了,展延之却没有任何动静。我冷静下来,更觉得不太对劲。 我心浮气躁地打回了无数个方案,最终决定去探望展延之。 我不知道他住在哪里,但我可以通过员工资料查到。 开车赶过去的路上,我暗暗祈祷他给的地址是正确的。 大概是出于资金的考量,他租住的小区比较偏,我赶在高峰前也开了近一个小时。 我进去时,门卫拦我。我出示展延之的照片,说我要找男朋友。 门卫端详展延之的照片许久,说,“有是有这个住户,但展先生好像已经有三四天没回来了。” 兀的,我心里涌起不好的预感。 我定了定神,“大叔,他长期住在这里?还是有其他地方住?” 大叔回忆,又和旁边的门卫沟通了下才回答我,“展先生应该是没有其他住处的,我们经常能见到他进出的。我们日夜值班,如果展先生回来,不会错过的。” 我勉强扯起笑脸,“大叔,谢谢你。” 展延之出事了。 最让我烦闷的是,我对此时的状况一头雾水。 第130章 你不是蒋元一 我本来想去展延之的住处探个究竟,但我提这大叔就翻脸,死活不让我进去。 不想为难他,我悻悻离开。 我总觉得应该报警,但我有这个立场吗?而且,如果展延之真的只是想静静独处三天呢? 小枣不见几个小时我就担心,因为我了解小枣,确定他不会无端消失在我的视线里。可展延之不一样,除了他曾是林豫正的心腹,他十之八九是蒋元一,我对他一无所知。 抱着这个念头,我在路上一直有些恍惚。 我拐了个弯,离陆时家已经很近。 手机铃声响起,我接听。 “林小姐。” 是小吴。 小吴八百年不会给我打电话,她的声音让我有点出戏。 避免出现意外,我将车靠边停下了。 “你说。”停了车,我对她说。 “林小姐,你回来一趟吧,家里……有点情况。”她的声音有点哆嗦。 我不确定她是在遮掩什么还是被威胁,总之不太对劲。 “行,你等我。” 挂断电话后,我掉头赶去林宅。 我隐隐觉得不对劲,不自觉加快车速。 花了比平时少了一半的时间,我赶到了林宅。 夜色中的林宅,莫名有些萧瑟。 明明春天已经不远了。 我甫一进门,就被小吴拽走,“林小姐,你跟我来!” 小吴手上带着血丝,我出于本能地抗拒她。 然而我还是跟她走进她住的房间。 她的房间没什么摆设,好在她爱干净,收拾得窗明几净。 其中最为突兀的,就是躺在床上的展延之。 他面色过分白,几乎透明。 “展延之?!”我惊愕不已,“你怎么在这?你怎么了?” 他扫了一眼小吴,“小吴,你先出去行吗?” 她眼珠子里都含了泪,蛮委屈地点头。 等她带上门,他才对我说,“林总,我做了一件蠢事,我控制不住做了一件蠢事。我可能没办法继续当你的特助了,林先生在世时,就培养了我。我不知道我该找谁去取代我的位置,我所知的不多,许漾挺好。但是许漾跟过陆时,且他现在过上了平静的生活。还有谁呢,我想想……其实宋斯文宋大少也不错,他愿意跟着你的话,你顺着他的毛磨磨他的性子,他会做得很好的……” 展延之给我的感觉,就是气若游丝,我总担心他下一秒呕出一口血来。 他穿着衣服躺在床上,露出的脸和手都是正常的。 “你别说话了!只要你没死,我就要你做我的特助!别跟我说这些有的没的!”我把担忧化成怒吼。 我忍住去扒开他衣服一看究竟的冲动,“你最好告诉我你怎么了。” 他忽然沉默了,紧抿着唇,用那种深远的目光,静静看我。 分明想要发脾气,想要过去扒走他的衣服,我突然动弹不得。 那种感觉又萦绕在我周身——他是蒋元一的感觉。 奇怪的沉默横亘在我们之间,展延之不说话,我是说不出话。 许久,他再次开口,“陆绍良是我绑架的,他的手指是我割断的。他把我抓走,折磨了我三天三夜。光这三天三夜,就让我生不如死。他为了折磨我,没有直接杀了我。他把我扔回这里,只是想要更好地折磨我的后半生。我没死,是因为我没什么力气,突然想再见一见林总。也许我还在奢望,林总是可以帮我的。” 展延之这话信息量太大。 我睁大眼睛盯住他苍白如纸的脸,“什么?你绑走了陆绍良?还断了他的一根手指?你是不是疯了?!你跟他有什么仇吗?你不知道陆绍良是谁吗?你既然敢做,又为什么会被他抓住!” 在我连珠炮似的质问他时,他再次用那种点染缱绻的眼光看着我。 我倏地噤声,努力找回自己的声音,“你……不会是……” 展延之坦然承认,“林总,我在你手机里放了窃听器。我听到了陆时说,陆绍良是蒋元一死的罪魁祸首。我还听到,你被陆绍良抓走,他要强-暴你。” 猛地跌坐在地上,我怔忡着,“展延之……你……” 简直出乎我的意料。 我总以为,就算有朝一日谁在我这里放了窃听器,总归是陆时、陆绍良、陆文景之流。 我怎么能想到,是展延之! 责怪的话,我怎么能说得出口? 他听到了秘密,他没忍住出了手……听到我危在旦夕,他明知道可能是陷阱,还是赶过去了……陆绍良折磨了他三天三夜,还要折磨他后半生。 我都不敢想象那三天他经历了什么,我又怎敢想象他的后半生会经历什么? 眼泪夺眶而出,瞬间湿了我的脸。 展延之到底是为什么! 为什么! 他一定是蒋元一! 蒋元一才会做这样的蠢事! 但我无法说他“蠢”,只有满溢的悲伤与沉痛陪伴着我。 “林小姐,你可以让我抱一抱吗?” 我泪眼朦胧地抬起头,看到他已经坐起。脸色依旧苍白如纸,笑容却仿佛可以消融冬日积雪。 我再次怔住。 鬼使神差,我走到他身边,坐在他跟前,近乎虔诚地抱住他的身躯。 相拥的瞬间,他整个人剧烈地颤抖。 很快,他平复下来,抬起手回抱了我。 “林总,我觉得值得了。”他轻声说,“我感受到了你滚烫的心。” 我颤颤巍巍,“你到底是不是蒋元一……” 他松开我,缓慢而珍重地用拇指拭走我的泪水。 “林总,你的心没有告诉你答案吗?”他柔声而问,似要勾挑出我的灵魂。 在他的拂拭下,我闭上眼睛。 他依旧在擦拭我的眼泪,好像我是个泪人,有流不完的水。 我感受他的抚摸,真正去感受他。 直到他停下,我才睁眼。 重重叠叠的影,最终变成清晰的他。 我说:“你不是蒋元一。” 他会心一笑,“展延之和蒋元一,都很高兴。” 那是发自内心的笑容,我只能确定我在小枣脸上见过这样的笑容。 我扣住他的手腕,“到底怎么回事?” 感受到手掌里的颤栗,我松开手,“你到底伤了哪里?” 他柔声:“林总,你问题太多了。” 我绷着脸,“一个一个来。” 他说:“蒋元一救过我,和我是好兄弟。但我不想让林先生知道我有软肋,是和蒋元一私底下往来的。而且我和蒋元一又不是什么大人物,要藏起来也容易。蒋元一入狱那会,我看着你忙来忙去是很心疼的。我也尝试过,但我遇到的困难不比你少。其实,差一点,你看到的展延之,就是蒋元一了。 那天我照旧去探望他,发现他鼻青脸肿的。我于心不忍,就想替他坐牢。我好歹受过训练,可以应对牢里某些纷争。我想了周全的计划,只要蒋元一愿意。我们就可以偷天换日。但蒋元一不愿意。他什么都不求我,独独求我好好照顾你。我也从不敢告诉他,你已经跳楼自杀了。 好在,你回来了。可你们没来得及见一面,他就死了。后来你又跟陆时纠缠不清,其实我很纠结。我故意说一些蒋元一会说的话,其实是希望你不要忘记蒋元一。后来,我发现我和蒋元一的心愿变得一模一样。不管过程怎么样,只要你快乐就好。我本来是挺有理智的人,但对蒋元一的事我没办法理智。 我听到是陆绍良让蒋元一死之后,我根本无法克制我自己。陆时让你等,你爱他所以你信他。但他对我来说是陌生人,我看不到希望,我只看得见漫长的敷衍。我太知道权势的力量,我深受其苦。我绑他的时候,其实录了音,我想要逼供。我用断手指逼他,想要让他说出实情。可惜那只狡猾的老狐狸,宁愿没手指也不愿意说出实情。我没控制住自己,就断了他的手指。 然后,我遭到了报应。而且我知道,报应还会很长久。” 自从我隐隐觉得展延之可能是蒋元一后,我把注意力放在他身上,甚至让苏唯一去查。 我一直想要知道真相。 当我真正获悉所谓的真相,我宁愿我一无所知。 我胸口压着块巨石,行将压得我喘不过气。 看着面色静如止水的展延之,我动了动嘴唇,发现自己说不出话。 我来不及从震撼中缓过劲,突然听到一声暴喝——警察,别动! 第131章 亲一下,就怕了? 我身躯一震,猛地转过身,下意识护住展延之,“你们要干什么?” 是两个穿着制服的警察,在前面年长一些的对我说,“展延之是涉嫌绑架陆绍良的匪徒,我们是把他抓回去审讯的,你要妨碍公务吗?” “不是的,你们没有……”我想要解释,却被展延之拽住衣袖。 我回过头,迎上他浅淡的眼眸,“林总,让我去吧。这次,我躲不过的。林总,不要让自己现在就犯了罪。” 他的话,我都能明白。 但我怎么办眼睁睁看他抓走? 是,展延之绑了陆绍良要了他的左手拇指,难道陆绍良什么都没做吗? 这就是,展延之所说的权势的力量? 我不禁去想,如果真如陆时所说——等。那我要等多久? 最终,我没有抵抗,让展延之被警察抓走。 我不可能与警方为敌。 陆绍良可以让警察来抓走展延之,我应该可以让展延之出来吧? 我所想到的第一个人,就是苏唯一。 在我反应过来前,我已经把消失发给苏唯一了:展延之与陆绍良作对被抓走了,你有办法让他出来吗? 我感觉我在为难他,下意识撤回了这个消息。 但苏唯一看见了,他回我:尽我所能。 想到我和陆时的约定,我没有留在林宅独自沉湎于悲伤,而是开车赶回陆时家里。 “你回来了。”陆时坐在饭桌前,出声指引四处找他的我。 我跑到他面前,弯腰拽住他的手,“陆时,展延之出事了,你可不可以帮帮我?” 他的手轻轻覆上我的,挪开了。 那一瞬,我的心“嘎嘣”一下,险些四分五裂。 在我想要说什么时,他猛地一带,让我坐在他腿上。身体的不稳让我本能地环住他的脖子,他挨我很近,我可以看清他耸动的喉结。 “陆时,你没生气?”我小心翼翼地问他。 他抬手卷起我的头发,细细把玩,“没看见我在等你解释吗?” 比起不由分说地试探我,他现在已经好多了。 应该是我们的“吵架”起了效果。 我简略地说了展延之和蒋元一的关系,说了展延之是如何得罪陆绍良的。 “展延之挺有血性的,敢断三叔的拇指。”陆时总结。 我问:“那你帮不帮他?” 一想到展延之和蒋元一复刻般一模一样的傻劲,我胸口又攒着一团棉花,不上不下的,憋得慌。 “当然帮。”他说,“我不希望他们总是以牺牲的方式留在你的心里。” 我听这话,忙去分辨:这人到底吃没吃醋? “陆时,我知道蒋元一为了不让林念瑶伤害我做过什么了。可我也知道我和蒋元一错过了。他永远是我的初恋,这事我和你都没办法改。但我现在爱你。我等着嫁给你,等着给你再生一个女儿……等着和你携手共度后半生。” 他说:“我知道。” 我忙不迭补充,“展延之做的事,确实压得我喘不过气来。但是陆时,这不是爱情。我不希望别人总是因为我而受罪,我不是个活死人,我有感觉。展延之是好人,我知道的。我特别清楚,他去割你三叔的手指,真的是走投无路……要不,我们去求求你三叔?” 温暖的指腹点了点我的额头,他说,“不疼了?” 被陆绍良拽着磕茶几的画面涌上眼前,三天过去,额头上那点淤青早就散去。 但我知道陆时的意思,陆绍良不会心软的。 要是他心软,受过训练的展延之不会被我碰一下就疼。 我不敢深想展延之三天三夜遭受什么,满脑子都想让他逃脱警局。 如果陆绍良用尽一切手段让展延之坐牢,再不惜砸重金买通那些罪犯针对展延之…… 我抖了抖肩,不愿再去想。 陆时像是看透了我,适时拥紧我。 “林舒,我帮你救出他。”他说,“但是你答应我,从今往后不要惦念他。” 我心下觉得这提议不太好,很快我便答应:好。 展延之得罪了陆绍良,我们把他救出来,他最好的出路就是隐姓埋名离开江城。 ******** “林舒,过来。” 下班后,陆时微信发了我个位置分享,让我过去。 是酒店的套房。 我虽然不知道他搞什么花样,但肯定和展延之的事有关。 陆绍良把展延之捅给警方,而且还有证据。 但是他折磨展延之的那三天,展延之拿不到证据,我无从入手。 警局是讲求证据的地方,我凭空去说,他们不会信我,反而会适得其反。 再加上陆绍良是有头有脸的人物,不仅是陆文景的幼子,更是陆成林的三叔。 谁不忌惮三分? 当初蒋元一的事,我深受体会。 昨晚,陆时答应了帮我救出展延之,那么他一定已经着手。 等红灯时,我仿佛在暮色里看到了对我微笑的蒋元一。 或许,当初蒋元一被陷害的案子我无能为力,如今展延之的事几乎是当年的重演。我想把当初的遗憾,弥补在展延之身上。 展延之对我,也是宽容的。 他背负着仇恨,如果真的想对我狠一点,不会仅仅给我暗示让我不要忘记蒋元一。 他大可以假扮蒋元一,或者用蒋元一绑住我的后路。 而他,最终选择了让我快乐,选择了蒋元一会做的选择。 我要是救不出展延之,可能真如陆时断言那般,我后半生都会想着他。 带着深深的愧疚。 赶到陆时订的套房,我推开门看到苏唯一,这让我错愕不已。 他穿着灰色毛衣和牛仔裤,脚上趿着双毛拖鞋,左手拄着根拐杖。他石膏是拆了,明显还不太能走。不过他气色挺好的,见到我后露出了十分灿烂的笑容。 我反手关上门,惊诧地问他:“你怎么会在这里?” 他耸肩,“陆时来医院请我的,我还挺惊讶的。我本来想瞒着的,但他直接告诉我他全都知道了。他的意思是,我们都是为了展延之的事,那就聚在一起。陆绍良没了拇指,近段时间都会跟疯狗似的。我跟你们在这里,也安全一点。” “……哦。” 我眼眶泛湿,心口发软。 陆时好像,在尝试为我考虑。 他停住脚步,拍拍我的肩,“你怎么好像情绪不高?你放心,我收你的钱、只听你的吩咐。” 苏唯一猜中了我的心思,又没全猜中。 我笑着弹开他的手,“展延之的事,有什么发现就告诉陆时吧。我们是同伙。” 他笑笑,“嗯。” 我跟他往里走,居然在客厅看到了秦淮、许漾和周沉。 许漾,不是回归正常的生活了吗? 至于周沉,他不是个医生吗? 我来回在他们之间逡巡,许漾绷不住,“我犯了错,陆总生气是因为他没办法在LS留住我。但我还是陆总的人,表面上在其他地方工作,会让敌人放松对我的警惕。” 果然是顺势而变啊。 莫名,我心里轻松不少。 当我得知许漾替我顶罪没给他造成恶劣影响,萦绕在心的那股子歉疚,彻底烟消云散。 不过,展延之说让我找许漾为特助的建议要泡汤了。 得到许漾的回答后,我看向周沉,他推了推泛着寒光的眼镜,“我怕陆时犯病。” 说完,他起身,秀着大长腿走进某个房间。 我:“……” 我见了闫喜乐,她就是温暖阳光乐天积极的心理医生啊,怎么周沉就这副模样。 周沉和秦淮是不同的人,但他们身上那股子冰山劲,简直一模一样! 相较之下,我突然觉得苏唯一可爱多了。 我偏头,问苏唯一,“陆时呢?” 苏唯一斜倚在沙发上,用拐杖指了个方向。 我谢过他,径直走向那个房间。 陆时站在窗前,凝望暮色渐逝、夜色渐浓的景致。 我轻步过去,心血来潮悄悄环住他的腰。 他回过头,目光沉静。 我有些挫败,“你怎么没吓到?” “玻璃上有你的倒影,”他说,“我心里也有你。” 猝不及防的情话,让我红了老脸。 我保持着抱他的姿势,下巴抵着他的胳膊,仰望着他。 “外面怎么回事?” 他摸了一把我的脸,“除了苏唯一跟你说的,我还想看看让你信任的苏唯一。” 我蹭了蹭他,表示我也在努力相信他。 “你把小枣放哪了?” 知道他会安排妥当,我就没有很着急,问他都是问得很缓慢。 要不是小枣今天开学,他估计还离不开许流光。 倘使不是展延之的事情就这么摆在我的生活里,我都要跟许流光吃醋了。 陆时说:“放在三叔恼羞成怒都不会出触犯的地方。” “哪里?” 他说:“我堂姐那里。” 堂姐? 那应该是陆泠思,陆泽的妹妹。陆泠思倒像是生错了性别,她是个女强人。如果她的男的,估计也能在陆家占一片天地。 陆泠思能和陆绍良有什么恩怨,我挺难想象。Richard给的资料里,也没这一块。 但是陆时说可以,那就可以。 我蹭了蹭他的胸口,软茸茸的毛衣让人很是舒坦,“陆时,我想让这件事很快就过去。” “展延之的事,你要怎么办?” 陆绍良态度坚决,把展延之这事的影响放大,目前舆论都是一边倒的。陆时没有同样采取舆论方法,虽然我不知道陆绍良到底怎么折磨展延之的,但绝不是什么好事。如果把这件事捅出来,或许舆论上我们可以更胜一筹,但这也等于断了展延之想活的后路。 后天就要开庭,就算请再好的律师,恐怕都无力回天。 “亲一下,我就告诉你。”他突然饭后捞住我的腰,往前倾。 我被迫后仰,极尽我的舞蹈功底。 推搡他坚硬的胸膛,我说,“别这样,外面都是人……” 还都是男人! 他凑上我的唇,舌尖探入我的唇缝。 我吓得不轻,用牙齿轻轻咬了下他的湿-热。 他退回,与我挨得极尽,笑意极盛,“亲一下,都这么怕?” 我咬紧下唇,狠狠瞪他:亲一下?那大爷你的手,别乱放呀! 第132章 输赢重要吗? 陆时不顾我的眼刀,下手更重。 我猛地腰上一疼,没忍住惊呼出声。 他趁势伸-舌,挤入我的领地。 可能他刚才抽过烟,舌尖有一点点的烟草味,在与我厮缠时全都渡到我的舌尖。 滚进我的心里。 想到没锁上的门,想到随时可能推门进来的人,想到周沉、秦淮的万年禁欲脸…… 我极力推拒他的勾-弄。 可惜,我越反抗,他愈发势如破竹,将我的呼吸搅成碎片。 他唇舌上完全征服上,力量上也是气势上地压倒——我的腰已经后仰到不能再后仰。 这厮像是没感觉到,依然气势汹汹地吻我。 “扑通!”我终于光荣地摔倒了。 剧烈的碰撞使得我全身酸麻,眼冒金星。 陆时丝毫不怜香惜玉,反而进攻得愈发狠了。 他像是要榨干我的呼吸那般,一秒钟都不停歇。 那一双像是燃着火焰的温厚大手,带着粗粝的质感,探-入我衣服,沿着脊椎骨徐徐往上,停留在胸-衣的扣搭…… “啪嗒”,衣服松了,我的呼吸随之一滞。 就在我犹豫要不要由他时,我突然听到一道声音——林舒,你摔倒了吗? 是苏唯一。 我涨红了脸,抬手拼命推拒陆时坚硬如铁的胸膛,他纹丝不动。 徒劳感侵蚀着我,但我更怕苏唯一推门而进…… 多么狼狈! “林舒,你怎么了?” 苏唯一像是真的担心我,又问了一句。 “你有病?”凉冷的声音打断他,我确定是周沉。 “我没病啊。” “还没病?” 沉默许久,苏唯一说:“我好像真的有点病,周医生,你帮我看一看?” 在他们的对话里,我的脸烫到极点,随时要烧起来。 而陆时没有给我过多的机会,那双灵巧的手探到前面,揉-捏,赏-玩。 感官被他挑-弄到极致,我再也绷不住,逸出服软的低-吟。 陆时适才松开我的唇-舌,滚烫的呼吸蔓延到我的耳廓。 他覆在我身上,低低说道,“乖。” 极具哄逗意味的话,令我不由自主要去臣服。 如果不是我清楚地知道客厅或者隔壁房间有四个大男人,我不会克制自己的声音。 虽然,我心知肚明,连在情-事上最为单线条的苏唯一都知道我和陆时在干什么…… 陆时不甘心,非要我发出一点子呻-吟。 最后,他甚至用他自己达到顶端的声儿诱-引我。 要不是太羞耻,我可能会录下他那一瞬的声。 很吸引人。 比起他在我耳廓诱-哄说“乖”要勾人百倍。 陆时性感起来,我是招架不住。 想到外面的情况,招架不住……也要招! 我备受折磨,他却来了兴致,往死里研-磨我。 后来,套-子没了。 我精疲力竭,推了推他滚烫的胸膛,“陆时,休息一下吧。我饿了。” 他极尽挑-逗意味,“还没饱?” 我:“……” 在我无语凝噎时,他大手一捞,让我趴在他身上。他微微仰头,精准攫取我的呼吸。 “唔!” 一吻作罢,陆时的唇贴在我的脸蛋。 “林舒,我们再试试吧。” 他没头没脑的一句话,我当然是懂什么意思。 我伤筋动骨,没那么容易怀上。 但是这不妨碍我们要试的心。 说不准,我就运气好呢。 可我真的怀上了,我就能顺利生下孩子吗? 我眼前蒙上一层雾,害怕未知。 但是在他低沉的嗓音里,我别无选择。 又一次,我不知道我想要哪个结果。 情到深处无怨尤。 真的吗? 临到夜色深浓,陆时总算罢休。听着他的呼吸声,我好像听到客厅的脚步声、低语声…… 明知道他们是在谈正事,我总有种心虚的感觉。 我甚至怀疑,陆时就是为了整我才把几个人聚在一起的。 直到他把我放倒在床、勒令我睡觉,陆时都没有告诉我他的计划。 我心里不太舒服,但想到他可能是为了计划顺利,我便没有缠着问。 就算他瞒着,苏唯一还能瞒我? ****** 展延之开庭那天,我为了旁听,推了林氏一天的工作。 林氏特助那位置还空着,当然有不少合适的人才被推举上来,但我总觉得缺了点什么。 而且这两天我满心都是展延之的事,没办法分心好好去看对方够不够格坐上展延之的位置。 因此,我暂时将这些事交给康媛。康媛资历深,勉强应付得过来。 我当然知道,我接手江临的位置,却迟迟没有什么成效,那些董事、高层肯定对我有意见。 而我更清楚,因为我是最大股东,他们目前不会怎么样。 至少,等展延之的事尘埃落定。 原告席上,自然坐着陆绍良,脸上露着势在必得表情的陆绍良。 我狠狠瞪他一眼,表达我对他的不满。 他接收到我的目光,眼无波澜,神色从容。陆绍良常年躲在光芒背后,很擅长收敛自己的锋芒。他失去左手拇指那股痛劲已经过去,现在又行将送展延之入狱,他自然可以回归之前的角色。 我自知讨不到好,收回视线。 “你好啊,美艳动人的林总。” 耳边突然响起有点痞气的声音,我蹙眉,这声音,怎么有点熟? 我稍微偏转,宋斯文的娃娃脸映入眼帘。 “你……怎么在?” 如果我没有记错的话,我旁边的位置,是陆时的。 我和陆时没必要刻意在公众场合强调我们的关系,但他也不至于掩饰。 以陆时的能力,大可以让媒体不提一句不该提的事。 宋斯文挑眉,“借一步说话?” 张望四周,我抬起手腕看了眼手表,还有十分钟。 原本陆时跟我一起过来的,他中途有事要处理,所以我才先到的。 我不希望陆时来看到宋斯文。 这个男人特别能吃飞醋,我总不至于蠢到往枪口上撞。 吃亏的,总是我。 “行。” 宋斯文咧嘴一笑,配上那张仿佛不会老的娃娃脸,跟个小孩子似的。 他动作很快,我紧跟而上。 悄声走到庭外寂静处,“有什么事?” 宋斯文敛起笑容,一改平素的吊儿郎当,“林总,我只问你一句。你是真心要接管林氏,还是玩票?” 我冷声反问,“我拿我爸的毕生心血玩票?” “说不准。”他又勾起肆妄的笑容,“我就做得出来。” 无端被他激起一股火,我严肃地说:“我没有想玩票。” 我都不知道,我为什么要跟这个人强调。 他又收起笑容——说这人不是学演戏我都不信,喜怒间快速切换。 “展延之是不错的特助,但比他更好的比比皆是。”他说,“你为他的官司请个律师,我觉得已经足够。现在你为了他几乎不理公司事,已经过了那个尺度。据我所知,林总的对象,是LS的掌舵陆时。” 我板起脸,“你越界了。” 他眯起了眼,脸色涨红,“朱越在费尽心思拉拢陆成林,你在做什么!你和展延之的关系好到你需要坐在这里一天听无趣的庭审吗?你就不能坐在办公室等结果吗?” “不能。”我突然起了兴致,说得颇为玩世不恭。 他剜我一眼,蹦出句,“随你。” 大概是觉得我冥顽不灵,他扭头就走。 “喂,宋斯文。”我喊住他。 他背影一僵,没有回头,“什么事?” 我说,“你要不要做我的特助啊?你要嫌不好听,做我的参谋?我觉得你很聪明啊,虽然你表现得很浪-荡。” 事实上,我心知肚明,这个人换女人跟换衣服似的。 是真浪-荡,不是假浪-荡。 不过不说点好话,怎么拉得住人呢? 不管别人的逻辑是什么,我只觉得,在其他股东坐看我闹笑话时,他能出来骂一骂我,大概是真的希望林氏好的。 他想都没想甩给我句:“做梦。” 说完,他迈开步子,大步流星离去。 他根本不关心这案子,自然是离开法院。 我摸了摸鼻梁,有些挫败。但很快,我又笑了。 经宋斯文一闹腾,我回到法庭,陆时已经坐在我旁边的位置。 我侧过身,坐在他旁边。 “有事?”他问我。 我并不隐瞒,“有人质问我不管林氏。” 陆时没追问是谁,而是说:“你马上就可以管了。” 这一句话很轻,我知道他力有千钧,一定会实现的。 一定会的。 庭审的过程,对我来说,的确是无趣的。 如果是林氏的会议,过程繁琐些,我能忍,忍不了我就缩减。 但这里我不能忍也不能缩减。 只能听着。 根据摆在台面上的证据,陆绍良是有绝对优势的。他背后出了不少力,不仅庭审当日结束,而且展延之输了,输得很惨。 我耳边久久回荡法官宣读结果的声音,觉得是在做梦。 我看不见陆绍良的挑衅,看不见展延之的绝望……我眼前仅有一片茫茫的白雾。 输了? 明明我们这么努力,为什么还是输了? 拿不出证据,那这两天许漾他们都在干什么? “林舒,该走了。”陆时的声音,意外清凉如水。 我抬起头,仓皇地看着他。 “陆时,输了?” 他说:“嗯,输了。” 我眼眶一热,“为什么?” 他拇指拂走我的泪水,“输赢,重要吗?” 隔着蒙蒙的水雾,我与他深深相望。 许久,我抖声,“输赢……不重要?” 第133章 意气之争 陆时忽地俯首,啄吻我的脸蛋,“不重要。” 眼前突然一片清明,我说:“那就不重要吧。” 出了法庭,密匝的长枪短炮等着我们。 对,等着我们。 展延之是林氏的人,而陆绍良是LS不可或缺的存在。陆时又和我有那么点关系,勾勾连连,倘若媒体记者敢写,那该是多么地丰富多彩! 我本想敷衍应对,没料想陆时护着我完全避开了他们的追问。 秦淮的车适时赶到,上车后,后面追着的人逐渐变成一个圆点。 一晃眼,便消失不见。 “陆时,你请的律师虽然很厉害,但他根本没有获取到一丝一毫的有力证据。我不知道该说这场官司精彩还是无趣,但我知道展延之输得没有转圜的余地。那你这两天,把那些人聚在一起,到底在干什么?” 那天我问陆时,他就不管不顾地睡我。 后来我去问苏唯一,那人支支吾吾说是不知道。 今天庭审结果都出来了,他总不至于再瞒我了吧? 秦淮那冰山脸在开车,我就不信他还能把我给办了! 他戳了戳我的脸,“干别的事。” 我:“……” 见我情绪不高,他说,“我们要不要去买醉?” 我抬头,惊愕地看着他,“你不是说输赢没关系吗?” 陆时能说输赢没关系,我自然以为他有后招。 毕竟是陆时。 眼下,他招呼我去买醉,这是唱哪出? 不等我回答,秦淮的车已经驶向买醉的地点。 我总以为,陆时买醉的地方,会是什么私人俱乐部。 没想到,他就随便带我到了市中心某个街角生意不错的酒吧。 酒吧名字很随意,就叫“随意”。 进去后,灯红酒绿,纸醉金迷,想看什么,都有。 酒吧的灯光是暧昧的,交叠打在陆时的脸上,柔化了他的冷硬,让我回想起在三楼穿着戏服的他。 怔忡间,我被他按坐在沙发上。 是较为角落的位置,但视野很好,可以看得见舞池的人,也可以看到酒吧里提供的表演。 陆时点酒,坐在我身边。 酒吧内温度比室外不知道高了多少,他脱了外套,仅留一件黑色衬衫。眼见他单手解开两颗纽扣,我下意识吞咽口水,却觉得没有这么热。 视线碰撞,我莫名有些燥热。 “陆时,你这不会是,麻痹敌人的招数吧?” 我想了一路,也就这个比较符合他的作风。 从把秦淮、许漾、苏唯一和周沉召集在一起,他就没打算赢官司,他想做其他的事。 让展延之可以非正常脱身的事。 他眨眨眼,不否认也不承认。 侍应生动作极快,在我要追问时,他在茶几上摆了一排酒。 有些是我一眼认出的,有些认不出,加上浓墨重彩般的灯光太具迷惑性。 我脸红耳热,决定说些正常的话,“陆时,今晚不用去酒店了吧?我们明天把小枣接回来,我想他了。” “好。” 说话间,他熟稔地开酒瓶、倒酒,手肘在空中留下流利的线条。 他在调酒吧? 我突然发现,不管他露出哪一面,我都会惊奇:这个怎么可能是陆时。 每多一面,我总在猜:最后一个了吧? 好像,永远不是最后一个。 将色彩漂亮的酒递给我,他说,“我调的,你敢喝吗?” 我接过,挑衅般,“一杯倒?” 他眉骨微动,言下之意:你试试。 酒吧是极其嘈杂的,但我觉得,我们之间是被隔绝的,隐秘而安静。 激将法成功,我一把夺过酒杯,仰头喝尽。 我喝得太快了,酒过喉咙,没什么感觉。 待我“啪”的放下酒杯,后劲才密密匝匝涌上喉头。 我靠在沙发垫上,“你也喝。你不许给自己放水。” 他爽快答应我,可我疑心他在哄我。 没有过多的对话,假装看着舞台上变换的表演,我和陆时一人一杯酒,“买醉”得彻底。 “陆时,我想去洗手间。” 他笑,“又去?偷偷把酒给吐了?” 我一手打在他后脑勺,“你才吐!” 掌心刺痒的感觉提醒我,我刚才有多放肆。 我后知后觉地想,我肯定是喝醉了。 缩回手,我等他发脾气。 谁料,他反手扣住我的手腕,而后推开,“去呀。” 我悻悻去找洗手间,酒醒了大半。 以前我酒量不好,后来就去练。我现在酒量不错,不过这么没完没了地喝下去,怎么可能不难受? 我走进隔间,弓着腰想要吐。 酝酿半天,我都吐不出来。 我放弃挣扎,走到盥洗台前,洗了把脸。 “放开!” 一声尖锐的女音闯入我的耳朵,我拧起眉头,大概知道是什么事情。 酒吧这种事太多了。 很多情况,是一个愿打一个愿挨的。 因此,很少会有人管闲事。 我也不想管。 耳边不能清净,我抽出纸巾,擦干净脸,准备去找陆时。 “放开我!”她又尖锐地喊出声。 我一滞,她好像真的不愿意? “臭-婊-子,来酒吧买醉不就是为了勾引男人吗?现在哥哥来了,装什么装!”男人粗恶的话,彻底引起我的反感。 我回过头,看到走廊尽头,看到男人的背影。 不是男人太高,就是女人太娇小。我这么看过去,看不见她的脸,只有一双尚在挣扎的手。 可能是我酒喝太多了,我忽然想起当年挣扎在生死边缘的自己。 我快步走出去,猛地拽住男人的后衣领,怒喝道,“你放开!” 男人估摸着没防备,被我拎开。 我也终于看到那个女人,凌厉的短发,被情-欲染红的眸子,恶狠狠地瞪着面前的男人。 十之八九,她是被下-药了。 “谁要你多管闲事!”男人冲我吼! 我不知道哪里来的力气,扛起旁边半人高的花瓶就要往他脑袋上砸,“滚不滚?” 他往后一缩,啐骂,“神经病啊!” 见他逃走,我才踉跄着放下过重的花瓶。 “那个人跑了,你走吧。” 她拽住我的手腕,低声说:“那狗杂碎为了睡我给我下-药了,不然我肯定能放倒他。你送我去医院,或者去医院行吗?” 突然,她脸上浮上可疑的潮红,表情变得难耐,“行吗?不然,我还是要被哪个狗杂种占便宜。” 这超出了我“举手之劳”的范畴。 但她眼中的倔强触动了我,要是Richard当年对我置之不理。 那么,我不会有今日。 “我跟我男朋友说一声。”我说。 她跟在我身后,抠我抠得愈发用力。我手腕被她掐得痛,可我清楚她的处境,也怪不到她头上。 陆时不见了。 我正着急,身后的女人突然沿着的手腕上移。 她不会是忍不住,要对我怎么样? 陶悦给我的阴影还在,我浑身的鸡皮疙瘩都起来了。 陆时估摸着也去洗手间了吧? 躲开细密的攻击,我拎着她的后领,将她半拖半拎出了酒吧。 好在酒吧附近有家医院,我把她扔给医生。 她对我如此冒犯,我能把她交给医生已经仁至义尽,不可能留下来陪她。 回到酒吧,我继续找陆时。 没找到。 耳边是震耳欲聋的音乐,我觉得十分烦躁。 我收起他的西装,准备去车库看看。 他的车还在,秦淮没在。 我打电话给他,无人接听。 秦淮也是。 许漾也是。 想到他住院时遇到过杀手,我突然害怕起来。 就算要麻痹敌人,也不用玩命吧? 如果陆绍良真的一狠心,把他杀了呢? 陆老爷子再怒,总不至于杀了陆绍良吧? “啪”,我一掌拍在车头,心火难散。 我突然发现,我遇到危险时,陆时可以找到我、接过我。 而我不知道他在哪里时,就是真的不知道。 苏唯一! 我颤抖着手,想要求助苏唯一。 其实我心知肚明,这种情况无端联系他,他也是没什么办法的。 翻找到通讯录里苏唯一的名字,我电话突然响了。 是许漾! 我一瞬是蒙住的,凭本能滑动接听。 “许漾,你有没有和陆时在一起?” 他喘着粗气,“我们……打架了,刚刚赢了。” 我:“……” “你们在哪?!” 许漾说:“酒吧里的包厢,快出来了。” 我索性就倚着车等他们。 许漾说“打架”,我就理解成一时不快的意气之争,之前的担心就消散了。 几分钟过去,我看到许漾和秦淮架着陆时出来了。 陆时低垂着头,叫人看不清具体情况。 我从秦淮手中接过陆时一个胳膊,他像是感知到是我,往我颈窝蹭了蹭。 我哭笑不得,顺了顺他的头发,“乖。” 难得,我有机会哄他。 上车后,我、陆时和许漾坐在后座,秦淮开车。 估计怕我生气,许漾解释,“林小姐,是对方挑衅的。不,不是挑衅,是找事。正好我和秦淮有事要说,就一起赶过去了。要不是我们在,陆总可能会受伤。” 许漾一席话,噗哧噗哧浇灭了我心头的火。 到家后,许漾帮我把陆时放到卧室的床上就要走。 我留住他,“你帮我替他洗个澡?” 许漾说:“陆总会生气的。” 我:“……” 没办法,我只能让许漾、秦淮走。 他们也折腾了一夜。 折回卧室,我愤愤地扯开他的衬衣。 我适才发现,他身上有几块淤青。他本来就有几处疤痕,现在又是青紫一片的,看着骇人。 停住动作,我怔怔看着。 许久,我吻上他的瘀伤,吻上他身上从未告诉我来由的疤痕。 我可以想像得到,展延之当时看起来很正常,衣服下又藏着怎么样血淋淋的身躯。 脑袋突然一重,我意识到他揉我的脑袋。 “我没醉,也没痛死。” 赶在我发怒前,他又低声说:“我只是想要你照顾我。” 这人说得我心里软得一塌糊涂。 乱七八糟的怨气,早就不知所踪。 我放软动作,慢慢替他褪下被汗水浸-湿了的衣服…… 之后陆时没有闹我,我睡得安宁。 却还是被微信提示音吵醒。 我之所以不静音,是因为现在我微信上留下的都不是会跟我闲聊的人。 猛地睁开眼,我被刺亮而温暖的光线激得闭上眼。 缓过劲,我坐起,抓起手机。 原来已经早上六点五十六分了,难怪陆时已经不在床边。 我总觉得我才睡了一会。 是苏唯一。 他发给我一条链接,我输入密码后进去对话框,点开链接。 押送展延之的车意外发生爆炸,两位警察及时逃亡,受了轻伤。而展延之则没有逃出来,尸骨无存。 第134章 闭门羹 我的第一反应是,这是坏事:展延之死了。 旋即,我又想到陆时这些天的言之未尽。 难道这件事,才是陆时真的想要做的? 我退出新闻页面,想要询问苏唯一。在我编信息、组织语言时,苏唯一的消息发过来了。 “林舒,是你想要的结果。” 盯住这句话,我停顿几秒钟。而后,我删除还没写完的问题,只回他一句:我知道了。 我知道了。 我想要的结果,是展延之获得新生。 不管是陆时还是苏唯一,都说得如此隐晦,想必是想将这件事彻底揭过去。 至少,不能让陆绍良抓到一些把柄。 爆炸的事,会怎么查、怎么结案,都和我没关系了。 我放下手机,整个人砸回床上,放空思维。 明明是我想要的结果,我却没办法高兴。 为什么只能这样呢? 展延之有什么错?就算他伤害陆绍良错了,陆绍良难道没错吗? 凭什么结果只能是展延之用这样的方式脱身? 凭什么陆绍良依旧过着那被风光淹没的生活? 蒋元一又有什么错? “叩叩叩”,敲门声拉回我跑远的深思。 我偏头望去,陆时抱肩,抵在门框上。与我视线相撞后,他微微一笑,“吃早饭了。” 那一瞬,我仿佛看到千树万树的桃花次第开在他身后。 这个世界充盈着无可奈何与不公平。 但是,陆时这个曾经施加给我无可奈何与不公的男人,如今愿意为了我去找出一条让我更舒心的路。 这已经很好、很好了。 心念一动,我猛地下床,三步化作两步跑到他面前。不给他缓冲的时间,我灵活地缠上他的身体。 扑到他熟悉的气息里,我缠得愈紧,“陆时,谢谢你。” 他托住我的后腰,应该是怕我摔了。 “谢过了,该下来了。”他声音很轻,好像羽毛划过我的耳朵,痒痒的,很舒服。 我沉溺在这舒服里,“我不。” 他低低笑了,“真的不?” 我就不! 不等我说出口,我听到脆响甜糯的一声“妈妈”! “噌噌噌”,我的老脸顿时蹿红。 陆时故意不说明白,故意勾引我的! 小枣回来了,我却…… 我忙不迭从陆时身上下来,咳了几声才露出稍微正常的笑脸。 推开看好戏的陆时,我走到小枣跟前,柔声问:“小枣,想妈妈了吗?” “想。”他撅着嘴,“但是妈妈好像更喜欢爸爸了。” 我脸一热,屈指刮了刮他的鼻子,“小枣,我永远最喜欢你。” 小枣故意压低了声音,“可是妈妈刚刚抱着爸爸不松手啊。” 我:“……” 好几天没见小枣,我怪想他的。 LS离小枣的学校比较近,一般都是陆时送小枣去学校,今天早上我就为自己争取了下权利。 陆时没跟我争,总是用那种似笑非笑的促狭表情面对我。 我也不知道我在心虚什么,被他看着,脸上就没散过热意。 到林氏后,我绷起脸,被陆时搅起的那点波澜,才平复下去。 能让宋斯文特意来法庭骂我,估计朱越是有一点进展了——我原本想晾一晾陆成林的。 路过康媛时,她递给我几份档案,“林总,这些都是宋董事亲自面试的,你过个目。宋董事说,您的特助,还是要您看顺眼。” 我接过,挑眉。 进办公室后,我挑拣着看档案。我匆匆翻过,想看看宋斯文有没有把自己的档案夹在里面。 没有。 我以为他故意拿乔,总会愿意跟在我身边。 展延之说过,如果我能顺着他的毛磨磨他的性子,宋斯文的实力不容小觑。 眼下,人不愿意呢。 我重新翻找资料,挑拣一番,最终敲定江夏林。 她是个女强人,我光看档案上的照片觉得她是女版秦淮。 宋斯文是展延之指定的,我潜意识是想找女的特助。 如果是男的,我会把他们的忠诚往其他地方想。 我更怕,不是我想歪,是真的。 因此,我选择了江夏林。 康媛毕竟只是秘书,太多事应付不过来。 半个小时后,江夏林就过来了。她挺有个性,我让她明天过来,她非要今天过来,而且一定算自己第一天上班迟到。 我把工作交给她,发现她并不需要我多讲什么。 看得出来,她做过不少工作。 我想,我大概选对了。 解决了特助的事,我就开始了解陆成林的事。原来,朱越做了件大善事,不动声色把名字扣在陆成林身上,陆成林挺高兴,还跟他一齐吃了顿晚饭。 难怪,宋斯文急得去法院找我。 我内线联系康媛,让她尝试约一约陆成林。 ****** 半个多月后,春来。 周六,晴好。 我守在攀沿俱乐部内,到了时间,我仍盼不到陆成林。 有点恼火,我给苏唯一发微信:苏唯一,你的消息准确吗?为什么我还没见到陆成林。 他秒回:我查到的行踪就是这样的,应该没错。林舒,陆成林是陆时的二哥,实在见不到就找陆时吧,招标近在眼前了。 叹气一声,我回他:行,我会好好查查的。 自江夏林成为我的特助后,我就开始想方设法联系陆成林。先是康媛电话约,陆成林的助理全都推辞。这几天我看形势急迫,就要亲自从陆成林的爱好入手。 找陆时? 我当然想过。 陆时不太在意那个项目,他帮我见一见他的二哥,不成问题。 但我不想这样。 这是我要替林豫正完成的心愿,这是我和陶楚楚的意气之争,我不想临了临了还是靠陆时。 即便我到竞标当日见不到陆成林,我也不希望陆时帮我去约他的二哥。 就像陆时不会翻我堆在他书房的林氏的一些文件。 出于公司的考量,重要的文件我不会放在书房。不是不相信陆时,我不相信其他的变故。 之前陆时告诉我蒋元一的事,我从没想过,展延之会知道,而且…… 展延之、蒋元一的事情让我和陆绍良彻底结下了梁子,陆时让我不要轻举妄动,但我私下里没停过对他的调查。 “榕榕,你这几天过得好吗?”陆成林在说话? 他竟然用这么温柔的调子喊“榕榕”! 难道除了柯宁,还有谁吗? 为什么资料里没有? 展延之说过,柯宁有关的资料都被抹去了。难道,和陆成林有关的人的资料都抹去了? 陆成林是相信俱乐部的私密性吗? 不管是何种情况,我猛地抬眸,不想错过可能的时机。 陆成林还没有换装备,穿着严谨、符合他的位置。 而她旁边,是有个利落短发的年轻女孩。 有点眼熟的女孩。 她很干脆,“给钱。” 陆成林并不觉冒犯,而是低头从包里翻出来一张卡,“榕榕,密码是一样的,这次是一百万。” 她一把拽过卡,调笑,“你最近是不是贪了不少钱?” 他正色,“不要胡闹,我要是有那点念头,怎么还坐得住这个位置?” 她不耐烦地甩甩手,“再见。” 我吃惊不已。 在我们这些商人争相讨好陆成林时,这个“榕榕”居然敢这么对陆成林。 赶在陆成林攀沿前,我跑过去,“陆先生。” 陆成林刚吃瘪,对我态度自然不好,“是你啊。我还以为你会喊我二哥,跟我这么久,不累吗?” 我笑,“陆先生,能见到一面就不累。” 他敛回了霎那的戾气,“林总,你已经见到了。我奉劝你一句,做生意不要想着靠关系。的确,陆时是我幺弟,朱越做了让我高兴的事,很多人都做了。但是林舒,这不意味你要做。” 陆成林的说教让我意想不到,不给我说话的机会,他放了狠话,“你再缠着我,我直接把林氏划入黑名单!” 我摸了摸鼻子,自嘲一声离开。 攀沿,我可以试试。本来我还想通过攀沿和陆成林套近乎的,不过我来的时机不对。 陆成林不能对那个“榕榕”怎么样,对我自然是想怎么样就怎么样。 我走出俱乐部,忽地听到一道脆亮的女音——你叫林舒啊,我请你吃午饭,好不好? 第135章 戒指 循声望去,我看到那张有点帅气的脸蛋。 我露出笑容:“好。” 其实在她和陆成林说话时,我不确定是不是她。毕竟当日在“随意”酒吧,她的妆有点浓。我别的不敢说,但在认人上是比别人敏感的。 没想到,她守在俱乐部门口等我。 那就是她了。 “那你呢,榕榕?” 我朝她伸出手。 “祝,祝榕榕。” 她勾住我的手,与我撞了撞肩膀。 十分男人的打招呼方式。 “去哪吃饭?” 祝榕榕和陆成林很熟,是我料想不到的那种熟。 我不能轻易开口。 一则,看方才对话,祝榕榕是讨厌陆成林的,我可能都没有求的必要;二则,我怕突然求她会让她生气。 那晚我救她,纯粹是厌恶那个恶心男人的做派,也没多高尚,不想就拿这个要挟她。 她说:“你有车?” “有。” 她很爽快,“那你载我吧,我来指路。” 我们两个花了点时间找了个古旧的餐厅,那个餐厅在转角的第二间,不那么显眼,却也不至于被埋没。 餐厅内一侧摆放着书,客人不多,有一对小情侣。他们顾着谈情说爱,不会去碰那一侧的书。 但是店主并不忧伤,就翻着书,静静看着。 我跟祝榕榕走到里面,仿佛走到了另外一个世界。 “明姐,我要借用你的地盘,招待我一个朋友。” 被唤作“明姐”的店主从书里抬头,冲我们一笑,“去吧。” 祝榕榕领我去了二楼,她亲自下厨。 我坐在客厅地沙发,百无聊赖地等着。 祝榕榕太热情了,热情到我觉得我开口求她是亵-渎。 或者,我真的该如陆成林所说,不管别人怎么样,我都要不动如泰山? 想着想着,鼻尖满溢香味。 这么快? 我往她望去,她系着围裙,容貌的帅气不改,却多了份柔和。 她将盘子往桌上一放,“快过来吃。我怕你饿,所以就做了蛋炒饭。” “行,谢谢。” 不是我理解的蛋、炒、饭,她的佐料很丰富,虾仁,还有芹菜、胡萝卜各种丁。 在我欣赏这蛋炒饭时,她端出另一盘,并递给我勺子,“吃吧。” 我点头,挖了一勺送到嘴里。 特别好吃,我差点咬断自己的舌头。 吃过后,我主动收拾。 她没阻拦,挺实诚地说:“我很讨厌洗碗,所以只能让你洗了。我都用了明姐的厨房,再把碗筷留给她不太好。” “没关系,我会洗。” 我也讨厌洗碗,我和陆时关系缓和后,他不逼我做东做西,我就什么都不做。 端着盘子进厨房,我套上橡胶手套。 打开水龙头,祝榕榕突然开口:“林舒,我看到你在求陆成林什么事情。” 没想到,她会比我先提。我关小水,让水声小一些。 我继续洗碗,“嗯,我在求。” 她自说自话般,“陆成林是我姐夫,柯宁是我姐姐。我原本也姓柯,后来我姐姐出事了。陆成林怕我出事,给我改了名,也把我姐姐的资料藏得差不多了。我接受改名是因为恨陆成林,想要和过去划清界线。我和姐姐相依为命,姐姐比我大十多岁,基本是她把我养大。陆成林娶她时,答应过要保护她的。他没有做到,他食言了,我恨他。” 祝榕榕的话很轻,我努力把注意放在碗上,才没有打滑。 我听到的人事多了,不会像一开始那样唏嘘长叹。 比起江小乾一家的纠葛,祝榕榕口中所说,并没有那么复杂。 莫名,我还是堵得慌。 陆成林抹去柯宁的资料,是为了保护祝榕榕吧? 祝榕榕单方面恨着陆成林,可能想不到陆成林身在高位的为难。 突然之间,我没有那么讨厌给我吃闭门羹还冲我发火的他了。 “祝……” 她打断我,“你洗碗,让我说。” “行。” 我估摸着,她是找到个人倾诉了。 “陆成林觉得亏欠我,我姐姐刚死那会,我今生今世都不想和他有牵扯。后来我发现我需要钱,我给他一年给我一次钱的机会。我不定时去找他,他平时老绷着,不管我什么时候什么情况去找他,他都会变成你刚刚所见的那样。我在折磨他,我很痛快,但我不快乐。可我也知道,除了我姐姐回到我身边,我找不到快乐的方法。” “嗯。” 我没有过多的回应,给她继续的机会。 我疑心她给我说,除了倾诉,就是想告诉我她不能帮我。 “林舒,我想帮你。你那次救我,对我来说挺重要的。那次救我的医生,是我想要睡的医生。我一直在追他,他不同意,但没关系。我相信他总会同意的。” 睡? 小姑娘倒是直接。 在酒吧,她浓妆,我以为她年纪不小。现在,我与她近距离接触,就知道她还小。 二十岁那边。 “这件事,可能不是你说帮就能帮的。陆成林好像有他的……” 原则。 祝榕榕打断我,“我喜欢折磨他,喜欢他为我打破原则,喜欢他比我更痛苦。谁让他,没有践行当年的誓言。” 她到底年轻,怨气极重。 可能陆成林唯一的错,就是爱上了柯宁。 “祝榕榕,本来我想要求你的。”总算洗完了,我放好,“但我现在不想要求你了。你还小,很多事情你没懂。陆成林坐在这个位置,他没有办法。他的爱不是神力,不能阻挡那些别有用心的刀剑。” 尤其是,陆家这种样子。 陆绍世和妻子的悲剧,直接影响了陆时的一生。 陆成林和陆佳木比陆时年长一些,虽然对当时疯魔的母亲没有陆时那么执着,想必也受了一些影响。 她拍我的肩膀,“林舒,就这一次,我很讨厌别人跟我讲道理。” 我:“……” 祝榕榕招待了我,还带我去孤儿院做了些义务劳动。 我才知道,祝榕榕从陆成林拿来的钱,全都捐给了孤儿院。 早几年她还小,大概养不活自己。现在,她应该可以自给自足了。 其实是个挺好的孩子。 告别时,我摸了摸她的头发。 她打掉我的手,“别乱摸我的头发!” 行。 回到家,就陆时在等我。 他站在露台上,看着庭院徐徐染上的春色。 我走过去,“不是让你去接小枣吗?小枣呢?” “小枣不愿意回来,我正好有事,就让他在许流光那边多待一晚。” 小枣和许流光莫名成了“忘年交”,更是因此,年纪最小的小枣,还看不上比他大的同班同学,觉得他们幼稚。 我哭笑不得,却依然感激许流光愿意花心思在小枣身上。 “什么事?”因为是许流光,我很放心。 他说:“带你去见个人。” 我心跳倏地加速,“是不是我希望的那个人?” 他偏头,与我对视,笃定说道:“是。” 我跟着他上车,心情有点紧张。 那次爆炸,我觉得百分之九十九陆时是把展延之掉包了。可长久不提,我又担心情况是百分之一:展延之真的出事了。 现在,陆时说要带我去见他。 我相信,我们的默契没有偏差,一定是展延之! 七绕八弯,陆时中途还换了辆车,终于停下。 我没来得看清是什么地方,就被他推进去。 在昏暗的灯光下,陆时带我走。 停在某个门前,他替我推开那扇门,“进去吧。” 事到临头,我的脚步变得踟躇。 室内灯光白亮,光暖之中,站着一个瘦高的男人。 他的眉眼有些改变,别人认不出,但我认得出,他就是展延之。 激动涌上心头,我猛地跑到他面前,抱住他。 “你活着,真好。” “你自由了,真好。” “展延之,你放心地走,放心地过你想要的生活。” “展延之,谢谢你为蒋元一和我做的一切。” 等我念叨完,他扯开我的手,“林舒,真要谢我,那你就幸福吧。” “我努力。” 展延之没有跟我说很多,大概告诉我今晚就要坐私人飞机离开江城。 至于去哪里,是秘密。 从今往后,展延之没有了,他是顶着另外一个名字活着的。 我知道那都是为他好,就不再追问。 十来分钟过去,展延之要走了。 我只能说一声珍重。 这对我和他来说,都是最好的结局了。 隐姓埋名过自由的生活,总比在恐怖的监狱里过后半生好。 跟着陆时走到外面,我才发现我站的地方可以看到海,虽然走不到。 就着月色,我眺望海景。 手指突然一凉,我低头,看到泛着银光的东西。 “陆时,你做什么?” 他勾唇,“帮你戴戒指。” 第136章 至少你赢得了我 戒指是凉的,裹挟着夜色,渗透到我的皮肤内。 但我心里是暖的。 “这算是正式求婚了?”我问。 他拢住我的肩,带着我走回车旁,“我求过婚,你也答应了。” 我摸索着光滑的戒指,低声:“也对。” 把我按在座椅上,他弯身替我系安全带。 “林舒,等竞标结束,我们就举办订婚宴。”他说。 他说要订婚,我没催,也没细问。 我总以为,那是漫长的事。 竟然,近在眼前了? 想到陆成林态度,我眸色按了按,“如果我输了呢?” 他轻轻吻了吻我的脸颊,“至少你赢得了我。” “好。” 终于知道展延之安全、自由了,我松了口气。陆时几乎随意地扣在我手指上的戒指,也给了我幸福感。 如果我此前我一直在海浪上漂浮不定,那么现在我拥有了一个木筏。 ****** 两天后,竞标当日。 我怎么都没想到,我居然赢了。 莫非是祝榕榕没听我,还是去求了陆成林? 在接受采访时,陆成林说的很官方,他说他被我的方案打动。他希望我可以做成那样的养老院,最好真的不盈利。 不盈利,那不是商人该做的事。 但可以是商人有的心愿。 没办法通过私人关系让陆成林对林氏有好印象,我只能在策划案上入手。 江夏林手一狠,直接把方案改到几乎不盈利的地步。 我为了赢,一咬牙,也通过了。 可我不信这次赢是因为这个完美到不靠谱的方案。 而且我可以肯定,我没办法百分百循着策划案上的做。 不等我多听,也有记者问我的感受。 坐在林氏总裁办公室久了,我已经习惯这样的场合,从容应对一些问题。 就算有人问一些刁钻的问题,我都可以巧妙化解。 看到丧气的陶楚楚被长枪短炮围住,我觉得很解气。 不管我为什么赢了,至少在陶楚楚面前,我就是赢了。 下意识转动手指上戒指,我巴不得陶楚楚看到。 对其他仇人,我都是想要一刀了断的。 但陶楚楚不一样,我要打败她、折磨她。 因为她,害死了我的孩子。 她到陆宅后的所作所为,就算她顶着再纯真无邪的容貌,我都无法相信她拽我那一把,是无心之失。 人潮散去,我找到了陆成林,“陆先生,方便借一步说话吗?” 很意外,他同意了。 他约我吃饭,我同意。 他选的地方是清雅的小楼,我没顾着感受,只跟着他拾级而上。 说实话,我对吃饭没什么兴趣。 我只想知道,为什么是我。 陆成林将菜单递给我,我草草勾画几笔交给穿着旗袍的服务员。 等到包厢只剩我们两个,我问:“陆先生,为什么是林氏?” 他说:“当然是因为你们的方案。我不缺钱,我需要更好的名声。” 我一刹惊讶,“我不太信。” “林舒,真的是因为你们的策划案。林舒,如果你不相信公平,为什么要参与竞标?” 我喃喃:“难道这世界真的那么公平吗?” 自然,我想到了展延之。 他眼色变得浑浊,“至少,这次竞标是公平的。我跟你们打太极,其实算考验你们。林舒,如果非要说方案之外的理由,可能是你没有求榕榕吧。你想求,但是你没求。” “你怎么知道我和祝榕榕的谈话,她跟你说的?” 他说:“她不会跟我说的。她性子直,你说不求,她就没求了。” “你监视祝榕榕的生活?”我眯起眼。 他叹息一声,说:“我是为了她的安全,我不想她和柯宁一样……” 我冷笑,“祝榕榕知道后,这辈子都不会再原谅你。” 他反问:“你觉得她现在这样就会原谅我?” 以祝榕榕的性子,估计难。 我耸肩,“随意吧,你们的事。” 他露出标准笑容,温声道,“总之,谢谢你在榕榕面前替我说话。如果以后你和陆时……” “不用,我不信你。”我拒绝。 陆成林看起来没什么攻击性,但我清楚地知道,他和真正脱手凡尘事的陆绍世是不同的。他有野心,有宏图。 所以,我不信他。 祝榕榕是他的底线,我知道还不如不知道。 像陆成林这样善于隐藏情绪的人,最碰不得的,就是他的底线。 要是我动了祝榕榕,他就真的跟我拼命了。 出于礼貌,我还是坐着准备吃完这顿饭。 可惜吃到一半,江夏林给我打电话。 我跟陆成林说了声,走到包厢外接听。 “林总,宋董事办了庆功宴,你一定要过来啊。”她开门见山。 我玩:“你怎么现在才告诉我?” 她很淡定:“因为宋董事临时决定的。” “行,我马上来。” 我终于知道,为什么江夏林、秦淮、许漾差不多都没什么情绪了。我脾气上来时,她不轻不重一句,我就再发不出什么脾气了。 折回包厢,我很抱歉地说:“陆先生,我有庆功宴要去。” “去吧。”陆成林没有阻拦我。 两个地方不远,我很快就赶到宋斯文订好的酒店。 江夏林穿着长裙在门口等我。 她工作时,总是穿着套装,时不时戴上那副大到吓人的黑框眼镜。现在她穿着水蓝色礼服裙,露出白皙的肩,犹如误上陆地的美人鱼。 我这才发现,我的特助,是极有姿色的美女。 她见到我,快步走到我跟前,塞给我纸袋,“林总,这是我为你挑选的衣服。” 我问:“不过是庆功宴,为什么这么隆重?” 她挺严肃地说:“这是林总接手林氏以来敲定的第一件大事,要趁机立威。” 我点头,觉得她的提议不错。 她熟门熟路领我去订好的房间换衣服,不得不说,江夏林的专业超乎我的想象。 不比她的礼服裙,我是一身黑。黑衣黑裤,设计是别致的,但主要是体现我的干练。 我穿上后,江夏林又盯着我的脸,“林总,再化个妆吧。” 她这副做派,让我不由紧张起来。 拾掇完毕,她领我走到现场。 觥筹交错、衣香鬓影,说的就是这些被扣上乱七八糟名头的宴会吧。 庆的是我们拿下地皮的功,主角是我。 不管好意、恶意,主角是我。 在那些人的注目下,我被主持人请上舞台,说了一些无比官方的话。 江夏林给过我发言稿,我记了个大概,又临场发挥了一番。 不管后期怎么样,至少目前,拿下那块地皮是件好事。 走下舞台,迎上我的人开始多了。 我都敷衍应对。 直到有人跳了开场舞热了场子,我才得空。 很意外,宋斯文没有去舞池,而是在角落里扮忧伤。 比起今晚凑到我跟前的人,我反倒更欣赏这个去法庭质问我的纨绔子弟。 “宋先生。”我和他碰杯,“怎么不去跳舞?” “林总太忙,我去跳舞就没机会跟你说句话了。” 我抿了口酒,微微挑眉,“你想说什么?” 他说:“我想说林总很棒。” 我笑了笑:“谢了。” 他一笑置之。 我又说:“谢谢你帮我挑出江夏林。” 他回:“是你自己挑的,我给了你十几个,是你挑中了江夏林。” 说话间,他将目光落在舞池里与人共舞的江夏林。 “我这才发现,林总的特助,竟然也那么美艳动人。”他话里,有猎奇的意味。 我猛地拍他肩膀,“算我我求你,手下留人。” 江夏林谈恋爱,我真的管不着。但宋斯文这样三分钟热度的,我还是不希望他去勾引江夏林。 她要是受个刺激走不出来,我又要再找一个特助。 宋斯文回头,欠揍地向我抛媚眼,“怎么,那林总要替代她与我来段风花雪夜的爱情?” “滚。” 他仰头大笑,终究闯入舞池。 所幸,他撩拨的是另外一位小美人。 我意兴阑珊,走出宴会散散心。 走到到走廊尽头,我又想抽烟了。突然,一股力量在拖拽我。 那人力气特别大,而且想要用布捂住我的嘴巴。 我当然知道布上十之八九涂了“东西”,我下意识避开,并用手肘攻击他。 他大概没想到会失手,没想到我会反抗,骂了一声。 我跟他缠斗一番,坚持了几分钟。 宴会太吵,这里隔得又远。我和这个人动静挺大,偏偏没能引起什么注意。 很快,男女力量悬殊,我有点招架不住。 “陆时!”我突然眼前一亮。 男人听到“陆时”的名字,霎时愣住。 我趁机屈膝,直攻他命根子。 趁他弓腰喊痛,我反剪住他的手,要将他移送警局。 大概是很久不见我,江夏林出来找我,看到我押着神色痛苦的男人吃了一惊。 我松口气,“小江,快来帮我。” 她功夫不差,和我一左一右钳制这个男人。 我说:“他趁我落单想要绑我,我觉得是蓄谋,交给警方后,你去追踪一下案情。” 江夏林点头。 不知道谁报的警,我们才将他押到酒店门口,就有警察从警车上下来领走那个男人。 我问身旁肤白貌美大长腿的江夏林,“小江,是你报警的?” 江夏林否认:“不是我。我要能提前知道有人要对付你,我不是去报警,而是出来替你解围。” 我“嗯”了声,心里的疑虑却不能消散。 “林舒!”有人喊我。 我看过去,是祝榕榕。 让江夏林也去宴会盯着点,我问:“你怎么在?” “我替你报警的。”她说,“而且我知道,这个男人是谁派来的。” 第137章 风情 我说:“你早就知道了?那你为什么不来帮我?嗯?你在生我气?” 祝榕榕一挑刘海,“我想着,你要是输了,我还能英雄救美。” 不等我作出回答,她挺遗憾,“谁知道,那个男人这么怂!” 我哭笑不得,转而问:“是谁。” “李铎,你们公司的李铎。”祝榕榕说,“我看见他和那个男人交易,不过应该是口头交易给现金。那个男人又喝了点酒,估计没办法指证李铎。李铎有不在场证据,估计最后就会变成是醉汉骚扰人。” 刚才太紧张,我只顾着抵抗男人的攻击。回过味来,那个人身上确实有一点酒味。 李铎这个人很阴沉,挺好认的。祝榕榕看见,认得,我不怀疑。 只不过,她好像很了解林氏的情况…… 不太对劲。 我打量她一如既往帅气的脸蛋,“祝榕榕,你是不是对我有什么企图?还是林氏?” 她说:“你救了我,又不承我的情,我只好想别的法子感谢你了。” 我笑了声,“你果然是个孩子。” 她瞪我:“你见过这么帅的孩子?” “没见过。”我收起笑,“既然你跟着我,那你应该知道我和陆成林见过面。你还要感谢我?” 她说:“你见陆成林,肯定是你想知道我有没有求他。他肯定告诉你了,我没求,因为你不想我求。” 我往宴会现场走,“嗯。你替我报警,还告诉我想要对我动手脚的人是李铎派来的,已经足够了。” “啪”,祝榕榕扣住我的手腕。 我回头,看向她,“怎么了?” 她说:“我没读完大学,我那个文凭是陆成林帮我折腾出来的。我做不来你的秘书、助理,但我会打。我可以保护你,你让我做你的保镖吧。” 我嘴角抽-搐,我确定,我这么做,陆成林能要我的命。 “今晚是我落单,江夏林身手不错,我也可以一定程度上自保。”我很认真,“我不需要你做我的保镖。” 她拽住我的手,变成哀求,“我需要钱。” 我:“……” 难道,我要替陆成林养着祝榕榕? 我转念一想,未尝不可。陆成林行事稳妥,近几年一直在升。 说不定,有一天真的对我有帮助,事业上的。 我不能利用祝榕榕,帮助他养着她总没问题吧? 何况陆成林时时刻刻监视祝榕榕,应该知道是她求我,怎么都怪不到我头上。 “那行,你不准胡闹,也不准让我发现你别有用心。”我说,“那你就做江夏林的助理吧,平时就整理整理文件。整理文件总没问题吧?” 她拍胸保证:“没问题!” 我说:“那你回去吧,我让江夏林处理好,明天你去人事部一下,就来找我吧。” 祝榕榕冲我眨眼,“那看在你答应我的份上,我给你一份礼物。” “什么礼物?” 我突然觉得,祝榕榕有一套自己的处事理论。 虽然我不习惯,但不讨厌。 她神秘兮兮地加我微信,传我一段视频。 是李铎和那个被我移交警方的醉汉交涉的视频,一分钟不到,很短。 但我可以认出是李铎。 我不清楚交出去能不能成为证据,我打算用这个让李铎安分一点! 李铎心机写在脸上,抓我,要么是想睡我,要么想得到林氏。 祝榕榕传给我视频后,接了通电话走了,估计是遇到什么事了。 我没进去,而是走远几步,盯着手机。 果然如我预料,陆成林来电。 想要讨好陆成林时,我有了陆成林的联系方式,且一直存着。 陆成林直奔主题:“林总,烦请你把我好好照顾榕榕。她难得,有其他想做的事情。” 我笑:“陆先生,我没想到你在感情上也这么可悲。” 他温言:“林总,我劝你注意尺度。我在感情上是可悲,容忍度也出奇得小。” 我回:“现在,谁求谁?” 他依旧温和:“自然是我求你。” 我当然没有把他逼到难堪的意思,朗声一笑,“我答应你了。” 回到宴会现场,我四处逡巡,找到了和古岳峰谈笑风生的李铎。 我没犹豫,大步往前。 “啪”,我肩上突然一重。 我回头一看,是宋斯文。 “宋董事,怎么?”我斜睨他。 他含笑,“我没搞懂,林总难道想要和他们搅合在一起?” 看不出来,宋斯文是和李铎、古岳峰势不两立的。我一直以为,宋斯文就是个纯拿利润、没主见的纨绔子弟,没想到他心里有着算盘。 我没藏:“不,有人动我,我要跟他算账。” 他笑意更甚,我感觉到这次他是真正的笑,“林总,那你要悠着点。今天,可是好日子。” 我回:“我明白。” 当着这么多人的面,我让李铎下不来台,等于逼他真正和我作对。 我穿过人群,行至李铎和古岳峰之间。 古岳峰是老狐狸,是用长者面对后辈的慈爱眼神看我的,“林总,你果然是青出于蓝而胜于蓝。” 我尚且只是得了块地皮,离“胜于蓝”还远,他就是随口恭维。 相较之下,李铎就不太会藏起自己的情绪,他看我时,滑过一丝震惊。 我和古岳峰周旋两句,带笑邀请李铎,“可否赏脸共舞?” 他已然恢复,“荣幸之至。” 灯光变得昏暗,我带着他七绕八拐,停在走廊。 “林总?” 我倚在他肩膀一侧,故作亲昵。与此同时,我低头,在静音的前提下点开视频。我只给他看了几秒钟,暂时,收回手机。 从他的震惊里,我知道,模糊影像里的男人,的确是他。 “林总?” 我说:“李铎,不管你想做什么,我给你一次安分留在LS的机会,你要吗?” 李铎阴沉,也没什么情趣,我懒得和他勾回,直接开门见山。 他牢牢盯住我,欲言又止。 我等着他,仰着脸,好似深情凝望他。 僵持了一段时间,他说,“林总。” “嗯。” “我要。” “行。” ****** 黏-湿的触感聚拢在我的耳垂,我从睡梦中惊醒。 身上盖着薄薄的被子,而右耳,被侧过身来吻我的男人侵-占。 “醒了?”他的声音带着似睡非睡的倦意,颇为性感。 我点头,忍受一波一波涌上心头的浪潮。 昨晚的庆功宴,我到底喝了不少酒。 江夏林后来送我回来的,我不知道后面发生了什么。 陆时在或不在,我做了什么。 但我清楚,他现在躺在我身边,温柔地亲吻着我的耳垂。 他的手落在我额间,理了理我的头发,“林舒,你昨天很棒。” 我嘤-咛,“我知道。” 事实上我清楚,我选择了一条看起来光明实则难走的路。 “起来吧,今天是我的订婚宴。” 我错愕,“今天?” 陆时说过,竞标过后就是我们的订婚宴。 但我总觉得,应该要过几天。 才庆功宴,又是订婚宴。 昨晚酒喝多了,我现在脑子还是一团浆糊。 这样的状态,让我不希望今天是。 可,我舍不得推掉。 那是我们的订婚宴,不是什么项目。 我一个鲤鱼打挺,“那快点起床。” 他将我抡回了床上,“等一等。” “等什么?”我看了下时间,五点零五分,确实还早。 不过既然是订婚宴,肯定有很多需要准备的事,早点起床不是更好? 他说:“我要给你化妆。” 我反问:“化妆?” 他食指轻点我的鼻子,“对,化妆。” 伸手去掰他坚硬如岩石的手臂,“那你让我起来,我先刷牙、洗脸,我才能给你发挥空间啊。” 我不知道陆时化妆的功底怎么样,反正他没给我化过。 可他非要亲手试的话,趁着好日子,即便是极丑的妆容我也愿意顶着。 回答我的,是他绵密如雨的吻。 他身上很重,覆上我时,我倍觉压迫。然而很快,几乎没有缝隙的挤压给我前所未有的安全感。 我已经熟悉他的吻,习惯他的突然袭击。 但我给他的反应,总让自己脸红心跳。 他轻而易举让我松口,软-舌长-驱直-入,攻城略地。 完全攻-占我的唇舌,他滚烫的手移到我腰侧,轻轻扯开我的腰带…… 柔软的布料滑开,就像是他的轻抚。 里面毫无束缚,他不知道怎么蹭掉了自己的睡衣,彻底与我肌-肤-相-亲。 他带火的手掌四处捻-弄,激得我弓腰颤栗、全身绯红,犹如在锅里的虾子。 我怎么想得到,他的“化妆”,都这么…… “唔!” 罚我分身,他突然进-入。 不给我准备的机会,严格来说,也给了。 但我还是有点痛。 他被我挤-出去,并不恼,又细细吻着我…… 颠鸾倒凤。 循环往复。 水-乳-交-融。 摆钟整点提示音响起,贯-穿走廊,传到他的卧室。 他像是突然从迷梦中惊醒,彻底结束这一场说来就来的性-爱。 久久地,他覆在我身上,伴随着闷哼与轻颤。 而我,瘫软在床,带着他和我的汗水。 “你看。”他单手撑起自己,腾出的右手勾弄我的脸蛋,“脸色红润,真是最好的妆。” 我:“……” 气不打一处来,我弓起手肘,轻轻撞他的肋骨。 他不躲,老实受着。 “你打你自己干什么?” 我一愣,旋即意识到他又在说情话。 女人是男人身上的一根肋骨。 我是他的肋骨。 佯装听不懂,我推开他,下床。 我捞起躺在地板上的睡衣,套在身上,跑去浴室。 因为他的话,我下意识照了镜子。我的脸,确实显得十分水润,绯红而糜艳,眼尾吊起,勾弄着我自己都陌生的风情。 赶紧推开,我匆匆淋浴。 当我洗干净脸,才发现脸上有一些疲色。 昨晚太累,今早更累。 确实是需要化妆,如果是订婚宴的话。 我走出去,坐在梳妆镜前。 “我帮你。”他从我手中夺过粉底。 我讶异抬眸,适才发现他已然衣冠楚楚。 浴室肯定不止一处,他动作比我快更没什么好奇怪。 大概是今早的晨光特别不一样,我仰着头,盯着他许久。 他认真道,“这次,是真的化妆了。” 见我没反应,他戏谑道,“怎么,你想要再来一次?” 第138章 陆时比我无畏 实在不想再折腾,我老老实实道,“不。” 陆时轻笑,转动椅子,让我面向他。 他微微弯腰,食指勾起我的下巴,像模像样地打量起我来。 我以为他是说着玩的,但他连问都不问我,拿起就上。 明知道他拿得都是对的,我仍然克制不住胆战心惊。 几分钟过去,他收好用具,像是打量一件作品一样检视我的脸。 很快,他松开我的脸,“自己看。” 我扭过身,望向镜子。 比我想象得好,把我化冷厉了些,倒像他的风格。 看在他倾身认真替我描眉画眼的份上,我不添不改。 化完妆,陆时又递给我一件礼服。 米色,设计简约,却别致。 我套上,十分贴合我的身材。 想到早上少儿不宜的画面,我老脸一红,冒出了个挺流氓的想法:他果然不是白摸的。 我对镜调整细节,陆时抱着穿着小西装的小枣出现在我身后。 小枣看我时两眼放光,“妈妈,你真漂亮!” 我扯了扯他的领结,“你也很帅。” 直到坐在陆时的车上,我仍有中恍然如梦的感觉。 在此之前,我忙着拉拢陆成林,昨晚订婚宴我喝个半醉。 除了听他说“订婚”,意外被他套上戒指,我好像对此一无所知。 我潜意识里,总觉得这场订婚宴成不了。 毕竟,陆老爷子仍是陆家的权威,他丝毫没有服软的趋向。 抵达陆时订好的饭店,宴会厅的布置走得亦是简约风。 我们赶过去时,来的人很少,有一度消失的齐北宸和方信之。齐北宸来,我觉得是合情合理的。至于方信之……我匆匆一瞥,看见他不加掩饰的落拓,便没有多说。 自然有陆时的生意伙伴。 很意外,许青黛和许流光也来了。这就说明,陆时虽然瞒着我,但他还是请了我的朋友。 可惜的是,余落初远走他乡,我爸、我妈双双离世,林念瑶去犄角旮旯支教,文清在山上当尼姑…… 我这边能请的人,似乎只有青黛姐弟。 大多数,都是陆时的客人。 陆时拥着我,对我耳语,“林舒,你带小枣先去休息室吧,等会有记者。” 记者? 他迎上我惊讶的眼神,淡然一笑。 所以他是要公开? 纯粹从我个人角度,我倒希望他公开。这样,他总算是跟江城乃至全世界的人宣示我将是他的妻子,也可以让一些想要凑到他跟前的莺莺燕燕知难而退。 但从商业角度,对林氏和LS,都未必是好事。 事已至此,我自然依了他。 这一切太过匆匆,他没有给我思考的时间。 我转念一想:这就是个订婚,我没必要思前顾后。 他让我去休息,大抵是让我养精蓄锐应对真正开始的订婚宴。 接管林氏后,我已经习惯不管多累都在众人面前保持自己的骄傲。 但现在我身边有小枣,他本来就很激动,我怕他等会睡着。 抱起双腿乱蹬的小家伙,我走进陆时给我指的休息室。 “妈妈,你是和爸爸结婚吗?”小枣坐在沙发上,晃荡有点肥的腿。 我坐在他斜对面,捏捏他肉嘟嘟的脸颊,“还没有,快了。” “妈妈,你穿得这么漂亮,真的不是和爸爸结婚吗?”他追问。 我耐心解释:“不是,只是告诉大家我们要结婚了。” 小枣一脸天真无邪,“所以,妈妈就是和爸爸结婚了,对吗?” “……” 怕他没完没了地问我,我只好把订婚说成了结婚。 自打上次陆时跟小枣沟通他是他亲爹的事,他们两个经常会说一些“秘密”。比如,现在我就不知道陆时到底给我儿子灌了什么迷魂汤,非要逼我承认我和他结婚了。 “叩叩叩”,敲门声打断我和小枣的互动。 我以为是许青黛,“进。” 沉稳的脚步声由远而近,我觉得不太对。 “外公!”小枣脆响的喊声,更是坐实了我的猜测。 “小枣。”陆绍世对小枣,是十分慈爱的。 小枣高兴,蹦下地就往陆绍世怀里凑。 陆绍世抱起小枣,与站起来迎接他的我面对面。 “林舒。”说话间,他揉着小枣精心梳理过的头发。 我努力镇定,“伯父,你来了?” “嗯,我来了。”他声音平和,“陆时爷爷不来,我总要来的。陆时一意孤行,我并不看好,但还是要支持一下。林舒,你比我爱过的人幸运,因为陆时比我无畏。” “我知道的。”我哽声回。 原来,陆文景不会来。 那么订婚宴仅仅是订婚宴,终归离婚礼太远。 我摸了摸手指上微凉的戒指,至少我感受到了陆时的诚意。 就算再难,我都不该比他先退怯。 这是我的诚意。 陆绍世离开休息室后不久,陆时、青黛姐弟进来。陆时有意让青黛姐弟暂时照顾下小枣,小枣近来新黏上了许流光,很配合。 订婚宴的流程对我来说也是无趣的,于我,最重要的不过是他一句:我要娶你。 面对着被请进来连珠炮似的问题,我微笑应对。 陆时筹备至今,更是泰然自若。 “林舒!你这个不要脸的贱-人!你凭什么和陆时订婚!陆时是我的未婚夫!是我的!” 在一片宁和里,突然插-入尖锐的女音。 我循声望去,怒气冲冲推门而进的,是昨日垂头丧气的陶楚楚。 看着提着白色裙摆的陶楚楚,我有种很久没有见过她的错觉。 我刚见她那会,她叫秋山真纪。她看起来十分纯真,笑起来露出浅浅的酒窝,我一不小心就被要被她吸进去。 现今,她依然是无可挑剔的精致童颜,那怕化上了精致的妆,总给人满溢的少女感。加上她一席镂花白裙,更会让人误会她是勿入凡尘的仙女。 只可惜,她的狰狞和怒火,殆尽了她的美感。 比我的目光更快的,是那些记者们。 不管他们坐在前排还是后排,在陶楚楚出现的那一瞬,齐齐涌向她。 我可以想象,明天的头条会多么地丰富多彩。 陆时可以压下新闻,但陆文景想要的新闻,他能压得干净? 目光锁住堂而皇之闯进来的陶楚楚,我对她的恨又深了一分。 “你骗人!爸爸妈妈就该结婚的!你是坏人!” 小枣从许流光怀里蹿出来,跑到一堆记者身后冲陶楚楚后。 我突然被惊雷劈醒,提起裙摆往下跑,想赶在记者之前抱起小枣。 第139章 妈妈,我想要爸爸 但我迟了,那些穿着光鲜的记者们,迅疾围住小枣。 小枣是那么矮小,一瞬之间我竟看不到他的身体。 耳边嗡嗡作响,全是记者稀里哗啦从嘴里倾倒出来的问题。 心急火燎的,我蹭掉高跟鞋,赤脚跑到人潮拥挤处。我使出了九牛二虎之力,拨开一具又一具因对头条执着而狂热的身躯。 终于,我看到了小枣。 他惯常纯粹的目光,多了害怕与不解。 那在他眼眶里闪烁着的晶莹,不轻不重地扎了一下我的心。 我没有保护好他。 他满脑子都是我和陆时在一起,我却没有保护好。 不管这些记者要怎么拍、怎么写,跟小枣一比,全都无关紧要。 我抱起小枣,他软声低语,“妈妈——” 他话里裹挟的委屈,我怎么不懂? 我轻抚他的头顶,“乖,妈妈带你回家。” “林小姐,这是你六年前留下的私生子吗?你带着他和陆先生订婚,真的没有问题吗?” “林小姐,你真的横插一脚,抢了那位陶小姐的位置吗?” “林小姐,据说你的初恋曾是经济罪犯,你是否和他有过一样的行为?林氏的高层,放心你接手林氏吗?” “林小姐,林氏才赢了LS一记,你真的觉得陆先生是一片真心吗?” …… 尖酸刻薄的问题,顿时如海浪般凶猛地朝我涌来,势要将我湮灭。 这不是挑选过才能进来的记者吗? 难道一遇到变故,他们都变得那么尖锐? 隔着攒动的人头、闪烁的灯光、参差不齐的话筒,我看不见陆时了。 但我知道,小枣在我怀里。他明明很害怕,因为不想让我担心乖乖蜷缩在我怀里。可我能感觉到他呼吸的变化,感觉到他小西装内包裹着的小身体的细微的颤抖。 陆时,对不起了。 这一刻,我想不到照顾你我的体面、婚姻及以后。 我只想让小枣脱离这样的情况。 使出我毕生的蛮力,我推开那些挤到我跟前的记者们。 我连一句“无可奉告”都不乐意说。 大概是我恼火时力气很大,竟真的给自己开辟出一条路。 小枣一出声,吸引了大部分的记者,陶楚楚身边少了。我经过她时,她面对着寥寥无几的记者,流露出楚楚可怜的表情。 我走到她的面前,将小枣放下,让他的脸埋在我裙摆上。确认小枣看不见后,我狠狠给她一个耳光。 “你说,陆时是你的?”我重新抱起小枣,轻描淡写地问。 碍于那么多观众,陶楚楚只能老实挨我这一巴掌,都不能还手。 她抖动如樱花似的粉嫩唇瓣,眼角又滑落一颗熠熠闪光的泪,“是……是我的。” 我冷笑,“行,给你。” 说完,我不再看她一眼,不再看身后的人群一眼,走出这原本该见证我幸福的地方。 我出门后,没人追我。十有八九,是陆时或者陆绍世主持了大局,拦着了那些因为变故而痴狂的记者们。 “林总,鞋。” 一道清冷的女音拉回我的神思,我抬眸,看到拎着一双白色平底鞋的江夏林。 她猛地一提醒,脚底突然升腾起细密的凉冷——我仿佛才意识到我是赤脚。 江夏林一如既往地平静,乃至漠然,却在此刻给我无法言明的慰藉。 我接过她递过来的鞋,匆匆套上,“谢谢。” 她说:“我把车停在酒店门口,林总,你需要我送,还是自己开?” “我自己开吧。” 江夏林把钥匙给我,我接过。 我走在前面,她在身后,我可以听到高跟鞋踩在光滑地面上的踢踏声。 此时此刻,是我最满意江夏林做我特助的时候。 她见证了我的狼狈,却如常提供服务给我。 直到车子开到离酒店很远的地方,蜷在副驾驶座上的小枣才怯生生问我,“妈妈,爸爸呢?” 我腾出右手,随意揉乱他软茸茸的头发。 “等会再过过来。”我缩回右手,重新落在方向盘上,“先跟妈妈回家,好吗?” “好。”他娇声软语。 我生了他,我知道他很害怕刚才的事,也想问我。 但他始终没问,我也觉得没有解释的必要。 他这种年纪,不该是了解这种乱七八糟的事。 从认识祝榕榕到竞标胜利,再到订婚宴突然而至……事情太顺利了,顺利到我觉得不真实。 陶楚楚提着眼泪来闹,虽然惹怒了我,但也给了我一种真实感。 她还在呢。 陆文景还在呢。 我这样抱着小枣离开,陆时一定生气了。就算不生气,他也痛快不到哪里去。 归根究底,陶楚楚这么胡搅蛮缠,他也很无奈。尤其是,陶楚楚的靠山是陆文景。他把什么都许给我,我连留下来面对这些纷乱的努力都不愿意做。 但我也生气了——小枣受委屈了! 接手林氏后,我见过不少世面——我不再是当年那个陷入绝望就选择跳海自杀的林舒。 如果我没有看到小枣颤抖着的唇、几乎喷涌而出的眼泪,我可能会留在我们的订婚现场。 可惜,没有如果。 我下意识揉揉太阳穴,无法预料这一偏差,会造成怎么样的后果。 我回了林宅。 小吴迎接了我和小枣。 前段时间我们都在陆时家里住着,偌大的林宅自然是空了。大部分时间,就小吴一个人在林宅,做些打扫、修葺的工作。偶尔,才会聚起几个人。 “林小姐,你留下来吃饭吗?”小吴踏上楼梯后,追到我身后,迫切地问。 我瞧了眼在我怀里蔫了的小枣,回她:“吃的。就我们三个,不用准备太多。” 绕过拐角,我说,“我晚上也在这里吃,明天早上也在这里吃,明天中午、晚上……都在这里吃。” 不知出于什么心理,我蹦出一长串话。 小吴比较淡定,“好的,林小姐。” 我抱着小枣上楼,回房。 几分钟后,我洗过澡换过宽松的家居服,盘腿坐在床上。 小枣洗过的头发软趴趴地贴在额际,衣服也换了。他学我的样子,盘腿坐在我对面,眨巴着水灵灵的大眼睛,定定看我。 我有点绷不住,“小枣,你不写作业?” “作业在爸爸家里。”他软软地说。 我当即愣住,而后拿出手机,给江夏林发了条短信:小江,你去陆时家里拿一下小枣的书包。 发完后,我倾过身探出手,从床头柜里掏出一个魔方。我递给小枣:“玩不?” 他摇摇头,“不好玩了。” 我说:“那去书房,你爷爷不是教你写了毛笔字?你写给我看看,好不?” 他摇摇头,“我还没学会呢。” 我心下叹息,这小家伙。 “小枣,你是不是还在害怕?”我终于放弃了逃避问题。 他依旧用无比纯真的大眼睛锁住我:“我不害怕,我希望爸爸妈妈结婚。” 我说:“我没说不跟他结婚啊。” 他扑闪扑闪电力十足的大眼睛,好像在告诉我他不信。 这小家伙。 又盯了我很久,他说:“妈妈,那你不要生爸爸的气好不好?” 我怀疑小枣真的喝了陆时的迷魂汤,实打实的“胳膊肘往外拐”! “小枣,你刚才那么委屈。”我轻声问,“因为爸爸,你就不委屈了吗?” 他突然站起,扑腾几脚,往我怀里倒。 我忙不迭接住他,给他调试到最舒适的位置。 小枣的脸在我胸前蹭啊蹭,“我想要爸爸。不管爸爸是什么样,我想要爸爸。” 我想要爸爸。 不管爸爸是什么样,我想要爸爸。 听到这句话,我无比心疼。 我一直以来都知道小枣渴望爸爸,从没像这次一样那么心疼小枣。 心疼我的儿子。 这话,应该让陆时听一听的。 我速度比较慢,但我认定陆时可以比我快的。 他为什么不动呢? 只要小枣是好好的,其他的我都可以商量。 “好。”我唯有许诺他,“小枣,你会有爸爸的。” 退一万步,我以后嫁给另外一个很好很好的男人,小枣也要叫一声“爸爸”。 但我心知肚明,那不是小枣想要的。 小枣想要的爸爸,叫做陆时。 我想要的男人,也叫做陆时。 这个男人迷人而危险,我不能保证我完成我们两个人的心愿。 小枣毕竟还小,没去想我话里的余地,而是觉得安心。 他在我怀里躺了十几分钟,小吴喊我们吃午饭,他才不甘不愿下楼。 时间过去很久,我不知道订婚宴变成什么样,也不追问。 可能会爆出一些相关新闻,我也不想看。 吃过午饭,我带小枣绕着林宅散了一会步,然后陪他看点播的《数码宝贝》。是第一部,我也曾在少女时代瞥过几眼的动漫。没想到,在新动漫层出不穷时,小枣会喜欢这个。 小枣看着看着,就在我怀里睡着了。 我没有动,继续看着,时不时抓一颗小吴洗好的樱桃塞进嘴里。 甜,特别甜。 门铃声突兀地响起。 我想喊小吴开门,突然意识到她可能在楼上忙活。 我在楼梯上说的那番话,无疑是预示我要在林宅住段时间。这样,她要拾掇的东西,就比往日多了许多。 小心翼翼放下小枣,我趿上拖鞋,亲自去开门。 我怎么都没想到,在门外候着的人,不是应该给我送书包来的江夏林,也不是可能会追过来跟我解释的陆时,而是满头白发却眼神凌厉的陆文景。 第140章 痴狂 想到因为陆文景对慕容婉的执念,原本该淡出我生命的陶楚楚才重新在我的生活里叫嚣,我自然对他生了怨气。 但我却什么都不做,除了精神上的漠然。 见我久久不动弹,他问:“怎么,不欢迎?” 我侧过身,“哪敢。” “林小姐,不好意思,我在晒被子,来得迟了。”小吴跑到我跟前,气喘吁吁的。 我说:“小枣睡了,你把他抱到房间里睡,小心着点。” 她极快地扫了眼陆文景,而后对我说:“好。” 陆文景与我交恶,他登门造访,定然没什么好事。 在酒店的订婚宴上,小枣已经受了委屈和惊吓,我不想他再经历一回。 目送小吴抱着小枣上楼的背影后,我才加快步子领陆文景去客厅。 我草草收拾茶几上的樱桃,“坐。” 陆文景不言语,就那么坐下了。 我将剩下的樱桃搁在厨房的流理台上,强忍着愤怒才没有在泡给他的茶里下毒。 “您有什么事?”将茶杯放在他跟前的茶几上,我坐在他斜对面。 他端起茶杯,嗅了嗅那股子茶香。 而后,他放下,“茶,是好茶;但泡的人心浮气躁,坏了它的韵味。” 我再次压抑发怒的冲动,“您有什么事?” 没记错的话,陆文景也是炮仗一样的脾气吧?年夜饭时,他生气那股劲,我都觉得他是曾在战场上所向披靡的将军。 他怎么今儿跟陆绍世的,文绉绉的,跟我打迂回战? 陆文景睨我一眼,笑了。 他终于开口:“林舒,你今天为什么生气?楚楚做得可能不对,难道你连这点情况都应对不了吗?” 我说:“我为了小枣。” “林舒,你这样,怎么让我相信你可以更好地站在陆时身边?” 我冷哼:“我总算知道您为什么失去慕容婉了。” “你放肆!”我一提慕容婉,陆文景就装不下去,猛地拍茶几,说的话带着噼里啪啦的火气。 找到了陆文景的痛脚,我别提多痛快。 他凭什么高高在上对我的行为指手画脚? 我本来懒得提“慕容婉”,但陆文景能把陆家经营成这样,想必他对三个儿子没什么感情。 他对我的行为嗤之以鼻,肯定是因为他从没这么做过。 不惧他的愤怒,我勾唇会心而笑,“是啊,我放肆。” 陆文景睁大眼睛,恶狠狠瞪我。那眼神,活要将我千刀万剐。 我笑得愈发放肆。 “林舒,我要在你这里住几天。” “……” 我不敢置信地看着面前头发花白、皮肤开始枯朽的老人,他真的不是跟我开玩笑? 陆文景跟我说一点莫名其妙的话也就算了,还要住在林宅几天? 抖了抖肩膀,我找回自己的声音,“您要喜欢这里,行,你爱住多久住多久。我跟小枣可以去其他地方。” 他绷着脸,神情严肃,“林舒,你可能理解错了。我是说,我要跟你们住几天。你去哪,我就去哪。” 要不是他说的是“你们”,我都怀疑陆文景对我别有企图。 不过他年纪这么大了,应该清心寡欲了吧? 而且就他对慕容婉那股子劲,这辈子怕也是看不入眼第二个女人了。 我豁然起身,“我不同意。您这莫名其妙要跟我们住,我为什么要同意?” 他站起,非要居高临下看我,“凭我是陆时爷爷。” 我被气笑,“陆时现在也惹我生气了,我都不照顾他的面子,为什么要听你的命令!” “林舒,你确定?”陆文景居然放缓了语调。 我毫不犹豫:“我确定。” 他说:“是陆时求我留下来的,他说,如果我了解了你,我就会接受你。” 我“呵呵”冷笑:“我不觉得你会同意。” 陆文景云淡风轻地说:“可我同意了啊。” 我沉默。 陆文景用一种几乎可恶的调子问我,“林舒,你真的要我走吗?” 这回,换我恶狠狠地瞪他。 他泰然自若,那状态跟我提慕容婉时的痛快如出一辙。 陆文景是什么人,我总归有些了解。或许我的了解是冰山一角,但我可以确定这老东西不好对付。 不好对付如他,陆时能求着让他和我多相处相处,想必是耗了苦工的。 订婚宴的事,我生气归生气,却没到将陆时隔绝出我的世界的地步。 大不了,他哄哄我,我撒撒气。 但陆文景不一样,他此刻愿意跟我们住几天,说不定明天就翻脸了。 陆时的苦心,也就白费了。 我沉默了很久。 陆文景也等了我那么久。 终于,我妥协,“那您随意。” 陆文景重新坐回沙发,盯着色彩绚丽的电视屏幕,“你居然看这么幼稚的东西。” 我:幼稚您别看啊? 我咬碎了牙,才把吐槽憋回去。 陆文景鸠占鹊巢,悠闲自得。而我因他的存在,十分不自在。 我在楼下绕了几圈,终究上楼。 不想打扰小枣小睡,我绕进书房。 我坐在书桌前,盯着林豫正生前喜欢的古董玩意儿发呆。 “叩叩叩”,我正思索,忽闻节制过的敲门声。 我开口:“进来。” 意料之中,是小吴。 她走到我面前,拧着小脸,“林小姐,楼下的老先生,真要住下?” 我说:“要住下,你给他收拾个房间吧。要记得,没人住过的房间才行。” 小吴欲言又止。 我摆摆手,“有事说,没顾忌。” 自打林宅突然一空,就留下小吴后,我对她的定义是比佣人深了一层的。 她说:“我有点怕他。他脾气好像……不好。” 我突然笑开:“今天之前,你认得他?” “认得。”他说,“陆先生那边的亲戚,我都了解过、会认得的。” 我眯起眼,语气变得危险:“为什么?” 她意识到说错话,小动作拍了拍嘴,最终在我如炬的目光下老实交代。 原来,是林豫正让她多了解的,为了照顾我。 在我的追问下,她才交代,她算是林豫正一手带出来的,只听他的。 而林豫正对她的要求就一个,那就是照顾好我。 因此,现在林豫正走了,她只听我的。 不管林宅是末落还是怎么样,她都不会走。 她要守着。 听着她一番话,我心里唏嘘。 我这个女儿,做得都不如小吴。 我拂手,让她去拾掇陆文景的房间。 逝去的终究是逝去了,我无法扭改他离开人世的事实。 我所能做的,大概是倾尽全力落实养老院的方案吧。 小枣睡醒了来书房找我,我非要他写毛笔字。他撅嘴拒绝,眼见我替他研磨做足了准备工作,他才愿意写。 他写的是“行到水穷处,坐看云起时”,落笔是林枣。笔锋是稚嫩的,但挺好看。 之前跟我说不想写,他应该是不想动。他那会只想我不要生陆时的气,不要让他亲爹离开我们。 我拍他头发,不吝夸赞,“小枣,爷爷是不是一直教你写这个?” 他点点头,“爷爷说,时间短,我学不了多。” 我看出他的躲闪,“你爷爷是不是让你以后多练练?” 睁大眼睛,他一副被我看穿的惊奇,而后低垂着头,老实巴交承认了。 我掐了掐他嫩得出水的脸蛋,“小枣,喜欢就练,不喜欢就不练。我不逼你,知道吗?” 他挠挠头,眼神软绵绵的,“我可不可以长大点再喜欢?” 我痛快答应。 陆文景完全当自己家里,小吴的厨艺自然比不上陆家老宅那些老阿姨。陆文景吃过晚饭,还拉过战战兢兢的小吴指点了一番。 说是指点,挑剔更为准确。 陆时没有来找我,我憋着一口气,没有主动联系他。 小枣睡得早,我没有睡意。 大概我想等陆时,走到了楼下。 事情刚出那会,我的确火气很大,压都压不住。 过了那劲,我就没那么生气了。 晚饭前,我其实搜了相关的新闻。和订婚宴现场的哄乱不同,新闻极简,就是我和陆时订婚。 没有陶楚楚。 没有小枣。 只有我和陆时订婚的消息。 或者,陆时忙到现在,就是在处理这些? 我站在露台上吹着夜风,不冷,却因为这个念头,瑟缩了下。 “林舒,睡不着了?” 陆文景鬼魅一样,突然出现在我身后。 我下意识挪开两步,懒得多说:“嗯。” 陆文景对我,能有什么好话,不过是几句冷嘲热讽。 “林舒,你没有用心爱过陆时。”他突然蹦出这么一句。 我太阳穴突突地跳,像是被说中心事的慌乱。 他突然唏嘘,“你们女人,爱起来是真的义无反顾。可为什么,总被一根稻草压倒呢?你是不是觉得,这一生就是我负了慕容婉?可她,也不曾信任我。” 说实话,我对陆文景和慕容婉有什么恩怨情仇是不感兴趣的。他老提溜住我就开始说,我堵都堵不住。 他非要我判个对错,我判不出来。但我觉得,他另娶他人,绵延几代,并不男人。 “嗯。”我敷衍道。 慕容婉香消玉殒,陆文景怎么说都可以。 再者,我没兴趣跟他深谈他和慕容婉的事。 “林舒,我劝你主动给陆时一个电话。”他说,“陆时顶撞我、忤逆我、威胁我,他不痛快,我其实挺爽快的。但我也不想男人总是输给女人。我陆文景的孙子,不该拿不下一个林舒。” 我讥讽,“您不知道,您越激我,我越不会打吗?”