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莫名的合租 “你知道吗,每个人一生当中会遇到约两千九百二十万个人,却只会和三千左右的人相识,最后放在心里的人不超过三十个。所以,这辈子能够与你相识相知,算我倒霉。” 三千的话音刚落,手中的辞呈已是毫不留情地摔在了方格的脸上。 那张脸曾经让她无比痴迷,但现在看来只觉得无限恶心。 “洛三千!”方格狼狈地把散落在身前的文件扔向一边,眼神阴冷的盯着她,“你知道这么做的后果是什么吗?离开我这里,你以为就凭你自己能混出个什么名堂!” 三千闻言,不由得稍扬起头俯视他,同时轻蔑地笑了,“方格,那你就瞪大眼睛瞧好了,看看我到底能混出什么名堂。” 说完后她就掉头走出了方格的办公室,顺便狠狠地甩上了门。 方格,再见了。 最好,再也不见。 走出大楼来到马路上,三千忍不住又回头看了眼那栋五层楼高的建筑,陈旧的墙皮在阳光的映照下显得愈发斑驳,浓密的爬山虎已爬满了整整一侧面墙壁,仿佛在昭示着它们占据这里已经有些年头了。 而在楼的正面,位于三楼和四楼的窗户中间有一块突出的银色招牌,上面写着“格调设计”四个大字。 三千轻轻地叹了口气,心中弥漫起一阵说不清是失落还是悲伤的情绪。 那里是她工作了一年的地方。也是方格曾经许诺说要和她共同打拼、为她创造美好未来的地方。 可她万万没有想到,自己居然这么快就离开了,而且只有她一个人。 不过,失落也好悲伤也罢,这些东西对于她来说都是该随着方格一起放下的了。 人总要向前看。 三千稍稍擦拭了下眼角漫出的湿润,掏出手机拨出一个电话。 “喂,王姐您好,我是洛三千。我这会儿正好有空,想过去看看房子,请问您那里方便吗?” 电话那头的人给出了肯定的答复,三千点了点头道:“好,那我这就过去。” ※ 决定换住处的这个念头,是在上周五的晚上,当三千在餐厅里撞见方格和饶娆一边忘我拥吻还一边说着讽刺她的话时就有了的。 要和劈了腿的前男友住上下楼,她还没那么大的心胸。 找房子的过程十分仓促,但应该说她的运气还挺好,网上有套两室一厅的房主正急着找租客,房间的地理位置相当不错、价格也不高,三千便赶紧联系上了。 虽然来之前她心里也犯嘀咕,按说以这个地段的房租均价来看房东给出的价格几乎是打了对折,除非房子有什么大问题,不然没道理这么便宜她。但是看过房东发过来的照片,似乎房间各个方面的条件还都不错,设备也比较齐全,她也是有一些困惑。 无论如何,总得自己先亲眼去看一趟才能确定这房子到底怎么样。 找到房东所给的地址后,三千上到五楼面向靠近楼梯这一侧的房门按了两声门铃。 “来啦来啦,”就听里面一个热情的声音喊着,随即便替她打开了门。 “王姐,”三千客气地欠了欠身向房东问了好,保持着友好的微笑从门外走到屋内。 然而,在听到王姐的下一句话时笑容就给僵住了。 “三千你来的正好,我来给你介绍一下另外一位租客,不凡。”王姐洋溢着笑脸指着沙发上坐着的一个年轻男子说道。 那个叫不凡的本是低着头在玩手机,听见王姐叫他只下意识地侧头往洛三千这里扫了一眼,然后又继续专心地去看手机屏幕了。 不过三千却是连一眼都没有看人家。 她顿了足足有五六秒,才忽然意识到这个严重的问题,“王姐,您说另一位租客的意思是……这房子您要同时租给两个人?!” “对啊!只租给一个人的话哪有那么便宜的价钱!”王姐一脸笑她大惊小怪的样子。 “但是您之前没说过……” “我还以为你知道呢,现在这小年轻不都流行合租嘛,我看你俩年龄还相仿,住一起也挺合适的!” “不不,您误会了……我并不想和人合租,我是想一个人住……” 王姐啧了啧嘴,“你要想一个人住的话就得独自承担所有房租,那价钱可就翻倍了呀!当然对我来说一个人两个人没什么区别,房租都是那么多,可是对你来说差别就大多了。” 三千蹙着眉没有说话,按说她的家庭条件并不差,但毕竟已经毕业一年了,再开口问家里要钱实在是不太好意思。而她这一年以来在方格那里又几乎都是义务劳动,手头并没攒下太多积蓄,仅有的一些还是她做外快赚来的。以她如今的经济能力,想独自租下这套房子显然很不现实。 “王姐……”三千犹豫了一下,说道:“您要不再去找找别人吧,我还是先不租了。” “诶别啊!”王姐看她想走忙一把拉住,“你这孩子怎么这么死心眼儿呢,合租有什么不好的,还是各住各的房间互不打扰嘛!再说平时无聊了还能相互聊聊天有个伴儿,偶尔有事需要人帮忙的时候还可以直接找室友,多方便!” “这……主要是我的工作性质,平时在家赶工的时候不喜欢被人打扰,如果周围有其他人或是什么声音的话我很容易分心。”三千斟酌地说,其实她心里倒是对这套房子挺满意的。 这时,那边一直玩手机的那个人忽然开口说了一句:“放心。我也是。” 他的嗓音清润中又带了一点点若有若无的沙哑,非常的好听。三千不由多看了他几眼。 白色的t恤衫,蓝色牛仔短裤,小腿修长,配上双米白色的阿迪运动鞋,整个人显得休闲而清爽。 看起来身材不错啊。 听他刚才的意思应该是说,他也是个喜欢安静的人。要真作为室友的话,似乎不会太糟糕的样子。 三千这么想着的同时在心里默默鄙视了自己一下,作为一个腿控,对这种线条优美笔直修长的腿真是没有抵抗力…… “你看看,既然不凡都这么说了,你觉得呢?”王姐还在尝试说服洛三千,满脸都写的是‘你快答应我’。她这房子本来就是急着要租出去,若让她再去找别的租客,一时半会儿可没那么容易。 “我想再考虑考虑……”三千仍在租与不租之间摇摆。 “这样吧,我之前不是说包水和气吗,如果今天你们诚心想租的话,那我就干脆水电气全包了!”王姐一拍巴掌发狠似的说。 人家把话都说到这份儿上了,三千要是再不答应那就真是脑子进水了,电费可不是一笔小开支,过了这村怕是再也找不到这店。 “您实在太客气了王姐,那好的,我就租您这儿了!”三千灿然一笑说。 “好好好,就这么定了!”终于敲定了房客王姐也是松了一口气,笑着问道:“那你什么时候能搬进来?” “后天吧,我回去还有些东西要收拾,然后再联系下搬家公司。”三千说着不禁又看了一眼自己那位未来的室友,他从刚刚开始就一直淡定地低头玩着手机,对她们这边的事情没有流露出一星半点儿的兴趣,像是丝毫不在意自己之后的室友会是怎样的一个人。 王姐见她在看他,便又说道:“不凡今天就住下了,他没什么行李,男孩子比女孩子方便多了。” 三千配合地笑了两声,“确实,我的东西还不少呢。那王姐,我今天回去先把三个月的房租打给您,然后后天我就直接搬过来。” 王姐表示没问题,三千从她那里拿到钥匙便准备先回去了。 临出门时,那个叫不凡的仍是没有什么反应,三千想了想觉得为了以后能够相处融洽自己还是应该大度一些,于是主动喊了他一声:“喂,我先走了,后天见。” 这一下不凡总算把头完全抬了起来看向她,好看的眉眼中是掩饰不住的淡漠疏离。 “再见。”他的语气很平淡,说话时脸部那堪称完美的线条几乎都没有颤动,说完后便又移开了视线。 装什么高冷,长得帅了不起吗?三千默默在心里吐槽了一句,不过这也正是她想要的。 今后住在一起,能做到互相之间没有干扰,但偶尔还能看看脸养养眼,那就是最理想的状态了。 ※ 三千现在租的房子就在方格他们公司的附近,走路也就是十分钟的路程。 同一栋楼里,她住四层,他住二层。 想当初在大学里的时候,三千就一直崇拜并且暗恋着比自己高了两个年级的学长方格。而他也的确是他们那一届中的佼佼者,在校期间就收获了很多市里乃至全国性的平面设计大赛奖项,毕业后更是创建了属于自己的设计公司。 本以为方格从此对于她就只是一个高不可攀的梦了,但是让三千没有预料到的是,就在她快要毕业的时候,方格居然代表公司回母校来招聘人才。 她自然是义无反顾地选择了加入,其他地方的简历一个都没投就直接去了他的公司。 而剩下的事,就像小说里烂大街的情节一样,学长与学妹、领导与员工,她的小心思藏得太不妥帖,方格看得出来并问她愿不愿意做他的女朋友,之后二人便顺理成章地走在了一起。 只不过,虽说三千知道自己的条件不算差,但对于她来讲方格一直都是男神一样的存在,所以她始终都没想明白当初方格为什么真的就和她在一起了。 直到几天前…… “那个傻丫头现在对我是死心塌地的,我说什么她都信。稍微给她点儿甜头她就肯心甘情愿地做任何我布置给她的工作。你说说,有这样的一个免费劳动力,咱不用白不用是不是?” 这是当时方格抱着饶娆所说的话。 三千觉得自己简直傻得可以。 方格说公司效益不好,希望她能和他同甘共苦,她便不求报酬地替他完成一个又一个设计策划,相信总有一天两个人可以共同创造出属于他们的一片天地。 却不想,他只把她当成了创造收益的工具。 真的是,像白痴一样。 而更加可笑的是,当她满怀着委屈去质问方格时,他甚至连解释都懒得跟她解释。 “就算我利用你又如何,你能有现在的成绩还不都是因为我给你的机会。 方格说这话时那轻蔑的眼神,三千发誓她能记一辈子。 只是方格,我一定会让你知道你大错特错了。 离开你,我才会获得更多的机会让自己变得更加优秀,并且总有一天我会超过你。 咱们走着瞧。 第二章 奇怪的室友 搬家的这天是个周三。 即便知道方格去上班了不会在家,但是当三千来来回回搬东西经过他家门口的时候,还是觉得十分别扭。 好在折腾了几趟之后,她终于确认所有东西都带齐了,坐到搬家公司的小皮卡上的那一瞬间不由得松了一口气。 等三千赶到新住所,已经是中午十一点多了。 指挥着工人们把箱箱包包的全都搬上楼,又是费了好一阵儿的工夫,待她终于消停下来坐在客厅的沙发上时也已经累得够呛了。 “都搬完了?”一个声音骤然响起吓了三千一跳,她猛地抬头才发现那个男室友刚刚从自己的房间里走了出来,还是一副刚睡醒的样子。 “额,对,搬完了。我是不是吵醒你了?”三千迟疑了一瞬,看着眼下这个形势便客套地问了一句。 “嗯。”对方回答得相当干脆,三千一下子就被噎住了。 怎么会有这么不通情理的人?!她愣愣地盯着他从她身前走过,到厨房接了一杯水,然后又往自己屋走去。 “诶你……你那个……”三千有心想和他理论几句,她来的已经够晚了,有几个人会在大中午的十一点还没起床啊! 只是她正要开口,却忽然发现自己还不知道他的名字,昨天王姐叫他的时候她都没有注意听。 听见她叫,那人已经站住了转过来看着她,眼神还有些迷迷糊糊的,“你有事吗?” “没……没事,”三千很没出息地咽了下口水,不得不说她这个新室友的颜值确实高,尤其是刚才那副睡眼惺忪的慵懒模样绝对可以迷倒万千少女。 “我就是想问一下你叫什么?”及时压下了心底泛上来的花痴小泡泡,三千定了定神问道。 “烦不烦。”对方淡淡地说。 “什么?!”三千难以置信地瞪着他,“我不就问了下你的名字嘛!” 那人略微皱了下眉,看着她道:“烦不烦啊。” “……”三千顿时觉得自己和这个人简直没有生活在同一个次元下,她长这么大还没见过这么生硬的人! “喂,你会不会说人话啊?!问个名字你至于这样嘛!”她有些生气地提高了音量。 那人先是愣了一下,在反应过来她到底在说什么之后明显有一个抑制自己翻白眼的动作。 “我是说,我的名字,就叫樊不凡。”他叹了口气盯着她一字一句地说。 “樊……不凡……”当时的感觉仿佛有万千匹马儿甩着蹄子从她的心头呼啸而过,三千只有干巴巴地呵呵了两声,一边不好意思地道歉,一边忍不住在心里吐槽:既然姓樊,就不要再取这么一个充满歧义的名字了好不好!这是得多没文化啊…… 樊不凡看着洛三千脸上那不伦不类的含着歉意的表情,其实已经能猜到她在想些什么,但他此时并没有兴趣告诉一个刚认识的陌生人他名字的来历。 “我先回房了,你继续收拾吧。” 他无意再和她做更多的交流,径自进了房间。 在三千收拾东西期间他又出来过一次去卫生间洗漱并且泡了杯方便面,然后便一头扎进屋里一整个下午都再没有其它动静。 这个人难道都不用上厕所的吗? 三千虽然待在自己的房间里,耳朵却忍不住关注着隔壁的动态。她还是第一次和这么奇怪的人打交道,女性那不可理喻到不可思议的好奇心都被调动了起来。 当然,如果对方只是奇怪的话她未必会这么感兴趣,关键是樊不凡还很帅,身材更是挺拔修长。作为一个从小就把花痴技能点满了的人,三千从不耻于承认自己是个看脸的人。 方格当年也算得上是系草级别的人物了,但和这个樊不凡比起来无论是长相还是气质上都差着一大截子。 蓦然想到方格,三千的心情不免又有些沉重起来。 作为一个刚刚分手的人,她居然已经能够开始花痴自己的室友,她也是蛮佩服自己的。 不过认真地一想,从和方格摊牌到现在,她虽然也为这段戛然而止的感情感到伤心,但更多的情绪却都集中在被人利用后的愤怒上。 曾经的洛三千是那么地崇拜方格,她一直以方格为目标,在学校里的成绩和表现也都是十分优异的。以她的条件,毕业后若想进更大的公司、获得更好的平台都是可以的,可她却死心塌地地选择了跟随方格。 而他现在居然对她说,没有他她能有什么出息? 三千暗暗下了决心,有朝一日她一定会让方格为他的所说所做感到后悔。 而想要实现这一点,眼下她的当务之急就只有一件事:找一份工作。 ※ 第二天早上三千醒得很早,一来是因为刚换了个新环境她还不是很适应,二来则是因为心里放着找工作的事她也睡不安稳。 从方格那里辞职的事情她还没有和家里面说,虽然她知道就算说了爸妈也不会有什么反对意见,他们一直都很尊重她的个人选择。 但是,没有工作就意味着没有经济来源。虽说之前也不算有,但她并没有告诉过他们这一情况。现在要是让爸妈知道自己没了工作,肯定会关心她的钱够不够花一类的问题,她是不想让他们再跟着操心。 再继续躺下去似乎也没有多少睡意,但是大脑却仍处于一个半困不醒的状态。三千想着立刻打开电脑的话恐怕也看不进去什么求职网页,索性下了床开始打扫房间卫生。 昨天因为搬家的缘故太累了,她就只是简单地清理了一下自己的屋子。今天既然已经休息好了,正好能做一个全面的大扫除。 嗯,环境收拾干净了也有利于身心健康,从而有利于找工作的进程!她这么想着给自己打了打气,然后就开始着手收拾。 扫地、拖地、擦灰,三千不知道王姐这房子她之前是不是没自己住过或是住的时候并不注意打扫,乍一看还比较干净,但细细地清理起来就发现房间里边边角角的地方都藏匿着许多灰尘污垢。 幸运的是,三千在阳台找到了一个旧的吸尘器,她正头疼有些地方用扫帚扫不到,这下可算是有称手的工具了。 东擦擦,南扫扫,北吸吸,西抹抹,三千忙得热火朝天。 而就在她踩在椅子上清洁客厅的吊灯并且成就感爆棚的时候,突然听到了开门声,接着就传来一个压抑着不悦的声音道:“洛三千,你能不能安静一点?” “咦,你知道我的名字啊?”三千记得昨天似乎没和他介绍过自己,他也没问过。 对于这种完全搞错了重点的回答,樊不凡还带着起床气的脸上显得超级无奈,“听王姐说过。” “这样啊,你记性不错嘛。”三千赞赏地说。 樊不凡深吸了一口气,“我说,我们能不能商量一件事?” “嗯,你说呗。”无辜的眼神,三千完全是一副状况外的表情。 樊不凡开始觉得他和洛三千并不是生活在同一个次元下的人。 “你以后,能不能尽量别在中午十二点之前搞这么大的动静?我通常到中午才会起床。”他说话时下意识地抬起右手摩挲着太阳穴,手指修长,骨节分明。 从三千的这个角度看过去,刚好能看到樊不凡头微低着,额前的碎发稍稍遮住了眼睛,鼻梁挺括,唇角的弧度看起来像是在淡淡地微笑,莫名竟有种温暖细腻的感觉油然而生。 “怎么样?”樊不凡抬头发现三千有些发呆的样子,“那个,你在听我说话吗?” “嗯?嗯!好啊!”三千反应过来忙回答道,受好奇心驱使她忍不住又问了一句:“你每天睡得很晚吗?怎么会那么晚?” “没什么,只是习惯了这种作息而已。” “这样啊,”见他不愿多说,三千也不好再继续套近乎,“那你回去继续休息吧,我接下来不会弄出什么响动的。” 然而,樊不凡先环视了一圈屋内,又抬眼看了看她正在擦的吊灯,然后似是有些无奈地舒了口气道:“算了,已经起来了。你下来吧,我来擦。” “额,”三千没想到他还挺绅士的,“不用了,我已经擦完了。” “那还有什么别的需要帮忙的吗?”樊不凡接着问道。 “没有了吧,我基本上都打扫完了。哦,除了你那屋!”三千一拍脑门说。 樊不凡听了点了点头,他先伸出胳膊示意她扶着自己从椅子上下来,然后拿起立在墙边的扫帚往自己屋里边走边说:“我自己打扫就好。” “好的,我帮你把拖把拿过来。”三千脸上带着一点点傻笑,她还在回想他刚刚扶她的那个举动,方格对她可从来没有这么细心过。 待三千从卫生间拿好拖把,走到樊不凡的房间门口时,看见他扫地的动作却忍不住笑了起来,“你的动作怎么这么奇怪,难道你以前没有扫过地吗?” 樊不凡扭头看向她,特别理所当然地回答:“没有啊。” 三千瞪大了眼睛,简直要惊呆了。 她的第一反应就是:这又是个被家里惯大了的男孩子,四体不勤、五谷不分。 “地不是你那么扫的,你拿扫帚的手法都不对。”三千叹了口气,忽然觉得自己的任务异常艰巨。 看来,她得给人从头开始培训做家务的技能了,毕竟她也不想以后所有的家务都由她一个人来做。但是看了这位仁兄方才扫地的姿势她便能联想到他做其它事的样子,肯定都是差不多的,实在靠不住。 “应该这么扫,”三千走了过去想帮他矫正使用工具的姿势,目光却无意中被他桌上的电脑所吸引。 那是一张不大的书桌,上面一共摆了三样大件:一台笔记本电脑、一台台式机、还有一个显示屏。 乍一看显得十分的高端洋气。 而此时,三个屏幕上都显示的是一个游戏界面。 “哇哦……”三千不由地感叹了一声。她又看了眼樊不凡,脸上露出了然的神色。 “原来你睡得那么晚,是为了通宵打游戏啊!” 第三章 脑电波不符 一个二十好几的男青年,天天不上学,也没有工作,家务技能为零,还通宵打游戏。 五秒钟之内,三千已经对樊不凡有了一个简洁而明确的定位:不务正业。 明明长得这么帅,为何就不能再求上进一些呢?三千心中对樊不凡充满了无限的惋惜,就差要边摇头边叹气了。 不过虽然她没有真得做出这样的动作,但她的意思也已显而易见地透过眼神表达了出来,樊不凡在她的注视下不自然地抽动了一下眼角。 “我没有通宵打游戏,”樊不凡张口正欲多说两句,却被三千摆了摆手阻止了。 “没事没事,我没有其他的意思,你千万不要在意!”三千意识到自己方才的反应可能有些明显,为了不给自己的室友造成心理上的压力,她连忙解释道:“我只是想说经常通宵对身体不太好!” “你搞错了,我真没……” “我真没有笑话你的意思!”三千看他不好意思承认更加认为是自己让人家难堪了,觉得十分过意不去,又安慰道:“玩游戏也没什么不好啊,玩得厉害了还能靠这个赚钱呢,参加比赛拿冠军、做解说什么的多有前途!” 樊不凡的脑门上已经布满了黑线,为什么明明说的是同一种语言他却总有种听不懂她在说什么的感觉。 “洛三千……你能不能好歹听我把话说完?”他捡着她说话的空当才终于插了一句。 “啊?哦……你说……”三千愣了一下,感觉他好严肃的样子,该不会是生气了吧?难道要训斥她一顿然后从此再不让她进他的房间了吗…… 电光火石之间,三千幻想了各种可能出现的情况,甚至包括如果今后他们两个冷战的话她是应该自己搬走、还是让他搬走的选择问题。 然而这时,却见樊不凡突然走到了电脑桌跟前稍俯下身子在键盘上敲了几下把游戏界面切了出来,然后三千就看见了一个她比较熟悉的界面——居然是java的编程环境! 看着她瞬间变得不解的神情,樊不凡主动解释道:“我在自己做游戏软件,刚才那个游戏就是我做的。” “你做的?!”三千下意识地感叹道。 “嗯。”大约是因为在谈论自己喜欢的事情的缘故,樊不凡一贯清冷的眼神中也不由得漫上了一层浅浅的暖意,连下颌的弧度似乎都变得柔和起来。 三千略有些发怔地看着他,等了一会儿才由衷地称赞:“你好厉害啊。” 樊不凡对她这句话不置可否,“会做游戏的人不少,而做得好不好只有自己亲自玩了才能知道。” “哦,我相信你这个玩起来也一定很好玩!”三千这话说得信誓旦旦,完全是发自内心,一点拍马屁的成分都没有。 她这么肯定的语气倒是让樊不凡微微有些吃惊,他的嘴角轻轻翘起一个微小的弧度,“你又没玩过,怎么知道好玩?” 因为你帅啊!这句话差点就要脱口而出了,三千生生忍住,然后尽量正经而严肃地回答他:“我刚才看了一下,细节做得不错,玩起来肯定效果也不会差的。” “是么,那你要不要玩一玩试试?”这一次樊不凡的唇边终于绽出一个比较明显的微笑,他的手已经拿起了放在桌边的一个u盘,递给三千。 “……好。” 洛三千觉得自己一定是被他给帅傻了。 作为一个从小到大对游戏的印象只停留在纸牌和扫雷上的人她居然就这么鬼使神差地答应下来了。虽然她未必就会玩任何游戏都手残,但是像她这种外行中的外行真要是去玩了,将来樊不凡若是问她游戏感想或是体验什么的她该怎么说呢? 好玩?不行,太敷衍! 超级好玩??不行,略浮夸! 制作精致、细节突出、剧情合理、设计独特、操作明确、欲罢不能???哦不这听起来简直就像是她百度来的…… “对了……这个,你不急着要吧?”三千纠结了片刻问道。 樊不凡不明白为什么她看起来有些紧张,无所谓地耸了耸肩说:“不着急啊,你什么时候有时间就什么时候玩,完事了再给我就行。” “那就好、那就好……”三千说着话已经心生一计,顿时觉得压力减轻了不少。 虽然觉得她的样子有些奇怪,但在樊不凡心里洛三千的奇怪似乎已经逐渐成为一种常态了。他扫了眼被冷落在一旁的扫帚和拖把,指了指它们道:“要没什么事的话你就先回自己屋吧,我把这里打扫一下。” 一听他说要打扫,三千立马又想到了之前那个场景:樊不凡双手牢牢握着扫帚的顶部,来回摆动,动作十分僵硬,简直就像在跳僵尸舞一样。 她不得不强忍着笑问:“需要帮忙吗?像你那样打扫的话比较费力而且还可能扫不干净。” “没事,扫着扫着就会了。”樊不凡倒是淡定得很,既没觉得自己不会做家务有什么不好意思的,也没有刻意逃避着不做。 “那……好吧。” 三千看着他,忽然觉得他虽然只是随意地站着,周身却自然而然地流露出一股雍容潇洒的气质,就仿佛是童话中的王子殿下一般…… 察觉到自己脸颊的温度有升高的趋势,三千猛地收回心神,迅速说道:“那我先回去了!你有事再叫我!”言罢就匆匆地离开了樊不凡的房间。 樊不凡带着不解的眼神一直看着她的身影消失,然后才转身继续完成自己的清扫大业。 而三千在回到房间之后就立刻找出了手机,快速地翻着通讯录直到看到一个名字后停了下来。 “有空的时候查收下邮件,给你发了个东西过去。好好玩,记着汇报感想。” 编辑好短信,她做了个深呼吸并按下了发送键,嘴角同时露出一丝略含着得意的笑容。 这种事情,果然还是要交给专业的来做才放心啊。 ※ 樊不凡的生活节奏非常的规律。至少,从某种意义上来说是这样的。 每天中午大约十二点的时候起床,出屋洗漱,煮泡面,进房间吃并且宅着,下午六点左右出来再弄杯泡面,然后在屋里又是一待一晚上。 虽然认识的时间只有几天,但三千可以看出这样的生活节奏绝非一朝一夕就能养成的。 当然,养成的只是作息习惯而已,她并不认为他之前的饮食习惯也是如此。 到了周五下午,当三千又一次看着樊不凡拿着泡面从屋里走出来时,终于是忍不住开口了,“喂,你顿顿吃泡面不会吃的想吐吗?” 樊不凡有些诧异地看向她:“你怎么知道?确实现在感觉看见这东西胃就不太舒服。” “……你以前没吃过泡面吗?!”三千一直以为这是地球人都知道的常识。 “没有啊。”依然是童叟无欺的眼神,依旧是理所当然的语气。 三千开始觉得樊不凡也许真得是从童话故事里面走出来的了。 整个一不食人间烟火。 “那个……你既然都觉得不舒服了,为什么不换点别的来吃呢?”三千用启发式的眼神看着他道。 “没有别的。”这回答是多么的理直气壮。 “……我就默认为你不会做饭了,但不是还可以下馆子吗?”三千见他眉头一蹙,便接着解释了一句:“下馆子就是去餐厅吃饭的意思。” “我知道下馆子是什么意思。”他很认真地对她说,然后停顿了一下更加认真地说道:“但是不想去。” “……”三千这回实在是忍无可忍了,大声感叹道:“我说你到底是从哪儿来的啊!” 樊不凡愣了愣,纤密的睫毛在眼前困惑地忽闪了两下,“南山市。” 洛三千彻底凌乱了。 在她前二十三年的人生中,虽然也常常因为自己脑洞过大、思维太过跳跃而导致和他人交流不畅的情况,但出现这种程度的沟通障碍还是开天辟地的头一次。她觉得这已经不是言语通不通的问题了,而是他们两个人的脑电波完全不在一个频率上! 这件事也给了她一个深刻的教训,就是以后看人不能只看脸。至少在寻找室友的时候,好歹得找个彼此能顺畅地进行对话的人。 三千长长地叹了口气,她在这边心里感慨着,熟不知樊不凡的想法和她是一模一样的。 刚才不是明明在说吃什么的问题吗,为什么她要突然问自己是从哪里来的呢?难道是为了确认某种地域差异吗? 樊不凡有些想不通,不过看洛三千似乎没有继续话题的意思,他便准备继续去冲自己的泡面了。 “哎你等等!”三千猛地开口叫住了他,把樊不凡吓了一跳。 “我有一个提议,”她的样子看起来有些纠结,脸也微微有些泛红,“你考虑一下,要不我们俩搭伙吧?” “搭伙?”樊不凡疑惑地反问。 “嗯,就是我们两个人一起吃饭。可以我负责做,你负责洗碗,然后买食材的钱咱们平分。”三千的话说得很慢,她怕说快了他会听不懂。“这样的话应该会方便一些,不然我一个人做饭量上也不太好掌握。” “这样啊,”樊不凡想了想,眼神在三千和泡面之间徘徊了几次,觉得这个决定似乎并不难下。 “那也行,不过食材的钱还是都由我来出吧。我吃的肯定比你多,而且做饭也会辛苦一些,去餐馆还要花钱的。”他思考完了之后说。 三千没想到他还挺大方的,不由笑道:“其实还好,我个人比起做饭来是更讨厌洗碗的。你要是真觉得自己吃的多,那我们四六分也成!” “不用了,我来吧。”他特别认真地看着她说,一双清澈见底的眼眸里璀璨如星,让被他看着的人一不小心就会失了神。 这对于一个花痴来说,真是比任何说辞都更有说服力。 最后,三千终究是没能坚持过他,只得答应由樊不凡来承担全部食材的钱。 只不过,当四十分钟以后,三千把做好了的饭菜端到茶几上,已经饿得前心贴后背的樊不凡夹起一筷子放进嘴里时,表情瞬间变得有些微妙。 “洛三千,我们食材的费用还是四六分吧。”他抬起头盯着她说道。 第四章 弟弟初登场 “洛三千,我们食材的费用还是四六分吧。” 在樊不凡淡定地说出这句话之后,三千先是反应了几秒,然后脸腾地就红了。 她知道自己的厨艺不怎么样。事实上,是很不怎么样。 但至少,她能保证一个人的时候不会把自己饿死! 其实若以从小的成长环境来看她对食物的口味应当是很挑剔的,但三千却意外的对此容忍度很高,好吃的来者不拒,难吃的她也都吃得下去。 至于她的厨艺,也就是近一年才修炼起来的,之前不是在家吃就是在学校食堂,她从来没操心过这方面的事情。 开始做饭之后她便觉得自己天生不是做这块儿的料。 居然有人还和她说过做设计的人应当很擅长做饭,都是需要创造力的活儿,但对于她来说这俩压根就是两码事。 还好,虽然做的东西不好吃,但她也照样能接受。 只可惜并不是所有人都能够接受的。 三千脸上的表情已经窘迫得不行,心里暗骂这人怎么一点面子都不给她留,嘴上却结结巴巴地问:“是不是太难吃了啊……?” “是。”樊不凡诚实地回答,但下一秒他却咧开嘴笑了,“不过刚才那句是和你开玩笑呢。” “……啊?”三千傻傻地瞪着他,这种每次对方一笑她就要被帅傻一次的节奏让她觉得自己就像是刚刚进入青春期开始狂热追星的脑残小粉丝一样,特别的幼稚,还不知道该怎么去控制。 而樊不凡平时不笑的时候就已经帅的足够天怒人怨了,只是五官看起来会稍稍显得有些冷。但是他刚才一笑,精致的眉眼全部舒展开来,唇角的弧度上扬得那么不经意却又好似经过了精良的测算,有些孩子气,同时又优雅十足。 估计换成谁看到这张脸都会招架不住的。 “喂,你不会当真了吧?”见三千半天不说话,樊不凡以为她还在在意方才的事。 但事实上却是三千的心思已经不在这上面了,听到他问才又想了起来。 “额,差一点。”她脸上的红晕淡了些,表情颇有些诡异地打量着他,“没想到你也会开玩笑。” “活跃一下气氛而已,好下饭。”樊不凡已经收起了笑容,说这话时只是稍稍动了动嘴角,但狡黠的笑意还是从他的眼睛里面泄露了出来。 本该是让人生气的话,但是那一抹笑意却成功吸引住了三千的全部注意力,也让她在怔了几秒之后特别没出息地说了句:“我以后尽量做得好吃一点。” 这个倒是反应有点出乎樊不凡的预料,他觉得洛三千关注的重点总是和他想象的不太一样。而且她这么一回答,反倒显得他刚才有些刻薄了,典型的捡了便宜还卖乖。 “其实,没有那么难吃。”他决定违心地说一句类似于安慰的话,说完感觉力度不够便又补充道:“总比顿顿吃泡面强多了。” “……” 三千挫败地低下了头,真心觉得这两句他说出来还不如干脆不说。 “你怎么了?”那位仁兄还不明白为什么在自己安慰了洛三千之后,她却显得更加低沉了。 “没什么……”三千等了几秒,稍稍振作了下精神,忽然脑筋一转,想着在被对方开了一个玩笑之后小小地戏弄他一下也算是礼尚往来,于是板起脸认真地问:“樊不凡,你的小学语文是体育老师教的吗?” “算是吧,”樊不凡顿了一下后也认真地看着她回答。“小时候教我语文的老师的确也教我体育,你怎么知道的?” “……” 三千彻底无言以对。 她只能在心里默默地表示:你赢了,樊不凡。 ※ 到了周六这天,早上三千刚刚睡醒,正躺在床上发着呆就听到了一阵门铃声。 纵然心里有千万个不情愿离开床的理由,但她知道指望不上樊不凡,便还是不得不爬起来去开门。 更何况,来人有百分之九十九的可能性是奔着她来的。 打开门,果然就看到了姜禾那一张清爽温暖的笑脸。 他应该是早上起来刚洗了澡,头发虽然已经干了但还有种蓬蓬的感觉。三千知道有不少女孩子都特别喜欢他这个样子,说他是什么英俊又可爱,但她却总像是有强迫症一样的老想给他把头发按下去。 “姐,”姜禾笑得眉眼俱弯出温柔的弧度,他把手里的东西往上提到三千的眼前,“我给你带了早点。” “先放桌子上吧,我现在没什么胃口呢,啊——”三千毫不遮掩地打了个哈欠,让出路让姜禾进来。 “没睡醒吗?是不是昨晚又熬夜了?”姜禾进了屋,将早点放在茶几上,目光却是一刻都没离开过她。 “稍微睡得晚了些,”三千说着又是一个哈欠,有些迷糊地一屁股坐到了沙发上,“投简历没注意时间。” 姜禾的眼神稍稍一紧,“姐,你和方格——” “打住!以后不许再在我面前提这个名字听到了吗!”三千态度强硬地阻止了他接下来要问的问题,她现在正处于一个听到“方格”两个字就会炸毛的阶段。 姜禾眼中闪过一丝担心,但他只用了一瞬就将这份神情隐藏了起来,温柔地笑着说:“好好,不提了。说说房子的事吧,你怎么搬家都没和我提前打招呼?你告诉我我还能过去帮你搬东西。” “这哪儿还用得着你啊,我直接找搬家公司了,”三千大大咧咧地摆了摆手,“再说那天又不是周末,你还得上课呢。” “可以翘啊,”姜禾一脸无所谓的样子,作为传说中的学霸,上课与否都不会对他的成绩产生影响。 不过这话让三千听了却是很不以为然,趁机在他头顶按了几下,她端出了姐姐的架势苦口婆心道:“翘课是不对的,万一老师讲了书上没有的东西而你又不知道怎么办?再说了,你知道你们年级有多少小姑娘专门选和你一样的课就为了多看你几眼吗?你要是不去上课,人家得多失望啊!” 姜禾专心地听她说完,等了几秒后笑了,“好,听姐姐的话。” “真是乖孩子。”三千伸手又在他头上揉了揉,把他的头发弄得乱糟糟的。姜禾也不生气,全由着她来。 “对了姐,你上次给我的那个游戏是从哪里找来的?” 姜禾随口刚问了一句就突然被三千用手捂住了嘴,只见她先神经兮兮地看了眼那边一扇紧闭的房门,然后给他做了一个噤声的手势,站起身招呼他进自己的房间。 姜禾心下奇怪,但还是配合地跟三千一样轻手轻脚地站了起来,顺便不忘帮她把早点拿到了房间里面。 进屋后,三千先关上了门,然后才松了一口气。 “好了,现在可以说了。”她把椅子让给姜禾,自己则盘腿坐到床上抱了个枕头道。 姜禾将目光从门口收回,不解地看着她问:“姐,那个屋里还有其他人吗?” “有啊,我室友。那个游戏就是他给我的,是他自己做的。”三千往前倾了倾身子,“怎么样怎么样?好玩吗?” 姜禾明显愣了一下,“额,还不错。你室友是男的?” “嗯,你先别岔开话题,快给我讲讲游戏的事!是什么类型的?制作怎么样?玩的时候感受是怎样的?有什么比较突出的优缺点?”三千一口气问道。 然而这次姜禾并没有老老实实地问答她的问题,他的眉头轻轻皱起,目光认真地注视着她,“姐,你之前不都是喜欢自己一个人住吗,这次怎么不光有了室友,还是个男的?” “我是想一个人租来着,但是这个地段、这种房子一个人住租金太贵了啊,两个人一起租就好多了。再说室友是男是女也没什么区别,又不是要谈恋爱。”三千挠了挠头,不知怎的感觉自己的声音有些发虚。 “你如果钱不够的话我可以给你啊,你知道我有奖学金,爸妈的生活费也没少给,帮你租房子肯定是够了的。”姜禾的表情变得有些严肃,但他这个样子却完全没有换来三千同样严肃的对待。 “别开玩笑了小禾,我怎么可能让你帮我租房子。”三千笑眯眯地爬过来捏住他的脸使劲往两边拽了拽,“你自己的钱好好攒着,等以后找了女朋友好给人家买东西啊!至于我这里现在住的也挺好的,没什么好担心的,小孩子就不要操心大人的事情啦!” 姜禾的眼神黯了黯,“我只比你小两岁,早就不是孩子了。” “在我眼里你永远是个孩子。”三千装出一副一本正经的样子说。 “姐……” “好了不说这个了,你还没告诉我游戏到底怎么样呢!”三千不顾形象地晃着头催促道,及腰的长发被她甩得飞往空中的各个方向。 姜禾心下十分无奈,他知道自己拿三千没有办法,她要是心意已决那肯定是听不进去他的意见的。 从小到大都是这样,她有事从来不会找他商量,但凡能自己搞定就绝不会求助于他。在三千的心里始终把他当成一个小弟弟,尽管他只比她小了两岁,尽管他从十四岁那年开始就保持着身高至少超过她一头的记录,尽管他已经尽一切努力让她看到自己的成长和成熟的方面,但是对于她来说,却始终没有把他当成一个遇到问题时可以依赖的对象。在她眼中,从来都应该是由她来保护和照顾他的。 停顿了稍许,姜禾不动声色地收拾好心情,不让她看出自己的失落。 “姐,你那阵说这个游戏是你室友自己做的?”他说着话同时回想着自己玩游戏时的各种细节,内心不禁涌起一份钦佩之意。 “嗯嗯,他让我试玩之后告诉他感想,你不也是学这个的吗,感觉他的水平怎么样啊?”三千充满好奇地问。 姜禾略一思考,觉得用太多专业名词来解释分析的话三千肯定会听晕,索性用最简单直白的比较法来告诉她。 “水平很高,至少,远在我之上。” 第五章 无血缘关系 姜禾在电脑方面的能力三千是十分清楚的。 小时候的光辉历史暂且不提,自从他以家乡第一名的成绩考进平市这所拥有全国最好的计算机系的学校之后,他在系里的排名就从来没有掉出过前三。 三千知道他对编程非常擅长,而游戏软件的制作更是他的热情所在。 所以当姜禾说樊不凡的水平很高、并用了“远在我之上”这样的形容时,她便对此深信不疑并且瞬间对樊不凡产生了一种崇拜之情。 “哇哦。” 如果说之前她是因为盲目地被樊不凡的脸所迷惑,从而无原则地认为对方一定很厉害,那现在她就是在得到了专业人士的认可后欣喜地发现他真的很厉害! 姜禾觉得自己似乎都能看到洛三千的眼睛里开始冒粉色的小泡泡,不由隐隐得有些头疼。 “姐,你该不会是对你室友……”他没有把话说完,但却在用眼神向她暗示自己的意思。 “什么?”三千一开始没有反应过来,但是见他那么意味深长地盯着自己后,就忽然明白过来了。 “怎么可能啊!你开什么玩笑!他可是我室友啊喂!我们才刚认识不到一周好不好?!我怎么可能喜欢他?!”她的表情十分夸张,冲姜禾挥舞着胳膊说。 “我不是说你喜欢他,我只是想说你别又像当初对——”看到三千的眼睛瞬间威胁地眯了起来,姜禾懂事地把那两个字咽回到嗓子眼儿里,干咳了两声作为替代:“对咳咳……那样,因为一时的崇拜就轻易地动心。” “我什么时候因为一时崇拜就动心了!”三千不满地反驳道。 她知道,姜禾和她那位正不知在地球的哪个角落里晃荡的死党付易都抱着同一个观点,就是她对方格并不是真正的喜欢。他们认为她只是因为一直以来对方格的崇拜而迫使自己产生了一种喜欢他的错觉,并且还一厢情愿地沉溺于这个错觉中不愿意清醒。 而关于这个问题,三千其实自己也有过怀疑,但还没有想清楚。 事实上,她并没有真正地去想过。她怕一旦想了后便会发现姜禾和付易说的是对的,那样她就不得不承认自己的花痴程度已经严重到影响人生大事的选择上了。 但是话又说回来了,她在和方格交往的实际过程中肯定也是付出真心了的。就算再怎么不靠谱,她也明白谈恋爱和追星是两码事,自己不可能在对方格一点爱情的感觉都没有的情况下还和他在一起了一年,那样根本说不通。 “姐,”姜禾及时将思维又要跑偏的洛三千拉了回来,“我没有别的意思,只是稍微提醒一下。” “什么时候轮到你来提醒我了?”三千说完就觉得自己的口气有些重,看到姜禾的表情也是僵了一僵,她心下不忍,便又放缓了语气道:“小禾,我的事情我自己会处理好的,你不用替我操心。” 姜禾望着她欲言又止,最终还是没将想说的话说出口。 “那我去看看中午能做什么吧,你想吃什么?”他脸上又恢复了温暖的笑容。 “麻婆豆腐!”说到吃的三千也又开心起来,她坏笑了一下,“还有干烧全鱼和麻辣香锅!材料我都给你备好了。” “好的,我去准备准备,你要是困的话就再睡一会儿吧。”姜禾看向她的眼神里含了一丝宠溺。 “不用了,我继续投简历!”三千做了个给自己打气的动作,“需要我打下手你就叫我!” 姜禾点了点头,嘴角的笑意却更浓。他知道三千很清楚自己是不会找她来打下手的,但每次都会这么说来意思一下。 “记着做三人份!”三千见他转身又补充了一句。 今天中午樊不凡是有口福了,她想。 ※ 樊不凡这一天中午是闻着香味醒来的。 连着几天都没吃到什么好吃的东西,有那么一瞬间他差点以为自己回家了。不过下一秒他就反应过来,家里的卧室是不可能闻到饭香的。 醒了醒神,他终于意识到是洛三千在做饭。 樊不凡不禁回想起昨晚洛三千给他吃的那顿让人一生难忘的饭,那恐怕是他出生以来吃的最难吃的一顿饭了。 但是,现在的这个味道却是香气扑鼻十分诱人,这等级别和昨天的她简直就是判若两人。 莫非是开挂了?? 怀着一肚子的疑问,樊不凡走到了厨房,却没有发现洛三千的身影,只看到一个身形高高瘦瘦的陌生男孩子在左右忙碌着。 “请问你是?”因为抽油烟机的声音比较吵,他叫了两声对方才听到。 “是不凡哥吧,”姜禾转过身后看到樊不凡,立时就明白了自己那个花痴姐姐为什么会对他那么感兴趣。“我是三千的弟弟,我叫姜禾。” “你好,樊不凡。”樊不凡的胳膊已经下意识地伸出去想和人家握手了,但忽然看到姜禾一手拿着铲子一手拿着锅盖,不免又中途收了回来。 他略显不好意思地冲姜禾笑了笑,眼神落在灶台上,“这些都是你做的?” “是啊,我姐会做的菜不多。”姜禾说完樊不凡立刻心领神会地点了点头。 “咦,你们俩已经说上话了啊,聊什么呢?”三千听到了外面的动静,这时也从房间里走了出来。 “没什么。”樊不凡和姜禾异口同声道。 三千怀疑地看了看这俩人,“才刚见面就这么有默契啊,真奇怪。” 樊不凡和姜禾对视一眼,心里已经知道对方和自己的想法是一样的。 在关于对洛三千的厨艺认识上,他们俩的默契值绝对爆表了。 好在三千并没有纠结于这件事,她用胳膊肘搡了搡樊不凡,眨眼道:“今天你可沾光了,小禾做饭的水平可是一流的!至少能达到米其林一星的标准!” 不过樊不凡听了之后并没有太当真,只当是三千为了夸她弟弟所做的夸张。 但是这句话很快就得到了印证。 “这个——真好吃!”在尝了一口干烧全鱼之后,樊不凡瞬间瞪大了眼睛惊讶地说。 “那必须的!”三千一脸骄傲,“我爸就是大厨,小禾得了他的真传,现在更是青出于蓝而胜于蓝!” “怪不得,”樊不凡若有所思地点点头,然后略显困惑地问道:“对了,你们两个的姓不一样,是分别随了爸妈吗?” “对啊,我跟妈姓,他跟爸姓。”三千随口接道。 “姐,你把回答的重点放错了。”姜禾有些无奈地看了眼洛三千,然后转而对樊不凡解释道:“我们爸妈都是二婚,我姐和我没有血缘关系。” 樊不凡像是想起了什么,顿了几秒后点了点头:“原来是这样。” “那你呢,你家里还有什么兄弟姐妹吗?”三千停下了吃东西的动作,嘴上这么问心里想的却是:如果他家里还有别的孩子的话,他说话应该会比现在讨喜的多。 但是樊不凡的回答却和她设想的不一样。 “有一个哥哥。” 他的尾音是往下沉的,让人明白他并不想在这个话题上延伸下去。 看来,樊不凡一定和他哥哥的关系不好。估计是父母偏宠老大,总是冷落他,而他哥哥也不喜欢理他,才让他养成了如今这样一个性子:整天宅在自己的屋子里、沉溺于电脑的虚拟世界里,想法单纯,理解欠佳,不爱与人交谈也不善与人交谈。 三千这一会儿工夫就已在心里完成了对樊不凡家庭情况和性格成型的分析,同时默默地给他点了根蜡。 大概是因为觉得樊不凡有些可怜,特别是他现在微低着头眼神中透着淡淡忧郁的样子更加坚定了三千心中所想,所以她忽然产生一种极其强烈的欲'望想要去安慰他。 于是,下一句话便不经大脑地直接说了出来。 “你别难过嘛,你哥不待见你没关系,以后我弟就是你弟!” “咳咳——”姜禾一口饭没咽下去差点卡到气管里。他用脚趾头想也知道洛三千那神奇的脑回路一定又是脑补了什么奇怪的剧情出来,只是这跳跃性也太大了。暂不说人家兄弟俩关系到底如何,那句‘我弟就是你弟’怎么听起来就那么别扭呢…… 和姜禾一样,樊不凡也没有反应过来洛三千突然跳到这句话的逻辑,但是他的表现要淡定得多。 “谢谢。”他盯着她看了片刻后浅笑着说。 “不……不用谢……”又一次被那樊氏笑容秒杀的三千连说话都变结巴了,心中不禁想着,都帅成这样了哪怕性格上有少许缺陷都是可以抵消掉的! 不过她不知道的是,在她发呆地望着樊不凡的时候,姜禾却静静地望着她。 以他对洛三千的了解,并不难猜出她此时此刻的想法。而倘若照这个趋势发展下去的话,以后会发生什么也是不难预料的。 他有种很强烈的预感,这一次和方格那时候的情况还不一样。 只可惜,他只能眼睁睁看着他最不愿意看到的事情发生,却没有资格和立场去做任何的改变。 毕竟,他只是她的弟弟。 ※ 吃完了饭,姜禾又待了一会儿就和三千说要回学校了。 “今天怎么这么早就要回去?”三千有些诧异,通常他都是会待到吃了晚饭才走的。 “有个小组的大作业,今晚需要碰面讨论。”对三千撒谎让姜禾觉得很惭愧,但真实的原因他却说不出口。 好在三千没有怀疑什么,又絮絮叨叨地叮嘱了几句便让他走了。 在回学校的路上,姜禾想到了一周前班主任和他说过的那件事,当时他是拒绝了的,因为三千的缘故。 不过现在看来,似乎没什么可顾虑的了。她不需要他留在她身边,而且,她也并不是一个人。 “喂,王老师,”姜禾想了一路,等到下车后终于拨通了班主任的电话,“之前您说的那份公派留学的申请表可以给我一份吗?我改主意了。” 第六章 教他坐地铁 晚上十点多的时候,三千正在房间里整理着自己以前做过的一些平面设计的作品,突然听到樊不凡在她门口轻轻敲了两下,小声地问:“洛三千,你睡了吗?” 三千猛地从椅子上跳了起来,然后整了整睡裙去开门。 “还没睡呢,你有什么事?”她问。 樊不凡看见她便先道歉,“嗯,不好意思,这么晚还打扰你休息。” “没有打扰啊,有事你就说。” 三千心里还蛮好奇樊不凡这么晚找自己的原因的。难道是因为今天白天的事让他产生了向她倾诉的*? 不行,这么晚和一个男人在卧室里面单独聊天不太合适。不过,如果坐在客厅里的话就没什么关系了吧?嗯,客厅可行! 她想好之后便放松下来等他说话。 “是这样的,我想问你一下,到这个地方乘坐地铁要怎么去?”樊不凡边说边拿出手机让她看自己的屏幕。 “啊……?”三千愣了一下,这剧情和她想象的大不一样,不过她还是低头去看了。“你这不是已经打开地图了吗,直接导航出来就可以啊。” “我试过导航了,不过它上面说中间要换乘两条线。”樊不凡停顿了一下,漂亮的眼睛里闪烁着浓浓的求知欲,问她道:“地铁里面每条线都会有标示吗?会不会弄混啊?” 三千觉得自己听到了一个笑话。 “少年,难道你之前没有坐过地铁吗??” 樊不凡清澈的眼眸里写满了无辜,“没坐过。不过在电影里看到过。” 电影里……看到……过…… 三千记得樊不凡说过他是从南山市来的。 南山市也算得上是全国数一数二的大城市了,地铁系统的发达程度不亚于平市。他从南山来,居然没坐过地铁?! 对于这样的情况,三千只能想到两种可能的解释。 第一种就是樊不凡其实是某有钱人家的公子,从小含着金汤匙长大,出入都有专用司机专车接送,因此才会导致其对平民性质的公共交通没有丝毫的了解。不过这个解释太容易被排除了,倘若樊不凡家里真那么有钱的话,他哪里用得着大老远一个人跑来平市租这么朴素的房子住,还是合租。 这样一来,就只剩下了第二种解释:他实在太宅了。 三千之前看到过有关于日本宅男的新闻,有些人居然能在家里一连待好几年都不出一次门,吃穿都可以通过网购解决。她估计樊不凡之前的生活恐怕也是类似的。 樊不凡就这么被洛三千莫名其妙的眼神打量了半天,但仍在耐心地等待她的回应。 “要不这么着吧,”三千想起自己刚刚收到的那封邮件,叹了口气,心说既然要做好人就干脆做到底,“明天我刚好也要出门,和你差不多是一路的,你就跟我一起走吧。” 樊不凡愣了一下,似是没想到三千会这么帮忙。“那样你不麻烦吗?” “不麻烦啊,顺路的事。”三千摇着头道,“不过你这么宅,怎么会突然要出门啊?”她忍不住八卦地问。 “我明天要去参加那边举办的一个游戏展会,可以向其他人推荐自己的游戏。”他对她倒是毫无隐瞒。 三千以前也陪着姜禾去参加过几个游戏展会,对这方面还有一些了解。能在平市开的游戏展会通常都是规模比较大的,组织上也颇为正规,不是任何人都可以拿着自己做的游戏进去参展。会场的展位数量是固定的,参展者都是事先就收到主办方的邀请,且大多都是在圈里或是网络上已经比较受玩家认可的优秀游戏制作公司或是个人。 她知道这是一个难得的展示自己能力的机会。如果在展会上展出的游戏能被有实力的投资商看中,对公司来说是一个获得更多融资和发展空间的机会,而对个人来说那就是自我价值的实现,并且还能为将来通往更高、更宽广的平台铺出一条光明大道。 三千心底微动,她看着樊不凡,不得不说作为一个明天要参加这么重要事项的人他实在是显得太淡定了。 “你要展示的就是那天你给我看的游戏吗?”她觉得自己现在都有点开始为他紧张了。 “不是,那个还只是个半成品,要展示的是另一个之前已经完成了的游戏。” 因为紧张,三千听着就不自觉地握紧了双手,同时眼神也是紧紧地盯着樊不凡。然而这个举动落在他眼里却成了另外的意思。 “你也想玩?”樊不凡以为她是不好意思说出来,好看的唇角轻轻一勾笑道,“告诉我你的邮箱,我等下发给你。” “诶?哦,好。” 三千说完,仿佛都能看到身体里的理智小人瞬间抬手就给了情感小人一个巴掌,然后抓住情感小人的肩膀使劲摇晃着说:醒醒!你这个花痴女人快醒醒! 你怎么不早点打,我都答应了……她默默腹诽道。 不过这似乎也不完全都是坏事。 至少,小禾又有新游戏玩了。 ※ 因为游戏展会是早上十点开始,所以第二天,樊不凡同学破天荒的第一次在八点多就起床了。三千偷笑着看着他以半梦游的状态摸进洗手间,猜测他估计一共也就睡了两三个小时。 不过经过一番洗漱,樊不凡从洗手间里出来时已显得十分精神。 三千先收拾好了东西,就坐在沙发上等他换衣服,顺便酝酿着等一会儿樊不凡出来后她一定要拿早起这事开开他的玩笑。 只不过,当换好衣服的樊不凡打开房门走出来时,三千只瞥了一眼大脑就瞬间进入当机状态了,完全忘记了开玩笑的事。 因为平时基本都待在家里,樊不凡在穿着上一向十分休闲,基本就是t恤加短裤的组合。而今天大约是要去的场合比较正式,他上身换了一件比较宽松的白色短袖衬衣,平展展的没有一丝褶皱,衬得整个人透着一股说不出的清爽干净;下身则是一条偏正装风格的浅灰色长裤,更显得两条腿笔直修长。 简直是要被这幅打扮帅瞎了的节奏。 三千傻愣愣地盯着樊不凡,直到对方走到她跟前和她说了句话才反应过来。 “可以走了吗?” “可……可以了!”她蹭地一下从沙发上跳了起来然后迅速转过身,不让他看出自己脸红了。 这样的生活实在是太危险了,三千忽然想道。 ※ 两个人用了十来分钟走到地铁站,樊不凡时不时地来回看着,目光里透着十分的新奇。 倘若之前还有过怀疑,那么现在三千是确信他以前的确没有坐过地铁了。 下到站台之后,三千发现今天等车的人出乎意料得多,看了滚动屏才知道原来今天这条线有两列列车在进行维护,车次少了、等候间隔变长,本来应该比较空闲的周末反而弄得比平时上班时还要拥挤。 “我和你直到第二次换乘前都是一个路线,所以你跟紧我就好。”三千莫名地有种带孩子怕丢了的感觉。 “嗯。”樊不凡的眼神竟显得有些兴奋。 三千看到他这个样子不禁想笑,同时又觉得自己的这个室友还蛮可爱的。 等了有将近一刻钟的时间,列车终于来了。 因为这一站是换乘站,车上一口气下来了很多人,而三千和樊不凡又排在比较靠前的位置,等开始上车的时候他们一进去就立刻被后面的人拥着走到了另一边的车门和扶手之间的空隙处。 外面这时还不断有人涌进来,里面的人只好尽可能地再往里挤给他们腾出位置。三千的后背已经紧紧贴在车壁上,而樊不凡就站在她面前,他一只手扶住栏杆,另一只手则撑在她身侧的车门上。 这个动作等于是将她整个人护在了怀中,不管身后人怎么挤他都始终保持和她中间有一点距离,不至于让她被挤到。 不过,虽然挤不到,两个人也已经站得很近了。 从三千双眼的高度直直看过去就是樊不凡突出的喉结和衬衣领口下若隐若现的锁骨,性感至极。 三千几乎都能听见自己吞咽口水的声音,她不由得做了个深呼吸,然后便闻到了他身上飘来的一阵淡淡洗衣粉的清香。 一时间,她觉得自己连站都不会站了,手脚仿佛都不在该在的地方,局促的不得了。 樊不凡大约感觉到了三千有些不对劲,他低下头,就见她脸红得像是刚出锅的螃蟹一样,被他一看更是窘迫地扭过头看向旁边。 这么一来他也是有些不自在起来了。 “对了,你今天出来是为了什么事?”樊不凡尽量装作很随意的样子问道,为了缓解这尴尬的气氛。 三千偷偷地吸了一口气,让自己放松了些才回答道:“我接了一个兼职,去帮医科大附属医院做一个募捐的设计宣传。” 说起来这份兼职是几天前三千在网上海投简历时随便投的,因为报酬不高所以她也没有特别关注,却没想到对方居然真得选中了她,昨天就给她发了邮件问她今天能不能去医院跟主任谈一下设计主题和风格方面的问题。鉴于眼下她暂时还没有别的工作可选,这一个给的钱虽然少但也是聊胜于无,三千便决定去试一试。 “那天听姜禾说你似乎是刚从一家设计公司辞职,怎么不在那里干了?”其实若依着樊不凡平时的性子他根本不会问这么私人的事情,但现在为了找话题也是没有办法了。 三千听到这个问题后稍稍停顿了一下,想了想还是不打算给他说得太详细了,于是只轻描淡写地说了一句:“和老板闹翻了。” 樊不凡愣了愣,他感觉洛三千并不像是会和别人闹翻的人,虽然有时候脑回路比较奇怪,但为人还是挺随和的。不过既然人家都这么说了,他也不好再去置疑什么,只点了点头表示自己知道了。 “那你又是为什么一个人从南山市来到平市了呢?”三千趁机问道,平时樊不凡从来没给过她聊这种话题的机会。 “和家里闹翻了。”他就这么不厚道地盗用了她的句式,说完还不忘对她淡淡一笑。 三千彻底无言以对,刚才他没有打听她老板的事,如今她自然不好对他家里的情况刨根问底。 还好,就在她不知到底该说什么的时候他们终于到了该下车的那一站。 换乘到另一条线上只需坐两站,再次下车后三千便带着樊不凡一直走到了他要换的第二条线那里,可心里仍是有些不放心。她禁不住又细细地给他叮嘱了好几遍该往哪个方向坐车以及在哪一站下车,直到樊不凡再三向她确认自己已经知道该怎么坐了她才不自愿地打住了。 “晚上回去见。”他跟她告了别,挥了挥手就自己下电梯了。 三千一直看着他的背影消失不见才转身离开。 不知为何,她觉得自己的心情忽然就乱了。 第七章 是谁在尴尬 到达医科大附属医院之后,三千就直奔邮件里面约好的心外科室。 她记得工作简介上面说,附属医院近期想要为院内的部分先天性心脏病患者进行社会公开募捐,他们需要找人来做广告策划,从而增加募捐的感染力和影响力。 在此之前,三千并没有接触过与医院或是心脏病相关的项目和工作,这对她来说也是一次全新的挑战,她不确定自己是不是真的能够胜任这份工作,所以心里也是存了如果觉得不合适就放弃的念头。 到达心外科室以后,三千见到了邀请她来的林主任。 林主任今年已有五十五岁了,但人看起来十分精神,倒像是四十多岁一样。他是附属医院心外科最好的教授级医生,同时也是医院的副院长之一。 看见洛三千,林主任很高兴地站起身,把她迎到了自己的办公室里。 待两个人都坐下后,林主任先长舒了一口气,感慨道:“不容易啊,我们这个工作发布出去已经有段时间了,你才是第三个投递简历的。” “第三个?”三千一愣,这人数也实在少得可怜。“那之前的两位呢?” 林主任摇了摇头叹气地说:“他们有来看过,但一来是因为我们给的报酬比较低,二来是因为他们不太愿意接受我们提出的工作要求,所以后来都放弃了。” 三千听得出林主任并没有对她隐瞒信息的意思,便索性把自己的顾虑也说了出来:“主任,不瞒您说,我之前没有接触过任何与医学相关的设计项目,在这方面的经验等于是零。所以,我担心可能我也达不到您的要求。” 林主任听后,仍然摇了摇头,“小洛啊,你完全不用有这方面的担心。我们找人来做宣传最主要的目的是要激发大家对先天性心脏病患者的爱心和共鸣,并不是要普及什么医学知识,所以肯定不会涉及到太专业的问题。” “如果是这样的话那我就放心了。”三千心头一松,觉得可以答应下来了。 而林主任也看出了她的想法,对她轻轻摆了摆手道:“你先别急着应下,等弄清楚工作要求再决定不迟。” 三千不禁笑了笑,“那您说吧。” 林主任也呵呵地笑了,站起身拍了拍她的肩膀:“跟我走吧,这个工作要求与其由我告诉你,不如带你亲眼去看。” 虽然不明白对方有什么深意,但三千还是听话地站了起来,跟着林主任走了出去。 两个人走了有一会儿,三千才发现原来林主任带她来到了住院部。 这里的病房使用的是玻璃墙,因为是白天,帘子都是拉开的,可以很清楚地看到病房里的情况。 他们现在正好站在两个病房的中间,林主任没有领她进去,而是站在了门后的阴影里说:“小洛,你看到那边病床上的那个女孩子了吗?” 三千顺着他的目光看过去,便看到左边这个病房里靠近玻璃墙这一面的床上躺着一个留着齐耳短发,约莫十七、八岁的女孩儿。 此时她正戴着耳机在看手中的平板电脑,时不时地露出一个痴痴的笑,三千不由猜想她一定是在看什么帅哥的视频。 “她叫菁菁,不过她喜欢大家叫她蒹葭。”林主任的眼神中带着浓浓的宠爱,但同时还有一抹隐藏不去的悲伤。“我做她的主治医生已经有十多年了,可以说是看着这孩子从小长到大的,她对我来说就像是自己的女儿一样。” “菁菁她,”林主任说到这里顿了顿,改了口又道:“蒹葭,从六岁那年被诊出是先天性心脏病后,她的童年几乎都断送在了这个病上面。本来正是应该肆意玩耍的年纪,别的孩子都可以活蹦乱跳地在外面奔跑追逐,她却只能待在医院里面静静看着,羡慕着。有时候我看到她的眼神都会心疼地想要流泪,但是她却一直特别懂事,一直告诉我们不要替她担心,告诉我们要坚强。后来,在蒹葭十二岁那一年,在征求过她自己和她父母的意见之后,我给她做了第一次恢复手术。可以说那次的手术是非常成功的,术后蒹葭也恢复得非常好,她终于能够正常地去学校读书、正常地交朋友。我本来以为她就能这样一直健康下去,考大学、毕业、结婚生子,但是没有想到,就在她去年参加高考最后一门英语的时候心脏病突然复发了,虽然送到医院后抢救了过来,但自那之后她的状态就不是特别好了。” 一阵沉默之后,林主任回头望了一眼已经听得红了眼圈的三千,沉声道:“小洛,我之所以和你说这么多,并不是为了让你去可怜她,或是可怜其他患者,我只是想让你看到他们的不容易,还有在这种艰难命运下仍然不肯放弃的坚持。蒹葭的家庭并不算富裕,这里还有很多患者也是同样,多年的治疗已经花光了他们家中的所有积蓄同时还负债累累。作为一个医生我的能力实在有限,所以我真心希望能够通过这次募捐可以让他们得到更多的帮助,哪怕只是缓解这些家庭的一点点的压力,对于他们来说也是雪中送炭的事情了。” “您希望我怎么做?”三千抬头看着林主任问道。 “理解。”林主任的嗓音稍稍有些沙哑,“我希望你能尽可能地抽出一些时间去和他们交流、沟通,通过这样的方式你才能真正理解他们的想法和感受,你才会了解他们到底想要的是什么、渴望的是什么。而在知道了这些事情之后,我想你做出来的宣传设计才会是真正能够打动人心的、引起共鸣的东西。” “当然,我知道整天和病患聊天并不是什么令人开心的事,而且这只是一份工资微薄的兼职,要占用那么多时间的话也许会耽误到你其它的工作或是安排。所以,如果你现在决定不接受这份工作,我可以理解。”林主任说完揉了揉眉心中间,显得有些疲惫。 三千静静地思考了一会儿,然后发出一声轻微的叹息。“主任,我愿意接下这份工作,不过我有一个条件。” 林主任看着她,猜到她应该是要要求涨工资,在这一点上他之前就已经想过,只要不太离谱他都可以同意。 “主任,宣传我一定会好好地完成,但是,我不需要您再付我钱了。”三千顿了一下后语气坚定地说。 林主任愣住了,没想到她居然会说出这样的话,“为什么?” 三千的表情显得有些沉重,她微低着头道:“如果做这份工作我还收钱的话,总感觉良心上会不安的。您就当是我把工资捐给医院好了。” “小洛你不要这么想,你拿工资是应该的。既然当初说的是工作,就不会让你当成公益来做。”林主任说话时眼里已多了一份欣赏。 不过三千的心意已决,她摇摇头道:“主任,您是让我来做募捐的宣传,那么如果连我自己都没有实际行动,又怎么能够说服别人呢?其实如果我有能力的话,还想再多出一些力的,只可惜现在我手头也实在是不太宽裕,就这些还希望您不要嫌少,好歹算是我的一份心意。” 林主任心里所受的触动颇大,但他并未明显地表现出来,只是赞许地点了点头道:“既然你这么坚持,那我就替医院收下了,回头一定记在募捐册的第一行。小洛,谢谢你。” 被林主任这么正式地道了谢,三千不禁变得不自在起来,她真没觉得自己做了多大的好事,自然也就受不起这么重的感谢。 “募、募捐册上就不用记了……本、本来也不是我自己的钱……”她红了脸有些结结巴巴地说,“那个,主任,我现在能不能进去和蒹葭聊一聊?” 林主任露出一个慈祥的笑容,“可以啊,走吧,我去帮你介绍。” ※ 在林主任介绍之后,三千和蒹葭彼此都有种一见如故的感觉,聊得十分投缘,俩人不知不觉就说了一整个下午,索性便一起吃了晚饭。之后三千又去了另外几个病房和其他患者分别谈了一会儿,等回到家时已是晚上快九点了。 樊不凡房间里的灯是亮着的,三千进屋后走到他的门口,本想问问他关于今天展会的情况,但是手抬起来后却迟迟没有落下。 要不要问他,该不该问他?她在心里问自己,我和他到底有没有熟到可以问这种事情的程度呢? 这要换成在以前,她是根本不会去考虑类似问题的,想问就直接去问了。但是没想到,如今她竟然也会纠结起来。 思来想去,三千决定还是先不问了,总觉得自己这两天面对樊不凡时情绪起伏有些大。 她转过了身,准备回自己的房间,却不想樊不凡的房门却在这时打开了。 “你回来了,”樊不凡站在门口说道,三千不得不停了脚步又转回来看着他,“嗯,刚到家。” “兼职的事搞定了?” 三千点点头,心里不由得嘲笑自己:看人家问得多自然,她又有什么好纠结的。 “你的游戏怎么样了?有没有被什么大公司看上啊?”她眨了眨眼问道。 “嗯,有三家,具体选哪一家还需要再考虑考虑。”樊不凡说得云淡风轻,脸上没有一点得意之色。 不过三千对他已经是佩服得五体投地了,没想到一不小心竟然和一个厉害人物成为了室友,如果将来他出名了的话,那她说不定也能跟着沾沾光。比如,他若是出了什么新游戏,就可以找她去做宣传的策划,她还可以帮他做广告,当然报酬也该是比较丰厚才对! 这么想着想着,三千已经呲着牙乐了起来。 樊不凡的眉心稍向内收缩,不知道她又想到了什么,但他觉得自己还是不问为好。 “啊对了!”三千忽然拍了一下手,“明天你还去展会吗?我明天还要去医院一趟,可以继续给你领路!” “不用了。”樊不凡刚拒绝完就看到三千的表情似乎有一瞬淡淡的失落,他结合今天的情形想了一下觉得她可能是怕他还没有学会怎么乘坐地铁,于是又补充说:“我明天不用去,就算要去你也不用陪我了。我知道该怎么坐车了。” “这……这样啊……那挺好……”在这种时候三千就不得不承认,讲话实在是一门深奥学问,有些人补的是话,有些人补的是刀。 其实,在樊不凡说最后这句话之前三千还没有意识到自己那突如其来的失落感是源自何处,但等他说完之后她就明白过来了。 原来她是在担心以后没机会再和他一起坐地铁了。 脑海中,樊不凡那近在眼前的性感锁骨还时不时地从记忆里跳出来跑个圈儿,一跑她就无法淡定。 “洛三千,你没事吧?”三千自己都没意识到她长长地叹了口气,樊不凡被她弄得完全搞不清楚状况,只好出言问道。 “啊?没事啊,”三千忙摆了摆手,“额,你刚才是要出来吧,我好像耽误你的事了。” “没有,我只是要接水。”樊不凡说完看了一眼自己空空如也的双手,然后淡定地往屋里指了一下:“哦,忘拿杯子了。” ……少年,你一定没听说过‘卖萌可耻’这句话。 “那……你快去接水吧,我先回房间了。”三千主动结束了话题,感觉再说下去就要冷场了。 樊不凡点了点头,等他又拿着杯子出来时三千已经关上房门了。 他对着她的门口看了几秒,然后走到厨房去接水。 还好他的反应快,樊不凡心里不由想道。 不然的话,倘若说出他是专门出来和她打招呼的,那恐怕气氛就更尴尬了。 第八章 日常逛超市 在彼此比较熟悉了之后,三千和樊不凡之间的相处也变得容易了许多。 开始的时候,两个人本都是抱着互不打扰、互不干涉的念头,但如今却渐渐地觉得偶尔接触一下也不是件坏事。 三千就不提了,她觉得如果看房那天自己一进门就看到樊不凡的脸的话,估计二话不说就会答应王姐把房子租下来了。至于樊不凡,三千发现他最近似乎也已不像最初那样一天恨不得二十四小时都待在自己的房间里,总感觉他出来接水和去洗手间的次数都变频繁了些。 当然,这也可能仅仅是她的错觉而已,毕竟这个变化实在是很细微的。 这天下午,差不多快到饭点的时候,三千从屋里出来准备开始做吃的,不过当她打开冰箱一看却发现已经没有什么食材了。 “糟糕!”三千拍了下脑门,昨天她本来想着要去一趟超市,但是从医院回来后就给忘记了。 好在他们住的这个小区边上就有一家大超市,走路不过十来分钟就能到。 略一思考,她敲了敲樊不凡的门。 “今天这么早就吃饭了?”樊不凡打开门之后稍显诧异地问。 “额,不是。家里面没什么吃的了,我打算现在去趟超市买些东西回来,所以今天吃饭应该会晚一些,你别着急。”三千觉得自己说这话时居然有种贤妻良母的即视感。 樊不凡自然是没注意到她脸上一闪而逝的不自在,“超市?”他停顿了几秒像是在思考些什么,然后道:“我跟你一起去吧。” “你?”三千稍稍扬起了眉毛怀疑地看着他,“你,确定,要出门?” “嗯,”他当然听出了她语气中的揶揄,不过只是轻轻点了点头,“我可以帮你提东西。” “这倒听起来不错!”三千笑嘻嘻地眯起了眼睛。 其实她的眼睛非常好看,是那种很典型的丹凤眼,形状细长,眼角处微微向上翘起。眯着眼笑时,尾部上翘的弧度便更加明显,连带着上眼皮一同弯成个俏皮的波浪线。 樊不凡看着她,不知怎的心里竟想到一只正在开心地啃着饼干的小仓鼠。那表情,和她倒是有点相似。 “喂!你想什么呢?该不会反悔了吧?”三千见他站着不动便伸手在他眼前晃了晃。 “没有。”樊不凡想到自己方才那个念头,不由一笑,“走吧。” ※ “徐福记凤梨酥,”樊不凡一字一句地念出包装上的名字,扭头看着洛三千问:“这个好吃吗?” “……好,吃。”三千已经不知道自己现在脸上是什么表情了,大概,已经震惊到麻木了吧。 她默默低头看了眼购物车,进超市不过十分钟,那硕大的车里已满了一半了。当然,这其中有百分之九十九都是樊不凡的功劳。 身边的那个人仍在满眼新奇地看着货架上的各种小零食,三千觉得他就像是在发现新大陆一样,而她则负责给他解答各种问题,比如“这是什么?”“这个能吃吗?”“这个好吃吗?”等等诸如此类的疑问。 走完一列架子,三千都快产生自己是无所不知的这种错觉了。 “大白兔奶糖,”樊不凡又拿起个袋子,对着三千挥了挥,“这个——” “啊啊啊我受不了了!”三千终于爆发了,再不说话她都要开始怀疑他们两个人中到底谁才是不太正常的那个了。 “拜托啊少年,你别告诉我你没吃过大白兔!你知不知道没有大白兔的童年是不完整的啊?!”她有些抓狂地盯着他问。 樊不凡觉得她看起来似乎很激动,而自己的回答显然会让她更激动,于是他尽可能地想让自己的说法听上去委婉一些:“嗯,我的童年不太完整。” 三千现在知道什么叫欲哭无泪了。 看看购物车就知道,显然他的问题不仅仅是有没有吃过大白兔那么简单。 “你以前,去超市的时候都买什么……?” 樊不凡顿了几秒,然后像是怕会惊扰到她一样小声道:“这是我第一次来这样的超市。” 啪! 三千原地做了个抱拳的动作,低下头郑重地说:“少爷,请你告诉我樊少爷,你是几岁家道中落的?” 这一下换成樊不凡无言以对了。 他从来都没有想过要隐藏自己的身份,但是,他显然也不想在这个场合下说出来。毕竟他这一次离开家独自来到平市,不就是为了证明给那个人看,没有所谓的家族光环他也依然可以靠自己的能力养活自己吗。 所以不管他以前的生活是怎样的,都和现在的他没有关系了。 “你怎么了?”三千看他半天都没说一句话,不由得有些紧张,“是不是我说错话了?你别在意啊,我开玩笑的。” 樊不凡回过神来,就见三千正小心翼翼地望着自己,他心里忽然升起一种奇妙的感觉。 似乎上一次他的感受被人这么在乎,已经是很久以前的事情了。 “我们继续往下走吧,不是还要买蔬菜和水果吗。”樊不凡话没说完就已经推着购物车往前面走了。 三千愣了一下后也赶紧跟了上去。 她不确定是不是自己看错了,刚才就在樊不凡转身的那一瞬间,她仿佛看到,他的眼圈竟是微微有些泛红着的。 ※ 在“十万个为什么小能手”樊不凡同学的带领下,三千和他的这趟超市之旅最终是花了近一个小时才结束。而在结完账后,樊不凡两只手上分别各提了两个装得满满的超市最大号的购物袋。 “你就让我帮你提两个吧……”三千走在他身后苦着脸央求道,他这个样子让别人看到还以为是她在虐待男朋友呢。 “不用。”樊不凡迈开他那双大长腿,走的步伐虽不至于会把三千甩下,但却总是保持着让她的手无法够到袋子的速度。 三千十分无奈,刚好这会儿走到小区门口,她看着边儿上那几个开着的小餐馆便开口提议道:“现在也有些晚了,要不我们晚饭就在外面解决了吧?” 樊不凡的脚步停了下来,盯着那几家餐馆看着。 “当然,你要是不想在外面吃,那就还是回去我来做。”三千说着趁机从他手上抢了一个袋子下来。 不过,她还没得意超过三秒钟就被对方以极快的反应速度又给夺了回去,樊不凡的胳膊很长动作又快,三千还没意识到发生了什么就发现袋子已经回到他手里了。 “我怎么以前没发现你还有这身手!”她张大了嘴道。 “你没发现的事情还多呢。”他冲她狡猾地眨了下眼,嘴角也带着胜利的笑意。而这行为在三千的眼里简直无异于是在故意放电。 她紧紧地抿了下嘴唇,然后又放松。“你快说,是在外面吃,还是回去吃。” “外面吧。”平时懒得出来没办法只能吃洛三千的料理是一回事,但是已经在外面了有的选择那就是另一回事了。 三千当然知道他是怎么想的,不过她这时也顾不上伤心失落什么的,转了那么久早就饿了。更何况,在有选择的情况下她也不会想吃自己做的东西的。 最后,两个人一人吃了一碗盖浇饭,吃完后脸上都是满足的表情。 “你看,这里支持外卖。”樊不凡拿起桌上放着的名片说道。 三千眯起眼睛看着他,“所以呢?” “没什么。我就是随便看看。”樊不凡识趣地又将名片放回原处。 “走!”三千一声令下,樊不凡便率先提着四个袋子站了起来。 不过这一次三千没有去和他抢,她等他走出去后,才顺手拿起桌上那张名片装进了兜里。 ※ 算算日子,三千接下附属医院的兼职已有两个星期了。她这两个星期以来几乎是天天往医院跑,除了和患者聊天以外,她还从林主任那里问到了很多和先天性心脏病有关的专业知识。 虽然林主任说这些不是必须知道的,但三千总觉得如果对自己要做的主题没有一个比较全面的了解的话,那她设计出来的东西肯定是会存在缺陷的。 林主任对三千的这种态度十分赞赏,她来问,他便倾囊相授。作为一个在这一领域造诣已经很深的专家级医生,他的每句话都可谓是金玉良言,三千也得以在短时间内掌握了不少知识。 这天和林主任交流完之后,三千照往常一样去病房看望蒹葭。对于她来说,这个刚认识几天的女孩儿已经不单单是一个需要了解的患者,而是更像她自己的一个小妹妹一样。 只不过,今天当她来到病房时,却发现这个平时总是笑脸盈盈的女孩子正红着眼圈坐在床上,怔怔地盯着手机发呆。 “蒹葭?”三千走了过去,关切地按住她的肩头,“出什么事了?” “三千姐……”蒹葭抬头看是她,喃喃叫了一声,声音还是哽咽的。 三千一瞬间以为她的身体状况又恶化了,心不由得一揪,但是转念一想她刚从林主任那里过来并没有听他说起这件事。 “到底怎么了?”