陆文景住在我家不说,还半夜给我找不痛快,我对他的态度,自然不会好。 他神秘莫测一笑,“我知道啊。” 第141章 活该你疼 面对把激将法用得九曲连环的陆文景,我突然不知道我怎么做才逆着他的心意。 比起我是否主动跨出那个门槛,似乎跟陆文景赌气是更重要。 大概是见我陷入思考,他神清气爽地走了。 我望着他高瘦的、远去的背影,火气又上窜了不少。 陆文景是来跟我住几天了解我的,还是来气我的? 莫非是因为陶楚楚? 以陆时的脾性,应该不太懂什么是“怜香惜玉”。如若她真的让陆时动怒,估计下场会很惨。 当然,前提是陆文景不再用她自欺欺人。 上回陆文景说过,就算他在做梦,也该由他自己决定什么时候梦断。 陶楚楚到底怎么样了? 陆时又出了什么事,要陆文景对我说这一番似是而非、云山雾绕的话? 这些疑惑,盘亘在我心头。终究,我拿出手机,打给陆时。 铃声响了很久,电话才接通。 我开门见山,“陆时,我没有服软,我只是想听你的解释。” 许久,电话那头才有动静,“等他醒过来吧。” 卧糟!是个男人?! 方信之?! 陆时不理我,难道终于被方信之掰弯了? 还是由始至终,他都爱方信之。我、杨怀、林念瑶,那些和他有过纠缠的女人,都是烟雾弹? “哦,你希望方信之陪着他?那也行,我现在就打给方信之。他巴不得躺在陆时身边,抚摸、亲吻,哦,他最想爆-他。” 我下意识喊出了“方信之”,激怒了对方,他也说出了一大堆让我肉疼的话。 在他满是讥讽的冷调子里,我听出了接电话的是周沉。 周沉看起来冷,没想到说话还那么直接。 方信之肖想爆-陆时? 我完全无法想象这个画面。 缓过那股劲,我平稳地问周沉,“周医生,陆时怎么了?” 周沉说:“发病了。” 他的口气很差,像是在生气,说的话却像在开玩笑。 我没绷住,抽了抽嘴角,“周沉,你好好说话。” 他说:“我没觉得你有好好说话。” 这下,我是听出个一二来了。 周沉估计是对我有意见,他平时冷冰冰的、随意蹦出来就是“陆时有病”,没看出来他很重视陆时。 我深呼吸,“你先告诉我陆时的事,我们再谈我哪里做得不够好。” 他沉默一阵,终于说:“林舒,陆时在住院,胃出血。他脑子有病,不让我给你打电话告诉你。我也懒得告诉你,你TM不稀罕陆时,有的是人能照顾好他。” 我怔住。 原来是病了。 那他不先我一步跑过去护住小枣,是不是因为他那时候胃里在抽痛? 他不联系我,是宁愿我生气咯? 陆文景说我和慕容婉不相信他一样不信任陆时,可我难道天生拥有火眼金睛看穿陆时的有意隐瞒吗? 分明该生气的,我却泄了气,挤不出半点怒意。 我飘飘忽忽地问:“所以,你为什么又告诉我了呢?” 周沉有心瞒我,他大可不接我电话。 他说:“陆时难受时,喊的不是方信之,不是齐北宸,不是我,不是林枣,是你。我拿了钱,有义务让他不犯病。目前,他远离你,只会犯病。” 不是什么好话,莫名扎了我的心窝。 我哽声:“我知道了。你们在哪?” 周沉冷哼,“明天早上再来吧,他现在睡了,你来不来都没关系。” 我想说,不行,我想陪着他。 但我考虑到小枣,我便放弃了。不管留小枣一个人睡还是带小枣去医院,都不是好的选择。 我不能放心。 “行。” 周沉嗤声:“我祝你好梦。” 他又在气什么,我大概明白。 可我不改。 将微微发烫的手机捏回手里,我坐在藤椅上,盯着春夜的景致发呆。 我眼前浮现了陆时躺在病床上的模样,浮现了他喊我名字时的神色。 陆时是个很能忍的人,因此不到崩溃,他不会倒。 曾经许漾小心翼翼地恳请我看好陆时的三餐,看得出来陆时很长一段时间没有好好照顾自己。 他一直觉得没事,然后,胃出血了。 难道是,因为订婚宴,他紧张了? 这一猜测,让我心头一热。霎时的快感,盖过一切我记得住的打动过我的瞬间。 眼睛重新聚焦,我把寂寂挂在夜空的月亮看得分明。瞬息之间,我觉得它不孤独了,有数万星辰陪伴着它,只是今夜,它们把光芒都让给它。 不再吹冷风,我回到卧室,抱着熟睡的小枣,安然入睡。 一梦天明。 小枣把我蹭醒的,小家伙睡得早,午睡基本不少,生物钟很准。 我有起床气,但凡意识到小猪一样拱我的是小枣,我就不会发脾气。 “小枣,乖乖去刷牙洗脸,妈妈带你去看爸爸。”我尚有睡意,调子绵软。 “真的?!”小枣的声音,泄露了他的喜出望外。 我心里一酸,愈发温柔,“真的,小枣。” 得到许诺的小枣动作利索,我身边像是刮过了一阵风。 在小枣的催促下,我不得不快点起床。 昨天太闹腾,今天又不需要去公司,本来我没想那么早。昨晚我的确恨不得飞到陆时身边,想明白之后,我反而不急了。 我和小枣下楼吃早饭时,陆文景坐得笔直,显然在等我们。 把小枣放下,我跟小吴进了厨房。 “小吴,这几天家里都会有三个人,你要是忙不过来,可以请人,不用担心钱的问题。” 她点头应承,跟我叨叨,“老爷子身体好啊,早上五点钟起了,还把我叫醒了。我只能钻进厨房了,他好像出去散步了……刚回来呢。” “身体好是好事。”我没什么心思,“有的没的就少说。” 她脸一红,意识到什么,噤声。 我没多说她,走出了厨房。 陆文景板着脸,正在教育小枣。小枣红着脸,流露出怯意,但又很认真。 相较对小枣慈眉善目的陆绍世,一板一眼的陆文景,恐怕是让小枣生畏的。 我不忍心小枣憋红了小脸,走到他身边轻抚他的后背。 “您一大早,真闲啊。”我语气不好。 陆文景竟然不恼,扔出句“教规矩要从小”后开始动筷吃早饭。 我气归气,没再顶撞他。 陆老爷子受人敬仰习惯了,我老有一下没一下地戳他,到时候真的激怒他了,就不是住几天可以解决的事了。 低头,我用筷子替小枣剥落粽叶。 临出门,陆文景阴阳怪气地说:“林舒,别怪我没提醒你,陆时对不起你的地方多了去了。别一看到他惨兮兮地躺在病床上,就心软了。” 陆文景说话真真假假,我参不透,也不想参透。 陆时情况怎么样,我自己会看会想会判断。 “太爷爷,你在说什么呀?”小枣脑袋抵在我的肩膀上,一脸天真无邪地看着陆文景。 他哼了一声,“我在让你们懂规矩。” 小枣缩了缩脑袋,轻轻地“噢”了一声。 我依然打电话给陆时,仍然是周沉接的。 “他还没醒?” “醒了,”他说,“他没空接电话,你快来吧。” 他明明是催我,但我却理解成了求我。 我大胆猜测,陆时正在做让周沉不爽的事情,周沉不能阻止但我能阻止的事。 心下觉得痛快,我去医院的路上愈发悠闲。 走进周沉告诉我的病房,我抱着小枣,走进去。病房内有声音,因此我们推门、走路的声音都微乎其微。 绕过拐角,我看到了陆时。 他上半身西装革履,下半身随意套着蓝白竖纹交错的裤子。他倚在窗户旁的墙上,对着电脑屏幕说着流利的德语。 而他对面,是捧着电脑的秦淮。 对我冷言冷语的周沉,则坐在沙发上,满脸讥诮地盯着他们两个。 我大概知道了,周沉站在医生的角度,是希望陆时好好休息,别拼命。但陆时肯定是软硬不吃的主儿。 “爸……” 赶在小枣喊出声前,我捂住了他的嘴巴。 然而并没有用,陆时听到了,他的眼神掠过整个病房,落在我的脸上。 说他神情寡淡,却有说不出的复杂。 对方还在说话,陆时便继续和他说话。 我在德国待了五年左右,不太会讲,也能听了。他在谈生意,而且因为我来了,他加快了进度。 结束后,秦淮关了电脑。 陆时扫了眼秦淮,而后看向周沉,“谁说的?” 周沉坦荡,“我。没叫方信之来,你就该谢我。” 我下意识一哆嗦——想到了周沉昨晚的话。 陆时放慢脚步,坐回病床。 “阿淮,你先回公司。” 秦淮处变不惊,收好笔记本就走。 “我也走了。”周沉起身,摆摆手要撤。 陆时说,“你帮我带小枣出去玩。” “凭什么?”他推了推眼镜,“我很忙。” 陆时凉飕飕地说,“我找方信之爆-你,怎么样?” 天呐! 我没料到他会说这句,都来不及捂住小枣的耳朵。幸好,小枣一脸茫然,没听懂。 周沉脸色变幻莫测,最终从我怀里抢过小枣,“陆时,你这辈子都有病,都需要我。” 陆时不介意,按了铃。 小枣很慌,我安抚了很久,他才愿意跟寒着脸的周叔叔出去。 折回病房时,他又在处理文件。深蓝的文件夹堆在洁白的被子上,散落的纸张黑黑白白。 我走过去,猛地拽过他的右手,夺走他的钢笔,狠狠咬住他的右手腕。 我愤愤地想:这么不要命,活该你疼! 第142章 林舒,我答应你的求婚 我下口很重,把我所有的猜疑与怨恨都倾注在两排牙齿上。 陆时并不躲闪,云淡风轻一句调侃:“上次的痕迹还没消干净,你就那么喜欢咬我?” 他这态度,让我更恼火,加重力道,愈发不愿松口。 “病人家属,你这是干什么?” 一道着急带着点斥责的女音突兀地打破我们之间的僵持。 我耳廓微动,清楚地知道是护士。 碍于外人在场,我忿忿松开他的手腕,继续用眼刀凌迟风云不惊的男人。 护士脸色涨得绯红,音调有点高,“病人家属,你不知道病人才脱离危险吗?就算吵架,不能等出院了再说吗?得亏你咬的是他的右手,要是他扎针扎到发紫的左手呢?” 她劈头盖脸一通骂,到底将我拉回了现实。陆时胃出血住院、我在探望他的事实。 我低垂着头,像是做错事的小孩子。 “对不起。”我瓮声瓮气道歉。 其实我也不知道,我究竟是对怒火中烧的护士说的,还是对看似淡泊世事的陆时说的。 护士懒得再呵斥我,将我推开两步,我可以看见她忙碌的倒影。 伴随着阵阵窸窣的声儿,我大概猜到陆时又要输液了。 我狠狠咬他,没留半点情面。因此,他右手手腕的牙印是十分鲜明的,她却让人选择扎右手的血管。 心头突然一跳,我悄声绕到病床的另一边,执起他的左手。 手背上有星点的淤青、紫块,彰显着这只手的主人所受过的罪。 一股暖流蹿上我的心窝,徐徐荡漾开去,终究暖遍我的四肢百骸。 不顾护士在场,我单膝跪地,轻柔地吻上那些痕迹。 带着满腔的、浓得化不开的心疼。 “林舒,我答应你的求婚。” 陆时突然抛出这句话,当即把我砸懵圈。 我愣住,保持单膝下跪、亲吻的动作。 护士“咯咯”笑出声,“你们年轻人就会玩。小姑娘,别闹他了,好好对他。等出院了,你们怎么玩浪漫都行。” 她似是而非的调侃再度将我拉回现实,我触电般松开他的手、撤吻、站起、蹦开……一系列的动作,我做得行云流水。 “记得,输完了就换吊瓶,有点儿耐心。”她摆出年长者的姿态,“毕竟是你男人。” 不等我开口辩驳,她转身离开。 她脚下生风,看来是很忙。 我索性坐在床上,目光涣散地看着洁白的墙,想要驱散脸上似要喷薄而出的热意。 “林舒,你向我求婚,我当真了。”陆时的声音,起初是空蒙而渺远的。过了一会,才清晰地回响在我耳边。 我板起脸,“陆时,我问你,你病多久了?” “就昨天。”他轻描淡写。 鬼信! 我也没打算从他嘴里撬出什么老实话,“那么,陶楚楚呢?你爷爷呢?你要跟我说清楚吗?” 如果,你想要和我结婚。 电光石火间,我真的好想告诉他,小枣有多么地爱他、渴望他。 我也是。 “爷爷放不下陶楚楚一天,她要闹都无法避免。昨天我威胁爷爷,如果他不答应见见你,我就不去医院,宁愿病死、痛死。” 我简直不敢相信我面前坐着的是陆时! 他怎么可能说这么幼稚的话? 照理,陆时忤逆陆文景、给他使绊子,他恨不得陆时真的病死、痛死吧? 难道曾经叱咤风云的陆老爷子,因为年事已长,所以心存了慈软? 我不太信。 但结果摆在那里,老爷子确实亲自登门,而且擅自住在了林宅。 见我不说话,他又说:“也可能,你在不经意间触动了爷爷。” “为什么?” 他忽而一笑,“男人的心,谁懂呢?尤其那个人,还是我的爷爷。” 陆时咬字侧重“我的爷爷”,带着骄傲与矜贵。 抛却那些纷杂争斗,他其实敬仰陆文景? 我点头,“昨天的事,怎么收场的?” 他说:“你带小枣离开后不久,我发病。秦淮及时与记者们沟通,爷爷顾及面子,这次也是站在我这边封锁消息的。至于陶楚楚,原本是想讨好爷爷的吧。这几天她没办法和爷爷独处,想必会乖乖坐在副总的位置上。” 确实,陶楚楚不管不顾大闹婚礼有失体面。再者,陆时有私生子这种事,不仅仅是我、小枣、陆时的事情,还牵扯到林家和陆家的颜面。 陶楚楚再急功近利,都不至得罪陆文景。 “是这样啊。”我轻声说,“昨天你没有在我之前去保护小枣,我只接受你当时难受一个理由。陆时,不要问在我心里你和小枣谁更重要。我只想告诉你,我希望你爱他。如果你行将像你爷爷那样对待子孙后代,我不想跟你走下去了。” 他定定看着我,裹挟复杂的思绪。 我大概懂了其中一种——无可奈何。 意识到这是一场对峙,我将背挺得笔直。 “林舒,我就小枣一个儿子。”许久,他终于开口,“我不会不爱他。” 我“嗯”了一声,搜肠刮肚想要找出其他想问的事情。 想不出了。 见不到他时,我有千种猜测、万种疑问,真的见到了,我大部分心思实际都放在他这个人本身。 既然我想不出了,那就不问了。 我弯腰,伸手抓起一份摊开的文件,意欲替他拾掇。 陆时动作迅疾,手背乌青的左手精准地扣住我的手腕。 “林舒,这是我的工作。” “你要养病。”我尝试挣动,发现他力大如牛。 此番他是病人,我又怕我发狠起来他会招架不住…… 他挑眉,“那我让陶楚楚做?” 陆时的激将法,真的是劣质极了! 我猛地拍他的左手手腕,“陶楚楚!你还敢想陶楚楚!” “她是副总。我要是不能处理,等会阿淮来了,我就把工作交给他,再移交陶楚楚。”他一本正经道。 我说:“我帮你处理。” 他笑意愈盛,浅浅说道:“好。” 陆时的笑十分舒心,却给我一种讨厌的感觉——他应该是设好了套,等着我往里跳。 话一出口,我也收不回。 比起他没完没了地做这些琐碎的事,我宁愿我来。 我在LS待了一段时间,对他的行事作风自然有所了解。再者,我经手林氏后,学会了更多的事情。不得不说,林豫正生前一直强调让我跟在陆时身边学习,是有效果的。 “你怎么还不松手?” 我都答应帮他处理文件,他竟还死死扣住我的手腕。 他说:“你坐到床上来,文件不能乱,也方便我指导你。” 陆时一本正经地说着,我细细寻思,他的话里也没有错处。 没辙,我只好脱鞋坐在他旁边。 我只穿一件单裤,总不能脱了再坐进他的被窝。 他不嫌弃,我就当不知道。 陆时这个人,适应力真的很强。 在我不知道他住院的事时,他有他的事可做;待我知道了,他照旧不慌不忙将我拿捏。 我虽然意识到这个问题,但无法扭改。 上-床之后,他手指点了点离我最近的翻了几页的文件,“先看这个。” 我以为他会很警惕,没料想他仅仅告诉我顺序,思路、要求都不提。 起初,他还愿意签个名。后来,他让我替他签名。 做他特助时,我被要求模仿过他的签名。跟着Richard时,为了达到某种目的,我也暗自模仿陆时的笔迹。因此,我学他的签名,真的能够以假乱真。 只要不是特别重要的文件,就没什么大事。 我见他如此肆意地放权给我,自然没有多想。 此刻,对我来说,最重要的是这个工作狂可以为自己的健康歇一歇。 不知道签过第几个名,铺展开在背面上的文件少了大半。我看到摞在床头柜上小堆文件,一不留神滋生了一点成就感。 扯过边角的文件夹,我翻开。 “砰”,这是我听过最为柔软的碰撞声。 我的大腿轻轻被压,心却复苏般徐徐回暖。 陆时不知道是睡着了,还是闭目养神。总之,他将头靠在我的大腿上。 我用眼角余光看他,可以看见他如山水妙境般的侧脸。 心念一动,我收回目光,专心审阅文件。 耗费了整个上午,我才将那些文件处理完。我敢打赌,要没我在这里坐镇,陆时还会让秦淮送来。 他绝非压榨自己假期的人,恰好这段时间他手里有个项目,估计前些日子他忙着筹备订婚宴也分了心,所以才累积了这么多。 午饭是陆时家里的阿姨亲自送到医院的,初当陆时的秘书时,他迫我和他每日中午一起吃饭,我算是认得了阿姨。 待到饭点,小枣才被周沉送回病房。 小枣脸蛋红扑扑的,显然玩得很高兴。 但我想要问他做了什么时,他却摇摇头不告诉我。 陆时过河拆桥,利用完周沉就把他“请”走。 我追出去,“周沉,你带我儿子玩了什么?” 他迈着视觉效果一米八的大长腿往前走,理都不带理我的。 也对。 陆时能对周沉这样,肯定有交情在,我算什么? 想归想,我真挺怕他领小枣做太刺激的事。像陆时送的魔方、拼图,我觉得是恰当的、益智的。 假如周沉给他看什么肢解啊、破案什么,我就觉得太过了。 周沉不至于吧? 自我安慰后,我转身,折回病房。 陆时输完液了,现在两手十分灵活。他让小枣蜷在他怀里,他则忙活着在小桌子上摆开饭菜。 画面很温馨。 从细枝末节里可以看出,陆时是把小枣放在心上的。 小枣倒是怯生生的,怕是没从昨天的恐惧中走出。 陆时春风化雨般,终究让小枣软成了娇滴滴的小孩子。 想让陆时多温情一会,我倚在墙角静静地看着,并没有上去帮忙的意思。 饭菜的香味幽幽飘满病房,我动了动鼻翼,想要往前走。 手机突然震动,是微信提示音。 我掏出来看,苏唯一找我。 难得了,他莫非是要庆祝我订婚愉快?虽然订婚宴当日精彩绝伦,但是报道的消息很精简。 他说——林舒,陶楚楚有问题。 第143章 就是想要吻他 苏唯一这个人特容易理解,他不跟我玩心思。他不会平白无故说陶楚楚有问题,肯定是有什么发现。 他没直接说,莫非是想我猜一猜? 我歪头,手指不听使唤,在手机屏幕上飞快舞动:你是不是发现,当初要刺杀秋山真纪的人,就是她自己派去的? 在秋山真纪变成陶楚楚后,我对她最坏的猜测就是她恶意拽我害我流产。 既然苏唯一都要发信息,那肯定比这深一层。 苏唯一的回复很快发过来:工藤直子可能是陶楚楚杀的。 工藤直子,秋山真纪的养父? 如果说工藤直子被千叶里奈杀了,秋山真纪孤苦无依选择了变成陶楚楚,倒是有理可循。要是她自己杀了养父、诱骗千叶里奈替她坐牢终结案子,那就很丧心病狂! 倘若陶楚楚真的如此狼心狗肺,那么想让她受到惩罚的,就不再是我一个。 我盯着那一排字,握住手机的手微微颤抖。 “妈妈,快来吃饭。” 小枣娇软的声音响在耳畔。 我抬眸,望向病床上。 小枣坐在陆时的大腿上,笨拙却小心地夹起排骨喂他。 陆时摇摇头,说自己还不能吃东西,拿过小枣手里的筷子,变成喂他吃饭。 我倒是忘记了——陆时这病,估计十天半个月都吃不了像样的食物。 他让阿姨送饭过来,大抵是为了我和小枣吧。 我欣慰而笑,“小枣,你先吃,妈妈出去打个电话。” 退后几步,我走出病房,直到了走廊尽头才停下。 我看了眼微信对话框,苏唯一没有回复——他应该是等我时间反应。 没犹豫,我翻找出通讯录里的“苏唯一”,拨出去。 对方秒接。 “苏唯一,你说清楚。”我直奔主题。 他并不隐瞒,“林舒,我宿舍爆炸那会,我也去追查了。但对方手脚干净,我和警方都没有什么突破性发展。警方搁置了,但赵海潮——上次说对我很失望的警察——没有,他找到了一条线索。跟你们当初追查蒋元一的事情一样,线索没人发现就那么埋着,一经发现就要被切断。线索断了后,赵海潮失落,破天荒找我喝酒。 他问我陶楚楚的事,我从头到尾讲起。赵海潮本来就是特别敢想的警察,那天他又喝多了酒,突然说了句‘会不会是秋山真纪杀了工藤直子’。他喝高了醉倒在我床上便倒下去了,甚至他醒过来也觉得这想法太大胆了。我没路可走了,既然这是条路,我就走。得知秋山真纪不是千叶里奈的女儿后,我们关注的是这件事的本身,没往旁枝想过。这也是一种可能,只是比较惊骇罢了。” 我顺着他的话,“所以,你查到什么了吗?” 苏唯一说:“我在札幌不好伸展手脚,左托右托才让千叶里奈的狱友传给千叶一句话,就是秋山不是她的女儿。据那狱友所说,千叶的反应确实值得深味。我给你打电话前,想要再让狱友去和千叶沟通,被告知狱友已经无罪释放。没人可以再接近千叶。林舒,我觉得这是对手的一种警告。林舒,这不可能是秋山一个人干的。她忙着跟你抢婚、啼哭、扮可怜,我怀疑她如今是否还有清醒的头脑。” 我倒希望是陶楚楚全部布局,这样的话,我撑死就只要对付她一个。 怕就怕,有人帮他。像当初的夏启媛一样,那个人藏匿在人群里,阴冷地看着我喜怒哀乐,时不时给我使个绊子。那个人的势力,竟蔓延到札幌? 如此能收拢人心的苏唯一,在札幌都要拉长战线托关系,对方竟然可以直接让人无罪释放?当然,不排除巧合的可能。 但这个“巧合”,太诡异了。 四处延展的猜测让我心头发寒,我好容易找回自己的声音,“苏唯一,我明白了。” 他说:“你希望我怎么办?林舒,我现在犹豫不决。对手今天的警告是让那个狱友无罪释放,我怕我再查,会害死千叶里奈。” 难道这样就不查了吗? 我俯瞰窗外的景致,陆时住的楼层很高,矮草高木、绿树红花,虚化成一幅画。 回过头,我看到了光可鉴人的墙壁和似乎漫长没有尽头的走廊。 我慢悠悠说道:“苏唯一,你相信陆时吗?” 对方愣住。 沉默。 我们之间陷入了沉默。 我听得见他平稳的呼吸声,也听得见自己紊乱的呼吸声。 许久,他说:“林舒,你信,我就信。” 他说得那么斩钉截铁。 乍一听,我会觉得他糊涂。 但我转念一想,便清楚他不会犯糊涂。 他即便再信任我也不会到我信什么他就信什么的程度,假如我信陆绍良是好人呢? 这话,莫名给我安慰。 我轻声回:“苏唯一,谢谢你。这件事的确很难办,我觉得我和你经验太少,说不定问一问陆时,他会有另一种视角。” 苏唯一怕的事,我难道不怕吗? 工藤直子是死了,我腹中胎儿是流了,对方是真的心狠手辣。 千叶虽然有罪(她用美色欺骗感情、图谋金钱),但没到要被我们牵累至死的地步。 我和陆时,因为彼此的不信任是吵过架的。 这回,我想告诉陆时,倒不是为了避免“吵架”,而是选择信他。 展延之的事上,陆时请来了苏唯一,并且倾力做出了我想要的结果。 他选择信我,并且帮我。 虽然,展延之被陆绍良抓走的三天三夜我无法篡改,但我们让他后半生自由了。 苏唯一说:“行,我这两天不会有大动作,我会旁敲侧击地查秋山在札幌的事情。” 要是秋山真如赵海潮醉后提出那般杀了工藤直子,她在生活中可能会表露一些痕迹。但这些不能作为直接证据,对方可能不会盯得那么死。 现在的关键,是千叶里奈。 莫名,我想要去札幌,亲自看一眼那个抬眼垂眸便是万种风情的女人。 我心情沉重地挂断了电话,走回病房后,我又拾掇心绪,让嘴角上扬。 小枣不知道陆时喂他吃饭可能会难受,只知道露出乖巧而洋溢着幸福的笑。 眼前一幕让我发酸,我暂且抛开那件事,往他们走去。我从陆时手里接过碗筷,来喂小枣。 小枣指了指一旁的饭碗,“妈妈,吃饭。” 他鼓着腮帮子讲话,跟小仓鼠似的,别提多惹人怜爱。 我让他先吃,后来我吃。他扒拉着他的勺子,也要喂我。 陆时就在我们旁边,静静看着。 此刻我多么希望,岁月可以长一点。 小枣吃后闹腾了会,照旧要午睡。陆时很慷慨,让小枣躺在他怀里。小枣不客气,“刺溜”爬上了陆时的腿,找到了最舒服的姿势。 几乎是沾上陆时怀抱的瞬间,小家伙就睡着了。 我哭笑不得,陆时也垂头,用修长的手指轻点小枣的脸蛋。 “你受得住吗?”我不免担心。 他说:“现在睡你,我也受得住。” 我:“……” 过了十来分钟,我将小枣从他怀里抱出,放在一旁的陪床,替他盖好被子。 折回陆时的病房,我坐在椅子上,和他面对面。 “有事?”他的姿态,真是洞察万事的恬然。 我点头,将苏唯一的话转述给陆时。 他听完后,说:“林舒,我很高兴。” “啊?”我被他突然的话砸晕。 他说:“你让苏唯一无所顾忌地查吧,我在札幌有点关系,至少可以保住千叶的命。” 我回归过来,他说的“高兴”,应该是我将这件事告诉他了。 不像以前那样,单独行动。 陆时早年曾和工藤谈过合作,不然也不至于和彼时十三岁的秋山有那么一段孽缘。他在札幌,自然是真的有关系的。且他不是空口说大话的人,他说能保命,那百分之九十九千叶不会死于非命。 我发给苏唯一微信消息:查吧。 苏唯一秒回,是个“好”的表情。 我把注意力放回陆时上,“这件事,我们要怎么办?” 他说:“如果秋山真的杀了人,就算爷爷想要包庇,都拦不住折原光把她抓回札幌。最重要的是,需要证据确凿,让爷爷无从包庇。苏唯一想法独特,我不会影响他。他查他的,我也会派人去注意这件事。” 我突然问:“陆时,我刚怀孕那会,你为什么让我去札幌?” 他一愣,像是没料到我会突然问起这个。 转而,他恢复了从容,“林舒,我知道你和苏唯一很好,你让他调查展延之。林舒,你的事情我都知道,然后你一直瞒我,就算你第二次怀了我的孩子。把你送出去,是计划好的,因为你怀孕初期,留在江城并不安全。送到秋山那里,是因为生气。” 生气我信苏唯一也不信他,生气我对蒋元一念念不忘。 他没说,我自己补充的。 虽然有所偏差,但我相信差不了多少。 我突然俯身,凑到他跟前,咬了咬他的嘴唇。 这些理由,听起来很滑稽。 可我就是想要吻他。 孩子刚没那会,我听到他这话,肯定要跟他发脾气。此刻却不一样,他帮我走出了痛失孩子的过程,默默忍受我“不能再生”的梦魇,将我调到有一线生机。 自打上次他说“我们试试”,我们有段时间没做措施了。我肚子没动静,也没急。 我和他一样相信,我还会怀孕。 “吵架”过后,我们也开始选择相信对方。 总之这一次,我不想生气,只想吻他。 在我撤离时,他按住我的后脑勺,将吻印在我的额头。 陆时看起来是没事的,他就算挨了枪子,照旧可以把我压-在身-下。所以,我没指望他表现出病弱的影子。 我只是想和小枣陪着他,“监督”他不再操心LS的事。 回到林宅,陆文景坐在饭桌上,像是等我和小枣一起吃晚饭。 我觉得怪异,小枣自然没那么复杂的心思。白日他在陆时那边尝尽甜头,自然甜脆脆喊陆文景“太爷爷”,陆文景板着脸,小枣吃了亏,才规规矩矩坐在他旁边吃饭。 吃过饭,我打发小枣去写作业——江夏林送来了小枣的书包。 陆文景手摸烟斗,对我说:“谈谈?” 第144章 敢见她吗 陆文景拿烟斗的做派,让我有种穿越的错觉。 “行,谈吧。”他本来就是来“考察”我和小枣的,想谈就谈。 大概是吃亏多了,我不敢掉以轻心,总觉得,陆文景可能听到了些风声。 他走到露台,移开藤椅,挺直脊背坐下。 陆文景的手摸索着烟斗上繁复的纹路,眼睛落脚却在渺远的夜色。 我怔了一会,坐在他对面。 今晚的陆文景,对我来说有点陌生。不是那个暴躁易怒的老头子,也不是那个执意要自欺欺人的老头子。 他周身散发着一种静谧的忧伤,那似乎是一张极有张力的网,要将我裹住。 “林舒,陆时怎么样了?”他突然问。 我坐在他旁边,也仰头张望夜色。 “您怎么不自己去看?” 他嘲弄一笑:“你有心思气我,看来你们之间没什么问题了。” “您怎么有空关心我们的事?” 陆文景说:“我巴不得你们之间出现裂缝啊。” 我干笑,“那这几天可能要让您失望了。” 夜风忽地吹来,乱了我的头发。 尖尖的发梢扎到脸上,怪不舒服的。 我把椅子往里挪,并且换了正对陆文景的坐姿。 他倒是坐如钟,依然是带着股子温情摩挲着烟斗,瞻仰着夜景。 “林舒,我给你个友情提示,不要太相信陆时。陆时是我看着长大的,他的心思我还不懂?” 我明白他终于切入了正题,关于陆时的病情,他根本无须从我这里入口。 搁平常,我会觉得他言之有理。 但现在他是巴不得分开我和陆时的人,他是把陶楚楚塞到LS、利诱陆时娶陶楚楚的人。 “您想他娶陶楚楚,您就不明智。”我回敬。 叹息一声,他说:“林舒,陶楚楚可以爱陆时爱到没有尊严。她不惜偷走别人的身份,可以忍着恶心讨好我这样的老头子……这样,她为陆时忍受什么屈辱都可以。但是你行吗?林舒,我所看到的你,是不行的。” 像是做梦,我从他话里听出了一丝为我考虑的成分。 是我出现了错觉,还是陆文景经历了什么? 就算陆文景能确认陶楚楚是杀人凶手,都不至于一下子将关爱落在我身上吧? 所以,是我太敏感? “为什么跟陆时在一起,就该没有尊严?” 话一出口,我就知道我说了傻话。 假如陆时有他的野心,那这样一天迟早会来的。 未必是没有尊严,只是要依附着他。 完成他的野心。 陆文景大概懒得回答我,仅是冷笑一声。 我和陆文景枯坐许久,有些困倦。 “您要是没事,我就上去了。”我伸展了下手脚。 这么久了,小枣作业应该写完了。要不是陆文景在,小枣肯定来找我。陆文景对小枣太过严肃,所以小家伙怕他,一个人在楼上没事做也不敢下来磨我。 陆文景突然偏头看我,“林舒,是不是挺讨厌我的?” 我冲他粲然一笑,“您这不是明知故问吗?” 严格来说,不是我讨厌他,是他从一开始就讨厌、排斥我。 如果他单单是不接受我的长辈,我未必讨厌他。 然而,他做了其他的事,还不是一两件。 他倏忽笑开,皱纹显得更多、更深重。 但我感受得到,他发自内心的快意。 陆文景就这么希望我讨厌他? 我莫名其妙,就这么看着他笑。 笑够了,他冲我摆摆手,“林舒,你走吧。” 估计是笑太用力,我看到他眼角泛着光。 陆文景到底上了年纪,我怕他出事。 倒不是我真和陆时一样,对陆文景有什么感情。我只是觉得,老爷子死在林宅,我担不起,也嫌麻烦。 因此,在上楼前,我特意提醒小吴,多看着点陆文景。 ****** “林总,你该回去了。”江夏林敲门进来,提醒我行程,“今天LS陆总出院,你答应过去看他。” 我扔下钢笔,揉了揉太阳穴,“知道了。” 她又说:“林总,你这几天太忙没休息好,如果不介意的话,我开车送你。” “行,你送我,给我五分钟。” 江夏林给我许多帮助,甚至比展延之更甚。或许因为蒋元一的事情,展延之大部分时间是顺我的心意的。但江夏林不一样,她是遵循她那套原则做事的。她的性子是说一不二的,安排好什么,就必须做。 名义上,我是她上司,可大多数情况我是跟着她的节奏。 倒不是我真的那么“怕”她,我只是觉得她的考虑是周全的、她的安排是适宜的。 江夏林踩着高跟鞋出去后,我收拾文件。 陆时这种玩命的,能听我的话在医院休养一周已经是极大的退让。他今天出院,我不去看他,是说不过去的。 我不是不想去,主要这段时间林氏出了点问题。林氏某款香水陷入了质量纠纷,原本是售后可以处理好的问题,但这件事越闹越大。 我本来真以为是质量问题,为她的脸打抱不平。深入交涉后,我才发现她只想扩大影响,弄臭林氏的名声。我这才见识到,什么是恶性竞争。 这些天,我全身心扑进这件事,要处理摆在眼前的麻烦,也要追根溯源揪出幕后人。 为了解决这事,我连那块地皮都没怎么顾上,自然别提其他的事。就算江夏林告诉我陆时基本把医院病房变成第二个办公室,我也无暇顾及。 虽然这次来势汹汹的质量纠纷没什么进展,但我确实该好好哄哄陆时。 五分钟后,江夏林掐点敲响办公室的门。 我整理了下思绪,跟着她出去。 陆时已经回家,江夏林将我送回陆时大多数时间会待的家。和他那辆放着黄梅戏的旧车一样,不像属于他的居处。 小枣在门口等着我,见到我就往我怀里扑。 我抱起他,“你爸呢?” 小枣蹭了蹭我的脖子,“爸爸在里面,妈妈我想你了。” 这句话,戳到我的心窝子了。 我揉乱小枣的小杂毛,亲吻他的额头,“乖。” 这段时间我成天早出晚归,确实冷落了小家伙。 走到客厅,我才知道陆时在厨房里。 我把小枣搁在沙发上,让他乖乖看会电视,而后去厨房找陆时。 陆时围着围裙,站在流理台前切着胡萝卜,俨然居家男人。 我走过去,抢过他的刀,“你刚出院,能不能别闹腾?” 他挑眉,戏谑,“这就闹腾了?” 我老脸一热,挤开他开始就着他的工程继续下刀。 陆时两手滑过我的腰,激得我战栗。 趁这个空档,他抢过我的刀。 “林舒,你能保证做得比我好吃吗?”他的话,乍一听是在调侃我,却也彰显他的自信。 我僵住想要夺刀的手,不甘不愿地说,“不能。” 他低低笑了,旁若无人地继续切橘色的胡萝卜。他低着头,气息拂过我的脸庞、耳廓、颈窝……他两手卡着我的腰,稍微一动,就是漫不经心却别有用心的撩拨……他没顾忌,更是擦过我胸前的柔-软……震颤过后,余波荡漾。 慢慢地,我感觉那股温热逼近我的耳廓。我的耳垂变得滚烫,刚想说“小心切到手”就发现他已经放下刀,齐整的胡萝卜丁已经堆在盘子里。 我以为他要亲我,结果他用柔情万丈、缱绻勾人的调子问我—— 林舒,你敢再去札幌吗? 第145章 久违的……勾引 陆时的行为是极其撩人的,但他的话却轻松浇灭我心里的小火焰。 我僵化在他怀里,“我去札幌?干什么?” 他的气息依旧萦绕在我耳畔,“我们亲自去见千叶,说不定会更有效果。” “为什么?”我困惑,“我才见过千叶几面,你认识她?” 我和千叶仅是几面之缘,根本谈不上交情。 陆时和千叶……难不成姐弟恋? 不至于吧? 千叶里奈那么讨厌陆文景,怎么可能和陆时搭上关系? “得知她是爷爷旧情人的女儿后,我见过她一两次,不算熟。”他的手随意上下游移,却一本正经地说话,“但我觉得,我们的谈判能力会比其他人好。” 我沉默,陷入思考。 苏唯一被我授权可以无所顾忌地去查千叶的事,目前只查到了皮毛。他倒是几乎把秋山了解了个遍,年幼的秋山天真无邪带着股怯意……如果真要论秋山为什么会变得心狠,估计是工藤利用秋山稳定生意关系吧。 据苏唯一调查,只有陆时。 或者,在她十三岁后,暗地里又有什么勾连呢? 也可能是一次就改变了她整个人生观。 具体是怎么样,除了秋山本人,谁都不清楚。 “林舒,如果你有阴影,那么你就不去。”他说,“我去。” 我说:“我是遗憾失去孩子,并不是厌恶札幌这个地方。如果我去有什么用处,我可以去,没问题。要我仅仅是陪着你做个花瓶,那我就不去了,因为我还要处理林氏的问题。我爸的养老院,我还没有具体的想法……” 方案是锦上添花的美妙,现实总是种种骨感。 他说:“你在我身边,永远不是花瓶,是我未来的妻子。” 那一场订婚宴,陶楚楚来闹,我抱着小枣先撤,到底算是成了。至少在陆时和大部分江城人眼里,是成了的。 于我,半途而废有点可惜,但不至于再办一次。 如果日后陆家的人再不阻拦,可以领证、办婚礼了,那订婚宴的遗憾就会变得微乎其微。 我脸上变烫,耳垂、脖子都微微发热。我忍不住,按住他乱动的手,几乎恼羞成怒,“陆时,快做饭吧!小枣饿了!我也饿了!你也饿了!” 小枣还在客厅呢,陆时就不知道收敛吗? “陪我去吧。”陆时下巴抵在我右肩上,几近诱哄。 我脱口而出,“我可以陪你去,但是林氏的问题,我不能置之不理……” “如果你愿意,我都能帮你解决。”他继续用低哑的声音俘获我。 急于脱离他滚烫的怀抱,我仓皇说:“那你松开!” 他轻轻吻了我的锁骨,终于放我自由。 我大口喘气,什么都不说,逃也似的离开厨房。 我仿佛听到了,身后陆时的笑。 但我不想跟他理论了。 许久不见,他又无赖了! 坐在小枣身边,小家伙火上浇油,“妈妈,你怎么脸红了呀?爸爸是不是亲你了?” 我捏他脸蛋,“谁教你的?” 他瘪瘪嘴,“你教我的。” “噗哧”笑出声,我揉他脸蛋,“对啊,爸爸亲我了,你吃醋啊?你进去,让爸爸亲你?” 他说:“我不去。爸爸说厨房脏,不让我进去。” 我斜睨他一眼,他对陆时,倒真的是言听计从。 不对,小枣好像听大多数陆家人的话。 不管是教他写毛笔字的陆绍世,还是住了几天又回到陆家老宅的陆文景。 老爷子来得随意,去得更是突然。说是“考察”,但他没说什么。我正好在忙林氏的事,就没在意。 我也清楚,问陆时也问不出什么真话。 陆时告诉我的,应该是过滤的。 只要陆文景不主动找茬,我就能平静地面对他。 我和小枣一左一右坐在沙发上看电视,等陆时做完饭端出来。 盘腿坐着,我望望小枣,看看掩上的厨房门,突然觉得很踏实。 不知道是什么时候,陆时给小枣腾出了个小房间。房间布置完全是依据小枣的喜好布置的,小枣晚上被告知要一个人睡时,并不高兴。 可陆时在小枣那里有绝对权威,陆时三言两语,小枣就眉开眼笑地接受了这个安排。 我旁观,总有种替陆时养了儿子的错觉。 归根究底,是因为小枣幼年时缺少“父亲”的角色,只有Richard做他的叔叔。 念及此,我对小枣多了愧疚,再不会“吃醋”。 陆时慢慢教小枣独立,小枣还是娇,爱缠,但最终是听话的。 回到陆时卧室,他还跟我说,“要是你哪天生气回娘家,也该给小枣腾个卧室。” 我翻白眼,“我没嫁给你呢,别‘娘家’来‘娘家’去的。你想要满足自己的私-欲就直说,搞得好像真为了孩子独立似的。” 可能是陆时在我心里的印象成了型,我总觉得他给小枣腾出独立卧室是为了满足他的禽-兽想法…… 他居然变得严肃,“我真的觉得小枣应该早点独立,他是我的儿子。他聪明、可塑性也强……” 我打断他的话,“陆时,你要给小枣单独的卧室,给几百个我都没意见。但是培养他的事,你不能自己做主。我不希望他成为你这样的人,我也不能想强求他。不管以后怎么样,我们先让他快乐几年好吗?在没有你的时候,他一直在想爸爸,总在潜意识里为了我变得乖巧。” “好。” 他思索了一会,最终答应我。 我松口气,“我去洗澡。” 翻找换洗的内衣和睡衣,我拎着进了浴室。 正要拉上玻璃门,一条有力的胳膊横在门缝里。 我拍他的手,硬梆梆的。 “我洗澡。” 他稍稍用力,将门挪动几厘米,成功挤进逼-仄的空间。他将我抵在光滑的墙壁上,“一、起。” 我挠他胳肢窝,那厮竟稳如泰山。 泄气,我说:“你胃好了吗?” 他突然凑近我,用一种虔诚的眼神与我对视。 看得我一愣。 他忽地懒懒勾唇,神色变得调侃,“就是洗澡而已,你想什么呢?” 我:“……” 突如其来的百口莫辩是怎么回事! 他笑意更深,抬起手,当我的面脱衬衫。第一颗,第二颗……漂亮的手,刺白的光,缠绕的动作…… 我下意识地吞咽口水。 解到第三颗时,他的手撑在我两侧。他微微俯身,鼻梁似要撞上我的。 “我确实还有点不舒服,在医院没好好洗过澡。我想让你帮我,有什么问题吗?” 他的气息拂上我的脸庞,他翕动的唇,时刻就要亲上来似的。 热水还没有放,可我已经觉得周遭有腾腾的白雾升腾而起。 “你……能不能好好说话?” “可以啊。” 他收回手,继续解衬衣。 我进的是小浴室,空间极窄。他光杵在门口,就算不圈着我,我都没办法溜出去。 除非,我能把他推倒。 经验告诉我,几乎不可能。 我脸上越来越热,雾气越来越盛。 难道是我太久没见他了?所以,他在我眼里,魅力值又“噌噌噌”上升了? 还是,他住了个院,又沾了点人间烟火气? 扣子全开了,他有腹肌,一块、两块…… 人鱼线,蜿蜒而下,隐匿在裤子里。 感知到我探索的视线般,他的食指在裤子上轻点。彻底勾-弄我的目光后,他的手指触向皮带上的泛着银光的扣头。像是现场教学,在“啪嗒”一声中,束缚消失。 我从来没觉得,一个前没胸后没屁股轮不上“S”型身材的男人脱衣服可以和性感沾边。 可在这狭窄的空间,在逐渐升温的灯光里,我好像……被陆时勾引了。 在他的“脱衣秀”进行到一半,我脑子里完全没了窜逃的念头。 “你不是要洗澡吗?”他撩完我,斜眼看还规规矩矩贴着墙壁的我,“要穿着衣服洗?” 我咬唇,从牙缝里挤出,“不。” 又不是没看过,谁怕谁! 在他叠好换洗衣服、扔到洗衣篮里的时间里,我刺溜几下脱掉衣服。我不想他盯着我脱,因为我方才深刻体会到这个过程比直接看我脱-光暧昧。 他回过头时,我把衣服交给他。 他手指捏住的,正好是我的胸-衣。 很寻常的拿,没有任何拂拭、摩挲。 我却看得脸红发热。 他微微挑眉,不掩戏谑,“这么迫不及待?” 我一气之下直接打开了开关,“洗不洗!” 刚开的水,很凉。 水突然淋在我身上,激起我身体的反应。 效果,就像是他吻遍了我全身—— 轻颤着,泛着红。 陆时随手扔掉衣服,彻底拉上门。 关门声很轻很轻,在我耳中成了惊雷。 “啪”,他突然扣住我去抓蓬蓬头的手,将我压到墙壁上。 “陆时,你……” 他抓起我另一手,用左手钳住我两手,放在我头顶。 他挨近我,与我亲密接-触。 泛着凉意的近距离贴合,让我迷了眼。 他凑到我耳边,“林舒,我骗你的。我是有私心,我也不想洗澡。” 意识到危险,我想要挣扎。 试了几下,我发现,我越挣扎,他越快乐……我也越控制不住本能的欲-念。 “你……” 他用绵密而火热的吻,堵住了我的话。 水温逐渐变暖,我们两个人的身躯也变得滚烫。 靡靡水声中,他势要耗尽我的体力…… 第146章 杀人凶手 陆时住院就是憋大招,浴室完了就是卧室,没完没了。 以致我醒过来时,浑身酸-痛。那疲累,都盖过我和他的第一次。 第一次都痛,为什么他总能时不时让我再经历一次那种痛? 我突然生了某个念头,就是他早点性-冷-淡。 当然,我是个俗人。 都说三十如狼四十如虎,我也快三十了,不可能不想。我要是不想,就不至每次都被他勾引成功。 重点是,他要的时间,比我想要的时间长。那段时间差,能让我累死。 在对他的怨念中,我睁开眼。 然后,我突然发现,我不在陆时的卧室。 在陌生的房间。 从格局和布置来看,应该是酒店。 我掏出手机,看了上面的时间和自动定位。 早上八点三十五分,札幌! “啪嗒”,手机摔落地上。 我的手僵在空中:什么情况? 陆时怎么说风就是雨的? 他怎么大半夜把我运到札幌的? 十之八九,是私人飞机。 我的护照都不在陆时家,小吴和江夏林“叛变”的可能性都不大。 “哗啦”一声,卫生间的门打开。 陆时云淡风轻,“醒了?我帮你买早饭,还是一起下去?” 我瞪他:“你不解释?” 他说:“你答应我来札幌,我尽早落实。就这么简单。” 去你的就这么简单! 我心里在狂吼,面上却不敢这么粗暴。 “小枣呢?” “我会保证小枣的安全的。”他稍作停顿,“一如往常。” “林氏呢?” 他说:“那个香水的纠纷,我前两天就盯上了。你放心,我会帮你揪出幕后人的马脚。至于养老院的事,如果你不满意他们提供的实施方案,你在这里也可以想。这件事,不急于朝夕。其他的事,你不信江夏林能做好?” 我点点头,“信。” 起初江夏林做我特助,我是怀疑的。再加上她和秦淮一样的冷漠脸,我甚至有点排斥。但她用她的能力,从容、灵活的处事赢得了我的好感。 “那你帮我去买早饭吧。”我的腿还不是我的,我不想劳累它们。 陆时笑得意味深长,痛快答应。 待他出门后,我始终不放心,打给江夏林。 她比我先说话:“林总,您放心,我会配合宋董事,处理好这几天的事情。” “宋斯文?” 察觉到不对劲,江夏林阐明情况:“林总,昨晚你发我微信,你说你临时要去札幌。你让我撑着这几天,有重要的事,就找宋董事。” “这些是陆时说的。”陆时没交代给李铎、古岳峰,独独交给宋斯文,是知道我和宋斯文算是建立了“友好邦交”吧? 她反问:“那我要听吗?” 我叹口气,“听。” 陆时的决定没什么不合适,他还答应替我找证据。 江夏林毕恭毕敬说了再见后挂断电话,我靠在床头,没力气去洗漱。 听到刷房卡的声儿,我才下床,溜进卫生间。 怕陆时催,我加快速度。 结果,陆时没催我,等我坐在餐桌前,他还没开动。 他在等我一起吃。 吃过早饭,他直接带我去监狱。 “札幌应该是好玩的吧,”在去监狱的路上,他解释,“你要是喜欢,处理完事情我们多留两天。千叶的事,避免夜长梦多,尽早解决。” 我回:“不想玩。结束了,我就想回林氏。” 他调笑,“你总说我工作狂,怎么,现在你也想做了?” 我说:“我只是想要经营好我爸的心血。”我本来就没什么事业心,如果没有蒋元一入狱、未婚先孕这种变故,我这一生会是极为寻常的小女人。 命运将我推到风口浪尖,我被迫学会很多事,鲜少是我真心想要的。 他不再说话。 出租车穿行在车水马龙的街上。 约摸半个小时,我们抵达目的地。 陆时果然有手段,居然真能顺利进去。 我说:“我们这么明目张胆,真的好吗?” 他拢住我的肩膀,“我尝试过让别人来,比如阿淮,都见不到千叶。我今天不过是来试试的,结果畅通无阻。所以,这场对弈,是对方留给我或者你的。” 我坠入重重迷雾中,“那你知道,是谁吗?” 他用了“对方”这个词,如果是陶楚楚,他大可坦言之。 “还没明朗。”他回。 可能是监狱内冷硬的氛围让我不适,我噤声,不再追问。 他说“不明朗”,那就是真的不明朗。 “你先,还是我先?”会见室门口,他问我。 我条件反射拧眉,“为什么我也要去见?” 无论我如何搜肠刮肚,都找不到我要去见千叶的理由。 他说:“我目的性太强,并且会威胁她,千叶对我自然有所防备。你呢,和她不熟,随便闲聊。她闷久了,说不定会把你当成救命稻草。” 陆时的理由,无可辩驳。 但为什么偏偏是我? 难道,陆时怕他在札幌时出事,把我坑骗过来? 我耸肩,“那我先吧。” 主要我怕我坏事,我先进去和千叶谈,我可以告诉陆时。他就能根据我的情况,考虑是否改他的“谈话”内容。 他侧过身,颇为绅士地替我开门,“请。” 我和千山见得次数不多,而且都是匆匆一瞥。约摸是因为她勾魂引魄的媚,我对她印象十分深刻。 对,是媚。 美的人很多,但像她这样,媚到骨子里的,我鲜少见到。 在四壁徒空的囚室里,她没有化妆,素颜朝天。那细长、弯得恰到好处的眉,那似乎闪着光的眸子……不得不说,她照旧勾人精魂。 哪怕她脸上掩不住疲惫与细纹。 “林舒?”她听到动静,抬眼看我,像是不会说中文的日本人,笨拙地喊我名字。 事实上,她流淌着慕容婉的血,应该是会中文的。 我点了点头,“我是林舒。” 原本我就没什么话说,承认后静静等着,盼着她可以主动说点什么。 她竟缄口不言,沉默着打量我。 很诡异,也很安静。 时间滴答流逝,我意识到我该说什么,咳了声,“你真的杀了人?” 她忽然反问:“我说没有,你信吗?” 我中肯地回答她:“如果有切实的证据,我信。” 她嗤笑一声,不再说话。 我明白我惹怒她了,也不想再没话找话了。 剩下的时间,我和她大眼瞪小眼。 在我耐心耗尽前,我编了短信跟陆时求助,他很快进来。 我倚在墙上,开始新一轮的等待。 千叶或者真的没杀人,她这样烈性的人,估计是懒得和不信她的人解释。 可我和她不熟,为什么要信她? 陆时比我效率高,没几分钟就出现了。 往回走时,我没忍住问:“有结果了吗?” 他说:“应该有了。” 我耸肩,“然后呢?” “带你去找那晚想要刺杀陶楚楚的人。” 陆时如是说。 他的表达是关乎陶楚楚的,实际就是那个要我半条命、害我流产的人。 流产后,陆时赶来,基本没作停留就把我送回了江城。我有意遗忘那段记忆,不去追问。如果不是秋山非要变回陶楚楚跟我抢陆时,我甚至都不会记恨她。 我顿时紧张起来,“……行。” 陆时果真是行动派。 路很远,赶上饭点,他中途停下和我一起吃饭。 我昨晚快被他榨-干,胃口出奇得很。 吃过饭,陆时又开了半个多小时才到的目的地。 是破落的房子,久没人居住的那种破落。 锁是陈旧的,陆时敲门未果后,很快甩开。 房间很乱,门一打开,铺天盖地的腐朽味朝我们袭来。 我下意识捂住口鼻。 陆时却连眉头都不皱,大步进去。 他逡巡一圈,又绕回门外。他对我说,“人跑了。” 我拼命呼吸新鲜空气,这句话轻巧地将我的舒爽打走。 “有人报信?” 他沉着脸,“他跑了,两种可能。一种,他自己害怕,逃了;第二种,就是对方不想让我们见到。如果是第二种,我们更应该抓住他。千叶对方都能让我们见,这个不让见,太可疑。” “逃跑的人,是谁?有照片吗?有前科吗?容易找吗?” 差一步就能知道杀死我孩子的凶手,我变得恼火,扔给他一连串问题。 陆时说:“他是松下理佐。” 第147章 露水情人 冷不防听到“松下理佐”,我脑袋一片空白。 但很快,我脑子里浮现出那一张脸。 “是秋山的男朋友,松下理佐?”我向陆时确认。 倏忽之间,房间内的腐朽味,扩散到我鼻端,张牙舞爪。 他说:“确切来说,松下只是秋山的裙下之臣。” “……噢。” 我一向自诩在认人方面比大多数人敏锐,为什么我没有一丝怀疑,刺向我腹部的男人是松下理佐? 究竟是我在危难之际乱了分寸,还是他们隐藏得太好?或者,我麻痹在札幌的记忆,连某种直觉都麻痹了? 总之,如今摆在我眼前的结果是,松下理佐害死了我的孩子。 他既然是秋山的俘虏,那么他当时的刺杀,从一开始就是针对我? 几年过去,秋山对陆时这么念念不忘?因此,要这么算计我? 我握了握拳,重新问面前眉目清晰的男人,“陆时,有证据吗?你怎么查到的?” “猜测不用负责,只需要去验证。”他回答,“我怀疑秋山、松下,顺着藤蔓去查,发现了一些踪迹。” 我说:“我想要他受到惩罚。” 哪怕松下是工具,都是直接让我流产的那个人。 我不能坐看他逍遥法外。 至于从最初就开始算计我的秋山,我一定要让她更痛苦。 她杀人,是她的罪,有警方用牢狱生涯惩罚她。 她害我流产,是她的错。我要用我的方法,让她百爪挠心地难受。 自我有记忆以来,伤害我的人不在少数,哪怕是从小打压我的林念瑶,我都没有想过让她后半生在痛苦中煎熬。 最重要的是,她居然这么卑劣地害我流产。其次,她是我情敌,让我最觉厌恶的情敌。 我不知道杨怀和陆时到哪一步,不知道陆时有多少露水情人。她们不在我面前晃悠和得瑟,我都可以当作不知道。 秋山初见就直白地告诉我她在十三岁把初-次给了陆时,之后不惜成为偷别人的身份赢得陆文景的支持…… 她种种作为,我都看不入眼。 陆时许诺,“一定会的。” 大抵见我反感松下理佐住房内散发的腐朽之气,陆时让我走远几步,我照做。 他折身回去,定然是去细看现场。假如松下走得匆忙,必然会留下点痕迹。 我站在不远处的草地上,眯着眼发给苏唯一目前的状况。 那股糜烂的味道,我实在受不住。它不仅仅是让我生理上恶心作呕,更是催压着我的精神。 因此,我不想走进去。即便我可能会捕捉到什么线索,我也不要进去。 十来分钟过去,陆时出来。 他大步向我走来,踩过平地、踏过草地。 站在我跟前时,他身上散发着淡淡的霉味,却不让我讨厌。 因为,我知道他是陆时。 “我带你去逛逛吧。”他挨着我走,“会有人帮我们去找松下理佐的。” 他安排好了,我没什么可担心的。 这地方给我无声无息的压迫感,我承认我想逃。 正是樱花怒放的好时节,陆时领我去了某个不知名的公园。或者,是在我眼里不知道的某个公园。狭长的小径上,铺满着粉嫩的樱花花瓣。道路两旁,林立着枝桠肆意的樱花树。 在温暖的春光下,乍一风起,便下起了淅淅沥沥的樱花雨。 我和陆时走在这漫长而弯折的小径上,仿佛岁月很长。 要是有人将我们的背影拍了下来,肯定如诗如画。 并不是我们有多登对,而是在樱花的时节里,这条遍布花树的小径如云似霞,美得撩人心扉。 总算是在正当好的季节,感受了正当好的景色。 因为“不知名”,公园人很少,冷清得静谧。 陆时带我走了几个小时,从阳光明媚的午后到晚霞如火的黄昏,我只觉岁月静好。这是一种很俗套的感觉,我从来没想过陆时可以给我。 零星的路灯变亮,陆时领我回酒店。 “陆时,我们什么时候回江城?” 躺在他的怀里,我总不太安宁。 或者,我很急切。 我迫切地想要让秋山被抓,被我教训。 他说:“等两天吧。” ******* “林舒,抓到松下了,你要跟我去看一看吗?” 在札幌待了两天,除了见千叶和去松下理佐的住处,陆时真正陪我游札幌。 安闲真的可以麻痹神经,我这几天总像踩在云端之上,深怕用劲了就坠入深渊。 我有时候会想,陆时当初陪我来调养身体,一切会不会不一样? 可能不会。 因为那些人,见缝插针。要是他们能够一直不暴露意图,总会找到作恶的时机。 “去,为什么不去?” 千叶和我八竿子打不到一处,陆时让我去监狱看她,我才会多问一嘴。 松下理佐不一样,他将刀扎进我的腹部,害我流了产。 要不是陆时处理合适,我可能没命,可能终生不孕,可能陷入精神困境。 我深味困在自设的精神陷阱的痛苦与挣扎,所以在得知陆时也有过类似的经历时,我可以理解他。我会怒骂让他和我一起去看心理医生,却不会瞧不起他。 因为,我和他一样。 我当然更知道松下是工具,秋山才是幕后人。 见,还是要见。 “行,”他声音柔和,“你做好准备就行。” 陆时领我去的地方,是寻常的住房。 待我进去,我看到松下理佐被绑在椅子上,而他身后站着的男人。 我记得,折原光。 工藤出事时,怀疑我、询问过我的警察。 当然,后来陆时不管不顾将我带回了江城,我与这一切隔绝了。 陆时和折原光,很熟? “你们来了。”折原说的是日语,“抓紧时间,我替他处理过了,但我还是要尽快把他送到医院。” 松下头发留得很长,脑袋下垂,因此我只能看到凌乱的、虬结在一块的头发,看不见他的脸。 听折原的意思,松下受伤了。 加上之前陆时的提前,我做了充分的准备。 即便如此,我看到抬起头后的松下,也后退了两步。 第148章 自杀了 松下的脸,我都不觉得是脸。他脸上交错着焦黑和暗红,鼻子不知道在哪里,嘴巴不知道在哪里……独独一双眼睛,我是看得清楚的。但是这样几近明亮的眸子,嵌在血肉模糊的背景里,更为骇人。 我努力找回自己的声音,“你……能不能低下头去?” 比起糊成一团的脸,我宁愿看脏污的头发。 松下嗤笑,猛地低下头去。 他脸上看不出情绪,我却感觉到深入骨髓的嘲弄。 “松下,是不是你帮的秋山?”事到临头,我还是壮着胆子问一问。 我再见不得血迹斑斑的模样,都不能临阵脱逃。 在我心里那点火气,倒没因为松下惨不忍睹的模样衰减些。 他再惨,都是一刀子害死我孩子的男人。 “哼”,松下再次冷嗤,根本不把我当成一回事。 我有些心惊,下意识往四周看去。 原本我以为陆时会站在我旁边,结果他和折原在不远不近地交谈着。 我估摸着,他是为了给我空间。 咬了咬下唇,我提起些胆量。我弯腰,尝试接近松下,却被他周遭弥漫的腐朽之气给逼得直了身体。那股萦绕在鼻端的气息,让我想起我在他房间门口时的无望与窒息。 我终究和松下保持半米的距离,“你为了秋山赴汤蹈火,放弃你的一生,甘愿被追杀,甚至沦落成这番模样都还要保住她。呵,真的是情深意重。” 日语我不熟练,因此说得很缓慢。 然而,我发现我放慢语速、温吞地说这些话,是对他的折磨。 起初他还无动于衷,后来我眼尖瞥见他同样混杂着血迹与污渍的手收收放放。他反复握拳、展开,不就是听不得“秋山”这个名字? 用情至深,是一种病,且无药可救。 松下爱秋山,爱得卑微,乃至摧毁自己的一声;秋山爱陆时,同样是低姿态的,且裹挟着恼羞成怒的疯狂。 这两人,不得不说,天生一对。 从他细微的表现来看,他毕生的禁忌就是秋山真纪。 我微微勾唇,视线从污迹斑斑的拳头移到盘根错节的头发上。 “那么,你听好了。松下理佐,你深爱的秋山真纪,做这一切不是为了解脱,是为了迎合她扭曲的内心。她假若用什么美好的谎言蒙蔽过你,我可以告诉你,你这一生都等不到她描画的那一天。如果你真的一头狂热的血液无处宣泄,愿意为了她肝脑涂地,我也要告诉你——秋山真纪爱的那个男人叫做陆时。” 至此,我才从他狰狞的面目中缓过神来,找回一点点从容。 我全程用不疾不徐地调子说着,暗自观察松下的反应。他还是那样,大部分时间无动于衷。在我说秋山爱陆时那会,他紧紧握拳,我甚至怀疑血红中那一点白,是他愤恨中破皮而出的指骨。 顿觉心惊肉跳,我挪回视线,再次落在难看却没什么攻击性的头发上。 年少时我爱过蒋元一,回到江城后我又爱上了我根本没料想会有念头的陆时。又耳闻林豫正、陆文景年轻时所谓的爱情,亲见过余落初和程乾坤、方信之的纠缠…… 总归,我觉得我在情事上是通透不少的。 我按着我的理解,沉默了几分钟,任由松下发酵“深爱的女人眼里只有别的男人”的苦痛与愤恨。 觉着差不多了,我又悠悠轻问:“松下,你知道我这辈子忘不了哪两种男人吗?” “与、我、何、干。” 他一字一顿,像是从胸腔里发出的呐喊。 我恍然未觉他话中深沉的苦楚,“我爱的,和我恨的。” 他沉默,握紧的拳头松开。黑红一片的手垂在一边,他似乎打定主意不再理我。 我轻勾嘴角,继续残忍地说道:“松下,不用我提醒,你这辈子都得不到秋山的爱。你唯一能让秋山对你念念不忘的办法,就是成为秋山憎恨的人。还不能是一般的憎恨,要恨之入骨。眼下你就有这个机会,你不要咬碎牙将秋山的罪证带入棺材,只须告诉我们真相。我保证,但凡秋山活着,她就会记恨着叛变的你。” 光从松下为秋山鞍前马后那股子劲,就知道他不仅仅想要秋山的身体,更想要她的心。 大概交易之初,秋山是把身体作为甜头给他的。当他要更多时,她就拒绝了吧。 此刻他周身弥漫森森的血液与死亡的味道,让我无法与印象中的松下重叠。他虽然不至于让人一眼印象深刻,但也是可以予人温情的男人。 可惜。 更可恨。 我这么一通游说,并不确定他会和盘托出。他做到这种地步,关键时刻背叛她估计是不可能。 但我记恨他害死我的孩子。 既然我知道他的痛处,我自然要多踩一踩。 就算此番我问不出个一二,到底让松下挖心蚀骨地痛了一遭。 审案本不是我的专长,折原光既然在,松下既不会被灭口也不会逃脱牢狱之灾。 无论如何,都是不错的结局。 松下不作回应,我目光如炬地盯着他垂在两侧的手。 大抵是悲恸过头,他不再像方才一样用握拳来宣泄情绪。 他一动不动,像是死了。 许久,我终于发现。我不仅听不到他的回应、看不见他的颤动,甚至听不到他的呼吸声。 不会死了吗? 我顿时惊呼不已,探出的右手堪堪碰上他的左肩,又收回。 我并不是没见过将死之人,松下身上的腐烂味是使我害怕的。 “陆时,他好像死了。” 看向依然在谈论什么的陆时和折原,我喃喃说道。 这一切,有点像梦。 我太想让松下和秋山受到惩罚,如今我真的用语言的刀子割松下时,就像是在做梦。 太不真实。 莫非松下这么爱她,因为我点出她的“终生不爱”便郁结而亡? 不,不是我点出——松下肯定知道秋山不爱自己。 我是撕开他的伤口,在他以为他无比壮烈地守着两人最后一点联系时,我恶狠狠地撕开了他的伤口。 血流多了,会干。 折原离得近,凑近松下,两指捏起松下的下颚,面不改色地查探他的情况。 血肉模糊的脸直剌剌映入我的眼帘,我躲避不及,再次看了个全。 未及做出反应,腰上一暖——陆时拥住我,轻轻带我偏转了九十度。 我再看不见折原与松下,眼前只有白得晃眼的墙壁。 “陆时,他……怎么会这样?”我大概是怕松下真的死了,声音颤抖却还要找话。 他手指用力,扣紧我的腰,给了我看似寡淡却丝丝缕缕缠绕我的慰藉。 “对方想要杀人灭口,执行任务的人狂妄自大,且有虐待癖。他多折磨了松下一会,我的人才有机会救下他。” 我追问:“那个人呢?” 他说:“逃了。估计也活不久了。” 陆时的话里,有股子凉薄,亦有着肃杀。 卸磨杀驴,是谁都会干的事。一个心狠手辣的人,更不可能留下会说话的秘密。 只是,那个绑架松下的人会怎么死、死在哪里,除了施害者,没人清楚。 我没心思管,也管不到。 万般情绪,终究化为我的一声长叹。 “我处理了下,他还没死。”折原的话突然插-入我们之间,“事不宜迟,我要送他去医院了。” 陆时不急着回应他,而是低头问我,“解气了吗?” 他声音很柔和,昭昭明示对我的宠溺。 我老脸一红,突然觉得有点对不住一心查案的折原。 敢情折原把松下留在这里,是因为陆时想让我“解气”? 我小声说:“解气了。” 其实,我抓到松下的死穴将他气到不省人事,我是痛快的。但说不上“解气”。要论杀子之仇,我是这辈子都能折磨松下的。可目前的情况,我要是摇头,不显得我很没分寸? 我和陆时倒是没关系,人折原是要办案的。 折原压根不在意自己的隐私,得到陆时回话后,架起松下就往外走,都不记得锁门。 陆时牵住我的手,慢条斯理地走着。 “要跟过去吗?”我走在后面,顺手替折原关上了门。 陆时摇头:“松下一时半会醒不来。你已经伤过他一回,再想伤他,只能是秋山落网。” “啊?”我一时没绕过这个弯来。 他说:“你觉得松下更在意秋山是否能记住他,但我觉得他想成全自己的‘爱’。他绞尽脑汁想让秋山活在光明里,想要她一生都将得偿所愿。那么,我们想要真正击垮他,就要击垮秋山。” 陆时也是猜测,却说得张力十足,引人深信。 我眼前蒙上一层雾:“千叶态度诡异,松下再死守着嘴,那我们怎么击垮秋山?” 其实,我还想说,你爷爷还护着她。 不知道为何,我在某种微妙的认知里省去了这句话。 陆时勾住我的肩膀,“他们都开始着急了。” 我总以为他还有下文,结果他带我回到酒店,我都没听到。 他言而未尽,大概是想说,对手开始着急,就会露出一些破绽。 要瞒住一个谎言,需要无数个谎言。这是个恶性循环,再精明卓绝的人,稍有不慎,都可能坠入万丈深渊。 虽说是樱花盛开的春日,但我觉得我的身体里冷透了。 用过餐、换过衣,陆时再次跟没事人带我夜游札幌,领略不一样的璀璨灯火。 站在绚烂的火花下,我体内盘亘的不真实感,叫嚣得愈发厉害。 要不是他包裹住我的手掌的手心,带着温热与细汗,我真的觉得在梦里。 ****** 陆时见过千叶,也抓来松下让我解气,我委实想不出还有什么事情要做。 那种如梦似幻的感觉将将腐蚀我的灵肉,昨晚夜归后,我就问陆时能不能回去。 我可能是丫头命,日子一舒坦,骨血都不自在了。 他同意,并且是行动派,今儿一大早就把我从床上捞起。 我那点子起床气,最多一巴掌扇在他脸上。 陆时面皮是真“厚”,没感觉,按着流程把我拾掇干净。 要不是他差点擦枪走火,我估摸着我能睡着上飞机。 可能是受了松下周遭的死亡气息影响,我做了噩梦,睡不安稳,却偏偏要睡。 坐在飞机上时,我早就没有睡意。 我揉了揉太阳穴,十分清楚自己的不对劲。 唉。 我重重叹口气,决定回江城后再去见一见闫喜乐。她是比周沉好太多的心理医生,然而我不遵医嘱,情况没怎么好转。 下飞机后,陆时让我站在原地等他,他去取托运的行李。 我等着等着,便从茫茫人海中看到拔峭的他款款朝我走来。本来人一高,置身人群就有鹤立鸡群的感觉。再加上陆时气场十足,颜值又噌噌噌逼上巅峰,更是扎眼无比,牢牢吸住我的目光。 待他走近,我觉得他情绪不太对。 那种感觉一闪而逝,我却做不到视而不见。 “怎么了?”我主动上前,凑近他。 “松下还在昏迷中,折原没办法审他。” 我仰着脑袋,带着股小枣眼巴巴的劲儿,凝望着他。 无声对抗。 倘若是松下昏迷的事,不至于让他露出一丝乱。 许久,他开口:“千叶里奈自杀了。从目前状况来看,完全排除他杀的可能。” 第149章 狂吻 严格意义上,我和千叶是打过几次照面的陌生人。 哪怕她举手投足间流露出再撩人的风情,她也是陌生人。 监狱里生硬的对话,更印证着我们是陌生人。 冷不防听到她自杀了,我心里竟不好受。 “死了吗?” 话一出口,我才觉得多此一举。 倘若没死成,刚才陆时何必那副模样? 他自然不知道我瞬间变换的心思,“死了。” 我低低应了一声。 实际上,我忍不住想问——千叶的自杀,是不是和我们的探视有关系? 但我选择沉默。 大概是因为我笃信答案不会是我想听的。 照陆时之前的意思,我们顺利见到千叶里奈,是因为那个对手希望我们见。我们见完回到江城,千叶就“自杀”了,是她生无可望还是“对手”觉得她该死了? 我不愿意深想,却做不到无动于衷。 在札幌时,陆时可以抢过我的手机让我隔绝江城的一切。 如今踏足熟悉的城市,我再次是小枣的妈妈、林氏的CEO、陆时的女人。 陆时虽然不放心我,但还是坐上秦淮开来的车赶去LS。 而我,也等到来接我的江夏林。 千叶、松下、秋山……这三个名字层叠浮现在我脑海,交错织成一张错综复杂的网。我原以为去一趟札幌,一切就会尘埃落定。结果,我所能得到的收获,就是知道被掩埋的真相,远不能对秋山造成什么实质性的伤害。 江夏林像是看不出我神游九天,用素来清冷的调子汇报这几天林氏的情况。 香水事件有了突破性的进展:那个谎称用了香水毁了脸的消费者,确实是收了竞争对手的钱。 对方很谨慎,没想到七绕八弯,还是被陆时给找到了证据。 板上钉钉的事儿,消费者没办法辩驳。 江夏林当然不是吃素的,之前那个消费者和竞争对手用舆论打压林氏,她尽数奉还。 来来往往的,这件事依旧闹得沸沸扬扬。 风口浪尖,这款香水昨天的销售量竟然剧增。 我有时候搞不懂群众的心理,这样被泼脏水的事儿,都在他们的反应下成了一种广告。 林氏从一开始就不走低端,这几年的香水定位一直是高端国际化。论价位,这样的剧增,确实让我匪夷所思。 不过,总算不是坏事。 这件事最终会演变成什么样,且看着吧。 暂时,翻篇。 还有一些琐碎的事。 明明我离开江城不久,居然发生了那么多事。 江夏林的汇报工作,直到我踏入办公室才结束。 刚从札幌脱身,脑子还被千叶的死讯砸晕了一会,我还不在状态。 但面对堆积的文件,我很快找到了感觉。 许久不见小枣,我提早离开公司,早早去接他。 下课铃响,我挤在一堆家长中,并不显眼。 我从鱼贯而出的学生里找到小枣时,他像是感应到般,抬起头,与我视线相撞。 “妈妈!”小枣朗声喊我,拽住书包带子撒开腿往我身边跑。 我受到触动,眼圈浮起一层暖意。 他往我这里跑,我也往他那里奔去。 我抱起他的瞬间,一个踉跄,险些摔了。好在我灵活,终究稳住,牢牢抱住他。 避开人流,我抱他往停车的地方走,“小枣,你是不是胖了?” 他脸上一红,蠕动粉嫩嫩的唇:“没有!” 难道他咬字极重,像是恼羞成怒。 我情不自禁笑出声,“那妈妈怎么抱不动你了?” 他撅嘴,小粗腿晃荡了两下。 “那妈妈你不抱好了。” 估计我和陆时没缘没由消失了几天,小家伙还置气呢。 我顶住他的挣扎,愣是没松手。 有小脾气的他,别提多可爱。 走到车前,我打开车门,把他放在副驾驶座上。 他嘴巴撅得老高,一副等我哄的模样。 我替他系上安全带,见他小耳垂仍是发红。我再次失笑,食指轻点他的鼻子。 “小枣,你生妈妈的气了?” 他“哼”了声,别开头去。 我凑到他的脸蛋旁,轻轻蹭了蹭,“不管小枣变得多重,我都爱抱。小枣是我的宝贝儿子呀。” 他瞪着我不说话,老半天憋出一句带着哭腔的“你骗人”。 我惊疑万分,望向他肉嘟嘟的脸蛋。 小枣脸蛋红扑扑,眼睛周围也泛着红,夹杂着碎光。 登时,我的心像是被尖锐的针接连扎了无数下。 疼,又没那么疼。 但是锥心刺骨。 那一瞬,我终于知道,我伤到我的儿子了。 他总是很乖、很乖,但其实,他不过是个小孩子。 想必我没能跟他说再见去了札幌,是伤到他小小的、敏感的心了。 陆时不会没分寸到不跟小枣解释情况,那只能是——在小枣心里,我的“不见”,不是陆时带句话就可以解释的。 我总是觉得,小枣腻歪着陆时,会冷落我。 此刻他正儿八经地跟我生气,我终于知道我是他心里的无可撼动。 幸福,也沉重。 越被重视,越害怕去辜负。 我屏住呼吸,低下头,吻了吻小枣的眉心。 而后,我和他对视,“小枣,我认错,你能原谅我吗?” 这一回,我不把他当小孩子,当成“大人”。 他扑闪扑闪的眼睛看我,挤出了几滴眼泪。 在我虔诚的注视下,他终于说,“我原谅你了。” 我大喜过望,再次狂吻小枣的脸蛋。 ****** “林舒,来找我。” 刚从繁杂的事抽身,我就看到苏唯一这条短信。 我凛起神色,无端紧张起来。 苏唯一这么说话,肯定有必须要见我、而且可能很重要的事。 “行。” 我几乎秒回。 顾不上去吃饭,我拎起包匆匆走出办公室。 路过江夏林的办公室,我叩了叩门,而后进去。 她从堆积如山的文件里抬头,看见是我,才起身。 我说:“小江,我下午有急事。如果夏总来访,你就帮我诌个理由。其他的事,都帮我顶一顶。我要能回来,肯定回来,你不要打电话催我。” 江夏林这个人拧巴,一门心思扑在事业上,且原则性强。要我不提一嘴,她能在午休过后掐着点找我。 我怕苏唯一这件事不能短时间内解决,更怕有人打扰会坏事。因此,我把话都挑明了。 “行。”她意外痛快,“下午和晚上都没有必须林总出面的事。” 没走几步,后头有人喊我。 我回头,见是祝榕榕。 “你怎么了?” 她理所当然,食指挑起帅气的刘海,“你要出门,我保护你啊。” 我:“……” 祝榕榕虽说要报答我,但她任性得很。她鲜少来公司报道,我自然极少见到她。 碍于陆成林,我不会管她。甚至公司有人传她流言,我还会让江夏林帮忙压一压。 她突然蹿出来说保护我,我反倒不适应了。 “不用,今天的事不太方便。”祝榕榕到底和陆成林渊源极深,她恨他,却完全在陆成林的掌控之下。 我不希望,苏唯一被陆时发现后,还要被陆成林深挖背景。 祝榕榕性子爽利,见我确实不需要,暧昧地眨了几下眼便放我走了。 我上车,奔着他学校去的。 中途苏唯一给我发了个地址,好歹是学校附近,我也没走弯路。 到了地方,我才知道是私人影院。 苏唯一在门口等我,见我后领我进去。 《大圣归来》,之前很火热的片子。我看到的瞬间,萌生的念头的就是这确实是苏唯一会选的片子。 幸好,我们不是谈恋爱。他会这么做,估计是想掩人耳目。 在私密的包厢里,电影拉开了序幕。 苏唯一挨着我坐,挺直脊梁,十分……拘谨,也十分……有趣。 伴随着电影里的声音,我开口问:“现在可以说了吧?” “千叶里奈,给你寄了一封信。”他说,“如果不是我,可能已经被人截胡了。” 第150章 砸到床 “什么?千叶给我寄信了?”我稍微倾过身,挨近苏唯一。 千叶给谁寄信不行,为什么要给我寄? 这事很离奇。 转念,我回味过来苏唯一的后半句——千叶给我寄的那封信,是有人要争抢的。 “真的是给你寄的。”他说,“林舒,我怕这事有蹊跷,先看过了。你不会怪我吧?” 我摇摇头,“当然不怪。” 现在五花八门害人的方法多了去了,假如有心,在信纸上做点手脚轻而易举。 我不仅不会怪苏唯一,还要谢他。 铺垫那么久,他终于切入正题:“千叶在信里说是秋山杀了人……” 秋山其实挺恨工藤的,给陆时那次,她好歹是爱慕他的。后来陆时走了,工藤故技重施,将她送到各种脑满肥肠的男人的床上。头两回,工藤给秋山下药。后来,工藤不知道听了谁的建议,存了她和那些老男人办事时的艳-照和视频。他用那些威胁她,秋山没有办法。 工藤也是个有毛病的,千叶说。工藤其实不太行,每次都要看着千叶被老男人凌-辱的视频,才能起来。 据秋山所说,工藤不碰秋山,近乎膜拜。可这膜拜不够,他要用她勾连他的人际网,用她赚钱。 千叶知道这些情况,见怪不怪。她骗过那么多老男人的钱,早就知道这世界不缺变态。 工藤死后,千叶第一个怀疑秋山,暗地里派人去查。 要不是秋山做事太绝,不准备留一点钱给她,她绝不会去调查。 她怎么都想不到,她查着查着,突然查到秋山是她当年弃下的女儿。 千叶一辈子没做过什么好事,多年来在众人的谩骂声中昂首挺胸地活着,她以为她已是铁石心肠。 可当她再次看到秋山时,她居然哭了。 人在做绝坏事后,可能真的会感受到良心的谴责。 千叶私底下找秋山谈过,千叶质问秋山是否杀了工藤,秋山大方承认。想必当时,秋山就拿准了千叶会心软吧。 甚至连千叶都不知道为什么,她真的去帮秋山顶罪。 她是宁愿死的,她就想着,她作践了一辈子,总算可以安安心心去死了。 千叶还小时,很喜欢慕容婉。她恨的是,她没有爸爸,恨的是,慕容婉离开得太早。 再加上道貌岸然的陆文景不合时宜地一刺激,千叶彻底恨上男人了。 她勾引的第一个男人,是倾慕慕容婉的有钱男人。她年轻,美丽之外还有股子不自知的纯。她顺利地勾引了那个男人。并且用尽花样折腾他,使得他妻离子散,并且获得了一大笔钱。 从此以后,那种快感迷惑她后半生。 直到她找到“女儿”,她终于清醒了。 她坐牢的时候,想了很多,想了入梦一样的前半生,和更像梦的后半生。 她突然觉得没什么意思。 千叶心里清楚,就算她替秋山顶罪,秋山也不可能喊她一声“妈”。 如果不是千叶抛弃了秋山,秋山也不用从小受苦,被工藤收养后还要被当成工具…… 当千叶被告知秋山不是她女儿后,她已经心如止水。眼前的浮华退去,坐了牢,不用几天,她就全都想明白了。 她原本好好的一生,因为过激的对全部男人的恨,毁了。 因此,她没有直接跟警方说明真相。当然,她不是圣母玛利亚,她只是怕说得不恰当,她会直接被灭口。 直到她见到了我。 秋山说,她仍然厌恶男人,陆时抛再多橄榄枝,她都不愿意接。 所以,她愿意给我这封可以揭发秋山的信。 我实在不懂,她为什么证明清白后选择自杀。 难道真如她所说,夙愿已了,生无可恋? 最重要的,大概是秋山不带感情地告诉我,她把她当时和秋山的录音对话存放在哪里,她在秋山抹杀蛛丝马迹前找到的证据又被放在哪里。 我听苏唯一不带情感地陈述这段,就着电影的声音,有点恍惚。 要不是我和他离得那么近,我也听不清。 莫名,我陷入淡薄如烟的惆怅中。 怔了许久,我才问苏唯一:“千叶说的地方,你是不是去找过了?找到了吗?” 他说:“正在找。那两个地方不好找,但正因为如此,被人发现的可能性极小。林舒,我已经有了先机。今天这么个阵仗,是我想体会下看电影的感觉。我把信给你,你藏得住、藏不住都没关系。如果这次我被人截胡,只有一种可能——那就是对方比我先知道信里的内容。照千叶信里表达的,她像是把你当成救命稻草,她不会主动泄露的。” 我点点头,抓过他悄悄递给我的信,小心翼翼塞进包里。 既然苏唯一想看电影,我就陪他这么坐着。事情已经讲完了,但我还未完全消化。 我没有真正看到千叶的信,仅仅是听苏唯一用他的话概括信中内容。 可那一句一句话,就像化成了方块字,砸进我的脑海。 我对千叶的一生不感兴趣,也对她临死方悔的行为没有感触……不知道为什么,我就是有点难以接受这件事。 耳边是电影的词儿,间或夹杂着苏唯一的话。 等到走出包厢、走出影院,我眯着眼看着阳光,告诫自己别多想。 对我来说,最重要的事是千叶给我们提供了证据。 如果对方手没伸那么长,我可以撕下陶楚楚的假面了! 秋山的曾经是可悲、可怜的,但我不是救世主,道德、法律也都有底线,谁都不能纵容她。 江夏林难得给我“放假”,我不想再折回公司,去学校接小枣。 司机被我截胡,也不恼,恭恭敬敬跟我打声招呼后撤了。 我一生气搬出陆时家,还坚持挺久。稍微缓和,陆时就把我和小枣领回去,他甚至不用明说,我和小枣就安安心心住下了。 眼下我看得见远处繁花,没有急于想要什么。 回家后,小枣上楼写作业,我则在厨房里忙活。 我这个人不信天赋,偏偏在做饭上,我不得不信。 不管我怎么折腾,我做出来的,都是“尚可”。再上一层楼,那简直难于登天。 可我被那封信给影响了,非要做饭。 家里阿姨担心,直到我昨晚才敢离开。 我做的饭菜,首先在卖相上就输了。 陆时坐在餐桌前,看到歪七扭八却颜色尚可的饭菜,不动声色地挑了下眉。 我佯装看不见,摆上碗筷,招呼小家伙吃饭。 “啊,妈妈,今天的饭菜不太好吃。”小枣耿直。 我脸上红一阵白一阵,没想好怎么回。 陆时给小枣加了一块排骨,“乖,毕竟不是难吃。” 小枣砸吧嘴,“啊,的确比难吃好吃一点点。” 我:“……” 晚饭过后,我回卧室,弯身找衣服。 陆时大手一捞,一使劲,我整个人就被他提溜起。 我猛地扣住他的手腕,怕摔倒,没敢大力挣扎。 “咣当”,我脑袋发蒙,肩膀也砸到弹性十足的床上了。 眼前金星环绕,我几乎怒了,“陆时,你干什么?!” 他侧躺着,面对着我。这人的手也不安分,在我凹陷的腰窝处,肆意轻点。 即使见我怒火中烧,他依然闲庭信步般悠然,“今天怎么做饭了?” 我闷哼一声,“你撒手我就告诉你。” 他笑了,勾着嘴角,漆黑的眼睛里映着灯光。 掐准我发飙的点,他松开手。 我麻溜下床,找到挂在一旁的包,翻找出那封信。 深呼吸后,我走回床边,正对闲闲坐起的陆时,递给他。 他接过,正儿八经看起来。 我往他身边凑,和他一起看。 苏唯一告诉了我信的内容,我没亲自看过。 此番陆时在看,我脑袋蹭着他的胸膛,顺着他的视线看过去。 千叶的字很漂亮,是标准的小楷。 她骨子里,果真是中国人。 看起来她很厌恶。 事实上,她是觉得自己不配吧? 陆时一目十行,很快将满满当当的两页纸看完。 他熟练地折起信纸,“苏唯一给你的?” 我点头,“是。陆时,你不会想要保陶楚楚吧?” 陆时摇头,斩钉截铁地说:“不想。” 我“哦”了声。 他突然掐我的腰,我“呀”了声。他趁机卷入舌头,勾弄我的江海。 一吻作罢,我喘得有点急,“你怎么了?” 他喃喃:“我很高兴。” “……哦。” 这人估计是高兴我把苏唯一给我的信给他看吧。 我是因为相信他给他看的,他应该也能感受到我的信任。 ****** “林舒,我在札幌,但我没拿到那些证据。” 苏唯一隔天给我打电话,十分平静地跟我说。 他那寡淡的语气,好像早就预料到这件事。 要不是重视,他不至于为了拿个证据亲自跑到札幌去。 可惜,还是迟了。 “苏唯一,你知道是谁吗?”我的舌头,不自觉打了个圈。 他说:“我还留几天,再查一查。” 我心下怅然,“你注意安全。” “行。” 挂断电话后,我心里浮起了一种猜测,微乎其微的可能。 我考虑了一段时间,打给陆时。 “林舒?” 他四周有点吵,可能在参加某个活动。 我问:“苏唯一的线索丢了,是不是因为你?” 那头沉默。 许久,他说:“你信我吗?” 我和他同样沉默了一阵,然后咬字清晰地说:“信。” 他低低笑了。 虽然我看不见,但他笑得春水荡漾的模样,仿佛就在我眼前。 等了一会,他说:“林舒,只要你信我,我就不骗你。” 第151章 孩子,好自为之 我回:“好。” 不知不觉,我嘴角微微上扬。 我非要打电话问他,确实是怀疑了他。 但他给我承诺,我就信了。 午休后,江夏林临时告诉我,我晚上有饭局。 我看了下,陶楚楚也会去。 她倒是自在,照旧做着LS的副总,两面三刀地游走在商场上。 大闹婚礼,她不觉得丢脸;千叶死了,她无动于衷。这样,她才做得到没事人似的继续生活吧? 我本来不想去,毕竟弄丢了送到跟前的线索。 可看到陶楚楚会去后,我就要去了。 我突然觉得,订婚宴上的那个耳光,根本不够! 证据是没找到,然而她派松下害死我孩子的事还需要证明吗? 尤其想到目前我肚子还没有动静,我更恨不得多给她几个耳刮子。 要不是我需要忙林氏的事,我肯定会坠入“为什么我怀不上”的惶恐与担忧中。 遣退江夏林后,我开始准备。 那始终是可以送陶楚楚进监狱的证据,她动手也有可能的吧? 陶楚楚这情况算不上正当防卫,她是蓄谋已久的虐-杀。我甚至怀疑,她早就策划好了,就想找个完美的时机。当时,臭名昭著的千叶缠上工藤,我这个“情敌”又到她身边,简直是完美时机! 我越想越心寒。 不是难受,就是后怕。 强忍着打人的冲动,我继续投入工作。 所谓饭局,就是男人和女人喝酒。 像我这样顶着CEO的女人,不仅要会喝,而且要会说话。当然还有一些纯粹是漂亮的公关,要比我更会说话、更会受委屈。大多数男人,都好色。送上门的便宜,哪有不占的道理? 在这样的氛围中,我很不适。要不是想见陶楚楚,我肯定会让江夏林推掉。 陶楚楚坐在我对面,顾不上我,和左右两个“总”相谈甚欢。 我不耐地应对左右的烦扰,时不时看她一眼。 终于,她起身走出包厢。 我借故站起,急匆匆跟上她的身影。 出了门,她听不见我喊她,径直走着。到走廊尽头,她推开窗,手肘靠在窗栏上,手摸进了包里。 她娴熟地拿出烟和火机,点燃。 直到她用红唇含住烟,我都不太相信我眼前所见。 在我心里,秋山一直是清纯的。就算她今儿穿着套装和人谈生意,因为她仿佛永远不会老的脸,我仍然会把她当成高中生。 可此时,她在半明半暗的夜色里,神情落寞地抽烟。 我从头到尾看着,突然觉得她真的苍老了。 老的不是她那张胶原蛋白十足的脸,是她的心。 “秋山,回头是岸。” 我的开场白,真是烂透了。 然而她吸烟时流露出的落寞神态,让我乱了节奏。 她嗤笑一声,“林舒,我回头不是岸,是深渊。即便是你回头,也没有岸。林舒,人生没有头可以回的,只能往前走。” “秋山,你去自首,可以从轻发落。你非要一错再错,那就真的无头可回了。”我往前一步,偏过头,将她看得更分明。 秋山摁灭烟头,随手扔进旁边的垃圾桶。 “林舒,不用套我的话。我没犯罪,更不用去自首。”她望向我,僵着脸,眼神冷然。 撕破脸后,她面对我,连楚楚可怜都懒得扮了。 我暗自冷笑,面上却无波无澜,“千叶死了,你没感觉吗?虽然千叶不是你的母亲,你利用她的愧疚,得到这一切?你就不会不安吗?你杀了你的养父,你睡得着觉吗?” 她笑:“养父不是我杀的,他死后我很难过,我有几天是睡不着觉的。” “至于千叶里奈。”她冷笑一声,“我什么时候承认过她是我的母亲?这种靠男人活着的女人,有什么资格做我的母亲?” 可你,误导了她。 秋山这么看不上千叶,却千方百计挖出了千叶的生平,在身体上镂刻属于千叶女儿的印记。 我看到秋山嘲弄的表情,突然什么都不想说了。 幸好,秋山不是千叶的女儿。 也幸好,千叶看不到秋山这副嘴脸了。 我在幸好什么? 意识到这个问题,我收回心思,重新看清眼前的秋山。 “秋山,你能毁这封信里的证据,你能毁第二封的证据吗?秋山,和那种不知底细的人合作,真的是合作吗?难道你没想过,是那个人,将你推入深渊的吗?” 听到我这番话,她的表情,总算变得僵硬。 但她绷住脸,不漏出更多的错处。 我自觉达到目的,不再多留,直接离开饭店。 江夏林会善后,这点我深信不疑。 夜晚的风,有些冷了。 我回到陆时家,却发现空无一人。 小枣也不在。 我心里“咯噔”一下,紧张地打开灯,呼唤着小枣和陆时。 他们出去玩了? 各个房间都是干净、整洁的,不像是遭了贼。 陆时这栋房子,外观上很简单,不招贼;而且,一般贼看上陆时这里,也碰不到门。 我这么反复安慰自己,还是着急。 掏出手机,我才发现手机没电关机了。 我急匆匆换了电板,忙碌中我想起我忘记关某个视频。它在我吃饭时一直在放,就耗光了我手机的电。 本来我还奇怪,我应酬时居然没接到陆时电话。 手机重新开机后,页面上率先涌出几通未接来电,都是陆时的。 我正要驳回去,看到一条短信。 “应酬结束后回老家,我和小枣已到。” 什么个情况? 我还是打回给陆时。 他在第一声“嘟”后接听,“林舒,回家了?” “嗯。”我说,“出了什么事?” 陆时说:“爷爷喊我们回去,二哥也被叫回去了。大姐、三叔他们正好在,现在家里很热闹。” 我想象了下除夕夜的场景,肩膀不自觉瑟缩。 但是我不敢耽误,衣服都不换就往外走。 陆家老宅的鸿门宴,比饭局还吓人——我还怕我穿得不够正式呢。 “怎么回事?”我问。 他说:“可能和陶楚楚的事有关。爷爷脸色不太好,应该是陶楚楚的事没瞒住。” 听陆时的意思,老爷子还没表明喊他们去的理由? 难不成陆文景在等我? 我这么想着,居然问出了口。 陆时回答:“爷爷是等你,让我打电话催你来着。” 我说:“我现在刚上车,你估摸着要多久,就告诉他吧。” 他答应,嘱咐我路上小心。 虽然,我半途翘了饭局,但时间也不早了。 等我赶到陆家老宅时,快要零点了。 小枣已经睡了。 陆时从门口接我,把我领到陆文景的房间。 七弯八绕,我差点就被绕晕。 好在,我还记得。 陆时牢牢握住我的手,和我一齐推门进去。 我是想甩开他的,但我没忍心。 老爷子坐在八仙桌前,把玩着茶壶。 陆成林、陶楚楚站在一旁,都没说话。 陶楚楚和抽烟的模样大相径庭,她换了素色的长裙,低垂着头,长发散在肩头。她静静立着,就像是湖面上娉娉婷婷绽放的荷花。 让我惊讶的是,陆绍良没有留下,陆成林却留了下来。 莫非,这事和陆成林有些关系? “来了。”陆文景放下茶壶,鹰隼般的目光砸向我。 我觉得阴冷,仍挺直脊梁,“嗯,我来了。” “林舒,这次我决定,要醒过来了。”他突然说。 说完这话,他好像很累。 一个年近九十的老人该有的疲态,齐刷刷涌上他的脸。 不等我作出回应,他看向身旁的陶楚楚,“孩子,你认错吗?” 这架势,陆文景知道了? 我下意识闭嘴,静等陶楚楚的反应。 只见她抬眸,露出仓皇,“爷爷,我犯了什么错吗?公司的事,我做得不够好吗?你给我时间,我会处理好的……” 老爷子叹息一声,从口袋里摸出一支录音笔。 他按了某个键,一段录音响起。 “秋山,是你杀的工藤吧?” “没错,我杀的!你倒是聪明,还能怀疑我。我做得干净,你大可去告我。你才是人人谩骂的贱女人,你觉得他们会信谁?我不会承认的,没有证据,我不会承认的。” “秋山,我的孩子,你真的觉得你没留下证据吗?” “谁是你的孩子!你这个疯女人!” …… “杀工藤的罪,我顶。孩子,前半生是我对不住你。我也不指望你原谅我,我不过是想要自我救赎。孩子,你要好自为之。” 好自为之。 如果秋山不对陆时心存妄念,或许就没人死活要揪出背后的真相。 可惜,她存了。 秋山和千叶说话,用的是日语。 我听得懂,想必陆老爷子,也听得懂。 对话结束后,陆文景将录音笔往桌上一扔,“孩子,现在你认错吗?” 第152章 陆时,我们扯证吧 秋山迅速抓过录音笔,甩在地上,她愤怒地踩着可怜的笔。 “爷爷,不是我!不是我!那里说话的人,不是我……他们要污蔑我!” 她涨红着脸,做着垂死挣扎。 见到她扔录音笔,我本能反应就是上前推开她。 但陆时适时抬手扣住我的手腕,拦住了我。 细微的动作告诉我,不用管。 于是乎,我平静下心绪,调回旁观者的姿态。 陆文景冷眼旁观,在场所有的陆家人,都是冷眼旁观。 “秋山,你觉得我是那种凭着没缘没由的录音就定你罪的人吗?秋山,你觉得我给你的录音笔是原件吗?秋山,你骗了千叶、骗了我,真的不愧疚吗?” 老爷子年事已高,威风却不减。他字句铿锵地质问秋山,连我听着都觉招架不住。 然而,被撕下假面的秋山,竟然无动于衷。 至少我看见的,她的表无波无澜。 好像,陆文景在质问的秋山,不是她。 她眼前起了雾,眨眨眼,轻易抖落几滴眼泪。 “爷爷,不是我。我没有做,您不是最相信我的吗?” 陆文景揉了揉太阳穴,“秋山,我信你,是你给了我做梦的机会。现在,梦碎了。秋山,你愿不愿承认,事实都摆在眼前。从现在起,LS和陆家,都与你没有半分关系。我挑明了,就是希望你不要再纠缠我了。我一把老骨头,心思也挺脆弱的,你千万别再折磨我了。” 说完,他两手撑在桌子上,颤巍巍站起。 秋山突然前倾,竟像是要攻击陆文景! 陆文景不愧是威慑力十足的老爷子,居然发现她的图谋,灵活避开。 而在此刻,一直在旁边装死的陆成林,拿出一招漂亮的擒拿手,将秋山迅速钳制。 老爷子深深叹口气,走到秋山跟前。他冷了脸色,添了几分将军的威严,“秋山真纪,我对你温和,你真以为我是纸老虎?” 大概是陆成林用力太重,要么是秋山终于被眼前的阵仗吓住,她瑟瑟发抖,没有回答陆文景。 像是终于累了,陆文景摆摆手,“成林,把她关起来。等陆时联系的警察过来,就把她交出去。记住,从今往后,她的事与我们无关。” 据我所知,陆文景所说的人,应该是折原光。 陆时跟我折回札幌去抓松下时,就是他搭了把手。 现如今秋山无处可逃,害死我孩子的松下,身心皆会受到重创。 秋山得到的惩罚,似乎是轻了点。 四周太过安静,我没忍住陷入浮思。 “林舒。” 突然,一道有力的唤声将我拉回现实。 我猛地抬头,却见陆文景布满沟壑的脸庞。 “陆时呢?” 陆文景和秋山对峙时,显得疲惫而苍老。我以为陆成林擒走秋山后,他会休息。 不对,他要休息,我还在他的房间! 我下意识看了旁边,陆时不在。 我心里“咯噔”一下,陆时离开为什么没有带上我? 陆文景不急于说话,而是用一双洞若观火的眼睛,缓慢地观察着我。 被他打量着,我不太自在。 “你到底有什么事?”我被他看得发毛,终于问出口。 陆文景说:“我突然发现,我想要的救赎,就在我身边。” 我拧眉,“什么意思?” 他单独留下我,跟我说简直是莫名其妙的话,难不成是暗示我他的救赎是我? 别逗了! 当日他跟我说过,我太强势,和他的妻子一模一样。而他这一生,最恨的就是他的妻子。 他摆手,“出去吧。” 我:“……” 临出门,我见陆时倚在门口等我。 我用手肘撞他,“你出来,为什么不等我?” 他甘愿受着,顺势拢着我往前走。 “爷爷要见你。”他说。 我跟着他的步子走,“你爷爷说他的救赎就在他身边,我追问,他又不说。他特意留我跟我说,难不成是我?” 他说,“可能是。” 我翻了翻白眼,“我觉得,是你也不可能是我。” “如果是我,为什么爷爷早不发现我不发现?” 陆时轻飘飘一句,打得我哑口无言。 绷着脸,我正儿八经去想为什么。 我恨不能削尖脑袋想个明白。 可能,慕容婉是个宁为玉碎不为瓦全的人,我对陆文景也几乎没什么好脸色? “到了。” 陆时低淳的话语,将我拉回现实。 我不忙着进去,“陆时,不管陆老爷子为什么对我转变态度,他是不是不会反对我们了?” 陆文景起初反对,估计是纯粹看不上我。而且我暗自生下小枣,这种行为在他眼中应该极其险恶。 后来,我继承林氏,有联姻的资本。此外,我还提升自己的能力,让自己可以站在陆时身边。陆文景仍然拒绝我,因为他一心想要弥补陶楚楚,弥补他年轻时对慕容婉的辜负。 事已至此,秋山不仅不是千叶的女儿、慕容婉的外孙女,更是杀人凶手。 陆文景再糊涂,再自我麻痹,都不至再保秋山。 “嗯,爷爷说随我。”陆时寡声说。 我很直接,“那我们什么时候去领证?” 他愣住,而后徐徐笑开,“林小姐,你是在求婚吗?” 我也笑了,挑了下眉,“是啊,我在跟你求婚,你需要我单膝下跪吗?” 订婚宴,对我来说本来就是鸡肋般的存在。陆时当时要办,是对我的重视,半途被陶楚楚废了,我当然糟心。 但我有的选的话,我会想结婚。 既然我决定和陆时在一起,连陶楚楚、陆文景这两座高山都翻越了,我自然想结婚。 事实上,我心知肚明,倘使有爱在,一纸婚书也没那么重要。 可我缺了那么一点安全感。 陆时给我的承诺,可能比不上那小红本。 毕竟世事无常。 眼见我真的弯下膝盖,他两手卡住的胳肢窝,将我扶住。 “不用跪。”他柔声回。 扶我站定后,陆时单膝下跪,“林舒,你愿意跟我去扯证吗?” 手搭在他展平的手掌上,我十分爽快,“我愿意。” 林豫正走了,我成了一家之主。我要领证,分分钟的事。只是陆时那边,可能程序比较多。 陆文景刚松口说随陆时心意,我和陆时就领证,是不是逼得太急了? 因此,我没跟陆时说——明天就去领证吧。 哪怕我心里是那么渴望的。 ****** “林舒,我们的事,应该私了吧?”我刚上车,后座就蹿出个人,钳住我的脖子。 瞬息之间,我感受到她抵在我腰间的匕首。 天气逐渐回暖,我衣衫变薄,对利器的感知变得敏锐。 我当然听得出来,是秋山。 本该被折原光带回札幌的秋山! 陆文景说一不二,那日后再没插手过秋山的事。陆成林将秋山囚住,派人看守,直到折原光领走,他才离开陆家老宅。 我和陆时都要忙公司的事,小枣也要上学,我们离开老宅比陆成林早。 陆成林特意绕来林氏见我一面。那一天,祝榕榕正好在,他幼稚地、展览似的在祝榕榕的办公室晃悠来去。我头疼地发现,在祝榕榕面前,陆成林一点都不像陆成林,像是个初出茅庐的二愣小子。 祝榕榕也豁得出去,被看烦了,当着公司里大部分秘书的面,把陆成林这高-官给揍了。自此,名不见经传的祝榕榕,再没人敢碎嘴议论。 丢人现眼够了,陆成林总算进办公室跟我说正事。陶楚楚抢走苏唯一的证据,他阴错阳差截了胡。他大可拿捏着证据换取更大的利益,但他选择交给陆文景替我除掉祝榕榕。他是在跟我示好,为了祝榕榕。 同时也是种威胁。 倘若我单方面毁了我们的约定,他也有办法让我难堪。 看在他帮我在最短时间内除走秋山的份上,我没跟他呛声。 苏唯一也回来了,失魂落魄地回来了。我一看就知道没什么进展,也不敢催。我想他要查的东西,是更深一层的东西,连我都隐隐担心的东西。 我怎么都没有料到,秋山离开后,还没消停几天,她又出现了。 而且这次,她拿匕首抵着我的腰,显然是有备而来。 我冷声:“秋山,到底是谁在帮你?” 陆成林已经插手这事,陆时想必暗中也做过些什么。就冲折原光对每个案子的执着劲,我就觉得他不是吃素的。 所以,秋山为什么逃出来了? 她的唇凑近我的耳廓,呵气如兰,“林舒,你猜。” 后视镜里,她笑得眉目舒展,仿若天真少女。 但我看得分明,她眼里有恶意的挑弄。 第153章 心头肉 秋山这态度,多半不会主动挑明。 要我猜,我不想猜。 这样阴魂不散对付我的人,怎么可以随便猜? 我怎么舍得随便猜? 眼下,我要在意的是秋山抵在我腰后的刀刃,是我怎么逃脱这样的场景。 祝榕榕身手确实不错,要做我的保镖是绰绰有余的。 但她是陆成林的心头肉,注定我不能把她当保镖。尤其是,陆成林给了甜头又威胁我后。 我稍微调整了情绪,“秋山,不管怎么样,你先让我开出去吧。这里人来人往,我觉得对你不太方便。” 她冷嗤一声,却没有反对。 装作无事,我挺直腰板把车开出停车库,开出林氏。 “停下。”离公司不远,秋山就迫不及待命令我。 秋山有兵器的优势,我乖乖配合。 某种程度上来说,我并不满意她罪行暴露后被遣送札幌的结果。 我还想让她再痛一点呢。 依照她的指示,我将车停好。左右挨着的都是空车,天色又变得昏暗。就算我这车震一震,旁人还要以为我和谁玩激情呢,未必会多管闲事来问一问。 再者,秋山已经是坐实罪名的杀人犯,她应该不会有这么多的顾忌。 “秋山,你想要怎么私了?”我熄火,透着薄薄的灯光,看着她依然如初的脸庞。 她还年轻,经历再多的事,憔悴都不会写到脸上。 腰间的压迫感变得清晰,轻微的痛从一点扩散。 “杀了你啊。”秋山凑近我,声音里带着一股调皮。 我说:“那你杀。” 她像是不信,“你说什么?” 回过头,我手腕一弯,反手扣住她的手腕,“我让你杀,怎么,不敢了?” “你!”秋山似是不敢相信被我攻。 我从她手里夺过匕首,直逼她的喉咙。 “秋山,我不信你就这点本事。”我太用力,座椅微微后仰。 她此行可谓孤注一掷,我不信她没留一手。 窸窣一阵,我的腹部再次被什么抵住。 挤在逼仄的车内,我的感官是被放大的。回江城后经历太多事,我当然知道枪是什么。 我露出微笑,“秋山,我们要不要比谁快?” 她冷哼,“林舒,我孑然一身,没什么可失去的。那你呢?你有你爱的陆时,你爱的儿子,你父亲期盼着完成的心愿……林舒,你跟我同归于尽,输的是你!” 我轻飘飘反问,“秋山真纪,你真的一无所有吗?” “什么?”她下意识反问。 见她上钩,我稳若泰山,“秋山,你拥有的,远比你以为的多。” 她突然放大瞳孔,尖声道,“你闭嘴!” 我将她的反应尽纳眼中,包括她微微颤动的肩膀。 轻轻上扬嘴角,我从从容容地问:“秋山,难道你连听我说话的勇气都没有吗?” 她一激动,食指摸到扳机。 我并不手软,将匕首往前一抻,刀刃嵌进她如脂如玉的皮肤,渗出细细的红流。 “林舒!”她气急败坏,漏出尖叫。 我气定神闲,“秋山真纪,我在这呢。” 她终究,没有选择两败俱伤。 如果仅仅是要我死,她不必亲自来。 但她想要什么,我是想不明白的。 “林舒,把陆时叫过来。”僵持之下,她突然说道。 原来是陆时。 她念念不忘的,是陆时啊。 我挑眉,“可以。” 想必她费尽周折都无法接近陆时,只好从我这里入手。 依旧是一枪一刀抵着,我在她的监督下拿出手机,约陆时出来。 我没有给陆时任何暗示,看起来就像是我临时起意像要跟他约会。 陆时几乎秒回:好。 扔了手机,我说:“这下你满意了?” 她眸色转冷,绷着脸不搭理我。 我再次露出浅浅淡淡的笑,“反正都是等,不妨听我说几句?” 她抿紧玫瑰色的唇瓣,没有答应也没有拒绝。 “秋山,你比你以为的要富有。松下理佐是真的爱你,他每走一步,都是因为你。得知你被折原光押回札幌后,他第一时间咬舌自尽。我猜,他不想见到你落寞,更不想被逼着去指证你的罪行吧?你看到松下被折磨的照片了吗?哪怕他脸上没有一处完整的皮肤,他依然有着坚定的意志,不出卖你的意志。” 学生时代我在广播站工作过,知道怎么练出一把好嗓子。我为了渲染气氛,压低调子,放柔声音。 手机并未离手,我翻出松下的照片。他在狱中,换了囚服剃了板寸,脸上血肉模糊。那是苏唯一拍的,他丢了证据很恼火,留在札幌几日,做的事情可不少。 她匆匆一扫,而后别开眼去。 “秋山,其实你知道,松下是用自己的生命在爱你。你利用他的时候,你也清楚,这世界上再不会有第二个人像他一样爱你了,不是吗?你在憎恨着什么,可你又在做什么?陆时再吸引你,何曾给过你回应?可是松下呢?他为爱你而生,又为爱你而死。他死了,秋山,松下理佐死了。” 她冷声,“我知道。” 话中她极力想要压制的波澜,我听出来了。 她毕竟还小,想要变成铁石心肠、冷情冷心,还没到那种境地。 松下对她如此执着,连死都不惧,那在生活中,肯定是无微不至。细枝末节的事儿,我无从得知,可秋山想得起来。在我有意强调松下的情况下,她怎么想不起来那个男人对她的好呢? 我冷静地看她微微抽动、濒临崩溃的脸颊,再接再厉,“秋山,你真的觉得自己没有亲人吗?” “你在说什么?!”她激动地晃动身体。 我腹上一痛,枪口撞击了一下,泛起轻微的痛。 抛开那不足为道的痛感,我又一次露出势在必得的笑容,“秋山,工藤是什么样子的人,你真的了解吗?秋山,你骗了千叶里奈,你注定要遭到报应的。工藤直子是你的父亲,也是真的疼你。” 事实是刀子,还是真相是刀子? 这把刀子,总是出其不意地将人的伤口撕开,搅得局面鲜血淋漓。 秋山骤然睁大眼睛,里面缠着不少血丝,“林舒,你在胡说八道什么!” 亲眼目睹她的暴躁,我愈发淡定,娓娓道来,“秋山,你觉得工藤有必要收养一个跟她没有血缘关系的人吗?就算他需要一个傀儡娃娃去帮助他的生意,他大可直接豢-养一个女孩,何必给她名姓给她荣华?工藤有多好-色,你不知道吗?他为什么不碰你?除了千叶,你比谁逊色了吗?他为什么做得出逼你卖-身的事情,却不碰你?” 她嘴唇泛出了血丝,“就算是,他不照样逼我去卖。” “逼你去做那些龌-龊事的,是工藤的手下。拿着你视频的,也是那个人。他觊觎你却得不到,生了病态。你有几次梦里不舒服吧,都是他在侵-犯你。工藤做不了好人,索性做个恶人。如果他不是念着你这个女儿,对你心存愧疚,你怎么能轻易虐杀他?” 我从包里翻出一份折好的亲子鉴定报告,“这是我让苏唯一去做的。秋山,你觉得你孤苦无依,是你亲手毁了你的家。” 她空着的左手恶狠狠地打开我的手,“这种作假的东西,我为什么要信?” 我云淡风轻道:“信不信,随你。” 飘落在副驾驶座的报告,正好展开,结果显示是父女关系。 我当然是骗秋山的。工藤有些奇怪的行为,秋山长期受折磨精神不太正常,有野心的手下……这些是苏唯一查出来的。至于这份亲子鉴定报告、我那些没什么证据的荒唐说辞,是我捏造的。我不管真相,我只需要让秋山的精神世界彻底崩溃。 不管多荒诞,只要她信就好。 她折磨我,我折磨她。 苏唯一回江城后,这些东西我就拿在手里了。我本来是想看秋山最后会被怎么判刑再做决定,怎料,她拿着刀先来威胁我。 秋山嘴上强调着不信,全身上下由内而来的颤栗却出卖了她。 时间太短,她恐怕来不及思考。且我说的假话掺了真话,还有“证据”,她不信都难。 据苏唯一调查,在陆时跟秋山发生关系之前,工藤也确实,很宠爱这个养女。 秋山的肩膀,并不宽,窄窄的,很漂亮。这样的肩膀,是让人观赏的,不是用来承受沉甸甸的现实的。 在她面色崩溃之际,车窗被人扣动。 我和她应声偏头,看到神色微冷的陆时。 第154章 没事了,回家吧 “秋山,你要见的男人,来了。”我回过头,颇为讥诮地对秋山说着。 她瑟瑟发抖的身体,突然绷直、僵化。 陆时一眼扫尽车内情况,放弃敲门,低头摸索着什么东西。 撬门的声音传来,细细的,像是一股子清泉,涓涓淌过我的心田。 我知道,陆时的到来带给我多大安心,就给秋山多大的惶恐。 秋山虽然不要命地想要见陆时,但她也清楚陆时对她无意。 “咔嗒”,车门被打开。 她突然凑近我,在我耳边阴恻恻道,“林舒,我是他送你的礼物,喜欢吗?” 我皱起眉,“他是谁?” 不再搭理我,秋山望向他,“陆时。” 陆时眸色清冷如月光,“嗯。” 他弯下身,手摸上我的腰,似要将我抱出去。 她说:“陆时,你最好别动。车里我埋了炸弹,你要是惹怒了我,我就会引爆。陆时,你现在放下林舒,看我,可以吗?” 腰间一暖,他仍然是环住了我。姿势很奇怪,我并不舒服。我眼睛盯着秋山,盯着压在她喉间的匕首,看不见身后的他。但我感觉得到他拂散在我耳后的呼吸,感觉到他抱住我时的温暖。 “你想要干什么?”他问得平静,应该是看着她的。然而,他的手依然箍住我。 我与秋山对视,可以看见她眼里的悲伤,可以看见她眼里陆时抱着我的画面。 嘴角勾起,我知道,陆时的行为,对秋山来说,无疑是雪上加霜。 我只觉快意。 不知为何,我竟然不惧怕她口中的“炸弹”。 或许,仅仅是因为陆时在,且我的后背牢牢抵住他的胸膛? 他的心跳,我感受得到。 没有危在旦夕的紧张,只有身心相依的温馨。 秋山嘴角渗出的血愈多、愈浓,“陆时,我只要你吻我一下。不是敷衍我,就好像你爱我一样。陆时,就一下,我不会再想不开,不会再为难你们。” 陆时拒绝:“要么,你直接引爆炸弹?” 秋山再也绷不住,“你们都给我滚!”她咬牙切齿的模样,几乎是狰狞了。 陆时按在我腰上的手微微用力,将我包住车内。 当车门关上时,我听到了被隔绝的、狂放到缥缈的笑声。 他走出几步,我便在他怀里待不住了,“放我下来。” “好。” 他依言,利落将我放下。在他怀里颠簸着,我发现挤在奥迪两旁的车子已经不在。不算繁华的街道,夜色里的停车位,坦荡荡地空着。 我站直后,回望红色的奥迪,回望车内似乎身上有熊熊火焰在燃烧的秋山真纪。 “你确定她没有炸药?”我反问。 他轻描淡写,“她舍不得我死。” 这个男人的自信,简直狂妄。 但除了这个,我也扯不出什么理由。 秋山千里迢迢回到江城受死,为的也是陆时。 我怎么都没料到,秋山临了想要的,仅仅是陆时心无旁骛的一个吻。 摇了摇头,她果然是情种,爱得卑微又变态、极端又无望。 头倚着陆时的肩膀,我观望车内的秋山几分钟。她一直在狂笑,刚开始只是仰着头,后来肩膀抖动,如今全身都在颤抖。 她是不是真的要疯了? “陆时,我们要不要离开?”我仰着头,试探性问他。 车是我的,是林豫正生前送我的。起初再讨厌,用着用着就习惯了。再加上林豫正已走,我似乎把某些眷恋移情到这辆车上了。不管秋山疯不疯,把她送进医院、交给折原光才是上上策。 “车不想要了?秋山不想管了?”陆时反问,全都是我在意的点。 我有时候疑心,陆时是不是把我给看透了? “秋山手里有枪。”我说出了我的顾虑。 现在她看起来疯疯癫癫的,笑个没完。谁知道她威胁陆时的炸弹是不是真的?陆时的冷然让她意冷心灰,说不定她一刺激就回归正常。那该爆炸爆炸,该开枪开枪。 我和陆时挨个冲上去,那才是犯傻。 “嗯,不怕。”说话间,他抬手落在我头顶,轻轻揉了揉。 把我当小孩似的。 我虽然怒,但没发作。 因为,我挺受用的。 秋山没完没了地笑着,我有些无趣。 陆时不动声色,我理所当然地以为他有应对之策。 很快,有辆车过来。 打了个旋后,车子停在我跟前。 率先下来的是秦淮,依然冷着脸。紧随着秦淮的,是许漾。他一改往日温和的精英形象,表情有些肃杀。 大抵是在LS那段时间许漾帮过我不少,我每次见许漾,都会涌起一股唏嘘之意。 秦淮和许漾一前一后接近我的车,而陆时推着我坐上车。 陆时骨子里冷傲、暴虐,但他外在表现是温润如玉的翩翩公子。尤其是我们在一起后,他没那么迫切、粗鲁过。仿佛,他在害怕。 被某种捉摸不透的情绪感染,我乖乖上车做好,没有抵抗。 我以为陆时会上来,他却转身走向我的红色奥迪。 拧起眉,我突然觉得有点不对劲。 “陆时?” 我心头一跳,预感并不好。 猛地挨近车门,我想要打开车门。 并不意外,车门被反锁了。 无论我敲打车窗、死扣着开关,车门就是岿然不动。 屡次失败后,我心里浮起丝丝缕缕的惶恐。 我隔着暗色的窗玻璃,想要将陆时的背影看得再清楚些。 可惜,角度不好。陆时、秦淮和许漾,都被红色奥迪挡住了。 我甚至怀疑车窗是随时变色的,等我缓过劲,它竟然变得一片漆黑。 别说隔了几米的车,现在陆时站在窗前我都看不清了。 陆时何必这么做? 刚才他推我那一下,为什么用力如此之大? 诀别? 不至于。 陆时不至于到这种程度。 难道秋山真的在车里安装了炸弹? 秋山说,她是“他”送给我的礼物。那个“他”,又是谁? 我想着想着,脑袋愈发痛。 无处发泄,我重重砸了车窗。他稳如泰山,我的拳头当即发红,细密的痛感席卷而来。 我忿忿收回拳脚,无力地靠在椅背上。 陆时铁了心不让我出去,除非我跟金刚狼似的可以化骨血为利器,不然我只能等着他给我开门。 我很担心陆时。 担心着,担心着,我感觉我脑子旋风似的转了起来。 转着,转着,我好像想到了什么。 这个人,这个一直想要送我礼物的人…… 我下意识瑟缩肩膀——是天气冷还是人心冷? 外面很安静,或者陆时这车还有很好的隔音效果。 安静加剧了我内心的不安。 陆时到底在玩什么花样? 漫长的等待终究到头,我听到了开锁的声音。 我整个人坐直了,眼睛直勾勾盯着发出声的车门。 车门咔嚓打开,入目的先是倾倒而来的夜色与灯火,而后灯火里勾勒成的颀长身影,才是我千盼万盼等着的男人。 不等他开口说话,我猛地凑到他跟前,拽过他的手腕,毫不留情下口。 我可能真的是属狗的。 每次我一有不顺心,就想咬他。 咬出他的血,看他会不会疼。 陆时由我咬着。 他腾出的右手落在我后脑勺,来回轻抚,“阿淮和许漾送秋山去医院了,车明天一早还你。现在没事了,我们回家吧。” 从容不迫的话语,无疑是火上浇油。 我被囚在这里担心得心火旺盛,他倒好,回来后轻描淡写一句“没事了,回家吧”。 我心如明镜,知道这是男人的担当,陆时比大多数男人更会憋事儿。 可我不喜欢他这样。 越想越气,我牙齿越抠着他的肉。 他可能一辈子都这样。等我老了,牙齿掉光了,我必须装一副假牙,继续咬他。 陆时继续蹂-躏我的头发,话却不再说,十之八九是等我消气。 此时此刻,好像我是不懂事的小孩,他静静等我撒完野,然后给我包大白兔奶糖哄我。 我非常不爽。 咬到牙床发麻,我才放过他的手腕。我品味铁锈一样的味道,“陆时,你到底怎么回事?” 我抬头,撞上他含笑的眸子。 男人笑起来,真的是漂亮,乃至漂亮两个都无法囊括。 “林舒,秋山真的在你车上绑了炸弹。你联系我前,她联系过我。她对我很执着。在我之前,你是不是也刺激她了?反正她精神状态不太对,因此没顾得上引爆炸弹。或者,她真的舍不得我死。秋山在LS做过副总,她的案子不方便在江城闹大。就算她埋了炸弹,我也只能让我的人来拆。林舒,我明知道危险的事,我不想让你去碰。阿淮不仅仅是我的手下,他是我的兄弟,我不能让他一个人去冒险。” 陆时约摸知道我会坚持,索性说明白了。 我一愣一愣听完,突然有股冲动问他——陆时,我和秦淮一起掉河里,你先救谁? 蛮矫情。 我没问。 因为我觉得陆时说这番话时,特男人,特血腥,特招我喜欢。 我环住他的脖子,咬住他的嘴唇。 我探出舌,溜进他的齿缝。 嘴里还有点血液的腥甜,淡淡的,足以把我们两个都刺激成疯狂的怪兽。 差一点,就真的在车上少儿不宜了。 所幸,在我衣衫渐乱时,陆时的手机铃声响起。 铃声跟一桶冷水似的,当头淋下。 我霎时清醒,推开陆时,慌乱地拉扯好自己的衣服。 要不是散去了心里的邪火,我都看不清,我和陆时卡在车门处热吻,随便谁经过都能一眼看尽。 陆时笑意渗到眼底,嘴上却一本正经地和人通话。 我觉得我该避开,规规矩矩坐远了一个位置。 陆时起身,抬手关上门。 而后,他绕到驾驶座。带他坐下时,通话已经结束了。 “秦淮?” 他说:“嗯,他们刚到附近的医院。秋山好像真的疯了,在路上咬舌自尽。他们本来没顾上,押她出车子才发现她满嘴的血。” 第155章 不见不散 “哦。”我无波无澜地应着。她真疯倒好,就怕她装疯卖傻。她身后又有人撑腰,这事没处理好,铁定后患无穷。 我怀上不久的孩子因她和松下而仓皇离开人世,这恨,永远不会泯灭。 就算秋山再潦倒,我都不会帮她、连同情都不屑。 “去看吗?”他反问。 我用手指梳理微乱的头发,“陆时,我想回家。累了。” “好。” 他应完,把我送回家。 我很疲惫,直接瘫软在沙发上。陶楚楚一事,让我心力交瘁。 然而我更害怕这件事处理不好。 陆时没有多说什么,径直去了厨房。我放空脑袋想了一会,又给苏唯一发了条微信。我把陶楚楚发病去医院的事情告诉他。从一开始,苏唯一帮了我很多忙。虽然他是拿报酬的,但他的尽心尽力我不能认为是理所应当的。 再者,苏唯一在秋山这事上功败垂成,总有些意气难平。就算我不想要再查什么,他也会想一直跟下去的。 他回了我声抱歉,没有第一时间察觉到秋山的意图。 我盯着那句话,突然觉得无话可说,沉默很久,我惟能发给他一个表情。 没多久,我鼻尖飘来淡淡的香味。 我随之站起,走到他跟前,看见了一盘番茄肉酱意大利面。我不知道它味道好不好,视觉上是直观的赏心悦目。 陆时微微倾身,长手一伸,将盘子放在我跟前,“吃吧。” 我绕进厨房洗了个手,又觉得在做梦了。 开吃前,我问他,“你和小枣吃过了?” 他回:“是,就你了。” 秋山想要劫我,没劫成。她想要炸人,也没炸成。我独独心惊的,就是陆时将我关在车子里。事实证明,如果遇到危险,他会选择将我塞到他认为安全的方式。 我很不痛快,咬他,够了。 冲这事跟他没完没了,不仅他会烦,我都会烦。 不得不说,陆时做面的技能,比记忆中上升了一个档次。或者,他比较擅长这一款。 口腹上的满足,让我的心情变得轻松。 再看到在卧室里乖乖写作业的小枣,我彻底变得满足。 无论如何,小枣还在我身边,我就不会发疯。 我先跑去浴室洗澡,洗完后就坐在床头,百无聊赖地翻着杂志。 隔着厚厚的磨砂玻璃,我可以看到陆时若隐若现的身影。浴室分里外,陆时习惯在外淋浴。如果我下意识瞟过去,那就是心甘情愿被他勾引了。 除了身上有疤,陆时的身材可以说是完美。 将明未明时,才是勾引的最高境界。 我好像很久没有过,纯粹在感官上被陆时吸引。 陆时为了和秦淮、许漾共生死,强制把我关在车内,这个行为还是刺激到我了。 “看傻了?”陆时十分促狭的话语拉回我的神思。 我眼前重重叠叠的影像变得清晰——是下-半-身围着窄小浴巾的陆时。他刚洗完澡,水珠没有全干,顺着他身体的肌理,自然而然地滑落。 脸上一热,我把杂志一扔,顺手关了房间所有的灯。 接下来我要做的事,我不想自己看见,更不想陆时看见。 “啪嗒”,卧室陷入漆黑。 奇怪的是,置身黑暗中,我变得更敏感。 我可以听见他呼吸的声音、心脏跳动的声音,可以看到他斜倚门框的慵懒神态。 “林舒?”他尾音微扬,稍有疑惑,更多的是鼓励、纵容。 大步跨向他,我根据他的声音找到他的具体所在,缠上他的身体。 手,缠住他的脖子。 腿,环住他的腰。 唇,啃咬他的唇。 指甲,抠弄他的脊背。 火热的气息迅疾蔓延在我们之间。 他任由我挂在他身上,似乎很享受我主动的饿狼扑食似的行为。 手,下滑,扯走那窄窄的浴巾。 而我的睡衣,在挣扎间,早就不见踪影。 黑暗中,没有说话声,但到处都可以听见我们的交流。 我完全掌控节奏,这给了我某种征服欲,让我愈发来劲。 陆时很纵容我,就算他看不下去,也任我胡来。 好在我已经不是生手,结束时我们两个人都汗-津-津的。 他掐住我的腰,抱着我走近浴室。 估摸着顺着我意,抹黑就要替我洗澡。 淅淅沥沥的流水声,像是一曲高深莫测的曲子,给我带来一次颅内高-潮。 事后,我难得那么清醒,更难得那么舒坦、痛快。 陆时的手温柔地抚拭过我的身体,不,我其实分不清是水还是他的手。因为,它们都温柔,都滚烫得像要融化。 “陆时,我不是胆小的人。”我咬字清晰。 “我知道。” “陆时,你可以考虑我的。”酝酿过后,我又说道。 “我知道。” “陆时,我会更强大的,给我点时间。” 从回江城至今,满打满算都没一整年。跟在Richard身边,说实话我大部分时间用在小枣身上,小部分时间用来抵抗我的抑郁症和其他可能的精神疾病。剩下的时间,才是跟在Richard身边学习。 真正搅入他们的战争,我才明白,我之前算得纸上谈兵,只能有一点点用处。 就像,我理想状态管理林氏不会很艰难,只要我用对方法。我真正接手后,发现琐碎的问题多得惊人。我稍微处理不当,可能就是满盘皆输。 陶楚楚能上我的车,的确,她的幕后人太强。难道,我就不弱吗? 但凡我重视点,或者我有可以和陶楚楚想抗衡的安保系统,这样荒唐的事还会发生吗? 听到我这话,陆时沉默了几分钟。 澡洗得差不多了,他关了水。再次掐住我的腰,他将我抵在坚-硬、冰冷的瓷砖上。 背后的透心凉,激得我浑身颤栗。 “林舒,你真的想变强吗?变成我这样?” 他的声音低沉,像是梦中呓语。 有股子魔力,要将我带入他勾描的世界里。 我努力眨了眨眼,却看不清他黑暗中的神情。 “陆时,我不想无能为力。” 我回。 要不是身不由己,谁想练就铜皮铁骨? 他俯首,衔住我的唇。 来势汹汹。 他的吻,和我之前“上”他是细水长流的吻不一样,是粗暴的,像是一场裹挟狂风的暴雨。 吻着吻着,擦了枪走了火…… 澡是白洗了。 他磨得我魂飞魄散,忘了谈话。 就在我眼前绽开一簇簇绚烂的烟花时,他说:“林舒,你这样就很好了。” 林舒,你这样就很好了。 缓过劲来,我瘫软在他火热的臂弯里。 “行,我努力。” ****** 我坐在车里,等着陆时过来。 陆时平时很稳重一个人,基本上走每一步都是算好的。但和我在一起、求婚、订婚宴、扯证,我总觉得他想一出是一出。 我刚被秋山“惊吓”,他就让我带各种证件到民政局。 他要和我领证。 原本这是我梦寐以求的事,我自然早早准备好。 下午我有个活动,但我不是必须要去,江夏林承诺她会处理好。因此,我放心“翘班”了。 我通知陆时后,匆匆赶到民政局。 我说,我等他。 不见不散。 这事他一大早跟我提的,总不可能到下午就忘了。 所以,我没有催。 我干等个把小时,陆时没有回我短信,更没有出现。 我有点急,拿起手机要找陆时。 掏出手机后,我才看到苏唯一的微信。 他说,秋山真纪真的疯了,折原光已经把她领走了,今天早上的飞机。 我意兴阑珊地回了他一个“哦”。潜意识里,我知道他不会因为我反应冷淡生气。 翻找出通讯录里的“陆时”,我拨出去。 无人接听。 大概是他忙。 我突然觉得很累。 就像我满心期待的订婚宴,被陶楚楚搅得一团糟。虽然到后来我们仍旧算是“订婚”了,但我心里始终不太舒服。 这次,他一大早说领证。我急匆匆赶回林宅取我的相关证件。甚至,我推了我的工作来等他。 可他却大有要人间蒸发的趋势。 我生气地将手机仍在副驾驶座上。 挺直腰板,我就这么等着。 从阳光明媚等到夕阳西下,从人来人往等到民政局关门。 我说过,不见不散。 见不到他,我不走。 第156章 等天亮 意识到他会爽约时,我怒火中烧,体内有一簇簇小火苗在熊熊燃烧。 但等到天色渐暗,我的心情莫名平复了。 也许,他有事,很重要的事。 他一生中,有太多比跟我领证重要的事。 可能在他眼里,领证不过是个过程。而我们,早就在一起了。 在我饥肠辘辘前,陆时的车终于出现。 不知是巧合还是有意,他开的是他那辆旧车。 莫名地,看到这辆几乎丑的车,我居然想笑。 当然,我忍住了。 民政局早就关门了,我旁边的停车位都是空的。陆时打了个转,停在我旁边。 他下车,走到我的车前,轻叩车窗。 我看着他在飘忽的灯光下半隐半现的脸,突然想起几天前他这样出现在对峙中的我和秋山面前。 按下开关,我等着车窗缓缓下移,将他的脸看得分明。 他绷着个脸,和平常无异。 我冲他笑,“陆时,民政局关门了。” 落手拍了拍我的头顶,他说:“我陪你等到开门。” “什么?” 回答我的,是他行云流水般的动作。他空着的右手也探进车内,熟练开了门。车门大开后,他弓腰进来。我愣住,没想给他腾地。可他像看不见我似的,竟要往我腿上坐。 陆时看起来高高瘦瘦,实际上重着呢。 出于本能,我窜逃到副驾驶座上。过程太匆忙,我还被拉杆硌了下,怪疼的。 陆时占据我的位置后,大手一伸,再次关上车门。 空气顿时被隔绝,狭窄逼仄的车内,涌动着的气流,是引人窒息的。 我咳嗽几下,“陆时,你不解释解释吗?” 他说:“生气了?” 我翻了个白眼,“我不生气,我就是不想和你结婚了。” 下巴一热,我垂下眼,看清他右手食指、拇指扣着我下巴。他稍微用力,我便不得不和他对视。 陆时的眼睛,挺亮的,好像藏不住什么秘密。 “林舒,我遇到了一件事。那件事不是比你重要,只是需要我今天之内解决。至于那件事是什么,我不想告诉你。” 他的声音不轻不重,偏偏字字句句砸在我心头。 我全都听进去了。 这样的解释,根本消不了我久等的着急、乃至后面的失望。 可我不想跟他吵架。 我冷了冷脸,“行,你有不能告诉我的事情,我听明白了。陆时,请你现在出去,我们回去吧。” 这证,我不领了。 而且我要把我身上带的证件全都封到保险柜里,接下来很长一段时间我都不会跟陆时领了。 陆时总能给我飘渺不定的感觉,等到关门、等到天黑时,我就不敢想和陆时结婚了。我未必生气,就是怂了。 他却岿然不动。 我推他肩膀,“你什么意思?” 他松开我的下巴,脸上露出浅浅的笑,“林舒,我就在这里,陪你等天亮。” “什么?”我眨了眨眼。 陆时笑意不减,放缓语调,“林舒,我陪你等天亮。” “凭什么你说怎样就怎样,我答应了吗?”我气不打一处来。 他说,“我不会让你出去的。” 说这番话时,他嘴角仍挂着笑,就像是跟我示威。 我差点扑过去跟他打架。 要不是我深知我打不过他,我不会忍住握拳揍他的冲动。 陆时非要这样,我还能怎么办? 就这么等着。 我经手林氏后,必须要通宵处理问题的情况不少。我倒能习惯了,不过眼下没什么事,就和陆时干坐着,实在催眠。 陆时说风就是雨的,我心里郁闷,不想理他。 他就那么坐着,可能是在等我服软。 我冷笑,靠在座椅上,将头偏向没他的一侧。 眼不见为净。 没靠多久,困意来袭,我便由着睡过去了。 坐在车里睡觉,哪有躺在床上睡舒服? 我噩梦不断,还因为一个梦惊醒了。 “醒了?” 我尚未从混沌状态恢复,陆时凉冷的话像是定心剂,加速我的冷静。 “嗯。”我闷声应着。 揉了揉酸麻的眼睛,我发现车窗外天蒙蒙亮。 我抓起手机一看,已经早上五点。 噩梦一场接着一场,时间竟也过去了。 “陆时,你认真的吗?”我错愕地看着一旁仿佛未曾动过的男人。 他嘴角保持微微倾斜的弧度,“我什么时候开过玩笑?” 可能睡过一觉,我心态有所改变。 总之,我此刻胸口被堵着块棉花似的,对又开始耍无赖的陆时无可奈何。 他脸上干干净净,就算一夜没合眼,他脸上也看不出颓色。我睡得沉,倒不确定他有没有睡。但他脸上没有睡过的痕迹,比如眼屎。 然而我肯定,我脸上有! 我认识陆时不是一天两天,知道他如果执意要做的事,我基本上没办法反抗。除非我现在咬舌自尽,而且要在他没发现前死透了。 结婚而已,又不是走投无路,我没必要闹到自杀。 昨晚铺天盖地、密密匝匝的绝望与生气,此刻散了大半。 结就结吧! 我瞪他,“我要去酒店!我要去洗澡!洗脸!” 领证,我人生中最重要的时刻,我才不要睡眼惺忪、蓬头垢面的!何况,还要拍照! 陆时弯唇的弧度更深,“好。” 大抵怕我反悔,陆时不开车,牵着我走路。民政局附近有家宾馆,条件及不上他平时随意入住的酒店。他居然不挑,大手一挥就订了房间。 我进去后,嫌弃宾馆浴室的环境。好歹水是干净的,我顿了几秒就开洗。 才洗到一半,我就听到敲门声。 我当然知道是陆时,可我对他还有气呢,不想理。 但他没完没了地敲着,且他的毅力一向那么好。 迫于无奈,我光着身去开门。酒店的浴巾我都不愿意用,这样犄角旮旯里的宾馆里的,我更不会用。 陆时递给我纸袋,“衣服。” 他的眼睛,没有平时看我的欲望,怪平静的。 明明是我希望的,我心里却不是滋味。 难道我被陆时虐久了,他不虐我,我还不习惯了? 想到这个,我心火旺盛,“啪”地关上了门。 我随意把纸袋一搁,改用凉水冲澡。等我换洗时,我赫然发现是我平时穿的衣服。 陆时这个奸诈的老男人,什么都算好了! 我恨得牙痒痒,却只能换上干净衣服,把换下来的衣服叠好塞回纸袋。 拾掇完毕后,我出门,陆时就守在浴室门口堵我。 他可能去隔壁宾馆收拾了,换上了最为简单的白衬衣、黑西裤。头发稍微理了理,没有化妆,精气神都在最佳状态。 这个男人人高腿长,天生的衣架子,什么衣服都被他穿出高端货的感觉。 我嗤了声,不情不愿地跟着他走。 他握住我的手,也不多说,一门心思领我往民政局走。 来回一折腾,民政局已经开门。 今儿并不是什么结婚的热门日子,我们又几乎掐着点到的,因此民政局没什么人。 一切都很顺利。 我很快领到红色的结婚证,象征喜庆的红色,妖艳似火的红色。 走出民政局时,我的手紧紧捏着小本本的一角,恍然如梦。 陆时突然扣住我的肩膀,他用了力,我感觉到了痛,抬眸瞪他。 他眼里有一汪清泉。 澄澈的。 “林舒,我们结婚了。” 我眼眶热了热,终于有了结婚的感觉。 “我知道。” 陆时俯首,极其珍重地在我额头上印吻。 我伸出双手,环住他的腰。在他的唇离开我时,我将脸埋在他的胸前。 此时此刻,什么争吵、什么空等都淡去,涌上心头的只有领证的欢欣愉悦。 抛却其他,我等这一刻,等了太久太久。 我终于,得偿所愿。 陆时由我抱着。 人来人往,议论或者注目,都与我无关。 吃过饭,我和陆时都回到了人间——他要去LS,而我要去林氏。 原本我并不想去,江夏林打电话来,说有人找我。 很难得,我赶到公司时,江夏林在停车场等我。 我讶异之余,调侃她,“怎么,那个等我的人,把我无坚不摧的江特助吓到了?” 瞬间江夏林脸色变得莫测,她咳了声,“那个人,不在我擅长的领域。” 我往公司走去,“谁?” “温知雪,”江夏林声音有点古怪,“上次香水出质量问题的事。” 第157章 漂亮女人 “香水?不是全都解决了吗?”我反问。 她的声音依旧有点怪,“那件事是处理妥当了。温知雪是那位顾客蒋娇蒋女士的侄女,来替蒋女士道歉。” 我踏进公司大楼,偏头扫江夏林一眼。 “小江,这种事你不是最擅长处理的吗?”我继续往里走,语气不轻不重,“这次是怎么了?” 江夏林清咳了声,在电梯内才别扭地坦白跟温知雪有些私人恩怨。 我向来不喜欢旁人过问我的隐私,推己及人,我便没再追问。 但是我有自己的思量:能让八面玲珑、几乎无所不能的江夏林都失了利爪的女人,不简单。 走进办公室前,我做好了准备去应对了一个精明、干练的女人。 结果,我看到了一个画里走出的美人。鹅蛋脸,柳叶眉,杏仁眼,玉脂鼻,樱桃嘴……这种我想象中才有的组合,竟重叠在一人身上。嘴添一点,脸减一点,五官间稍稍调和,构成了无可挑剔的美人。 她不仅仅是容貌上无与伦比,气质更是恬淡雅致,令人舒服。 大抵是江夏林的反常,我脑子里蹦出个词:温柔一刀。 “林总?” 她声音也是温和,像是泉水淌过山涧。 温知雪,不管其人其貌其气其声都如其名。 “嗯,是我。”我走到她跟前,与她轻轻握手,“温小姐。” 她表明来意,“想必江特助与林总提过,我是专程来道歉的。我姑妈太贪心,居然为了钱做出这样泯灭良心的事。” 抬了抬手,我说,“温小姐,请坐。” 人静静往我跟前一站,我就觉得在怠慢她。 她浅笑,落落大方坐在附近的沙发上。 我坐在她对面,康秘书及时进来换上两杯热咖啡。 温知雪无意喝咖啡,继续恳切开口,“林总,我姑姑闹到你这里,其实我有责任的。她养了个无底洞一样的小-白-脸,对方不管要什么她都给。我眼见她一次次把钱砸进去,就不愿意再帮她了。我本意是让她长长记性,没料想她为了钱,竟然孤注一掷……总之,林总,这都是我的错,我应该请你吃顿晚饭,正式致歉。” 我摆手,“温小姐不要客气,这件事已经过去了。蒋女士被钱收买害林氏陷入舆论风波,蒋女士受到了应有的惩罚。再者,因为这件事,林氏受构陷的那款香水销售量也增多了。温小姐不必旧事重提,更不必特意跟我道歉。” 她笑容愈发迷人,“林总,其实,我欣赏过你的画作。” “什么?”我没想到,她突然砸出这么句话。 她语调不改温和,“你曾经是我的学妹,某年学校办画展,我看到你的画作,好像叫做烈日白雪。我当时是被这个名字吸引的,我后来慢慢看进去了。你想要表达的,到底是烈日还是白雪。后来啊,我慢慢回味过来了。我想你还小,总是憧憬着烈火般熊熊燃烧的人生的。” 起初她的话是温的,后来她逐渐升温,等到她收尾,简直是滚烫了。 要不是我经历太多变故,我说不定就被她迷住了。 她真是个迷人精。 我猛地听到“烈日白雪”,突然想起我的学生时代了。那时我才大一,对画画还残留那么点兴趣。虽然有林念瑶母女的折磨、林豫正的冷漠,但我有温暖的蒋元一。他陪在我身边,让我本该全是棱角的性格变得柔和。 如果没有蒋元一,我可能只会画铺天盖地的皑皑白雪,呼啸不止的凛凛寒风。 因为有了他,我才画的是“烈日白雪”。 温知雪说的不全对,可她说对了一点,太阳是我那幅画真正想要表达的。 我清楚,我画技一般,当初能得老师赏识全凭我不走寻常路的风格。她是我学姐的话,无意中瞥眼我的画倒正常,至今念念不忘,那就值得深究了。 她等我反应,我却保持沉默。 学生时代、蒋元一,这些足以让我缄口不言。 我的前半生,说是梦又何妨不恰当? 在我汲取蒋元一的温暖画着“烈日白雪”系列时,我何尝想过,有朝一日我会渴望嫁给陆时这样危险的男人? 而今时今日,我也嫁了。 结婚证还安躺在我的包里,我先到林氏工作,尚未来得及将它放好。 “林舒,我是勾起了你的伤心事了吗?” 相对无言许久,她十分慰藉人心的话语响起。 我回神,与她对视,坦荡承认:“嗯,勾起了。” 蒋元一确实是我的伤心事。 曾经,我伤心他想不开要卷入乱七八糟的事。 而后,我伤心他倒霉催地在牢里被人杀死。 现在,我伤心他与我就这么错过了。 生死两茫茫,他不能开口为自己辩驳一句。我在误会与诱引中,终归变了心。 温知雪说:“既然如此,我更该请你吃顿晚饭。” 我突然乏得很。 “行,我会调整下行程的。你想好了具体时间、地点,可以通知我。”我妥协。 她笑意更深,“晚上七点,锦盒饭店。” “可以,我会安排好。”我起身,“温小姐,很抱歉,我还有事要处理。” 温知雪见好就收,欠身离去。 我枯坐着,没有去处理事情的念头。 温知雪这个人吧,几乎是完美的,我没办法讨厌她。 因为江夏林不愿提及的私事,我也没可能喜欢她。 我心神不宁,是想起了我恍如隔世的学生时代。 人生如戏,戏如人生。 巧得很,我晚上有个应酬。不等我吩咐,江夏林就决定代我去应酬。 我感觉得出来,江夏林甚至不乐意听到“温知雪”的名字。让她去见温知雪,更不可能。 反正,应酬我也不喜欢,就交给江夏林算了。 锦盒饭店。 我在侍应生的带领下,成功找到包厢。 偌大的包厢里,就温知雪坐在大圆桌旁。温知雪换了身长袖修腰的黑色连衣裙,更衬得她肤白如凝脂。 我暗自打量她几秒,而后走近她,坐在她旁边。 “温小姐,就我们两个人,你为什么要这么浪费?” 这里看起来高端大气,但我觉得稍微小一点的包厢和餐桌,肯定是有的。 她笑笑,“为了显示我的诚意。” 我懒得和她争些没意思的话,一笑置之。 温知雪递给我菜单,“学妹,你来点。” 捏住菜单一角,我眼中不掩疑惑。 她巧笑盼兮,“现在出了林氏,你不是林总,是林舒。既然是林舒,你就是我的学妹。” 惯常的温和调子,却在我这里有了不同的效果。 到底,我还防得住。 我僵硬勾唇,勉强地表达自己不介意她喊我“学妹”跟我拉近关系。 菜单和饭店的装潢一样,都高端风。简简单单的菜,名字是极尽心思。好在,我已经磨练出一种本事:不管菜名多文艺多离奇,我都能知道它本质是什么。 我随意勾画了两样。 她接过菜单后,她又添补几笔。 估摸她常来,或者是她令人不由亲近的气场使然。她在饭店点菜,跟在家里似的,被她做出一股子温馨味儿。 等上菜时,她说要去洗手间,“学妹,一起吗?” 我摇头。 这样的场合,跟应酬有什么差别? 对方还是一个美到让你嫉妒却发不出脾气的剔透人儿。 温知雪出去没多久,我听到了陌生的铃声。 我循声望去,看到她搁在圆桌上的手机。 来电显示是“男神”。 一个模糊不清但很有分量的备注。 我没接。 对方契而不舍。 等到第三次来电时,温知雪还没回来。我被烦得慌,不大爽地接听。 “知雪,事情顺利吗?” 这个男人的声音,挫骨扬灰我都认识。 陆时! 他居然可以这么温柔地喊另一个女人的名字,他居然可以耐着性子给一个女人打三次电话。 而这个女人,是莫名其妙跟我道歉要请我吃饭的漂亮女人。 第158章 陆太太,这里 我咬紧下唇,忍住骂他的念头,挂断了电话。 气冲冲扔下手机,我甚至疑心温知雪是故意留下手机让我接陆时的电话的。 男神? 这两个人什么关系? 旧爱? 我有蒋元一,我不会要求陆时没有情史。如果说之前林念瑶、杨怀之流是在逢场作戏,那这个温知雪,绝对是认真过的。 让我心里不是滋味的,是我觉得两个人现在也还有点什么。 我的直觉告诉我,陆时昨天下午没赶上领证,是为了替温知雪处理事情。 陆时一向坦荡,如果是帮温知雪,他的“不想说”倒变得合理了。 被我挂断后,陆时没再打了。 我努力平心静气,挺直腰板等她回来。 温知雪终于回来了。 “久等了。”她抱歉一笑,“还没上菜吗?” 我说:“刚刚你‘男神’给你打电话,问你事情是不是顺利。他连打三遍,我才接的。” 她瞬间冻住表情,而后徐徐笑开,“没事,是我忘拿了。” 我板起脸,“是你忘记拿了,还是故意没拿?温知雪,你是诚心为了蒋娇的事跟我道歉,还是借机来试探我几斤几两?” 温知雪到底是怎么样的人,我不感兴趣。我只知道,她即将触及我的底线。 她脸上浮起不解,像是坠入了云雾,“学妹,你在说什么?” 我冷哼一声,想必“学妹”也是她胡诌的。估计是她打探我曾经的同学,得知我曾对绘画热情过。“烈日白雪”,十之八九是我那同学唯一能想起来的画名。 见她仍是一副困惑的样子,我索性直说,“你的‘男神’是陆时,他刚成为我的合法丈夫。” “你说什么?” 她一双写满万语千言的眼睛,睁得大大的。映着明亮的灯光,好不漂亮。 我低头翻包,掏出我没来得及藏好的结婚证。 “啪”,我将小本扔在圆桌上。 就在这时,侍应生推门而入——上菜了。 温知雪就站在离我约莫两米的地方,脸色刷白、嘴唇轻颤。 她这样的杏眼,睫毛尤为长。扑闪扑闪的,特别漂亮。可她的睫毛泄漏的,完全是不敢置信与仓皇失措。 我冷眼旁观。 她的反应,不更证明她对陆时的爱得深? 适应生训练有素,很快就摆好饭桌。他们齐刷刷退出去,再次留我和温知雪对峙。 不同的是,这次空气里,飘荡着各色菜肴糅杂在一块的香味。 没人看戏了,我挑衅温知雪,“怎么,不敢看?” 全无血色的嘴唇一抖,她终究说,“我敢。” 就算是这样的情景,她出口的话依然是该死的温柔。 她一步一步、缓慢沉重地走到我跟前,探出手,手指跳着舞拿起红色小本。 摊开,浏览,凝视,发怔。 温知雪的全部反应。 “温小姐,现在你明白是什么情况了吧?你有什么想法,最好挑明了跟我说,我会告诉你不可能。你要是私底下来,我也不怕。” 我放着狠话,她却一直盯着我和陆时的结婚证,漂亮的眼睛里淌下不知多少眼泪。 突然之间,我好像明白为什么江夏林这样一丝不苟的冷面女人都会对温知雪避之不及了。 她源源不断的眼泪,简直要逼我到不仁不义的境地。 “你什么意思?”我说,“明明是你觊觎我老公,为什么还要一副惨兮兮的模样?” 温知雪不语,颤抖着捏住结婚证,断断续续地抽噎着。 我烦得慌,走到她跟前,一把扯回结婚证。 我低头放回包里,不料听到“咚”一声巨响。 心,颤了颤。 拉上拉链,我看过去——分秒前哭得梨花带雨的温知雪,现在索性晕过去了! 我一时无疑凝噎。 这温知雪,到底在玩哪出? 我怀疑她是故意晕倒,没有直接给出反应。 静谧的两分钟过后,我突然意识到她应该真晕了。 她什么情况? 我半蹲在她跟前,食指凑到她鼻子下。所幸,她还有鼻息,没有猝死。 顾不上膈应,我费劲将她扶起。她很瘦,此刻全无意识,我想要搀着她走,也不容易。 好在,我出包厢不久,就有侍应生前来搭把手。 温知雪什么车,我不知道。她的手机密码,我解不了,联系不到她的亲朋好友。没办法,我只能把她放在我车上,送她去医院。 这人随随便便受个刺激就昏厥,处理不好的话,可能要出人命。 我边开车边寻思附近有什么医院。 手机铃响。 我一时心惊,慌乱抓起接听。 “林舒,把温知雪送到市中心医院,交给田医生。” 又是陆时。 他全都知道了。 替温知雪接电话的是我,温知雪晕倒了。 我的火气“噌噌噌”上涌,没管住嘴,“凭什么?” 他十分镇定,“林舒,人命关天的事,别闹。” “哦。” 我气冲冲掐断电话扔了手机。 从后视镜里,我可以看到蜷在后座的温知雪。 连疼痛的身影,都无端有种美感。 这样的女人。 我气归气,也清楚陆时能说“人命关天”,必然是出不得任何差池的。 抵达医院后,我规规矩矩将车停在停车场。办妥后,我才再去架起软成一团泥的温知雪。 “陆太太,这里。” 走到医院大门,有穿白大褂的中年男人冲我招手。 旋即,他快步走向我,从我手里接过温知雪。 “你是田医生?”谨慎考虑,我还是要确认一下。 田医生点头,“对,我是田医生。” 打横抱起温知雪,他快步进去。 没几步,他身后跟上了两个小护士。 看这架势,要么温知雪有钱有势一点小病就被重视,要么温知雪久病难愈和田医生往来之前有了一些感情。 当然,不是男女之情。 我敢打赌,温知雪的心,系在陆时身上。 不然,她何至于见到结婚证就受不住? 考虑一番,我决定跟上田医生。 我要是拂袖而去,温知雪出了点事,陆时和温知雪可能都要怪罪在我头上。 再者,陆时说会过来。 我倒要看看,才跟我领证的男人,要对一个晕倒的女人流露多深的情意。 温知雪没有被推进手术室,而是在普通的病房里。 田医生在里面治疗,我在外面等着。 我对温知雪没有任何好印象。非要扯上蒋娇,那她就是坑我的人的侄女;非要扯上陆时,她就是我的情敌;光身为女人,她诸多的迷人之处,不是让人沉迷就是让人嫉妒。 可以保证,我不会沉迷了。 半个小时过去,病房依旧紧闭门扉,陆时匆匆赶来。 是的,匆匆。 “林舒,温知雪怎么样?”他走到我跟前,轻声询问。 我明白得很,他顾虑到温知雪需要安静,刻意压低了声音。 事实上,我更清楚,陆时本来就是这样的男人。 但牵扯上温知雪,我莫名就不痛快了。 可能是因为嫉妒吧。 我睨他,“怎么不喊‘知雪’了?” 那通私人电话时,陆时喊她“知雪”,才是他们之间的相处。 他此刻别别扭扭喊“温知雪”,肯定是觉得我会有想法。 然而,我已经有想法了,而且还不小。 “林舒,我和她不是你想象的关系。”他的眉眼之际,有些疲惫。 我更为不痛快,“不是我想象的关系?我不管温知雪有什么病,我知道,她看到我们的结婚证才晕倒的。” “你给她看结婚证?”陆时拔高了一个音调。 他可能是因为震惊,可能是因为愤怒。 我理解成了后者。 握拳,我轻捶自己胸口,冲他吼回去,“是啊,我给她看了!怎么,不能给别人看?陆时,你要藏着掖着,你跟我结婚干什么?你干嘛用婚姻束缚你自己,单身多好,想跟谁在一起就跟谁在一起。” 他骤然神色变冷,“林舒,你就是这么看待我们的婚姻的?” 蓦地,我被他吓住。 冷脸的陆时,真不是开玩笑的。他平时敛着锋芒与棱角,此刻全都放开,简直要将我拆吞入腹。 我心里响起一道小小的声音:陆时生气了。 继而,我自己回答:我还生气呢! “那你又是怎么看待我们的婚姻的呢?”我不甘示弱,“领证时因为温知雪迟到,现在还为了温知雪吼我!” 怒火中烧时,我将猜测变成了现实,将不相干的事情变成了罪证。 陆时将我逼到墙角,居高临下地用弥漫着血腥气的眼神锁住我。 我不甘示弱,仰着脸与他对峙。 如果是因为温知雪,不管他是出于哪种感情,我都要发这个脾气。 时间漫漫。 他终于服软,“林舒,咱不闹了。” 陆时简短的话里,有妥协、有撒娇、有宠溺、有疲累…… 这几乎是我第一次在和他争锋相对时胜利。 我有点不敢置信,更不敢回味。 倘若,这也是为了温知雪呢? 我好像,要走入死胡同了。 “林舒,温知雪的确和我在一起过。那时她才十六,我也就二十。我当时一门心思扑在事业上,根本没心思谈恋爱,她追得紧又足够漂亮,就这么谈着。不远不近地处了两年,我发现她对这段关系越来越认真,向我索要的东西越来越多。我没办法给她,于是我提出分手。你知道,我的决定,她只能接受……” 和陆时分手后,温知雪难过大哭,去酒吧买醉。 女孩子啊,年轻的女孩子,为什么要买醉糟践自己呢? 在什么人都有的酒吧,她喝得烂醉。 然后,被-轮-了。 温知雪醒过来,发现自己浑身是血,躺在酒店。她本来就很绝望,还收到作恶者寄过来的录像带。 全都是她被侮-辱的过程。 这件事闹得挺大的。 温家原本在江城也是有头有脸的,因为温知雪的事,举家迁到国外。 温知雪父母修养极高,被迫搬到国外后没怪过温知雪。他们只希望她可以在国外重新开始。 但是来不及了。 温知雪彻底被摧毁,出现严重的精神问题。 十多年过去,温父、温母还有陆时都在为她找更好的医生。 陆时和我在一定时间会一定程度的情绪失控,总体来说是不影响我们生活的。 而温知雪,没有医生,她根本活不下去。 她反反复复的。 好的时候,就把自己活成世界上最精致的人,假装噩梦不曾发生。 坏的时候,她歇斯底里,折腾到爱她的人精疲力竭。 不好不坏的时候,她就晕倒。 这么些年,温知雪都还以为陆时是她的男朋友。 所以,她看到陆时和我的结婚证,才受到如此大的刺激。 我承认,在得知温知雪过去时,我无法说出“这TM关我什么事”。我听了很沉重、很沉重,但这不代表我要将我的男人拱手相让。 “难道你要骗她一辈子?”我轻声问。 陆时,你怎么骗她一辈子? 第159章 老脸一红 陆时说:“我不可能骗温知雪一辈子。但也不是你今晚这样直接甩给她结婚证。” 我盯住他的眼睛,“陆时,其实你爱过温知雪吧?” 在我心里,男人的愧疚根本不值钱。哪怕,这个男人是陆时。如果陆时对温知雪没什么感情,愧疚只能让他为她的事情坚持个一两年。多稀罕啊,外人眼中杀伐果断、残暴无度的陆时,居然十多年都在为一个女人寻找更好的医生,居然没有戳穿那个女人漫长的幻想。 就算是我了解的那个陆时,没放在心上的人,也不会多看一眼。 姑且说秋山真纪,她爱他,爱得疯狂而卑微。陆时何曾给过她好脸色?就算秋山拿我们两个人的命威胁,陆时都不愿意亲她一下。 想到秋山,我还是心悸。她完全没有底线,杀了养父、利用千叶及陆文景的愧疚之心、挖出了松下的良知、杀了我腹中胎儿…… 至少表面上,她现在是彻底崩溃。折原光来领走秋山时,保证过不会再让她有机会逃出来。 我匆匆见过秋山一眼,她很安静地躺在病床上。医生说她不过是一时激动,并没有精神疾病。但我那一眼,我就确定,秋山眼死身死心死了。她不会再有什么欲望,不会再掀起什么波澜,那个帮她的人,应该会视她为弃子。 如今秋山这事正当头,我暂时不会追问她“他”的事。这样,秋山可能会被灭口,“他”也会赶在我之前抹走那些蛛丝马迹。 我要等。 等到“他”以为,我彻底把秋山给忘了。 “嗯。” 陆时寡淡的承认声,将我拉回现实。 我两眼聚焦,将近在咫尺的陆时看得一清二楚。 他的表情没什么波澜,英挺的眉宇间,流露着疲乏。 估计是温知雪的事情耗尽了他的耐心与温柔,他才会用那种极端的方式宣泄。当然,他变成这样极端的人,根源还是他深爱的母亲的蓄谋虐杀。 不知为何,我耳畔回荡起那句:林舒,只要你信我,我就不骗你。 陆时曾经给过我的许诺。 “现在呢?”我追问。 他抓起我的手,捏了捏我的手背,“现在,我爱你。” 我骨头登时酥软,靠在他胸前,“陆时,我把温知雪气成这样,你气不气我?” “本来生气。”他按在我腰上的手加重力道,“但想到你是吃醋,我就不气了。你现在又巴巴跟我撒娇,我哪里还气?” 他咬字不轻不重,极为寻常的口气。 但在我耳里,就是不折不扣的调笑! 我脸上顿时变热,我埋在他胸前,不客气地隔着衬衫咬他的肉。 管他是红的还是白的。 他像是不痛,还笑出了声。 我脸一黑:陆时这人的喜好本就让人琢磨不透,我这样不会取悦他了吧? 想到这,我立刻松开他,换了个报复方式—— 我抬起脚,用我八公分的细高跟,碾压他的脚面。 听到他倒吸冷气的声音,我才得意洋洋收回脚。 整个过程中,我还依偎在他怀里乖乖巧巧呢。 陆时抬手顺了顺我的长发,挺温柔的。 响在头顶的闷笑,也没听过。 我脸彻底黑了:陆时的趣味,果然是常人无法企及的。 不过他的怀抱很暖很暖,他都不报复我,我就这么靠着他呗。 “陆先生、陆太太,你们都在。” 话里客套不乏敬畏,这个田医生,好像挺怕陆时的。 毕竟他个把小时前也在医院大门口喊过我陆太太,没有细微的抖音。 我推开陆时,“嗯,我在。” 比我那种类似被抓-奸的慌乱,陆时很镇定,“田医生,温知雪怎么样?” 田医生说:“目前情况是稳定了,她这次应该就是受刺激太大晕倒的。我在里面待这么久,是怕她复发。目前可以确定,温小姐明天早上醒来,应该还是我们喜欢的温小姐。” “我们”喜欢的温小姐,应该就是那个正常的把自己活得极为精致的温知雪。 陆时颔首,“田医生,温知雪就交给你照顾了。我和林舒先回去了。” 田医生悄悄扫了我一眼,又与陆时对视,脸上写着“我有话想说但我不敢说”。 我都能看出来,陆时更能看明白。 “田医生,有话直说。”陆时跟他说话,是极为平缓的调子。不像是对下属那样带着威慑,也不想跟我好的时候那么宠溺。 可看田医生如临大敌的表情,还是被吓住了呢。 犹豫了几秒,田医生终于开口,“陆先生,温小姐的病情摆在这边。眼下虽然我正在努力将她彻底从泥淖里拉出来,但她终归没出来。我希望,你们近期内不要再刺激她了。” 陆时脸色寻常,“我会的。田医生,你尽力救她。实在不行,我可以再找其他行的医生。” 后半句,真不知道是陆时在威胁还是缓解田医生的压力了。 反正,田医生是理解成了威胁。他脸如菜色,送我们两个走到电梯。 我脸色也不太好,因为刺激温知雪的人,实际上是我。 可当时的情况,我再来一次还是会刺激。 倘使我提前知道温知雪对陆时一直抱有某种幻想,我也不会太温柔。陆时对她有过爱,也有过疚,但我没有。 电梯内就两个人,我适才悄声吁了口气。 “陆时,温知雪醒了后,你想怎么办?需要我去跟她道歉吗?” 我最多道歉我不知病情直接把她激到了医院。 电梯到底,“叮”的一声,门徐徐拉开。 陆时自然而然地牵起我的手,大步走出去。 他人高腿长步子大,我必须很专心才能跟上他的脚步。 因此,坐在他车里后,我才有机会重复问,“陆时,温知雪醒了后,你想怎么办?” 他说:“林舒,我去跟她解释。我去跟她说,我不能再让她以为我是她的男朋友了,因为我真的已经是林舒的合法丈夫了。而在我心里,我的妻子也只有林舒。” 这话突如其来,我一直拎不清他是真的要这么说,还是眼下哄我。 但我没有质问他。 如果这是他真心诚意的,我再犯脾气冲几句,太伤人了。 他把车开出了医院,等红灯时,他突然抓起我的手,细细揉捏,“林舒,我是认真的。” 我本来想翻个白眼开个玩笑,却发现自己说不出话来。 于是乎,我瓮声瓮气地“嗯”了下。 陆时笑笑,绿灯了,他重新开车。 回到家,嗯,我们的家。 我的车陆时让秦淮开回来的,他说要在门口等一会他,让我先进去。 温知雪这事起起伏伏将我折腾得够呛,我二话没说就答应。 在玄关处,我迅速脱鞋,同时将包挂在架子上,还不忘解了几颗扣子。 衬衣勒得紧,我不太舒服。 我倒是挺佩服陆时,他喜欢穿衬衣,而且都是扣得紧,走一丝不苟的禁欲风。 这人本身衣架子,而且还有几乎半个衣帽间的各款衬衣,几乎是次次给我惊喜。他衬衣的颜色大多是黑白,差别都在细致处,我也是过了好久才发现的。当然,他也有酒红、深蓝及其他更为亮眼的颜色,还有条纹乃至是花衬衫。不过很少,基本每样一件,就挂在那里吹风吸尘。 我可以想象,有天他愿意在我面前穿上花衬衫,我可能会流出鼻血。 就像,我看见他在三楼穿着大红戏服时那样。 陆时平时就是个精明的伪装者。 但我不喜欢穿衬衫,欣赏他就可以了。 沿着过道往里走,我放轻脚步。温知雪在医院一折腾,现在很晚了,小枣肯定睡了,我不想吵醒他。 走到楼梯口,我发现楼梯上反常地铺着玫瑰花瓣。我一抬头,可以看见的台阶,都有红得滴血的花瓣。 其实,陆时没有把今天当成普通的日子吧? 我眼眶一热,避开花瓣上楼。 到了二楼,花瓣还有,细细的蜿蜒的一条线,像是在指路。 我哭笑不得,分明就指向我们的卧室。 难道,陆时在卧室里准备了什么? 我下意识蹦出个念头。 因为猜测,我酝酿了会才推开门。 “妈妈,结婚快乐!” 我准备好了看见新奇的东西,却没准备好接住向我冲来的小肉团。我踉跄后退了几步,抵住墙,才勉强托起了又长肉了的小枣。 陆时是说,他给我的礼物,是小枣? 我按住毛茸茸的、不安分的小脑袋,“小枣,怎么还不睡?” “爸爸说,你们结婚了,所以我要等你回来吧。花瓣都是我洒的,漂不漂亮?”小枣的声音里,带着雀跃。 我:“……” 难怪洒得歪歪扭扭的,我还以为陆时深藏玄机。 当然,我不会打击自家儿子的自信心。 无语几秒后,我用甜言蜜语夸赞他。 小枣满意,缠着我说了很久的话。 后来,我的儿子……没出息地在我怀里睡着了。说着说着,他就睡着了…… 我哭笑不得,把他抱回自己的小卧室。 陆时费心给我这么个“大礼物”,我再抱着小枣一起睡,他估计就黑脸了吧。 即使我以看陆时黑脸为人生乐趣,也不会搁在今晚。 从小枣的卧室回到主卧时,陆时已经摆好姿势等我了。 我走过去,没客气地捶他腹部,“你就这么利用小枣?” 他顺势将我捞进怀里,“莫非你不喜欢?” 我手肘一用力,将他扑倒在床上,“小枣本来就是我生的。” 他打趣,气息洒在我周遭,“没有我,你能生?” “下次就能。”我说,“现在人工授精又不是什么稀奇事。” 大手停在我腰际,他扯出了我卡在裤子里的衬衣,薄茧摸索我的皮肤。 “你老公就在眼前,为什么要舍近取远?” 他在床上,调戏起我来,就完全变了一个人。 我瞪他,鼓起腮帮子。 不甘心就这么被他占上风,我很用力地在掰扯他黏在我身上的手。 “林舒,我是说,小枣永远是你的。我们领证了,婚礼才是个形式。不过你放心,我至少会让这个形式让江城的人都知道。爷爷都不明着反对你了,家里人不会再对你有意见了。绕回小枣,我不会给小枣改名。林舒,你明白了吗?” 他的意思,我当然懂。 我原本就不希望小枣改名,之前倒没想这么深。 其他我都好商量,只是我私心里不希望小枣成为陆时这样的男人。不是陆时不好,是陆时太苦了。 “陆时,这样你会不会不疼小枣了?” 连姓都不随他,他为什么要疼小枣呢? 大概是他压我压得太紧,我都没办法正常思考了。 “噗哧”,他难得这么笑。 他埋在我肩膀上,笑得颤抖。 我的锁骨,被他压得疼。 又好像是被撩了…… “林舒,我不会不疼小枣的。你要是害怕,可以逼我去结扎,那这样我就小枣一个儿子了。”他估计没笑够,说话还有点不稳。 我老脸一热,感觉做了丢脸的事。 “你不准去结扎!”我故作声势吼他。 我还想要生孩子。 小枣永远是我的林枣,我不给他一个姓陆的孩子,我心里也过意不去。 当然,对我和陆时来说,姓陆姓林其实没什么本质差别,但对外人来说是有的。 “还想给我生孩子?”他像是把我给看穿了。 问完,他猛地撑起半个身子,脸停留在离我两厘米的位置,和我对视。 他细细端详我,似乎要考量我的表情。 在他如火如炬的注视下,我没办法撒谎,老实巴交说了声“想”。 他声音极低,“那就把手松开。” “啊?” 他趁机咬住我的唇,探入他的舌。 搅弄一番春水。 靡靡水声中,他按在我腰上的手挣了挣。 至此,我才明白他“那就把手松开”的意思。 老脸再次一红,我颤抖着缩回了我的手…… 第160章 臭不要脸的老男人 陆时结束了那个绵长、缱绻的吻,夸赞我,“乖女孩。” 女孩你个头! 你这个臭不要脸的老男人,怎么就那么会讨我欢心呢? 颤栗中,我却只能任他摆布。 上天入地,全凭他意。 ****** 陆家老宅的荷花开得热烈,几乎要铺满大半个碧绿的池塘。 我抱着小枣倚在栏杆上,陪他一起赏荷。 我安安分分待在时刻能逼我窒息的陆家老宅,并非是因为我和陆时领证了,而是今儿是陆文景的九十岁大寿。 距离我和陆时领证,已经个把月了。 陆时请了婚礼策划公司,方案挑挑选选、删删改改终究是定下了。 是我不愿意照上面举办的。 他那个策划周期太长,我也不知道为什么,原本安安静静的林氏,突然爆出一个个问题。就像是个老人,他已经旧病缠身,但他为了尊严瞒着,假装自己很健康。可终有一天,他没办法隐藏了,而那些他尽力掩藏的病症也随之暴露。 陆时见我一结婚就“爱上”公司,估计有点不高兴。 当然,他不会表现出来,是我猜的。 所以呢,不久前,我请许青黛、许流光搭把手,又聘请了成年劳力苏唯一和鬼点子颇多的祝榕榕。我们几个人联手,撺掇出了一个为时半天的简约的婚礼。 除了这些知情人和我儿子,我谁都没请。 陆时那边,我只请了他。 我牺牲蛮大,学他单膝下跪,跟他求婚、求他戴上我去挑的婚戒。 没有盛大的场面,没有昭告天下,我就这样给陆时一个仓促的婚礼。 他面上没说,肯定是高兴的。那天晚上,他没少闹腾我。 陆时精心呈上的婚礼策划,是因为我工作太忙才一再搁置的。 我得哄他呀,于是我告诉他,等林氏那些臭毛病没了,我们就用他的策划补办一场婚礼。 至于多久,管他呢。 反正在我心里,我和陆时结婚了、领证了,也有过一场婚礼了。 “小舒,你和小枣在这里啊。”温知雪突然出现,靠近我,语气熟稔。 我当然清楚,她是我的情敌。 后来我辗转得知,她并非我的学姐,甚至并非蒋娇的侄女。她出现在林氏,纯粹是为了探听我几斤几两。她做这些的前提是,她出事以后,一直认为陆时是她的男朋友。 因此,我没和她计较。何况她跟个定时炸弹似的,我计较不起。 眼不见为净呗。 那会陆时去跟温知雪解释时,我也没在场,就是图个清净。陆时现在是我的男人,但他曾经是温知雪的。陆时说爱过,那就是爱过。可能他当时太年轻,不懂得去爱一个人。可能他当时还被心魔禁锢,下意识拒绝想要和他亲近的爱人。可能他发现商场的竞争总是拖家带口,他想要省去不必要的麻烦…… 不管是哪种,我都别指望陆时说声“我结婚了”,温知雪说声“我知道了”就结束了。 肯定会有些我不爱看的。 我从不主动打探温知雪、或者关心她,因为她是我的情敌。 她晕倒后,大概半个月过去,我在解决生意上的问题时遇上了她。穿上职业套装,完美到无可挑剔的她。 她对我极为温和,结束后以私人名义约我去看了场话剧。 我全程漠然,她挺主动的。她跟我道歉,表示希望与我建立友好邦交。 事实上我不太信她放下了陆时。 十几年的执念,怎么可能会因为一纸婚书放下? 但我不能挑出来,可能会刺激她,也可能让我落得个狭隘的名头。 暂且就“友好邦交”吧。 我知道陆文景的九十大寿请了温知雪,我第一念头就是这老头子又憋什么坏水整我。当我看完长长的宾客名单时,我就知道并不是陆文景有意的。 得知温知雪的事情后,我暗自查了温家,不过就是在网上搜搜。 即便是这样,也足够我知道温家的家底了。 倘若温知雪不出事,温家在江城的影响力未必比陆家小。 估计当年就做过紧急处理,我现在去搜,网上是没有温知雪负面的蛛丝马迹了。 无数次往来告诉我,温知雪真的比我热情。 可这种热情,让我并不舒服。 比我先说话的,是我叛变的儿子,“温姐姐,我们在看荷花,好漂亮好漂亮的荷花。” 我黑着脸,冲温知雪笑笑。 温知雪巧笑嫣然,低头与小枣互动。 林枣同志是个颜控,当初怎么叛变到陆时那边的,现在就该要怎么叛变到温知雪那里去了。 温知雪明明比我年长两岁,小枣死活不肯喊她阿姨,非要“姐姐”来“姐姐”去。 要不是林枣同志是从我肚子里蹦出来的,我现在就撒手不管他了。 忙中抽闲的陆绍世将小枣领走,要让他去练字。小枣眼波里传递着委屈,希望我解救他。我单手托腮,同样睁大眼睛看他,假装不懂他的意思。 陆绍世一走,我拍拍手,想去找陆时。 陆文景的九十岁大寿,内里操心最多的是陆佳木。面上陆家男人们都很操心,陆文景年纪越往上,哪天不小心就去了的可能性越大。现在他们不抓紧时间表现,还希望遗嘱上有自己的名字? 温知雪跟上来,“小舒,你去哪?” 我勾唇,“找陆时。” 她像是感觉不出我的意兴阑珊,“我正好找陆时有点事,你放心,是生意上的事。” 我说:“我没不放心。” 我放心与否,跟陆时的态度。就比如秋山吧,她一厢情愿要为了他撼动天地,他却无动于衷。这种,我不可能不放心。 温知雪,漂亮到让我条件反射想要嫉妒的,我也不至于害怕。 主要还是陆时。 生意、生活,这段时间,我哪里都感觉得到温知雪。截至今日,陆时的表现,都没有挑起的惶恐。 我没找到陆时,在人群中,温知雪终于被别人吸引了注意力。 逃也是的,我走出热闹的聚集处,想要寻觅僻静之地。 “林舒?” 这道熟悉的男音,有点熟悉。 也挺陌生。 我停止脚步,回过头,在老宅深红浓绿的背景里,看到了好久不见的江赭恩。 真的是好久不见。 他依然是剑眉星目、皮肤水嫩的英挺帅哥,却脱了稚气,眉宇间添了担当。 医生,的确是挺让人成长的职业。 “你好,江赭恩。”我微笑,从容应对。 身为陆时表弟,除夕夜我没见到就算了,这样连温知雪都能来的寿宴,他不出现我反倒奇怪了。 “表嫂。”他歉然而笑,“我倒是忘记了。” 霎那间,我想到了他当时对我特别照顾,我差点将干净的他作为慰藉…… 脸上的笑容,有些僵了。 几秒过去,我再次舒展眉目,“那等会你要罚酒,我和陆时,已经领证结婚了。” 他轻轻地说:“真的做好决定了?” 我点头,“对啊,小表弟,你也要抓紧。据我所知,医生可是吃香的职业。” 我和江赭恩漫步在曲折回旋的走廊上,有一搭没一搭地聊着。 江医生变稳重了,我觉得他仍是心思澄明的江赭恩,因此我不排斥和他交流。 “弟妹,爷爷找你。”应岩从后头追上我们,说话时用不太友善的眼光看了下江赭恩。 就这细微的动作,让我不喜欢应岩。 江赭恩估计没察觉到应岩别有深意的目光,规规矩矩喊人。 我比较冷淡,应了声就自己去找陆文景。 自打陆文景在林宅住过几天,我越来越不怕他了。 老爷子过寿,忙的是别人,他自个儿清闲得很。 我走进他房间,又看见他在打坐。他穿着红得亮眼的唐装,撇去凶相的脸,真有点过寿的喜庆。 估计是听到我推门的声音,他拍了拍旁边空着的垫子,“你也来。” 鉴于他是寿星,我同意了他的无理要求。 我脱下鞋,盘腿坐在垫子上。 “林舒,我问你,如果今天是你生日,你会许什么愿?”他吐字缓慢。 我尤为警惕,“为什么要问我?” 难不成我想要什么,他就要摧毁? “因为我想要。” 他老人家,倒是傲娇。 我:“……” “林舒,你是不是觉得,我就会害你?” “……” “林舒,我不会再害你了。” “……” “林舒,你告诉我吧。” 第161章 怀孕了 陆文景反常的循循善诱,让我警铃大作:完了,这老头真的憋坏水等着我呢! 我:“……” “林舒,你要不说,我就把林枣抢过去,扔到国外某个犄角旮旯让他接受非人的训练!”陆文景可能失去耐心了,变成威胁。 听到他拔高音调,我才习惯了些。 我咬牙切齿,“爷爷,你要是真敢动小枣,不管你是谁,我都跟你没完。” 陆文景笑,“看来,你有什么愿望,都和林枣有关。” 我头皮发麻,实在拎不清,偏过头看他,“爷爷,你到底要干什么?” 可惜,他闭目养神,根本看不到我火辣辣的注视。 “我想要知道你的心愿。”他补充,“林舒,我不害你。如果你觉得奇怪,那你可以当成——你正式成为的孙媳,我作为长辈,想要送你一份礼物。” 我冷哼,“那这份礼物,你可能给不了。” 他轻声地说:“说说看。” “我讨厌你们陆家,你能让陆家消失吗?”他的行为让我心里不大痛快,我故意刁难他。 归根究底,是我猛地被问及心愿,不知道怎么回。 可能,我早就离“心愿”这个词太远了。 更可能,我现在几乎拥有了我所有想要的。 “你也讨厌陆时?” 老爷子不愠不怒,寻常口气反问。 我说:“本来也讨厌的,后来我没办法爱上他了。就算我爱他,我也不爱明里对你笑、暗处捅你刀的其他陆家人。” 除了几个小辈,我真不觉得哪个陆家人简单。 陆文景说:“我明白了。” “……” 你明白什么了? 他过河拆桥,毫不留情地送客,“该吃午饭了吧,你赶紧走。你跟佳木说一声,给我送饭过来。晚上我再出面。” “哦。” 我应声,抓起高跟鞋,往脚上套。 临出门,我突然回过头,“陆文景,你敢不敢睁眼看我?” 我也不知道为什么,我胆这么肥。 他颤动眼皮,居然睁开了眼。 遥遥相望,我感觉出他眼中的苍茫。 “林舒,你想说什么?”他拖长调子问我。 我步步走回,居高临下地看他,“上回你住进我家,这次你问我心愿,你很奇怪。你敢告诉我为什么吗?” “不敢。”陆文景颇为直白。 简简单单的两个字,将我噎得哑口无言。从来没有这么一刻,我觉得陆文景不愧是陆时爷爷,两个人脾气还真是一模一样。 我气得上火,却不能对陆文景怎么样。他始终是长辈,如今我嫁给陆时,陆文景也是我的爷爷了。 深呼吸后,我转身,不想再多留。 “林舒,你那么聪明,自己想。” 我手堪堪拉开门,陆文景突然砸给我这么句话。 陆文景让我自己想,难道真有什么玄机? 我回过头,他竟已躺上床,蜷成一团背对我。 我:“……” 叹口气,我先去找陆佳木。 陆文景的“圣旨”,我还是要传达一下的。 我怎么都没想到,我会在陆文景的九十岁大寿上大出风头。 中午,我没什么胃口,基本没怎么吃饭。 晚上,寿星在璀璨亮丽的舞台上发言时点到了我的名字,他自然是要告诉他的亲朋好友,我已经和陆时结婚,成了他的孙媳。 陆时说的没错,但凡陆文景活着,他就是全部陆家人明面上的权威。 而我,在大家都看向我时,晕倒了。 在剧烈摇晃、天崩地裂之际,一只有力的胳膊揽住我的腰。 可我,还是失去了意识。 我醒过来时,眼前是柔和的灯光,是陆时被光暖磨圆棱角的脸庞。 “陆时?”我抖音,“我是不是……是不是……” 陆时替我垫了枕头,让我躺得舒服些。 忙活完,他握住我的手,“林舒,你怀孕了。” 我眼前顿时涌起白白的雾,一层盖过一层。 难道我真的怀孕了? 自从半年多前我剧烈地流产,我就开始过得很克制。烟,我本来就是有点念想,没碰过;酒的话,就算是必要的应酬,我都不会喝太多,基本能不喝就不喝。 我开始调养身体,提前过老年人的生活,就是为了我可以再怀孕,弥补在札幌的遗憾。 当我真正被告知怀孕时,我反而不敢相信。 其实,我有预感。自打有医生调养后,我例假都很准。但这个月,例假迟了很多。我没敢往怀孕想,总以为我太忙了导致内分泌紊乱。 可我,仍然不信。 眼前的浓雾,迟迟不散。 陆时掷地有声的话再次响起,“林舒,你怀孕了,怀了我们的孩子。” “……哦。”很久很久,我才做出反应。 陆时大手绕到我脑后,就这么托着我。 “陆时,你先不要告诉任何人我怀孕了。”我低声说。 我害怕。 我怕我满怀期待,结果又是不如我意。 他说:“是周沉帮你看的,我让他告诉别人你是贫血。寿宴你不用担心,爷爷见惯风云,处理你这个小插曲简直易如反掌。” 陆时一如往常的声音,让我安定不少。 “现在,好点了吗?”不等我回复,他继续问我。 我侧过脸,在他粗糙的掌心摩挲,“陆时,我挺好的。” “今晚我送你回家,明早我让周沉再替你做个全身检查。”他说,“别怕,有我。” 这个男人,果然是我的丈夫。 我哑着声儿,“好。” 没多久,陆家老佣人来送汤汤水水。 陆时坚持亲自喂食,我舍不得让他难受,吃了不少。 吃过以后,我好很多。 于是乎,我就觉得,我晕倒,就是因为中午没怎么吃。 老宅本来就不合我的心意,我带着烦闷,加重了自个儿的压力。 临走前,我已经和平常无异,还能抱起小枣。 不过小枣乖乖的,只牵我的手——估摸着是陆时说过了。 到底是老爷子的寿宴,陆家其他的鬼怪可以不理。我和陆时临走前,怎么都该跟老爷子告别。 老爷子独自坐在八仙桌前,手里把玩着一块玉。 热闹过去,就是寂静。 我看他的样子,竟觉得他有些落寞。 到底是九十岁的老人,曾经再辉煌又如何? 人终归会化为白骨。 陆时先说话,再是我,最后是小枣。小枣的策略始终不变——喊人之后必亲。 老爷子掏出厚厚的红包,递给我,“礼物。” 我错愕,“爷爷,你大寿,怎么还给我礼物?” 贺礼方面,我既然成了陆时的妻子,就不用愁。不管陆时送什么,都是以我们的名义。 陆文景反过来给我红包,我有些招架不住。 老爷子疲倦地摆手,“拿着,然后走吧。我累了。” 话说到这份上,我不拿也不行。 陆时的意思,也是让我拿着。 捏住沉甸甸的红包,我觉得这是压在我心头的重量。 寿宴散得晚,我们离开老宅时,已经过了十二点。 周沉开车,陆时抱着小枣、拥着我坐在后面。 我没空去看周沉的表情,他肯定很冷,而且心里无数次骂陆时有病。 红包被我塞进包里,但我捏过它的手指还在发烫。 在颠簸中,我带着对这份大红包的困惑,倚着陆时的胳膊睡着了。 一梦至天明。 我醒来,手机上的时间是七点十分,床边已经空了。 卫生间有声音。 我下床,趿上拖鞋去找他。 我拉开门,不意外看到对镜刮胡子的陆时。 “陆时,你爷爷为什么要给我红包?”这个问题,一直盘亘在我心头。 “爷爷知道你怀孕了。”他专注地清理着,“可能是巧合吧,爷爷听到我们谈话了。他给你红包时,我也挺惊讶。到家后,我特意打电话回去问爷爷。林舒,你放心,爷爷没有恶意,也不会将这事泄漏出去。你要实在膈应的话,红包里的钱我拿走,就当给我。” “美得你。”我怼他,“钱是我的,你别想碰。” 陆文景讨厌,他的钱不讨厌啊。而且这个钱有了由头,我就踏实了。 他低笑,“行,钱是你的。我是你的,全都是你的。” 我十分受用,走到他旁边,拿起牙刷准备洗漱。 用过早餐,他说:“我把小枣送到许流光那,他们好像约好了去……” “爬山!”小枣朗声接话。 我哭笑不得。 陆时夸赞小枣后,继续说,“我有点事要处理,晚上才能回来。你在家等周沉,江夏林的电话都不要接。林舒,今天周六,你该放假。” “好。”我揉了揉他的脸,“你快送小枣吧,他等急了。” 如今林氏是多事之秋,我周六跟周一没差。但今天情况特殊,我没弄清楚我的身体状况,我不会接江夏林的电话。 陆时到底多叮嘱几句才走。 把父子两个送走后,我突然意识到,我再次怀孕,陆时好像也很紧张。 心头一暖,我折回客厅,坐在沙发上抱着枕头等周沉。 屁股还没坐热,周沉就出现在我面前了。 我见到他一张冷脸,莫名紧张,“要……要躺下吗?” “随便。” 我:“……” 为了舒坦点,我还是横躺在沙发上了。 周沉让我做什么,我就照做。 在这过程中,周沉是那提线人,而是我被他操控的木偶。 “结果,怎么样?”终于完事后,我坐起,紧张兮兮地问。 这种提着心吊着胆的感觉,就像少女跟男神告白,巴巴等着男神回应。 周沉脸色并不好。 他没有第一时间回复我,而是收拾东西。 窸窣声、磕碰声、呼吸声……交织在一起,听得我头昏脑胀。 不知道又过了多久,他坐在我斜对面,与我对视。 我目光胶在他的脸上,等他说。 他终于开口,“林舒,虽然你流产的事过去大半年,但照理你不可能这么快怀孕。你能怀孕,是个奇迹。林舒,我不管别的奇迹是什么。你这个奇迹背后,是无尽的隐患。” 第162章 冷战 我咽了咽口水,艰难说道:“有什么隐患,你说,我受得住。” 事实上,我可能很脆弱。 在孩子的问题上。 “林舒,如果你要安稳地生下这个孩子,首先你要离开林氏。你别觉得你现在没什么反应,你要是继续过度操心,昨天晚上的晕倒会频繁发生。再者,你可能要离陆时远一点,他就是纷争。其次,你还要听我的话。最后,我要告诉你,就算你做到了前面三点,你的孩子也可能保不住。你流产的可能,依然很大。” 上回我刚流产后,是周沉时刻把控我的情况的。周沉到底是个专家,平时挺忙的,后来提点我调养的,是另外一个医生。那个医生和闫喜乐一样温柔随和,对我没有约束力。 大部分饮食上的习惯,我都是听从医生的。但我必须为了林氏熬夜时,我就会忘记他让我早点休息之流。 如果是板着脸、嘴巴毒的周沉,我会听的。 然而,现在的问题不是我听不听,而是我听了都极可能没用。 我费力消化周沉的话,许久后,我问:“周沉,你没有骗我?” 他推了推眼镜,投向我的目光寒光四射,“你不信我,找我干什么?” 莫名心烦,我低下头,“不是我找你,是陆时找你的。” 周沉大概怒极,居然笑了,“那你去找别人吧。” 说完,他提起收拾好的东西,作势要走。 我赶忙起身,追上他拉住他的右手腕,“周沉,不对,周医生,是我的错。是我错了,我一时听到噩耗口不择言,你能不走,就坐着吗?我现在心情不好,说不出什么好话,但是你能不能坐着,给我点时间?” 他凉飕飕的目光落在我手上,再次移到我脸上。 “撒手。” 听闻这话,我触电般松开了他的手。 很意外,他搁下沉甸甸的东西,重新坐到单人沙发上。 我诧异地看着他,最后什么都没说,也坐回原位。 周沉冷着张脸,掏出手机刷。不管他是工作还是娱乐,但他有着一张万年工作脸。 我瞅了他一会儿,就不由自主发起呆了。 周沉告诉我,可能我拼尽全力,都保不住孩子。 我很害怕,我害怕我战战兢兢几个月,这个小生命突然从我身体里流走。 “林舒,陆时来之前跟我打过招呼。”周沉突然开腔。 我猛地抬头,看着他太过慑人的眼神。 “陆时说,不管查出来情况有多差,我都要给你希望。他可能觉得你脆弱,想要保护你微弱的希望。可能他自私地想要孩子,想省了你这里直接与概率赌。”他说,“不管他什么个情况,我是个医生,我要告诉你最后一条。这样,你做的决定,我才信你。” 这番话,像是一道春雷,隆隆响在我耳旁。 我大概是懵了,“可是周沉,当初替我调养身体,你也没有告诉我情况。” “首先,当时陆时是希望你有机会怀孕,这个也是我深信的;其次,那时我无须跟你交流你能否怀孕的事;最后,我觉得当时的‘不能怀孕’会摧垮你,但现在的‘可能流产’并不能。”周沉一本正经、分条逐次说道。 大概是从他话里听出他对我精神建设的信心,我居然有点感动。 陆时说过,如果我怕他对小枣不好,他可以去结扎。他不可能想要孩子想要到自私。 那这样一来,他就是希望我可以带着希望度过未来的九个月,直到生下孩子。 起初那阵打击过去,我稍微冷静一点,“周沉,如果我流掉这个孩子,以后还能怀?” 他点头,“当然。” 我追问:“如果这次好好调养,等过个一年半载,我再怀孕,保住孩子是不是不成问题?” 他回:“是。” 我没有想问的了,干巴巴地看着他。 周沉补充,“林舒,上次你流产伤害这么大,是因为那一刀子捅的。假如这次你想要流产,我会给你定最合适的时间做最安全的手术,术后我也会尽全力调养你的身体。” 我盯住他镜片后的眼睛,再次向他确认,“周沉,你发誓,你今天所说全都发自肺腑,并没有他心。” 他和陆时是兄弟,我知道。 当初为了在陆绍良的紧逼下不动声色地放走展延之,陆时也喊了他,说明陆时是信任他的。 但他是陆时的兄弟,不是我的。 事关我孩子,我当然要谨慎。 他再次绷起脸,“你不信我,就当我放屁。” 这回他走,我没有拦。 可我信他的话了。 整个江城有那么多医生,周沉想骗我,不容易。 我独坐在沙发上发呆,要不是陆时提前喊了阿姨给我做中晚饭,我可能都不记得吃东西。 林氏、陆时、孩子…… 周沉走后,我脑子里没停过乱七八糟的想法。 我很想很想要这个孩子,札幌的事,是我心里永远的伤疤。 如果周沉不说孩子会保不住,我会把林氏放开,也会更小心地待在陆时身边。 林豫正身体不好的时候,不就让江临做了CEO? 大不了,我脱手全部杂事,只关注养老院这个项目。这个项目除了耗钱,可能在我生下孩子后都没什么大进展,因此在我怀孕期间也不会太让我费心。 可惜,孩子会保不住。 与其再次意外流失、期待被毁,我倒不如主动…… 可我怎么舍得? 饭后,我绕着家里的小院落散步。小枣给我打电话,说要在青黛家留宿。 我习以为常,自然是答应。听到小枣软糯的声音,我差点就要问小枣这个问题了。 到底,我忍住了。 小枣还小,其中弯绕,他哪里懂? 陆时肯定是担心我,他说是晚上回来,天还没黑透,他就出现在我面前了。 “林舒,周沉怎么说?”他把我拉进屋里,按着我坐在沙发上。 我将周沉的话一字不落地说给他听。 他表情凝固,周身气压极低。 “林舒,那你的想法呢?” 我凝视着他的脸,终于说出我思考了一整天的想法,“陆时,我想打掉。我不想再冒险了……陆时,我……” 其实挺脆弱的,尤其涉及到孩子。 他不给我说话的机会,“林舒,我不准!周沉给你说了风险,你就害怕了?那我陆时活在这世上,有多少想针对我、害死我,不也危险得很?所以,我就该去死吗?这样,我可以一劳永逸,没人能伤害我了!林舒,抛开周沉的话,你摸着良心告诉我,你真的想要流产吗?” 问题是,我根本抛不开周沉的话。 我说:“陆时,是不是不管我说什么,你都不会同意我流产的决定?” 陆时就是我,那我就要扮演另一个我。 这是个两难的选择。 他直勾勾盯住我,老半天从齿缝里憋出个“是”。 “陆时,那你让我回林宅住一段时间吧。这件事,我需要时间好好考虑、独自考虑。” 还有一点,我没说。 我不想和陆时因为我们都在意的事情吵架,甚至冷战。 第163章 惊喜 “林舒,你再说一遍。”他眼神很冷,好像我与他素不相识。 仅仅是这个提议,他就恨不得将我吃了解气…… 我真的不想留在他身边,在我自己说服我自己之前。 于是,我深吸口气,“我要回林宅住一段时间。陆时,我当然想要再生个孩子,可你明不明白,我有多害怕?我刚生下小枣那会,有过抑郁症,我上回流产后,也控制不住我自己。如果你再跟我吵,我可能马山就需要见闫喜乐。要是这孩子再流掉,一百个闫喜乐都救不了我。” 他眉目紧绷,没有说话。 我持续仰着脖子,艰涩而问:“陆时,你不是爱我吗?你怎么忍心我冒险?” 顿时,他僵住表情。但凡他一丝不苟、从容不迫的假面被撕破,那他就离崩溃不远了,继而会流露出最真实的情感。这种情况,少之又少。 我的话,可能扎他心了。 但是,我没有伸出手环住他近在咫尺的腰。 这是我们之间的对峙。 他抱了我。 大概是怕我端详他崩溃的过程,他猛地弯下身,将我抱住。 被他滚烫的手臂圈着,我只能看见他微微颤动的脊背。 他久久不说话,就那么抱着我。 “陆时?”光是沉默,就让我感觉疼了。 我不希望陆时崩溃。 我当然记得,他也是偶尔需要心理医生的男人。 平日越无坚不摧的男人,崩溃起来就越剧烈、时长越久。因为,他们可能前半生都不太知道什么叫做“崩溃”。 也许,他第一次这样,是在发生生母的秘密后。 我突然很难受,因为我质疑他对我的爱,他变得……有点脆弱。 听见我的话,他“嗯”了声。 我忙不迭摒住呼吸,等他继续。 他再次没有声音。 赶在我酝酿说话前,他说,“林舒,我只是不希望你因为害怕,做会让你后悔终生的决定。” 说完,他松开我。 我再次看清他的脸庞,已然恢复如常。 他敛了敛眉目,轻声说:“林舒,你想回林宅住,那就住吧。” 我没来得及深想这变化的缘由,只知道我得偿所愿。 “小枣要跟我在一起。我会跟小枣说,你这段时间出差。我突然不见了,小枣会生气的。”我两手垂在沙发上,轻轻按着。 他眼波平静,“行。” “陆时,等我想明白了,我会跟你道歉的。一次性地。”我终究是,被他滚烫的拥抱灼了心。 方才我们紧紧相拥时,他有多痛,我就有多痛。 他眉骨微动,再次倾身,轻轻落吻在我的眉毛上。 他说:“林舒,这件事你没错。错的是秋山,错的是我。” 陆时的意思就是,秋山因为嫉妒我捅我那一刀子,错的是秋山,而被秋山爱着的他也错了。 在我陷入思维迷宫、走不出来时,我那么怪过陆时。 可现在,我尚算清明,且我深爱陆时。 我不希望他这样判决对错。 拉住他的手,我十分坚定地说:“陆时,秋山的事,我不怪你。” 他抽出手,“今晚就走吧?东西收拾好了吗?” 明明是我想要的结果,陆时真的依着我,我居然心里不是滋味。 果然,我爱他啊。 可,这个孩子…… 我要得起吗? 终究,我冷了冷心,“东西不用怎么收拾,林宅也是我的家,什么都有。我只有人回去就行。” 他开口:“你现在不适合开车,我送你过去吧。” 我点点头。 我很累,没出息到在他车上睡着了。 这个觉我睡得一点都不安稳,接连不断地做着噩梦。 终于被噩梦惊醒后,天已经亮了。 在房间稀薄的光亮里,我辨认出那是我在林宅的卧室。 如我所说,不管我离开多久,小吴都把房间收拾得干干净净,随时等我入住。 小吴啊小吴。 我眼前浮现了一张有点模糊的年轻女孩的脸。 她一个人守着林宅,不容易。 我思忖给她介绍对象,给她涨工资。 躺了一会,我下床,拉开窗帘,让光全都照进来。 我闭上眼睛、张开双手,感受了一下夏日清晨的温暖。 洗漱完,我看到有一通江夏林的未接来电。 凌晨五点的。 她昨天一整天没给我打电话,要么是凭她的聪明揣度出我的决定后尊重我,要么是陆时强制性地通知了她。 忍了一天的江夏林,在今天一早试图联系我,肯定有事。 我抓起手机,走出卧室。 小吴准备好了早餐,正等我下去。 早餐很丰富,肉烧卖、灌汤包、咸豆浆……基本都是我小时候喜欢的。 的确,我很长一段时间没有回来过了。 小吴上心,也正常。 我第一口吃烧卖,鲜肉竹笋馅儿的。汤汁也足够,咬一口,便淌进嘴里,强势地让我感受它的鲜美。 小吴手艺很好。 是我,食之无味。 吃完烧卖后,我喝了口豆浆,搁下筷子。 我抽出纸巾擦嘴,同时将手机挪到眼皮子底下,跟江夏林打电话。 昨晚的陆时,我觉得我不能随便想想,要深思熟虑。 暂且,我就窝在林宅。 但是江夏林的未接来电,横在我的心里。 “小江,你找我有什么事?” 她依然冷静,把遇上的问题反馈给我。 林氏自己旗下有店面卖珠宝和香水,但也需要其他渠道。 