她坐到了床边握住蒹葭的手柔声道,“别难过,有什么事你都可以和我说的。” 蒹葭轻轻抽泣了几声,终于又开口道:“三千姐,你说,我会不会死?” 三千心头一震,握着她的手不自觉地抖了一下,“当然不会了!你不要胡思乱想,是不是身体哪里不舒服?” 蒹葭摇了摇头,沉默了好久才低低地说:“三千姐,我好害怕我一直都好不了。我怕如果我一直这样下去,总有一天,他会忘了我的。” 第九章 你开心就好 蒹葭口中的这个“他”,是她高中时期喜欢的男孩子。两个人原本约好了要考去同一所大学,却没料到蒹葭最终没能够完成高考。 后来,那个男孩子一个人去了说好的学校,但是他告诉蒹葭他会等她,等到她病好了就能够继续履行他们的约定。 以往蒹葭每每在跟三千说到他时脸上总是挂着甜甜的微笑,但不知为何她今天会这么伤感。 三千见她眼睛一直盯着手机,心里多少猜到了些,沉默了一会儿才问:“他和你说什么了吗?” “没说什么,”蒹葭摇了摇头,“他只是给我发了很多他在学校里面参加各种活动的照片。”她顿了顿,又补充了一句:“是我让他给我发的。” “照片上的他,不开心吗?” 蒹葭没有答话,半晌,才轻轻道:“开心,很开心。三千姐,我觉得自己真得好矛盾,我明明希望他能够高高兴兴地享受大学生活,但是,当看到他那么开心的时候,我却又感到非常的难过……我担心如果他真的过得很开心的话,渐渐地他就不会再想起我来了,会觉得有没有我都是无所谓的了。三千姐,你说我是不是很过分?” “如果这样都算过分的话,那这世上的绝大多数爱情岂不是都要受到批判了。”三千看着她安慰地说,“蒹葭,你会这么想实在是再自然不过的事情,这正说明你是真心喜欢着他的。” “可是我却不能和他在一起啊……当他和我表白的时候,我甚至都不敢直接明确地回应他……”蒹葭的眼中已蓄满了泪水,她努力睁大眼睛不让眼泪掉下来,可还是有那么一滴不听话地掉落在洁白的被单上。 “我害怕,一旦我也对他说出喜欢的话,将来万一我有个什么意外,他该怎么办。” 三千只觉得心里堵得厉害,但她还是尽量露出一个笑脸劝慰道:“你不要胡思乱想,不会有意外的,你一定会好起来!就算你信不过我说的,难道你还信不过林主任吗?” 听到林主任的名字,蒹葭的脸色稍稍变得和缓了些。“我信,我相信林伯伯。” “这才对嘛,那以后就记着别想那么多了,有林主任照看你肯定不会有事的!”三千拍了拍她的手,坚定地说。 “嗯。”蒹葭脸上又扬起了淡淡的笑意,“三千姐,谢谢你。” “跟我你还客气什么。” 三千看着她甜美的笑容,一时之间,心里却是酸涩得难以言说了。 ※ 从医院回到家中,三千的心情仍是没有好转过来,所以当碰上正好出来接水的樊不凡时她只是无精打采地打了个招呼。 “你怎么了?”樊不凡看见她这样子不禁轻轻蹙了下眉,出言问道。 “没什么。”三千说完却忍不住做了个深呼吸,又长长地叹了口气。 樊不凡的表情稍显犹豫,他想了一下才又问:“你需要找人谈谈吗?” “和你吗?”三千不由地反问一句,随即无奈地笑了笑,“算了,不是什么你会想知道的事。” 樊不凡略微一顿,忽然端着杯子走到沙发上坐下。“你还没说怎么会知道我的想法?” 三千有些惊讶,诧异地望了他一眼,“你是认真的吗?” “嗯。”他的语气淡淡的,但是那其中却似乎有一丝不易觉察的关心。 天哪,樊不凡居然主动来和她谈心了!三千竟然觉得这种情况有些诡异,今天的太阳一定是打西边出来的…… 她在原地又站了一会儿,见樊不凡还是一副耐心等待的样子,只好磨磨蹭蹭地也走过去坐下。 “那、那我就说了啊,你要是不想听了的话,就直接打断我好了……” “说吧。” 樊不凡的目光十分的清澈干净,被他安静地看着,会让人有一种仿佛置身于静谧温暖的湖水之中的错觉。 安全,安定。 三千从他的眼睛里看到自己的样子,之前积累的那股子压抑似乎都散去了不少,内心也莫名地踏实下来。 “其实,是因为最近在做的兼职的事。” 她想了想,然后慢慢地从一开始答应林主任做这份工作讲起,接着又说到和患者的交谈,说到蒹葭…… 就像是骤然打开了话匣子,连三千自己都没有意识到原来她有这么多话想说,很多事情大概都已经在心里憋了很久,只是因为没有找到合适的倾诉人选所以才一直隐忍不发。 本来,在三千的眼中,她一直都觉得自己是个乐观的人,对任何事、任何人都可以保持着积极向上的应对态度。 但或许是这次的经历和以往她所遇到的都不一样,时常会让人感受到深深的无可奈何与无能为力,连她都无法缓冲那样压抑的情绪。 和蒹葭同个病房的男孩子曾经对她说过,“三千姐,得了这种病,都活不了太久的。” 她心里又何尝不清楚,病房里的那些患者们都是那么年轻,年龄最大的不过才二十七岁。 明明没有做错任何事,却从一出生就受到了病痛的诅咒,这才是最让人难以接受和释怀的。 “别哭了。” 手背上骤然传来的温热触感让三千从悲伤的情绪中惊醒,她都不知道眼泪是什么时候流下的,但是看他的眼神,似乎已经有一会儿了。显然他是纠结了一番才做出的这个动作。 樊不凡的掌心微微有些出汗,他只是轻轻在她手背上放了一小会儿就又拿开了。 “你不是说,那些孩子都很乐观吗?”他方才听她说的时候,知道大部分患者都比三千的年纪小,此时便都一概用‘孩子’来称呼。 三千有些发怔地点了点头。 樊不凡看着她,抬起手似是想再握住她的手安慰一下,但中途却改了方向,变成拍了她的胳膊两下。“既然他们都那么乐观,那你就更不应该悲观了。” 虽然觉得他说的很有道理,但是让三千的心情在瞬间变好了很多的原因却不是因为这个。 “你知不知道……你刚才拍胳膊的动作,看起来实在是傻透了……”她有些想笑又笑不出来地说。 樊不凡的表情僵了僵,“你开心就好。” 然而,三千立刻想到了这句话在网上流传很广的另一层意思,脸不由一黑。 “樊不凡,没看出来啊,你也不是什么良善之辈!”她眯眼瞪他道。 “我听不懂你在说什么。”他的反应无辜且单纯。 “你就别装了!一个成天趴在电脑上的人,你说你没见过大白兔奶糖我信,你要说你不知道这句话是什么意思打死我都不信!” 樊不凡淡定地看了她几秒,然后站了起来,一脸正直地说:“洛三千,你真的很奇怪,不知道成天都在想些什么。看来你现在心情也恢复了,我就先回屋了。” 装,你就继续装吧。 三千将眼神锁定在樊不凡的身上,直到他用房门隔断了她的注视才罢休。 没有想到,她今天居然无意中发现了樊不凡的另外一种属性,这倒是意外的收获了。 ※ 第二日,因为考虑到接下来可能有段时间她都不会再来了,三千在医院待了整整一天。她和林主任把重要的事项都确认完毕,剩下的就是要着手开始做设计的工作了。 从医院回到住的小区,一进楼道三千就闻到了一阵诱人的香味,这让原本就已有些饿了的她更加觉得饥肠辘辘起来。 随着她上楼的过程,这个香味也变得愈来愈浓郁,而当最后三千站定时,却惊讶地发现这味道似乎是从自家门内飘出来的。 这是什么情况?!樊不凡显然没这技能,难道来了田螺姑娘?? 不不不,她是个成年人了,不应该再去相信什么小孩子的神话故事。 三千晃了晃脑袋,然后想到了一个更说得过去的解释:樊不凡终于暴露了,嫌她做饭太难吃,居然找了个别的女孩子来做! 太过分了! 三千只觉得气不打一处来,这好歹是他们俩合租的房子,他凭什么都不和她提前打声招呼就带其他女生过来! 心里憋着气,她愤愤不平地用钥匙开了门,还故意弄出很大的声响。 其实就连她自己都不知道为什么会突然那么生气,连要保持应有的礼貌都给忘了。 “诶,你回来的正好,准备吃饭吧。”樊不凡正好站在客厅里,看见她以后笑着说道。 不过现在他的这个笑对于三千来说却像是讽刺一样,完全失去了往日里的吸引力。她没好气地瞪了他一眼,有些闷闷地说:“你找来的大厨,我哪好意思吃。” 樊不凡一愣,“你都知道了?” 三千听着更是气结,“这我还用知道吗?这都明明白白地发生在眼前了!” “姐?”这时另一个身影从厨房里探出头来,“你回来了啊。” “小禾?!”三千没有想到出来的人居然是姜禾,“你怎么在这儿?!” “额,”姜禾先看了樊不凡一眼,然后才又有些心虚地看向洛三千:“我是来找不凡哥学做游戏的。” “学,做,游,戏?”三千一副‘你在逗我’的表情,“你不在学校里面好好上课,跑到这儿来跟他学做游戏?!你脑子进水啦!” 姜禾眼见洛三千下一秒就要发作,连忙走了过来按住她的肩膀柔声道:“姐你先别忙着生气啊,听我解释完好不好?” 实际上,三千的气在看到做饭的人是姜禾的时候就已经消了一大半了。现在冷静下来,听到姜禾的话不免觉得自己反应得有些过头,对姜禾也有点过意不去。 不过她又不好意思当着樊不凡的面立刻道歉,于是仍是装出一副冷冷的样子气哼哼地道:“那你解释吧。” “额,事情是这样的,因为我在玩了不凡哥做的那两个游戏之后实在对他佩服得五体投地,所以这才特别来找他希望能向他多请教一些算法上的问题。再说今天我就只有一门课,课上要讲的内容我也早都知道了。”姜禾语速极快地说,生怕三千会反悔似的。 只不过,在他这一席话说完之后,三千却只关注到了其中的一个重点。 第十章 万万没想到 姜禾的一番话说完后,三千就只关注到其中一个重点:樊不凡知道她把游戏拿给姜禾玩了! 天哪这下可怎么办……他会不会以为她是在敷衍他,或是以为她不屑于玩他做的游戏?那样的话他会不会生气呢,会不会觉得被欺骗了?? 三千想到这里忍不住偷偷瞄着樊不凡,但是从他那张波澜不惊的脸上根本读不出太多的情绪。 姜禾还一直等着洛三千的回应,同时也将她的小动作尽收眼底。“姐,你不生气了吧。” “啊,额,不、不生气是不可能的!但是,你说的也有那么一丁点道理。”三千又瞄了一眼樊不凡,“他的确是比较厉害,如果你真觉得能跟他学到东西的话,在保证学校课程不会落下的前提下,我就暂且批准了。” “嗯,我保证。”姜禾举起左手伸出了中间三根手指头说道。 “这还差不多,”三千满意地点了下头,然而转身看着樊不凡时气势又弱了下去,她对着他小声说:“那个,抱歉啊,我没提前跟你说就把游戏给小禾玩了,你别介意……” 樊不凡一脸的困惑,“介意什么?” “就是……我不是不想玩你的游戏!我只是想先让小禾帮忙鉴定一下--”三千说出口了又突然觉得用‘鉴定’这个词不太合适,忙又摆手道:“不不,是体验一下!我绝对没有看不起你、或者你做的游戏的意思!那个什么……总之你千万别误会!” 她这一番话说得又急又乱,期间还掺杂了各种意义不明的肢体语言,但樊不凡却意外地听懂了。 “洛三千,谢谢。” “诶?”三千傻愣愣地看着他冲着自己轻轻一笑,那副如同被精心雕刻出来的眉眼中含有一抹他平时所没有的暖意。 樊不凡没有再多说什么,又看了她两秒然后轻松地说:“好了,问题都解决了,吃饭吧。” 至于那一句感谢,若要说完整了那便是:洛三千,谢谢你的在乎。 ※ 虽然手上已经有一份兼职,但三千仍然没有中断寻找正式工作的进程。 投出去了无数份简历,也收到了若干不错的反馈,可她却始终没有找到特别中意的公司或职位。 有了在方格那里工作一年的经历,她如今是不太希望再进一家刚起步或是成长中的中小型公司。虽说和公司一起成长最后成为元老级的人物听起来是个蛮有诱惑力的过程,但是她觉得此刻自己更需要的是一个更大的平台和更多、更好的机会。她想要尽可能快地在平面设计这一领域打拼出自己的一片天地,尽可能在短时间内出人头地,从而让方格看到她完全有能力、有实力去开拓自己的事业,把曾经被他践踏过的自尊全部都找回来。 但是想进大公司又哪会有那么容易呢。 处于行业顶端的领袖就那么几个,大家都挤破头地往里拱,竞争已然沦为战争,到处都是血肉四溅的悲壮场景。 所以,当三千看到n&h的广告部开始招收平面设计的正式员工时,就好像看到了一条洒满了图钉的鲜花大道铺在自己眼前,道路的尽头是人人梦寐以求的金殿,而她只能选择光脚走过去或者放弃。 “啊啊啊——西湖的水啊,我的泪啊——”三千绝望地在房间里面摇头晃脑捶胸顿足引吭高歌满地打滚,没一会儿就把隔壁正在安心敲代码的樊不凡给吓到了。 咚咚。 即使受到了惊吓,他也不忘先敲门。 在得到进门的许可后,樊不凡拧开把手就看到洛三千乖乖地跪坐在床上,只是脸还有些红,眼神也不是平静的样子,显然是刚才那阵疯狂的后遗症。 “洛三千,你是不是吃错什么东西了?”樊不凡的脸上带着真切的怀疑,一本正经的语气完全不像是在开玩笑。 “你才吃错东西了呢!”三千不服地反击道,她虽然知道自己刚刚那样肯定是吵到人家了,嘴上却不肯服软。 “如果真得吃错了,还是早点去医院看一看比较好。”樊不凡的语气诚恳的让人挑不出毛病。 “……我说樊不凡,你有没有观察力啊?!没看到我现在很悲痛吗……”三千仰天哀嚎道。 樊不凡听了倒真得认真地盯着她看了一会儿,然后带着歉意说:“你表达悲痛的方式真特别。” 三千无语地瞪着他,她现在是连嚎的*都没有了。 “不过,你为什么悲痛?”在樊不凡的概念里‘悲痛’这种情绪通常都是伴随着比较严肃的事情,因此他觉得自己有必要对室友表示一下关心。 只可惜他有心问,人家却无心回答。 “没为什么,我就是悲痛,莫名其妙就悲痛不行吗?”三千向后一倒躺在床上,表情和语气都像是在耍无赖似的。 樊不凡看着她的这个样子怎么都无法和悲痛二字联系起来,不过他一抬头,无意中却看到了她电脑上开着的n&h招聘页面。心里终于有了一个合理的猜测,他等了等才道:“你想进n&h,但是担心自己申请不到是吗?” 三千一个鲤鱼打挺从床上坐了起来,警惕地盯着他:“你怎么知道?” 樊不凡用眼神给她示意自己已经看到了电脑屏幕,“还没申请就已经开始担心进不去,你累不累。” 被他说中了心事,三千稍稍有些窘迫,她一般也不至于这么发神经,实在是n&h的名号太响了,让她有点激动过了头。 作为平市最大的互联网公司,n&h的前身本是一家名气不大、规模中等的信息科技公司,但是在五年前这家公司突然被收购了,经过一番战略重组和整型后确立了以互联网业务为主的经营策略,一经实施即收获了不小的成功。之后n&h更是拓展了不同领域的业务,如今已逐渐发展成为全国知名的互联网巨头,也是平市最大的互联网商。 据当时的知情人士说,对n&h进行收购的是一家海外公司,而“n&h”这个名字也是在收购之后由对方的ceo改的,这么多年都没人知道这个组合的具体意思是什么。 事实上,连n&h目前董事长的真实身份都没多少人知道。 不过三千对这些大家津津乐道的传闻轶事并没太大的兴趣,她更多的是在关心如何才能把那个印有“n&h”的可爱小胸牌挂到自己的脖子上。 “我的确想去n&h,但是竞争太激烈了……”三千重重叹了口气,她差点忘了樊不凡还在这儿,像是自言自语地说:“一共只有两个名额,但是申请的人可能会有成百上千个,太恐怖了。” “既然真得想去,那就别想太多,努力申请吧。”樊不凡淡淡地说。 “话是这么说,但还是觉得压力好大啊。”三千说着眼神微微一黯,有些惆怅:“n&h建议申请者最好提供两封推荐信,一封来自学校,另一封则要来自社会。学校的还好办,但是社会的……” 她显然不指望能从方格那里要来半个字的推荐信。即便他肯写,她也不想要。 但是根据她目前了解到的信息来看,n&h对这两封推荐信的重视程度非常高,特别是在海选阶段推荐信和简历所占的权重几乎是五五开的。 倘若她拿不出这封社会推荐信,那等于是在起跑线上就已经输掉了百分之二十五的可能性。 不过这些事情她知道就算说出来也是于事无补,别人没有义务陪着她纠结苦恼,而樊不凡显然也是不打算再继续听下去了。 “车到山前必有路。”他最后又劝了她一句,转身离开她的房间,“早点休息吧。” “哦……”三千看着他无动于衷的样子,心里除了方才的焦虑又多了一层其它的情绪。 明知他不会在乎的,但是当发现他真的不在乎时,她还是失望了。 ※ 因为前期的准备工作十分充分,三千给医院做的募捐宣传也是十分的得心应手,最后出来的效果让她自己看了都觉得颇为满意。 林主任审阅之后的反馈也很不错,他是倍感欣慰自己找对了人。 三千和他又对一些细节进行了确认,终于算是圆满完成了任务。剩下的工作就是印制海报、分发宣传画等等,不过这些就不是她需要操心的事了。 交待完工作,三千在离开前又去了病房部看望蒹葭。那小姑娘大概是猜到她要来,正坐得直直的在床上发着呆,表情看起来有些伤感。 “蒹葭。”三千唤了她一声,蒹葭听到后回过神来,看着她闷闷地叫道:“三千姐,你来啦。” “怎么,见到我不高兴?”三千笑笑揶揄道。 “当然不是!”蒹葭立马反驳,撇了撇嘴露出一脸孩子气,“我这不是舍不得你嘛。” 三千看着她这幅可爱的样子忍不住伸手揉了揉她才刚梳整齐的短发,蒹葭扭开身子躲着,但碍于空间有限她最后还是被洛三千弄成了一个爆炸头。 “哈哈哈哈,”三千笑了足足有三分钟,“傻姑娘,有什么舍不得的,我又不是不来了!” 蒹葭闻言,大大的杏眼瞬间亮了亮:“你以后还会来看我吗?!” “当然啊,这么傻的问题你都问得出来!只是可能没办法像这段时间一样来得这么频繁,不过我肯定会隔段时间就来看你的。”三千向她保证道。 蒹葭听了安心不少,不好意思地笑笑小声说:“只要你不忘了我就行。” 三千觉得有些心酸,又跟她说了一会儿话,看着她心情好了才放心地离开医院。 就在她往地铁站走的路上,手机突然响了,她一看是平市的号,但却是个不认识的号码。 “喂,您好。”三千接了起来礼貌地说。 “您好,这里是n&h人力资源部,请问是洛三千洛小姐吗?”对方也是十分客气地问。 骤然接到n&h的电话把三千吓了一跳,她顿了顿才忙道:“没错是我!” “洛小姐你好,”对方的声音听起来是在微笑,“是这样的,我们收到了你的简历,觉得很符合我们的招聘条件,所以想给你安排一个面试做进一步的了解,不知道您是否有意?” “啊当然没问题!谢谢您给我这次面试的机会,时间您定就好,我都可以的!” “那好,时间定下来以后我会发邮件通知你。”对方又交待了两句之后就挂了电话。 这要不是在大马路上,三千觉得自己都恨不得要跳起来了,她怎么都没能想到自己在缺一封推荐信的条件下还能拿到面试的机会。 看来,她的运气还是不错的。 第十一章 冤家路窄 三千接到了n&h的面试通知,是安排在隔天的下午三点钟。 到那天中午三千就没有再做饭,而是打电话给上次的那家餐厅叫了外卖。 樊不凡没有想到她最后还是拿了那里的名片,对于终于能改善伙食这件事他心里自然是比较开心的,但嘴上却不敢有所表露。 等他老老实实地喜不形于色地坐下准备吃饭的时候,却发现三千只给他点了一份饭,而她自己则压根没有要吃的意思。 “你怎么不吃?”他疑惑地看向她问。 “你自己吃吧,”三千的声音有些有气无力的,她手里拿着自己准备的面试问题回答要点,深深吸了两口气道:“我好紧张,没有吃东西的心情……” 樊不凡的眼神变得无奈又想笑,“你是没面试的时候纠结,有面试了又紧张,至于吗?” “你根本就不明白!”三千冲他瞪了一眼,“我压力很大的呀!虽然简历过了,但是面试的人肯定也不少,而且一定都是非常优秀的!” “难道你不优秀吗?为什么不能多给自己一些信心。”樊不凡看着她认真地说,尾音里的那一点点沙哑为他的话语增添了不少说服力。 三千感觉自己像是接受到了某种心理暗示,听他这么一说,她似乎真得就没刚才那么紧张了。 樊不凡见她面色稍缓和了些,便道:“来吃东西吧,你先吃我的,我再点一份。” “不用不用!”三千忙摇摇头,“我还是不太想吃……” “你这样就不怕下午真面试的时候因为血糖低而导致大脑运行迟钝吗?” “……不、不会的!”三千虽然这么说着,但还是从沙发上站了起来,走到客厅和厨房之间的窗台上拿出一袋东西甩了甩,“我喝这个就行。” “那是什么?你在干什么?”樊不凡好奇地看她把那包粉状物都倒进了一个小碗里,然后从厨房拿出刚烧开的热水,左手匀速地向碗里加,右手则持一双筷子不停地搅拌。 “冲藕粉。”三千现在对于他诸如此类的问题都见怪不怪了,待冲好后她看了眼自己的成果,心满意足地端到了樊不凡的跟前带了点儿小炫耀地说:“你看我厉害吧,这透明度多高!” 樊不凡盯着那碗里的东西看了好一会儿,眼神就像是小孩子刚发现一种新玩具,充满了新奇而喜悦。 “这个亮晶晶的真好看,我也想冲。”他等了等说道。 三千噗的一声笑了出来,“你就算了吧,你肯定冲不出我这个效果的!” 这句话显然激起了樊不凡的好胜心,他放下筷子也走到窗台那儿拿了一包藕粉出来,然后细细地看了一遍包装背后的说明,神色显得有些困惑。 “这个上面说,要先用温水把藕粉搅匀,然后再加开水。你刚才怎么直接加开水?”他一边研究说明一边问道。 “说明什么的都不重要,冲出来的效果才是检验方法的唯一标准啊。”三千点着头颇为自得地说。 樊不凡显然对她这个说法不以为然,他也拿了一个碗出来,“你那样不对,按说明来冲出来的效果会更好的。” 三千瞧着他那副认真的模样,由不得强忍住心中的笑意,抿了抿嘴道:“那你冲,冲吧。” 不去理会她语气中的揶揄,樊不凡仍坚持要用“正确”的方法来做。 他平日里都是和编程语言打交道,那些算法和数据结构都是说什么就是什么,该遵守的规则必须要遵守,否则就无法成功运行。所以在他看来,不按规则来办这种行为实在无法理解。 将兑好的温水倒进碗里,把藕粉搅匀,而后再倒入适量开始,迅速搅拌。所有步骤都完成地一丝不苟,精准流畅。 但是,为什么结果和想象的不太一样…… “哈哈哈……”三千在一旁拍着桌子笑得眼泪都快出来了,“哈哈……你这个、效果、可真好看!” 樊不凡有些挫败地看着碗里一片浑浊的液体,别说透明度了,连粘稠度都是一点没有。 “没道理啊,我都是按那上面说的来的。”他轻轻蹙起眉头,有种自己所坚信的原则受到了挑战的感觉。 三千笑得也实在是看不下去了,她甚至脑补出樊不凡自己不停地按照说明来冲藕粉,然后冲了几十袋都没有成功时终于被欺负哭了的场景。 “好了好了不逗你了,真把你惹哭了就是我的罪过了!”她说着像个大姐姐一样的拍了拍樊不凡的肩膀。 “我没哭——” “你不用解释,我又没笑话你!”三千哄孩子一样安慰他道,“其实这不是你的错,藕粉和藕粉之间是有区别的,冲的方法自然也有不同!但是那些商家却在所有藕粉的袋子上都只印了这一种冲泡方法,完全是在误导大家嘛!” 樊不凡点头,“是,但是我又没有哭——” “男人哭吧哭吧不是罪,”三千说着说着都唱了起来。 “洛三千。”樊不凡音调已下沉了至少一个八度。 “怎么了?”回应他的是三千不含半分虚假的无辜语气。 “你面试准备好了?” “……哦不……”三千的表情一秒钟回归愁苦,最后瞥了一眼正淡然地喝着那稀乎乎藕粉的某人,忿忿道:“算你狠!”然后便一扭脖子进了自己屋里安心准备。 听着她故意弄出锁门的声音,樊不凡的嘴角却不由轻轻扬起了一个微小的弧度。 ※ 下午一点四十五分,三千到达平市n&h总部的办公大楼。 面试的地点设在大楼十九层的大会议室,她坐了电梯上去,一走出电梯门就被眼前的阵势给惊了一下。 大约有七、八十个身穿正装的人或坐或站在会议室门口的大厅里,这当中有男有女,年轻的看起来也就二十岁刚出头,年长的估计也有四十来岁了。大多数人的表情都是端正而严肃的,有的人嘴里还在念念有词背诵要点,而也有极个别的人是一副从容不迫的样子,似乎胸有成竹。 比如,三千就看到在大厅中央的环形伞状木椅上斜斜靠了个年纪较轻、容貌俊秀的男人,那一身慵懒散漫的气质在周围这群正襟危坐的人中显得十分违和。 仿佛是感觉到了她的目光,那个男人忽然睁开了半眯着的眼睛,扭头往她这边看了过来。两个人的目光在空中交汇,他对她淡漠地笑了一下,她也客气地扯了扯嘴角,但心里却有种很不自在的感觉。 那个人的眼神,太过通透了。 明明只是和他对视一眼,她却有种五脏六腑都被看穿了的感觉。虽然对方的颜值也绝对是突破天际了,但她却一点想花痴的意思都没有。 事实上,她发现自从认识了樊不凡以后,她再看其他任何帅哥都不会有惊艳的感觉了。 移开了目光,三千又看了看其他人,来之前刚刚压下去的焦虑感又逐渐漫延了上来。 邮件里说过今天要参加面试的不止她一个,但她也没有想到居然会来这么多人。 “洛三千?你怎么会在这里?”身后忽然传来一个甜得发腻的声音,三千瞬间就起了一层鸡皮疙瘩。 所谓冤家路窄也不过如此了。 她尽量控制着情绪,保持优雅的姿态转过身,然后露出一个自认为还算的上是笑的表情,从牙缝中硬生生挤出声音道:“饶娆,你也来了。” 饶娆,方格的现任女友,同时也是三千大学时关系还算不错的室友,现在正以一个柔美而温暖的笑容看着她:“是啊,这么巧,没想到你居然也拿到面试的机会了呢。” “这有什么奇怪的,你不也拿到了么。”三千知道自己不能在今天这种场合下做出什么有失体面的事,但还是有股强烈的冲动想把饶娆那张写满虚伪的脸揉成团丢进垃圾桶里去。 记得还在学校的时候,她们俩虽算不得上是闺蜜,但毕竟是室友,又是上下铺,故而一向比其他同学走得更近一些。那时因为她和饶娆分别是系里的第一、第二名,所以经常学校或是院里有什么奖学金、奖项的时候最后基本都是她们二人在竞争。 付易曾经提醒过她让她提防着点饶娆,不过三千倒没想那么复杂,她觉得竞争归竞争,但朋友照样也能做。甚至她认为,有这样的一个朋友还可以督促自己进步。 不过显然后来背着她和方格搞在一起的饶娆并不是这么想的。 “三千,我都不知道方格居然给你写了推荐信。”饶娆柔柔看着三千笑着说,但那笑里究竟藏了多少刀子恐怕连她自己都数不清。 三千冷眼瞧着她,将声音中的不屑克制到最低程度,“他没有给我写推荐信。即便他写,我也不稀罕要。” 饶娆的脸色略微变了变,不过下一秒就恢复如常,微不可闻地哼了一声然后轻声道:“洛三千,你还是没有变,总是这么的自以为是。” “你说的没错。我就是太自以为是了,所以才一直没有看清楚你的真面目。”三千自嘲地说。 “你在说什么我听不明白。”饶娆冷冷地说。 这会儿等待面试的人基本都到齐了,有限的空间里填充了这么多人,相互之间的距离自然不会太远。而洛三千和饶娆又都属于容貌姣好引人注目的类型,职业装更能勾勒出玲珑有致的身材,她们两个站在一起说了这半天的话早有周围的人看了过来。 知道有人在听,三千很清楚饶娆不敢再说出什么露骨的话,但她也不想再和她纠缠下去,于是轻笑了一声道:“省省吧,饶娆。” “洛三千,”在她转过身去之后,饶娆忽然凑近了一步开口小声说道:“这次我不会再输给你。” 看了眼时间已经快四点了。 “各凭本事吧。”三千不再理她,迈步往会议室门口走去。 第十二章 居然是你 下午两点整。 会议室的门从里面被打开,一个身材高挑、妆容精致的女子走了出来。她看起来也就不到三十岁的样子,浑身上下却已练就了一股子精明干练的气质。 抖了抖手中抱着的一摞文件夹,这名女子优雅地走到众人跟前淡然一笑,嗓音清冷的说道:“大家好,我是n&h人力资源部的主管,也是这次面试的主要负责人,霍安竹。关于面试的具体安排在之前发给你们的邮件中已经说过了,我现在再简要重复一遍。” 三千这时刚好站在人群的最前面一排,离这位霍主管的距离相当之近,连人家那刷得浓密立体的眼睫毛都能看得很清楚。 这个人一定不好惹,自己将来要是真进了n&h可一定不能在她面前犯错,三千在心里默默嘀咕着。而她因这一瞬的失神,也错过了霍安竹扫向她的那一抹含义复杂的眼神。 “面试一共分为三轮,全部都会在今天下午完成。”霍安竹说话间已收回视线,吐字清晰地说:“首先,在此的七十二个人将以六人为单位,共分成十二组。然后,先有六个小组由我们广告部的同事进行小组面试,而另外的六个小组则会由人力资源部进行性格和个人素质测评。这两项的时间都是四十五分钟,结束后两拨人互换,都结束之后我们会综合你们在这两轮中的表现从每个小组中选出一人。接下来,这剩下的十二个人将会进入到第三轮面试,由公司新到任的总经理亲自主持。最后能留下的只有两个人,作为n&h的正式员工。以上这些,还有什么问题吗?” 她说的基本都是这些候选人已经知道的内容,但是一番话听下来仍是感觉紧张了不少。三十六分之一的概率,显然不是能令人感到轻松的条件。 霍安竹的眼神从左到右依次扫过众人,“如果没有问题,那就准备开始吧。每个人的组号已经在邮件里告知你们了,现在请一至六组的人沿这条走廊往南走,那里有八个小会议室,到了之后会有广告部的人指引你们进到各个会议室里进行面试。剩下的七至十二组跟我进大会议室,先参加性格和个人素质测评。” 三千的组号是七,听到这个安排之后她先往后看了一眼,发现饶娆已经转身往走廊的另一个方向走了,心里多少松了口气。 接下来的性格和个人素质测评,说白了就是和hr天南海北地聊天,他们仿佛随意地问出各种看似和工作一点关系都没有的问题,你也是仿若不经意地回答着似乎完全没有准备过的答案。总之目的只有一个,就是要让hr觉得你是个人格健全、综合素质达标、易于相处、善于合作的人。所以不管具体答的是什么,绝大多数人终归是不会偏离这个中心思想的。 三千其实一直不太明白这里面具体的评判机机制,在大家的回答都差不多的时候,到底是怎么看出谁说的为真、谁说的为假。不过曾经当她向她妈提出这个疑问的时候,洛画只是笑着摸了摸她的头,说等你有了一定的生活阅历自然就懂得如何分辨了。 只是现在看来,她的阅历还远远不够呢,至少一场面试下来她并没有觉得自己和同组的五个人之间有什么太大的差别。 接下来第二轮由广告部的人员组织的面试主要是针对专业技能的考察。三千在技术方面自然是过硬的,表现得十分出色,面完了她自己也觉得比较满意。 算是未曾预知的惊喜,但也是意料之中的结果,三千顺利进入了第三轮面试。而同时参与竞选的另十一个人中,也出现了饶娆的身影。 三千对于这一结果并不惊讶,饶娆的水平她是最清楚的,即便当年饶娆始终没能超越她成为第一,但年级第二的这个位置她却也是坐得稳稳的。 “洛三千,我听说这次n&h新来的这个总经理可是年轻有为又一表人才的,你到时候见了人家可别因为犯花痴而忘了说话啊。”这时候前面已经进入三个人了,下一个就要轮到三千,饶娆便悄悄地走过来坐到她旁边低声道。 三千瞥了她一眼,沉住气道:“谢谢,这就不劳你费心了。” “我可是为了你好,特意给你忠告的。”饶娆那双媚眼往她身上一瞅,用右手半遮住嘴,声音压得更低也更加甜腻,“谁不知道你当初每次见到方格时的那副痴呆德性。” 三千做了一个深呼气,嘴里不停小声念叨:“好女不和恶狗斗好女不和恶狗斗好女不和恶狗斗……” 饶娆开始没听清她在说什么,皱眉仔细听了一会儿不由得变了脸色,眼神冷冷。“我劝你还是积点口德吧。虽然不知道你是用了什么龌龊的法子才让自己在少一封推荐信的条件下还能拿到面试的机会,不过我告诉,接下来就是实打实的考验了,凭着耍手段可是进不了n&h的。” “这一句,我原话奉还。”三千直直瞪着她道。 饶娆冷哼了一声,还想说些什么,但是看到总经理办公室的门已经开了,只得闭了嘴。 “洛三千。”霍安竹待上一个面试者走出来后叫道。 三千站了起来朝她走过去,霍安竹淡淡对她道:“进去吧。” 这间办公室的外面是有一个秘书室的,三千进去之后经过秘书室又进了一扇门才看到饶娆口中那位“年轻有为、一表人才”的总经理。 精致的五官,修长的脖颈,双手撑在脑后懒懒地靠在转椅上,听见门开的声音时眼神漫不经心地飘过来打量着她。 “徐总您……”三千的‘好’字还没出口就愣住了,顿了两秒后吃惊地问:“怎么是你?!” “怎么不能是我?”对方挑起眼角戏谑地反问,只是那眼神依旧通透异常。 三千万万没有想到,刚才面试前她在会议室门口看到的那名与周围人画风都不一样的男子竟然就是n&h的新任总经理徐纾温!而且虽然早就知道他很年轻,但这未免也太年轻了吧,看起来分明和她是同龄人。 “你……哦不……徐总您,为什么刚才也混在候选人里面……” “谁说我是混在里面了,我只不过是躺在那儿休息。而且我比你们到的都要早。”徐纾温说完顿了顿,坐直身子将双手拿到前面来捡起桌上扔着的钢笔轻轻敲了两下桌面。 “洛三千,是吧?”他看了眼她又低头看了看霍安竹给他的简历备份,声音忽然变得凌厉起来:“结合你从进门到现在的表现,我可以认为你是在试图和我套近乎吗?” “……”三千简直要被他这翻脸的速度给吓呆了,反应了一刻之后立马不迭地摇头:“没有没有没有……绝对没有!真是对不起徐总,刚才是我误会了……” 徐纾温又盯了她两秒,眼中凌厉之色稍减,往后一靠道:“好了,回归正题吧。你先跟我说说,如果让你策划一个设计项目,你最看重的方面是什么?” 三千虽然刚才被他吓了一跳,但她脑子转得很快,这会儿听到徐纾温骤然开始提问也并不慌张,略一思索便答道:“主题,我认为最重要的是设计的主题。” “理由。”他不看她转着手中的笔说。 “主题对于任何设计作品来说都像是灵魂一样的存在,与设计有关的一切行为都是为主题来服务的,脱离了主题的作品没有任何意义。”三千说得十分笃定,这不仅仅是她对这个问题的答案,也是她自己的设计原则之一。 徐纾温没有给她肯定的答复但也没有否定,他只是看了看自己面前的电脑,然后望着她似笑非笑地道:“我看了你以前的一些作品,的确,主题抓得非常到位,表现度也拿捏得很精准,创造力很强,整体效果富有张力。” 被人劈头盖脸地骂显然不是什么好事,但是被自己的面试官铺天盖地的一通表扬也似乎不完全都是好的方面,特别是这个人在说这些话时眼睛里一点赞赏的意思都没有。 三千觉得心里特别没底,她定定盯着他那挺立的鼻尖,等着接下来那句“但是……” 不过她没能‘如愿以偿’,徐纾温仿佛特意给她留了一段担心受怕的时间,然后又淡定地加了一句:“洛三千,你很有天分。” 从小到大,这还是第一次三千在被人夸奖时丝毫没有开心的感觉,她恨不得他赶紧说两句贬低她的话,那样反而觉得平衡些。 可惜徐纾温并没有这么做。 “好了,你可以出去了。”他不再看她,合起手里的文件夹道。 三千心里惴惴,尽管她知道在自己前面的三个人面试时间也都不长,但是她自己这次的时间却特别的短。 不过,从徐纾温的那张扑克脸上看不出任何有关于他将要做的决定的信息,她只好怀着忐忑的心情走出了总经理办公室。 第十三章 动机不明 已经参加完面试和未参加面试的人是分开等在两个地方,所以三千很庆幸她不用一出来就要面对饶娆。 坐到总经理办公室隔壁的会议室里,她看向窗外,才发现此时外面竟是阴云密布,不知何时已然下起了瓢泼大雨。刚才定是因为太紧张的缘故,居然连这阵阵雷声和呼啸的风声都给忽视了。 三千的心情一下就惆怅起来。 好不容易才得到的面试机会,好不容易才晋级到最后一轮,可却眼看着就要被淘汰了。 而更令人郁闷的是,她并没有带伞,从公司到地铁站还得要走一会儿,让本就萧瑟的淘汰之路还要伴随着被淋成落汤鸡的命运。 想想那画面,简直就是一幕完美的电影失意镜头,而她并不是那些会开金手指的女主角中的一员。 又等了约一个小时,所有候选人都面试完了,而最终的结果也出来了。 纵使三千心里已经做好了准备,但要公布最终名单时,她仍然紧张得不得了,修长白皙的手指上被她掐出了一个个深深的红印。 直到听见霍安竹念出她名字的那一刻,三千才觉得浑身一松,瞬间的不可置信后就是难以压抑的喜悦,这份喜悦甚至冲淡了得知另一个被聘用的人是饶娆时的不自在。 公布完结果之后,其他的十个人就先走了,三千和饶娆则被霍安竹留下交代今后工作的相关事宜,直到都安排好了后才一起乘坐电梯下楼。 说实话,如果不是因为霍安竹一直在电梯口看着她们,三千是绝对不会和饶娆乘坐一台电梯的。 “喂,洛三千,没想到居然会是你我二人最终入选。”周围没了别人,饶娆也终于是露出本来的面目,一字一句都透着浓浓的不屑和讥讽。 三千连正眼都不瞧她一下,镇定地用同样饱含讽刺的口吻道:“你都是成年人了,怎么说话还这么幼稚。” 饶娆朝她狠狠瞪了一眼,等了等却忽然笑道:“曾经你不是和我一样幼稚吗,看来那句话说得真是没错,没有爱情滋润的女人通常成熟得比较快。想一想也难怪,身边没个关心照顾自己的人,什么事都得亲力亲为,能不成熟么。” 她这一番话说得是阴阳怪调、抑扬顿挫,极尽讥讽嘲笑之能事,三千忍了又忍才没有转过去和她吵起来。 可是饶娆却不打算就这么善罢甘休,她见三千没有什么反应,便又嗲起嗓子腻腻地说了句:“唉哟,外面雨下得好大呀,还好方格会来接我。可是三千呀,我只希望你回到家的时候,内裤还是干的。” 三千终于压抑不住脾气,冷冷地说道:“饶娆,你就不怕终有一天你会因为自己这张嘴被人记恨然后杀掉么。” “那你就拭目以待看那一天会不会到来。”饶娆说完这句话电梯也到达了一楼,她便仰首挺胸地抢先走了出去,三千在后头简直恨不得给她一脚让她直接脸朝地趴下。 “饶娆。”一楼的大厅里已经站着一个人了,三千听见这熟悉的声音只觉得浑身的汗毛都竖了起来,并且在顷刻间变硬加粗成锋利的刺,根根都想戳在那个渣男的脸上。 “学长!”饶娆已经扑进了方格的怀中,顺便娇滴滴地说:“这么大的雨你还专门来接我呀,也不怕自己被淋湿。” 方格这时也已看到了三千,他脸上闪过一抹不明笑意,配合地搂过饶娆道:“就是因为雨大才来啊,不然让你被淋感冒了的话我多心疼。” 为了不让自己一口整洁白净的牙齿在这么年轻的时候就被酸得掉光,三千果断选择无视这一对奇葩,快步从他们身边走过。 “哟,这不是三千吗。”方格却装出后知后觉的样子喊住她,“你怎么在这里,不会也是来面试的吧?” “关你半毛钱的事吗。”三千说罢便继续往门口走去。 “喂等等!”方格突然上前抓住了她的胳膊,“你没见外头雨这么大,我看你也没带伞,就这样出去不太好吧。” “好不好与你无关!”三千使劲想把他的手甩掉,但方格抓得非常紧,丝毫不惜会弄疼她,而且他也吃定她不会在有外人的情况下和他撕破脸。 手臂上有生生的疼痛感传来,一路蔓延至心肺。 三千忽然觉得很委屈,眼角也是胀胀的发酸。 “方格,你放手。”她咬着牙说,声音却显得底气不足。 “哦?我要是不放你能把我怎样啊,洛——” “洛三千。”手臂上的禁锢突然间消失,一个身影出现在三千的身侧,将她往后拉了一步然后挺身站在她前面。 “樊不凡!”三千数不清这是她今天受到的第几次惊吓了,但这却无疑是其中程度最深的一个。“你在这儿干嘛呢?!” “给你送伞。”樊不凡简洁地回答了她,冰凉的目光仍定定盯着方格,柳叶般细长的眼睛微微眯起,虽未存心威胁,但与生俱来的一股属于上位者的气息却压得方格不敢抬眼直视他。 方才樊不凡将他的手从洛三千胳膊上拿开时不动声色地一甩,几乎将他整个人甩了个跌咧,他是无论如何不敢再有什么别的举动了。 “三千,请问这位是?”这时方格旁边的那位变脸速度堪比火箭飞出大气层的饶娆又换上了她那招牌式的温柔可亲的笑容,声音嗲地像是刚从蜜罐里面捞出来。 三千看到她的眼睛一刻都没有离开樊不凡,心里又是得意又是郁闷。得意的是身侧这位让人移不开眼睛的大帅哥是自己的室友,郁闷的是居然被饶娆发现了,只怕她会打樊不凡的主意。 脑海中瞬间闪过无数种应对措施,最后三千决定采取最简单的一种:回自己的家,让奇葩们着急去吧! “走吧不凡!我们回家!”彻底地将饶娆无视,三千显得很自然地挽起樊不凡的胳膊往门口走去。 虽然她的脸上是一副理所当然、咱和帅哥关系好的表情,但其实心里已经在打着架子鼓了,生怕樊不凡要是不给面子直接把她甩开那人就丢大了。 好在樊不凡并没有这么做。他只是愣了愣,脸色稍显得有些不自在,但随即便由着三千将他拉走了。 一直等二人出了n&h的大楼又走了一段距离后,三千才意识到自己还挽着某人的胳膊。她刚才因为太紧张了,居然一路上连句话都没有和他说。 而樊不凡也没有主动和她说些什么,他的左胳膊被三千紧紧搂着,手上还提着特意给她带的却惨遭忽略的伞。她忘了要,他也忘了给。 实际上,他当前全部的注意力都集中在不让自己将注意力集中到不该集中的事情上了。 洛三千靠得太近,导致他的胳膊肘总是碰到不该碰的地方,樊不凡觉得自己脸上都有些发烧。 现在他们两人紧挨在一起挤在一把伞下面,这情形怎么看都像是一对亲密的小情侣,特别是两个人的脸上都泛着某种原因不明的红晕。 “啊对、对不起啊……”三千看到樊不凡别扭的打伞姿势后立马触电般地跳开,这一跳就跳到了雨里,结果下一秒她就被人轻轻一扯给拉了回来。 樊不凡站定脚步,把自己右手的伞递给三千,“你打这个。”然后他打开另一把伞走了出去。 三千觉得窘迫极了,不好意思和他走并排,就放慢脚步跟在后面,顺便想着该说些什么来打破尴尬。 此时天色已经变得更加阴沉,倾盆的雨水在天地间连成雾气飘渺的水帘,伞面受到击打后不停发出噼里啪啦的声响。 低头走着,三千看着脚底绽出的水花打湿了她高跟鞋的鞋面,让那漆黑的色泽显得愈加光洁鲜亮。而在她前面的那一双白色帆布鞋,表面已被泥泞沾染,浸透着雨水,早就湿透了。 他没必要来接她的,她想。他们并不是那样熟识的关系。 所以,“你为什么会来这儿?” “给你送伞啊。”樊不凡听到她的话放缓了脚步,回头等她跟上来了后才有些奇怪地说。她明明之前已经问过这个问题了。 “不……我是想说,为什么特意来给我送伞啊?你应该不怎么喜欢出门吧。” “雨下得这么大,难道让你淋着回去?”他淡淡地反问,又道:“如果你感冒了,我就不好意思劳烦你再给我做饭了。” 三千被他说得一怔,感觉他的回答十分的顺理成章,但却不是她所希望的那个答案。明明刚才他挺身将她护在身后的场景还在脑海中盘旋,可如今看来那大约只是他的绅士风度罢了。 “这样啊……”三千尴尬地笑笑,继续没话找话地问:“对了,刚才看你好像是从一楼的vip休息区走过来的,难道你是n&h的贵宾?” “那里是vip专用吗?”樊不凡看起来毫不知情,“我只是找了个能坐的地方,也没有人来赶我走。” “……好吧,那你运气真不错。”三千呵呵了两声,偷偷瞥了眼樊不凡,见他一副云淡风轻的样子,心里不由又失落了几分。 两个人沉默着又走了一会儿,终于到了地铁口。 电梯被关闭了,而楼梯上已经被来来往往的人弄得全是积水,三千低头看了眼脚上的高跟鞋又看了看长长的楼梯,不由在心底叹了口气。 她平时几乎不穿高跟鞋的,今天是为了参加面试才不得不赶鸭子上架,坚持了一天到这会儿已是觉得站着都困难了。 怕樊不凡嫌她慢,三千走到楼梯边扶着扶手对他说:“你先下去等我,我得慢点下,怕滑倒。” 然而樊不凡并没有动,他站在她身旁伸出一只胳膊转过头道:“扶着我,两边都有支撑更容易些。” “诶?” “你是被鞋磨得脚疼吧,刚才走路的时候就看出来你的姿势不太对劲了。” 三千怔怔地盯着他看了好一会儿,直到后面有人过来颇为嫌弃地睨了他们一眼,暗暗谴责他们挡在扶手跟前。 “那、就多谢了……”她小声地说了一句,然后伸手抓住了他的胳膊。 不能再这样下去了,三千听见内心有一个声音严肃地说,每天都被自己的室友迷得晕头转向的可怎么行,正常的生活状态都被影响了。 她必须要找一个人来倾诉一下。 第十四章 自作多情 即使打着伞,但因为雨实在太大,到家时三千和樊不凡身前的裤子和衣服下摆都已经湿透了。 “你稍微等等,我去换身衣服然后做吃的。”三千拧了拧身上的水,完了之后才意识到她是站在自己家的木地板上。 “不用,你先去冲个澡吧。”樊不凡见她手忙脚乱地冲到餐桌前连抽了好几张纸然后跑过来蹲下就开始擦,有些无奈地也蹲了下来从她手里把纸顺了过来,“我来吧。” “……那,我先去把炒菜的准备工作做好。” “别做了,今天叫外卖吧。”樊不凡拦住了她,看着她的眼神多了一丝认真,“先去洗澡,别感冒了。” “那……好的。”三千乖乖地转身走向洗手间,她就知道自己没办法拒绝他。 等她洗完澡出来后,就看到樊不凡已经换了一身干爽的衬衣加休闲裤坐在沙发上看手机。 “你不去洗吗?”她问。 他抬起头来点了点,“我先用毛巾擦干了,晚上再洗吧。外卖刚才我已经点了,给你要了你平时总点的那种,可以吗?” 你都点了才问不觉得晚吗,三千心里这么想着,嘴上却说:“当然可以啊,多谢啦。” 真是丢人,她不由得默默叹了口气,在他面前她连该说什么话都要斟酌一下。 “对了,”樊不凡放下手机将目光不经意地投向她:“刚才在n&h的那个,是什么人?” “额……”三千不意他会突然问起方格,犹豫了片刻才不太自然地说:“方格,是我以前的老板。” 樊不凡听了后却仍然保持着凝视她的动作,眼中的疑问并没有完全褪去。 “也是我的前男友。”三千只好补充道。 “哦。”樊不凡哦这一声之后就转过了头,似乎并没有继续往下问的意思。 他这到底是什么态度呢?她要不要把和方格之间的纠葛告诉他?他想知道吗?如果想的话,他现在不该表现得这么冷淡啊,完全看不出感兴趣的样子;可如果不想的话,他刚才又为什么特意问她那个问题呢。 三千纠结地想着这些问题,驱使着自己那所剩不多的脑细胞成千成万地奔向死亡。 “以后,还是少和他接触吧。”就在她以为这个话题已经结束了的时候,某人却又悠悠地飘来一句。 三千瞬间觉得自己心里面又长出几个小花苞,虽然她肯定是不愿再和方格有什么接触,但她就是想知道樊不凡说这话的心态。 “为什么要少和他接触呀?难道你吃醋了?”人在激动的时候脑子就容易不好使,于是她只觉神经一抽就这么问了出来。 樊不凡的脸顿时有点黑,神情十分无奈还带着一点点小嫌弃,“洛三千,你看不出来他对你不太友善吗?” “这、这样啊,”三千呵呵地假笑两声,“原来你是在担心我的安全吗……” “不然你以为是什么?” “没什么,没什么。”如果要说是有什么的话,那就是她太自作多情了些。 过了一会儿外卖送到了,三千却已没了和樊不凡一起进餐的心情,打了声招呼就把饭端进自己的房间去吃了。 ※ 想找人倾诉、想找人倾诉、要找人倾诉!再不发泄一下三千觉得自己都快爆炸了。 “看到信息速速回电!!!”她仰卧在床上举着手机快速编辑好邮件发了出去,两分钟之后电话就响了。 “喂你怎么了?没事吧??”付易在她接起电话的瞬间就大声吼道。 三千先是心疼了一下自己脆弱的耳膜,然后才道:“你不用那么大声,我听得见。” “我这不是着急嘛!快说你出啥事了??”付易焦急地问。 “没什么大事……”三千被她弄得也紧张起来,“你别急,慢慢听我说。” “那你倒是说呀!”付易这个急性子是半刻都等不了。 “好好好,”三千深呼吸了一口,又酝酿了下自己的情绪,在付易炸毛的前一秒才心虚地说:“小易,我似乎好像可能也许对我室友产生了一点好感。” “……”付易也深深吸了一口气,“就这事儿?” “啊,就这事啊。” “洛三千!”付易果断炸了,“本姑娘正在马德里的大街上愉快地购物,收到你的邮件还以为是什么十万火急的大事,我连买的东西都没拿就冲出来给你打电话!结果你就为了这么点事劳动我这大老远的给你拨国际长途?!” “那个……小易你别生气嘛,我要不是实在没办法了也不会这么急着找你呀,你至少给我个解释的机会吧。”三千放软声调说,她知道付易就吃这一套。 果然,付易听到她那含着一点点委屈的声音后刚炸起来的毛几乎是顷刻间又顺了下去,有些别扭但又很关心地问:“那到底是怎么回事啊?难道除了好感以外还有别的情况?” “哪还用得着有别的情况,就这一个情况你不觉得就已经很严重了吗?”三千用空着的手抓了抓散下来的头发,“我认为,我不应该对他产生好感啊,我们俩才刚认识没多久。” 付易隔空传来一个充满嘲讽的笑,“得了吧,你少拿这种事当借口,当初你在不认识方格的时候就已经开始暗恋那个渣男了。” “……你说话不要这么一针见血好不好!”三千明知她看不见但还是翻了个白眼,“可现在的问题是,我刚刚和方格分手,怎么能这么快就对别人有感觉了呢……” “这算什么呀,你对他又不是真爱!只不过是你长久以来沉浸于自我幻想中所——” “打住打住!这话我都听过无数遍了!”三千无奈,“就算……你说的是对的吧,但人家对我又没感觉……” 付易闻言意味深长地哦了一声,“我看这才是最关键的问题吧,铺垫够长的呀。” 三千:“……你正经一点行不行啊,我是真得很纠结!” “我就搞不懂了,有什么可纠结的?喜欢就去追啊!你说你要长相有长相,要能力有能力,性格虽然脱线一点但整体还是挺讨喜的,难道还怕追不上吗?”付易说起三千时就像在夸自家孩子似的,怎么看都好。 “我并没有喜欢他……只是好感罢了。” “少来,就你那口是心非的小样儿我还不了解么。”付易顿了顿,“话说回来你这个室友人怎么样啊?之前你只告诉我说长得帅,那性格呢?人品呢?你可别再给我找第二个方格回来!” “怎么可能,樊不凡比方格好太多了!特别绅士!”三千立马反驳道。 “呵呵,”付易显然不太相信她的话,“算了吧,你太容易被人家的外表给迷惑了,还是等我回去了亲自替你鉴定一下。” “等你回来得什么时候啊?我都快仨月没见你了。” “不是这周就是下周,反正我回去的话会提前通知你的,到了就去找你。” 三千对于这位大小姐迷幻的行踪也是没有去了解的*,懒懒地说:“行,提前一天通知我就行,省得你临时又变卦去了别的地方。” “切,好吧我知道了。我先回去继续试衣服了,你也省省脑细胞别成天瞎想,等见了我再说!” 付易挂了电话,三千终于泄了口气躺倒在床上。 这算是她第一次,真正地,正视了对樊不凡的感觉。 虽然还有些压抑,但至少,不再那么心慌了。 ※ 三千的工作从第二天就正式开始了。 在n&h上班的第一天过得很常规化,三千和饶娆分别被分配到了两个不同的项目组,由各自的师傅带着熟悉业务。 三千这个组里的人都很好相处,而她的师傅也就是他们项目组的主管,虽然看起来略微严苛了些,不过也并未刻意去刁难她这个新来的。 所以在一天的工作结束后,三千的心情还是比较愉悦的。 只是这种愉悦没能维持太久,当她走出大楼在门口看到了方格和饶娆时,好心情便无可避免地被摧毁了。 闷闷不乐地回到家,三千本还在想着晚饭应该做什么菜,但进门后却意外地发现餐桌上已经摆好了三个菜。她以为是樊不凡饿了就先叫了外卖,可是再细一看,不禁觉得这些菜的造型和味道都很熟悉。 正好这时樊不凡听见开门的声音也从房间里出来了,她便奇怪地问:“小禾来过了?” “嗯,下午来的,刚走不久。”樊不凡经过她走进厨房,拿了筷子并且盛好两碗米饭端了出来。 “他是有什么事找我吗?我和他说了我今天开始上班的。” “不是找你,他是有问题要问我,问完之后做好饭才走。” 三千扬起了眉毛盯着他,姜禾这家伙来找樊不凡居然连招呼都没和她打,这让她感觉到自己似乎错过了什么。“他来问你问题为什么都没告诉过我?” 樊不凡无辜地冲她眨了两下眼睛,“我不知道。” “嘿,那他不告诉我,你也不和我说一声?”三千瞪圆了眼睛。 樊不凡的目光往桌上一指,“这都摆到桌面上了,还需要我说什么?” 他这么光明磊落的态度真是让三千无言以对,她又开始怀疑她和他之中到底是谁的逻辑不正常了。 “好吧,”妥协地应了一声,三千觉得肚子也饿了,便一屁股坐到了椅子上:“既然他都做好饭了,为什么不留下来一起吃呢?” 樊不凡抬起头,又无辜地眨了眨眼睛。 三千目光一凛,威胁道:“你可别说这你也不知道,我弟弟辛辛苦苦做完饭你都没挽留一下?” “我挽留了啊。”樊不凡看起来有点被她的样子威吓到,声音听起来没有刚才那么得理直气壮,“我问他为什么急着走,他只说有事需要赶回学校,具体什么事他没告诉我。” “这就奇怪了,”三千觉得最近姜禾的行为自己是越来越看不懂了,以前他是从来不会放过能和她一起吃饭的机会的。 “算了,回头给他打个电话问问好了。”估计也不是什么大事,再加上对自己的这个弟弟一向放心得很,三千便不再费心去想。 毕竟说句老实话,她现在也是没什么心情去关心其它事的。 第十五章 王子你好 “唉。” 樊不凡看着三千连饭都没送到嘴里就先叹一口气,犹豫了一下,他也把自己已经抬起的筷子又放了下来。“有什么事吗?” “没。” “实话?” “嗯。” “洛三千。” “在。” “你在听我说话吗?” “嗯。哎——”三千冷不妨地下巴突然被人抬了起来,吓了一跳:“你干嘛?” 樊不凡无语地望着她,“我在问你,出什么事了。” “啊……”三千咬住了筷子的一端,纠结了一小会儿才不太好意思地说:“其实也没什么啦,是我自己的问题。” “嗯哼?” 三千估摸着樊不凡是不问出答案誓不罢休了,她用两根手指夹住耳边的头发使劲拽了拽,然后狠狠叹了口气道:“好吧,那我告诉你,但你不许笑话我!” “好。”樊不凡淡淡应道。 三千不自觉地撅了撅嘴,感觉这话说出来会很丢人,但她也不想编理由骗他,只得说实话:“是这样的,这周五晚上n&h要给新来的总经理办一个欢迎聚会,到时候会邀请很多平市名流以及广告界、设计界的厉害人物。如果有幸能结交到一两个的话,一定会对以后的发展有很大帮助的。” “只是……”三千把那一缕头发在手指上缠成了团,“这个聚会像我这样的新员工是不会被邀请参加的。” “你就为这个烦恼?” “倒不止是因为这个……”三千心虚地看了樊不凡一眼,“要是都不能去也就算了,但我下班的时候碰到了方格和饶娆,就是上次那两个人,”她怕他已经忘了便又解释了一遍,“据说方格收到了邀请,而饶娆将会作为他的女伴一起出席……” 说白了,她就是羡慕嫉妒恨。特别是当饶娆摆出那一副趾高气扬目中无人的气势在她跟前嘚瑟的时候,她也是心塞得不行了。 三千知道自己这样子不好,但这就是她的真实心理反应,她装不出大度的模样。 即使这样会被樊不凡笑话,甚至看不起。 “这个聚会,你想去吗?” 三千原以为他会觉得很无语,却不想他竟问出这个问题。而她抬头仔细看他的表情,也并无半点不高兴的样子。 “额……我当然想去了,可惜去不了啊。”三千老实地回答。 樊不凡微低下头似是沉吟了片刻,然后注视着她认真地说:“要是这样的话,我可以帮你。” “什么?”三千一愣,“你帮我?怎么帮?” “可以拜托认识的朋友。”他对此只简略一提并不打算多说,继而问道:“但前提是,你愿意做我的女伴吗?” 老实说三千并不觉得樊不凡像是能认识什么厉害朋友的样子,特别是他还是从南山来的,和平市的名流又能有什么交集。而且看他刚才那副讳莫如深的样子,显然是不愿意让她知道具体原因的。 啊糟糕!她心里忽然一震,眼睛也不由瞪大,莫非他要使用美男计?! “你这么看着我是什么意思?”见到三千是这个反应,樊不凡不由轻轻蹙眉,和她大眼瞪着小眼。 “啊,那个,”三千按照自己的脑回路几乎就要认定刚才的猜想了,她犹豫着不知该怎么和他说,心中又是感动又是羞耻。“你……不用因为我……出卖色相的……”她想了想之后用蚊子般的声音说。 樊不凡先是怔了几秒,然后五官慢慢地都快拧到一块儿去了:“洛三千……你是从火星来的吧。” 你还是从金星来的呢!三千暗想,却没说出来。“怎么了,难道我猜得不对——吗?” 樊不凡脸上的表情简直可以用哭笑不得来形容,“岂止是不对,真不知道你脑子里都在想些什么。” 三千不好意思地吐了吐舌头,“你又没说清楚到底拜托谁,我只好作一些合理的推测呀。” “这还叫合理?”樊不凡都快被她气笑了,“算了,详细的以后再和你说,现在你只需要告诉我愿不愿意做我的女伴。” “愿意!”这次三千答应得又快又干脆。 高端聚会加上帅气男伴,这么好的机会打死她也不能错过! “那好,剩下的事就交给我了。”樊不凡点了点头道。 ※ n&h新任总经理徐纾温的欢迎派对,是于本周五晚上七点整在平市五星级酒店天颐的楼顶花园举行。 正值夏末,到了傍晚时分暑热散去,余温伴随着丝丝凉风拂过□□的肌肤,温暖中又透着凉爽。 六点二十分。 三千穿戴整齐地站在镜子前面,她不住地端详着自己的妆容、着装是否得当。 她今天穿了一条通体缀满亮片的黑色及膝抹胸小礼裙,收腰的设计显得腰身尤为纤细,而垂坠感良好的百褶下摆更衬得她双腿白皙而修长。这还是当年为了参加毕业舞会她特意下了血本买的,衣柜里恐怕也只有这么一条拿得出手的裙子,今晚的派对倒是派上用场了。 虽然樊不凡已经告诉她事情都搞定了,让她安心在家里等他来接她,但三千仍是有些焦虑和紧张。她担心万一樊不凡借不到合适的衣服怎么办,或是万一他那个所谓的朋友没能力帮他们弄到邀请函怎么办。 就在她纠结万分的时候,樊不凡的电话来了,让她下楼。 三千的心情有些忐忑,她走在楼道里的时候忽然意识到,如果樊不凡真得是来接她去参加派对的话,那他也一定是已经换好正装了。她还从未见过他穿正装的样子,不过想起毕业晚会的时候年级里那么多平时看起来毫不起眼的男生在西装的衬托下都显得一个个人模狗样的,可见正装对塑造男人形象的重要性,那像樊不凡这种本身颜值就已经很逆天的人如果穿上了正装——哦天哪! 洛三千,你一定要淡定,一定要矜持,记住了!三千在心里不停地对自己说道。 然而,纵使已经做足了心理准备,但当三千踏出楼门口看到站在林肯车前身穿白色衬衣黑色晚礼服的樊不凡时,仍是在瞬间被震撼得几乎迷失了神智。 就仿佛被一道白光击中,她在一霎的失明之后视力逐渐恢复,三千觉得,她一定是看到了童话世界里的王子。 而接下来,就是她从小到大幻想了无数次、憧憬了无数次的场景:英俊的王子迈着优雅的步伐向她走过来,站在距她一臂之远的位置,绅士地朝她伸出手。 宛如梦想成真一般的美好。 她不由自主地抬起自己的手放入他的手中,被握紧的那一刻,心也随之化作了一池春水。 “走吧。” “嗯。”三千听见自己的声音都有些失真,傻愣愣地被他牵着走到车跟前。 这时司机已经替他们打开了车门,三千松开了樊不凡的手坐进车里后才意识到自己似乎半天都没有呼吸,忙猛地深吸一口气。 车开动以后,有那么一会儿谁都没有说话。 也许是因为平时独处时都是三千充当了活跃气氛的角色,而这会儿两个人均着盛装一同坐在豪华轿车的后排,气氛比往常更多了几分暧昧,她却莫名的安静下来,樊不凡不禁稍稍觉得有些尴尬。 “你今天这身,很好看。”憋了好一会儿,他终于率先开口道。 “啊……谢谢。”三千本就揣着心事,听他这么一说更是红了脸低下头去。也因为如此,她错过了樊不凡耳朵尖上的那一抹红晕。 “那,你晚上吃过饭了吗?”樊不凡又问。 “没有啊,”三千有些奇怪,“不是你说到了派对上会有很多好吃的让我别着急吃晚饭的吗?” “哦,”樊不凡顿了一下,又嗯了一声,“是有挺多的。” 三千这时才后知后觉地意识到樊不凡是在找话说,心底不由又是窘迫又是好笑,抿了抿嘴唇道:“对了,这车是怎么回事?你专门租的吗?” “不是,”樊不凡松了口气,像是终于盼到了洛三千主动说话,“是给我邀请函的那个朋友安排的。” 三千惊讶地眨了眨眼睛,“到底是什么朋友啊?如果也在平市的话,怎么之前都没有听你说起过?” “算是小时候的玩伴,”樊不凡停下来想了一秒后才说:“不过我和他好久没见过面了,他也是刚来平市。” “这样啊,那你这身礼服也是问他借的吧。”三千刚才一眼就看出他身西装礼服的做工十分精致,面料也是上等的,绝对价值不菲。 不过樊不凡闻言却扭头看了她一眼,目光里含了一丝不解,“这是我自己买的,为什么要借?” 三千当然不会说是因为她觉得他应该没那么多钱。但这么一想的话,樊不凡早在她进n&h之前就已经进了平市最大的游戏公司悠游,专门做新游戏的研发。她一直都不知道他的工资是多少,如今看来应当是不低的。 真不愧是我看中的男人,果然有前途!三千眼中冒着小星星暗搓搓地偷乐着,完全忘了旁边还有个刚问完问题的樊不凡。 “……”对于这种情况樊不凡只好表示自己已经习惯了,至少,是装作习惯了。 他有些发愁地盯着她,同时用手指摩挲着自己的太阳穴。但是过了一会儿,他的嘴角却微微扬了起来。 车子又行驶了十多分钟终于停了下来。 “天颐到了。”司机按下了车前的麦克风道。 第十六章 隔墙有耳 不知该说是巧合还是什么,当三千挽着樊不凡的手臂从车上走下来时,正好看到前方饶娆和方格也一起从出租车上下来。 饶娆今天晚上穿了一条肉粉色的不规则长裙,前短后长,将她凹凸有致的身材展露无遗。她的长相本就属于娇艳型,这样一打扮更加显得柔媚无比,风情万种。 在看到洛三千和樊不凡以及他们身后的豪华轿车后,饶娆的目光不由一紧,眼中光景几番变换之后她终于摆出一张笑脸迎了上来,“三千,你也来天颐了啊。” 她说完后眼神似不经意地往樊不凡身上一扫,压低了声音道:“怎么,特意穿成这样来开房吗,未免太奢侈了吧。” 三千一听就气得头顶冒烟,狠狠瞪了她一眼,正欲还口,却被樊不凡轻轻拉了一下。 “注意场合。”他在她耳边提醒道,“我们进去吧。” 他的话对她而言总是带着一种说不出的魔力,三千虽然还气着,但却忍住了回击的冲动,跟着樊不凡往里走去。 因为是前后脚的关系,三千和樊不凡不免与饶娆和方格乘坐了同一部电梯,而且电梯里有且仅有他们四个人。 以后出门果然要看黄历,三千暗自不解气地想。 好在饶娆没有继续生事,但她的目光却始终在樊不凡的身上打转。三千不满地朝她瞪过去,完全无视了身边还有另一道直直射向她自己的目光。 方格在与洛三千交往的这一年时间里,还从来没有见过她打扮得如此郑重的样子。虽然三千今天仅仅是化了淡妆,但看在方格眼中她今日从头到脚都似乎与以往有着很大的不同,特别是浑身上下的那种清冷出尘的气质都是她以前所没有的。 方格甚至开始质疑自己,当初他为什么会觉得饶娆比洛三千要好看的多。 当然,如果他的这番心理活动让三千听到的话恐怕就只有一个回应:犯贱! 当她和他在一起时,她事事顺着他、由着他,凡事都看他的眼色;而如今,她却连正眼都懒得瞧他。 说什么清冷出尘,不过是因为她不再以他为中心罢了。 电梯终于到达楼顶,三千等着门一打开就拉着樊不凡快步走了出去。 “天哪!”走到人群中以后,三千才压着嗓音感叹了一声,“真是冤家路窄!” 樊不凡看起来略微有些无奈地笑了笑,轻拍了下她的肩膀道:“行了,你早知道他们会来,该有心理准备的。” “可我的心理准备不包括还要和他们乘坐一部电梯而且——”三千猛地住了口,瞥了一眼樊不凡后用谁也听不到的声音把剩下那半句话嘟囔完,“而且饶娆还想打你的主意。” “而且什么?”樊不凡疑惑地打量着她。 “没,没什么,呵呵呵。”三千迅速摆了摆手,然后用小动作指了下花园中间的餐桌道:“快看,吃的在那里!我们去弄点吃吧!” 樊不凡也搞不懂她到底在想什么,见她已经在往那边走了便只好跟了上去。 这会儿派对已经开始了,而派对的主人公却迟迟没有露面。 三千并不关心徐纾温的行踪,不过她知道他会在八点半的时候向众人致辞,这也就意味着她在此之前可以多结识些跟平面设计相关的人,同时也要填饱自己的肚子。 之前就听说徐纾温也是学设计出身的,所以今天n&h也请了很多在平市的设计界、广告界混得有头有脸的人物。 对于三千来说,这的确是个绝佳的建立关系网的机会。 几番应酬下来,三千的收获不小,虽然很多都只是混了个脸熟,但总好过谁都不认识。 樊不凡在这期间并没有跟着她一起交际,而是始终站在离她不远的地方等着她。三千能看出他对这样的场合很不感冒,今天完全就是为了陪她才会来,心里不免又是感动又是开心。 到了快八点的时候,三千刚端了两杯香槟走到樊不凡的身边,就听到了他的手机在响。 “你等我一会儿,我去接个电话。”樊不凡看了眼来电显示后眉毛轻轻向中间蹙起,和三千打了招呼就往会场的出口走去了。 三千不知他有什么事,但看他的表情挺严肃的,让她有些担心。 而就在这时她自己的手机也突然响了一声,拿出来一看,居然是方格发来的短信。 “三千,我有重要的事情需要和你说。看着以前的份上,请至少给我一个道歉的机会好吗?我会一个人在喷泉这里等你。” 盯着这条短信,三千不由得紧紧咬住了上嘴唇,手机也被她牢牢攥在手心。 到了如今这个时刻,她显然不会再因为方格所说的任何话而心软,无论他说什么做什么,她都不会再对他产生什么感情。 但是她无法否认,在心里的某个角落她还记得曾经大学时期那个意气风发、出类拔萃的学长,他毕竟在很长一段时间里都是她的偶像,她的目标。 既然现在她已经放下了,而他又表示出想要道歉的意愿,那也许她应该给他一个机会。 三千又犹豫了一会儿,终于决定去见方格这一次。 天颐的楼顶花园很大,这次的派对会场只占用了一半的地方,而方格所说的那个喷泉则在剩下的另一半区域里面。 因为想着今晚没有人会用到这一半,所以酒店并没有打开这片区所有的灯光,三千背光走过来时不禁觉得有些阴暗。 好在喷泉周围的路灯还比较亮,她到了那里,就看到已经有人在了,但那个人并不是方格。 “洛三千,你果然来了。”一个甜腻的声音在她身前响起。 三千瞬间起了一身的鸡皮疙瘩,惊讶了一瞬之后便镇定下来,“饶娆,你要找我直说就是了,用得着这么麻烦么。” “话不能这么说,我知道你现在对我意见很大,如果我直接找你的话,你还肯来吗?” “既然知道我对你意见大就少说废话,叫我来到底什么事。”三千心知饶娆肯定不是找她来谈心的,但应该也不至于是为了杀人灭口。 饶娆看着她的眼神变得有些复杂,过了好几秒才道:“三千,不管我们之间发生过什么,我们毕竟是大学四年的同学,也曾经是很好的朋友。” “铺垫还是省了吧,说重点。” 饶娆像是预料到了她的反应,只是淡淡笑了下并未显得生气。“三千,你之前在缺少一份推荐信的前提下依然拿到了n&h的面试机会,而今晚又不知道是通过何种途径拿到了派对的邀请函。这里面有什么原因,我想并不难猜吧。” 三千看着她那一脸意味深长的样子就烦,冷冷道:“你怎么想都无所谓,我问心无愧。” “问心无愧?”饶娆很慢地反问一句,“那我就再说清楚一点。n&h对面试的筛选是很严格的,不符合条件的一律不准通过,除非有上面领导的特许。而今晚这个欢迎派对,据我所知,只有徐总经理本人才有发放邀请函的权利。怎么样,还需要再给你解释什么吗?” 三千没有想到饶娆竟然会怀疑她和徐纾温的关系,简直是荒唐可笑至极。一想到徐纾温那个皮笑肉不笑的样子,她就恨不能躲得远远的,怎么可能还去主动勾搭他。 而至于饶娆所说的这两件事,第一件她自己也没搞明白是怎么一回事,第二件那就更不属于她管了。 “饶娆,你不觉得自己这么无凭无据地来指控我一番很可笑吗?如果你有证据,那你也不用特意来找我求证,如果你没证据,那就请离我远一点好吗。” “洛三千,我是为你好,别不识好歹。”饶娆说到这会儿也懒得再维持假笑了,冷哼一声道:“不管我有没有证据,只要这件事被传出去,你以为你的名声还会好吗?是个人只要有脑子都会产生和我一样的怀疑吧,我看你到时候还怎么在n&h待下去。” “如果你真这么迫不及待地想把我从n&h赶出去那就直接去散布这个传言不就好了,何必还要专门来和我说。”三千冷眼盯着她。 “我只是给你打个预防针。当然,”饶娆话锋一转,“如果你肯老实告诉我你和徐经理到底是什么关系的话,也许我可以考虑下不把这件事说出去。” 三千听了这话真不知道是饶娆智商太低,还是在饶娆心里她的智商太低。 “老实告诉你,然后等着你更详细地宣扬出去吗?再说了,本来就没什么事情,我实在无可奉告。” “你!” “我,该说的都说了,先走了。”三千不再理她,转头就走。 “你等等!”饶娆一急伸出手拉住三千的衣服猛地往后拽了一下。 她这一下力气极大,而三千穿着高跟鞋本就不擅长保持平衡,这会儿被这么一拉整个人晃了两下竟直接栽进了一旁的喷泉里。 “啊——”落水的瞬间她大喊一声同时不停地扑腾,直到几秒后才意识到水非常浅,她已经坐到了池底,下巴以上的部分都露在水面外。 饶娆看着这个场面也是呆住了,显然没想到会发生这种事,她在愣了几秒之后竟然直接提着裙子跑了。 三千彻底没脾气了,心说你倒是拉我一把啊,搞得跟肇事逃逸一样是什么情况! 不过现在看来她只能靠自己了。三千用手撑着池底站了起来,整个人*地从头到脚都在往下淌水,狼狈不堪。 就在她祈祷着能悄悄找个地方把自己烘干的时候,却听到身后不远处飘来一个让她头皮发麻的声音。 “呵,真是一出好戏啊。”徐纾温懒洋洋地说。 第十七章 你们认识 听到徐纾温说话的那一刻,三千心里就只有一个想法:完蛋了! 她也不知道为什么,从见徐纾温的第一眼就觉得这个人不好惹,一副深不可测的模样。而在之后为数不多的几次相处中,她更有了种奇怪的感觉,徐纾温似乎对她有种微妙的敌意。 三千对此简直束手无策,刚来到一个新的单位就被最高领导给盯上了,而她却完全不知道自己到底在什么地方冒犯了他。 眼下,居然又被徐纾温亲眼撞见她在他的欢迎派对上面出糗,虽然周围没有别人,但只被他一个人看到也实在是很糟糕的情况了。 就在三千心思急转纠结万分的时候,徐纾温已经从她身后绕到了身前。 “怎么不说话了,吓傻了?”他双手抄兜低头看着她道。 三千依然一言不发,事实上她此时恨不得把头埋到裙子里去。 肩膀上忽然增加了重量,三千吓了一跳,猛地往后退了一步差点又要跌倒。 好在徐纾温给她披上自己西装的手还没有收回,他双手在瞬间抓紧衣领及时把她拉了回来站稳。“一次不够,还想再来一次?”他盯着她讽刺地说。 三千有些傻眼,看了看自己身上的衣服又看了看他,不明白这到底是在演哪出。 “徐总……衣服您还是拿回去吧,不用管我。”她顿了顿说道,心里深感还是要对他敬而远之的好。 不过徐纾温听了却嫌弃地睨她一眼,嘴角挂着不屑的笑意:“现在都已经湿了,拿回来我还能穿?” “……”虽然觉得自己有些不识好歹,但三千还是很想冲他吼一句:又不是本姑娘求你要衣服的! 徐纾温这时已侧转过身去不再搭理她,他从裤兜掏出手机拨通一个电话道:“来喷泉这儿见我,她也在。”说完就挂断了。 三千心里一惊,这是什么意思?电话那头是什么人?他难道要□□她?!不对啊,以他的能力,要绑架她根本用不着找别人……而且听他刚才的语气,对面那人似乎也是知道她的,会是谁呢? “那个,徐总,请问您是约了别人在这里见面吗?如果不方便的话我就先走了——” 三千刚试探地迈开腿想走,就听徐纾温淡定地说了一声:“站住。” 腿就像是被人瞬间钉在了地上,三千身体一僵,欲哭无泪。 徐纾温说完不再吭声,三千也只好默默陪他站着等待。 又过了几分钟,前方终于有脚步声传来,然后就看到一个人影向他们这边走来。 奇怪,三千默默嘀咕了一声,这个人影怎么看起来那么眼熟呢? “纾温。”只听那人走近后开口道。 三千一听这声音就炸了,你跟我开国际玩笑呢吧?! “终于来了,”徐纾温的声调像松了一口气,“人交给你了,下回记得看好。” “……多谢——” “等等!”三千此时也顾不得徐纾温是自己的大老板了,直接打断了他们的对话转头睁大眼睛瞪着那位与自己朝夕相处的人,“你们俩认识?!” 