江夏林所说,主要是林氏和周氏合约到期,目前处在无法再次续约的窘境。 周氏近些年发展势头好,几乎整个江城的商场,都和周氏有那么一星半点的关系。 她打给我,是因为她知道周家二公子今天有个私人活动,希望我可以出面和他再谈一谈。当然,需要技巧。 我回复:“小江,你等一等。这件事确实重要,但我今天不方便。你给我十分钟,我再打给你。” 周二公子颇好美色且极其聪明,江夏林一定是了解过才让我亲自出面。 挂断电话后,我把林氏上下的人的搜罗个遍。 最终,我联系了宋斯文。 宋斯文拒绝,我压低声音放狠话:“如果你不管,那没人会管。” 他沉默。 我软了软:“林氏目前的状况,你不是不知道。宋董事,林氏垮了,你难道不会受牵连吗?现在有点股份的都想拉我下台,可是我相信你。” 不等他说话,我掐断了电话,我打给江夏林,说把这件事移交宋斯文处理。 很意外,江夏林过几分钟汇报情况给我,说已经和宋斯文联系上。 我松了口气,重新不再热腾的早饭,只觉是人间美味。 这件事情不大,却让我意识到,我必须尽快做决定。 要么,我彻底脱手林氏,找到和江临一样的人才;要么,我尽快打掉孩子,一头扎进林氏。 小吴收拾完,见我还坐在椅子上发呆,竟然说陪我出去走走。 我诧异地看她一眼,还是答应了。 林宅很大,可能是我和陆时的家两倍多。陆时有豪宅、豪车,但他喜欢的都是最不起眼的。我也觉得,那些并不起眼的房与车,住起来、用起来更舒服。 小吴主动开口:“林小姐,你是不是遇到了难题?” 可能是我压抑得太久,居然把事情告诉小吴了。 她这一生忠于林家,自然也忠于我。 小吴静静听完,“林小姐,我虽然比你小,但我妈妈是看着你长大的。” 她说,我妈生我时难产,林豫正正和文清夫妻恩爱,并不在她身边。她痛苦中咬着牙也要告诉医生保小,医生可能被我妈打动,很努力。可能命运也眷顾我妈,让她顺利生下了我。她也没有离我而去,只不过落下了一些病。 等她说完,我抖着音,“小吴,你是劝我生下来吗?” 在我妈那个年代,“打胎”还没那普遍,生孩子也是值得鼓励的事吧。 今时今日…… 她摇头,“林小姐,我不劝你。我就是想起了这件事,夫人寂寞的时候告诉了我妈妈,我妈妈孤枕难眠时又告诉了我。正好,你提起,我想到了这件事。林小姐,你比我年长比我聪明比我有主见,我相信你知道你想要什么,我不劝你。真的不劝你。” 我轻轻“嗯”了声。 小吴若是承认在劝我,我还可以抵触她的话。 但她没有。 我耳边萦绕她的话语,挥之不去。 如果当年我妈跟医生说“保大”,那就没有我了吧? 在蒋元一入狱、我因未婚先孕被推到舆论的风口浪尖时,我真的想死。 可如今,我熬过最艰难的岁月,我体会到了生活的甜,我开始眷恋着人世。 酸甜苦辣,都是我的人生,我妈咬着牙赠予我的人生。 小吴要提前准备午饭,便不再陪我散步。 我独自信步走了会,觉得意兴阑珊,便回到客厅。 捣腾出瑜伽垫,我坐在上面练习瑜伽一些基本动作。 我想要回到林宅,就是希望独立思考。 而瑜伽,有助我静心。 门铃声响起。 我抽了张纸巾,擦走额际因静坐太久渗出的汗。 跑到玄关处,我打开了门。 我见到了,余落初。 第164章 一肚子坏水 余落初在我的生活里消失了很久,她变得更瘦,五官更为突出。 未必变美了,但她看起来,比刚出事那会好多了。隐约间,我仿佛看到了当年那个为我奔走的、将还原真相奉为人生信条的新人律师。 “落初,好久不见。”我太惊讶,以至于说话声都不太正常。 她抿起嘴,浅浅一笑,将我拥入怀中。 “好久不见,小舒。” 在她怀里,听到她的声音,我想起许多往事,涌出了眼泪。 余落初这一生很苦,比我更苦。 生怕程乾坤、方信之这些人会发现她,我急匆匆将她拉进来,大力拍上门,并且反锁。 她眼睛里渗着笑意,“怎么了?” 我说:“我当心方信之和程乾坤……” 蹦出这两个名字,我才意识到,我似乎是在她伤口上撒盐。 她眼里有一闪而逝的忧伤,但嘴角的笑容不改,“小舒,方信之不会在意我怎么样的。他所在意的,也只有一个陆时。至于程乾坤,他坐牢了。” 程乾坤在病房下跪跟余落初道歉的场景,忽然浮上我眼前。 很模糊。 我尤为厌恶程乾坤,我觉得他的认错只有一两天的时效。 没想到,他真的顿悟了人生。他许诺不再找余落初,并且去自首,宁愿下半生在监狱度过。 久别重逢,她除了瘦了点,什么都挺好的,尤其是心态变得很好。据她所说,她这段时间过得也很好。 没有必须要讨好的男人,没有永远得不到心的爱人。 饭后,我问余落初,“要不要,我陪你逛街?” 以前啊,她很喜欢逛街,买一些漂亮到让她心情好的东西。 这回,她摇摇头,“我不爱逛街了。我学会了做甜点,你在这里等着,我去做给你?” 我笑得肆意,“好啊,不行了别忘了小吴。” 她摆手,“我自己行。” 目送她拐进厨房,我转过身,将目光落在后院。午后的阳光有些灼热,可红花绿草,甚是养眼。 屋内开了空调,我将门稍微拉开,时不时有凉风拂过,正当好。 这种时候,我不需要思考,只要全身心的放松。 余落初做个甜点,做得太久了,我都睡着了她才好。 猛地被推醒,再看到言笑晏晏的余落初,我再次生出做梦的错觉。 揉了揉脸,我接过她递过来的勺子。 乍一看,余落初做的两小杯,真就是冰淇淋。 甜甜、凉凉的,很好吃。 我当然不会质疑她的手艺,满口夸赞。 她倒实诚,“我忘记了,折腾许久都没个样子。我索性让小吴帮我准备个冰淇淋,你还真睡着了。” 我笑笑,“不成样子,你也可以给我吃。” 单手托腮,她冲我眨眼,“我不想毒死你。” “我定会甘之如饴。” 我跟她贫。 杯子很快见底,余落初懒洋洋地把身子陷进藤椅里。 “小舒,其实我回来,是来劝你的。” “什么?” 她说:“陆时找我的,他说了你现在的情况,让我劝你勇敢点,把这个孩子留住。” 我的快乐即将冻住,“落初,我死活联系不到你,为什么陆时一找你,你就回来呢?我还以为,你熬过了、想开了,所以来找我了。” “是,差不多想开了。我本来就想过段时间来找你。陆时找我,是提前了点。”她声音很轻,很飘,“陆时能找到我,是因为没有陆时帮我,我不可能真正逃脱这一切。方信之这个人有点占有欲,倘使不是陆时出手,我不会变成现在这样。小舒,我知道你可能会生气,但我还是要告诉你。小舒,我很感激陆时,他给了我新生。” 严格意义上来说,陆时是余落初的情敌。如果没有陆时,或者方信之和她之间,真的能生出一点爱。 即便是这样,她也要说陆时给了她新生,想必他做的比她说出口的要多。 我能怪谁? 余落初当时世界崩塌,陆时更能让她信任,难道我要去怪陆时和她吗? 现在她好端端回来,不就好了? 在我胡思乱想时,余落初又说,“小舒,就算陆时不说,我也希望你可以留住你的孩子。这个世界风险无处不在。周沉说,你费尽心思都可能留不住这孩子。那你怎么可以保证,他给你做手术时不会出意外?也许,以后你身体调养得再好,都没办法再怀上了呢?小舒,不是就你怕风险的。我、陆时也怕,他怕你错失这个孩子后再不能有会后悔终生,而我怕你陷进你不感兴趣的生意里一辈子。” 陆时怕我后悔、难过,而余落初则希望我可以按着心意活。 她经历过大起大落,大概想通了很多——人生在世,太多虚空与无谓,不如随心而活。 可我,不能那么随意。 林豫正把林氏、把他大半生奋斗的结果交给我,是相信我。 我已经没有怒气了,“落初,你再让我想想。” 她突然起身,将我按进怀里。 “小舒,我希望你幸福。我一直觉得陆时是个很危险的男人,如果不是你放不下蒋元一的仇,我不会让你和他牵扯上的。他帮我,可能是为了你,也可能是为了方信之,都是他单方面站在高处帮我的。但是小舒,为了你这件事,他是求我的。他之前是什么样的男人,你跟我一样清楚。现在,他正在慢慢变好,不是吗?小舒,你想把他推回去吗?” 我蹭了蹭脸颊,说不上话。 余落初这番话,让我想起了同意我回林宅后陆时有点冷淡的反应。 便纵如此,他也求了余落初。 她抱了我很久,突然喃喃:“小舒,你不知道我有多羡慕你。你有愿意为了收敛锋芒的陆时,你有小枣还有正在孕育的小生命……而我,一无所有。” 我猛地收紧怀抱,“落初,你不要难过。你要相信,一切都会好起来的!” 余落初流产、被方信之剜心,连她发誓的厌恶的程乾坤都去自首了,她的一生,似乎真的空荡荡的。 她的手落在我后背,轻柔地抚摸着,“小舒,我不难过了。现在,是你在难过。” 心头一颤,我再次失语。 ****** “小舒,你要迟到了,我帮你送小枣去学校。” 我急匆匆拎起包,“行,路上小心。” 小枣非要亲我,在我脸上盖了一圈牛奶泡沫。 我顾不上擦,随手一抹,快步赶去车库。我没敢跑,余落初这么一来,我表面上没说什么,但心里的天平已经偏向留下孩子。今天出门时,我也放弃了我一向比较喜欢的高跟鞋。 昨晚,我和余落初聊了很久。莫名地,她睡在我身边让我很舒心。于是,我没有听见设好的闹钟,睡过头了。 好在,余落初愿意帮我送小枣,我总算踩点赶到林氏。 江夏林在等我,“林总,宋先生在等你。” 我问:“宋斯文?” 她点头。 我心里大概知道,跟昨天会见周二公子的事有关。 没再多说,我走进办公室。 “林总,今儿素颜啊?”宋斯文这该死的娃娃脸,依然是这么吊儿郎当,“越来越美了,我真放不下你呢。” “……” 他什么时候得到过我? 我懒得和他争,等康秘书送完茶,我才切入正题:“找我什么事?和周氏的合约,谈崩了?” “林总,你口气怎么这么冷淡?”他虚虚坐在办公桌上,手抓起合同,摊开,“我可是立了功的。林总,笑一个呗!你笑起来最美,跟九天仙女下凡似的。” 我抽动嘴角,走到他跟前,取过文件夹一看。 “怎么做到的?”我挑起眉头,十分好奇。 他懒洋洋一笑,真是一张人畜无害的脸。 “牺牲色相。” 我错愕,“你跟我开玩笑?” 他半个身子倾倒,“这种事情,我跟你开玩笑?我跟你说,人周二公子不仅是个gay,还是个受。我伺候他舒服了,他就签了。” 毛骨悚然,我反问:“你也是啊?” 他无辜一笑,“我不是啊,我把周二公子灌醉了,花钱请的猛男。周二公子醒来后怕我闹事,就用这个合同堵我的嘴了。” “……” 宋斯文,还是真坏到骨子里了。 不过,这次坏得好。 “谢谢你啊,宋董事。”我说,“以后我再有什么解决不了的,还找你。” 宋斯文流里流气,“下次,我要林总的吻作为报酬。” 我:“滚。” 他扯了扯衬衫,坐直了,“行,那我滚了。” 宋斯文走后,我处理了一些杂事。 空下来时,我从通讯录里翻出“江临”。 幸好,在央城风生水起的江临,并没有换手机号码。 “林总?” 江临也没删我的联系方式? 我有点紧张,站起来走到落地窗前,“江临,你愿意再来林氏吗?” 第165章 他笑得太好看,我想亲他 江临直接拒绝我,“林总,我已经适应了新的生活,不想轻易改变。林总,我没有为你奔走的理由。” 当初因为江嬗,江临愿意干干净净地走;如今他拒绝我,我不能腆着脸再用江嬗威胁他。 而且,我和江嬗,抛开恩怨后,仅是陌生人。 “那行吧。”我说,“是我打扰了。” 他又说:“林总,你要是相信我,我可以帮你物色。你能给我打电话,想必是我经手过林氏,你对我的能力和人品都十分信任。其实,我们这个行业,靠的就是能力与信用,想不开的人才会挥霍这两样。我拒绝了你,怕说多了你也不高兴。总之,你要是信我,我可以推荐给你。” 江临的话,我懂。 但我不是那种随便相信陌生人的人。 可能是江临离开林氏的潇洒让我有了好感,我说:“那行,我等你推荐,先谢谢你。” 脱手林氏,不是件小事。 江临用他身在其中的眼光帮我找可信的人才,我也要用一些外行的标准去物色一些人才。 挂断电话后,我挺惆怅的。 如果江临答应我,我便可以把林氏交给他。我也不会再犹豫,乖乖回到陆时身边。 既然目前还没定数,就再等等吧。 我联系了周沉,在他许可下,才到林氏的。 不过,以前我都是亲力亲为的,现在如非必要,我都坐在办公室冥想。 大概是我后路太多,林氏眼前的危机,我并不害怕。 牵动我心的,还是孩子。 林氏高层,除了讨人嫌的宋斯文,我谁都不信。 我想要外聘CEO的事,在尘埃落定前,不能让他们中任何人知道。 联系苏唯一? 苏唯一前段时间都在整论文,我看了下时间,应该要闲下来了吧? 不知道,他毕业后是选择专业对口的职业,还是开他梦想中的侦探社。 我给他的酬劳不少,但要撑起一家店,可能还有点困难。 想了想,我还是打给苏唯一。 “林舒?”他的声音有点雀跃,“是有什么事情交给我做吗?” 我摸了下太阳穴,“你好像很期待?” 他说:“近段时间要忙的事都很无趣,我还盼着拉私活呢。” 我笑了笑,“那你拉啊,我只是你的顾客之一。” 他拒绝:“目前我还没想法开侦探社,就帮你做吧。这样,我的思路也不会乱。” “所以,你毕业后干什么?” 他说:“我有机会留在学校当辅导员,闲职,没什么工资的。我看中了清闲,空虚时间吧,我可能会写作。当然,还有你给我生意。” 苏唯一写作? 我竟然难以想象。 可他是学这个学了这么多年,又浸-淫侦探小说多年,应该写得出来。 “苏唯一,你加油啊。”我一顿,“我这次的事情比较简单,就是让你帮我在猎头公司帮我甄选出适合接手林氏的人才。” 苏唯一有一点好,就是不会多问我的私事。 他没有问我为什么不管林氏了,而是爽利答应后挂断——因为,我和他之间大部分之间没什么话可说。 ****** “林总,公司组织员工旅游,我觉得你可以去。”江夏林拿着iPad,手指翻飞,“林总,我知道你不喜欢集体活动。但旅游一次,你可以给他们亲近感,让他们更愿意为你卖命。而且除了必要的聚餐,大家都是各玩各的。公司如今多事之秋,也正因如此,这回的旅游更要照常。” 江夏林说得很有道理,员工不傻,自然看得出林氏有麻烦。如果我掐了每季都有的旅游,无疑是告诉他们林氏不行了,这个新上位的林总也不行了。 苏唯一和江临都答应帮我物色,但真正人品好且有能力的人还没工作是极其少见的。因此,不可能一两天就有消息。 目前,我得守着林氏。 事实上,旅游对我更好。我怀孕早期,是最需要注意的时刻。如果是旅游,除了该露面的时候,我都可以躲在酒店房间里安养生息。 但我要装,我扫了眼面不改色的江夏林,“小江,如果你去,那么我也去。” 她抽-搐了下嘴角,“行,林总,我会安排好的,跟你一起。” 我心里乐得不行,面上还装模作样,“小江,酒店什么,你可以把我和你安排在一起。你做我特助这么久,我就习惯你睡在我隔壁的床上。” 她点点头,“林总,我还有事要忙。” 江夏林很好,做事好、性格虽然不讨喜但也好。 我跟她处久了,就喜欢看她被我的一本正经为难时的模样,挺可爱的。 目送她出去,我瘫软在皮椅上。 没多久,我又站起,做了些舒展运动。 眼下,我怀孕五周,胎儿暂时是稳定的。我时常给周沉打电话、时常去找周沉,那种频率,好像我在和周沉谈恋爱…… 不管怎么样,孩子好我就好。 江夏林表面上是在询问我要不要去旅游,实际上是在通知我。 因为第二天一早,我就被江夏林带去旅游目的地了。 江夏林在我家等我,然后开我的车。 她行李很少,就一个旅行包。 我想着要四五天,还是准备了下换洗的衣物。好在入夏了,衣服都轻薄,也不重。 小枣想跟我一起去来着,但我到时候照顾不好小枣,就交给余落初。 余落初不会久留,至少近段时间还会跟我一起住在林宅。 地方不远,就在江城周边,是个度假村。度假村项目很多,每天换花样可以玩半个月。听说最初建度假村的主儿,是玩票,纯粹是为了自己玩得高兴。后来他供不起了,转手给他人,变变成赚钱的项目。 当初那个还活着的话,估计看到就会心痛吧。 他走投无路都不愿意用度假村赚钱呢。 我在酒店房间稍微收拾了下,就差不多该吃午饭了。 其实来玩的员工不多,二十个那边,但也不少了。江夏林说,都算是在员工中有点影响力的。 我作为唯一领导级别的,还是让他们拘着的。总之,午饭吃得规规整整。 午饭后,我放他们自由活动。 江夏林站在我身旁,冷声道:“林总,你别看他们现在怕你。等到临行前晚上聚餐,他们准无法无天。” 想到届时群魔乱舞的画面,我下意识按了按太阳穴。 “小江,你去玩吧。我要回去午睡一下。” 她应该察觉到我最近有些疲累,点头说是。 我循着路线往回走,走到酒店房门后,我才找出钱包里的房卡。 正当我要把卡凑上前,“喀嚓”,门自己开了。 我一愣,捏住房卡一角往里看去。 里面长身玉立的男人,不是陆时还能是谁? 我才几天没见他,竟生出了恍如隔世的感觉。 他的眉眼鼻嘴,似乎都在我看不见时悄悄变了些。 我当然清楚,陆时没变过。 才几天,他怎么可能脱胎换骨呢。 见到我后,他勾唇,笑得几许邪肆。 而后,他张开双手,“陆太太,你想我了吗?” 仿佛我们不曾为孩子的事闹过不愉快。 此时此刻,我也不爱想那些腌臜事。 我只有一个念头:他笑得这么好看,我想亲他。 想就做。 我扑到他怀里,踮起脚尖,环住他的脖子,咬上他满是笑意的嘴唇。 第166章 最大的秘密 他收紧怀抱,将我捞进他的怀里。 带上门后,他倚在墙上,任我啃-咬。 可能有点久了,我真的很想他。 这几天没刻意憋着不找他,但我也不知道怎么找他。 因为我还没有想好。 严格来说,是我还没有铺好后面的路。 林氏在我手里时间算不上长,但始终是我用心过的,而且是林豫正的心血。我真的要交给别人,也有点舍不得。 吻得更深了。 我决定不再想林氏、孩子,只是吻他。 我仰着脖子,拼命与这个男人深-入接触。我拼命想要告诉男人,不管我做了多么让他生气的事,我都是爱他的。可能现在,我有点后悔了。 他懂不懂我的意思,我没办法从逐渐升温的吻里判断出来。 我唯有凭本能感受到,他对我的热切。 无论他是否生气,他还爱我。 这就是对我而言最好的消息! 我被这一认知激励,吻得愈发热切、甚至乱到毫无章法。 时日久了,在陆时的耳濡目染下,我的吻技自然是提高了不少。 但此刻,我忘记了所有的章法,只是循着渴求去吻他、咬他、舔-他、缠他。 陆时的手依旧是按在我后腰,将我牢牢固定住。 大抵是顾忌什么,他只回应我,不挑火。 真难得。 终于,我累了。 我松开他,重新站好,倚在他胸口,小口喘气。 陆时的手适才上移,抚了抚我的头发。 “林舒,不生我气了?”他的声音响在我头顶。 我闷声道:“我没生你气,我可能在生我自己的气。” 他低低笑开。 我说:“你怎么来了?” 他穿得薄,我却无所顾忌,偏要贴着他胸口说话。 想必,我的气息拂洒在他胸口,必然是勾着他的心思的。 一吻作罢,我从意乱情迷中回神,意识到我现在可是国宝级别的。 我有孕在身,陆时不会禽兽到碰我。想必,这就是他只回应我的吻,不主动挑拨的原因吧。 但是我呢,心里有点余气,就想刺激他。 他说:“我来陪你。” 我脸一热,“你想得美!这是我和小江的房间,这是我们公司组织的旅游,跟你有什么关系!” “小江把房间的使用权让给我了。”他不疾不徐,“我要休假哄老婆,不行吗?” 这么一来,我脸上彻底烧起来了。 我抬脚,往他脚面上一踩。 趁他呼痛,我溜出他的怀抱,跑到床上躺着,“我要午睡,别招我。” 我不希望我是那么容易哄的人。 可惜,只要哄我的人叫陆时,我就有本事在最快的时间里缴械投降。何况,他的初衷是为我好。 陆时意外没追着缠我。 我闭上眼,除了细微的窸窣声,我听不见其他声音。 在朦朦胧胧中,我就睡着了。 这次,梦里的主角是陆时。 当我睁开眼,梦里的脸变得更为清晰。 他挨我挨得这么近,就像要亲我。 但他停留在相距一厘米的位置。 我心中一动,往前凑了下,啄他的唇。 他笑着刮了刮我的鼻子,“真的不生气了?” 往他怀里凑了凑,也不介意他看到我刚醒的模样。 “陆时,对不起。”我认真地说,“我害怕归害怕,迁怒你,是我不对。” 顺势捞住我,陆时说:“你没有对不起我,你怀孕如此艰难,归根结底是我不够好。” 我用脸蹭了蹭他胸前的布料,“我不怪你。我怪的,是你当时死都不同意我打胎。你不仅找来了落初吧?” 他装傻,“什么?” 我食指猛戳他胸口,“小吴跟我说的话,也是你让她告诉我的吧?江夏林,你也把她给收服了吧?” 小吴在那么适当的时间问我,也有点奇怪。 只不过我没有深想。 如今见了陆时,他招摇地等我抱他问我是不是想他,一点都不像为我们“冷战”着急的。 他不是自信过度,就是早有准备。 我相信是后者。 再者,以江夏林的脾气,陆时冷不防说要跟她换房间,她绝对不同意。 我挑明后,他坦荡,“余落初,是我求来的。至于小吴和小江,我都是用威胁的。” “……” 这男人就这德性,我还能说什么? 威胁小吴,那很容易,他用我就行。 江夏林? 想到她见到温知雪变变扭扭的模样,我猜和温知雪有关。 我没细问。 总之,他比我预想的更主动——愿意当什么事都没发生来这里找我,我觉得够了。 最重要的是,这次见到他,我更加坚定想要留下孩子的念头。 我都说不上来为什么。 就像他们劝我那样,危险很多,没有哪条路是百分之百安全的。 我好像,突然就想明白了。 顿悟?豁然开朗? “陆时,我没少找过周沉。你放心,我没糟践我们孩子。我决定留下孩子了,但你要给我时间,我要亲自处理好林氏的交接问题。而且,不管我在不在林氏,养老院的项目我还要跟。还有,落初难得回来,在她离开前,我都想跟她住在林宅。你要是想我了,可以来找我。” 我差点说——就像你是我“姐夫”时天天晚上偷偷摸摸找我那样。 他应该没看出我走偏的念头,摁住我的额头,轻轻吻了吻。 反倒是我没忍住,“陆时,你以前都是怎么进来的?” 林宅,不是那么容易侵-入的吧? “刚开始,我来去自由没人发现。”他稍作停顿,“有次你爸,也就是我的岳父,应该是发现了什么。不过他默许了我的行为。” 如果真是这样,陆时和林念瑶吹了后,林豫正不求我和陆时在一起才怪…… 当时的他,到底是抱着什么念头默许陆时的呢? 他离开我了,我问不到了。 但我已经不是总把他往坏处想的林舒了。 可能他以为,是我控制不住爱上陆时,而陆时仅仅是在玩弄我的感情呢? 我们的和好像是一阵风,说来就来。 小别胜新欢。 我就这么窝在陆时的怀里,跟他腻歪了两三个小时。 陆时很难得,整个过程都没有处理任何公事。他大部分听我说,要是我说得口干舌燥了,就静静看我。被他看得不好意思了,我就吻他。他也吻我。 真的是……腻啊。 晚上,陆时同志带我去吃饭后,不让我回酒店房间继续躺着。 他带我去钓鱼。 如今我是个孕妇,而且是个有诸多禁忌的孕妇,适合我的活动,真的不多。 非说是钓鱼,我觉得勉强也是。 主要,我们两个是秀恩爱的。 陆时和我挨着坐,就一把鱼竿摆在他跟前。我头一歪,靠在他肩膀上,看着波光粼粼、映着夜色的湖面。 而陆时呢,心思也不在钓鱼上。 很快,我从靠在他肩膀上,变成半躺在他怀里。 干坐很久,他竿子终于有动静。 我偏不让他钓到。 趁他忙活时,我一个鲤鱼打挺坐起,咬住他的嘴唇,没完没了地亲起来。 他身子微微后仰,迎着我带点挑衅的吻。 一阵晃动后,他一手托住我的后腰,一手按住我的后脑勺——摇摇欲坠的吻,终于变得安全了。 吻罢,他的鼻子抵住我的。 “调皮?” 我脸红耳热,不说话。 他仍然调笑我,“托你的福,是条肥鲫鱼。” 我瞪他:“……” 可惜,那之后陆时就没再钓到鱼了。他把鱼放生了,说是白天钓到的话,会给我煮一锅鲫鱼汤。 我哼哼唧唧,不爱搭理他。 等他把渔具归还,牵住我的手就带我走回酒店。 我整个人没骨头似的,软软地依着他。 好像我不用长大。 可能是因为我怀孕了,可能是因为我有段时间没见陆时了。 “好巧啊,陆时、小舒,你们也在这度假村?” 在过廊桥时,我听到了熟悉的声音。 温知雪。 哪里这么巧? 我和陆时从酒店直奔钓鱼的地儿,都没碰上我的一个员工,怎么偏偏就在回酒店的路上碰上她了? 就算真的是巧合,我也不喜欢这样的巧合。 如此的温知雪,摆明了对陆时还有想法。 陆时照旧箍住软骨头的我,淡淡开口:“是,很巧。” 出于礼貌,我也冲温知雪点点头。 大概察觉到陆时的疏冷,她说:“时间不早了,你们赶紧回去休息吧,我再四处走走。” 陆时说:“行。” 走了几步,我又大跌眼镜地碰上了苏唯一! 这就玄幻了! 温知雪,好歹有追陆时的理由。 苏唯一呢? 追我? 别逗了!我和他往来这么久,还会怀疑他情窦没开。 他咳了声,“林舒,我导师请我来这里旅游……推不掉。” 估摸是我盯住他的眼神太火热,他招架不住,尴尬地向我解释。 我收起惊得合不拢的下巴,“行,你好好玩啊。” 不知怎地,我仍是将信将疑。 陆时极其绅士地和苏唯一打招呼,自展延之的事后,陆时没联系过苏唯一。他把苏唯一,留给了我。 苏唯一经过我时,不小心撞到了我的胳膊。 我身子一僵,没敢喊疼。 撞见完苏唯一后,总算,没有认识的人了。 我回到酒店,烂泥一样瘫在床上,“陆时,你说他们怎么都在呢?” 他说:“这里好玩。” 我差点就“呸”回去了。 闹了一会,陆时先进去洗澡。 我背对浴室侧卧着,摊开手心,捻开苏唯一趁乱塞给我的纸巾。 上面写着:衎。 我将纸条翻来翻去,确认只有这么个字后,我才重新将它捏在手心。 坐起后,我抓起手机,发短信给苏唯一:什么意思? 他估计在等我,秒回:秋山真纪,对于幕后人的供词。 第167章 林小姐,你迷路了吧 盯住这句话,我觉得我的心在不由自主地颤抖。 衎。 我手指停在手机屏幕上许久,终于编出一条短信:苏唯一,秋山没有说其他吗?你有没有什么头绪? 等了三分钟,苏唯一还没有回复我。 他是极其严谨的人,基本上都是秒回。 这种情况,他应该是酝酿。 我是有耐心在等的,但是陆时出来了,我赶紧退出短信界面。 拿起换洗衣物,我说:“陆时,我去洗澡。” “我帮你?”他睨我一眼,调侃道。 我顺势抓挠他的腰,“你敢?” 他收回手,柔声说道:“去吧。” 我得意洋洋,转身跨进浴室。 这次我怀孕是个意外也是个奇迹,这段时间,他根本不能和我怎么样。可能,他都不敢主动撩我。说不准,我就太激动了呢。只能我撩他,我还可以撩完就跑。 想到我和他关系将明未明时他对我的掌控,我突然觉得很解气。 有种,农奴翻身把歌唱的感觉。 关上门后,我将捏在手里的纸条撕成碎片后扔进马桶里,然后冲走。 苏唯一大可直接把“衎”字发给我,但他选择了撞我。 而且是,当着陆时的面。 我不知道陆时有没有察觉,也不知道苏唯一希不希望陆时察觉。 以我的经验来看,所谓的线索,被越多的人知道,就有越大的可能被人截胡。 我销毁之后,可以假装自己不曾知晓“衎”这个字。 事实上,我也毫无头绪。 “衎”这个字并不常用,它的意思是“快乐、安定”之流,都是挺美好的意思,我想不出什么寓意。要么,是指某个人名。 我搜罗记得的人命,似乎也没有带“衎”的。 陆时还在卧室,我不敢多想,脱衣洗澡。 我不知道我能帮苏唯一瞒多久,我希望他可以有更多的时间去查。我不是不信陆时,只是有些事觉得越少人知道越少。 之前,我让苏唯一在所有人忘记秋山真纪后再去尝试接近他。 不管用了什么方法,他得到了一个字。 淋浴的过程中,我听到了微信提示音,是苏唯一给我发的一条长微信。他跟我说了他找秋山真纪的过程,也坦诚他目前毫无头绪,但他会努力去做。 匆匆浏览完,我把微信给删了,回了他个“行”后继续洗澡。 苏唯一大半是在说他逼秋山真纪说实话,是我不感兴趣的过程。而我真正感兴趣的,他和我一样没什么头绪。 但他有一点和我不一样,他的“没头绪”,可能仅仅是没证据。他有一点好,就是思维容易扩散,不会局限于一点。而且再荒唐的可能,在他这里都是值得去验证的。 江夏林订的是标准间,有两张大床。 陆时非要跟我挤在一张床上,眼下我是只能看不能碰、更不能吃的。 他要自虐,我哪里管得住? 其实,我很享受他抱着我睡。 陆时的怀抱,始终和余落初的不一样。 如果余落初可以顶替陆时,我又何必经历这一路艰险。 度假村第二天,苏唯一已经不见踪影,温知雪却缠上我们了。 也说不上缠,毕竟她美得撩人心扉。 温知雪说是巧合,有理有据的,我驳不回去。 总归,陆时除了接重要电话,眼光都是放在我身上的。 我就没跟温知雪计较。 温知雪是定时炸弹,我不想把她踩爆了,能避则避。陆时都做到这种程度了,我再挑明了让大家都难堪,那就是无理取闹。 有些事,是孕妇都不能轻易做的。 当然,我知道,我曾经是多么地让人厌恶、疲累…… 我经常在想,如果我遇到的不是德国的Richard,还会有人像他那样对我这么热心吗? 上午,陆时替我摘了很多桃子和很多的西瓜。 虽然我不爱吃,但我挺高兴。 我以前总觉得,陆时就是不沾人间烟火气的。 现在,他为我做一些尤为寻常的事,恰恰最能打动我。 我被勒令坐在树荫下等,我就乖乖待着。 温知雪今儿穿得就很灵动,自然是要和陆时一起去摘水果的。 偶尔,我远远望去,两个人的身影是缠在一块的。我没有那么不痛快的,却还是不痛快了。 她应该做不出其他的事,但我不能老让她横在我和陆时之间的。 现在我还挺稳定,有陆时的支持、周沉的看护。我怕我肚子到某种程度,我会像曾经那样控制不住我自己。我知道我蛮不讲理、歇斯底里的样子有多么让人心力交瘁。 陆时是什么人,我自然也清楚。有朝一日,我耗尽了他的耐心,他再看到美得不像话且等了他十年的温知雪,故事就会不一样了。 我咬了咬唇,暗自告诫自己要趁早。 等到温知雪带着一身香汗回来,我觉得我都要爱上这个笑红了脸颊的美人儿。 “小舒,我让大叔帮我切了个西瓜,你要吃吗?” 她一手捧着半个西瓜,红艳艳的。 我摇头,“不用,谢谢。” 像是感知不到我的漠然,她坐在我旁边,用勺子在最中间挖了一勺。那块西瓜汁水丰盈的,在勺子里淌着汁儿。 她都凑到我嘴巴前了,我没办法,咬了口进去。 咀嚼完,我用纸巾擦嘴。 而后,我偏头看她,“温知雪,你不要再对我示好了。” 她动作僵住,勺子滑进泛着汁水的坑里,沾染上淡薄的红色。 “小舒?” 我吸口气,“你很好,真的很好。但我可能没办法喜欢你,你们都不说,我也知道你是爱着陆时的。你现在还爱,我看得出来,因为我和你一样爱着。你可以讨厌我、不理睬我,真的不用勉强自己喜欢我。我并不大度,原本我是愿意忍着你的,可你现在不有点过分了吗?” 我挺怕我一出口,她再跟上次那样晕倒的。 这回,她没晕。 她静静听我说完,潋滟的眼眸里,水光盈盈。 她很委屈、很难过。 但我不能安慰她,能安慰她的也绝不会是陆时。 噙着眼泪,她几乎声音破碎,“小舒,你讨厌我?” 我木着张脸,轻声问:“难道你喜欢我吗?陆时曾经是你的男朋友,现在是你爱的人,他却成了我的丈夫,你真的喜欢我吗?” 她颤动水润的唇,在我的注视下,最终说不出“喜欢”。 无声中,她垂下眼眸,起身离开。 温知雪走后不久,陆时回来了,“她怎么走了?” 我说:“我气走的,生气吗?” 他笑看我,“不生气。” 大概是温知雪情况稳定,所以陆时很放心。 草草吃过午饭后,我想要午睡。 来度假村,我没那么容易累。虽然我闲在林氏的办公室,但我仍然会处理一些重要的事。大部分时间,我特别清醒。 可一到这样山明水秀、有陆时相陪的地方,我的懒骨似乎突然生出来了。 陆时说要带我划船,我拒绝。后来他说我只要靠在他腿上睡觉就行,我才同意。 约摸陆时真的把我们的“冷战”放在心上了,他冲我张开手臂出现时确实挺随意。但见了我后,我总是花心思哄我。 晚上我本来就想和陆时安安静静看星星的,但江夏林说有个聚餐。 我就把陆时带过去了。 从我和陆时在一起,间断有过不少绯闻。陆时的名号摆着,写绯闻的也不敢往夸张了写。订婚宴被秋山真纪闹过,但报道是粉饰太平的。我们的婚礼是私密的,我们领证、我怀孕都是保密的,但都不影响我把陆时正大光明地带过去。 在林氏,我根本不怕被人戳脊梁骨。 就算有人说我靠陆时上位,我都能底气十足地顶回去:我是靠林豫正的。 好笑的是,我的员工终于不那么怕我了,结果怕上“臭名昭著”的陆时了。 结果,这次聚餐,还是拘谨。 吃到一半,陆时出去接了个电话。 很久,且他回来时脸色有些不自然。 别人可能看不出来细微的变化,但我可以。 我很担心,却没问。 他在我耳边低语,“林舒,我要处理点事。你吃完让小江陪着你,千万送你回酒店。你不要等我,但我一定会回来。” 抬手圈住他的脖子,我不顾众人眼光,吻上他的耳垂。 “我等你。” 他颇为动容,轻轻捏起我的下巴,更是当着我诸多员工的面,给了我个法式长吻。 再缠绵的吻,终究是要结束的。 他走出包厢后,我盯着半合不合的门,心生惆怅。 明明他的温度还残留在我的嘴里,我却觉得冷。 可能是苏唯一给我那个“衎”,让我变得害怕很多事。 我一直想要知道谁在幕后牵动那条线,当他真正露出冰山一角时,我却惶恐不安,就差直接举白旗。 不能! 我绝不投降。 江夏林大抵看出我的难受,给我倒了果汁,“林总,这是鲜榨的,尝尝。” 这已经是她情商的极限了…… 我笑笑,“谢谢。” 小江抽抽嘴角,又用筷子替我夹菜。 其余人看气氛缓和了,也尝试跟我说了几句荤话。 我一并敷衍着。 没了陆时,我没有任何走动的欲望。 散后,小江陪我回酒店,其他人自由活动。 走当廊桥时,我听到了某种音乐。 缥缈的、无端勾人的音乐。 “小江。”我喊江夏林。 她回:“林总,你有什么吩咐?” 我说:“你送我送到这里吧,我想自己走走。” 她拒绝:“不行,林总,我要跟着你。陆总说,你可能有危险。” 我摇了摇头,“你要跟着我也行,先让我走十步。” 她拧起眉,极不情愿。 我索性板起脸,“你再不答应我,你就去替陆总工作吧。” 可惜的是,我不能告诉她,我怀有身孕,我不会拿自己的生命安全开玩笑。 或者,我真的在开。 但我包里有匕首、我有一定的警觉性,我要去试一试。 这个音乐,实在太勾人。 勾人到,可能像我这样经历过大悲的才会被它吸引。 她眉头依旧紧锁,做出让步,“那就十步,不能再多了。” 我点头。 转身,我走入岔口,循着音乐声走去。 七拐八绕,我不知不觉已经走了十来分钟。 音乐时远时近:远的时候,空灵飘渺;近的时候,就像情人萦绕耳边的情话。 莫名地,说好在隔着十步跟着我的江夏林,也没了声息。 大概是这片地方太绕,饶是无所不能的江夏林,都在这里迷了路。 也可能,是有人别有用心。 想到这个念头,我不想再去追寻音乐声了。 在这种时刻,用能那如此契合我灵魂、吸引我的乐声勾我的,必定是对我有很深的了解。 不是刺向我的利器,就是扎向敌人的长矛。 当我意识到江夏林跟丢我后,我的天平偏向了前者。 我已经想要折身而返了。 之所以不怕,是因为我没有迷路。 那乐声又凄凄厉厉地想起来,突然听得我毛骨悚然。 再走十步。 如果再没有什么发现,我就回去。 一步,两步,三步……十步。 我展望四周,除了郁郁葱葱的林木与夜色,不见旁物。 连那乐声,都消失了。 只余,万籁俱寂。 我有种被耍弄的不爽,转身准备回酒店。 “林小姐,你迷路了吧。” 当我回过头,我见到一张陌生的、惨白的、年轻的脸。 第168章 你还记得蒋元一吗 月光疏冷,薄薄地搭在羸弱的陌生女孩上,营造了诡异的氛围。 我被吓到了,好在不过转瞬我就把注意力放在她的话上了。 “你为什么要说我迷路?”我抬手揉了揉心口,“还有,是不是你用音乐引我到这里?” 她眼神很冷,可能是月色使然。 她缓慢勾起唇,露出了一个让我毛骨悚然的笑容,“是我,林小姐。温小姐花钱请我引你来,吩咐我给你制造一场美丽的意外。” “温知雪?” 我有些失望。 且不说眼前的女孩能不能给我“意外”,搞鬼的是温知雪,就没什么意思了。 她肯定是为了陆时,估计我今儿没给她面子,她也装不下去了。 曾经的温知雪,确实弱柳扶风。 现在的她,受过摧残、失去了陆时,并不如初时了。 “是,林小姐聪明。” 我后退两步,手拽住包,“那你主动告诉我,又是什么意图?” 她笑了笑,“因为我不想伤害林小姐,我找林小姐找了很久很久。我答应温小姐的要求,是不希望别人答应她的要求。” “什么?”我颇为震惊,打量这个阴森森的陌生女孩。 我觉得她来历不明,她居然是向着我的? 她凄惨一笑,“林小姐不信?” 风一吹,树叶簌簌作响,周遭的氛围愈发诡奇。 我捏了捏背包带,说:“信,我们能不能换个地方说话,这里……不合适。” 她说:“林小姐,把你引到这里来,是因为我觉得这里足够安全。林小姐,我告诉你个名字,然后你安安静静地坐下,听我说几分钟的话?” “谁?” 她幽幽开口:“林小姐,你还记得蒋元一吗?” 我顿时凝住脸色,“记得。” 终于,我还是拿包垫着草地,坐下。 她也爱着我。 草木葱茏,乍一看,我们两个是隐匿在这片林木间的。 “你说。”我的心还悬着,假意用手撑着地,实则是为了方便抽出匕首。 “我现在叫张春燕,是很普通的名字。我曾经叫什么,我不想告诉你。可能我把当年的事情告诉你,你就猜到我是谁了。希望你看在我费尽心思找你的份上,不要暴露我。我后半生不长了,我想安安静静做张春燕。” “行。” “林小姐,这世界上知道你喜欢方才的音乐的人寥寥无几,所以你才会义无反顾跟过来吧?” 我承认了。 幸好是蒋元一。 如果是别人,我承受不起。 张春燕不跟我寒暄,跟我说了与蒋元一相关的事。 蒋元一确实替人顶罪,是陆绍良和某合作伙伴罗振义犯的罪。在事发前,两个人为了不动声色嫁祸于人,做了不少见不得人的勾当。蒋元一命不好,进LS后得罪了陆绍良。 蒋元一刚进LS那会,陆绍良看中他的才学,想要纳为己用。陆绍良擅长收买人心,金钱、美色都尝试过。可惜蒋元一不为所动,在陆绍良把手伸向我前,蒋元一说陆绍良如果再这样,他就去向陆时表忠心。 这威胁有点用,陆绍良消停了一会。 但是陆绍良记恨上蒋元一了。 因此,在陆绍良遇上麻烦、需要替罪羊时,他第一时间想到了蒋元一。 陆绍良布了个局,引蒋元一进去了。 蒋元一不傻,其实走得出来。 可这回,陆绍良拿我威胁蒋元一,罗振义涉黑,在抓人、折磨人方面极为擅长。 陆绍良只消传递给蒋元一“他反抗我就会备受折磨”的讯息,蒋元一就会偃旗息鼓。 如果是别人,我真不信谁有这么傻。 然而,这个人是蒋元一,我信! 林念瑶告诉我的悲剧,已经让我震惊过了。 既然蒋元一可以为了我的安宁忍受林念瑶无休无止的索-求与羞-辱,那他再为了我的安定认罪也不稀奇。 而且,陆绍良不纯粹威胁,他还诱引蒋元一,等到事情风头过去,他会保他出来。 蒋元一就这么坐牢了。 照张春燕的意思,要不是陆绍良和罗振义笃信蒋元一会守口如瓶,当时我和余落初两个人随时可能“意外死亡”。 令人发指! 陆绍良不仅没有照约定时间保出蒋元一,更是在经济案过去一年后害死了罗振义。 罗振义的死是“意外”,陆绍良又用钱砸,没再当时引起报复。 很长一段时间,罗振义的女儿都觉得他是意外死亡,直到她发现父亲的秘密。 罗振义为人谨慎,他和陆绍良作恶的证据,他全都留着。而且他复印了很多份,分散地藏着各个地方。 陆绍良自以为销毁的,都不是原件。 真正的原件,只有他的女儿可以发现。 所以,这个张春燕,要么是罗振义的女儿,要么是罗振义的女儿极其信任的人。 她执念极深,是罗振义女儿的可能性更大些。 但她不说,我不能强求。 罗振义再错,都已经死了。他的女儿,他女儿的朋友,都是无辜的。张春燕想要安静的生活,是极为合理的要求。 “林小姐,我花了很长时间找你。我不信你死了。你回江城后,我过段时间才知道你在。我人不人、鬼不鬼的,是怕被人发现,所以我鬼祟地活着、鬼祟地找你。至今才找你,是我在犹豫。可当年的事,受害者就一个蒋元一。罗振义虽然自作自受,但他女儿不甘心。如今,对这个案子有执念的,就林小姐了。因此,我再害怕,终究选择了你。” 我当然知道她话里的重点,“你要把证据给我?” 她点头。 在我的注视下,她的手探入衣领。 很快,她手里多了亮晶晶的细链子。 是一枚怀表。 她将这个戴上我的脖子,“该怎么找,都在这里。” 戴上后,她仔细地用我的衣服掖好它。 “林小姐,我知道扳倒陆绍良并不容易。他今时今日的地位之高,比当年更甚。”张春燕说,“我并不催你。我手握这证据六年多,全身都要腐烂了,我却不敢轻易拿出来。林小姐,我希望你也慎重。如果不是致命一击,陆绍良这样的老狐狸,极可能反击乃至反咬一口。” 我神色凝重,“我知道。” 这件事对我来说,不纯粹是扳倒陆绍良容不容易的事。 就算陆时和陆绍良私下里斗得再厉害,两个人始终是叔侄。 给蒋元一平反,同时也意味给LS抹上黑历史。 如果我告诉陆时,这件事未必会有我、蒋元一和张春燕想要的结果。 可我直接暗地谋划,直接将LS杀个措手不及,我对陆时不够仁义。 就算他再爱我,都受不了我背叛他。 在陆时心里,那肯定是背叛。 “林小姐,该给的我给了,我走了。”她起身,拍拍身后的尘土,“你也早点回去。太晚了,不安全。” 我手撑着草地,慢慢站起来,“张春燕,你不等着吗?” 不等着,陆绍良被绳之。以法吗? 惨白的月色下,她凄凉一笑,“林小姐,这几年的折磨快将我逼成一具尸骨。如今,对我来说,陆绍良最终会怎么样,并不重要。重要的是,我将这把钥匙给了你,这些年压在我肩头的责任,从今往后,变成你的了。林小姐,我希望你成功。但如果你失败了,我不会怪你。我也没什么好怪你的。就算你现在是爱陆时,但你曾经那么爱蒋元一,那个为你什么都做的蒋元一。我知道,你比我更痛。” 我突然意识到,我戴上张春燕给我的怀表,仅仅是个开始。 蒋元一…… 他对我的所作所为,让我感动,却也让我窒息。 握了握拳,我告诉自己,一定要让他平反。 这是我今生唯一能为他做的事了。 这辈子我没办法报答蒋元一,如果有来生,我一定绕开陆时,也劝蒋元一避开LS,我们好好相守一生。 不过慌神,张春燕已经消失不见。 我能理解她。 以陆绍良的实力,不管她什么时候拿出证据,结果极可能是她被灭口、证据被毁。 就像当初和陆绍良合作过的罗振义一样。 所以,我该怎么办呢? 感觉夜风吹气,我抱紧双臂,按着原路走回。 张春燕有句话错了,我并没有迷路。 走过弯折的路,我顺利回到灯光幽暗的廊桥。 不期然,我看到来回踱步、急得团团转的江夏林。 兀的,我心头一暖。 我朝她摆摆手,“小江,我在这呢。” 她猛地僵住,而后转身,快步走到我跟前,“林总,你没事吧?” 她的脸上,破天荒有了忧色。 我摇头,“我没事,不好意思啊小江,让你担心了。” 她脸色凝重,“林总,你刚才为什么把我甩掉?” “啊?” 反应过来后,我解释,“不是我想绕你,你对方在绕我。你可能一晃神就没跟上了,你放心,我没事。” 防止她审问我,我紧接着开口,“小江,送我回去吧。我累了。” 江夏林始终是专业的,确认我安全无虞后,绷着个脸走在前头。 我一步一步跟着她。 回到酒店房间后,我直奔浴室,反锁门。 我倚在门背上,拎出怀表,打开。 怀表做得极其精致,但我现在无心欣赏——我的注意力全在它里面的秘密里。 里面牵着一把古旧的钥匙,怀表盖上粘着一张卷好的纸条。 我小心翼翼取出纸条,而后慢慢捻开,上面写着德文,是某个地址。 在德国某地。 我大概明白了,去这个地方递出钥匙,就能拿到那些证据。 盯住那一串德文,我发挥我的记忆,花了十来分钟将它背得滚瓜烂熟。然后,我像消灭苏唯一给我的纸条一样消灭了这张。 没有这张纸,我可以随便解释怀表及钥匙。 就算有人抢走怀表,他们至少不知道要去哪里用这把钥匙。 正在我盯着漩涡发呆时,我听到了细微的开门声。 我抖了抖手,将怀表塞到衣服里。 第169章 陆时,我不想再看见温知雪了 我盯住镜子,端详自己的脸色:稍微白了点,看得过去。 怀表的事,我必须找个好的说辞。 我现在刚刚得知这个秘密,我不知道该怎么消化、怎么应对。 告诉还是不告诉陆时,我希望是我深思熟虑后的结果。 比起我爱陆时,蒋元一对我的爱,更让我无法呼吸。 我不能在这件事上都对不起他。 稍作调整后,我悄悄开锁。 很快,陆时推门进来,“怎么还没睡?这几天不是嗜睡吗?” 我偏过头,绷脸,“陆时,我不想再看见温知雪了。” 他眸色微转,压低语调,“她对你做什么了吗?” 我说:“她找人放我喜欢的音乐,把我勾到林木深处。那首曲子我只告诉过你,我不知道她为什么能知道。陆时,她想我迷路,想我发生意外。无论她是不是也知道我怀孕,我都不想再看见温知雪了。要不是我方向感极强,我没迷路,逃的路上还有好心的姑娘帮我,你就见不到我了。” 听完,他将我按到怀里,来回抚摸我的头顶。 “林舒,对不起。”他沉声道,“以后,你也要乖,别再乱跑了。” 要是我没怀孕,他绝对会怪我没听他的乱走。 我还要跟他解释下,知道我这个小癖好的人并不多。 陆时段数比我高,我不敢随便骗他,这回也是真话里掺了假话。 我任由他抱我,许久,我扯了扯怀表的链子,“那个好心的姑娘不仅救了我,还送了我个怀表。我不要,她扔给我就走了。我开始苦恼了,我是不是太招人喜欢了?” 他微微低头,与我对视,赠我星光,“可不是。” ****** “林总,江临江先生求见。”江夏林的内线。 我眉头蹙起,“让他进来。” 林氏组织的旅游为期四天,陆时陪我整整三天,第四天他有特别重要的事要处理。 第五天呢,我也要回到林氏工作。 这就是现实。 像度假村这样如梦似幻的生活,始终是偷生浮生半日闲般的怡情。 “衎”,怀表,都压在我的心头。 前者,倒是苏唯一需要比我更上心。 而挂在我脖子上的怀表,确实是我一个人的秘密了。 我还没考虑好,林氏的事又来了。 “林总,好久不见。”江临依旧是戴眼镜的精英男,他长得说不上好看,却总是把自己捯饬得一丝不苟。 我起身走向他,“江总找我,是为了给我推荐人才的事吗?如果真是这事,江总何必亲自从央城跑来?” “确实不至于。”他礼貌一笑,“所以,我是辞了央城的工作,来应聘林小姐的。” 我错愕,“为什么,你不是拒绝我了吗?” 他耸了耸肩,“江嬗。” 拧眉,我觉得困惑:“这件事我没有告诉过江嬗,她怎么知道?江总,你不会想不开到给她提起这件事吧?” 他表情无奈,“我不知道她怎么知道的,总之她劝我。你知道的,我视她如命。她跟我提再荒唐的要求,我都会答应。林总,你当然可以拒绝我,因为我曾不知天高地厚地拒绝过你。因为是江嬗求我,我不会轻易放弃。林总要是拒绝我,可能要做好我会纠缠不休的准备。” 陷入爱情里的人,大多是疯子。 江临分明这一生都和江嬗没可能,他依然愿意独自为她发疯。 我仍然不解,“江嬗,至于吗?” 毋庸置疑,我和江嬗就是陌生人。 江临说:“江嬗可能对你愧疚,可能喜欢你这个为人,可能是纯粹希望我留在林氏。总之,她开口求我了。林总,你要不要我?” 我:“……” “要”这个字,我说不出口。 但我聘用江临的可能性,极大。 江临现在想进林氏,自然不会再帮我推荐人手。 倘若苏唯一那边再没有动静,我可能真的别无他法了。 陆时没有催我,但他的意思是希望我早点脱手林氏的事。这样,对孩子好,对我们都好。 江临这种想来就来、想走就走的态度让我不爽,他对我的威胁更让给我不爽。 就算我明知道我将来极可能与他签订合约,我依然要拂他面子。 轻咳两声,我说:“江先生,你认定是你的事。我有我有用人的标准,我劝你最好离开。” 他耸肩,“行,那我先走。林总,明天见。” 我不予置词。 江临丝毫不受影响,转身大步离去。 我颓然坐回沙发,莫名有点疲累。 可能,是我的身体坚持不住了? 稍微缓和过来,我才发微信给苏唯一,问他关于替我筛选人才的事。 他没有回我。 我猜想他可能在忙,便没有追问。 江夏林恰好进来汇报工作,我便把这件事给忘了。 下班以后,我照常回到林宅,却没有见到余落初。 小吴替我开的门,“余小姐离开了,林小姐,她给你留了一封信。” 本来我只是目光搜寻了一圈没发现余落初的身影,小吴这么说,我连幻想的机会都没了。 余落初走了。 始终是离开这里了。 她不曾去看程乾坤,也从未提起过方信之。 仿佛这两个男人,彻底离开她的生命。 林豫正死后,文清心死,削发为尼。 余落初虽然没做到这一步,但我觉得她也心死过。 或许,现在正徐徐重生? 小吴还告诉我,小枣在楼上写作业。我让她上去给小枣送点水果,自己则坐在沙发上,看余落初的信。 她的信其实很简单,寥寥数语。她简单阐明她要离开,然后希望我一切顺遂。 最后,她说,如果我顺利生下孩子,她一定会回到我身边。 她要做孩子的干妈,如果我忙,她可以帮我带孩子。 我不知道她是以怎么样的心情说出来的——毕竟,我不能将她的不孕当成没发生过。 眼眶有点热,但我没有哭。 近段时间,我挺注意控制我的情绪的。 我突然想起了文清,不知道为什么,我觉得我该去看看她,代替林豫正。 她这一生纵使作恶多端,也是因为爱错了林豫正。 林念瑶在哪里,我不知道,更不会去关注。 顺便,我想替我的孩子祈福。 两天后,周六,我独自前去落夕山。 文清是我临时起意想去探望的,我不想捎上陆时。至于小枣,我不想让他受尼姑庵氛围的熏陶,就没带,让陆时管着。 自我和陆时因孩子的问题闹别扭后,小枣很少和陆时独处,他一定想他爹了。 山路难行,好在尼姑庵所在海拔并不高,几乎是山麓了。 我依然是走了好一会,才走到目的地。 没有想象中的曲折,文清愿意见我。 我坐在石凳上,观赏眼前是林木掩映的碧湖。 这样的地方,禅意十足。 若是心枯之人,在这里待久了,可能真的想要做和尚、尼姑了。 约摸几分钟过去,文清出来。 她穿着银灰色的长衫,素颜朝天,与往日贵太太的模样迥异。她看起来,老了一二十岁,但看起来快乐多了。 就在见到她的那个瞬间,我突然意识到,文清根本不需要我探望。 我还在滚滚红尘里挣扎不休,她已经走出来了。 “林舒。”她淡淡说道,“你来了。” “文……姨。” 她摆摆手,“你来,有什么事吗?” 我回:“没什么事了。” 她笑笑,“林舒,谢谢你有看我的心。我选择留在这里,念瑶生我的气,从没来过。起初我心里还不是滋味,后来我就想开了。母女、夫妻、情敌……这些关系,都是套在我们身上的枷锁。林舒,既然你来了,那我跟你道歉。对不起,当年你母亲的死,我推波助澜了。你若要告我,我也会认。对我来说,尼姑庵、监狱,没有什么本质上的区别。” “我不接受你的道歉。”我说,“等你死后,可以跟我妈说,看她原不原谅你。” 除了不原谅,其他我什么都不想做了。 文清已经这样了,我再告她,对她造不成任何伤害。反而这件事一被重视,有些媒体记者可能去挖掘我妈不好的事。 我不希望她死不安宁。 不像平日那般对我的顶嘴咬牙切齿,文清不过一笑置之。 相对无语几分钟,她突然开口,“你这次来,是不是有什么想求的?” 我点头,“有。” 她缓慢站起,“跟我来吧。” 我不信佛,来寺庙的次数一只手数得过来。 因此,我不懂该如何去求。 文清带着我,跪拜,带着一颗虔诚的心。 冗杂的过程终于结束,文清没有留我吃晚饭。 临别,文清将我拉到一颗百年桂花树下。 “还有什么事吗?” 她说:“林舒,你万事小心。” 我意识到不对劲,扣住她的手腕,“为什么要这么说?” 稍一使劲,她便挣脱我的手,“没有意思。” 在文清的地盘,我想为难她是不可能。何况,她如今这番模样,不是我能琢磨透了的。 这也许真是随便一句祝愿,并不像我猜测得那样别有深意。 眼见她拐个弯消失在红砖房子里。 我理了理包,准备折回去。 “啪”,拐弯时,我被人扇了个耳光。 因为没料想,措手不及的我结结实实挨了这一下。 那人用力太大,我后退两步,才站稳。 我捂住发烫的右脸,怒喝来人,“你是不是有病?” 从那一阵迷茫中恢复,我看情眼前站着的是夏莞。 小个子、很可爱的夏莞,暗恋苏唯一的夏莞。 她两眼通红,“你才有病!苏唯一对你这么好,为什么你总是对他不闻不问?” 揉了揉仍在发烫的脸,我不悦拧眉,“我们之间是不是有什么误会?不管怎么样,你都没有资格跟踪我、扇我耳光吧?” 我来落夕山的事,甚至跟陆时都没说明白,她夏莞怎么知道? 她恶狠狠地冲我吼,“那你知不知道,苏唯一已经昏迷两天两夜了?!” 第170章 居然是他…… 我心下“咯噔”,苏唯一昏迷两天两夜了? 难怪,他一直没回复我的消息。 我还以为,他是等着有结果了再回我。 苏唯一能有什么仇敌,肯定是因为追查支持秋山的人。 我稳了稳情绪,看向浑身颤抖的夏莞,“就算苏唯一昏迷了两天两夜,你有有什么资格打我?你不分青红皂白,有什么资格打我?” 话出口后,我有点心虚。 苏唯一出事,的确和我有关。 严格来说,我付他钱,他会承担相关风险的。但他真的遇到危险,我还是过意不去。 可这并不意味着,与我和他的交易无关的夏莞可以打我。 她仅仅是暗恋苏唯一,并非他的爱人、父母及子女。 夏莞抽了抽嘴角,咬牙切齿道,“如果你打我一下就愿意去看苏唯一,那你打吧。” 我上前,拿捏着力道,在她脸上来了一下。 我没有用尽全力,大约是她打我的效果。 大概是没料想我真的动手,挨了一巴掌的她,睁大眼睛、气鼓鼓地看我。 我甩了甩发麻的手,“夏莞,我打你是因为你打我。我不知道苏唯一出事了,如果我知道,我不会无动于衷。现在,你最好暂且收起对我的怨恨,告诉我苏唯一在哪个医院。” 夏莞用眼刀剜我,最终说了地址。 可能是不放心,她说完后跟我一起去的医院。 像是,她在押送我。 夏莞对我的怨气,都在于她对我和苏唯一关系的误解。 我虽然能应对夏莞,但也不想再无缘无故挨巴掌了。 在出租车上,我开口:“夏莞,我结婚了,而且我有六岁的孩子,我希望你不要再误解我和苏唯一的关系了。如果你那么喜欢他,就告诉他、追求他,不要浪费时间在我身上。” “你结婚了?有孩子了?”出于惊讶吧,她向我求证。 我点头:“嗯。” 夏莞的眼睛微微一闪,随即又暗下去了。 “我告诉过他了,他拒绝我了。他说他有喜欢的人,他还说他这辈子都不会换一个人喜欢,然后他让我别白费心思。我想,他身边几乎没出现过什么女性,除了漂亮到让我自惭形秽的你……既然不是你,那又是谁……又能是谁……” 听起来,夏莞很悲伤。 爱而不得,确实是件令人难过的事吧。 可我,帮不了她。 我和她的交情不过几面,我不会去安慰她。何况,她估计还把我当成假想敌。 要么,苏唯一真的有远望的意中人,夏莞没有机会;要么,苏唯一不想谈恋爱,那这借口搪塞夏莞。 在这件事里,我只需要摆明我的态度:我已婚有子,并不是她夏莞的情敌。 医院离落夕山有段距离,抵达医院时,天幕已染了点点的黑。 我蹙了蹙眉,找了医院内部的食堂,买了碗粥。 夏莞抱怨,“苏唯一还躺着,不知道醒了没有,你怎么就想着你自己?” 我坐在临近门口的卡座上,用勺子舀粥,徐徐吹气。 看了她一眼,我反问:“难道我饿死我自己,你就高兴了?”单单是我,我也不急于一餐。但我现在是孕妇,我不能拿孩子冒险。 原本,我选择留下肚子里的孩子,就是最大的冒险。 她撇嘴,不再说话。 七拐八绕,我和夏莞一前一后到了病房。 苏唯一的室友顾洋守在门口,毕业了两个人还有往来,想来交情不错。 顾洋望向我时放大瞳孔,显然惊讶。很快,他将视线移到夏莞身上,“我说夏莞,我不是不让你告诉她吗?你这……” 夏莞扬起下巴,“我答应了,但两天过去了,苏唯一醒了吗?他心里想着的不是你我,我们守一辈子都没用!” “你……你……简直……不可理喻!”顾洋涨红着脸,老半天才憋出这句。 我上前,安抚性地拍了拍他的肩,“苏唯一怎么样了?” 他的脸更红了,“醒了,刚醒不久。医生检查过了,说是已经脱险。苏唯一嫌我烦,不让我陪着。我在外面犹豫很久,你们就来了。” “醒了,我要去看!”夏莞激动,推了下我。 经过顾洋时,他拎住她后领,“你就别凑热闹了。话说得明白,事到临头又犯糊涂?” 顾洋瘦小,但夏莞更矮小,拖动她时有点滑稽,但他成功了。 “林舒,你进去吧。”顾洋气喘吁吁道,“苏唯一肯定想见你。” 我也要见苏唯一,便没花时间跟误解的顾洋解释。 苏唯一情商低、没谈过恋爱,所以他身边经常出现我时,他的朋友、暗恋者都本能地以为苏唯一是因为喜欢我。 殊不知,我们是合作关系。 这层合作,挑明了对我和苏唯一都不太好,因此我一向含糊其辞。 推开门,我闻到了一股淡淡的消毒水味。 待我看到苏唯一时,已经忘了这股异味的存在了。 他躺在病床上,模样……挺惨的。他盖着被子,盖得还挺严实。除了缠了很多绷带的脑袋,就露出一截贴了很多纱布的手臂。 “林舒。” 他见我后,眼睛一亮,居然想要动。 我按住他的手腕,如果,那被纱布缠绕的,还可以说是手腕。 “苏唯一,别动,我听得见你说话。” 说话间,我坐下,微微伏倒,脸凑近他的。 “这样就行了,苏唯一,你别动。”我轻声说,忍着哽咽。 没多久,我就听到他嘶哑的声音:“我没事。林舒,我没事。” 苏唯一越这样,我越愧疚。 他要是怪我、骂我,我道个歉、补点钱就会好受。 然而,他不怪我!上次他宿舍爆炸,他也不曾怪我! 这次他出了事,他也不怪我! 他见我第一句话就是跟我说没事。 莫非,他真的……喜欢我? 摇摇头,我赶忙否认。 我不能亵-渎苏唯一的敬业。 忍了忍翻涌而出的眼泪,我压低声音,“苏唯一,这次,是因为我们要查的事情吗?” 他说:“应该是。上回的事情过后,我就很警惕。我新租的房子,一般人动不了手脚。对方应该花钱请的亡命之徒……” 他突然停住了。 我意识到他可能是有点难受。 手放在他胸口,我又不敢抚摸,怕碰到他伤口。 “你没事吧?”静静等了会,我小声问。 苏唯一回:“我没事。” 稍微停顿一会,他又说:“那个人,大晚上追我车。我躲他,可那人不管不顾……往死里堵我……我为了避免撞上经过的电瓶车,掉转方向,他趁机撞上我。我醒过来时,顾洋告诉我,对方已经死了。警方目前给的交代,是这人有反社会人格,平日就喜欢做点丧心病狂的事报复社会。” 越到后面,他的声音越轻。 我慢慢消化这件事。 那个传说中的反社会人格罪犯,应该是被对方收买的。 我绝不相信,他漫天撒网,恰好网落在苏唯一身上。且他之前犯罪,都没留着命,这次为何要送命? 那个人,绝不简单。 静等几分钟,苏唯一再次开口,“林舒,我甚至不知道我到底查到了什么。” 我问:“没关系,你查到了什么?” 他的声音听起来落寞,“车上的纸质的物证,全都没了。” 我十分坚定,“但你的脑子里有,你的备份里有,对吗?” 他轻笑,“怎么办,吓不到你,我好没有成就感啊。” “别贫,”此时此刻,我终于有了笑意,“你说,到底有哪些杂七杂八的事儿。” 苏唯一还有点虚弱,说一会、停一阵,花了近一个小时,说了个大概。 我仔细地听着。 “苏唯一,我可能知道是谁了。”我绷着脸,徐徐说道。 第171章 你对“衎”字有什么想法 “谁?”苏唯一问我,“我都看不出什么头绪,你怎么……” 我缓缓闭上眼睛,苏唯一的话重新在我耳畔回响,每次遇到那些事的画面涌上脑海…… “我不太确定。”我沉声道,“这太疯狂,我是猜的。我是猜的,我只需要做一件事,我就可以确认了。” 但我,并不想确认。 有些事,越查到后面,伤心的人就越多。 “你要怎么确认?” 苏唯一迫切而问。 这份迫切,不是为他的报酬,是为我。 倘使按我们之间的协议,他帮我查到这个份上,我已经可以给他全款了。 可他依然关心这件事,是为我。 为我的,不仅仅是苏唯一。 我不能再让他们受到伤害了,哪怕……查明白了,我会受伤。 “我……” 正当我想跟苏唯一解释时,突然没了力气。 我眼前一黑,晕了过去。 我醒过来,是因为做了一场噩梦,孩子流掉的噩梦。 尚未睁开眼,我便听到长串的絮叨——我不是跟你说过,你老婆受不得刺激?你怎么就不听我的呢?让她打胎,你不乐意。行,大爷,现在我忙前忙后替你养胎,你就不能把你老婆给照顾好了?大爷,这次孩子再没了,我不负责。 这声音,像是周沉。 我以为周沉在我面前以前很不客气了,他和陆时独处时更嚣张,还有点萌。 怕陆时尴尬,我就继续闭着眼装睡。 等到周沉数落完陆时,我听到关门上后,才睁开眼。 最先看到的,自然是我家男人。 他身后的背景很熟悉,是我们的卧室。光线很亮、且自然,已经是白天了。 想来,我这反反复复的梦,怎么都是睡了十来个小时。 “陆时。”我主动喊他,带着一股子娇软。 面对周沉时,陆时脾气特好。我觉得,那不是因为他们是兄弟,而是因为周沉是医生。 他冲我柔柔一笑,顺势捞起我的腰,将我扶起。随后,他扯过枕头,垫在我腰后。一系列动作,他做得行云流水,仿佛在梦里做了千百遍。 陆时应了声,“我在。” “苏唯一出事了,昏迷了两天。他室友没告诉我,我昨天去看他,被一些事情刺激到了……” 深呼吸后,我咬了咬下唇,“陆时,我可能……” 我可能知道是谁一直在害你、害我了。 但他比我先说话,“林舒,我们不要孩子了,好吗?” “为什么?”我先是错愕、而后是不解。 在我一心要打掉孩子时,是谁不管不顾劝我留下? 当我意识到我内心深处想要的是什么后,他又让我打掉孩子? 他将我拥进怀里,用他炽热的体温、滚烫的呼吸感染我,“林舒,我不想失去你。昨天你晕倒了,我接到苏唯一时,我怕孩子和你都要离开我。林舒,我这一生,也就那么不想离开我的母亲。我曾经会潜意识地认为你和我母亲一样,最终会选择杀了我。现在我确信你不是,我跟你结婚生子、我跟你过我陌生的日子,我只有一个要求——不要让我失去你。” 我晕倒是一瞬间,在我醒过来之前,备受煎熬的,的确是我身边的人。 “陆时,所以这次,孩子没事,对吧?” 我抬起手,回抱他。 他说:“这次,没事。周沉之前提到,现在想要打胎,还来得及。再过段时间,那就真的只能熬到孩子出生。” “陆时,我不想打胎了。”我说,“我这段时间总做噩梦,孩子没了的噩梦。梦做得越多,我越相信,孩子会留下来。陆时,我肚子里怀的,是陆时和林舒的孩子,它怎么可能那么脆弱?如果不是松下理佐那一刀子,我们第二个孩子不会离我们而去,肯定会和我们见面,精力十足地闹腾我们好多年。” 陆时沉默。 在这样的沉默里,我却觉心安。 最终,他说:“好。我们留下孩子,但你答应我,别再去林氏了。就算你要出门,也要告诉我。” 我答应得痛快:“行。” 如今摆在我眼前最棘手的问题,甚至不是揪出那个“他”,而是解决。 林氏,拖着庞大的身体,暂且不会有什么大风大浪吧。 苏唯一躺在床上,话都说不太利索,再让他去调查那就没人性了。 我叹口气,那就江临吧。 江临的本事,我知道。他和林豫正合作了多年,信誉么,也过得去。 “陆时,你让咱爸来看我,行吗?”我冷不防开口。 他像是没听清,“什么?” 我说:“我想见见咱爸,不管是去年除夕,还是今年爷爷的寿宴,我都和他不过匆匆几面。我现在和你领证了、婚礼也办了,怎么都该好好见他一回吧。” 话一出口,我又觉得不妥。 陆时年幼时挚爱母亲,兴许是恨不帮忙的陆绍世的。然而,据我所见,父子俩相处稍微淡了些,绝不至于刀剑相对。 也有一种可能,是陆时表面上和陆绍世相安无事,事实上仍然在憎恨…… 他久不说话,我有点心慌,“陆时,如果你和他关系不好,那我就不见了。只是……我觉得,可能……就是林豫正死后,我突然觉得父女、父子间,恨真的没那么重要。对不起,要是我的提议让你不高兴,那我就不提了。” 我语无伦次地解释,他却很高兴,在我额上印吻。 “依你。” 而后,他起身,“我去联系爸,你现在受得住吗?受得住的话,我把小枣放进来陪你。” 我哭笑不得点头,表示我受得住。 陆时说打胎前,我确实做好准备告诉陆时关于“衎”字背后的秘密。猛一被打断,我又生了怯意。至少,等我确认了再说。 小枣进来后,当然是往床上钻。 他叽叽喳喳个不停,颠来倒去在说昨天他亲爹对他有多好。 我安静地听着。 等他累了,自觉地躺在我腿上休息。 我时而拍拍他的背,时而捏捏他的脸。 与此同时,我打电话联系江临。 江临正在为这两天找不到我犯愁吧,总之接到我电话那会,他有点激动。 我说:“江临,我愿意再次和你签合同。这次你姑且算是玩弄了我,因此,合同主要看我的意志,你有意见吗?” 迟疑了会,他才说,“没意见。” 然后,我致电江夏林,把事情告知她,并大概地提了几个特殊的要求。 比如江夏林依然要做江临的特助。 比如养老院的项目,依然是我负责。 总体来说,江临这次来林氏,会比上次吃亏。 江夏林大抵见惯风云,听完只跟我说了句——好的,林总。 挂断电话后,我整个人放松不少。 明天,我只要在会议上将江临摆出来,就可以和林氏的琐事说再见了。 轻松也沉重。 我推了推小枣,“小枣,你先下楼吃早饭,我今天整天陪你玩。” “好耶!”听到我如此许诺,小枣眼里闪着小星星。 这让我高兴,同时让我自省:在为林氏奔波时,我确实冷落了我的小枣。 我怎么都没想到,我清早跟陆时提议我们该正式见一次家长,晚上陆绍世就出现在我眼前。 小枣嘴上是乖乖叫“爷爷”,但我知道他心里苦哈哈的。没准,他以为,见到陆绍世就要练毛笔字。 陆时早有准备,陆绍世来后不久,家里阿姨变戏法似的捯饬出一桌色香味俱全的饭菜。 陆绍世还给了小枣一个大红包。 林枣同志见有红包拿,有好吃的,还不用写字,立马眉飞色舞坐到餐桌前。 陆时和陆绍世话少,连寒暄都算不上。我呢,努力和陆绍世说了几句。 一顿饭下来,除了小枣,我们脸上都没个笑脸。 “陆时,我和林舒单独谈谈吧。”陆绍世突然提议。 陆时弯身,抱起小枣,应得利落,“行。” 明明露台很近,陆绍世非要上楼兜转,领我去书房。 到书房后,被书香墨味一影响,我这个人就有点拘着。 “林舒,谢谢你。”陆绍世直接说。 我问:“爸,你为什么谢我?” 既然我和陆时已成夫妻,我不会吝啬一声“爸”。 林豫正在世时,我就是太吝啬了…… 陆绍世向来沉稳的脸色起了波澜,“林舒,我年轻时也不懂事。我生了三个孩子,却没好好爱过一个。可能陆时有点像那个人,小鸢生下他后,反反复复的病,终于爆发了、无药可救了。难受的,不止小鸢……总之,我没有尽到过做父亲的责任,在我意识到陆时偏离轨道时,他已经彻底不需要了我。我谢谢你,是因为今天,陆时喊我爸,好声好气地解释你们的情况,希望我好好对你。” 倘使陆时没跟我提过他年幼时和母亲的事,我定然听不明白陆绍世的话。 但他提过,陆绍世的话,我也差不多明白了。 林豫正选择文清,是他自己要追求金钱与地位。 而陆绍世不同,他是被迫。 文清强大,在林豫正死后做了尼姑,眼下还想得特别开。 可陆时的母亲,却死在了她的仇恨里。 我摇头,“爸,陆时其实……” 陆绍世抬手,微微摇了下,“林舒,你不用拿好话骗我。陆时好歹是我儿子,我知道他对我什么态度。我今天很满足了,这回我打心眼里希望你们可以地久天长。多么幸运,你们是真心相爱的。就算日后你们因为生活互相憎恨,至少你们结婚是因为相爱。” 大抵是想起了前尘往事,陆绍世显得多愁善感。 我唏嘘一声,保持了沉默。 因为我不能保证,我和陆时会不会在漫漫生活中变得互相仇视。 许久,我开口问他:“爸,你对‘衎’字,有什么想法?” 第172章 去德国,取证据 “什么?”陆绍世没料想我怎么问,语气有点乱。 我重复一遍,“‘衎’,‘嘉宾式燕以衎’的‘衎’。” 陆绍世仍然有些不解,“为什么这么问?” 我说:“这不是你爱的字吗?你怎么会没有想法吗?” 连我自己,都觉得我说话的样子甚是古怪,更别提陆绍世了。 “林舒,你怎么了?”他询问。 我红着眼,“你真的没什么想说的吗?真的没有吗?那就算了。” 陆绍世盯住我,“你到底怎么了?你现在……不是不能激动的吗?” 听这架势,陆时告诉陆绍世我怀孕了。 既然我决定生下来,甚至连林氏都即将脱手,那我怀孕就不是什么秘密,更何况陆绍世是他的父亲。 对他心有愧疚的父亲。 陆绍世当晚离开,家里空的地方不多,腾出个客房绰绰有余。陆时没有提前让阿姨收拾,摆明不希望陆绍世留宿。 如果他想,他自然会安排妥当。 起初小枣有自己房间时,不太乐意,老爱往我和陆时中间挤。 后来他被陆时“教育”多了,就乖得很。 且我今天几乎陪他整天,他应该也满足了。 该做的都做了,陆时关了灯,我枕在他的手臂上。 “陆时。”安静躺了会,我突然喊他。 “嗯?” 我说:“明天上午,我还要去趟公司。我去告诉那些人,江临要做林氏的CEO。” 不管古岳峰怎么闹腾,我相信江临有他的办法。 实在不得安宁,我倒宁愿古岳峰这尊大佛可以另寻庙宇。 其他人,都不算事儿。 陆时“嗯”了声。 我深深地吸了口气,继续说道,“陆时,明天我要去德国,取证据。” “嗯?” 他尾音上扬,表示了疑问。 “陆时,我可能会拿到当年蒋元一被陷害的证据。如果那个人没有骗我,罪魁祸首就是三叔。虽然他是我们的三叔,但我希望,你可以看在我鼓起勇气跟你交代的面上,好好给蒋元一个交代。曾经,蒋元一为了不让我受林念瑶欺负,甘愿被她玩弄,还被她拍下了那种视频……要是真相是我知道的那样,蒋元一承认罪行,是因为你三叔和罗振义拿我做了威胁……虽然我全都不知情、全都不同意,但蒋元一就是这样为我牺牲了大半生……陆时,如果这次陆绍良不受到惩罚,我不甘心,蒋元一也不会甘心……” 蒋元一是我的前任,陆绍良是陆时的三叔,这两层关系让我努力把控语气,免得陆时生气或者吃醋。可说到后来,我脑子里只剩下对蒋元一深深的愧疚和对陆绍良挥之不去的憎恨。 陆时右手充当我的枕头,左手搭在我的小腹上,有一搭没一搭地轻抚着。 在我说话时,他节奏没有变,仿佛没受我的话影响。 但我不敢确定。 “林舒,我不放心你一个人去。”他语气竟有些委屈,“你才答应我要为了孩子待在我身边。转眼,你就要去德国。” “取证据的话,我自己也不太放心。实在不行,我把钥匙给你,你派人去。但我必须要去德国,我需要处理一件事情。我以为那件事就和我有关,现在好像跟你我都有关。” “你真的要去吗?”他轻声问。 我拽住他的睡衣袖口,触感丝滑,“你为什么不问我是什么事?” “如果你愿意说,你会在坦白蒋元一的事后告诉我,可能你还有点犹豫。”他停顿,“我会猜。而且,我猜得都很准。” 我说:“陆时,你给我三天时间。我把取证据的钥匙给你,你可以让秦淮、许漾、周沉,或者随便哪个你信任的人去拿这个证据。证据到你手里后,你要像你曾经跟我保证那样,还蒋元一清白,让陆绍良受到惩罚。” 陆时和我还针锋相对时,他说过,倘使我愿意爱他,他可以替我撼动LS的根基,将陆绍良连根拔起。 我现在,不仅是爱他,还很爱很爱他。甚至,我肚子里怀着第二个他的孩子。 此番恳求,不是我怀疑他对我的爱,是我怀疑他能否对抗陆绍良、乃至整个陆家。 他陷入沉默。 在我变得焦虑前,他说:“林舒,我会尽力的。对我来说,这件事,就是给你个交代。” 他的意思是,他不在乎蒋元一,他只在乎我。 稍作停顿,他再次说:“林舒,三天时间,我给你。我甚至一天都不想给你,但我也试着相信你。三天后,不管你在德国还是法国,太平洋还是大西洋,我都要把你带回我身边。” 我把脖子上的怀表接下来,塞到他左手手心,“陆时,钥匙在怀表里面。不管出于什么理由,钥匙在你手里丢了,我真的会恨你。我现在有多爱你,你背叛我,我就有多恨你。” 他侧过身,在我额上吻了吻。 “林舒,我答应你。”他又补充,“我绝不会让你失望。” 我眼里涌上一股热意,没有哭。 此时此刻,我感觉我很幸福。 我努力想要和陆时做到彼此信任,却总有一些事不敢放手。 比如,蒋元一的事。 我独自憋了很久,终于在这个契机把这件事交托给陆时。 苏唯一再次为我受伤,我脑子里浅淡的猜想,终于有了些轮廓。 今晚陆绍世的话,更是佐证了我的猜测。 或者,是他故意给我的证据,诱引我回到他身边,重新为他所用。 或许,这是他的疏漏,他想不到我会想到,那就是我的机会。 那个一直在针对我的人,不是别人,是把我从海里救上来的Richard! 齐北宸和我出车祸那一回,我曾撞到过人。我当时觉得他身上有股似是而非的气息,可我因为沉浸在林念瑶给我的打击里,并没有深究,就这么搁浅了。 他曾经回国江城。 如今我猜到了是Richard的,那股味道、那个场景涌上心头。 甚至很多个问题,好像都有了答案。 Richard给我打了个电话,我已经抓住的夏启媛,就逃了…… 江城那么多公司,他偏偏要针对LS集团。 秋山给出的词,仅仅有个“衎”。 如果不是苏唯一那串话里唤起我的记忆,我可能不会想到,Richard并不是德国人。 他和我一样,有秘密,所以他住在德国一隅,假装自己是Richard。 Richard赐我新生,我很尊重他的隐私,但这不意味着我不会偶然撞见什么。 我无意中见过一幅笔墨,上面写着:君子有酒,嘉宾式燕以衎。 字体娟秀,倒像是出自女子之手。 我以为是他心爱之人,便没有多问。 后来,我也在陆绍世的书房见过这句诗。他的是草书,誊录了《诗·小雅·南有嘉鱼》全篇。 我本来没有多想,听苏唯一说那些看起来毫无关联、互相矛盾的话时,我突然就想到了。 Richard对苏唯一动手,八成是因为得知他去日本见过秋山,怕他再查出些什么。 阴错阳差,我却彻底猜到他的头上了。或者,是我心里藏着太多的模糊的想法,终于累积到某个点,爆发了。 陆绍世跟我说,他和他的爱人是意气相投、谈诗论酒。假如两个人有个孩子,那就取名为“衎”。当我问及时,陆绍世仓皇,却不能否认陆衎的存在。 也许,可能,大概,Richard就是陆衎。 那他为什么针对LS,理由就明了了。 甚至连他救我,都是有理由的。 他是被排挤到连渣都不剩的私生子,而我也是打小被欺压的私生女。他对我生起一点怜悯之心,再正常不过。 或者,他还知道我怀的是陆时的儿子。 想到这里,我全身一阵发寒。我甚至怀疑,我当初和陆时发生关系,到底是不是因为齐北宸一时好心造成? 难道,他知道我是蒋元一的女朋友…… 我摇头,否认了自己可怕的猜测。 无论如何,Richard救了我和小枣的命。 如果没有他,我现在也许就是个疯子、注定折磨旁人的疯子。 如果没有他…… 怎么有现在的我? Richard百分之九十还不知道我已知情,我要赌一赌。 他曾是我今生无以为报的恩人,不管他是否别有用心,我都想用我的方法去试一试。 陆时可能知道一些,甚至知道全部。 毕竟,他那么聪明,也那么憎恨陆绍世真正爱过的女人。 ****** 我回到了德国,在阳光明媚的午后。 来接机的人,是Richard。 他依然是高大英俊的男人。 此番细看,除却右眼附近微不可见的疤,他和陆成林,还是有一些相像的。 就像陆绍世所说,陆时并不完全像他,陆成林更像。 而Richard,也更像是陆成林的弟弟。 我敛了情绪,走到前,轻轻拥住他的身体,“Richard,好久不见。” 陆衎,我终于知道,是你。 第173章 谁在骗谁 Richard,也就是陆衎,抬手回抱我。 “小舒,好久不见。” 我很快松开他,与他寒暄,“你好像瘦了点。” “可能吧,”他从我手中取过行李箱,“回家吗?” 回家吗? 如果Richard不是陆衎,他与我之间不曾隔着诸多算计。 那这一声回家,是不逼出我眼泪不罢休的。 可他是。 他救我,极可能是我可以成为一枚合格的棋子。 我回江城后遇到的诸多困苦,大多数都是因他在背后推波助澜。 表面上,他救我、帮我,是我这辈子无以为报的恩人。 然而实际上,他也将我推入深渊。 或者,他仅仅是顺势而为。 怪我自己。 假如我没有不甘心,也不至沦为他的棋子。 没见到他之前,我心心念念想要见。 真正见到了,我却又无话可说。 万语千言,全在与他目光相对的瞬间消失殆尽。 许久,我红着眼哽咽,“回家。” 他忽地轻笑,抬手揉了揉我的头顶的发,“都第三次怀孕了,怎么还长不大似的?” 话音未落,我便觉心惊肉跳,“你知道我怀孕了?” 他回头,奇怪地看我,“你的事情,我知道很奇怪吗?” 我霎时僵住,而后轻笑,“当然不奇怪,我只是还没有想好把怀孕的事情告诉别人。” 是啊,一直以来,他都知道我的事。我从不怀疑,如今细细一回想,才发现他知道我的事,这该多恐怖。 我在这个男人面前,没有任何秘密可言。 齐北宸出事、余落初刺激我那会,他又为何千里迢迢赶回来呢? 展延之都能在我包里装窃听器,莫非…… “想什么呢,这么出神?”陆衎的声音,将我拉回现实。 我勉强挤出笑容,“我想小枣了。林氏的事情太累了,明明我已经交给江临了,偏偏这件苦差事还要落在我肩上。”我不能跟Richard说我是特意来见他的,我只能假托有公事。 他没有拆穿我、或者没有看穿我,那就代表我还有机会。 就算我知道Richard可能是我回江城后一切噩梦的幕后人,我都不愿意从最恶的角度去揣摩他。 他虽然是饱受摧残的陆衎,但也是对我十分耐心的Richard。 我们相处五年多,他捞我起来,开导我,将我从自缚的噩梦中扯出来……他教我成长,他照顾小枣……这些事情,怎么可以抹去呢? 要是按照逻辑,他救了我和小枣的命,就算他现在收回我和小枣的命,都是可以的。 然而,不行。 曾经我可能愿意用死来换小枣的安宁。 可我现在正怀着第二个事情,不仅我和陆时的关系已经走向正常,连构陷蒋元一多年甚至害他丧命的案子都有机会翻案…… Richard要是能放下心里的仇恨,那我的后半生,除了一些小摩擦,应该会很幸福吧? 他会放手吗? 看着走在前面的男人,高大的背影,不掩落寞。 我从来都知道,Richard是个寂寞的男人。当我知道他原本是陆衎,我便知道,他是深陷孤独深渊的男人。 像陆时这样身在陆家的,人生也就这样了。他被一群披着亲人面皮的饿狼,逼到绝境,最后吞了骨血,告诉自己要变得更强。 何况陆衎是被这样家族排挤的呢? 单单是排挤就算了,假如陆文景、陆绍良、陆绍明或者随便有个谁,对他有过些折磨,那…… 他那么了解心理方面的问题,将我拉了出来。是不是意味着,他曾陷得比我更深? 我脑子里千思万绪,表情上努力维持平静。 当我想要回忆曾经在Richard面前的自己时,我脑子里居然一片空白。 现在开着车,从机场开始即对我流露无微不至的男人,是我男人同父异母的哥哥,陆衎,并非Richard。 幸好,他体谅我坐飞机辛苦,并没有与我交谈,而是专心开车。 我暗自告诫自己,不管我心里怎么认定他是陆衎,在他面前,一定要把他当成Richard。 陆衎很了解我,我稍稍不自知,兴许就被他看穿了。 所幸,我最后的招数,并非对峙。 如果我想要和他拼个输赢,我都不用跟陆时争取这三天,直接让陆时来吧。 两个人都背负着各自母亲的仇恨,两个男人,在他们擅长的领域、用他们擅长的手段,争锋相对吧! “小舒,到了。”陆衎在国外太久了,说着中文却夹带股异域风情,很性感。 我猛然抬头,迎上他的眸子——他已替我打开车门,微微躬身,嘴角含笑。 在他身边漫长的岁月,我被心魔与仇恨吞噬,除了小枣,便只有报仇支撑着我想要变强的心。我都不曾发现,这个男人是个绅士,连细枝末节处都做得妥帖的绅士。 我甚至想不明白,为什么我可以多年对他视而不见、无动于衷? 再细细回想,或者是他将自己包裹得太好。那时的我,又怎么有耐心去撕下另外一个人的伪装呢? 陆衎极尽地主之谊,领我到我们曾经共住的地方,他还亲自下厨。 我随便放了行李,便坐在客厅等他。 这里的摆设,几乎连一个花瓶都没有变过。 我一坐上,便想起了漫漫长长的岁月。 充盈着痛苦,只有Richard可以给我一点暖,只有小枣可以给我希望的岁月。 厨房内传来窸窣的声音,那是人间烟火气。 我垂了垂眼,至此仍然不希望我和他撕破脸。 故作许久,我走到电视机前,找出下面的碟片。我随意找了个片子,放映。 我坐回沙发,漫不经心地看着。 其实我并不想看电影,但比起承受那些回忆,我宁愿听别人对话、看别人悲欢离合。 正在故事精彩处,我的手机突然响起短信提示音。 可能深入“敌营”,我特别敏感,被这一铃声吓得如临大敌。 我掏出手机,浏览:林舒,我是秦淮。我去了那个地址,那个银行的负责人说,只有你去,钥匙才有用。 第174章 小舒,在等人吗 凭感觉,我知道陆衎还在厨房。 我怕我一回头,会让他觉得可疑。他在客厅里装个摄像头,那简直是稀松平常的事。 我只能赌我的直觉是正确的,低垂着头,回复江淮——你现在什么情况,我离那里有点远,一时半会赶不过来。 短信发送成功后,很快我就收到了一条短信。 我飞快点开:我在银行附近的咖啡馆,最好今晚之前。我等你,到时候交给我。 深呼吸,我再次回复:好。 因为我的要求,我要留在陆衎身边,就不能把证据带回去。陆时选了秦淮,就是相信秦淮,我也要相信秦淮。 让我倍觉恐怖的是,我发现我此刻除了相信,没其他的事情可以做。 蒋元一,我希望我不会害你。 确认江淮不会再回复我短信,我大致记了下他的号码,而后删除短信。将手机放回包里,我挺直脊梁,继续投入那缠绵悱恻的电影里。只有我自己知道,我背后的衣服,被薄汗浸-湿。 许久,陆衎终于捯饬完晚饭。厨房被打开,四溢的饭菜香顿时涌出。我可以确定,是中餐。 我关了电影,走过去帮忙。 他没有跟我客气,熟络地吩咐我来去。 很丰盛的一桌。 丰盛到,我觉得十个人都未必吃得完。 以前,Richard做饭居多,从未如此铺张。 大概是看穿我的意图,他解释,“你很久没来,我把你想吃的,都攒下来了。” 我眼眶发热,“Richard,谢谢你。” 他无谓一笑,将筷子递到我手里,“吃饭。” 拿捏着光滑的筷子,我没办法下手。我终究搁下,定定看向他,“Richard,是我对不起你……计划里是我给蒋元一鸣冤,并没有和陆时结婚生子那一条……对不起。我甚至后来不敢联系你,是因为我不知道该如何面对你。你把我从海水里捞出来,甚至保住了我和小枣的命……我这一生,都不知道怎么报答你……如果可以,我会尽我全力,报答你。” 他目光温柔,“小舒,这是你的一生。当初我让你回江城,是因为你靠着复仇才活下来的。你爱谁、嫁谁,是你的自由。谁说我不曾跟你索求过,我不是让你帮我对付成峰?足够了,我救你这件事,你不必一直挂在嘴边。你现在到德国出差,还能想起我,不是很好?” 那仿佛淌着潺潺溪水的眼,我差点就信了。 但我现在知道了,那要归功于他精湛的演技。 我的服软,似乎并没有什么用。 订好的闹钟响起,我赶忙慌乱掏出,将它关了。 “有事?”陆衎问我。 我收好手机,满脸歉疚,“Richard,对不起,我有事要处理。你做了那么丰盛的一顿,我却没机会好好享受。明天,Richard,明天我给你做饭吧。我在江城学了一些,虽然我还是做得难吃。就当我给你补偿,可以吗?” 他拢好筷子,神色颇为落寞,“可以,我等你。” 他的声音听来寡淡、缥缈,像是失望了。 可秦淮那边,我不能置之不理。 离开陆衎的住处后,我打车,换了两趟,才赶到那个地址。 的确如秦淮所说,这里是银行,古旧的、城堡式的银行。如果不是它门前挂着我认得的标志,我真不觉得这里是银行。 咖啡馆? 我逡巡四周,寻找着咖啡馆。 确认某个地方后,我快步走过去。 大抵是得知我在江城几乎是被陆衎监视,我在这里做什么事都是提心吊胆的。 秦淮坐在角落的位置,他看见了我,冲我扬了扬手。 我快步走过去,他将钥匙塞在我手心,“林舒,你要小心。” 钥匙的棱角,硌得我掌心的肉疼。 我所见,一直是挂在我脖子上的怀表,却没有碰触过取出来的钥匙。 真疼。 就像是真相,撕扯出来,让我心口淌血,止不住痛。 蒋元一生前受罪,大多是因为我。 原本,他该有多么好的一生。 我根本不值得! 我点头,“行。” 又想到什么,我偏头看他,“你在这里等我?” 秦淮说:“对,银行的负责人已经认识我了,如果我和你一起去,他说不定连你都不给开。我坐在这里等你。” 我稍一思量,他的话没错。 “那行,你等我。” 我捏紧硌得我肉疼的钥匙,快步走出咖啡馆,直奔银行。 银行的一切,都是那么古旧,像是欧洲旧电影里才会出现的。 我试探性推门,里面有个两鬓斑白却十分有精神的老人迎接我。 这应该是秦淮说的负责人。 他笑得很慈祥,问我是存还是取。 我伸出手,展开手,“劳驾,我来取东西。” 他取过钥匙,放在眼前端详一阵。过了会,他神情严肃地说,“跟我来。” 我丝毫不敢怠慢,加紧步子跟上他。 左拐、右拐,再左拐……东绕西弯的,终于到了目的地。 他站在一扇门前,取出贴胸的一枚钥匙,“女士,请你等我一下,我很快出来。” 这大约是这银行的秘密基地,是我不能触碰的地方。 我点头:“行。” 这银行未必有名气,但为了保证所存物件的安全,应该有自己的安保系统。 我若能顺利取到那些证据,不必破坏。 在门口静等的几分钟,幽暗的光线,幽闭的空间,差点逼出我内心深处的恐惧。 好在,我挺过来了。 因为我现在不是孤身作战了。 终于,那位老人再次出来,递给我厚厚的档案袋。 我抱着档案袋,等他锁上门。 临走,他送我一个纸袋,可以让这份厚重的证据看起来不那么突兀。 我接过,不做停留,去找秦淮。 可能是环境所致,我总觉得这件事会生出什么变故。 赶到咖啡馆,我径直走向秦淮所在的位置。 不在。 我坐下,摸了下他做过的位置,有余温。 我拧起眉头,不知道他是出事了还是去个洗手间。 心里忐忑,我坐下等秦淮。 如果超出预计时间,我再想想其他办法。 “小舒,在等人吗?” 这声音,挫骨扬灰我都认得。 是Richard。 不,是陆衎。 我全身僵住,捏紧档案袋,整颗心都提到嗓子眼了。 第175章 要人,还是要证据 陆衎恰好出现,绝非巧合。 我强行控制忍不住轻颤的身体,告诉自己要镇定。 牢牢捏住档案袋,我抬头,露出笑容,“是啊,我在等人。” 他也仍然笑意湛湛,从容地坐在我对面,“小舒,我以为你只会等我。” 估摸是他现在看穿了我,我无端觉得他右眼的疤生出几许狰狞。 到底,我斗不过陆家的男人。 不管是陆时、陆衎,还是陆绍良、陆文景…… 我都斗不过! 来这里前,我还以为,我和Richard之间还有更为温和的方式解决问题。 然而我忘了,Richard只是一张面皮,陆衎才是他本身。 我与Richard有交情,但我根本不认识陆衎。 勉强维持笑容,我突然意识到,我连牙床都蠢蠢欲动。 “Richard,有话直说吧。”我拼了命,才平稳而完整地说了这番话。 他却不急,接过侍者递来的单子,勾画几笔。 “小舒,你不是知道我另一个名字了吗?”他说,“我想听你喊我。” 这番话,彻底打碎我的幻想,将我拽入深渊。 他全都知道了。 不仅仅是知道我来见秦淮,他连我得知他是陆衎都知道了。 莫非,从头到尾,我就被他玩弄鼓掌之间? 强忍愤怒,我告诉自己要冷静。 我和他实力悬殊,我发脾气于事无补。我唯一的机会,就是赌他对我有那么一点感情。就算豢养一只动物五年多,都能有感情。我是人,活生生的人。 所以,我绝不能发脾气。 我腾出一手,狠狠掐自己的大腿,分散自己的怒气。 在他有些渺远的目光下,我终究服软,“陆衎。” 他轻笑一声,“果然,你喊这个人名字,和我料想一样动听。” 得知他处心积虑多年后,我再也不能以平常心面对他。 我心底发寒,却仍是寻常调子问:“陆衎,你到底要什么?