樊不凡的表情有些尴尬,“嗯,抱歉之前没有告诉你。” 三千简直是被这神奇的剧情给惊呆了,顿了一下反应过来,“难道他就是你之前说的那个刚回平市的小时候的玩伴??” “是。” “邀请函是你问他直接要的???” “嗯。” “那……”三千顿时想到了刚才饶娆的话,心里一直以来的疑问也似乎有了答案,“我能拿到n&h的面试也是因为……” 听到她这句话,樊不凡没有急着回答,但是他的反应对于三千来说已经是默认了。 “原来是这样,竟然真是因为这个原因……”三千的眼神暗了下来,她没有想到居然真得被饶娆说中了,她能得到这份工作,是走了后门的。 “你别搞错了。”徐纾温清冷的声音忽然响起,三千望向他,就发现他也正在看她,目光锐利。 “的确,你能拿到面试是我交代的,但我并没有说一定要给你这份工作。”徐纾温道,“而我之所以同意让你面试,是因为不凡给我发了你以前做的一些作品,我觉得还不错。至于真正面试的时候,那都是按正规程序来,我没有暗中安排什么。所以说,这份工作是你自己争取来的,不用怀疑。” 三千没想到他完全看穿了自己的想法,心头惊愕中又略感安慰。 “好了,我该准备去致辞了。”徐纾温拍了拍樊不凡的肩膀,“剩下的你们慢慢说吧。衣服给我。” 樊不凡刚来就注意到洛三千披着一件男士西装,身上还在往下滴着水,而好友的上身则只穿着衬衣。 “发生了什么?”他一边问一边脱下了自己的外套递给徐纾温。 徐纾温直接接过来穿在身上,樊不凡这件和他那件的颜色布料都是相同的,只在款式上有些许的差别。 这两个人又几乎是一般高,身材相近,一样的宽肩窄腰,双腿修长,徐纾温穿着樊不凡的衣服显得十分合身。 三千就这么看着他们两个站在自己面前若无其事地脱衣服又穿衣服,简直就像是在看名模走秀,让人禁不住地心跳加速血脉贲张。 “发生什么让她给你讲,我先走了。”徐纾温随意地将衬衣领口往上提了提,然后和樊不凡很有默契地握了下手后便先行离开了。 现在,就剩下了樊不凡和洛三千两个人,他皱眉看着她,又将刚才的问题重新问了一遍:“发生什么了?” 到了晚上这会儿天有些起风,本来也不冷,但三千因为浑身都湿透了,风一过就觉得有丝丝凉意穿过身体,她不由拉紧了披在身上的衣服。 “没什么,我那阵不小心跌进喷泉里了。”一说话她才发现自己的嘴唇都有些哆嗦。 樊不凡的眉头皱得更紧了,不过他没再质疑什么,而是拉起三千的手就往洗手间走去。“你先把裙子上的水拧拧干,最好看能不能烘干一些,这样穿回去会感冒的。” 三千这会儿憋了一肚子的疑问,但她也知道现在不是问的时候,只好顺从地跟在他身后。 进洗手间后,趁着没有别人在,她索性把裙子整个脱了下来站在池子边使劲将里面的水拧出来,然后用卫生纸将身上的水珠也都擦了擦干。 这辈子还没干过这么丢人的事啊……三千在做这一系列事情的时候都不好意思看镜子,实在是太羞耻了。 待她都收拾好了出来,就看到了等在门口的樊不凡,他的表情有一些严肃。 “回家吧。”他说。 三千自然也不会再想回到派对上去,点了点头:“好……” ※ “对了,”在坐车回去的路上,三千因为心里仍是有些在意,便没忍住问了出来:“你怎么会有我以前做过的设计作品?” “问小禾要的。”樊不凡坦诚地回答。 三千愣了愣,“我不记得给过他啊。” “反正他有,就给我了。”樊不凡别过脸道,他当然不能说是姜禾黑进了洛三千的电脑拷贝出来的。反正不管事后洛三千会不会知道,至少他不能现在出卖队友。 好在三千没有继续盘问那个问题,她沉默了一会儿又道,“你为什么要帮我?” 可是没有想到,她这一句话却把樊不凡给问住了。 为什么要帮她?他也不知道该如何回答。或许只是不想看到她为了面试的事情焦虑不堪的样子,而他又正好知道自己从小玩到大的朋友是n&h新任的总经理。 自然,他没有让徐纾温给洛三千大开绿灯直接录用,他只是希望能给她一个面试的机会。剩下的,就看她自己的实力了。 事实上她也的确做到了。 樊不凡了解徐纾温,他在工作中是一个非常认真的人,如果洛三千不满足要求,他肯定不会聘用她。 而这一边,三千等了又等,始终没有听到樊不凡的回应,她却不好意思再问。为掩饰自己的局促她只好扭头看着窗外,权当做樊不凡没有听到她的话。 现在车里的气氛真是奇怪极了,一个问句的后面没有得到预期的答句,这样一来接下来的话题也不好展开。 车身下面传来碎石子打在底盘上的噼啪声,平时几乎不会注意到的响动,此刻却显得异常清晰。 林肯的豪华轿车后座算是很宽敞了,但三千却觉得空间仿佛变得越来越狭小似的,明明身上还有些湿冷,但她的额头上竟微微渗出细密的汗珠。三千不自觉地又往车门那边挪了挪,给两个人之间空出了一大片空位,她仍嫌不够,连吞咽的动作都做得鬼鬼祟祟的生怕被他听见。 樊不凡的反应也很尴尬。他刚才就走了一会儿神,等他再想回答洛三千的问题时就发现她已经转过头去不再看他了,让他说话也不是、不说也不是。 而她往远挪的那个小动作他自然也是看见了的,心里不免又是好笑又是无奈,他只不过是回答得不太及时而已,怎么搞得像是他要对她怎么样似的。 好容易挨到停车,两个人不由得都大大松了一口气。 “阿嚏——” 打开车门的瞬间三千被凉风一吹,禁不住打了个喷嚏。 但愿别是感冒就好了。 而此时此刻在天颐,徐纾温正一个人站在会场的边上打电话。 “双双,你该回趟国了。”他对电话里的人说。 第十八章 塞翁失马 墨菲定律告诉我们,怕什么来什么。 三千晚上回到家后洗了个热水澡,然后坐在床上刚打开数位板准备画画图,却觉得头有些晕。 我没有感冒,我没有感冒!她在心里不停地对自己说,打算用坚强的意志力来打败病毒,但是没过一会儿,就连脑袋都快撑不起来了,眼皮直往一起粘。 要不,还是先睡一觉再说吧,说不定等醒来就好了呢。三千这么想着想着,终于闭上了眼睛。 到了第二天上午,已经是十一点多了,樊不凡起来半天都没有听到洛三千那屋里有什么动静,不由有些在意。 他又等了等,到十二点,仍不见三千出来。 虽然今天是周六,但三千平日里作息还算规律,就算不上班也不会起得太晚,要照往常她这会儿早就开始做吃的或者撺掇着他点外卖了。 想起她昨晚上的落水经历,樊不凡心里有点担心,犹豫了一会儿,他终于走到三千的门口敲了敲门。 没有回应。 再敲几下,他终于听里头响起一个极其微弱的声音:“进来吧。” 樊不凡打开门进去,就看到三千正躺在床上,一只胳膊压着额头,双眼紧闭。 他心里一紧,几步走到她床前弯下身,轻声问:“你怎么了?真得感冒了?” 三千眉头紧皱,表情有些痛苦地道:“头疼,嗓子疼……”她嗓音哑得厉害,还带着几分委屈。 樊不凡微不可察地叹了一声,“幸好今天是星期六,你能趁着这两天好好休息休息。中午想吃点什么?” 三千下意识摇了下头,但是刚一动她便觉得更晕了,只得停下来虚弱地说:“什么都不想吃。” “那怎么行,不吃东西身体会受不了的。”樊不凡话没说完就见她抵触地撅起了嘴,心头无奈又有些想笑,“多少吃一点吧,总不能空腹吃药啊。” “不要……”身体一虚弱,连带着脾气也骄纵了起来,三千这会儿就像个孩子一样,明知他说的是对的但依然不想照办。 樊不凡的表情略显为难,原地站着犹豫了一会儿,他弯腰用手轻轻摸了摸她的额头,声音温柔如许:“听话。” 三千虽然此时神智有些迷糊,但这两个字却是清清楚楚地落在耳朵里,跌进了心里,整个人瞬间有种要融化了的错觉。 也不知是不是因为头疼的缘故,三千无暇去关注其他事,只把注意力集中在樊不凡的声音上,竟觉得比平时还要动听几分。 怎么会有这么好听的声音呢?她暗暗地想。清凉似一泓山泉,温润和缓,令人不由自主地沉醉其中,难以自拔。 “同意了?”樊不凡没有听到她再反对,便又问了一句。 你都这么说了我怎么可能不同意呢?别说是吃东西,让我现在下楼跑圈我都愿意啊! 于是乎,三千一边在心里鄙视自己太痴女,一边温顺地装出勉强答应的样子说:“那好吧。” 樊不凡松了一口气,“那你等等,我去弄点吃的。”说完后就先出去了。 三千只当他是要去叫外卖,也没有多想,又是一阵头疼袭来,她便闭上眼睛不知不觉又睡着了。 ※ 等樊不凡轻轻叫醒她时,三千以为已经过了很久,但看时间也就是半个小时而已。 “我估计你的嗓子吃别的也吃不下去,就煮了些稀饭,可以吗?”樊不凡问她的时候表情中居然有点小紧张。 而三千在听完这句话后几乎是立时就清醒了一半,樊不凡煮稀饭?!太阳打西边出来了么?! “你说,是你煮的?”她怀疑自己刚才头脑不清醒,把‘买’听错成‘煮’了。 “嗯,是我煮的。”樊不凡证实道。 “你什么时候会煮稀饭啦??”三千现在一副破锣嗓子,说出来的话沙哑不堪,但她也顾不上那么多了。 不能怪她这么惊讶,毕竟从她认识樊不凡开始他就是一个十指不沾阳春水五谷不分芹韭不辨的人,连灶都没有亲自开过,她甚至怀疑他连该往哪边拧都不知道。 而这样的一个人,就这一会儿的功夫居然说他煮好了稀饭,简直让人难以置信! 樊不凡本来就有些紧张,被她这么一问更加显得不好意思,停了两秒才道:“我没事的时候学的,你反应别这么大,嗓子不疼吗?” “疼。”三千的声音小了一些,但目光中仍然含着深深的疑惑,“可我怎么不知道你没事的时候学过这个呢?” “你不知道的事情多了。”樊不凡没有正面回答她,“好了,先吃了再说吧。” 三千见他不想说便也不再追问,用手撑住床想让自己坐起来,却没料到她此时浑身一点力气都使不上,刚支起肩膀手一软整个人又给躺了回去。 “哎呀——”脑袋撞到枕头上又是一阵晕眩,她不禁叫了一声。 “小心一点啊,”樊不凡声音里透着关心,伸手将她扶了起来,动作异常轻缓。 此时三千身上只穿了一件睡衣,他的手在接触到她背部的时候,掌心的温度就隔着薄薄的一层布料传递过来,让她的心跳都禁不住得快了起来。 虽说之前两人也早已有过拉手、挽胳膊等“亲密接触”,但现在的这个状况显然比那些都要暧昧的多。 天哪,洛三千你这个花痴!色女!整天都在想什么呢!! 三千在这种羞涩和自责心理的双重刺激下,脸色已经变得通红了,这让扶好她转过身来端稀饭的樊不凡不禁吓了一跳。 他一手端着碗,另一只手则抽出来摸了下她的额头:“你是不是烧得更厉害了?” “没……没有……”三千低头小声说,她能感觉到自己脸颊的温度还在持续上升,心里只盼着樊不凡别再跟她有肢体接触了,好尴尬! 可是樊不凡哪能知道她这一会儿已经想了这么多,还以为她是感冒程度加重了,一着急竟神出鬼差地伸出手去覆在她的脸上,将她的头抬了起来。 午后的阳光穿过浅蓝色的纱帘透进房间里,散落在两个人的身上,勾勒出一半柔和的光晕。恰到好处的明亮和暖暖的温度仿佛用了上好的滤镜渲染出的画面,但要比滤镜更加真切,实在。 樊不凡直直地注视着洛三千,她的眼中闪动着惊愕的情绪,挺立的鼻尖渗出细小的汗珠,粉红色的面颊虽不似往日白皙,却更加显得娇艳欲滴,朱唇微启,有几根不听话的发丝散落在唇边,随着她轻而快的呼吸而微微颤动着。 这一刻,他似乎忘记了自己刚才是为什么要将她的头抬起来了。 时间,也不知何时悄悄地静止了。 先回过神来的人是三千。 她在意识到他们维持着这个动作已经有一段时间了之后,便觉得自己今天真得是病得不轻,还传染给了樊不凡。 “咳……”她极度不自在地清了下嗓子,配上那沙哑的声音倒也不显突兀,“那个,我想喝稀饭。” “……” “给你。”樊不凡把碗递到她跟前,自己则转过脸去看向另一边。 其实三千特别想告诉他,转也没用,都红到耳朵根了。 可是为了以后的可持续相处,她觉得自己还是不要把这种事戳破的好…… 在三千喝稀饭的时候樊不凡就先出去了,他一走三千就很不厚道地觉得轻松了不少,可同时却还有些舍不得。 当初你是怎么跟自己说的来着,要跟室友保持距离、和平共处!可是现在呢?你居然又让自己陷入了这种莫名其妙的单相思,难道大学三年的单相思经历还没吃够教训吗! 可是,这次和上次是不一样的啊。大学的时候对方格只是崇拜、是好感、是当成偶像一样的膜拜,可是现在对樊不凡,却是真的喜欢,怎么可以同日而语呢? 哪里不一样了?归根结底都是你单方面地在胡思乱想啊,所谓落花有意流水无情,从结果上讲并没有什么区别。 但是,但是…… 三千听着自己脑海中的两个小人儿在吵来吵去的,但最后的胜负很明显,那个更感性的小人儿已经想不出说辞了。 唉,真是自己作,活该啊。她重重地叹了口气。 饭后,樊不凡等过了半个多小时又进来给三千端了热水让她把药吃了,但是这次他却有些不敢看她的眼睛。 而三千也是心里有鬼不好意思跟他对视,俩人的目光都是躲躲闪闪的,搞得像地|下党接头一样。 “你……吃了药就好好睡一觉吧,晚上起来想吃什么我再去给你弄。”樊不凡见她吃了药准备躺下,犹豫了一下,还是主动上去扶了一把,顺便替她将被子拉起来盖好。 三千又是别扭又是窃喜地背过身去躺着,闭上眼睛不好意思说话,只点了点头。 樊不凡对着她的背影看了两秒,不再打扰她,将热水放在她床头就转身关门出去了。 回到自己房间时,他的手机正好响起,是一则短信。 樊不凡迅速瞥了眼发件人,就已没有了点开看内容的冲动。 他坐到电脑桌跟前,调出自己之前的编程界面想继续写代码,却发现心思很难集中。 他强迫着自己写了几行,停了停,然后又把刚写的全部删掉。 静静坐了一会儿,樊不凡终于还是拿起手机,打开了那条信息,里面就只有一句话而已。 “玩够了吧,该回来了。” 第十九章 仗义执言 洛三千这次的感冒来得快去得也快,经过周六周天两天的休整,当她周一去上班的时候又是精神抖擞的了。 到了广告部,三千在往自己的座位走的路上经过饶娆的位子,饶娆看见她时目光一紧,然后扭过头盯着电脑。 三千估计她是有些心虚的,但自己其实并不怎么怪她。 倒不是她心胸有多宽广,主要是她跌进喷泉这事儿不能完全怪饶娆,虽然被拉了一把,但饶娆本意并非要推她进去,而是她自己没有站稳。 况且,要不是有这次的感冒,她哪还能享受到樊不凡连续两天对她的贴心照顾呢。 一想到这里三千忍不住又傻乐起来。 “洛三千。”一个颇为严肃的声音在她身边响起,三千被吓了一跳。 “啊师、师父好!”说话的正是三千所在项目组的主管,也是直接带她的师父戚笑言。 “这是上面刚分给咱们组的一个游戏宣传课题,这款游戏的制作公司暂定于两个月以后正式开始运营,在此之前需要我们做好宣传推广的工作。”戚笑言说着放了一摞文件在三千的桌子上,“你先看看吧,试着拟个提案出来三天后给我看看。” “明白了!”三千连点了好几下头,这还是来n&h这么多日以来戚笑言第一次给她单独行动的机会。虽然只是试用,但已经很有进步了。 戚笑言看着她那雀跃的模样,也知道她的想法,便又叮嘱了一句:“把具体的要求都看清楚了,细节上要特别注意,有不明白的地方就来问我。” “好的师父!”三千干劲十足地答应道。 “那你就好好做吧。”戚笑言拍了拍她的肩头就走了。 三千望着她的背影转过墙角才收回目光,心里还是有些激动,也很感谢这位师父对她的信任。 戚笑言今年三十二岁,在广告部算得上是很有资历的老人了,无论在技术、眼光或是对平台的把握等方面都已锻炼得炉火纯青,三千才跟了她几天就已经学到了不少东西。 她觉得自己十分幸运,有一次仗着激素上涌没忍住还表达了对戚笑言浓浓的崇拜之情。不过当时戚笑言听了之后反应只是淡淡,似乎并不觉得自己有什么值得羡慕的地方。 三千对她的反应有些不解,但戚笑言也并未做过多的解释,她最后只是以前辈的身份对身为后辈的三千告诫了一句:如果真得想成为一个能让自己骄傲的人,就不要忘了你最初的热爱和坚持。 对于她的这句话,三千明白,也不明白。似乎总有人在她身边说着类似的话,但她至今还没有什么深刻的理解。 也罢,也许以后她慢慢就懂了。 三千没有去钻那个牛角尖,不过自那之后她对戚笑言的崇拜感就更深了。 这一次,她一定要好好做出个样子来,不能让师父失望! ※ 这天下午,三千下了班往地铁站走去,脑海里还在盘旋着各种设计图、元素、脚本等等,她准备晚上吃完饭继续在家里面赶工。 因为想得太入神了,直到旁边有好心的路人拍了她两下提醒她电话在响,三千才意识到自己的手机正在不耐寂寞地喧嚣着。 “喂——”三千手忙脚乱地接了起来,手机还没拿稳就差点被里面的一声“千里传音功”给震到地上去。 “洛三千!!!你能耐了是吧!连我的电话都敢等这么半天才接?!”付易刚坐进自家的私家车里,便肆无忌惮地对着话筒咆哮,完全不顾司机先生一脸内伤的表情。 “小易!是你啊!我刚才没听到,你怎么突然给我打电话?”三千十分惊讶。 “还能为了什么,当然是为了见你这个没良心的家伙啊!”付易表达着自己的不满,“快告诉我你家地址,我现在过去。” “哦地址是——啊不是,你说什么?现在?!”三千猛地反应过来,“你回国啦??” “对啊,刚到,东西都没放下就赶着去见你,感动吧?”付易虽然用的是问句,但那语气明显是“敢说不感动本小姐分分钟切碎了你”的意思。 不过三千倒不用昧着良心说谎,付易回来她实在是开心的不得了,瞬间像打了鸡血似的报了自家的地址,“你等着!我这就打车回家!待会儿见!” “好。”付易撂了电话,对司机道:“去星湖小区。” 和付易通完电话之后,三千一刻也没耽搁,直接打了辆车往家里赶。 等她一溜小跑着回到自家楼下时,就看到楼门口已经停着一辆黑色的卡宴。他们这个小区的规定是私家车要停到地下停车场去,而这一辆显然无视了这一规定。 这么霸道的行为一看就是付易那丫头的作风,三千好笑地叹了口气,然后转身进了楼道,三步并作两步地往上跑,直到最后一层时转过拐角竟然发现他们家门是虚掩着的。 三千停顿了两秒,下一刻本欲冲进去对樊不凡和付易进行一下安全教育,却忽然听到房间里面传出来了一个陌生人的说话声。 不是付易,是一个男人的声音。而且那语气与其说是在说话,倒不如说是在训斥。 “……你什么时候才能成熟起来,还当自己是三岁小孩儿呢,想干什么干什么,成天就知道做那些破游戏,你有没有考虑过这种行为的后果?身为一个男人,没有一点担当和责任心,做事全凭个人喜好。照你这样继续生活下去,你还看得起你自己吗。”那个声音异常的冷酷与严厉,让人听了心里都有些发颤。 这个人是谁?他在说的人是樊不凡吗?三千发现自己在不知不觉中握紧了双手,整个人都很紧张。 停顿了片刻,那个声音又继续道:“如果你再继续这么自甘堕落,那谁都帮不了你了。无法对你真正应该在乎的事情认真,无法面对和接受你真正应该拥有的生活,最终你也只会是一事无成。” “太过分了!”等三千意识到自己在干什么的时候她已经冲进了家门,第一时间站在樊不凡的身前对他对面那人怒目而视:“我不知道你是什么人,但是你不觉得自己刚才说的话太伤人了吗!” 她其实也没料到自己会这么激动,但是听到樊不凡被别人这么数落她就是很生气,一时热血上涌就顾不得许多了。听这人声音还挺年轻的,居然拿出一副父亲的姿态来教训樊不凡,真是岂有此理!就算是老板什么的也不该这么数落人啊! 反正这个人不认识她,三千想着。话出口后她就有些后悔了,如今只得安慰自己,回头他要是生气了那也是她出的头,不能怪樊不凡。 那人显然没料到居然会半路杀出个程咬金来,有些惊讶,但只顿了顿就冷静下来打量着三千,“我说的是事实,哪里过分了?” 他的目光十分深邃,声音低沉,三千被他盯住后就感觉一股压迫感袭来。 不过话既然都说了,那就干脆说个明白。“到处都很过分,你凭什么说他没有担当和责任心?又凭什么说他自甘堕落呢?” “洛三千你等——”樊不凡在她身后拉了她一把,但三千这会儿沉住了气反而豁出去了,她怎么能眼睁睁看着樊不凡被人这么贬低?! 甩开樊不凡的手,三千不给他插话的机会,继续说道:“刚才听你的意思是嫌弃他做游戏了?你到底对他了解多少,在你心里对责任和担当的定义又是什么?你知不知道他在做游戏的时候有多认真又有多辛苦?你知不知道他现在即使是在悠游这样的公司里也是技术开发的一流高手?他对自己的工作负责、对自己的作品负责,他每天都很努力地编程、不厌其烦地调试,这些你都知道吗?如果你对这些事情都不清楚的话,你又有什么资格去指责他?用一句话就否定他的所有付出,还说出最后会一事无成这种话,你不觉得自己过分而且不可理喻吗?!” 三千一口气说完这么长一段,把那个人和樊不凡都给听愣了,连她自己都觉得方才那几个排比句用得气势十足,看来当年高中语文的功底还在啊。 诡异的静谧持续了有近一分钟的样子。 终于,那个人先开口问了一句:“听起来你似乎很了解他,你是他什么人?” “她是我室友,”这一次樊不凡抢答的速度快了,他拉过三千让她站在自己身侧,对着面前的人淡淡地说:“哥,给你介绍一下,她叫洛三千。” 嗯没错我们是室友,没错我叫洛三千,等等,好像错过了什么?樊不凡刚才喊了一声…… “哥?!”三千突然感觉整个人都不太好了,回头看着樊不凡又确认了一遍:“哥?” “嗯,”他点了点头,“这是我亲哥哥,樊逸凡。” 亲……哥哥…… 三千这时才发现,刚才她的注意力都集中在这人的话上面了,没太关注人家的长相。可是这会儿仔细一看,才看出他与樊不凡竟是有七八分相似的,也是张颜值爆表的脸,还比樊不凡多了些沉稳和内敛的气质。 “那、那个……原、原来是樊不凡的哥哥呀……真是不好意思……”三千此时的心情就像是被人灌了黄连,有苦说不出。不维护樊不凡她心里肯定过不去,可是维护了就得罪了一个亲友团成员,她将来想攻略樊不凡恐怕就更难了。 都怪樊不凡,他怎么之前都不多跟她提提他这个亲哥哥的事呢。 而这会儿樊逸凡的表情也起了一些微妙的变化,他稍稍扬起眉毛打量着洛三千,像是要把她从里到外看个透。 就在三千觉得事态的发展已经不太好收拾了的时候,救场的人终于赶到了,听到付易的那声“洛三千”的一瞬间她真是有种高呼万岁的冲动。 但是接下来,付易进了门看清楚房间里面的人后又说了一句话却让她瞬间被定住了。 “诶,逸凡哥,你怎么在这儿啊?” 第二十章 不会离开 “诶,逸凡哥,你怎么在这儿啊?” 樊逸凡听见声音往门口看去,见到是付易时表情也微微有些吃惊,但仍然熟稔地打了个招呼:“小易。” “额,你们认识?”三千扯了扯付易的衣服问。 “对啊,逸凡哥和我表姐以前的未婚夫是很好的朋友。”付易说着已经绕到了他们三个人的中间,视线把他们仨来来回回扫视了几遍后对着樊不凡说:“你就是三千的室友吧,怎么感觉和逸凡哥长得好像?啊!”她做了一个阻止别人说话的手势,“莫非你是樊不凡?” 樊不凡点了点头没有说话,他此时已经猜到了付易的身份,没想到她和洛三千竟然是朋友。 而三千这会儿还在刚才那个“表姐的前未婚夫的朋友”那里转圈儿。她知道付易家不是一般人,付家在平市也算得上是家大业大了,那能做付家女婿的自然也不是什么普通人。樊不凡的哥哥能和这个前准女婿是很好的朋友,她顺便联想了一下刚才下面停着的那辆卡宴,还有认识樊不凡以来他所有的不同寻常的表现,忽然觉得自己似乎弄明白了些什么。 “好奇怪啊,”付易这时候又说话了,“你这个樊家二少爷怎么沦落到和洛三千合租公寓的地步了?该不会是离家出走吧?” 樊不凡对她的用词表示很无语,但又不可否认这就是事实。再看樊逸凡,一脸“看你怎么解释”的表情。 “哥,”樊不凡沉默了一会儿,对樊逸凡道:“我们两个单独谈吧。” 樊逸凡深沉地望着他,最后终于点点头同意了。 看着樊家两兄弟进了樊不凡的卧室,三千这边也早憋了一肚子的话要问,拽着付易就进了自己的屋。 “你快告诉我,这到底是怎么回事?”付易太了解她了,知道她想问问题便先发制人道。 “什么?!”三千果然急得跳脚,“怎么变成你问我了?我还想问你呢!” “你先跟我交代清楚,你怎么会和樊不凡成为室友的呢?你之前知道他的身份吗?” “我当然不知道了啊!他又没说!”三千在本就狭小的房间里走来走去,让付易看得眼晕。“你和他哥哥很熟吗?他们家到底是干什么的?那阵还听他哥说他不负责任、自甘堕落什么的,这是为什么啊?” 付易摸着自己的下巴沉吟道:“看来真的是离家出走啊。哎呀你先坐定了,别动!” 三千被付易拉得一屁股坐到了床上,但她依然不安分地扭来扭去,“离家出走?他为什么离家出走?” “瞧你这副猴急样儿,”付易瞥了她一眼,有些犹豫地说:“三千,这里面的原因说起来可能还比较复杂,我不确定是不是该由我来告诉你。” 三千知道付易不是个喜欢卖关子的人,她都这么说了,那一定是有让她为难的地方。 “你就捡你方便的说吧。”她想了想说。 “那也行。”付易顿了顿,然后道:“这么和你说吧,樊家是南山市有名的房地产商,和我们家有很多生意上的合作,所以两家人经常会一起聚会、吃饭什么的,我也是因此才认识了逸凡哥。本来呢,他们衡宇地产的老总是逸凡哥的爸爸,但是两年前因为一些原因,衡宇便由逸凡哥接管了。” 说到这里,付易停了下来,像是在斟酌词句,过了好一会儿才又说道:“其实,我听说之前樊叔叔一直想培养的接班人是樊不凡,而逸凡哥自己也没有接管公司的打算。只是后来事发突然,他不得不这么做,否则公司就会变成一盘散沙。” 三千没有想到,之前开玩笑说樊不凡是少爷的话竟然成了真,而从付易的话语中她也已经能推测出大概是樊逸凡和樊不凡的爸爸突然出了意外,无法再继续管理公司。“但是这又和樊不凡离家出走有什么关系?衡宇我是知道的,这两年发展得越来越快,说明他哥哥经营得很好啊,那为什么还要让樊不凡回去呢?” “刚才我也和你说过了,逸凡哥本来是没有这个打算的,而且他们家里一直被当作继承人来培养的人是樊不凡。现在樊不凡身上应该还有衡宇至少百分之三十以上的股份,逸凡哥应当是希望他能够回去帮忙管理,履行他身为股东的义务和责任吧。” 三千越听越纠结,她听说过很多兄弟几个为了争夺什么家族继承权拼得头破血流的故事,但像樊家这种两兄弟谁都不愿管事儿的还是第一次见。 “搞不懂啊,谁经营不都是一样的吗?”她用手撑着脑袋,疑惑地看着付易:“虽然我不清楚什么公司管理,但我知道股东并不需要亲自上阵的吧。” 付易摇了摇头,“我也不是十分了解这里的具体原因,但是之前有听我爸说过,衡宇最近的确面临着一些难题。近一段时间以来房地产泡沫相当严重,银行贷款紧缩,利息上调,这些都对房地产的发展有很大的影响。而且衡宇底下还有一些子公司,负责装潢、建材等,在经营上也出现了一些状况。逸凡哥大概想让不凡回去,好歹能有个帮手吧。” “樊不凡回去就能管用吗?像你刚才说的那些都是既定政|策了,他又能做什么?”三千只觉得一个头两个大,付易说的那些她其实并不太明白。 “肯定会管些用的。你不知道吗,”付易忽然冲她眨着眼笑了一下,“你的心上人可是十分聪明的,樊叔叔以前老夸自己二儿子是天才呢。” “胡、胡说什么呢你!”三千被她那句‘心上人’吓了一大跳,连忙心虚地看了眼门的方向生怕被人听到。 “在我面前你还怕什么,我可都看见了,你在他面前那眼珠都不会往别处转一下。”付易打趣她道。 三千涨红了脸,冲上去捂住她的嘴小声道:“我警告你你可别乱说啊!要是让他听到了,我保证打死你!” “唉哟行了吧,”付易的声音从她的手掌中传出来闷闷的,“人俩兄弟估计正在上演辩论大赛呢,哪顾得上跑你门口听墙角啊。” 一想到那两个人,三千突然觉得心口一阵堵塞,放开付易沉默地坐了下来。 “你怎么了?”付易问。 “你说……樊不凡他,会被他哥说动回南山市吗……”她声音低低地问。 “舍不得了?”付易开玩笑地说,但说完看到三千的表情是真得很低沉,不由得端正了神色道:“这事主要还是看樊不凡的决定吧。如果他不愿意回去,那逸凡哥恐怕也拿他没有办法。” “不一定啊……”三千来回捏着自己的手指,“他哥一看就很厉害的样子,感觉也是特别强势、特别冷酷的类型,万一他对樊不凡进行威逼利诱什么的……” “噗——”付易一个没忍住笑了出来,瞪着她道:“你不要想得太多好不好,人俩毕竟也是亲兄弟,逸凡哥怎么可能威逼利诱自己的亲弟弟呢。再说了,逸凡哥也不是你所说的那种人,他以前其实跟现在大不相同的。” 付易说完不禁又叹了一声。 “他变成现在这样,真让人看了心疼。” “他以前是什么样子?”三千问道。 “总之,不是现在这样。”付易不愿多说,这时正好听到樊不凡那屋的门打开了,她便也拉了三千一起出去。 樊逸凡和樊不凡前后从房间里走了出来,两个人的脸上都是一样的毫无表情,让人完全看不出谈话的结果。 “逸凡哥,你们谈好了?”付易知道三千心里肯定也想知道,便主动替她问了出来。 “嗯,谈完了。”樊逸凡看着她时稍微露出一丝微笑,他又看了眼洛三千道:“今天来得冒昧,有打扰的地方请见谅。” “额,没,没有什么打扰的。”三千胡乱应道,她的目光都集中在樊不凡的身上,而对方却没有与她进行任何的眼神交流。 “逸凡哥,你这就要走了吗?”付易见樊逸凡已经走到门口了,忙问。 樊逸凡点了下头,“没别的事了,我也该回去了。” “都这么晚了!你还没吃饭吧?要不大家一起吃啊?”付易提议道。 然而樊逸凡只是看着樊不凡,嘴角勾起似笑非笑地说了句:“不了,还是各吃各的吧。小易,我们回头再见。” “别回头啊!”付易迅速瞥了一眼洛三千说:“要不我跟你去吃吧,就咱们两人!刚好我也准备要回去了!” 樊逸凡微怔,“你不是专门来找朋友的吗?” “已经见过了呀,我们刚才已经把想说的话都说完了,走吧走吧咱去吃饭好了!”付易就这么半推半哄地跟着樊逸凡一起出了门。 直到她把门关上的时候三千才反应过来,这家伙居然如此重色轻友地把她给甩了?! “我们也去吃点东西吧。”等着樊逸凡走了,樊不凡才终于开口说话。 三千回头看着他平静的面庞,心里又是一紧,她发现自己真得好担心他会走。 “樊不凡……”她低低叫了他一声,见他看向她,只觉得心脏砰砰直跳,一说话都能和声音产生共振似的。“你哥……刚才是让你跟他回南山市吗?” “嗯。”樊不凡望着她的眼神中似乎多了一层别的情绪,只是她看不透。 三千深吸了一口气,感觉心脏都要跳出她嗓子眼儿了,一下一下撞得十分难受。她垂下眼眸,努力遏制着不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会颤抖,强装成无所谓的样子问:“那你,要跟他,回去吗?” 樊不凡没有立刻回答,她虽然看不见他的表情,但能感受到他的目光是直直落在她身上的。 也不知过了多久,他突然伸手拍了拍她的肩膀,三千下意识地抬起头,就看到了他唇角美好的弧度。 “我不会回去的。”他认真地看着她说道,笑意清浅。 “放心。” 第二十一章 青梅竹马 那天之后,三千过了好久才反应过来一个问题:樊不凡当时对她说的那句‘放心’,到底是什么意思? 他既然让她放心,就说明他知道她心里是担心他会离开平市的,而倘若他知道这一点,那按照常理推断下去他是不是已经看出来了她对他的那点心思呢? 如果他看出来了她的心思,可至今却没有任何表示,是不是就说明他对她没有意思?亦或是羞于表达? 如果他没看出来她的心思呢,那难道他说那句话的初衷只是觉得她是站在朋友或者室友的立场上吗? 三千想来想去都想不出个所以然来,这份纠结的心情也一直持续到她去探望完蒹葭。 前段时间因为刚开始上班事情比较多,而后又接上她感冒等各种事,三千已经有一个多月没去看过蒹葭了。 今天她去的时候特意带了一个u盘给蒹葭,里面装了几部她很喜欢的电影,还有一些音乐,都是她平时作图的时候常听的,比较安静舒缓。 三千之前听林主任说过,蒹葭的身体因为治疗的缘故常常伴随着各种疼痛,到了晚上尤为剧烈,有时候即便吃了比较强效的止痛药也仍无法完全抑制。每次发生这种情况的时候,蒹葭就会听着自己喜欢的音乐,尽量将注意力集中在歌曲上面,慢慢地等疼痛缓解。所以三千这次专门找了些好听又不吵闹的歌,希望能让她在睡前听了之后好受一点。 从医院出来后回家,三千走到小区门口时却刚好碰上了正往出走的樊不凡。 “咦,你这是去哪儿?” 樊不凡站住了脚步跟她解释道:“去机场接一个朋友,她今天刚回国。” “朋友?男的女的啊?”三千脱口问道。 “女的。” 三千顿时就觉得心里不是个滋味儿,樊不凡平时也不见跟谁有什么来往,就算是徐纾温当初回平市也没见他去接过。而今天这个不知从哪里冒出来的女性朋友,居然劳动他亲自去机场接,可见关系非同一般。 “你先回去吧,我得走了。”樊不凡见她不说话,看了眼手表道。 “等一下!”三千下意识地抓住了他的胳膊,看着樊不凡略带询问的目光,她竟鬼使神差地说了句:“我陪你一起去吧。” “一起去?”樊不凡诧异地盯着她,不明白她为什么会对接一个陌生人感兴趣。 不过三千既然已经说了出来也就没打算反悔,点了点头又确认一遍:“嗯,一起去!我怕你不认路!” “我打算打车去,不认路也没事的。” “那怎么行!万一遇到个黑司机给你绕路怎么办?还是说你不想让我跟着啊……”三千使出了赖皮的手段,可怜巴巴地说。 “……不是,两个人挺好的,那就一起走吧。”樊不凡转身的瞬间,三千偷偷在他背后比划了个“v”字。 ※ 去机场的路上,三千一直想着多打听些这位女、朋友的事。 于是,她装作很不经意的样子问:“你要接的这个人,和你很熟吗?” “嗯,我们从小就认识,已经有十多年了。”樊不凡回答说。 什么!居然还是青梅竹马!!! 三千感觉自己的心脏此刻就像是气球做的一样,被人拿针噗地刺了一下,已经开始呼呼地往外漏气了。 “那……你们俩是有很多年没见了吗?就像你跟徐纾温那样。”她还抱着一点点的希望。 “那倒不是,我和纾温的确很久不见,不过和她的话基本每年都能见一两次。”樊不凡淡定地进行着无意识补刀。 三千的心里在滴血啊,她忍痛最后又问了一句:“难道她是谈了场异国恋,出国见男朋友吗?” “哈哈,你还真能想。”樊不凡竟然笑了,他摇着头道:“她家在国外,每年回国似乎就是为了见见朋友。” 就为了见见朋友……三千以她身为女性那敏感的第六感果断判断出,樊不凡的这位朋友回国恐怕只是为了见一个朋友,而那个人就是他。 人生啊,真的是好艰难。她还没把樊不凡对她的想法搞清楚呢,居然又平地冒出个青梅竹马来,这让人情何以堪啊! “不过,”樊不凡这时忽然像是想到了什么,嘴角挂上了一抹微笑,补充道:“虽然她没有男朋友,但是她家老爷子倒一直把纾温看作是准女婿人选来着。” 原来是为了徐纾温啊,三千半天没提上来的那口气终于顺了过来。“你不早说!” “嗯?”樊不凡不解地扭头看她,“早说什么?” “啊,没什么没什么,呵呵。”三千傻笑两声,心情瞬间又好了起来。虽然觉得如果这人真的是为了徐纾温回来的话,那她应该找徐纾温去接机,不过转念一想,他们那位徐总经理成天日理万机的,肯定是因为他忙得脱不开身才摆脱樊不凡去的。 樊不凡不知道她究竟在傻乐些什么,但认识这么久他也是见怪不怪了,只微微一笑没再说话。 到了接机处,樊不凡看了大屏幕上显示的航班信息说飞机刚降落,应该还要再等一会儿,就让三千先找个地方坐着歇歇。 三千当然是没有答应,她就想陪他一起站着等,以便于在第一时间看清楚这位青梅竹马的模样。 其实在心里想想,陪着喜欢的人等着接他的青梅竹马,感觉真是有点奇怪。紧张中还藏着些嫉妒,委屈里又带着点兴奋。 自己找来这种事,三千觉得她也是挺奇葩的一个存在了。 “好像要出来了。”这时樊不凡说了一声,看到自动门那里已经有人陆陆续续往外走了。 三千立刻警觉起来,感觉浑身的每一个细胞都处在活跃状态,简直就是动物在面对假想敌时的典型反应。 出来的人有不少是独身女孩,不过三千看着她们都没特别的感觉,而事实也证明她们的确不是那位青梅竹马。 几分钟后,终于,视野里出现了一个身材高挑、打扮时髦、长得像个芭比娃娃一样的女孩子。虽然坐的是国际航班,但她却轻轻便便地只拎了一只手提包,然后拖着个标准的登机箱,步态优雅像走t台似的走了出来。 三千顿时有了一种不祥的预感…… “不凡哥哥!”那女孩子这时已经看到了樊不凡,兴奋地叫了一声后竟直接朝着他们这个方向小跑过来,然后在众目睽睽之下一把抱住了樊不凡,“吧唧”、“吧唧”两口在他的左右脸颊上各亲了一下。 三千只觉得自己的血压蹭地一下升高了,她当时就特别想冲这人大吼一声:姑娘,矜持一点行吗?! 明明就是一副中|国|人的长相,大家都是黑头发黄皮肤,在这里犯什么洋气啊! 而樊不凡虽然也有一些尴尬,但看他的反应显然是已经习惯了她的这种做法。 “双双,下次别这样了。”他轻轻地将她推开了些,温声道。 “我不嘛!我就喜欢这样!你都多久没见过我啦,久别重逢你第一句话就对我说这个呀!”这位叫双双的又是撒娇又是委屈地拽着樊不凡的手,能用来扫地的长睫毛还扑闪扑闪个不停。 “好了,别闹了。”樊不凡拿开了她的手,转向三千道:“给你们介绍一下,这位是我现在的室友,洛三千。这是陈双。” 陈双早就看到了樊不凡身边还站着一个面容姣好的女生,她刚才扑过来是刻意没有搭理人家,此时樊不凡专门介绍倒不好继续无视了,于是只冷淡地哼了一声说:“哦。” 古人云,礼尚往来。一看她这个态度,那三千也不是个爱吃亏的主儿,直接语气更冷地说:“嗯。” 她这一会儿的功夫也算看明白了,不管陈双同志的老爸是如何打算的,但他这个女儿的心里明显装的是樊不凡。刚见面连她是谁都没搞清楚就已经这么大的醋意了,那现在知道了她和樊不凡住一块儿以后还得了? 既然从一开始就奠定了无法和谐相处的基调,那她也不愿意委屈自己去迁就这位大小姐。谁不是被家里宠大的呀,让她去看人脸色,没门。 樊不凡这时也看出了点名堂来。他也许是对某些方面的事情反应迟钝些,但却不傻,更何况这空气中的杀气都快要具象化了。 陈双他是知道的,典型的大小姐脾气,从小到大被骄纵得不像话,除了在他和徐纾温面前能收敛些以外,在其他人面前真就是无法无天的表现。而洛三千,他是有些意外的,没想到居然也是个不肯服输的个性。 这时陈双已经又拉住了樊不凡的手,嘟着嘴说:“不凡哥哥,你这是什么室友啊,怎么这样说话啊!” “是你不对在先,她跟我一起跑了这么远来接你,你看看你是什么态度。”樊不凡对陈双的撒娇不为所动,眉头轻蹙看着她说。 “我又没让她来接!”陈双的脸色已经很不好看了,瞪着樊不凡道:“你干嘛还向着她呀!到底谁跟你关系更亲啊!” “双双,不要这么不懂事了。”樊不凡看了眼洛三千,她的表情看起来像是有些生气。 “我怎么就不懂事了!分明都是她的错!说什么室友,我看根本就是喜欢你吧!”陈双狠狠地瞪了三千一眼,又忿忿道:“我好容易回来见你一次,她居然还厚着脸皮跟你一起来,摆明了就是要盯梢嘛!要不要脸啊!” “陈双。”樊不凡的声音突然就冷了下来,他的眼神也是冷的,说完这句后就不再说话。 而陈双就像是被人突然扼住了喉咙,本来已酝酿好的话一句都没有说出来。 她知道,当樊不凡这样叫她名字的时候,就是真的生气了。 第二十二章 心花怒放 “不凡哥哥……你到底想让我怎么样嘛!”片刻的沉默之后,陈双忽然噙着满眼的泪水撇着嘴道。 樊不凡看见她要哭,反应并不是很强烈,只是面色放缓了些说:“都这么大的人了,别总像个孩子似的。” “我也不想啊,可是人家难过嘛!”陈双这眼泪说掉就真掉了下来,那叫一个梨花一枝春带雨。“我高高兴兴地来见你,可是你一见面就欺负我!” 樊不凡的脸色有些为难,皱眉看着她没有说话。 三千这时却已经看不下去了,她要是早知道樊不凡的青梅竹马是这种个性,那打死她都不会跟来凑这个热闹。 “好了你也别哭了,都是因为我在这里才让你们一见面就吵架的。”三千看着陈双平淡地说,“我还是自己先坐车回去吧,你们俩一起走。” “好啊!”“别这样。”陈双和樊不凡同时道。 三千看到陈双听到樊不凡的话时又黑了脸,心里无奈,但她又不想让樊不凡夹在中间难做人,于是摇了摇头对他说:“就这么办吧,不然你身边的这位大小姐肯定是不会消停了。” “你说什么呢?什么意思啊!”陈双瞪着她。 三千也没有想到自己居然还会和除了饶娆以外的人进行这么幼稚的互撕对话,可是她气不过就忍不住,似乎之前对樊逸凡的事也是,只要一牵扯到樊不凡她就特别容易激动。 “行了双双,我们一起走吧,去坐出租车。”樊不凡的态度忽然变得强硬起来,他一只手接过陈双的箱子,另一只手却抓住了三千的胳膊像是怕她会逃走似的。 “喂你干嘛?还嫌我俩矛盾不够深吗?”三千压低了声音道,她觉得现在陈双看她的眼神都带着几万伏的高压电,恨不得把她直接给烤成焦炭。 樊不凡看她一眼没有说话,往前走到出租车等候点时,陈双抢先拉开后座的门坐了进去,然后透过窗户示威地瞪着洛三千。 三千自然明白她的意思,而这时樊不凡也已经替她打开了副驾驶座的门,在她走过去坐下之前他低声在她耳边道:“你别介意,双双就是这个性子,等一会儿我把她送到纾温那里我们就可以走了。” 说完后,他帮她把车门关好,然后转身去坐到了陈双旁边。 透过后视镜,三千能看到陈双得意的笑容,但她此刻心里却是暖暖的。 可以看得出,樊不凡对他的这位青梅竹马并没有什么特别的感情,既然如此她也就放心了。 ※ 徐纾温的家是平市市中心有名的高档社区里的一套独栋别墅。这个社区对于出入人员的管理十分严格,三千在平市待了五年还是第一次进到这里面来。 小区里的绿化非常好,车进来这一路上能看到各种修剪的整齐美观的草木花卉,空气特别的清新并且好闻。 不得不说徐纾温还真会挑地方,刚来平市就找了这样一个黄金地带。这里面的房价三千几年前看到时就怀疑小数点往右点错了两位,而如今在房地产并不景气的时候它这里的房价也始终保持着逐渐升高的趋势,果然有钱人就是任性。 因为事先接到了樊不凡的电话,车停下时徐纾温已经在门口等着了,不过当他看到三千也跟他们在一起后,他的眼睛不禁微微眯起。 三千这会儿也明白过来,并不是因为徐纾温有事才没去接陈双,而是陈双特意要让樊不凡去接的。 “双双,路上辛苦了。”徐纾温看着陈双,脸上是让人如沐春风的微笑。三千只觉得瞬间起了一层鸡皮疙瘩。 “纾温哥,”陈双拉着脸走了过去,眼圈红红的。 徐纾温扶着她的双肩仔细瞧了瞧:“这是怎么了,谁欺负你了?不凡?” “不凡哥哥怎么会欺负我呢。”陈双说着眼睛特意往三千的方向瞄了一眼。 哟姑娘,谁刚才口口声声说着‘不凡哥哥欺负人家’呢?这么快就变卦了?三千不甘示弱地瞪了回去,但是想到徐纾温她又有些害怕。 “哦,你说的难道是她?”徐纾温的目光朝三千这里飘了过来,凉凉的,“说说看,她怎么欺负你了?” “纾温。”樊不凡上前打断了他,“双双的性子你还不了解吗,别跟着煽风点火了。” 陈双一听就急了,“纾温哥你看他呀……” 徐纾温笑着摊了摊手,“双双,你看不凡都这么说了,我也没有办法啊。” 三千真是搞不懂,一个人怎么可以把精分演绎得这么好,眼前这个温柔可亲的徐纾温简直和她平时看到的那个高冷犀利的徐总经理完全是两个人。 不过不管哪个才是他的真实面目她都不感兴趣,此时她只想赶紧离开他和陈双,越远越好。 就像是听到了她内心的呼唤,樊不凡在她这么想了的下一秒就说道:“人我已经送到了,没别的事的话我和洛三千就先走了。” “不凡哥哥——” 徐纾温迅速拉了陈双一把,“好,那你先回去吧,双双交给我就行。” “可是——”陈双显然不想这么早就与樊不凡分开,但她刚一开口就被徐纾温一个眼神给制止了。 “走吧。”樊不凡刚才就让出租车等着,这会儿便直接和三千坐上绝尘而去。 “纾温哥,”看着那车离开的影子,陈双眼中闪着嫉妒和不解的光,“你刚才为什么不让我说话?” “双双,你喜欢不凡对吗?”徐纾温的声音在静谧的夜里显得异常清晰。 陈双愣了一下,看看他等了等才道:“纾温哥,我知道我爸一直希望我和你在一起,但是我……” “我明白,”徐纾温温柔地打断了她,“你放心,我早就知道了,而且我也不介意。相反的,我会帮你。” “帮我?怎么帮?” “这首先,你要是真想让不凡喜欢上你,就得把自己的这个骄纵的性子改一改了。” “可是这怎么能说改就改啊,我一直就是这样啊。”陈双不满地抗议道。 “如果改不了,那就装,装也要装出懂事的样子。”徐纾温的脸上虽然在笑,声音却是十分认真。 陈双抬起眼睛盯着他,仍然是不情愿的,“一定要这样吗?你有把握这么做不凡哥哥就会喜欢上我?” “如果没把握,我这次就不会专门跟叔叔说情让他放你回国了。”徐纾温摸了摸她的头顶说。 “这……”陈双又犹豫了好一会儿,思来想去后终于下定了决心,“那好吧,要是真得可行,我可以试试。” 徐纾温对着她欣慰地笑了,“这就对了,你要相信我,一定是可行的。” 陈双的目光里写满了信任,看着他用力点了点头。 ※ “还在生气吗?”回去的路上三千一直没有开口说话,樊不凡以为她仍在介意刚才的事。 “没有,”三千的声音闷闷的,说完后觉得自己这话没什么说服力,不禁叹了口气。 她的确没有在生气,但是要说一点都不介怀也不可能。本来那阵看到樊不凡那样向着自己她还是挺开心的,可是这一会儿她又想到了一些别的事情,不免又忧心忡忡了起来。 所以说,什么事都怕琢磨,越琢磨越没完没了。 “那个陈双,比你小几岁啊?”等了一会儿她终于问道。 “她比我小六个月,比纾温小三岁。”樊不凡回头看着她说。 “才六个月?那还‘不凡哥哥’的叫来叫去,不嫌肉麻吗。”三千说完都觉得自己一阵恶寒。 樊不凡无奈地笑了笑,“她小时候对我都是直呼其名的,后来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突然就变成这样了,可能只是她习惯变了而已。” “习惯……我怎么没听见她叫‘纾温哥哥’啊,应该就只对你一个人这样。”三千低声嘟囔道。 “这,”樊不凡想了一下,然后竟颇为认真地对她说:“大概是因为她觉得纾温的名字那样叫比较拗口吧。” 三千扬起眸子,看着他那一本正经解释的样子,本来还比较压抑的心情竟然瞬间好了很多,还差点笑了出来。 樊不凡这样也真是迟钝到家了,居然完全没意识到人家是因为喜欢他所以才特殊对待的。 三千是那种心里有什么都会表现在脸上的人。她这会儿高兴了,眉眼便不自觉地微微弯起,嘴角也轻轻地向上翘着,俏皮中又透着可爱。 樊不凡看着她,不由得又想到了那只小仓鼠。 “洛三千,”他轻轻叫了她一声。 “嗯?”三千笑眯眯地望向他,感觉樊不凡的表情似乎有点出神。 “额,”樊不凡顿了一瞬,表情有些不大自然,继而道:“我只是想问,一会儿你想吃点什么?” “随便啊,吃什么都行。啊,要不回家去我做?”三千眨了眨眼故意说道,她知道樊不凡肯定是能不吃她做的饭就不吃。 果然,樊不凡立刻反对地摇了摇头道:“还是在外面吃吧,你也跑了一天了,回去再做饭太累。” 三千有些惊讶,没想到樊不凡的理由居然不是嫌她做饭难吃。而根据她对他的了解,樊不凡应该还没有圆滑到会编理由来骗她。 看来他果真是心疼她的! 三千心里已经乐开了花,捣蒜似的点头道:“好好好,都听你的,听你的!” 樊不凡也不禁被她的样子逗笑了。 连他自己都没有意识到,当有洛三千在他身边的时候,开心似乎又变得像很久以前那样简单而轻易了。 那到底是,多久以前了。 第二十三章 话不投机 这天早上,三千在公司刚泡了一杯咖啡端着回到自己的座位上,准备细细品尝,就看到她那一贯不苟言笑的师父戚笑言竟面带喜色地朝她走来。 “三千,好消息。”戚笑言走近之后心情十分畅快地拍了下她的肩头,“之前你做的那份提案公司给委托方看了,对方非常满意,决定就采用你的方案!” “真的呀!”三千兴奋地从椅子上跳了起来,“师父您没骗我吧??” 戚笑言好笑地瞪她一眼,“你当我闲的没事做吗?好了,部长已经告诉我这次的项目由你主要负责,你可要好好上心啊。” “让我来?”三千更惊讶了,“我应该还处于试用期啊,部长怎么放心把这个交给我……” “信任你还不好吗,”戚笑言含笑看着她,“你不要想那些旁的事,用心把交给你的工作做好,把握好机会。” “那好的,听师傅的!”三千做了个敬礼的姿势,“保证完成任务!” 这一切,都被坐在不远处的饶娆看进了眼里。 同样作为刚进广告部的新人,洛三千的运气实在要比她好了太多。戚笑言带的那个组是整个广告部里业绩最好的,而她所在的这个组则只属于一般的级别,能接的项目有限并且规模也不大。因为工作量少,到目前为止她成天干的还是给组长端茶送水、替同事打印跑腿之类的杂活儿,而洛三千居然已经能够自己做主拿方案了。 相形之下,饶娆心中的不平衡可想而知。当初在大学的时候她就一直被三千压着,如今到了工作的地方竟然还是如此,她真想不明白自己到底哪里比不上洛三千。 她又想到了那天晚上她对三千所说的关于徐纾温的话,当时她也只是揣测,可如今却越看越像那么回事。倘若不是上面有人照顾,以洛三千的能力,就算她再怎么优秀也没道理刚进公司没几天就被赋予这么大的权利。 如果她能把这个推测散布出去的话,那么即便无法证明其真实性,也会引起周围人对洛三千的猜疑,到时候她再想洗白自己可就困难了。一旦舆论的压力够大,看洛三千还怎么在n&h待下去,恐怕只能乖乖卷铺盖走人。 只不过,这事同时还要牵扯到徐纾温,那可不是个好糊弄的角色。以徐纾温的身份和手段,要是她冒然抖出这条爆料的话很可能会引火上身,最后反而把自己给搭进去。 饶娆想着想着,嘴角不禁漫上一层阴冷的笑意。既然如此那便不急,她一定要挑一个最好的时机,把这个杀手锏用出来。 ※ “三千姐,为了向你道歉,我先敬你一杯。”陈双手上端着红酒,脸上扬着歉意的笑说道。 三千定定看了她两秒之后,也举起杯来和她碰了一下:“不用说什么道歉,我也有不对的地方,你不介意就好。” “怎么会呢,那天是我太莽撞了,现在想想真是太失礼了。”陈双说着话,眼神却悄悄地往斜对面的樊不凡身上瞥去。 “我们的双双大小姐居然会主动跟别人道歉了,真是不容易啊。”徐纾温的语气里都是赞扬和欣赏,他看着对面的樊不凡说:“不凡你看看,双双终于长大了。” 樊不凡轻轻笑了笑,对陈双说:“双双,你能这么想就好。” “不凡哥哥,那你还讨厌我吗?”陈双用可怜的眼神看着樊不凡问。 “我什么时候讨厌过你了,别多心。”樊不凡温和地说。 陈双一听就甜甜地笑了。她的长相本就甜美,棕色的大波浪披肩发,大大的眼睛、小巧玲珑的鼻子和樱桃般的红唇点缀在白皙的脸庞上,像个芭比娃娃。这时她这么一笑,更加显得天真烂漫起来。 “我就知道不凡哥哥不会真生我的气,你最好了!” “喂,他最好,那我呢?”徐纾温靠在椅背上懒懒地问。 “你也好你也好行了吧?”陈双斜睨他一眼,“都多大的人了还吃醋。” 说完后几个人都笑了,三千也跟着笑了起来,但她心里却已经别扭到极点了。 而至于为什么会发生以上这么诡异的场景,那还得从一个小时以前说起。 …… 当时已经是下午四点五十几分,三千正收拾东西准备下班,她桌子上的电话却突然响了起来。 “喂您好——” 她的话还没说完,就听见听筒里面传来徐纾温那毫无温度的声音:“洛三千,你留一下,半个小时以后到我办公室来。” “啊?可是徐总——” “啪!”电话已经被挂断了。 ……什么情况?!三千瞬间就紧张起来,开始快速回忆着自己最近有没有做错什么事。可是,就算她真的做错了什么,应该也不至于让总经理亲自找她谈话吧?这倒不是她妄自菲薄,实在是她很清楚自己还够不上那个规格。 那徐纾温到底为什么要在下班后专门留下她呢…… 三千就这样在纠结和忐忑中度过了三十分钟,等她战战兢兢地敲开总经理办公室的门时,却看到徐纾温正一脸不耐地等在窗前。 “我最讨厌别人迟到。” “可是我没迟到啊,您不是说半个小时吗……”三千默默看了眼墙上的电子钟,显示的是17:28。 “我是四点五十六给你打的电话,你说迟没迟?”徐纾温冷冷地看着她,一副嫌弃她做错事还狡辩的样子。 “……徐总对不起,是我迟到了。”三千低头为自己默哀,她直接把半小时以后默认为是从五点开始算起了。 徐纾温似是哼了一声,不过没再批评她,“走吧。” “是。”三千被他的气场压得抬不起头,一路像个跟班似的跟在他屁股后面连大气都不敢出。 他们一起下了电梯来到停车场,然后居然走到了徐纾温的车跟前。 “上车。”他拉开车门说。 “额……徐总,这是要去哪儿?”三千心说你该不会是想把我卖了吧。 “吃饭。”徐纾温惜字如金地说,见她还是不肯进车门,淡淡地又加了一句:“不凡也去。” “哦……”三千心里一琢磨,徐纾温虽然看她不太顺眼,但他好歹也是个老总级人物,应该不至于会骗她,更何况上次她掉进喷泉那次他也算帮过她。 这么想着,三千深吸一口气,总算是坐了进去。 车开动之后,徐纾温一言不发,三千倒也没觉得气氛尴尬。 事实上一般他开口和她说话都没什么好事,她对当前的状态还挺满意的。不管怎么说,她也是享受了一次老总给她当私人司机的待遇,说出去那可是倍儿有面子! 徐纾温双手扶着方向盘,从后视镜里能看到洛三千的全部表情,他觉得刚才似乎是从她脸上捕捉到了一丝窃喜。 “洛三千,一会儿双双也在,她应该会为上次的事情向你道歉,你最好配合一点。”他说完就看见她脸色刷得变了,心里不由有种淡淡的满足感。 三千也没料到居然在这么短的时间内她又得和陈双见面,“看她的样子,不太可能真心和我道歉吧……”她忍住了下半句没说来:八成是为了讨好樊不凡才特意演这一出的。 不过徐纾温却一语道破了她的想法,“不管是真心还是假意,只要她道歉,你就好好地接受。” “可是徐总,这事应该算得上是我的私事吧,就算是您也没有权利要求我该怎么做。”三千沉默了一会儿,鼓足勇气说道。 “哦,私事?”徐纾温的声音充满了讽刺,“你知道陈双是什么人吗?” “请您有话直说。”三千这会儿也有点生气了,虽然她有些害怕徐纾温,但那只是停留在工作关系的层面,她不想让自己的个人生活都要处于他的控制之下。 徐纾温听到她的语气硬|了起来,似乎有些意外,但也只是一瞬的事。 他不含笑意的牵动了下嘴角,盯着后视镜中的她道:“陈双的父亲就是n&h的创办人,也是目前n&h最大的股东,陈知宁。” 看到三千登时愣住了,徐纾温心里不禁冷笑,他对这个效果还是很满意的。 “虽然双双现在没有在n&h担任任何职务,但是只要她愿意,随便说上一句,你以为你的工作还保得住吗?” 三千紧紧抿着嘴没有说话。她的确想过陈双的来头肯定不小,但没想到居然会跟自己的工作扯上关系。 有了前面的这一番铺垫,徐纾温看时机也差不多了,于是恰到好处地抛出了最后一根稻草:“所以,如果不想从n&h走人,我劝你还是乖乖地照我说的去做吧。今后,不要再对不凡抱有什么不切实际的幻想了。” “你这话是什么意思?”三千猛地抬起头。 徐纾温冷笑,“你以为你的那点心思能瞒得过谁,估计也就不凡自己还不知道罢了。但这样也好,你就能在他知道之前停止。别这样看着我,我也是为了你好,凭你的条件根本配不上他,门不当户不对,到时候只能是自讨苦吃罢了。” 三千听说过无数男方家长因嫌弃女方家庭从而强力干涉二人感情的桥段,但是作为男方的好友,在这八字还没一撇的时候就跳出来阻拦,她有生以来还是头一回见。 思绪变得有些乱,她一时没有说话,只是垂下头安静地坐着,想着。 过了好久,她才终于把头抬了起来。 “怎么样,想通了?”徐纾温象征性地问。 三千摇了摇头,盯着他的背影认真地问:“徐总,你该不会是喜欢樊不凡吧?” 第二十四章 结下梁子 一个急刹车,三千因为坐在后座没有系安全带,整个人猛地往前栽去,脑门狠狠地撞到了前面座位的靠背上。 “哎呀!”她大叫了一声,虽然那靠背是软的,但以刚才那种力度撞上去还是挺疼的。 徐纾温这时透过后视镜看了她一眼,四平八稳地说:“你还是把注意力集中在该集中的地方吧,小心摔出去。” 他绝对是故意的!三千算是明白了,徐纾温这个人外表看着不够纯良内心更是黑暗无比。回避话题的方式有很多种,可他却偏偏选择了这么暴力的一种。 哪怕他是她的老板,这么做也实在有些过分了。 不过,三千这时候并不想直接跟他翻脸,为了这样一个人而丢掉自己的工作,她想了想觉得划不来。于是,三千不再说话,沉下脸默默坐好。 徐纾温见她如此反应,倒是有些意料之外。 他等了一会儿,然后开口故意激她道:“呵,你这是给谁脸色看呢。” “徐总,您还是集中注意力好好开车吧。”三千客气地看他一眼,语气不软不硬地道:“要是再来个急刹车,我最多也就是撞到前面座位上,您撞的可是玻璃。” “放心吧,有安全气囊在,不会有生命危险。”徐纾温说完后,便看到洛三千的嘴角勾起一抹讽刺的笑。 “你想说什么?”他问。 三千的声音比较小,但却保证了能让他听见:“我只是觉得,虽然没有生命危险,但万一玻璃碎了,伤到了徐总的那张脸可就太可惜了。” 徐纾温目光一寒,冷冷道:“虽然你和不凡是朋友,但你跟我可不是。记清楚你自己的身份,哪些话该说、哪些话不该说应当不用我教你吧。” “既然徐总记得这么清楚,那也麻烦您给我做个榜样,好好做些符合自己身份的事吧。”三千这话说完,就明显看到徐纾温握着方向盘的手紧了紧,心头不禁闪过一丝冷笑。 有些人就是这样,你越软弱他就越会变本加厉地欺负你,而你一旦强硬起来,他反而就不敢再冒然行事了。 跟徐纾温说了这一会儿话三千也想通了一些事,徐纾温对她可不是一般的有意见,当初他帮她都是因为樊不凡的关系,同时也是她自己有被重视的资本,但是其实在他心里面,是非常讨厌她的。 以前她不懂这是为什么,明明她和他并没有发生过什么过节,他却总是用一脸看阶级敌人的表情看着她。 而现在,她心里已经有了个大概的推测。要么就是徐纾温自己喜欢樊不凡,嫌她的存在碍眼;要么就是因为陈双喜欢樊不凡,而徐纾温和她关系很好从而替她担心,依然嫌她碍眼。无论是哪一种情况,对于他来说最主要的心态都是希望她不要和樊不凡走得太近。 陈双没有回国的时候他还有所收敛,可是如今陈双回来了,他竟然直接连威逼利诱都用上了。哦不对,他都没有利诱,只有威逼。 以为自己是老板就可以为所欲为了吗?还拿工作的事来进行威胁,手段真是又幼稚又卑鄙。 三千心里已经对徐纾温鄙视到了极点,她真不懂像这样的一个人是如何能走到今天这个位置的。 啊,对了。 她想起来了,徐纾温那阵说陈双的父亲就是n&h的大股东,而樊不凡曾说过陈双的父亲是将徐纾温当准女婿看待的。这么一来,就不难猜测徐纾温为何会成为n&h新任的总经理了。 一边吃着软饭,一边还帮着撮合人家女儿和别人在一起,真是可笑至极。 三千陷入了自己的思考中,并没有注意到自己此时的眼神已变得充满了厌恶和鄙夷,而徐纾温则通过后视镜将这一切尽收眼底。 洛三千,看来你是要跟我作对到底了。 剩下的一段路程都很平静,两个人都清楚了对方的想法,也就没有必要再做任何试探了。 等终于到了地方,三千发现他们已经来到了平市的东郊,就快要出城了。 她知道东城这边有几个特别豪华的高级会所、餐厅还有一些隐秘的俱乐部,都是会员制,每年光年费都至少是六位数。有钱人就喜欢来这儿以彰显自己的身份,像市中心那些只要烧钱谁都能去的地方他们已经不大感兴趣了。 而现在他们车停下来的地方,是一家装修得十分现代化的西餐厅。门童已经迎上来替她打开了车门,等着三千和徐纾温都下车之后,他便坐到了驾驶座里去替他们停车。 “看你简历上写的你是在平市念的大学,那你之前来过这儿吗?”徐纾温刚才和服务生打了招呼说他们自己过去,所以现在就剩他和三千两个人,他走在她旁边明知故问道。 三千轻轻吸了一口气让自己保持冷静,淡淡地回道:“徐总真喜欢开玩笑。” 徐纾温笑了一下,声音却依旧没有温度:“没错,我是在开玩笑。这里对你来说就是一个只能想想的玩笑而已,成不了真,不凡也是一样。” “徐总说话可真有意思啊,如果成不了真,那我现在又是在哪?”三千回头对着他粲然一笑,“以前没有来过,不代表以后也来不了。这一点,人和事都是一样的,您说呢?” 徐纾温不防竟被自己的话给套了进去,一时没说出话来。 而这一会儿他们也已走到了包房的门口,在进门的前一刻他终于压低声音说了一句:“你和他不会有以后的。” “那您就等着看吧。” 如果说之前三千还有什么迟疑和犹豫,但经过陈双和徐纾温这么一闹,她反倒坚定了起来。 她喜欢樊不凡,她一定要把他追到手。 再之后,就是前面发生的那一幕了。 陈双道歉的样子怎么看都像是黄鼠狼给鸡拜年,但既然人家都费心思演了,三千怎么好意思不配合。 好在现在她明白徐纾温那么做都是为了陈双,心里还是松了口气的。毕竟如果让她去和一个男人当情敌,那还是挺麻烦的一件事。 “对了不凡哥哥,我有一个提议,咱们哪天找个时间一起去郊区玩吧!”饭吃到一半陈双忽然说道。 “我们现在不就在郊区吗,你想玩什么?”樊不凡看着她问。 陈双撅起了嘴,“哎呀我说的当然不是这个郊区啦!听说在离平市不远的地方新建了一个度假村,都是独栋别墅,可以几个人租一栋。另外,那里头还有游乐场呢,设施都很齐全,可以想怎么玩就怎么玩!” 樊不凡听了并没有什么特别的反应,只是淡淡地说:“纾温家的别墅难道不够你住吗,何必特意跑去什么度假村。再说了,你从小到大什么游乐场没去过,那一个建在度假村里的游乐场能有多大,你怎么会想去那儿。” 陈双被他反驳得说不出话来,只好在桌子底下偷偷踢了踢徐纾温,求他帮忙。 “不凡,不是我说你,人家女孩子的心思你又怎么会明白。既然双双说了想去,你就陪她去呗。”徐纾温悠悠然开口道。 樊不凡沉吟了一会儿才道:“可以去,只是我最近稍微有点忙,最早恐怕也要半个月以后才能有空了。” “没关系,半个月就半个月,就按你的时间来!”陈双忙接口道,然后略显欣喜地说:“到时候我们两个就——” “就我们两个去吗?”樊不凡打断了她的话,“不是说几个人一起?” “额……”陈双愣了愣,然后看了眼徐纾温说:“当然,纾温哥也会去的。” 三千知道陈双肯定是不会邀请她的,于是一直在低着头吃东西,却没想到这时樊不凡突然扭过头来看着她。 “你也一起来吧。”他对她说。 “诶?”三千一块牛排还没来得及放进嘴里,直接掉回到盘子里。“我就不去了吧……你们三个好好玩。” “三个人太少,玩起来也没那么热闹。”他忽然扬起嘴角对她笑着说:“而且你以前不是说过自己很喜欢去游乐场的吗,这次正好有。” “这……”三千没想到自己曾经随口提过的一句话樊不凡竟然记住了。 她微微发怔地望着他,觉得自己要是再拒绝,简直就辜负了他那么好看的笑容。“那好吧,”她答应道。 樊不凡的笑意愈显,在窗外夜色和屋内灯光的交映下有一种奇特的暖意,让人禁不住为之心旌一荡。 “好,那就说定了,等下个月我们约个时间一起去。”他把头转回去对陈双和徐纾温道。 陈双气得双眼发红,要不是徐纾温在一旁轻轻拍了下她的腿,她估计会立刻跳起来让洛三千走人。 “对了,三千,”徐纾温这时忽然语气温和地叫了三千一声,“我听说最新的那个游戏宣传的项目王部长是交给你全权负责了是吗?” 三千从听到他叫自己就预感到不会有好事,果然,徐纾温这句话真是杀人于无形。 “什么?纾温哥你这话的意思是,三千姐也在n&h吗?”陈双不负所望地反应过来。 “嗯,之前忘了告诉你了,她现在在我们的广告部做设计和策划。”徐纾温面带微笑看着三千道。 可是三千分明从那微笑中看出了阴冷的味道。 这句话徐纾温早不说晚不说,偏偏选在这时候告诉陈双,就是为了给她一个警告。而原因,无非是因为她答应了樊不凡要跟他一起去度假村。 三千很清楚,即便陈双知道了这件事,但是在n&h这样的大公司,以徐纾温总经理的身份自然不会因为她的一句话就随便开除一个签了正式合同的新员工。他只是要让自己知道,他有这个权利和能力, 呵呵,徐纾温,算你狠。 只要我没有把柄被你抓到,那你就不能无缘无故对我怎么样,三千暗暗想道。只是,看来以后工作要更加小心了。 第二十五章 共同探访 这是一个周六的下午。 “要出门?”樊不凡看着刚刚穿戴整齐从房间里面走出来的洛三千问。 “是啊,去医院。”三千一抬头,就下意识地屏住了呼吸。 樊不凡今天上身穿了一件比较宽松的米色毛衫,领口较低,恰好把他那形状优美的锁骨显露出来。他此时斜靠在门框上站着,双手随意地插在牛仔裤兜里,两只胳膊的袖子都挽到了手肘处,露出修长的小臂。 那副动作和神态若是照下来,绝对不比那些时尚杂志的封面男模逊色。 过分,帅得太过分了! 好在就当三千又被自己室友迷得发晕脸红的时候,樊不凡的目光并不在她身上,而是在看着窗外。 这会儿还是白天,但外面却是一片阴沉沉的样子,乌云从天际线一路蔓延到他们的头顶,一副风雨欲来的架势。 “看样子一会儿可能会变天,你确定要赶今天出去?”樊不凡的眼神有些担忧。 “我答应了蒹葭今天会去看她,不能食言啊。”三千说着也趁机装作要看天气的样子往他屋里瞄了一眼,满足了一下自己恶趣味。 好像还挺整齐的说。 “要不我陪你一起去吧。”樊不凡忽然道。 “你?!”三千吓了一跳,“你为什么想和我一起去啊,你都不认识蒹葭……” “去了不就认识了。”樊不凡抬手摸了摸耳垂,“反正在家也是闲着。” 三千犹疑地盯着他,“你不是这两天都忙着在改程序吗?怎么突然闲了?难道你出门有别的企图?!啊——” 她想起来以前看过的某部动漫里,有一个做游戏的人电脑被黑客入侵,窃取了他所有的游戏数据,然后对方以此为筹码威胁他去一个地方。那人因为舍不得自己辛辛苦苦做出来的成果就答应了,结果没有想到到地方等待着他的却是被人灭口的命运。 而他出去的那天,也是一个阴云密布的天气。 “樊不凡……你该不是被人威胁了吧?!”三千已经沉浸在自己营造出来的那种紧张气氛中,连声音都变得神经兮兮的。 “……”樊不凡和洛三千一起住了这段时间,已经渐渐明白了她自行脑补各种奇葩剧情的能力,现在看着她那明显是在看了恐怖片以后才会有的表情他就知道她肯定又在想什么奇怪的东西了。 他无奈地摇了摇头,给她挥了下手走进屋内:“程序的事情弄完了。你等我换下衣服,别想那些乱七八糟的了。” “喂!我猜的不对吗??要是有危险的话我们还是报警吧!”三千犹自不死心地冲他房间喊,但樊不凡已经明智地把门关上了。 难道,真是我想多了? 三千觉得自己的一大优点就是能实时进行自我反省和自我修正,如果不是她说的那种情况的话,那樊不凡提出要跟她一起去的目的莫非就单纯只是:为了陪她?或许他是看到外面的天气状况不太放心她自己一个人出门,所以才决定要陪同。 哎呀!那要真是这样的话,樊不凡可比她想象中的还要关心她!如此一来,离她想要达成的最终追人目标,可就更近一步了!可是真得会有这么好的事吗? 三千一时咧着嘴笑一时又皱着眉冥思苦想,她这副模样若是被别人看到很可能会以为自己碰到了个神经病。 不过不管怎么说吧,能和樊不凡一起去医院看望蒹葭三千还是很开心的。她之前就跟蒹葭说过自己暗恋室友的事情,蒹葭还一直说想见见她这位帅破天际的白马王子,看来今天就能满足蒹葭的心愿了。 五分钟后,樊不凡穿好衣服出来,深蓝色牛仔裤加浅咖色长款风衣,既潇洒又随性,简直像要去走t台一样。 “走吧,带把伞。”他低下身去穿鞋。 “……好。”三千怔怔地应了一声,同时心里骤然产生了一个宏大的目标。 有朝一日,当樊不凡成为她的男人之后,她一定要让他穿上各种衣服在各种地方摆各种不同的姿势给她看! 因为哪怕只是这样看着他,她的心里都会迸发出无限的设计灵感,似乎美好的东西之间都有一种微妙的联系,看见好看的人就能画出好看的图。 看来,真是非把他追到手不行了! ※ 三千和樊不凡是坐地铁去医院,如今樊不凡对于换乘一类的事情都已经轻车熟路了。 站在车上,三千注意到他仍然是把她护在身前,不让其他人挤到她。就和第一次的时候一样。 而她的反应也与第一次无甚区别,仍是看着他的锁骨脸红心跳的。 其实想想也挺神奇,樊不凡这样一个从小被人伺候长大的衣来伸手饭来张口的大少爷,居然会做出独自一人离家出走这种事,还是到另外的城市。在这里他人生地不熟,连对公共交通都缺乏基本的了解,生活技能又几乎为零,可他竟似完全无所谓的样子。 之前三千一直觉得,樊不凡的身上有种东西特别吸引她,但是她说不清楚那到底是什么。但是现在她有些明白了,应当是他从容不迫的气质。 无论是在她笑他不会做家务的时候,亦或是她打趣他少见多怪的时候,他都从来没有表现出过窘迫或是不好意思的样子。对于她的种种反应,他都是从容以对,不会的他便学,没见过的他就记下来,不急不躁。 那是一种真正的与生俱来的优越感,不会让人生厌,反而会为之倾倒。 和他比起来,徐纾温虽然也身为富家公子出身,但却实在无法让人产生好感。 三千想到这儿,不禁默默地叹了口气。 “在想什么?”樊不凡对她的反应有所察觉,低下头看着她问道。 “哦没什么……”三千当然不敢说自己就是在想他,犹豫了一下道:“我只是刚刚想到你和徐纾温的性格差异挺大的,没想到关系还那么好。” “纾温?”樊不凡顿了一下,“性格怎么样都影响不大,他对朋友很好。” 三千心里默默呵呵一声,是太好了,连谁能喜欢谁不能喜欢你都要操心。 她等了等,又问:“那你们是怎么认识的呢?上次你说他还有陈双都跟你从小就在一起玩?” “嗯,我小时候在美国待过一段时间,当时就住在纾温和双双他们家隔壁。” 三千捕捉到了他话中的一个关键信息,“他们两个住在一起吗??” 樊不凡点了下头,“纾温的爸妈在他九岁那年就先后去世了,而陈叔叔和他爸爸是很好的朋友,所以就收养了他。” 这倒让三千有些惊讶了,她没想到徐纾温居然会有这样的身世,心里忽然有种说不出的滋味。 “不过你这会儿怎么会想到他的?”樊不凡看起来在思索着些什么,“是不是纾温和你说过什么?感觉你有点怕他。” “这都被你看出来了……” “嗯?” “啊不,”三千发现自己顺嘴就接了出来,忙摇摇头道:“我的意思是说,他可是我的大领导,我对他自然是有些敬畏的。” 樊不凡闻言不禁笑了,“你在公司的时候可以敬畏他,不过平时见面就没这个必要了。他那人公事和私事分得很开,工作的时候是老板,平时就是朋友。” 如果真是那样就好了……三千为自己默哀,徐纾温在她面前完全就是另外一个人,跟樊不凡的描述相去甚远。 可是如今知道了徐纾温的身世以及他与陈双的关系,她竟然觉得有点能理解徐纾温的做法了。也许对于他来说陈双就像是亲妹妹一样,知道自己妹妹喜欢的男人被别人惦记着,他自然会有所介怀吧。 原来是她搞错了重点,徐纾温关心的对象并非樊不凡,而是陈双。 只不过这样一来,事情就更难办了。三千悄悄抬眼看了看樊不凡,心里掠过一丝不安。 假如徐纾温全力撮合他和陈双的话,那她,真得会有胜算吗? ※ “蒹葭!”