你经历过什么,你想要什么?” “我经历过的事,我不舍得你知道。”他停顿,深深凝望我,“我想要什么,小舒,你给不起。” 我有些着急,“你不说,我怎么知道?” 跟我对视几秒,他突然笑了,“那么,我先跟你做个测试吧。” 我紧逼双唇,紧绷脸颊,对他的用词“测试”很不满意。 一种游戏人生的冷漠态度。 明明,他给了我、给了很多人痛苦。 他不介意我片刻的沉默,目光扫过我放在大腿上的档案袋。 “小舒,我问你,你是要秦淮还是要那袋证据?”他缓慢开口。 这个问题,信息量还不少。 陆衎抓了秦淮,而且知道档案袋里装的是当年的证据。 我抖着唇,“要证据,是不是意味着你会折磨秦淮,并且可能会要他的命?” 他敛起嘴角,并不否认。 正好这时,侍应生送上咖啡,应该是拿铁。 当然,我现在脑子一团乱,并不确定我的嗅觉是否有用。 他不疾不徐地用勺子挖着冰糖,却不加入咖啡内。他应该是等我做出决定。 我有什么资格,让秦淮去死? 而且秦淮被陆衎折磨,那谁帮我把证据送回江城? 如果我要待在Richard身边,留下证据又有什么用处? 盯他许久,我从牙缝里挤出来,“有第三个选择吗?” 他淡淡一笑,“说说看?” 我深呼吸,努力镇静,“陆衎,你知道我一直想要让蒋元一沉冤得雪。这件事,和你折磨我、折磨陆时、乃至折磨陆家人都没有关系。如果非要说,蒋元一的案件还原,会击垮陆绍良。这样,你会少一个对手。我想要留下这份证据,和我选择陆时还是你没有关系,我选择的是蒋元一,是我曾经的爱人,是为我付出一切的男人。我不想秦淮死,我也希望他替我把证据送回去。陆衎,不,Richard,我等这份证据,等了六年多……你不要让我功亏一篑,求你。” 他抿了一口咖啡,极慢极慢,像是品世上珍奇。 “第三个选择,你跟我走。”他缓慢说出口。 我毫不犹豫地点头,“我跟你走。” 陆衎为人如何,我不清楚,但我知道Richard是怎么样。其实,陆衎和我曾经被遗弃、排挤,或许我可以摸到他性子的一些门路。 何况,陆时只给我三天时间。我只要熬过两天就好了,而这份证据等不起。我不希望,证据留在陆衎手里冒险。 我跟陆时说,如果他弄丢了这份证据,我会恨他。 要是弄丢证据的人是我,我也会恨自己。 他朗盛而笑,我毛骨悚然。 在我精神建设崩溃前,他起身,跨动长腿,“跟我走。小舒,跟我走。” 就算他变成陆衎,他依然像Richard那样喊我,不知道在骗我还是骗他自己。 我没得选。 如果我没有怀孕,我可能会拼一拼——逃逃看。 现在我不行。 我只能选择熬两天,等陆时。 此刻,我后悔那晚我非要坚持来见Richard。 可我不见、不试,又怎么会甘心? 我始终要发现,这个男人比我高明得多。 他走在前面,停在一辆线条流畅的车子前。 陆衎依旧极为绅士,替我打开车门。 我看了他一眼,看了身后仿佛染着斑斑岁月痕迹的街景,弯腰上车。 坐稳后,我松松垮垮系上安全带。 陆衎坐在我旁边,负责开车。他开车跟他做人一样,讲究“稳”。 在缓缓而驶的车上,我的心绪却十分紊乱。 开了几分钟,他突然开口:“小舒,刚才的测试,你的表现让我很失望。” 我问:“为什么?” 我自认,那是比较合适的。 他嘴角上扬,“你应该选择证据的。因为这样,我会替你解决秦淮。” 我顿时心底发寒,低声说:“我不用解决秦淮。” 他毫不留情:“秦淮是我的人。这当然没错,对你和陆时来说,他是叛徒吧?如果你选证据,我一定会杀了秦淮的。可你没选,秦淮这么好用的棋子,我自然是要留着的。” 秦淮,也是陆衎的棋子? 我怔住,整个人砸在座椅上。 那一霎那,我耳畔响起陆时喊的那一声声“阿淮”,我想秋山在车里埋炸弹时,陆时和秦淮、许漾共生死。 秦淮不仅是陆时的兄弟,还是LS陆总的特助…… 天呐! 我突然觉得,与其让陆时信任“阿淮”,不如让他信任方信之。 陆衎心机该有多深,陆时身边的人,究竟有几个是对他真心实意的? 假如我没有爱上陆时,那么,陆时爱的人,也为陆衎所用。 太恐怖了。 果然,姓陆的男人,没一个简单。 我太过震惊,以致说不上话。 陆衎却不停止,“小舒,你把这件事看得比命重,陆时是亲自来取的。证据早就脱手,秦淮找你,不过是我设的局。小舒,你前来,为的就是骗我。你饭桌上说的话,到底有几分真心?你连我一场考验,都经受不住。你的心,早就属于陆时了。你一句无以为报,就把Richard推开了,你考虑过他的感受吗?” 猛地回神,我不敢激怒他,老老实实说了声“对不起”。 大概是起了作用,他不再说话,沉默开车。 我仍然在消化他的话。 陆时亲自来取证据,取过了,所以钥匙到秦淮手里,就很容易了吧?不,秦淮可能拿的,不是那把嵌在怀表里的钥匙。因为秦淮给我的感觉太冷、太正,他与陆时又是过命之交,我从未怀疑过他。 那陆时,有没有怀疑过他呢? 如果没有,那我们……都危险了。 除了秦淮,还有谁是他的人? 陆衎到底有什么魅力,为什么一个个为他卖命? 当年的我,是源于救命之恩……想必,他在用人之前,都施恩了。 也未必。 人都有软肋。 江临的是江嬗,陆成林的是祝榕榕。 陆时的……是我? 我现在成了陆衎的囚徒,会给陆时造成怎么样的伤害? “小舒,到家了。” 陆衎的声音,将我拉出胡思乱想。 “嗯。”我木然应道。 眼前的变故,几乎一下子抽走我全部的力气,我需要慢慢恢复。 陆衎走在前面,我被他带进屋,穿过客厅,停在餐桌前。 仍然是一桌菜肴。 样样看起来都是美味。 似乎还有余温。 仿佛之前的事,就是一场闹剧。 我内心嗤笑,泛出了浓浓的苦味。 “你最想吃哪几样,我再去热一热。”他说。 我看着他,好像他在开玩笑。 眼神交流间,我知道他是认真的。 没辙,我随意点了几样。再者,我是孕妇,我需要三餐稳定。我努力在控制情绪,其他的我已然顾不上。我只能盼望,我和孩子,都能熬过这两天。 陆衎照着我换乱点的取菜,端进去厨房。 十来分钟过去,他重新端出来。 我没做多余挣扎,洗手后吃饭。 味道不错,不过我无心欣赏。 陆衎领我去卧室,摆设也和以前一模一样。 意外地,他留我独处。 我将包翻了个遍,才意识到,我的手机不知何时已被他搜刮走。 行李箱里,电脑包也空了。 卧室里,什么都不缺,独独缺了电话机——我联系不上陆时了。 无端,被逼入绝境的我,心头竟涌上快意。 陆衎这么做,是不是在害怕陆时知道我在他身边? 那是不是意味着,他也有一点害怕和陆时正面对峙?哪怕陆衎是觉得时机未到,对我而言都是好事。 我自知成了笼中金丝雀,索性妥协以养精蓄锐。 陆衎似乎在满足他心中某种渴求:我隐隐觉得,他不会怎么伤害我。 至少陆时没有成为观众时,他不会怎么伤害我。 我以为在陆衎的囚禁下,我会睡不着。没料想,洗漱过后,我很快就睡着了。 大概是我太累了。 可这一夜并不太平。 我是被痛醒的。 醒过来时,我全身发冷,尤其是腹部很疼。 有前车之鉴,我很怕孩子出事。 不管是陆衎在饭菜里动手脚,还是我不顾劝阻要留下孩子的苦果,我都需要解决。 我缓过劲,等痛意弥漫后,我起身开灯,趿上拖鞋出门。 门被反锁了。 我拼命地敲门。 可能魔怔了,我一会喊他“Richard”,一会喊他“陆衎”,有时恶狠狠骂他,有时惨兮兮求他…… 有一阵痛意袭来,我膝盖一软,猝然跪在地上。 而紧闭的门,终于有人打开。 是陆衎。 我想抓住救命稻草一样拽住他的胳膊,忍住痛一字一顿地说:“陆衎,假如我失去孩子,我林舒从今往后,是生是死都纠缠着你、永不放手!” 第176章 陪我一晚 陆衎语气平稳,“如果你做得到,那就纠缠我一辈子吧。” 我听不出其中的意味,我想继续放狠话,却被疼痛侵蚀。 剧痛中,我可能出现了幻觉,因为我看到了陆时。 那个不惜跟我争执也要我留下孩子的陆时,那个在我晕倒后也会问我要不就打掉孩子等下次的陆时。 我只想陆时,直到我再也想不动。 ****** 意识回笼,记忆涌上脑海。 陆衎早就识破我的计谋,反设计我。 连高冷冰山的秦淮,都是他的人。 我半夜腹部痛,痛到我这个阶下囚出言诅咒陆衎! 猛地睁眼,我右手下意识抬起,轻柔按在仍然平坦的腹部上。 “小舒,你醒了。” 陆衎的声音,和Richard一样温柔,总让我以为,他还是那个救助过我的人。 我耽溺在仇恨里,不自觉被人利用了。 不过算来,他花了五年多的时间拯救我、培养我,我却爱上了陆时。我的心不在向着他那边,如果他愿意不伤害我,吃亏的其实是他。 眼下,他是要伤害我的吧。 我触上腹部的手心,是发冷的。 十分不愿,但我还是看向他,“陆衎,孩子怎么样?” “真的不是我。”陆衎说,“如果你信。” 我恶狠狠地盯着他,“陆衎,我是问你孩子怎么样。” 他闪了闪眸色,“暂时没什么事。” “暂时?”我拔高音调,“陆衎,你放我回去吧。看在我曾经愿意为你拼命的份上,放我回去吧。我很难怀上孕,至于为什么,你应该心知肚明吧。你放我走,让我把孩子安稳生下来,不然我会发疯。陆衎,我疯起来,真的不知道会做什么。” 分明和陆衎相比,我一无所有,但我就是要威胁他。 我要生下孩子。 如果留在陆衎身边,留在没有周沉的囚笼,我肯定会失去我的孩子的。 陆衎神色复杂地看我,剥下了伪装,用一个陌生人的眼神看我。 很久之后,他说:“等你稳定些,我带你回国。林舒,我有一个底线,不要再跟我作对。的确,我帮秋山真纪逃了出来,但她请松下理佐害你失了孩子且险些怀孕,与我无关。你这次难受,也是因为你太紧张,与我无关。是我做的事,我随你骂。不是我做的事,不要再用作武器,我会让你后悔的。” 当他正儿八经喊我“林舒”时,我知道他是认真的。 对我个人而言,他此番话是极大的让步。 现在我就是个阶下囚,我没办法思考陆衎决定回国,会给陆时造成多大的伤害。 我只能让陆衎对我仁慈一点,在他完全掌控我时。 “行。”几乎是咬牙切齿,我回应了他。 他忽地俯首,应该是想亲我。 我下意识想躲,回想起他的话,我又闭上眼睛僵直着身体。 许久,轻柔如羽毛般的吻,落在我的太阳穴。 只一下,他便离开。 陆衎什么都没说。 我也什么都没问。 没多久,有个金发碧眼的帅哥医生来见我。交流间,我才知道,他不知道该怎么处理我的情况。他只能暂时让我不难受,如果我长久地不适,他是建议我流产。 “但是,你的丈夫不希望你流产。”他冲我灿笑,五官愈发帅气飞扬,“你有一位好丈夫。” 所以,这位帅哥不能帮我保住孩子。 陆衎深知我的事,那么也知道,周沉可以。 我不愿细想后来的事,就想放送地以为孩子有救了。 一周后,江城机场。 虽然迟了一点,但陆衎还是带我回江城了。 他把我当成孕妇,给我特殊的照顾,可仍然不给我联系任何人的机会。我甚至没机会看电视,唯有播放老旧的光碟。 因此,我不知道这一周里,除了我和陆衎,我谁的事情都不知道。 陆衎警告在前,我没敢再闹,就这么无知无觉地过着。 主要我怕自己再晕倒,因此顺从得很。 飞机上,我看到报纸上的日期,忽然意识到小枣的暑假已经开始了。 小枣,我的小枣。 还有陆时…… 就算到了江城,我还是没办法联系别人,还是在陆衎的囚禁之下。 陆衎竟然在江城有一栋别墅,在那个景园小区,有很多栋这样的别墅。他那一栋夹在中间,很不显眼。 “小舒,回来的感觉,怎么样?” 他领我到卧室,拉来了窗帘,任由午后的阳光洒落进来。 我冷眼看他,“你让我回到陆时身边吗?” “别急,”他低声说,“陆时现在正焦头烂额呢。” 我全身颤栗,“他怎么了?” 陆衎口气散漫,“小舒,不是你把除去陆绍良的任务交给他的吗?他太不给陆绍良余地了,激怒了陆文景,你觉得,他能腾出时间照顾你?你该谢谢我把你囚在身边,不然你还是会成为牺牲品。” 我冷笑,“别说得你没有把我当牺牲品一样。” 大概是被我说中痛处,陆衎黑脸,没再说话。 带着几分得意,我坐在沙发上休养生息。 待在陆衎身边有一点好,就是我什么都不用考虑。每天只要坐着、躺着、醒着、睡着,饭他会做好,什么他都会打点好。 可能是庆祝回到江城,陆衎准备的晚饭很丰盛。 他还在满目琳琅的饭桌上放了两支酒杯和几瓶红酒。 我根本不能喝,他难道请了别人? 我等了很久,没等到别人。 他两支酒杯都斟满,递给我一杯,“小舒,喝酒吗?” 我眼皮挑了挑,“你疯了吗?” 特殊时期,我连饭菜都要注意,怎么可能喝酒? 他笑笑,不说话,收回杯子凑到嘴前,一仰而尽。 用清水洗了洗杯子,他替我倒了半杯热水,“那以水代酒。” 我:“……” 估摸是江城勾起了他某些回忆,他才会如此反常。 我毕竟孤立无援,并不想触他逆鳞。 或许,他触景生情,喝多了酒,我就有机会逃脱了? 如此想着,我抿了小口热水,暖到了心坎。 陆衎闷头喝酒,再没有拉我作陪的意思。 我乐得清闲,挑拣爱吃的东西入嘴。 不管陆衎肚子里憋着什么坏水,他不希望我流产是真的。 我几次试探,才有这个结论。 酒喝多了,人就会醉。 陆衎制造了三个空瓶子,还开了两瓶,红的、白的、混的。 “小舒,我喝累了。”他突然说话。 我吃得差不多了,放下筷子看他,冷声说,“那就别喝了。” 醉意所致,他眼神有些迷离。 大概是在消化我的话,他没回我。 我起身,“我吃完了,累了,想上去睡觉了。” 他要是发起酒疯来,我没心思照顾他的。 像他这种人,就算发酒疯,我都要掂量是真醉假醉、真疯假疯。 不等他回答,我起身,往楼梯口走。 “啪”,手腕被一股滚烫倾覆——他扣住了我。 我回过头,“陆衎?” 他将我一拽,嵌在怀里。不给我反应的机会,他低头就要吻我。 不能! 我脑子里就这么一个念头。 慌乱中,我抬脚,重重踩了他的脚面。 他吃痛松开我。 我趁机后退,跌跌撞撞靠在墙上,“陆衎,你是不是疯了?” 他像是突然醒了,湿软的醉眼含笑看我,“小舒,我再给你个选择,好吗?” “什么?”我绷着脸,心有余悸。 他说:“你陪我一晚,我就让你回到陆时身边。” 第177章 陆时啊 陆衎说是“陪”,其实并不是“陪”。 如果我答应,我应该做好被羞辱的准备。 就算他不折磨我,我们互不相爱,做亲密的事情,只会让彼此恶心。 我怀孕,他不至于太折腾我。 但他照样可以做很多事。 如果他拍了照,那我更是被他抓住了无穷的把柄。 要是我依然孤身一人,别说他有我裸-照,就算折腾出个艳-照-门,我都不会在意。 可我现在有小枣,肚子里还怀着一个。 我还有陆时。我爱的陆时。 最主要的是,我不可能甘心被他羞辱。 哪怕,陆衎给的条件很诱人——让我回到陆时身边。 陆时曾经说,给我三天时间,三天过去,他就会把我绑在他身边。他食言了,我从陆衎的口中知道,他食言是因为他分身乏术。我不怪他,而且我相信,我总有一天会回到陆时身边的。 总有一天。 在陆衎剥下Richard的表皮后,我和他相处了一段时日,隐隐察觉出他的禁区。 比如江城,比如他的母亲,比如他的曾经。 他如何从被人驱逐、无法反抗的弱者,变成现在的强者的。 这些,都是他不想让人知道。 连我无意中提及,他都要变脸。 我拒绝,“陆衎,我不要。” 他快步逼近我,不给我逃的机会。 两臂撑在墙壁上,他彻底用身体将我圈禁起来。 “小舒,你没有选择的机会了。” 他喝了酒,拂洒在我周遭的,全是浓烈的气息。 在这一方天地里,我无处躲闪。 “你是不是疯了?!” 陆衎绝不喜欢我,这点自知我还有。 如果他真有睡我的理由,那就是我是陆时的妻子,他羞辱我,就是羞辱陆时。 他笑了起来,“小舒,不要反抗,我会留住你的孩子。” 稍作停顿,他口气变得阴冷,“要是你不乖,我会让你现在就流产。小舒,据我所知,你这回流产,你这辈子没办法再为陆时生儿育女了吧?连续两次失去孩子,最终不孕,你自己也会遗憾终身的吧?” “陆衎,你真的疯了……” 我声音发抖。 我害怕了。 这样彻底放开束缚的陆衎,真的很让我害怕。 更令我毛骨悚然的是他凑进我耳垂的、裹挟着湿热气息的嘴。 他吻了我。 耳垂。 颈线。 颈窝。 肩膀。 锁骨。 我咬着牙,没发出声音,眼睛却变得湿润。 他停了动作,没有撕开我的衣服。 几乎同时,他将我打横抱起。 我不敢刺激他,生怕他一抡手臂将我甩出去。 我真的流产不起了。 他把我带回卧室,房门反锁的声音,让我胆战心惊。 被他放在床上,还没调整视线,他已经压在我身上了。 他没开灯,星光稀疏,室内漆黑。 可我感觉得到,他仅仅贴着我。可能是因为喝了酒,他浑身滚烫。 算是幸运吧,他没有起什么反应。 或者,他性-冷-淡? 在我的忐忑中,他开口:“小舒,我让你陪我,是真的陪我。你以为我要睡你吗?很抱歉,我对女人没有兴趣。” 前有方信之,我对gay有所准备,信了大半。 但我提着的心,始终不能落下。 “小舒,你不要说话,你听我说。” 陆绍世真正爱过的,是陆衎的母亲傅梦生,而不是婚后耽溺戏曲的肖鸢。 可是傅梦生,一个书香门第的知识女青年,怎么斗得过带点匪气的老爷子陆文景? 连抗争的机会都没有,陆绍世负了心,傅梦生冷了心。 傅梦生离开江城后,才知道她自己怀了孕。她不记恨陆绍世,只是绝望罢了。她想要生下孩子,就算很艰难。而且她受的教育,并不能让她做出随便打胎的行为。种种原因,他要生下陆衎。 生陆衎时,傅梦生很艰难,但是挺过来了。她之前有些积蓄,怀孕早期也给人做过家教。 后来,陆文景发现了陆衎的存在。 陆文景极为固执,固执到他只承认肖鸢生下的子女。 他希望傅梦生把陆衎交给他,他随便转手扔到某个孤儿院。就好像,这世上不曾有过陆衎。 傅梦生自然不依。 陆文景几乎把傅梦生逼到了绝境,希望她服软。 但是傅梦生带着陆衎躲了起来。 稍微有点样子的地方,陆文景都有办法找到她。她甚至不能用她的身份证,这样也容易被找到。 她没有办法,躲到了极为偏僻的乡镇,沦为妓-女。 一个知识女青年,曾经和陆绍世在象牙塔尖谈论世界与诗词风月的知识女青年,为了养活陆衎,不得不伺候那些丑陋不堪、连话都说不清楚的男人们。 这样来钱虽然快,但是也不够。太偏僻的地方,嫖-客兜里又有多少钱? 所以,她几乎每夜都要招待。有时候,白天都躲不过。 陆衎从小,就是在门缝里看母亲无休无止地哭喊,哦,或者是呻-吟。 因此,他根本没办法与任何女人发生关系。但凡她们露出一点表、发出一点声音,他就会想起自己的母亲,就会发疯。 两三年过去,其实陆文景已经放弃揪出傅梦生和陆衎了。 但是,傅梦生不知道,而且她由内到外,都已经枯朽。 那些男人从来不注重卫生,也不知道疼惜。她得了许多病,又不想花钱治,就这么耗着。 可能也觉得活着没什么意思了吧。 陆衎九岁那一晚,傅梦生死在了男人的床上。 那个男人,没有发泄完,拽过了瑟瑟发抖他。 虽然没有真正侵-犯,但那种侮辱,足以让陆衎铭记一辈子。 后来陆衎有了能力,第一件事就是不动声色地害死那个男人。 其他的男人,也都没什么好运气。 陆衎花光了母亲的存款后,活着就成了特别艰难的事。但他有恨,当时他并不知道是陆文景的为难,但他知道他有父亲。他的父亲不要他的母亲,以致他们过着这样人不人、鬼不鬼的生活…… 十岁那年,陆衎被一个男人带离乡镇,走向更为广阔的世界。 他虽见惯世态炎凉,却还有许多东西要学,都是那个男人教的。 那个男人是个gay,带走陆衎就没安好心。 三年后,陆衎看出来了,主动躺在他身下的。 他这一生,都仇视“性”,他绝不会碰别人。 被睡,只要趴着就行了。 他想要报复,他想要左右那些人的人生。所以,他主动勾引了那个男人。 只要能达到目的。 渐渐地,他开始知道他为什么是陆衎,他的母亲为什么受尽磨难,他该恨谁、折磨谁。 可他还不够强。 十八岁那年,他踹了第一个男人,跟一个有钱的德国老男人走了。 他看中他有钱,他足够老。 然后,他成为了Richard。 可那个老男人,耗了十年都不死,他给了老男人一些刺激,让他提前走了。 老男人死后,他坐拥金山银山,还有第一个男人和老男人教过的不少生意经,自然而然变成了操-控金钱帝国的成功人士。 他一直想着报复陆家,救我,不过是漫长计划的其中之一罢了。 有时候他看着我为了小枣坚持,他会想起他的母亲,因此他对我很有耐心。 或者,他愿意留下我的孩子,也是因为在某个我不知道的时刻,因我想起了他的母亲。 从九岁开始,他的人生就没有喜乐——发自内心的喜乐了。 “小舒,我从九岁熬到四十岁,为的就是报仇。连我自己都不知道,那几个姓陆的有什么报应我才痛快,你怎么知道呢?”他不知疲累,一直在我耳边喋喋不休,“小舒,你放心,我给你时间生下这个孩子。等孩子落地,我对你不会再有什么仁慈了。你既然不愿意继续为我所用,那我们只能是敌人了。” “陆衎……” 这样的事,他应该没骗我的必要吧? 可我怎么就那么希望听不见呢? 我以为,我身为私生女,受过的罪已经…… 没想到他…… 其实,最可怜的,还是他的母亲。 那个曾经只懂吟风弄月的傅梦生。 为了个男人,她的家被毁了,她独自想要养大孩子时,还要被抢走孩子……陆衎是说,陆文景想要把他扔到某个犄角旮旯,我真不能保证他得手后会不会对陆衎下毒手…… 我突然很庆幸,在我这里,陆文景老了。而且,他最终接纳了小枣和我。 他突然一笑,“就这样,同情我了?” 深呼吸,我说,“如果你没有做坏事,我真的同情你。陆衎,我知道你运气不好。可是……其实……或许……你做其他的选择,你运气也会好起来的……” 他轻声说,“那我母亲的命,谁赔?” 我其实很想说,陆时的母亲也死得早,并且没有给过陆时母爱。 这是陆时的伤疤,我不想说给他听。 不知道为什么,我觉得他可怜、可恨又可悲。 大概是我怀孕比较脆弱,我始终希望,这件事可以善了。 但是我看陆衎的态度,是没什么机会了。 “林舒,你走吧。”他起身。 重压突然消失,我有点不敢相信是真的。 陆衎又说:“陆时爱吧,的确爱你。可是林舒,你有本事知道全部的他吗?” “他怎么了?” 陆衎的话,像是魔音萦绕耳边,以致我现在说话都有些抖。 听到我的问题后,陆衎阴恻恻地笑了,“你要自己去问,这才够刺激。” 第178章 陆时,我还是想你了 我从床上坐起,在一片漆黑中,摸索到开关。 我突然很想看看陆衎的脸。 那张我曾经以为,无比熟悉的脸。 “关灯。”他厉声喝道,显得有些仓皇。 我发现只能看见他的背影,才慢悠悠关了灯。 归根究底,我不过是个旁听者,是能比他快地恢复的。 陆衎曾经再可怜,他都选择了作恶。他直接或间接地杀了不少人,他还有更强大的复仇计划。 我同情他,无疑等于坐以待毙。 “陆衎,你放我走吗?” 卧室重新陷入黑暗后,我问他。 他沉默。 我再次开口:“那我走,你不能拦我。陆衎,你说过,你要说话算话。” 陆衎依然是沉默。 我隐隐觉得,他可能是说真的。与其留在这里等死,不如走出去试试看。说不定,这个神经病是真让我走的。 毕竟,当年他对我、对小枣的好是真。 我也莫名相信,他会让我生下孩子。 其实,如果当年傅梦生流掉他,两个人的悲剧都不会发生了。可是,她爱他啊。 我想陆衎无数个夜晚辗转难眠时,都会想到他母亲有多么爱他。如果他活着,他可能不会让她母亲留下他,可是没有如果,他不能抗拒、否认傅梦生对他的爱。因此,他应该也能体会我对这个孩子的爱吧。 或许,我肚子痛那晚对他的威胁,起了作用? 我开了锁、开了门、出了门,他没有任何动作。 我没敢开灯,沿着墙、沿着扶手、沿着墙走出了他的别墅。 呼吸到外面的新鲜空气时,我怀疑我在做梦。 事不宜迟,我快步出这个小区。 想要打车时,我才突然发现,我身无分文且没有手机。 顾不上了,我拦了车,报了陆时的地址。 小枣肯定在陆时身边,我想要见他们,就要去找陆时。 现在夜深了,陆时应该在家吧? 出租车上的二十几分钟,比起被陆衎囚禁的时日,不过是转瞬。可我还是很煎熬。 我盼望了很久,想要见到陆时。 真正要见了,我却怕了。 是因为陆衎的曾经? 是因为陆衎的威胁? 是因为我对陆时的不够信任? “小姐,到了。” 我回神,歉意道,“师傅,你能不能等我下,我去喊人,给你付钱?” 他有点不乐意,“小姐,你这样耽误我时间啊。” 我瞟了眼计数器上的钱数,“我给你双倍的钱,师父,真的不好意思了。” 他这才松口。 我按门铃。 看到二楼某个小窗户漏出暖黄色的灯光,我躁动不安的心,稍稍恢复。 几分钟后,开门的是陆时。 “林——舒?”他定定看着我,声音里却带着不确定。 我猛地扑到他怀里,缠住他的脖子,咬上他的嘴唇。 我太不安了,在陆衎身边,我的心一直在漂浮。 终于,我见到了陆时。 我要抱紧他、深吻他,拼命汲取他的温暖。 他微微后退两步,到底托住我的后腰,回应我有点儿疯狂的吻。 靡靡水声中,我终于感觉我活着。 “那个,这位小姐,你好像还欠我钱。” 突如其来的声音,让我浑身一滞。 我脸上顿时涌起热意,密密匝匝的,散都散不开。 下意识推了下陆时,他约摸知道发生了什么,唇离开我的唇,手却没离开我的手。 他单手取出钱包,让我拿着。 我脸热得不行,害臊地低着头。 他熟练地从钱包取出一小沓钱,递给司机,“给你,不用找,快走。” 司机大约是被陆时的气场震慑住,又或者是见钱眼开,还真不说话,捏住钱就走。 我有点肉疼,“你干嘛呀?” 他付的钱,够我好几个来回了。 收好钱包后,他缱绻地落吻在我脸庞,“你回来了,我高兴。” 这一席话,软绵绵地砸在我心口,让我无力反驳。 我说:“小枣呢?” 他回:“睡了。老不见你,他在跟我闹脾气。幸好,你终于是回来了。” 我倚在他的臂弯,“那我上去见见他。” 小别重逢,我没有问陆时关于陆绍良的事,他也没有问我Richard的事。 走到客厅时,我居然看到端坐沙发的温知雪。 有一股子气涌上心头,但想到陆衎的话,我又压回去了。 很可能,陆衎特意挑了温知雪在的晚上放我回来。他就是希望我看见温知雪,希望我生气,希望我跟陆时闹。 陆衎其他未必了解,对曾经狼狈不堪、不能自控的我确实是了如指掌。 我深呼吸,让自己冷静。 如果真有什么,刚才我和陆时热吻那股子劲,就够温知雪逃了。 就算真有什么,我可能……也还是想他了。 温知雪见了我后,漂亮的眼睛闪着光,“小舒,你回来了,真好。陆时和小枣,终于可以不难受了。” 陆时拥紧我,“知雪,辛苦你了,我让人送你回去吧。” 温知雪摇摇头,“陆时,没关系的,我打车就好。” “那也行。” 陆时没有多留。 那个瞬间,我捕捉到温知雪眼里的失望。 自从我说不想见温知雪后,我就真的几乎没见过。 这回我才从狼窝逃脱,却在家里看见她,肯定有什么理由。 肯定有。 温知雪走后,陆时说:“小枣这几天跟我闹脾气,不吃不喝的。他喜欢温知雪,温知雪劝一劝,他还能吃一些。” 是因为小枣啊。 陆时拿得住小枣,但小枣想我时,可能需要的是温情,不是陆时这样理智的。 听到他解释,我心里那点小芥蒂,也就随风而逝了。 比起战战兢兢和陆衎一起,能守在陆时身边,真的太好、太好! 我上楼,走到小枣的卧室里去。 小枣的确睡着了,正脸朝上,眼睛周围红通通的。不知道他是睡姿不好,还是睡之前哭了。 于心不忍,我俯下身,虔诚地吻着小枣的眼睛、睫毛、眉毛、鼻子、脸颊、嘴巴…… 我不想打扰他睡觉,起身。 “睡觉?” 他问我。 我点点头,“睡觉,我累了。” 要不是我想问陆时一点事情,我真的想要抱着小枣睡。 在陆衎身边不过一周,我却生出了被囚禁好几年的错觉。 陆衎太孤独了,我待在他身边,好像也不由自主变得孤独。 陆时依然拥着我。 他放了一浴缸的热水,在腾腾的水雾里,他轻柔地替我宽衣解带。我总觉得不是真的,眼睛直勾勾看他。就好像,我第一次爱上一个男孩那样。 陆时平常也不是温柔的人,整个过程,他的嘴角一直挂着笑。 他可能也知道,我在陆衎身边,过得并不好。 坐在热水里,细细密密的水流,一股一股打在我的皮肤上,逐渐疏通我全身的筋骨。 我舒服地喟叹,隔着雾蒙蒙的水汽,看着变得美极、尤为撩人心扉的陆时。 雾气打磨了他的棱角,增添了朦胧的意境美。 “陆时,我爱你。”我享受着他的服务,依旧盯着他的脸。 他停下动作,在我嘴角细细吻着,“林舒,我也爱你。” 表完情意,他继续替我按摩、洗澡。 我自顾自说着:“陆时,看见温知雪的时候,我想着发脾气的。但我觉得,陆衎——你一定知道了,Richard就是陆衎了——今晚放我回来,说一些奇怪的话,就是盼着我生气的。你说,温知雪是因为小枣这么晚留在这里的,我就信了。我甚至想过,就算你和温知雪真的有点男女之间的旖旎,我还是很想很想你。可能,我会生一会气,但我不会跟你生很久的气。只要你爱我。我一直觉得,我林舒是个骄傲的人,至少在爱这件事上——” 话说得太长了,我有些喘不过气来。 我换了个气,继续,“我不爱你的时候,你怎么羞辱我,我都没关系。我也知道,我是为了蒋元一。在我们相爱的时候,我的眼里其实是容不得沙子的。可是陆时,今晚我发现,我好像可以为了你放下这样的骄傲。陆时,我真的很爱你。可能现在我不清醒,可能明天过后我还是苛责你远离除我之外的女色。但至少今晚,我是愿意放下的。陆时,我爱你,是真的。” 他像是知道我有下文,停了动作,用缱绻至深的目光凝望我。 深吸口气,我终于说:“陆时,你到底有没有什么瞒我的事情?陆衎说,我没本事知道全部的你。他还说,我自己问,才够刺激。陆时,我可能真的受不住这个刺激。但我想,我今晚这么这么爱你,我主动问,你主动说,我可能不会那么受刺激。陆时,你一定知道,陆衎在指什么,你愿意告诉我吗?” 铺垫了这么久,我总算把我想说的,全都说了。 他依然深深看我,眼神里夹杂着我不太懂的东西,也有我可能体悟到的挣扎。 许久,他说:“林舒,陆衎说的那件事,应该是我从一开始就知道你是陆衎的人。” 第179章 你的过去,并不肮脏 陆时说得很平静,表情同样无波无澜…… 为什么,我好像感受到了某种绝望? 明明,该生气的是我。 陆时说,他从一开始就知道我是陆衎的人。所以一路走来,他就是在逗我玩? 他知道我别有用心,知道之前我在保护Richard……就像他早就知道苏唯一是我聘用的私家侦探,他不挑明,他偏要试探我。苏唯一的答卷,陆时满意了,因此他把苏唯一留给我了。 当然,苏唯一继续留在我身边,并不是什么好事。 陆衎对他动手了,他躺在医院里。我刚从陆衎手里逃脱,还不知道他情况,估计不太好。 陆绍良、陆衎……当年的事,更早的事,阴谋、阳谋,似乎都已经浮出了水面。接下来的问题,可能不是去发现秘密,而是如何战胜陆衎和陆绍良。 尤其是陆衎。 陆衎的骨血都被注入了疯狂,如果不束缚他的手脚,我不敢想象后果。 等我挑个时间,彻底给苏唯一自由吧。 不,我在想什么呢? 眼下,难道不是我和陆时之间的问题吗? 水温降了些,变得温暖,细细的水流依旧打在我的身上。 待雾气散去大半,我又将陆时看了个分明。 “陆时,你为什么现在才告诉我?你给的试卷,我又做了不错的分数,所以你愿意施恩告诉我了?”我想口气更冷,出口却是绵软。 大概是我时刻记得我怀着孕,我心里腾不起怒火。 “林舒,因为你说,你今晚这么这么爱我,我主动说,你可能会不那么受刺激。我理解的‘不那么受刺激’,可能是你会选择原谅我。” 他这么不轻不重的一句话,窜入我的鼓膜,继而侵入我的心脏。 我挖不出这句话。 我要是挖出这句话给我的动容,就是在挖心。 “陆时,你这次不如我。”我说,“我比你更早放下心防,你却还瞒着我。” 陆时说过,我信,他就不骗我。 因此我问了,他就说了。 倘使我不曾问起,他应该也不会主动挑明吧? 他突然抬手,抚上我的皮肤,“水快冷了,我先替你洗完。” 陆时的话,是砸到我心坎里的。 但是并不够。 我由他摆布,软不起来,更硬不起来。 总算替我穿上睡衣,陆时仔细地替我扣上扣子。完事后,他还拎着睡衣下摆,扯了扯。他看我的目光,像是在端详一件艺术品。 艺术品。 “林舒,我从来都知道你聪明。有些话我不说,是因为我信我们之间心照不宣;而这件事我不说,是没有勇气。你说得对,我不如你。但是有一点我想要强调,如果我对你的心意是假的,你又怎么会爱上我?” 我当然知道,目前陆时这心里,除了我装不下别人了。 陆时为人,极尽偏执,他对爱,也是这样的。 起初我接近他,的确是为了蒋元一,为了可以触碰到LS的秘密……而他也知道,我别有用心。在这样的情况下,我们互相吸引,从抗拒到承认爱……我们之间,其实缺的是信任。 我们为信任吵过架,这次陆时愿意跟我坦白,我认为没有吵架的必要。 只是我盘亘在我内心深处的一点不舒坦,可能一时半会散不去。 我的身体、灵魂还是渴望他给我安定,然而……我管不住我的惶恐。 他直勾勾看我,似乎在等待我的回应。 我于心不忍,动了动唇,“陆时,我知道。我们睡吧。” 今晚,我太累了。 这件事再伤我心,都比如陆衎血淋淋地告诉我。假如陆衎添油加醋地说,陆时与我纠缠,从头到尾都是和他的意气之争……我才会真正体会到什么是难受吧。 躺在床上时,陆时将我搂在怀里。没多久,他又怕我难受似的松开我。 我平躺,挪了挪身体,选了个舒服的姿势。 陆时很久没动静。 我疲乏不堪,放空思维。 指尖突然传来灼-烫、湿-热感。 那包裹我右手食指的,似乎是他的口腔。 而极尽挑-逗我的柔软之物,无疑是他的舌头。 我下意识缩了缩。 他没有松。 密密匝匝涌起、顷刻间遍布全身的颤栗、酥痒,使得我清醒。 我睁眼,仰望无尽的黑暗,“陆时。” 他没有回应我,仍然专注地吻着我的指尖。 而后,扩散到其他的地方。 他的吻是滚烫的,但我感觉不到情-欲。 怎么说,像是要盖章,宣示自己的领地。 我也没有涌起浓烈的欲,仅仅是温和的舒适感。 最终,他反复地吻着我的耳垂。 “林舒。” “林舒。” “林舒。” …… 他魔怔似的,一遍一遍地喊我。 我骨头都酥了,心更是软得一塌糊涂。 “陆时,我在呢。” 我本来没给他任何反应,一心想着睡觉。 听到我的反应,他突然离开我,直直躺平。 他突然消停,我意外,又怕他片刻后卷土重来。 我等了几分钟,只听到我们勾缠在一起的呼吸声。 实在是困了,我意识又开始朦胧。 “林舒,我不止一次地想,陆衎竟然真的忍心,把你送到我跟前。可如果他不这么狠心,我又怎么会输呢?从遇到你那天起,我就觉得我有本事将你玩弄于股掌之间。我从不怀疑,你是木偶人,而我是负责牵线的主宰者。事实上,不知不觉,我被线牵制住了。林舒,你应该说不上具体某个瞬间爱上我的。我也是。当我幡然醒悟,我再不能操控线时,我已经放不开你了。比起肮脏的过往,我更怕告诉你这个。” 他声音很轻,拂过耳就散了。 加上我有些困倦,真的以为是幻听。 但我清楚,那是陆时在说话。 他今晚,不仅落寞地说他不如我,更是在深夜呢喃他的“怕”。 我心头泛酸,突然不想计较了。 他知道又怎么样呢。 难道我一开始,对他心思就纯净吗?因为蒋元一的死,我甚至想要一刀捅死他。 我们曾经的对峙,我总是看起来比较惨,是因为我技不如人。 而非我比他好。 我们两个,半斤八两。 况且—— 我什么时候期许过陆时是干干净净的好男人? 我什么时候觉得过陆时是心思单纯的大男孩? 我爱的,就是这样一个陆时。 可能会深埋秘密一辈子的陆时。 我湿了睫毛,侧过身,吻了吻他的眼角,“陆时,你的过去,并不肮脏。” ******* “林小姐,有客人了。”小吴敲门,喊我。 我懒懒起身,“行,让我等我半个小时。” 小吴不认识的,才会称呼“客人”,就是我怎么怠慢都没关系的。 我虽然不忍心跟陆时发脾气,但我不想让这件事轻易揭过去——我不能助长陆时藏秘密的风气。 由是呢,我还是回了林宅。 估计陆时这段时间顾不上我,同意了。我相信,他除了叮嘱小吴照顾好我,应该在林宅附近安排了不少保镖。 大概是被陆时传染了,我掐准半个小时后下去。 端坐客厅沙发等我的人,居然是秦淮。 我有点惊讶,又觉得正常。 光顾着处理我和陆时之间的隔阂,我都没顾上提醒陆时。不过,陆时连我是受了陆衎的恩都知道,秦淮的事,不至于毫不知情吧? 我坐在离他不远的单人沙发上,优哉游哉地摆弄指甲,“秦特助,你找我什么事?” 他绷着声线,“林舒,我有苦衷。” 小吴端出茶点。 我挑拣出我的杯子,喝了口温水。喝完,我放下杯子,斜睨冰块脸,“吃呀,别客气。” 他面色不改,“不用,谢谢。” 我突然笑出声来,这人吧,分明是来求我的,还端着一副大爷的架子。 得,我没兴致跟他玩了。 我正色道,“秦淮,你有苦衷还是真的有二心,都与我无关。你林林总总也算帮过我一些——虽然全都是陆时命令你做的。我奉劝你,陆时、陆衎,这两货色,没一个简单的。你不管是玩碟中谍还是玩背叛,都悠着点,玩着玩着你就玩崩了。如果你是玩碟中谍的,我看陆时对你的感情不假,你都能跟跑我这坦白了,你怎么不去跟他说一说?你要真背叛了,跟我说苦衷也没意思,我不会同情你的。陆时是我老公,我不站在他那边怎么行?” 即使我还在“晾”陆时,我也要在外人面前护着他。 秦淮猛地抬头,睁大眼睛牢牢盯住我看。 一张冰山脸上嵌着的大眼珠子,死死地看我,我心里怪怵的。 但我气势上并不输,嘴角一直挂着浅浅的笑容。 终于,秦淮起身离开。 我没拦,陷在软绵绵的沙发里,舒坦极了。 今儿,有点热闹。 秦淮前脚刚走,后脚就来了风流落拓的公子哥。 以往他落拓不羁,是为了艺术。这回,我估摸着,他是为了他身陷麻烦的爹。 陆淳下巴有青黑的胡渣,头发也是凌乱且恣肆,脸色白点,总体还是看得过去,是个迷人的精儿。 毕竟,陆家基因好。 我直起腰,笑意不减,“无事不登三宝殿,堂弟,你找我有事?” 他也笑,肆意狂放:“嫂子,我来找你同归于尽。” 第180章 难得温存 我也不恼,“真跟我同归于尽了?陆淳,不划算啊。你不是最讨厌你爸管你了吗?你爸做了坏事,失势、坐牢都是他罪有应得。你本来就想当个与世无争的风流画家,没你爸管你了,你不更自由、更潇洒?” 这里是我的地盘,他就算绑了一身炸弹来我都未必会怕。 而且,以我对陆淳的认知,他就是个金玉其外败絮其中的风流公子,拿不出这么大的本事。 “表嫂,原来你这么了解我。”他笑得诡谲,迈动大长腿走到我跟前,打了个转,坐在我斜对面。 我偏头对着厨房喊了声,“小吴,家里又来客人了。” 说完,我便听到他说——表嫂,当初我对你那么有兴趣,你怎么就看不上我呢? 我挺直腰板,“那肯定是因为你的魅力不如陆时啊。” “爷爷年纪大了,再强势,手段也不如当初了。”陆淳突然变了脸色,严肃起来,“陆时铁了心要为你彻底解决这件事,并没有给我爸生路。倘若我爸真的坐实了罪名,LS、陆成林、整个陆家,都会受到影响。但是陆时铁了心,要为你发疯。” “你在劝我?”我抖了抖眉。 就在这时,小吴倾身过来,给我添满热水,替换了刚才秦淮碰都没碰过的茶点。 我看不见他的脸色,只听到他说:“我巴不得两个人斗呢。” 小吴端着托盘撤回厨房,我能够继续端详他的神色了。 然而,我已经看不出什么端倪了。 “陆淳,你什么意思?”我莫名心里发毛。 他忽地站起,倾身凑近我的脸庞。 我本能地躲闪,他不追,嘴唇擦过我的耳垂。 似乎在享受我瞬间的狼狈,他轻蔑一笑,“林舒,我是来告诉你,我巴不得陆绍良和陆时斗下去。我巴不得陆家变成空壳,我巴不得每个人都受苦受难。你是不是觉得我只是借着画画玩女人的浪荡有钱公子哥?我告诉你个秘密吧,我想要打败陆时,打败陆家的所有人。我这一生做得最厉害的是,就是阻止了陆时和温知雪的结合。” “什么?”我错愕不已。 这个人依然靠我很近,陌生而危险的气息,让我十分不适。 我眼前起了雾,他究竟真的是草包还是假装的? 陆淳特意到我这里跟我说这些,会不会是为了让我劝陆时放过陆绍良? 坐回沙发,陆淳交叠双腿,嘴角像是沾上了轻浮又嘲弄的笑容。 “温知雪代表整个温家,如果当年陆时和温知雪订婚,他这十多年的奋斗就可以省了。” 倘若温知雪真的代表当年的温家,那陆淳的话,并不夸张。 陆时靠自己站稳脚跟,比有个强大的后盾,路途自然要漫长。 他又说:“我不会让这种事情发生的。我买通了温知雪当时的闺蜜,在温知雪耳边吹耳旁风。几次来回,温知雪变成了陆时最厌恶的、患得患失、索求过多的模样。温知雪分手后买醉,是我派人牵制了跟着她的保镖。而且她的酒里,是我下的药。陆时没玩过她,她还是个雏,可喝了酒沾了药,又是那么放荡……我简直要被她榨干。为了永绝后患,我找来了那么多男人。那些视频是我拍的,虽然她觉得她自己脏,可我不觉得。那些男人玩够后,我还玩了一次。” “……你真恶心。” 忍着反胃,我憋出几个字。 陆淳比陆时还小两岁,当时才多大? 阵阵阴寒袭上身体,我险些招架不住。 我绝不让小枣住回林宅,绝不! 或者,过了陆文景的时代,陆家就不会这样了? 陆淳完全不介意,他说:“我当然恶心。不恶心,我怎么会睡这么多女人。要是你想把这件事告诉温知雪,帮我加一句。我睡了成千上百个女人,最难忘的,还是他。” 我抽了抽嘴角,“你给我出去。” 与此同时,我告诫自己:冷静、冷静。 他再次笑起来,这一回笑,他的眼睛亮极,扎眼得很。 陆淳到底没敢在我这里放肆,虽然他并不是我想得那么没有野心。 “林舒。” 我以为他走了,却又听到他的声音。 我扭头看去,他站在据我两三米的拐角,倚着墙、逆着光。 “陆绍良发现了我的秘密,替我揽了罪过。他跟我说,我不应该过这样的生活。你觉得我想要做画家,是他逼我的。”他停顿了下,“所以林舒,你要么劝陆时不要赶尽杀绝,要么就等着大家一起痛苦吧。” 说完,他头也不回地走了。 我曾经以为,放纵玩乐的陆淳是陆绍良的污点,所以陆绍良恨不得昭告天下他没有这个儿子…… 现在看来,好像并非如此。 陆淳东戳一句西戳一句,我没办法辨别真伪。 尤其是温知雪的事情,当年温家肯定处理干净了。如今要再差,即便是苏唯一也未必真能查出什么。而且,我前几天去探望苏唯一时,跟他说我不会再雇用他了。 苏唯一落寞归落寞,到底尊重我的决定。 告诉陆时吧。 陆淳把问题砸给我,我就砸给陆时。 连陆淳都坐不住来找我了,陆绍良到底被陆时逼到什么情境了? 我拿起手机,搜了一下相关新闻。 估计双方都没有用到舆论手段,新闻上没有大肆报道。 如果非说要有,就是没多少浏览的小新闻,说LS近日可能出现危机之流,没有把矛头指向陆绍良。 我主动邀请陆时晚上来林宅,我让小吴晚餐做丰盛点,还特意叮嘱她要把一样简单的菜做得特别难吃。 陆时如约而至,小枣还赖在许流光家里。刚见我,他往死里缠我。新鲜劲过了,他又开始高高兴兴过暑假了——该找谁玩,从没落下过。 “有好事?”他弯起嘴角,很是放松。 我将半杯红酒推到他的面前,说:“有坏事。” “陆淳?”陆时跟半仙儿似的,“他跟你说什么了吗?” 拾起筷子,我殷勤地替他夹菜,有意夹了小吴做失败了的番茄炒蛋。 在他享用我的服侍时,我老老实实把陆淳的话说给他听。 温知雪的事,我迟疑了下,还是说了。我估摸着吧,陆时可能心如明镜,不像我似的身在局外。 “番茄太咸了。”他听完我的话,皱了皱眉。 我佯装不好意思,“我放多了一勺盐,是不是特别难吃?” “你做饭了?”他亮眼眯起,风雨欲来。 我赶紧说,“就这一样,最简单的。我哪里敢下厨,我是觉得,我们不是分开有段时间了吧。你又为了蒋元一的事情来回奔波。” 其实吧,陆时跟陆绍良动真格,未必和他自己没关系。但我清楚,最大的原因,就是我放不下蒋元一那个案子等于放不下蒋元一这个人。 他挑挑眉,没多说,后来都在吃那盘番茄炒蛋…… 我几次欲言又止,终究没有中断谎言。 “陆淳的事,你不用担心。”他替我保证,“我会处理好的。” 我点头,“那温知雪呢?” “她知不知道,有什么区别?陆淳敢说,手里会没留点底牌?” 我戳了戳他胸口,“那你心疼她吗?” 拽住我的手,他细细摩挲:“我只心疼你。” 心中所动,我倾身,覆上他的唇。 我尝试勾-弄他的舌-头,有点咸,但我的心,是甜的。 不管他是否知道真相,他就是吃下了那盘过咸的番茄炒蛋。 因为我说是我做的。 这段时间,林氏的事情我不管了,陆时也尽力把纷扰隔绝在林宅之外,我过得特别舒坦。 我肚子有了隆起的征兆,周沉一直监管着我,说我稍微稳定了些。 周沉说的,真的是“稍微”。 但陆时今晚吻得太激烈,好像听成了“完全”。 我没有拒绝,因为我知道,他自控力比我想象得还要好。 想到小吴还等着收拾,我提醒他,“上去呗。” “邀请?” 他的话,听起来有点邪乎。 我瞪他。 他但笑不语,将我抱到楼上。 捯饬干净后,他把我放在了床上。 他的吻,跟很久之前相似了。 待了侵略性,待了欲-望。 他的牙齿研-磨-顶-端。 我放缓呼吸,努力让自己平静些。 “陆时,你……想要?” 他下口一重,我差点尖叫。 深呼吸,我又说,“我……不行。” 一般的孕妇,中间那几个月,还是可以让丈夫解馋的。但我可能一次都不行。 他松开我,下巴抵在我胸-口,黑漆漆浸了水的眼睛映照着我的脸庞,“我不要,我就亲亲你。” 如此,我还能怎么反对? 不合时宜的手机铃声,打断了我们之间难得的温存。 我推开他,抓起手机接听。 我长期让自己戒骄戒躁,他亲我的时候,那一阵酥软过去,其实没以前那种销魂蚀骨的感觉。现在我一起来,可以说没事人一样。 但陆时不一样。 我感觉得到他的变化,主要是怕他太难受。 “小舒,小枣被人抢走了。我和流光都拦不住……小舒,对不起。” 是许青黛。 但怎么可能? 小枣在他们那边这么久都没事,因为陆时都有派人看着的。 不可能。 “青黛,你别急,告诉我,是什么样的人。” 她哆哆嗦嗦说:“对方说是陆时的爷爷,但我觉得……肯定是骗人的。” 在许青黛的逻辑里,哪有太爷爷怎么抢曾孙的? 可陆文景,的确做得出来。 第181章 尘埃落定? 我努力镇定,“青黛,你别急,也别内疚。我去确认一下,等回再回你电话。” “怎么了?”陆时问我。 “你爷爷绑走了小枣。”我口气不善。 他大手落在我头顶,安抚性地揉了揉我的长发,“我确认下。” “嗯。”我扣着手机,身体没软化。 几分钟过后,陆时结束通话,跟我说:“是爷爷。你放心,爷爷不会对小枣动手的。我们明天回老宅吧,爷爷是想让我回去。” 陆淳说陆文景的手段不如以前,想必这回是觉得压不住陆时了,剑走偏锋。 我当然知道,为了我肚子里怀的孩子着想,我应该安安分分躺下睡觉,明儿一早跟陆时回陆家老宅。 但我有点睡不着。 犹豫再三,我对他说:“陆时,我想听小枣的声音。” 他沉默片刻,依我所愿打通了电话。 接电话的是陆绍世,跟我说了几句后,才将电话交给小枣。 小枣并没有受到惊吓,只以为要回老宅看爷爷和太爷爷。 我不忍多说,只说明天一早去见他。 来接走小枣的是陆绍世,这样我更容易相信小枣不会出事。 虽然,在陆时和陆衎口中,那段尘封的往事里,陆绍世太懦弱、甚至于薄情。但如今的他,可能是陆家心最软的男人了。 陆时牺牲色相讨我高兴,摇篮曲也唱上了,我总算是勉勉强强入了睡。 凌晨四点多,我便从梦里惊醒。 我豁然坐起,发现床边已空,卫生间里传来淅沥的水声儿。 不知道陆时是跟我一样睡不好,还是半夜有什么事要处理。 我随之起身,赤着脚走在柔软的地毯上。我推开门,陆时闻声回头,“醒了?” 点头,我走到他身后,探出手轻轻环住他的腰。我的脸贴着他的后背,“陆时,不管会遇到什么情况,我选择小枣。” “依你。”他拽起我的手,温柔地吻了两下。 陆文景抓走小枣,在陆绍良节节败退的节骨眼儿上,什么意图根本不用我想。 那真是司马昭之心路人皆知。 我一直以为陆时的保护盾是强大的,可它始终不是无坚不摧。 就连陆时的秦淮,都被陆衎揪着软肋。 我住在林宅那段时间,主要是为了修身养性。我尽量不去关注外面的事,以达到清心寡欲的境界。 小枣被抓走,我的修行俨然前功尽弃。 就算可能会对不起蒋元一,我也要小枣好好的。 不得不承认,我很自私。 时间太早,我们下楼时阿姨刚刚赶过来,陆时让她打扫卫生,亲自去了厨房。 陆时很用心,是按着周沉开出的食谱做的。 但我没好好吃,囫囵吞下,一心想飞回陆家老宅。 老宅。 夏日是荷花的季节,娉娉婷婷立在碧绿的湖里,怒放的、含苞的、将绽未绽的……都是湖上绝色。 飘渺而来的香,像是冷傲的女人香。闻到那股子清香,眼前似乎浮现轻睨你一眼的美人。 可对我来说,这些更加重我的焦虑与担心。 人间美景,在急眼里,不过是一锅糊粥。 我一心想跑,陆时按住我的肩膀,控制我的速度。 两相折磨,我们终于到了陆文景的房间。 那一年四季都不会变的房间,在正当好的世界,洋溢着若有若无的荷香。 陆文景竟然和陆绍世一样,在书桌前摆弄着毛笔。 即便是过了九十,陆文景也是气场骇人。我总觉得,他曾是将军。他脾气火爆、手段凌厉,难得的情深也付诸于野心。观之种种,他更符合武人的形象。 谁料想,他落笔写出来的字,竟然不必陆绍世的笔墨差。 我甚至觉得,陆文景写得要好。 他的字里,蕴藏的故事更多。 就算他的字再好,不照样劫走了我儿子? 我顾不上礼貌,“陆文景,你把小枣还给我!” 陆文景不急不恼,依然运笔用力,将最后一笔收尾后,他才放下。 靠近书桌后,墨味盖过了其他。 我厌恶地皱眉,希望味道都消失、陆文景也消失! “陆时,我认输。”陆文景搁下毛笔,没有回应我,而是锐利逼视陆时。 哪有人说“认输”跟他一样气势汹汹的? 相较之下,陆时显得恭敬,“爷爷,我只是尽我所能。” 陆文景适才将刀锋似的目光放在我脸上,话依然是对陆时说的,“陆时,你知道我的意思。陆绍良没有脑子,非要做这种丧尽天良的事。当年我帮他瞒着,谁知道,还有个不愿意放手的林舒。陆时,我不管你为什么娶林舒,既然娶了,就好好在一起吧。林枣呢,怎么都流着陆家的血,我不至于伤害他。我丧尽脸面绑了他,不过是希望你给陆家留个脸面。” 陆文景的话,我听着很怪。 敢情,当年陆文景就知道陆绍良才是害蒋元一入狱的案件的真凶? 陆文景包庇。 所以,陆文景当初反对我和陆时,除了他对慕容婉有愧满足秋山,还怕陆时对我用情至深就会揪出当年的真相吧? 还有可能,我当年落寞的境地,陆文景推波助澜了。 倘若陆衎没有捞起我将我藏在德国,为了陆家的脸面,陆文景也可能对我赶尽杀绝。 当年他把傅梦生和陆衎逼到那种境地,除掉我这个祸害,有什么不能下手的? 再看这个年轻是或曾鲜衣怒马、肆意飞扬的男人,我只觉阴寒阵阵。 他的眼神渗人,我却不惧,与他对视。 陆时说:“陆家的脸面,自然要留。爷爷,我也姓陆。三叔确实错了,当年他毁了蒋元一的前途,去年他要了蒋元一的命。林舒死揪着不放,难道没有理由吗?爷爷,我爱她,我要让她过这个坎。” 陆文景忽地扯弄嘴角,“我听你的意思,我只要跟林舒商量就行?” 陆时坦然,“是。” 闻言,陆文景仰天大笑,笑着笑着突然喘不过气。他身形一晃,跌坐在雕花木椅上。他的手,按折了上好的宣纸。 “爷爷!” 陆时往前,要搀扶他。 陆文景摆手,“陆时,你出去。我跟林舒谈一谈。你放心,她现在怀着陆家的血脉,名正言顺的血脉,我不会伤害她的。” “爷爷,我不是担心这个。”陆时的声音,很柔和。 陆文景怒了,“老子都跟你认输了,你还想怎么样?你给老子滚出去!” 听着他暴跳如雷的声音,我突然觉得这个才是陆文景。 那个写毛笔字很好看且有意蕴的男人、那个笑呛了会踉跄的老年人,不是陆文景。 陆时脸色微变,终究什么都没说,退出房间。 独处后,陆文景扭曲的脸稍微缓和。 皱纹、白发,是个老人。 轮廓深、板着脸、戾气重,不是个好惹的老人。 “林舒,陆绍良可以受到任何惩罚,只要你想得出来。但是,他的罪行不能被揭露出来。我知道,你想要替蒋元一平反,我会找到人替陆绍良顶罪,这样也是还蒋元一清白。我这方面,不会给他留任何遗产。至于他在LS的股份,被陆时分散得差不多了。以我对陆绍良的了解,让他失去这些,已经是对他最大的惩罚。当然,如果你觉得不够解气,随便想。” 陆文景真的仅仅是为了陆家的颜面? 我盯着他深陷的眼窝,“陆文景,陆绍良是你的儿子,你就没私心吗?” “有啊。”他说,“私了五年多了,不是被你给打断了吗?” 我说:“为什么又要找无辜的人替陆绍良顶罪,你们就只顾自己吗?” “难道你现在的行为,不是只顾蒋元一吗?你明知道,陆时做这些会得罪我、伤害他三叔、损及自己,你不也坚持吗?” 我险些激动,扶住胸口,我回敬,“能一样吗?蒋元一有错吗?陆绍良是错了的!” 他冷飕飕地说,“对错掺了恩怨情仇,哪里还有那么纯粹。” 嗤笑一声,我问:“如果我坚持要陆绍良认罪、坐牢呢?” “你坚持要多一道法律程序,我没意见。”他缓缓闭上眼睛,“不过我临死前还会犯次错,就是杀了林枣。或者,不杀,折磨他。林舒,你不是最讨厌陆家、讨厌陆家的男人吗?那我就让林枣从现在开始接触这世间所有的阴暗面,让他变成你最憎恨的模样!” “你!”我气急。 怒气没来多久,我眼前一黑。 第182章 这位爷又吃醋了 慌乱中,我用手撑住桌面。 我弓着腰,缓过那阵劲。 一滴汗,迅疾从我额际滑落。 “啪嗒”,它滴在我泛白的指骨上。 “林舒?”陆文景像是担心我。 我冷笑,艰难地回:“谢谢你疼爱的秋山真纪,我这一辈子,怀孕都比历劫难受。” 陆文景沉默。 眼前的阴影散去,突然袭来的不适也终于散去。 我妥协,“陆文景,我答应你。你放了小枣,快放了小枣。” 陆文景说道:“行。” 吸口气,我补充,“我有个条件,不要让那个替陆绍良顶罪的人受到伤害。案子风头一过,就放他自由吧。” 当初的展延之,我以为死定了。陆时照旧有办法让他金蝉脱壳,这回,陆文景插手,不难吧? 如果那个顶罪的人坐实了罪名,不就是第二个蒋元一吗? 我不能让这样的事情发生。 “小事。”陆文景回得痛快。 我回到陆时年幼时的房间,看到小枣和周沉一齐等我。 亲了亲小枣后,我配合周沉的检查。 好不容易稳定了些,我刚才在陆文景房里动怒,前功尽弃。 所幸,周沉的脸色并不难看,应该没什么大问题。 小枣当然没有受到虐待,只是被陆绍世逼着去练字。 当晚,陆绍良来见我。 和往日深不可测的精贵样竟然不同,陆绍良和陆淳一样,颓丧了不少。 不再是衣冠楚楚、高高在上的人皮恶狼。 陆时带小枣走出去,应该是给我空间。 说来绕去,我是为了蒋元一。陆文景质问我的那番话,陆时的脑子里肯定也会浮现类似的。陆时爱我,肯定会找一些理由替我开脱。可我这方面,不能予取予求。 我仔细思量,这一生,也就这一件事了。 从今往后,除了我们的儿女,我再不会把任何人看得比陆时重。 “林舒,你想我怎么样?”陆绍良站在我跟前,衣衫落拓,神情落寞,却不弯下脊梁。 我冷笑,“三叔,你做的恶,恐怕不仅仅是陷害、杀死蒋元一吧?” 他显得不耐,“你想怎么样?” 他越急,我越平静,“三叔,我想,我知道你的秘密。你最希望的,不是得到整个陆家,而是让你的儿子远离陆家的纷争。” 陆淳当日狗急跳墙来找我,真真假假说了一堆。陆时保证他会去处理,但没有告诉我真假。 和刺激绑架我的秋山真纪一样,我说出直戳人心窝却没有证据的话。 陆绍良的表情僵住,我好像听到了面具破碎的声音。 只一瞬,我便肯定我的猜测是对的。 在穷凶极恶的陆家,其实也有不顾一切的父爱。 不过这父爱,染了太多人的血。 旋即,他恢复寻常,“林舒,你错了。我这一生,最厌恶的就是这个没有能力、只会画画的儿子。我宁可,没有这个儿子!” “那我想要你亲手杀了他呢?” “我去杀。”大概是笃信我不会让他去做,他回得爽快、凛然。 我说:“陆绍良,我要你去蒋元一的墓前,跟他道歉。蒋元一的老家有双亲,我也要你去跟他们道歉。他们怎么打骂,你都老老实实受着。陆绍良,你爱陆淳。他们难道不爱蒋元一吗?” 蒋元一老家的确有父母。当初蒋元一出事,他不让我告诉他家里人,怕他们受不住。他出事后我忙着奔波,没去看过他们。不久我又出事了……在德国时,陆衎帮我查过。蒋元一案子尘埃落定后,蒋父、蒋母以此为耻。他们不曾去探望过蒋元一,像是没生过这个儿子。 甚至,蒋元一死后,他们也不曾来过江城。 因为他们的冷清,我不曾去探望他们。 虽然我知道,蒋元一心里肯定觉得对不起他们,希望我好好对待他们。但我做不到。我能做的,可能就是几年来,拜托陆衎给他们经济上的帮助。和陆衎决裂后,我又悄悄让江夏林、陆时做着送钱的事。 我让陆绍良去跟他们道歉,是知道他们会对陆绍良如何歇斯底里。 他就该体会到,他当初的恶念,给蒋元一一家造成了不可挽回的伤痛! 陆绍良并不回答我,而是说,“还有呢?” 我勾起嘴角,“陆时、陆文景两个会让你一无所有,到时你的陆淳,就会变成你最不希望看见的模样了。陆绍良,我要你活着,活着愧疚、活着赎罪、活着遭受报应。” 我要你眼睁睁看着,你不择手段护着的东西,在你面前一点点毁灭,直至分崩离析。 估摸着大势已去,陆绍良竟然全都答应了我。 ******* 转眼至深冬。 “Ispendallmymoneyonabigoldfancycar…” 和陆时在公园散步,我听到有人在人工草坪上弹唱,兴致盎然地停下。 “陆时,你知道吗?” 赶在我开口前,他说:“蒋元一在学校时,经常在草坪上唱歌给你听。” 我失笑,暗想我什么时候说过。 毕竟我怀孕久了,记性有点不好。 蒋元一不再背负罪名,而陆绍良也被折磨得够呛。那之前,蒋元一是我心里的伤疤,我不会想以前的事,更不会在闲谈时提起蒋元一。一切尘埃落定后,就不一样了。我敢想起蒋元一了,敢跟陆时说起我和蒋元一的种种过往…… 虽然陆时有时候听了会吃醋,但他心知肚明——那是因为我真正放下蒋元一了。 因此,他没有生气过。 这会儿,他是不是生气了呀? 我瞅着他凛然的侧脸,真不知道他生没生气。 停下脚步,我解下裹在我脖子上的大红色围巾,踮起脚尖,一圈一圈绕在他的脖子上。 许青黛亲自给我织的围巾,我爱惜得很。平时他想围,我还不给呢。 他低垂着头,绷着脸由我缠绕。 等到围巾包裹住他大半个脸,我手环住他的脖子,拉低他的脸庞,响亮地亲了一下。 “别生气了,好不好?” 他眉骨微动,“我说我生气了?” 我笑了笑,“那就没有。” 我转身要走,他牵住我的手,“走,听歌去。” “啊?” 我和陆时闲逛时,碰上过这样在草地上唱歌博关注或者求金钱的歌手几回,我都不过是看几眼。因为我知道,陆时的性子,怎么可能和年轻时的蒋元一、我一样,坐在草地上,听着并不专业且未必好听的歌呢? 他抬手,拍了拍我的脑袋,“我们去听歌。怎么,不想?” 我晃晃脑袋,“想。” 陆时今天黑色长风衣、黑裤子、黑色马丁靴,还有我缠上的火红色的围巾。这些配上他让人退避三舍的高冷范,一点都不适合在公园草地上听路人唱歌。 但我突然来了兴致,好想看看这样的陆时。 我最喜欢,沉浸在人间烟火气里的陆时。 眼睛笑成弯月,我乐陶陶地跟在陆时身后。 歌手站在夜色里唱歌,有非专业的打光,到底照亮了弹着吉他、散漫坐着唱歌的他。 离歌手最近的一圈,基本上挤满了观众,有站有坐。 草坪是在斜坡上的,因此坡上零零落落坐着不少的青年男女。是的,大多数停下的是年轻人,其中更多的是情侣。 前面的一圈,我是不奢望了。 我现在走几步会嫌累,太挤会嫌闷,倒不如坐在斜坡高地,吹着凛凛夜风依偎着陆时听一会歌。 陆时像是知道我的想法,领我往高地走。 选了个好地方后,他从背包里抽出坐垫,铺在了草地上。 “坐。” 我:“……” 他如此迁就我,我到底没说他浪费,乖乖坐下。 陆时见我乖乖做好,俯首咬我的耳朵,“在这里乖乖坐着,我去帮你点歌。” “没关系的……” 不等我说话,这人已经迈着长腿走出老远。 他腿长,我没辙。 看着人群中的他,我再次意识到陆时的高。而且这个自带气场,脊梁骨不要太直,简直让人无法忽视。 他畅通无阻地走到歌手跟前,正好切歌,他在歌手旁边一阵耳语。 说完,我又看到这个败家子在掏钱包。 奈何我离得远,管不住。再者,我一沾上软软的垫子,不爱动。 俗话说,千金难买我乐意。今夜难得高兴,他多花点钱,就多花点吧。 让我惊讶的是,歌手收钱后,把话筒递给了陆时。 大半张脸被火红的围巾缠住的陆时。 天呐,他不会是要唱歌吧? 难不成就因为我多说了几句蒋元一为我唱过? 震惊过后,我心里涌起了密密匝匝的甜。 陆时不弹吉他,就笔直如松地站着。 光是这样,观众里迷妹的呼声就排山倒海地响起来,甚至盖过了前奏。 我以为红围巾会让他变俗,实则不然。如火的红,似夜的黑,邪乎地缠绕在一起般互相渗透。他露出半张脸,既神秘,又给人空间肖想遮住的半张。拔峭而凛冽的男人,在极致的红与黑里,终于开嗓。 迷妹们自然想听他唱歌,他一开腔就停了呼喊声。 “今天我/寒夜里看雪飘过/怀着冷却了的心窝飘远方……” 是《海阔天空》。 陆时的版本,丝毫不比原版差。 当然,也有可能我情人耳里出歌神,自动将他的声音美化。 可他都能独自在空寂中唱旦角儿,随着配乐唱一首粤语歌不难吧? 红围巾缠着,他的声音不高,有点儿哑。但这,因他成了特别之处。 歌尽。 整个草坪仍在安静的沉醉里。 陆时说:“这首歌,先给我最爱的人。她正坐在斜坡上听我唱歌,这是我觉得特别幸福的事。” 这话说完,观众们回过味来,开始没完没了地鼓掌。 陆时兴许是无奈了,将话筒递还歌手。 这一献唱,几乎全部妹子们的目光,都投注在陆时身上。 可放下话筒,笔直走向我的陆时,气场忒冷,她们没人敢上前搭话。 而且,他明明白白是跟我表白的,再没眼力见也不至在这个当口纠缠他。 万众瞩目下,陆时走到我跟前,熟稔地扶起我,“走,我们回家。” 大抵怕我被拍到,他有意挡着我的脸。 我颇受感动,几乎是任他摆弄了。 歌手重新开始唱歌,但已经吸引不到多少注意了。 我们走了很远,身后的杂音才彻底消失。 “陆时,你这么做,不会是因为吃蒋元一的醋吧?” 起风了,凛冬的风,冷得刺骨。 他停下脚步,解下围巾,跟我似的,一圈一圈缠上我的脸。 我顿时暖和了很多。 围巾上,还有他的余温。 有他的爱。 “林舒!你等一等我!” 陌生又熟悉的女音。 我蹙起眉,回头望向声源,竟是祝榕榕。 祝榕榕当初要做我保镖,我将她纳为林氏的员工。 我脱手林氏后被陆衎囚禁过几天,没刻意关注过她。后来我先是住在陆家老宅几个月被陆文景“保护”,肚子老大了我才回到陆时给我的家。如今临近年关,我携家带口又回了陆家老宅。 这么长的时间,我都没见过祝榕榕,没料想居然会在老宅附近见到她。 许久不见,她依然年轻帅气。 “怎么了?” 她看了眼陆时,狠了狠心说道,“林舒,那个……出事了。我能不能单独和你谈谈?” 第183章 是女儿 祝榕榕平日都是潇洒恣意的,这会儿难得纠结,必然是个事儿。 “你的事还是我的事?”我把围巾往下扯,露出嘴,“如果是我的事,就当着他面说,没关系。如果是你的事,我就让他避一避。” 我估摸着,应该是我的事。祝榕榕一头扎向我,谁知道是真心儿报答我还是跟陆成林斗气。 反正我知道她是陆成林藏着掖着的小姨子后,诸多念头其中一个是敬而远之。之前为了竞标,我和她套过近乎,完事还不落忍。后来事情尘埃落定,她追着我到林氏,我也没精力顾上她。 总之,我觉得她没到自个儿遇上什么困难跟我说的地步。 再回想陆成林对祝榕榕的宝贝劲儿,她有事了,轮得上我插-手? 祝榕榕扫了陆时一眼,“林舒,这是很多人的事。我想跟你单独谈,你要转告陆时,我没有意见。但我这边,我只能告诉你。” 陆时声音泛冷,“林舒,去车里谈吧,外面冷。” 闻言,祝榕榕再次警惕地看向他,“林舒,去我的车。” 她这种态度,让我不能不怀疑事有蹊跷。 是好意,还是恶意? 稍一思量,我决定相信她一回。 车停在公园外,我随她过去。陆时依然不放心我,在祝榕榕的强势要求下,才走了两米远。 祝榕榕手长腿长,蜷在车后座,看着不太和谐。 “林舒,江临有问题。”她压低音调,眼神却分外清亮。 有人历经沧桑,始终一眼清明。我相信祝榕榕是这样的人,她骨子里透着干净。 可她这番话,不是我轻易能相信的。 “你有证据吗?”我停顿,“我和江临有合同,他要是有问题,他的后半生基本毁了。” 至少,他在这行是干不下去了。 我怀孕是冒险,这几个月陆衎消失般没有行动。我不知道陆时有没有去挑战陆衎,至少我是安心养胎状态。除了陪小枣,欣赏点花花草草,我几乎没有任何活动。 林氏的事,自然是交给江临。 我把江夏林留下了,有特殊的大事,江夏林会告诉我。 倘若江临真的有问题,为什么游移在权利之外的祝榕榕要来告诉我? “林舒,这就是小江姐让我告诉你的。”她眉头蹙起,“林舒,小江姐怕打草惊蛇,所以让我来说。” 祝榕榕的紧张与着急,不像是装的。 回过头,我看了眼车外的如松凛立的陆时,顿时心安。 我再次将视线落在祝榕榕身上,“你慢慢说。” 祝榕榕并没有被我放柔的声音安抚,依旧是心急火燎的样子。 江夏林说江临有问题,尚未有实打实的证据。但是江夏林依着她做特助的敏感,觉得江临有些决策不对劲,要么多此一举要么难以理解,总之是别有深意。 事后,江夏林细细品味,没一次可以发现漏洞。 正是因为如此,她才觉得江临真的有问题。 认定江临有嫌疑后,江夏林梳理了江临自上任以来看起来没有问题的策略。她终于发现,顺着江临的套路,林氏可能会造成资金断链。届时,有人想要对付林氏,那就是易如反掌的事。 “可如果真的是这样,其他人不能发现林氏的状况吗?”我说,“或者,这就是江临的一种手段。做生意本来就是有风险的,谁都是走在悬崖边上的。” 祝榕榕僵住脸,表情凝重,“如果,整个林氏的高层都沦陷了呢?” 我拧眉,“不至于。”我宁愿相信,大部分人觉得江临的行为在可承受范围内,江夏林看问题的角度不一样。 如果全都沦陷,那……宋斯文呢? 在我心里,他是顶着娃娃脸的花花公子,也是林氏里唯一为了林氏会骂我的人。 拍了大腿两下,她说,“总之,我的话传到了。” 我思绪纷乱,“行,辛苦来这一趟。” 忽然想起什么似的,她按住我的肩膀,“林舒,你一定好奇为什么我来传话吧?现在,你情况特殊,基本没人可以靠近你。小江姐不过是个特助,能说能做的都有限。你救过我一次,竞标那次你也不利用我,我觉得你是好人。因此,我还要跟你说一件事。我看到江临跟陆衎有所往来,如果没有疑问,那就是江嬗被陆衎拿捏在手里了。” 我心惊,“你怎么知道陆衎?” 说完这话,我小腹一阵抽-搐。 霎时,我意识到情况不妙:我受不得刺激,我应该尽早结束这段对话。 但我想要谈完。 如果是陆衎,那危险的,不仅仅是林氏了。 祝榕榕十分从容,“陆成林是我姐夫,所以我可以知道很多秘密。陆成林不是没有野心,他可能只是选择了稍微小点或者他更感兴趣的野心罢了。在半年多前,陆衎的身份,的确没什么人知道。但是林舒,现在不一样了。你怀着孕,什么都不知道,陆衎其实去过陆家老宅了。你肯定想不到,陆老爷子当天就被气得晕倒。还有你公公,也是魂不守舍。陆家人自然都要瞒着这些事,自从我姐姐死后,陆成林不会瞒我任何事。” 难怪,我总觉得,这次回到老宅,陆文景突然老了,老得像是九十岁的老人了。 我以为是自然规律,原来是…… 陆绍世一心从文,在陆家老宅行为一直可有可无,我倒没观察过。如果陆绍世真心爱的是傅梦生,陆佳木、陆成林、陆时三个加起来,可能都敌不过一个陆衎。 我忽然庆幸,陆绍世如今只玩弄文墨。 陆衎主动现身老宅,陆时没有告诉我,理由只能是我安心养胎。 此刻祝榕榕为了让我相信江夏林对江临的怀疑,搬了出来。我的确受了刺激,陆衎给过我恩、给过我伤,想到他我会下意识地颤栗、下意识地柔肠百结。 腹部的轻抽,变成了绞痛。 “祝榕榕,我知道了。你转告江夏林,先按兵不动。我……我会处理好的。” 林氏是我的林氏,垮了,我最痛。对江夏林来说,不过是换个工作。她能让祝榕榕特意过来,不管是因为什么,我都挺感谢她的。 “林舒,你没事吧?”估计是看出我状态不对,祝榕榕搭住我的胳膊。 我摇摇头,吸口气,“我没事。” 移开她的手,我颤抖着手去打开车门。 “陆时。” 冷风直剌剌刮上脸时,我不觉冷,满心满意喊陆时。 他回头,大步向我,眉头冷蹙。 我莫名心虚,身体的异样越来越明显。 眼见陆时愈近,我的心,无端安了。 片刻,他的手搭住我后腰。我顺势抬手,圈住他的脖子。 身体腾空,而后落入温暖的怀抱。 我凑近陆时的耳朵,“陆时,我可能要生了。” 怀孕至今,周沉没有放松过对我的“监督”。我当然不是第一次痛,但我觉得,这次痛和以往不同。 陆时凛着脸,“祝榕榕,你说什么了?” 我拽紧他的领子,“陆时,别,先送我去医院。” 说话间,我感觉背后渗出大片的冷汗。 大概是被我突然的痛苦模样慑住,陆时不再质问祝榕榕,而是抱我离开。 祝榕榕见我情况有异,“陆时,坐我的车吧!林舒是不是要生了?不能拖的。” 陆时置若罔闻。 起初,我还能感受到刮到衣服上的风,听到陆时的脚步声、呼吸声、心跳声,看到陆时紧绷的下巴线、滚动的喉结…… 躺在后座时,我的感觉就有点糊了。 “林舒,别睡,好好躺着。”陆时的声音,太温柔了,简直催眠。 我使劲撑开眼皮,“陆时。” “乖。”他吻了吻我发寒的脸,“乖,医院很近,好好躺着。” 还没到预产期,陆时没派那么多人跟我。 散步、散心而已,更没必要大仗势。 我估摸着,不是陆时等不及让人过来,就是没人可以过来开车。 总之,是陆时开车。 我缩着脚,拽着坐垫熬的。 陆衎,如果这次我大难不死,我必要让你百倍偿还! 他早不露出破绽、晚不露出破绽,偏偏要在我大着肚子时。 不对,他说过,会保我生下孩子的…… 陆衎,就是我的克星! 怀着对他的怨念,我熬到了医院。 车子停下后,陆时几乎瞬间绕到我跟前,将我保底。 当我终于意识到,我可以放松时,我彻底松软在他怀里。 ******* “是女儿。” 第184章 “正人君子” 我不知道是真真儿听到了这三个字,还是在梦里。 应该是真的。 如果是在梦里,我可能想要生个儿子。 潜意识里,我希望我的孩子远离陆家的纷争,却忍不住担心我生了个女儿会和陆卷耳一样沦落到大部分时间被囚禁在安全的牢笼里。 听是听明白了。 但我不想醒。 “林舒。” 喊我的人,无疑是陆时。 我认得他的声音。 纵使有万千杂音我也认得。 我睁开眼,眼前的景象摇摇晃晃终于定格成清晰的陆时。 “孩子呢?” 一开口,我才觉得自己嗓子有点哑。 我直接昏厥过去,孩子肯定是破腹产了。我这一场昏迷,肯定过了很久。 陆时说:“在暖箱。孩子和你,都好。” 他这么说,我就放心了。 就算过程惊险,总算解决是好的。 自从怀孕来,我各种担心、受罪,如今总算是得偿所愿。 我哽咽,“是女儿?” 他目光变柔,“对,是女儿。” “陆时,那个……” 林氏。 他忽地俯身,嘴唇蜻蜓点水般触碰我的,堵住我的话。 “林舒,你需要好好养身体。其他的,别想了。” 离开我的唇后,他如是说。 要是其他事,我真不会在这个当口想。 可是林氏的事。 女儿生了,林豫正的事也不能不管。 他临死,我才对他有了点软,已经追悔莫及。 林氏败在我手里,我没脸去见他。 哪怕林氏不合时代潮流,那也该正当破产,而不是被算计。 陆衎如果真的让江临动手脚,那就十分卑鄙了。 “陆时,我要想。” 我口干舌燥,说句话牵动着全身的细胞。 但我依然要说。 陆时凝视我,估摸着是在判断我几分真假。 这么想,我的表现愈发真诚。 我希望陆时信我。 没了苏唯一,我只有陆时了。 没有冤案,我只在乎林氏了。 他松口,“你说。” 我说:“陆衎是不是对林氏下手了?不管谁对林氏动手,我都不准。” 手背贴上我的额头,他说:“林舒,你放心,我会帮你保住林氏。目前,你好好在医院躺着。” ****** 转眼除夕,陆时带着我和小包子回到了陆家老宅。 要不是陆文景余威尚在,陆时绝不会带我们回家——哪怕我们已经住院一周。 我早产的事儿,应该给陆时挺大压力的。反正他几乎没出过病房,在我、小枣、小包子之间转。 女儿呢,大名是陆盼,还没给报,也不急。 至于小名,是我想的,小包子。倒不是她生得圆润可爱,我喊她包子。恰恰相反,她太瘦弱了,皱巴巴的一团。我嫌丑,又嫌不到心里去,随口一喊,小名就坐实了。 小丫头命好,才出生不久,就过年。按虚岁算,她可不已经两岁了? 实际上,她才过了一周。 陆时更紧张我,总觉得我会有什么后遗症。但我更紧张孩子,她一直待暖箱。这趟回老宅过除夕,我才真正抱到软绵绵的小包子。 林氏那边,没有消息。对我来说,总算是一种好消息。 除夕,偌大的老宅张灯结彩,弥漫着喜气。怀里是刚出生不久的女儿,腿边趴着巴望着妹妹的小枣,我不愿意在这么好的时光里去想糟心事。 “妈妈,妹妹没我想象得好看。” 林枣同志盯了小包子许久,好像终于鼓起勇气似的戳了戳她的脸蛋儿。 小包子眼睛都还没睁开,唔唔两声。 我笑了笑,“小枣,妹妹还没长开呢。你敢说妹妹不好看,等她长大了,我就告诉她。这样的话,妹妹就不喜欢你这个哥哥了。” 一听这,林枣同志瞪大眼睛、鼓起腮帮子、猛烈地摇头。 几秒过去,他瘪瘪嘴,“妹妹可好看了。” 我摸摸他毛茸茸的头顶,“对啊。妈妈好看,爸爸好看,妹妹怎么可能不好看?” 虽然我也觉得刚出生的小包子丑,但我不给林枣同志嫌弃的机会。 小包子听不懂我们说什么,大多数眯着眼,偶尔懒懒地睁开眼打量我和小枣。 从我大着肚子起,小枣就被告诉要有妹妹了,而且被科普了诸多相关知识。 当他真正摸着、碰着小包子,他还是个好奇宝宝,恨不能问出本《十万个为什么》。 “哇哇哇……” 小包子终于耐不住林枣同志的聒噪,大哭出声。 林枣同志乱了阵脚,小脸涨红,“妈妈,妹妹……妹妹怎么……” 我摸了摸他脑袋,“你赶紧去找你爷爷写字吧。” 祝榕榕跟我说了那番话后,我特意观察了下陆绍世。的确,比起以往,陆绍世现在的“淡泊名利”,总有些勉强。陆文景消瘦于形,而陆绍世枯萎在心。 小枣去找陆绍世,他还有点存在感,会很认真地教小枣写字。 或许他在厌倦这一切时,也希望有个人会学到些他热爱过的东西,哪怕仅仅是皮毛。 陆衎这一击,实在厉害。 他瘪嘴,“我不……” 闻言,我瞪眼,故作生气,“你不去,妹妹还哭。” 吸了吸鼻子,林枣同志妥协。他出门时,嘴巴撅得老高。 我抱起了小包子,几次确认后明白她是饿了。 前段时间我也在医院养着,很少和她接触。好在我有带小枣的经验,不至于手忙脚乱。 医生建议,最好用母-乳喂养小包子。 小枣的时候,我各种不对劲,是陆衎用各种高级奶粉养大的。 很幸运,这次我有。 虽然不多,但是挤一挤,还是有的。 我反锁上门后,边往回走边撩起毛衣。为了方便喂-奶,我没有穿胸-衣。要不是房间内开着暖空调,我能冷死。 这是我第一次单独喂-奶,有点忐忑。 小包子没呀,平本能含-住,吮-吸。 估计是不太顺利,她的脸急得皱成一团,更像是肉包子了。 我疼得吸冷气,仍要分出神去安抚她。 不知道折腾多久,她砸吧嘴,总算是满足了。 眼见她要睡,我将她放在婴儿床里,轻轻摇着、晃着,且横着摇篮曲。 叩门声突然响起,“林舒,该吃饭了。” 是陆时。 我将毛衣扯好,去给他开门。 “轻点,孩子睡了。” 他轻合上门,重重捏我的脸,“现在是谁都比我重要了吗?” 我瞪他,“陆时,你幼不幼稚啊?” 胸-前突然一凉,粗糙的质感替代了小包子的吮-吸。 久违的震颤霎时覆灭我。 我颤抖着手按住他的手腕,“你干什么?你是不是疯了?” 他挺无辜,“衣服湿了,我帮你看看是不是有问题。” “……” 有什么问题! 你有企图有色心直说啊! 但是我现在还是不行! 憋死你! 虽然我心里很强势,但我不能抹杀陆时这一摸给我身体带来的战栗。 陆时像是读懂我的心里话似的,笑得高深莫测,“你松手,我也松手。林舒,我们该吃饭了。” 不知怎地,他说再寻常的话,我都觉得暧昧。 我寻思僵持没意思,便松开了手。 他十分正人君子地收回了手,替我拢好风衣,扣上扣子。 “毛衣真的湿了,不要让别人看出来。” 我不由翻白眼,能发现这种事的,也就一个陆时了。 陆家几个人,我都见过面了,也没新鲜感了。现在我儿女成双,注意力也不在他们身上了。小包子睡是睡了,可我不放心,还是把她抱到饭桌上。 这么多人聚在一起,不是年夜饭,也足够吵了。 小包子没多久就醒了,小枣一见妹妹醒,马上谄媚地凑到她跟前,“漂亮妹妹,你想哥哥了吗?” 林枣同志防止日后妹妹不搭理他,将口是心非进行到底。 我乐着呢。 应思源年纪也小,跟小枣一样爱凑到小包子跟前。 陆卷耳隔得远,想抱又不敢抱。 这次见她,我总觉得她有些落寞。 初见时,她同样羸弱,却有明艳的少女气息。 草草吃过几口后,我抱着小包子去找坐在轮椅上的陆卷耳,“卷耳,要抱妹妹吗?” 她怯生生望我,眼中掠过一抹亮色,“好。” 我小心翼翼地将小包子放在她的腿上,坐在她对面。 小枣和应思源也奔过来,一时间,饭桌上没剩几个小字辈了。 我顾不上去观察那些戴着面具的人,注意力全在小枣身上。 “这么热闹的日子,怎么可以没有我?” 强势插-入的话语,让我心生寒意。 出于本能,我从陆卷耳怀里抱回了小枣,将小枣护在身后。 陆衎再次出现,我心都提起来了。 第185章 睡得不舒坦…… “你给我滚!”陆文景站起,出离愤怒,“你给老子滚!你这个杂种!孽种!” 不用想,陆衎铁定是神色从容。 他处心积虑多年,不可能打没有准备的仗。他给我时间生孩子,可能是他“仁慈”,也可能是半年多年未到他报复的时机。他应该是卡着除夕夜的吧,如果他故意暴露给祝榕榕的话。 其他的人,想必脸上都不好看。 我是注意看陆绍世的。这个深爱傅梦生的男人。 隔着一定距离,我看不太清楚。但陆绍世给我的感觉,就是想要与陆衎亲近的。 在情感上,陆绍世绝对偏向陆衎。 陆衎三两下放倒拦住他的佣人,步步紧逼地走向陆文景,“爷爷,我为什么要滚呢?我是你的孙子,我什么要滚呢?” 看得出来,陆文景想要发怒,但他身形突然一晃。 他身旁的陆佳木,赶紧扶住他,“爷爷!” 一堆人涌上前。 陆衎丝毫不在意陆文景是死是活,走到浑身僵硬的陆绍世面前,“爸,你说,我是杂种吗?” 猛地抬头,陆绍世和陆衎对视很久。 陆绍世是以陆文景为尊的,就算这时他对陆衎有千般万般愧疚,都不会在陆文景被顶撞表露出来。 如我所料,陆绍世什么都没说,反倒是陆衎冷笑着走开。 打开陆绍世试图阻拦的手,陆衎再次面对陆文景,“爷爷,怎么,亏心事做太多,年纪大了,连站都站不直了?!” “陆衎,你闭嘴!”陆时不知道怎么被激到了,突然挺身而出,给了陆衎一拳。 陆衎可能是故意的,扎扎实实挨了陆时一拳。 当然,陆衎不会白白挨打。陆时第二次出手时,陆衎正了正身形,与他对干起来。 我的心顿时提到嗓子眼儿了,陆衎和陆时身手都不凡,我怕陆时受伤。 就在这时,小包子突然干嚎起来。动静太大,小家伙铁定是吓着了。 一心不能二用,我只能专注哄小包子。 “小枣,别乱走,待在妈妈身边。”小枣手紧紧拽住我的风衣,眼睛却死死盯住陆衎和陆时打架。我怕他冲动,特意提了一句。 林枣同志再护着他爹,都不至冲上前加入混战吧?再者,林枣心里,曾经的Richard的存在,不比父亲弱。 小包子在哭,还有杂音。我脑袋里嗡嗡作响,简直要炸开了。 “放肆!”不知道过去多久,陆文景再次怒吼,“陆衎,你给老子滚出去!” 小包子哭累了,眼睛红通通的。 我很心疼,却把注意力放在陆衎他们身上了。 于我,陆衎是个危险人物。他的一举一动,都可能伤害我在乎的人。 陆衎脸上挂彩,陆时嘴角也渗血,两个人谁都没占到便宜。 意料之外,陆文景一声吼,居然有用。 陆时和陆衎隔开了,不知道是畏惧于陆家人多,陆衎站在原地一动不动。 陆文景步步走向陆衎,执起手里木制的拐杖,狠狠砸在他的后腰,“你到底要做什么?就算你费尽心思,老子都不会认你这个杂种!” 巨响炸开,我都能想象木棍砸到肉身的痛。 偏偏陆衎岿然不动,“爷爷,我既然没有死,当然是回来陪大家。爷爷,你要留给子孙的东西,我总该拿一份吧?不,我还得替我妈拿一份。” 恐怕,陆衎不是想拿两份,还是想要全部。 说实话,这些事真真儿与我无关。 我巴不得陆家的纷争离我远点。 可…… 我将目光放在嘴角渗血的陆时,而后流连。 我知道,陆时在乎。 刚才陆衎不过是言语上侮辱了陆文景,陆时就忍不住要护。陆衎要夺陆文景的毕生心血,陆时绝不会袖手旁观。再者,我和陆衎有私人恩怨。报复他最好的方式,就是让他求之不得。 在混乱的局势里,我忽然发现,我暂时和我憎恶的陆家站在同一阵线了。 一棍下去,陆文景还想来第二下。 “啪”,陆衎这回牢牢扣住袭向他的拐杖,“爷爷,你可以打死我。但是你,真的睡得着吗?你神通广大,难道不知道我妈是怎么死的吗?爸,你口口声声说爱我妈,你知道我妈怎么死后,你怎么还能对你的父亲如此忠心耿耿?你是儿子,还是一条狗?” 陆衎一番话,再次气得陆文景扭结了老脸,他费力想要夺回拐杖,却失败。 与此同时,陆时、陆成林、陆绍、应岩等都要去拦陆衎,全都被陆文景吼回去。 陆文景就和陆衎犟着。 女眷、小孩不敢吱声,男的都被喝住。 刚才热闹的地方儿,现在安静得只有彼此交缠的呼吸声。 “陆衎,你说……你妈妈是怎么死的?” 陆绍世突然问话,像是向寂静里扔了一枚炸弹。 连我都觉得惊讶了:难道陆绍世不知情? 陆衎能告诉我的往事,陆绍世身为当事人,真的不知情? 料想之中,陆衎冷哼一声,“陆绍世,你真让我恶心!我喊你爸,真是玷污我妈!” 陆绍世变了脸吧,我的角度只能看到他身形一抖,落寞铺天盖地砸向他。 小包子又哭,我实在没辙,抱着她出去吼。我给小枣一个眼色,他犹豫了下,最终跟我出去。 走远几米,四周顿时变得清净。小家伙贼机灵,一消停就不哭了。 小枣拽住我衣角,小声问:“妈妈,怎么了?” 我叹口气:“吵架。但是和小枣没有关系。小枣,你更喜欢爸爸妈妈和妹妹,还是更喜欢叔叔?” 小枣撅着嘴,“叔叔打爸爸,我不喜欢叔叔了。” 听到这,我松口气。 我挺怕小枣对陆衎有点感情,那就不好处理。 腾出右手,我拍了拍小枣的头顶,“小枣,以后不要信叔叔的话了。陌生人的话,也不要信。小枣现在要保护妹妹,等你长大了,就保护妈妈。还有爸爸。” 我想了想,把陆时给补上了。陆时未必需要小枣“保护”,形式还是要走的。 他边点头边听完我的话,而后拍拍胸脯,“好!” 如何我都想不到,陆衎前来陆家的闹剧是以陆文景的晕倒结束。 当我看到一大批人蜂拥而出时,我是如坠云雾的。 顾着陆文景的人很多,陆时自然留在了我身边。 事实上,老爷子年纪大了,任何风吹草动都可能有大动向。陆时应该追上去的,他应该掌控局面的。但是他没有,他选择了先留下安抚我。 陆衎是最不急的,人走光了,他才悠悠走出来。 经过我们时,陆衎含笑与我对视,“小舒,好久不见。” 要不是小枣就在我身旁,我真的会冲他吼:你怎么不去死? 陆时的手不轻不重地搭在我肩上,却给我很多力量。 “陆衎,慢走不送。” 陆衎冷笑一声,大拇指近乎凶狠地抹过脸上的伤口,不忘放狠话,“你们好自为之。” 我更相信陆时。 便纵明知陆衎处心积虑多年,我也更信陆时。 陆衎走后,闹腾过的地方,才彻底消停。 剩下的佣人陆续进去收拾东西,零零碎碎会传来一些声响。 我身心皆不舒服,脑袋一歪,靠在他胳膊上。 陆时没多说,带我们回房休息。 陆文景挺严重的,陆时接了陆成林一通电话,说是要住院。 老宅的佣人做了丰盛的年夜饭,却是白费功劳。 “林舒,我要去看望爷爷。”陆时几乎陪了我和孩子一下午,接到电话后再也待不住了。 我很想陪陆时过去,但我思量过后,决定和小包子、小枣留在老宅。 主要是,我和陆文景没什么交情。我可以感受到陆时对陆文景的敬爱,但我没有。 陆时吻了吻我的额头,“小舒,等我回来。” 我点头,陆时又接连吻了小枣和小包子。 陆时出门后,我倚在床栏上,感觉全身大部分力气被抽走。 其实,我还没有正儿八经出月子。 本来是我觉得没事的,主要陆衎出现刺激到我了。不得不说,五年多的陪伴,他很了解我。如果他想再次对我动手,他成功的机率很大…… 难道我只能坐以待毙吗? 闭上眼,我的手有一搭没一搭地抚摸着小包子,神思再次飘远。 富贵险中求,如今连安宁,也要险中求了吗? 夜色渐浓,小枣陪我哄小包子,哄完后,小枣缠着我睡。 陆时没回来,假如陆文景真有个三长两短,陆家还真没几个人会回来了。 小枣大概是累了,很快就陷入睡眠。 我迷迷糊糊地,也睡了。 我睡眠一直很浅,小包子一哭,我就清醒过来,去哄。 可能是拉肚子,可能是饿肚子,可能是睡得不舒坦…… 总之,要哄。 虽然累,但我很充实。 这一夜我睡睡醒醒,很确定,陆时没有回来。 陆家其他人有没有回来,我不知道,但陆时没有回来。 清早,我被手机铃声吵醒。 不等我去接听,小包子嘹亮的哭上穿透耳膜。 我防不胜防,出于本能,先眯瞪着眼去婴儿床抱小包子。 手机还在唱歌,小枣也被吵醒了。 我看他没睡醒的迷糊样,估计本来是想发脾气的,但他最终乖乖拿起手机递给我。 接到时,手机铃已经停了。 我抱着小包子,弯腰亲了小枣的脸蛋,“真乖,去刷牙。” 小枣喜滋滋地揉了揉脸蛋,眯着眼往外走。 我将消停点的小包子放回婴儿床,打回给陆时。 “林舒,你可以来医院吗?”陆时停顿,“爷爷很想见你。” 第186章 所谓的秘密 “为什么?”我很惊讶,“他有什么可见我的?” 他说:“林舒,你来吧。” 很意外,我在他话里听出了疲累与哀求。 我顿觉心惊,“陆时,爷爷是不是很严重?” 他否认了。 意识到电话里交流并不合适,我说:“陆时,那你等我下。我带着孩子过来?” 陆时说:“你把孩子留在老宅吧,二哥回去了,我也派了人。陆衎仇视的人,从爷爷到我,不会再小了。” 话虽如此,但保不齐陆衎卑鄙起来抓走小枣和小包子呢。 与我相处五年多、被我了解大概的男人,始终是Richard,并非陆衎。 何况,我花了大部分精力在怀孕、生孩子上。我各方面都大不如前,我不知道我还能不能揣测陆衎的心思。 可眼下,陆时情绪有点不对劲,我决定先相信他。 陆成林纵横官-场,铁定不是吃素的。陆衎想动,必然要有十全的准备。 拾掇完毕,陆成林主动来找我,身后还跟着个青春朝气的祝榕榕。 “祝榕榕?”看到短发帅气的她,我有点惊讶。 去年的除夕,我也跟陆时回了老宅,并没有见到他。 照陆成林对祝榕榕的保护,应该不会让她露脸。 她见我后,脸耷拉下去,“林舒,对不起。我说那些事,害你差点出事。你放心去医院,我会和陆成林照看好陆盼和林枣的。” 听她一番话,我大概明白了些,点点头不说话。 祝榕榕没多说,趴在婴儿床上逗小包子。我提前交代过林枣同志,他是要留下来照顾漂亮妹妹的。 陆成林单独喊我出去,我挑了下眉,沉默着跟他出去。 合上门后,陆成林先开口,“林舒,陆时情绪有点不好,你去别多问,知道吗?” 我惊讶,“难道你真把自己当二哥了?” 陆成林露出诧异的表情,“难道我不是他二哥?” 据我所知,陆成林几乎从没关爱过陆时。 陆成林从-政,是他和大部分陆家人硝烟味比较淡的原因。但他绝没有表现得如何温情,他大概只对祝榕榕和她姐姐是温情的。他和谁走得近、走得远,基本都是利益所致。 他直剌剌问出来,我反倒噎住了。 突然,他轻笑一声,“我和陆时不是那种亲密的兄弟,但始终是兄弟。我直接跟你说吧,陆衎说了他妈是怎么死的。爸受了刺激,对爷爷态度很差,这直接导致爷爷气晕。爸是被大家押着去医院的,而且还逃了。在他心里,我们陆家全部人,都不敌傅梦生和陆衎。陆时这个人,多少年都是无坚不摧,其实挺脆弱的。 妈死了后,他就穿上了铠甲拿起了武器。陆衎这么一搅合,爸态度摆出来,陆时心里肯定不舒服。妈多年来都疯疯癫癫,大家都烦她,独独陆时对她感情很深。他替妈难受,也替爷爷可悲。爷爷严苛,但陆时对爷爷也有感情的。总之,很复杂。他心里的那把尺,具体怎么偏,我是不知道。但我知道,他肯定不好受。” 我反问:“你既然知道,为什么从不去安慰他?” 倘使有人疏导,陆时未必会想不开,未必会直接把盔甲套在血淋淋的身心上。 陆成林平静地说:“你觉得我是开导他的人吗?” 我冷笑一声,“你不试,怎么知道你不行?” 霎那间,他表情微怔,竟是被我问住了。 我颇是得理不饶人,咄咄逼人,“陆成林,你不是更在意自己吗?你要爬上现在的位置,分分秒秒都不能浪费对吗?妈妈是个疯子,那就离她远一点,医生会治。弟弟受刺激、走极端,那就由他去,反正陆家的男人都不简单,他可以自己走出来。陆成林,我说得对吗?” 破天荒的,陆成林脸色变得刷白。 不是皮肤本该的白,是失去血色的、病态的白。 几秒过去,陆成林在我火辣辣的注视下找回了自己。 他勉强扯起嘴角,“林舒,你对我要求太高了。” 那一瞬,我忽然觉得自己过分了。 我板起脸——实在柔和不起来。 “陆成林,过去的事,已经无法改变了。”我一顿,“现在就请你,帮我照顾好儿女吧,我很快回来。” 笑容自然一些了,他点点头,“行。” 陆成林能这样,在我意料之外。我后悔的是,我这么发脾气极可能把他得罪了。但我想到陆时长时间受的煎熬,我就觉得值了。 倒是陆绍世,行为确实令人诧异。 一辈子都在听陆文景话的男人,居然有朝一日会忤逆他,甚至在他住院时逃走。 为了傅梦生,死去的女人。 我觉得他可悲。 傅梦生活着的时候,他为什么不挺直腰板拿出点气概? 非要等到她离开以后。 如此,他不仅仅是伤害陆文景,更可能伤害陆时。伤到陆时,就是伤到我和孩子。 陆绍世的反应,肯定是合了陆衎的心意,陆衎不知道筹谋让我们失去什么呢。 怀揣着心思,我赶到医院。 毕竟过了一夜,守在门口的人少了——陆绍明、陆佳木夫妇和陆时。 陆绍良上回伤筋动骨,连除夕都不曾出现。 至于陆淳,不管他是不是真有野心,反正这回除夕没有出现。 陆时个子高、气场足,搁那站着,都是鹤立鸡群。 我一眼看到他,快步走向他。 经陆成林一提点,我也想了很多。虽然缕不清他的复杂感受,但我可以简单粗暴地认定他不好受。 “林舒?”陆时回头,嗓音有点哑。 我瞧了眼他显得青白的脸,心疼地抱住他的腰。 他看起来瘦,其实肌肉不少、也不轻。 但我这回抱上,猛地生出他很羸弱的错觉。 再觉心疼,我收紧怀抱,脸在他胸口蹭了蹭。 他约摸是意外,几分钟后才有动作。 他落掌,在我头顶拍了两下,“林舒,去见爷爷吧,他等你很久了。” 我摇了摇头,软声撒娇,“再抱一会。” 大概是我太反常,他粗粝的手指停在我脸上。他摸了片刻,便在我体内激起惊涛骇浪。 他很顺利地捧起我的脸,“林舒,你是不是有点不太舒服?” 看样子,他还记得,我刚生完小包子,没出月子。 这就够了。 我摇头,踮脚,啄了他泛青的胡茬。 刺痒的感觉,让我很舒服。 “陆时,我进去了啊。”我说,“你去吃点早饭吧,我求你了。” 他点点头,“行。” 我倏地朗笑,“陆时,你要不吃,我能气死爷爷。” 他捏了下我的鼻尖,终于笑了,“乖。” 简短的“乖”,像是一只挠心的手,使得我心里痒、全身酥。 满足后,我大步走近病房。 陆文景再嚣张,都是九十一岁生了病的老头子,没那么可怕了。 病房铁定是VVVIP的,总之我一进去,丝毫觉不出这是病房,都顶得上总统套房了。 绕过拐角,我看到坐起的陆文景。 比我想象的模样,要好一点。 陆文景满脸的皱纹与憔悴,但精神尚在,没垮。 “爷爷,你找我?”权衡一下,我还是嘴软。 陆文景点头,“是啊,我找你。” “什么事?”我努力让自己耐心点。 陆文景让我坐下,我就坐了。 估摸着,这老头生着病也不愿意仰视别人。 “林舒,我这次没事,住两天就能出院。”他说,“我年纪大了,坐在轮椅上也没什么丢人的。以前跟我比来比去的兄弟,都已经变成一抔黄土了,就我还在坚守阵地。” 我:“……” 他是在自豪吗? 大概不需要我回应,他继续说,“但我被陆绍世那熊玩意儿气倒的瞬间,是觉得自己要死了。我要去见慕容婉、楚修宁了,我要去见兄弟们了。我醒过来时,唯一的念头就是要把我藏着的一件事说出来,说给你听。” 楚修宁,十之八九是陆文景的正房妻子。 我骤然好奇,“爷爷,陶楚楚的名字,是你取的吗?” “是我,”他本能地回,“你别打断我。” 我噤声,示意他继续。 他说:“林舒,你可能自己都猜不中,你为什么会被陆衎选中。不仅仅是因为你打小是美人坯子且是蒋元一的女朋友,还因为你才是千叶里奈的女儿。陆衎这个野种,自己查到了还把线索抹得一干二净。” 第187章 拥吻 我冷笑,“你是病了,顺带脑子还病了?我告诉你,我妈叫薛凝,不是什么千叶里奈!” 闻言,陆文景淡淡扫我一眼,“林舒,你为什么要激动?” 我再次冷哼,“你把我妈都改了,我能不激动吗?” 他抿嘴,轻轻地笑了,“林舒,千叶临死的信,为什么要寄给你?她为什么要在监狱里再见你一眼?林舒,你都没想过这些问题吗?” 苍老而笃定的声音,盘旋在我耳畔。 我的确不够淡定,反驳,“千叶找女儿找疯了,谁骗她,她都信!秋山真纪随便一骗,千叶都替她扛自杀罪了。” 何况,我和秋山差了几年呢,千叶是有多蠢,连自己女儿到底几岁都不确定? “林舒,我不想跟你争。千叶死了,薛凝死了,林豫正死了。文清活着,未必知情。实在不行,你可以和林念瑶验DNA,看看你们是不是姐妹。我敢打赌,不是。如果是,那就是让千叶怀孕的男人是林豫正。” 这个刚愎自用的男人,正云淡风轻地说着我的身世。 “我不信!”我恶狠狠瞪他。 他维持笑意,“我没指望你信。可是林舒,这件事已经是埋在你心里的种子,不日生根发芽。总有一天,你会跟林念瑶验的。” “你们都是脑残吗?谁是谁的女儿,陆衎随便说,你就随便信吗?” “薛凝不孕,千叶不是千叶时曾被林豫正保护过一段时间。千叶招惹过太多危险的男人,为了让你安全,她故意找人催眠自己。她什么都清楚,独独对自己有女儿的事情似是而非……” 我吼回去,“你别说了!” 陆文景平静地看我,他竟然没有扯着嗓子吼回来。 确认我安静后,陆文景再次开口:“林舒,我让你嫁给陆时,就是因为这个。你和千叶、慕容婉一样,绝不向我妥协。就冲这点,就信你是千叶的女儿。林舒,你冷静下来好好想想。我对你别无所求,你那快腐烂的林氏,我看不上眼。陆时对你的爱,我视之为危险因素。我不想你成为陆时的妻子、千方百计想要赶走你,我有什么理由捏造这件事让我接受你做我的孙媳?” 找到千叶的女儿,对他来说,也是一种折磨。 我都可以想。 但我不能接受。 我妈对我很好,林豫正临死忏悔,我也觉得,他对我够好了。 他们就是我的父母。 没有其他了。 不知为何,我突然想起千叶最后见我时的欲言又止,眼前继而浮现她信中的字句。 “林舒,我知道你没出月子,知道你也容易情绪不稳定,”陆文景说,“但我必须要说。我下次想说,可能是我临死之前。我问你心愿,都是真心实意的。偏偏,你想要的,都是我给不了的。” 我再次冷笑,“你的东西,我什么都不要!” “你不是要了陆时吗?” 我讥诮道,“你把陆时当东西?” 陆文景靠在床头,露出倦色,“陆绍世把我当东西。” “你活该!”我心火滋啦滋啦烧着,“你一辈子都自以为是,得不到最爱的人、儿子恨你入骨……都是你活该!” 他冲我摆手,“我现在没力气发脾气,你出去吧。” 火一点没消下去,我吼:“凭什么?你TM埋了炸弹就想跑是吧?” “啪”,一声巨响,将我炸醒。 陆文景拔高音调,“林舒,你爱信不信!老子就是因为信了才让你嫁给陆时的,不然你以为事情会这么顺利?你以为陆时这小崽子忤逆我跟陆绍良作对,我会这么早妥协?” 他怒目圆睁,气势十足,把我骂懵了。 我怔忡着。 陆文景收回拍在柜面上的手:“不管怎么样,老子现在住院!医生说我不能受刺激!你要想气死我,那就气吧,我遗言也说了!你就等着成为众矢之的吧!我知道你不在乎,但你在乎陆盼和林枣!” “你!”我气结。 他抬起手指,指向门那边,“滚!” 我还不想来见你呢! 陆文景送客之意明显,我再留着没意思,只会让自己更生气。 在野心勃勃的后代眼里,陆文景确实金贵。 我走出病房后,陆佳木夫妇、陆绍明都意味深长地看了我一眼。 我视若无睹。 走到陆时身边,我战战兢兢地打量他的神色。 我不确定病房是否隔音,如果陆时听到我和陆文景争执不下,会有什么想法? 如果陆时听到陆文景的胡言乱语,会有什么想法? 突然,我身体僵住,脑中掠过可怕的想法。 往往陆衎知道的事情,陆时都知道。 会不会,这件事陆时已经知道了? 不管真假。 “陆时,你愿意陪我出去走走吗?”我只是觉得疲倦。 他的大手包裹住我的,“好。” 在封闭的电梯里,没有其他人,我却觉得逼仄而窒息。 最终,我选择坐在医院草坪前的长木椅上。 陆时没挑剔,坐在我旁边。 冬日虽冷,但暖暖的晨光打在身上,也足够舒服。 “陆时,我和你爷爷吵架,你听见了吗?” 我终究是划出了界线。 他坦荡承认,“我没听见,但我知道。” “你为什么不告诉我?” 他说:“你怀孕的时候,不适合受刺激。而且我觉得,这件事,你不信,那就不存在。” 我不信,那就不存在。 原来,现在的陆时,想得比我通透。 如果我能彻底忘记千叶里奈,那就真的不存在的。 我在陆文景那里积了一肚子的火,本想找陆时撒气的。可听到他这么说,我突然什么怨气都没了。 我歪头,靠在陆时的肩膀上。 “陆时,我不难过,你也不难过,好吗?” 他指骨分明、修长好看的手落在我脸上,细细摩挲,“好。” 我说不上难过,陆文景颠覆我的身世,如陆时所说,我内心坚定点,其实没什么问题。 陆时才是真正难过。 方才我一时气恼,倒忘记了。 所幸,我又想起来了。 “陆时,我要去找陆衎算账。” 靠着他肩膀坐了很久,我猛地开口。 他一惊,“不要。” 我说:“陆时,我受够了。我怀孕时,你给我营造好的氛围,我也告诫自己要全身心为了孩子保重身体。可总有那么几次,我会想起陆衎,你同父异母的哥哥,还在江城。他想方设法地要扒你肉、啃你骨、饮你血。祝榕榕不过是提起他,我就被刺激到早产。陆时,我不想让这个男人噩梦一样留在我的生命里了。蒋元一的冤案,你坚持替我平反,站在你的角度,你是希望我彻底放下蒋元一。难道你不希望我放下陆衎吗?” 蒋元一留在我记忆里,是因为年少的爱与长久的愧;陆衎留着,除了被消磨得差不多的恩,就是因为我的惶恐。 虽然性质不一样,但陆时要吃醋的话,就一样。 “我会处理的。” 听完我的话,陆时沉默阵,才开口。 我说:“我不敢保证我有多了解陆衎,可我敢说我知道一些你们不知道的他。陆时,你和我联手,肯定会更有效果。” “林舒,我不想你冒险……” 不给他说完的机会,我倏地往前,啄吻他的脸颊。 受了触动,他扣住我的下巴,精准落吻。 精准,却缠绵。 他并不急,细细辗转在我唇上。 仿佛在品尝山珍海味。 他闭着眼,我分了心,睁眼看他。 贪婪地看着他。 他的睫毛挺长的,但是不密。他垂眼吻我时,像是一把小扇子扇了下来,吹得我骨头都要酥了。 他的鼻子很挺,像是山脊。 他的皮肤很好,比女人还配得上“天生丽质”四个字。 他翕动的鼻翼,是他吻我的证明。 这个男人,是我孩子的父亲,是我爱的。 我定了定心,愈发坚定要和陆衎分个胜负。 大抵是嫌我不专心,他轻咬了我的唇。 我吃痛,心里却泛起甜。 缓缓闭上眼,我沉浸在他的气息里。 这个吻,漫长到我以为,我和陆时已经过了一生。 现实摆在前面。 陆时需要留在医院看着陆文景,在大年初一。 而我要回去,陪着小枣和小包子,也在大年初一。 临别,陆时突然问我,“林舒,你会和林念瑶验DNA吗?” 猝不及防的,我怔怔望他。 他极有耐心,静静等我。 我咳了声,“不会。” 林念瑶不知道在哪逍遥,夸张点也不知死活。 再者,我不想知道。 如果我知道了,我放不下的,就会有千叶。并非我和她有感情,最让我无能为力的,是错失。假设千叶是,如果我早点知道,在她最后见我时,我是不是可以改变她寻死的决定? 他没有深问,屈指弹了下我的额头,“回家吧。” “我想你跟我回家。”我差点冲口而出。 最终,我忍住了,独自回家。 我打的车,车开到一半,突然偏转了轨道。 第188章 那夜的秘密 我方向感很强,瞬间就觉得不对劲。 我突然把目光投向中央的后视镜,对上了冷锐的眸子。 是陆衎。 我轻轻笑开,“陆衎,你的手段是一天不如一天。假扮出租车司机这种事,你都做得出来?” 他扯下鸭舌帽,嗤笑,“管他什么手段,能抓住你,不就可以了吗?” 我收起笑,绷着脸沉声道:“陆衎,你确定你要囚我?” “我早该囚住你了。”他说,“要不是你怀孕怀得娇贵,我就一边折磨你一边让你生孩子。林舒,我绝对能让你拥有毕生难忘的几个月。” “那可惜了。”我做出歉疚的表情,“我已经生下小包子,你就没办法给我毕生难忘的记忆了。” 陆衎不恼,声音听起来是愉快的,“林舒,我曾经是Richard,我很了解你。我要摧毁你,不过是时间的问题。” “我且等着。” 我不知道我是死鸭子嘴硬,还是相信我和陆时。 陆衎哼了声,不再说话,专心开车。 既然知道是陆衎,我反倒平和了许多。 抱着试试看的念头,我从包里翻出手机,果然是没信号的。 这门,我估摸着我也是推不开的——陆衎连跳车的机会都不给我。 我真没想过,随手拦的车上潜伏着他。 或许,我早就料想会有这么一天,不过是早晚的问题。 七弯八绕、颠来倒去,陆衎终于停了车。 他弃了出租,率先下车,利落反剪我的双手,气势十足地押着我走。 前路昏暗,陆衎却步伐坚定,好像他的眼睛是照明灯。 我已沦为“阶下囚”,不想此刻白费力气。 我想先看看他要做什么。 至少,他现在是对我动手,而不是小枣和小包子。 陆成林那种架势,应该会照顾好他们的。 依陆文景之言,他过两天就出院。他还能跟我吵架、互怼,说明他没到气息奄奄、日暮西山的地步。这样的话,陆时也会有时间顾好孩子。 陆衎右手钳制住我脖子,左腕子扼住我的脖子,推搡着我走。 前方有障碍物,他也不提醒我。我凭空踢了好几处硬物,要不是我靴子够厚,我早疼得呲牙咧嘴,对他破口大骂了。 折腾了个把小时,陆衎终于把我推进某个空间。 轻微的落锁声响起后,又是干脆利落的“啪嗒”,灯光响起。 在乍亮的光线里,我快速扫视四周。 四壁徒空,大概就是这种感觉。 干净、宽阔,缺乏人气。 我可以确定这不是陆衎在江城的别墅。别墅里的窗户,他是封死,这里索性没有窗户。 因此,青天白日,他也要开灯。 真浪费啊。 估摸着他想藏我一段时间,换了个地儿。 “坐吧。”陆衎抬了抬下巴,指向不远处的沙发。 被他推着走了好久,我确实腿酸脚麻,三两步跨过去坐下。 我一坐下,像是启动了什么开关,挂在墙上的液晶电视突然变亮。 不等我询问,陆衎就说,“小舒,好久不见,我送你份礼物。” 分明是温和的、毫无侵略性的话语,竟然听得我一身汗毛倒竖。 阴湿、寒冷的感觉袭上心头,我想要驱散,却徒劳无功。 陆衎笃信地说,他了解我,他可以摧毁我……可以摧毁我。 林舒,别怕。 我深呼吸,暗暗给自己打气。 画面突然从雪花状的模糊变得清晰,尖锐的女高声划破我的耳膜。 我顿觉毛骨悚然,下意识挺直背,握拳。 声音有点熟悉,是大多亲历恐惧的女人会发出的尖叫。 我本能地闭上眼睛,不想去看屏幕上的画面。 陆衎不逼我睁眼。 或者,繁杂的声音,淹没了陆衎的声音。 实在听不下去,我伸手捂住耳朵,可那些冗杂的声音依旧从我的指缝溜进来。 如我料想,捂耳朵根本没有。 那声音效果是立体环绕的,我根本赶不走、拂不开。 我不傻,知道是这些声音代表什么。 甚至,我辨认出了那个女人是夏启媛。 我和她不熟,在LS是她针对我。我有印象的,都是她尖酸刻薄针对我的模样和声音。而这回,她备受屈辱发出的凄厉的声儿,跟之前骂我时很像,使得我辨出了她的本音。 当时她爆我所谓的裸-照,我追究,是因为觉得有人在指使她,我想要揪出幕后人。 延续至今的愤愤难平,只是因为我差点抓住她。 自我明白夏启媛不过是傀儡后,我就对她没感觉了。 她逍遥法外,与我没有关系。 裸-照是假的,针对我也是陆衎吩咐的。 而现在,她在屏幕里,被几个男人折磨。 我不知道是实时的,还是提前录好的。 虽然我闭着眼,但我赶不走那声嘶力竭的喊声。我眼前,竟然会浮现一些画面。 “陆衎,你有完没完!” 我憋不住,终于吼出来。 他低低笑着,“小舒,夏启媛算计你,我帮你教训她,你不快乐?” 紧闭双眼,我感觉到心里刺啦刺啦蹿起一团火,“陆衎,你别以为我傻。平白无故,夏启媛为什么要针对我!是你!你唆使的!你一通电话,让夏启媛逃了!都是你!那时候我那么信任你!你对我只有欺瞒与算计!你这么活着!有什么意思!你恨!就算你逐次折磨了陆家的男人,你真的会快乐吗?陆衎!恐怕你这一生都不知道什么是快乐吧。” 他似是不甘,“我知道快乐的。” 而后,他补充,“我妈告诉过我的。” 兀的,这段话扎了我的心窝。 陆衎也曾…… 不,我指甲狠狠掐着掌心的肉,我告诫自己不要心软。 陆衎受过的罪,他已经消磨殆尽了。 杀人、算计人、折磨人…… 他还想怎么样? 全部的人都给傅梦生和他陪葬吗? 他已经扭曲了。 “啊!” 夏启媛凄厉尖锐的喊声再次贯穿我的耳膜,我浑身轻颤。 “陆衎,你关了它吧。” 我实在听不下去了。 他说:“小舒,你睁眼。不睁眼,我就放到你睁眼。这个是实时的,你不睁眼,那些人就会继续做。夏启媛痛晕,也继续,她会痛醒的,只要他不死。” “啊!” “啊!” “啊!” …… 尖叫声此起彼伏,一声盖过一声。 我全身瑟缩,天人交战后,终于把眼睛给挣开了。 先是一条细细的缝,最后是清晰的全景。 偌大的屏幕上,放着几个男人折磨夏启媛的画面。 她无处可躲。 那张浸染汗水与血液的扭曲着的脸庞,我没什么印象。 我依稀觉得,那应该是夏启媛,在LS跟我打过照面的女人。 而那几个男人,露出的身体,摆弄、纠缠的器具,全都是我所陌生的。 陆衎怎么可以这么残忍。 我仰着脸,张望不远处站着的陆衎,“我挣开了,你结束吧!” 他勾起嘴角,迈动长腿,坐在我身边。 “小舒,再看几分钟,我确定你解气了,我就结束。” 温如春风的声儿,我知道他是认真的。 咬紧下唇,强忍着恶心,我将目光放在堪称污浊的画面上。 胃里翻江倒海,我眼睛泛着涩意。 尝到嘴里的腥甜味,我低声说:“陆衎,我还没出月子,你真的要逼死我吗?” “我怎么舍得?”他话里带笑,好像我说了个笑话。 赶在我再说话前,繁杂的声音全都消散。 我松口气,耳边却仍是魔音阵阵,不见消停。 “小舒,你变了。”他说,“你以前不会心软的。” 我深吸一口气,感觉到胸腔被挤压,“陆衎,你说的‘以前’,我一无所有,只有恨。现在,我什么都有了。陆衎,我走出来了,真的很快乐。要不,你也走出来吧,不要越陷越深了。” 他深深凝望我,并不回应我。 我再接再厉,软声道,“Richard,夏启媛愿意为你放弃前途,他一定是爱你的。第一个带走你的男人,明明是叱咤风云的狠角儿却愿意被你算计,他也一定是爱你。你放手吧,你做的错事,法不能容你。你可以回德国,或者去我不知道的地方。我们相安无事,好吗?” 事实上,他杀人没留下证据,我也不可能找出来。 法是能容下精明厉害的他,只是我不能容、陆时及其他陆家人不能容。 我想拿出和陆文景争吵的气势,但不行。 陆衎这个男人,绝对的吃软不吃硬。 在我以为他要动容时,他忽然阴恻恻地笑了。 顶着那么好看、天妒人怨的脸,怎么可以随意扯出让人心寒血冷的笑容呢? “小舒,夏启媛被侮辱,你受不了吧?”他说,“当年那夜,你和夏启媛是一样的。” “你到底在说什么!”我尖声道。 无法否认的是,在那些尖叫声、低吼声、抽打声萦绕耳畔时,我脑子里涌出了一些画面。 主角是我自己的画面。 不可能! 小枣是陆时的儿子,不可能有其他的事! 陆衎要摧毁我,这是他的计谋! 林舒,你要冷静!冷静! 可他始终是Richard,轻易让我失控。 我仍然是颤栗,这次是真正由内而外,源自内心深处的惶恐。 他幽幽说道:“小舒,我亲手设计的这一切,怎么可能会出错呢?你不信我,我有证据的。” 第189章 软肋 “我不要看!”我尖声喊道,“陆衎,我不要看!” 他神情静谧,静静看我,像是在欣赏着我的崩溃。 我死死盯住他,希求看到一丝心软。 僵持了很久,我的血液沸腾了,又晾凉了。 陆衎最终什么都没有放,而是漫不经心问我:“小舒,饿了吗?” 生理上,是饿了。 但我不想吃。 坐月子,气病了、饿病了,都是我遭罪。 那就这样吧。 儿女成双,我的心愿已经达成了。 此刻,我面对这样人面兽心的陆衎,实在没有胃口。 我用冗长的沉默拒绝他,他拍了下沙发,豁然起身。 我犹如惊弓之鸟,警惕地盯住他。 他推开一扇木门进去,而后是一阵烟火气。 应该是厨房。 他可能是要做饭。 明知道肯定会白费功夫,我还是跑到门口,捯饬了很久门锁。 我打不开。 他能放心地去做饭,定然是笃信我不能逃走。 懊恼地捶门,我丧气地坐回沙发。 坐下后,我心有余悸地看着电视屏幕,生怕再闪现什么令人窒息的场景。 好在,屏幕一片漆黑。 我的心,落回原位。 陆衎离开我后,我从极度紧张的状态慢慢恢复。 我曾经有病,Richard亲自救好我,他自然可以把我再折腾出个病。 目前唯一的办法,是我战胜我自己的惶恐。 方才他轻描淡写一句话,就击垮了我的防线。 他知道我害怕什么。 当年,我和陆时并不相识。那一晚,他醉我醉,力量悬殊,对我来说是一场强-奸。就算我和陆时相爱、结婚且生了个女儿,我还是会这么定义。唯一让我庆幸的是,我爱上了陆时,我可以借由这个安慰自己。 潜伏在我内心深处的惧怕,依然在。 而陆衎,他知道。 仅仅是陆时,都可以牵动我的情绪,倘若陆衎突然扔出个什么证据,告诉我还有别人。 那我真的可能会溃不成军。 不敢多想,我反复告诉自己:林舒,别怕。小枣是陆时的儿子,不会错的。 陆时这种脾性的人,怎么可能冒认儿子? 防止被骗,我做的鉴定也不是一次,不可能被骗。 不可能。 我雕塑般坐在沙发上,心里七上八下的。 时间或长或短,我感受不到了。 我先要镇定下来,我要是输给自己的恐怖,我用什么去对付陆衎? 不知多久,扑鼻的饭香沁入我的鼻端。 我为之一振。 “小舒,吃饭吧。”他熟络地招呼我,像是什么都没发生,“不然对你身体不好。” 我不由腹诽:你要真为我身体好,就放手。 不仅是放了我,而且要放下他那些仇恨。 我沉默,不回应。 轻微的脚步声由远及近,他猛地出现在我面前。 和陆成林有几分相似的脸庞,忽然和我挨得极尽,差之毫厘。 我条件反射地后退,满脸的戒备。 他的手落在我的脸庞,拂开粘在上面的碎发,“你要不吃,我就让夏启媛再给你表演一下。” 翻江倒海的恶心,霎时涌上喉头。 我变了脸色,终究服软,“我吃。” 当我吃下第一口时,陆衎嘴角保持弧度,“小舒,我在饭菜里掺了毒。” “啪嗒”,筷子落在碟子上,我脸色剧变。 陆衎却笑得人畜无害,夹了筷我碗里的西芹,放在嘴里津津有味地吃着。 咀嚼完,他抿了小口酒,从容说道:“骗你的。” 神经病啊! 发自胸腔的谩骂声,到底被我憋回去。 如果Richard想要毒我,那我现在就是瘾-君子了。 我只能这么安慰自己。 以我对Richard的些微了解,想来让我成为人事不知的瘾-君子,并非他的复仇之法。 他可能和Carl有点相似,他不折磨人的身体,偏要折磨人的精神。 他想要的,是我彻底崩盘,是我眼睁睁看着自己崩溃。 不管是Richard还是陆衎,有什么软肋吗? 我努力镇静下来,拿起筷子。 我没胃口,但我知道自己需要吃饭。 在近乎麻木地咀嚼时,我努力回忆在他是Richard时有什么值得琢磨的事。 他藏事情藏得很深,就连傅梦生的事,也是我得知结果后,似是而非地想起他某些不合常理的行为。 不行,我要沉下心来。 陆衎才刺激完我,今天应该会放过我。 但是他又将我囚在没有时间没有日光的牢笼里,我对“昨天、今天、明天”可能没这个概念了。 这次,陆时已经不用对付陆绍良了,应该不会再让陆衎肆无忌惮地囚禁我了吧? 我也不再是束手束脚的孕妇了。 吃过饭,陆衎命令我去洗碗。 我也没多,卷了卷袖子就收拾碗筷。干点讨厌的活,总比面对他的技法合适。 大冷天,我没用温水,直接用冷水洗。 隔着橡胶手套,我仍然感觉到了冷。 纯粹的冷。 沥干碗时,我冷不防听到陆衎说,“小舒,你难得温柔,我真该给你奖励。” 他的“奖励”,我几乎到了听到就要肝胆俱裂的地步。 匆匆将碗筷归置好,我解下手套,草草洗了手。 我回过身,走到倚在厨房门口的他跟前,“陆衎,还要我干什么,你说?” 他眼角微弯,有股子妖异。 下巴传来温热的触感,我被迫把头抬得更高。 他比我高,我本来就要仰视他,他一抬,是强迫我仰起,仰到痛。 我没有甩开,由他。 估摸是玩够了,他撒手,指尖拂过我的颈线。 “小舒,如果我要你呢?” 我后退一步,咬牙切齿道,“你做梦?” 眯起眼,他显得迷离,“可是小舒,你就在我身边,我怎么是做梦呢?” “如果你想要一具尸体的话。”我放狠话。 其实,我下意识想说:你TM面对女人不是不举吗? 不过这是他的痛脚,现在我没必要踩,没必要激怒他。 而且,就算他不能睡我,他可以找任何人睡我。 他的指腹滑过锁骨,最后落在我的肩窝,“小舒,怎么办,我有很多文件堆着,要不你帮我处理下?” 我狐疑:他又出什么幺蛾子? “行。”我转念一想,处理文件,总比听几个男人折辱夏启媛好。 哪怕,夏启媛和我没交情还惹过我。 陆衎抱肩,转身大步流星地走。 我赶忙跟上。 跟着他绕弯、踩上楼梯,在他的指引下,我坐在书桌前。 除了没有窗户,这个书房的摆设和配置都在正常的范畴内。 我置身其中,稍微放松。 陆衎取出一摞文件,摔在桌面上,“小舒,你看吧,看完才能休息。” 我翻开文件夹,浏览上面的黑色方块字。 没看几行,我绷紧脸色,气得颤抖,恨不得撕碎这些纸。 这是林氏的机密文件! 扔开第一个文件夹,我去翻其他的。 上面都是林氏的机密文件,最底层是一份计划书,如何蚕食林氏的计划书。 最让我心痛的是,让我竞标成功,是他计划书里的第一步。 他果然那么懂我吗? 林豫正的遗愿,他也知道吗? 他真的让我心惊肉跳。 此刻,我能看到这份计划书,就意味着陆衎已经胜券在握。 循着他的步骤,我去翻找江临处理的能对应上的事件。 所以,江临真的无视了我们的合同,且陆衎给了他天空海阔的退路。 江夏林的直觉,是对的。 但已经迟了。 那些股东,未必是没有意识到林氏的危机,而是找好后路了。 最新的一次高层会议记录,已经没有宋斯文的发言了。 要么他性情大变,要么他已经抽身而退。 宋斯文再在意林氏,都没办法孤身一人把它从深渊里拽出来。 陆衎,连陆时都要皱眉头的男人,宋斯文怎么敌得过? 拂开那摞文件,我后背渗出大片大片的冷汗。 我砸在硬梆梆的椅背上,全身脱力。 我真的没用。 我为什么没有意识到江临有问题? 我为什么要怀孕? 林豫正为什么要把林氏给我? 为什么陆衎要这么折磨我? 弯绕一圈,我知道江临这个问题没有办法。不管我找谁,陆衎都有办法压弯他的脊梁。江临,已经是他那行里数一数二的人物了。 陆衎就是要吞噬林氏。 就是让我体会此刻无边无际的无能为力之感。 在我沉浸在震惊中时,陆衎再次喊我吃饭。 我神色恹恹,跟他坐上餐桌。 先是初-夜,再次林氏,然后呢? 我毛骨悚然,疲惫不堪。 吃过饭,陆衎没再折磨我,而是让我睡觉。 其实我睡不着。 然而我孤身一人,什么都不能做。 不睡觉,我还能做什么呢? 恐惧到极致,竟然是坦然。 我安躺在床上,闭上眼,仔细回想Richard和我的过往。 “小舒,今天我给你换个礼物。” 睡意朦胧时,我被陆撒旦的话惊醒。 第190章 这……真的是陆时? 又是礼物!该死的礼物! 脱下Richard的外皮,休养了大半年后,陆衎真的一点没手软。 我不情不愿地醒来,试图看清眼前的男人。 “给你十分钟,下来。” 听到这话时,我想到了对时间尤为苛刻的陆时。 我想他了。 便纵是当初那个不懂表达对我极为残忍的陆时,我也想了。 总比陆衎好。 楼下,电视上依旧放着夏启媛被折磨的画面。 她瘦得明显,俨然和昨天不一样。她原本就不胖,在清晰的画面里,更是看不到几两肉,就是皮包骨头。偏偏这样一副躯体,陆衎还要找这么多人折磨。 我捂住嘴,强压下翻涌而上的恶心。 陆衎不是说,换个礼物吗? 怎么还是夏启媛? 明知道她只是在电视屏幕里,她那种绝望的眼神并非冲我,被她淡淡扫过,我仍觉胆战心惊。 大概是猜透我的想法,陆衎淡淡说道,“餐前甜点。” 我就差气得冒烟,指甲死扣着掌心的肉。 差一点,我就吼出来,你TM看了能-硬-吗? 绝对不能。 他明明说过,因为傅梦生的遭遇,他不能看到女性露出类似的痛苦的表情。 原来,只要不是他动手就行。 傅梦生的痛苦,并不能阻拦他对夏启媛施-暴。 我收回视线,不去看那画面。 耳畔是声嘶力竭、撕心裂肺的喊声,我看着鲜红嫩绿鹅黄交错的三明治,怎么都下不了手。 陆衎轻声说:“小舒,你不吃,声音就不会停。” 我就知道。 假装自己失聪,我叉起三明治,大口大口咬着。 鲜美的食物在嘴里,失了味道。 我依然要不停、不停地咀嚼、吞咽。 “吃完了。”我喉咙发烫。 他说:“我看到了。” 话音刚落,那些让我毛发倒竖的声息终于殆尽。 我抓起跟前的水杯,一仰而尽。 我好想陆时。 好想口是心非疼妹妹的林枣同志。 好想没吃过我几次奶-水的小包子。 我真的觉得,再多待几天,我就要枯萎了。 不,林舒,你不能认输。 我内心深处,蹿出了一声呐喊。 直了直腰,我突然感觉到一股力量。 “林舒,你从小最讨厌的,就是林念瑶和文清,对吗?”陆衎的话,犹如魔音,回旋在耳。 想到夏启媛的惨状,我根本不想听到任何熟悉的名字。 对,我恨林念瑶、文清。 可那都是曾经。 我不原谅,我有我的处理方法,但并不意味我要任由陆衎借我的名义去折磨她们。 呆愣几秒后,我猛地摇头,“陆衎,够了。” “小舒?”他像是没料到我的反应,显得疑惑。 我走到他身边,紧挨着他坐下。我探出手,拽住他的手,“陆衎,求你,不要。” 当我触碰到他的手时,他变得僵硬。 他使了劲,想要抽出来。 我也加重力道,非按住他的手。 我不放手,并用哀求的眼神看着他。 Richard,求你了。 不要。 大概是我太拼,他索性不动了。 他由我按着他的手,十分玩味地打量我。 我没有委屈,迎上他的目光。 林念瑶和文清会怎么样,我未必真的担心。但我怕我受不了那个刺激,他知道怎么把我治好,也知道把我逼疯。 昨儿几重打击后,我现在挺脆弱的。 僵持许久,我不说话。 他亦是不说话。 陆衎是个极其隐忍的男人,为了更好的报仇,甚至可以将怀孕的我放回陆时身边。 深仇大恨都能忍,我略具侵略性的眼神,对他来说不值一提。 我虽然知道胜算不大,但能耗一点时间就耗一点。 “小舒,去洗碗。” 不知多久,我牢牢按住他的手上,手指全都泛红,指甲恨不得嵌进肉里。 他终于开口。 我松手,却不知他有没有改变心意。 眼神发飘,我强迫疲软的手拾起餐具。 在冷水的刺激下,我浑身一个激灵,脑子也清醒不少。 演戏要投入,戏结束了,我就该出来。 不然,我陷进去,就出不来了。 归置好碗碟,我走出去,看到陆衎套上了烟灰色长款大衣,堪堪盖住膝盖。便纵是这样,也遮不住他人高腿长的身材。 “你要出去?” 我口气是平稳的,但我心中不乏雀跃。 要是他出去,就没时间挖空心思折磨我了。 陆衎淡淡扫我一眼,凉冷的目光,像是穿透了我的身体。 我随之僵硬,笔直站着。 陆衎说,“今天是林氏被收购的好日子。小舒,你既然是林氏真正的主人,肯定要出面。” 林氏,被收购。 在他那份计划书上,最后一步就是林氏被他操控的莫里集团的公司收购。 明明知道了结果,猛地被告知就在今天。 我心里还是不好受。 我对不起林豫正。 对不起林氏的员工。 对不起我在林氏操心的时间。 也对不起江夏林。 我心里泛起密密匝匝的苦味,强颜欢笑,“你放心我出门吗?” 他扯平衣袖,“小舒,你舍得离开我吗?” 他说“舍得吗”,实质上是问我“敢吗”。 出于本能,我不敢。 为了孩子和陆时,我可能会拼一下。 但是没用。 我从陆衎这里逃走,问题就可以解决吗? 这个人不按常理出牌,经常走极端。一个倏忽,就可能酿成不可挽回的恶果。 还不如把我留在他身边,让他暂且把注意力放在摧垮我身上。 我沉默着,不言语。 他随手扯过件藕粉色的长款羽绒服,套在我身上。 室内开了暖空调,我只穿了衬衫,不冷。 何况在这样水深火热的地方,困扰我的绝对不是身体的冷热。 “小舒,我帮你买的,终于有机会让你穿了。” 他很温柔。 温柔到让我以为他还是那个一心为我的Richard。 可惜他不是了。 我垂下眸子,聚起冷意。 裹好衣服,我被他推着出门。 照旧是漆黑一片的路,几经弯折,我到了来时的停车场,被他推上车。 我仍然在观察四周景致,想要确定是哪里。 这次,和来的地方不一样。 越来越远,我大概估摸出是哪个地方。 陆衎没有蒙住我的眼睛,绝不是他大意,应该是他笃信就算我知道自己被囚在哪里,也出不去。 或者,他打赌我没有勇气踏出那扇门。 眼前的景象越来越熟悉,林氏到了。 高高耸立的办公室,今日即将归入别人名下。 林氏再也不是我的了。 羽绒服披在我身上,我没拉好,一下车,冷风呼啦呼啦灌进来。 单薄的衬衣,根本无法御寒。 我肚子上发寒,皮肤冷得打颤。 可这冷,敌不过我此时此刻看到林氏的心酸与难过。 陆衎,这个罪魁祸首,走到我跟前。 他低着头,替我找到拉链。 在金属碰撞的声音中,他埋怨我,“小舒,你就这么不在乎自己的身体?” 我都懒得戳穿他的虚情假意。 他角色扮演得入迷,可惜已经不能让我随他入戏了。 确认羽绒服牢牢包裹住我,陆衎牵起我的手,带着我往公司大门走。 林氏的员工还认识我,对我都挺恭敬。 或者,那恭敬,是给陆衎的。 他领我到了会议室,里面稀稀落落坐了几个人,显然陆衎早到了。 我大略扫一眼,古岳峰和李铎在,不见宋斯文。 不知道他是晚些到,还是不会到。 莫里集团的负责人自然和陆衎寒暄。 我冷眼旁观。 古岳峰和李铎及一些林氏的股东看我和陆衎站在一起,表情变幻莫测,却终究什么都没说。 江临紧随着抵达,身后跟着面瘫江夏林。 我拦住她,“小江,什么时候开始?” 她看见我的讶异,不比古岳峰他们少。但她一秒调整好表情,公事公办的口吻,“林总,还有半个小时。” 江临显然见我并没有特别的反应,从容地和我点头打招呼,而后就坐到他的位置上。 江夏林跟在她身后,也没有拽住我为什么。 这样的场合,还能怎么办? 我抽-动被陆衎握着的手,小声说:“陆衎,我想去洗手间。” “可以。”他俯首,嘴唇贴近我耳朵,“小舒,开始前我看不见你,我就会发疯。” 他的声音柔软,实际上是在恐吓。 天知道,他会拿着林氏、拿着我那些把柄、拿着他的钱与权,发什么疯。 我没有骗他,我是真想去,我有点想吐。 早上,我本来就是伴着那种声音吃的三明治,现在又即将看到林氏被收购,我真的不好受。 他可能看到我脸色不好,没有为难我。 洗手间很空,就我一个人。 我推开第一个隔间的门,还没用力,突然被人扣住手腕。 熟悉的气息! 又没那么熟悉。 我拧起眉,下意识想要喊出声。 “唔!” 来人及时捂住我的嘴巴,害我只发出一阵呜咽。 他掌心的粗粝,是我无比熟悉的。 躁动的心,突然便安分了。 一股力量将我裹挟,我被他推进了隔间。 轻微的滑动声后,门关了。 逼仄而狭窄的空间里,就我和他了。 我聚起体内翻涌的欣喜,抬头看他时,瞬间僵住了表情。 这……真的是陆时? 第191章 热吻 站在我面前的人,难道不是个大美人? 而且还是欧洲负责走T台的,肤白貌美大长腿的高冷美人。 这笔直的大长腿,这勾人的大长腿,这泛着水光的潋滟眼波…… 哪个男人见了,不想拜倒在他的大长腿下? 陆时并非男生女相,就他平时端的生人勿近的模样,更不可能让人遐想他会穿上女装,而且那么漂亮。哪怕是我,也没想过。就算我看过他穿大红戏服,我都没有想过他可以穿上女装秒杀我。 可真的,是秒杀了呀。 我眼睛一瞬不瞬地盯着他,在陆衎掌控的罅隙下见到他的欢欣喜悦,此刻酝酿成了极其复杂的情绪。 虽然他真的美艳动人,但我还是很想笑。 电光石火间,我想到了妖孽一样的方信之。那厮不会是看见了陆时这番模样,从此被勾得魂不附身了吧? 有可能。 大抵是看穿我的意图,他眼神冷如冰渣。而他绷着的脸,无疑告诉我:要是我敢笑,他就能把我拆吞入腹吃了。 想到他如此牺牲自个儿扮了女装,肯定是为了躲过陆衎的耳目来见我的。 心里酸的、甜的、苦的,一齐涌上来。 我哪里还笑得出来? 我凑近他,抱住他的腰。 脸埋在他胸前的时候,我感觉到一阵软乎。 他……垫了海绵? 我到底没笑,抱得紧紧的。 从乱人耳目的魅惑香水味儿中,辨认出陆时本来的味道,用力地吸着、用力地感受着、用力地存到我心里去。 陆时估摸着被我顺了毛,终于抬起手,有一下没一下地抚着我的后背。 他的手劲恰如其分,没一下都让我舒坦到骨子里去。 我恨不能溺死在他的温柔里。 “小舒,开始前我看不见你,我就会发疯。” 陆衎的话,突然回响在我耳畔。 我猛地僵住身体,把她推开,细声说,“我等会就要去会议室了。” 他深深望我,并没有过多的言辞,一下子攫住了我的嘴唇。 与我唇齿相绕时,我第一次感觉到,吃人口红的味道。 我素颜出门,自然不涂口红。 反倒是他,为了以假乱真,脸上是化了浓妆的。 口红的味道…… 我细细品咂,居然有一股淡淡的草莓味。 好吃。 我半享受半沉醉地和陆时接吻。 多么奇妙。 如果我没有和陆时知根知底、亲密接触过,我都会产生和高挑大美人热吻的错觉。 “林舒,你受苦了。”一吻作罢,捧起我的脸,与我对视。 接吻中诸多沉溺,我已经后退到边角,隔着冷硬的木板,却觉得很真实。 就算现在有一个随时可能会伤害我们的陆衎,我都觉得很幸福。 我摇头,“没有。” 跟我接吻后,他的唇妆花了。我看不下去,探出拇指,替他擦拭。 擦着擦着,我的注意力不由放在他涂密了的睫毛上。 有点出戏啊。 我说:“就为了见我?” 他说:“就为了见你。” 我为之动容。 眼眶发热,我强忍着,不能哭。 陆时为了见我一眼,我要笑给他看。 我分了心,拇指按在他唇上,没了动作。 他抓住我的手,在我掌心吻了吻。 “林舒,跟我走吧。”他说,“只要你愿意,我能带你走。” 我摇摇头,“我还能撑一段时间。你在查陆衎的以前,对吗?” 他点头,“林舒,你放心。你所能想到的,我也想得到。陆衎几年前就挑衅我了,我并不是毫无准备。只是……我需要时间。不管是我爸还是爷爷,还是陆衎本人。当时为了除掉三叔,我割让不少利益,被陆衎捡漏。” 以往,陆时只会跟我说“给他点时间”。 但是陆时现在会跟我解释为什么。 明明是我该高兴的改变,可我竟然心疼他。 我踮起脚,颇是生猛地扑上去。 他避之不及,后背撞上了木质隔板。我趁胜追击,圈住他的脖子,再次咬上被抹走不少口红的嘴唇。 陆时的。 我像是品鉴果冻一样,啃噬、舔舐、回味。 虽然陆时说他有所准备,但我还是提醒他重点去找“包-养”陆衎的第一男人。 这个男人是步险棋,说不定他跟陆绍世一样被陆衎恨着。 可始终,是不确定的。 我们可以搏一搏的。 生意场上,我想陆时可以和陆衎拼手腕。 感情的事上,我好歹和Richard朝夕共处五年多,可以试一试。 我可以感觉得到,有时候我服软、我固执,陆衎是退让的。 哪怕我不确定他的退让是因为心软还是想让游戏更刺激。 认真说来,我也就一天不见陆时。 可我和他蜷在小隔间里的腻歪劲儿,真的好像多年未见。 当真是一日不见如隔三秋。 眼见三十分钟要耗尽,我狠了狠心推开他,“我走了。” 他那因为妆容漂亮的眼睛,还是陆时的眼睛。 只消一眼,我便知道其中蕴藏的万语千言。 踮起脚,我再次不舍地啄了下他的鼻梁。 终于,我走出去隔间。 陆时估摸着是为了避嫌,还待在里面。 我看到镜子里的自己,面色红润,眼角含春,眉梢带情,嘴角更是沾了几抹艳色。 赶忙低头,我拼命有冷水洗脸。 我回忆夏启媛被造孽的画面,回忆所有令我作呕的场景…… 很快,我干呕起来。 我就带着半死不活的病容去了会议室。 还差一分钟,陆衎并不跟我计较。 林氏真正不属于我时,我居然松了口气。 除了不舍、不甘,我也知道,它其实已经千疮百孔。或许,被收购,是较为合理的命运。 倘使对方不是陆衎控制的,在林氏真正撑不下去那刻,我也会做江临的选择。 但我还是恨江临。 我更恨我自己。 我明明坐在这四壁堂皇的办公室里,却没有勇气说一声“不”。 交接仪式过后,人潮散去,一切都结束了。 我拽住陆衎的袖口,“陆衎,继续做养老院的项目,好吗?” 他像是看怪物一样看我。 从他的眼神读懂讯息,我松开手,干笑两声,“你一定不愿意。是我胡言乱语。陆衎,回去吧。这里人气太重,不适合我。” 我恹恹的。 见到陆时那刻,仿佛燃尽了我生命中全部的花火。 陆时说,可以带我走,不计代价。 是我想要留在陆衎身边。 我想要快刀斩乱麻。 陆时也尊重我。 陆衎随便控制的莫里集团,就能收购林氏。虽说林氏已呈老朽之势,但百足之虫死而不僵,林氏不是那么好收购的。 由此可见,陆衎的实力有多大。 陆时有一点提醒我,他为了对付陆绍良、叫板陆文景,确实耗损不少。可以说,在这场争斗中,陆家和LS是损失最大的。 起因,是我。 是陆时要给我个交代,也希望我借由此真正放下蒋元一。 我不能怪任何人。 仔细一想,如果连我和陆时的第一夜都是陆衎一手策划。那么,陆绍良罪证被揭发,必须要找蒋元一顶罪,十之八九和陆衎有关。 那么,我最该恨的,其实是陆衎。 我不由忿忿:很长一段时间,我都最感激披着Richard外皮的陆衎。 陆衎沉默,并不表态。 他弯起手腕,意思明显。 我没犹豫,挽住他,跟着他走。 他让我在林氏溜一圈,无非想其他人示威、炫耀,最主要是折磨我。 走出堂皇的大楼,一阵凛风刮上脸。 我都没时间去惆怅,直接清醒了。 林氏已失,眼下是要保住还好端端留着的珍重的。 在外面,陆衎依旧绅士,替我打开车门,手堪堪停在车顶。 我正要弯身上去,忽听闻有人喊陆衎。 震惊无比,我猛地回神,看到苍老很多的陆绍世。 陆绍世是个文人,有气韵撑着。以前看着,我从来不觉得他老。 而此刻,我从他耷拉的眼角、厌倦的神色看出来,他内心腐朽了。 陆衎的表情,也好不到哪里去。他向来把喜怒都藏在温柔的笑容里,这次,他没有笑出来。 “什么事?”陆衎硬梆梆地问。 第192章 太暧昧了 “陆衎,我能不能和你谈一谈?”陆绍世往前一步,脸上尽是殷切。 出于本能,我小幅度摇头,希望他不要靠近。 以目前陆衎六亲不认的态度,自然不会对他手软。 但我也知道,抱着赌徒的心态,或许陆绍世这“谈”会起些微作用。 陆衎柔和了棱角,“可以,想谈就上来吧。” 从陆衎的声音判断,他已经恢复如常。 陆绍世毫不犹豫,大步走过来。 陆衎提醒我,“上车。” “哦。”我木然应声,木然上车。 陆衎开车,陆绍世坐在了副驾驶座。 两个人挨得很近,陆衎戾气特重,不过是咫尺天涯。 我正襟危坐,心里明白暂时没我什么事。 严格来说,陆衎折磨我,是因为我和陆时的关系。 他想要报复的是全部的陆家人,而我仅仅是陆时的心头肉。 我并不承认我是陆文景求之不得的慕容婉的外孙女,就算我真的是,我也不觉得陆文景会因为我而割让什么。他这一生,何曾为旁人想过? 既然陆绍世主动送上门,陆衎自然会下手。 至于怎么下手,还要看陆衎对陆绍世的情感。 应该是恨吧。 从他对我的阐述中,我所能感受到的。 可仔细一想,陆绍世是他的父亲,始终是傅梦生爱过的男人。 陆衎专心开车,并不说话。 旁边的陆绍世,起初也沉默着。 我更是无话可说,车内充盈诡谲的氛围。 “衎儿。”弯过无数个弯道后,陆绍世突然开口。 剧烈的摩擦声中,车子骤停,我惯性往前撞。慌乱中我抬手,抵住前座,稳住身体。 我当然知道,是这一声“衎儿”,让陆衎愤怒,或者是……心乱? 如我所料,陆衎几乎愤怒,“不要这么喊我!你不配!” 我偏头看去,陆衎紧绷着脸,双眼猩红。 “对不起。”陆绍世沉声说道,话里竟带了哭腔,“对不起,是我辜负了梦生。我这样身带镣铐的人,根本不配动情。梦生……让我情难自禁。可最后……她竟然……衎儿,我不知道,我当时真的不知道你们母子在炼狱中遭罪。” 陆绍世越忏悔,陆衎越冷漠,“如果知道了,你会怎么样?陆绍世,就算是现在,你不过敢和陆文景顶嘴。如果我说,你亲手杀了他我就能解恨,你会去动手吗?明知道结果,你都畏畏缩缩。当年你知道又如何?你心知肚明,到底是不知道还是不敢知道。” 我用眼角的余光,可以看见陆绍世被戳穿的难堪。 有些于心不忍,我依然牢牢盯住陆衎。 陆绍世的确是懦弱的,就算他知道,他能怎么抵抗?他虽不像陆绍明那般无用,却终究不是陆绍明这般狠辣的人。 此番他出离愤怒,气病了陆文景,想必已经是他所能做的极限。 许久,陆绍世开口,“衎儿,你杀了我吧。我是该向你、向梦生赎罪的,但是我恳求你放过我的父亲、你的爷爷。他已经九十一了,他这次虽然没什么大碍出院了,可你觉得他还能活多久?衎儿,恨和报仇,不会让你快乐的。如果梦生活着……” “你闭嘴!”陆衎从牙缝里挤出威胁。 隔了约摸半米的距离,我可以感受到他的愤怒。 傅梦生自然是他的禁区,用好了可以拉回他,可用岔了,也会逼他选择玉石俱焚。 陆绍世改口,“衎儿,我饿了。梦生爱去的地方,你愿意带我们去吗?” “哪里。”陆衎冷淡。 陆绍世说:“小颖私房菜,你应该知道地方吧?” 陆衎轻哼一声,几分钟后调转了方向。 傅梦生喜欢过的地方,哪怕是踏足过的,陆衎应该都知道吧?只要没有倒闭、拆迁,陆衎肯定能找到。 冬天天黑得早,我有机会下车,入目已是灯火阑珊的夜幕。 是幢小楼,内里装修藤缠叶绕,看起来很有格调。 灯色是暖融融的橘黄色,音乐是灵动悦耳的轻音乐……不得不说,连我这样“身陷牢笼”的人,进去的刹那是放松的。 陆衎走在前面,陆绍世紧跟着。 他们一前一后踏上木质楼梯,而我站在楼梯口,怔怔望着仿佛经过岁月磨洗的台阶。 我该不该上去? 陆衎希不希望我在? 他拿捏着我一些把柄,我存着一点小念头,断然不会趁机逃跑。 但并不意味着我有资格去见证陆衎可能狼狈的时刻。 他们可以去楼上雅间,我可以在楼下大堂用餐。在林氏耗了一天,中午的工作餐我也没吃多少,到这个点,我确实有点饿了。 还没做出决定,陆衎站在最高处,居高临下看我,“小舒,上来。” 我如梦初醒,“哦。” 抚上扶手,我一步步上楼。 陆衎居然等我,领我去了包厢。 陆绍世已经坐下,正在铺展桌面。餐桌靠窗,雕刻古朴花纹的窗户,半开半掩。 我没有选择权,像是个木偶,陆衎让我怎么做,我就怎么做。陆衎要替我脱下羽绒服,那就脱。他想在陆绍世面前表现与我的亲昵,那就表现。 对我来说,有陆绍世在,总比我独自面对陆衎的各种折磨要好。 我坐在里侧,陆衎挨着我坐,陆绍世在对面。 陆衎点餐,照旧佯装亲昵地问我爱吃什么。 我木着脸随手指了两样,忍不住去打量陆绍世的脸色。我不清楚陆绍世知不知道我被囚禁,抛开各种原因,我终归是陆时的妻子。 他没有什么波澜,就是倦意与疲惫。 穿着小马甲的侍应生出去,几分钟过后,一水儿穿水蓝色旗袍的美人鱼贯而入。她们美人手里都擎着小托盘,其上有做工精致的菜肴。 待美人齐齐消失,沉默的陆绍世突然感慨,“这里,竟然发生了天翻地覆的变化。” 我以为,傅梦生喜欢的,是这样的格调。 原来不是的。 莫非是因为傅梦生喜欢这里,陆衎斥资打造过? 陆衎没说话,替我归置碗筷,“小舒,吃吧。” “嗯。” 我温顺地接过他替我盛的饭,自顾自开动。 估摸着,他们都没胃口。 但是我饿了。 在他们争执到我不能吃饭前,我多吃几口。 我已经明显感受到了身体的不适,总不能陆衎没折磨完我,我自己先垮了。 “以前这里的老板娘是个很有个性的人,每天都是旗袍。反正我和梦生过来,几乎没见她穿重样过。这小楼很破旧,老板娘没钱翻修,但久而久之自成了风格。梦生就喜欢不富裕但坚持活得精致的老板娘,喜欢小楼破败里藏着的精致美食。” 陆绍世摩挲着木质筷子,不吃,像是自语。 我当然知道,他这些话是说给陆衎听的。 如果这店是自然更新换代还好,倘若是陆衎一手造成,陆绍世的话就是在陆衎的脸。 不过陆衎如鱼得水地带着温柔的面具,让我看不出任何端倪。 相较陆绍世的絮絮叨叨,陆衎和我一样在吃,就像在跟陆绍世说“你爱吃不吃”。 陆绍世并不在意,继续说着傅梦生,说着他自己,说着曾经的老板娘。 我吃得很专心,伴着陆绍世轻柔的调子,更是不自觉加快了速度。 我很快饱了,放下了筷子。 陆衎也已经搁筷,陆绍世自然没动过。 “小舒,我们回家。”陆绍世扯过纸巾,温柔地替我擦拭,话也说得极为暧昧。 我不自在却没挣扎,“行。” 陆绍世没有发怒,而是拦住陆衎,“衎儿,还有甜点。” 我狐疑地看了眼陆绍世,他是真的想要回忆和傅梦生的过往,还是在拖延时间? 陆绍世是真心想要找陆衎忏悔,还是掺杂了什么目的? 可惜,我没办法从陆绍世的表情里读出来。 这是好事,我看不出来,陆衎未必能看穿。假如我都知道,那必然瞒不住陆衎。 大概是关于傅梦生,陆衎没有怒,而是柔声蜜语问我,“小舒,你想吃吗?” 我扫了眼陆绍世,在定定望着陆衎,“……我想吗?” 突然,陆衎轻笑出声,“吃吧。” 说话间,他抬手摸了摸我的发顶。 我很排斥。 因为他揉我这动作,我感觉得到,不是矫揉造作的做戏,是真情流露。 在他是Richard时,在我们关系好时……他会这样对我。 我松口气的同时,心里无比别扭。 依然是一水儿的旗袍美人进来说桌,上了甜点。 外观有点像酒糟汤圆,但口感、原料不一样。我尝了几勺,甜甜、凉凉的。估摸着是当年的招牌了,放在今日绝算不上精品,但确实挺好吃的。 陆绍世仍然有大段的碎碎念。 耗了许久,陆绍世终于愿意离开这个地方。 走到停车的路旁,陆衎冷漠地说:“饭请你吃了,你该走了。” “噗通”,我下意识后退,错愕地看着跪下的陆绍世。 “衎儿,真的对不起。”陆绍世竟在瞬间涕泗横流,“我对不起梦生,对不起你。我已经没脸去见她了,我不希望你和我一样。衎儿,放手吧……梦生如果活着,一定不希望你这样深陷仇恨、执迷不悔。” 也许诧异陆绍世的下跪,也许是被陆绍世的话触动,陆衎居然分了神。 而就在他分神的一分钟内,我看到了飞向他后脑勺的子弹。 我十分震惊,犹豫着要不要推开陆衎。 当我的手堪堪触上陆衎的胳膊,陆衎已经倒在地下。 跪着的陆绍世,文弱的陆绍世,用让我惊叹的速度起来,用身体替陆衎挡了这一枪。 左肩中枪。 第193章 给我滚回去! 看着陆绍世的衣服上渗出暗红色的血迹,我顿觉头昏脑胀。 这一切太诡异了。 陆衎怎么可能会怔住一分钟,给人可乘之机? 陆绍世一改风格,竟在这次的事件中表现出了敏锐与果决。 中枪的陆绍世,白了脸色,踉跄几下,跪在地上。 我终于恢复过来,猛地将人扶起,“爸,你别急,我带你去医院。” 之前在陆衎的掌控下,我除了对陆衎“嗯啊”几声,根本没和陆绍世对过话。 我在观察,在揣测,在想办法。 而此刻,当务之急是把陆绍世救下来。 我不管陆时因为他的母亲多么憎恨陆绍世,陆绍世始终是陆时的父亲,我的公公,小枣和小包子的爷爷。 陆衎像是撞得很重,倒在地上,什么反应都没有。 陆绍世挺重的,我必须两手扶住他,自然腾不出手去拽陆衎。 没辙,我大着胆子踹他的腿,“陆衎,起来。你再不起来,我自己送他去医院。” 你也别怪我逃。 我没想逃。 他豁然起身,没给我说出后面两句话的机会。他麻利掏出钥匙开了锁,打开车门。 见状,我赶忙扶着陆绍世进去。 坐稳后,我接过陆衎甩过来的手帕,按住陆绍世的伤口。 血,涌出一股又一股,没完没了。 手帕很快一片嫣红,我的手也被染上湿-濡的黏-稠。 陆绍世本来从文,身体素质可能都不如我。中枪后,他能坚持一分钟清醒都算是奇迹了。上车没多久,他完全失去意识,脑袋砸向一旁的车窗,整个人已经无意识。 我要拽住他的胳膊,又要按住他的伤口,没手扶住他的脑袋。 只能这么僵持着。 我心里希望医院快点到。 大冬天的,陆衎没有开暖空调,我在空气冰冷的车内,挤出了一脑袋的汗。 终于,车子停了。 陆衎也没去地下车库,直接横在急诊区入口。 我感觉车没停稳,陆衎已经下车,打开了车门。 陆衎人高腿长力气足,直接打横抱起陆绍世。 我也不觉怪异,踮着脚跟着按住他的伤口。 一阵兵荒马乱后,陆绍世被推进手术室,我清晰地看到闪烁的鲜红的“手术中”。 陆衎脸上线条紧绷,虽然说不上背上,但也绝不是快乐。 我忽地手脚发软,忙不迭后退,背靠墙面。 眼前的天崩地裂过去后,陆衎依然站在不远处,看不出喜怒。 手术也在继续。 我开口:“陆衎,要不要喊陆时他们过来?” 陆时、陆成林、陆佳木,三个都是陆绍世的孩子。 陆衎猛地抬头,冰冷的眼刀刮我一脸,“闭嘴。” 我也倔,绷着脸不再说话。 手术持续进行中,我等着等着,突然眼前一黑。 ******* “林舒。” “妈妈!” …… 我听到了陆时、小枣喊我,太像梦了。 我不是被陆衎囚禁着吗? 怎么能听到我朝思暮念的声音? 怀揣着期许,我费劲地睁眼,想要看到我镂刻于心的他们。 结果,率先映入眼帘的是刺目的白,逸入鼻子的也是淡淡的消毒水味。 看着白得无穷无尽的天花板,我的记忆出匣。 林氏被收购后,陆绍世找陆衎谈话。而后,陆绍世替陆衎躺枪。 我在等待手术时,突然晕倒。 手脚疲软,加之没见到陆时和孩子们失望,我索性躺着。 没多久,脚步声响起。 我皱起眉头,手肘撑着床,想要起来。 磕碰几下,我顺利坐起。 看到的男人,自然是陆衎。 明明是意料之中,我却压不住内心深处翻涌的失望。 “陆衎……” 我想问陆绍世的情况,话到喉咙又觉得肯定会撞上枪口。 他说:“林舒,你走吧。” “什么?”我错愕。 浓黑的眉头锁起,他显得不耐,“我不想折磨你了。林舒,你滚吧。我乐意的时候,陪你玩游戏。现在我想和陆时真刀真枪干了,你的确和我相处五年,但我妈死后,我就没有感情了。你妄图了解我、抓我的软肋,那是痴人说梦。” 他知道我想做什么? 这并非难以接受,我只是有点惊讶。 但我不觉得,我在白日做梦。 他让我走? 莫非是陆绍世替他挡枪,他受了刺激,觉得折磨我没意思了? 我压在瞬间的千思万绪,放柔音调,“陆衎,你救治我、了解我、利用我,我都是要花时间的。” 冷哼出声,他说:“你随意。” 说完,他转身离开。 走了几步,他又回头,嘴角勾出嘲讽的弧度,“对了,陆绍世就躺在你隔壁。我估计他撑不了多久了,你抓紧时间去看,抓紧时间提醒陆时他们过来瞧最后几眼。” 三言两语,像是一道惊雷劈进我的身体。 我僵在原地:怎么可能? 不就是肩膀中枪吗? 在江风明那里时,陆时替我挡枪后,还不顾死活地睡了我。我被他逼着替他取的子弹,做得很差。陆时也就难受了几天,而且我还看不出来。 陆绍世的确身子骨不如他乃至我,我总觉得,他顶多在医院多住段时间。 怎么可能……就没命了呢? 等我回过神,陆衎已经不在病房。 我胡乱摸索一阵,手底下空荡荡的。 陆衎说放我走,还是没有把我的手机什么还给我。 确认过后,我下床,在卫生间匆匆洗漱了下。 倒不是我矫情,我就想看看自己变成了什么副鬼样子。 明晃晃的镜面里,是一张憔悴的脸,脸颊上滑落几颗水珠,湿漉漉的,显得晶莹。 幸好,也就憔悴了点。 做了次深呼吸,我才跑到隔壁。 我妈是病死,临死前就我没日没夜地守着。林豫正也是病死,临死倒不是我陪着,但他在医院涕泗横流地跟我忏悔过。 我很讨厌在医院,很讨厌看着别人濒死。 就算是陌生人。 因此,我心里是抗拒去看陆绍世的。 但我不能不看。 推开房门,我手摸着墙壁,慢慢走着。 绕过拐角,我看到了偌大的病房。 洁白的被子平铺在四方的床上,看不出有人躺着。 我皱眉:陆绍世呢? 转而,我将目光落在卫生间的门上:他在洗手间? 虽说已经过了一夜,但他刚做完手术,没到行动自如的程度吧? 疑惑归疑惑,我还是走到卫生间前,叩了叩门。 “嘎吱”一声,门是虚掩的,一敲就开。 我迅速扫视,没有发现人。里面洗漱用具的摆设,是齐整的,没有动过的。 退出去,我将病房内的犄角旮旯都检查了遍,确认病房内没人。 甚至,我还趴在窗台上张望几眼。 十楼呢,就算是我想要逃,都要前思后想一番。 别提中了枪的陆绍世了。 陆衎在骗我? 可找陆衎说话时的嫌弃劲儿,不像是诓我。他要折磨我,就把我囚起来,没有底线的招数一出接着一出。陆绍世中枪,我昏迷,他想做什么不行? 非要绕个弯子,说陆绍世在,说放我走? 陆绍世的东西在床头,有钱包和手机。 我狐疑着拿起手机,尝试使用。 没有密码。 我先把陆时喊过来? 念头一出,我又怕陆衎在这里设下了埋伏。 主要是事情的走向有些诡异。 转念,我又觉得不至于。 这里是医院啊,伤患、家属成千上百的医院啊。 自我麻痹后,我从通讯录里找出了陆时。 “爸?” 听到陆时音调微微上扬的话,我突然觉得踏实,一下子从惶惶不安的梦到了现实生活中。 “陆时,是我。” 他很平静,“小舒,出什么事了。” 我说:“昨晚爸替陆衎挡枪,我等手术的时候晕倒了。醒过来陆衎说放我走,说爸在我隔壁房间。我现在就在那个病房,没看到人,但有手机和钱包。你现在先来医院找我吧,陆时,我有点慌。你小心一点,可能有埋伏。等会我把医院的位置分享给你,我在十楼走廊尽头的病房。” 那头沉默。 许久,陆时说:“你别动,等我来。” 第194章 你抱我一下吧 陆时的沉默,无疑加重我的心慌。 短短的时间内,他脑子里肯定掠过无数种方案,最终他决定让我别动,等他来。 连我都觉得诡异的事,在他心里肯定是危机重重。 我相信,他是为我沉默。 他向来天不怕地不怕。 挂断电话后,我点开微信,找到陆时,将地址分享过去。 昨天晚上虽然慌乱,但我还是看清了这里是什么医院。 我怕我昏迷后腾地方,也怕我描述中会有毫厘的差别…… 总之,谨慎为妙。 放下手机后,我独自坐在惨白惨白的病房,想着无法解释的情况,心底浮起丝丝缕缕的寒意。受不住,我把窗户打开,想要清早的阳光肆意进来。 我坐在沙发上,离光暖更近。 陆时一席话,像在我体内注入了一剂镇定剂,使得我安心坐在病房等他。 因为我并不确定,我守在这里合适还是追出去合适。 那就守着吧,至少我保存着现场。 我的认知是有人绑走了陆绍世,而那个人不是陆衎。 当然,也有可能陆衎在我眼前演了场戏,故意让我排除他的嫌疑。 陆时来得比我想象中的快。 “林舒。” 当我听到这声低沉的呼唤后,整个人被注入一股力量。 我猛地坐起,扭身跑到他跟前。 我一股脑砸进他的怀里,他稳稳当当接住我。 脸在他胸前不停地蹭,我放纵地沉溺在他的气息里。 忽地想到什么,我松开他,将他前后左右打量了个遍,确认他没出事,好端端的。 “没人陷害你吗?”我仰着脸问。 他抬起我的脸,也细细端详,“你没事就好。我能有什么事?” 从儿女情长中抽身,我冷静下来,“陆时,爸的情况可能不太好。陆衎走之前,就让我记得喊你们看他最后一眼。我觉得陆衎没骗我,是别人……” 陆时食指按住我翕动的嘴唇,眼色潋滟。 略略粗糙的触感,破天荒让我滋生旖旎之意。 我顿住,没再说话。 他抽回手,两手按住我的肩膀,迫使我坐在床上。 “你坐着休息,我看一眼。” 和我不久前做的一样,他将病房里里外外勘察了个遍。他连钱包也不放过,打开倒出所有的东西。他最后站在窗前,凝望天蓝云白的窗外许久。 我正要开口,猛听到一声“陆总”。 循声望去,我看到许久不见的秦淮。 我没认真问过陆时要对他的“阿淮”怎么样,看这情况,似乎是云淡风轻地揭过背叛那页了。 陆时回身,冲秦淮点点头。 秦淮站在离我两三米的地方,像是一座冰山。 陆时对我说:“林舒,你先跟阿淮回老宅。这件事,交给我。” 我本能地拒绝:“陆时,我要跟你一起。” 他加重语气,“林舒,小枣和盼儿,都在等你。” 陆时不愧是陆时,一下子就戳中我的软肋。 我再说不出话,只能依他。 秦淮有前科,我离开时还挺担心。但我觉得陆时情况不对,并没有多提。 上车后,我挺忐忑,眼睛一瞬不瞬盯着窗外,手里捏着陆时给我准备的新手机。 要是一有点偏差,我可能就会联系陆时。 继而,我又觉得搞笑。 我捏着手机,心想陆时给我把匕首就好了。 总归,秦淮把我送回了老宅。 他寒着脸替我开门,我没忍住,“秦淮,你又变了?” 无端,他眼色恍惚,“我也不知道。” 觉出不对劲,我抱紧衣服,快步走进老宅大门。 陆时铁定知道秦淮有把柄在陆衎手里,依然让秦淮留在LS特助的位置,估计有他的深意。秦淮自然是智商卓绝的,可他徘徊在陆衎和陆时两个男人之间,举棋不定也是正常的。 且他被人抓住把柄,最为无奈。 走在长廊上,迎面而来是年长的佣人。她认得我,喜上眉头地告诉我小枣和小包子在哪个房间。 就是我和陆时的房间。 在医院时,我只看见陆时,拼了命想要和陆时共生死。 而此刻,我置身老宅,知道一双儿女离我很近。 我按捺不住激动,快步往房间走。 推开花纹繁复的木门,我看到祝榕榕坐在婴儿床旁,轻慢地摇晃着。小枣趴在床沿,眼巴巴望着床里的妹妹。 破天荒地,我觉得祝榕榕这个帅气的女孩子与温柔挂钩。 她倒是认真在替我照看孩子,在她极其讨厌的陆家。她姐姐因陆成林而死,她改名换姓,且折磨陆成林,定然也厌恶陆家。 和我一样。 她听到声响,抬眸,视线与我交汇。 我勾唇,露出浅淡的笑,“祝榕榕,谢谢你。” 话音未落,小枣猛地抬起头,咧开大大的笑容后,他扑腾到我跟前。 小东西长了一岁,体重也随之长了不少。他猛地撞过来,我险些招架不住。好在我并无大碍,趔趄了仍然把他抱起。 “妈妈,你去哪里了呀?”他毛茸茸的小脑袋蹭着我的脖子,痒痒的,特舒服。 我抱了抱他,“我去工作了。林枣同志,你有没有好好照顾妹妹?” “当然有!妹妹这么漂亮!”他拍胸保证,眼睛亮晶晶的。 旋即,他从我怀里探出脑袋,张望四周,“妈妈,爸爸呢?” 不等我回答,他就瘪嘴,“妈妈,你是不是又不喜欢爸爸了呀。为什么爸爸在你就不在,你在了爸爸又不在了?” 小枣在慢慢长大,年纪也在升,难免变得敏感。 他有这种猜想,也是正常。 恰在此刻,我听了特别难受。 我怔住几秒,而后吻了吻他的脸蛋,“没有。小枣,我爱爸爸,像爱你和小包子一样爱。” 他乐了,嘴巴咧开,露出齐整白净的牙齿。 倏地,他装腔作势地皱眉,“不行。妈妈要最爱妹妹,再爱我,最后爱爸爸。” 我轻轻捏他的鼻子,乐不可支。 “林舒,你没事了吗?”祝榕榕走到我跟前。 我点了下头,放下小枣,“小包子还好吗?” 走到婴儿床前,我看到酣睡中的小丫头,脸蛋红扑扑的,依然盖不住皱巴巴的丑。 难为林枣同志这个未来妹控,一次次迷惑自己妹妹漂亮。 “挺好的。”祝榕榕说,“我只会陪一下他们,正儿八经照顾,还是阿姨比较熟练。” 我小心翼翼抱起小包子,再次跟祝榕榕道歉。 可能她觉得尴尬,耸肩说没关系后说去找一下陆成林。 我心如明镜,她不可能无端去找陆成林,只是想给我腾空间。 小包子在我怀里睡觉,小枣拽着我的衣袖巴巴瞻仰妹妹。 这种踏实感,暂时拂去我心里弥漫着的慌张。 毕竟是陆时。 这个男人狠起来,也是让我心寒胆战的。 夜深人静。 小枣睡着了,在我的臂弯里。 小包子也睡着了,在据我一胳膊的婴儿床上。 陆时没有回来。 我怕影响他,因此没有主动联系他。 与孩子重逢的喜悦,被浓稠的黑夜冲淡,我心头再次聚起浓浓迷雾。 我担心之余,鬼使神差打给了苏唯一。 “林舒?”他很困惑。 “苏唯一。”我喊他的名字,确认身份般。 他立马说:“林舒,新年快乐。” 我恍然反应过来,正值新年,一年中最该喜庆的时段。 结果,先是陆衎大闹老宅,再是陆文景住院……现在又是陆绍世失踪,陆时至今未归。 出于礼貌,我涩然说:“苏唯一,新年快乐。” “你找我,是要聘用我吗?”他挑明了。 我也坦荡承认,“是,我想让你帮我去查一个人。肯定有危险,你好好考虑一下吧。” “我答应。”他不假思索,“我最近缺钱。” 我不太信他答应我的理由是缺钱,哪怕他真的一直在攒钱。 但我没有多说。 我需要他的帮助。 “展遇。”我说,“二十年前他很活跃,现在他貌似不知所踪,不知是死是活。你未必能查到的,过程中可能还会有很多人针对你……” “林舒,我虽然窝在学校当辅导员,但我没有放弃过我的爱好与梦想。”他说,“你给我点时间。” 我说:“我不是不相信你,只希望你注意安全。” “行。”他又问,“听说,你生了个女儿?” 讶然他知道我的近况,我很快回应,“是,叫陆盼。” “好名字。” 再一次,无话可说。 相互说了两句客套话,我挂断了电话。 莫名地,跟苏唯一通话后,我惶惶难安的心平静不少。 扔开手机,我抱紧小枣软绵绵的身躯,想要睡觉。 很难。 辗转难眠。 一切尚在迷雾中,我心难安。 迷迷糊糊间,我到底是睡着了,做了几个昭显我内心恐惧的梦。 清早起来,我给小包子喂-奶。 床的里侧,凉了一夜。 陆时真的彻夜未归。 第195章 还有我爱你 小枣就趴在我身边,小包子吮-吸的同时也眼巴巴望着我。 我总不能在孩子跟前表现出焦虑。 吃过早饭,小枣自觉地去陪小包子。陆绍世不在,没人逼他练字,我也不会扫兴地逼他写寒假作业。 说实话,我挺高兴林枣同志这么疼爱、宠溺陆盼小丫头的。 起初,我还担心他会介意我再生一个,会吃醋,会觉得我和陆时去爱弟弟妹妹不够爱他了。 估计是我和陆时在我怀孕期间的熏陶起了作用,也可能他是我和陆时的儿子,天生就有担当。 总之,他现在让我很欣慰,也更让我疼爱喜欢了。 留小枣和小包子在房间,我虚掩着门,盯着门缝里的孩子,打给陆时。 比我预料的好一点,电话接通了。 他不如往常般率先开口,而是沉默着。 只是细微的不寻常,便让我止不住颤栗。 “陆时?” 我带着试探,带着小心。 不知为何,我都说不出“怎么了”这三个字。 他依然沉默。 我听得见他的呼吸声。 漫长的节奏,像是一把缓缓下落的刀,要将我的心一分为二。 尚未见血,但我的心一抽一抽的,不紧不慢地痛了起来。 “林舒,你在吗?”他声音沙哑低沉,却让我觉得他是飘着的。 他鲜少有这样的状态。 铺天盖地的惧怕袭上心头,我想要自己变聋变哑变瞎。 然而,我好端端的。 我感受到陆时的异常,感受到了他现在多么需要我。 定了定心,我指甲扣着门上的花纹,“陆时,我在。陆时,不管怎么样,我都在。陆时,你没事对吗?没事就回来吧,小枣、盼儿和我都在等你。” 我不知道,陆衎什么时候逼到我,想要一刀了结他解恨。 曾经,我以为我最恨最恨秋山真纪了,没想到,还有个更让我咬牙切齿的人。 这个陆衎。 虽然我不知道是什么事,但我知道,十之八九与陆衎有关。 陆时说:“那你等我。” 当然,我等你。 陆时依然没具体说明,没能消散我心底的慌。 好歹,他让我等他。 这就表示,他不会陷在此时深重的情绪里,他会回来。 在转瞬即逝的失常后,他会恢复。 我庆幸之余,便是心疼。 出于紧张,我想要去门口等他。 我拦住来往的佣人,得知祝榕榕还在,便让她代我看一会孩子。 祝榕榕爽利,二话不说答应。 我疑心,她就是为了“赎罪”留在陆家的。 其实,我没有生她的气。 我只是憎恶算计一切的陆衎。 急匆匆跑到大门,我倚在门框上,望眼欲穿地等着。 陆时没有让我等很久。 十来分钟过去,我看到那辆老旧的黑色车子。 那个瞬间,仿佛细长缠绵的调子入耳。 陆时停好车,缓缓下来。 我最先看到他的腿,这样的角度,真的腿有一米八。 很快,他立在苍白冬日里。 他绕到后座,弯着腰忙着什么。 片刻过去,他背上了陆绍世。 苍白得过分的陆绍世。 瘦骨嶙峋的陆绍世。 我很难想象,短时间内一个人好端端一个人可以变成这样。 不等陆时走近,我追上去,帮忙托着陆绍世。 “陆时,找到咱爸了?” 我难得说“咱爸”,这个词涵盖着说不清的亲昵和情意。 但这回,我几乎本能地说出口。 陆时“嗯”了声,“我们去找爷爷。” 从声音判断,他极力压制过。 他想表现得温和,可他不知道,他周身散发的寒气,能够冻住整个江城。 我连声说好,跟上他的步子。 陆时走得不急,每一步都很稳。 我跟上没有困难,但我的手在发抖,就像一个抽风的人在跳探戈。 走过熟悉的曲折,我们到了陆文景房门口。 赶在陆时前头,我推开了老旧却精致的木门。 陆时走进去,我紧随而上。 但凡陆时表现得如常些,我都不会迫切地跟进去。我厌恶陆家的各种纷争,也尊重他某些隐私。 可这次,陆时一呼一吸都牵动着我的心弦,我不能不在意。 我想要知道,他为什么难受。 我想要知道,我紧紧抱住他后,还要做什么。 陆文景气色好多了,坐在小圆桌前喝茶,逗鸟儿。 毛色漂亮的鹦鹉,可惜不会说话,闷得很。 “陆时?”陆文景偏过头,目光又落在陆绍世上,“陆绍世?” 陆时向来是敬重的陆文景的,这会他居然没有理他。 陆时大步流星走到床边,将陆绍世放在床上。最上层的厚被子,绣着戏水鸳鸯,精致,喜庆。而面色泛白、嘴唇发紫的陆绍世,瘦弱、衰微。 我匆匆跟过去,不小心磕碰到床帘,哗啦啦就落下来。 在一片喜庆的颜色里,衬得陆绍世愈发衰败。 盯住陆绍世毫无血色的面容,联想到陆时的反应,耳畔回响陆衎的话,我突然浮起不好的预感…… 不可能。 我摇摇头,不可能。 陆时撩起床帘,利落扎好。 陆文景起身,走过来,“陆时,你爸病了?你怎么不带他去医院?” 听得出来,陆文景口气别扭,估计还在气陆绍世把他气到住院。 陆时定定的,“他死了。” 果然。 一个重锤,砸在我身上。 陆文景也是个暴脾气的狠戾老头,此番竟有玉山将崩的势头。 他像是不信,怔怔望着陆时。 陆时说:“他死了。陆绍世死了。” 光从口气判断,陆时不像伤心。 再者,陆时的母亲疯了多年,陆绍世一直袖手旁观,陆时对他未必有多深的感情。 倘若没有,他又怎么会让我察觉失常? 哪怕是陆衎,在陆绍世推开他替他挡枪的瞬间,也失去了反应。 始终是血脉相承。 我想要握住他的手腕,想要告诉他我在。瞥见情况不妙的陆文景,我终归是忍住了。 陆文景吼:“陆时,你放屁!你大逆不道!” 说完,他坐在床边,抓起陆绍世的手,“陆绍世,你把老子都气到医院了。老子没跟你算账,你怎么就逃了?” 谁还能回应呢? “陆绍世,你给老子说话!” “陆绍世,我当年也是为你好。” “……” “行,是我错了。陆绍世,你睁眼看看我,行吗?” 老爷子从暴怒到服软,絮叨自语。 陆时不语,我自然也不必多说。趁陆文景背对我们,我悄悄上前,握住陆时垂着的手。 他的手很大,且时间短,我只能拽住他的两根手指。 明显,我感受到一瞬的僵硬。 转而,他反手包裹住我的手。 暖的。 粗糙的。 温暖的掌心。 陆时的掌心。 陆文景没有回头的意思,好像他这样看着,儿子就可以苏醒。 陆时在他认错后,用一种极其冷漠的调子说:“爷爷,这是你想看到的吧。” 约摸沉浸在悲伤中,陆文景没有回。 陆时又说:“爷爷,门当户对有这么重要吧?你拆了陆绍世和傅梦生,拆了我妈和那个人,让陆绍世和我妈在一起。你毁了他们四个的一生。我,陆衎,哪个不是这场悲剧的杰作?陆绍世死了,还有谁要死呢?你?我?还是林舒?” 说完,他冷笑一声。 这样的陆时,让我极为陌生。 我回握他的手,希望传递给他温暖,希望告诉他:我在。 不管发生什么事,还有我爱他。 照我的理解,陆时是敬爱陆文景的。然而眼前情景,又不太像。 或许,爱极、恨极。 倘若追根溯源,陆衎造孽,确实与陆文景当年的强势脱不了干系。 只不过,现在陆衎已经被仇恨吞噬,拉不回了。 他明明可以做更好的选择。 他宁要鱼死网破、玉石俱焚。 “爷爷,别自欺欺人了。陆绍世死了,你的二儿子死了。他死之前,都记恨你。” 这话,让陆文景的肩膀陡然一抖。 电光石火间,陆文景起身,挥手,重重给了陆时一个耳光。 “闭嘴!” 陆时没躲,站得笔直。 我心疼,想要说点什么,却被他牢牢捏住手。 我当然知道,他不希望我搀和。 陆文景手劲极大,一掌下去,陆时的右脸泛起淡薄的红。 陆时说:“爷爷,我死之前,一定不会记得你。” 不管是气话还是真心话,都刺痛了陆文景。 他眼睛里缠着血丝,捂住胸口,有点喘不过气来的感觉,“滚!” 陆时绷着脸,淡淡扫过陆绍世的遗体,牵着我的手,慢慢走出了这必将死气沉沉的房间。 我挨着他,快步走着。 回到他年幼时的房间,里面很安静。估摸着,祝榕榕带着两个孩子散步去了。 轻微的落锁声提醒着我——他插上了门闩。 “陆时……” 我有万语千言,却不知从何说起。 我向来自诩了解他,此刻竟也手足无措。 他的大掌擎住我的后脑勺,直压着我靠近他。 他像是漩涡,我被他深深吸引,缠入其中。 “唔!” 陆时用吻,堵住了我的安慰。 用吻,宣泄着他无法言明的复杂情绪。 第196章 乱来…… 他的唇-舌是滚烫的,通过翻-搅传递给我的情感也是滚烫的。 有对我的,也有对别人的。 有爱,亦有恨。 他强势挤-入我的领地,大刀阔斧席卷一番。我不得不后仰,承受着他的柔软的热情。他大手捞住我的后脑勺,不准我退开。 忽然之间,我被他挤在门背和他的胸膛之间。 太久没这么接触过了。 他气场太强,来势汹汹、不死不休的架势,轻易让我想起曾经暴虐的他。 猛然间,我心跳加剧:陆时的病,是因为他的母亲。 现在,陆绍世的死,会不会激得他旧疾复发? 这深入到挤-压我呼吸的吻,无疑是强势的,却也热烈,感染着我。 像是起了场燎原大火,起初我迟疑,甚至决定逃跑了。然而我最终被火舌吞噬,为这场熊熊大火做了贡献。 陆时粗粝的指腹,在我身上四处点火。 皮肤上的滚烫,倏地渗透到骨血。 我全身上下的细胞,都翻滚在热浪里。 他掐住我的腰,将我嵌在怀里。 后背离开门,骤然凉了。 我本能地瑟缩,猛地从迷醉中惊醒。 陆时这哪还是吻? 在那场熊熊烈火里,我的衣服全都脱-落。 方才他抵住我,我靠着门,残留着热意。 甫一离开,我便感受到凉意。 不知道他怎么做到的,竟然神不知鬼不觉将我剥了干净。 我像是被放进热油里的虾子,顷刻间浑身泛红。 脸上的滚烫灼热,最为集中。 “陆时?” 当他像是揉-捏馒头一样对待我时,我有些惊惶,却不敢阻止他。 我还不行。 但是他很难受。 别说他刚经历丧父之痛。 就算他正当地只是想和我上-床,都是正常的。 因为我怀孕是次满是风险的奇迹,因此从得知怀上至今,我和他没有认真亲近我。最多就是撩人心扉的吻,甚至我还告诉自己别太兴奋。 陆时过了片刻头昏脑热的劲头后,也会收住。 他不逼我,更不伤我。 很长一段时间,陆时除了忙,就是围着我转。 我不知道他怎么调整的——比如遇上心情抑郁的时刻。 在周沉破天荒跟我提“胎儿稳定了”后,我其实是想帮他的。 但他也拒绝了。 我总会年老,如果他耐不住这几个月,偷-腥或者跟我怎么样,我会觉得几十年后色衰爱弛。 可他做得太好了,我忍不住心疼。 “林舒。”他压低嗓音,低沉浑厚。 我为之一颤。 在他灼灼的掌心里,我的身体已经软了。 迎上他映着我的眼眸,我的心,彻底酥了。 不管了! 我身体往前一抻,两手环住他的脖子,凶猛地啃-咬他的薄唇。 泛着水光。 我的。 他的。 他手劲加重,深知我身上穴位般,势要将我的躯体软化成一泓春水。 哪怕他动作一大可能撕裂我缝好的伤口,哪怕我可能会有后遗症…… 都值得。 陆时,只要你不疼。 我也不疼。 久旱逢甘霖,我一主动,哪里还能收得住? 他直接将我压-倒在木质地板上,倒是还记得将我的羽绒服和他的大衣铺开,让我垫着。 没有火急火燎地让我和地板做亲密接触。 陷在柔软的衣料里,暖空调的风逐渐拂在我身上,他的吻开始周游……而我的思维,开始飘远。 脑子里旁的东西都虚化了,唯有陆时的喘-息、汗水、亲吻是实的。 他在抢小包子的吃食。 我本来就不多。 我本能地想要护食,拉扯他后脑勺的头发。 他闷哼一声,没有动。 突然一股软化脊椎的电流淌过,我手脚发软,再无法阻止他。 他主动得疯狂。 我回应得疯狂。 时间漫长得疯狂。 停歇短暂得疯狂。 明明在冬天,我却和他出了大量的汗。 身下的衣服,早就一塌糊涂。 而我,也一塌糊涂。 很奇妙,我感受不到伤口的痛——要么是陆时避开了伤,要么是我已被极致的欢乐覆灭。 只有一样让我觉得真实。 在我们最亲近的、静止的那几分钟,他喊我——林舒。 低哑的、透着压抑的喊声。 听到他喊我的瞬间,我脑子变得清醒,他很难受。 转而,我又觉得庆幸——至少我可以给他一种寻求慰藉的方式。 如果不是门外佣人敲门,恐怕我和陆时会无休无止地厮-缠下去。 是陆绍世丧礼的事。 陆文景不是不能接受吗?怎么这么快就入手筹备丧礼? 还是别人得知了? 陆时应付几句,敲门声消失,脚步声渐远。 我推了推他的身体,黏乎乎的,“陆时,你好些了吗?” 他手臂撑起,看着我的眼睛,有雨后世界的明亮。 “林舒,我不是为了难受。”他说,“我是爱你。” 不管他是真话,还是想要掩盖他的难受,我都很受用。 我手肘撑地,空着的右手揽住他的脖子,轻轻地啄了他的下巴。 “爸的丧礼,你总要出面的。”我柔声说,“等会,指不定现在宅子里就已经人来人往了,我得去照顾小枣和小包子。” 他脸颊上浅淡的红散去,眼底潋滟的水波也随之散去。 “好。” 大手托着我的腰,他扶我起来。 他弯腰利落收衣服,扔进脏衣篮,“还有热水吗?” 我点头。 热水并不多,我和他草草擦洗一遍,换上干净的衣服——垫着衣服乱来,哪件还能再穿? 陆时要忙丧礼的事,先出门。 我想着把满是罪证的衣服递给佣人,实在不好意思。 索性,我把衣服全都扔进洗衣机里搅着。 这下,这堆衣服是真的要报废了。 衣服进了洗衣机,我就不管了,急忙去找小枣和小包子。 因了久不经事,突然来了次激烈的,我腿酸脚软的程度胜过以往任何一回。 陆成林怕祝榕榕暴露,不让她走。 比之陆成林的焦急,她很淡定,陪我照顾着孩子。 我帮不上忙,也没力气再去应酬,自然就留在祝榕榕的房间里。 陆家的人来回里外地忙,她房间里却一派清闲。 临时有事,午饭延迟到下午两点,十来桌人,估摸着是陆家藤条般散开的亲戚们。 陆绍世在文艺圈有一定地位,陆成林也有自己的圈子……哪怕并不成器的陆泽,都有自己的人脉,怕是晚上都会陆续而来。陆绍世一走,人来得肯定比陆文景九十岁大寿多。 老爷子九十岁大寿,他还挑剔人。 这是丧礼,难道老爷子还挑剔为陆绍世哀悼的人吗? 我顾着给小枣做思想工作,没有关注其他。 只是在无意中听到佣人议论——丧礼都大张旗鼓地办了,陆文景还不准人搬动陆绍世的尸体。 当然,他的固执到黄昏就被打散了。陆时做主,把陆绍世送去殡仪馆火化。 我听说,两个人打了一架。 不过那些碎嘴的佣人未必亲眼所见,我在晚饭时看到陆文景和陆时都好端端的,就没信,也没问。 直到深夜,老宅还不消停。 小枣已经懂了些了,陆绍世教他练字,平时也疼他。因此小家伙眼眶红红的,虽然没有哭,却看着让我难受。 我自然要陪陆时守夜,但我不舍得让小枣耗着。 祝榕榕是个“离经叛道”的主儿,她不陪陆成林守着,要帮我陪两个孩子睡觉。 这一回,我是真的感激她。 凌晨两点多,我耳边的繁杂总算是消停了。 哭声,也止了。 陆成林和陆时都是男人,年纪都在三十而立、四十不惑之间,没哭。 他们就是跪着,沉默着。 陆佳木不一样,她虽最为年长,但是选择了嚎啕大哭的宣泄方式。应岩也跪在她身边,和她一高一低应和着哭。 自打上次应岩暗自揣测我和江赭恩的关系后,我就不太待见他。 他这次哭,我倒是麻木。 我不喜欢哭,但我不能阻止别人哭。 我心不心疼,只取决于我在不在乎那个人。 祝榕榕突然找我,裹着长大衣,趿着毛拖鞋。衣摆没遮住睡裤的边角,她眉心拧紧,哪哪儿都看得出着急。 灵堂需要安静,我示意陆时是跟她出去。 “怎么了?”才出门,我便压低声音问她。 倏忽刮起一阵夜风,直剌剌打在脸上,忒冷,却让我觉得舒爽、清醒。 她边走边说:“小包子醒了,老哭,我哄不好。她可能饿了,但是我给她泡奶粉她也不喝,我就只能找你了。” 走上阶梯,就着灯火,穿过通幽曲径,我终于到了她的房间门口。 果然,我听到小包子细长绵软的哭声。 心下揪紧,我加快步子进去。 小枣估摸着白天累了,没被妹妹吵醒,睡得舒坦。 四方的八仙桌上,放着一瓶冲泡好的奶粉。 抱起小包子,我没顾上让祝榕榕避一避,直接掀起衣服。 祝榕榕应该也着急,直愣愣盯着我……和小包子。 本来没什么,但在我看到细-密的吻痕时,顿时火烧了脖子以上的部分。 陆时以前总埋汰我咬人,他折腾出这么暧-昧的痕迹,又和咬人有什么区别? “咳咳”,祝榕榕也尴尬,敲了几下胸膛,转过身去。 我看到,她耳后泛着漂亮的粉红。 而我,脸上的热意也未散去。 当然,小包子最重要,我分神几秒,专心伺候她。 估摸着感受到我的气息,小包子吮吸几下后,满意地砸吧嘴。她睁眼看我,眼睛跟黑葡萄似的,又圆又亮。 在我的逗哄下,小包子再次入睡。 我小心翼翼把她放进婴儿床,快速整理衣衫。 “那个,祝榕榕,抱歉,害你睡不好。”我低声说,“下半夜,还是要请你帮我照顾两个孩子。” 她脸上还有些不自然,“没事儿,我欠你的。” 祝榕榕老是想方设法要谢我当初在酒吧救她,我已经习惯了,没多说。 掩上门扉后,我站定,深深吸了口气。 寒冷,刺骨,醒人。 缓慢呼出,我调整完毕,想要去临时设的灵堂找陆时。 “唔!”弯过第一个拐角,我嘴巴被人捂住。 与此同时,血腥味弥漫在我的口鼻。 第197章 居然信了他 危险。 刺鼻而强烈的血腥味,第一时间给我这个讯息。 手肘快于我的思维,迅速往后撞。 那人十分灵活,让我扑了个空。 对方力气大,生生将我拽出游廊,连拖带拽把我带到最近的假山处。 要不是血腥味一直萦绕鼻端,我疑心他根本没有受伤。 是别人的血。 短短两三分钟,我已经从浓重的血味儿里辨出了陆衎的气息。 我和Richard相处五年多,终究不是付诸东流。 齐北宸与我出车祸那一回,倘若我没有被其他事分心,深入回想。 或许,我可以辨出Richard的味道。 可能,在我的质问下,Richard会早早摊牌。 其实也难。 他处心积虑,怎么会容许事情走偏? 就算被我识出他回到江城,他照旧可以胡诌一个理由。那时我何其信任他,又怎么会怀疑他的说辞? 好容易从陆衎手中逃脱,我不想再回去。 认出是他后,我唯一能活动的手肘拼命地往后撞。 他扎扎实实挨着,发出声闷哼。 但他不松开我,将我拽得更紧、拖拽到假山深处。 夜深雾重,假山层叠。 假如我不发出声音,此时的老宅应该没人会发现我和陆衎的藏匿之地。 这儿离灵堂有段距离,陆时既然要守灵,不会轻易离开那里半步。 不过这始终是陆家老宅,陆衎掀不起大风浪。 再者,我鼻尖闻到的血腥味,也不假。 我不断给自己吃定心丸。 “林舒,帮我个忙。” 陆衎一手捂住我的嘴,一手勒住我的腰,两脚钳住我的。 居然在我耳边说,让我帮他忙? 我以前怎么没发现,这个人这么有意思? “做梦!” 由于我的嘴被捂住,我发出的声儿却是“唔唔”。 我一闹,手肘再次重重往后砸。 “砰”,我听到骨头碰撞的声响。 这次下手太狠,连我自己的胳膊都被震得酸麻、疼痛。 我皱眉,暂时休战。 而陆衎这回,哼都不哼一声,依旧语速平稳,“林舒,你费尽心思留在我身边,不就想知道我的软肋、不就想让我欠你人情吗?现在,我给你机会,你怎么就不要呢?” 闻言,我不住地摇晃脑袋:大爷,你话都不给我机会说,还偏偏要不停地问我问题! 陆衎当然是懂的。 “林舒,我知道你想说话。”他说,“我松开你,你不要喊,在我们协议达成前。” 我眨巴眼,表示同意。 我也想看看,陆衎要整什么幺蛾子。 再者,他把姿态摆得这么低,这就是表明了他在老宅还是有所顾忌的。 猛一深想,我觉得我不该小看陆成林。 大抵是因为祝榕榕,我把陆成林想成一个保护不了妻子和小姨子的懦弱男人。 实则不然。 他比我想象得更厉害。 一个能在官-场上独善其身、甚至平稳上阶的男人,绝不容小觑。 相较之下,陆成林与陆时的关系较为正常,至少是在同一个立场上的。 但我,为什么还隐隐担忧呢? 陆衎信了我,手离开一寸,估摸着还是怕我喊出来。 我翻了个白眼,“你想求我什么事?” 闻言,他垂下手,落在我腰腹处,“我想要陆绍世的骨灰。” “什么?”我直接将内心的惊疑用过高的语调表达出来。 意识到有违我和他的“约定”,我下意识咬唇。 他没怪我,“林舒,严格来说,不是我,是我妈想要。” 我脱口而出,“不可能。” 从昨儿陆文景的态度来看,他没有表现得那么生陆绍世的气。甚至,他好像极为偏爱陆绍世。 可惜的是,陆文景刚愎自用、固如顽石。被他爱着,本身就是一个悲剧。 现下陆绍世死了,陆文景未必会反思自己爱的方法,但他绝不会把老二的骨灰拱手让给老二的“孽子”。 陆时深爱也至恨的是他的母亲,想必如今他那点恨已经随着逝去的母亲而消散。他明知母亲爱另外一个人,不管是墓碑还是骨灰,都不会强制将两个人放在一块。 然而,这不意味着陆时甘愿成人之美。 尤其对方还是傅梦生和陆衎。 陆衎没有对陆家步步紧逼,陆时都不见得同意。 如今……陆衎插-手之事不计其数。 单说陆绍世的死,陆衎都没撇清关系呢。 我算是“局外人”了,也不能肯定地说陆绍世的死完全与陆衎无关。 因为除了陆衎,我暂时找不到第二个会从医院带走陆绍世的人。 “林舒,这就是我的请求。”陆衎说,“三天后,我看不到你把骨灰送给我,那我的请求就作废。” 陆衎很有意思,明明在求我,姿态却摆得极其地高。 陆家的男人,还真是一水儿的心高气傲。 可我偏偏,信他。 我信这次我帮他拿到骨灰,他真的就欠我一次人情。 如果陆衎对我没残留一点情分,我的小包子没有机会出生。 但是信陆衎的代价,太高了。 何况,我能拿到骨灰的概率极小。倘若是容易的事,他不至带伤冒险来找我。 “你受伤了?”血腥味至今未散,我到底问出了口。 陆衎冷笑,“怎么,想趁机杀了我?” 