三千一进病房就看到蒹葭正坐在床上看书,听见她的声音后猛地抬起头。 “三千姐!”蒹葭话音刚落就看见了跟在三千身后的樊不凡,眼睛顿时亮了,还偷偷对着三千眨了两下。 三千明白她的意思,回眨两下证实了她的猜测。 不过等他们走到跟前时,她还是装模作样地给蒹葭介绍道:“蒹葭,这位是我的现在的室友樊不凡,他今天说要跟我一起来看你,你不介意吧?” “当然不会啦,”蒹葭笑得十分调皮,“我一个人好无聊,就盼着能多有人来跟我说说话呢,更何况还是三千姐的室友。” 其实樊不凡今天跟着三千来完全是一时兴起的决定,他也不知道当时自己到底是怎么想的,只是觉得不太放心她一个出去。 可是等他到了医院门口,才忽然觉得自己这么做有些唐突,居然直接就跑来探望一个完全陌生的女孩子。先不说他自己会不会尴尬,万一人家对于他的到来感到介意或是不快的话,那就真得是他不对了。 不过当时再想回去为时已晚,洛三千已经拉着他往里走了,他也不好在最后关头打退堂鼓。 现在见到蒹葭,看见她是这样的反应,着实让他松了一口气。 “三千姐,你上一次带给我的电影我都看完啦,这次还有新的吗?”蒹葭充满期待地望着三千问。 “当然有啊,我又挑了几部,风格和上次的不太一样,但也都是我喜欢的。” 蒹葭接过u盘歪着头想了一下说:“听说最近电影院里上映了几部不错的电影,可惜我都不能去看,而要等清晰版的下载还得好一阵儿呢。” 三千拍了拍她的手安慰道:“别急,等有了你想看什么我帮你下啊。” “嗯……”蒹葭沉吟着,忽然眼睛一亮:“要不这样吧三千姐,你去电影院看了然后回头来给我讲呗!” “诶?我去看?”三千感觉到这小丫头似乎在打什么算盘。 “对啊!”蒹葭点着头又看向樊不凡,“不凡哥,你也和三千姐一起去看吧,不然她一个人肯定不愿意去的!” 原来是绕到这里来了,三千脸上虽有些窘迫,但心里仍是忍不住默默给蒹葭点了个赞。 樊不凡听到蒹葭的话有些诧异,可他的回答却并未迟疑:“好。” 蒹葭打定了主意,既然做了助攻那就要助攻到底,于是又加上一句:“要不你们今天就去吧,正好是周六放假!” 三千这会儿是真得有些脸红了,她扭头看了眼樊不凡,没想到他也正好转过头来看她。 “那个……我们改天去也可以的,如果你一会儿晚上回去还要忙的话。”三千垂下眼睛不好意思直视他。 “不用,我没什么要忙的,那就一会儿去吧。” 樊不凡已经看到了洛三千面颊上泛起的淡淡红晕。不知怎的,他心底也漫上来一种说不清道不明的感觉。 而这种感觉,在他之前二十几年的人生中还从未出现过。 第二十六章 类似约会 “六点半的满了……七点二十的满了……八点的满了……八点四十的也满了……”三千看着显示屏上的电影票售卖情况小声念道,“好像只有九点半的那场还有票了。” 蒹葭给他们推荐的是前两天刚刚上映的一部评价很不错的外国大片,而今天又正好赶上周六晚上,看电影的人多的不得了,等三千和樊不凡赶到电影院时靠前的场次都已经没有座位了。 “怎么办,还看吗?”她扭头问樊不凡。 “看吧,来都来了。”樊不凡想了想说。 “可是这部电影要两个多小时呢,九点半看完的话都快十二点了,是不是太晚了……”三千有些犹豫。 这家电影院离他们住的地方其实还算比较近,坐地铁也就三站地,只不过地铁十点半就关了,要真看到十二点那就只能打车或是走路回去了。 “还好吧,明天不用上班,而且这一片地区晚上的治安还不错。”樊不凡以为她是在担心安全问题,于是便安慰道。 三千看看他,忽然察觉到樊不凡似乎还挺想看这部以科幻和高科技为卖点的电影的,果然男孩子就是对这些事情感兴趣。 “那就看这场吧,”三千点点头说。 “好,那你等着,我去买票。”樊不凡像小孩儿一样开心地咧嘴笑了笑,转身时连步伐都显得轻快了许多,让三千看见不禁有点想笑。 看来以后可以多带他来看看电影,应该是个不错的攻略技能呢,她暗暗琢磨道。 因为剩余场次不多,排队的时间也短了不少,没过一会儿樊不凡就举着两张票大步朝三千走了过来。 “买到了。”他的语调上扬,拿着票的样子就像是在等着她的夸奖。 三千忍不住打趣他:“不就买个票吗,你至于这么开心?” 樊不凡不好意思地点了点头,有些兴奋地说:“以前看电影都是在家里的放映室看的,来电影院这还是第一次。” 反正现在洛三千已经知道了他的身份,樊不凡也就不用刻意隐瞒自己之前的生活条件了。 “原来如此……”三千这时肯定不会再笑话他少见多怪,只能再次默默地感慨下有钱人就是任性。 “离电影开始还有将近四个小时,我们先去找点吃的吧。”樊不凡提议道。 他们刚才是直接从医院赶了过来,还没顾上吃晚饭。 听他这么一说,三千也才意识到自己好像有点饿了,于是点点头:“你想吃什么?” “额……”樊不凡少见的有些犹豫,看了看三千似乎不太好意思说话。 “嗯?想吃什么就直说呀。”三千微微诧异地看着他。 “这,你有没有什么想吃的?”樊不凡小心地瞅了她一眼问。 三千内心:孩子你这想法也太一目了然了,我都不好意思揭穿你啊。 于是她配合地摇了摇头说:“我也不知道要吃什么,听你的吧。” 樊不凡轻轻呼了一口气,然后声音不大的问:“刚才上楼的时候我看到五楼有个大排档,你想吃吗?” 噗——三千在有心理准备的前提下还是差点笑喷了,不过她强行忍住了。万万没想到,樊不凡最想吃的东西居然是大排档,那根本就是看起来花哨吃起来后悔的典范,三千都记不清自己有多少年没吃过这个了。 不过既然樊不凡都提了出来,想来他也是被那里面人多饭多的样子给吸引,自己就索性陪他吃一次好了。 三千这么想着,然后憋着笑说:“没问题,就吃那个吧。” 闻言,樊不凡弯起眼睛笑了,三千发誓那一刻她在他漆黑的瞳仁中看见了闪耀着光芒的小星星。 璀璨,晶莹,美不胜收。 就为了这一眼,别说是大排档了,就算他想吃的是她最讨厌的东西,她也会舍命陪他去的! 在美色面前,就是这么没有原则。 到了大排档之后,三千将点餐的任务交给了樊不凡,只见他兴冲冲地去点了好几种不同的东西,砂锅、凉皮、酸辣粉、麻辣烫、沙县小吃,三千严重怀疑他们两个人能否把这些都吃完。 不过后来她就发现自己的担心是多余的了。 樊不凡显然是对这些“平民食品”相当的感兴趣,最后竟吃得一点都不剩。 “喂,你觉得那些好吃吗?”吃完后三千有些不可思议地问。 “挺好吃的呀。”樊不凡给了她一个肯定的答复。 “和我做的饭比起来呢?”三千不甘心地问。 “……”樊不凡给她一个沉默的眼神。 “……”三千黑了脸,“走人。” “嗯……”樊不凡略感心虚地站起来跟在洛三千的身后,可是没走两步就看到她的肩膀在剧烈地抽搐。 他心头一紧,自己刚才是不是太过分了,难道竟把她惹哭了吗。 他连忙快走了几步拦在她身前,将她的头抬了起来,却见三千紧紧咬着下嘴唇,脸色发红,憋着声音笑得眼泪都出来了。 樊不凡先是愣了几秒,但看着三千越笑越厉害,最后他也忍不住跟着她一起笑了起来,三千更是捂着肚子蹲到了地上,引来一众路人惊异的目光。 “哎哟……我不行了……”几分钟后三千已经觉得自己快笑出六块腹肌了,肚子疼得站都站不起来,还是樊不凡扶起她让她坐到了一边的长椅上。 “你也笑得太夸张了。”樊不凡无奈地看着她说。 “说的好像……像你没笑似的……”三千轻轻揉着肚子抗议道。 樊不凡摸了摸脑门,“没你那么夸张啊,至少我没笑到走不动路。” “你还好意思说,”三千这会儿终于缓过些劲儿来,故意瞪着他说:“还不都是你先说我做饭难吃的。” “这真是冤枉,我什么都没说,是你自己理解到的。” “那你也至少是这么想了!” “这我也控制不了啊。”樊不凡瞪着两只眼睛显得特别的无辜。 三千看着他又想笑,好容易忍住了,看了眼表岔开话题道:“算了不和你计较了,现在才不到八点,我们还得继续找地方打发时间呢,有什么建议吗?” “没有。”樊不凡很干脆地回答,“不过,如果你想转街的话我可以奉陪。” 三千估计他是以为一般女孩子都喜欢转街,但她倒还真不是其中之一。 “转街多没意思啊,还是想想别的有没有好玩的。”她用手撑着脑袋思索着说。 樊不凡也一起想着,忽然,他看向她:“要说好玩的,这里六楼不是有电玩城吗?” “诶好主意!只是……”三千猛地拍了下手,但转念又有些犹豫,“有好多我都不太会玩……” “没关系,我可以教你。”樊不凡自信地笑了,信誓旦旦地说:“只要是你想玩的,我都能教。” “哟呵,”三千自然知道打游戏是樊不凡的强项,不过他这话说得未免太过笃定,竟激起了她隐藏在内心深处的使坏心理,“你,确定?”她坏笑着盯着他。 樊不凡忽然有了种不好的预感,但还是说:“当然。” 半小时后…… “我说樊不凡,这次要是还没成功我们就换个别的玩吧?”三千用食指点了点身旁正聚精会神操纵着手柄的某人。 “先别说话,就要成功了。”他的声音有些紧张,眼睛也是紧紧地盯着那玻璃柜里正在发生的事情。 二十厘米……十五厘米……十厘米……就剩最后的五厘米了! 然后…… “哦不——”樊不凡发出一声哀叹,看着那只穿着粉色花衣裳的小松鼠又一次掉了下去。 三千看到他这么失望的样子都有些于心不忍了,她开始自责刚才为什么会想到那么不厚道的主意——居然让樊不凡来教她玩抓娃娃机…… 显然,他并不擅长这个。事实上三千怀疑他以前从来都没有玩过。 不过她没有预料到的是,樊不凡在玩游戏的时候是个压根不肯服输的人,虽然他到目前为止还一次都没有成功过,但却下定决心今天一定要抓一个娃娃上来给她。 于是三千就迫不得已地见证着他的一次又一次失败,整个人都有点抑郁了。 “你等等,我再试一次。”樊不凡在短暂的停顿后又拿了两个游戏币投进机器里去,活动了一下肩膀就准备继续抓。 “哎等一下!”三千忍不住打断了他,“那个,你要继续玩我没有意见,但是你能不能不要就盯着那一只松鼠来抓呀?明明旁边还有好几只看上去就比较容易夹起来的小熊和兔子,咱换个目标行吗?” “不行,就抓那个。”樊不凡直截了当地回绝了,看到三千瞬间变得超级无语的表情,他又补充了一句:“相信我,肯定可以的。” 三千真是不明白樊不凡为什么铁了心要那只松鼠,不过既然他这么坚持,那她也就只好舍命陪君子了。 “好歹告诉我理由吧,你对松鼠到底有什么执念……”她叹了口气问道,不过是意想之内的没有得到回应,樊不凡已经又专心致志地在抓了。 当然,即便注意力集中在夹娃娃机上面,樊不凡还是听到了三千的话的,他只是不想告诉她真正的答案。 那只小松鼠抱着个松子在啃的样子,跟她实在是太像了。 第二十七章 旧事重现 窗外是一片风雨交加,天空黑压压的,让人分不清到底是密布的浓云还是纯粹的夜色。 屋内,则是一派暖融融的祥和气氛。光芒璀璨的水晶灯,复古而华丽的壁炉,还有其中时不时发出的燃烧时的劈啪声,都让人感受到难以抗拒的暖意。 陈双这会儿已经回房间休息了,徐纾温从书房里出来,走到酒柜那里给自己倒了满满一杯威士忌,然后端着它来到客厅的落地窗前,一把拉开了厚重的帘子。 反光的玻璃上,他看到了自己的影子,还有他眼底那一抹堪比天色的阴霾。 思绪又回到了锁在书房抽屉里的那封信之上。匿名的信件,连邮票都没有贴,是直接让别墅的管理员送过来的。 他刚拿到的时候还以为又是什么表白信,毕竟也不是第一次了,心里不由觉得好笑,差点就随手扔了。 但就是一念之差,他有些好奇信里会说些什么,便拆了开来。 可是如今他却为自己的这个举动后悔了。 玻璃杯在手中慢慢地被握紧,徐纾温的目光直直盯着窗外,虽然什么都看不清,看不透。 如果那信上面的内容属实,那么,他的人生岂不就是一场巨大的骗局,像个傻子一样被蒙在鼓里,还一无所知尽心竭力地为他人做着嫁衣。 不对,不可能是这样的。徐纾温努力地想把心里正逐渐蔓延上来的恨意压下去,或许这只是一个圈套,他不该如此轻易就掉进人家的陷阱里,为人所摆布。 送信的人采用的是这样一个传统的传递信息的方式,可见其十分谨慎,在尽量降低被追踪到的风险。 既然对方是个谨慎的人,那他特意拿假消息来欺骗他的可能性恐怕很小。毕竟信中所说的事情时间已经很久远了,牵扯到的又都不是普通人,倘若有人意图以此为要挟来兴风作浪,那风险未免太大,极有可能落得个得不偿失的下场。更何况,如若真是以要挟为目的的话,也不该来找他。 徐纾温不停地在脑海中提醒自己要冷静下来,为今之计,只有先查清楚这事的真实性,同时还得争取找到这个送匿名信的人,调查他得知这件事的途径。 一个人又站了好久,玻璃杯早已见了底,从杯壁里面可以看到指腹因过度用力而发白的纹路。 终于,徐纾温将窗帘拉好,端着杯子的那只胳膊因为长时间保持同一个姿势已经有些僵硬了,他微微活动了一下,去厨房将玻璃杯放到了水池中。 具体应该如何应对,还是等查清楚事情的真相之后再说。 他踱步往自己的卧室走去,经过陈双的房间时脚步稍稍停顿了一下,随即又继续走远了。 如果信里说的是假的,就好了。 ※ “喂喂,我们买桶爆米花吧!”走到电影院门口时三千戳了戳樊不凡道。 “好啊,要喝什么吗?” “绿茶!”三千开心地说。 樊不凡看到她的样子自己的心情也不由变得很好,淡淡笑了下说:“那你等我一下。” “好!”三千笑眯眯地应了一声,看着他过去排队买东西,视线便又回到了自己手中那只毛茸茸的小松鼠身上。 在经过几十次的失败后,樊不凡终于凭借着锲而不舍的精神和越来越熟练的操作成功夹起了这只他心心念念的小松鼠,但是在拿到之后他却一转身就送给了她。 “你拿着玩吧。”他把松鼠递给她时,眼睛有些不自然地看向一边。 “给我?!”三千简直受宠若惊,“这可是你费了半天功夫才弄上来的,居然给我?!” “我主要是为了玩那个机器,又不是为了玩偶。”樊不凡看起来有些不好意思,清了清嗓子又道:“再说了,一个大男人玩毛绒玩具像什么样子。” 三千自然是高兴得不行,但是欣喜之余她却发现了他这话中有一个漏洞。“既然你主要是为了玩机器,那为什么还非要抓这只松鼠呢?” “额……”樊不凡极少有说不上来话的情况,三千发誓她在他面上看到了一丝可疑的红晕,虽然稍纵即逝,但是她相信自己没有看错。 天哪,樊不凡居然害羞了,这是什么情况?!难道……他对松鼠有什么特殊的情结?? 三千控制不住地开始推理:也许是在樊不凡小的时候曾经养过一只可爱的小松鼠,可是后来因为种种原因小松鼠不幸地离开了他,这让樊不凡小朋友万分难过,久久都难以释怀,因此才导致了他对松鼠如此之深的一种执念。 啧啧……这么一想樊不凡还是个挺念旧的人,还有点可怜……三千发现自己竟然开始心疼他了。 “你在想什么?”樊不凡发现她又在出神,怕她在怀疑自己的话,有些紧张地问道。 “哦……”三千有些小纠结,不知道该不该向他证实自己的猜想。 不过樊不凡虽然问了问题,却并没有给她回答的机会,他接着又问了一句:“你不喜欢吗?” “啊?喜欢谁?!”三千的思想正开着小差,骤然听他这么一问不禁吓了一跳。 “……松鼠,”樊不凡无奈,“还能是谁?” “啊……呵呵……松鼠,是松鼠!”三千赶紧让自己注意力集中,迅速点头:“喜欢,超级喜欢!” 樊不凡听了便淡淡地笑了,“那就好。” 他的五官生的真是相当完美,至少在三千眼里是这样的,她越看越觉得好看,越看越喜欢。特别是当他笑的时候,那眉梢眼角的弧度都精致得仿佛画出来一般,唇角微微上扬,清浅的笑意就那样肆意又优雅地流露,勾得人忘记了呼吸,连心跳似乎都静止了。 “我们走吧,电影快开始了。”他保持着这个迷人的微笑对她说。 “好……”三千已经放弃了思考,怔怔地看着他回答。 诶,刚才她好像在想什么事情来着?什么来着……算了,想不起来了,不管了。 其实,虽然三千经常脑洞大开想法不着边际,但她这一次的猜想倒还真能和事实情况靠得上边儿,只不过在个别地方有所出入而已。 比如她这时就忽略了很重要的一个问题,樊不凡如果真的只是为了要松鼠,那应当就不会这么痛快地送给她。 而她刚才明明还在在意这一点,但是却被人家几句话和一个笑脸就给忽悠过去了,一点原则都没有。 果然,花痴是种病,得治! 过了一会儿,樊不凡买好了爆米花和饮料回来找三千,但是还没走近他就看到了颇为惊悚的一幕。 洛三千居然正在尝试着把小松鼠手里抱着的松子给揪下来! 樊不凡目瞪口呆,愣了一下之后赶紧走上去:“洛三千,你在干什么?” “啊,我就是想试试这个松子能不能取下来,不过好像不行的样子。”三千轻蹙着眉用一副做科学研究的口吻,不过等她回过头看到樊不凡的表情,才明白过来他并不是真的要问她在干什么。 “额……那个,抱歉啊,我没有要对它怎么样的意思,就是想看看能不能摆出其它造型,你别生气啊……”她有些心虚地说。刚才等得无聊,她也不知道自己是抽了什么风,就忽然异想天开地干出了这么奇葩的一件事。 当时没觉得有什么,但现在却感觉到有些丢人了。 樊不凡静静看了她两秒,忽然没脾气地笑了,“我为什么要生气,都已经给你了,想怎么折腾都是你的事。不过这会儿你还是先装好吧,要进影厅了,那里面黑,万一弄丢了我可不敢保证能再抓上来一只。” 三千不由自主地红了脸,偷偷鼓了鼓腮帮子低声嘟囔道:“放心吧我不会丢了的……”说完还下意识地将小松鼠往怀里抱了抱。 “好了,我们进去吧。”樊不凡把她的小动作都看在眼里,不知为何,心里的某一处突然就变得柔软起来,像是发生了轻微的塌方似的,有什么东西逃逸了出来,同时也有什么伺机掉落进去。 这种陌生的认知让他觉得有些心慌,但与之相对应的,又有着同等程度的愉悦。 两年了,在来平市之前,他几乎已经忘却这种程度的愉悦到底是怎样的一种感觉,长达两年之久。就是在那件事发生之后。 樊不凡想起来,在他让自己沉溺于打游戏和制作游戏之中过得人不像人、鬼不像鬼的时候,他哥曾经对他说过:樊不凡,如果你不肯接受改变,并且自己也不愿意去改变,那你就没救了。 他知道樊逸凡说的是对的,但是他做不到也不想尝试去做。所以,他选择了离开,来到平市。 不是为了追寻什么,而是为了逃避。 “喂,你发什么呆呢?”三千拍了拍樊不凡,将他的思绪从沉思中拉了回来。 “没事。”樊不凡轻轻牵动了下唇角看着她说。 他能感觉到,在和她相处的这段日子里,他已经开始慢慢地改变了,无可抗拒。 只是这种改变究竟意味着好事还是坏事尚且处于未知的状态,只能等着以后他自己去判断了。 第二十八章 蠢蠢欲动 晚上十一点四十分,电影散场。 三千和樊不凡跟着人群边往影院外面走着,她边用手遮住嘴打了个哈欠,带着困意说:“这个电影没我想象中的好看,回头蒹葭该失望了。” “不好看吗?”樊不凡反问道,显然他持有的观点与她不同,“我觉得还不错啊,里面讲那些计算机原理的时候——” “好无聊啊。”“很有深度。”两个人同时说道。 ……三千抒了口气,“果然就是得像你这样的电脑控来才能看得津津有味,让我看就是云里雾里的,都快要睡着了。” “你确定自己用词准确?”樊不凡有些想笑地望着她,在电影开始半个小时后她就开始哈欠连天了,之后就没了动静。虽然戴着3d眼镜看不清她到底眼睛是睁着的还是闭着的,但樊不凡估计她肯定是睡了一觉。 三千略显得不好意思,但依然不肯承认,“我当然用词准确了!反正就是看不懂,睡没睡着都一样!” 樊不凡忍不住笑了,“你说是就是吧,下次来还是看些轻松向的电影。” “诶,下次?下次我们还能一起来看电影吗!”三千惊喜地问。 “为什么不能?你不想来吗?” “想啊!额,”三千忽然意识到自己表现得有些明显,于是敛了敛脸上的笑容降低音量道:“偶尔来电影院放松一下挺好的。” “嗯,我也这么觉得。”樊不凡附和地说。 这个电影院是建在一家商场里面,因为时间太晚,商场早就关了大门,只留下一扇小门专供看晚场电影的客人进出。 樊不凡和三千从楼梯上下来,就看到这时小门的外面汇聚了不少人,大家都站在门口像是在等着什么。 再走得近些,便能听到水滴打在地面上急促的噼里啪啦的声音,果然是下雨了。 “还好带了伞。”三千欣慰地看了眼樊不凡,想到白天临出门时他提醒她要变天了,这才是真——未雨绸缪啊! “不过看雨下得这么大,打伞恐怕也没多大用处。”樊不凡和三千走到门口,前面的人掀开帘子出去时一股冷风猛地灌了进来,三千瞬间打了个寒颤。 “你等一下,”樊不凡将三千往旁边拉了拉,让其他人先出去,然后他脱下了自己的风衣递给她,“你把我的衣服穿上吧,防水的。” 三千一怔,“那你怎么办?” “我不冷,而且身体也比你好,你小心别再感冒了。”樊不凡淡定地说。 “这怎么好意思呢……”三千心里说不上是什么滋味,像是有一簇小火苗在一下一下地跳动着,烧得她五脏六腑都暖暖的,却并不会被灼伤。 樊不凡见她不肯接,也不再劝,直接替她把风衣批到了身上,“你自己穿好。”说完后他就拿着一把伞先往门外走了。 三千被他这突如其来的举动又给吓了半跳,不过下一秒就喜滋滋地把风衣穿好然后屁颠屁颠地跑了出去,满脸的春光灿烂,和外面那风急雨骤的天气简直形成了鲜明对比。 “走吧我们去打车!”她跳到樊不凡跟前愉快地说。 樊不凡看了看她的表情,不由失笑,“刚才还不好意思穿我的衣服,现在看不用淋雨了就高兴成这样,你也太不厚道了吧。” “喂!我是那种人嘛!”三千佯怒地瞪大了眼睛,“我才不会为这种事高兴呢,不信的话,衣服我现在就还给你呀!”她说着就做出一个要脱衣服的动作。 樊不凡伸手按住了她,浅浅地笑了,“我开玩笑的,穿好吧,别着凉了。” 他的声音温柔异常,如同细细的泉水在山涧之中流淌,润泽而静谧。 三千还是第一次发现,原来有人可以让说话变成一件如此安静又美好的事情,哪怕只是听到那么只言片语都有种置身于梦境之中的感觉。 她也知道,自己的这种感觉是有“情人眼里出西施”的加成效果存在的,但即使没有,这个形容也不会夸张到哪儿去。 跟着樊不凡的脚步,她无声地走在他的斜后方,看到他的脚步稳当又小心,控制着不让自己溅起地上的积水。 虽然不是什么重要的事,但是从这样的小细节中,才最能看出一个人的涵养和品质。 三千感觉到自己真是越来越喜欢他了。 又走了一段路,樊不凡回头对她说道:“这么晚又下这么大的雨,车是很难打到了,我们恐怕得走回去。你行吗?” “啊……我倒是没有问题,可是你……”三千看了眼他的身上,不被伞覆盖的区域几乎都湿透了。 “我没事,不用担心。”他随意地说,“你把伞打好就行。” “好吧……”三千知道他肯定不会把衣服再要回去,虽然心疼但也没别的办法,只好两人一起加快脚步往家走去。 好在这里离住的地方并不远,他们走了不到半个小时终于到了小区门口。 “额……你有没有觉得,哪里不太对劲……”三千环视着四周有些不确定地问道。 “应该是停电了吧。”樊不凡也注意到此时小区里各个单元楼都没有亮灯,“先回去再说。” “嗯……好……”三千应道,樊不凡却听出她的声音有些发虚。 不过当下也没时间多问,雨实在太大,他们一路快步走到楼门里头才松了口气。 因为停电,电梯已经停止服务了,而楼里面也只有墙边靠近地面的应急灯还亮着,乍一眼看上去是一片漆黑。 樊不凡拿出手机调出手电筒的功能,照着前面对三千说:“你跟在我后面吧,注意脚下。” “嗯……”三千的声音依旧是底气不足,樊不凡在反应了一下后忽然想到了什么。 “洛三千,你该不会是怕黑吧?”他转过身去看着她问,脸庞在手机幽暗的光线下显得有些瘆人,而三千的眼神明显得紧了紧。 “开、开什么玩笑……我怎么可能怕黑啊,我可是成、成年人了好不好……”她结结巴巴地说。 “原来你真的怕黑。”樊不凡已经有了结论。 “我没有……!”三千听见自己反驳的声音都觉得没什么说服力。 樊不凡定定看了她几秒,突然,他伸手拉住了她的一只手腕,“没有就没有吧,”他用哄孩子一样的语气柔声道,“现在跟着我,小心一点。” 他说完后就转了回去,轻轻拉了她一下往楼上走去。 三千感受到他握着自己手腕的力度,心里一热,不由觉得踏实了许多,当下便定了定神跟着他慢慢上楼。 等回到家之后,果然按开灯都没有什么反应,依然是黑洞洞的一片。 考虑到三千刚才的状态,樊不凡一时还没有松开她,倒是三千有些不好意思地说:“终于到了,你快去把衣服换了吧,都湿了。” “那你呢?” “我……回房间啊……反正也不早了,刚好可以睡觉……”三千绷着嗓子道。 樊不凡静静地想了几秒,然后他说:“要不这样吧,如果你还不是很困的话就稍微等我一下,我笔记本电脑应该电是充满的,上面有几部电影,你挑部自己喜欢看的我们一起看,困了就睡。” “额……”三千其实心里已经在疯狂地点头了,但是她知道樊不凡这么做是为了照顾她,所以有些过意不去,“你现在困了吗?” “怎么可能呢,”即使是黑暗中樊不凡的笑意仍然很明显,“你又不是不了解我的作息是什么样的。” 三千蓦地反应过来,也不禁笑了,“也对,那好吧,就按你说的办好了!” “嗯,那你等等我,我换好衣服就出来。” 樊不凡松开了手,然后走进自己的房间,但他并没有关门,只是虚掩着。 三千这会儿又开始心慌了,她的手机已经没电了,现在房间里没有一点光亮,她连自己心跳加速的过程都能清楚地感觉到。 好丢人啊,她在心底鄙视着自己,但同时仍是慌得不行。 还好就在这时樊不凡突然对她说了一句话,顿时让她觉得心里那种紧张恐怖的气氛得到了缓解。 “洛三千,你是想坐在椅子上看,还是坐在床上看?” “额……都、都行啊,”三千被他那句‘床上’弄得面红耳赤,瞬间联想到了很多少儿不宜的画面,心想着幸好他看不到自己的表情,这恐怕也是停电的唯一好处了。 不过樊不凡并没有意识到他这话里有什么不对,顿了一下后又道:“那就坐床上吧,我这里只有一把椅子,肯定得有一个人在床上,那与其分开还不如坐一起。好了,你进来吧。”樊不凡说完这话就已经走到了门口,敞开门让她进去。 两个人,一起,坐床上。三千发现当这些词语组合在一起后,她想不去想歪都困难,果然已经是没救了啊…… 身为一个女人,她居然还没自己的男室友纯洁!这事如果传到江湖上去了的话,她还怎么混! “过来坐吧,”在三千还在痛心疾首地自我反省的时候樊不凡已经打开了电脑,他坐到了自己床的一边,然后示意她过去。 三千心情复杂地走了过去坐到他旁边,一面是激动,一面又紧张。 “我这里的电影不太多,你看看有没有想看的。”樊不凡将电脑屏幕转向她那边道。 “好多科幻片……”三千粗略地扫了一遍,大概知道了樊不凡对电影的偏好。“随便哪部都行,对我来说都差不多。” “那你喜欢看什么的?” “我啊,喜剧片或者爱情片吧,灾难相关的也不错!”三千想了一下说。 樊不凡点了点头,拖动鼠标,“我这儿倒是有一部灾难片,就看这个吧。” 三千对此并无异议,她觉得自己一会儿能把注意力集中到电影上就很不错了,看什么都无所谓。 她现在是和樊不凡并肩坐在床上的,距离可比那会儿在电影院时要近多了,这让她忍不住幻想着各种可能出现的场景…… 靠近,再靠近,然后……哎呀真是好羞涩! ……不过事实却证明,她实在是想得太多了。 电影开始不到十分钟,三千就感到一阵困意袭来,上下眼皮控制不住地想让一起凑。她本想再多坚持一会儿,可是仿佛在下一秒意识就远离了她,脑袋不自觉地一歪,靠在樊不凡的肩头就睡着了。 第二十九章 同床异枕 第二天早上,三千是被头顶的白炽灯给照醒的。 也不知电力是什么时候恢复的,反正在她感到刺眼的时候,眯起眼看了下床头的闹钟,已经是七点多了。 唔,好像有哪里不太对劲,是哪里呢…… 三千心里犯着嘀咕,有种奇怪的感觉,但又说不上来是哪儿奇怪,大约是因为这会儿才刚睡醒的缘故,她的大脑还没清醒过来。 算了,看时间还早,干脆再多睡一会儿,三千这么想着然后舒服地翻了个身,结果就看到了一个近在咫尺的物体——哦不对,准确地说应该是近在咫尺的人脸。 形状好看的眉毛,眼睛呈一条优美的弧线,纤长的睫毛像是一层薄薄的纱帘一样遮在眼前,鼻梁立立的,因为离得近还能看到上面细小的闪着金色光芒的绒毛,再往下,就能看到精致的唇形,上嘴唇很薄,中间微微陷下去的那一点显得尤为性感,泛着自然的红润。整幅画面用一个词来形容,那就是:秀色可餐。 但是…… “啊——!” 在搞明白自己看到的是什么的瞬间,三千就条件反射地喊了出来,她这一嗓子可谓是气沉丹田,直接把还在睡梦中的樊不凡给吓得从床上坐了起来。 “什么情况?!”樊不凡坐直后愣了几秒,然后回过头来一脸震惊地看着三千问。 “不、不好意思啊,我没打算吓你的……”三千红了脸,小声的说:“但是、但是你为什么会睡在我的床上啊……” “啊?!”樊不凡显然也是刚睡醒反应稍有些迟钝,不过他在诧异了几秒之后就回过神来,表情极其无奈地盯着三千:“洛三千,你再好好看看是谁在谁的床上。” “嗯?”三千下意识地往四周看了看,然后,她终于明白了自己刚才的那种奇怪的感觉是源自何处。 这原来不是她的房间啊!还有那个丑了吧唧的闹钟,也根本不是她的啊!!! “啊……”三千有些哭笑不得地叹了一声,昨天晚上的记忆也逐渐从脑海中浮现出来,她想起来自己本来是要和樊不凡看电影的,但是电影开始之后的事情她却都没什么印象了。 看来她是直接睡在人家这里了,一大早起来还为自己的鸠占鹊巢那么理直气壮。 认识到这个问题后,三千立马一咕噜地从樊不凡的床上滚了下来,站在地板上看了看自己的衣服,除了被压得皱了些并没有其它不妥的地方,她这才彻底放下心来。 “唔,还好还好。”三千松了口气说。 樊不凡把她这一系列的举动都看在眼里,此时只觉得一阵心塞,他压抑着郁闷声音发干地说:“洛三千,你把我当成什么人了,难道你还担心我会对你怎么样不成?” 三千一愣,“没有啊,怎么可能呢!”她当然不能说她其实担心的是自己会对他做出什么没节操的事情来。 “那你刚才看着自己的衣服说‘还好’是什么意思?”樊不凡意外地对这个问题很是执着,他发现自己很在乎三千心里对他的定位,虽然未必非得是多好的形容,但至少不能把他当成变态是不是? 好在三千脑袋瓜还是蛮活泛的,并没有被他问住,她顿了一下就道:“我那么说是因为我这人睡觉很不老实,经常乱踢乱蹬的,我怕昨晚也是这样,那把衣服扯破了就坏事了!” 樊不凡依旧怀疑地盯着她:“真是因为这个?” “不然还能因为什么?”三千装出一副纯良的样子无辜地问。 都说女人是天生的演员,三千这种不定时爆发的演技就跟段誉的六脉神剑一样,要么就压根没有,要么就专业得爆表,而现在明显是属于后一种情况。 樊不凡看着她竟然真信了她的话,然后就不免觉得是自己想得太多,对方明明没有想歪,他却在那里瞎紧张。 反思了一小会儿,樊不凡略含歉意地说:“没什么,是我误会了。” “真不知道你在说什么,”三千很负责任地一装到底,不过这会儿她又想到了一件事,心情瞬间又激动了起来,脸色却假装成不解中带着一点点责怪的样子质问樊不凡道:“不过樊不凡,你是不是想占我便宜啊?” 樊不凡刚把那波压下去没想到又来一波,而且这一回还是正面袭来,他瞬间觉得自己有些扛不住,抗议道:“洛三千,你说话要有根据,我什么时候想占你便宜了?!” 三千扬了扬眉,打量着他:“那你倒是告诉我,既然我已经在你这儿睡着了,你为什么也跟我睡在一起啊?换做绅士的做法难道不该是去睡沙发吗?”或者是把我抱回自己的房间去睡。 三千忍住没把这句说出来。 “……”樊不凡这回真是觉得自己太冤了,眼神里写满了怨念,“我倒是想去睡沙发,但是谁让你睡着以后就拉着我怎么都不肯松手,我又不好弄醒你,只好睡这儿了啊。” 其实这里樊不凡说的并不是昨晚事情的全部,他还省略了一些细节。比如在他想要把胳膊从三千手中抽出来时,她紧皱着眉头所说的梦话。 不过这些他并不想说,每个人的心里或许都有些不为人知或者不想为人知的秘密,三千有,他也有。他知道当这些秘密被人说出来时,就会像是自己的一条陈旧的伤疤被揭开,带来的钝痛虽不至于太过难忍,但却可以持续很久。 无意间听到她的那些话是一个意外,他无法让自己忘记,但至少可以假装不知道。 当然,三千并不清楚这一刻樊不凡的心理活动,她听完他的话后只觉得十分尴尬,亏她还期待着他是出于自愿才跟她躺在一张床上的,没想到居然是因为这种原因,真是太让人失望了……不对,她的重点为什么是失望,应该是丢人才对! “那个……原来如此,真是不好意思……”三千又开始脸红起来,演技瞬间掉线连点渣渣都不剩。 “没事。”樊不凡很大度地点了点头,为自己终于洗脱了‘占便宜’的罪名而感到松一口气。 话说清楚了,三千也不好再继续赖在这儿,她揉了揉已经乱糟糟的头发,红着脸小声说了句:“那我先回自己房间了。” “嗯,好。”没等樊不凡这话说完三千就已经转头小跑着出去了。 回到房间后,她关上门就一头扎进了被窝里,感觉脸上的温度已经可以和煮鸡蛋相媲美。 但愿除了拉着人家胳膊之外她没再做出其他出格的事或是说出什么奇怪的话,否则樊不凡心里还指不定怎么看她呢,三千悲哀地想道。 真是一失睡成千古恨啊。 ※ 和樊不凡之间发生的这一段小小的插曲并没有对三千的情绪造成太久的影响,实际上,她根本没有时间去受影响。 周一上班后,戚笑言就向她转达了部长的命令,原来是她接手的那个设计项目的甲方忽然要求他们提前两周完成原有计划,这也就意味着她要在这周四之前把所有工作都做完并且在周四当天还要向游戏公司做一个全面的成果汇报。 三千当时头就大了,本来计划两周内完成的工作居然要压缩到短短三天的时间里完成,她简直恨不得两眼一闭直接睡过去。 可惜那也只是想象而已,她知道如果自己真得装死,戚笑言就算是鞭|尸也会让她重新醒过来的。所以,啥话都别说了,赶紧干活儿吧! 好在三千不是个会把任务往后拖的人,之前她已经做好了准备工作,初期的设计雏形也有了,剩下的部分虽然工作量较大,但在难度上并不高,而且还有戚笑言帮她一起弄,于是在连熬两个通宵之后,三千终于在周三的下午把成品做了出来。 当把存有作品的u盘递给戚笑言的那一刻,三千感觉自己整个人都要虚脱了。 她回到自己的位子上坐了一会儿,十几分钟后戚笑言给她发来了消息:我都看过了,没什么问题,就这样吧。 三千心里一松,可还没等她松到底就看到了戚笑言发的第二句话:好好准备下明天的汇报内容,把ppt做出来。 俺滴个神呐……三千只觉得一阵晕眩,她几乎要把做汇报的事给忘了,还以为可以休息半天,可这下看来今晚也注定是个不眠之夜了。 “师傅,”三千在悲愤郁结了几分钟后,终于是给戚笑言回了一条消息:“我今天能不能提前走一会儿,回家休息下晚上接着准备汇报的事?” “好,你打个车回去吧,路上注意安全。”戚笑言很快就回复了,她也大概知道三千这两天的情况,心里虽体谅她的辛苦但也明白这是每个新人都会经历的事,她当年又何尝不是这么过来的。 更何况,她看得出三千在做平面设计方面很有天分,这次的项目对于她来说是个很好的历练机会,所以多出些力并不是什么坏事。 得到了戚笑言的批准,三千迅速地收拾好自己的东西,然后就下楼听话地打车回家。 许是太累了,三千觉得自己打车的整个过程都是无意识完成的,一上车她就头倚在车窗玻璃上昏睡了过去。 直到到了小区门口,司机连叫了好几声三千都没有醒,最后人家师傅不得不下车打开她那一侧的车门推了推她,提高音量道:“小姐,醒醒,到地方了!” 三千感觉到自己的意识似乎徘徊于醒和未醒之间,她仿佛都能看到有一团白光十分不情愿地被人硬拉着拖到了属于清醒的那一边,然后她终于挣扎着撑开了眼睛,下一秒就觉得头疼欲裂,还伴随着强烈的恶心感。 “小姐,到了。”司机师傅见她醒了过来忙又说了一遍,刚才有那么一刻他差点以为这人已经死了,心里别提有多惊悚。 三千摸索着从包里拿出钱包,感觉手指都使不上什么力气,她把钱递给司机后就扶着门框下了车,刚踩在地上就一个跌咧,几乎摔倒。 “小姐你没事吧?”司机师傅好心地问。 “没事,谢谢您。”三千说话时还得遏制着想要呕吐的冲动,估计她的样子看起来有些吓人,司机虽然担心但更怕摊上什么事,收好钱就连忙掉头开上车走了。 没有了支撑,头重脚轻的感觉就愈加明显,三千踱着步慢慢往单元楼走去。平时也就三五分钟的路程,她今天竟然花了近十分钟才走到。 好容易扶着楼梯上了楼,进到家门的那一刻她简直恨不得直接躺倒在地板上一觉睡过去。 “你回来了啊,”樊不凡这时走出了房间,不知从哪一天开始他已经养成了听见她到家就出来打招呼的习惯。不过今天当他看到洛三千之后,就被她的脸色吓了一跳。 “你还好吧?”他走到她身前仔细看着她问。 三千有气无力地点点头,声音都在发飘:“没事,能帮我一个忙吗?” “你说。” “我现在想先去睡一会儿,但晚上还要做一个ppt,”三千说着把u盘从包里拿了出来放在鞋柜上,“如果我八点之前没起来,你能不能叫我一下?我怕闹钟叫不醒我……” 樊不凡盯着她的样子,蹙眉道:“你这两天晚上是不是都没怎么睡觉?”不过看她刚要说话他就又摇了下头,“算了先别说了,你快去休息吧,晚上我叫你。” “嗯,那多谢了。”三千已经没有力气再说别的话,换了拖鞋走回自己房间,把包往地上一扔,连衣服都没脱就直接倒在了床上。 几乎是瞬间,她就沉沉地睡着了。 第三十章 拔刀相助 一片浪漫的玫瑰花海之中,三千微微低头看着自己身上纯白色的公主裙,心中充满了喜悦。 过了一会儿,有人走路的声音传来,她知道是王子来了,脸颊不由得染上了一层红晕。 脚步声由远及近,最后,停在了她的身前。 三千垂着眼帘不敢望向自己憧憬了许久的王子,但是这时她却看到他单膝跪了下来,从手边采撷了一支玫瑰花,优雅地朝她伸了过来。 “公主,”王子的声音清雅温润,虽然只是初见,她却莫名地觉得有些耳熟,“请问您是否愿意嫁给我?” 三千听到这令人面红心跳的问题,压抑不住心中的激动,终于鼓足勇气抬起头来看向他。 天哪,她只觉得自己的心脏仿佛立时停止了跳动,王子真得好英俊!只是奇怪了,为什么这张脸看起来也似曾相识呢。 “公主,您还没有回答我的问题。”王子见她抬头,便神情专注地望着她说。 “我当然愿意!”三千已经心花怒放了,她伸出有些颤抖的手去接那一朵玫瑰花。 但是那朵玫瑰在她的指尖触碰到之前,竟然如粉尘一般消散在空气中…… 然后,她就醒了。 “别啊我还没拿到花呢……”三千刚刚从睡梦中苏醒过来,还犹自不过瘾地喃喃道。 唉,做个梦都不让人好好做,真搞不懂为什么每次做噩梦的时候总能把最后最恐怖的一幕经历完才醒来,而做好梦却总是不能圆满。 三千心情抑郁地在床上躺了一会儿,渐渐地神智也比较清醒了,她这才想起来自己还要做ppt来着。不过樊不凡并没有来叫过她,看来还不到八点。 真是奇怪了,她还觉得自己睡了挺久。 边这么想着,三千一边拿过手机看时间。 “啊啊啊啊啊——!!!” 真是不看不知道,一看吓三跳,三千直接一个鲤鱼打挺从床上跳了起来,身体就像是过了电一样一阵痉挛。 “樊不凡你给我出来!!!我知道你没睡!!!”她直接冲到樊不凡的门口就开始敲门。 不过就她刚才那阵的动静樊不凡也早已听到了,这会儿她到他门口他也正好打开了门,然后看着三千着急上火的样子便道:“你先别急,听我说——” “你还说什么呀?!我让你八点叫我,现在都凌晨两点了!!!之前跟你说我要做ppt你没听到吗,你知不知道我明天就要用如果今晚做不好的话明天我就死定了!!!”三千说着都快急得哭出来了,眼睛都红了。 见她激动成这样,樊不凡不得不双手按住她的肩膀努力让她镇定下来,“你怎么就不能听我把话说完,那个ppt我已经帮你做了。” “你帮我做管什么用啊!!!我明天就要——”三千顺着方才的惯性刚说了两句突然意识到自己好像听到了一件很关键的事情,仿佛发动机突然熄了火一样,她怔怔地看了樊不凡两秒,然后问:“你刚才说什么?” 樊不凡有些无奈,好在是她终于把自己的话听了进去,“我说ppt我已经帮你大致做好了,剩下的你自己再改改应该花不了多少时间的。” “额,额……”三千感觉自己的大脑有些当机,她反应了一下又不太确定地问了一遍:“你是说,你帮我做了明天要用的ppt?” “嗯。”樊不凡看着她,“你是不是还没睡醒?话都听不明白了。” “……不我的意思是说……你怎么知道我要做什么啊?”三千回想着自己睡觉前的事,她不记得自己跟他说过ppt的内容和用途。 不过樊不凡的回答却彻底打消了她的疑虑,同时也让她哑口无言。 “我打电话问纾温了,他告诉我的。”樊不凡看着三千无意识张大的嘴,只是淡定地拍了拍她的肩膀然后道:“你先来看看吧。” 说完他就走进了屋,三千便也傻傻地跟着他来到电脑桌前。 “坐吧。”樊不凡让她坐在自己的椅子上,然后他站在她旁边用鼠标把之前做好的ppt调了出来。“你u盘里的那份设计报告我看了,重点划分就是按那上面来的,你看下有没有不合适的地方。” “好……”三千应了一声,然后点开了幻灯片放映开始一张一张看起来,结果越看心里越吃惊。 “我的妈呀……”最后一张放完,三千忍不住叹了一声,“做得实在太好了,换成我自己来都未必能做得这么详略得当……”她抬头看着樊不凡,满心的佩服,“我以为你只是编程很厉害,没想到做这个也是一流的!” “这属于基础技能吧,我做好了游戏也需要向别人展示啊。”樊不凡实事求是地说,但看在三千眼里却觉得他浑身都散发出自信的光芒,一闪一闪的。 “谢谢,真得太感谢了,”她由衷地说,只不过想到樊不凡那简单粗暴问内容的方式,她又有些担忧。 “怎么了,有问题吗?”樊不凡看出她的神情变化,不禁问道。 三千忙摇摇头,“没有没有!我只是想着,徐总经理这下怕是会给我记过了……” 樊不凡淡淡笑了笑,随意地说:“不至于,纾温又不是那么小心眼的人。再说了,你如果真得八点起来再做一晚上,明天的状态肯定好不到哪儿去,到时候做汇报万一出了什么差错那对n&h的影响也不好啊。” “但这本来就是我的工作,偷懒总觉得有点心虚。”三千咬了咬嘴唇,她知道徐纾温恐怕正愁找不到她的错处呢,这下可好,居然直接撞枪口上了。 “放心吧,他不会拿你怎么样的。”像是看穿了她的想法,樊不凡抓了抓耳边的头发说,“他肯告诉我这些并不是没有条件的,我已经答应他这周末一起去度假村了。” 三千愣了愣,“是和陈双一起?” “嗯,之前双双叫了几次都被我推了,这下看来是逃不过了。” “额,你不喜欢她、和她一起玩吗?”三千中途改口道。 樊不凡想了一下,摇了摇头:“倒不是不喜欢,只是你也知道,我更倾向于在家待着。” “这样啊,那,祝你们玩得愉快。”三千口不对心地说。 “嗯?”樊不凡奇怪地看了她一眼,“说什么呢,你也一起去啊,上次不是说好了么。” 三千有些尴尬,上次本就答应得莫名其妙,如果不是樊不凡开了口她肯定是不会去的。但是受他的美□□惑,她没禁住就松了口说要去,结果就被徐纾温那样绵里藏针地警告一番。 而现在徐纾温又知道了樊不凡帮她做幻灯片的事情,她真是躲他都来不及,哪还敢再往上凑。 “樊不凡,”三千犹豫了一下道:“我觉得我还是不去比较合适,你们三个是从小一起玩大的,彼此之间都很熟悉,但我跟他们两个都不熟,去了只怕也不太好相处。” “不会啊,之前不都一起吃饭了吗,一回生二回熟。” “额……你说得是容易啊,但真一起出去玩的话就没那么简单了。” 三千说得吞吞吐吐,即便再不善察言观色如樊不凡,也看得出她是真不想去的。 定定地看了她一会儿,樊不凡忽然道:“可是,那里有游乐园。” 三千不由一愣,她抬头看着他的眼睛,那里面还是一如既往的清澈干净,但此时却似乎还蕴含了些别的什么情绪。 难道,他是希望能和她一起去?! 樊不凡推掉了陈双那么多次的邀请,但现在却在劝说她同去,这样的区别对待简直让三千受宠若惊。 “还有,纾温那头你不用担心,我了解他,他不会因为这种事就对你怀有什么成见的。”樊不凡继续游说道。 确实,他对我的成见早在这事儿之前就有了,三千心里默道。不过经过樊不凡的这两句话,她对于要不要和他们一起去度假村又开始动摇了。 “对了,我们会在那边住两个晚上,如果你不去,自己一个人在家也没什么意思。”樊不凡最后又补充了一句,但这个理由他自己都觉得很牵强。 但是让他没料到的是,在他说完这话之后,三千忽然眸光一闪,接着下一秒她就道:“那好吧,我跟你一起去。” 过夜!她居然差点把这么重要的事情给忘了。要把樊不凡留给陈双那个看见他就两眼直泛绿光的女人,还要一起过夜,打死她都放不下心来。所以哪怕冒着和徐纾温共处一室的危险,她也一定得跟着去! 樊不凡并不知道三千心里的真实想法,他只是对于她突然转变的态度有些诧异,不过还是挺高兴自己终于说服了她。“好,这回你不会再反悔了吧?” “绝对不!”三千保证地说。 “那行,”樊不凡的嘴角向上翘了翘,“我已经把ppt发到你的邮箱了,你再去看着改改,改完还能抓紧时间再睡一觉。” “嗯,”三千抿起嘴笑了,她的心情这会儿变得非常之好,说话的音调都止不住上扬,“再次感谢!您的大恩大德我会铭记于心的,以后有机会一定报答你!” 樊不凡的眼角也含着笑意,“你这也说得太夸张了,又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再说你想怎么报答?” “我可以以身相许啊!”三千脱口而出,说完后才察觉不对,再看樊不凡神色微怔,脸上也是有些淡淡的红色。 “啊……呵呵……那个,我、我看电视剧里都是这么说的……”三千的脸红得更厉害,她忙结结巴巴地解释,可是却觉得越解释越乱,索性一把从桌上拿起自己的u盘,迅速道:“反正反正……我以后会好好谢谢你的……先回去了晚安!” 樊不凡愣愣地嗯了一声,看三千已经掉头跑走了,也不知她听没听见。 而回到房间的三千就像做贼一样,先悄悄地关起房门,然后靠在门上大口做着深呼吸,整个人似乎比小偷刚做完案还紧张。 她终于想起来了,就在刚刚,她终于回忆起了自己梦里面的那个场景。 原来,她梦中的那个熟悉的王子,就是樊不凡。 第三十一章 不解风情 第二天的汇报进展得十分顺利,三千的设计成果和讲解都让对方挑不出毛病,甚至超出了他们的预期。本来因为单方面要求任务提前两周完成,对方已经做好了效果上会打折扣的心理准备,但没想到最终出来的结果依然非常出色,这让那个游戏公司来的代表们都对三千赞不绝口。 听说她才是刚入职不久的新人之后,对方也颇为惊讶,其中一个代表更是直接对广告部的部长说:“这位新人很有潜力啊,今后有机会希望能保持合作。” 梁部长对这次的项目成果也十分满意,待送走对方代表后还亲自表扬了三千,并且奖励给戚笑言这个项目组一笔奖金。 “师傅,听说这次因为缩短了项目时间,对方给的酬劳也相应增加了不少呢!”三千跟着戚笑言回到她的座位后终于压抑不住兴奋,眉开眼笑地说道。 然而戚笑言的反应却比较淡,听到她的话之后等了一会儿才抬头看着她,“这么高兴啊?” “是啊,圆满完成任务!难道师傅您不高兴吗?”三千感觉到戚笑言的话里似乎藏有深意,有些奇怪地问。 “高兴。”戚笑言凝望着她回答,“三千,你这次工作做得不错,应该说这是你个人努力再加上一个良好机会的结果。” 三千觉得有点摸不着头脑,眨了眨眼问:“师傅,您想说什么吗?” 戚笑言轻微地点了下头,“三千,这算是你第一次正式参与一个项目的完成,结果是非常好的,但我并不希望你因为这一次的成功就感到自满。” 三千一愣,“师傅,我没有啊。” “我知道,但是你所表现出来的情绪很容易让别人产生误解。而这种误解,又很容易对你将来的发展造成不利的影响。” 戚笑言说得隐晦,但三千已经听明白了她的意思,内心感激顿生。 “在工作中要时刻记住,戒骄戒躁,用心把自己的事情做好。”戚笑言又叮嘱道。 “我懂了师傅,谢谢您。”三千由衷地说道。 这回戚笑言的脸上终于浮现出些许清淡的笑意,“没事了,你回去吧。” 三千不禁心怀敬意地对戚笑言微微鞠了一躬,然后才转身离开了。 ※ 约好的去度假村的时间是周五晚上,因为樊不凡说那里所有的设施和各种个人用品都很齐全,所以三千就只收拾了几件换洗的衣服装在书包里,随身一背,倒像是个要去参加野营的大学生一样。 樊不凡也背了个书包,不过他主要是为了装他的笔记本电脑。 “你就出去玩两天还不忘带电脑啊,难道你打算到那儿之后就待在房间里面编程?”三千调侃他道。 “嗯,有时间的话。”樊不凡诚实地回答。 三千看着他,想笑,但是又笑不出来。 “估计陈双是不会给你这个时间的……”她小声嘟囔道。 不过樊不凡还是听见了,他调了调书包的背带,然后说:“她又不能强迫我做什么,如果是我不想参与的事情,她也没办法啊。” “哦,”三千咬住下嘴唇鼓了鼓腮帮子,使劲纠结了好一会儿才故意装作若无其事的样子问道:“那如果,如果是我让你去做你不想做的事情,你会答应吗?” “嗯。”樊不凡回答得毫不犹豫。 这个回答正是三千所希望听到的,但是他的这个速度和态度倒是让她吃惊不小,连本该有的欣喜都给吓了回去,“你说什么?”她不确定地又问一遍。 樊不凡一脸淡定地看向她,语气如常地说:“我说我会答应啊。你和双双不一样,她很多时候就像个小孩儿似的,做的事情比较出格,如果都由着她来的话就坏事了,但你比她要成熟得多,不会提出什么奇怪的要求。” 居然是出于这样的理由……三千简直要无语凝噎了,人生的大起大落不过如此…… 她稍微让自己的心情缓和了一下,然后再次鼓起勇气试探地问:“那、那现在假设我和她一样的不成熟,还是刚才那个问题……你还会答应吗?” 樊不凡盯着她,目光十分的困惑,“你这个假设本身就不成立,让我怎么回答?” “哎呀樊不凡!你你你——就假装一下都不会吗?”三千被他堵得都不知道该说什么好,只能耍赖一样地强求一个答案。 樊不凡心里十分不解,他搞不懂为什么洛三千刚才还好好的,这才说了两句话竟就像是生气了似的。而且,她让他假装,但这种事他真的是不擅长,明明她和陈双就不是同一个类型的人,他怎么能把她们当作是一样的呢。可是看看洛三千脸上的表情,他却忽然有种如果他再不说话她一定会把他吃了的感觉。 一股凉意顺着脊椎骨上移至后脑勺,樊不凡仔细思虑一番之后说出了一个自认为比较安全的回答:“就算假装你们两个一样的不成熟,那面对具体情况也得具体考虑,不能一概而论吧。” “……你还真是严谨啊……”三千低下头,她开始觉得自己是在自讨没趣了。 何必呢,难道就因为他帮你做了个ppt,人家就非得对你有意思不成?或者说,难道就因为你做了个乱七八糟的梦,便傻乎乎地认为那是某种征兆了吗? 或许樊不凡对她只是出于帮朋友忙的心态,她却是捡个芝麻当西瓜了,还在这里试图证明些什么,根本就是在自己给自己添堵。 “我是不是说错什么了?”樊不凡看出三千一下子变得相当消沉,他知道肯定是自己的原因,但却不清楚究竟是什么原因。 “算了,没什么。”三千已经没有了说话的心情,她看了眼时间,背起书包道:“我们下楼去等吧,徐总他们应该快到了。” “洛三千,”樊不凡叫住了她,“如果我哪里说得不对,你应该告诉我。” “没有啊,你想多了。”三千心里觉得酸酸的,她知道他没做错什么。事实上也正因为如此,她才更加心塞。 三千默默叹了口气,不再跟樊不凡打招呼,打开门就先往楼下走了,而樊不凡盯着她的背影想说点什么,却找不到合适的话语,只得沉默。 他们两人之间这种压抑的气氛一直持续到徐纾温和陈双来,看到陈双坐在后座,三千没有任何排斥地就坐到了副驾驶的位置。 “不凡哥哥,我们都好几天没见了,你想我了吗?” 三千听到陈双在后面跟樊不凡不停地撒娇,心里也说不上到底是什么滋味儿,反正除了堵,还是堵。 “不凡,你都不知道双双最近每天都要在我跟前念叨你多少次,听得我耳朵都快生茧子了。”徐纾温从一开始就察觉出樊不凡和洛三千之间不太对劲,但他俩的这种状态正是他想看到的,此时更是不遗余力地来补刀。 他透过后视镜,见刚才那话说完后陈双一脸娇羞,樊不凡则是无动于衷,便又说道:“要不这样吧,你看双双这么想见你,干脆今晚你俩就住一个房间得了。” 樊不凡眉头微蹙,沉声道:“纾温,别开玩笑了。” “我没开玩笑啊,又不是让你们睡一块儿,只是在一间屋子里,两张床。”徐纾温清了清嗓子,“你不是说把双双当自己妹妹的吗,兄妹俩住一起没什么不妥吧。洛三千你说呢?” 三千就知道他不会轻易放过自己,但这会儿她既没有和他抬杠的心情也没有去配合他的觉悟,于是就闭着眼睛装睡。 可徐纾温又怎是那么容易善罢甘休的人,看见她装,他竟然空出一只手来用力推了推她,“问你话呢,你说怎么样?” 三千发誓,如果这个人不是她老板的话,她一定立刻就把他从车里踢出去。根本就是毫无人性啊! “抱歉徐总,我没听到你们刚才在说什么。”她半睁开眼干巴巴地回道。 这会儿陈双却开口了,“三千姐,纾温哥是说我和不凡哥哥住一间房没什么不好的,你觉得呢?我想你肯定是赞同的吧,你跟不凡哥哥还在一起合租呢。” “我……我跟他又不是住在同一个房间里……” “那你们毕竟不是很熟嘛,但我和不凡哥哥可是从小一起长大的,我俩小时候还在一张床上睡过呢!不凡哥哥你还记得吧?”陈双又抱住樊不凡的胳膊问。 三千听着这炫耀的语气就郁闷,心想不就是在一张床上睡过么,谁没有过啊!可惜她也只能这么想想,并不敢说出来。 不过樊不凡这时已将胳膊从陈双的手中抽了出来,淡淡地说:“小时候的事我已经记不清楚了。” “不凡,这就是你的不对了,我可都记得呢。”徐纾温一边打着转向灯超车一边还不忘参与话题,“你就权当重温一下童年的记忆,今天就和双双住一起呗。” 樊不凡一时没有说话,三千心中一紧,以为他要答应了,连陈双脸上都露出了胜利的微笑。 却不想过了一阵儿,樊不凡突然问徐纾温道:“纾温,你该不会是没租到大别墅吧,里面房间不够吗?要是这样的话那我就睡沙发好了。” “咳——”三千几乎要笑出声了,忙用咳嗽来掩饰,刚刚还抑郁的心情瞬间好了很多。 就算他对她没意思,但是显然他对陈双也没什么想法,这多少还是种安慰,至少她可以继续努力。 “不凡,你就不能有点幽默感吗?”徐纾温叹了口气道,顺便给旁边的洛三千飘过去一个警告的眼神。 “不凡哥哥……”陈双也显得很委屈,她刚才连女孩子的矜持都不顾了,却不想他还是这么果断地拒绝了她。 只不过,樊不凡对于他们两个人的反应都没有多加理会,他的注意力都放在另一件事上。刚才虽然声音不大,他还是听到了三千那一声想笑又未笑的咳嗽声,这让他顿时感到轻松不少。 既然都笑了,那她应当是已经不生气了吧。 第三十二章 不怀好意 因为当天到达度假村的时间已经比较晚了,天色完全黑了下来,看不清周围的样子,所以三千直到第二天早上才得以见识到这个别墅群别致的景色。 万里碧空之下,一座座红瓦白墙的房子充满了丹麦式的童话色彩,不远处还有一座高大的风车静静伫立着,连路灯都采用的是复古的欧式风格,让人还会以为自己闯进了一片梦境里的世界。 “看来来这一趟也不亏。”三千站在庭院里舒服地伸了个懒腰感慨道。 “本来也没打算叫你来,你还怕亏?” 三千条件反射地“嘶——”了一声,她转过身,就看到徐纾温靠在门框上意味不明地打量着她。 “徐总早,徐总我先回房间了,不打扰您。”三千低了头就往房子里面走去,但是徐纾温却伸着他那条大长腿挡在门口,完全没有给她让路的意思。 “徐总,能麻烦您让一下吗?”三千耐着性子说。 “趁着不凡和双双这会儿都还没起来,我先把话跟你说清楚了。”徐纾温冷冷地说,“平时你和不凡怎么相处我管不了,但是这两天在这里,你最好还是和他保持一点距离。” 三千压了压火气,抬头冲他微笑:“没看出来徐总还有自说自话的习惯,一定是平时压力太大了吧,您这两天千万要好好放松放松。” “我不是在和你开玩笑。”徐纾温睨她一眼道。 “那我要是不和他保持距离呢,您想怎么做?”三千的眼神里含了一抹挑衅。 徐纾温眉毛微挑,看着她不由冷笑,“如果你想知道的话,不妨试试看。” 三千被他看得心里毛毛的,但她并不打算向他示弱,只略一点头道:“您现在可以让我过去了吗?” 徐纾温盯着她不动,三千只好强忍着不让自己翻白眼。她原本还想多注意些形象,但这个人实在是不愿与她为善,那她也就没有坚持的必要了。 深吸了一口气,三千直接扶着门框的另一边从徐纾温的腿上跨了过去,顺便还装作不小心地踢了他一脚。 “哎呀真是抱歉啊徐总,您的腿太长了。”她过去之后便转身不好意思地说。 不过徐纾温并没有显得生气,他只是定定望着她,“洛三千,你是打定主意要敬酒不吃吃罚酒了。” “我不太明白您在说什么,先回屋了,等他们都起来了再说吧。”三千说完不再逗留,大步地离开了徐纾温的视野范围。 这个人,真是太讨厌了! ※ 虽然是出来玩,但樊不凡依旧是睡到快中午才起来。他的房间在二楼,就在三千房间的正上方,所以直到听见上面传来响动三千才再次走出了房门。 客厅里,徐纾温和陈双正坐在沙发上一边看电视一边聊天,见她出来了俩人都没有和她打招呼的意思,不过三千反而觉得这样比较轻松。 她走到厨房,从冰箱里拿出了一瓶矿泉水拧开来喝,然后就听到客厅里陈双很刻意地大声说道:“纾温哥,我听说n&h的广告部平时工作很忙的,经常双休日都要加班,怎么有人还会有时间出来玩啊?” “对自己的要求低一些,过得松懈一些,自然就有时间了。”徐纾温的声音清冷中带着嘲讽。 “是嘛,”陈双故作吃惊地感慨了一声,“那你得对他们提高要求啊,应该多给他们布置些工作督促他们进步,我爸爸肯定也不想看到他的公司里面养了一群闲人。” “你们在说什么呢?”这时樊不凡刚好从楼上下来,听见他们的话便问道。 陈双立刻娇嗔地喊他:“不凡哥哥,你终于起来啦,我都等了你好久了!” “我习惯了,抱歉。”樊不凡下来时正好余光瞄到了洛三千在厨房里,于是拐了个弯进来,“你一个人在这儿干嘛呢?” “喝水啊。”三千晃了晃手中的矿泉水瓶。 然而樊不凡却稍皱了下眉,“这都几月份了,还喝冰的?” “我……”三千语塞,她是图方便,而且刚刚那俩人一直待在客厅里她也是想尽量减少和他们打照面的次数,所以不愿出来烧水。 “这不是有壶吗,你先别喝那个了,烧点热水一会儿就好。”樊不凡说着已经动手开始接水,三千看着他不禁抿着嘴笑,同时听话地把瓶盖给拧上了。 然而就在她还喜滋滋的时候,陈双忽然也跑进了厨房来,而且一来就直奔冰箱拿出一瓶矿泉水就准备喝。 三千和樊不凡都莫名其妙地看着她,而当她把瓶子放到嘴边之后却没有听到意想中的话,不由脸色有些僵,盯着樊不凡质问道:“不凡哥哥,你怎么不阻止我呀!” 樊不凡一愣,“我为什么要阻止你?” “你刚才都不让她喝冰水!那为什么看见我要喝都没一点反应呢?!”陈双委屈十足地问。 三千听了差点没笑得晕倒,樊不凡也是一脸摸不清状况的样子,“你都听到我不让她喝了,为什么还要来拿?难道就是为了让我阻止你?” 陈双嘴一撇,不甘心地瞪了洛三千一眼道:“不可以吗?谁让你一点都不关心我呀,看见我喝冰的就管都不管。” 看樊不凡仍然是非常不理解的样子,不过他还是开口解释道:“体质不一样,双双,你在美国不是从小就习惯喝冰水了么。” “这叫什么话呀!你怎么知道体质不一样啊!而且,就算真不一样你就可以不关心我了吗!” “这是怎么了?”徐纾温听到他们越说动静越大,便也走了过来,看了看陈双又瞥了眼洛三千后道:“什么情况,把我们大小姐都快气哭了。” “纾温哥……”陈双酝酿好了情绪正欲抒发一下自己的强烈控诉,却听到樊不凡声音略显无奈地说:“纾温,就是你一直这么惯着她,她才越来越任性。” “不凡哥哥!” “好了双双,别再闹了,一会儿不是还要去游乐场呢吗?”樊不凡说完拍了下徐纾温,“你好好劝劝她吧,别再煽风点火了。” 三千这会儿也已忍住了笑,绷着脸一本正经地附和道:“是啊徐总,你多劝下双双吧,不管怎么样,也不该拿自己的身体开玩笑啊。” 徐纾温眯起眼睛盯着她,不过有樊不凡在这儿三千并不怕他,反而示威似的眨了眨眼就拉着樊不凡走了,“我们先去把东西收拾好在外面等他们两个吧。” “嗯,纾温、双双,你们也快些吧。”樊不凡跟着她就出去了,没有注意到陈双脸上那已经有些扭曲的神色。 徐纾温等三千他们出去后又看向陈双,见她眼圈发红,不禁一叹,“双双,别难过,不凡就是那个样子,不会说话。” “他哪里不会说话了,我看他对洛三千说话的时候就好得很!”陈双气得一把把矿泉水瓶摔在了地上,恨恨地说:“洛三千,居然敢和我抢不凡哥哥,我一定要让她尝到教训!” 徐纾温若有所思地看了她一会儿,忽然轻轻笑了,“这件事就交给我吧。” ※ 建在度假村旁边的这个游乐场虽说隶属于度假村旗下,但却是对所有人开放的,所以自建成后有不少平市的年轻人或是一家三口周末都会来这边玩。 樊不凡他们一行四人是下午两点钟才进场,那会儿正是人多的时候,不过因为他们是度假村的顾客所以可以享受免排队的绿色通道,这无疑帮他们节省了不少时间,把下午的几场表演都看全了。 因为毕竟是在游乐场里面,周围都是人,即使是陈双也不好在这样的场合下故意挑起什么事端,所以一下午四个人之间相处得还算和谐。 就这样一直到吃完晚饭,天色已经暗了下来,陈双看了眼不远处灯光闪闪的摩天轮,偷偷给徐纾温使了个眼色。 “不凡哥哥,我们去坐摩天轮吧。”陈双拉着樊不凡道。 “可以啊,”樊不凡点了点头说。 “我不去,”徐纾温这时忽然道,“我才不去坐那么无聊的东西,你们俩自己去吧,我们去玩别的。” 三千一听这话头不对,忙道:“我也一起——” “别啊,”徐纾温打断了她,“就我一个人多孤单,咱们两两分组正好,等结束了再汇合就行。” “可是——” “我说三千,你就这么不愿和我待在一起吗?”徐纾温熟稔地搂过三千的肩膀显出很亲热的样子,“不凡,你总不会介意我和她单独待一小会儿吧?” “这,”樊不凡看了看徐纾温又看了看洛三千,心里显然是不太放心的,但他又说不出阻拦的理由。 陈双见状便趁机插了一句:“就是啊不凡哥哥,如果我们三个都去了的话,那就只剩下纾温哥一人了,多不好!” 话说到这里樊不凡也不好反对,他想了下然后看着三千问:“你想去坐摩天轮吗?如果想就一起去,不用顾虑纾温,他一个人没什么问题。” 徐纾温瞬间脸一黑,“不凡,你太不够意思了。” 不过樊不凡并没有理他,只是等着三千的答复。 三千自然是不愿意跟徐纾温待在一块儿的,但是现在这个情况下她也不想让樊不凡为难,反正只是一圈摩天轮的功夫量徐纾温也不会对她做什么,而且有陈双在她若跟着他们一起去应当也挺闹心的。 “那我就和徐总一起吧。”三千想了想便下了决心说。 “这就对了,”徐纾温又使劲搂了她一下,那动作亲密的感觉下一秒他就要对着她高呼‘哥俩儿好’了,“你们去坐摩天轮吧,我们俩也去看看其它的。” 见他们两人都没有意见,樊不凡最后又略微担忧地看了看洛三千,终究还是和陈双一起走了。 而等他们俩走了之后,徐纾温就一秒敛起笑容,对三千冷淡地说:“走吧。” “你想玩什么?”三千瞪着眼问。 徐纾温并没有回答她,而是直接抬腿就走,一直等到了他想要的地方才停了下来。 “鬼屋。”他终于转过头来看着她,脸上都是诡异的笑容。 第三十三章 惶惶不安 要说起三千从小到大在游乐园里绝对不会碰的项目,那非鬼屋莫属。 就像她坚信着童话世界中的王子公主是真实存在的一样,儿时的她对于妖魔鬼怪一类的事物也是深信不疑,哪怕是在长大之后接受了社义科学教育,她却依然没能够克服自己心理上对这类事物的恐惧。 因为信,所以害怕。即使周围人无数次告诉过她鬼屋里的那些‘鬼’都是人假扮的,她还是不敢踏足半步。 可是此时此刻此地,徐纾温居然偏偏在游乐场那么多的娱乐项目中单单选了这一项,三千觉得他真的是自己的克星无疑了。 “那个……徐总……”三千面上装作镇定,但声音底气却不太足,“鬼屋有什么好玩的,我们换一个吧?” 徐纾温脚步未停,回头意味深长地瞥她一眼,“为什么要换,我觉得这个挺好。” “可是……”三千跟着他走到鬼屋的门口,却看到门上挂着个“维修中”的牌子,心里顿时感慨天助我也! “真是不凑巧啊,这里居然在维修,那我们只能去找其它的了。”三千心中在暗喜,表情却是佯装惋惜地说。 岂料徐纾温听了这话只是淡淡一笑,径直走上前去拉开了门,“进来吧。” 三千直接给呆住了,愣了几秒后才问:“徐总,你这是要干嘛?硬闯吗?” “我玩鬼屋最不喜欢一堆人挤在一起,所以特意交代了他们今晚不要让别人进来。”徐纾温说完看着三千目瞪口呆的表情,扬了扬眉,“你怎么还愣在那儿,快点来啊。” “这……”三千仍然不肯迈步子,和最不喜欢的人一起做最不喜欢的事,这简直就是人生劫难啊。 徐纾温的样子似是有些不耐烦,皱眉看了她一会儿,忽然露出个充满讽刺的笑来:“你该不会是胆子小不敢进吧。” “当然不是!”三千立马反驳。让她在谁的面前示弱都行,但是在徐纾温面前她却不想被他看扁了。 不过,强行装勇敢显然是要付出代价的。现在三千已经找不出任何不进去的理由了。 看着徐纾温居高临下地望着她又把门开大了些,三千深吸一口气,在心里面对自己说没关系至少我们有两个人,然后终于硬着头皮走了进去。 鬼屋里是一片漆黑,除了指示安全出口的小灯亮着以外,再无其他的照明设备。昏暗无比的环境,再配上阴森森的音乐,便让人觉得汗毛直竖,饶是明知身边还有个人三千依然觉得自己喉咙发紧,毛孔收缩。 “往里走啊。”徐纾温冷冷的声音蓦然在她身后响起又把三千吓得浑身一个哆嗦。。 她在心里默默骂了他一句神经病,然后伸出手往前摸索着,同时又担心真得摸到什么那她非得被吓出个心脏病来不可。 徐纾温大概是感觉到了她的迟疑,呵了一声道:“你要是真害怕,那就把手机拿出来照照明吧。” “可以吗?!”三千听到他这话就像是得到了特赦一样,趁着他反悔之前忙不迭地从口袋中摸出手机打开手电筒的功能,同时心里也稍感欣慰,看来徐纾温也没有那么可恶。 有了手机的光,虽然不是很亮,但三千总算是安慰了不少。想着以前和同学去游乐场玩,他们进一个鬼屋最多也就不到十分钟的事,当下便想着赶紧走完了事。 只可惜同行的那一位跟她并不是一个想法。 徐纾温走在三千的后面,明明腿那么长步子却迈得不大,慢慢悠悠地就像是在闲庭散步,让三千急也不是催也不是。 “等一下。”这样刚走了一会儿徐纾温又突然停了下来,“前面会有一些障碍物,你最好小心看路。” 三千本就紧张,被他说得更加敏感起来,声音有些发虚地问:“会有……什么障碍物啊?” “不清楚,什么都有可能。”徐纾温听起来像是在笑,不过三千这会儿没多余的心思去关注他的反应,也就没注意到他声音中那一丝阴谋的味道。 “这样吧,你把手机给我,我帮你照着路,你小心点看看周围有没有什么东西。”徐纾温忽然好心说道。 三千有些犹疑,但是感觉他的这个提议似乎还算合理,毕竟她也觉得用两只手来探路比较稳妥。 “那你拿到之后,不会把手电关了吧?”她还是不确定地问了一句。 “不会。”徐纾温说。 三千想了下,徐纾温好歹是她的领导,就算他对她有意见应当也不至于在这种时候骗她。于是在略一迟疑之后,她终于把手机递给了徐纾温。 而在下一刻,徐纾温就用实际行动向她证明了口头的保证是有多么的不可靠。 三千只觉得眼前骤然一黑,在眼球没有适应过来的时候什么都看不到,她努力睁大眼睛仍是徒劳,却听到这时身边的人大步走开的声音。 “喂!徐总你去哪?!”她忙伸出手去拉他却扑了个空。 徐纾温的声音从较远的地方传来,带着明显的嘲笑,“洛三千,你就先在这里面待一会儿吧,等不凡和双双玩完了我会过来接你的。” “唉你等等!!什么意思啊?”三千摸黑往他那个方向走去,她知道那里是出口,心底顿时升起一阵不安。 “虽然有些对不住,但你要是安分一点,也就不会有这事了。”徐纾温的话音落下就是接连的开门和关门的声音,然后是钥匙□□孔洞中的金属碰撞声,最后只听得‘咔嚓’一下,三千的心陡然就凉了。 徐纾温居然把门锁住了。留她一个人,在鬼屋。 在大脑空白了几秒之后,三千猛然反应过来,她暂时忘记了害怕,几步跑到门口用力拍起门来:“徐总!徐总你别走啊!徐纾温!!!你把门打开!!!” 然而徐纾温在门外听到后只是满意地一笑,这个门的隔音效果果真不错,他站得这么近也只是能听见微弱的响动而已,其他人要是从这里路过不注意根本不会察觉。 洛三千,你就好好在里面待一会儿吧。徐纾温最后看了一眼紧锁的大门,然后掉头离开。 而此时,在门另一侧的三千也已经意识到徐纾温是认真想要整她的,他既然说了要等樊不凡和陈双玩完,那就说明他短时间内是不会来给她开门的了。 说好的人与人之间最基本的信任呢?! 三千简直是又气又委屈,但更多的则还是恐惧。徐纾温拿走了她的手机,断了她和外面联系的方式也夺去了她唯一的照明工具,现在这一片漆黑之中,就只剩下她一个人,叫天天不应叫地地不灵。 儿时积累下的心理阴影也在这时倾巢而出,三千一步一步退到角落里,抱住膝盖缓缓蹲下,她紧紧咬住嘴唇,就像小时候那样。 记得那个时候,她妈妈洛画还没有嫁给姜子文,也就是三千的继父、姜禾的爸爸。 一个女人只身一人带着个孩子实属不易,洛画除了正式的工作外还有兼职,常常是从早忙到晚。因为担心三千一个人在家里面不安全,所以洛画就把她放到一个保姆奶奶家托人家照顾。 但是问题就出在这儿,那家人虽然收了钱却不肯用心照顾她,特别是到了晚上的时候,小孩子早早就想睡觉,但他们家大人谁都不想去哄三千睡觉,反而都聚在客厅里面看电视。这么一来三千就会哭,而那位保姆奶奶的两个女儿为了让她安静下来就给她讲鬼故事,吓唬她说如果再哭的话就会有恶鬼来把她抓走,让她再也见不到妈妈。而且她们还恐吓她,假如她把这事告诉她妈妈,那也会被鬼抓走。 那么小的孩子,听到这话哪有不信的。之后三千就独自躺在小房子里面,为了省电他们也从不给她开灯,黑洞洞的世界里,似乎每眨一次眼都有什么东西从眼前飞过,窗帘的后面、衣架的旁边、墙角处、床底下,仿佛都藏匿着某些可怕的怪物,伺机要从黑暗中窜出来将她抓走。 三千心中怕得要死,但还不敢哭出声,只能把自己埋在被子里面小声地抽泣,同时祈祷着妈妈能早点回来把自己接走。 也就是从那个时候开始,三千对黑暗产生了一种异常的恐惧感,只要是一个人置身于黑暗之中,她就会觉得浑身发冷喉咙发紧,连呼吸都会变得困难起来。 后来,等三千又长大了些,洛画才发现她始终不敢关灯睡觉,几番追问她原因三千才将这一段说了出来。说来也奇怪,那个年纪的事情她几乎都不记得了,却唯独对这件事印象特别深刻。 每次只要想起来,都会再一次重温到当时的那种深切的恐惧和孤独的心情。 而现在,她又一次陷入了这种情绪之中。 惶惶不安,孤立无援。 为什么不管过了多少年,她依然是这样,毫无长进呢。 ※ 樊不凡和陈双在摩天轮上足足转了二十三分钟才下来,期间陈双靠着他不停地用手机各种拍两个人亲密的合照,有几次都差点躺在他怀里了,这让樊不凡不免有些头疼。 