事实上我想,做梦都想。 可惜杀人犯法。 而且此番我突然被他擒住,毫无准备。他的受伤,只能让我不吃亏。 “为什么?”我没跟他呛声。 我的直觉告诉我,陆衎受伤和陆绍世的死有关。 他冷嗤一声,“林舒,协议生效。” 放完话,他松开我,准备从哪里离开。 身体脱离桎梏的霎那,我反手扣住陆衎的手腕,“Richard。” 大抵是事出突然,他瞬间怔住,没有第一时间挣开我。 我觉出了电光火石间表露的细微行为的深意,再接再厉,“受伤了,就去治,会结疤。如果你想要做Richard,现在回头,还不晚。” “呵,”他到底用力甩开我的手,“别拿对陆时的套路对付我,我爱无能、性-冷淡。想求我,先把陆绍世的骨灰给我。” 说完,他大步离开。 窸窣声响了一阵,就消失了。 我站在原地,盯着眼前的漆黑发怔。 假山虽然挡风,始终挨不住室外的冷。 我缩缩肩膀,扣好衣服,抱臂去找陆时。 灵堂内,灯火昏黄,看着极暖,其实冷极。 第一眼看到陆时后,我的眼睛里只有他。 一路走来,我已经调整好情绪,可以好好陪在他身边。 “林舒,”他偏头看我,眉头微拧,“你……” 我接他话头,“我怎么了?” 难道是陆衎的血腥味,到我身上了? 不至于啊,我一路走来吹了那么久的风。走到半道,我特意挑了灯火明亮处,前后查看,确认了我的衣服上没有沾上血迹。 心里有点慌乱,但我表面上挺镇静。 经历的事情多了,我最明显学会的大概就是遇事波澜不惊。 我学会了更好地掩饰。 听来讽刺。 在这些男人的战争间,我没办法做到更多。 眼下陆时在守灵,附近还有陆佳木夫妇和陆成林。陆文景现在是去休息了,指不定什么时候蹿出来,不适合谈陆衎的事。 ******* 三天守灵结束,陆衎的期限,也快到了。 陆时几乎三天三夜没睡,不过他看起来并没有很糟糕。 胡茬冒出来了,却不显邋遢,只添了几分男人味。或许是他习惯了,他眼角眉梢处,全都看不出疲态。 也可能,他没有我想象的难过。 陆时陪我吃早饭,估计他终于松口气,吃得有点多。 前两天,他都没怎么吃。 我瞧着高兴,不停地给他夹东西,他也全盘接受。 临到独处,我替他准备热水,“陆时,洗个澡,好好休息下吧。” 陆佳木夫妇三天交替着休息过,陆成林也有必须要处理的事情离开过,就陆时一直在。我有心陪他,却要照顾时常喊我的小包子,也架不住会疲倦的身体。 陆时在我眼前脱光,长腿一跨,坐进了浴桶。 眼前晃过一团,我竟有流鼻血的冲动。 我和陆时,总该过了新鲜期了,但我见到他时常有血液逆流的突发情况。 我把趴在浴桶边沿,有一下没一下地替他擦背。 其实我并不专业,仅仅是想多陪他一会,顺带酝酿下怎么开口陆衎的事情。 “林舒,我今天就要回公司了。”他说,“这个年过得太糟心,我不想公司也这样。” 我愣住,“不休息一会?” 他说:“我没事。” 怎么可能。 知道他决定的事,我基本上改变不了。我想了想,“你等我收拾一下,我和孩子跟你一起。我来开车,你在车上休息。” 他徐徐笑开,嗓音里有久违的轻松,“秦淮开车,你照顾孩子、照顾我。” 他这是答应在车上小憩了。 我一高兴,凑过去亲了亲他被热水蒸得绵软的脸颊。 那天我和他没顾忌,这会还腰酸腿疼。我不是勾引他,只是情之所至。 他大概也累,按住我的脸来了个短暂的法式热吻,没进一步。 脸红心热的,似乎适合谈事情。 可能是那件事憋了很久,我几乎脱口而出,“陆时,陆衎要咱爸的骨灰,咱给吗?” 陆时微眯双眼,眼尾直逼鬓角,“你说什么?” 第198章 需要你出面 话已出口,我收不回去,只好把陆衎找我的事跟他道明。 他耐心听完。 “林舒,你真的信陆衎?”他音色偏冷,“你给他骨灰后,你让他去死,他就会去吗?” 我当然不会直接让他去死。 想要报复他,我首先要让他变弱。 他吃软不吃硬,我就要对他软个彻底。 等他弱了,失去林氏的痛,怀孕时被他精神折磨的痛,林林总总的痛,我再还给他。 “陆时,那你信我吗?” “信。”他不假思索道。 我说:“那能不能为了信我,帮我这一回?” 我以为,陆时会说:林舒,这不是我一个人的事。爷爷、二哥和大姐,没有一个人会同意。 结果,他仅仅是简简单单说了个好。 再次情-动,覆上他被热气蒸软的嘴唇。像是做工精细的糕点,一舔就化了,一咬就甜到心坎了。 我上了瘾,主动伸-出舌-头,溜进他齐整的牙齿,扫荡他的领地。 我吻得匪气,却痛快淋漓,十分舒坦。 不是为陆时爱我,而是为了他给了我想要的爱。 我想要他信我,想要他有担当。 如果能宠我,那是锦上添花。 陆文景这样自以为是的爱,我绝不想要。 “林舒,够了。” 在我吻累了喘气时,他低沉说道。 连他的声音,都被热水泡软了似的,不让我浑身酥软不罢休。 我瞪他,嗔怒地咬了他的肩膀。 他闷哼一声,而后笑开。 “小狼狗。” 恍惚间,我听到他这么喊我,下口更重了。 陆时不反抗,由我咬着。 我咬到下颌泛酸,终于松开。 他接连三天没怎么休息,我有心让他多泡一会,“我去收拾行李,你不急。” 抬手捏了把我的脸,他说:“去吧。” 莫名,简简单单的两个字,让我心头一暖。 林枣同志踮脚趴在婴儿床上,炯炯有神的眼睛一瞬不瞬地盯着软绵绵的小包子。 客观来说,小包子依然挺丑的,没有长开。可林枣同志眼里顾盼流光,分明是觉得妹妹是天下第一美。 祝榕榕这几天可能照看出感情来了,一大早就往我们房里跑。 佣人在打扫。 房间里蛮热闹,人气十足。 小枣见到我,舍得将视线从妹妹身上移开,“妈妈。” 说话间,他挪动小短腿,屁颠屁颠儿往我身边走。 我颇为受用,轻拍他头顶,“我们今天回家,妈妈带你去跟太爷爷说再见?” 反正要走,我想着替陆时处理一些事情。 再者,大人间的恩怨,没必要牵扯到孩子。 陆文景虽说招恨,对小枣不差,且小枣也尊敬他,亲的次数多了感情也就有了。 小枣点头。 祝榕榕在陆家挺别扭的,她和陆成林闹掰,没有和其他人亲近的理儿。她听我说要带小枣去见陆文景,下意识蹙眉。不过她没有表露不悦,而是说帮我照看小包子。 我点头。 陆绍世死后,偌大的宅院里,总是盘亘着阴沉沉的乌云。宅子里的人,要不愁云惨淡,要不就是绷着脸小心翼翼。小枣应该是敏感的,感受到不对劲,也有点不太敢说话。 小包子、小枣、陆时……这三天我精力不够,没能好好哄他、陪他。 他被我牵着走上游廊后,拽住我的手跟我撒娇,要抱。 这恰恰刺痛我的心,怀着爱怜与心疼,我抱起孩子。他乖巧地笑着,脸蛋埋在我颈窝。 “妈妈,回家真好。” 短短一句话,再次戳中我的心窝子。 陆绍世过失、陆时不眠不休我没哭,小枣出自本能的话,却让我眼眶泛湿。 到底没让眼泪出来,我深呼吸,“嗯,我们就回家。” 他的小脸在我肩膀上蹭了蹭,无声胜有声。 经过绿意浅淡的劲松时,小枣眷恋地看了好几眼,“妈妈,我想去爷爷的房间。我想要带纸笔回家,我想要临柳公权的《玄秘塔碑》。爷爷跟我说过好多遍,我只记住了,但没练过。妈妈,我现在好好练,长大以后写得比爷爷更好,爷爷会看见吗?” 小枣还小,面对过高的期许,更爱玩一些是正常的。 可陆绍世的死,似乎让小枣自己觉得愧疚了。 我想要说一些什么,却又被他眼里闪烁的光芒给刺软。 “行,我带你去。” 练字就练字吧,没什么不好。 有难度,那就慢慢来。 小枣年纪还小,难得想要认真,我不阻止他。要是他真的喜欢,想要往这条路走深了去,我也支持。 先绕到陆绍世的房间,虽说“人去楼空”,但他这地儿依然是满满当当。笔墨仍然在,甚至多了——这两天有不少陆绍世生前的朋友前来赠礼。 小枣没挑墨宝,选了本藏蓝色、极为简约的《玄秘塔碑》。 见他慎重的模样,我逗他:“以后,你爸的书房就让给你了。” 到底是受了些熏陶,陆时偶尔也会写毛笔字。他的书房不如陆绍世的齐全,供小枣慢慢摸索却是足够。 陆文景老年经受丧子之痛,整个人颓且丧。 我都没想法讽刺他。 小枣天真无邪,心里是没有仇恨的。他甜甜腻腻喊“太爷爷”,在他脸上响亮地吻了下,一如初见。 陆文景神色微闪,似是动容。 终究,他什么都没说。 我和小枣绕一圈回去,陆时已经准备好,左手抱着小包子,右手拉着小巧黑色的行李箱。 小包子也是个爱亲爹的主儿,陆时当然疼她,可比我陪她的时间少。 然而,小丫头在他怀里乖顺安静多了。 和当初的林枣同志一模一样。 小枣知道陆时是他亲爹后,不同样眼巴巴急吼吼往他怀里冲? 幸亏啊,陆时终于是爱了我。 小枣,不用被亲爹伤害,而且有了“如花似玉”的妹妹。 陆时谁都没见,直接领我们走出老宅。 门口,秦淮等在灰色的车子旁。他身量高,站得直,面色冷,挺打眼。 到了江城市区后,陆时先去LS。 我呢,慢悠悠到家里,把小包子“扔”给小枣,慢慢收拾起来。 说到底,离开家去老宅没多久,却给我无比漫长的错觉。 家里很整齐,阿姨肯定来过几趟。 但我总觉得不真实,非要亲自拾掇拾掇。 忙到身体稍稍发热,我才罢休。 小枣正在兴头上,抱着那本书就往楼上跑。我接过小包子,喂了一会奶。 她一双眼睛倒是又大又水灵,无辜地望着我。 我抱着她来回哄着,把她给哄睡了。 陆时估摸着知道我厨艺烂且不爱动手,阿姨准点过来给我做饭。 吃过饭,我在卧室照看小包子,同时在笔记本上查莫里集团。 林氏被收购,我始终不甘心。 大概是周沉调养得好,我的身体状况没有我预想的差,还能战斗。 沉溺在错综复杂的资料里,我突然被自己的手机铃声吓到。 小包子对声音似乎也很敏感,随之哇哇大哭。 我顾不上接听,先奔过去哄女儿。 她想一阵是一阵,我逗她几下,又咯咯下起来。 那明亮如灯的眼睛,就这么无邪地望着我。 真是磨人精。 哄好女儿,我才抓起沙发上的手机,给苏唯一打回去。 是苏唯一找我。 电话接通,他开门见山,“林舒,展遇的事,可能需要你出面。” 我条件反射,“怎么可能?” 第199章 有蹊跷 “林舒,如果这件事对你很重要,那你就过来。”他停顿,“要是没那么重要,就算了。” 我拧起眉头,“苏唯一,我问你的是为什么。” “我找到了展遇,但是他说——你要求他,就亲自去见他。” 这一回,苏唯一老老实实回答我了。 我仍不觉放松,面部线条绷紧,“苏唯一,我第一次问你为什么,你为什么要迟疑?” 虽然我和苏唯一没什么私情,但我了解苏唯一。在为人处事上,他是个很坦荡、很直接的人。 他方才那样推诿,不像是他会做的。 他沉默了一会,我听到了沉稳的呼吸声——不像是紧张,就是在考虑。 终于,他说:“见展遇并不容易,我觉得你可能不能适应。而且他现在的状态,未必有用。” 种种方案掠过我的脑海,我选了一种,“苏唯一,你把地点和时限发给我吧。” “行。” 苏唯一答应得利索,电话挂断后,我几乎在同一时间收到两条微信消息。 一条是位置分享,一条是时限。时限倒不短,有一个月。 其实,急的不是展遇,是我自己。 是我迫切地想要陆衎消失在我的生活里。 陆时拥有LS一天,竞争就会存在一天。哪怕像是陆绍良曾经那样,保持相对的平衡也好。更可气的是,在别人面前我还有办法。在面对几乎对我了如指掌、无所畏惧的陆衎,我总是有束手无策的无奈感。 可以看出,他提前编好信息,只是没有直接告诉我。 去那里,到底有多难? 我戳开位置分享,是在江城和央城的交界之处的望月山附近,照苏唯一的态度估计是在山里。 一到那种地方,风来雨来挡不住,有人想要暗杀我的话,我逃着逃着可能就到别人的陷阱里了。 更怕的是,这本来就是展遇的陷阱。 如果苏唯一可以找到展遇,陆衎找不到吗? 会不会展遇本身,就是陆衎的俘虏。不用陆衎提点,他仍一心为他? 最好的情况是,苏唯一因缘际会第一个找到展遇,而展遇对陆衎是有点恨意的。 我要是不去,等于直接放弃了展遇。 我要是去,可能会遇到一些我无法预知的情况…… 小包子醒了,哼哼唧唧又要哭了。 听到动静,我赶紧收回神思,跑过去哄她。 要是我去展遇那边,谁照顾小包子,谁照顾小枣? 小枣之前就特别懂事,懂事得让我心疼。现在他有了妹妹,更加要做男子汉。可我心知肚明,小枣也还需要我的照看。 就算我去一两天,我都特别舍不得他们两个。 更别提,如果出了什么差池,我可能要在那边滞留很久。 抱起软绵绵的小包子,我的脸蹭了蹭她的。 盯住她贼亮贼圆的眼珠子,我下了决定。 我要去。 刀山火海,我都要去会会。 不为我自己,是为孩子。 如果陆衎不消停,我会很被动,两个孩子也会跟着遭罪。 陆时那边,我也不能催。 有些话,埋在他肚子里是秘密。他告诉我后,可能连我都不知道为什么,就被旁人知道了。 展延之都能在我这里神不知鬼不觉放个窃听器,遑论陆衎。 一想到这个,我哄完小包子,里里外外把自己东西清了个遍,确认没有窃听器之类的玩意儿。 陆时晚归。 阿姨做好饭菜时,他没回来。我问他,他让我先吃,别等。 我没多问,痛快说行。 小枣一直在书房和笔墨作抗争。 我进去找他时,书房一股墨水味。他站在椅子上,撅着嘴看着书桌上的一片狼藉。宣纸皱巴巴的,上面墨水块儿,难得见歪七竖八的几个字。毛笔横七竖八地放着,其中一支沾了墨水,直剌剌躺在书桌上,将深红色的桌面染黑。 我哭笑不得。 眼前情况,摆明了林枣同志生过气。 陆绍世有心培养孩子,去年寒假教过,我留在老宅养胎的那几个月,陆绍世也经常把小枣带回房间。他终归是温文尔雅的,且他心疼小枣,断然不会逼小枣。 小枣孩子心性,估摸着也没好好学。 而且练字这回事,也不是朝夕促成的。 我走过去,抱下椅子上的小枣,擦了擦他脸上沾上的墨水,“怎么了?” 他一瞧见我,嘴巴撅得更高,眼里汪汪一片,“妈妈,我写不好。” 轻轻掐了他肉嘟嘟的脸颊,我柔声说:“小枣,这件事不能急,你要慢慢来。这里是爸爸的书房,你把它弄成这样,是不是要跟爸爸道歉?” 睫毛倏忽一抖,眼泪就出来了。他鼓着腮帮子,脸上写满委屈,“妈妈……” 我这颗老心,登时就软了。 吻了吻他的眼睛,我说:“我带你去洗脸,我们先吃饭好吗?妹妹也在等你。” 听到“妹妹”,他的表情就僵住了,慢慢地耳后浮起了浅淡的红晕。 他害羞的模样,实在是可爱。 以后我要是拿不住他,搬出小包子就行了。之前小枣还老和陆时有秘密,现在小包子出生了,陆时也要“失宠”了。 为了奶-水富足、维持质量,我没等陆时一起吃,是和小枣一块儿。 何况小家伙看着恢复了,其实心里头还难受。 恍惚间,我看着小枣眼睛周围那圈淡红,疑心自己是不是太过冷血。 陆绍世死了,我没有那么难受,至少不会哭。 而且我难受主要是因为心疼陆时。 陆文景告诉我,我可能是千叶里奈的女儿,我也不去确认。因为,我不想被无能为力的感觉覆灭。 我只知道,疼我爱我宠我的妈妈,叫做薛凝。 只知道,林豫正曾经懦弱、曾经袖手旁观、曾经是那颗最后压倒我的稻草……但他并不是不爱我、不爱我妈。 他死了,死得很难受,却又解脱了。 他这一生赚来的林氏,也不能跟他入土。 林氏在我手里,归了别人。 我眸子暗了些微,更加坚定要去找展遇。 哪怕希望是万分之一,我都不能放弃。 孩子们都入睡了,我坐在一楼露台的藤椅上,望着疏星点缀的夜色等他。 小枣已经能生活自理了,但小包子还不行。她的婴儿床,就在离我两三米的地方。她一哭,我立马就能听到。 陆时踩着零点回来的。 听到动静,我当即跑到玄关处去迎接。 大概是外面太冷,他脸上居然能看见风霜。 我不太好受。 我喜欢那个意气风顺、翻手为云覆手为雨的陆时,但我爱眼前这个眉眼染上疲倦、和我一样是凡人的陆时。 “在等我?” 他解风衣的同时,漫不经心地问我。 连日来都没休息过,他声音低哑,此刻变成烟嗓。 性感。 苏。 我点头。 大手一挥,他将衣服挂在衣架上。而后,他大步向我,直接捧起我的下巴,利落落吻。 并不缱绻的吻。 是大刀阔斧的干净利落。 “我回来了。” 他如是说,像是在安抚,像是在承诺。 吻过我,他走到婴儿床旁,小心翼翼地抱起熟睡的小包子,从她的额际亲起,直到嘴唇。 陆时抱着她往楼上走,我往后跟着。 他将小包子放在主卧的婴儿床,径直要去浴室。 我拽住他,“陆时,我跟你说件事。” “嗯?”他并不惊讶,尾音微扬,引导我说出来。 我没瞒着,说了展遇的事。 陆时静静听着,“你真的很想去?” 我说:“我不想再因为陆衎提心吊胆了。你现在有什么对策吗?” 陆时回:“有。陆衎暴露的时候,已经胸有成竹。我表面上和他耗着,是找机会反击。这个机会如果久等不至,我就主动攻击。” 这是陆衎和陆时的拉锯战,商场上为主,其他也不少。 比如人心。 比如软肋。 “你有想过展遇吗?”我问。 “有想过,但不像你一样把筹码全都压在他身上。”他停顿,“我派去的人,没有苏唯一那么幸运。展遇这几年销声匿迹,不好找。如果对方不是苏唯一,我真的怀疑他说找到展遇是在骗你。” 我莫名心惊,“苏唯一会骗我吗?” 陆时眼里映着小小的灯火,小小的我,“这要问你。” 几乎本能,我选择相信苏唯一。 他为我所做,很多我觉得超出了拿钱办事。他为人,必然比我深信的更好。 可……世事终究难料。 我定了定神,“陆时,我要去看看。” “好。” 他应该是知道,平白无故说苏唯一骗我,我不会信。 他应该也知道,如果我不去,我心里过不去。 我会觉得可惜。 陆时有很多办法去与陆衎对抗,当他认识到展遇很难找到后,就把重心放到其他路子上。 而我,固执地要找展遇。 也许是因为,以我目前之力,只能找展遇。 我手里有不少钱,却无法用在刀刃上。 ******* 望月山那片地势崎岖,我独自去的。 小枣舍不得我,差点跟我发脾气。小包子也睁着水汪汪的眼睛巴巴望着我,我差点就把他们带去了。 但我冷静了。 我要去的,又不是什么好地方。 情况好,我还能照顾他们。 要是情况差,我都不知道我自己能不能保住命。 孩子还是留在陆时身边。 他的人没有苏唯一这样找人的天赋和运气,但都是经过特殊训练的,保护人还是可以的。 地势太陡,苏唯一等我的地方,基本上汽车是开不上去了。 我付钱下车,出租车掉头,头也不回地走了。 本来我说来这里,司机就有点不愿意接我。 苏唯一依然是板寸,使得五官突出。他浓眉大眼,白净高瘦,随随便便套了件军大衣,居然让我觉得英俊。 “林舒。”他走到我跟前,“你来之前有没有吃东西?估计到那边,要黄昏了。” 我提了提背包,“吃了,而且包里有一些干粮。你要饿了,也有。” 可能要去深山老林,我准备东西基本上按野外生存来的。 当然,我没有准备帐篷这类太重的东西。 苏唯一话锋一转,“林舒,赵海潮让我告诉你,陆绍世的死有蹊跷。” 第200章 极致的颠簸 赵海潮?那个想让苏唯一与警方合作的赵警官。 我回:“所以呢?” 就算赵海潮不告诉我,我也知道陆绍世的死并不简单。 陆绍世替陆衎挡枪,我可以确定在那个瞬间陆衎是怔忡的。他没有想到,陆绍世愿意以命换命。 悔的是,我当时晕倒了。我醒过来,陆衎阴阳怪气说了一通后,就离开了。而我,没再医院病房见到陆绍世。 再见,就是在陆时的背上,他已经离世了。 我都不信不蹊跷。 丧礼那天,陆家老宅来过警察。 我不知道这件案子会怎么样,但我直觉它会不了了之。 像是陆衎做的,又像是其他人做的。 陆文景可能受了刺激,没有强势地要追查,而是把自己关在房间里,彻底成了固执的、等死的老人。 至于陆时,我隐约觉得他知晓一些隐情。 但他没主动提,我怕勾连起他不愿面对的事情,没有追问。 “赵海潮这个人一根筋,到手里的案子非要解决。”苏唯一说,“现在案子不归他管了,但他还是要自己查。因为他知道,一般从他手里移出去的案子,都是要耗到结案时间,以悬案归档的。” “那告诉我,有什么用?” 他说:“林舒,你信我。赵海潮是要还原真相,这次的真相肯定会对你有利的。如果赵海潮有需要你帮忙的地方,我想要你搭把手。如果你有机会发现一点什么,我也希望你可以告诉赵海潮。他身份比较敏感,你可以告诉我,我再转述给他。” 事实上,苏唯一说的,我能想到。 可我真的应该这么做吗?和赵海潮赵警官合作? 陆衎和陆时的争斗,谁手上真的一干二净? 假如把陆衎或者哪个人的罪证牵扯出来,会不会也牵连陆时? 陆绍世蹊跷死亡的案子,会不会勾扯出更多深埋的秘密? 我没有这个勇气。 但是我想试。 我也清楚,我做这个决定前,必须告诉陆时一声。 不然,到时造成什么恶果,我怕我自己就承受不住。 “我先解决展遇的事。”我说,“既然路远,现在就出发吧。” 苏唯一深深望我眼,始终是沉默了。 他带我走了几步,我看到了一辆摩托车。极为普通的款式,红黑交错,车身上斑斑驳驳,应该很旧了。他戴上头盔,同时递给我一个。 我不太情愿,还是戴上了——安全第一。 苏唯一坐稳后,拍拍后座,我会意,坐了上去。 起初还好,路还平,我能接受。 不知道拐过几个弯后,车子突然变得异常颠簸。 我没办法,牢牢圈住苏唯一的腰。 可就算是这样,上下左右的颠簸感仍然让我十分难受。 在这样的情境下,我根本感受不到饿。 其实我撒谎了,在出租车上,我有机会让司机停下,我吃顿饭。 可是我没有胃口。 幸亏,我没有吃午饭,就吃了顿早饭。不然,我恐怕全都要吐在苏唯一的背上了。 我难受之余,不时张望瓦蓝瓦蓝的天空,希望它尽快染上夕阳的余辉。 这样,目的地就不远了。 轰鸣声绵延不息,我脑子在极致的颠簸中放空。 我无法思考,就想着,快点停。 “到了。” 苏唯一简短的话,犹如天籁。 摇晃的世界突然终结,我反应不过来,眼前依然是天旋地转的错觉。 下车后,我腿脚一阵发软,倚着摩托车。 眼睛逐渐聚焦,我发现,碧蓝的天空上真的缠着暖红的晚霞。好似绚烂的火焰在深海里燃烧,不可思议,但美得无与伦比。 是不是海拔高一点,看到的天空就漂亮一些? 两边林木丛生,就留下一条窄窄的路。上面还有车轮滚过的印子,一个盖过一个。 “你还好吗?”大概是我很久不说话,苏唯一的话听起来很担心我。 我摇了摇头,将目光移回他的脸上,“我没事,你带我去找展遇吧。” 展遇藏匿在这样的地方,再稍加掩饰,一般人真的很难找到。 苏唯一义正言辞,“不行,你需要休息。我给你做顿饭吧,反正展遇不见人,差一个小时没区别。” 我说,“那你慢点做。” 现在我胃里翻江倒海的,实在吃不进什么。 他答应。 苏唯一领我进的是简单到简陋的矮屋,几乎全都是木质的。外面看着条件差,我进去后发现,他是真的条件差。 “你住这里?”我坐在磨圆棱角的椅子上,没忍住问。 他回:“这里地方是我朋友住的,他这几天在江城有事要忙。这里,暂时是我们的。你不用拘谨,当然这里也没什么可以拘谨的。” “行。” 他说,“那我去做饭。” 我点头。 整个人放松,恨不得陷进小小的椅子里。 缓过劲后,我掏出手机,联系陆时。 比我预想的情况要好,这里不是与世隔绝。 陆时反复叮嘱我完事小心,有事给他个信号。 他分不开身,因此不陪我来。 但如果我有事,他一定会义无反顾地来。 这就是我想要的,最幸运的是他懂我、给我。 盯着屏幕上温暖的字眼,听着厨房里挺大的动静,我的手指在屏幕上滞留很久。 赵警官的事,似乎适合当面说。 这样,我可以从某些细微的表情,得知他到底愿不愿意。 可我又怕这两天就会发生什么,到底问了陆时。 延迟告诉他消息,和隐瞒没什么区别。 他很久没回复。 我盯着他的微信头像——是我和小枣、小包子在一起的照片。他做了模糊处理,一般人看不出来,但我辨认得出。 我自我安慰:是望月山上信号不够好,接收消息有延迟。 直到,厨房里飘出香味,陆时都没有恢复。 我收起落寞,将手机塞回包里,迎向苏唯一。 他端着一盘红灿灿的番茄炒蛋出来,而他的脸颊,仿佛也被洇红了。 莫名地,我看着他此刻一本正经地端菜、放下,眼前浮现的是厨房里的兵荒马乱。 直觉告诉我,苏唯一也不太擅长做饭。 我起身,“要我帮忙吗?” 他摇头,口气诡异,“别!我自己来。” 我笑而不语。 没必要为了安慰他,把我自己火烧厨房的窘事告诉他。 我盯着番茄炒蛋,细看卖相不怎么样,但胜在香。 苏唯一捯饬了近一个小时,除了番茄炒蛋,还有红烧鸡肉、蔬菜汤。 搭配还行。 基本上一天没吃,现在被食物的香味勾着,我有了食欲。 等到苏唯一坐下后,我看着他不好意思的青涩样,没有第一时间动筷。 他极为敏感,“你看我做什么?” 我捏着粗糙的木质筷子,问:“苏唯一,难道你不担心自己的安危吗?赵海潮要和我合作,本来就是件危险的事。你现在传声就罢了,等我答应后,你还要做我和赵海潮的媒介。你还想再被炸、被撞吗?” 他耸肩,“我不是没事吗?再说,我总会死的。很早之前,我就觉得我该死了,可是我没死。所以,从那时到现在,我都觉得是我多活的。我很庆幸。你别用这样的眼神看我,我不是高尚。我是做自己想做的事情。赵海潮虽然老是为难我,但他是我的朋友。至于你,是第一个相信我的人。你可能不信,但我真的希望你可以好好地生活,不被任何人影响。” 越听,我心里越不是滋味。 我反复捏着筷子上凸起的纹路,终于等他说完。 他没有刻意煽情,我却觉得煽情到家了。 哪怕很久很久没联系,苏唯一对我依然很好。 就因为,我是第一个相信他的人。 或许,因为旁的。 但我更愿意相信,苏唯一这样骨子里很干净的人,是因为我选择了信他。 既然如此,我更应该信他。 就算他以后真的骗我,我也要信他事出有因。 大概被我看得不自在,他神色微闪,“吃饭,再不吃冷了。” 我恍然回神,勾起嘴角,柔声说:“好。” 天气冷,没几分钟,三盘菜都见凉。 不过味道挺好。 不是调料的缘故,是食材本身。 我敢打赌,番茄、菠菜、白萝卜是自己种的,鸡是自己养的,蛋是养的鸡生的…… 吃过饭,他依旧主动抢着收拾——估摸着厨房里的狼藉还没有收拾完。 我没跟苏唯一争,拿出手机,很是期待地扫了眼微信:没有信息。 隔了这么久,应该不是陆时没看到,更不是信号不好。 是这件事,他为难了。 想到这,我更做不出打电话去催这件事。 不然,逼得太紧了。 他心里不愿意的话,这件事就是在给我们日后的关系埋炸弹。 苏唯一收拾厨房很久,“林舒,要不今晚你先休息吧。明儿一早精神好,才能好好找他。” 苏唯一好像在拖延时间。 但现在我更在意陆时的回复,因此胡乱点头。 卧室不大,床是自己做的木板床。 就一个卧室,一张大床,我和苏唯一要睡在一张床上。 当然,中间挂着帘子,被子也是分开的。 我铁定相信苏唯一的人品,只是觉得有些古怪。 可这里的条件就这样,我不想出去吹冷风,更没有让苏唯一出去吹冷风的道理。 因此,我安抚毛躁解释的苏唯一,接受了这样的安排。 苏唯一早早熄灯躺下,我卷在被子里,盯着陆时的微信头像,毫无睡意。 在我半睡半醒之间,微信提示音响。 我看到了简单的一个字:好。 第201章 没办法勾引 陆时能点头说好,这让我我激动不已,特意回看我上一条信息。 我说,陆时,我配合赵警官调查咱爸死的案子,行吗? 他说,好。 隔了几个小时,他终于说好。 生怕他哄我,我回了条信息过去,确认。 几乎同时,我看到陆时来电。 想到一旁躺着的苏唯一,我起身,走到卧室外接听。 虽然欲盖弥彰,但总比让苏唯一全听见好。 “林舒?” “我在!”我迫切地说,“陆时,你真的答应了吗?” 他说:“我答应了。我有一个条件,你既然要查,就要配合到底。” “行。” 我痛快答应,话一出口才觉出不对劲。 以陆时对我的了解,他肯定知道我一开始,就不会轻易半途而废。 他为什么要特意把这个列为条件呢? 一定有其深意。 我没藏,直接问:“陆时,你是不是瞒着我什么?” 他说:“就算有赵警官、苏唯一,这件事也不好查。我和爷爷也没明白过来,我只是给你打个预防针。” 理是这个理,但我还是觉得陆时有事瞒我。 他曾经许诺过,不骗我。我敏感地觉得,他这话,是在避开我的问题。 可如今隔着距离,我不好追问。 没办法色-诱,没办法装可怜,没办法盯住他的眼睛……我坚持追问,也只能被他搪塞过去。 我换了话题,“小枣和小包子,都好吗?” “小枣快开学了,忙着赶作业和练字,”他说,“盼儿有阿姨照顾,应该想你了,哭的次数比昨天多了两次。” 我鼻头一酸,“陆时,我回来前,你多陪陪孩子。小包子喜欢你,你多抱抱她。小枣难受爸过世,非要练好毛笔字。他昨天还自己生闷气来着。你要是有空,也教教他。” 他说:“我会抽空的。” 也只能抽空了。 抛开杂七杂八的事,我和他有一搭没一搭地唠嗑。 没说很久,他好像又要忙了。 我真的很担心他。 他再厉害也是肉体凡胎,一直没完没了地运作,怎么受得了呢? 可我又能如何? 我蜷在这样破旧的矮房里,不知道明天会怎么样,不知道展遇是什么样的。 ******* 我是被鸡鸣吵醒的,醒了几次又迷迷糊糊睡去。 但最终,我被这声音搅合得睡意全无。 帘子的一边,很安静。 我抬手掀起帘子,看到空荡荡的床和叠好的被子。 收回手,我起床,铺好垫子。 因为和苏唯一睡在一张床上,哪怕中间隔着楚河汉界,始终是一张床。我裹得很严实,起床只需要套上铺在被子上的羽绒服。 草草洗漱,我走出卧室,找苏唯一。 陈旧的饭桌上摆着一碗白粥、一盘配菜——煎蛋、碎花生、咸菜各占三分之一。 但是没人。 我穿过窄小的房间,推开门。 门是虚掩,一推就开。 “嘎吱”声很尖锐,自然是因为木门年久失修。 山上的清晨之景,真真儿比市中心所见辽远、美丽。 我忙着找人,顾不上欣赏。 摩托车还停在小院里,但是没人。我出了小院,绕了一圈,都没人。 林木深的地方,我没敢去,怕横生枝节。 绕回矮屋,我准备在里面等他。 推门进去时,我换了个视角,清楚地看到被压在盘子下面的纸张。 只露出小小的一角,难怪我出门时没看见。 我连忙过去,扯出那张字条。 是苏唯一的字—— 林舒,我不能陪你去找,你要自己去。这是展遇要求的。 后面附上的,是我该怎么去找展遇。 我越想越不对劲。 展遇到底为什么只让我去? 捏好字条,我决定先吃早饭。 展遇在的鬼地方,天知道我什么时候还能再吃到东西。 以防万一,我收拾东西出发前,把这张字条拍下,发给陆时。 如果我到时候没信儿了,他还能找到我。 而且,我总觉得,陆时不可能让我单枪匹马地过来。 一定有人,在我看不见的地方,保护着我。 收拾妥当后,我锁上门,背包出门。 苏唯一留给我钥匙了,我也不确定展遇这事要耗多久,就拿上了。 在札幌流产前,我的身体素质够我一整天在山上上下来回。 但现在,我不如以前。 好歹,能坚持大半天吧。 我抱着这个念头安慰自己。 按着苏唯一说的路走,我看到一些挤在一起的房子。站在某个视野开阔的地方俯瞰,也能看到密集程度算是小村庄的地方。 这里并没有我想象得荒凉,只不过展遇选了个最为荒僻的地方。 山路十八弯,我算是彻底体会了一遭。 总算,我在潺潺的溪流旁,找到了孤零零立在树木间的小木屋。 同样是木头做的,苏唯一朋友那个,和眼前这栋有着天壤之别。 展遇的居处,很有格调。又有青山绿水为背景,简直是一幅明艳亮丽的油画。要不是在山上的犄角旮旯里,要不是特难找到、特难生活,这还真是一个好地方。 我吸口气,踏上石阶,往上走。 我已经折腾得很累了,但我不想耽误时间,反而加快脚步。 小院的门是虚设的,一推就开。而且没高度,我甚至可以一脚跨进去。 不过里门关得很严实,我推不开,只能去敲门。 “咔嗒”,轻微的声息后,门开了。 开门的人,挺高的,看起来也挺年轻。 不像是展遇该有的年纪。 陆衎四十岁那边,当初能养得起陆衎,能让陆衎学到那么多东西的人,怎么说都比他要大十几二十岁。这样一算,如果真的是展遇,应该有六十岁了。 可站在我面前的人,怎么都只有三十多岁吧。 有些人看起来年轻,但不是这样由内而外的年轻,而且近看是能看出差别的。 除非真的有传说中的长生不老药。 我仔细瞅着眼前和我一样有些惊讶的人,突然觉得,他的轮廓,有些熟悉。 他的眼神,也……似曾相识。 “是你吗?”我几乎脱口而出。 第202章 世界上林舒只有一个 听到我的话,他脸色骤变,突然惊醒似的抽回手。 他的反应,印证了我的猜想。 这个想要躲闪我的男人,整了容,几乎是面目全非,乍一看是认不出来的。 可我天生在认人方面比较敏锐,而且他的眼睛依然如初。 而且展延之待在我身边不是一天两天,他也曾因为待在我身边受过苦。 他对我好,是为了蒋元一,也为了我。 严格意义上来说,展延之是唯一真正勾连我和蒋元一回忆的人了。 展延之被陆绍良往里死告,为了永绝后患,陆时没有选择一场场官司耗下去,而是在“竭力争取”后让事情尘埃落定。 那会展延之对我意义更深些,但是他不能用展延之的名号再活着了,他需要新的人生。 余落初虽然远走,但我知道她还会回来看我。她要是真的放下了,也可能留在江城、留在我身边。 但展延之不行。 甚至,我没有想过去找他。因为找到他,对他来说就是多一分危险。 我怎么都没料到,我会在敲开这扇门时,看到这让我觉得熟悉的脸。 “怎么是你?”我追上去,“你不是展遇吧?” 如果陆衎彻底抹去了展遇的痕迹的话,展延之在这里,倒没事。 可要是陆衎仍在想方设法报复展遇,那展延之不是很危险? 我不清楚别人会不会认出展延之,总之我不敢喊他本来的名字。 “展——遇?我当然不是展遇,他……”他绕回门旁,掩上门扉。 “小六,有人找我?” 展延之的话,被另一道较为低沉、雄浑的声音打断。 我猜想那应该是真正的展遇,循声望去。 展遇不高,比展延之矮了半个头,比我稍微高一点,而且我没穿高跟鞋。他头发大部分是黑色的,但两鬓花白,应该是染过。他看起来是有六十多岁的,令我意外的是,他不是陆文景这样强势、生人勿近、有诸多棱角的风格,而是走陆绍世这样温文尔雅的谦谦君子风。 他五官也不突出,扎进人堆里认不出来的那种。 而且,他老了。 他也套着苏唯一那样的、肥大的极不合身的军大衣,陪着黑长裤黑布鞋。可以说,衣着也极为随意。 可就是这样一个人,很有气场。 他有书卷气,但不是陆绍世那样温和的,反而有一定侵略性,是想要征服旁人的。 我看到开始衰老的展遇,可以想象三十年前,将彼时年幼的陆衎带离小镇的风华无二的男人。 展延之对展遇的态度,很恭敬,“是的,展大哥。” 大哥? 两个人怎么都差了二十好几岁吧? 展遇,展延之,难道有什么关系? 展遇喊他小六? 展延之不是林豫正的心腹吗?他不是很早就被林豫正培养的吗? 一时间,诸多问题涌上我的脑海,使得我耳边嗡嗡作响。 可我不能问。 我不清楚我当着展遇的面问,会不会影响展延之日后的生活。他现在不是展延之了。 展遇看似温和实则锐利的眼神投向我,我不畏惧,迎上他的对视。 僵持几秒后,展遇把目光挪到展延之的脸上,“小六,你认识她?” 展延之点了点头,“展大哥,她就是那个林舒。世界上林舒只有一个,就是我遇到的那个。” 听到这番话,我心口发软,细密的酸滋生,逐渐膨胀,渐渐填满我的心房,蔓延至我的四肢百骸。 这个男人,不是展延之是谁? 他对我很好,像蒋元一那样。 曾经,他假装自己是蒋元一。 后来,他似乎入了戏。 我没办法把他当成蒋元一,但我很感激他为蒋元一、为我做的一切。 展遇的表情没有波澜,又看向我。 我收起细微的感动,板起脸造势和他对视。 他的眼神极具侵略性,像是在扫荡,像是要透视我的灵魂。 我与他对视,尽量凶狠,努力不露怯。 “小六,你出去,我和这个只有一个的林舒谈一会。”展遇先开口。 展延之踟躇,“展大哥,你们……” “小六,出去。”展遇眉头轻蹙,有点训人的味道。 担忧地看了我一眼,展延之终究是出去了。 展延之这番态度,等我得空,应该可以问出很多事情。 只是不知道眼前这个老头,是不是好对付。 开门,关门。 房间里只剩我和展遇。 他缓步走到陈旧的八仙桌前,用同样破旧的茶壶到了一盏茶。 “坐。” 他大概呼风唤雨惯了,跟我说话也是居高临下的命令。这一点,他倒是和陆文景如出一辙。 我抽了下嘴角,懒得和他计较。 他也没给我倒茶,自顾自喝了润嗓。 “你是为了陆衎找我的吧?”他微眯着眼,“前两天有个叫苏唯一的来过,你们倒是都不怕死。” 怎么听他的口气,他“消失匿迹”不是因为他藏得好,而是一般人不敢正儿八经、一门心思找他? 而苏唯一,正好是拧巴的、不撞南墙不回头的。 我呢,也非要找到这个男人。 “是,”我坦荡承认,“我是为了陆衎找你。陆衎现在给我的生活造成了困扰,我得知他当年背叛你投奔了别人,觉得你可能愿意跟我们联手打败陆衎,所以我才来找你。” 他打量我的眼神,愈发锐利,甚至带一股子阴寒。 “陆衎没有背叛我。”他盯我盯了好几分钟,终于舍得开口,“是我不够宠他了,他才逃走、另谋生路的。” 我不管展遇是为了面子,还是说的实话,听了都挺惊讶的。 “那你不愿意吗?” 他避开这个问题,抛给我另一个问题,“小六出事,是因为你。但救下小六的,也是你,对吗?” 我补充,“展延之出事,我确实脱不开干系。至于救他的,还有陆时、秦淮、周沉、许漾和苏唯一,而且他们是真正出力的。” 他嗤笑一声,“你倒是实诚。” 我没说话,“过去的事情提多了也没意思,我只问你,你愿不愿意跟我合作?” 原本,我可以跟展遇说,我帮你教训背叛你的人。 可如果陆衎仅仅是展遇众多宠爱的人之一,且在不受宠时自觉消失。 那样,展遇就谈不上恨陆衎,连耿耿于怀都没有。 “我就想和你谈小六。”他嘴角微扬,是讥诮、高傲的弧度,“小六才是你跟我谈判的筹码。” “……” 我在心里吐槽:鬼知道你和展延之有什么过往。 我现在都不知道好端端的展延之为什么会和展遇扯上关系。 “那你想谈什么?”我憋了几分钟,终于妥协。 跋山涉水来了,我要是半途而废,对不起我自己,也对不起苏唯一为我这么折腾。 展遇说:“我饿了,你去帮我做饭。” 我就差掀桌而起,但我忍住了,咬牙切齿,“你玩我?” 他放慢语速,“你来求我,我不能看看你的诚意?就算陆衎曾经是我宠着的人,现在我年老体弱,他正值盛年、势头大好,我对付他,又这么容易吗?你连一点点的诚意都不给我,我凭什么答应你去冒险。就算小六为你求我,我也不乐意。” 握拳,松开。 深呼吸后,我说:“行。你想吃什么?” 展遇和陆衎如果没仇没怨,他现在就应该送客了。他还搭理我乃至考验我,就是因为展延之,也就是他口里的小六。 而且他说得对,与风头正劲的陆衎作对,并非明智之举。尤其是他这样,选择退隐山林、安度晚年的人。 现下,我的确是求人的角色。 我反复告诫自己。 展遇说:“厨房东西不多,你看着做。” 我不吭声,自己找厨房,找食材,找大米。 看到是灶台后,我整个人有点崩溃。 咬咬牙,我开始淘米,准备生火做饭。 到底,做饭,比其他稀奇古怪的折磨好多了。 展延之的存在,确实令我看到一些转机。 我手生,坐在小板凳上,摸索好久才终于用稻草生了火。我折了一些粗的干树枝,塞进去。 “林舒。”我盯着仿佛迎风摇曳的火光发呆,展延之进来。 我偏头,看着陌生中带着丝缕熟悉的他,“展遇让你进来的?” 不等他说话,我又劈头盖脸说道:“如果他没同意,你别进来帮我。我虽然不熟练,但我已经生好火了。” 我小时候不受宠,被林念瑶颐指气使地呼喝,也做过不少家务活。 我不会做饭,不是我没试过,而是我真的做不好。 展延之走到我身边,拽住我的手腕,“我来吧。” 手心很粗糙,静止的却像是在刮擦我的皮肤。 我挣了挣,“你先说!” “展大哥同意了的,”展延之说,“他更喜欢吃我做的饭。” 我信了,将小板凳让给他,“你和展遇,到底怎么回事?” 他脸色微澜,到底是绷着坐下。 在火光的映照下,他的脸庞显得年轻。 他整了容,棱角更突出,算得上英俊了。 然而我看着,始终不如本来的他。 我拽过一旁破旧的小椅子,挨着他坐,不听到不罢休。 在噼里啪啦的柴火燃烧声里,展延之终于温吞开口,“林舒,在跟着林先生前,我是展大哥手下的。后来我离开展大哥,林先生看重我年纪小有潜力,便把我收到身边培养。” 展遇这个人有钱有势,没什么爱好,喜欢养人。他是个gay,也明目张胆地只蓄-养男孩。 有一批,是陆衎这样的,唇红齿白美少年,一看长大了就是招蜂引蝶的帅哥,年幼时玩起来可能更刺激。那就是带着目的养着的,有时候他不急,底下的男孩子反而耐不住,为了反抗命运或者其他理由会主动讨他的欢喜。 比如陆衎。 另外一批,就是展延之这样的,没什么特色的、但是孤苦无依的男孩子。他当作下手培养,不会染-指但也期待奇迹。就像他曾经从没想过,他六十岁了会爱吃展延之做的饭。 两批人展遇分开养,就算两个人同一时间在展遇手里,都未必有印象。而且陆衎十八岁离开展遇时,展延之还不是展遇的小六。 小六在同时期的男孩子里,实在太平凡了,因此过了几年就离开自谋生路了。 后来,展遇年纪大了,没心思蓄养有肉没心的男孩子了,全都散了。 展遇从来没想起过小六,如果想起,在展延之身陷囹圄时,他肯定会出手相救。 但是没有。 展延之狼狈离开后,偶然遇见的展遇。展遇眼睛毒辣,也认出了他。展延之的整容、换身份,都是展遇一手操控。其实陆时都安排好了,但是展遇觉得不够妥当,非要亲自动手。 展延之感激展遇出手相助,且在他手术恢复期一直照顾他,就要留在他身边照顾他。 估计展遇年纪大了,看展延之这样平凡却有心的人,愈发顺眼了。 展遇经常会换地方住,这样才能消停。 这段时间,他就住在望月山上。 恐怕,我这么一找,他和展延之又要换地方了。 展延之差不多说完,饭也好了。 他起身,“我来做饭,你待在这里看着我吧。展大哥看见你不高兴。你的事我知道了,你放心,我一定会帮你求他的。” “展……” 展延之,真的谢谢你。 没等我说出口,我听到一声尖锐刺耳的破碎声。 第203章 利刃 我顿时绷紧神经,有不好的预感。 展延之比我快一步,拔腿走出厨房。 我紧随而上。 哪怕曾经展遇呼风唤雨,如今都已经是六十岁左右的人,要是有人存心对付他,那……他就危险了。 展延之直奔卧室,我在门口踌躇两秒,就踏进去了。 展遇端坐在床,地上的全是瓷器的碎片。 不知道是他自己打碎的,还是别有用心的人打碎的。 我也知道展延之为什么不联系我。 他跟在展遇身边,藏得好自然安全无虞,要是被人知道在哪,或大或小的麻烦就会不断。 展遇脸色泛青,展延之走到跟前,“展大哥,你没事吧?花瓶怎么碎了?” “我摔的。”展遇说,“小六,我心情不好,摔的。” 我:“……” 虚惊一场? 我听着展遇的口气,好像有点不太对劲。 没再往里走,我站在离门不远的地方,有意打量了下展遇。 展延之调子平稳的话回旋在耳畔,我不由开始浮想。 展遇是gay。 在了无生趣时,展遇重新遇到了曾经毫不起眼的“小六”,开始着手操办他的事情。 近一年的时间里,两个人照顾来去,算是相依为命。 如果展遇不看展延之顺眼,不至于同意展延之照顾自己。他想要展延之感谢,方式有很多。 他摔花瓶的行为很诡异,莫非他对…… 可我一眼望去,两个人怎么看怎么不和谐。 展延之倒平静:“展大哥,那我继续去做饭。” 展遇大概是气到语塞,居然什么都没说。 而展延之不知道哪里变出扫把和簸箕,随意且利落地扫干净碎片,而后大步走出卧室。 我不耽误,跟上他。他还是很体贴,帮展遇关上了门。 回到厨房后,展延之拿出一棵大白菜,“林舒,你来洗,差不多一盘就够了。” “行。”我接过挺有分量的白菜,到底没追问展延之更多。 我掰了好几片菜叶,因为包裹在外面,很大,足量。 洗完,我顺势取过刀,放在砧板上切着。 展延之洗鱼,水声哗哗。 我一阵恍惚,突然想,要是身边的人是陆时该多了。 等我老了,小枣和小包子会长大。能陪在我身边、陪我变得更老的,也就陆时。 这样的地方,虽然条件不太好,但是清净。 我和陆时以后可以安安静静地一起变老,也很美好。 “小心。” 手腕一湿,同时被一股力量提住。 我的眼睛重新聚焦,看清了面前神色愠怒的展延之。 “你切菜,为什么要走神?”他质问我。 我低头一看,果真,要不是他扣住我的手腕,我直接落刀在我的手指上了。 我的脸上瞬间变得滚烫,不太好意思说我是想起了陆时。 陆时在我身边时,我没觉得怎么样。每次离开他,我总是不经意想起他。好像生活中的诸多细节,都是为了想他而存在。 “我……” 展延之可能误会的欲言又止了。 他打断我,“你不用乱猜我和展大哥现在的关系。展大哥可能有那个意思,但我没有。我照顾他,是因为我欠他的,他也需要我照顾。我不能再做展延之了,做小六还是做谁,都无所谓。” “我没想这个。” 他敛了敛神色,“不管有没有,我都说明白了。” 我疑心,我们这里说话,展遇听得见。展延之这番话,是有意说给展遇听的。 他取走我手里的菜刀,“你在旁边看着吧,我来做。我手上沾了鱼腥味,你别忘了洗手。” “……行。” 到底隔了时间和距离,我已经不太了解眼前的展延之了。 他不再是我的特助,也不再是坚持要为蒋元一蒙冤入狱讨个说法的展延之。 如今蒋元一的案子平反,即使有人替陆绍良顶罪,也值得展延之欣慰了。 默默洗完手,我退到门边,当一座安静的雕塑。 展延之做饭温吞,没有炫技,跟我差不多,只是没那么手忙脚乱。 清炒大白菜,咸菜炒笋片,鲫鱼豆腐汤。 三盘热菜出锅后,他又快速做了份凉拌黄瓜。大概是展遇的特殊口味,他只在里面放白糖,什么盐什么醋什么酱,都没放。 在这深山里,前不着村后不着店,这样已经算丰盛了。 我帮着将菜端出去,展遇已经坐在桌子前,绷着脸,不藏怒气。 展延之依旧不温不火,“展大哥,吃饭。” 展遇哼了一声,没说话。 展延之给我递筷子,“林舒,你也吃。” 我接过,客气一句。 饭桌上的氛围,奇谲诡异。 我偶尔抬眼观察,大多数低头吃饭。 两个人会如何发展,说到底与我没什么关系。 但是,我更希望展延之可以过得好。 某种程度上来说,我欠了他的。 虽然他自愿为我付出,但我见到他遍体鳞伤,始终过意不去。 展遇估计身体不太行了,没吃几口就搁筷。 我不太饿,也放下碗筷——我要防着展遇对我使暗招。 展延之看不见,一门心思夹菜、扒饭。 展遇清咳两声,“小六,你想要我帮林舒,可以。你答应我就行。我展遇影响力的确不如当年,但我用心对付一个人,绝不会走投无路。” 听完后,展延之面无表情,像是经历过类似的情况无数遍。 更让我惊奇的是,展延之给展遇夹了片冬笋,温和地说:“展大哥,你是要吃这个,对吗?” 展遇:“……” 从震惊中走出,我挺直脊梁,正视坐在我对面的展遇。 他也正好在看我,眼神交汇处,仿佛有刀光剑影。 “展遇,我求你的事,仅仅是我求你。你愿意卖展延之的面子考虑我的事,我很感激。但我不想展延之为了我委屈他自己,这样你帮我我也不接受。如果你真的感激展延之让你的晚年有了一些盼头、感到踏实,你应该让展延之做他自己。他乐意被你喊‘小六’,并不代表他甘愿做你的小一、小二……小十八之一。” 展延之没提他为什么是小六,我最后一句有些胡诌的意味。 不过按展遇这架势,排到小十八一点不稀奇。 从头到尾,展延之一直很镇静。他本来就擅长隐藏自己的情绪,做特助时就喜怒不形于色。如今提到他反感的话题,直接面瘫。 面红耳赤的,是展遇。 他拍桌让我滚。 我站起,“滚就滚。我林舒再不济,也不要让展延之为我卖!这种事还用威胁,展遇,我瞧不起你!” “滚。” 展遇坐着,调子变平了,气场却冷了。 我丝毫不惧,偏头看向展延之,“展延之,没有展遇,我死不了。我说真的,你为了我这件事才和他怎么样,我不接受。” 说完,我扭头出门。 我心里当然觉得可惜,明明都走到这一步。 差一点,我就可以帮陆时分担,或许可以早点结束纷扰。 可这次,展遇不是让我受辱,是让展延之。 我不能绑架展延之的意愿,他被陆绍良抓去三天后,我也经不起他再为我付出。 没有路,我还可以找;路窄,我可以拓宽。 走了十几步,我骤然听到一阵巨响。 毋庸置疑,那划破苍穹的声音,是枪声。 我猛地停住脚步:展遇恼羞成怒杀人? 生怕展延之有个三长两短,我立马折回去。 我站在门口微微喘气,看到了展延之用枪抵着展遇的脑门。 第204章 林舒,是我 Carl绑走小枣那会,展延之持枪出现,也是有胆识的。 我从来没有怀疑过他的能力,但看到他拿枪抵住展遇的脑门,仍然觉得震惊。 难道年纪大了,战斗力真的会随之衰弱? 在经受一系列打击前,陆文景快九十岁了,依旧活得虎虎生威,无时无刻不是看谁不顺眼就要毙了的架势。 可气场十足、让我滚蛋的展遇,的确被展延之制住了。 在短短的几分钟内。 手扶在门框上,我惊愕地望着僵持的两人,一时失语。 展延之看向我时,冷硬的线条稍稍柔和,“林舒,我们去找陆衎。展大哥答应了。” 赶在我前头,展遇恨恨道,“小六,你会后悔的!” 展遇这次气急败坏,显得狰狞。 我将视线放回展延之身上,“你这样,没事吗?展遇他……” 展遇他再不济,都曾经呼风唤雨后。他能放言如果真心对付陆衎,绝不会一无所获。那么对付算是流亡的展延之,不更轻而易举? 也许,展遇对展延之有一时的喜欢与眷恋。但这些,能扛住展延之的不予回应和此刻彻头彻尾的背叛吗? 展延之没有给我说话的机会,“林舒,你不用说,我都知道。不仅仅你憎恨陆衎,我也憎恨。当初的事,全都是他一手策划。他让蒋元一在牢里受罪、蒙冤致死。他玩弄蒋元一和你的命运,也玩弄了我的。展大哥会对我怎么样,我比你更清楚。既然我无所畏惧,你更不应该替我担心。林舒,我不单单是为你,我也想让陆衎遭到报应。” “展延之,我林舒欠你一条命。”我说,“要是展遇为难你,我一定倾我所能让你活得自由。” 我明知道,展延之把话说成这番模样,不过是为了让我心安理得。展延之可能真的憎恨陆衎,但他铤而走险用枪威逼展遇,绝对是因为我前来相求。 苏唯一让我亲自来,难道是发现了展遇身边的小六是展延之? 不对啊,苏唯一应该没什么机会和展延之有交集吧? 当然我更清楚,我需要展遇的插-手,我不应该辜负展延之的好意。 因此,我没有再推诿,而是直接挑明欠展延之一条命。 展延之推搡着展遇,“林舒,你不欠我。展大哥要是憎恨我今时今日的举动且舍得,那我自由消失的办法。要是他舍不得、原谅我了,那我就继续留在他身边照顾他。你真的想要感谢我,那就好好活着吧,替蒋元一。” 那就好好活着吧,替蒋元一。 云淡风轻的话,突然戳中我的泪点。 我已经很久没有想起蒋元一了,我有陆时,有小枣,有小包子。 可是,我能走到今天,蒋元一真的为我付出了很多、很多。 为了不让林念瑶过分地伤害我,他甘愿受她屈辱;为了我不受伤害,他宁愿承担罪名、坐在牢里……甚至他死后,展延之因为他,一直在帮我。 “林舒,走吧。” 展延之不温不火的话,将我拉回现实。 我看到他整改后的容颜,依旧恍惚。 倒是展遇的威胁让我彻底警醒,“林舒,你说陆衎背叛我,想要跟我合作共同对付陆衎。陆衎并没有背叛我,他只是主动离开我。现在,你做到了让小六背叛我。就算被迫对付陆衎,也不会让你好过。” 我回敬:“有本事你来。” 展延之则将手指摸到扳机处,缓慢收回,“展大哥,你不要再说话了。” 我怕展延之招架不住,走到右侧,帮忙拽着展遇。 依展延之的意思,就是我们现在就赶回市区。虽然我对展遇能否合作抱有怀疑,但我也希望尽早回去。 望月山这片深山太荒僻,离我的家人太远了。 我想小包子,哪怕我只会在吸-奶-水时弄痛我,她只会晚上哭着吵醒我。也想小枣、陆时,想我的生活。 展遇并不配合,一路上事儿很多。 明明我和展延之一左一右架着他走,他偏要往泥泞处走。 窄路很多,就必须一前一后走着。展遇抓到机会就想挣脱,我和展延之为了钳制他,不得不时时警惕。山路陡峭,我两次为了拽住展遇险些打滑摔落,真的对他恨得牙痒痒。 甚至有一回,展延之再次开枪。 只是威慑,打了远处的树。距离太远,没有什么影响。 展遇不受影响,该不小心踩泥地就踩泥地,该力气大就力气大。 我一个人来,就走得够累了。 展遇太不配合,我们走到苏唯一朋友的住处时,已经夜深了,几乎到了寸步难移的地步。山路本来就不好走,有展遇的搅合,能走到这里就可以说是奇迹了。 这里还留下了摩托车,可以缩减赶路的时间。不过我们三个要挤上摩托车,就挨得太近了。这个不提,展遇要是有意整幺蛾子,特别容易出事。 到时候,一失三命。 我心里还是不太想骑摩托车。 今晚休息一下,明儿早起,再不济,走一天应该能到苏唯一接我的地儿。到时候打车,就方便多了,耗点时间罢了。 不休息,黑灯瞎火走山路?还捎带一个战斗力十足、竭尽所能不配合的展遇? 黄昏路过其他矮房时,展延之就提议要不要住下。我想既然要住,索性住苏唯一的朋友的住处。这矮破房子又小又破且没有展遇的有格调,可是胜在没人。 “展延之,你在这里等一等,我去开门。”我张望了下月色下的山野,“你小心着点。” 夜色寂寂,看起来是无害的。但谁都说不准,摇曳生姿的花朵里是不是藏着毒,此刻山风轻拂的幽静山野,是否暗藏杀机。 在展遇的住处,我之所以对任何声响都敏感,是因为担心有人跟着我的脚步来了。在展遇的住处,在展遇被我们押着的路上……只要有机会,就把展遇给害了。 目前状况,害我和展延之,远没有害展遇有价值。 我掏出手机,打开手电,找出钥匙,对准锁孔。 “喀嚓”,门外大锁被打开。 我撸开铁锁,继而伸手推门。 “嘎吱”声尖锐、漫长、刺耳。 这扇门,符合这房子饱经风霜、四处斑驳的外貌。 我走进去,摸索墙壁,想要开灯。 幽幽暗暗的月光蹿进门扉,却不如阳光,只门口小小的方寸之地有月光拂照。 左边,没有。 右边,没有。 我皱眉,往里走。 我记得是有开关的。 这里的确前不着村后不着店,但供电供网,只是功效不如市区罢了。 越往里,我越觉得有股似是而非的熟悉味道。 “林舒,怎么了?”就在这时,展延之担心地问我。 我回:“没事,我在找开关,你们进来吧。” 脚步声由远而近。 我的心提到嗓子眼,辨不清是期待还是害怕。 终于,我摸到了开关。 “啪嗒”,灯亮了。 暖黄色的灯光,瞬间充盈一室。 我下意识张望窄小且陈旧的房间,空无一人。 大概是我太想念了。 展延之推搡着展遇,两个人很快进来。 我怕展遇逃,等展延之进门,我就关上木门,牢牢拴住。 展遇大概走累了,一屁股坐在长凳上,也不说话。 “渴了吗?”我问展延之,“我去厨房找水。” 水很重,我带的水不多,早就没了。 往回走的路上我没少斥骂展遇,也口干舌燥。冬天本来就干,无疑雪上加霜。 展遇缓缓点头,眼睛附近一圈显出疲色。 我也觉得挺累的。 最好展遇真能配合,要是白忙活一场,我真是将展遇生吞活剥了的心都有。 厨房的灯好开,水也好找。 我从像是发霉的橱柜里找出三只碗,放在水龙头下洗。 展遇太可憎,目前也不能渴死他。 洗着洗着,我眼角余光看到砧板上的刀。 不对劲。 我把碗放在一边,盯住刀看了很久。 其他我说不准,但这把刀,我记得很清楚。我离开前,进来洗过餐具。这把刀放在很外面,我看不过去,将它挂好了。现在,它又横躺在砧板上了。 我额际青筋突突地跳:有人来过。 要是这房子的主人也就算了,还是苏唯一的朋友。 如果是别有用心的人,那么…… 恐怖的猜想瞬间覆灭我,我顾不上倒水,立马推门出去。 我看到展遇倒在旧桌上,展延之倒在展遇上,那把枪则掉落在地。 陆时站在他们身后。 橘黄色的灯光柔柔地打在这一切上,显得奇诡。 所以,那股让我熟悉的味道,不是我的臆想,而是真的存在。 与我目光交汇后,他说:“林舒,是我。” 我无法消化眼前所见,怔怔问了一句:“你真的是陆时?” 他为什么要打晕展遇和展延之?展遇就算了,为什么带上展延之? 第205章 我一定比你先死 或者,这是别人披着陆时的面皮? 大冬天的,我手心居然伸出一层薄薄的细汗。 我从来相信自己的直觉,可这一遭,在陌生的环境,我居然开始生疑。 估摸着是经历的事情多了,我潜意识联想的可能性就多了。 “你不信我?”他眉骨微动,神色愠怒。 就在那个瞬间,我深信他是陆时。 他特别在意我信不信他,在意的模样,每回脸上表情的细微处都如出一辙,仿佛雕刻、复制般。 我松口气,而后问道:“你为什么要这么做?” 他走到我身边,站定,右手轻捏住我的下巴,俯首轻吻。 羽毛般轻柔的吻辗转而逝,他低沉性感的嗓音回荡在耳畔,“因为,我想吻你。” 我:“……” 虽然我觉得荒唐,但掩不住心里泛起的甜。 耳后发烫,我有些不自在。 细碎如浪的恍惚过后,我定了定神,“到底为什么?” “有人盯上展遇了。”他的拇指沿着我的轮廓上移,最终落在我的脸上,好玩似的,戳了几下。 难不成这人有了小包子后,也变得幼稚了? 我说:“所以你才赶过来的?” 他们的速度很快,陆时的行动力也惊人。 陆时点头,“现在外面一定围着人,那条路可能也不好走。” “那怎么办?”我担心不已,“你这样过来,不也是给他们送人头?” 拇指按压我的脸蛋,他像是在安抚我,“我已经派人过来,熬过今晚就好。” “那我们守在这里行不行?我们可以轮着看守,都别睡深。”我说。 他摇头,“不行。他们现在估计想等你们睡了再动手。我们耗着的话,他们没耐心了冲进来围剿,也不是好事。刀枪无眼,他们不要命,但我们要命。” “那你还砸晕展遇和展延之?”我反问。 展遇肯定是深藏不露的,只是年纪大了,战斗力不如年轻的时候。 瘦死的骆驼比马大,展遇不会太弱,但他未必会和我们同仇敌忾。不对,现在他也要没命了,他不至于继续和我们过不去吧? 陆时收回手,扫了眼腕表,“还有三分钟,他们就会醒了。” “……”我盯着他,感觉喉咙塞了软软的棉花,说不出话来。 他的视线也牢牢粘在我的脸上,丝毫不舍得移开一分一厘,像是很久没见。 事实上,我们分开也就两天。 裹挟着危险与深爱,再短暂的分别都是漫长的。 我和他凝望一会,我没忍住,“陆时,你不会真的是为了亲我吧?” 他嘴角微勾,笑而不语。 这一会,我心里起了一簇小火苗,势头大好,行将点燃全身的骨血。 三分钟很快过去,果然,展遇先醒。 估摸着感受到身上重压,他皱眉,大有甩开展延之的势头。 我眼疾手快按住他的肩膀,“是展延之压着你。” 话一出口,我自觉说错话了——陆时未必知道展遇身边的小六就是当初的展延之。 展遇听到我的话,僵住肩膀没动弹。 陆时大概看穿我的紧张,说:“我知道展延之遇上了展遇,你忘了当初是我负责替展延之选择后路?” 我点点头,回过味来。 的确,陆时那次,是让我最后一次见展延之。因为他要避开陆绍良无穷尽的报复,需要新生,需要我不再记得。但陆时不一样,他需要确保展延之顺利地拥有新身份。 展遇半路截胡,陆时肯定要和展遇一番较量,才会将权力放给展遇。 就算他不知道展遇和展延之具体在哪,但他看到展遇身边站着一个身量和展延之相似的年轻男人,自然不会想偏。 我后知后觉,又觉得心虚——刚才,是不是我潜意识不信任他的表现? 幸好,他没有揪住。 因为展延之也醒过来了,眼前的情况,需要有人解释。 我抢在陆时前头,“展延之,你别着急。陆时是来帮我们的。” 看到他去摸桌子另一边的枪,我语速飞快,生怕展延之误会了什么冲陆时开枪。 结果,他拿到枪手,再次抵在展遇的脑门上了。 展遇认命般,不挣扎。 恰恰如此,我觉得展遇好像,是在让着展延之的。 展延之没醒的时候,展遇好端端坐着等他拿枪。展延之乍醒到拿枪这个时间空档,足够展遇翻身而上,但展遇纹丝不动,任由机会从指缝溜走。 当然,也可能知道我和陆时在,他没有多大胜算。 可这样的作风,不像是蓄养过大批男孩子做备用男-宠的展遇。 或许,展遇对展延之认真了? 我打了个寒颤,无法想象两个人以恋人的名义共度余生。 陆时做了一些奇怪的动作后,压低声音:“现在外面守着想要对付你们,主要目标是展遇。展遇,你和林舒衣服和鞋子换一下,展延之和我换。等会我和林舒先出门,我会开走摩托车。至少一半的人会跟上我们,因为他们不想错失任何杀掉展遇的机会。” 他很从容,语速不慢,但我有种娓娓道来的错觉。 我插不上话,很配合地脱了身上的羽绒服,去拽展遇的军大衣。我顺势发现,我和他穿的都是黑裤子,没有换的必要。 展遇瞪我一眼,似乎对我扒衣服的行径很无语,但他还是没有挣扎。展延之的枪,顶着他的脑门呢。 陆时继续说着他的计划。 等我和他出去后,对方小部分人还会留着,肯定会进来查看,可能第一时间,可能害怕陷阱犹豫几分钟。不重要,展延之和展遇提前躲在卧室,陆时提前在里头挖出一扇“门”,到时他们听到外面动静,直接破门而出。 陆时的意思,展延之和展遇在这里生活过一段时间,对这片山区的地形肯定了解深一些。他们避过一时的枪火后,就把对方绕进这山林里。 只要过了今晚。 而且,对方真的陷入深山老林绕不出去,那不用过今晚,展延之和展遇都有很多办法可以下山。 相比之下,反而我和陆时比较危险。 转而,我就否认这个念头。陆时能快速赶来,想必对这片也有一定了解。 何况他是为我而来,不至于带我去送死。 我很快做好心理建设,套上展遇厚重的军大衣并戴上了帽子,我开始穿他的布鞋。 很意外,布鞋只比我大了一点。 展遇不仅身高和我差不多,连脚都是。 我都疑心他是女性变性。 想到他的风流史,我就摒弃了这个猜测。 展延之谛听陆时说话,而后认同。他见我换好衣服,“林舒,你过来拿着枪。” 连我都知道,现在他拿不拿枪对准展遇的脑门不重要了,但他就是坚持。 我没辙,抓住枪。 陆时稍微比展延之高了一点,除非对方有人可以扫一眼就知道身高,不然黑漆抹黑、参照物只有我的情况下,的确认不太出来。 两人换衣服。 陆时里面穿的薄衫贴身,勾勒出几近完美的身材。 我似乎可以穿透薄薄的衣料,看到他的腹肌,看到腰侧蜿蜒而下的人鱼线…… 不给我多看的机会,他套上了展延之的深蓝色棉袄。 展延之穿的是深蓝色牛仔裤,陆时是黑色的。因此,两个人连裤子都要换。 陆时脱裤子时,我赫然发现他没穿秋裤。 倒不是因为冬天那阵寒气过去了,他好像本来就不太爱穿。他在冬天似乎抗冷,爱风度的程度只亚于大冬天穿露肩、露背、露胸礼服裙的女明星。 我一直盯着他看,他脱裤子我没移,瞬间把他看光了。 和他老夫老妻,我本来没介意。 想到展延之和展遇都在,我才有点不好意思。 等发现他因为我的注视而起了反应后,我的脸瞬间烧起来了。 但是我挪开视线又很怪异,总之,不管我做什么反应,气氛都是暧昧不明的。 我索性就保持动作,努力让自己表情木然。 陆时换完衣服后,与我对视的眸子似笑非笑,内涵十足。 感觉到被调戏,我恶狠狠地瞪了他一眼。 陆时右手落在我右肩,将我拉进他的臂弯,“展延之,我口袋里有把枪,你拿出来给展遇。不管之前、以后,今晚你要相信展遇。计划赶不上变化,你们要以防万一。” 展延之面露不悦,不大情愿地把枪给了展遇。 展遇默默拿过黑色的小枪,一点不像白天下午那个烦人精。 陆时再次开口,“事不宜迟,你们进去吧,我凿门的地方做了标记,很好找。” 展遇和展延之一前一后推门进去,而后传来展遇的声音:“找到了。” 陆时带我过去,把卧室门关上,“展延之,你把门从里面给锁上。” 话音刚落,我便听到细微的落锁声。 展遇他们准备好了,现在是我和陆时了。 我裹紧有烟草味的大衣,心里发怵。 陆时似乎看穿了我,难得温柔似水地说道:“别怕。我们不会死。就算要死,死的一定是我。” 我摇头,“我不要你比我先死!” 心里生了股莫名的勇气,我斩钉截铁地说,“我们都不会死!” 陆时亲了亲我的脸颊,“准备好了吗?” 他声音低沉,恍惚以为他在问我是否准备好接受他。 其实我心里门儿清,他问我,是不是准备好去外面当靶子。 我点点头,“准备好了。” 现在还有点主动权,总比等对方按捺不住,我们被动好。有机会逃、周旋,总比待在这方寸之地做困兽之斗好。 而且陆时说,就今晚而已。 陆时关灯,依旧拢住我的肩膀。 开门后,我发现月光稀薄不少,近似乎无了。 这对我们是有优势的。 哪怕四周昏暗,我都感觉到了暗流汹涌。 他们可能没清楚我和陆时为什么出门,不想打草惊蛇。 总之,直至我坐上摩托车后座,周遭的夜色都是寂静无言的。 陆时动作极快,分秒间发动车子。 这破车灯坏了一边,没什么光。但是轰鸣声巨大,要是有人,他们的视线全部要被这声音吸过来。 我牢牢贴住陆时的背,不给人机会看到我的脸。我现在是展遇,而陆时戴上头盔,不用低头,很难有人看清头盔里的脸是陆时还是展延之。 除非,这次埋伏着的人里有认人高手。 甚至我都没有反应过来,陆时已经开出好远。我后知后觉地反应过来,陆时直接碾过了围着小院的矮篱笆。 当枪声乍响在我耳畔时,我才真正意识到—— 我们在玩命啊。 而且,陆时疾驶在走路都要前瞻后顾的山路上,那种刺激……比过山车都要酸爽。我这颗心,一直悬在嗓子眼上。 “砰”,枪声再次震动鼓膜。 让我心惊的是,这回的子弹擦过我的脸旁,径直逼向陆时。 我下意识拽动他的身体,我怎么舍得他死!他大概没意识到我突然下手,身体随我的力量歪斜。心惊肉跳的,他避开了子弹。 但他可能因为突然被我拽动分心,车身剧烈晃动,失控般往下冲…… 第206章 交叠躺着 “陆时。”我下意识环住他的腰,喊他名字险些抖音。 尖锐的声息后,陆时打了个转,偏离了原来危险的轨道。 我太紧张,没看清他是怎么操作的。但我清楚,因为陆时,我们转危为安。 身后轰鸣声不止,但我安心不少。 如果我理解的没错,对方,也就是陆衎的目标应该是展遇,不是我们。 速度回归平稳,我开始担心展遇和展延之他们。虽然我和陆时分散不少人,几个小时后就有人来接应,但仍可能有变数。 陆时不是应变能力强,就是对这里很熟悉。七弯八绕后,他竟然甩走了紧跟在车后的一批人。 哪怕是暂时的,也极为难能可贵。 “下车。”陆时把车停在灌木丛旁。 耳边响了太久轰鸣声,猛地听到他说话,我有些不习惯。 但我动作很快,马上下车。 退后两步,我将陆时单脚撑地的画面看得清晰。月色朦胧,配上破车灯的暖色光晕,使得平日喜欢冷脸的陆时多了几分柔和。 心跳还没平复,也许几分钟后,又有人拿枪对准我们,或许我会中枪。 可此时此刻,我看着熄火、下车,将一连串动作做得行云流水的陆时,再次体会到了怦然心动。 陆时总是会出现,在我最需要的时候。 要不是他出现在苏唯一朋友的矮屋,我不知道我会如何带着展遇和展延之面对这些穷凶极恶的追兵。我不至于会束手无策,可绝不会像现在这样——哪怕我身在动荡,但我的心是安稳的。 他几乎不停顿,直接往灌木丛里走去。 我三步化作两步跟上,压低声音问,“陆时,为什么要弃车?” “摩托车动静大,容易被发现。”他说,“趁现在他们还没跟上,我们走远一点。” 我问:“那些人,会不会认出你?” 方才回环曲折,车灯几次打在陆时的脸上。他不像我一样全都被裹住,被认出也正常。 他忽地停住,我反应过来,惯性却使我撞上他的后背。 我摸了摸发烫的鼻梁,稍有微词,“你怎么停下不提醒我?” 回答我的,是他宽厚温暖的大手。 他牵住我的手。 可能是刚才开车出汗了,他手心温热,几乎是滚烫。 “认出我没关系,你出事了我不出现才奇怪。”他继续往前,空着的右手拨开两旁的枝叶,“展遇那里,你不用太担心。按展遇的名声,陆衎应该不会蠢到灭他口。而且陆衎曾经被展遇养过,他现在变得再厉害,在展遇面前,难免会底气不足。” 避免让人发现,陆时同样压低声音。他的话,飘入我耳朵时,时断时续,十分缥缈。 但我听得清清楚楚。 “嗯。” 我没多问,专心跟着他往前走。 甚至,我连往哪里走都没问。我方向感是强,可在陆时面前,这点强就不足为道了吧。 陆时想要做的事,几乎没有做不成了。 枪林弹雨换成了月光丛林,我被陆时牵着,听着静谧的夜里偶尔发出的窸窣声,恍惚间以为我是和陆时在度假。 什么濒临死亡,不过是我和陆时的角色扮演游戏罢了。 我不记得走了多久,我脚底发热,后背也渗出了些许薄汗。 陆时不开口说停,我就要一直走下去。 “靠!” 突然,我听到陌生、刺耳的声音。 我屏住呼吸,下意识扑倒陆时。而他,和我有同样的动作。我和他力量悬殊,最后被他压倒。大概是为了减轻声音,陆时大手交叠拖住我的后腰,垫在我的身体和草地之间。 “怎么了?”另一道男声响起。 那人谩骂,“踩到捕兽夹了。” “我去!你怎么这么不小心!” 他们那边动静大,陆时力道又控制得恰如其分,刚才的窸窣声根本没有引起这两个人的注意。何况这里的灌木半人高,有时都能蹭到陆时的胸口,现在遮交叠躺着的我们,更不成问题。 可能是为了方便取下捕兽夹,两人走远了些,到灌木少的地方。 隔着密密匝匝的灌木,我依稀可以从缝隙中看到光亮,能听到一个男人尖锐如杀猪的嚎叫。 “靠!这里的人居然这么没有公德心,在这里放捕兽夹!”抱怨的人口齿不清,估计是痛的。 另一个人回,“这里生活封闭,捕点野味有什么的。倒是你,怎么这么不小心踩到。与其想这么无聊的问题,你不如想想陆时会带着林舒去哪里。” 听到这话,我当即皱眉:他们不仅认出了陆时,而且认出穿军大衣的是我! 这是不是意味着,展遇和展延之已经落到他们手里了? 既然知道是我和陆时,他们之前为什么还真枪实弹地追我们? 难道陆时不仅想要灭口展遇,还要杀我和陆时? 陆时不是说,出于无法抹去的过往,陆衎多少会对展遇有些敬畏吗? 问题如春笋般齐齐冒出,我没忍住,“陆……” “唔!” 温软的唇,几乎莽撞地磕碰上我的,堵住了我的问题。 两唇相碰时,我眼前燃起了璀璨绚丽的花火。 旋即,我意识到,我们现在可能处在劣势,不能被发现。 附近的两人,确实不是我们的对手,毕竟我和陆时人手一枪。可,保不齐,他们附近,有更多的人。到时候刀枪无眼,肉体凡身是挡不住的。因此,不必要的麻烦,能省则省。 原以为是简单的碰触,没想到一阵湿濡袭来。 我睁大眼,不敢置信地看着眼前镇定自若的男人。 他同样睁着眼,与我对视。 一定是月光错乱了,不然陆时怎么可能会给我一种顽劣的感觉? 不管我一点点加剧的体温、一点点错乱的心跳,他的舌头攻陷我的牙齿,自此长驱直入,搅弄城池。 我不敢发出声音,更不敢推开他闹出大动静,只能被动地承受着,小幅度地回应他太火热的动作。 与此同时,我竖起耳朵,想要掌握敌方二人的动态。 受伤的人还在抱怨,不想找我和陆时,另一个则在安慰他,说上头的意思能除了我和陆时更好。 陆衎,居然要陆时的命?也要我的命? 至于吗? 难道他真的要全部陆家及和陆家沾上关系的人都给他母亲陪葬? “唔!”我正满心焦虑,陆时坏心眼地咬了我的下唇,害我本能发声。 我又气陆时的“不识时务”,又担心那两个人发现我们。 幸亏,受伤的人坚持要去车上找药,他的同伙虽然骂骂咧咧,但还是跟他一块行动了。 确认脚步声走远,我才屈起手肘,重重往他小腹砸去。 可能衣服笨重,也可能是我被他吻得手脚发软。我的攻击,居然没有撼动他的身躯,他继续专注地吻我,几乎疯狂。剥落疯狂,却只剩下痴缠。 这是陆时啊。 我爱的陆时。 我离开一天就想的陆时。 现在,他就压在我的身上,认真地吻着我。 既然危险散去…… 我环住他的脖子,挣了挣身体,找了个舒服的姿势,回应他。 他顺势接住我的舌,拉过去,欺负了一番。 我自是不服输。 吻到缺氧。 他终于离开我。 我坐在灌木丛上,大口喘气。我脸上很热,如果有镜子,我一定能看到脸红的自己。 陆时则与我截然相反,他甚至不用调整呼吸,面色依然是笃定沉静的。 “起来吧。”他站得笔直,朝我伸出手。 “啪”,我生气,重重拍在他的掌心。 他不恼,顷刻间裹住我的手,带我一步步往前走。 又走了很久,月亮的光芒黯淡不少。 “林舒,我背你吧。”陆时提议。 我回:“不。” “林舒,到我背上睡一会吧。”他停顿,难得音色柔和,“醒过来,就没事了。” 我固执,“陆时,我不信。” 后颈一痛,我没想到,陆时会用强。 我根本没想过陆时会袭击我,而且下重手。几乎是意识到我受到攻击的瞬间,我已经栽倒在陆时的怀里。 第207章 出事了 “妈妈。” 软糯的童音,拉回我的意识。 小枣。 我亲爱的林枣同志。 听清那声呼唤后,我猛地睁眼。 深棕色的床栏,繁复依旧的花纹,伏在我跟前委屈而憔悴的小枣……这些,逐次映入我的眼帘。 有那么一个瞬间,我以为是在做梦。梦里,我回了家,有小枣守着我,不远处的婴儿床上,憨躺着或熟睡或清醒的小包子。 梦醒来,我依旧在那个森冷、四处无人的山野,和陆时逃避着枪林弹雨。 “妈妈!”见我怔住,小枣嘟嘴,像是紧张又像是不高兴。 小枣第二声呼唤,扎扎实实砸到我的耳膜,让我确信我已经回家。 我微微抬手,触到小枣软乎乎的肉体。我下意识咋舌:小家伙脸上看起来有些消瘦,没想到身上的肉一点没少,凭触感反倒像是增添不少。 柔软的感觉让我安心,我再也克制不住,将他按到我的胸口。 “唔唔唔!” 他不知是害羞还是闷的,在我怀里蹭来蹭去。 我想他想得打紧,没听见似的,牢牢圈住他胖嘟嘟的身体。 隔着毛茸茸的睡衣,我都感觉到他呼出的热气了,我才放开他。 他弹跳般坐起,粉着一张小圆脸,气鼓鼓的,“妈妈,你抱得我太紧了啦!” 我但笑不语,坐起,“这几天,你和妹妹过得好吗?” 小枣微昂下巴,竟有些得意,“照顾得很好!” 我抬手摸摸他的脑袋,走到婴儿床前。 或许是巧合,或许是默契。我和小包子对视时,她突然哇哇大哭。 听到哭声,我忙不迭将她抱起。确认小家伙是饿了,我捞起宽大的睡衣,给她喂食。 大概是觉得陌生,她起先试探般嗅了嗅,而后才含-住。 我换了睡衣,一身清爽,应该是陆时帮我洗的澡。而且,我们脱险了。 想到陆时带我逃亡的画面,我便压不下心里的担心。 小枣在,小包子在,但是陆时不在。 我回了家,可以抱小枣、喂小包子了,可陆时呢? 但我没有表露出来,而是耐着性子哄着女儿。 待她满足地砸吧着嘴,我替她擦拭嘴角,让小枣照看妹妹。 脱手女儿后,我目光逡巡四周,找到挂在墙角衣架的军大衣。我跑过去,往口袋里掏,幸好有所收获。 手机还在,没丢。 我开机,蹦出很多提醒。我暂且不看,从通讯录里找到陆时,打给他。 陆时没设花哨的铃声,只有短促、单调的“嘟”音。 很奇怪,我听着,莫名安下心来。 “醒了?” 电话接通后,陆时率先开口,声音低低醇醇,像是新酿的酒。 听他口气很轻松,不像是有什么不好的事情发生。 极可能,我们躲过了陆衎那些人的追杀。我不知道我到底昏睡多久,也不清楚陆时花了多少时间把我从那个荒僻野地送回家,但我知道,这是新的一天。 哪怕低温,也晴好。 乍听到陆时声音,我愣了几秒,而后才仓皇问道:“陆时,你没事吧?” “你没事,我也没事。醒了,就带孩子下来,阿姨做了早饭。” 相较我的紧张,陆时的调子却是慢悠悠的。 很家常,充斥着人间烟火气。 我突然觉得心头一滞,而后哽咽地说:“好。” 陆时不会骗我的。 假如有事,他不会这么云淡风轻地骗我,尤其是我下楼就能见到他。 安心后,我调整情绪,走进卫生间。 挤牙膏时,我像是突然想起展遇和展延之的事情。 原本,我冒险去找展遇,就是赌展遇可以影响陆衎。而那晚生死边缘过后,我选择性地忘了他们。在我醒过来,看到软萌的儿女,只能再想到陆时。 约摸是被陆时的气定神闲影响了,我没再着急忙慌去问陆时,决定先吃完这顿早饭。 这些天,我为陆衎的事奔来走去,陆时比我更忙。且前段时间又是陆绍世亡故,别说我和陆时,整个陆家都是焦头烂额的。因此,一家人可以好好围坐一桌吃顿早饭的机会并不多。 林枣同志有意抱妹妹,奈何他力气不够。几经周折,还是我抱着小包子下楼。 陆时坐在客厅的沙发上,就着较好的光线,翻着报纸。 远远地,我能听到纸张翻动的窸窣声。 林枣同志热情地喊“爸爸”并且奔向陆时,陆时接住肉团,顺手搁下包子。 我看着眼前景象,胸口发热。 剔透好看的笋丁烧卖、点缀绿莹莹葱花的葱油面、脆而不焦的虾仁生煎、汤汁鲜稠的馄饨……摆了满满一桌。 可能陆时和我一样认为这顿难得,这回的早饭,异乎寻常的丰盛。 阿姨的手艺一如既往地好,我回几次陆家老宅后,就知道来给陆时做饭的阿姨,是老宅的老佣人。 手艺确实没得说,不然陆时也不会独此一家。 林枣同志温不得肉香,刚从他爹怀里逃出来就扑到餐桌前,捧住碗的同时抓起勺子捞馄饨。 小包子还小,贼可怜了,只能看。 陆时从容,放下报纸,隔着几米呢,冲我温和一笑。笑过,他才迈动长腿,走到小枣旁边。 我下意识皱眉,总觉得不太对劲。 我和陆时在一起时间不算长,肯定比不上那些八年、十年爱情长跑的。但也不短,而且我相信我和他之间有默契、有心灵感应。 今儿的陆时,有点不一样。 可我的感觉十分微妙,兴许他的温柔与隆重,是为了庆祝我们劫后重生。 我压下小小的疑惑,坐到餐桌前开吃。 这么好的手艺,不吃实在是浪费。 就连最简单的葱油面,都让我齿颊生香。 味觉的享受,使得我浑身都有了劲。 小枣快开学了,我打发他上楼写作业,小包子暂时让阿姨照看。 陆时应该猜到我有话跟他说,牵住我的手将我待到露台。 他自然而然地替我拉椅子,我没有坐,“陆时,展遇和展延之,有没有出事?” 下楼之前,我挺忐忑。那晚的局势,并不明朗。陆时非让我休息,甚至极端到将我打晕,这让我觉得奇怪。因此,我怕他受伤。 吃早饭那阵,我一直瞟他。因为是夫妻,我瞟得正大光明。 他没伤,我没伤。 剩下来要担心的就只有展遇他们。 曾经展延之叫小六,那他离开展遇后改名展延之,是不是和展遇有点关系? 我想到整容都改不掉正气的脸,当即排除展遇能得偿所愿的可能。 “展遇没事,展延之出事了。他现在躺在医院,生死未卜。”我问得直接,他回得坦白。 第208章 突变 “生死未卜?”我心中一凉,“具体是什么情况?” 我努力想要保持镇静,但展延之不是别人。 整容前,展延之因为蒋元一拼死帮我,甚至得罪陆绍良,落得改头换面、流落他乡的境地。这回,我是奔着展遇去的,并不是奔着展延之。怎料,我遇到了整容后的他,且他是撼动展遇决定的关键性因素。 他再次选择帮我,选择涉险。虽然他说,他对陆衎不乏恨,也希望陆衎获罪、遭报应,但我清楚,他多半是因为我,或者是死去的蒋元一。 原本他已经平静生活,这次不仅卷入风波,更是再次受伤…… 展延之不出事,我心里都会好受一些。 可事实是,他不仅屡次帮我,这回更是躺在医院里。 陆时上前一步,两手分别扣住我的手腕,慢慢上移,轻柔却有力地抚过我的手臂。 “林舒,你冷静。”他稍作停顿,“我带你去看展延之。我带你去。” 此时此刻,我已经不能分心去想陆时的反常。 我迫切点头,“行,我们去。” 挣开陆时的双手,我走回屋里,直奔玄关处。 陆时紧跟而上,将羽绒服披在我身上。 我僵直身体,任由他替我套上衣服。 衣服的拉链可能有点不灵了,他一次没拉成功后,低下头,特认真地摆弄拉链头。 这一幕,倏地让我的心变得十分柔软。 我从火烧火燎的状态回归,叮嘱:“陆时,你留在家里吧,这样孩子就不会出事了。” 这个出事,那个出事,我真的怕了……小枣和盼儿,千万不能出事。 “呲啦”一声,拉链顺溜了,帮助羽绒服裹住了我的身体。 “我陪你去医院。”他十分笃定,“孩子不会出事的。” 我相信陆时。 赶去医院的路上,陆时跟我说了展延之具体的情况。 陆时打晕我,已经是前晚的事情了。 那晚他只是想我休息,我可能是紧张过度,也可能是产后没调养好身体。总之我一直昏迷到今早,医生来也没说出个一二,只是让我放松心情、好好调养。 至于展延之那边。 陆衎这回是下了死手,派了很多人去望月山。我和陆时引走一批人后,还有不少人盯着苏唯一朋友的矮木屋。 展遇的名头的确令人望而生畏,可他毕竟老了。两个人在躲避时,展延之不慎左腿中枪,且他在斜坡,摔倒下滑。展遇虽然拉住了展延之,但展延之在翻滚中撞到后脑勺。 枪伤在小腿,并不致命。指使展延之昏迷不醒的,是后脑勺遭到剧烈撞击。展延之整过容,早年生活枪林弹雨,也积了很多隐患。这回他躺在医院未知生死,医生一时辨不出根源在哪。 但有一点是清楚明了的,前天晚上的意外是导火索。 因此,我不能不愧疚。 展延之的情况真的不明朗,醒不过来,那就可能变成植物人。哪怕醒来,他受撞击的位置那么敏感,不保证不会出现失忆、痴呆之类的情况。 愧疚之余,我也很担心。 听闻展延之的大致情况后,我心情沉重,没再说话。 陆时也沉默,专心开车。 临到医院,我才想起展遇。 我跟陆时并肩走在医院大堂,“那展遇呢?” 展遇盛年时见多了花色,现在似乎只能把展延之看进去。虽然展延之对展遇是感恩,但展遇对展延之的占有欲却是明显的。展遇愿意为了展延之冒险,此刻更不会袖手旁观吧。 现在我倒不是怕展遇不出手,还是怕他出手太快、太极端。陆衎今非昔比,展遇也已经是老骥伏枥,展遇的凶狠,说不定会适得其反。 本来我管不到展遇头上,可在对付陆衎这件事上,我们在一条船上。起初,我求他,是希望展遇可以和我们打配合。 陆时并不惊讶,徐徐道来,“不出意外,展遇应该去找陆衎了。” “可……”我皱眉,忧思不解。 陆时抬手落在我的头顶,哄孩子似的揉了揉我的头发,“先看展延之。” 我点头,到底依了。 相比前晚昏迷到今早的我,陆时知情更多。何况我和他之间,我是认输的。所以,陆时的安排,我基本上是放心的。 我们之间我唯一能称得上“赢”的,大概就是我让他爱上了我。陆衎误导我,让我仇恨陆时、算计陆时,重重曲折过后,我让他爱上了我。 当然,爱恨是没有输赢的。 其实我是幸运。 展延之躺在ICU,身上被插着各种管子,连着不少仪器。 他安静地躺在一片白色里,像是好梦。 我和陆时都没有进去,隔着玻璃墙凝望了十来分钟。 我盯住展延之显得苍白、瘦削的脸色,想了很多。 甚至,我想要跟陆衎拼命。 要是杀人不犯法,我一定结果了这死揪着我们不放的陆衎。 可惜,犯法。且我有了太多的软肋与不舍。 小枣、盼儿、陆时,我都舍不得。 失去林氏,我也不甘心。 林豫正走的时候,我没能陪着他,而且我恨他的时间太长。 我对不起他。 之前是苏唯一,现在又是展延之。 最早最早,是我的初恋蒋元一。倘若不是陆衎有意对付陆绍良,蒋元一就不会成为替罪羔羊。 一切的一切,都是因他而起。 我的思绪波澜壮阔,不知道表情有没有流露出来。 陆时没有打断我,而是静静陪我站着。 我也知道,并不是我一个人承受着悲伤。 陆时从小更爱母亲,却被母亲伤害。陆佳木、陆成林都不怎么管他,他貌似把憎恨归到了陆绍世身上。他是尊敬的陆文景的,可在陆绍世死后,他又疏远了陆文景。 虽然我们是夫妻,但他心中总有隐秘的角落里藏着的微妙情绪我不知道。 陆绍世死,他一定难过,哪怕他总是对陆绍世不冷不热。 陆衎作威作福,他未必对陆衎恨之入骨。 毕竟,陆衎当年没有遇上展遇,甚至不会好好地活下来。同样深陷悲剧的傅梦生,更是结局惨烈。 毕竟,陆衎是陆时同父异母的哥哥。 哪怕是我,我该纯粹地憎恨陆衎,然而我想到那五年他对我和小枣的照顾,始终心头一软。陆衎是心狠手辣的,他利用的不仅是我,还有夏启媛等人。不得不说,他对我是最仁慈的。五年的朝夕相处啊,如果纯粹是算计,他不会让我心生感激。 所以,陆时对陆衎的情感更复杂吧。 陆文景当初的执念是种子,后来种子抽条发芽,横生枝桠,又撼动了根基。 “林舒,走吧。” 我想得头疼,猛地听到陆时说话,吓了一跳。 眼睛调焦,我看清了近在咫尺的陆时。 “我再去问问医生。”我不死心。 陆时无声赞同。 说实话,我厌恶医院的气息。医院大多情况和悲伤和死亡有关,其内弥漫着的消毒水味也确实刺鼻。 不过,展延之都这样了,我不询问一番他的主治医生,我不会安心。 秦医生六十岁那边,两鬓头发全白,其余是黑色的,应该是染过。他看起来慈眉善目很有经验,他对我的提问也很有耐心。在陈述事实的前提下,他是让我抱有希望。 秦医生的话基本意识和陆时一样,但多了专业名词。 可能是自我安慰,和秦医生谈过以后,我更相信展延之会醒过来,并且不会留下后遗症。 “我们也去找陆衎吧。”我才坐上驾驶座,就对陆时说。 陆时回我:“我们现在不用去找陆衎,还没到时候。展遇会做什么,我大概知道。但我不能要求展遇做什么,他有他的个人情绪。我们先观望,我能保证展遇做的事情对我们有利。林舒,你答应我,不用想太多。至少今天,不用想太多。你几天没见小枣和盼儿了,今天就好好陪陪他们吧。” 想到小枣肉嘟嘟的脸、小包子圆乎乎的脸,我变得心软。 陆时见我沉默,没有追问,发动车子。 什么都不去考虑,我可能办不到。陪孩子,我能做到。之前忙着林氏,我真真儿冷落了小枣。小包子出生后,我更是没有好好陪在她身边。 既然陆时都说我现在去找陆衎没有益处,那就缓一缓吧。 家里,小枣在书房练毛笔字,小包子在阿姨怀里咿咿呀呀。见我和陆时回来,阿姨上前,将小包子送到我怀里。 我抱住软软、小小的孩子,感觉抱着她的两手发软,继而全身发软。 仿佛初为人母。 陆时破天荒没有去LS,竟然上楼去书房,说要教小枣写毛笔字。 陆绍世离世后,小枣是下定决心要好好练字的,哪怕他没什么功底和天赋。陆时忙,偶尔晚上会教,但大白天要花大把时间去教的行为,很奇怪。 自打我醒来,陆时给我的感觉,都有些怪。 哄完女儿,我把她放进摇篮,上楼进了书房。 我动作不小,但陆时没有回头看我,小枣亦是。 他们背对着我。 陆时站着,右手手肘有节奏地晃动着,小枣站在椅子上,学着陆时的动作。 画面极其和谐。 我本来想上去问陆时的,看到这一幕的我,发不出声。 嘴角微勾,我轻轻关上门,把空间留给他们。 小枣一直很爱陆时,哪怕在我憎恨陆时那会儿。 就算后面他有了新宠小包子,对陆时的爱依然在,而且那种爱是不一样的。 我下楼后,小包子在摇篮里睡着了。她这会儿,正是没白天黑夜概念的时候,吃饱了睡,睡饱了吃,不乐意就放开喉咙哭,高兴了就随便解决问题……就是等着伺候呢。 我伸出手指,戳了戳她变得光滑的小脸蛋,随后去厨房旁观阿姨做饭。 原本呢,我想试着炒菜的。 但今天难得一家人聚在一起,我实在不想让他们舌头受罪。 我就学习学习吧。 看了十来分钟,我就觉得放弃了,去客厅看着熟睡的小包子。 阿姨这做饭的水准,实在不是我可以学习的。 恰好小包子醒了,冲我咯咯笑着。 我约摸是心虚,总觉得小丫头在笑我厨艺不佳。 下午小枣踩着尾巴写寒假作业,小包子依旧哭哭笑笑睡睡停停。 我和陆时面对面围坐露台的小圆桌,老夫老妻一样喝茶聊天。 毋庸置疑,我享受这样宁静悠然的生活。 可我心里啊,始终是担心的。 我又不想煞风景,就没问。 陆时今天,是我梦寐以求的模样。 但我心知肚明,眼下这个情况,陆时不可能会这样。 怎么说……这更像是……最后的温存? 我摇了摇头,觉得自己越想越恐怖。 然而,晚饭时的门铃声,打碎了陆时给我营造了一天的好梦。 阿姨已经离开,我去开的门。 映入眼帘的,是穿着一身制服的赵海潮赵警官。 苏唯一说让我跟他合作,我动了心思,没有和赵海潮面对面交流过,但对他这个人了解得七七八八了。 我错愕,“赵警官,你有什么事?” 赵海潮浓眉,国字脸,正气凛然,“依法对陆时执行逮捕。” 第209章 怎么可能?! 我震惊,“怎么可能?” 陆时会犯罪? 赵海潮不是要和我合作吗,怎么突然就要逮捕陆时? 虽然说我清楚,陆时走到今天,在陆家这样的情况下将LS做大,肯定用过手段,不会像苏唯一这样清清白白的。