好容易等着一圈结束,他看门一开就立马跳了出去,然后回身又扶着陈双出来。 “不凡哥哥,现在排队的人少,我们再坐一圈吧!”陈双意犹未尽地抱住樊不凡的胳膊撒着娇说。 “不了,纾温他们还在等我们呢。”樊不凡淡淡地拒绝,拿出手机犹豫了一下,然后拨给了三千,但是并没有人接。 “奇怪,在玩什么呢。”他自言自语地说,然后又打给了徐纾温,这回倒是没响几声就通了。 “喂不凡,你们摩天轮坐完了?”徐纾温接起电话语气轻快地说。 “嗯,你们在哪?”樊不凡直接地问。 “我们呐,正在这儿排队等着玩儿别的呢,估计还得好一会儿。这样吧,你和双双也再去玩些其它的,我们一个小时以后再汇合。” 樊不凡轻轻蹙眉,“一个小时?那游乐场都快关门了。” “是啊,所以说也没多少时间了,你们快抓紧多玩几个项目!”徐纾温催促道。 “那你告诉我你们在哪,我们去和你们一起,”樊不凡说完就看到一旁的陈双脸色沉了沉。 而这时徐纾温那边的声音也忽然着急起来,只听他匆忙地说:“那估计来不及,马上就要排到我们了,打电话不方便就先不跟你说了,总之一个小时以后再见!” 徐纾温说完就直接把电话给挂了,让樊不凡稍有些发愣,总觉得哪里不太对劲,但是他再给洛三千的手机打过去依旧是无人接听的状态。 “看来真是不方便接电话,”他喃喃地说。 而同一时刻在游乐场的另一个角落,徐纾温正仰躺在一条长椅上,翘着二郎腿,手中拿的则是洛三千的手机。 他等着那个来电显示亮起来又灭下去,然后按下了静音键,将手机放到一边。 世事往往不能兼得。一个是像他亲妹妹一样的陈双,另一个则是自己最好的朋友樊不凡,徐纾温知道在这件事情上,他不可能做到同时兼顾两个人的感情。 只能二选一了。 第三十四章 心绪渐显 晚上十点,游乐场里的人也散得差不多了,只剩下稀稀落落的人群在准备着离场。 樊不凡陪着陈双从最后一个项目上来后,绕了大半个园子才找到半仰在长椅上优哉游哉地喝着冰咖啡的徐纾温。 “哟,你们来啦,玩得还开心吧?”徐纾温看见他们二人便直起了身子,打趣地笑道。 “特别开心!不凡哥哥跟我把想玩的都玩了一遍呢!”陈双看起来十分满足,一步一跳地凑到徐纾温跟前。 “是嘛,那就好。”徐纾温欣慰地看着她说。 “纾温,”这时候樊不凡已经把四周来来回回看了几遍,他走近了便问:“洛三千呢?” 徐纾温稍稍迟疑了一下,然后笑笑说:“哦,她这会儿不在,你们先回去吧,我等到她再一起走。” “那一起等吧。”樊不凡说完就在他身侧坐了下来。 徐纾温眼神微凝,默默地给陈双递了个眼色。 陈双会意,上前抓住樊不凡的胳膊娇声道:“不凡哥哥,我现在就想回去了,你就让纾温哥一个人在这里等吧,反正三千姐那么大个人又丢不了。” 樊不凡抬眼看了看她,然后转头对徐纾温道:“要不你带双双先回去,我在这里等好了。” “那怎么行。”“我不要!”徐纾温和陈双同声道,说完两人下意识对视一眼,徐纾温的脸上倒看不出什么,但陈双却显得有些心虚。 樊不凡看着他们的反应,从刚才开始的不安已逐渐变得强烈起来,好看的眉形微微向中间聚拢,盯着徐纾温又严肃地问了一遍:“纾温,洛三千到底去哪儿了?” 其实这时候在樊不凡心中最坏的打算,不过是洛三千和徐纾温又闹了矛盾,也许早就自己回到别墅去了。 但是没想到徐纾温看已经瞒不住他,只好无奈地摊了摊手道:“好吧好吧,我说实话就是了。她被我关在鬼屋里了。” “你说什么?!”樊不凡一惊。 “你别紧张,只是关一个小时而已,再说那里面工作人员都被我提前放走了,不会有人吓她的。喂,不凡!” 徐纾温眼见自己话没说完樊不凡已经神情大变,直接掉头往鬼屋的方向跑去,他心里也蓦地有些紧张起来。 “双双,你在这里等我们,我去看看情况。”他回头给陈双安顿了一句,然后自己也马上往鬼屋赶去。真是没想到樊不凡会急成那样,连钥匙都没问他要,到了那儿也开不了门啊。 而樊不凡此时根本无心顾及这些,他还记得上次停电时的事情,洛三千怕黑,并且比一般人的反应还要强烈。 他想起那时明明他就在她身边她还吓成那个样子,而现在居然一个人被关在黑咕隆咚的鬼屋里面,那她又该有多害怕。 樊不凡想到这里,就更加觉得心急如焚,脚底下又加快了速度,等冲到鬼屋门口时连气都顾不上喘匀就使劲推起门来。 “洛三千!”他手上用力同时大声朝里面喊道。 三千这时其实就缩在离门不远的角落里。 这一个小时对于他们来说也许是过得很快,但于她却好似过了有一个世纪那么长。无法逃离的黑暗,还有心中挥之不去的恐惧,每一分每一秒她都是数着过来得,就好像小时候乞求着妈妈能早点回来,她刚才也一直在祈祷会有人能来救她。 而现在,她终于等到了她最想等的那个人,三千张了张嘴想去回应他,告诉他自己就在这里,但嗓子却如同被卡住了一般无法发出任何声音。 就在这时,樊不凡又喊了一声:“洛三千,如果你在门口的话,就站远一点!” 三千本是一动都不敢动,但是听到他的话后,那颗惶惶不安的心似乎终于能安定了些。她用手向后摸着墙壁,缓缓地站了起来,双腿因为弯曲了太长时间都已发麻,一沾地就是一阵麻麻的刺痛,三千只能一点一点地往旁边又挪动了几步。 有这一会儿的功夫徐纾温也跑到了鬼屋前面,他跟樊不凡前后不过差了两三分钟,但是当他到门口的时候就看到樊不凡正做出一个要踹门的动作。 徐纾温有一瞬的愣神,接着他想阻止的话还未来及说出口就见樊不凡已经一脚踢了上去,也不知是那防盗锁质量太不济还是他力气太大,门竟然瞬间开了。 樊不凡闪身进去,借着门外还算明亮的灯光他已经看到了洛三千怯怯站在一隅的身影,心中骤然涌起一股莫名的情绪,像是突然被什么东西刺了一下,有点疼,还伴随着些许的酸涩,他不禁大步走到了她的身前。 因为瞬间洒进来的光亮让三千的瞳孔有些不适,她已下意识地闭上眼并且抬起手遮在眼前,但是当感觉到有人走到她边上时,她还是在第一时间认出了那是樊不凡。 除了他,不会是别人。 樊不凡专心地看着三千,有些迟疑地向她伸出手,但是中途又生生停住,手指停滞在半空,离她的脸庞只有不到十公分的距离。 “你……还好吗?”他开口的时候不知怎的,只觉得自己喉咙里像是堵了什么东西似的,声音听起来有些发闷。 而在下一刻,他却忽然感觉到胸前一热,竟是被洛三千扑了个满怀。 “洛……”樊不凡呆立在原地,有些不知所措,也不知该说些什么,就那样定定被她抱着。 “你怎么才来,怎么才来啊……”他听到她夹杂在抽泣声中的断断续续的句子,像是在质问,又像是在央求,在挽留。好像落水之人好容易抓到一根浮木之后便死死地抱紧再也不愿放手。 终于,他也抬起了手从身后轻轻环住她,动作有些僵硬,但是坚定。他低声道:“对不起。” 其实他并没有做错什么,这么说也无关乎歉意,倒更像是一种承诺。由他口中这样认真地说出,便好似在他与她之间达成了某种契约,让之前一些晦暗不明的情绪也变得清晰起来。 徐纾温一直等在门外,并没有进去。 从刚刚看到樊不凡不顾一切破门而入的那一刻起,他心里已经彻底了解,陈双的心愿是不会达成了的。他再帮忙,也不会让樊不凡和陈双的心更近一分,反而只会让他和这个朋友变得疏远而已。 他心中低叹,又等了几分钟,总算看到樊不凡手臂环着洛三千走了出来。 不过,虽然知道自己的做法有些过火,但是当看到三千脸上已经哭得发肿的眼睛时,徐纾温还是微微吃惊。 “喂,你没事吧?”看在樊不凡的面子上,他走上去略不自在地问了一句,“我只是想跟你开个玩笑,你也不至于哭成这样吧。” 三千抬头看了他一眼,并没有说话,那眼神却是直勾勾的,冰凉入骨。 徐纾温见她是这个反应,好像是有了什么深仇大怨似的,他也不愿再进一步去哄她,于是转头对樊不凡说:“我真得是开玩笑,没想到她这么不禁吓。” 徐纾温说完就顺手去拍樊不凡的肩头,想着可以就此一笑泯恩仇,却不想手还没接近对方就已经被不动声色地格开了。 “你去找双双吧,我先带她回去了。”樊不凡这话并不是在征求意见,言毕便直接搂着三千绕过他往出口走了,把徐纾温独自晾在原地。 神情纠结地望着他们的背影,徐纾温的眼睛都眯成了一条缝。打他们俩从小时候认识起到现在,这还是樊不凡第一次给他脸色看,而且是为了一个刚认识不久的女人。 看来,他还是太低估洛三千在樊不凡心中的分量了。 ※ 回到别墅的时候,三千的情绪已经逐渐恢复了过来。她看到樊不凡脸上依然是担忧的神色,又想起自己方才在鬼屋里那么奔放的举动,不由得既感动又害臊。 那阵她也实在是因为太害怕,所以看到他就像看到了救世主一样,根本顾不上‘男女授受不亲’之类的道理,下意识地就扑上去了。 现在想想他当时恐怕也是吓了好大一跳吧…… 三千走到自己的房间门口,站定,然后又转身不好意思地看着樊不凡,“樊不凡,刚才……多谢你了……” “……应该的。”樊不凡这时也还没完全从刚才的‘亲密接触’中回过神来,听见她的话在反应了几秒之后,终于找出了一个比较官方的回答。 “嗯……等回去了以后我请你吃饭……”三千没辙只能接了句更官方的回复。 樊不凡有些局促地笑了下,然后道:“不用了,我也没能及时赶到。只是,我希望你不要从此就记恨上纾温,他并不知道你怕黑的事,所以应该是没有恶意的。” 听到徐纾温的名字三千的眼神不由冷了几分,她想了一下才说:“他特意提前把鬼屋的工作人员支开,挂上在‘维修中’的牌子,就为了把我关进去,这是正常人能干出的事情吗?难道如果我不怕黑的话,他的这种做法就可以凭借一句没恶意便可以逃脱责任了吗?” “我不是这个意思。”樊不凡为难地摇了摇头,“他的做法的确过分,但他平时不是这样的,这次也不知道是哪里不对劲才做出这种事情来,以后不会了,我会跟他说的。” “我看是你对他的了解还远远不够。”三千看着樊不凡,心知她不能把徐纾温的错误迁怒于他,于是深深吸了一口气后又道:“我知道你们是朋友,但就像之前徐总经理亲口跟我说的一样,我和他并不是、也绝对不可能成为朋友。所以今后,我还是和他保持单纯的工作关系就好,大家井水不犯河水,至于私下里,我不想再跟他有任何交集。” 樊不凡看出洛三千是已经铁了心了,也不好再劝,最后只能点了点头。 “对了,我明天一早就坐车离开这里,你不用管我,和他们两个一起走就好了。”三千又补充了一句。 如果不是因为现在时间太晚公共交通都停了,她肯定是立刻打包走人,多一刻都不想再跟徐纾温和陈双处于同一屋檐下。 樊不凡又看了看她,然后轻轻叹了一下,“我知道了,明早我们一起回去。” 第三十五章 忍无可忍 电梯里,“徐总。” 午餐食堂,“徐总。” 走廊上,“徐总。” 广告部的大厅里,“徐总。” …… 在三千第n次视徐纾温如无物,除了必要的客套一声‘徐总’外再多半句话都不肯跟他说之后,徐纾温终于忍无可忍。 “洛三千,到我办公室来一趟。”刚刚莫名其妙跑到广告部这里溜达了一圈的徐纾温走到三千的办公桌前,敲了敲她的桌板道。 “请问您有什么事吗?”三千头也不抬,冷淡地问。 徐纾温的手紧了紧,声音中微微施加了些压力:“找你自然是有事,来了再说。” 三千沉默了几秒,然后才又淡淡地问了句:“那您希望我什么时候去找您?” 徐纾温一顿,继而道:“二十分钟以后吧。” 听他说完,三千便扫了一眼电脑上的时钟,点了点头,“我知道了。” 她这不痛不痒的反应让徐纾温心里憋着火却又发不出来,他又来回走了走,就上楼回办公室去了。 而这一幕,却不巧被两个对他颇为上心的人看在眼里。 对于不了解前因后果的人来说,方才徐纾温和洛三千之间那种诡异又紧张的气氛,就完全是另一层意思的体现了。 二十分钟之后,三千算着准准的时间,敲响了徐纾温的门。 “进来。” 三千应声推门而入,看到徐纾温并没有在自己的位置上,而是坐在会客用的沙发上。 “坐吧。”他稍抬了下下巴示意她坐下。 不过三千站着并没有动,她看了他一眼后就垂下头客气地道:“您直接说事情吧。” 徐纾温瞪着她,一时竟有种不知该拿她怎么办的感觉。但是想到不久前樊不凡的话,他犹豫了一下还是决定放下姿态,略含歉意道:“抱歉,我那天并不知道你有黑暗恐惧症,是我的不对。” 三千静静地站着,对他的话无动于衷。 徐纾温压了压心头的窝火,自知理亏,便又说道:“这件事是我做得过分了,我希望你可以原谅我。” 三千“呵呵”了一声,继续保持沉默。 这一下徐纾温是真有点不耐烦了,他略显烦躁地扯了扯自己的衣领,盯着三千音量加大了些道:“你到底想怎么样?我已经道歉了,你还想要什么?” “徐总,你有没有特别害怕的事情?”三千忽而抬眼看着他问。 徐纾温似是一怔,不过随即便摇了摇头:“没有。” “是啊,你没有过类似的经历,也就无法体会到我到底是怎样的感受。在不理解的基础上所强求来的道歉,没有什么意义,您就别再白费功夫了。”三千梗着脖子说。 其实别看她现在似乎硬气到不行,但心里早就在打着鼓了,只不过是因为还憋着一口气不想原谅徐纾温。 “洛三千,你不要敬酒不吃吃罚酒。”徐纾温郁郁盯着她,耐心快要被耗尽了。 三千不由淡淡一笑,冷言道:“这句话徐总之前也对我说过,怎么,您还想再关我一次吗?” 徐纾温的一双眼睛瞬间威胁地眯了起来,他牢牢盯着她,一时间却既无话也无任何举动。 空气,仿佛慢慢地凝聚成透明的固体笼罩在身体四周,让大脑的运转速度都变慢了。 再关她一次自然是不可能的,甚至连其它为难她的举动都不可以有。樊不凡已经给他下了警告,如果他再做出类似的事情恐怕就会失去这位朋友了。 但是要让他更加降低姿态地去请求她的原谅,那也绝对做不到。 徐纾温攥紧了拳头,他没有想到自己居然也会有对洛三千束手无策的一天。 三千见他半晌都不说话,于是便率先打破了这令人不尴不尬的沉默,“徐总,没事的话我先出去了。” “你站住。”徐纾温想都没想就叫住了她,心念急转间忽然想到一件事,内心不禁发出一声冷笑。 “你以为我专门叫你来就是为了道歉吗,”他微含嘲讽地说,“别太看得起自己了。总之我该说的都说了,接不接受那就是你自己的事,这么做我也算对不凡有个交代。” 三千忍不住不满地瞥了他一眼,心里差点要开始爆粗口了,她真是想不通做人怎么可以无赖到这种程度,他真是受过高等教育的人吗?! 徐纾温这时已经从沙发上站了起来,走回到他的办公桌跟前从摞在左上角的一堆文件中翻了几下抽出一个深蓝色的文件夹,然后随手往桌上一撂。 “你把这个拿回去吧,这是我们和悠游最新合作的一个页游项目,宣传策划就交给你了。” 三千狐疑地看了看他,走过去拿起那个文件夹打开扫了几眼,心里不由暗惊,这个项目的规模可比她之前接的那个要大多了。 “徐总,这不合适吧。”她斟酌了一下缓缓地说,“既然是要交给广告部的项目,那您应该给的是梁部长,而不是越过他直接交给我。另外,这个项目规模不小,凭我一个人也是做不来的。” 徐纾温望着她的目光中闪过一丝惊讶,不过他很快就掩盖了过去,靠坐在桌沿手指有节奏地敲击着桌面道:“这件事是我的决定,你照做就行了,至于合不合适不用你操心。” “如果我拒绝呢?” 在三千问完这句话之后不想徐纾温竟突然抓住她的手腕欺身上前,跟她几乎是脸贴脸,鼻尖都快要碰到一块儿去了。 “洛三千,你认为你有拒绝的资本吗?”他的呼吸离她很近,三千只觉得被他抓着的那只手腕生生的疼,但是她却动弹不得。一种屈辱的心情蓦然腾起,三千不禁气得眼圈发红,却还倔强地咬紧牙关不肯先转过眼睛。 徐纾温看她这样,眼神有了些许动摇,手底下不由得放松了些:“你这么苦大仇深地瞪着我也没用,总之工作我已经交给你了,做得好也就罢了,要是出了什么纰漏,我不能保证会有什么样的后果等着你。怎么了,不敢接吗?” “接,我接。”三千的声音是从牙齿缝中一个字一个字地蹦出来的。 “好,那我就等你的成果了,出去吧。”徐纾温终于支起了上身也放开了她,但是等了十几秒却发现三千仍是一动不动。 他当她是被自己给吓傻了,于是不屑地笑了下道:“你还有话要说吗?” “嗯。”三千顿了片刻才回答,她酝酿着自己的情绪,站在原地做了好几个深呼吸,然后终于鼓足勇气甩给已经坐到椅子上的那人一个凌厉的眼神。 “徐纾温,你就是一混蛋。” ※ 徐总经理让洛三千一个人负责悠游合作项目的事在不到半天的时间里就传遍了整个广告部,一时间大家私底下议论纷纷,所谈论者无非是洛三千和徐纾温到底是什么关系,亦或是他们二人之间是否有什么交易。 毕竟,让一个刚入职不到半年的新人连着接两个重要项目,还都是作为主要负责人,实在是件有违常理的事。 因为这次的项目尤为关键,梁部长还专门找三千去谈了话,和她交待了许多需要注意的地方。到底是在官场摸爬滚打多年,从他的脸上看不出有一丝一毫对这项决定的不满。 “既然徐总已经说了由你负责,那你就好好去做,有拿不准的地方可以找你师父多商量商量。”梁部长端起茶杯呷了一口,语气沉稳地说。 三千点了点头,既然话已出口,那就是骑虎难下了,她必须硬着头皮做下去。 正所谓自己作的死,就算跪着也要作完,就是这个道理。 从梁部长的办公室出来后,三千犹豫了一下,还是先去找了戚笑言。 戚笑言看到她来并不吃惊,从容起身,给了她一个眼神示意她跟着自己,然后便转身去了他们平日里用来讨论工作的小会议室。 待三千也进来后,戚笑言轻轻关上了门,顺手将锁也扣上。 “和我说说,到底是怎么回事。”她坐了下来望着三千淡淡地说。 三千低着头,面对戚笑言她不会有丝毫隐瞒,但这件事她却不知道该怎么讲出来。 戚笑言见状轻轻叹了口气,又道:“你就老实告诉我,你和徐总之间,到底有没有暧昧关系?” “没有!绝对没有!”三千猛地抬起头,使劲摇了两下保证道:“师父我发誓,我和他之间绝对没有那种关系!” 戚笑言点了下头,“我相信你,不过,徐总为什么会突然让你接这么大的项目呢?” 三千觉得自己真是有苦说不出,她总不能说是徐纾温那个混蛋故意整她吧,但是除此之外她又不知要如何解释,撒谎都找不出合适的理由。 在她看来,徐纾温之所以这次让她一个人负责这件事无非就是为了等着她将来出了错他好借机处置她。作为一个公司领导,行事的第一准则居然不是以公司形象和名誉为重,反而是为了欺负一个小员工,简直是可恶卑鄙。 当初因为她掉进喷泉他给她衣服那事,她还有一段时间觉得他人不错,现在想想真是脑子进了喷泉的水了,估计那晚徐纾温也只是抽了个风而已。 “三千?”戚笑言看着她有点走神,便又叫她,“你知道是什么原因?” “师父,”三千顿了顿,吸了口气道:“具体原因其实我也说不好,不过这次的工作我一定会尽力完成的,不管别人怎么想怎么说,我只想做好自己的事。” “你能这么想就好,我也是担心这次的事在其他同事心里造成的影响,不过既然你说没有,那我相信清者自清,过一段时间误会一定会消除的。” “嗯,但愿吧。”三千握了握拳,努力挤出一个微笑。 只不过这笑容看在戚笑言眼里,却是和哭没有什么区别了。 第三十六章 思念同步 最近的一段时间里,三千成天为了新项目的事情忙得焦头烂额,而樊不凡也因为在做一款新的游戏整日闷在房间里头不停的调试程序,两人竟是有好多天都没打过照面了。 明明是住在一个屋子里,却过得好似独居生活一般,只能通过一些生活物品的位置变动来确认还有另一个人的存在。 三千这两天连周末都在加班,为了方便查资料也不好把工作带回家,就只能把公司当成住所,常常一连工作十几个小时到了凌晨两三点看太晚了回去也不方便,就直接趴在办公桌上睡到天亮。 而在她为数不多的回家的时间里,一来是因为她知道樊不凡最近也过得颠三倒四,不确定他到底醒没醒着,她便不好冒然打扰他,二来也是因为她自己已经累得连话都不想说了,所以都直接回房间休息,醒来后又急着赶去公司。 就这么过了两周多,三千发现自己居然开始想念樊不凡了。 从住在一起到现在,她还是第一次有这么久都没有见到他,心里难免有些不适应。 而想念这种事情就是不能开头,一旦开了头,便会愈发的不可收拾起来。 说来也是无奈,虽然都是上班,但是悠游给自己的游戏开发员的工作时间十分灵活,因为考虑到编程人士常常会有自己专属的状态最好的时间段,所以他们并不强制要求这些人的固定上班时间,而且也不要求一定要到公司里去。 所以,除了定期开研讨会,以及偶尔有突发情况需要集合的时候公司会发邮件通知以外,樊不凡基本上过得就是和找到工作之前一样的时差。 这样一来,就变成三千早上起来的时候他已经睡了,而晚上三千回来时他又在工作,两个人刚刚好组成了一天二十四小时的一个互补集合。 到底要怎么样才能见他一面呢…… 三千无精打采地趴倒在桌子上,又是累死累活地过了一天,她瞥了眼桌边的时钟,已经是晚上十一点多了。 看看手头上剩下的工作量,她算了算倒是已经超额完成今天的计划进度了,总算能提前一点回家,她可不想再在办公桌上睡一夜。 这么想着,三千便活动了一下脖子,又大大地伸了个懒腰,只听到一连串关节运动的咔咔声,在这偌大无人的广告部里显得尤为清晰。 “唔……”她长长吁了口气,感觉自己再这么干一段时间可能早早地就会得什么颈椎病啊、肩周炎之类的,真是在拿生命来拼,想想都有点小心酸。 不知道樊不凡现在在干什么呢,也许又开始编程了吧?他会不会想她呢?算了,还是别自作多情了…… 三千揉了揉肩膀,站起来把自己的东西收拾好准备离开,手机却在这时清脆地唱了起来。 咦,三千愣了一下,她才不会说这是她无节操地设给樊不凡的专属铃声呢。 “喂?”在停顿了片刻之后三千迅速接了起来,“樊不凡?”她带着疑问的语气,像是有些怀疑到底是不是他打来的。 “嗯,是我。”没错,的确是他那好听的声音。 “啊!”三千先大叫一声,然后连忙让自己克制了一下,降低音量道:“出、出什么事了吗?你怎么会在这个时候给我打电话?” “哦,我是想问问你忙得怎么样了?加班还要加多久?”樊不凡听起来很随意地问。 三千有些摸不着头脑,不过还是照实说道:“我刚弄完,正准备回去呢。” “那正好,”樊不凡的嗓音里有着清朗的笑意,“我刚好在你们公司楼下,你下来吧,我在门口等你。” “什么?楼下?!”三千吓了一跳,“你确定,是我们公司楼下?” 樊不凡有些无奈地笑了笑,说:“当然确定了,你当我傻吗。” 反正除了做游戏没看出哪儿精,三千默默吐槽一句,然后忙道:“好的好的,那你稍等我马上就下去!” 她这说着话就已经往电梯的方向小跑了,待挂了电话后刚好跑到电梯跟前,按下下行的按钮,却发现其中一部电梯在她按之前就已经在往下走了。 23,22,21,……,19,18,叮的一声,电梯停了下来。 三千心里有种不祥的预感,这么晚了,还是那么高的楼层,下来的该不会是…… 不要是徐纾温不要是徐纾温不要是徐纾温…… 电梯门缓缓地打开,三千僵在原地,见鬼了,还真是徐纾温。 自从她上次在他办公室说出那句惊世骇俗的“徐纾温你就是一混蛋”然后摔门走人之后,就再没和他碰过面,更别提独处了。现在不幸遇到,自然是说不出的尴尬。 徐纾温看见洛三千站在电梯外也有些惊讶,两个人就这么干瞪眼了一会儿,电梯门又要合上了,徐纾温便又按住了开门按钮。 “你到底上不上来?”他看着她面无表情地问。 三千心想,又不是我先得罪了他我干嘛心虚,更何况樊不凡还在楼下等着呢她也不想让他着急。 “上。”她简短地应了一声就迅速走了进去。 徐纾温松了手,电梯开始下行。 因为三千站在他的斜前方,又比他低了一头,所以从徐纾温这个角度看过去刚好能看到她线条姣好的侧脸和略微绷紧的下颌。 不知为何,徐纾温竟忽然觉得洛三千和陈双长得有一点相似,虽然她们两个显然不是同一类型的,但是在容貌上却是不相上下,而且还有种微妙的契合。 其实现在三千的样子和平时比起来已经是打了折扣了的,因为连日来加班的关系,她的眼底已经罩了一层淡淡的乌青,皮肤的状态也不是很好,整个人看起来十分疲惫。 徐纾温看到她的一头长发只凌乱地在脑后扎了个马尾,耳朵边和脖颈后都是散落的发丝,还有一缕明显是没扎进去,长长地搭在背上,看起来十分难受。 “你加班到这会儿吗?”徐纾温今天穿得并不是很正式,只是里面穿了件衬衫,外头套了件黑呢子大衣,也没有系领带。他这会儿心底有些莫名的烦躁,随手将衬衣最上头的两颗扣子解开方才觉得得到些缓解。 三千听到他的问话,抬起头时透过电梯门的反光正好看到他解扣子的动作,心里先是一惊,但转瞬便觉得是自己想的太多了。 “是。”她顿了一下后答道。 徐纾温见她这么冷淡,倒也没像以前那样跟着对她冷言冷语,他觉得今天自己心情还算不错,居然也没有什么生气的感觉。 电梯在十楼又停了一次,不过打开门却没有人。“可能是被打扫卫生的阿姨不小心按到了。”徐纾温道。 三千不确定他这话是在自言自语还是在对她说,想了想决定不去理他。 “你最近经常加班到很晚吗?”徐纾温忽然又问。 三千忍不住翻了个白眼,为了不让自己话中的讥讽表露得太明显她于是冷冷地答道:“是啊,多亏徐总栽培。” 徐纾温闻言睨了她一眼,等了几秒没有说话,眼见电梯要到底了才道:“第一期汇报就在一周以后了,你做得完吗?” “我尽量。”三千听着就觉得头大,虽说按她目前的进度到时候应该是能完成的,但她在排进度的时候都是按一天十五个小时的工作时长来计算的,到时候即便完成了,估计她也就只剩下小半条命了。 这时已经到了一楼,徐纾温没再说什么,跟着三千走出电梯,却不想在门口看见了樊不凡。 “纾温,”樊不凡见到他和洛三千一起出来稍稍一愣,不过三千已经加快了脚步走到他身边嘟着嘴说:“只是偶然碰到。” “不凡,你是来接她?”徐纾温走近了问,其实这在他眼里已经是明摆的事了,不过口头上再确认一下而已。 然而樊不凡在听到这个问题之后却显得有些不自然,他瞄了一眼洛三千,发现她也在看着自己,不由下意识地收回目光,轻咳了一声才道:“没有,只是刚好路过。” “路过?”徐纾温挑了挑眉毛,这人也实在是太不会说谎了,n&h无论是跟他们家还是悠游都压根不在一个方向上。 不过当他看向洛三千时,却发现她好似根本没有注意到樊不凡话中的漏洞,一双眼睛只在樊不凡的身上看来看去,那眼神中的桃花都满的快要掉出来了。 “你怎么也这么晚才回?”樊不凡对他的质疑避而不答,换了个话题问道。 “嗯,有些事情要处理。”徐纾温不再看着洛三千,他觉得瞧见她那副花痴模样就让他又开始烦躁起来,原本的好心情也遭到了破坏。 “你们一会儿是还有别的安排吗?”徐纾温估摸着樊不凡专门来找洛三千一定是有什么事,可能要一起吃个夜宵之类的,不过他并不打算和他们一起去。 樊不凡扭头看了眼三千,然后淡淡笑道:“没安排呢,我们商量商量再说,你先回家吧。” ……徐纾温表情一僵,顿时觉得有种被嫌弃了的感觉。他还想着不跟他们一起,却不料人家压根就没想带他。 洛三千他也就不说什么了,但是没想到居然连樊不凡都这样对他。 “那好吧,”徐纾温道,“不过这么晚了你们打车应该也不方便,要不我送你们?” “不用了。”这次是三千回答的,她盯了半天才终于肯把视线从樊不凡的身上移开,“我最近这个点出来都能打到车,不麻烦您了。” 徐纾温看着她的眼神也能猜出这句话里面的潜台词:何必猫哭耗子假慈悲。 而对此他却不能反驳什么,更何况樊不凡也在场,有了上次的事情他不想再当着他的面跟洛三千闹什么不愉快。 “好了纾温,你就回去吧,不用管我们了。”樊不凡看气氛不太对便又加了一句。 “嗯,那我先走了。”徐纾温见状也颇具自知之明,和他们俩简单告别之后就大步往停车场走了。 三千斜眼盯着他的背影看了一会儿,然后有些不屑地撇了撇嘴。 “行了,人都走了,你就别不自在了。”樊不凡看着她好笑道。 “我才没有不自在!我只是不待见他而已!”三千扭过了头,看向樊不凡时已经是笑眯眯的了。 “还有,你现在可以告诉我为什么今晚会来了吧?”她冲他俏皮地眨了眨眼睛,“诶,”在樊不凡刚欲开口时她却又打断了他,一脸的坏笑,“你可别再说是路过,这理由也太假了,亏你编得出来。” “额……”樊不凡一时竟不知该如何接话。 三千看他这样子不禁笑意更盛,一双狭长的眼睛都眯成了两轮弯弯的月牙形,“你老实说,是不是想我了?” 第三十七章 意外事故 “你老实说,是不是想我了?” 三千带着一分玩笑九分认真地问完,竟然发现樊不凡的脸有些红了。 而他这一脸红,倒让她连那一分的玩笑也维持不住,自己也禁不住又是尴尬又是害羞起来。 “那个……我是说……我的意思其实是……”三千试图解释,但是却结结巴巴了半天也说不出个所以然来。她的问题太过直白,现在想强行套入其它意思实在很困难。 偏偏樊不凡这时候还一句话都不说,只是有些发呆地看着她,让本就尴尬的气氛愈发变得奇怪起来。 完了完了完了……她早该知道像樊不凡这种不食人间烟火的美男子是不会开也不会接这样的玩笑的……但是,但是他应该是想她的吧?不然的话没道理啊,他干嘛这么晚跑来这么远找她…… 难道是感应到她在想他了?那这样的话他们俩之间岂不是都有心灵感应了??若真是如此,这可比他单纯的想念她更让她开心啊,都可以做灵魂伴侣了! ……所以说,他到底对她有没有那方面的意思呢?到底该怎么做才能确认她的感觉是真是假,是心有灵犀还是自作多情呢…… 就在三千正一个人满腹惆怅思来想去的时候,“你,饿不饿?”沉默了半晌的樊不凡忽然问道。 “啊?”三千一下子抬头看着他,心说朋友你这话题也转得太生硬了吧,中间连一点铺垫都没有啊……自己不会觉得很诡异吗? 不过这会儿樊不凡已经把头稍稍转向一边,避免了和她的眼睛进行直接对视,清了清嗓子道:“我是今天刚把新游戏最初的效果做好了,就出来透透气,正好看你还没回来,所以想着如果你也有时间的话可以顺便一起找点东西吃。” 听见他终于开口解释,并且总算放弃了“路过”这样的低级借口,三千也稍稍松了一口气。 “那你至少应该提前给我打个电话的,万一等你到了这儿我已经走了,不就错过了吗?” 樊不凡迅速瞥她一眼,下意识地咬了下嘴唇,“那,不就不能说是路过了么……” “……”三千只觉得丹田处涌上一股暖流,整个人都似乎要被樊不凡给萌化了! “所以你就是来碰运气的吗?不过也真巧,我刚好做完今天的活儿准备要走呢。”她憋住笑看着他道。 樊不凡脸上露出个不好意思的笑容来,“碰上了不就行了,别再纠结这个了,走吧。” “好的!”三千的语调上扬,一激动竟直接挽住了樊不凡的胳膊,但是两秒后意识到自己做了什么,她又立马松开往旁边跳了一步,“抱、抱歉!” “额……”樊不凡看起来有些反应不过来,怔了怔才别过头道:“没事啊,我又不、不介意。” 三千一愣,“你怎么也结、结巴了……” “……”樊不凡觉得自己的内心好惆怅,她的关注点为什么是结巴呢? 他忍不住叹了口气摇摇头,“还不是被你带的,我只是想说,你想拉的话就拉着好了,我都无所谓的。” “哦,”三千眨了眨眼,不知道是不是她自己反应太过敏感、想得太多,怎么感觉这句话那么像是在隐晦地邀请她去搂着他呢?! 算了,管他呢,机不可失时不再来,先搂了再说! 这么想着,三千下一秒便直接上去又搂住了樊不凡。 她能感觉到这样一来他在走路的时候身体会有一些僵硬,而她自己也并不是十分自在,因为总不好意思贴得太近,要保持一定距离的话胳膊就等于得一直悬挂在半空中,很累,很酸。 可即便如此,她却还是美滋滋的,心里都乐得开花。 “对了,还没说要吃什么呢。”走了一段路后樊不凡说道。 “小区附近的那家烧烤怎么样?”三千略一寻思后说,“这么晚车本就不好打,我们就别再跑太远了。” “嗯,那就去那家吧。” 他们的运气还算不错,走了十几分钟就看到了一辆空着的出租车,两个人忙拦了下来坐上。 “你最近晚上都要走这么久才能打上车吗?”樊不凡上车后等了一会儿看向三千问道。 “很久吗?”三千的心理预期显然和他的不太一样,“这大半夜的能在二十分钟以内打到我就知足了,有时候还要更久一些的,上周五我就走了四十多分钟,都快走到联合广场那边了。” 樊不凡听了之后没有立刻吭声,只是眉头轻蹙,一副若有所思的样子。 “以后要不我晚上来接你吧,感觉这样太不安、全了——”樊不凡在沉思了片刻过后终于想好一个解决方法,但是当他侧过头跟三千说时却发现她竟然已经头靠着车窗睡着了。 前后也就不过两三分钟的样子,她居然这么快就睡了,可见也是累到一定程度。 樊不凡有些纠结地望着她,感觉她的头靠着窗户不会很舒服,但是他又觉得如果扶过她来靠在自己的肩膀上会不会有些逾越,那样她也许会觉得自己占她便宜吧? 就这样,樊不凡在剩下的路程中都陷入了深深的纠结当中,最终都没能想出个结果。 直到到了小区门口,他看洛三千累成这样应该也没精力再去吃夜宵了,还是早点让她回去休息的好,于是就和司机师傅说直接开到单元楼下面。 车停下来以后,樊不凡伸手准备拍醒三千,但是看到她睡得那么熟又不忍心,于是手在接触到她肩膀前又停了下来。 他的这一系列动作被司机师傅透过后视镜看了个一清二楚,而且其实刚才在路上的时候,他那一脸左右为难的表情师傅也都看在眼里了,心里真替这孩子着急。 “我说,小伙子,”师傅终于忍不住开口小声地说,“你看人家姑娘睡那么香,你就别给人再叫醒了呗。” 樊不凡有些诧异地看了看他,又看了看三千,为难道:“但也不能一直待在车里啊,这儿又睡不舒服。” “嘿你这小伙子怎么是一根筋呢,你这当男朋友可不合格啊!”师傅义正言辞地教育他道,“你给人抱上去不就完了么!” 樊不凡一呆,“抱上去?”他被这一句给吓了一跳,甚至忘了去更正说他并不是洛三千的男朋友。 司机师傅瞧着他那呆头呆脑的样子更是唏嘘,“是啊,这姑娘看着这么清瘦,你可别说你一个大小伙子抱不动?” “额……”樊不凡还在犹豫,那师傅已经率先下车替他打开了三千这一侧的车门,同时做出夸张的口型小声说:“快啊,来啊!” 樊不凡心里万分无语,但是刚刚车门打开时的冷风他已经感觉到了,眼下生怕洛三千熟睡之际吹了风会感冒,于是也顾不上其它,动作迅速地从另一边下了车绕过来,小心翼翼地用双手抱起了她。 好轻,这是他的第一感觉。 也许因为这是他生平第一次抱一个女孩子,心里对于女孩子应有的重量并没有一个标准的认识,只是潜意识里觉得她很容易抱,就像是抱了一个真人大小的毛绒玩具一样。 “快回去吧,还愣着干嘛!”司机师傅满脸无奈地看着这个傻小子,但同时也想到自己年轻那会儿刚谈恋爱的时候,好像也像他这么青涩来着,连牵个手都要兴奋好几天。 樊不凡经他一提醒终于回过神来,点了点头轻声道了声谢谢,然后就往楼道里面走了,步伐又快又稳。 嗯,这么看的话倒还不错。司机师傅心里暗喜,感情这种事有时候就需要局外人来推一下,他觉得自己刚才就做得不错,感觉棒棒哒! ※ 樊不凡抱着三千往楼上走去,因为他走得很稳,而且她也睡得沉,竟始终没有醒过来。 不过就在樊不凡以一个难度高得反人类的动作将钥匙从口袋里拿出来准备开门的时候,三千忽然动了动身子,也不知她梦到了什么,居然伸手紧紧地抱住了他的腰。 樊不凡的手一哆嗦,差点没把钥匙扔出去。 幸好钥匙还在手里,他默默地想。如果钥匙真掉了,那他就得把洛三千扔了再去捡钥匙了。 樊不凡控制着手臂的力度,以防摔到她,然后缓缓地往下蹲了一些将钥匙插|进门锁,小心地旋开了门。 完成这一串动作后他自己都觉得自己身手不错。 好容易进了门,樊不凡总算松了口气,他走进洛三千的房间想着把她安顿好就算完成任务了。 但是他没想到,三千从刚才开始就一直紧抱着他,力气还挺大,他试了一下竟没能把她的手拉开。 看着她像只树袋熊一样挂在他身前,樊不凡无奈中却露出一抹异常温柔的笑意,连他自己都不知那其中含着满满的宠溺。 不过这下该如何是好呢,总不会又像停电那晚一样,因为被她一直抱着所以不得不睡在一起,导致早上起来还得被她怀疑成是变态吧…… 樊不凡低低叹了一声,在不弄醒三千的情况下似乎暂时也没有别的办法,他只得先靠床沿坐了下来。 然而,许是因为他的姿势改变了让三千觉得有些不适,她扭了一下之后竟忽然松了手,而樊不凡刚刚坐下身体还保持着一个前倾的趋势,想着她抱得紧他也没有刻意去拦着她,结果三千就这么直接滚向地上。 千钧一发之际,樊不凡还没来得及意识到发生了什么身体就先大脑一步做出了反应,他下意识地抓紧了她的衣服然后自己也顺势滑了下去一个翻身将她反扣到自己身上,结结实实地当了回人肉垫子。 “咦……”闹出这么大的动静,三千自然是瞬间醒来了。 只是在她睁开眼之后,却感觉不太对劲。 除了她现在所处的这个奇怪的位置以外,还有某个地方的某种特别的触感。 “……我说,樊不凡……”在睡意尽散之后,三千的脸立时就红到了耳朵根,“你到底在摸哪里呀……!!!” 第三十八章 表露心意 刚刚从床上跌下来的时候,樊不凡是一只手扣在三千的身后,另一只手则护在她的身前。而现在两人一上一下躺倒在地上,他那只手竟不偏不倚地按在一个非常尴尬的位置。 他开始时只觉得有些软,但毕竟隔着衣服感觉不是很敏锐,而且他整个人又被洛三千压着没顾得上去想自己到底摸的是哪里。现在经她一提醒,他蓦地反应过来,下意识地就松了手。 只不过,三千本是半个身子被他支撑起来的,如今樊不凡的手一松,她便毫无预备地直直栽倒,额头直接和他的下巴来了个“亲密碰撞”。 “啊——”“嘶——” 撞上的一瞬间两个人都忍不住叫出了声,真疼! 三千连眼泪都飞出来了,她其实也不想,但这属于纯生理反应她也控制不了。 “洛、洛三千,你能不能先起来……”樊不凡先是被压然后又被撞,感觉真是有点吃不消,他看三千还有些发晕的样子,便先扶住她的双臂轻轻撑了起来,然后自己也趁机坐起身子往后挪了挪。 本来,樊不凡的原意是向后移出一段距离好让自己可以站起来,但是他忘了三千的床板是贴着墙的,他刚挪两步就靠在了墙上,而三千则坐在他身上揉着脑门,现在这状况便成了她不起来,他也就没办法动了。 “你还很疼吗?”樊不凡瞄了一眼洛三千,小心翼翼地问,“要不我们先起来再说?” “还起什么来再什么说啊!”三千抬起头瞪着他,眼角还有些湿湿的,把那里的一小簇睫毛都粘在了一起。 她的模样有些气鼓鼓的,嘴唇微微向前翘起,眼睛里都是亮晶晶的。“你你你……我当然很疼了!但这个不是现在的重点!” 樊不凡一时语塞,却见她又朝他凑近了一些,直视着他的双眼道:“你刚才都占了我那么大便宜,难道不应该负点责任吗?!” 樊不凡怔了怔,“你想……怎么负责?” 三千那一双漆黑的眼珠不大老实地转了转,她在片刻之间想法已经从“哎呀怎么办怎么办、我居然被袭胸了、好羞耻”一路策马奔腾到“唉,反正袭都袭了,该怎么样利用这一点使自己的效用最大化呢?” 有了这样的念头,她就更加天马行空起来。既然都要‘敲诈’了,那不如直接敲个大的! 想到这里,三千便响亮地清了清嗓子,再想到自己接下来要说的话,她的脸色也在几秒之内从桃花粉升级到了西瓜红。 樊不凡略有些紧张地看着她,总感觉她下一秒就会说出什么不得了的话来。 终于,三千在酝酿好了情绪之后,认真地盯住樊不凡道:“既然,你占了我的便宜,那么等价交换,你也应该让我占你一次便宜。” 樊不凡愣愣地看了她两秒,然后十分不好意思地说:“那、那好吧……你摸吧……” “……谁说我要摸你啊!你有什么好摸的!”三千的脸涨得更红了,她好不容易才鼓起勇气说出的那句话,结果樊不凡居然还给理解错了。 这下樊不凡不由有些迷茫了,他困惑地看着她道:“那你到底想怎么占我便宜?” 听着他这么一本正经地问出这种话真是让三千有一种莫名的羞耻感,但同时又觉得他好可爱,心里不禁变得愈发柔软起来,那个念头也就愈发得强烈。 “樊不凡,你把眼睛闭上。”她抿了抿嘴唇说。 “为什么要闭眼睛?” “哎呀让你闭上你就闭上,问那么多干嘛,有点诚意行不行啊!”三千装出一副不太开心的样子别扭地说。 樊不凡见状只好听话地合上双眼,心里竟然有些忐忑。 他安静地等了一会儿,然而并没有什么动静,于是忍不住开口问道:“你到底想做什么——” “别说话!”三千立即打断了他。 樊不凡很乖地不再出声,但是他又等了等,依然不见洛三千有任何的动作。 就在他都开始怀疑她是不是趁机在用相机偷偷地给他拍各种奇怪的照片的时候,忽然,唇上轻轻地传来一个异常柔软的触感,有丝丝湿润,还带着一点不易觉察的颤抖。 她居然,亲了他! 樊不凡瞬间睁大了眼睛,心脏也在停顿了片刻之后开始剧烈地跳动起来。 三千这时的脸上已经红得可以滴出血来了,在看到他睁眼的时候她就如触电一般猛地收回了前倾的身子,这会儿她正整个人呆呆地望着他,像是连她自己都不敢相信自己刚刚究竟做了什么一样。 说得再形象一点那就是,死机了。 夜晚的空气里本就无比安静,现在更是静得出奇。 只能听到两个人那明显的心跳声以一种相同的频率快速地躁动着,好像发生了共振似的。 这样令人尴尬又紧张的气氛不知持续了多久,明明只是静静地坐在这里,樊不凡却觉得自己后背的汗已经将衣服浸湿了。 待心跳声渐渐地平息下来,他才感到自己刚才那逃逸了的意识终于回归,而他似乎也总算可以发出些声音了。 “洛……三千……”他在叫她的名字时还是感觉有一点困难,嗓子里仿佛被什么东西卡住了似的,胸口也好似烧着了一般,里面的空气都被燃烧殆尽,连呼吸都变得吃力起来。 樊不凡不由地做了两个吞咽动作,看着还在发呆的洛三千,有些迟疑地朝她伸出手去。 然而下一秒,只听啪的一声!三千已抢先一步抓住了他的手。 其实从刚才到现在,三千只觉得自己的大脑里都是空白的,完全不知道自己干了什么,也不知道自己在干什么,更不知道接下来应该干什么。 思想停止了,就全靠身体的直觉在行动。 这一刻,她握着他的手,感觉心脏又开始扑通扑通地加速跳动起来。 要说些什么呢?不知道。 难道什么都不说吗?肯定不行。 就说单纯为了占你个便宜才盖个章的?不要,那她不成了调戏良家妇男的采草大盗了! 说她一时灵魂出窍身体被外星人占领所以才做出这么反常的事?呵呵,简直比他之前的那个‘路过’更不靠谱。 三千想了又想、纠结了再纠结,最后不得不承认,已经干出了这种毁人清白的事情,就不能再试图找借口来为自己开脱了。干脆,实话实说吧! 至于说完之后会有什么样的后果,他会不会一惊之下觉得她是个变态然后卷铺盖走人……那就不是她所能控制的事了…… “樊不凡,”三千下意识地屏住了呼吸,然后咽了口吐沫之后又舔了舔已经变得干涩的嘴唇,“我……我喜欢你。” 她在说的时候一直密切关注着樊不凡的反应,但是看到他的脸色并没有一丝一毫的变化,只是定定地盯着她。所以,三千在这句话说完时,心也凉了下来。 说没有期待是假的,即便她已经做好了不会得到回应的心理准备,还是伤了心。 三千的眼神黯了下去,心里已经苦涩得说不出话,方才的那股子躁动也在几秒之内平静了下来。 她松开樊不凡的手,自己则扶着床沿准备站起来,不说要落荒而逃,至少也得关起门来一个人黯然神伤一阵子。 “洛三千,”樊不凡这时却忽然叫了她一声,三千听到了,但是并不想理他。 她撑住床边正要用力,却不料樊不凡一下子攥住了她的手,紧紧地握着。 他的手比她的要大上许多,能将她的完全包裹在手心里。 “三千。”他又唤了她一声,这一声,却是极尽温柔。 “我也喜欢你。”樊不凡凝视着洛三千,一字一句郑重地说了出来。 也许之前他还不清楚他对她的那种感觉到底是什么,但是现在,他已经不能更确定了。 原来,喜欢一个人就是这样的感觉。 原来,他也早已喜欢上她了。 三千怔怔地望着樊不凡,有些怀疑自己的耳朵。他刚才是说喜欢她了吗?他是真的这么说了吗?还是只是她自己所构建出来的一个美丽的幻觉? 如果这是真的,那她现在是不是该去拜一拜月老?或者下楼跑上几圈??再要么上到楼顶去高歌一曲然后带着一脸幸福的微笑挨小区里众人的骂??? …… “三千,三千?”樊不凡见洛三千只傻愣在那里,并不知道她已经在考虑这么奇怪的事情了,他紧了紧握着她的那只手,又叫了她两声都没有反应。 该不会在这么重要的时刻她的思想也会跑偏吧…… 樊不凡只觉得心里一阵愁苦,前路似乎也是一片雾霾啊。他淡淡叹了口气,但是在望向她时,看着她那有些犯傻的模样,又忍不住浅浅地笑了起来。 “既然这样,那我就只能再占你一次便宜了……”他自言自语地说完,就把她拉近了些,同时自己倾身上去,轻轻地吻住了她。 这一次,不再只是蜻蜓点水的一吻。 樊不凡感受到三千在被他吻住时便回过了神来,她在错愕之中下意识地张开了嘴,于他而言就如同是迎合一般,正好让他得以轻易地撬开了她的牙关。 唇齿交缠所带来的刺激与方才那样点到为止的亲吻所产生的感觉是完全不同的,对三千来说这是她的初吻,而她也有百分之九十九点九的把握敢肯定这对于樊不凡也是同样。 他们两个人,可以说是毫无技巧,只是通过对平日里所看的影视节目以及岛国|爱情|动作片的记忆在笨拙地模仿着、摸索着,舌头不知究竟该以怎样的方式缠绕,又该以怎样的方式去引导对方,头应该往那一边偏,手又应该放在哪里…… 不过,即使什么都不懂,却是谁都不肯先和对方分开。 完全的,纯粹的,情感上的宣泄和释放。 好在,就当两个不会在接吻中途换气的人差点要窒息的时候,樊不凡终于率先推开了三千。他的眼神有些微的异样,脸还红着,微微喘着气道:“太晚了,你还是早点休息吧,有话我们明天再说。” 三千怔了怔,不过马上就知道了他这么说的原因。 刚才她的全部注意力都集中在接吻上面,所以下意识地忽略了一些其他的状况。而现在已经停了下来,她就不可能再继续忽视了。 这会儿,她还是以一个非常不雅观的两腿岔开的姿势坐在他身上的,而她所坐的位置,则比她的这个姿势还要不妥当的多。 下|身那里传来的硬|硬的触感,她要是再意识不到发生了什么,就白活了这么大了。 第三十九章 神魂颠倒 早上三千到了公司之后,脑海里还不停回放着昨晚到最后樊不凡红着脸从她房间里面跑出去的场景。 看他那副青涩娇羞的模样,反倒比她更像是个少女,而且好像还被占了多大的便宜似的。 三千禁不住又捂着嘴偷偷笑了起来,当然心里面已经在甜蜜地冒泡了。 她也没有预料到这突如其来的表白会进行得如此顺利,他居然说他也喜欢她,就那么当着她的面,直接地说了出来,这怎么能不让人感到欣喜若狂呢! 三千简直想上各个社交平台跟所有她认识的、或是不认识的人宣布:本姑娘已经正式结束单相思了!从今天开始,我洛三千也是拥有名草的人了! “哈哈哈哈,名草有我,哈哈哈,”三千想着想着竟笑出了声,让正好前来找她的戚笑言看了个莫名其妙。 “三千,”戚笑言拍了拍她的肩膀,“你一个人嘀咕什么呢?” “啊师傅!”三千惊得一个转身,忙敛起笑容,但眼睛里那明显的笑意还是出卖了她。 “这么高兴啊,有什么喜事?”戚笑言打量着她,不过继而又正色道:“上班时间还是要注意一点,你项目做得怎么样了?” “哦……还、还没做完……”三千立马心虚地低下了头。每次面对戚笑言,即便她工作上没有任何失误、没有偷懒,也总会有种哪里做错了的感觉。 不过戚笑言其实也就是关心地问一下,听见三千的回答也没有丝毫责怪的意思。 “还有时间,别着急。”她安慰道,然后终于说到正题:“刚才梁部长找我了,听说似乎是徐总刚交代下来,怕你一个人做不好悠游这个项目,就让二组的饶娆来协助你,然后我也会负责指导你们。” “什么?饶娆?!”三千难以置信地反问一句。 “是啊,”戚笑言点了点头,“她和你是同时进广告部的新人,不过得到的机会相对少了些,听梁部长的意思应当是希望不要厚此薄彼,让你们两个都能得到锻炼。” “这……样啊……” “有什么问题吗?”戚笑言见三千一副愁眉苦脸的样子不由问道。 “啊没,没问题……”三千自然清楚不能把个人恩怨带到工作里面来,所以只得应了下来。虽然她心里想的其实是即便没有饶娆,她一个人也能完成这回的工作,不过就是辛苦一点罢了。 戚笑言看她不再说话,权当她都已经接受了,于是又嘱咐道:“一期汇报就在下周了,你等下把目前做好的部分先发给我看看,然后我会再分别分派任务给你和饶娆的。” “嗯我知道了师傅。”三千顺从地回答。 “还有一件事,”戚笑言话说到一半却停住了,脸上是一副欲言又止的神情。 “师傅?”三千奇怪地问。 戚笑言似是有一瞬的出神,不过这时已经恢复如常,淡淡笑道:“算了,先不说了,等这次的项目圆满结束了我再告诉你。你先好好努力吧。” 纵使三千心中对于接下来和饶娆的合作有千万个不愿意,但看来这次也只能强迫自己了。 目送着戚笑言走远,她忍不住长长地哀叹了一声。 不过,一转念想到樊不凡,三千又觉得心里顿时多了几分底气。 还好,她现在不再是一个人了。 ※ 夜晚,城市的街道显得幽静而绵长,两旁简易的路灯投射下一个个排列整齐的光圈,光圈和光圈相互交叠,在格子路上形成一串规则的明暗交替。 月亮隐在云层当中看不见了,但是有几颗星星却显得特别的耀眼,稀稀落落地分散在天幕四周,像是特意标记出来一块专属的领地。 这样的夜,让人不免感受到一种静谧的美感。三千很奇怪自己为什么之前走了那么多次都没有发现,原来平市的晚上可以这么美。 “你今天工作还顺利吗?”身边是属于另一个人的温度,樊不凡随着她的步伐漫步走着,温声问道。 三千偏头看了他一眼,不由甜甜地笑了起来。 今天在她还加班的时候就收到了樊不凡的信息,他问她大概会忙到几点,他要来接她。 因为有了戚笑言和饶娆的协助,三千倒是不用再累死累活地往半夜赶,所以和他约好了九点在公司楼下见,她自己则在那两个人走了之后又把今天的成果检查了一遍。 “还挺顺利的,要赶在下周之前完成一期汇报上所需要的内容肯定没问题。”她充满信心地说。 “那就好。”樊不凡略显欣慰地说完,一时就不知该找什么话题了。 毕竟是刚刚确认彼此的心意,现在两个人在相处的时候还稍微有点不自在,似是对这忽然转变的关系有些应对不来。当然这也是没法子的事,谁让他们两人之前都没有什么正经的恋爱经历,在这方面纯得靠脑补。 而且,本来昨天都已经搂了胳膊、还公主抱、又袭了胸、最后连初吻都交出去了,但今天这俩人却反倒又矜持了起来,连走路都保持着一定的距离。 明明之前在没有光明正大做这些事情的理由时总想方设法地要去尝试,而现在可以这么做了,却又不好意思起来了。 这样下去可不行,三千默默感叹道。樊不凡这个呆瓜怎么就不晓得主动一点呢?难道在继主动献吻、主动表白之后,她还要主动去牵他的手吗?!这一般难道不都是男生先做的事情吗?! 三千感受到一阵淡淡的忧伤……她深切地怀疑自己拿错剧本了。 没办法了,为了不只是谈一场柏拉图式的恋爱,总得有个人先走出第一步。三千给自己打了打气,然后一点一点地往樊不凡的身边靠过去,放在衣服兜里的手也拿了出来,在每次摆动时若有似无地擦过樊不凡的手背。 “咳咳,感觉最近天气又变凉了呢。”她晃着手,似不经意地暗示道。 “你冷吗?”樊不凡扭头看向她,然后紧接着就要脱衣服。 “啊不是!”三千忙拉住了他,表情略纠结地说道:“我不是要问你借衣服的意思……” 樊不凡解扣子的手停了下来,望着她问:“那是,不冷吗?” 三千无奈,只好更明显地说:“身上又不冷,只是手有些冷。” “手冷的话就放进口袋里啊——哦,”樊不凡这下总算开了窍,他轻轻握住三千的手放进了自己的衣服兜里,唇角不住上扬,“现在呢?” “现在好了。”三千抿着嘴笑得羞涩又甜蜜。只要结果达到了,那过程怎么样也就无所谓了。 不过,她仔细地回想了一下,他们从昨天到今天似乎都没有讨论过关系定位的问题呢。虽然相互表了白,但只是仅此而已,到底现在两人算什么关系并没有说清楚。 “喂,樊不凡,”三千抬头看着他,神情认真,“现在我们算是男女朋友了吗?” “嗯?”樊不凡愣了一下像是被她问住了,等了两秒才道:“难道不是吗?” “是吗?!”三千欣喜地眼睛都亮了亮,然后又自己开心地肯定说道:“是的!就是男女朋友了!” 樊不凡看见她这么高兴,自己的心情也不禁变得愉悦起来,发自内心的笑意让他的侧脸显得愈发英俊迷人。 三千看得呆了,又一次开启花痴模式,不过这次她终于不用再担心会被他发现了。 “怎么了?”其实樊不凡这时想的也是,终于可以光明正大地问她每次这样看着他时心里到底在想些什么。 “樊不凡,有没有人曾经告诉过你,你长得很帅啊。”三千不免感慨道。 樊不凡闻言倒真认真想了一下,然后回答她说:“没有人这样说过我,不过这么夸我哥的倒不在少数。” “你哥?啊,你是说逸凡哥啊,”三千想起来上次见到樊逸凡时的场景,还是觉得有一丝窘迫,那次碰面恐怕他们双方都没给对方留下什么好印象。不过她不得不承认樊逸凡也绝对是长着一张可以祸害大众的脸,虽然在她私心里,当然还是觉得自己看上的男人是最帅的! “对了,你还没有和我说过你为什么要离家出走呢。”三千蓦然想到这件事,便随口问道。 然而樊不凡在听到这个问题后手指却明显向里收缩了一下,他沉默了片刻之后淡淡地对她道:“以后有机会会告诉你原因的。” 三千心里有着很深的疑惑,但是既然他暂时还不愿意说,那她也不好再去追问。 本以为成为女朋友之后会有一些特权的,但是没想到想知道的事情依然得不到答案。 有一股淡淡的失落感涌了上来,不过很快三千就把它们给压了下去,她明白她和樊不凡这才是刚刚开始,很多事情还急不来。 大概是感觉到了刚才那个话题过后有些冷场,樊不凡看着洛三千安静了下来不再说话,也知道应该是自己的缘故,心里有些过意不去。 “等这段时间忙完了,再一起去看电影吧。”他忽然停住了脚步,转过来面对着她提议道。 “好啊,”三千有些意外,吸了口气露出个笑容道。 “洛三千,”樊不凡凝视着她,如墨的瞳孔中是足以让人沉醉的专注,“我没有告诉你离开家的原因,是因为我自己的问题,你不要多心。” 惊异于他反常的敏锐,三千不由一怔。 她其实已经释怀许多了,本来也没什么,就算是恋爱中的两个人也会有自己专属的秘密,她不过是想得比较多,有些介意罢了。 “我没有多心,”她过了一会儿不好意思地垂下了头,“是我问了不该问的,你别在意才好。” “怎么会,”樊不凡将她的下颌轻轻抬起,手上的动作十分温柔,目光深深地看进她的眼睛里。“等可以说了的时候,我一定第一个告诉你。” “唔……好……”三千这会儿已经有点不知道自己在说什么了,樊不凡的这招杀伤力太强,从眼神到动作再到语气,完全就像是在演偶像剧一样,让她几乎要招架不住。 “那、那个……都说、说完了……我们还站在这里做、做什么?”三千用自己仅存的理智断断续续地问道。 然而樊不凡却连这最后一丝理智都给她瞬间剥夺了。 “我现在想做的,只有一件事。”他说。 紧接着,他就低下了头,在她惊愕的眼神中深深吻了下去。 所谓的神魂颠倒,大抵就是现在这种感觉了吧,三千最后想道。 第四十章 风波骤起 关于和悠游合作项目的一期汇报是在接下来这周的周二。 早在上周五的时候,戚笑言就和三千以及饶娆就已经把需要展示的内容和现有进度总结都做好了。因为这次项目的大部分工作都是由三千独自完成的,所以戚笑言和饶娆把自己手里的内容都发给三千由她做整合,而展示自然也是由她主讲。 周一的时候,三千又花了一天的时间检查,以保最后不会出什么差错。 听说在汇报会上,连徐纾温和悠游的二把手都会出席,可见双方对这次合作的重视程度。三千一想到到时候会有这么大的阵势,胃里就禁不住一阵阵地抽搐。 那天晚上,她专门让樊不凡假装听众,然后对着他练了七八遍的稿子,直到他跟她再三保证真的没有问题了之后才稍稍觉得安心了些。 其实樊不凡不明白为什么洛三千总是不太自信,明明她的专业水平已经很过硬了,但她对自己却似乎始终抱有一种怀疑态度。虽然并不是说这样不好,他只是觉得这种情绪可能将来会对她的一些决定产生影响。 不过现在想这些似是还为时过早,既然暂时无碍,那他能做的就只是尽力给她信心了。 ※ 到了周二上午,因为汇报会是在十点钟开始,所以九点二十的时候三千和饶娆就抱着电脑准备去会议室,而戚笑言则先她们一步去见梁部长了。 走出广告部的大厅,三千没想到竟然迎面碰到了当初面试他们的人力资源部的主管霍安竹。 “安竹姐。”据说公司里面的新人都是这么叫她的,所以三千和饶娆便也客气地叫了一声。 “是你们啊,”霍安竹看起来是认出了她们,微点了下头正要走开却又似想起了什么,她停下脚步看着三千说:“你先等一下,我有话跟你说。” 三千十分疑惑,她不记得自己除了面试之外和霍安竹还有其它交集,所以也不知道她会有什么话要对她说。 “额,安竹姐,我们一会儿要去参加汇报会。”三千显得有些为难地说。 霍安竹搭眼瞧了瞧她手中抱着的电脑,对饶娆说:“你先帮她把电脑拿到会议室去吧,放心,我只占用几分钟而已。” 三千见状也不好再推脱,只得把电脑递给了饶娆,然后跟着霍安竹走到了走廊边的窗户旁。 “你叫洛三千,对吧?”霍安竹站定了之后问。 三千心说你连我叫什么都不确定,那还能对我说啥? 不过她的这种想法显然不敢表露出来,只是温顺地点了点头说是的。 霍安竹静静打量了她几秒,复道:“我还记得当初筛选面试的人的时候看到过你的简历,背景不错,就是缺一封社会推荐信,按理说这种情况我们是绝对不会予以通过的。” 三千心里一紧,却不敢说什么,只继续听着。 “本来你的简历已经被我们搁置了,但是后来不知道为什么,徐总经理居然亲自给人力资源部打了招呼,让把你列入面试名单里。”霍安竹的眼神稍显锐利,音调也微微提高了些,“所以我一直很好奇,你和徐总究竟是什么关系。” 三千感觉自己真是一个头两个大,要是以前有人这么问她,她最主要的感觉应该会是紧张和心虚;但是现在,她就想扯开嗓子大喊一声:我跟那个奇葩一点关系都没有!!! 她也实在是搞不懂,饶娆那个女人就不说什么了,怎么连霍安竹这种有身份、有地位的主管级别的人物都来跟她八卦这种事。想到这儿,三千虽然很不喜欢陈双,但现在却很想套用她的一句话。 不是听说n&h的工作很忙吗?你们怎么还有这闲工夫来瞎打听! “你怎么不说话?”霍安竹等了一会儿不见三千回话,不禁皱了皱修得形状得宜的眉毛,“难道你和徐总之间真的有什么?” 三千顿时有种虎躯一震的感觉……她忙摇了摇头斩钉截铁地说:“不是的安竹姐,您误会了,我和徐总没有关系。至于他为什么会有那样的安排,如果您真的很感兴趣的话,还是直接去问他本人比较好。” 说完这话三千就觉得自己一定是嫌活得太舒服了,但是话已出口,木已成舟,她也没办法再补救些什么,于是迅速对霍安竹鞠了一躬道:“抱歉安竹姐,我真得该去准备汇报的事了,有机会的话再和您交流。” 霍安竹又盯着她看了一会儿,终究是没再说出别的话来,“行,你去吧。” 三千得了令立马开溜,五秒钟内就消失在了霍安竹的视野范围内。 而霍安竹则在她走远了以后还看着她走的方向,若有所思地站着,过了好几分钟,才终于迈步离开了。 ※ 三千到会议室的时候,徐纾温、梁部长、戚笑言还有饶娆都已经在了,而她前脚刚进来,悠游的二把手孔俊等一行人后脚也跟着进来了。 徐纾温不动声色地瞥了她一眼,三千心知他这是在嫌弃自己来得太晚。 但是她又能有什么办法,居然被人拦下打听和他的八卦…… 不过现在并不是抱怨的时候,三千很清楚今天这个场合的重要性,那是绝对不能掉链子的。 她先捡了个靠边的座位坐下,等到十点钟的时候,会议正式开始。徐纾温先和孔俊大致交流了一下,然后就让广告部准备展示一期的成果。 三千刚才就看到饶娆已经帮她把电脑接到了投影仪那里,她看向戚笑言,戚笑言冲她点了点头,示意可以开始了。 三千走到电脑跟前,熟练地把放在桌面上的那个演示文稿打开,这份东西她大概前后看了不下五十遍,对于每一页什么位置有什么内容都已烂熟于胸。 然而,当文档完全打开之后,三千却傻眼了。 本来应该是三十五页内容满满的ppt,打开之后前面第二到第三十页竟然全是空白的……而这里空白着的二十九页,上面原有的内容正是三千所做的部分,剩下那五页则是饶娆做的。 三千的内心已经不能用震惊来形容了,这并不是她们最终做好所要用来展示的ppt,而是饶娆第一次把自己那部分做好之后发给她的演示文稿。 这个时候在座的人也都看到了这个状况,气氛已经变得紧张起来,梁部长先出声问了一句:“小洛,这是怎么回事?” 三千此时也有些慌了神,她忙忙解释道:“实在对不起,这不是我本来要用的ppt,请您们稍等一下……”她说着的同时手也在不停地打开各个文件夹查找,但是到处都没有看到那个正确的文件。 还好,三千想到自己在u盘里也存了备份,便把脖子上和胸牌挂在一起的u盘取了下来插在电脑上。可是,别说这次的备份了,连她之前存的东西也都不见了,整个盘里干干净净空无一物。 不可能啊,她昨晚明明特意把备份又更新了一遍然后放进去的,怎么可能都不见了。这个u盘她向来是随身携带,如果说有拿下来的时候,那应该就是早上刚来办公室的时候因为要换衣服和高跟鞋,她曾经把胸牌放在桌子上去了洗手间一趟。前后不过十分钟,难道有人趁那个时候把东西删了吗? 这时孔俊的脸色已经微微沉了下来,而梁部长的脸上也有些挂不住了,他盯着洛三千不住催道:“找到了没有?找到了没有??” “没有……”三千已经来回找了几遍又用了搜索功能,但是都没有发现目标文件。不仅如此,连她之前所做的和项目相关的所有内容都不见了。 这时戚笑言忽然出声提醒道:“三千,笔记本电脑上没有,你的台式机上应该有的,快去用u盘拷过来。” 三千听了一震,忙看了一眼徐纾温,只见他点了下头面无表情道:“快去吧。” “好的!”三千立马冲出了会议室,一路几乎是用百米冲刺的速度从安全通道跑回广告部里自己的办公桌跟前,她在插u盘的时候手都在发抖,但是她万万没有想到刚才竟还不是最糟的情况。 没有……哪里都没有…… 曾经静静躺在她的桌面的演示文件和项目备份,居然也跟着一起不见了! “怎么会这样……”三千喃喃道,这真是大白天的活见鬼了,好好的东西怎么可能说没就没了呢?!除非,是有人故意删掉了。 饶娆。 三千简直不敢相信,她居然选择在这个时候阴了她,还是用这样的手段。 再度回到会议室,三千的心情几乎是绝望的。 “怎么样?拿回来了吗?”戚笑言的脸上透着焦虑率先问道,但是看到三千的表情,她的心不由一沉。 “台式机上的文件也没了……” 徐纾温看了看她,问:“你没有给自己邮箱发一份保存起来吗?” “对不起,没有……”三千越说声音越小,她想起来自己从以前开始就不习惯存邮箱备份,并没有特别的理由,只是觉得不需要。一直以来也没出过什么问题,却不想竟在今天栽了跟头。 徐纾温沉默了几秒,“ppt没了也没事,直接把做好的内容展示出来吧。”他淡淡说道。 “那个,项目文件,一起丢了……真得很抱歉……”三千感觉自己的脑子都是懵的,最后完全是机械地在道歉。 “孔总,”徐纾温这时候站起了身,对着孔俊微微躬身,“真是对不住,今天是我们这边的工作失误,回头我会处理。这次因为进度丢失而给悠游造成的损失,我们也会进行相应的补偿,希望不要因为这一件事影响到我们之间的合作。” 徐纾温的这番话说得四平八稳,态度不卑不亢,既有道歉的诚意,同时也不失n&h的体面。 孔俊客气地笑了笑,脸色已恢复如常,“徐总不用这么客气,不过是一次失误而已,怎么会影响到我们的合作呢。至于落下的进度,补上来就是了。” 徐纾温也稍稍扬了扬嘴角,看起来倒是十分的温文尔雅,他伸手做了个请的动作对孔俊道:“要不这样,如果孔总现在有时间的话,不如去我办公室谈谈补偿的事?” “说补偿就见外了,”孔俊站起来呵呵一笑,“不过看样子今天的汇报是进行不下去了,我正好空出了时间,能和徐总交流交流。” “好,那就走吧。”徐纾温说完,给梁部长微微使了个眼色,然后就领着孔俊他们出了会议室。 这一下,会议室里就只剩下了n&h广告部的人。梁部长看看三千叹了口气,道:“你一会儿来我办公室一趟。”说完后他便也离开了。 明晃晃的白炽灯照得人眼睛有些发酸,戚笑言看着三千,目光里是难掩的担忧。她走到三千的身边拍了拍她的肩膀让她先坐在椅子上,然而接下来她却并没有和三千说什么,倒是转头看向站在一边的饶娆,“饶娆,你知道这是怎么回事吗?” “我当然不知道!”饶娆的眼神里写满了无辜。 不过,三千在听到她那副童叟无欺的语气时就不禁冷笑一声,“饶娆,你怎么可能不知道,不就是你把我的文件给删掉的吗。” 三千虽说是在问,用的却是陈述句的语气。 面对她的指控,饶娆的反应却是不急不忙,扬了扬眉毛,目光冰冷地看着她。 “洛三千,你没有证据,就不要血口喷人。” 第四十一章 如你所愿 “洛三千,你没有证据,就不要血口喷人。” 饶娆面对着三千和戚笑言,话说得信誓旦旦,脸上连一丝心虚都捕捉不到。 三千瞪着她不由气结,质问道:“今天早上汇报前我还检查过文件没有任何问题,而且电脑也一直在我身边,除了去会议室的路上因为被霍主管拦住我才让你帮忙把电脑拿过去,结果就发生这样的事,难道不是你还可能是别人吗?!” 饶娆冷笑一声,因着戚笑言也在场的关系倒不敢说出什么太不中听的话,只镇定地说:“是不是别人我不知道,反正不是我。我是第一个到会议室的,放下电脑之后我就去洗手间了,等再回来的时候部长他们已经到了,这期间还有没有其他人碰过你的电脑谁能肯定?” “再说了,”饶娆嘴角的冷笑更显讽刺,“刚才你不是说办公桌的台式电脑上的备份也不见了吗,如果真是我干的,那我能删了你笔记本里的文件,又怎么去删台式电脑的?飞过去吗?” 三千被她这一番话弄得哑口无言,虽然心里已经几乎认定饶娆就是删了她ppt的人,但是她不得不承认刚才饶娆所说的还是有一定道理的。 楼内最近的电梯和楼梯都在三千当时和霍安竹所站的走廊内,饶娆如果返回来的话她一定会看见。而如果她走的是大楼另外一侧,那时间上应当是来不及的。 所以说,即便她可以趁着去会议室的路上删掉她笔记本里的东西,但是要删台式电脑上的却不可能做到。 “怎么样,现在没话说了?”饶娆不屑地瞪了洛三千一眼,眼中含了十分的得意,“下次说话前记得动动脑子,不要不分青红皂白地就把罪名安在别人头上。” 戚笑言听了半天她们两人之间的对话,也是毫无头绪,只好先对三千道:“你先去梁部长那里吧,看看他打算怎么处理。” 三千心有不甘,但也只能点了点头,不再看饶娆调头离开。 到了梁部长的办公室门口,她犹豫再三,才终于轻轻敲开门进去。 “小洛,”梁部长正皱着眉头坐在办公桌前看着电脑屏幕,见她进来只略一点头,“坐吧。” “部长……”三千这时候哪还有心思坐啊,她往前走了两步,埋着头低声说道:“我知道今天是我搞砸了,您要怎么处置我就直接说吧,我都能接受。” 梁部长对着她看了一会儿,然后才开口道:“小洛,这次的问题的确比较严重,不过具体要怎么处理还要看徐总那边和悠游的谈论结果,我暂时还不好给你一个确定的答复。” “部长,我知道现在说这话可能像是在狡辩,但是我在去会议室之前真得检查过了,没有问题的……”三千双手紧紧抓着自己的衣角,这番辩解连她自己都觉得过于苍白。 梁部长摇了摇头,“我相信你检查过,但是现在说这些意义并不大,你懂我的意思吗?” 三千抬头看了他一眼,遂又点了下头,“我懂……那部长,我先出去了……” “小洛,你要不先回家吧。”梁部长喊住她道,“目前也没有进一步的工作,而且你现在这个状态也不适合做什么事情,不如回去等着,有消息了我会让人通知你的。” 回家?!三千心中一惊,这难道是要辞退她的前奏吗? “部长,能不能请您再给我一次补偿的机会?我一定会尽全力做好的!”三千紧张得声音都有些发颤,感觉眼泪已经在眼眶里面打转了。 梁部长看她如此也不好多说什么,只是安抚地看着她道:“你先不要想太多,我并没有说要让你离开广告部,只是让你先回家休整一下,这段时间以来你也很辛苦不是吗。” “我……” 三千再欲说些什么,却被梁部长挥了挥手打断,“回去吧。” 何谓凄凉,何谓绝望,三千现在算是都体会到了。 ※ 从梁部长那里出来后,三千就去找戚笑言,想跟她打声招呼再回家,但是却到处都没有见到她的人。 找不到戚笑言,三千想了想便给她发了一条留言,然后收拾好东西就先走了。 她现在只觉得身心疲惫,整个人一点精神都提不起来,梁部长在这一点上倒说得很对,就算她继续留在公司里恐怕也是什么都做不进去的。 到家的时候,樊不凡并不在,他今天应该是去悠游汇报进度了。三千一想到自己喜欢的人那么优秀,凡事都做得井井有条、稳妥得当,而她自己却闯出这么大的祸来,相比之下就更加觉得难过和消沉了。 接下来会发生什么,她都不愿去细想。 如今的这个局面,大概正好衬了徐纾温的意吧,他如果想抓住此事来做文章整治她,那她也只能由着他来,应对无方了。 三千想到这儿,颓然地往沙发上一倒,干瞪着俩眼望着天花板。也不知望了多久,最后眼睛渐渐地支撑不住,她闭上双眼,没过一会儿就进入了半睡半醒的状态。 这一觉她似乎睡得很轻,一直没有完全睡着的感觉,但也始终醒不过来,等她隐隐约约听见有钥匙开门的声音的时候,落在眼帘处的光线感觉已经较暗了。 樊不凡开门进了屋,他本以为家里没有人,所以换好鞋往里一走却看到洛三千躺在沙发上时不禁有些惊讶。 轻轻地走了过去,他躬身在她身旁蹲下来静静地看着她,脸上带着不自知的微笑。 过了一会儿,他抬起手小心地替她将散落在额前的发丝捋到耳后,稍稍犹豫了几秒之后,终于用手指轻柔地从她的面庞上拂过。 他的指尖带着淡淡的温度,透过肌肤一层层渗透下去,撩拨地心里也有些痒痒的。三千在这样的温柔中不由得睁开了眼睛。 “弄醒你了?”樊不凡的眼中闪过一丝歉意,他收回手,有些关心地看着她问:“怎么睡在这里?” 一看见他,三千就觉得之前心底被她强压下去的酸涩又一股一股地泛了上来,她撇了撇嘴,还没说话,眼圈就先红了。 樊不凡看她这样不由慌了,紧张地盯着她的眼睛问:“你先别哭,告诉我出什么事了?” 三千听着他关切的声音,心里却愈发觉得委屈得不行,鼻子抽了抽,眼泪直接就掉了下来。 “我好难过呀……”她坐了起来将樊不凡拉到身旁坐下,然后像小狗一样蹭进他怀里,也不管自己是鼻子一把泪一把的,抱着他就哭了起来。 樊不凡对此束手无策,只能顺从地抱住她,轻轻拍着她的后背,像是在哄小孩子一样。 三千就这样靠在他怀中哭了好一阵儿,差不多有十来分钟后才慢慢停了下来,樊不凡肩头的那一片衣服都已经被她的眼泪浸透了。 “现在可以和我说说了么?”樊不凡感觉到她的身体颤得没有那么厉害了,于是稍稍松开了些抱着她的手,复问道。 三千缓了缓神,然后开始一五一十地把今天发生的事讲给樊不凡听,因为她还有些轻微的抽泣,说话也是断断续续的,说了快半个小时才把前因后果都讲清楚。 樊不凡一直安静地听着,在她说完后又沉思了一会儿。“要不,我给纾温打个电话问问情况?”他想了想提议道。 “不行!绝对不行!!”三千强烈反对道,这件事她本就怀疑是徐纾温在背后搞的鬼,现在再去问他,那不是往枪口上撞么。再说了,即便樊不凡可以凭借他们俩的关系帮她说情,那她也不愿意。就算是丢了这份工作,她也不想向徐纾温示弱。 做人,还是要有点骨气的! 樊不凡看着她这么坚持的样子,心里不是不知道原因,但是凭他这么多年对徐纾温的了解,他觉得他还不至于拿n&h的声誉来开玩笑。 “我想你可能有些误会他,事情应该不是你想的那样。”他思忖了片刻后说,“而且现在这件事问他是最直接的,要了解情况也该是从他这里最快捷。” “不要不要不要!”三千的头摇得跟拨浪鼓似的,“你要是敢给他打,我就不跟你好了!” “……”樊不凡对于她这充满孩子气的抗议也是无奈,想一想上一次听见这句话似乎还是在小时候跟哥哥抢东西的时候。 当然了,那个时候他是处于不依不饶的那一方,但现在面对的是洛三千,他自然只能妥协了。 樊不凡轻轻揉了揉三千的头发,将她揽入怀中,“好吧,听你的,不打。” “那你可不能现在答应了我,回头却偷偷给他打!”三千努着嘴警告地说。 “嗯,好。”樊不凡应道。 “暂时也不能跟他见面!”三千继续追加条件。 樊不凡不禁一笑,“行,我知道了。” “最后还有一点,你也得答应我。”三千双手抓起樊不凡的手放在自己胸前说道。 樊不凡被她这个动作弄得脸色微微有些泛红,顿了一下才道:“你说。” “以后,你不许再叫陈双‘双双’了,听着太肉麻了!直接叫名字不好吗?”三千终于露出了狐狸尾巴,她说完就眨着眼睛盯着樊不凡。 樊不凡一愣,没想到她会突然把话题转到这里来,表情显得略有些为难,“这么多年都是这么叫的,突然改了的话,她恐怕会有很大反应的。” “我知道,当着她的面你可以继续喊‘双双’,但是她不在的时候就叫‘陈双’好不好?” 樊不凡看着三千一脸期待中又有些吃醋的样子,不由淡淡地笑了,这于他而言本算不上什么大事,要做到又有何难。只要她觉得开心就好。 “我答应你,放心吧。”他对着她浅笑而答。 这笑容看在三千的眼中,她忽然觉得,原来书上所描写的那些眉目如画,风华绝代的男子,是可以真实存在的。并且,就在她的身边。 第四十二章 戛然而止 跟樊不凡闹了半天,三千的心情已经比刚醒来那会儿好了许多。她现在虽然还是很担心这件事最终会如何收场,以及她自己又将面临怎样的处分,但是有喜欢的人在身边陪着她共同面对的话总归能安心一些。 樊不凡见她的情绪终于稳定下来,也稍稍放心,“你现在饿了吗?说想吃什么,我去做饭。”他站起来微笑看着她道。 三千以为自己听错了,面露怀疑,“你刚才说你要去做饭?” 樊不凡点了点头,脸上的笑容竟有点骄傲的意味在里头,“是时候给你展示一下了。” “展示?这是什么意思?”三千听得压根摸不着头脑,“难道你专门学做饭了?在哪学的、和谁学的?” “是小禾。”樊不凡不自然地抓了抓耳边的头发,“我们之前做了交换,我教他做游戏,他教我做饭。” 三千不由张大了嘴,愣了愣提高了音量道:“这是什么时候的事?为什么我一点都不知道?!” “大概三个月前吧,”樊不凡回想了一下说道,“没告诉你是怕你会多心。” 三千挑起眉毛打量着他,“这么说,你是嫌我做饭不好吃所以才去学的咯?” “你看,就是怕你这么想。”樊不凡咳咳了两下,转头看向一边,像是在憋笑。 这要换成在平时,三千定会揪着这事不放反复拷问前因后果进展过程的,但是今天她却没有这样的心情,只瞥了瞥嘴表示下自己的不满,倒没再跟他计较什么。 樊不凡看出她兴致不高,虽然刚才已经好了些,但到底是心里搁着事难以释怀。 “你电脑带回来了吗?”他沉吟了一下道。 三千不解地看向他:“带回来了,怎么了?” “给我看看吧,也许能把丢了的文件找回来。” 樊不凡的话就像是一剂强心剂打进了三千的心房,她瞬间从沙发上弹了起来抓住他的胳膊急切地问:“真的吗??真能找回来吗?!” 樊不凡拍了拍她让她放松些,“虽然不能百分之百保证,不过我想时间那么紧,删掉文件的人应该来不及删太彻底,只要数据还在应该就能恢复。” “你怎么不早说!”三千急得立刻去翻自己的书包,她怎么就忘了樊不凡还有这项技能呢! 樊不凡看着她着急上火的样子有些不知该怎么反应,等了一会儿才解释说:“我原本是想等吃完饭再给你说的,你那阵儿精神状态看着不是很好,想让你放松一下。” “把东西找回来我才能放松啊!”三千说话间已经把电脑打开递到樊不凡的跟前,樊不凡见状只得接过来又坐回沙发上,“那你给我一点时间。” 三千不再说话打扰他,而是静静地坐在一边紧张又期待地看着。 说实话她什么都看不懂,只见樊不凡就像电影里那些黑客一样打开一个个黑底白字的指令框然后手指飞快地敲击着键盘,屏幕上不断出现一行行的字符,三千都还来不及看仔细就已经过去了。 八分钟后,樊不凡最后敲击了一下回车键然后停下了手上的动作,“好了。” “就这么简单?!”三千觉得不可思议,要是这么容易就能找回来,她当初到底紧张个什么劲儿。 “你先看看对不对。”樊不凡把电脑朝她那边转过去,三千退出到桌面上一看自己那两个文件夹果然又出现了,心里一阵激动,但她还是有些怀疑,直到把所有的文件都检查一遍发现真的都恢复了的时候才抑制不住地抱住樊不凡的脸狠狠亲了一口。 “嚒!樊不凡我太爱你了!!!” 樊不凡的脸瞬间就红了。 “洛、洛三千……你怎么也来这个……”他结结巴巴地说。 “也来?”三千顿时捕捉到了这个关键词,“你这话什么意思?还有谁啊!” “双——”樊不凡刚一出口就想起刚才她让他保证的事情,于是又改口道:“陈双啊。” “喂!樊不凡!”三千一秒板起脸,他要是不提还好,一提就让她想到上次去机场接陈双时那两个奔放的吻,简直让人气出内伤! “我亲你的时候,你居然想到她?!”她醋意大发地质问道。 樊不凡对此真不知该如何辩驳,的确很相像,他怎么可能联想不到呢……不过也只是想到而已,他并没有别的意思。 他这时候还不明白,女人吃起醋来是完全不讲道理的,根本无法用任何逻辑和道理去推断加劝说。 其实也是好笑,若不是他刚才帮三千把文件找了回来,她现在也不会又恢复了生龙活虎的样子,攒足精力对他不依不饶的。 “你老实跟我说,她以前经常那样亲你对不对?有多少次?还有没有比这更亲密的?拉过手吗?拥抱过吗?还有你上次跟我的到底、到底是不是初吻啊?!”三千扯着他的袖子一叠声地问道。 樊不凡光是听着她这些问题都觉得脸上和心里都在发烧,他预计有个别答案并不是她想听到的,但是他又不大会撒谎,一旦说了谎被她拆穿结果说不定更糟,还不如实话实说。 念及此,樊不凡润了润嗓子斟酌地开口道:“上次当然,是初吻……其实,陈双从小在美国长大,对这方面看得比较开放,基本见面都是那么打招呼的,多少次实在记不清了。至于拉手、拥抱,这些小时候也许都有过,但长大以后就不再这样了。” 三千听得郁闷不已,委屈地盯着他,“你居然被她占了那么多便宜,这么说你在我这儿的第一次就只有初吻了?” “这……”樊不凡其实想说这种事难道不该是女方被占便宜吗,但是他能感觉到现在当着洛三千的面说出这句话显然不是一个明智的决定。 “你就别介意这个了,你知道我和她只是像兄妹一样。”他顿了顿说道。 三千头一偏,“是不是兄妹我才不管,反正以后你其它的第一次都得是我的!” 有些话,说的时候是无心,但是说完后再一琢磨就发现意思不太对劲。 三千的这句话音一落,樊不凡和她都愣了愣,同时想到了同一件事。 空气,忽然就静了下来。 时至黄昏,没有开灯的屋里光线很暗,阴影投在两个人的脸庞上,混着那一抹异样的红晕,显得尤为暧昧。 樊不凡望着三千那如同晕染了天边落霞的面颊有些出神,心里似乎有某种别样的感觉在慢慢流淌,沿心房蜿蜒流转最后汇聚到心尖处最敏感的那一点,就像是被人拿着羽毛在手心轻轻拨弄着,一下又一下,拿捏精准的力度让人浑身有种发泄不出的难受。 还有轻微的又麻又痒的感觉凝聚于指尖,而后一寸一寸地顺着手臂蔓延到腋下、肩窝、锁骨,最后是胸口,樊不凡的喉结上下浮动的频率有些加快,这种麻痒让他觉得整个人都燥热起来,特别是从胸腔的位置,慢慢下移至小腹,还在继续往下…… “三千……”他低低地唤了一声,情不自禁地朝她靠近,同时伸手扶住她的后脖颈将她轻轻压向自己。 双唇相贴,三千并没有抗拒,她能察觉出今天两个人唇上的温度都比往常要高一些,似乎,有了什么不同。 樊不凡的动作意外地很小心翼翼,他的这一吻出奇的温柔,轻轻地,在她的唇瓣上研磨,舌尖轻柔地沿唇线描摹,然后游离入口中,舔舐过每一厘每一毫,不留一丝余地。 三千被他这样的柔情攻势弄得大脑充血一片空白,只是下意识地在回应他,同时感到自己的身体也在发生着某种变化,灼热的,喘息着,像是在期许着什么,双手不由自主地攀住他的后背,感觉想与他更贴近一些,再近一些,直到密不可分。 而她这样的举动,对樊不凡来说无异于是一种更强烈的刺激,心里有个声音在说不可以,但除那之外的其它反应都要诚实得多,他的右手已经从她的脑后游移到身前,从颈部裸|露在外的肌肤一路滑过锁骨,最后停在胸前,他听到她明显地倒吸一口冷气。 “三千,”他又叫了她一声,声音中有着无法掩饰的欲|望,可同时还藏有一丝隐忍的克制。 也许就是他的这一分克制让三千也稍微清醒了些,她回了回神,终于意识到再这样下去会发生什么。 坦白地说,三千承认自己并不是个保守的人,杜绝婚前为这样的觉悟她是没有的。但是,有付易时常在她耳边唠叨提醒个不停,这另外一件事却是她比较担心的。 “等等!”她猛地叫停把樊不凡吓了一跳,但停顿了片刻后他就面露内疚之色,松开她有些无措地看着她道歉,“对不起,你不愿意的话,我……” 三千看他是误会了,她虽然羞于启齿但关于这种事情显然不应允许有误会的存在,不然以后只会更加尴尬。 鼓足了勇气,三千涨红了脸,低下头硬着头皮说道:“我没有不愿意……只是,我担心如果没有防护措施的话,万一、万一怀|孕了不就糟了……” 樊不凡听得呆住了。他是万万没有想到,洛三千居然已经高瞻远瞩地想到这种事。 当然,这些都是付易的功劳。 记得还在三千喜欢方格的时候,付易就不止一次地教导她,冲动是魔鬼,防护很重要! 三千当时对她这话都是不屑一顾的,可是如今真发生的时候,她发现自己竟然已经把这话牢牢记到骨子里了。 “对不起,”樊不凡在反应过来之后又看着她认真地道了次歉,“是我太冲动了。” “不是不是不是,你千万别这么想!我真得没有不愿意啊!”三千说完这话就觉得怪怪的,怎么听起来那么像她害怕他不会来第二次呢! 樊不凡乍一听也是一愣,但转瞬眼神里便是似歉又含笑,他定定注视了她几秒,然后长出一口气,嘴角微微上扬道:“我知道了。” 你知道什么了?三千特别想问他,但现在她实在没勇气再继续这么尴尬的话题了,只得故作淡定地把目光从他身上移开。 “我饿了。”她鼓起一边的腮帮子有些别扭地说。 樊不凡笑笑站了起来,让两人周围灼热的温度散去不少,“那好,我去做。” “对了,”待要转身时他又回过头来,“三千,你最近有时间和小禾聊聊吧,他快出国了。” 第四十三章 蓦然分别 第二天早上还没到上班时间,三千已经早早地到了公司等在梁部长的办公室外面。 当梁部长终于来了看见她时,表情倒不是十分惊讶,只是脚步略顿了下道:“小洛啊,刚好,我正有事准备找你说。” “部长,我来是想告诉您,项目文件我都已经找回来了!”三千跟在梁部长身后进了办公室,声音急切又紧张。 “是嘛,那就太好了。”梁部长竟是一副意料之中的神色,点了点头道:“不耽误事就行,你接着往下做吧。” 三千心下有些奇怪,这个反应未免也太过淡定了,昨天他还跟她一样着急上火的呢。 “部长,那对我的处罚是?”她看着他小心地问。 “处罚啊,”梁部长似是想了几秒,看看她眼神有一丝犹疑,“因为这一次悠游并没有太过挑我们的错处,而且戚组长也辞职了,对他们也算有个交待,所以这事暂时就不再追究了。现在你也找回了文件,那就把剩下的工作好好完成即可。” “辞职?!您刚才说我师父辞职了?” 梁部长略显为难地点点头,“看来她还没有跟你说,昨天就辞了,徐总也批了。” 三千听得整个人都怔住了,辞职,明明是她的错,为什么戚笑言要辞职呢。 “部长,我先出去了……” “好,你去吧。”梁部长看着她掉头跑了出去,心里也是惋惜,戚笑言走了,对广告部来说真是一大损失。 而三千从梁部长那儿出来之后就立马给戚笑言的手机打电话,可是一直到线断了都没有人接。 这是为什么,三千想不通,戚笑言的能力在n&h的广告部有目共睹,她一直都做得很好,怎么可能突然提出辞职。 难道是有人逼她吗?谁会这么做,梁部长?还是徐纾温…… 想到这次发生的事情,一件件都透着古怪,三千不信这是有人临时起意才搞的恶作剧,定是在之前就已经算计好了的。 饶娆必定参与其中,但是光靠她一个人显然办不到,一定有其他人协助她。 三千闷头冥想着,停下脚步时发现自己竟不知不觉走到了电梯跟前,她按下上行的按钮,看来潜意识里她已经想到了要去的地方。 徐纾温的总经理办公室在大楼的二十三层,三千曾经还坏心眼地想过,要是哪天所有电梯都停运了就好了,那样她就能看看徐纾温一连爬个二十几楼是什么样子。 现在她站在他的门口,虽说也不是第一次来了,但这次无疑是心里最紧张的一次。 抬手敲了敲门,听到里头传来一声淡淡的“进来”,她的手不由握成了拳,然后旋开门锁进去。 徐纾温这会儿也才刚到办公室,他正脱下自己的西装外套挂在衣架上,因为房间里有暖气,只穿一件衬衫也觉得很暖和了。 “洛三千,你有事吗。”他挂好衣服后坐回椅子上,面无表情地看着她问。 “徐总,我来是想问您,我师父戚笑言辞职的事情和昨天的事有关系吗?如果是悠游需要一个交待的话,那也理应是由我来承担,和她无关啊。” 徐纾温听得皱了下眉,“戚笑言辞职是广告部的事,你跑来问我和昨天的事有没有关系,难道在怀疑是我让她辞职的吗?” “难道不是吗?”三千反问道。 “可笑。”徐纾温冷哼一声,再看向她时眼神中已含了几分不屑,“洛三千,我看你是最近谈恋爱谈得把脑子都丢了吧,怎么说话做事都是一点章法也没有,你智商都喂狗了吗?” “徐纾温你——” “我说得有错吗?”徐纾温讽刺地勾唇一笑,“你做工作也不是一天两天了,居然还会犯那么低级的错误,连自己做的东西都看不住,你这样连实习生的素质都达不到。” “但是我——” “想说不知道被谁删了?那我就奇怪了,就算本地的能被删,你存到云端或者发到邮箱的总不会也被删吧?身为一个做设计的人,这是基本常识吧?” “我……” “要不是看在你这段时间一个人工作量太大比较辛苦的份上,还有我知道不凡有能力帮你把东西找回来,你以为这事会这么简单就过去了?” 徐纾温这话说完三千才明白过来,肯定是他事先跟梁部长说过文件能找回来的事,所以刚才她告诉梁部长的时候他才并没有显得惊讶。 对于徐纾温以上所说的话,三千此时根本无法辩驳,他说的句句在理,她也深知是自己做错了。可是,她的怀疑却不想就此作罢。 “但是,不管怎样这次明显是有人删了我的东西,而且做这事的人显然很清楚我没有把东西存邮箱的习惯,这个习惯,除了饶娆n&h应当没别人会知道了。徐总,饶娆是你最后让加进来的,我想知道你这么做的真实原因。” 徐纾温一听竟然乐了,“洛三千,你居然以为是我让饶娆去干的这件事,我看起来像是无聊到这份儿上的人吗?” 三千静静看了看他,然后答:“像。” 徐纾温的表情一滞,冷笑道:“你还真是不识好歹,我叫饶娆去是为了帮你减轻负担,结果没想到你现在竟会反咬我一口。” “拜托了徐总经理,这儿就我们两个人,您就省省力气别装了吧,”三千扫了他一眼道,“你要是会找人帮我减轻负担,那从一开始就不会让我一个人接这个项目了。” 徐纾温被她说得眼神越来越冰凉,最后只道:“随你怎么想,我没义务向你解释。” “不解释,那难道有人删我文件这事就不追究了吗?”三千压着火说道。 “你怀疑饶娆,有证据吗?” “……没有。” “那就不要在我这儿浪费时间。想追究的话就自己去找证据,找不到你也只能自己为自己的愚蠢买单。”徐纾温冷冷说完就下了逐客令,“出去吧。” 三千也再无话可说,不过当她转身拉开门的时候徐纾温又淡淡说了一句:“戚笑言辞职是她自愿的,你想知道原因就自己去问她。” 三千听了没有答话,顺势关上门就出去了。 而等她走了之后,徐纾温却盯着关上的门静静沉思了一会儿,几分钟后,他拿起内线电话打到了人力资源部。 “让霍安竹上来找我。” ※ 三千后来是被戚笑言主动联系到的。 那天下班之后,她们俩约在公司附近的咖啡厅里见面,三千赶过去时戚笑言已经到了,见她来了不由淡淡地笑了笑。 “师父!”三千心里早已憋了一堆疑问,一见到戚笑言就迫不及待地问:“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啊?您为什么突然要辞职?” “三千,先坐下吧。”戚笑言朝她挥了挥手,没急着回答,先叫了服务员来又替她点了一杯咖啡。焦糖玛奇朵,是她平时最喜欢的。 “师父……”三千忽然就觉得心酸,戚笑言是她步入工作之后严格意义上所遇到的第一位老师,从进n&h开始就一直带着她、训练她,不光是技术层面上的,还有其它方面对她的教导也很多。 如今戚笑言辞了职,她失去的不止是一位老师,还是一个人生的引路人,这怎能不让她伤怀。 跟三千相处了这么长时间,戚笑言光看看她的表情就了解了她心中所想,不由一叹。 “三千,我辞职并不是突然决定的,你还记得在汇报前我曾和你说我有事情要告诉你吗,其实就是这件事。”戚笑言娓娓说道。 三千猛一抬头,眼中写满了困惑,“可是,到底为了什么?您不是做得很好吗?” 戚笑言笑着摇了摇头,“做得好是一回事,喜不喜欢做却是另外一回事。以前我也跟你说过,无论做什么事,都不要忘了自己最初的热爱是什么,那句话,其实也是在对我自己说。” “师父,莫非您不喜欢在广告部吗?” 戚笑言叹了口气,“我是学美术出身的,从小的梦想就是成为一个画家,可惜,当初我刚毕业的时候家里人不同意我走画画这条路,因为他们觉得画家的收入太不稳定了,生活也过于随意,所以才逼着我找了一份正式的工作。只是这么多年干下来,我越来越觉得自己在工作时没有应该有的激情,特别是在你来了之后,看到你的工作状态,我才意识到原来做自己喜欢的事情是一件多么幸福的事。” “因为,我吗?”三千心里一惊,难道竟是她促成了戚笑言的辞职…… “是,但不全是。”戚笑言望着她笑笑,“我的确最近想这件事想得比较多,然后也是刚刚找到一个可以继续画画的地方,这才下定了决心要辞职。” “可是……” “三千,”戚笑言握住了三千放在桌子上的手,目光真切地看着她:“我看得出来,你在设计这方面非常有天分,而且也肯努力,好好做的话将来一定会有很好的发展。只不过,类似于昨天那样的失误,却不该再有了。” 三千听她提到这件事不由低下了头,愧疚地说:“对不起师父,是我给您丢脸了……” “别这么说,这件事我也有责任,身为项目主管同时也是你的师父,我应该也至少留有一份备份的,而不是全都交给你一个人处理。大约也是因为最近老想着辞职的事,我在这次工作中也是疏忽大意了。”戚笑言拍了拍她的手,眼神中透出些许忧虑。 “只是三千,有些话以前我不好说,但是现在离开了n&h,也就不牵扯那么多是非了。”戚笑言深深地看了三千一眼,斟酌片刻后,复开口道:“那个饶娆,你要当心一些。我在社会上已经摸爬滚打这么些年了,看人的眼光还是有点儿的。” “她和你,并不是一路人。” 第四十四章 特别总监 戚笑言离开广告部之后,原来七组的负责人换成了他们组里另外一个资历比较深的成员,名叫于诚,大学本科学设计出身,技术很不错,平时为人也厚道,所以七组的人对这项安排还都比较满意。 不过紧接着的另一项人事安排却让众人都有些意外,不明就里。 就在戚笑言走了一个星期之后,广告部迎来了一位特别总监,由徐总经理和梁部长亲自主持员工会议并在会议上宣布了这件事,然后让新总监和广告部众人会面。 当看到陈双一身正装出现在会议室门口的时候,三千的内心几乎是崩溃的。 “……这位陈总监真是个大美女,听说是从美国回来的?” “你知道什么,我可是听说了,陈总监似乎是咱们大老板的女儿!” “什么什么??大老板的女儿?这消息准确吗?” “我看呐,八|九不离十了。广告部什么时候有特别总监这个职位的,一看就是上头为老板千金专门设的……” 会议散场,三千听着周围同事议论纷纷,一向八卦的她却没有半点想要参与的意思。 陈双已经知道她和樊不凡在一起了的消息,现在忽然跑到n&h来,别的部门不去,直接来做广告部的特别总监,其用意她用脚趾头猜都能猜到。 不过三千如今已没有那么强的好胜心了,戚笑言的离开对她的影响不可谓不大,她现在时刻记着师父对自己的叮嘱,既然是喜爱的事情,那就全心全意地去完成。 不管是陈双也好、饶娆也罢,只要她们不主动来招惹她,那她就只管做好自己的工作。之前悠游那个项目现在仍归她管,听说本来对方是要求换人的,但是看了她后来补交上去的初期作品之后就改了主意,同意由她继续做下去。 只要还有项目可接,别让她闲着,那她也就顾不上跟她们上演什么职场版后宫。说到底,不就是两个最讨厌她的女人凑到一块儿去了么,多大点事。 “三千,陈总监找你。”就在三千准备回座位的时候突然被一个同事叫住,她没想到陈双居然这么快就找上她了,心里无奈,不过还是转身回去找她。 当她到了公司专门给陈双腾出来的那个“特别总监办公室”后,意外地发现于诚也在,于是朝他微微欠了下身打招呼。 于诚对她点了点头,然后转头等着陈双说话,看样子他也不知道被叫来有什么事。 “于组长,”陈双双手交叉,优雅地坐在椅子上,开口时并没有看洛三千,而是直直对着于诚道:“我之前看过广告部最近接的项目资料,发现有一个和悠游合作的项目规模较大,但是却只交给你们组的一个人负责,这是不是不太合适呀?” 于诚愣了愣,这件事是之前戚笑言在的时候梁部长直接交代给她的,他并不是很清楚其中的详情,也没有多事去打听。毕竟上面怎么决定都是上面的事,他只想做好自己的本职工作。 想了想,于诚语速较慢地回答道:“是这样,当时这个项目是直接由梁部长分配下来给小洛的,虽然任务是多了些,不过她总体还是完成得不错,所以也没有特意再增加人手。” 一期汇报之后,梁部长就没有再让饶娆跟着洛三千一起做,想来那事虽无证据指证究竟是谁做的,但洛三千和饶娆两个人相互不对付确是众所周知的事情了,自然不能再让她们二人在一起工作。 陈双听了于诚的话,这才侧目瞥了眼洛三千,等了一等后慢条斯理地问:“就是你接的吧,怎么回事啊?” 三千淡淡看向她回道:“这是徐总亲自派下的任务。” “纾温哥——咳咳,你说是徐总亲自派的?”陈双说漏嘴后连忙改口道。 三千点了点头没有说话。 陈双看起来有些不解,停了几秒才对着于诚说:“这个项目从现在开始就交给你们七组的其他人了,我会有别的任务交给洛三千的。” 于诚一愣,“可是如果这是徐总安排的话……” “放心吧,徐总那里由我去说,你们就这么办好了。你,”她把头转向洛三千,“记得把现在手头所有做好的东西都发给他们。” 三千长长地吸了一口气,然后点头道:“我知道了。” “那行,没别的事了,于组长你先出去吧,洛三千留下。”陈双吩咐说。 于诚并不知道陈双和洛三千之前认识,所以他很奇怪为什么新来的总监会单独留下洛三千,脚步略显迟疑地走了出去。 “三千姐,”待于诚走后陈双就换上了一副皮笑肉不笑的表情,看着洛三千还显得很是亲热的样子,“有没有觉得很惊讶?” 三千对她这种变化十分无奈,只是配合地点了下头说:“有点。” “我看不止是有点吧,你应该很不希望我来吧?”陈双的笑容里透出些诡异,看着三千的眼神也变得冷冰冰的。 三千心中默默叹了一声,从她和樊不凡在一起的时刻起就已经预见了陈双对她的态度,老实说这已经比她预期的要晚上许多了。 “陈总监,现在是工作时间,如果是私事的话我可以下班陪您聊。”三千淡淡地说。 陈双冷哼了一声,不过还是笑着,“那我们就说公事,三千姐,我刚才把你的工作交给别人你可千万不要记恨我,我也是担心你一个人太累了忙不过来。” “谢谢您的体谅。” 陈双见洛三千面上一点生气的表情都不露,心里不由觉得很没意思,挥了下手道:“那你就去忙吧,我都说完了。” 三千点头转身,开门往外走时正好和徐纾温打了个照面,两人很快对视一眼,徐纾温还在打量她,三千却叫了一声徐总后就迅速走开了。 一个一个的都惹不起,她躲还不行么。 ※ 因为悠游的项目被交给了别人,而陈双又没有给她新的任务,三千一整天都处于一个闲得无事做的状态,一到下班时间她就收拾东西走了。 这时已经是十二月份,平市的冬天十分干冷,风卷着枯叶吹打在人的脸上和身上,寒意彻骨,露在外面的肌肤开始时会有仿佛要裂开一般的疼痛,但时间久了就被冻得麻木了,僵得像块儿干巴巴的木头似的。 三千攥紧了大衣的领子冲出n&h的大楼,依然感到一股冷风狠狠地灌进了身体里,她直接打了个哆嗦,然后快步往地铁站赶去。 这天气变得也太快了,前两天还穿风衣呢,今天瞧这架势已经是让人把羽绒服翻出来的节奏。 等她煎熬了一路回到家时,整个人都被冻得有些发懵了。 樊不凡这时刚好站在客厅的饮水机前准备给自己冲泡面,看见三千回来了十分惊讶,“今天怎么回来这么早,不用加班吗?” “不…用…了……没,什么,活儿……”三千感觉自己的脸都僵住了,连句话都说不连贯。 樊不凡见状已放下了手中的泡面桶,走了过来替她把包放下,脱下大衣,然后搂着她走到沙发上坐下。 “先暖和一下吧,”他用她的杯子倒了一杯热水递给她。 三千接过来捂在手心,然后把自己埋进了樊不凡的怀里,感受着他胸膛的温度源源不断地传来,这才渐渐缓过神儿来。 “你那个项目都已经做好了?”樊不凡知道她最近都在忙这个事,虽然目前不用再像一期汇报之前那么累死累活的,但也几乎是天天加班,根本捞不着多少空闲。 “项目被交给别人了。”三千说完看着樊不凡瞬间不解的神情,笑了笑,“是广告部新来的特别总监安排的。你猜这个特别总监是谁?” n&h的广告部新来一个特别总监可能是任何人,而洛三千专门让他猜,那说明这个人他是认识的。但是,他在平市认识的人并不多。 樊不凡略一思索,眼神变得诧异,“该不会是陈双?” “就是她,”三千向上翻了翻眼皮,“刚一来就把我给闲置了,今后不知道还会有什么动作。现在有一个身为总经理的徐纾温,再加上一个广告部特别总监陈双,两个人都视我为眼中钉肉中刺,可以想象啊我这以后的日子是不会好过了。” “不应该啊,纾温该知道陈双对广告设计这一块儿根本没什么了解,又怎么会让她来做总监。”樊不凡始终觉得徐纾温不会是个把公事私事混为一谈的人,上次游乐场那事纵然过分,但却是和n&h无关的。 三千现在也不愿再去纠正他,毕竟他们两个是相识多年的朋友了,她要是一直在他面前说徐纾温的坏话就成了挑拨离间,她并不想做这种吃力不讨好的事。反正所谓日久见人心,等时间长了,樊不凡自然会慢慢认识到徐纾温究竟是怎样一个人。 “算了,不说这个了,反正走一步看一步吧。”三千放下杯子然后挑了个舒服的角度趴在樊不凡的腿上,惬意地闭上了眼睛。 每当这种时候她都会觉得身体内的幸福感被一点一点地补满,就像是打游戏残血回到了生命泉水一样。 樊不凡看着她脸上满足的表情,唇边不禁浅浅溢出一个温柔的微笑,不过,这一抹笑意并没有持续很久。只一阵儿,他的眼神就渐渐地暗了下来,犹如被阴云遮蔽,风雨欲来。 “三千,”他用手轻轻地拂过她散下来的长发,静静地发出一声叹息。 “怎么了?”三千阖着双眼随意问道。 樊不凡的神情有些犹豫,等了片刻,他才缓缓开口,“我下周,要回一趟南山。” 第四十五章 无言冷战 樊不凡说,他下周要回南山市。 三千听见这句话后,就从他的膝盖上爬了起来。“你要回家?发生什么事了吗?” 他瞳孔中的阴霾切切实实地落在她眼里,三千心中一紧,猜测着可能出了什么大事。 不过樊不凡只是轻轻摇了摇头,对她道:“没事,就是回去一两天而已,你别担心。” 好端端的,非节非假,他却突然要回南山待一两天,这让她怎么可能不担心呢。 “到底是什么原因啊,不能告诉我吗?”三千固执地又问了一句。 然而樊不凡却垂下了眼帘,轻声道:“真没事,别问了。” 纤长的睫毛在眼睑处投下一小片弧形的阴影,他的声音不同于平日的清润舒朗,隐隐透出些沉重的味道,压得三千的心口有些发闷。 刚刚原本还温馨惬意的气氛,此刻却忽如粉尘般于空中消散。 三千反复告诉自己要懂得理解,学会体谅,他不愿意说自然是有他的苦衷,她不该强求。 可是他们在一起也不是一天两天了,开始的时候她能这么想,但时间越长想维持这个想法就越难。在她看来,两个人现在已经足够亲密了,可是每每说到家里的问题时,樊不凡都讳莫如深,这总给她一种得不到信任的感觉。 而在一段恋爱关系中,信任无疑是最重要的部分之一。 三千心里有些难受,但是看出樊不凡这时的心情也不是十分好,她又不忍心立刻去跟他计较些什么,只能继续把这种情绪压抑在内心深处。 两个人相对无言地坐了一会儿,还是三千先站起了身,淡淡说了句:“我先回房间了。” “不吃饭吗?”樊不凡终于抬起头问。 “不饿,你自己吃吧。” “洛三千,”樊不凡拉了她一下,三千却下意识地躲开了,她看到他的目光明显凝固了几分。 “三千,你别这样,我只是……”樊不凡说到一半却没有说下去,望着她表情隐忍。 到底有什么难以启齿的,难道在你心里我还不是一个可以分享一切的人吗。三千想这样质问他,但是话到嘴边,终归没有说出口。 “你别多心了,我是真不饿。最近一直忙,今天好容易能清闲些,我想抓紧时间去好好补个觉。”她往上牵了牵嘴角,只是自己都觉得勉强。 樊不凡的眼神显得有些无措,他不知该说或是该做些什么才能让她重新高兴起来。方才提到这个话题的本意,只是想告诉她自己会离开一两天,却不想会发展成这样。 “你还有别的话要跟我说吗?”三千还怀有最后一点希望。 然而,樊不凡摇了摇头,她的心也又凉了下来,比刚才还要彻底。 “那,我去睡了,你自便吧。” 房门在身后轻轻关上,在心间却是落下重重的一声,砸得人生疼,眼泪都差点流了出来。 也许是她太过于敏感和小心眼了吧。但是懂事这种事,却不是说装就能装得出来的。 ※ 三千一整个晚上都没有再理过樊不凡,而他倒是来敲过一次门,声音很轻,像是怕吵醒她睡觉,但又担心她肚子饿没饿。 三千当时是醒着的,却赌气一声都没出。听见他不再敲门后还在她门口停留了好几分钟,然后才慢慢走开了。 其实在那几分钟内,她已经动摇了,几次都想去给他开门,可最终还是坏情绪占了上风,让她无法这么快就忘却这件事然后云淡风轻。 这要换作是他们还没在一起的时候,她肯定不会因为这种程度的冲突就和他闹矛盾,那时候只要他肯和她多说哪怕一句话她都是欣喜的。可是关系改变之后,心理的预期也就不一样了,以前轻易就能满足的,现在却总觉得还不够。 就这样,三千在房间里闷了一晚上,直到饿得前心贴后背连觉都睡不着,却又不愿去厨房找吃的,她怕那样樊不凡会出来和她说话。 最后,在饥困交迫中煎熬了十几个小时,终于撑到了早上要去上班,三千看着时间差不多了,估摸着樊不凡应该睡了,这才放轻脚步从房间里面出来去刷牙洗脸。 只不过,当她从洗手间里再出来时,就看到樊不凡正靠在自己的房门口等着她呢。 依旧是一夜未睡,他的状态看起来并不是很好,头发乱糟糟的,眼睛通红,精神有些萎靡,典型的看电脑时间太长综合症。 “三千,”他看见她后叫了一声,嗓音发哑,听得三千心头一颤。 因为心疼,所以心软。 她看了看他,自己给自己找理由道,既然都这样当面撞上了,自然不好直接无视他。于是轻声回了一句,“你怎么还没睡啊。” “你还在生气吗?”樊不凡忽略了她的问题自问道。 三千抿了抿唇,低头看着自己胸前的扣子,“我没生气,你快去睡吧,我准备去上班了。” 说完她就拿上大衣要走,樊不凡不好拦她,只好跟在她身后又追加道:“那等你下午回来我们谈谈好吗?” “再说吧。”三千匆匆推门下楼,感觉到他的目光一直追随着她的背影,心里就像是压了块儿石头一样难受。 等她走到地铁站的时候,仿佛是为了配合她现在伤感的心情,那里居然立了个牌子,说今天本车站需要维修,请乘客到某某站去换乘某某线。 三千内心一阵凄凉,今天的天气比昨天还冷,而她因为和樊不凡闹矛盾的缘故也忘了要加厚衣服,就还穿着昨儿那一套跑出来了,现在已经冻得直打哆嗦。 她扭头四顾,想看看能不能干脆打辆出租车直接去公司,但可能是因为时间尚早的关系路上根本见不到几辆车,偶尔有开过的上面还都载了人。 没办法了,干站着只会越来越冷,还是先往下一站赶好了。这么一想三千就跺跺脚小跑起来。 如刀片一样的冷风刮在脸上真不是什么令人愉悦的事情,所谓冻哭这种情况是真得会发生的。三千只觉得自己的两只耳朵都要被冻掉了,她用一个双手抱头的姿势护住耳朵,但鼻头仍暴露在外,生生的疼,鼻涕和眼泪止不住地往下流简直像是在比赛一样,整个人狼狈尴尬不堪,已不知形象为何物。 偏生这时候还有辆不长眼的车驶到她身边时把速度降了下来,然后不停地来回打着转向灯,弄得她愈加烦躁,心说我走我的人行道你跑你的大马路,又没碍着你的事瞎闪什么闪啊。 而那车大概是看闪了半天她都没反应,终于加了下速往前开了一段,然后竟然停了下来。 三千忍不住用余光瞟了一眼那辆车,这一看却不禁愣了愣。她刚才胳膊挡着视线,只看到是辆黑色的车,现在再看却觉得这车十分眼熟。 这时她也已经走到了和那辆车平行的位置,只见副驾驶这边的车窗被降了下来,里面未见其人先闻其声,“洛三千,你上来。” 三千没想到居然是徐纾温,她就像是看见太阳打西边儿出来了一样,着实吃了一惊,“徐总,你怎么在这儿?” 要知道徐纾温住的地界儿可是市中心,而三千他们这里是在平市的西城区,n&h则在城市的东边,三个地方虽说是在一条线上但徐纾温要去上班的话那绝没有掉头往反方向开再绕一圈的道理。 其实说来也巧,徐纾温昨晚是去跟别人应酬,等结束的时候已经是凌晨了,而他又喝了酒不能开车,刚好客户说还想打打牌,他们就干脆在吃饭的那家酒店里开了几个房间,打牌打得困了就直接在那儿睡了。 这会儿,徐纾温握着方向盘,听见洛三千的话后没好气地瞥了她一眼,不耐烦地说:“关你什么事,赶紧上车。” “我为什么要上去。”三千下意识地往后退了一步。跟徐纾温在一起准没好事发生,她才不信他会善良到让她搭便车,肯定是别有目的。这万一她真得贸贸然上了车,结果半道儿被丢到什么坑里井里去,连个目击证人都没有,那她到时候找谁哭去。 想到这儿,三千站稳了之后又抬起手臂机警地护在自己身前。 徐纾温看见她那动作只觉得火大,难得他好心,看着天冷想载她一程,她却这么不知好歹。 “你爱上不上,要是不嫌冷,你就继续走吧。”徐纾温冷下脸道。 若按照正常的剧情发展,这句话说完之后洛三千就应该在为难之中接受他的好意,虽不是百分百的情愿,但还是会上车,并且心怀感激。 只是徐纾温没有搞清楚一件事,那就是洛三千的脑回路和正常人是不大一样的。 “多谢徐总好意,我先走了。”三千在听到他那句话后就略一点头,然后转身就走,竟直接把徐纾温晾在了身后。 切,还用什么激将法,不是让我走吗?走就走!和人身安全比较起来,冷一点根本不算什么。 徐纾温眼见着洛三千说走真就甩头走了,便也坐不住了。 他开了车门几步追上去拦住她,脸色已经彻底阴沉了下来,拽住她的胳膊然后不由分说地就把她往车里拖。 “徐纾温你这大白天的想干嘛!”三千使出拔河时候的劲头都没能摆脱他,反而被一路拽了过去然后直接塞进了车里。 徐纾温在给她把车门关上后就迅速回到了驾驶座,将车门全部锁住,一系列动作完成得行云流水,三千都要怀疑他是不是职业搞绑架的了。 “徐纾温你到底想怎样啊?!”她现在出也出不去,打也打不过他,只能干着急。 “你就把嘴闭上安静坐好吧。”徐纾温从前面冷冷抛过来一句话,然后就发动了车,一脚油门踩了出去让三千的头狠狠地撞到了后座上。 “……”面对比自己强的坏人,一定不能硬拼。三千恨恨地瞪了一眼他的后脑勺,把原本想要骂人的话又给咽了回去。 为今之计,只能期待他真得只是好心了。 第四十六章 难以捉摸 虽然三千对徐纾温没有什么信心,不过事实证明这次他的确是出于好意。到达公司停车场了之后三千那一颗悬着的心也总算落了下来,往后视镜里瞥了一眼,稍显不自在地说了一句:“谢谢徐总。” 徐纾温冷哼一声算作是回答,待车停稳后他打开车门的锁,道:“下车。” 你不说我也会下啊,难道还能一直赖在这儿不成? 三千默默吐槽一句,心里觉得徐纾温这个人真的很矛盾,一方面在不遗余力地与她为难,另一方面又会做出些疑似良民的举动,让人很难对他有一个准确的定位。 这时徐纾温也已经下了车,三千等着他走到自己前面,然后跟着说道:“徐总,您先上楼吧,我去吃点早点再上去。” “早点的话公司食堂不是有吗,正好我也要去。”徐纾温脚步不停地说。 三千心里一声呵呵,难道你看不出来我是不想跟你一起走了吗…… “最近一直在公司吃,今天想换点其它的,所以您还是一个人去吧。”她又道。 徐纾温这时回头看了她一眼,“你想去哪吃?” “就旁边的永和豆浆。” “也行,就去那儿吧。”徐纾温说完就转了方向往永和大王走去。 三千跟在后头张大了嘴,表情都呆住了,这种自来熟的语气是什么情况?!她哪句话有说要跟他一起吃早点吗? 不过还不等她搞清楚状况,她已经半跑着跟随徐纾温那像打了鸡血一样的脚步到了永和大王的门口。 “各点各的。”徐纾温冷冷地甩下一句后就站进了排着等待点餐的队伍里,三千掂量了一下,这句话翻译过来其实就是各付各的吧?德性!说得她好像要占他便宜似的。 “那徐总,一会儿我们也是分开坐吧?”三千趁机问道。 徐纾温没有答话,只是转过头淡淡看了她一眼,三千瞬间觉得内心又是一串呵呵喧嚣而过。 待点完餐后,徐纾温回身很自然地把三千手中的号拿了过来,用吩咐地口吻道:“去找位置坐。” “……你这是要帮我端吗?”三千狐疑地看他一眼问。 “不然呢?”徐纾温没好气地反问道,看周围有人,便又压低声音道:“你听不懂人话吗。” 三千的嘴角抽了抽,这种人就是做了好事人家都不想感谢他。 她不再理他转身去找座位,好在今天来得早,空位还比较多。 过了一会儿,徐纾温就端着两个餐盘走了过来,看着他一身西装却端着两盘豆浆油条的样子三千忍不住笑出了声。 “你笑什么,”徐纾温把盘子放到桌子上后瞪她一眼道。 “没什么,就是挺佩服的,”三千指了指那两个盘子,“这样端着居然一点都没洒出来,徐总不愧是徐总。” “你以为人人都跟你一样笨么。”徐纾温不领情地嘲讽道。 三千被他一堵也懒得再说话,直接拿起油条就一大口咬了下去,动作十分豪放,徐纾温顿时满眼都写的是嫌弃。 嫌丢人了?活该,谁让你非要跟我坐一起的。三千心里涌上一股报复的快感。 接着,她看到徐纾温也拿起了一根油条,那副斯文的模样简直和她形成了鲜明的对比。不过,当他把油条放到嘴边时,却犹豫了一下皱了皱眉,然后又放了回去。 “你不爱吃?”三千问道。 “没有。”徐纾温虽然这么说,但却再没有动一下他的油条,只把豆浆都喝完了。 三千打量了他一会儿没说什么,因为徐纾温先吃完的,她不由得加快了速度,倒是他坐在那儿似乎一点都不着急的样子,还略显鄙夷地跟她说:“你慢点吃,注意点用餐礼仪行不行。” “哦,”三千应完之后还是以平时的一点五倍速吃完了这顿早点,然后用餐巾纸抹了抹嘴,“走吧。” 大概是对她的形象已经无所期待了,徐纾温摇了摇头站了起来,也不等她,径直往外面走去。 三千紧走了几步追上他,看他瞥了自己一眼,也不吱声,跟他一同进了电梯后先按下了十楼的按钮。 徐纾温心下奇怪,十楼是食堂,她该不会还没吃饱吧。 不过三千并没有解释什么,等着电梯到了她却示意让徐纾温也一起出来,“你稍等我一下。”她说完后就自己进了食堂。 徐纾温被她弄得莫名其妙,本想自己直接上楼去,却不知怎的还是留了下来。他在不耐中等了几分钟,终于看到洛三千一手端着一个杯子,另一只手则拿着个托盘走了出来。 那盘子里放着几片烤面包和果酱,竟然还有两个香蕉。 “给你,”三千走近后把盘子递给他。 “干什么?”徐纾温看着她,并没有伸手去接。 “当然是吃啊,”三千用一副看傻瓜的表情瞧着他,“你刚才就喝了点儿豆浆不是吗,胃不舒服的话吃这些会好一些。” 徐纾温微微一怔,眼神变得有些微妙起来,“你怎么知道?” “本人观你眼睛发红、眼圈发青,而且看见油腻的食物还反胃,昨晚不是喝了酒就是熬了夜。反正不管是哪一种,现在胃肯定都不会舒服,这种情况自然该吃些碱性的食物了。还有,这杯是蜂蜜水,如果你是宿醉的话也能解酒。”三千侃侃而谈道,感觉自己真是博学多识。 “你会这么好心?”徐纾温挑了挑眉问。 这话该是我问吧,三千在心里想。 “一报还一报嘛,”她说完后觉得不对,又更正道:“哦,是知恩图报嘛,你让我搭便车,我自然该表示感谢。” 徐纾温点了点头,像是接受了她的说法。 两人沉默地等了一会儿,终于又进到电梯里,也不知该说运气是好还是不好,今天的电梯里都没有别人,倒成了他俩的专梯似的。 三千本不喜欢和徐纾温独处,不过这会儿她倒是想起个事来,反而有些庆幸周围没有其他人。 她稍犹豫了片刻,不过想想这件事恐怕能问的只有徐纾温和陈双,但陈双应该不会告诉她,而刚才和徐纾温相处得还算融洽,她便打算趁此机会问问试试。 “徐总,”三千停顿了一下,见他看向自己,方又说道:“樊不凡说他下周要回南山市一趟,请问你知道他回去的原因吗?” 如她所料,徐纾温听到这个问题后表情并没有显露出意外,只是眼神紧了紧,眉头也向中间聚拢了些。 “的确,就是下周了。”他仿佛自言自语般念叨了一句。 “什么就是下周了?到底是什么事啊,很严重吗?”三千看着他的表情不免更加紧张起来,看起来并不是小事啊。 徐纾温下意识地抬手按了按眉心,等了一会儿才回答她:“如果不凡没有告诉你原因,那我也无可奉告。” 三千并不是没有预料到会是这个结果,但还是想再努把力,于是又道:“拜托你告诉我吧,我又不会做对他不利的事,只是很担心,他看起来心情很不好……” “那也轮不到我来说。”徐纾温果断地拒绝了她。 三千无奈,但也没有办法了,眼看电梯马上就要停在十九层,便转了身准备出去。 不过,就在电梯停稳门将要开的那一刻,徐纾温忽然开口道:“你要是真担心他,可以陪他一起回去,请假就直接去找梁部长让他批。当然,前提是不凡同意你跟着去。” “可以吗?我真能一起去?!” “我说了,得不凡同意。”徐纾温说着松开了开门的按钮,“行了,上班去吧。” “喂等等!”三千还想再多问一些,但电梯门已经完全合上了,她只得作罢。 估计就算她再去找徐纾温他也不会多说什么了,她想了想,不由叹了口气。明知道樊不凡有苦衷,她昨天又何苦非要和他冷战呢,结果还不是自己难受,弄得得不偿失。 三千这会儿已经没什么气了,她决定晚上回去就和樊不凡和好。顺便还要问问他,回南山肯不肯带她一起去。 ※ “三千,总监叫你。”一个同事过来喊道。 三千真是没忍住翻了个白眼儿,这是第几次了?!从一大早开始,陈双就保持着平均每半个小时召唤她一次的频率,去了之后就使唤着她干倒咖啡、打印文件、装订资料、给it部送材料、从合规部取材料等等一类的事情,每次都等着她屁股刚沾在椅子上没多久就又把她找去。 看这样子,完全是把她当成了自己的私人助理在使唤,而项目却一个都不给她做。 三千心头憋着火,到了她的办公室耐下性子问道:“陈总监,这次又是什么事?” “去,把这沓文件的订书针都去掉,然后打上孔放到档案夹里。”陈双头也不抬从手边拿起一摞文件扔到了她跟前。 三千扫了一眼就气不打一处来,她压抑着自己的脾气说道:“总监,这不是你刚刚才让我打印出来订好的吗?” “是啊,”陈双抬起眼睛,睫毛在眼前刷了刷,“但是我刚才看了看发现这样订起来不方便整理,单独需要其中一页的时候更麻烦,所以还是分开吧。” “这件事,刚才你让我订的时候我就提前跟你说过了,当时你不是说没关系非要订在一起吗?”三千深吸了一口气道。 “那我现在改主意了不行吗?”陈双瞪着她神情已显不悦,“你到底做不做?” 三千咬住了嘴唇,等了好几秒,终于从牙缝中挤出一个字:“做。” 陈双的脸上露出了胜利的笑容。 “纾温哥说的没错,你舍不得离开n&h。” 第四十七章 好意落空 “纾温哥说的没错,你舍不得离开n&h。” 陈双的话像一把重锤似的狠狠砸了三千一下,她被砸得疼了,也被砸醒了,刚刚才对徐纾温培养起来的那一点好感又在顷刻间荡然无存。 原来在他心里,她是无论如何都不会主动离开n&h的,不管他们怎么对她,他都觉得她能忍。所以,他和陈双才会为所欲为。 说白了,就是欺负人。 三千嗤笑一声,亏她方才还去关心他,熟不知他自始至终都没有真正尊重过她,只不过当成个玩物按心情好坏来区别对待罢了。 “你笑什么?”陈双很看不惯她脸上那副讽刺的笑,明明这个时候处于上风的人应该是自己。 三千扫了她一眼,敛了笑容淡淡回答:“总监还有别的事吗,没有的话我就先去打孔了。” 陈双虽然气不过,但暂时还挑不出她其它毛病,只好冷着脸道:“行了快去吧,我急着用。” “知道了。”三千拿起文件走了出去,留陈双独自满怀嫉妒地盯着她的背影。 人傻一次是偶然,傻两次是天真,但要是傻第三次那就是真的愚蠢了。 明知道徐纾温对自己有敌意,她却在鬼屋那次选择了相信他,而今天又差点被他“好心而绅士”的举动所蒙蔽,几乎就要和他“化敌为友”了,现在想想真是可笑。 今后,她不能再那么轻易就上当了。 ※ 被陈双“奴役”了一整天,好容易挨到快下班的时候,三千感觉自己腿都是软的。 托这位特别总监的福,她今天几乎把n&h各个部门所在的楼层和各部门的负责人是谁、办公室在哪等等这些事情都搞清楚了。 预计在最后五分钟陈双应当是不会再找她了,三千开始装东西,手机却在这时响了一声。 她心里一颤,还以为是陈双又来了什么指示,不过打开来看了之后,才发现竟然是徐纾温发来的。 “下班等二十分钟以后到停车场等我,送你回去。” 三千对着这条消息盯了足足两分钟,意识到自己在出神之后她猛地摇了摇头,不行,不能再被他这善良的假象给蒙骗了,谁知道他葫芦里卖的是什么药。 把手机塞回包里,三千揉了揉眼睛又伸了个懒腰,回家! 她把书包往身上一背就下了楼,心想不给我项目就不给,这种不加班的日子有什么不好呢? 出电梯后,三千就大跨步地往大门走去,却不想在门口看见了一个熟悉的身影。 只见她的室友兼男友,樊不凡同志正靠门边站着,双手插兜,修长的双腿被大衣遮去了一半,但是宽肩窄腰的身材却没有被掩盖,整个人显得又高又瘦。 他的左手手臂上还挂着什么,三千走近了才看出那也是一件呢子大衣。 “樊不凡。”她走到他跟前之后之后叫了一声,然后便看见他原本沉静的面容忽然变得生动起来,连眼睛里都透出些暖意。心里就像是被什么东西戳了一下似的,刺激得她鼻子都有些发酸。 “三千,”樊不凡浅笑着看向她,只是那笑容里头还含了一抹小心翼翼,让三千更加觉得窝心。 她怕自己红了眼圈被他看出来,便低下了头轻声问道:“你怎么来了?” “我来给你送衣服,”樊不凡的声音有点不好意思,“今天比昨天还冷,看你昨天冻成那样今天却还穿着一样的衣服出来,不太放心。” 三千低头眨了眨眼睛,呼了口气道:“那你怎么不告诉我你到了,万一我加班怎么办,你打算就这么一直等着吗?” 樊不凡似是一时没想好怎么说,等了一会儿才回答道:“我今天刚好也不忙,不怕等。” 三千默默叹了口气,刚才她还觉得腿软呢,现在只怕是心更软了。看到他这样,她都开始自责起来了,觉得自己实在太过矫情,干嘛非要跟他过意不去呢。 抬起头,发现樊不凡还在认真地看着她,三千眼睛又是一热,忙接过他手中的衣服穿上,顺便趁机擦拭了下眼角。 “咦,这是你的衣服啊?”她穿上后才意识到这是件男士大衣,刚才稀里糊涂的而且脑子也不在这上面,竟都没有注意到。 樊不凡面色略显窘迫地揉了揉头发,低声道:“你不在,我不好进你的房间……所以就只好拿我自己的了——” 他的话还没说完,三千已经飞快地在他唇上印了一下,然后就看到樊不凡的脸在一秒之内倏地红了,比刷颜料还要迅速,眼睛呆呆地盯着她再说不出话来。 “好了,快走吧,再不走就太引人注目了。”三千抿嘴笑着,然后挽起他的胳膊往外面走去。 樊不凡还没回过神儿来,直到看见三千习惯性地往地铁站的方向走,他才终于开口叫住她说:“等等,今天坐地铁到不了,我们打车吧。” “啊我差点忘了,早上就关了,”三千站定了一拍手道,刚好看到这时那边路口的绿灯亮了,过来了好几辆空的出租车,她便赶紧招手拦了一辆。 “那你早上怎么来的?”上了车后樊不凡关心地问。 三千闻言脸色稍有些不自然,纠结几秒之后才别扭地说:“是搭徐纾温的车来的,他早上碰巧从那边过。” 樊不凡听了微微吃惊,“是他主动让你搭的吗?” “当然啊,不然我还能求着让他载我不成。”三千说着想到了刚才那条信息,心里总觉得不大舒服,好像她放了徐纾温的鸽子似的。 樊不凡倒是觉得挺欣慰的,他淡淡笑了下说:“你看,我就说纾温其实人不错的。” 要换以前三千这时肯定会反驳一句,而今天樊不凡想着徐纾温刚帮了她那她应该是赞同的,却不想三千既没肯定也没否定,只低下头没出声。 “三千,”樊不凡这会儿还惦记着昨天的事,他以为她心里还是介意的,便小心地问道:“你还在生我的气吗?” 三千见他误会了,忙摇了摇头,同时握住了他的手:“早就不生气了,你也别生我的气,你不想说的话,我不该非让你说的。” “其实,”樊不凡的声音有些迟疑,他反手将她的手放在手心里,然后与她十指相扣。这样一个简单却温馨的动作,莫名让他的心里觉得安定了些。 三千没有插话,也没有催,只是静静地等着他的下半句。 “三千,如果你真得想知道,我可以告诉你。”樊不凡在沉默了片刻后终于说道。 “你愿意说吗?”三千不想虚伪地说什么‘不不我不想知道’,她非常想,但是她也不愿再去强求他,让他难受。 樊不凡点了点头,他轻叹了一声,道:“之前我也跟你说过,不告诉你家里的事是因为我个人的原因,和你没有关系。不过现在,我也不想继续瞒着你了。” 三千望着他,总觉得他在说这句话时眼底始终藏着一缕化不开也散不去痛苦,显然,让他说出这件事无异于是在揭他的伤疤,她忽然意识到自己的行为好残忍,居然非要让喜欢的人去做会让他难受的事。 想到这里,三千不由握紧了樊不凡的手,“别说了,”她觉得自己的手都有一些发抖,虽然不知道究竟是什么事,但是他的痛苦她却仿佛都感受到了一般,心也跟着疼了起来。“不用告诉我,我是认真的。” “我也是认真的。”樊不凡属于那种一旦下了决心就很难被人说动的类型,现在他既然已经决心要告诉她关于自己过去的真相,就不会再选择退缩。 “你听我说——”三千待要再劝他,却被忽然响起的手机铃声给打断了。 她拿出来看了眼来电显示,神色不禁一怔。 樊不凡本无意窥探三千的私人电话,但实在是因为两个人坐得太近,她拿出手机来的时候他就不巧看到了,等了等见她都没有接听的意思,不由问道:“是纾温的电话,你不接吗?” “呃……接,接啊,”三千说完后才犹豫地滑开了接听键,刚把手机放到耳边,就听到里传来徐纾温十分不悦的声音。 “洛三千,你现在在哪儿呢。” 徐纾温这时的心情非常不好,他发出那条信息给洛三千时内心就已经很煎熬了,那对于他来说简直就是屈尊降贵,相当丢架子。但是想到早上见到她时她冷得像只猴子一样上蹿下跳的样子,他决定还是再做回好人送她一程,就当是卖兄弟一个人情,何况对于他来说也不过是举手之劳而已。 但是他没想到,在他发完信息之后洛三千居然没有给半点回应。他只当她是不好意思,还酝酿着等见到她后一定要好好教育她一下什么叫礼貌,却不料洛三千压根连面都没露。 徐纾温耐着性子在车跟前等了十分钟,这几乎是他等人时长的极限了,连他自己都觉得不可思议。没人敢放他这么久的鸽子,包括樊不凡和陈双在内,他们都很清楚他的个性,对守时特别看重,所以每次见他都是宁早不晚的。 而洛三千居然让他干等十分钟,徐纾温实在不耐烦了才打了电话。 “说话呀,在哪儿。”徐纾温问完一句没听见回答更觉烦躁,便又提了些音量道。 “哦,徐总啊。”三千终于小声应了一句,“我已经走了。” “走了?不是让你到停车场等我吗?”徐纾温的声音瞬间多了几分压力。 “有吗?我没看到啊。”三千决定装傻,她顿了顿,又补充道:“还是多谢徐总的好意,不过不用了。” 徐纾温蓦然有种被人玩弄了的感觉。就好像小时候你做了很多的心理工作才终于下定决心把自己喜爱的玩具送给别人,但是在送的时候却发现人家根本不稀罕要。 那种失落感,要比失去玩具的心情还要强烈得多。 他不得不控制了一下情绪,将心里的郁结之气往下压了压,阴沉地道:“今天你们那儿地铁站不是在维修吗,你还坐地跌回去的?” “没,打车,”三千说着扭头看了一眼身边的樊不凡,“我男朋友来接我了。” “不凡来了?”徐纾温愣了一下,听见三千肯定的答复后眼神变得有些复杂。 “要我把手机给他吗?”三千问道。 徐纾温有那么两秒的停顿,然后嗯了一声。 三千把手机递给了樊不凡,只听到他也没说几句话,随便和徐纾温聊了两句,道了声谢就挂了。 “没看出来,纾温还挺关心你的。”放下电话后樊不凡微感诧异道。 三千勉强笑了一下没有说话。 关于徐纾温,她是越来越看不懂了。 第四十八章 樊家之伤 晚饭的时候,樊不凡和洛三千都是一副心事重重的样子,两人几乎没怎么交谈。 樊不凡是在想等下要告诉三千的事,而三千则在反复琢磨着徐纾温对她的态度,他到底是敌是友,她实在猜不透。 “吃好了吗?” 听到樊不凡的问话,她才意识到自己已经吃完了,却还端着个空碗咬着筷子在冥思苦想。 三千为自己刚才冷落了樊不凡而感到有些内疚,不好意思地看着他道:“嗯,抱歉啊,刚刚走神了。” “没事,”樊不凡冲她笑了笑,“那我先去洗碗,你等我一会儿。” 三千知道他已经决定要告诉自己关于家里的事了,也就不再劝,点了点头说好。 十多分钟以后,樊不凡已经把碗筷都收拾好了,他最近在做家务事上面进步神速,动作快而且质量也高。 三千在这期间也没别的事好做,就站在厨房门外时不时地探头偷瞄他一眼,虽然他们已经在一起了,但是每当她这样看到他的身影时都还是会有心动的感觉。 “弄完了,”樊不凡洗好后解下身上的围裙,转身看见她,便一边把刚才撸上去了的衣服袖子放下来,一边道:“去我房间说吧。” 三千依言先他一步进了他的卧室,自从她有了樊不凡女朋友的这个身份之后就开始很自觉地随意进出他的卧室了,早已没了当初想看又不敢看的羞涩。 她坐到床沿,樊不凡走了过来后也在她身边坐下,拉过她的一只手放在身前,用两手握住。 “真的没问题吗?” “没有了,”樊不凡的眼神要比昨天那时候平静了许多,他望着她,而后又把头转了回去,默默地呼出一口气,声音低沉,语速缓慢,“其实,我之所以下周要回去,是因为二十三号,是我妈的忌日。” 三千愣住了。 她之前的确想过樊不凡家也许是出过什么严重的事故,而且上次付易来家里时也隐隐地透出这方面的信息,不过当这种事真得从樊不凡口中说出时,她还是觉得自己所做的心理准备远没有达到能淡定地接受一切的地步。 樊不凡在等了十几秒后又继续说了下去,已经开了头,后面的说起来就能相对容易些。“她是两年前走的。车祸。送到医院后抢救无效就离开了。” 三千感觉到自己的手被他握得很紧,她不禁用另一只手覆在他的手背上,但却有一种深深的无力感。 “那,你爸爸呢?”她等了许久不见他再说什么,便小心翼翼地问道。 樊不凡的眼神紧了紧,半晌后才道:“我妈的死对我爸的刺激很大,他本身就有高血压,当时听到消息后就犯了心肌梗塞,虽然救了回来,命是保住了,但自那之后身体状态却是一落千丈,现在只能住在医院里靠仪器维持生命。” “怎么会这样……”三千没有想到樊不凡身上居然会发生这些事,想想她以前还笑话过他不爱和人说话也不会跟人说话,如今来看真是不应该。经受过那样的打击,他现在这个样子已经算是开朗的了。 “因为我爸进了医院,所以现在家里的生意都是由我哥在打理。上次他来,是希望我能回去一起帮忙,还有我爸那边……”樊不凡说到这里话头突然止住了,三千不敢催,也不敢问,就安静地等着。 良久,连空气中的每一个分子都似乎变静止了的时候,樊不凡终于又鼓足了勇气开了口,把那句被他藏在内心最深处长达两年之久的话,对着洛三千说了出来。 “三千,我,没有办法原谅我爸。如果不是因为他,我妈就不会死。” “什么……” 关于这份怨怪,樊不凡连樊逸凡都没有告诉过。只不过,兄弟连心,以樊逸凡对他的了解,即便不说也能猜到他的想法。 “两年前,十二月二十三日,就是在那天我妈发现了我爸背着她有外遇。她很伤心,一气之下喝了很多酒,还开车出去,终究……” 如果不是因为发现外遇的事,她就不会酒后驾车,就不会出车祸,也就不会死。 所以,都是樊思衡的错。 三千在樊不凡的眼中看到了隐约的恨意,心里蓦然感到一阵害怕,她从未见过他现在这个样子。而在她的想象中,这样的表情也不该出现在他的脸上。 “不凡……”她听见自己的声音有些不真切,轻得像是怕会惊扰到他,“我知道我不该多说什么……但是不管怎样,他都是你爸爸啊……” 如果她没有记错,付易曾经说过樊不凡的爸爸一直把他当成是自己的接班人来培养,那想必从小对他就是极为关爱和看重的,父子之间的感情一定不会差。但是现在,樊不凡却在恨着自己的父亲么…… 三千的话说完了,樊不凡并没有表情出反感或是排斥的情绪,他只是坐着,一动不动,一言不发,整个人好似凝固了一般。 “不凡……”三千有些小心又踟蹰地轻轻晃了晃他的手,但樊不凡却没有任何反应。 “樊不凡,你别这样……”三千看着他,觉得自己仿佛都能看到他平静外表之下已经被扒得鲜血淋漓的伤口。 气氛在樊不凡的沉默中愈发冷寂下来,三千身上打了个哆嗦,她现在的感觉比早上穿少出门时还要冷。 她后悔了。从一开始,她就不该随意打听的。 忽然,樊不凡握着她的双手松了下来,三千心一凉,但是下一秒,就被他紧紧地抱入怀中。 “三千,可以陪我一起吗?”他贴在她耳边低声道,声音中有股细小的波动,勾得人心弦一紧。“你愿意和我一起回南山吗?” 三千的眼眶已经红了,她在眼泪掉出来之前把头埋在了他的肩窝处。 “我当然愿意。” 怎么可能不愿意呢,无论陪你去哪儿,我都是愿意的。 ※ 第二天,三千找梁部长请假的时候是偷偷摸摸过去的,因为陈双的办公室就在梁部长办公室的隔壁,她生怕被她瞧见了又生出什么变故。 还好,陈双的习惯是关着门,既隔音又隔视野,并没有发现她。 当梁部长问她要请几天假的时候,三千先说的是一天,因为樊不凡决定当天坐飞机来回,他并不打算在南山市多待。 不过梁部长在签字的时候随手翻了下日历,一看二十三号是个星期四,便对三千说与其周五专门赶回来一趟,还不如周四、周五连着请上两天,这样加个周末就可以一共歇四天,可以去远一点的地方玩玩了。 三千并没有告诉梁部长她请假的真实原因,估计梁部长还以为她是为了放松才请假的。 只不过,一般的领导都是能给员工少放一天假是一天,梁部长竟然主动提出让她多休,那三千也就恭敬不如从命了。 在接下来的几天中,陈双继续拿三千当跑腿儿的使唤,不过三千并不愿和她计较,反正让干什么就干什么,而且都是保质保效地完成。 这样一来陈双抓不住她的把柄,那种使唤人的快|感却随着次数的增多而逐渐减弱,尤其是当她无法从洛三千的脸上看出不情愿或是不开心的表情时,这么做所能给她带去的成就感和满足感就更加打了折扣。 反倒是三千,由于不停奔走于n&h的各个部门之间,和这些部门的一些大小领导以及员工们都混了个脸熟,他们见她工作做得细致认真,再繁琐的任务都不厌其烦,一点儿错都找不出来,心里不禁对她多了一份赞赏。 除了个别人觉得洛三千是在出风头、混人缘以外,大部分跟她接触过的人都对她印象很好。 不过三千对这些事就不是很清楚了,她不知道别人是怎么想的,也没有费心思去猜,事实上她最近全部心思都放在跟樊不凡回南山市的这件事情上了,工作的时候但求无错,就是怕万一被陈双揪住什么错处到时候走不了才糟糕。 好在她的兢兢业业并没有白费,一直到临走前一天的下班时陈双都没能找她的麻烦。 三千背着包走出大楼的那一刻不由松了一口气,原地做了一个深呼吸,但是转瞬想到明天的事,心里不禁又变得沉甸甸起来。 “洛三千。” 就在三千站在门口有些发呆的时候忽然听到了徐纾温的声音,她浑身一个激灵,想起自那天放了他鸽子之后她还没见过这个人呢。 “徐总好,”三千有些僵硬地转过身跟徐纾温打了个招呼,然后回头就想闪人,却不料被他直接抓住了手肘。 “走吧,我送你回去。”徐纾温声音虽不大却是不容置疑。 “这就不用了……”三千十分尴尬,眼见着大厅里来来往往都是n&h的人,徐纾温这么拉着她落在别人眼里还不定怎么想呢。 不过徐纾温却似根本没往这方面考虑,一边往停车场走一边道:“你们明天就要去南山了吧,关于不凡我有几句话要跟你说。” “这样啊……那好吧。”牵扯到了樊不凡三千自然不能再拒绝了,只得乖乖跟他走。 而在他们身后,刚从电梯里面出来的一个人碰巧看到了方才那一幕,眼底漫起一层阴霾。 徐纾温和洛三千。难道? 第四十九章 墓地偶遇 “徐总,关于樊不凡的事你要对我说什么?”三千跟着徐纾温一路走到停车场,坐进车里后便问道。 “不凡有没有和你说到他和樊叔叔的关系?”徐纾温反问。 “说是说了,但是没有深谈。”三千想到当时说这话时樊不凡的表情和眼神,不由轻轻叹了口气。 徐纾温用余光将她的反应看在眼里,“他都说了些什么?” “没什么,”三千答完忽然略显警觉地扭头看着他,“你为什么问这些?” “我自然是需要知道你都了解到什么程度了,不凡没有说的事,我当然也不会说。” 那你这不是废话么,把我特意叫到车上来,说要告诉我关于不凡的事,结果现在又说不凡没说的你也不能说,那我到底是听什么来了?! 三千感觉自己又上当受骗了,顿时没好气地翻了个白眼儿。 “徐总,您这不是在逗我玩儿吗,如果您没别的话要说了,那就请就近找个地铁站把我放下,不劳您送了。” “洛三千,你这个性子真该改一改,太不踏实。”徐纾温充满鄙夷地说了她一句,然后语气忽然变得认真起来,“我单独找你,是为了拜托你,有机会的时候劝劝不凡。” “劝他?”三千一愣,“你是指他和他父亲的关系吗?” “不然呢。”徐纾温瞥她一眼,“两年了,他这个坎儿始终迈不过去,到底是亲父子,总不能一直这么下去吧。” 三千闻言定定地瞧着他,也不说话,让徐纾温莫名地有些发毛。 “你这是何意啊,”他松开一只手在她眼前晃了晃说道。 “没别的意思,就是忽然想起从前樊不凡说过的一句话,当时不信,现在觉得似乎还真是那么回事。” 徐纾温稍等了一会儿,却没听到下文,忍不住出口问道:“什么话?” “他说,你对朋友还是很好的。”三千说这话时略微有些别扭,所以别过了头去。 徐纾温侧过眼睛看她,便正好看到她侧脸姣好的弧度。从发际出发,在额头稍稍突出,而后眼窝处又深陷进去,将纤长的睫毛衬得愈发立体起来,再沿鼻梁一路往下走,弯过微翘的唇角,勾勒出尖挺的下巴,她的脖颈处修长白皙,那线条便显得更加光滑流畅,从锁骨中间穿过,直至消失于领口。 又或许,没有消失。 不知怎的,他心底无端地有些乱,明明只是扫了一眼而已。 徐纾温把视线收了回来望向前方,却感觉精神无法完全集中,反应都似乎慢了下来,而这多余的精力却在向一个不该集中的地方集中。 “洛三千。”徐纾温突然打转向灯将车停在了路边,语气很冷地说:“你下去打车回家吧。” 三千一个傻眼,回头不可思议地瞪着他:“徐总,我刚才说的可是夸你的话,没得罪你啊!” “我知道。下车。”徐纾温继续沉着脸道。 “你——喂!你要是不想送我,好歹给停个地铁站吧!” “瞧你那没出息的样儿,下去打车,回头花多少钱来找我报销。”徐纾温脸上已经很不耐烦了,看三千还一副想要声讨他的样子,便直接解开自己的安全带倾身过去替她将车门打开。 “走吧。”他压着声音道,方才挨得近的时候似乎闻到了她身上有股说不出名字的香味,淡淡的,却很好闻,这让他本已不淡定的心变得愈加燥热起来。 而三千这时根本没工夫管他是什么想法,她已经被气得喉咙冒烟了,伸手解气一般地狠狠按了下安全带的按钮,等它一弹起来就一把扯开,拿起自己的包然后又使劲推了下车门,“走就走!” 她下车之后顺便用力甩上了车门,看着徐纾温开着车瞬间绝尘而去,忍不住骂了一句:“神经病!徐纾温!神经病!” 真是奇了怪了,她不让他送的时候他非要送,然后等真让他送了居然又半路给她扔了出来,这都叫什么事啊! 三千憋了一肚子火,看看四周,却不由得被气笑了。徐纾温还真会挑地方,这里前不着村后不着店的,既没有地铁也没有公交车,连出租车都少得可怜,她只能边走边看了。 就这样,在寒风冽冽中步行了将近二十分钟后,三千终于拦到了一辆的车,坐上去的时候只觉得一阵解脱。 幸好她今天穿得还算暖和,不然要是冻死街头,徐纾温就是个间接杀人罪! 等她好容易回到家,樊不凡听到开门声已经走了出来,看着她一脸的担心:“今天不是没加班吗,怎么回来这么晚,打你电话也没人接。” “啊……”三千忙掏出手机来一看,果然有四个未接来电,而她不知道什么把静音键给按开了。 “路上有点事耽搁了,抱歉……”她抱住他撒娇地蹭了蹭,感觉他身上暖暖的十分舒服,气氛这么好,再提徐纾温也实在没必要。 樊不凡对于别人说话的真假一向不善辨别,这会儿也没怀疑什么,见她抱住自己不禁笑了笑,回抱住道:“明天飞机时间比较早,我怕到时候车不好打就先预定了,六点来接我们。” “我知道了,”三千用额头在他的肩膀上滚了滚,忽而想到今天自己刚看到的新闻,不免有些担忧地道:“对了,据说明天南山市会下大雪,到时候不会影响到航班吧?” “这我也不确定,不过天气预报说雪下大得过了中午,应该对去的航班没有影响,回来的话,如果实在不行,我们就在南山住一天。” “也只能这样了。”三千附和道,“那我先去收拾东西。” “好,”樊不凡轻轻吻了下她的额头,放下手,“三千,”在她要转身时他又叫了她一声,“谢谢。” “说什么呢,应该的。”三千在怔了怔神后浅浅一笑道。 她笑得不经意,却也在不经意间,就让樊不凡晃了心神。 ※ 天空是阴沉沉的,太阳被层层浓云遮着透不出一丝光亮,沁入骨髓的冷风裹挟着冰凉的雨丝,在天地间纵横肆虐,仿佛在刻意为这样的一个日子徒增几分悲伤的氛围。 高级私人墓园的大门建得瑰丽堂皇,复古的巴洛克设计,配上一进门后笔直的大道旁两排整齐挺立的泡桐树,完全无法让人将其和墓园联系起来,反而像是某皇家园林一般。 不过,在进到里面之后,就能看到一个个分隔开来的墓地了。 伫立的石碑,黑白的照片,素雅的百合和菊花,一种简单却不单调的画面,处处都蕴涵着一股孤独的、凄凉的哀伤。 就算没有亲人葬在这里,但只要踏足进来,便会觉得心情蓦然变得低沉起来。 三千此时是站在樊不凡的斜后方的,他身上所散发出来的压抑是那么明显,让她想靠近,却又不敢靠近。 目光落在前方的墓碑上,照片上的那位女子,美丽动人,仪态万方,如画的眉眼中依稀能看出熟悉的影子。 有这样的母亲,便不难理解樊逸凡和樊不凡这俩兄弟逆天的颜值是从何处得来的了。 只是三千想不通,有如此美丽的一位妻子,樊不凡的父亲为何还会想着找其他的女人呢。 难道真应了那句话,妻不如妾,妾不如偷么。 - 樊不凡静静地站着,眼睛一动不动地望着那张照片,眼底逐渐积蓄起一层隐忍的湿意,手也在身侧攥成拳头握紧。 他很清楚,他告诉洛三千的,并不是全部。有些事,只有他自己知道,他也不愿意向他人说起。 母亲离世的那一天,送到医院后本来还有一口气的,如果他当时赶过去了,也许还能和她说最后几句话。 他本来可以赶过去的。 他为什么没有赶过去呢…… “不凡……”手背上忽然传来的冰凉的触感让樊不凡稍稍回了回神,他的手微微松开,然后便感觉到自己的手指被人握在手心。 虽然是一样的冰凉,但是握在一起,就似乎多了几分温度。 三千方才一直在看着他,看到他眼中的黑色越来越深、压抑越来越重,她心里的担心也就越来越强烈。最后,终于没忍住将手伸向了他。 她还怕自己这样会是一种打扰,不过还好,她没有从他那里接收到排斥的讯号。 “不凡,你不要太难过了……”她尝试着安慰他,但是樊不凡却摇了摇头阻止她继续往下说。 “我没事。”他低声道,“别担心。” “怎么会不担心呢,你刚才的样子看起来……”三千没有把话说完,她不愿说出实话,但一时也没找到合适的词来代替。 难道要说他刚刚的表情看起来有点可怕吗?不应该是这样的,以她对樊不凡的了解,他是那么善良的一个人,不至于为此就对自己的亲生父亲恨之入骨。 但倘若不是这样,那又会是什么原因?除非,他还有事瞒着她。 “你想说什么?”樊不凡这时侧转过身来,眼神已经恢复了些,有些疑惑地问道。 “我……我只是想说,你看起来很难过……”三千顿了一下才道。 樊不凡微微低头,一时没有答话。 - 叭嗒、叭嗒—— 忽然响起的皮鞋踩在石砖地上的声音在这空旷的墓园里显得尤为清晰,樊不凡和洛三千都不由自主地抬头往身后看去,然后又不由得愣住。 “三千?!” “小易?!” 因为考虑到是在墓地的关系,两人不约而同地压低了声音,但惊讶的语气还是显露无遗。 只见樊逸凡身后跟着付易,正一前一后地往这边走来。 樊逸凡一袭纯黑色的西装,手中捧着一大束白色的马蹄莲,从头到脚,都和刚来时的樊不凡一模一样。 他走近后,先俯下身将手中的花和樊不凡的并排放在一起,再深深地鞠了一躬后,直起身子转过来看向樊不凡。 “我猜你差不多就是这个时间来。既然回都回来了,一会儿和我去趟医院。”樊逸凡说道。 第五十章 暗藏不安 “我不去。” 在樊逸凡说完让樊不凡跟他一起去医院之后,就遭到了果断的拒绝,一点余地都不留。 此时雨似乎是停了,天上开始飘着雪花,有风作为助力,雪片下落得很快,不多时就在地面上镀了薄薄的一层。 黑衣,皓雪,墨色的墓碑,纯白的花朵。 如此鲜明的对比,造成的冲击不仅仅是视觉上的,还有心灵上的。 四个人露天站着,身上也渐渐有变白的迹象,光是看着就觉得更冷了。 “樊不凡。”