但他也不至于,把自己暴露,或者说直接做要被警察盯上的错事吧? 赵海潮接近于面无表情,“没有切实的证据,我不会冒然行动。” 我下意识扣住门,并不想打开门让赵海潮进去。 首先,我觉得陆时不会栽;其次,就算陆时栽了我也不希望他被赵海潮抓住。 第二种想法很可怕,却是我的本能。 我爱陆时。 当然,爱会被现实打败。 掰开我的手的人,不是赵海潮,而是陆时。 我不敢置信地看着他,惊疑,“陆时?” 陆时微微用力,将我拽到他身后,是保护我的姿态。 “赵警官,我跟你走。” 我错愕万分,盯住陆时的背。我有千言万语,却不知道该说什么,从何说起。 喉咙里堵着软乎乎的棉花似的,特别难受。 赵海潮也是个利落人,“喀嚓”铐上陆时就离开。 我僵在原地,连追都没有追。 依我对陆时的了解,他这么配合赵海潮,一定是早就预料到这事会发生。他没有告诉我,他就这么跟赵海潮走了,肯定有他的考量。 但我一时之间,真没办法消化。 “妈妈,爸爸……怎么了?” 小枣倚在我大腿上,软糯说道。他对很多事都懵懵懂懂,却不是一无所知。尤其对警察,我想他太清楚是什么。我听得出来,他问得小心翼翼,是害怕、疑惑了的。 我意识到小枣在,敛了错综复杂的情绪,揉乱他头发,“小枣,没事。没事,真的没事……”我无意识呢喃,也在安慰自己。 “妈妈……”他仰起头,水汪汪的大眼睛天真无邪地看我。 他不信。 连我都没搞清楚,我又该告诉他什么呢? 我退后一步,弯腰捧住他肉嘟嘟的脸蛋儿,“我说没事,你不信我了吗?” 他眨巴眨巴眼,睫毛粘在一块儿,“信,小枣信……” “信就好。”我放柔音调,“你爸跟叔叔出去工作,过几天就会回来的。” 小枣撅着嘴,仍然有很多话说。 我抢在他前面,“你作业写完没有?不写完,你爸回来看到了,肯定对你很失望。” 听到“失望”时,他不由颤栗,想来十分不愿陆时失望。 便纵不情愿,小枣也乖乖上楼写作业。 小包子也不消停,她是按惯例哭,我哄得心不在焉。所幸,她感觉不到什么,哭够了就砸吧砸吧嘴,舒舒坦坦睡着了。 我喊来青黛帮我照顾小包子,许流光也来了,说是可以辅导小枣功课。 许流光是大学生,愿意教小枣是件好事。何况小枣和许流光投缘,说不定小枣一高兴就会冲淡陆时被赵海潮带走的害怕与疑惑。 青黛姐弟都上二楼,随后我才联系许漾他们。 陆时出事了,而且是在没有给我明里给我留信息的情况下。 自回江城,我的重心放在为蒋元一平反,慢慢地现在变成了让陆衎走出我的生活。我没有累积什么人脉,林氏转手后,江夏林和祝榕榕也约等于路人了。 这次喊青黛,是我不太放心在这种时候喊别人。 阿姨是陆家的老佣人,怕是让她一来照顾小包子,陆时被警察带走的事肯定全部的陆家人都知道了。 目前我不知道陆时入狱是安排好的还是意外,我不敢轻易让消息流传。 我这边信任的,是苏唯一。因此,在联系青黛前,我已经拜托苏唯一帮我去赵海潮那里探个口风。当然,这桩事仍然是我们之间的交易,我会给他酬金。 安排妥当了儿女,我想着联系陆时这边的心腹。 我已知的,只有许漾和秦淮。虽然许漾已经不再是LS的许特助,甚至可以说淡出陆时的生活,但我更信许漾,而且我更喜欢许漾这样温如春风的不动私情。 秦淮纯粹高冷、不通人情,我也不会怎么样。 最致命的是,秦淮曾经因为陆衎的威胁背叛过陆时。我不清楚陆时和秦淮最终怎么处理的,可在我这里许漾是比秦淮信用度低的。 我本来想在电话里说,又怕绕不清,就让他来家里面谈。 掂量手机一会,我还是打给了秦淮。 听得出来,秦淮颇觉以外,最终答应赶过来。 我最想联系的是展遇。 我总觉得,陆时被捕,和展遇有关。 或者,是陆时真的犯过错被刚正不阿的赵海潮揪住;或者,这次是陆时承接展遇行动的计划。 倘若是计划,陆时为什么不提前给我吱声? 他是认为我有机会读懂他,还是他自己没料到? 也就两种可能了。 我希望是计策,但我没办法不担心。 赵海潮赵警官的拧巴,我自然是知道的。陆绍世的案子,上司不让再查,他还非要拉我合作找出真相。要是陆时真的被他揪出错处,恐怕不好处理。 很可惜,我不知道怎么联系展遇。我现在去医院,也未必碰得上他,还是先等许漾和秦淮。 “林舒。” 许久不见,我倏地听到许漾喊我,险些恍惚。 好像,我又回到了和陆时针锋相对的日子。 如果是这样,别说入狱,他无期徒刑都是好事。 回过神,我冲他点头,让他进屋坐下。 许漾没客套。 很巧,许漾前脚刚到,秦淮后脚就到。 两个人统共没花十分钟,应该都是立即赶过来的。 我给他们两个人泡茶,坐在他们斜对面的单人沙发上,直切正题,“陆时刚才被警察抓走,你们知道是什么情况吗?不,你们知道这是什么安排吗?” 陆时的罪名,我只要去警察局,追问一二就能知道。 现在我的关注点是,陆时是不是真的栽在赵海潮手里。 许漾先开口:“林舒,陆总被抓,我很意外。不瞒你说,我能这么快赶来,是我被陆总吩咐保护你和小枣兄妹。我本来想追到警察局去问的,但又怕打草惊蛇。我也在想,陆总是不是有什么深意,不敢妄动。” 事关重要,我一直盯着许漾的表情。 他担心,皱眉、摸耳垂,这些细微的动作,和他往常无异。 我可以确认,许漾说的是实话:他不知情。 这一认知,让我心里的石头沉底。 秦淮的说辞和许漾几乎一致,这个冰山的表情我不好解读,因为他一直都是木块脸。 临走,他们说是会尽可能了解情况,并在第一时间与我联系。 关上门,我走回客厅,跌坐在沙发上,神游九天。 我发了很久的呆,要不是手机铃声响起,我会一直做雕塑。 循着声音,我抓起手机接听。 “林舒,陆时的罪名,是故意杀人罪。”苏唯一语气凝重,“而且,他被认定杀的人,是陆绍世。” 我几乎脱口而出,“怎么可能?!” 第210章 你到底在做什么 苏唯一比我镇定,“林舒,我直接联系的赵海潮。他一直想要拉拢我,对我并没有隐瞒。或者,他也想通过我给你递话——他的意思是证据确凿,你只需要做好准备接受这个事实。” “不可能。”我坚定地说。 陆时怎么可能杀了陆绍世,陆绍世死后,陆时不眠不休守灵三天,他种种表现都不像是盼着陆绍世死的。 哪怕再恶劣一点,因为母亲肖鸢和童年阴影,陆时真的憎恨陆绍世,也不至于在风口浪尖的时候去杀了陆绍世。 以陆时的能力,倘若他极为阴暗地对陆绍世起了杀心,完全可以更早地不动声色地杀了他。 不管是正着推测还是反着推测,陆时都不可能蓄谋杀人,尤其当时的陆绍世已经中枪,基本没有反击的能力。 陆时绝非良善之人,但他不是丧心病狂。 既然赵海潮说是证据确凿,必然不是空穴来风,要么有人栽赃陷害,要么赵海潮证据解读错误。 问题是,陆时没杀人,他怎么可能认?他有什么计划,为什么不告诉我?难道我不知情更好一些? 电光火石间,我脑子里奔涌上各种念头。 不管想法多么纷杂,我都要相信陆时。 这一回,我信他。 没有杂七杂八的理由,我信他,他不会杀陆绍世。 苏唯一软了音色,“林舒,那个,你也别急。赵海潮那边,我看他不是玩笑。而且他这个人拧,一根筋,要拍掉陆时的嫌疑,就是找到另一个真凶。林舒,你信陆时吗?” 我不假思索,“当然信。” 他咳了声,放低声音,“林舒,你比我更了解陆时。也许跟你在一起后,他变得好了些。但你要相信,他应该仅仅是对你好。他内心的隐秘,他不可碰触的什么伤疤,是一直在的……即便荒唐,他也可能真的是……” 杀人凶手。 应该是顾及我的情绪,他没有挑明。 我再次强调,“苏唯一,我信陆时。” 在赵海潮带走陆时且陆时特别配合时,我心里是打鼓的。我本能地想要信他,但我可能在权衡各种后选择服从证据与律法。可我听到罪名是弑父后,我是压倒性地信他。 我的情感、逻辑、理性都信。 现在并非封建王朝,不需要弑父夺权。陆家确实水深,关系盘根错节。但是,陆时想要站稳根基,无须动从文的陆绍世。因此,不仅从情感上正推、反推陆时不会,从利益角度陆时也不会。 停顿几秒,苏唯一才说:“好。林舒,你信陆时,那么我也信他。我现在跟你说的,都是基于我们信任陆时的前提。陆时配合赵海潮,可能是为了LS,也可能是早有准备,要么兼而有之。林舒,你是他的枕边人,就算他没挑明给你信息,你也应该能抿出点什么。他可能有所顾忌,怕一步错步步错。赵海潮和我私交不错,我应该能让你见到陆时。当然,没有我你也能见到他。见他的时候,你要记得好好和他交流。或者你再回忆陆时走之前的行为,应该是有计划的。展遇都来江城了,陆时应该有计划的,他不可能在这种关键时刻崩。” 大概是怕我太慌张乱了思路,苏唯一絮絮叨叨叮嘱一番。 我都听进去了,“行,我再琢磨琢磨。” 的确,我和陆时同床共枕,我理应有所察觉。其实,我醒过来,先把重心放在小枣和盼儿身上,其次又将重心放在展延之上,后面又被陆时影响去享受一家四口聚在一起的日子。 每每我要沿着陆时不对劲深想,都被岔开了。 苏唯一又说:“今天晚了,你好好休息。我帮你去联系赵海潮,争取让你明天一早能见到陆时。” 我回头,望了眼往上蜿蜒的楼梯,缓慢说道:“行,那麻烦你了。” 倒不是没有苏唯一联系我就见不到陆时,我是陆时的妻子,再不行我还可以做陆时的律师。只是苏唯一和赵海潮有交情,他来经手会更有利。 照理,我今晚不用睡了,肯定奔波来去。 可我不能就这么把儿女扔给青黛姐弟,小枣本来就慌,今晚我得陪着他。 ****** “陆时,到底是怎么回事?” 兴许是赵海潮卖苏唯一的面子,兴许是警方想通过我和陆时的对话去验证什么,我顺利见到陆时。 他坐在牢里,背脊挺得笔直,气场不改。他脸上也看不出一丝一缕的颓色,不过这不能成为他无罪的证据,他经历过太多,早已练就身处何地都不动声色的本事。 “林舒,对不起。” 陆时没半句解释,直接砸我一句“对不起”。 可是我要的,难道是陆时一声“对不起”吗? 且不说以陆时的为人,怎么可能轻易向人低头,哪怕是向我。 最重要的是,他这头一低,难道要认这个莫名其妙的杀人罪? 我拒认,没控制好激动的情绪,“陆时,谁要听你对不起!我要听警察抓错人了!你需要我做什么,你告诉我!你为什么不告诉我!为什么不信我!陆时,我不信你会杀人!也不要你这句‘对不起’!” 昨天从医院看完展延之回来,陆时还希望我不用想太多,言下之意是让我活在他的庇护下。此时此刻,我才明白,他那段话的重点是“至少今天”,所以曾是“今天”的昨天过去了,一切还是要我来想。 陆时不声不响担了罪名,服从逮捕进了警察局。 那让我怎么办? 袖手旁观? 怎么可能!所以陆时让我躲在他身后,还不是说说而已。 我没哭,语气却是嗔怪,“陆时,你到底是什么意思?” “林舒,我错了。”他竟然再次服软,“我希望你可以好好照顾我们的孩子,全心全意地。” 我不敢置信,“陆时?!” 他这是什么话。我一大早撇开两个孩子来警察局找他,不就是希望和他一起解决问题。他是什么意思,直接认了这个罪?故意杀人罪不是开玩笑,罪名坐实,他不是死刑就是无期徒刑。这种情况,我还能好好照顾孩子们? 兀的,这个问题戳到了我的心窝子。 这一回,我铁定相信陆时是被冤枉陷害的,我觉得我不用思考这个问题。 假如有一天,陆时真的碰钢板被发现呢? 理智上,我还是要坚强。因为我垮了,两个孩子的人生基本毁了大半。 哪怕我认为我后半生不会遇到这样的问题,想到就觉得胸口发闷。 我的慌乱、质问,没有激起陆时情绪的波澜。 他依旧是冷静到冷漠的一句:照顾好自己和孩子。 陆时的状态,不像是认罪,不像是即将面对死刑或者无期徒刑的人。他一定另有安排,他为什么不告诉我? 莫非,我照他所说,回家顾看孩子才是最好的选择? 但我怎么可以坐视不理。 陆时是我的丈夫,是我深爱的男人,是小枣和盼儿的父亲! 时间有限,陆时有金刚不破之身,我问不出什么,恍惚间离开警局。 赵海潮受苏唯一托付,对我很是客气,送我出警局。 “林舒,陆时的事,我很抱歉。”赵海潮正气的脸庞不改,“但我不会手软,犯错就该承担后果。林舒,苏唯一是什么样的人我门儿清,他用命保你,我也信你。我希望你不要扰乱我们办案。陆时无罪,警方一定会释放他。倘若他有罪,我决不允许你用非正常手段带他离开这里。只要你敢,我就敢将苏唯一的话抛之脑后。” 原来,他送我,是为了威胁我。 陆时见我的态度,让我没办法去做劫狱这种事。凭他的本事,想要越狱还难? 我敷衍赵海潮,一个人走在路边,回忆陆时的态度,梳理近来发生的大部分事情,寻觅其中可能一闪而逝的讯息。 陆时不愿意告诉我他在做什么,那我只能自己去弄明白。 反正我做不到袖手旁观,坐看他入狱。 哪怕我掺合进去会打乱他的计划,我也要做。我并不能排除,他没有计划这百分之一的可能。 展遇。 秦淮、许漾都说不知情,苏唯一我已经请他帮忙了。除了我认定的敌人陆衎,我能找的人,就是展遇。陆时说展遇去找陆衎了,不知道有没有回来。 有一点是清楚的,展遇心系展延之。展延之在医院一天,我就能在医院看到展遇。 我希望这一天不要迟迟不来。 眼下我没地方可去,去医院找展遇,顺便能了解一下展延之的近况。 这一路并不顺利。 我拐弯时,一辆黑色的摩托车逆行,直接冲到我跟前。 千钧一发之际,我猛踩刹车。 车子骤停,我的头重重磕在方向盘上,顿时眼冒金星。 剧烈的晃动后,并没有其他动静。 我大概可以判定,没出大事故。 “叩叩叩”,我还在缓劲,就听到敲车窗的声音。 揉揉额头,我抬起头,竟看到车窗外陆淳的脸庞,妖孽万分、肆意飞扬的脸庞。 第211章 我愿意接手 缓过起初那阵疼痛,我按下车窗。 玻璃渐渐下移,使得我将陆淳的面容看得更分明。 “你有什么事吗?”我比较不耐烦。 初见,陆淳就是妖孽恣肆、随意搭讪的公子哥。后来,陆绍良出事,陆淳说了真真假假的话。我不知道他到底是那个让陆绍良嫌弃的不务正业的风流画家,还是那个因为嫉妒陆时而设计温知雪被轮的蛇蝎少年…… 这与我无关。 陆绍良的惩罚不够快意,可这已经是陆时为我战斗的最好结果。 至于这个陆淳,我并不关心。 眼下,在陆时被抓进警局的火烧眉毛之际,他故意跟我玩撞车玩激情,我是没好气的。 陆淳嘴角咧开,恨不能把高兴画到脸上。 “堂嫂,堂哥进监狱,你是不是无处可去?堂嫂,你在我心里一样美艳动人。如果你愿意跟我,我什么都不介意,林枣和陆盼,我也都会帮你照顾好。” 我恶狠狠地瞪他,“如果没事,请不要挡我的路。” 别说我不信陆时这次真的会坐实弑父罪名而被判刑,就算陆时这辈子出不来了,我也不会改嫁。 我有钱。 实在不行,我再往死里想办法把林氏从陆时手里拿出来。 就算有朝一日为了孩子、或者为了自己,我会重新选择一个丈夫,也绝不会是在此刻冷嘲热讽的陆淳。 哪怕他有副绝好的皮相。 在这个瞬间,我脑海里浮现的脸庞,竟然属于江赭恩。 那个初初对我温柔的、脸上写满青稚纯净的鲜肉医生江赭恩,陆时的表弟江赭恩。 “啧啧啧,”陆淳说,“没想到堂哥犯了这样不可饶恕的罪,他在表嫂心里,还是比我要好。” 我不悦加深,“陆淳,你有完没完?行,刚才的幸灾乐祸我当你为了三叔的事跟我不痛快,现在我真不想跟你东拉西扯。还是,你希望我的车撞上你的摩托,两败俱伤?” 陆淳笑意愈深,“林舒,你不愧是让陆时爱上的女人,够血腥。行,今天我放你走。我知道,陆时进去,你死活不行,肯定要四处求人的。但我可以告诉你,全都没有。陆时这牢,是坐定了的。” 拧起眉头,我觉得陆淳这斩钉截铁的语气有问题。 我拽住他的衣领,“你是不是知道什么!把话说清楚!” 他用力扯开我的手,依旧维持笑容,“堂嫂,我什么都不知情,只是坚定不移地相信堂哥会心狠手辣到杀了二伯而已。” 看样子陆淳不会承认。 他胜券在握,如果被我知道什么猫腻,肯定怕我搅局。 不想浪费时间,我让他滚。 他身形歪扭,一点都不正经,到底给我让路。 我心中存了疑惑,但没表现出来。 开了几分钟,恰好是红车。我停车,给苏唯一发微信:我让他多多关注陆淳。 陆淳要是不来找我,我绝不会把注意力放在他身上分毫。 可他来找我,而且让我觉得他知情。不管他是得意忘形还是有意钓饵,我都有必要去观察他一段时间。 说不定会有意外的收获。 主要陆时进警察局太突然,他面对我都不肯给我什么暗示。我只能抓住一条线索是一条,哪怕再不可能。 就像福尔摩斯的名言,排除所有的不可能,最后剩下的无论多不符合逻辑,也是真相! 赶到医院后,展延之安安静静躺着,病房是空荡的,并没有展遇的身影。 展遇不主动出现,我找不到他。 难道,我要去找陆衎? 陆衎虽然对我有一些顾念,可他始终是心狠手辣的。囚禁我、精神上折磨我,这些事,他都做得出来。 我去找他,做好全身而退的准备了吗? 陆时眼下的情况,我还可以等下去吗? 犹豫不决间,我坐在展延之病房外的长椅上,算是等展遇的出现。 等一切可能的消息。 临到中午,青黛给我电话,说是盼儿突然哭得厉害,怎么哄都哄不住。 我当时心惊,“小包子是不是生病了?” 青黛的声音听起来也有些着急,“应该没有,我替她查了个遍。她可能想你,或者是想陆时了。小枣和小漾都在哄,奶粉也不喝了,光断断续续地嚎。” 我听着心疼不已,“行,青黛,你再帮我照看一会,我马上过去。” 她抖音,“小舒,你也注意安全,别太着急。” “嗯。” 挂断电话,我回望一眼病房里睡得安详的展延之,祈祷他快点好起来。这和我想要找到展遇无关,我纯粹从私人情感上希望他可以恢复过来。 我欠展延之的,太多太多了。 匆忙赶回家里,我才站到玄关处换鞋,就听到小包子细细的哭声。 看来她哭得久了,嗓子都快哑了。 我扯掉靴子,趿上拖鞋就往楼上跑。 小枣最先见到我,红着脸喊:“妈妈,快过来呀!妹妹一直哭,也不吃东西!” 我快步过去,先揉揉小枣的头顶,“乖。” 小枣在我身旁蹭了蹭,而后往许漾旁边站了站。 青黛跟我说了一些小包子的情况,在我哄孩子时,她重新去泡奶粉,以防万一。 孩子可能真的是想我和陆时了,我抱上手,她就没哭了。 没过几秒,她又哭起来。 我抱起她走了几步,她就消停了。避开许漾,我给她喂-奶,她也乖乖张嘴、吮-吸了。 青黛泡的奶粉没用上,小包子吃饱喝足后就在我怀里睡着了。 估计她整个上午都在闹,累得厉害。 有客人在,阿姨准备的午饭挺丰盛的。我是没什么胃口,但我还是填饱了肚子。 我需要战斗。 不管是决意去找陆衎,还是做什么,我都需要健康的身体。 刚生下小包子那段时间,月子期我没养好身体,已经落下一些病。现在是关键时刻,我不能让我自己先垮。 我本来不想麻烦青黛姐弟的。 但青黛知道我这段时间会奔来走去,愿意留下来帮我照看两个孩子。 青黛心细,许漾和小枣投缘,我自然没有拒绝的理由。 我如今分身乏术,只能记着青黛姐弟的恩。等风波过去,我再好好感谢他们。 晚上,我哄完小包子,准备睡了。 没想到陆成林会给我打电话。 肯定是关于陆时的事情。 但我觉得,以陆成林的城府,未必会出手帮陆时。 陆成林从政,根本容不下污点。此刻深陷风波中心的陆时,对于陆成林来说,无疑洪水猛兽。 因此,我接他电话的瞬间,心情就有点沉重。 “二哥?”按着辈分,我还是规规矩矩喊他一声二哥。 哪怕在我内心深处,我是憎恨陆佳木和陆成林对陆时置之不理的。 陆成林声音平稳,“林舒,你来市中心医院一趟吧。陆时的事情,我们尽量瞒着爷爷。但他还是知道了,气得发病。他整个下午都在做手术,醒过来后,他想见你。” 我并不意外,却不想去见陆文景。 林豫正重病在医院,要见我。 曾经陆文景住院,也要见我。 我都无法表达,我多讨厌医院,讨厌他们的病房里挥之不去的死亡气息。 其次,当我知道一切恩怨的源头后,我是看不起刚愎自用、自以为是的陆文景的。 可我还是答应了。 也许,陆文景这只老狐狸,会告诉我一些线索。 我悄声拜托青黛帮我照看好小包子,换上衣服出门。 大晚上的,我不想带着孩子走来走去。当然,情理上,如果陆文景真的奄奄一息,我该带两个孩子去见见他的。 两壁光亮的走廊上,站了不少陆家的人。 这次陆文景可能真的很严重——连该被陆时藏在美国的陆卷耳都在。 难道是陆时出事,卷耳他就护不住了? 陆成林拽住我的手腕就拉我进病房,让我没时间多想。 果然,病房里扑鼻而来的,是若有若无的消毒水味以及说不清、道不明的让人窒息的味道。 陆成林把我推到陆文景病床前,就退出去了。 我不清楚,他是想在陆文景面前表现,还是可怜这个也许生命垂危的老人。 “林舒,如果我死了。你想要我的遗产吗?” 陆文景睁眼见我,颤巍巍说道。 第212章 警惕 我冷笑,“陆文景,你以为你是谁?我是嫁给陆时,随他喊你一声爷爷。但你在我心里,根本配不上‘爷爷’的称呼!” 他眼神浑浊,“你是婉儿……婉儿的……” “住嘴!”我阻止他发言,“陆文景,请你不要捏造事实。我是林豫正和薛凝的女儿,不是千叶里奈的女儿,不是你爱过的慕容婉的外孙女。你不用给我什么,我不会要。而且,陆文景,你给所有人的伤害都已经造成,你做什么,都无法补救!” 这一回,陆文景没有发脾气,而是凄凄凉凉地笑了。 看得出来,他身上的生命之火,十分微弱。 竟然,连跟随他一身的火爆将军脾气,都不见了。 我希望我是我妈和林豫正的女儿,如果很不幸我是千叶里奈和某个男人的女儿,我确切得知真相后,消化一段时间也只能接受。当然,我心里肯定会不好受。所以,我不想去求证。 在陆文景面前强烈否认,不过是我不想让他有一丝丝的救赎之意。 “林舒,你真的不要?”陆文景大喘气,“哪怕,我的遗产可以帮助陆时?” 我丝毫不减气势,“陆文景,陆时现在有罪,砸钱有什么用!你不是被他气病的吗,怎么还会好心帮他!” 如果陆文景真的可以帮陆时,我自然是想要他的帮助的。 可不排除他为了自我救赎,故意说得玄乎,实际上他帮不上忙。 “林舒,我听到陆时因为杀了绍世进警局时,确实怒火攻心,把自己气到医院。”他艰难地叙述着,“我醒过来,我已经想明白了。陆时不可能杀绍世,就算他真这么冷血,也不会杀得这么明显。那陆时既然没杀,又为什么要进警局?” 陆文景说的,正好是盘亘在我心中的困惑。 我等他继续说话,他却伸手在床头柜摸索着什么东西。 他动作艰难,碰撞间发出的声音也很刺耳。 听不下去,我走到他跟前,“你要找什么?” 他猛地抬头,浑浊的眼里似乎闪着泪光,“林、舒。” 陆文景一字一顿喊我,仿佛我是他爱过的慕容婉。 有那么像吗? 还是他老眼昏花? 抑或是他将死,不管看见谁,都会认成慕容婉。因为那是他心之所向。 “你要找什么?”我再次问他。 他说:“相册,抽屉里,有相册。” 我点头,“那你躺好,我帮你找。” 我拉开抽屉,第一眼就看到做工精致的相册,就放在最上面。木质的封面,没有其他装饰,只有镂刻的繁复而精致的花纹。那曲折萦回的花纹,也许藏着什么故事吧。 怔忡两秒,我拿起相册,递给坐靠在床头的陆文景。 他抬手,将相册往我这里推,“你看。” 估摸着怕我不看,他补充,“你看,陆时的事,我一定帮你。” 虽然不太信他,但我还是照做了。 万分之一的机会,也是机会。 我将相册托在手心,慢慢打开。 第一张照片,应该就是慕容婉了。那个时代的美人,有特别的韵味。我想陆文景对她念念不忘的原因,可能是因为她有一双不会在漫长岁月里黯淡下去的剪水秋眸。 慕容婉无疑是千金小姐,哪怕是黑白照,都掩不住她衣饰的精致、气质的淡远。 骑马、看书、刺绣、静坐…… 几张照片,似乎是她一生的剪影。 陆文景收藏至今,应该是真的对她难以忘怀。 大半照片翻过,出现了女婴的照片,色调也变得鲜明。 随后,是十六七岁,初初长成,亭亭玉立的千叶里奈。 在札幌,我初见千叶里奈,就在想她年轻时该多么明艳动人,照片也确实印证了我的猜想。素面朝天、年轻稚嫩的她,和徐娘半老、万种风情的她,是两种美丽。 但她身上没有慕容的书香气。 我如何想不到的,照片最后几张,是我。 童年照,近照。 合上相册,我情绪不好,“我看完了。你什么意思?” 陆文景取过相册,放在被子上,两手不停地抚着。 “你不觉得,你们三个,眉眼间很相像吗?” 我总觉得,他说话已经是气若游丝。 但我没有滋生同情,“不觉得。” “也罢。”陆文景像是倦了,“陆时被小鸢伤过后,整个人几乎是断情绝爱了。大概是命,他爱上了你。如果你婉儿的外孙女,我可能会和别人一样,极尽手段毁了你、或者用你威胁他。你应该明白我的意思。陆时是LS集团的CEO,有多少人在觊觎。明里的,是陆衎。暗里的,你又知道多少呢?林舒,陆家,的确像你认为的那样,肮脏不堪、互相算计。陆时走到今天的地步,就不该爱你,更不该爱你爱得胜过他生命中全部的东西。他爱你,自然也爱你们的两个孩子。你,尚且有一丝的还击之力,林枣和陆盼呢?” 他确实病重,这段话说了很久,断断续续的。 我没有不耐烦,更没有打断他,老老实实听完了。 难道,如今的陆时,是当年的蒋元一的翻版? 蒋元一被陆绍良威胁,就是因为我,陆绍良拿捏了我的性命。 这一次还是我吗? 难怪陆时什么都不做,让我回家好好照顾孩子。 不可以! 陆时为什么要自作主张,他没有问过我的意见吗?! 蒋元一对我的牺牲,已经成了我一生中无法洗去的烙印。且他永远离开了我,我能为他做的,就是尽我所能去为他平反、教训陆绍良。 我不要再让陆时为我牺牲! 陆文景所说,其实是没有证据的。 但这是唯一能解释得痛陆时行为的理由,我不管不顾地相信了。 陆衎? 还是又是陆绍良? 莫非是故意找我炫耀一番的陆淳? 呵,果然我所能想到的嫌疑人,都姓陆。 “是你,亲手把你的子孙后代变成这副模样的。” 他回:“弱肉强食,这也是可以理解的。林舒,一个人想要站到高处,不可能没有牺牲。” 我冷笑,这才是陆文景。 什么忏悔。 什么怀念。 他有的,就是顽固不化、自以为是! 可和我有什么关系? 这个苍老的、也许下一秒就会离开人世的男人,跟我有什么关系? 陆时的爷爷? 如果是陆时,会不会想见他,会不会想跟他说一声:爷爷,你要长命百岁。 应该不会那么直白,或许他也记恨陆文景的一意孤行。 沉默一阵后,我终究弯下腰,轻轻抱了抱陆文景,“祝你健康。” 我不想太恶毒,也不想像林豫正那样,直接给他判了死刑,以致我一直在后悔。 说完,我转身离开。 不管他说什么,我都不停下。 出了病房,陆成林看着我欲言又止,十之八九是想问我情况。 我权当看不见,自顾自离开。 电梯门打开的瞬间,我突然想回头去把陆卷耳拉到身边。 陆卷耳是陆时疼惜的妹妹,我也很喜欢她。 可是,我分身乏术。 陆时命案缠身,且极大可能是因为我和孩子们他才服软。 到底是哪一个环节错了,使得生存在陆家的男人,容不得软肋呢? 我到底进了电梯。 医院外的夜色,分外清冷。 我收紧外套,快步走近车内。 静坐一会,我决定去见陆时。 他的讳莫如深,他的点到为止,应该都是因为被人威胁了。 陆时是不会被人威胁的,除非对方,用我。 临到警局,我的手机响了。 是陌生的号码。 停下车,我迟疑一会,才接听。 “陆太太,我是陆时的律师,沈琛。” 对方的开场白,直切主题。 我严肃起来,“你好,沈律师,你找我有什么事吗?” 不管陆时什么时候请的沈琛,他在深夜联系我,肯定是有什么状况。 他说:“你可以过来找我一下吗,我有事想要跟你谈一谈。” “急吗?”我问。 他回得简洁,“急。” “你把地址告诉我。” 我心里也判定沈琛这会来联系我是有事情的,但我更想见到陆时。 一个“急”字,让我决定先去见沈琛。 沈琛的住址,离警局不远,我十分钟就到了。 他在小区门口等我,确认是我,他就上了我的车。 很奇怪,他告诉我路线后,一直在我车上捯饬。 我在车库停好车,警备地问他:“沈琛?你真的是陆时的律师?你到底在做什么?” 在静谧的地下车库,我突然意识到——我一听到沈琛是陆时的律师,就对他没了防备。 第213章 关键性证据 沈琛神色严肃,并不说话,而是扣住我的手腕,生将我拽出车内。 要不是我算得灵活,不知道要撞得多痛。 “你到底是谁?!” 沈琛力气很大,且有技巧,让我没办法反攻他,只能被他拽着往前走。 他不像律师。 但我的直觉告诉我,他是陆时的律师沈琛,不是别的什么冒名。 大概是看我变得配合,他力道放小,“先跟我走。” 我趁势大力甩开他的手,“你对我放尊重点!” 他耸肩,“对不住。” 我轻哼一声,并不搭腔。 虽然这个沈琛初见就极其无礼,但我还是跟着他走。 因为我的直觉告诉我该信他。 电梯上,他才说,“林舒,你要防止被窃听、监视。” “你现在应该是安全的,可你要有防备之心。尤其,你来见我,陆时请的律师,沈琛。” 我回忆他的身手,“你应该不仅仅是律师吧。” 沈琛西装革履,整个人收拾得很干净,外表上都挺符合律师这份职业的。 可他的气质不像,身手更不像。 沈琛说:“在认识陆时前,我是年轻、莽撞、只会做律师的人。” 年轻、莽撞、只会做律师。 我想到了余落初。 当年不管不顾帮我的她。 我突然发现,很多人本来都是向善的,却因为种种际遇,失了初心。 “陆时帮过你?”我轻声问。 沈琛点头,“所以,陆太太,你可以选择相信我。” 我哂笑,“要是我不信你,就你对我的态度,我早就跟你打起来了。” 他突然笑了,“陆太太你这么漂亮,可不适合动粗。” 我沉默。 电梯很快倒了23楼,沈琛前脚踏出,我后脚跟上。 沈琛的住处,十分符合他的职业——干净、简洁,甚至有些冰冷。 他替我倒了热水,让我跟他进书房。 手捧水杯,我随他进去。 他站在窗前,我坐在离他半米的木椅上。 “林舒,不要去找陆时。”沈琛终于说,“警局里人多眼杂,连陆时都不知道谁是谁的眼线,谁又被谁收买。所以,你不要去找他。就算你猜到什么,也不要去找他。” 我将杯子放在一旁的书桌上,绷着脸,“沈琛,你让我防止被监视、窃听,敢情是你在对我做这种龌龊事?” 比起我的愤怒,沈琛平静且从容,“陆太太,这都是为了你好。这一回,陆时是生是死,不仅仅取决于他的计划,也要看你能不能照做。” 不带感情的话语,的确能让我冷静下来。 之前我四处奔走,是因为不知道陆时的用意。 我不可能坐视不理,除非我不爱他。 现在沈琛告诉我,陆时有计划,但需要我的配合。而我的配合,可能就是待在家里照顾好子女和自己。 这对我来说,有点难。 尤其,沈琛这番话是证明陆时是被威胁了。 他因为我,被束缚了手脚。 而我在他深陷危机时,却只能等,只能照顾好自己。 沈琛像是看穿了我的纠结,静静等我。 我思绪纷飞,一会想着,算了吧,我就这水平,乖乖在家里等着他出来。 一会又想,不行啊,我可以做什么的。说不定我做的事情,真的可以扭转事情的走向呢。 许久,我抬头,看着沈琛凝望夜色的背影。 他的脊梁挺得笔直,看得出来很紧张。 陆时、沈琛、许漾、秦淮……哪怕是周沉,都可能在为这件事紧张。陆时的所有人,都在为他的事战斗、担忧。 我的自私,或许会害了他们全部的人。 “沈琛。”我哑着声喊他。 他回头,“陆太太。” “我答应你。”我沉缓地说,“我答应你,不去找陆时。我答应陆时,在家里照顾好孩子和自己。我答应他,不过多插手这件事。如你每次见他,都请帮我说一声,我等他回家。” 沈琛说:“没问题。” 我有点不甘心,“没有其他的事情要跟我说了吗?” 沈琛摇头。 我尴尬一笑,“那我走了,麻烦你了。” 他挺绅士,送我到地下车库,并耐心为我指路。 我意兴阑珊,折回家中。 家里灯全都暗着,一片宁和。 是啊,比起外面的纷争,谁不想在安宁的地方? 可我爱陆时,我的本能是想和他一起战斗。 ******* 陆时希望我留在家里,我便留着。 我加倍照顾好小枣和盼儿,青黛担心我,也一直留在家里。 许流光和小枣投缘,真的教了他许多。 有几个晚上,我帮小枣洗澡,他总絮絮叨叨地说许流光。 苏唯一是坚持帮我的人,他是拿钱为我办事的。 再说几次往来,我和他自然算是朋友,可惜的是,我和他没什么共同话题。 陆时的案子比较严重,影响也不好。 因此陆时被抓紧警局快半个月了,还要再等一段时间开庭。 又或者,是陆时希望拖延时间。 沈琛只在那晚阻止我去警局找陆时,之后便没有再联系过我。 我只能获取苏唯一给我的消息,然后自己猜测陆时的想法。 小包子太小,不懂得想念。小枣特别喜欢陆时,自然少不了在我耳边念叨。我只能继续用出差哄他,陆时都不让我去警局见他,更不会让小枣见他了。 在小枣的教育上,我是有我的坚持的。 我懂陆时风光背后的艰辛与险恶,因此我不想小枣成为陆时。哪怕小枣像陆绍世这般从文,都是接受的。 如果一个人没有了野心,那些纷争自然会少一些。 陆文景也出院了,听陆成林说,他时日不长。医生希望他留在医院里治疗,这样可以活久一些。而陆文景想要回陆家老宅,他的想法就是,反正活不长,那就活得恣意一些。他也不是怕死的人。 陆成林特意告诉我,是希望我带着小枣和盼儿去看望他。 我当时说:“二哥,但凡你愿意帮陆时做一点点的事,我都愿意去看他。我还会劝爷爷,把大部分遗产给你。” 哪怕是这样,陆成林也摇头。 他宁愿不要遗产,也不想帮他的亲弟弟。只因为,他一伸手,可能毁了自己的仕途。 他少年时对陆时的境遇袖手旁观,就注定了他现在的选择。 我并不意外,只是冷冷地告诉他我不会去看陆时。 陆成林自然是明白人,没有多说就离开了。 好事难成双,坏事总扎堆。 小包子大早上突然哭个没完,我着急忙慌一通处理,才发现她是发高烧了。 她这么小,根本生不起几次病。 我忙将她送去医院,好在青黛在,随后替我送来一些小包子的生活用品。 挂号、诊断…… 直到中午,小包子才得意在病房修养。她这病来势汹汹,幸好我送医院送得及时,才没有引起诸多并发症。她暂时是退烧了,但医生的建议是留院观察一天,怕复发。 我完全赞同,她现在哪里有什么免疫力? 并起来真不是小事。 她没心眼,一不痛,就在我怀里“咯咯咯”笑个不停。 我轻轻捏她小小、肉肉的脸蛋,心里叹气。 此刻,陆时肯定希望陪在女儿身边的。 自打我和陆时面对我们的感情,他在我心里,不纯粹是那个冷面狠绝的男人了。他疼小枣,且比我想象中更疼爱小包子。 “小舒,吃点饭,我帮你抱一会盼儿。”青黛拎着盒饭回来。 “行。”我柔声说,“青黛,这段时间,辛苦你和流光了。谢谢。” 青黛浅浅而笑,像是水中徐徐展开的莲花,“小舒,你不用跟我客气。以前我就喜欢你,跟了朱越后,她们都瞧不起你。我知道,你不介意,打心眼里尊重我的。” 我叹息,“别想朱越了。” 大多数的成功男人,像朱越。爱情、女人,是人生中的锦上添花。朱越对青黛算好,物质上绝不匮乏,却不尊重她,乃至强迫。且他能给的,也只有金钱。 青黛拂了拂刘海,“不想。现在最重要的,是盼儿的病。” “嗯。”我轻声回,接过饭盒,有气无力地吃着。 青黛注重养生,买的饭菜荤素搭配均匀,且都口味一绝。 可是我没什么胃口。 我仅仅为了吃饱。 青黛待得久了,小包子认识她了,被她抱也不哭,照旧天真无邪地笑着。 我心里惆怅万千,也很想很想陆时。 “叩叩叩”,我吃完,正收拾饭盒,就听到敲门声。 “进来。”说话间,我将杂物一股脑扔进垃圾桶。 几秒过后,绕过拐角出现在我视线里的人,竟是秦淮。 自沈琛找我,我就没联系过许漾、秦淮这些陆时的过命之交,他们也不再跟我汇报情况。 他突然来,应该也是有事。 我偏头,青黛正在哄小包子午睡。 我轻声说:“青黛,你照看小包子一会,我和他在走廊上谈一谈。有事你就喊我,不过别担心,应该不会有事的。” 哪怕陆时在警局,我都不用怀疑他对我们的保护。 秦淮的冰山脸,难得露出了愁绪,显得欲言又止。 我说:“出去再说。” 他扫了眼青黛和小包子,点点头。 我担心孩子和青黛,抵在门口,“你有什么事?” 他张望走廊两边,“林舒,我要给你一样东西。我早该给你的,但是我没有想好。我没想错的,这可能会是陆总案子的关键。” 第214章 带血的吻…… 关键? 他到现在才给我?拖了将近半个月? 听完他的话,我瞬间心里起火。 但我没有发作,我想到在德国的事。 秦淮是有把柄在陆衎那里的人,他徘徊不定,最终能决定站在陆时这边,已经不容易。我一发怒,把他逼走,反而会让事情变得更恶劣。 深呼吸,我平了平心绪。 我说:“给我吧。” “拿到这样东西后,你要慎重处理。”秦淮像是不放心,补充了句。 “你觉得,我会拿陆时的事情开玩笑?”我反问。 他像是自嘲一笑,终于给了我一个棕色的信封。 厚厚的一沓。 他两手捏着信的边角,虔诚地递给我。 我接住。 随后,他重重说一声:“我辜负了陆时的信任,我不配做他的兄弟。可我,别无选择。” 可能是不忍心吧,我竟然安慰他:“秦淮,谁没个弱点。站在陆时这边,我是憎恶你背叛他的。可站在你的角度,我也是理解你的。虽然迟了,但我还是谢谢你,谢谢你最终选择了把这东西给我。” “不用谢我。”秦淮面色变得木然,“你慢慢看,我先走了。” 我自然不留他。 折回病房,我倚在墙边,颤抖着打开信封。 “关键”两个字,让我变得很紧张。 如果真的那么重要,我也怕自己不能妥当处理。 信封里,一叠泛黄的纸。 我取出第一张后,将剩下的夹在胳肢窝,打开看。 娟秀的字,哀伤的话语,善良的心。 是傅梦生的信,写给陆绍世的一封信。 从她悲伤的调子来看,应该是她不得不出卖-身体后写的。 但她并不恨陆绍世,是想见他的。 也希望陆绍世可以照顾陆衎。 只是她没有这个勇气去找陆绍世,也怕信寄出去后石沉大海。 毕竟,早二十年的陆文景,并非空有强势。 我匆匆浏览,莫名心底泛酸。 傅梦生的经历,本就令我唏嘘,再加上她不恨不悔,一心希望陆绍世和陆衎好。 这些信,应该给陆绍世看的! 可惜! 折好一封,我大概将所有的信浏览一番。 除了几封写给陆衎的信,都是她写给陆绍世的信。 秦淮说,这些信很重要。 我怎么琢磨,傅梦生的旧信,和这次的案子无关。 相关的人,傅梦生和陆绍世都辞世了。 那么,只剩下一个陆衎。 满心仇恨,想要拉整个陆家进地狱的陆衎。 所以,这一沓信的重要,是与陆衎相关? 上回陆淳挑衅我后,我让苏唯一盯着他的行迹,可是没有什么突破性发展。 有可能,陆淳并非这件事的主谋。 信,重要,乃至关键。 是不是意味着,主谋还是这个陆衎? 可当时,是陆绍世替陆衎挡枪,陆衎在那个瞬间也愣住,在医院让我带他走的。我了解的陆衎,不会那么做作地演一出戏,只为了排除自己的嫌疑。 收好信,我满脑子都是怎么处理。 虽然这些信直接看来并非陆时杀人案的关键,但也可能成为关键——如果陆衎知情,如果陆衎是主谋。 掂量信封,我不由得思量:陆绍世的死,没有拉回陆衎。曾经的金-主展遇,没有改变陆衎。傅梦生的旧信,真的能拉回陆衎? 不久前他为了见陆绍世,也欠了我一个人情。 当然,这根本算不得有分量。 陆衎是Richard时,对我有过诸多承诺,还不是尽数作废。 去不去找陆衎,这是个问题。 “小舒,有什么事吗?”青黛走到我跟前,关心地问。 我低声问:“小包子,睡着了?” 她回:“是啊,可能是累了。小家伙也可怜,病说来就来,都没个征兆。” 捏紧重重的信封,我问她:“青黛,如果我有万分之一的机会能帮到陆时,我要不要抓住?” “你爱他吗?” “我爱的。”我毫不犹豫。 她神色负责地看我,像是在斟酌字句,“小舒,要是在学生时代,我肯定让你去。所有的理由,都是你爱他。哪怕没有机会,你都应该为他做些什么。何况有。小舒,你们的世界我不是太懂,但我到底跟过朱越,知道尔虞我诈,知道朝夕瞬变。所以小舒,我希望你不要去。太危险了。陆时已经出事了,你再出事,小枣和盼儿怎么办?” 我喃喃:“那我,不去了。” 青黛叹气,轻抚我的后背。 小包子留院观察,许流光没多久带着小枣过来陪着了。 林枣同志在妹妹面前,永远不忘英雄光环。小包子醒来,屡屡被他逗笑。 即使是在病房,也改变不了家人、好友聚在一起的温馨氛围。 病房足够大,一堆人横挤竖挤也待得下。 本来小枣就舍不得离开妹妹,再说晚上走来走去不安全,我怕小枣和许流光在回去的路上出事,索性让他们留在病房挤一晚了。 趁他们都睡着,我蹑手蹑脚起身,决定去找陆衎。 东西既然在我手里,我就有责任将它用好。 陆衎再恶劣,曾经也是Richard。我最不能理解他的时候,是他突然变成了陆衎,突然从对我呵护备至变成了全面针对。 后来,得知傅梦生的事,再了解他的一些过往。 我不是同情他,我依旧恨他害我不得安宁。但是,我觉得他可悲。 我认定他心里住着卑微的灵魂,便面上坚不可摧,实际上不堪一击。 或者,是我走投无路了。 从陆时被赵海洋抓走,我每天每夜都在煎熬。 哪怕之后沈琛特意告诉我,陆时有计划,我需要做的就是配合。 我仍然不得安宁。 只要陆时一天我出现在我面前,我就不会放心。 等到真正开庭,陆时被判死刑怎么办?那他有天大的计谋,都来不及了。 无期、有期徒刑,倒还有转圜的余地。 我不知道秦淮给信到底是什么意思,他始终是有把柄在陆衎手里的,我冷静下来,依然会怀疑秦淮,不排除这是陆衎有意安排。 但我大概率相信秦淮此举是在举棋不定后选择了陆时。 我拿到了信,我就该做我认为对的事情。 披上外套,我回头看了眼幽暗月光下映照的小枣和盼儿,决定出门。 敌人死缠不放,我懦弱、逃避没用。 没有这些信,我愿意遵从陆时,照旧生活。 可现在,我要做一些事情。 陆衎强势回归,什么都不遮掩,住址也没变过。 我很顺利就见到他。 夜深了,他没睡,像是在等我。 或者,他这样的人,从未有过好梦。 “林舒。”他坐在我对面,玩转着酒杯,“你是为了陆时,来求我?” 我瞥了眼露台外的景致,暗想他之前可能是在欣赏夜色。 不多说,我把手里的信给他。 怕他毁尸灭迹,我留了几封信在医院。 “怎么,情书?”他放下酒杯,不屑地扔了扔信封。 我笑了笑,“是啊,情书。你敢看吗?” 许是他无聊,许是他经不起激,真的拿起信来看。 我盯住他。 他打开纸张看到字时,表情是僵住的,眼神显得空蒙,随后涌起万千情绪。又过几秒,他变得平静无波,神色是带着惯有的几分讥诮。 我等他。 他对谁都可以无情,但他对母亲傅梦生绝对有情。 窸窣的声音里,他看完了所有的信。 而且时间比我看的那会长,我认定他是仔细看了信中字句的。 “陆衎,你到底想要什么?如果你是为了你母亲在报仇,那你现在应该知道,你母亲真正想要的是什么了吧?她根本不想你活成一个复仇机器!陆衎,陆时不可能杀陆绍世,更不可能在你、我、陆绍世在的时候派人偷袭你。陆衎,你是不是被谁利用了?还是你在演戏?不可能,陆衎你何必这么演戏?假如你胜券在握,你为什么要这么做作!陆衎,偷袭你的人,你不想知道吗?陆衎被判死刑,你确定你就报了仇,你就痛快了?” 陆衎像是听不见,修长的手指叠好信纸,一张张塞回信封。 封好封口后,他执起厚重的信封,吻了吻边角。 “送我了?” 我留着几封,没必要跟他争,“本来就该是你的。” 陆衎拿起酒杯,抿了一口,笑意不减,“林舒,我母亲是什么样的人,我最清楚。她想要什么,我更清楚。但是陆绍世不配,其他姓陆的人更不配。偷袭我的人,不用你来提醒,我自己会处理。你来送信,求不到我,只能再次卖我一次人情。林舒,陆时的事,我不帮你。” “陆衎,那你也不配。”我加重语气,“你不配做你母亲的儿子,你不配。” “啪”,他猛地摔了杯子,顿时酒水和玻璃渣滓四溅。 不过转瞬,他双目变得猩红,“林舒,你有什么资格说我!” 我扬起下巴,毫无惧色,“陆衎,凭我是小枣和盼儿的母亲!我懂一位母亲的心!我深爱陆时!我知道他的冷血、残暴,我知道他年幼时的伤,我知道他的风光是有血水铸成的。可我不想小枣成为陆时!哪怕陆时再让我爱,再让我心疼,我都不喜欢小枣活成陆时!陆时活得必须刀枪不入,没有软肋,没有爱!我不希望!陆衎,你比陆时活得更没有退路!你的恨,甚至没有人可以帮你消解分毫!你觉得你母亲活着,她愿意你活得这么痛苦吗?” “唔!” 我怎么都没想到,陆衎用吻回应我。 他狠狠地咬住我的唇,顷刻间我就尝到了血腥味。 第215章 大结局(上) 我怎么会甘愿被他咬? 被迫后仰脖子,我不忘屈起手肘攻击陆衎的腹部。 他闷哼一声,身体岿然不动,唇-舌依然极尽所能侵犯我。 没几秒,我舌尖发麻,口腔内弥漫血腥味与痛感。 这就是陆衎。 不管不顾地伤害我、没有底线地伤害我,他心里只有仇恨。只有仇恨。这样血腥阴暗的陆衎,假扮Richard这么多年,真是辛苦他了。 发现我越挣扎,他咬得越来劲。我索性放弃抵抗,由他啃-咬。 他总会意兴阑珊。 痛感延长,就不痛了。 麻木了。 我来这里,是希望他可以回头的,是为了陆时可以出来。其他的,都不重要。 不知过去多久,他终于停了。 他嫌恶地放开我,顺势重重推我。 我没防备,踉踉跄跄后退几步,好在终于站稳了。 陆衎抹了抹嘴角的血迹,“你也这么没意思。” 我冷笑,“我总比你有意思。我知道什么会让我快乐。而你终其一生,都不知道什么是快乐。” 绝对被我戳中痛点,他面色铁青,双拳紧握,时刻会给我教训。 我不怕。 首先,陆衎不太可能动真格跟我动手;其次,我是他教的,他懂我我也懂他。 “陆衎,你还记得吗?在陆家老宅,我帮你见了陆绍世最后一面,你说过欠我一个人情的。”面对他冰冷如刀的目光,我丝毫不惧,“我并不指望你真的当回事,但我这次还是要提出来。我相信你是说到做到的人。我宁愿相信,陆绍世的死与你无关,这次胁迫陆时坐牢的,也不是你。陆衎,如果你还把当时的承诺当回事,求求你,帮我救出陆时。就算你不帮我,你给我指条明路也好。如果你连指路也不愿意,我只希望你不要再插一脚了。” 最好的情况,就是这件事与陆衎无关。 如果是他一手策划,我今天的信也白给了,话也白说了,情也白求了。 从露出的冰山一角判断,陆衎是主谋的可能不大。 除非,那次他冒险进陆家老宅,是演了一出戏。 “滚。”陆衎不表态。 我咬了咬唇,站在原地,想要再说什么,无奈脑子一片空白。 能对陆衎说的话,本来就不多。 最终,我选择离开。 在陆衎这里,“滚”已经是最好的结果了。 我的确不怕和陆衎干架,但我基本上是没有赢的机会。他再派些人,我就是瓮中之鳖。倒时别说强吻了,他把我生吞活剥了都行。 该送的信,该说的话,我都说明白了。 陆衎对整个陆家的仇恨,不是一天两天行程的。经年累月,这恨,已经深入他的骨血。几封傅梦生的旧信,我的只言片语,不可能就此消解他的恨。 哪怕,陆绍世的死,撼动过陆衎。 也可能他根本对陆绍世的死无动于衷。 自从他脱去Richard的外皮,我对他的了解,就是可有可无了。 我失魂落魄地回到医院,整个人像是无处可归的孤魂野鬼。 曾经,我以为我是有用的。 我敢独自回来,单枪匹马潜伏在陆时身边,只为替蒋元一报仇。可后来我发现,我以为的坚强,是因为有小枣和仇恨支撑着。和陆时在厮杀中相爱后,我潜移默化地去依靠他。 虽然他满腹弯绕,连我都算计,但他确实处理事情冷静从容、干净利落。 我还是免不了感情用事。 陆时出事,我告诉自己坚强,为他奔走。在小枣和盼儿面前也从不流露出伤心难过的蛛丝马迹。可我自己知道,我很害怕陆时真的杀了人,更害怕陆时没有杀人,要走蒋元一的老路。 已经有蒋元一因为被威胁,冤死在监狱里。 我绝不能让陆时在这样! 吹了一阵冷风,我稍微振作一点。回到病房,我轻手轻脚洗漱后,蜷在小包子的病房上,小心翼翼将她抱在怀里。 软软小小的身体在我怀里,逐渐传递给我纯粹的温暖。 ***** 陆时杀人案如期开庭。 我坐在观众席上,伸长脖子去看在被告席位的陆时。小枣和盼儿还小,我把他们留在家里,托给青黛姐弟照顾。当然,里外都有陆时派的人保护着他们。现在是非常时期,一个差池都可能成为致命弱点。 许久不见,他似乎憔悴了些。 我视力不错,因此我可以看清他的脸。 就算他剃成寸头,就算他下巴有浅淡的青色,他依然是我最爱的男人,依然是我心里最英俊最有担当最顶天立地的男人。 爱是盲目的。 此时此刻,我担心陆时的未来,满脑子都是他的好,根本想不起他做过的坏事。 应该是心有灵犀,在我张望他时,他突然转头。 猝不及防地,我和他对视。 隔着公正无私的法庭。 他的目光,依然有股神奇的安抚作用。 比起我的仓皇与担忧,他坚定地、从容地、平静地看着我。 渐渐地,我焦躁的心稍稍平复。 观众席陆续进来人,我和他之间时不时出现一个人影。 哪怕是这样,我也看到他对我说——我爱你。 他没有说“我没做”,也没有说其他,就是传递我无声的“我爱你”,是他平时都吝啬表露的爱意。 瞬间,我被戳中心坎,眼泪不打招呼就夺眶而出。 怕陆时看见我这没出息的样子,我忙低头,匆匆擦走不听话的眼泪,抬头冲他笑。 所有人都说,我笑起来很漂亮。 陆时也说过。 今天,我要笑得最漂亮。 只给陆时笑。 他像是知道我拼命表达的意思,嘴角徐徐上弯,再次大方地给了我个微笑。 陆时越是反常的温柔,我越是没底。 可我不敢再表露出来了。 等到正式开庭,我端坐位置上,屏住呼吸,静等一切流程。 原告方是警方,除了西装革履的律师,还有穿着警服、浓眉方脸的赵海潮。 赵海潮中规中矩地说了一些警方掌握的证据,都不是完美、没有漏洞的,但矛头齐指陆时。种种证据加在一起,是可以将陆时逮捕的。如果陆时不是陆时,没有权势,没有钱请沈琛做律师,他因此坐一辈子的牢,也是正常的。 赵海潮说得有理有据、头头是道,且逻辑严密,反倒让请来的律师没什么话可说,成为赵海潮的陪衬。 扪心自问,要是赵海潮找的不是陆时的麻烦,我不仅会佩服他,而且想成为他的朋友。 他刚正不阿、不讲私情,坚持做自己所信奉的事。 是曾经初入律师圈的余落初,是每个年轻时的你我。 但是,赵海潮就是要让陆时受到应有的惩罚,他坚信陆时十恶不赦,如今“逍遥法外”是因为他“一手遮天”。所以,我只是佩服他。对他这个人,我敬而远之。 沈琛的辩护词,极其优秀。 要不是这是肃静的法庭,我都想站起来给他鼓掌。 沈琛不愧是陆时选中的律师,不仅逐一驳回了赵海潮提出那些证据的可疑之处,更是毫不怯场地给法庭上每个人来了场头脑风暴。 杀人案不是小事。 如果警方原有的证据的可信度降低,陆时的罪名是坐不实的。这样的话,死刑和无期徒刑都判不了。就算陆时落了几年刑,等风头过了,他肯定能出来。只是,林豫正的林氏、陆时的LS及他在陆家的地位,可能岌岌可危。 于我,当务之急是陆时平安。 无论陆时是什么想法。 我没想到,陆时一开口,就打碎了我所有的希望。 陆时认罪了。 而且他不仅认罪,而且详细地说从预谋到落实的过程。他匆匆提过他的母亲,想必也不想再惊扰她的亡灵。 他说得完美,并没有一点破绽可找。 要不是我爱他且盼他无罪释放,我都要为他的犯罪天赋鼓掌叫好。 事实是,我听到他“我认罪”起,整个人就处于放空状态。 甚至不用等杂七杂八的程序,我就知道结果了。 沈琛再费劲去找驳回证据的证据,都敌不过陆时“我认罪”三个字。何况他不仅仅是“认罪”,更是从把布谋到落实的过程说得清楚,连心理变化都找不到丝毫破绽。 仓皇离开前,我看到沈琛和我一样满脸震惊。 显然,这次是陆时自己的决定,肯定没有支会他的辩护律师沈琛。之前沈琛极力辩护可以演戏,但他瞬间的震惊与错愕,是不能假装的。 陆时都认罪了,我还需要等结果? 他为什么全都不告诉我,自顾自认罪了? 难道他以为,他坐牢、深陷杀人案纠纷,他让我好好待在家里照顾儿女,我就真的能做到? 而我听到他斩钉截铁的“我认罪”时,我意识到他可能真的不用我为他四处奔波。 是我自作多情了吧。 这回,我都不想去见陆时问他原因。 如果他想告诉我,在我探视他时,他有无数次机会告诉我。 哪怕是他被赵海潮抓进去之前,都可以在仅我们两个知道的地方留下只言片语。 但他没有。 游魂般走在街头,我开始茫然。 陆时的供词太完美,完美到我都要以为,他因为母亲的死而憎恨陆绍世,进而多年密谋如何杀死他并且最终完成。 可是不对。 就像我之前思考那样,以陆时的谋略,就算杀人,也不会选这么明显、会暴露自己的时机。 再说陆时幼年时深爱母亲,对自己的父亲也是有过期待的。 最重要的是,当年的错,可以说是陆文景一手铸成。陆时真要杀,杀的也应该是顽固不改的陆文景,而不是他从文、寡淡的父亲。 那他应该是被威胁了。 能让他认杀人罪的,对方肯定拿捏着我和孩子们的命。 这是最让我悲怆的地方。 我没有办法保护好孩子和自己,才让陆时彻底被威胁。 可我确实不知道危险在哪。 陆衎,我找过了。 陆淳,我拜托苏唯一帮我盯了,并没有发现什么蛛丝马迹。 陆时,就这样认罪了。 失魂落魄回到家中,我只看到阿姨在擦拭柜面上纹路精致的青瓷花瓶。 “阿姨,小枣他们呢?” 阿姨手上不停活,“小枣今天不太高兴,许小姐为了哄她,说是带她去海底世界玩了。” 小枣不高兴? 莫非是知道陆时的情况? 我摇摇头。 陆时的案子,虽然惊世骇俗,但是碍于陆家的门面又或者是畏惧什么,案子都是公事公办,没有宣扬开去。 都说树倒猢狲散,陆时目前还没彻底倒,大多数媒体是不敢伸手的。 今儿庭审结果出来,那是另外一回事。 所以,小枣是想陆时了。 从一开始,林枣同志就很想陆时,而且他们之间,有我都不知道的秘密。 这次他目睹陆时被赵海潮押走,我想借口哄他,未必有效。 陆时也确实很久没有回家了。 我想见见孩子们,也想跟青黛和许漾说声谢谢。 可我确定我没办法控制好自己的情绪——耳闻陆时认罪,我没那么冷静。 沈琛让我静观其变,我听了,只找过一回陆衎,暗地里跟踪陆淳,没做什么实质的事情。 结果呢? 在法庭上,沈琛的完美表现,被陆时轻易攻破。 杀人罪。 不是死刑就是无期徒刑。 陆时口述的情况,基本上是死刑无疑了。 死刑。 我默念这两个字,瘫坐在沙发上,看不到任何希望。 如果陆时真的死了,我肯定要活下去,我还有小枣和盼儿。 可我内心深处,盼望陆时陪我到老。 正神游九天,门铃声唤醒了我。 我抬头,想让阿姨去开门。 环顾四周,我没看到阿姨。 我兴致缺缺,起身开门——能按门铃的,肯定不是青黛他们。 “堂嫂,好久不见。” 是笑容得意的陆淳,我有些意外。 “也没多久。”我抽了抽嘴角,懒得应付他。 他倒不介意,自顾自进来,更是占了好地方坐下。 茶几上有果盘,他便捏了个桂圆,津津有味吃起来。 我本来就见他心烦,再加上陆时出事,我更没什么好脸色。 他既然乐得自在,我也并不多问。 “堂嫂,堂哥的事,我很遗憾。”他自讨没趣,非要跟我说话。 我眼刀飞他,“你话里话外,我听不出一点‘遗憾’。陆淳,你我都清楚陆家人私底下是什么你死我亡的关系。这次陆时出事,你不知道怎么高兴,别假惺惺说什么遗憾了。你伤不到我,你的出现只会让我厌烦罢了。” 伤到我的,是陆时。 是径自认罪的陆时。 是我爱的那个陆时。 陆淳改用牙签,扎了块火龙果往嘴里塞。 等吃完,他才慢悠悠说:“堂嫂,你看得这么开,只做我堂嫂,真是太可惜了。” 陆淳没有明里眉飞色舞,但他眼睛发亮,神色更像是见了春暖花开。总之,陆时出事,他大概恨不能放鞭炮庆祝。 偏偏这样的话,要跟我说一些似迂回实虚伪的话。 “你自便。” 我起身,想去楼上换个清净。 连小枣和盼儿我都没找,就是因为陆时的事给了我打击。 自找上门的陆淳,我没心情吵架,也没想法冷嘲热讽。 陆淳忽然用力拽住我的手腕,“堂嫂,你敢就这么放我在这客厅?” “你到底想怎么样?”我挣开他的手,揉了揉发红的手腕,语气转怒。 他笑意更甚,“陆时不出意外会被判死刑,堂嫂,与其守寡一辈子,不如嫁给我。” “你做梦。”我果断地回。 同样站直,他颇带倨傲地俯视我,“你的男人被我打败,你还这么看轻我?你有什么资格看轻我?我收留你,不是我对你的仁慈吗?” 我仰视他,不输气势,“你确定是仁慈?而不是新一轮的作弄?陆淳,我没心情,你别在我眼前做跳梁小丑。还有,你弄明白,陆时输给的是他自己,是我,是小枣和盼儿,从来不是你。” “不是我?”陆淳双眼缠上血丝,眼角飞红。 他本就是妖孽长相,此刻动怒,竟有别样的美感。 媚。 美。 妖。 却毒。 不等我反唇相讥,他拔高音调,“不是我杀了陆绍世,不是我用你们的安慰威胁陆时,不是我挑拨陆衎和展遇的旧事,陆时能认罪?TM从来不拿睁眼看我的陆时,今天能在法庭上认罪?” “你说什么?”我睁大眼睛,耳畔回荡他的话。 何止是震惊。 他情绪应该是平复了,再次肆意而笑,“我说什么,堂嫂不是听得分明吗?” 出乎我的意料,此刻我的大脑居然还能飞速运转。 我追问:“追杀展延之、展遇的,也是你?” 陆淳挑眉,“怎么,不信?” 要么真是陆时做的,要么就是陆淳为了争口气脑残地抢着承认这些恶行。 展遇虽说离开纷争许久,可到底曾是叱咤风云的人物,他随随便便就去追杀?陆衎有仇,倒另提。 所以,陆衎从头到尾,只针对陆家的人? 那陆衎应该也没有杀陆绍世,因而他才会冒着风险去陆家老宅参加他的葬礼。 以陆衎的性子,肯定不会解释。 陆衎害我诸多,连带伤害我爱的人。 可在这一刻,我突然无法克制地心疼这个男人。 “陆淳,请你滚出去。”不管真假,陆淳说出这样的话,我不想再让他待在我的家里。 这个疯狂分子。 危险分子。 极端分子。 “我没看到你服软求我,我怎么舍得走?”陆淳对我“服软”,似乎有执念。 难道就是因为他初见我搭讪失败? “陆淳,怕是你想走,也走不了了。” 我循声望去,竟是我以为还在法庭上的沈琛。 第216章 大结局(中) 陆淳在一瞬间露出讶异的神色,但他旋即露出冷笑,“沈琛,你以为我怕你?你不过就是一个律师而已。醒醒吧,你的主子已经认罪,你就算再厉害,又能怎么样?” 沈琛推了推眼色,从容往前,“那再加一个赵警官呢?” 伴随着沈琛不起不伏的冷淡调子,赵海潮一步一稳地走进来。 看到赵海潮刚正不阿的方脸,陆淳的笑脸,有了裂缝。这个裂缝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扩大,演变成震惊和惶恐。 他在我面前耀武扬威许久,看到他吃瘪,我心里是藏不住快意的。 不过,沈琛和赵海潮为什么会在这里? 我逃出来有段时间,但庭审不至于这么快结束吧? 还是,他们和我一样提前离场? 陆淳得意忘形认罪,沈琛和赵海潮做了一次黄雀。 莫非是安排好的? 难道这才是陆时想要的结果? 就算赵海潮是警察,让他听到陆淳认罪,没有证据,又能拿陆淳怎么办? 没有证据,怎么让除沈琛和赵海潮外的人相信陆时没有弑-父? 但陆淳的慌张,是演不出来的。 陆淳,必然做了他所说的那些事,至少一件。 几秒过后,陆淳表情才修复。他有些破罐破摔,“赵警官怎么了?我陆淳是守法好公民,但不代表赵警官无缘无故让我去死,我就去死吧?我做什么了?凡事都讲求证据。” 沈琛说:“你刚才亲口认罪,还不够?” “就算你们录音了,这也是拿不上台面的证据!”陆淳猛地回头,竟抛我媚眼,“而且这些话明显都是堂嫂激我说的。别说江城,几乎全世界都知道我陆淳是个浪荡不羁的风流画家,我怎么可能做那些事情?我怎么有这个本事?” “你有没有,你自己清楚。” 沈琛话音刚落,赵海潮就关上了房门。 轻微的落锁声,想必在陆淳耳中十分尖锐。 他本想来奚落我、逼我服软,却不想这一行径让自己成了瓮中之鳖。 “你们想干什么?”陆淳似乎嗅到危险,本能后退。 我顺势而上,动手擒拿他。 他麻溜一个转身,逃过了我。 但他身后就是动作更为敏捷的赵海潮,他不像我一样生擒,而是用镣铐。“喀嚓”一声,干脆利落,陆淳就和赵海潮铐在一起。 陆淳激烈挣动,“你们干什么!你们想要非法拘禁吗!赵警官,刚才不过是我一时意气说的气话!我没有犯法!” 赵海潮冷脸依旧,“你最好闭嘴,省点力气。” 眼前的黑脸赵海潮,顺眼多了。 沈琛十分冷静,搜刮走陆淳身上的手机以及一切杂物,“赵警官,那边的人一时疏忽没看紧陆淳,估计再过几个小时就会找过来。我们尽快行动吧。” 赵海潮说:“沈律师,领路吧。” 我展开双臂,拦住他们的去路,“沈琛、赵海潮,这次你们还想瞒我?我不想耽误你们的时间,但事关我的丈夫陆时,你们简短告诉我事情始末。请你们相信我,我会演戏也会帮忙。” 沈琛说:“林舒,先让赵警官把陆淳带走,等他们离开,我来告诉你。” 可能是他法庭上的精彩表现撼动我了,这次我信服他。 虽然我没听到解释,但我已经有了点斗志,“想去哪?这里我熟?” 估计怕陆淳挣扎惹出不必要的麻烦,沈琛和我说话时,赵海潮一掌劈晕了陆淳。这手劲,得练几年? 觑了眼方脸赵海潮,我想我以后都不会得罪他。 拧巴。 宁折不弯。 还力气大。 沈琛走在前面,我才知道陆时这房子看似简陋,实在暗藏玄机。 我的“熟”,是放了大话。 凭赵海潮的力气,独自押送昏倒的陆淳不成问题。 关上暗门后,沈琛领我绕回露台,“林小姐,我长话短说。赵警官的太过正直,放手把陆淳交给他未必是好事。” 我点头,“嗯。” 陆时会认罪,是开庭前一秒传达给沈琛的。所以他在庭上的震惊是真,不过延时了。 沈琛比我知情很多,比如陆时进警察局是拖延时间,最重要的是想保证我和孩子们的安全,其次就是为了放松对方的警惕。这样,明里的沈琛,暗里的某些人,就可以捕捉到对方更多的破绽。 陆时不告诉我,最主要是希望我不要涉险,其次我的真情流露会让对方更为得意。 比如今天主动找上门的陆淳。 沈琛带赵海潮跟踪陆淳,就是等着他得意忘形。他暴露得比预料中快,沈琛也达到了目睹——让赵海潮知道,陆淳及他身后的人是有罪的。 当然,沈琛录下了陆淳那段狂妄之语,但它不能作为扭转乾坤的关键。就像陆淳狡辩的那样,它很容易被驳回。 沈琛赢得赵海潮的信任,就是为了让这个铁面无私的赵警官可以参与他们的计划——囚禁陆淳,放出他认罪的消息,找个替身偶尔露面,让他那边还藏在暗处的人按捺不住、狗急跳墙。 陆淳暴露得太多,让赵海潮瞬间决定信任沈琛和陆时。 由此可见,赵海潮真是个认死理的人。他永远站在他认为是正义的一边,为了抓到犯罪嫌疑人,他也可以灵活变通,运用一些手段。但他就是太在意是非对错了,很可能挖出一些对陆时不利的消息,他依然会咬着不放。 事已至此,我没空气他对我的隐瞒。 我只希望这一场风波可以过去,陆时能回到我们身边。 想到赵海潮的隐患,我放沈琛走,“沈琛,你赶紧去你们约定的地点吧。除了配合你们演戏,我还需要做什么?” 沈琛摇头,“不出意外的话,陆时很快就会出来了。” 演戏就要演足。 撼动了最顽固不化的赵海潮,再用一段录音去说服其他警-务人员配合演戏让幕后罪犯落网,想必不是困难的事。且以陆时的势力,不是有板上钉钉的证据,没几个赵海潮会不顾前程、死活,义无反顾地抓他进警察局的。 “行,我等着。”我回,“你走吧。” 沈琛冲我点头,扭头离开。他没走那个九曲连环的暗道,而是从正门走。以他的本事,绕晕再甩掉跟踪的人,小菜一碟。 事情倏然有了转机,我心情好转,掏出手机打给青黛。 几分钟前,我人生到了低谷。 现在,又渐渐好起来了。 有些奇妙。 隐隐中我似乎有这个预想。 在我心里的陆时,到底是无所不能的。 ***** “妈妈,妹妹是不是又长大一点了?”小枣写完作业,奔到婴儿床前逗弄小包子。 好不容易哄好女儿,我抱本书看放松。这些天,我时刻关注陆时案子的动态,也和苏唯一、沈琛和赵海潮保持着密切的联系,腾出时间还有一点残念想让林氏回到我手里。 展延之没醒,陆时没出来,陆衎没动静,沈琛和赵海潮囚了陆淳也还没结果。 除了我可以做到陆时希望的“好好在家里陪孩子”,一切似乎都是原样。 每天轻松的时间,也就这个把小时了。 听到小枣的话,我合上书本,“是啊,盼儿想快快长大,陪着哥哥呢。” 他鼓起圆润白皙的脸蛋,渐渐染上绯红,信誓旦旦,“我一定会照顾好妹妹的!我会很疼很疼妹妹的!” 我摸摸他的头,“妹妹这会睡着了,要不你去书房练练毛笔字?” 小枣瘪瘪嘴,“那好吧。” 自打陆绍世离开,小枣就会练字这事特别上心。虽然这几天没那会勤快,但也逐渐养成了习惯。 他一步三回头,终于走出卧室。 我起身,走到盼儿跟前,细细端详她的睡颜。水嫩的、吹弹可破的皮肤,她现在可是最水灵的时候,也看得出漂亮了,基本上谁见都会夸一两句,算是享尽万千恩宠了。 她偶尔也会有让我摸不着头脑的哭闹,我心里觉得她是想陆时了。 可我没办法让她见陆时,只能用各种方法转移她的注意力。 到底忘性大,小包子闹个十来分钟就忘了,砸吧砸吧嘴跟我要奶喝。 可我不是小包子,我一直记得。 自从听沈琛说陆时会回来,我就盼着他。一分一秒流逝,都在切割我的希翼。 出神许久,我交代江姨照看一下盼儿,我进浴室洗澡。 热水当头浇下,烫得我躲开,受灾的肩上顿时泛起薄红。 我忙调试温度。 想起陆时,我不自觉地恍惚,没注意这些小细节。 滚滚的热水,聚起腾腾的白雾。 “妈妈,不好了!”小枣突然“啪啪啪”敲浴室门,“坏人抢走妹妹了!” 什么?! 我吓得不轻,却还是回孩子,“小枣,你别急,妈妈就出来!” 说话间,我顾不上身上腻滑的泡沫,扯过浴巾围在身上,随后快步跑出去。 小枣脸颊红透,眼眶更是一圈红,“妈妈。” 听到小枣的哭腔,我心都碎了。再环顾四周,确实不见盼儿和江姨,我更是心急如焚。 我揉了揉小枣柔软的发顶,“小枣,别急,妈妈在呢。” 话虽如此,但我心里也没底。 不是有人在保护我们吗? 为什么之前斗得要死要活没事,偏偏要在现在? 难道是陆淳被囚禁、被“揭发”,那些人坐不住了? 为什么要冲盼儿! 冲我啊! “他们去哪了?”我问鼻头开始泛红的儿子。 他吸吸鼻子,“出去了,逃出去了。” 我匆匆安抚小枣,侧过身跑出主卧。 才推开门,我就看到许久不见、站如青松的陆时。 他头发没怎么长,短短的尖茬子竖着,更加衬他一张轮廓分明的脸。许久不见,他眼神里都开始溺着温柔。 可我没有沉醉其中。 我后退一步,“你骗我?” 小枣屁颠屁颠儿跑出来,“妈妈,你别生气……” “妹妹呢?” 小枣说:“妹妹在我屋里呢,今晚我来照顾妹妹。妈妈是爸爸的,爸爸是妈妈的。” 我冷冷剜了一眼陆时,“你教的?” 不登陆时回答,小枣摇头摇得拨浪鼓似的,“没有,爸爸没有教我。小枣无师自通的……” 我笑里藏刀,“小枣,你告诉我你偷偷什么乱七八糟的电视剧了?” 小枣腿下抹油,一溜烟跑远,“爸爸妈妈,我去陪妹妹了!” 我拿他没辙,身上腻-腻-滑-滑的,推进主卧,反手把门给锁了。 没错,我千盼万盼就是盼着陆时回家,无罪释放。 可这不意味着他可以用女儿的安慰跟我开玩笑。 无论出于什么理由,我都有点生气。 反正他已经回来,来日方长。 今晚,就让我把他锁在门外吧。 折回浴室,我扯下浴巾,冲洗黏在身上的泡沫。 我还是低估了陆时。 寻摸着睡衣时,我发现了在立体镜里看到了陆时。 他站在浴室门口,就那么看着我。 “为什么回来不好好回来,非要骗我?”我早就习惯被他看光,淡定套上睡衣,随意绑上腰带。 陆时大步走到我身边,伸手将我揽进怀里,“没有骗你。” 久违的怀抱使得我全身酸软。 可我记恨他的小计谋,曲起手肘撞击他的腹部。 他岿然不动,仍是牢牢抱住我。 “林舒,我只是想你了。”他呢喃般说着,仿佛是个撒娇的孩子。 倏地,我心软了。 无论如何,此刻紧紧拥抱着我,恨不得将我嵌入他怀里的男人,不正是我所爱的男人吗? 我本就没打算跟他动真格,只觉得他气焰太嚣张,想要晾他一晚上。 没想到,一晚上都晾不成功。 我还真是……输给陆时了。 我逐渐放松警惕,让自己软在他炽热的怀抱里。 他再次低声说,“我只是想看到,你也那么想我。” 话已至此,我彻底不想让他睡书房了。 来日方长嘛。 我脸贴着他的胸口,温言细语,“陆时,这回真的没事了?” “真的。”他回得干净利落、简单明快。 让我相信。 “林舒,我想你了。”伴随他醉人的情话的,是他捧起我的脸颊,落吻在我唇上的动作。 简单的唇与唇碰触,因为许久不做,带给我别样的震撼。 当他探入灵活的舌,我与之嬉戏,诱它深入,而后狠狠咬它。 有多狠? 我下口的瞬间,就尝到了腥-甜的血味。 他愣了一秒,继而捏紧我的下巴,继续与我深吻。 并且,他只守不攻。 哪怕我咬得那么用力,他都没有伤我。 这次,我们之间,是他心软了。 我再一次体会到陆时对我的爱。 有些话不用多问,比如陆时是不是真的因我和孩子们受到威胁。 我心里知道就好。 其实,我应该再对他好一点的。 此话一出,我敛好竖起的刺,化成一泓春水,变成他所需要的模样。 拥吻间,腰带蹭掉了,心防也崩塌了。 汗水淋淋的他,伏在我身上的他,禁欲般喊着我的名字的他,都是迷人的。 或许就是,情人眼里出西施吧。 趁他伏在我身上缓解,我猛地翻身,将他压在身下…… 陆时刚从牢里回来,是有很多事情要做的。 他基本上是我的精神支柱,他回来,我稳定,我也有很多事情要做。 可我们似乎都有点“不务正业”。 头两天,我和他几乎时时刻刻都在没羞没躁。 好像把后半辈子的亲热日子都要过完。 很多情况,陆时耳朵在听电话里的秦淮说话,嘴巴就在我身上造作。 苏唯一破天荒打电话给我时,我好不容易哄好备受冷落的小枣和小包子,准备跟陆时鸳鸯浴。 说是鸳鸯浴,我泡在水里等他,他还留在书房开很重要的视频会议。 若非他和我肩上都有责任,我们在精神层面上的久别重逢后,真能醉死梦生过去。 “苏唯一,怎么了?” 他说:“林舒,赵海潮不方便打这通电话,所以让我代为转告。陆绍良去警局认罪了,目前还不清楚他真是幕后人还是为了替儿子顶罪。” 第217章 大结局(下) 以陆绍良的为人,绝对做得出来替陆淳顶罪。 且他元气大伤,不太可能还有能力反攻。 表面上看,陆绍良替陆淳顶罪的可能性就大一点。 不过,有时候越不可能的,越可能是真相。 也许陆绍良真的是奸诈的老狐狸,演出大势已去的老狐狸模样,暗地里积蓄、拉拢力量,布谋一场大戏。 “我可以过去吗?”我迫不及待想要知道结果。 我想知道到底有多少人在针对我和陆时,我想知道这样提心吊胆的日子还需要多久。 苏唯一稍作停顿,“恐怕不行,你不是警方那边的人。要不这样,我去问赵海潮,有结果第一时间通知你?其实,陆时门路多,肯定有第一手资料。恐怕到时候不用我说,你就从陆时嘴里知道真相了。” 比起真相,比起善恶各有果,我更希望我的一家可以平平安安。林豫正离开了,文清出家了,林念瑶失踪了,林宅只有小吴守着。昔日的林家,早就散了。 而我现在的家,孩子们和陆时在,才是家。 “行,那我等你好消息。”我说,“如果你需要我告诉你进度,我也会打给你的。” “你告诉我吧。”他补充,“我好跟上进度。” 有些话说再多遍,都不嫌厌烦。 我照旧对苏唯一说了谢谢。 能认识他、聘用他,是我林舒的荣幸。 “跟谁说谢谢呢?”陆时吃醋般,“这么温柔。” 我起身,溅起不少水花,水流淌过我的身体,在灯光映照下更是熠熠生辉。 他同样宽衣解带,却比我出水的效果更好看。大概,疑似吃醋为他增添了魅力。 陆时果然是陆时啊。 “苏唯一,”我抬腿跨出浴缸,揭过睡衣套上,“他说陆绍良去认罪了。我真没想到是陆绍良,以为他安分了。” 陆时眸色骤暗,表情狠戾,“是谁不重要了。他们不能再兴风作雨才重要。” 他们? 我拧紧眉头。 到底还有多少人? 陆时迎面抱住我,吻了吻我的发顶,“这都不是你需要考虑的问题。这一次,无论是陆绍良坐牢还是陆淳坐牢,我都会给他们一个大礼。很长一段时间,他们绝不会再掀起风浪,除非——他们不要命了。” 我蹭了蹭,“可你不是说,天底下不缺亡命天涯的人吗?” 他讳莫如深,“据我所知,藏在暗处的人,惜命惜财惜名。” “我不能问?”生怕他反感,我又补上,“我不用问?” 他点头,“不用问。” 肩头突然一种,随之而来的是密密匝匝的凉意和酥痒。 “怎么,我们不去警局看看?”受他诱惑,我声音变软、变媚。 他咬了我的肩膀,旋即舔-舐伤口般抚弄。 “坐等结果的事情,何必亲自去看,坏了我们的享乐时光?” 陆时撩拨人的技能满分,而且我非他不可,他或许眉目一转,我就能骨头酥软。 没几秒,我就重新浸泡在水温适宜的浴缸里了。 “忘了告诉你。”陆时掐着我的腰,正与我做-负-距离运-动,“展延之醒了。” “什么?!”我震惊地说道,却因为极致的愉悦变音。 估摸着罚我分心,他重重一-顶,“刚才我谈完公事,秦淮告诉我的,展延之半个小时前醒的。” “我去看他。”肢体痉-挛,但我的意识尚存。 陆时绵密的吻落在我的锁骨,“有展遇在,你何必急在一时?明天我有事要处理,你腾出时间去看看展延之吧。不用多看,你趁这段时间好好陪陪小枣和盼儿。” 我揪住疑惑,“趁这段时间,是什么意思?” “这么急着知道?”他挑眉反问,湿漉漉的眉毛,显得性感而诱人。 我下意识吞咽口水,“急。我最近脆弱,惊喜等于惊吓。” “我不久前着手买回林氏,陆衎一直不肯松口。这段时间,我估计他没心思管这茬了。” 言下之意,陆衎自己火烧眉毛了? 陆时口中的“他们”做的? 估摸着我沉默,他又说,“如果你不想经营林氏,没有关系,我可以像岳父那样外聘。你可以做你想要做的事情,带小包子,独立创业,画画或者去哪个公司工作。都行。随你心意。” “好。”我咬紧牙关,才稳住语调,“辛苦你买回林氏,至于我选择做什么,再给我点时间。等林氏到手,我应该就想好了。” 林氏是林豫正一生的心血,就算我无以为继,也不能被陆衎掌控的莫里集团收购了糟践去。陆时买回来,不管我自己经手还是交给谁,它都属于我,属于林豫正的女儿。 是的,我只是林豫正的女儿。 ***** “你说什么,展延之失忆了?”我惊讶地反问展遇。 我吃过午饭来医院,时间不正好,展延之午睡了。 展遇就拉我到走廊尽头,非等他醒来才让我见。 展遇只比我高一点,头发白得更多了,比起初见的儒雅范儿,他更多了些许颓丧。 但是他的气场很强大。 掐着烟,他猛吸一口,缓缓图眼圈,“是的,小六失忆了。” 我警惕地看着这个曾经令人望而生畏的男人,“展先生,你想怎么办?” 别说陆时,就算是我自己的存款,都可以照顾好展延之的后半生。他既然失忆了,在别有用心的人眼里就没什么价值了。这样,他想要找到清净的地方重新开始,不是很容易? 要实在不够,我还有林豫正留给我的遗产。 需要权势背景,那有陆时在。 伤后失忆的展延之,不需要展遇。 且照展延之失忆前的意愿,想必不是想跟展遇相守到老的。 展延之只是答应照顾展遇,可展遇要小六做的绝不仅仅是这些。 这回展延之失忆了,展遇三言两语,不就勾画出他的“过去”了? “林舒,你来晚了。”展遇摁灭烟蒂,扔到垃圾桶里,“展延之一醒,我就告诉他我是他的爱人。我有我的办法,目前他对我深信不疑。不管你说你是谁,只要挑拨我和他的关系,他都不会信你。如果你还想和他保持友好关系,我奉劝你闭口不谈他真正的过往。” “你!” 我没想到展遇这么绝! “展遇,你这是强取豪夺!展延之根本不想做你的爱人,他只是答应照顾你!”我难掩激动,“难道你不怕他有一天想起来恨你吗?” “那就到时候再恨吧。”他竟有些落寞,“林舒,展延之他为什么愿意守着我这样的糟老头照顾?他对我真的没一点感情?” 我讥笑,“你别自欺欺人了。展延之重恩情,当年你培养了他,之前你又救了他。他感激你,有什么问题吗?” 展遇猛地盯住我,盯得我毛骨悚然,“林舒,你觉得展延之爱你,对吗?” 我被问住。 很快,我说:“没有。我知道,他对我好,是因为蒋元一。” 展遇冷嗤,“还好你不自恋。退一万步,展延之爱你,你能陪他后半生吗?除了出钱,你能做什么?但是我愿意陪着他,我对他是真心的。我见过风浪,尝过万花百草,我知道他最好,我懂得珍惜他。他这回醒过来不是一劳永逸,你觉得除了我,还有谁更有耐心照顾他?” 我有点不敢相信,展遇说甘愿照顾展延之后半辈子。 这还是当年那个玩弄男-宠的人尖儿展遇么? 有一点他说中了,我没办法陪展延之。我的时间大部分是留给我的家庭的。 事已至此,我只能希望,展延之更想要留在展遇身边了。 “你要是有什么困难,尽管联系我。”我松了口,“哪天你没耐心或者没办法照顾展延之了,也请你第一时间联系我。” 他可能会厌倦日复一日枯燥、烦累的生活,也可能他这残破的身体撑不了多久。 “没问题。”像是知道我在想什么,他说,“你放心,我尽量熬到他后面死。” 不等我回应,他呢喃般,“后死的人更痛苦,我知道的。” “两点了,展延之该醒了。”他一抬手表,再次抢了我的话。 我说:“那好,我们去看他吧。” 展遇走在前面,我紧随而上。 绕过拐角,他突然停住,我险些撞上他。 “怎么了?”询问间,我顺着展遇的目光看去,竟是陆衎。 陆衎是来找……展遇的吧? 毕竟展遇是他第一个男-人。 我敛了神色,“你们聊,我先进去。” 展遇不怒自威,“林舒,你留下。” “啊?”我看了看两人各自古怪的脸色,到底没挪动步子。 展遇有些轻佻了,“怎么了?陆衎,你终于敢主动找我了?还想跟我呢?上次我求你,你不跟我横呢?现在我就让林舒看着,看你到底想怎么我。” 陆衎表情复杂,“展爷,对不起。” 我诧异地看着陆衎,怀疑自己的耳朵失灵。 更让我惊掉下巴的是,陆衎居然给展遇下跪了,“当年,对不起;这一次,也对不起。” 我忙撤开几步,免得站了陆衎跪的方向。 我拿着傅梦生的旧信就没让陆衎态度软一丝一毫,他怎么就能跪在展遇面前郑重其事地说“对不起”呢? “知道错了?”展遇从容不迫地抬起他的下巴,“啧啧啧,这么些年,你倒是长大了。不错,还能让人着迷呢。” 看这一段,我仿佛能看到当年的展遇。 陆衎没反抗,就那么不卑不亢地迎视展遇。 大概是腻味了,展遇松手,“滚吧。你来道歉,想必也不是为了我的原谅。” 陆衎站起,“展爷,再见。” 他倒也干净利落。 或许是为了赶走心魔? “等等。”陆衎准备走,展遇突然喊住他,“有封信给你。要不是展延之醒过来了,你跪下再磕十个头,我都不会释怀。” 陆衎接过。 展遇不耐烦了,直接推门进去找展延之。 我沉浸在震惊中,慢了一步。 “小舒。”陆衎捏紧那一封信,“五年里,我总有五天对你是真心的。” 其实,要不是他丧心病狂地做一系列迫害孩子、陆时和我的事,我一直相信他五年对我都是真心的。 “陆衎,你怎么了?” 他自嘲一笑,“大概是想开了吧。” 不再多说,他转身离开。 我盯住他显得落寞的背影,总觉得不是想开这么简单。 干站几分钟,我进病房——我还记得我来的目的。 出于好奇,我问了展遇给陆衎的是什么,他说是陆绍世的遗书。 我没再多问。 展延之气色不错,更让我意外的是,他好像挺幸福的。他没有记忆,展遇告诉他,他们是冲破重重阻碍在一起的恋人。无论经历多少风雨,他都守在他身边。所以,展延之感念展遇,好像也顺带“爱”了展遇。 虽然我知道这假象有很多不确定性,但至少他现在是快乐的。 陆绍良顶罪的结果出来了,陆绍良坐牢,陆淳无罪释放。因为比起陆淳一时气话和死不承认,陆绍良不仅有条不紊地认罪,更是提供了一些关键性的证据。 哪怕明里暗里都有人怀疑他为了保住唯一的儿子故意揽过全部的过错,也只能放了陆淳。或者,陆绍良是为了,留得青山在不愁没柴烧。 陆淳很“干净”。 不在场证据不缺,犯罪动机却几乎没有。 我虽然不忿,但知道陆绍良这次是真正意义上的死罪难逃活罪难免,我才稍稍平衡。 上回,陆家人还顾及陆绍良。 这一次,陆绍良不仅仅是牵扯到跟陆时作对了,还杀了自己的胞兄。 陆家老老少少、里里外外,谁还帮他斡旋? 几天后,林氏重新归于我的名下。 出乎我意料的是,陆衎居然自首了。 他判了几十年,后半生应该都是坐牢了。 我想不通,陆衎完全没有失败的理由,为什么突然要缴械投降? 就算他被逼到不得不认输,又为什么要乖乖认罪? 凭他的本事,完全可以再次消失匿迹。 不可能是为了展遇吧? 他的恨,全因傅梦生而起,经年累月积攒,早就深入骨髓…… 我最终决定这几年重新画画,在三楼陆时的戏服房隔壁,装修我的画室。这样,我大部分时间还是可以陪着孩子们,有灵感的话就可以画画。等小包子再大些,我再去拜师学艺。 林氏的话,我让陆时去物色人选。 风波初定,我不想再奔波,交给陆时这样的商场老手绝对没有问题。 在陆衎的刑期敲定后,我最终决定去看一看他。 他什么都没跟我说,光坐着,跟我对视了几分钟。 我好像知道他想到表达什么,又好像一无所知。 走出监狱的那一瞬间,我知道,我终于可以放下陆衎这块心中大石了。 又过半个月,数次病危的陆文景,死在了陆家老宅。 他的床上。 他抱着楚修宁的照片死的,他的原配夫人,而不是他心心念念了一生的慕容婉。 也许,他爱的是楚修宁,只不过利益的牵扯让他生了反骨。再者,得不到的,永远是最好的。 也许,他爱的是慕容婉,只不过临死拿着楚修宁的照片,骂一骂她为什么囚住他的一生。 都不重要了。 得知死讯,我们一家就马不停蹄赶去陆家老宅。 我怎么都没想到,我会在廊桥上遇到久不相见的温知雪,依然天仙似的温知雪。 “你怎么在?”话一出口,我才意识到,温家和陆家交情不浅,温知雪出现在老爷子的丧礼上,太过正常。 但她屡屡针对我,我藏不住对她的恶意。 温知雪口气也不好:“虽然我恨你,但我来是送你礼物的。” 我顿觉好笑,“耍我?你还有‘礼物’给你?” 温知雪把一份档案袋放到我手里,凛着脸色,“这是可以让陆淳坐牢的‘礼物’,连陆时都没有。你不要,我就扔到湖里去。” 我抓住袋子,卷起来塞到包里,“我要。” 哪怕它只有百分之一的可能让陆淳受到惩处,我也要。 温知雪突然浅浅笑开,“老爷子的丧礼,我就不参加了。不怕告诉你,除了你,我现在谁都不想见。也不能见。等陆淳坐牢了,你帮我告诉他一声,谢谢他当初找人轮-女干-我毁了我。” 听到最后一句,我终于明白温知雪突然来这一出了。 她对陆淳的恨,比我们所有人都深。 所以,她可以用尽手段找一些证据。 目送她远去,我突然有些感慨。 人的际遇,真实说变就变。 丧礼的过程就那样,没什么新鲜的。陆绍世离开的阴影还没彻底从陆家老宅撤去,陆文景又离世了。 前者意外,后者命数已到。 陆文景固执又强势,这一生不知道害了多少人,自己倒是长命。 午宴过去,陆文景的律师来了,八成是交代遗嘱的事。 很多陆家人,都蠢蠢欲动了吧。 虽然不关我的事,我也不感兴趣。但我是陆时的妻子,我应该站在他身边。 毕竟当时,陆文景拿遗嘱诱惑过我。 可对我而言,现在的生活已经太好太好,不需要再锦上添花。 让人意外的是,遗嘱的最大受益者,是陆时的大姐陆佳木。 除了陆佳木一家,其余陆陆续续散去,虽然不明显,但也没什么好心情。 陆时走,我就跟着陆时走。 “林小姐,等一下。”律师突然喊住我。 他殷切地看着我,“我可以单独和您谈一谈吗?” 我稍感讶异,还是跟律师去了隔壁的小书房。 “林小姐,陆老先生改遗嘱时,说了一些话。他没让我说,但我觉得还是要说一声。”律师估计跟了陆文景很多年,对他倒是忠心耿耿。 我回:“你说吧。” 陆文景所作所为,我没一件看得上,所以我不怕受刺激。 律师开口:“陆老先生本来是想把财产给陆时的,但他考虑到你憎恨陆家的争权夺势,就把财产给了陆佳木。他好像,很希望你快乐。” 在他诚恳真挚的眼神下,我忍住刻薄地反问——那他知道,多少人因为他一辈子不快乐吗? 律师没多留,我回到我和陆时的房间,小枣和盼儿都在午睡。 一切静好。 “怎么了?”陆时压低声音问。 他好像很平静——面对这份让人诧异的遗嘱。 “没什么事。”我掏出包里的档案袋,“温知雪送来的,说是可以让陆淳坐牢的。” “好,交给我。” 握住他的手腕,我仰着头,恳切地望着他,“陆时,一切都会好的,对吗?” 他说:“对。” 短篇新文《我往火光去 林恣年少飞扬时爱上了曲时阁,为博他一笑愿意丢命。 后来,林恣如愿成为曲太太,却被曲时阁要了命。 第1章我们先回家 我一直觉得我很幸福,三年前如愿嫁给深爱的曲时阁。 可惜他太忙,总是忙工作、忙应酬,很少陪我。 但这不影响我爱他,就算他在外面醉成一滩烂泥,我也会小心翼翼捧回家。 今晚,我又被一通电话叫去会所接他。 赶到后,我看到他歪歪扭扭倒在沙发上,习以为常,却仍然心疼了。 “曲时阁,你怎么又喝这么多?”我柔声问。 可他依然很好看,剑眉星目,丰神俊朗。我叹口气,认命去搀扶他。 他醉后很沉,我不得不用力拽他,昏沉中的他突然甩开我的手,凶狠地说:“曲太太?你也配?” 我一个趔趄,后退两步才堪堪站稳。 我有点恼,分明是他不顾家庭流连风月场所,还要对我发脾气。 可看着面色酡红的他,我心疼不已,重新走向他,“曲时阁,我们先回家。” 曲时阁躲开我,甚至反手给我一个巴掌。 脸上顿时火烧火燎的疼,我被打懵了,愣愣地看着醉态十足的男人。 斜躺沙发,他眯着眼瞧我,倏地冷笑,“的确是曲太太。” 我冷静下来,无力地哀求,“你跟我回家吧。” “家?”他迟疑,忽然猩红了双目,怒道,“你给我滚!” 他到底喝了多少? 我拧紧眉,不想再和醉鬼浪费口舌,再次弯腰扶他。 “啪”,他骤然扣住我的手腕,瞬息间将我带到沙发上。 等我反应过来,他已经压在我身上。 “林恣,你觉得我醉了对不对?”他的手探进我的裙子,紧随着我听到了撕裂声。 我忙按住他的手。 “我没醉!”他压倒性地钳制住我,粗鲁地横冲直撞,“我就是恨你!林恣,你不是爱我吗?我上你,你不爽?” 没有任何准备,我根本承受不住他的莽撞。 可他像是疯了,不仅动作不停,嘴上恶毒的话也不断。 这不是我的丈夫曲时阁。 我最后疼哭了,哑着声求他:“曲时阁,你醒一醒……放过我吧……我不舒服……” “我很清醒,”曲时阁一巴掌重重落在我脸上,“林恣,我何止要弄疼你呢?我可是要让你……生不如死呢。” 我的身体下意识弓成虾米,却引起他的愤怒。他抽出皮带,猛力抽打我。 我无处抵抗。 皮肉的痛,抵不上曲时阁带给我的心痛。 他说他要让我生不如死,应该不是醉话吧? 不知道过了多久,我下半身几乎失去了知觉,他才终于放开我。 我从他沙发上滚下,哆嗦着套上皱巴巴、浑浊不堪的衣服。 “回家吗?”我一开口,喉咙发痛,好像方才的狂风骤雨还停留在那里。 我不知道他为什么会这样。 现在的他……应该真的不是曲时阁,只是和他长得一样。 “你果然这么贱啊。”他笑容邪佞。 我瑟瑟发抖,有气无力地说:“那我自己回去。” 转过身,我几乎落荒而逃。 一回到家,我体力不支,连滚带爬上楼泡澡。 “咣当”,我迷迷糊糊要睡着,突然被卧室的响动惊醒,应该是曲时阁回来了。 觑了眼水里红白青紫交错的身体,我犹豫要不要出去。 我爱曲时阁,但我不想面对喝醉了施-暴的他。 “怎么,我回来了,你不出来迎接我?”他一脚踹开浴室的门,冷冷质问。 我扶着浴缸边缘,颤巍巍站起。 没想,他一把揪住我的头发,将我摁回浴缸。 膝盖磕到冷硬的边角,口鼻漫入温热的水,头发像是要被他拽断…… 那一瞬间,我觉得我离死不远了。 我挣扎,却被他钳制。 在我失去意识时,我听到他说:“林恣,我想你去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