樊逸凡用警告的眼神看着自己的弟弟,默默地给他施加压力,但是对方却侧着头,压根没有看向他。 “你也该成熟一点了。”樊逸凡冷声道。 樊不凡依然没有回应他,他往墓碑跟前走了两步,用手轻轻地将碑顶的积雪拂去,然后后退,又深深地弯下了腰。 “哥,”再次起身后他终于开了口,“我们已经看完了,先走了。” “站住。”樊逸凡一声冷呵,樊不凡却拉过了洛三千的手,一副不肯退让的样子。 “樊不凡,我已经给过你足够长的时间了,今天无论如何,你都要跟我一起去医院。”樊逸凡的语气是前所未有的严肃,他的眼神也是凌厉异常,看得出是动真格的了。 然而,樊不凡只是看了他一眼,接着淡淡地仍是那句:“我不去。” 他的话音刚落,衣领已被樊逸凡狠狠地抓住,“你信不信,我今天就是打断你的腿也要把你带去。” “随你,打得断就试试。” 樊不凡不咸不淡的态度是真激怒了樊逸凡,他眼神收紧,眼看着下一秒就要动手了,三千一惊忙拦在两人中间不停地说:“别打别打,有话好说,有话好说……” 从刚才到现在,因为毕竟是外人,三千和付易都不好插|进这兄弟俩的对话中去,也顾不上去问对方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 而现在看他们马上就能打起来,便也管不了什么外人不外人的了,只想先阻止了再说。 付易见三千已经挡在中间,便也赶紧拉了拉樊逸凡说:“逸凡哥你冷静一点,去医院的事你们可以好好商量,总不该当着阿姨的面儿吵吧。” “是啊,”三千附和道,轻轻推了樊不凡一下,“哪有在扫墓的时候打架的。” 许是顾及到母亲的缘故,樊逸凡和樊不凡的气势都弱了下来,樊逸凡将弟弟的领子松开,退后一步,沉声道:“等会儿一起出去,吃个饭总是可以的吧。” “嗯。”樊不凡这回没有再拒绝,点了点头不再吭声。 三千和付易对视一眼,都暂时松了一口气,但是她们都知道这事还没有结束。 又在墓园里待了将近一刻钟,终于樊逸凡说要走了,樊不凡便沉默地跟在他身后,而付易则拖着三千走在最后。 “喂,怎么你来都不跟我提前说一声啊?”付易压低了声音在三千耳边小声说道。 三千白了她一眼,“我怎么知道你也会来,我连你最近在哪儿都不知道!” “那你都不说关心我一下,问都不问!”付易不甘示弱地抗议道。 “你成天满世界的跑,我要挨个问过来还不得累死,”三千把步伐又减慢了些,然后道:“不过话说回来了,你怎么会和樊不凡他哥在一起啊?什么情况?看上了?” “得了吧,你少瞎猜啊,我跟逸凡哥纯属兄妹之情!”付易的脸也不知是被冻得还是羞得,微微有些泛红,“我这不是知道今天是他妈妈的忌日吗,不放心,这才跟着一起来的。” 三千跟付易认识了这么久,对于她哪句话是真哪句话是假一听便知,当下也不想揭穿她,只略哼一声敷衍过去,看看前面俩人的背影,换了话题问道:“刚才逸凡哥让不凡跟着去医院,是要去看望樊叔叔吗?” “当然了,不然还能看谁。不过我很怀疑最后还是去不了,樊不凡在这两年中可是一次都没去过。” “一次都没有?!”三千吃了一惊,她只当樊不凡对他父亲怀有怨怼之情,但却没想到他竟做到这个地步。 付易颇显无奈地叹了口气道:“是啊,从樊叔叔出事以后就没去看过,逸凡哥都说过他好多次了,但都没用。” 三千听完,只觉得心情瞬间变得更加沉重了起来,樊不凡的心病竟比她想象得还要严重。 而且,更让她感到难以释怀的是,他明明心里有着这么重的负担,但平时却总是一副云淡风轻的样子,看不出丝毫端倪。若不是这次因为他妈妈的忌日,恐怕这件事他还会一直隐藏下去,而她也始终发现不了。 这突然的发现也让三千有些许的茫然,就好像一不小心意识到自己喜欢了这么久的人并不是自己所以为的那个人,莫名出现的违和感让她觉得无所适从,心理也变得矛盾起来。 她知道自己不该想得太多,也许他只是在这一件事上有些反常而已,但她同时却又控制不住地去想,他在其他事情上是否也如这般一样对她隐藏了什么,又伪装了什么…… 走在一旁的付易发现三千的脸色有些不对,拍了拍她在意地问道:“你怎么了?想什么呢这么严肃?” “我……没什么,”这一份担心三千连付易都不想告诉,或者说,是不敢告诉。 有些事,总觉得似乎一旦说出来,就成了真。 “对了,三千、小易,你们中午想吃点什么?”走在前面的樊逸凡这时忽然转过身冲她们俩道,他的面色要比方才和煦了许多,眼神里还带了几分温柔之色,整个人看起来竟比之前还要俊朗。 难怪付易一见到他连眼睛都移不开,就像自己看见樊不凡时一样,三千暗暗想。 “我们吃什么都行的,”付易直接替她回答了,三千便只点了点头表示赞同。 “三千之前来过南山市吗?”这下樊逸凡是点名问她,看她抬头看着自己,便又阐述道:“小易我知道,没事到处跑、到处吃,南山这边更是熟得像自己家一样,但是你我就不太清楚了。如果没来过的话,可以带你去尝尝我们这儿的特色。” “好啊,我小时候虽然来过一次,不过已经没什么印象了。”三千回答说。 樊逸凡笑了下,点头道:“那我知道了,就去吃地方特色菜吧,这块儿我可是最熟悉的。” “谢谢逸凡哥。”三千有些意外,想起上一次见面时尴尬的经历,她没想到这次樊逸凡会对自己这么友好。 仿佛是看透了她心里在想些什么,樊逸凡停下脚步等了等她们,然后看着她很亲切地说:“跟我不用这么客气,你都是不凡的女朋友了,那咱们就是一家人,不说两家话的。还有我得为上次的事向你道歉,那次真是不赶巧,居然偏偏让你看到我教训不凡的样子,是不是吓到你了?” 他的声音本就很有磁性,这会儿不再刻意压着,让人听着如沐日光之下,三千的紧张散去不少,不好意思地笑笑说:“没有吓到,只是觉得我的表现太没礼貌了,还担心逸凡哥会介意。” “你是关心我弟弟,我怎么可能介意呢。”樊逸凡说着拍了拍樊不凡的肩膀,“其实那时候我就看出来这家伙喜欢你了,不然他也不会非要待在平市不肯回来。” 樊逸凡这最后一句话听得三千又是一怔,不知道他究竟是何意,是无心还是在暗示什么,如果是暗示,那针对的是她还是樊不凡呢…… 这样听话音猜人心思实在是好累,三千心里不禁发出一声叹息,这么一松一紧的,神经都快要抽搐了。 幸好,有这说话的功夫他们终于走到了樊逸凡的那辆卡宴面前。三千想到上次他去平市也开的是卡宴,似乎是对这个型号情有独钟。 “上车吧,”付易说着已经自己打开了副驾驶的门坐了进去,樊不凡则替三千打开后座的门,等她上去后他将门关好,然后自己走到另一边上车。 “雪下大了。”发动前樊逸凡感慨了一句,他的车窗上面已经落了一层,用刮雨器刮了好几下才看得清前面的情况。 三千有些担忧地看着窗外,感觉这雪有越下越大的趋势,而且还是暴风雪,这种天气飞机要想起飞可就难了。 “不知道我们今天还能不能回去,”她自言自语了一句。 樊不凡已经半天没有开口了,这时听到她的话,便拉住了她的手轻声道:“别担心,回不去的话,就住一晚再说。” “是啊,这个天航班恐怕都要取消了,你们干脆就别走了,去家里住一晚上,反正空房间多得是。”樊逸凡的声音从前面传来,平淡的,沉稳的,让人猜不透他真实的想法。 不过比起他的捉摸不透,下面这位的回答则要清晰明确的多。 “回家就不必了。如果真得走不了,我们就去住酒店。”樊不凡斩钉截铁地说。 第五十一章 表白心迹 樊逸凡中午领他们来的这家南山特色菜馆应当算是同类餐厅里面的佼佼者了,门面不算大,里头却装修得典雅别致,菜品的味道更是绝佳。 只不过,菜虽然好吃,吃的人却没有多余的心思来细细品味,倒有点暴殄天物的感觉了。 一顿饭吃了近半个小时,饭桌上的气氛已经变得诡异起来。 开始的时候,樊逸凡和樊不凡两个人虽然互不说话,但和洛三千与付易聊起天儿来倒没显出什么异样的地方,樊逸凡还很热心地跟三千讲了许多关于南山市的风土人情的故事,期间付易也会没事插两句话问问樊不凡小时候在这里的趣事。 不过这样的状态没能维持太久,毕竟一共就四个人吃饭,有俩人始终是相互无视的状态,这让三千和付易坚持了一会儿之后都觉得很难再装成什么事都没有的样子,她俩也就逐渐沉默下来。 缺少了她们作为媒介,谈话自然就不可避免地中断了,空气里静得都能听到彼此咀嚼的声音。 又过了几分钟,许是觉得氛围实在有些尴尬,樊逸凡抬头对三千说道:“三千,今晚你想去我们家住吗?” 看到三千下意识地扭头看了眼樊不凡,他又微微笑了下道:“你不用考虑别的,我是真心邀请你去家里住,刚好这两天小易也在这儿,你们俩难道不想住在一起吗?” “我……”三千脸上和心里都是说不出的尴尬,樊逸凡说得是轻巧,不用考虑别的,但那可是她的男朋友啊,怎么可能不考虑。 “哥,”这时樊不凡突然开口,他看着樊逸凡表情有些严肃,“你就不要再勉强了,我们不会回去的。” “我问你话了么,”樊逸凡冷冷瞪他一眼,“三千想不想去要看她自己的意见,你不要把自己的想法强加到人家身上。” 三千见状,不得不用求助的眼神看向付易,眼下她是无法改变樊不凡的想法了,只能靠付易去劝樊逸凡那头儿。 付易也是没想到这顿饭会吃得这么憋屈,接收到洛三千的暗示后无奈地叹了口气,想了想也懒得绕圈子,便直截了当地对樊逸凡说:“好了逸凡哥,你们就别再这么拔剑张弩的了,亲兄弟有什么话不能好好说的,干嘛非得这样啊。不凡如果暂时不想回家的话你也就别强求了,三千也是,人家小两口儿肯定是同进同出的,你总不能强迫人俩分开吧,那样太不厚道了!我知道你是想和不凡一起去看望樊叔叔,但是倘若他自己心里不情愿的话,就算去了见着樊叔叔也不会高兴啊,叔叔身体又不好,万一气着了那不反而是好心办了坏事么?再说了,你看看这天气,雪下得这么大,出行多不方便,医院又远,何苦非要赶在今天去呢?要是路上不小心出点什么事,可就得不偿失了。” 付易这番话说完洛三千都忍不住想站起来给她鼓掌了,简直是晓之以理、动之以情,句句话都是掷地有声,至少让她听了后认同感极强。 樊逸凡的眼神也有一丝意外,他静静地看了付易几秒,终于是妥协地叹了一声。 “你们回去的机票买了么?”他把目光转向樊不凡道,语气中已没了刚才的咄咄逼人。 “还没有,昨天因为担心会有暴风雪的关系,就想今天视天气情况而定,能走的话直接到了机场再买。”樊不凡淡淡答道,态度也没有那么冲了。 “嗯,那今天就别走了。这种天气就算机场允许起飞,也总归不让人放心。”樊逸凡端起杯子呷了一口茶,等了等又道:“吃完饭我就送你们去酒店吧,雪下成这样,你们也就别再往外跑了。” 樊不凡点了点头,难得地没有再反驳。 三千默默地看了他一眼,心里对于这缓和了的气氛并没有感到轻松一些。她忽然想到走之前徐纾温对她说的话,当时她认为樊不凡对他母亲的死这件事有心结只是因为他父亲出轨的事,但现在却越来越觉得这里面应当还有别的原因,而且是与樊不凡本人有关,才会让他这般的难以释怀。 可是他没有告诉她,她也不知道自己该不该问,能不能问。 不过至少有一点她是知道的,那就是如果她不去把这件事问清楚,那么有心结的,恐怕就不只是樊不凡一个人了。 ※ “三千,那我们先走了,回头再联系。”把他们送到酒店后樊逸凡和付易就先行离开了,估计也是觉得再待下去只是徒增尴尬而已。。 三千和樊不凡坐电梯上了楼,樊逸凡替他们开了两间相邻的大床房,这倒正合她的意,现在她是更倾向于一个人待一会儿的。 和樊不凡站在门口简单说了两句话后三千就说她想休息了,用门卡刷开房门,当着樊不凡的面进去然后关上了门。 樊不凡看出她神色不太对,但是这时候他自己心里也很乱,猜不出来她不高兴是所为何事,便也只好想等她休息好了再说。 - 虽然刚才跟樊不凡说的是早上起太早,要回房间补觉,但三千心里装着事儿,躺在床上又哪里睡得着。最后她索性打开电视看一部重播了无数遍的好几年前的电视剧,下午休闲剧场,一集接一集地播,她也就一集接一集地看,其实大部分时间都处于走神状态也不知道自己看了些什么,但竟就这样耗了一个下午。 屋外的暴风雪还没有减小的趋势。等她六点多下了床走到窗边去看时,天虽已经黑了下来,但地上已有厚厚的一层积雪,反射着路灯和大楼的光,倒显得还很亮堂。 她靠着窗,默默注视着雪地发了会儿呆,直到听到手机响了两声才把视线收了回来。 到床头拿起手机,一看是樊不凡的短信,问她睡醒了没有。 三千有些犹豫,她还没想好该怎么面对他。感觉从进入南山的那一刻起,不光是樊不凡,连她也变得尤为多愁善感起来,担心这儿怀疑那儿的。她觉得他变得和平时不一样了,其实自己又何尝不是。 要装作一副无所谓的样子吗,还是问问他到底还隐瞒了她什么?如果她问了,而他说没有的话,她是应该就此相信,还是继续质疑呢? 只不过,这种事情提早想好的意义并不大,往往都是一念之差,每个人都没办法完全控制自己即时的情绪和反应。 三千看着手机屏幕,压了压心头的烦闷,终于发出去一句:“醒了。” “那我现在过去找你。”樊不凡很快地回了过来,然后紧接着,三千就听到隔壁门开的声音,还有她自己的门铃响。 “来了,”三千走过去开了门,樊不凡看到她时不禁一愣。 “下午不是睡了吗,怎么你眼睛里还全是血丝?”他略显担心地问。 “可能是刚醒来的缘故吧,”三千转过身揉了揉眼睛,感觉自己说话有点底气不足,不由提了提气道:“你找我有事?” 她这一问倒把樊不凡给弄得有点晕,“都这个点儿了,不吃饭吗?”他奇怪地看着她。 三千这才意识到已经该吃晚饭了,她有些不自在地拢了拢头发,快速地说:“吃,吃啊,你等我一下。” 在她扭头就要进洗手间的时候,樊不凡却拦住了她,“三千,发生什么事了吗?你从墓地出来以后就不太对劲,是我哪里做错了吗?” “没、没有……”三千下意识地回答道,但是她躲闪的眼神却出卖了她,樊不凡将她的手拉紧,同时小心地望着她。 “我要是做错了什么,你直接跟我说啊,别这样。”他的目光里满是无措,让人看了心就仿佛被揪住了一样。 三千终是不忍见他这样,内里虽矛盾得抓心挠肺,一面儿想搞清楚事情的真相,另一面儿又觉得自己太作,但此刻望着他时所有情绪都不及那一种强烈,就是心疼。 算了,今天一天对他来说已经十分不易了,她又何必非跟他较这个真儿呢。瞒或是不瞒,知道了又能怎样,难道知道他有事瞒着她,她对他的感情就会打折扣么。 不会,肯定不会吧。既然如此,多等等也无妨。 三千这样劝着自己,然后深吸了一口气,努力牵起了嘴角说,“你别多心,是我自己心情不太好,大概是每个月的那几天快到了。” 樊不凡听她说这个脸不禁有些发红,磕巴了一下道:“是……这样吗……” “应该是这样,不然我也想不出别的解释了。”三千说完轻轻笑了,她这次的笑要真心得多,樊不凡悬着的心也稍微放下了些。 “我还以为你是因为今天早上的事,”他的声音中含着歉意,“我知道我那阵的态度不是很好,特别是我哥来了以后,如果有什么话说得不对或是事做得不好,你千万别生气。” 三千本已打算要翻篇儿了,却不料他会主动提到此事,不由一愣,等反应过来时话已出了口:“我没有生气,只是觉得你心里还藏着什么事,有些担心。” 樊不凡的眼中闪过一丝错愕,他怔怔地看着她,一时忘了该怎么接。 而他的这种反应,也等于是坐实了三千心中的猜测,这下她就是想忽略过去也难了。 “你果然还有事瞒着我。”她并不感到意外,只是目光中多了几分伤感,幽幽地飘散在瞳孔四周。 “三千……” “你不用告诉我,就当我什么都没说过吧。” “三千——” “我们还是去吃饭吧!想吃点什么?哈哈哈,我肚子都饿了……” “你听我说,”樊不凡忽然双手捧住她的面颊两侧,让她直视着自己,无法逃避。 “你听我说,”他又重复了一遍,“我有事情没告诉你,不是因为不信任你,也不是因为你在我心里不重要,我有我的原因,但这些原因没有任何一点与你有关。你只需要相信我是真心喜欢你的,三千,我真得喜欢你,你不该怀疑啊。就算话可以是假的,动作可以是装的,但感觉难道也能伪造吗,你难道感觉不到吗?” 有人说,女人所有的无理取闹其实都只有一个目的,就是为了确认你是否在乎她。 而樊不凡的这番话就好像突然开了窍一般,虽然依然没有提到他隐瞒了什么,但是他所说的,却正好是三千心中最在意的问题的答案。 有了这个答案,她还有什么可抱怨的呢。 第五十二章 两情缱绻 爱情这种东西,就算说的话可以掺假,做的动作可以伪装,但是所感知到的感觉却是骗不了旁人,也骗不了自己。 特别是,双唇相碰时身上所传来的那股颤|栗,那种命定的感觉,又如何能作假。 三千被樊不凡压在墙上,他刚才连回话的机会都不给她,吻得直接而迅猛,让她措手不及,但也是满心的喜悦。 就像是为了向她证明些什么,樊不凡这次的攻势比以往还要强烈得多,唇齿交融间不留一丝空隙,三千被吻得有些神智不清,身体发软,只是站着都觉得困难,不得不用手紧紧勾住他的后颈。 正当二人相吻处于难解难分之际,忽然,她不妨被他一下子凌空抱起,然后一路走到chuang前,再轻轻放下。 “樊不凡……”她只来得及低低唤了这一声,樊不凡便已经又俯身上来延续着刚才那个吻。 他的手从她脑后穿过,游离于乌黑的发丝之间,三千有几缕头发被他压到,有些疼,但她却不愿让他放开,反而下意识地用自己的舌去勾住他的,想让他吻得更深。 身体开始变得燥|热起来,樊不凡在感觉到彼此快要窒|息的时候终于离开了三千的唇,但却紧接着吻上了她的额头、眼睛、脸颊,而后游弋至耳侧,他伸出舌头轻轻地含|住她的耳垂在口中轻啮舔舐,三千的身体明显颤|抖了一下,双手也将他的肩膀抓得更紧。 樊不凡忍不住吻上她耳朵后面的那一小块肌肤,深深吸了一口气,然后顺着往下,到侧颈,再到锁骨,舌尖若有似无地一路滑过,三千终是没能压抑住低低嘤|咛了一声。 她的这一声,就像是导燃了樊不凡体|内隐藏着的本就已经在蠢蠢欲动的火种,那灼人的火苗一烧即旺,他身上炽|热的温度即使隔着衣服她都能感受得到。 “三千,”樊不凡不同于平时的沙|哑声线中竟隐隐有种魅惑之感,仿佛是被下了蛊一般,三千在听到之后就无法抵挡地被勾了魂夺了魄,她的呼吸有些急促,感觉自己已经是口干舌燥,不禁伸出舌头去舔自己的嘴唇,而她不知道此时她面红耳赤的样子看在樊不凡眼中又是另一番光景。 “嗯……” 三千的大脑中已是空白一片,除了眼前的这个人,什么事情都想不了。 而在樊不凡那双已被心头之火晕染得不复清明的双眸中,除了她以外什么都看不到。 深情的,专注的,炙|热的,还有无法压制的占有欲。 都到了这个地步,三千也不想再拒绝了,反正早晚都是他的,这辈子认定了就不会再改了。 更何况,她的身体做出的反应也太过诚实。情到深处,便是情不自禁…… 第一次总是不易的,经过几番尝试,当最后结束的那一刻,三千只觉得自己浑身像是散了架一般,特别是身体那仿佛被人从中间劈开一样的痛g上连动都动不了。 樊不凡这时其实还没有得到完全的宣泄,像他这个年龄,初经这种事哪是那么容易就能满足的,但是看到三千的样子他却是无论如何都不忍心再继续折腾她了。 体贴地替她将被子盖好,樊不凡自己去洗手间稍微清理了一下,等他再回到chuang上时竟发现三千已经累得睡着了。 心头无端荡起了几波涟漪,他安静地望了她一会儿,怕惊扰到她,动作便含了十二分的小心仔细,轻轻地将胳膊从她颈后穿过,然后把她揽入怀中,让她靠在自己的xiong前。 三千这时似是无意识地哼了一声,眉毛也微微蹙起,仿佛在睡梦中依然会感觉到疼痛一般。 樊不凡心中一揪,他低头温柔地吻在她眉心,声音极轻地说:“安心睡吧,我就在这儿。” 不知是不是听到了他的话,三千脸上紧张的神色渐渐缓和下来,身体也从紧绷的状态逐渐放松,总算是能睡得比较安稳了。 樊不凡静静凝望着她的睡颜,眼中的忧虑渐渐被深沉的缱绻之意所替代,仿若周遭的事物都失去了色彩,只有她是他世界中唯一的鲜活。 从今天开始,她是真真正正地成为他的人了。 从今以后,不会再有别人。 ※ 三千早上醒来的时候,眼睛还未睁开,只一动身子就觉得浑身一阵酸疼,仿佛一|夜之间所有的关节和肌肉组织都错了位一样。 她低低哼了一声,旁边的樊不凡已经听到了,“醒了?”他半撑起上身关切地问。 三千仍是有些困倦地撑起眼皮,迷迷糊糊中看见他,大脑运转了好一会儿才想起来昨晚上发生了什么,顿时羞得面红耳赤,一把拉过被子遮住了脑袋不好意思见人。 樊不凡看她这样眼中又是宠又是笑,此时俩人盖的是一张被子,他便就势钻回了被窝里,在黑暗中将她的头扶向自己这边,然后大眼瞪着小眼。 最后还是三千先撑不住,扑哧一声笑了出来,推他一把道:“你这是干嘛呀!” “学你,”樊不凡笑着帮她把被子拉了下来垫在下巴处,看到三千脸上的红晕还没有褪下去,含羞娇俏的模样甚为可人,不由心念一动,低头轻轻在她唇上印上一吻。 三千面上烧得更厉害了。她觉得在发生了那种事之后两个人之间似乎变得有些不同,但真要让说的话她又讲不出到底是哪里不同了。 要不是身体上的疼痛在时刻提醒着她已经切切实实地把自己交了出去,她甚至会怀疑昨夜的一切是不是真的,简直就像是做了一场梦一样。 虽然艰辛异常,但却是美妙无比的梦。 “在想什么呢?”樊不凡看着她有些发呆,便问道。 三千对着他莞尔一笑,调皮地眨了眨眼,“我在想,该让你立个保证书,你都占了我这么大的便宜了,以后可不能对不起我!” 樊不凡的嘴角向上扬起个好看的弧度,轻抚着她的额头说道:“就算不立保证书我也不敢对不起你,放心吧。” 不料三千听了这话却撅起了嘴,较真地问:“是不敢还是不会?” “不会。”樊不凡浅笑着改口,“是我说错了,不过你还没说清楚,都有哪些事情算对不起你啊?” “你还想试试?” “怎么可能,当然是引以为戒了。” 三千见他一本正经地回答,不由乐了,点点头道:“态度不错,但是我现在也不好给你一个准确的定义,就先包括所有让我伤心难过的事情吧!” “那好像有点多啊,”樊不凡若有所思地说,然后就看到三千威胁性地挑了挑眉毛。 “不多,一点都不多。”他正色重新说了一遍。 “这才像话,”三千抿嘴一笑,眼珠狡黠地转了两圈,又道:“如果你做不到的话,我就不见你了!” “这么严重?要多久?”樊不凡看着她专注地问。 “视情况而定咯,”三千说完见樊不凡似乎是很认真地在思考着什么,便拍了拍他的肩头大度地说:“不过你放心,我不会小心眼到锱铢必较斤斤计较的!只要大体上过得去,我会在肚子里面放艘船不跟你为难的!” 肚子里面,放艘船…… 樊不凡虽然当即就理解了她是在说“宰相肚里能撑船”,但还是被这个前所未见的说法给弄得愣了愣。 “对了,外面雪停了吗?”三千这会儿刚撑着坐了起来,一挪动,身|下的那种摩擦过度的疼就更加明显,她不禁皱了皱眉。 樊不凡忙小心地扶住了她,让她靠着自己,然后道:“停是停了,不过我想我们还是再多在南山停留一天吧。天这么冷,出门本就不方便,更何况要一路颠簸回平市,我担心以你现在的身体状况还经不起这么折腾。” 三千倒觉得自己还不至于这么娇贵,不过这会儿确实浑身上下哪哪儿都不大得劲,她决定还是不打肿脸充胖子非要逞这个能了。 “那我们今天就一直待在房间里面吗?”她扭头看着樊不凡问。 “吃饭的话可以叫酒店的送餐服务,这里还可以点播各种电影和电视剧,剩下的,就看你愿不愿意和我待在一块儿了。”樊不凡这话看似玩笑,但其实他却是认真在问的,他就怕她跟他在一起会觉得无聊。 三千又岂能不了解他的想法,禁不住微微一笑。 “其实我是在想,我们把另一间房退了吧,不然这一晚上得浪费多少钱啊!” “嗯,也行,那等下给前台打个电话说一声就行了。”樊不凡说着忽然勾起了嘴角,像是想到了什么好玩的事情。 三千好奇地瞄他一眼,“你在想什么?” 樊不凡摸了摸她的头,眼中竟漫上些纯真的神情,浅笑道:“只是想到了一些小时候的事情。” “什么事什么事,你快跟我说说!”三千来回拽着他的袖子道,樊不凡极少说起他小时候的事,今天难得抓住了机会怎么能轻易放过。 樊不凡见她一脸猴急的模样,不由笑意更甚,将她揽在怀中轻轻吻了下她的额头,低沉着嗓音道:“那我们先找些东西吃,然后我再慢慢讲给你听怎么样?不过到时候你要是听得不耐烦了我可不负责。” 三千迅速点头,乐呵呵地蜷缩在他怀里,“不会不会,都听你的!” 只要他肯跟她讲,哪怕让她听一整天都是不会厌烦的。 【小番外】——樊不凡的名字由来 樊不凡出生的时候,樊逸凡已经六岁了。 对于这个新生儿的到来,樊家上下自然都是欢欣无比,尤其是樊思衡。 所谓三岁看老,大儿子虽然人不大,但却已经隐隐表现出一股子玩世不恭、散漫不羁的气质,他是深切地怀疑将来能不能把自己的产业都交给他。不过这下好了,小儿子出生了,樊思衡是怎么看怎么觉得这个儿子跟自己更像,越看越觉得将来樊家的继承人总算有着落了。 这一会儿,樊思衡趁着妻子在休息,他遣退了保姆,自己抱着小儿子半躺在露台的摇椅上晒着太阳。 “逸凡啊,过来。”一回头看见大儿子在屋子里面张头张脑的,他便招手让他过来。 “爸,这家伙的名字叫什么?”樊逸凡见他叫便大大咧咧地走了过来,然后一屁股坐在了樊思衡摇椅旁的茶桌上,把樊思衡看得又是一阵心塞。 你知不知道那可是你老爹花了大价钱买来的紫檀木桌啊!…… 不过樊逸凡压根没注意他爹脸上像梗塞了一样的表情,他低着头好奇地用手指逗着那个连眼睛都睁不开的小东西,只觉得万分有趣。 “爸,这是妹妹还是弟弟?”樊逸凡又问了一句。 樊思衡脸一黑,“你这小子说什么呢,不都告诉你是弟弟了吗?” “看不出来啊,”樊逸凡回答得理直气壮,然后呵呵一笑道:“幸亏是弟弟,长这么丑,我才不要这么丑的妹妹呢。” ……樊思衡只觉得心脏又中了一箭,他还觉得这儿子像自己,顶多是刚生出来各个地方还都没舒展开,哪里丑了?! “咳,”樊思衡又不能跟自己儿子计较,只得清了清嗓子说:“逸凡,你刚才问到弟弟的名字,我们还没取呢,要不你给想一个?” “好啊!”樊逸凡答应得十分干脆,他小小的脸上露出一副大人的模样,冥思想了一会儿忽然抬头咧嘴笑道:“叫不凡吧!跟我一样,都有个凡字!” “不凡?”樊思衡琢磨着,“樊不凡?嗯,不错,一听就像是干大事的。逸凡啊,那就听你的了,弟弟就叫不凡!” 樊逸凡乖顺地笑着,转脸眼中却滑过一抹奸计得逞的神情。就知道他爹听不出什么谐音不谐音的,大人就是这点不好,思维太受限,真笨! 于是乎,樊不凡小朋友的名字就这样确定下来了。 不过当他开始懂事后渐渐被周围各种人笑话,便委屈巴拉地去找那其中笑得最厉害的一个说自己要改名字时,樊逸凡只是一脸认真地拍着他的肩膀说:“不凡,你这个名字是要做大事的,他们是嫉妒!” “真的吗?不是我的名字不好吗?”樊不凡眼睛里面还在强忍着泪花,撇着嘴问。 “当然了,你这名字可是我给你取的,怎么可能不好!”樊逸凡说得十分仗义,按了按弟弟的头豪爽地道:“你将来要是真出息了,不用太谢我!” 樊不凡当时居然真就被他给忽悠住了,再逢有人笑话他就理直气壮地顶回去:“我的名字是我哥取的,是要干大事的!” 就这样,直到他慢慢长大,也懂了大家为什么笑话他之后,却也没再想着要改名字。 因为是哥哥给取的,怎么可能不好呢。 第五十三章 事发突然 不知道第一个说“计划赶不上变化”的聪明人究竟是谁,只能说,这句话实在是犀利得吓人。 万万没想到,洛三千和樊不凡最后还是在二十四号这天下午坐飞机赶回了平市。 在三千的想象中,这本将该是她和樊不凡在一起过的第一个平安夜。 虽然,因为前一天就是樊不凡母亲的忌日,她自然不会扯着他大张旗鼓地去庆祝,但是至少,他们两个可以单独在酒店的房间里度过一个浪漫之夜。 只可惜,在中午接了一通电话之后,她就无法再安心地待下去了。 电话是蒹葭打来的。 她对三千说,她马上就要进手术室了,这个手术非常的关键,但是成功率却不容乐观。蒹葭还说,之前没告诉三千是不想让她担心,但是现在手术临近,她害怕万一手术不成功的话她就再没机会跟三千道别了。 “三千姐,如果我没法从手术台上下来,你千万不要难过。还有,记得帮我安慰林伯伯,告诉他我真得非常感激他,让他也不要伤心。” 也许是时间紧的关系,蒹葭说得很快,不等三千再和她多说几句就已匆匆挂了电话。 这样一来,三千哪还能坐得住,当即就跟樊不凡说买机票返程。 樊不凡虽然心疼她,但也知道这件事的紧迫性,便按她的意思买了最近的一趟航班回去,两人到了平市之后连家都顾不上回就直接打车去了医科大附属医院。 “您好,请问蒹葭现在怎么样了??”三千冲到手术室的门口时正好看到一个平日里比较熟悉的小护士,忙拉住她急急问道。 “还在手术中呢,不过你们不用太担心,由林主任亲自主刀,问题不大的。”小护士善良地安慰他们道。 只是三千听了并没有觉得安慰多少,蒹葭的病一直都是由林主任负责,她对于他自然是信任无比的。但是这次她居然会提前给自己打电话说了那样一番话,可见对于这次的手术即便是林主任也没有十分的把握。 想到这里,三千便觉得自己手脚都是软的,如果不是有樊不凡扶着她,恐怕她已经坐到地上去了。 “我们先去那边坐着等吧,”樊不凡眼神中满是担忧,在她耳边轻声说道。 三千木讷地点了点头,由着樊不凡半扶半抱地将她安置到一边的长椅上坐下,似乎已经放弃了思考。 樊不凡见她这样也是担心不已,接了一杯热水过来放到她手里道:“喝点吧,你现在饿不饿,要吃东西吗?” 三千不出声地摇了摇头,说实话她现在胃里有些恶心的感觉,昨天是没有吃晚饭,折腾了大半天就直接睡了,今早起来后因为时间尚早所以只少吃了些垫肚子,准备中午大吃一顿,却不想还没顾上吃就上飞机了。 大概是空腹又身体不适的缘故,她难得的有些晕机,结果好容易落了地却不等好转就坐上出租车一路狂飙到医院,这会儿已经被折腾得有点饿过劲儿了,胃里还不停地泛酸水。 樊不凡看着三千脸色发白,连嘴唇都毫无血色,心里十分着急,但又知道此时劝她回家休息她肯定是不会听的,当下也没有什么更好的办法,只能让她头靠在自己肩上,尽量让她舒服一些。 两人就这么坐着,等着,过了好久,忽然听三千低声问了一句:“多长时间了?” 樊不凡看了眼手表后说:“快一个小时了。” “怎么还不出来……”三千喃喃地说道,像是在问他又像在问自己,“蒹葭不会有事吧……” “不会的,你别担心,一定不会有事。”樊不凡握紧她的手说,虽然心里很清楚这个时候安慰的话语并没有太大的用途。 “是啊,一定不会有事,不能有事……” 三千只觉得心里又慌又乱,手指冰凉,身上却已出了一层冷汗。 又过了大约有半个小时,终于,手术室上面的红灯灭了。三千蹭地一下从椅子上站了起来,但是却立时感到一阵天旋地转,身子晃了晃又坐了回去。 “三千!”樊不凡紧张地抱住她,看她眼睛还直勾勾地盯着手术室的门口,心中实在不忍,只得劝她道:“你先别急,好好坐着,等林主任出来我去问。” 他这句话刚说完,手术室的门就打开了,而三千则果断无视了他刚才的话,又站起身来走了过去。 出来的果然是林主任,他的眼神中透着疲惫,不过并没有悲伤的神色。 “主任,蒹葭她?”三千迎了上去问道。 林主任一看是她,便摘下了口罩舒了一口气道:“小洛你也来了啊,放心吧,手术还比较成功,如果接下来蒹葭各项反应都正常的话,应当至少能再管个四、五年都没问题。” 三千听到他这么说心里的那块大石头总算是落了地,整个人都似乎变轻快了不少。 “那真是太好了,太好了……”她不由感慨道。 然而下一秒,她却觉得眼前的事物变得有些模糊起来,大脑木木的,再接着两眼一黑,之后便人事不知了。 ※ “……她今天身体不是很舒服,这会儿正在休息,我想这事还是先不跟她说的好。” “……嗯,我明白,周一之前我会告诉她,你这两天也想想怎么解决吧,毕竟事情关乎你们两个人。” “……现在有什么头绪吗?会做这件事的人,应当不难猜。” …… “好,我知道了,那你自己也多加留意,回头再说。” 三千在将醒未醒之间隐约听到樊不凡在和什么人打电话的声音,他虽然刻意压低了音量,但她的听力却一向比较敏锐,所以还是听了个七七八八。 躺着回了回神,三千想起自己之前是在医院里的,那现在——她睁开眼睛看着四周,发现不知何时居然已经回到家中她自己的房间里了。 还记得当时听林主任说完蒹葭手术比较成功,她在放松之余只觉得整个人的精神似乎也散了下来,然后,恐怕就直接晕了过去。 三千撑起身子从床上坐了起来,头还有些昏昏沉沉的,不过好歹胃里已经没有早些时候的那种恶心想吐的感觉了。算算她也差不多有一天没怎么吃过东西,这会儿倒是有些饥饿感涌了上来。 正好樊不凡这时刚刚挂下电话,从客厅走回到她的卧室里,见她起来了不禁紧走几步到了床跟前担心地道:“你醒了,现在感觉怎么样?还难受吗?头还晕吗??” 三千摇了摇头,看着他轻轻笑了一下,“好多了,那阵估计是因为血糖低再加上紧张才会发晕的,没多大事。” 樊不凡仍是一脸的不放心,他仔细瞧着她的脸色,像是怕她会发烧似的又抬手摸了摸她的额头。在他看来,突然昏倒可绝对不是什么小事。 不过对于三千而言,晕倒这种事虽然算不上是家常便饭,但也不稀罕,谁让她的体质随她妈洛画,血压都是处于正常偏低的区间,从小就容易贫血,特别是在血糖也比较低的时候,那对晕眩的感觉着实不陌生。 三千想起来,自己在上高中的时候就已经可以做到在晕倒前还特淡定地给自己找好地方摆好姿势,这样便不至于在倒下后形象太难看。而今天,大概主要是因为事发突然,她太担心蒹葭顾不了其它,所以才会时隔多年又一次毫无征兆地倒地。 “乖,你就别担心了,我真得没事。”看到樊不凡依然神情紧张地望着她,三千不由没脾气地笑笑说,接着想到刚才那个电话,她便有些在意地问道:“对了,你刚才是在和谁打电话啊?似乎有提到我,和我有关系吗?” “这,”樊不凡愣了一下,没想到她居然听到了,这让他不免为难,不知到底应该这时候就告诉她还是等两天再说。 “嗯?”三千越看他这样心里就越是好奇,虽然刚才也听出似乎不是什么好事情,但要是真得和她有牵扯,那她又怎么可能等得了。 “你今天身体不是很舒服,要不我们改天再说这事吧?”樊不凡看着她试探性地问。 不过三千完全没有被说动的迹象,她目光直直地盯着他,疑惑地又问了一遍:“究竟是什么事?” 樊不凡叹了口气,看这架势他也拖不下去了,只好实话实说道:“是纾温的电话,他说今天n&h里面莫名其妙地传开了一条流言,是关于你和他的。” “流言??我和徐纾温的?!”三千的表情就像是平白走道儿看见哥斯拉了一样,“开国际玩笑吧,传我和谁不好,和他?!” 樊不凡看着她这个反应是又无奈又想笑,等了等才道:“听纾温说主要是之前他破例给你面试机会的事被捅了出来,还有他越过广告部部长直接给你项目的事,都被当作是特殊照顾了。” “特,殊,照,顾?”三千一字一顿地重复一遍,难以置信地说:“面试的事我无话可说,可是项目这个,完全是他为了故意难为我才给我的啊!这下可好,倒变成特殊照顾了,我冤不冤呐!” 樊不凡沉思着没有说话,他对于徐纾温为难洛三千的这件事不好作评判。不过,想起方才电话中徐纾温的语气,他倒觉得这次三千应该是真的误会了。 第五十四章 出其不意 一个圣诞节加双休日的假期,因为先后有蒹葭手术和流言的事情发生,让人始终无法感到舒心。 周一三千去上班,一路上不断看到有人对她指指点点的,心里也是无奈至极,不住地感慨真是好事不出门坏事传千里,一下子她就成了n&h的“明星人物”了。 那天后来她也听樊不凡说了,传出来不仅仅是流言,还有相应的照片,这也就难怪为什么这些人也许之前都压根没见过她如今却能一眼认出。 按说三千自己就是搞图像工作的,她也怀疑过是不是有人故意合成了照片,但是樊不凡说徐纾温已经看过了,并没有使用ps的痕迹。 这么一来三千更觉得疑虑重重,所以上班来的第一件事就是去找徐纾温确认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到徐纾温的办公室门口之后,三千象征性地敲了两下就直接推门进去。虽说他们最近相处得比较多,不过也没到熟不拘礼的地步,但今天她着实没心情绕那么多弯子了。 “徐总,能让我看一下照片吗?”三千进去看到徐纾温正坐在电脑跟前,便直接问道。 她本来周末的时候就上公司的论坛去找那些所谓的“证据”,不过没想到徐纾温的动作那么快,仅一天的时间就把网上有的照片都处理干净了。而她让他私下发给他也遭到拒绝,徐纾温对于她的要求只淡定地说公事等上班的时候再说,所以她不得不等到现在。 “你还真是着急,一大早就跑来看让自己堵心的东西么。”徐纾温打量着她语气微讽地说。 三千懒得跟他抬杠,也不等他邀请了,自己自觉地走了过去用手指在他桌上敲了敲,“快给我看看。” “哟呵,你倒命令起我来了。”徐纾温嘴上虽这么说,不过手却已经点开了存放照片的文件夹,打开后展示在桌面上,“你看吧。” 三千不再出声,她俯下身子眯起眼睛,开始一张一张地浏览这些照片。 徐纾温的确没有说错,她都不用电脑去分析,搭眼一看就知道这些照片都是真实的。但是,只能说照相之人太会找角度了,明明是很普通的事被这样拍出来就变得暧昧十足,让她都不得不感慨技术精湛。 这些照片中,有她和徐纾温一起在停车场的,有她从他车上下来的,有她和他一起去吃早点的,还有她端着早点给他又一起进电梯的,甚至于,连在去南山市之前的那天下午他们在n&h的大堂里徐纾温拽着她胳膊的照片都有。 “这也太恐怖了吧……雇个私家侦探恐怕都拍不了这么详细!”三千看完之后大声叹道。 徐纾温勾唇一笑,声音中竟有几分戏谑,“是啊,看着这些照片我都快觉得我们俩之间有什么了,如果不是当事人可能已经信以为真了。” “信以为真你个大头鬼啊!”三千此时也管不了什么上级不领导的了,扭头不可置信地盯着他:“你还有心情笑,这有什么好笑的?!” “难道不好笑么?”徐纾温反问道,“居然有人会以为我能看上你,说出来就是个笑话。” “……呵呵,我谢谢您的抬举,您可千万别看上我,不然我会觉得自己有毛病的。”三千拉下脸没好气地说。 徐纾温淡淡地扫了她一眼,道:“我要是真看上你了,才是抬举你。” 三千毫不掩饰地冲他翻了个白眼,拍了拍桌子说:“说正事行不行啊,现在这事你打算怎么办?是谁做的已经很明显了,你心里也清楚吧,怎么处理啊?” “是谁做的?我清楚什么?”徐纾温意味深长地看着她问。 三千听了简直恨不得用他桌上的记号笔给他那张脸上画个猪鼻子上去,“徐总,您能不装了么,当初在天颐饶娆和我说的话你都听见了,这公司里头知道我缺一封推荐信就拿到面试的人一共就没几个,她难道不是最有嫌疑吗?还有这些照片,虽然不知道是她自己拍的还是找人拍的,但是能对我出入公司的时间把握得这么准确的除了同在广告部的她还会有别人吗?” “你说的不无道理。”徐纾温靠着椅背一副似听非听的样子。 “喂,我说你怎么看起来一点都不着急啊!”三千对他的这种表现相当无奈,忍不住道:“这事情怎么说也是关于你我两个人的,传开了对你的名声也没什么好处,你就不想着查清楚吗?” 徐纾温抬眼看了看她,依然是四平八稳的,脸上不慌不忙。“洛三千,你怎么每次都跟个高中生一样,遇事一惊一乍的,像你这样别人要想给你设套保证一设一个准你知道吗?你说查,怎么查?或者说,还需要查吗?我当然知道这事可能和你那位同事有关,不过仅凭你说的那点事能有多大的作用?再说了,这些照片一张张的,不是真的吗?既然非伪造,那你查出来了想说人家什么,未经你同意散布八卦照片吗?别跟我提什么肖像权、*权之类不切实际的东西,要是这些权益能以低成本通过合理的手段得到维护,我们早就步入发达社会了。” “可是——” “你知道这东西发出来之后一个小时内点击达到多少么?虽然我后来把网站上的删除了,但私下保存起来的又有多少人你能确定吗?现在网络上各种所谓的人肉搜索可谓是无孔不入、事无巨细,这么做是合法的吗?有几个人因此被追究责任了?所谓法不责众,即便一开始饶娆发了这些,但后面看热闹的人那么多,难道我要一个一个地去责罚他们吗?更何况,现在还不能百分之百地确定就是饶娆做的,至少,不能确定只是她一个人做的。”徐纾温说完眼神变得有些微妙,他定定地看着三千,又加了一句:“所以你现在告诉我,你希望我怎么处理啊?” 三千的表情怔怔的,半晌没有出声。老实说徐纾温这一番话让她有些听懵了,感觉他说得不对,但又一时想不出反驳的理由;可要说他说得对,她心里却实在没法完全认同。 过了好一会儿,她终于开口低声道:“那难道事情就又这么算了?又和上次悠游一期汇报时一样,不问、不查、不追究,权当吃了个哑巴亏,以后被人指着脊梁骨说成是靠和领导搞暧昧关系上位我也就都忍了?” “谁说就这么算了的,”徐纾温眉梢一挑,“如果只是你的事我的确懒得管,不过既然有胆量把我也给扯进来了,那再不做点什么岂不是让人看扁了,以后就更会为所欲为了。”他说这话时眼底掠过一抹意味不明的神情,不知是何意。 三千犹疑地望着他,“你想做什么?” “他们不是说我和你的关系暧昧不清么,那这次就干脆让他们清楚一点好了。”徐纾温的笑容中多了一份邪气,他给三千用手示意了一下让她看电脑屏幕,“这是我整理好的,现在就实名发到公司的论坛上面去。” 三千低头一看,就发现他居然把那些照片又重新排了一遍,而且不知为什么看起来清晰度竟还高了不少。 “哎你干嘛!徐纾温你是不是疯了?!”她眼看着他就要点提交,忙伸手去阻拦却还是慢了一步,那篇帖子已经发送了出去。 “好了,第一步已经完成了。”徐纾温发完后很满意地说。 三千呆愣了两秒,反应过来时已快被气得吐血也是忍无可忍,对着徐纾温怒目而视道:“徐纾温你故意的吧!你要是真想整我也不用绕这么大一个圈子还演刚才那一出戏,你累不累啊!” 徐纾温眯起了眼睛看着她,“你是说我故意整你?” “难道不是吗?从我进n&h开始你就没打算让我好过!”三千这些话已经憋了许久,如今一旦开了头便也收不住了,索性一口气地说出来。 “当初你给我悠游那个项目的时候,不就是料定了我肯定完不成,等着到时候看我的笑话吗?结果你没想到的是,我一个人居然也能做好,所以你又让饶娆加了进来,美名其曰说要帮我,但你明明知道我和她不合的事却还这么安排,明摆着是想让她给我难堪不是吗?还有那个陈双,她知道我和樊不凡在一起之后一定很生气吧,大概是觉得你不好出面所以她决定亲自上阵,你就巴巴地又给她安排进了广告部。徐总经理,您可真能耐啊,不遗余力地来对付一个小员工,您不觉得自己很掉价吗?” 三千把这些话说完后只觉得心情一阵舒畅,看到徐纾温已经彻底冷下来的脸色心头不禁感到一股快意。 “你理解得还挺深刻嘛。”徐纾温在沉默了几秒之后声音冷冽地说。 “深刻谈不上,毕竟你们做的事都快摆到台面上来了。”三千嘲讽地说,“不过徐总,您是领导,要怎么对付我我也只能认栽。但是我只想拜托您一件事,既然您已经在背后尽可能地给我使绊子了,当面就别再这么假惺惺地演戏了行吗?您演得不累,我看得都累了。” “洛三千。”徐纾温忽然冷冷地叫了一声她的名字,然后就再无别的话,只定定看着她。 三千开始还忿忿地瞪回去,但坚持了没一会儿,她却渐渐被他那犀利的眼神看得有些发虚。 “徐纾温,你有话就说,别这么瘆人行不行。”她又撑了一会儿终于忍不住说了一句。 徐纾温点了点头,三千看他准备要说话了心内不由一紧,感觉这次她一定又会被他喷得体无完肤。 但是当徐纾温开口后,三千却整个人都愣住了,她怎么都没想到居然会是这个剧情。 只见徐纾温眼中的凌冽之色已褪去不少,看着她只说了一句话:“洛三千,就当是我之前关你那次欠你的,你会这么想,算我活该。” 第五十五章 误会澄清 “洛三千,就当是我之前关你那次欠你的,你会这么想,算我活该。” 三千听着这句话不知为何竟有种似曾相识的感觉,似乎曾经她也对什么人说过类似的言语,不过意思并不一样罢了。 徐纾温见她不说话,也不多解释,站起身走到门口才回头又对她说了一句:“跟我走吧,记得一会儿不管我做什么你都不要表示异议。” “凭什么?你想干嘛?”三千狐疑地看向他问道。 “你先别问那么多了,总之,一会儿别跟我唱反调,否则事情要是弄得没法收拾我可就再不管了。”徐纾温冷冷地说完后就打开门出去了,于三千竟是一副她爱跟不跟的样子。 三千仍是略微迟疑了一下,不过她又换个思路一想,虽然徐纾温在她心里的信用评级很低,但人总不能“一朝被蛇咬,十年怕井绳”,她姑且先去看看他想怎么做。 想到这儿,三千便忙小跑着跟了上去。 一起下到广告部,这会儿因为是刚上班,人几乎都在自己的位置上,坐得十分齐,三千跟在徐纾温身后就这么在众人的眼皮底下招摇过市绕了好大一圈才走到梁部长的办公室那里。 看到徐纾温突然推门而入,梁部长有些吃惊,不过看到他身后的洛三千后他心里面对于这二位的来意也有了一个大致的猜测。 “徐总,您找我?”梁部长站起来让徐纾温道。 徐纾温点了下头,也不客气,直接走到梁部长的位置上坐下,“把陈总监和人事部的霍主管都叫来。” 这屋子里面现在一共三个人,一个是总经理,一个是部长,还有一个是小职员,那像这种事情自然是不能烦劳两位领导去做的了。三千很自觉地应了一声就准备往外跑,却不想被梁部长给拦住。 “小洛你不用去,我打电话就行。”他说着走到电话跟前,三千见状忙说由她来打就好了,但梁部长仍比她快了一步拿起话筒。 “我来打,你先坐。”梁部长说的时候眼神不经意地往徐纾温那边飘了一下,不过只一下就很快地收了回来,他很熟练地先拨了陈双办公室的内线,通知完她后又拨到人力资源部找霍安竹上楼来。 不一会儿功夫,陈双和霍安竹就先后到了,她们一开始都只听说是徐纾温有事找她们,所以进来后看到洛三千眼神都有了些变化。 霍安竹的反应还不算明显,眼底闪过一丝疑虑就恢复如常,陈双则一双眼睛不住地往三千身上瞟。 “都坐吧,”徐纾温这时开口道,他随意地往门口看了一眼,因为门并没有关,有些八卦的员工都在门口来来回回地瞎晃荡。 徐纾温淡淡笑了一下,并没有让人关门的意思,他收回视线重新投向面前这四个人,然后先对洛三千道:“听说你最近很清闲啊,我把悠游的项目交给你,你却把工作甩给了别人,这么偷懒你自己觉得合适吗。” 三千微愣了愣,摸不清他的用意只好如实回答道:“我没有把工作甩给别人,是项目分配由陈总监重新安排了。” “是吗,”徐纾温看向陈双,“是这样吗?” “这个啊,是我安排的没错。”陈双无所谓地应道。 “为什么突然换人?”徐纾温和她说话时语气并不是那么冷冰冰的,但这会儿他的眼底却也无半分笑意,让陈双看了无端有些发虚。 她上次做出那样的安排完全是自作主张,虽然当时她说会亲自向徐纾温汇报,但其实事后并没有这么做。而她心里也是想着凭借她跟徐纾温的关系,就算日后他知道了此事也不会对她怎么样的。 这么一想,她的底气便又足了几分,朗声道:“我认为洛三千不适合接这份工作,她的专业性还远达不到客户的要求,万一到时候出了什么差池那损害的可是我们n&h的声誉。” 徐纾温听了若有所思地点了点头,思忖片刻后又问她:“你觉得她的专业性不够,那她适合做什么呢?” 陈双看他的反应只当是已经接受自己的说法了,心内不由一喜,面上便更加得意洋洋起来,扬眉瞥了眼洛三千道:“我觉得她目前还做不了太技术性的活儿,不如先做些杂活多锻炼一段时间,我看她做事还算仔细,倒蛮适合做助理一类的工作。” “嗯,跟我想到一块儿去了。”徐纾温附和地说,然后忽然转向被冷落了半天的霍安竹道:“霍主管,前两天公司刚收到了一个去英国进修的名额,我已经决定派你去了,为期一年。” “您说什么?”饶是淡定如霍安竹也被他这突然的决定给吓了一跳。 “是管理课程的培训,机会难得,我认为你是最合适的人选。另外,在你培训期间虽然是停薪留职,但你所有的培训费用和在英国的一切日常开销都由公司承担,回头记得把相应的票据留好传真回来让财务部报销。”徐纾温在说这话时的口吻就像是这件事已经是板上钉钉的了,一点商量的余地都没有。 “可是徐总,这未免也太突然了,我之前都没有收到任何通知。”霍安竹的脸色有些僵,但还努力保持着得体的微笑说,“更何况,我已经算是公司的老人了,像这么好的机会应该多给新人才是啊。” “正因为是老人所以才有这样的福利,新人的话可以多历练几年,以后总有机会。”徐纾温的尾音含有一丝要终结话题的意味,他说完没有再给霍安竹反驳的时间,直接又对陈双和洛三千两个人道:“这样一来正好,洛三千,你就先去顶霍主管的位置吧,行政上的工作相对技术性没那么强,这也合了陈总监的意。” 徐纾温的话音一落,在场除了他自己以外的人都给愣住了。还有在门外偷听的人也都惊呆了。 三千最先反应过来,她刚开口说了声“徐总——”就被他一个冷冽的眼神将后面的话生生堵了回去。 她现在总算明白刚才徐纾温为什么会有那样的叮嘱了,让她别跟他唱反调,就是在为这件事做铺垫吗?! 陈双这时也搞清楚了徐纾温的意思,一脸难以置信的表情,瞪大眼睛委屈十足地叫了一声:“纾温哥!你这是干什么呀!” 徐纾温淡淡看了她一眼,不温不火地说:“陈总监,这里是公司,谈公事就该有谈公事的样子,有私人的话我们私下再说。” “还私下说什么呀!”陈双已经控制不住脾气了,冲他大喊道:“你居然还好意思说这是公事!要真是公事,你觉得把洛三千这样一个刚进来的小职员直接提成人力资源部的主管合适吗?!” “入职时间长短和具体职位应该没有必然的联系吧,陈总监不也是刚进来就当总监了吗?”徐纾温抬眼瞧着陈双问道。 “你——我……我跟她能一样吗!”陈双的声音里含了十万分的委屈,她怎么都没想到徐纾温会这样跟她说话。 “行了,这件事不用再商量,我已经决定了。”徐纾温说完已站了起来,“今天叫你们过来就是为了说这两件事,霍主管抓紧这两天把工作交接完就可以准备去英国了,陈总监以后在广告部如果需要进行人员调动的话记得先跟梁部长商量后再做决定。” “纾温哥!” “洛三千跟我再去趟办公室,有事情要交待给你。”徐纾温说着回头冲三千略微使了个眼色,示意她跟上,然后便无视霍安竹的幽怨和陈双的愤怒走了出去。 经过大厅时,方才一直在竖起耳朵探听部长办公室里动静的人都连忙装出一副在忙碌的样子。 徐纾温看在眼里,微微勾了下嘴角。 等再一次回到他的办公室以后,徐纾温把门关好,然后看着已经快按捺不住的洛三千道:“想说什么现在说吧。” “徐纾温你葫芦里到底卖的是什么药啊?”三千就等着他这句呢,一得令便迅速问了出来,她觉得自己刚才都快被憋死了。 虽然能感觉到徐纾温刚刚那一番举动是在帮自己,但又总觉得怪怪的,似乎他这个人的常态就该是对她不安好心,他一旦帮了她,反而就显得诡异了。 “我说徐总……如果这是一种新的整我的方法,我得承认你可比之前高明了不少。”她心里矛盾着说话也没什么底气,低着头偷瞄了他一眼道。 “洛三千,你到现在还是不相信我吗?”徐纾温的声音淡淡的,倒也没显得生气,只是隐隐多了些无奈在里头。 “我是想相信,但是假如你是我,面对这种情况不会觉得奇怪吗?”三千的表情有些纠结,她又看了眼徐纾温,发现他在示意她往下说。 好吧,既然他想听,那她就勇敢地去质疑权贵好了! 三千鼓了鼓勇气然后道:“我就是想不明白,当初你既然帮陈双进n&h整我,现在为什么又反过来帮我呢?你就不怕她怨你?” 徐纾温嗤笑了一声,他伸了伸胳膊撑在桌子上,表情似笑非笑地道:“首先我要澄清一点,双双不是我安排进n&h的。其次,你觉得我像是会怕被怨恨的人吗?” “倒是不像,”三千嘟囔了一句,但是马上意识到他前一句话的意思,“那要不是你安排的,还会是谁啊?” “不是我说你,洛三千,你的脑子是不是都用在搞设计上面去了,你好歹给日常生活里留一点额度行不行?”徐纾温看着她语气里是极尽冷嘲热讽之能事,眼睛里面的嫌弃都满得快要溢出来了。 “呃……”三千猛地反应过来,“莫非是陈双她爸??” 徐纾温冷哼了一声,“总算想到了,真难为你了。” ……三千表示对于他这次的鄙视自己无力反驳。陈双的父亲是n&h的大老板,她居然忘了这么重要的事。 “原来是这么回事啊,”三千小声说道,“但你之前故意为难我总是事实了吧……” 徐纾温看着她真是不知该怎么解释,也懒得解释,等了半天才终于冒出一句:“我要是说,从度假村回来后我就没再针对过你,你信吗?” 大概有些事情,就是需要一个契机和一瞬间的醍醐灌顶。在徐纾温问完这句话之后,三千竟忽然想明白了很多。 因为一开始的时候思维上就存在偏差,所以看待事物的方式也会有失偏颇,这就难以见得全面和透彻。 沉默片刻,三千将大脑中的信息重新过滤了一遍,不禁叹了口气。 她抬起头来看着徐纾温,终于认真地回答道:“我信。” 第五十六章 自作主张 同样的事情,从不同的角度去理解它的动机,便可能产生单纯的好意和蓄谋的恶意这两种截然不同的结论。 三千想到她对徐纾温大概也是如此,度假村的那次事件发生之后,他或许是真得想做点什么来补偿。而特意用了那样一个不讨喜的方式把悠游的项目交与她一人,应当是有心要锻炼她又怕直说她不肯接受。 激将法显然是奏效了。而后来,他之所以让戚笑言和饶娆加入进来,也是的确体谅到她一个人做工作量太大,想找人帮忙分担些。至于一期汇报时发生的事故,并未在他的意料之中。 想通了这些,三千的心情不由变得复杂起来,不知道现在要怎么面对徐纾温。 应该如何去形容呢,她觉得她现在已经不讨厌这个人了,但是,也绝对没达到喜欢的程度。 “我的事都澄清了吧,你还有其他问题吗?”徐纾温这时问道。 三千看到他的眼神是一如既往的淡漠,但不知是不是她的错觉,她竟觉得自己仿佛在那一双清冷的瞳仁中看出些暖意来。 太可怕了……这前所未有的认知让她不由自主地晃了晃脑袋。 “徐总,那你今天没给陈双面子,她之后会不会对你怎么样?”三千让自己还是尽量以平常的眼光去看徐纾温,就像他之前所教育她的那样,别遇到任何事都一惊一乍的。 “她对我能怎么样,顶多回家多闹两场也就消停了。该小心的人是你。”徐纾温的目光里含了一分警告的意味。 三千对他这话并未感到意外,陈双总归都是想千方百计地找她麻烦,但现在担心太多也没用,只能兵来将挡水来土掩了。 “对了,我上周五给不凡打电话的时候他说你身体不舒服,是怎么回事?” 徐纾温问完看到三千的表情愣了愣,不禁又补充了一句:“你别误会,我不是关心你,我只是担心你该不会在扫墓的时候掉链子了吧。” 三千其实是没想到他会问到这个,但如今一提起来她就很难不让自己去想那天晚上发生的事,脸色也渐渐涨得红了起来。 “我没事,只是有点晕机。”她低下头小声说了一句。 徐纾温见状,心中大约猜到了些,也不便再问。 “没事的话你可以走了,回头记得去和霍安竹交接。”他收起了目光不再看着她,语气微冷,已经在下逐客令了。 三千在这方面的自觉性还是有的,虽然关于他今天的安排她还有事想问,但看得出现在徐纾温并没有交流这个的兴趣,她便先忍了下来,打算下次再找他说清楚。 人力资源部的主管,这个位置对于一个刚毕业一年的大学生来说实在显得高了。学历专业什么的还在其次,关键是要那一份能识清人的眼力,可都是靠实打实的经验积累起来的。 而她自己有几斤几两,她心里面最清楚,离这个位置的要求还差着十万八千里呢。 所以,今天因为他是为了给她解围,她只有顺水推舟地应了下来。不过等事情平息了之后,即便他真得敢给,她也是不敢接的。 ※ 今天回到家中的时候三千的心情还是很不错的,原先她还担心这流言事件要如何应对,却不想被徐纾温一招将计就计就给摆平了。 至少,表面上是平了。 “樊不凡樊不凡樊不凡!”三千见樊不凡的门缝里有光亮透出来,知道他在家,只是居然难得地没有出来迎她。 她敲了敲他的门,等了等又敲了几下,终于听门内传来一阵窸窸窣窣的脚步声,接着门被打开,樊不凡顶着一头被压得有些走样的发型,眼神略显迷离地看向她,“抱歉,刚才睡着了。” 他的声音还带着明显的刚睡醒时的鼻音,听起来闷闷的,倒像是不大高兴的样子。 三千觉得有些奇怪,按理说现在不是他平时睡觉的点,不过这也难下定论,毕竟程序员的作息又岂是像她这样的凡人所能懂得。 这么一想,三千便没再纠结这个问题,她是急着要把今天的事讲给他听,顺便赶紧小小地炫耀一下自己坐火箭炮升级为主管的事,否则可能等过个两天这个头衔就没了。 “来来来,坐下听我给你讲!”三千说着便反客为主地拉着樊不凡进了他的卧室,盘腿往床上一坐,然后拍了拍自己身边的位置示意他也快坐下。 樊不凡这时的眼中微微渗出些笑意,依她的意思坐好,三千已经忍不住地开始说了。 她很详细地将自己早上怎么去的徐纾温的办公室、和他说了些什么、她和他怎么化敌为友然后又是怎么共同抵御“外敌”的等等都事无巨细地告诉了樊不凡,反正她现在知道他是不会对自己感到不耐烦的。 只不过这一次稍微有些不同,樊不凡的确没有不耐烦,但却有点心不在焉的。以往只要她说话时他都听得十分认真,但现在三千讲得眉飞色舞,学徐纾温和陈双、霍安竹的语气神态也都是惟妙惟肖,可他却大概只听进去不到四成的样子。 这样过了一会儿,三千也察觉到不对劲了,虽然效果都是安静,但是专注聆听和带搭不理显然是两码事。 她停了下来仔细看着樊不凡,而樊不凡都没注意到她已经没再说话了。 “喂,你是怎么了?”三千等了一阵儿终于忍不住晃了晃他的胳膊问道。 “嗯?”樊不凡猛地回过神来,看着她目光中不由流露出些许歉意,“有些走神,你刚才说到哪儿了?” “你听到哪儿?”三千撇了撇嘴道。 樊不凡显得有些尴尬,抓了抓自己已经像个鸟巢一样的头发,不好意思地说:“听到你说纾温跟你一起去找梁部长。” 三千叹了口气,这是连一半都不到啊。不过看在他今天有心事的份上,她决定大度一点。 “要不,你再从这里给我说一遍?”樊不凡怕她介意便又建议道。 “算了,后面也没什么了,还是说说你吧。” 樊不凡一怔,“我?说我什么?” “还能是什么,你有心事啊?”三千凑近了些打量着他问。 樊不凡下意识地侧过头躲开了和她直接对视,“没有啊。” “得了吧跟我你还装,你知不知道自己现在满脸写的都是‘本少爷今天不开心’!”三千不禁调侃他一句,但是看樊不凡听了之后并没有笑,她也是有些讪讪的。 “樊不凡,你再这样我可生气了啊,居然敢瞒着我!”三千说完当真就扭过了头不再看他,同时心里却在暗暗数着数,一,二…… 不出两声,樊不凡已伸出手来拉她,“别生气,我告诉你还不行吗?” “行啊,说吧。”三千转过来笑盈盈地望着他,就知道这孩子较真儿,说什么他都信。 樊不凡无奈地一笑,他其实又何尝不知道三千的小心思,但是没办法,谁让他心甘情愿地被她吃定呢。 终于,樊不凡吸了一口气,淡淡地开口道:“我今天从悠游辞职了。” 他就这样轻描淡写地说出这句话,导致三千乍听时还觉得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但是再一琢磨就惊得一下子从床上跳了下来。 “辞职?!”即便她心里已经告诉了自己不能一惊一乍,但还是被这个消息给吓到了。 “嗯,已经辞了。”她的反应也在樊不凡的意料之中,好在这事他并没有打算瞒着她,要怎么解释也都想好了。 三千这会儿着实是有些不淡定,被悠游炒了的人她倒是听过不少,但主动从悠游辞职的,樊不凡可是她见过的第一个。 她知道大家都是成年人了,自己不该对他的决定指手画脚,但还是没忍住问道:“理由呢?!辞职的理由是什么?!” 樊不凡揽过她让她坐在自己的腿上,慢声道:“你别着急啊,理由我这不是正要说吗。你也知道我最近一直在做一款新的单机策略游戏,但是今天老板却找到我,让我去帮忙做一个网页游戏。” “网页游戏?是像魔兽世界那种的网游吗?”三千有些困惑地问了一声。 樊不凡摇了摇头,“不是,魔兽是网游,这个是页游,操作比网游简单得多,但是圈钱很厉害,可以说是人民币玩家的天堂。” “唔,”三千若有所思地点着头,又问道:“那让你帮忙做然后呢?这个难吗?” “不难,”樊不凡的眼神中隐有一股傲气,“页游的脚本写起来很容易,没太多的技术含量,几乎就是在固定的模板上修修改改而已,缺乏创新,连玩家在玩的时候翻来覆去也就那么些东西,换汤不换药而已。” “这么说你是不想写这个?” “是啊,完全就是在浪费时间,没有意义。页游程序虽然好写,但是很费时间,因为商家为了圈钱会不断地找代理开新的服务器,玩家增多,游戏负荷过大就需要去更新,稳定性很差。而且因为充钱的关系,每个服务器会在较短的时间内由少数超级人民币玩家控制,游戏内部达到平衡,充钱的人就会减少。这个时候制作方就需要再更改或者增加新的机制以打破这种平衡,刺激人充更多的钱。到了那个时候,做游戏的本意就全被颠覆了。” 樊不凡说的时候神情越来越严肃,对这事的排斥程度可见一斑。 “我想做的,是有趣的、让人玩过之后就难以忘怀、且能经得住时间考验的游戏,我不想把时间花在无意义的事情上面。”樊不凡搂着三千的手臂微微收紧了些,他抬头看向她,“三千,你能理解吗?” “我能,只是……”三千心里十分明白樊不凡的感受,但是她想说,人生哪有那么容易的呢,不可能你想干什么就能干什么的。樊不凡说过他离开樊家是为了证明他靠自己也能养活自己,可若真得像他所说那样不依赖家里,那现在突然辞去悠游的这份工作就显得不太明智了。 当然,她不怀疑凭他的能力想进任何一家游戏公司都是绰绰有余,但是难道到了其它地方就不会发生类似的事情了吗?到时候又怎么办,都辞职吗? “你想说只是什么?”见她话只说了一半,樊不凡不由问道。 “呃,”三千顿了顿才说道:“我是想说,只是接下来你要怎么做呢?要跟上次给你发邀请的另外两家公司联系吗?” “不,我暂时不打算去工作了。”樊不凡的眼神变得坚定起来,像是在跟她说的过程中已经下了某种决心。 “我要争取尽快把手里的游戏做完,然后去参加下个月的新科电子游戏竞赛。”樊不凡信誓旦旦地说。 “如果能拿到一等奖,我就有足够的本金去开自己的工作室了。” 第五十七章 假借由头 “徐总!你等一下!”刚从合规部拿完资料正准备上楼的洛三千一转过拐角就看到了前面的徐纾温,忙大声喊住了他。 徐纾温回过身看见她时有些意外,“你在这儿干什么?” “拿资料,”三千迅速应完又问:“徐总你等下有空吗?我有事情想跟你——” 她那个‘说’字还没出口徐纾温就已经做出了要走的动作:“没空。” “哎你等等!这次不是我的事,我是想跟你说樊不凡的情况来着!”三千忙加了一句。 果然,徐纾温的脚步又停了下来,看着她脸上并不是十分信任的样子,“不凡的什么情况?” “你总不打算让我在这里说吧?”三千对他暗示道。 徐纾温淡淡扫了她一眼,终于不咸不淡地说:“那去我办公室吧。你最好是真有事,不然我随时让你走。” “真的真的,我有几个胆子敢骗徐总!”三千说完看徐纾温已经掉头往前走了,不禁冲着他的背影吐了吐舌头。 今天距离她被提为人力资源部主管的日子已经有两周多了,在这期间她找过徐纾温好多次想让他把她给调回去,但他都不同意,还特别酷炫地回她一句什么:君无戏言。 三千对他这么自恋的人也是无语,不就是个总经理么,要真按封建社会来看他顶多能算作是军机大臣,陈双她爸才是皇上呢。 当然,这是发生在开始的时候。等后来她找的次数多了,他就已经懒得理她,只要她来他不是说有事就是要开会,总之是各种理由把她拒之门外。今天要不是有樊不凡这个由头她肯定又要吃闭门羹了。 三千心里默默吐着槽跟在徐纾温后面一路没有说话,她可不想在开始说正事之前就被赶走。 进到总经理办公室了之后,徐纾温也没回座位,直接往桌边一靠,双手插兜,看着洛三千道:“说,不凡怎么了。” “这个……”三千稍一犹豫,就看徐纾温的眼睛已经眯了起来,似是以为她真骗了他,便急急说道:“你让我组织一下语言好不好,别催啊。” “你难道是一时兴起才来找我的吗,这么久还没想好要怎么说?” 徐纾温对她是毫不留情面,三千自知理亏也不作争辩,迅速地想了一下后道:“我觉得樊不凡最近有些疯魔了,你有没有什么办法可以劝劝他啊?” “具体一点。”徐纾温看着她,眼神里有淡淡的嫌弃。 三千感觉到一阵心塞,但的确是她刚才一着急就冒出来那么没头没尾的一句,眼下只得忍辱负重地继续道:“是这样的,就在上上个周一的时候樊不凡从悠游辞职了,原因是他们老板让他做页游,他不想做。然后他就说要抓紧做出新游戏参加接下来的电子游戏竞赛,争取拿到一等奖的奖金作为自己开工作室的本金。” 徐纾温并未显得惊讶,点了点头道:“他辞职的事情我知道,竞赛的事我也知道,然后呢?” “你的消息倒灵通,”三千小声嘀咕了一句,继而接着说:“然后他最近整个人就像机器人一样,每天除了写代码还是写代码,整日闷在房间里二十四小时都不见出来一两次,跟我都说不了两句话,连面儿几乎都见不到了。我看啊,他就差把自己埋进显示器里去了。” “就为这个?”徐纾温的脸上写满了无聊,他站直了身子,离开桌子后走到落地窗前把百叶窗全部拉了起来,下午的阳光一下子就倾泻进来,虽不刺眼,但也让人晃了晃神。 三千看着徐纾温站在窗前,任由日光在他身上镀了一层金边,那侧脸、那身段都像是在给时尚杂志拍封面的模特一样,心里不禁有一万匹马儿喧嚣而过…… 好好地,说话就说话,装什么酷啊。 耐了耐性子,三千忍下了翻白眼的冲动又道:“徐总,我这不是在跟您抱怨我男朋友不理我的问题,而是他这样子我总觉得他对那个竞赛有些太过执着了,万一到时候结果不如他所愿,那岂不是会受到很大打击么……” 徐纾温闻言扭头看了她两秒,“你对他没有信心吗?” “我当然有!只是……” “不凡从以前开始就是这种性子,一旦决定要做什么那就是十头牛都拉不回,有时候会显得固执得不可理喻,不过也正因为是这样他在编程方面才会达到如今的水平。所以,我觉得对比赛的结果你不用太担心,只要他决定要拿这个奖,那别人恐怕就没机会了。”徐纾温难得地一口气说了这么长一段话,还是出于安慰的目的。但是当他说完后却发现洛三千的神情有些飘忽,似乎没有认真在听。 “洛三千。”徐纾温的声音中压力骤增,“你听见我的话了么。” “听到了,”三千的回答倒没有迟疑,但她的表情明显是还在想着别的事情。 “徐总,我其实还有几个问题想问你。”三千沉思了一会儿才又开口,“你知不知道,当年樊不凡的妈妈去世的时候,除了樊叔叔的事情以外还有什么别的情况吗?有没有什么跟樊不凡本人有关的,对他影响很深的事件呢?还有,他为什么对于离开樊家、离开南山有那么强的执念,为什么那么想靠自己做出一些事情呢?我以前本来以为是因为他喜欢做游戏而逸凡哥不同意,所以他才会离家出走。但是最近我越来越觉得,他的这种行为绝不是单纯的出于对游戏的热爱,似乎还有什么深层次的原因。” 三千越说到后面就越像是在自言自语,这些问题其实是她最近一直在想的,但是始终没能摸到什么头绪。 她也不是不明白,她现在的这种心态若看在别人眼里恐怕会觉得她是闲得无聊,没事瞎琢磨,不就是因为男朋友忙了些顾不上她了么。不过对于她自己来说,这些问题并不是突然才有的,而是随着时间的推移疑虑在一点一点地加深、影响也越来越难以忽视。 “你是不是多心了?”徐纾温听了半天终于问了一句。 洛三千所说的这些他其实之前也产生过一些怀疑,但是当他尝试着旁敲侧击去问时,都被樊不凡不动声色地将话题给引开了,所以后来他也识趣地不再去谈论这些话题。 可是这种事,终归瞒不过身边的人,连他都能察觉到,更何况是洛三千。 “我现在倒希望是我多心了,可我总不能自欺欺人啊。”三千叹气道。 徐纾温等了一会儿,才道:“我认为这种事你还是亲自和不凡谈谈比较好,问我我也没法给你一个准确的答案。” 三千听了他的话脸上的无奈却更深了些,“我想跟他谈,也得他先有时间和我说话才行啊……最近他几乎都把自己关在房间里面,我想大概要等到这次竞赛结束了才能恢复正常,等到时候我再问问他吧。” 而与此同时,在城市另外一头的一家小而精致的咖啡厅里,却出现了刚被三千描述成整天“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的樊不凡的身影。 他穿了一件深绿色的格子衬衣坐在靠窗的沙发上,身旁放了一个小盒子,手边是一杯还冒着热气的蓝山咖啡,还有一个中等大小的蓝莓慕斯蛋糕。 “小姐,先生,请问蛋糕现在要给您们切开吗?”站在一旁的服务员这时礼貌地问道。 樊不凡看向坐在自己对面的人,长发披肩,娇俏的脸颊上化了淡妆更显得肌肤如瓷,不是陈双又能是谁。 “你说呢?”他问道。 “当然要切开啦,已经吹了蜡烛也许了愿,还等什么呢!”陈双傲然向服务员扬了扬下巴,“去帮我们切开吧,记得把上面的樱桃给我。” “好的小姐。” 服务员说完就端着蛋糕走到一边去了,樊不凡看着陈双,眼神还是有些犹豫,再一次问她道:“你确定不叫纾温一起来吗?你的生日他一直记在心上,这次还专门托我转交礼物,你就别再和他怄气了。” 陈双的脸色往下拉了拉,老大不高兴地说:“不凡哥哥,我们不是说好了不提他的嘛,今天我可是寿星我最大,你不许惹我生气!” 樊不凡的表情略显无奈,但也不想在人家生日的时候去添堵,所以只好住了嘴没再说什么。 陈双见他这么配合,脸上便又笑了起来,“不凡哥哥,你看就我们两个人不是很好吗,不会被人打扰!以后我们多这样出来见见面好不好?” “双双,你知道我最近很忙,如果不是因为今天是你生日的话我——” “我才不听这个呢!”陈双直接打断了他的话,眼中盈盈似娇又含嗔,声音放软了道:“人家今天特意请假出来,就是想你好好陪我过个生日,你得都顺我的意思。” 樊不凡点了点头,“我知道,随你。” 陈双一听显得十分高兴,下一句就道:“那你先把手机给我!” 樊不凡愣了愣,“你要我手机干什么?” “你别问,总之先给我!”陈双拿出了蛮不讲理的态度,樊不凡因为刚刚答应了要顺她的意,这时倒真不好拒绝了,只好拿出手机递给了她。 陈双一把接了过去,但她人却站了起来走过来和樊不凡坐在一边,也不管他愿不愿意就不由分说地挽住他的胳膊摆出一副十分亲密的样子,举起手机就来了张自拍。 “好了!”陈双拍完后嘴边全是得意的笑,拿着樊不凡的手机又坐了回去,偷偷调了静音,然后从通讯录找到洛三千的电话把那张照片发给了她。 樊不凡看着她在那里按来按去的并不知道她在干什么,心里微微有些不安。 今天出来见陈双的事他并没有跟洛三千说过。要是之后被她知道了的话,还不知会是怎样的反应呢。 第五十八章 郁结于心 收到樊不凡那条消息的时候三千人还在徐纾温的办公室里,她随手拿出手机看了一眼,结果就是气不打一处来。 “什么情况啊这是!” 徐纾温看她瞬间变了脸色便配合地问道:“你怎么了,见鬼了?” “差不多!”三千对着手机屏幕怒气冲冲,“他们俩怎么跑到一块儿去了啊,而且居然还专门发照片过来,故意刺激我吗!” 徐纾温这时的表情才像是忽然想起了什么事,“哦,你说的是双双和不凡吗?他们俩今天见面你不知道?” “你知道??”三千简直是气上加惊,听徐纾温的语气这事像是他们早就计划好了的一样,可为什么她一点都不知情! “今天是双双的生日,她肯定是要去找不凡陪她过的。”徐纾温淡淡看了她一眼,默默地补刀,“我以为不凡已经告诉过你了。” “他,并,没,有。”三千一字一顿地说,转瞬又狐疑地盯着徐纾温问:“可是既然是陈双的生日,为什么你没有去?” 徐纾温瞥她一眼,一副鄙视她明知故问的样子。“她从上次那件事之后就不理我了,还从我家搬了出去,生日怎么可能叫我。” 三千本还怀疑徐纾温是连同陈双和樊不凡一起瞒着自己,但是听他这么一说又不免觉得有些过意不去,虽然她不喜欢陈双,但说到底上次他也是为了帮她才跟陈双闹得不愉快的。 “不过,虽然我知道双双生日的时候肯定要去找不凡,但不凡自己就未必知道了。他那个人你又不是不清楚,对这方面的事情一向迟钝,估计是直到双双打电话过去他才想起来这回事,然后又不好意思拒绝就答应陪她一起过了。”徐纾温又帮她分析道。 三千略微有些诧异地看了看他,“徐总,你原来不是致力于让我离樊不凡远一点的吗,怎么感觉最近你似乎对此没什么想法了呢?” “不凡自己已经有了决定,我怎么想都没用,要是像上次在游乐场那样的事再发生一次我怕自己会被他给拉黑了。”徐纾温的语气中有一丝调侃的意味,不过三千并没有去感受的心情。 “不行,我得打电话问问他。”她这么说着就已经把电话拨了过去,但是响了好久都无人接听。 三千不甘心地又打了一遍,可结果仍是一样。 “好你个樊不凡!居然敢不接我的电话!”她使劲地戳着屏幕,像是在泄愤一般。 徐纾温一直看着她,这时终于似讽刺又似无奈地感慨了一声:“你啊,洛三千,我都不知道该怎么说你好。” 三千听了便不服气地道:“我又怎么了,难道他发了张示威的照片过来我连问都不能问一下吗。” “你还真以为那照片是不凡发的么,显然是双双在用他的手机。” “你怎么知道?”三千心里虽然也觉得樊不凡干不出这么缺心眼儿的事,但他在没告诉她的情况下去和陈双见面还是让她很生气,所以也就下意识地忽略了这其中的不合理性。 徐纾温看她的眼神有些恨铁不成钢的味道,“不凡是迟钝了些,但又不傻,这种上赶着往自己女朋友枪口上撞的事他怎么可能去做。再说我太了解双双了,她为你们两个人的事憋了好久的气没处发,这回又赶上我也‘叛变’了,所以才故意发过来气你。虽然幼稚,但也直接,是她的风格。” 三千愣了愣,然后很郁闷地道:“这也太幼稚了吧,要是我事后问一下樊不凡不就清楚了,难道她还指望这样能让我俩分手吗?!” “一次两次自然不会,但要是多来几次,你就难保心里不会产生嫌隙,之后会发生什么就不好说了。”徐纾温的声音清冷,末了又加了一句,“你也别忙着笑话她,在某些方面你俩还挺像的。” “我和她?!像??”三千这会儿如果是坐着的那一定会跳起来,她在原地转了两圈然后冲徐纾温摆了摆手道:“算了我先回去工作了,还有好多事情要做呢,晚上回去再跟他算账……” “你等等,”徐纾温想起刚才在合规部见她时候的样子,又喊住了她:“你怎么现在还自己去拿资料,手底下没人么,好歹也是我亲自提的主管,别给我掉价。” 三千的表情稍稍僵了一下,不过她立马就调整了过来,趁机道:“我本来就不适合干这个,所以您还是尽早把我调回广告部吧。” 徐纾温静静审视了她几秒,脸色有些严肃起来。“他们不听你的?” 被他一语说中,三千承认也不是否认也不是,纠结了一下还是说道:“总之您赶紧把我撤了就帮大忙了。” 徐纾温并不接她的茬儿,“这事你为什么不跟我说?” 三千见瞒不住他,只得实话实说:“跟你说那不就成打小报告了吗,再说本来我这次升职就不占理,人家看不惯也是正常。” 徐纾温沉默了一会儿,然后道:“我知道了,你回人力部吧。”他言罢就不再多说,三千不知道他到底是什么态度,也不好再提要回广告部的事,只好先退了出去。 其实正如徐纾温所想的那样,三千这两周以来在人力资源部待得并不自在。因为之前先和徐纾温传过绯闻然后又突然被提升的关系,那边的人看她时眼神都是奇奇怪怪的。虽然面子上对她还算客气,但那也是掂量着她跟总经理的关系,不敢贸然得罪她罢了。 不过虽然明面儿上不得罪,暗地里却不免给她小鞋穿。原来霍安竹手下的人都因‘突发状况’被‘随机’调给了其他主管,三千这里一个人都不剩,但该有的工作却并没有减少,所以她不得不凡事都亲力亲为。 三千自觉理亏,对此也不抱怨,反正给什么活她就做什么,但心里总归是不大痛快的。 大概也是因为如此,她每天下班后的心情也不是特别好,又正好赶上樊不凡也忙,她回去了他都顾不上和她多说几句话,她心里便不禁堵了些气,觉得在他心里把游戏放得比她还要重。 其实连三千自己都未意识到,她这两天也在下意识地回避樊不凡,她心里隐隐在责怪他对她冷淡了下来,所以在他自己认识到这个错误之前,她都不是很愿意主动找他说话的。 而今天偏偏又赶上了陈双生日这档子事,她心情便更加郁闷起来。 下了班回到家,发现樊不凡竟然还没有回来,三千压抑已久的脾气也是到了发作的边缘。 她先回自己房间尝试着画图,但是完全静不下心来,想浏览一下网页或是看个视频也没找到感兴趣的,最后索性就一头躺倒在床上干瞪着俩眼望着天花板。 八点十分。 三千听见钥匙的声音时拿起床头的闹钟看了眼时间,然后翻身下床。 因为家里的暖气烧得很热,所以三千回来后都是直接换睡裙,她这会儿急急下地,连一边的肩带滑落下去都没顾上整理就已经走到了客厅。 樊不凡一开门进来就看到她这副衣衫不整的模样,不由一愣,但随即脸上还是漫起了一层笑意温声道:“你刚才在睡觉?” 三千咬着嘴唇没有说话,她看着他这完全是当什么事都没发生过的样子,心里便更加觉得委屈,站在那儿眼圈就已经红了。 樊不凡看她不大对劲不禁有些慌神,忙走了过来问道:“怎么了?有事你说出来,别哭啊。” 三千只觉得喉咙那里变得很硬,吞咽的时候都觉得生疼,要说话就更加艰难。她吸了吸鼻子,半晌才挤出几个字:“你去哪里了。” “我,”樊不凡望着她停顿了一下才继续说道:“今天是陈双的生日,她找我去陪她过,我不好拒绝。” “呵呵,她这个生日过得还真是长啊,从下午一直过到晚上!”三千的音量加大了些,“你不是编程编得连吃饭睡觉都要争分夺秒吗?这倒好,陪她过个生日就花去大半天的时间,你对她就这么好!” 樊不凡不禁愣住了,等了片刻才问道:“你知道我下午和她在一块儿?” 听他问出这句话三千便确定了那张照片的确是由陈双发过来的,但此刻却仍是说:“是啊,你亲自发消息告诉我的难道忘了吗?”她打开手机调出那条消息然后举到他眼前,“自己看啊,很开心是吗?” 樊不凡看着那照片眉头深深地蹙在一起,“我不知道她把这个发给你了,当时我的手机在她那里。” “是嘛,”三千的声音冷冷的,眼神却透着十分的受伤,“你们俩还真亲密,手机都交给她保管了,所以说我后来给你打电话她不让你接你也就同意了?” “电话?我没有听到任何电话啊,后来看记录也没有,我以为你没想着找我呢。”樊不凡说到这里也觉得冤枉,他好容易从陈双那里把手机拿回来后就立刻看有没有洛三千的电话和信息,但是都没有。他以为是她心里没想着他,却不知是陈双已把记录删了个一干二净。 三千这会儿已经委屈得无以复加了,眼泪已在眼眶边缘打转,只需一点小的颤动就能掉下来。 她定定盯了樊不凡好一会儿,终于在再次开口说话时泪珠就无可阻挡地沿脸颊滑落。 “就算我没有找你,你就不能主动给我打个电话吗?最近你和我说话的时间越来越少,你要说你忙我能理解,可是你竟然有时间去陪别的女孩子过生日,你在去之前有考虑过我的感受吗?樊不凡,你心里到底还有没有我啊……”三千越说越觉得难过,到最后几乎是泣不成声。 樊不凡一看洛三千真哭了,立时变得全无章法,手忙脚乱地替她将脸上的泪水抹去,嘴里却打着磕巴不知该说些什么来劝她,最后实在没法子了便一把将她紧紧抱进怀里。 “别哭了,是我的错,你先别哭了好吗。”他的声音不知怎的也有些沙哑,感觉到怀里的人颤抖得更加厉害,他的心也跟着揪得愈发疼了起来。 “我心里怎么可能没你呢,我一直都在想着你啊。” 第五十九章 打情骂俏 人的体温,真是一种很神奇的存在。 当樊不凡的唇甫一落在洛三千的颈边时,她的第一反应是凉,很凉,还带着他刚刚从门外回来时所沾染的那股子属于冬日的寒意。 不过只用了不多时,他唇上的温度就升了起来,逐渐竟变得滚烫。 三千心中一荡,只觉得自己的呼吸也随着他身体上升的温度而变得越来越快,她不禁下意识地想要推开他,面上发烧地道:“樊不凡你干嘛……” 然而她的话音未落,口齿就已被他的唇给完全封住未留丝毫缝隙,柔软的舌头在二人口中辗转推迎欲予欲求,三千全由他环在她腰间的手臂支撑着站着,自己已使不出半分力气。 此刻她身上只穿着薄薄的一条睡裙,还是吊带半滑香肩尽露,被樊不凡吻过的地方都留下一层浅浅的红印,更衬得肤白肌嫩,撩动着身前那已有七分迷醉的人愈发沉沦深陷进情感和*的漩涡之中。 樊不凡一手搂着她,另一只手却贴着她大腿一侧缓缓向上游走,当他手指触碰到那内衣边缘的褶皱时她与他都是一颤,禁不住大口喘着气。 “三千,”樊不凡此时的吞咽声显得尤为清晰,她看到他的喉结在明显地上下颤动着,她自己的喉咙里也是又干又烧,不由舔了舔嘴唇,接着便感觉到自己的手被他握住。 樊不凡的手从手心一直到手臂都是烫的,烤得三千有些出汗,而接下来他竟把她的手放在了一个更加灼热的物件上面,这让三千瞬间臊得满面通红,想把手拿开却被他紧紧按住。 “别动,”樊不凡已然情动,又如何能轻易让她逃脱。她的手虽然隔着衣料,但那里的触感却是惊人的清晰敏锐,再轻微的碰触都可以撩动到内心深处最敏感的那一点。他不禁愈发深沉地吻着她,只觉得自己浑身都像是要燃着了一般,而她就是他眼前唯一的一汪清泉,让他唯有和她融为一体方能得到解脱。 樊不凡勾紧手臂,将三千揽得更近了些,手却从两人的身体中间强行穿入,触到那一线缝隙时便顺着滑落了进去。 “那里、别……”三千忍不住低低叫了一声,虽已不是第一次了,但她每次仍会觉得又羞又臊,仿佛是做贼一般总觉得心里头不踏实。 而樊不凡的手指本就较一般人的更为修长和灵活,在这种时候竟发挥出意想不到的效用,他有意时快时慢地挑拨搓揉,让她身体内仿佛积聚了一团火,释放不出去只觉得万分难受,但同时又舍不得那种暖烘烘的浑身过电般的舒爽,身体就仿若在跟自己较着劲一般,在天堂和地狱之间游离不停,让人难以经受又欲罢不能。 “啊……嗯……”支离破碎的。。声猝不及防地从三千口中倾泻而出,她不禁猛地咬住了自己的手指,牙齿深深陷入肉里竟都不觉得疼,就好像身体里的所有感觉都集中到了一个地方,别的地方都是麻木的。 樊不凡见她如此便心疼地低下头去吻她,用舌尖霸道地撬开她的牙关让她无法再咬自己,同时手上的动作不停,反而更加快了起来。 三千只觉得自己的灵魂和*仿佛已被他生生分开,体内的每一分力量都似被抽干殆尽,她几乎是整个人都倚靠在樊不凡的身上,头枕在他的颈窝处连抬都抬不起来,但精神却已是亢奋到了极点,到最后身体甚至不受控制地主动去迎合着他的节奏,每当他的手指滑过那一点时她就有种浑身仿佛要炸裂开了一般的感觉,积蓄的快感源源不断地涌来,达到。点的那一刻她只想着哪怕让她下一秒就死去她也是心甘情愿的。 看着已完全瘫倒在自己身上的洛三千,樊不凡并没有立刻将手收回,而是继续轻轻地抚慰着她还未彻底平静下来的身体。伴随着他的每一下动作,她浑身都会跟着非条件反射性地一阵颤栗,连呼吸也如刚大哭过一场似的,时不时地抽泣。 樊不凡静静地搂着她,直等到她的气息渐渐平稳下来,他才轻轻地抱起她然后走回卧室将她放在自己的。上。 忍了这么久他的。。也早已是肿胀难耐,但是顾虑到她之前几次的不适他便强行压制着自己的冲动,直至确保她的身体可以顺利地接纳他,他仍是不敢太用力,生怕会弄疼了她。 许是之前的准备工作做得充分,这一次三千并未感受到如前几次那样钻心入骨般的痛楚,在感觉到他的。。埋进自己的身体里面时她只闷哼了一声,虽然还有点疼,不过相比之下已经好很多了,更何况她如今也是没有多余的气力去感知疼痛。 渐渐地,随着他来回的动作,她居然开始有了些除疼痛以外的感觉,就和刚刚的那种感觉有些类似,宛如一场交织着痛苦与欢愉的盛大洗礼。 而三千身体上对他抗拒的减弱樊不凡是最为清楚的,他能感受到她的身体在逐渐放松下来,便情不自禁地俯身抱紧她并且加大了力度也加快了速度,潮水般的快意比第一次时还要来势汹汹,让人如坠云端,久久沉浸于其中不愿意结束。 就这样,持续了二十多分钟以后,终于宣泄出来的那一瞬间樊不凡和洛三千都有种松了口气的感觉。 同时,心里还有种不同于其他时候的满足感,充盈于心肌的每一个细胞之内,胀胀的感觉让剧烈的心跳过了好久才逐步减慢下来。 樊不凡从背后轻轻地抱着三千,这时两个人身上都已经是汗津津的了,肌肤贴在一起的时候会有种粘腻的感觉,但这却无法影响他想与她更加亲近的*。 “三千,”他低声唤她,声音犹如山涧潺潺流淌的溪水一般温柔,其中还蕴含着浓的化不开的情意绵绵。 “嗯?”三千将头埋在他的臂弯里软糯糯地应了一声,带着浓重的鼻音,就像是个得了感冒的婴儿。 “你还在生气吗?” “想生,但是现在没这个精神。”三千口不对心地说。 其实,让她生气的并不是觉得他和陈双之间有什么,毕竟以她对樊不凡的了解他是根本不会做出对不起她的事情的。她真正在意的是她在他心目中的地位,她担心随着日子久了她对于他来说就越来越不重要了,总有一天他的注意力又会全部放到游戏上头,到时候她真是哭都来不及。 可是,在听到他亲口说他一直都想着她的时候,她的心就又软了。况且他都用实际行动证明了他对她的在乎,她再要计较就未免显得太过小心眼了。 不过樊不凡只当她说的是真的,不由轻轻地把她的身体扳过来面向自己,直直看进她的双眸里认真道:“三千,是我不好,不该什么都没和你说就去见陈双的,你别介意了好不好?你知道我对她只是像对妹妹一样,没有其他感觉的。” “哦。”三千只说了这一个字,然后也定定望着他。 “你不相信?”樊不凡的表情略微有些着急,三千沉默看了他一会儿,终究是没忍住轻轻扬了一下嘴角。 “好了,看在你眼睫毛这么长的份上,我就不生气了。”她说完就抿嘴偷偷地笑了起来。 樊不凡眼中闪过一丝喜悦,“真的?说话算数?” “当然啦,”三千说着推了推他,“你现在可以安心地去敲代码了,不用再来哄我了。” 然而樊不凡却抓住了她的手放在身前,眼中有几分狡黠的神色,浅笑道:“不了,今晚哪儿也不去,就陪着你。” “可别!要是耽误了你的正事不就成我的罪过了吗?去吧去吧,都说不生你的气了!” “不去。”樊不凡拒绝得很干脆,“万一你以后跟我翻后账,那我不就遭殃了。” “喂樊不凡!原来你是因为这个原因才要陪我的吗!”三千瞪圆了眼睛使劲戳了他两下道。 看她说着急就着急樊不凡不禁笑了,用力将她搂得更紧了些,在她耳边轻声道:“开玩笑的,是我想跟你待在一起还不行吗,想你了。” 三千的脸又红了,心里已经笑开了花嘴上却还不依不饶道:“你这都是跟谁学的呀,花言巧语倒是说得越来越流利,谁知道是不是真心的。” “嗯?你怀疑我不是真心的?”樊不凡低沉的声线笼上了一层魅惑之意,他贴近了她的耳畔,手也从她的后背画了个圆弧游弋到身前,将她的。。轻轻握在手心里温柔摩挲。 “那要不,我现在再帮你验证一次?”他脸上极少有这种坏笑的神情,而此时此刻配上那副精致的五官便显得愈发的英俊撩人。 “樊不凡……你学……学坏了……讨厌……”三千被他揉捏地连句完整的话都说不出来,最后只能用力地咬住下嘴唇以防自己再发出什么没羞没臊的声音。 “反正都已经被你讨厌了,那就索性坏到底吧。”樊不凡说完就一个翻身将她压在身下,三千哪里还有拒绝的力气,只能由着他来了。 苍天啊大地啊……明天她要是爬不起来上班迟到的话,就都怪樊不凡!回头她一定得去网上淘个搓衣板回来让他跪着认错! 这是三千在意乱情迷之前,所想到的最后一件事。 第六十章 致蒹葭(上) 人一旦忙起来就觉得时光飞逝。自那日之后,很快又是两周过去了。 三千不知道徐纾温是不是后来又跟人力资源部的人说过什么,反正等她再去上班的时候,他们对她的态度虽然仍是不冷不热的,但好歹没再明里暗里地为难她,连调走的助手也都给她又还了回来。 这样一来三千对徐纾温的印象不免改观不少,忽然觉得他这个人其实还不坏,而且有个非常明显的性格特点——护短。 对于他自己在乎的人,他几乎是尽可能地去维护和帮助,并不在乎别人是否会说闲话或是因此而对他产生什么看法。之前对陈双和樊不凡是这样,现在也许是逐渐把她看作是自己人,便也开始照顾起来。 这么想想徐纾温的心理年龄也不大,至少没有他平时所表现出来的那么成熟。 而要真说起来,在她所见过的算是同龄的人当中,既成熟又稳重的恐怕就是樊家的那位大少爷樊逸凡了。不知道他现在和付易进展如何,感觉付易的那个性子和他倒是挺互补的。 三千想着想着就有些开小差,直到听到一声响亮的“散会”才忽然反应过来自己还在开会呢,忙正了正神色,看其他几位主管都开始收拾东西准备离场,她便也装模作样地将一字没写的会议笔记合了起来放进文件袋里。 出了会议室的门,三千往前走着,无意中听到了另一位男主管正在跟他同行的助理说:“今天是新科电游竞赛的初赛,我外甥专门坐了火车大老远从老家赶过来参加,我答应了他妈去帮忙看着他,一会儿就得走。假我已经跟部长请好了,等下要是有什么事的话你就先帮我记下来,能处理的你自行处理,处理不了的就等我回来再说。” “我知道了。”助理迈着小碎步跟在他身后殷勤地说。 三千再看了眼自己身后不由失笑,人家似乎都带着助理来开会做记录的,就她是个光杆司令。 不过这些都不是重点,重点是刚才这位主管的话倒让她也有些心动了。她当然知道今天是新科开赛的第一天,樊不凡昨夜一晚上没睡都在准备他的展示内容,她也想去现场给他加油。 只是,三千想了一下她现在在人力部的处境,感觉自己还是老实一点比较好。虽然如果她去请假的话部长看在徐纾温的份上肯定会给她批的,但为了给男朋友加油而请假这种理由传出去影响总归是不好,到时候别人怎么看她还在其次,关键是在徐纾温那里她就又给他掉价了。 三千叹了口气,好在她早上临出门时已经给樊不凡加过油了,而且也说好晚上回去了要跟他一起庆祝进复赛。所以现在虽然手头上也没什么工作,她还是乖乖地回到办公室里去坐班了。 百无聊赖地等到了下午快两点的时候,三千终于收到了樊不凡发来的短信,他告诉她自己进复赛了,三千自然为他高兴不已。不过这也是意料之中的事,她并未感到很意外。 想了想,她给他回了一条信息说:“晚上想吃什么?随便点,我请你。” 隔了好一会儿,樊不凡那边才回过来,他说:“三千,陈双今天来现场了,现在她跟我在一起,晚上为了谢谢她来捧场我刚答应请她吃饭,你就不用等我了。” 三千对着这条消息看了足足有一分钟,然后淡定地回道:“好的,我知道了,晚上见。”发完后她平静地按下锁屏键,稳稳地将手机放到桌子上。 再接着,她就彻底地不淡定了。 这都是什么事啊?! 连身为女朋友的她都没有去现场,陈双凭什么去给樊不凡捧场!这不是在明目张胆地挖墙脚吗?!就算她是个千金大小姐,做事情也不能不讲道理啊!! ……不行,我不生气,我一点都不生气。三千在心里面反复对自己暗示道。 她既然很清楚陈双想做什么,那就更不能让自己顺着她的意思来,她绝对不能为这事再跟樊不凡发脾气闹矛盾了,否则就正中了陈双的下怀。 可是,道理虽然她都明白,但心里还是觉得十分憋得慌。 算了算了,事到如今除了忍她又能有什么好办法,难道要和陈双面对面地去揪头发扯脸互撕吗?再说人家已经明确地摆出了自己的态度,就是视舆论如粪土,她自然也不能用什么所谓的道德劝说自尊自爱的一套去降服她…… 俗话说得好,忍一时风平浪静,她姑且就看在樊不凡和徐纾温两个人的面子上不跟她计较这一次好了。 三千是这样想的,并且也这样做了。 晚上当她回去见到樊不凡的时候根本就没提起这茬儿,倒是樊不凡本来心里还有些忐忑怕她会生气,但是见了她一脸完全不像装出来的温良大度的样子,便也不由得信了。 事情似乎就这么和平地结束了……只不过,让三千没有想到的是,她需要忍的可不止这一次。 在初赛结束后的第三天,陈双不知通过什么途径竟联系到了这次大赛的主办方专门从国外请来作为特别顾问的知名游戏公司的技术开发总监杰森,并且安排让他和樊不凡见面。 这位杰森当时并没有参与初赛的评审,但是进入复赛的作品他却都是看过了的,心里也对樊不凡的那一款游戏留有很深刻的印象,所以当听到陈双说起樊不凡时也是颇为感兴趣。 按理说,出于避嫌的目的,大赛是禁止评委和参赛者私下接触的。但一来是因为这位技术总监只是作为顾问,并不直接参与最后的评选过程,二来也是因为陈双那边的面子似乎很大,这事便真让她给谈下来了。 对于这么难得的机会,樊不凡自然难以拒绝,而三千也不能仗着自己的小心眼非压着不让他去,反而得一脸情愿地支持他。这样一来,樊不凡就先去和人家见了一次,相谈甚欢,然后就还约了第二次、第三次…… 每一次,陈双作为中间的联络人当然都是会全程陪同的,这就让她可以光明正大地和樊不凡混在一起,三千对此也是无话可说。只是慢慢地,她开始理解到曾经徐纾温所说的那句话的含义:一次两次自然不会,但要是多来几次,你就难保心里不会产生嫌隙,之后会发生什么就不好说了。 嫌隙这种东西,是可以日益增长的。从开始的时候用显微镜找都找不到,到后来便越来越大,越来越明显,直到两个人面对面哪怕肌肤相贴的时候都可以感觉到彼此之间有条跨不过去的鸿沟。 当然,三千还不至于觉得她和樊不凡之间有了鸿沟,但心理上终归是无法做到毫不在意,总是别扭的。特别是这件事要真说出来还是正正当当的,樊不凡和顾问交流的时候陈双根本插不上话,她也不好硬去找他的不痛快,她也是怕他会觉得自己瞎吃醋不懂事。 只是啊,在情侣之间,有些事情是不说比说出来好,有些却是说出来比不说好,心结显然属于这后一种情况。 压在心里的情绪,不让对方知道便无法得到宣泄,这样一日一日地积攒下来,终会有突破阈值再难忍受的时候。而真到了那个时候,往往就是覆水难收了。 再坚定不移的感情,哪怕大风大浪都抗得过,却往往输于这样一些平时根本不会注意的小细节中。 说来让人唏嘘,却也是不争的事实,没有几个人能够逃得掉。 ※ 二月十四日,周六,小雨。 新科复赛的这天,从一大早开始天就是暗沉沉的,漫漫天幕中连一丝光线都看不到,仿佛有谁用一整块灰色的帷布将整个城市都罩了起来,让人心里莫名得压抑。 平市的气候在这个季节里下雨实属少见,不在对的时间,小雨便失去了那让人心悦神怡的清新效用,反而为这不见阳光的冬日徒增几分惆怅。 好烦啊。 三千站在地铁两条线的交叉口,犹豫了一会儿,还是选择了远离新科会场那条路。 樊不凡已经早她一步去准备比赛了,而她,则是在昨晚跟他赌气的时候就说了自己今天不会到场。 赌气的原因,无非还是那些老套的桥段。他说陈双明天也会去,正好在比赛结束后三个人一起去吃个饭,也让她们两个人缓和一下日渐紧张的关系。 “三千,其实双双就是有些大小姐脾气,心眼儿并不坏的,你不要老戴着有色眼镜去看她。”在她断然拒绝后,他一脸无奈地看着她说。 “不是说好在我面前不叫她双双的吗。”三千生气地质问道。 樊不凡叹了口气,表情有些无力,“最近见她次数比较多,叫习惯了,一时改不过来,你也不至于为这种小事就发脾气吧。” “我发脾气了吗?”她定定瞪着他,“是你答应过我的事,现在却没有做到,难道还成了我的错不成?” “你不要这么任性,你总嫌她不懂事,可你现在这样和她又有什么两样呢。” “樊不凡……”三千后面的话卡在嗓子眼儿里说不出来,憋了半天方眼圈有些泛红地看着他道:“如果我说明天你要跟她一起吃饭,我就不去呢。” “三千,”樊不凡最近一段时间以来几乎一心扑在改进游戏上面,成天都是在不停地改了删、删了又改,心里说实话本来就有些烦躁了。而三千在这个时候跟他计较陈双的事,又赶上明天就是复赛,他竟也有了几分不耐之意。 “陈双她最近帮了我很多忙,我谢谢她是应该的,你为什么就不能理解呢?” “樊不凡,你说话要讲道理,你们平时见那么多次面我说过什么了吗?如果我不能理解的话,我早就不让你去见她了!但是明天,无论如何,我都不会跟她和你一起吃饭。”三千瞪着双眼固执地说。 樊不凡看着她的眼神中多了一丝愠色,“这到底是为什么?你明知道我们明天肯定要见到她的,那比赛结束后我就不可能单独撇下她,你不觉得那样做不合适吗?” 三千咬着嘴唇沉默了几秒,然后开口冷冷地道:“你说得对,是不合适。那就这样吧,明天我不去了,你们想怎么样就怎么样,这样你满意了?” “你非要使小性子吗?”樊不凡的语气已是不想再劝她了。 三千心底只觉得凉凉的一片,轻轻摇了摇头,“明天我要去看蒹葭,你加油吧。” 樊不凡默默地看了她有十几秒,眼中几经变换,但最终只是淡淡说了句:“那随你吧。” 他说完后就回房间关上门继续弄游戏了,三千却对着那扇门望了许久,眼睛里又酸又涩,但却哭不出来。 亏她提前一个多月就开始构思和他在一起的第一个情人节要怎么过,她想了好多事情,属于他们二人世界的,很多很多。可是,他却完全没有意识到有这码事,明天对于他来说只是复赛的日子,仅此而已。 也罢了,人家都不在乎的事情,她又何苦那么费心费力。再说她也有段时间没去看望过蒹葭了,重色轻友到她这个地步也是真够过分的。 明天的情人节,就让她多陪陪她,当做是补偿了。 ※ 在病房里,蒹葭的床头放着一小束玫瑰花,她正低头满眼欣喜地嗅着那花香,心底里都是幸福。 这是那个人专门从网上订好的,特意让今天早上给她送来,祝她情人节快乐。 他心里有她,他还惦记着她,并且是在这样一个特殊的日子里。蒹葭脸上的笑容都笑到了心里,他有这份心,别说是一束玫瑰,就算只给她一小片花瓣她都是欢喜的。 “蒹葭,”三千进去的时候就看到她这副甜蜜的样子,她自己的心情也不由微微变得好了些。 “三千姐?!”蒹葭看到她的出现十分惊讶,“你怎么来了?今天不是情人节吗,你怎么没去过节呀,不凡哥呢?” “别提他了,我一个人来看你你不高兴呀。”三千努力牵了牵嘴角说。 “你们吵架了?”蒹葭敏锐地问道。 三千叹了一声,摇摇头道:“没什么,今天不说他的事,这花好漂亮啊,难道是你那位送的?” 蒹葭不好意思地笑了笑,“他大概是怕我一个人在医院里太寂寞,没想到三千姐你居然会来,这下就算没花我也很开心啦!” 三千也笑了,“你就别安慰我了,我知道就算我来十次,也抵不过人家这一束花。” “哪有啊!”蒹葭急急反驳道,“你可比他重要多了!我是认真的!” 三千看着她的小脸儿上都急的有些发红,不禁露出了一个轻松的笑容,“好了好了,我信还不行吗,我信。”她又仔细端详了一下蒹葭的脸色,有些欣慰地道:“你今天的气色看起来还不错,最近感觉怎么样?” “挺好的,上次那个手术做完之后虽然也反复过几次,不过这两天倒是比较稳定了呢!”蒹葭说到这儿像是突然想起了什么,眼睛一瞪嘴一张大声道:“对了!等下!” 三千不解地看着她弯腰从床边的柜子里头翻出来一个笔记本,是那种老式的硬皮记事本,上面还带着一把小锁。 “三千姐,这个你帮我保管着吧。”蒹葭说着把本子和一把小的铜钥匙一起递给了三千。 “这是什么?”三千奇怪地问。 蒹葭顽皮地笑了一下,然后忽然板了脸一本正经道:“这里面都是我写给大家的话,有给我爸妈的,还有给林伯伯的,还有三千姐你的!还有,还有……” “给那个男孩子的。”三千笑眯眯地帮她补完了后半句。 蒹葭稍稍红了脸,垂下眼睛道:“嗯……三千姐,你能不能答应我,替我好好保管着这个。万一,我是说万一有一天我死了的话,你再把这个打开,将里面的话转达给这些人。” 三千不意她会突然说到这个,心中一震,愣了愣才略含嗔怪地道:“傻丫头你说什么呢!你这不是好好的吗,没事别乱说这种话!” “哎呀我知道我错了!”蒹葭吐了吐舌头,“不过你还是得帮我收着,我怕放医院里不安全!” 三千有些犹豫,但蒹葭已不由分说地将本子和钥匙塞进了她的手里,“答应我吧答应我吧!”蒹葭央求道。 “那……好吧。不过先说好,我只是暂时代为保管,回头等你好了必须要物归原主!” “一言为定!”蒹葭俏皮地伸出小指头跟她的拉了拉,像是怕她会反悔。 三千见状,只得把那个本子和钥匙收了起来。但是不知道为何,在把这两样东西装进包里时,她只觉得心里一下子变得沉甸甸的,像是同时装进去了一块大石头。 “三千姐,”蒹葭看她的脸色有些沉重,便晃了晃她的手,“你要不跟我说说为什么事和不凡哥闹别扭吧?” 三千面色一僵,摇了摇头道:“不是什么大事,小别扭而已,你别担心。” “如果只是小别扭那就别这么僵着了,看在我的面子上,和他和好吧,好歹今天还是情人节呢。”蒹葭柔声劝道,“你看看我,情人节还得待在病房里,可你们俩都好好的,为什么不珍惜这个机会呢?” “没事,情人节每年都有,再说不还有什么白色情人节、七夕一类的吗,少过一次也不打紧。”三千像是在跟她解释,又像是在自我安慰。 “你就别逞强了,这可是你们在一起的第一个情人节啊,我记得你上次来看我的时候还说情人节要如何如何过来着呢,现在怎么能就这么算了呢!”蒹葭说着推了推她,“你就听我的吧,去找不凡哥和好,这种事总得有人先让步嘛!” “我不去……”三千终于还是说出了心里话,“他都不先来找我道歉,我凭什么要去让步啊。” 蒹葭重重叹了口气,“你们啊,就是身在福中不知福,能在一起多不容易啊,干嘛还要为这种无谓的理由争来争去的。” 三千对于她说的话无力反驳,但仍是不愿意先向樊不凡低头,所以就咬着嘴唇不说话。 蒹葭看她这样不由失笑,“三千姐,我怎么觉得有时候你比我更像个孩子,凡事不能太较真儿啊,这样你和不凡哥都会很辛苦的。” “那也是他自找的!我才不会无理取闹……”三千说到这里有些底气不足,蒹葭便止不住地笑。 “我是说真的,你就别再在我这里浪费时间啦,快去找他吧!”见说不动她,蒹葭便直接用上了赶人策略,“你要是继续留在这里,我就跟林伯伯说我身体不适不宜见人啦!” “你这孩子怎么也学会威胁我了呢!” “就威胁,你奈我何?”蒹葭的目光十分淘气,让三千看着是一点气都生不起来。 最后她实在没辙了,只得妥协。 “那好吧,那我就先不打扰你了,你好好休息,我改天再来看你。”三千站了起来道。 “快走吧!”蒹葭催道,然而在三千走到门口时她却又喊住她道:“三千姐,你和不凡哥一定要好好的呀!” “知道了知道了,年龄不大操心倒不少,”三千笑着看她,“那再见了。” “嗯。”蒹葭应道,但是并没有对三千说再见。 一直等到透过窗户再也看不到三千的身影,蒹葭脸上的笑意才终于卸了下来。她扶着床边,将自己的身子慢慢地蜷缩进被子里,然后用手紧紧地按住了心脏的位置。 钻心的疼,即便是对这种疼痛已经习惯了的她,也觉得有些难以承受了。 看来,就快要到极限了吧。 第六十一章 致蒹葭(下) 从医院离开之后,三千并没有回家,但也没有选择去新科的会场。 她承认蒹葭刚才说的那些都有道理,但是道理这种事往往都是外人说来容易,自己做起来却难。她还没有主动去找樊不凡向他低头的打算,毕竟,在她心里始终也没觉得自己做错了什么。 心情郁结,她又百无聊赖地在街上转悠了一会儿,满眼看到的却都是成双成对、手牵着手走的情侣,三千的心里不由愈发的难受起来。 最后,她实在走得有些累了,便就近找了一家咖啡馆进去点了一杯黑咖啡来喝。 这要是换作在平时,她可是那种喝摩卡都要加两三袋糖的人,但是今天喝着这黑咖啡竟也没觉得有多苦。 咖啡馆是三面环落地窗的设计,三千就坐在靠窗的高脚椅上,默然看着外面的花花世界,将她映在玻璃上面的只影单形衬得尤为清晰。 看得久了,人就发起了呆来,也不知身在何处,所处何时。 刺耳的手机铃声就在这时突兀地在耳边响起,三千骤然被吓了一跳,反应过来是自己的铃声后忙翻出了手机,心里还隐约希望着是樊不凡打来的。 可惜并不是。 来电显示上是“小历”,他是和蒹葭同病房的一个男孩子,年纪比蒹葭小三岁,但也是十分的乖巧懂事,每回她去看望蒹葭时他都会热情地跟她打招呼,偶尔精神好的时候也会凑过来跟她们一起聊聊天。 当初林主任让三千和病房里的孩子们交流时,她为了方便联系便和他交换了手机号,同时也想着万一蒹葭不方便通话的时候还有个人能够联络到。 现在,三千看着这来电,心中却莫名地一紧。她不知道小历突然打电话给她所为何事,但是她有种预感,肯定不会是什么好事情。 三千深吸了一口气,努力压了压心头的紧张,然后才接通了电话轻声问道:“喂,小历吗?” “三千姐……”那一头小历的声音很低,还带着明显的哭腔,叫她一声后却又停了下来,吸了吸鼻子,方才断断续续地道:“有件事,我觉得应该让你知道的……蒹葭……蒹葭她刚才忽然不行了,虽然立刻送去抢救,但还是……” “还是……怎样?”三千发现自己的声音忽然抖得厉害,有些发虚地问:“她……是不是昏迷了?还是,加重了?” 电话那头半天都没有人答话,只传来低低的、压抑着的抽泣声。 三千握着电话的手也不住地抖了起来,她心里着急,但每每想要问时又不敢开口了。 不会的,肯定不是那个结果,不可能的。她明明早上才见过她,那阵她不是还好好的么,她不是还说自己恢复得不错么,林主任也说过上次的手术比较稳定不是么…… 所以一定不会有事的,也许,蒹葭只是术后的排异反应有些严重了而已…… 她就这样不断说服着自己,而小历似乎也在剧烈地挣扎着,双方都保持着静默,过了许久许久,手机里终于又传出小历的声音。 “三千姐……”他的嗓音终于稳定了一些,抽泣不再那么明显,像是哭累了。 “蒹葭,她走了。”话音一落,电话也就挂断了。 而三千在举着手机呆愣了好几分钟之后,忽然觉得,自己心脏的那个位置,仿佛已经变得空荡荡的了,没着没落。 手的颤抖这时已经停止了下来,她端起已经变凉的咖啡,一口一口全部喝完,然后站起来,将空杯子扔进垃圾桶里,裹紧衣服,推开店门走了出去。 这会儿才是下午,天还是亮的,只是依然阴,依旧看不到太阳。 从早上开始延续到这会儿的小雨仍是不大不断地随风飘着,在偌大的天地间,速度有些快,一不小心就打进了眼睛里,生疼。 每到这种时候,就体现出戴眼镜的优势来了。 三千想起来,蒹葭给她看过她喜欢的那个男孩子的照片,戴着副金属框架的眼镜,斯斯文文的。 蒹葭当时说,他曾经跟她抱怨过,戴眼镜的人最烦下雨天,戴着的话眼镜会脏,不戴又看不清路。 但是蒹葭并不这么认为,她觉得戴眼镜在雨天是最幸福的。因为别人都有可能被雨水打进眼里而迷了眼,但是若有了眼镜的保护,那就很少会发生这种情况了。 三千那阵儿还笑她傻来着,说她这都是什么稀奇古怪的理论,怕被雨淋到就把手挡在眼睛前面不就好了。 不过现在她才意识到,原来傻的那个人是她自己。原来有的时候人并不愿意使用任何的遮挡物,就任由雨打在脸上,打进眼底,真得是会疼的。 蒹葭,你说的对呵,这个时候如果我有一副眼镜就好了。 这句话,如果我能亲口告诉你就好了。 如果,你还在就好了…… — 三千觉得,自己的意识有些模模糊糊的,她本来心里想的是要去医院看蒹葭最后一眼,但是当她稀里糊涂地进了地铁站,上了车,又稀里糊涂地下来,最后又走了好一段路之后才发现,自己居然站在了新科会场的门口。 说是会场,其实就是平市最大的那个体育馆给变了个装饰而已。 樊不凡。他就在这里面吧。 三千没有想到,她竟会下意识地来到这里,来找樊不凡。原来在这种时候,在她最彷徨无措、悲伤难过的时候,她第一个想到的人,竟然是他。 她此刻才忽然地感受到,她是那么迫切地想要找到他、见到他,好像心里就认定了只有他在自己身边的时候,她才会觉得好过一些。 只是,会场是需要凭邀请函入场的,而邀请函则是一早就在网上预订且已发放完毕了的。她今天没有跟着樊不凡一起来,现在手里无邀请函,便无法进去。 三千望着那座巨大的体育馆,呆呆地在原地站了一会儿,然后开始给樊不凡打电话。 一个,没有人接。 两个,还是没有人接。 在她打到第三个的时候,体育馆的门口开始涌出了人来,里面散场了。 三千想着樊不凡应该也快出来了,她怕错过他,便往旁边站了站,以便看清大部分人,然后又继续拨通了号码,希望能通过铃声或者哪怕是接电话的动作来缩小搜寻的范围。 也不知是不是该说他们有缘,在电话刚通两声的时候三千就一眼看到了人群中的樊不凡。他的身形就算在这么多人当中也是偏高的,面容又甚为清俊,想认出来着实不难。 然而,就当她准备上去叫住他的时候,却看到他拿出了手机,此时她的电话还没有挂,他肯定是看到了她的来电。接下来,只见他对着手机屏幕蹙眉看了一会儿,然后又重新放回了口袋里。 三千愣住了。 她站在那里,脚就像是被钉死在了地上一样,动都动不了。 周围有许许多多的人和她擦肩而过,有的甚至撞到她,但是她却依然在原地站着。 刚才,她分明看到在樊不凡的身旁,陈双打扮得娇媚无比,与他形容亲密。 特别是在看到樊不凡没有接她的电话之后,陈双更是高兴地挽住了他的手臂。 风有些大了。 在外头待了这么久,三千只觉得全身上下一阵一阵地发凉。 方才樊不凡和她离得最近的时候,不过才七、八步的距离,但是他却从未回头往她这里看过一眼。 樊不凡……三千张开口,本来是要尝试着喊他,可是她却发现自己不知怎的哑了嗓子,连一丁点的声音都发不出来。 现在,她该怎么办呢…… 天地广阔,她却忽然觉得,找不到自己的去处了。 ※ 樊不凡一路跟着陈双走进商场的大厦里都是心不在焉的。 他心里始终惦记着洛三千方才的那三个电话,当时没有接,现在却觉得越来越不安。 这段时间以来,其实他也感觉到了两个人之间出现了一些问题,而且多半是出在自己身上。但是对于樊不凡来说,这些问题都太新了,他以前从未遇到过,所以当它们乍一出现的时候他的第一反应就是无措。 他需要时间去想清楚到底是怎么一回事,然而想做到这一点却很难。即便他真得明白了一些,再想去找出个解决方法又是难上加难。 在洛三千对待陈双的态度这件事情上,他虽然不愿意让她感到难过和委屈,但心里却也着实想不通,为什么明明他的心里只有她一个人,她却还要对其他人的存在这么计较。在他看来,陈双就是一个从小认识的妹妹而已,他虽不至于像徐纾温那样事事宠着她、惯着她,但一直以来也是颇为迁就的。 可如今,洛三千并不喜欢他这么做,而他也的确随了她的意,和陈双保持着距离。但是最近不是情况特殊吗?陈双为了他下了大力气才约到了那位顾问,他总不能一点都不领情还对人家敬而远之吧? 所以在樊不凡看来,洛三千近来,特别是今天的做法,实在是有些任性了。 也许她那阵打来电话就是为了再次阻止他和陈双一起吃饭吧,他真是搞不懂,为什么她就那么坚持,硬是不肯三个人一起。 樊不凡自知不是个擅长与人争辩的人,他当时看到洛三千的来电,犹豫了很久,最后还是认为与其跟她在电话里面争论起来,让事情越来越乱、越来越难以回转,还不如等晚上回去了他再好好和她谈一谈。 因此,他没有接起那几个电话。 只是现在,他却渐渐开始意识到,或许不接电话才会让事情变得更加严重。 “不凡哥哥,”陈双这时候晃了晃他的手臂,他这才发现自己竟被她挽着。 “我们假装成情侣去那家吃好不好?你看那门上写着‘今日就餐的情侣都可以得到一份小礼物呢’!”陈双娇滴滴地说。 樊不凡站定将胳膊从她手里抽了回来,眉头轻蹙,“你想要什么就直接买,这里的礼物能有多好。再说这家店也奇怪,为什么今天要给情侣送东西。” “情人节嘛,店家为了揽客当然要搞些活动啦!”陈双说着伸手往另外一边一指,“你看,那家甜品店还免费送巧克力呢!” 樊不凡闻言不由一愣,几秒后忽然拉住了陈双问道:“你说今天是情人节??” “对啊,你不知道吗?”陈双有些羞涩地看了他一眼,“你也不看这街上都是两两成行的,不凡哥哥,你今天能跟我单独出来我好高兴!” 樊不凡这时候终于明白了。 “原来她是因为这个……”他喃喃地说了一句,然后突然低头看向陈双道:“双双,对不起,我今天不能陪你吃饭了,我要回去找三千。” 陈双一听脸色骤变,“什么?!你为什么要去找她呀!不是说好今天陪我吃饭的吗!” “我知道,所以十分对不起。今天欠你这顿,以后你要我补偿几顿都可以。” 陈双还想挽留,但是当她再欲开口时却看到了樊不凡的眼神。他已经下定决心要走了,她根本留不住。 既然如此…… “哼,补偿?这是几顿饭就能补偿的了的吗?”她的眼神冷了下来,心中虽已气极,但为了今后能把这事找补回来便不得不强行忍着。 樊不凡这时已经很着急了,他想到自己之前对三千说的话简直恨不得给自己几拳,现在只想着赶快找到她向她赔礼道歉,于是对于陈双的要求便也顾不得思虑太多只求能快点离开。 “你说吧,我都答应你。”他语速很快地说道。 陈双心里的妒火都快烧进眼睛里面了,她咬了咬牙,冷笑道:“那不凡哥哥,你要答应我以后也得有一次,不管你在哪里在干什么,只要我找你,你必须过来陪我。” “就一次?” “就一次。” 樊不凡略微犹豫了一下,虽觉得不妥,但他想只有一次的话应该不会有太大问题,而且这次也的确是他理亏。 “好。那我先走了。” 樊不凡说完后见陈双虽然还是恨恨的表情,但并未再加阻拦,便对她稍一点头就转身跑了出去。 情人节,三千。他的心里现在唯有这两件事情。 第六十二章 情人之伤 樊不凡从附属医院出来的时候,整个人手脚都是凉的。 之前他撇下陈双后就给三千回了电话,但是不管怎么打都是无人接听的状态。他想她应该是生气了,不愿再耽搁,就直接打车赶回家去找她,可是没想到等他进了家门却发现屋子里头空无一人。 她会去哪儿了呢,会不会只是暂时出趟门,一会儿就回来了呢? 樊不凡起先还抱着这样的想法,准备待在家里等三千回来。但是,随着时间一分一秒地过去,他便不由得越来越焦虑了起来。 两个小时的时间,他却觉得好像有两天那么长。期间他又给三千打了好多个电话,开始还是没人接,后来就直接变成对方已关机了,也不知是她自己关了还是被他给打没电了。 就这样一直等到了下午五点多那会儿,樊不凡实在再在家里待不下去,他估计三千可能是去医院看望蒹葭了,便打算去那里找她。刚才不去是怕刚好和她在路上错过,但这时也顾不上那么多了。 然而,让樊不凡感到震惊的是,当他赶到病房的时候并没有看到蒹葭的身影,再一问才得知蒹葭竟然在今天下午就已经离开了人世,那会儿已经被家里人带走了。 樊不凡当时也不知道自己究竟是什么样的感觉,他只是希望洛三千还不知道这件事,他怕她会一时承受不了。可是,和蒹葭同病房的小历的一番话却让他的心彻底沉入谷底。 原来她竟在第一时间就知道了这个沉痛的消息,而那个时间,樊不凡回想起来,就在她给他打电话前不久。 他无法想象,她那时到底是以怎样的心情拨出的电话号码,她明明第一时间想到要找他,而他呢,他做了什么…… 樊不凡内心的焦急和担心都在这一刻攀上了顶点,他拼命地想着三千现在会在哪里,她到底会去了哪里……如果换做是他的话,他又会去哪儿呢? ……对了,新科的会场!樊不凡猛然想到,如果洛三千当时是到了体育馆才给他打的电话,那她会不会现在还在那里! 一想到这儿,樊不凡的心里立时又是一阵抽搐的疼痛。 总之,暂时已管不了那么多了,他必须先回会场那里看看再说! ※ 樊不凡这次的猜测并没有错。此时此刻,洛三千正一个人坐在体育馆前面的长椅上。 这里也算是一个小广场了,中间有一大片草坪,长椅就在草坪的边上,每隔几步就设有一条。天气暖和的时候,会有很多人来到这边散步健身,觉得累了就坐下来休息一会儿,倒也惬意。 只可惜今天并不是这样的一个日子。 这会儿风雨未歇,比之下午的时候更有加剧的趋势,然而三千并没有觉得冷。许是离草坪很近的缘故,她的鼻息间都是一股子青草和泥土混合在一起的清香的味道,潮湿的,新鲜的,十分好闻。 墓地里,是不是时常都是这个味道呢,三千蓦然想到。 说实话她不是很清楚,上一次陪樊不凡去南山的那一趟是她第一次去墓园,如果除去小学时候组织扫墓的话。应该说,这算是她的幸运了,在那之前她的生命中并没有失去过任何一位重要的人,也无需去那样让人感到悲伤的地方。 只是今后,她就有了一个不得不去的理由。 想想也真是荒唐,她以后去墓地,要悼念的居然是一个年纪比她还小的女孩儿。 她还活着,可是蒹葭,却已经不在这个世上了。还有那么多的事情没有做过,还有那么多的地方没有去过,还有,那么喜欢的一个人,都没有真正地在一起过。人生几乎都还没有完全开始,却已经结束了。 说什么上天有好生之德,还什么好人一生平安,果然都只是活着的人用来自我安慰的谎言,一条生命真正要逝去的时候,和这个人的好坏、贫富、老幼、男女又有什么关系。 原来,死亡才是这个世界上最公平的事情,谁都逃不掉。 —— 下雨天,又是情人节,街上的出租车几乎都是载着客的,樊不凡在路边等了好久才终于拦下一辆空车,一坐上去就让司机师傅尽快赶到体育馆。 交通有些堵,等他终于到了那里时,天色已经完全黑了下来,再配上这连绵的雨丝交叠在眼前,让人很难看清周围的人和物。 不过,樊不凡还是在这样的背景下一眼就认出了洛三千。 这个时间在这个地方本来人就不多了,而在中央草坪边的长椅上,就只有她是一个人孤孤单单地埋头坐在那里,连伞都没有打,一动都不动。 那样的身影,仿佛灌满了绝望和哀伤,樊不凡从看见她的那个瞬间开始心就毫无征兆地抽疼了起来。 他朝着她快速跑了过去,但是在离她只有五六米的距离时脚步却不由硬生生地停了下来。他站在原地犹豫了几秒,然后才又一步一步地慢慢走了过去,每一步都透着十分的小心翼翼。 “三千……”他终于来到了她的身边,缓缓蹲下,低低地叫她的名字,眼神和声音里都是深深的自责。 然而,三千并没有任何的反应。她似乎并没有听到他的话,头依然是深深地低着,让人连她的脸都看不清。 “三千,”樊不凡又叫了一声,见她仍然是无动于衷,不禁握住了她的手。 她的手冰凉,似乎没有一丝温度,樊不凡刚一触碰到的时候几乎打了个冷颤。 而这时,也许是手上忽然传来的热度让三千有了些微的知觉,她终于有些回过神来,头轻轻地抬起,在看到樊不凡的时候眼中掠过一丝波澜。 “三千?”樊不凡看她终于有反应了不禁稍稍松了口气,他将她的双手都握在手心后又仔细地看着她道:“你还好吗?我,我已经知道蒹葭的事了……你别太难过了。” 三千沉默着,素日那双灵动的眸子里此时没有丝毫的神采,她只是定定地望着他,但是暗沉的瞳孔中并没有聚焦的迹象,似是在看他,又像是在看着很远的地方。 樊不凡看她这样心里便愈发的着急和心疼,同时也愈发觉得自己的所作所为不可原谅,为什么在她最需要他的时候,他却不在她身边。不仅不在,他还忽略了她的来电,跟别的女孩子在一起。 “对不起,三千,对不起……”除了道歉,他不知还能对她说些什么。 雨就在这时忽然下得大了,看到雨水打落在手背上樊不凡才忽然惊觉洛三千一直坐在淋着雨,他伸手去摸她的后背,发现已经全湿了,若不是天冷穿得衣服厚,恐怕这时她身上都已经湿透了。 “先跟我去把衣服换了,”他站起来拉她时发现她并没有抗拒,虽然仍是一言不发,但还是顺从地跟着他走了。 樊不凡一直将三千领到了体育馆里面,然后替她将外面的呢子大衣脱了,摸了摸里面的衣服并没有湿,便脱下自己的大衣给她穿上。 在这个过程中三千始终不反抗也不说话,就像是个牵线木偶一般全由他折腾,只是偶尔脚步会有些踉跄,像是身上并没有多少力气,连站都站不稳。 “三千,”樊不凡帮她把衣服穿好后看她还是目光呆呆地望着前方,心中只觉得说不出的难受,苦涩之余不禁伸手将她拉入怀中紧紧地抱住,感觉到她的身体还在微微地颤抖着,他的心就像是在被人使劲捏揉着一般,又酸又疼。 “我知道你生气,但是你别不说话啊,你哪怕骂我打我都行,别这样憋着行吗?只要你肯发泄出来,你想怎么对我都行,任何事都行,给我一个补偿的机会好吗?” 他的嗓音低沉中有些沙哑,三千静静地听着,眼眶却渐渐红了起来。 她生气,她真得生气吗……连她自己现在都不能确认了。在蒹葭的死面前,除了悲伤,其他所有的情绪都仿佛被淡化了,她能感觉得到,但也仅仅只是有感觉而已。 阴雨天,一个人,保持着同一个姿势,坐了那么久,她这时候只觉得身心俱疲。 或许她真得是埋怨樊不凡的,但是方才看到他出现在她的眼前,如今就站在她的身边,她被他抱着,心里的那如同黑洞一般的巨大空虚才终于有了几分被填上的感觉。在他的怀里,她终于能觅得些许的安全感,和归属感。而这些对于此刻的她来说,已经足够了。 说穿了,她是实在无法一个人面对蒹葭的离去,所以她才来找他。而现在他就在这里,她便不想再去追究其它的种种。 缓缓地吐出一口气,三千终于开口轻轻地说道,“回家吧。” 樊不凡有那么一时的愣怔,抱着她的双手又收紧了些,然后才低声应道:“好,我这就带你回去。” —— 那天晚上,他们回去之后没有再做其他任何事。 三千并没有回自己的房间,而是躺在了樊不凡的床上。 樊不凡让她枕在自己的手臂上,侧躺着,将她整个人圈在怀中,让她的脊背和自己的胸膛紧紧相贴。 他知道她此刻需要的只是陪伴,而他能做的,也只是陪伴而已。 一夜无话。三千不知是在何时睡去的,樊不凡则醒了很久,一直到半夜才有了些许困倦之意。 他还记得,今天是情人节。 这是他们在一起之后的第一个情人节,应该是很有意义的。 但是,他们彼此却都没有对对方说出那一句情人节快乐。 然后,情人节就这样过去了,无声无息。 第六十三章 一波未平 情人节过了之后,关于那天发生的事情,洛三千和樊不凡谁都没有再提起。 其实樊不凡是想和洛三千好好谈一谈的。 但是每当他试图想展开这方面的话题时,总会被她用各种托辞或各种理由给回避开,次数多了,他也就不再做无谓的尝试了。 从洛三千的脸上,他看不出太多的情绪变化,她表现得就好像一切如常似的。但是樊不凡心里很清楚,有些东西已经在两个人的中间划下了浅浅的一道沟,就像是柔软的羽绒被里混进了一根小木条,平时注意不到,可若一不小心碰到了,就会觉得十分得不舒服。 但是,对此他却无能为力。因为她连解决问题的机会都没有给他。 这天,又是一个周六的下午,中午平平淡淡地吃完饭后三千就缩回了房间里,也不知道在干些什么。而樊不凡本来想继续为新科的决赛做准备,但是面对着电脑,他却忽然有种很强烈的排斥感,看着那些密密麻麻的脚本就觉得烦。 有什么地方不对劲。 他坐在椅子上手肘撑着扶手,伸出两根修长的手指用力按压着眉心,想要驱散心中的烦闷,但却无济于事。 到底是哪里不对,其实并不难想。他开始意识到,在以往的周末,洛三千应该都会来到他的房间里坐在床上不停地叨叨着自己想去哪里玩、玩什么一类的话题,即便明知他在编程,她也是有恃无恐且理直气壮地来骚扰他,美名其曰:这才是真爱的表现! 每到这种时候,他虽不至于嫌她烦,但有时候也是有些无奈的。 可是今天,他多希望她能来找他,但她却是连句话都懒得和他多说。 樊不凡的心里堵得厉害,他又静坐了一会儿,突然觉得不能再任由这种状况发展下去,想了想,终于走到洛三千的房门前轻轻敲了两下。 里面沉默了一会儿,才听到三千的声音淡淡传来,“有事吗?” “我能进去吗?”樊不凡直接问道。 又是一阵静默,然后樊不凡听到了拖鞋走动的声音,停在门后,接着门被打开了一条不宽不细的缝。 “怎么了?”三千站在门口有些困惑地看着他问,看那样子并没有请他进门的打算。 “三千,我们必须要谈一谈,如果不把话说开矛盾会越积越深的。”樊不凡用手扶住门框,语气中是八分的诚恳加两分的请求。 三千默默望着他,想装出一副清冷的模样,但是眼中不时闪烁的盈盈光点却出卖了她。 “你是在想蒹葭吗?”樊不凡握住了她的双肩问道,“你心里到底在想什么,跟我说出来可以吗?” 三千的脸色在听到蒹葭的名字时僵了僵,但是接着她却只小声地道:“没什么好说的。” “三千。”这简短而又熟稔的两个字中却充满了深重的无奈和无力,樊不凡低下头,松开了手,向后转了九十度靠在她的门和洗手间之间的墙上。 “我到底要怎么做,你到底想让我怎么做才好?”他抬头看了她一眼,眼神里是深深的疲倦,复又低头看着地板,声音低沉地说:“我知道那天我做得太过分了,可我还是想求得你的原谅。如果你不肯原谅我,我们又怎么继续相处?” “我不知道……”三千握紧了双手,她再装不出淡定来,心里酸涩得好像五脏六腑都被挤在了一起。 樊不凡听到她的回答,嘴角似是有一丝颤抖,但是他很快就把头转向了另一边。 压抑的沉默,渐渐在两个人的身边蔓延开来,压得人喘不过气。 半晌之后,三千觉得自己的腿都要站麻了,樊不凡终于又回过头来看着她。 “三千,如果你不能原谅我,那我们继续在一起,只会让你更痛苦而已。”樊不凡的声音很轻,但是眼神却沉甸甸的,落在她的心头仿佛有千斤之重。 三千感觉自己的呼吸都在瞬间停滞了一下,有些不敢确定地看着他,顿了顿才道:“你这话是什么意思?” “我是想说,如果你想分开——”樊不凡的话在中间断了好几秒,眼中的痛苦明显得让人无法忽视,“——如果你想分开的话,直说就好。” 他说完后,只觉得自己的喉咙就像是被什么东西锁住了一样,气全堵在了气管里头,上不来也下不去,嗓子疼得让人眼睛都有些发涩。 但是,他觉得自己应该是没有理解错的。她最近这样对他,大概就是因为她实在无法原谅他,但又顾忌着他的感受无法说出那句话吧。 既然如此,那他就替她说出来好了,他总不忍心看着她一直纠结难过下去。 “你是要……和我分手吗……”沉默片刻后三千颤抖着问。 “我不想这样。但如果这是你所希望的,那我,可以接受。” “可以接受?”三千低低地将他的话重复了一遍,忽而提高了音量道:“樊不凡你还有没有良心啊!” 她说完后突然就哭了,眼泪毫无间断地从眼眶涌出,身体也开始剧烈地抽搐着。 樊不凡慌了。 他以为他终于有一次能够摸清楚她的想法,却不想这竟是他有史以来做的最错误的一个理解。 他竟就在这样的一个情境下,对自己这辈子第一个喜欢上的女孩儿,说出了有生以来的第一句分手。 三千哭得根本停不下来,而且是越哭越委屈,越委屈就越哭,整个人最后连气都接不上来。 樊不凡站在一旁束手无策,看见她这样他心里恐怕比她还要难受,但是他一伸手想要拥抱她就被反抗激烈地躲开。 “三千……”他又站了近一分钟,终于下了决心不顾她的反抗将她拉入怀中,三千下意识地挥胳膊打他,樊不凡躲也不躲,结结实实地挨了她这几下,最后一下甚至打到了他的脸上,只听很响亮的“啪”的一声,樊不凡被她的力道给打得偏过了头去,一瞬间的疼痛,随即就感觉到嘴里有一股甜腥的味道,应当是牙齿把口腔内壁给戳破了。 而在这一声出来后,三千也愣住了,还未来及放下的手停在了半空中。她本意并不想打他的脸的,她只是乱打一通,却不想他连躲都不知道躲。 反应过来到底发生了什么后,三千的眼神忽然变得紧张起来,也忘了自己刚才还为他气得嚎啕大哭呢,这会儿已经一只手轻轻抚上了他刚才被她打到的地方,小声又急切地问:“打重了么?疼不疼?对不起啊,我不是故意的……” “没事,”樊不凡趁机用自己的手覆在她的手上,将她的手抓紧,看着她眼中流露出的关心和心疼方才觉得自己刚刚那已经快被冻住的心脏又逐渐暖回来了一些。 “真得没事吗?可我刚才明明看你都皱了一下眉,打疼了是不是?”三千依旧不放心地问道。 “要不你亲自来确认一下?”樊不凡忽然贴近了她,嘴唇就停在距她鼻尖不到一公分的位置,连彼此的呼吸都清晰可闻。 三千心中一动,本来已被酸涩覆满的绝对领域竟挣扎着泛出了些微的甜意,甜的让她有些窝心。 她稍稍犹豫了一下,然后微微仰头贴上了他的双唇,用舌头在他口中细细搜索着,终于在碰到一个地方的时候感觉到樊不凡轻轻吸了口气。 有血的味道,看来果然是她下手重了。 她的唇离开了他的,眼神中透着些许的内疚,垂下头道:“抱歉……” “你没什么好道歉的,但是,能不能看在我也算挂了彩的份上原谅我?别再和我生气了好不好?”樊不凡专注而认真地看着她道。 三千的心已经软了。还是那句话,她知道樊不凡不会背着她喜欢上别人,他给她的解释她也都是信了的,只是还是赌气,还是介意着不肯原谅。 因为他是在蒹葭走的那天、在她最需要他的时候抛下了她,所以她才觉得那么得难以释怀。 但是刚才,看看当他说要分开时她自己的反应,又骗得了谁呢。她舍不得他,她根本就不愿意和他分开,如果继续和他闹别扭的后果是这样的话那她宁可忍过这一次,真得就当什么事都没发生过了。 想到这里,三千抬头看着樊不凡,声音还有些抽噎地道:“我可以不生气了,那你以后还说要分开的话吗?” “不说了,再也不说了……”樊不凡的后半句话被他自己封在了口中,他一手揽住三千的腰,另一只手则按在她脑后然后深深地吻住了她。 也就是在这一刻,他才又明白了另外一件事。 原来在说出分开的那句话时,说的人,未必不比听的人痛苦的。 ※ 同时间,市中心,徐纾温的家。 偌大的客厅里没有一丝声音,连摆钟的声响都似乎听不到了。 桌上散乱地摊着一个大的牛皮纸信封和几张上面写满了密密麻麻的英语的纸,还有几张简报,有一些像是从网站上直接打印出来的。 徐纾温静静地坐在沙发上,有些发呆地盯着那一堆文件,手中的酒杯一直端着,却一口都没有喝。 那是他派去调查上次之事的私家侦探刚刚送过来的。 而查出来的结果,正是他一直想要避免,也是最不愿看到的一个。 陈知宁。陈叔叔。 这六个字来回在他脑海中划过,每个字都像是带着锋利的刀刃,将他的脑仁刮着一阵一阵地疼,像是要碎裂开了一般。 难道这就是真相吗。那个一直被他当作亲生父亲看待的人,那个一直对他和蔼可亲呵护有加的人,竟是害他父母双亡的背后黑手吗。 枉他这么多年以来一直尽心竭力地想要帮他把产业做得更大以报他的养育之恩,可是如今,他却忽然意识到自己只是被当成了一枚棋子而已,一枚非常有用的棋子。 还有陈双。是了,陈知宁还想把女儿嫁给他,他以前真以为陈叔叔那是出于对他的关爱,但是现在,他什么都明白了。 这个局布得也算是旷日持久了。 既然如此,那倘若他将计就计,也许就有机会把原本属于他父亲的一切都夺回来。 但是他真得要这样去做吗?良心上可以过得去吗?对于陈双,他又真得忍得下心吗? 徐纾温的手指将玻璃杯握得几乎能看出形变了。 接下来究竟会怎样,一切,都看他如何选择了。 第六十四章 一波又起 “洛三千,你上来一趟。” 三千刚开完会回到办公室,连屁股都没坐热呢就接到了徐纾温的召唤。 她虽不知道他突然找她是什么事,但也不敢耽搁,站起来急匆匆地就上了楼。 然而等她进了他的办公室之后,徐纾温看见她还未说话就先皱起了眉头。 “徐总,您找我。”三千走到他办公桌前先礼貌地开口道。 “你就是这样上来的?”徐纾温转着手中的圆珠笔,搭眼瞧着她问。 三千不解地盯着他,但是看他的眼神落在她的身上,她便低头象征性地想着检查一下,但没想到这一看把她自己也给吓了一跳。 在人力资源部不比广告部的氛围自由,而且因为是属于管理部门,对着装的要求比较高,所以她都是得穿正装上班的。 但三千偏偏是个穿不习惯正装的人,她总觉得自己穿衬衣的时候哪哪感觉都不对劲,所以刚才好容易坚持着开完会,一回到自己的小地盘她就赶紧把束在裙口的衬衣给揪扒了出来。只是,还没等她全部都揪出来,理也没理好呢徐纾温的电话就打过来了,结果等她接完电话竟已经把这码事给忘了,直接就上了楼来。 现在她的衬衣还以一个很尴尬的状态半截露在外面,剩下的半截掖在里头,简直不忍直视。 “丢人。”徐纾温又淡淡地给她下了两个字的评语。 三千脸上瞬间就觉得火烧火燎的,结巴着道:“你先、先转过去一下。” “凭什么,这是我的办公室,你出去弄好了再进来。”徐纾温一点面子都不给她,直接回绝了她的要求。 “你——”三千气结,“我这样还怎么出去啊?!” “怎么进来的就怎么出去。”徐纾温脸上波澜不惊地说。 ……不通情理,不近人情!三千狠狠地瞟了徐纾温一眼,然后甩手出了门,到这层的洗手间里整理好了才又回来。 “这下好了吧,徐总现在能说找我干什么了吗。”三千远远站着道。 徐纾温把笔搁下,清冷的目光扫向她,声音十分的严肃:“看来我听说的事情不假,你的确是心不在焉,这个样子工作你觉得好吗?” “听说?”三千愣了愣,“听谁说的?” “这与你无关,不过,你最近是不是对工作很不上心,你自己心里应该是最清楚的。” 三千张了张嘴没有说话,她对此的确无法反驳。本来人力部的工作就比较繁冗无聊,而这两天又兼有蒹葭和樊不凡的事情,弄得她心里总是乱乱的定不下来,好几次都在开会的时候走了神,有次甚至连部长问她话都没有听到。 就在刚才的会议上,她似乎后半段也完全没有听进去。 认识到的确是自己的错,三千也不敢辩驳什么,把头低了下去虚心地说:“抱歉,我以后会注意的。” “你最好注意一点,别让我跟着你一起丢人。”徐纾温冷冷地说。 三千听着他的话音,不由抬头偷偷瞄了他一眼,心里稍稍有些犯嘀咕。 虽然平时徐纾温对她也不是很客气,但今天他的样子似乎并不只是单纯地不客气,反而像是憋着气似的,而且眉宇间还有一抹没有完全掩盖住的沉重。 三千忍了忍,但想了想两个人最近虽说还不算朋友,可至少也算得上是比较相熟的人了,多少还是应该表示下关心。 于是,顿了几秒之后,她小心地开口问道:“徐总,你今天是不是心情不太好啊?” 徐纾温皱眉看了看她,“怎么,说你都是就事论事,你还觉得冤枉了吗?” “我不是那个意思,我只是看你好像不是很开心的样子。”三千解释道。 “你还是多对工作的事上点心吧,不该你管的事少操心为好。”徐纾温对她的好意并不领情。 三千见他是这个态度,也就不想再继续关心下去了。 “那我先回去了。”她略点了下头就转身想走。 “等等。”徐纾温忽的喊住她,但是当她砖头看向他时,他却又不说话了。 三千被他弄得莫名其妙,等了等还不见他言语不禁有些无奈。 “徐总——” “洛三千。” 两个人不经意间竟是同时开口,三千微微一愣,然后就住了口,等着他继续说。 徐纾温看着她的眼神变得有些奇怪,凝重,压抑,纠结,还有一些她也分辨不出到底是何种情绪。 他今儿这是怎么了,吃错药了吗?三千不厚道地默默想道。 “我想问你一个问题,你实话回答我。”徐纾温终于又开口道。 三千心里微惊,总感觉用这个句式接下来的一般都不是什么轻松的问题。她是不想给自己惹祸上身,但还不等她拒绝徐纾温就已经接着说下去了。 “如果我和陈双的结婚的话,你会是什么想法?”徐纾温缓慢又直接地问完,就严肃地盯着她。 那样的眼神和神态,是真的在等待着一个答复。 连徐纾温自己都没想明白为什么在这件事上,他第一个想征求意见或者说是听取感想的人竟然是洛三千。 然而,三千并没有觉得他是认真地在问这句话。她知道陈双的心思都在樊不凡身上,而徐纾温对陈双则完全是像亲哥哥一样,这两个人,结婚?别开玩笑了,怎么可能呢。 她神情稍有些复杂地看了徐纾温一眼,虽然搞不懂他这么一本正经地拿她开涮所为何事,但他既然有这个兴致,那她不妨就配合一下好了。 这么想着,三千便在脸上牵出了一个颇为欣慰的微笑道:“那真是喜闻乐见的事情啊,你们结婚了,陈双应该就不会再追着我男朋友到处跑了吧,那我可真就谢天谢地了。” 徐纾温闻言眼睛几乎眯成了一条缝,声音冷冽地道:“这么说你是乐见其成了?” “为什么不呢?”三千反问,“要真有那么一天,徐总可一定得请我们去喝喜酒啊,我会把我一个月的工资都贡献出来做红包的!” “是嘛,那我提前谢谢你的好意。”徐纾温眸中的寒意在越来越深后突然消失得无影无踪,他又恢复了往常那副淡漠的样子,拿起笔开始在文件上勾勾画画。 三千就这样被他晾在了这里,他不发话,她便走也不是留也不是,而且刚才她似乎是真把他给惹生气了。但她也没做什么啊,难道这人已经别扭到连玩笑都开不起了? 她在原地又站了几分钟,终于徐纾温抬起了头,看见她像是刚发现她还在这里似的,冷冷道:“你还不走,等着我请你吗?” “哦……那徐总您忙。”三千闻言就立马听话地闪人了,不过心里多少还是有些在意的。 徐纾温今天心里绝对有事,他不肯说,她自然也不会上赶着去问。只是,等过两天他心情好点儿了,她还是该再去看看他的情况的。 毕竟他帮过她这么多次,适当的关心还是应当有的。 只不过,三千没有想到她并没有等来再去慰问徐纾温的机会。 那天之后,身边的事情就开始一件接着一件地发生,宛如脱了缰的野马一般完全逃离了她的控制。 一切的一切,似乎都有着自己既定的轨迹,任她再怎么努力使劲,都无法拉回原先的轨道上了。 ※ “其实我一直都没想明白,就是比做的游戏好坏而已,为什么还要分初赛、复赛、决赛这么多次呢?难道同一个游戏还能变来变去的不成?”三千有些犯迷糊地问道。 她这会儿正整个人呈平铺状趴在樊不凡的床上,而他就坐在她旁边把电脑放在腿上调试着程序。 “新科对参赛者的要求是分阶段的,一开始交上去的并不是成品,随着比赛的进行会逐渐提高游戏完成度的指标。他们这么做也是希望能看到参赛者在比赛过程中能够有所进步,而不是用一次的成果就下定论。” 樊不凡说完低头去看洛三千,发现她趴在那里眼睛都快睁不开了,不禁宠溺地笑了,用手摸了摸她的头道:“困了的话你就先睡吧,别再熬着了。” “我不,反正明天是周六,又不用早起。”三千说这话时其实感觉大脑都不怎么转了,但还是硬撑着不愿意睡。 樊不凡看了眼电脑上的时间,已经显示是晚上十一点了,虽然这对于他来说夜晚才刚刚开始,但是洛三千今早还早起去上班来着,这会儿她平时都是睡了的。 他看着她明明困得不行却还像个小孩子似的耍赖的样子,心里也是拿她没有办法,只得温声劝道:“听话,去睡吧,我还要好久呢。” “不要,我不想回去,我就要待在这儿。”三千因为很困,已经连嘴都有些张不开了,声音听起来软软黏黏的,十分勾人。 樊不凡心头一动,感觉心尖就像是被人用羽毛轻轻地挑拨过,弄得他嗓子里面都有些痒痒的。 “那要不你睡我这儿?我只是担心键盘声会吵到你啊。”他弯下身轻声在她耳边道,嘴唇若有似无地掠过她的脸颊,心里的那团悸动不由变得更加强烈了些。 三千感觉到他的呼吸暖暖的,很舒服,便迷迷糊糊地又朝他凑近了些,这下两人之间的距离就变成了零,她长长的睫毛甚至已经能扫到他的鼻尖。 樊不凡对于这样的情况已是有些难以自持,他努力克制着自己体内的那股冲动,不忍心在她这么困的时候再去折腾她。更何况后天就是新科的决赛了,他还要抓紧时间把最后一点收尾的工作做完。 而这会儿三千的眼睛也已经完全闭上了,她的声音就像在梦呓一般,完全是无意识地在说:“不吵,我不走……” 樊不凡禁不住在她额头轻轻吻了一下,再抬起头时,看到她红润的唇微微张着,人中那里细小的绒毛随着呼吸有规律地摆动着,他便有些控制不住地想要吻上去。 然而就在这时,他的手机却突然叫了起来。 樊不凡猛地抬起身,因怕吵到洛三千,他拿起手机只扫了一眼就赶紧接了起来。是樊逸凡打过来的。 “哥?”接通后樊不凡压低声音道,因为被三千拽着衣服所以他没办法到外面去接。 对面樊逸凡不知道说了句什么,樊不凡的脸色骤然变得凝重起来,他待樊逸凡说完后又等了一会儿才道:“那现在情况怎么样了?” “……嗯,我知道了。” “……不是已经控制住了吗,那我不回去也没什么影响。” “……随你怎么说,我不会回去的,这周末还有事情。” “……哥,我现在还在忙,你早点休息吧,挂了。” 三千刚才一直听着樊不凡接电话,已经稍微清醒了些,这会儿看他直接把手机关机了不由问道:“出什么事了吗?逸凡哥为什么突然让你回去?” “没事。”樊不凡的声音有些压抑,但表情并没有太大的变化,只是按了按她的头说:“睡吧,我接着弄程序了。” “真没事吗?有事你可以和我说的。” “嗯,放心,快睡吧。”樊不凡说完后就转过头继续看着电脑屏幕了。 三千咬了咬嘴唇,她当然知道他没有跟自己说实话,可是根据以往的经验来看她这时候再多问也是徒劳,只好不大情愿地按他说的闭上了眼睛。 不过,因为刚刚有些醒了神,她并没有立刻就睡着。 而在她醒着的这段时间里,身旁的键盘声,也始终都没有再响起来。 第六十五章 应人之诺 接到樊逸凡电话的时候,三千正走在从超市回家的路上。家里的盐快用完了,还有洗碗用的布也该换了,她去买的时候便顺便买了些零食,以备樊不凡晚上熬夜编程的时候会饿。 “喂?”三千本来两手都提着东西,为了接电话不得不把袋子都转移到一只手上,然后拿出手机看了眼来电显示才按下了通话键。 “三千,好久不见了,我是樊逸凡。不凡在你身边吗?”樊逸凡那低沉又富有磁性的声音在电话里显得很好听,不过此时他听起来好像有些担心。 三千想起了昨晚上他和樊不凡的那通电话,心里略微生疑,但还是按下了疑惑说道:“逸凡哥,我现在在外面呢,不凡不在。你要找他吗?” “没有,他不在正好。”樊逸凡停顿了两秒,又道:“三千,我有事想拜托你,而且也只能拜托你了。” 三千听得他的声音忽然变得郑重起来,心头不由一沉,也正了正神色道:“逸凡哥你有事就直说吧,能办到的我肯定尽力。” 樊逸凡嗯了一声,“我是想请你,无论如何,说服不凡这个周末回一趟南山见见我爸。” “这个周末?”三千一愣,那不就是明天吗?“叔叔还好吗?莫非是病情加重了?”她担心地问。 “之前是不太好,不过现在已经控制住了。”樊逸凡说完又是一阵停顿,似是在犹豫要怎么和她说,等了一会儿才继续道:“不凡这样子逃避总不是个办法,他总不可能一辈子都不见爸了,再说这次主要是爸有话要对他说。” 三千点了点头,想起来樊逸凡看不到,便又道:“叔叔如果有话要对他说可以让逸凡哥来转达啊,这样说不定樊不凡听了就愿意去看叔叔了。” “我这么建议过,但我爸这次并不打算把要说什么告诉我,应该是只对不凡一个人说的。总之三千,就托你好好劝劝他吧,我知道明天新科决赛,我也不要求他来多早,肯来就好。” 这话说完,樊逸凡又像自言自语一般补充了一句道:“也不知道周五晚上纾温来到底和爸说了什么,他一走这边情况就不太好了。” “徐纾温周五去见了叔叔吗?”三千吃了一惊,她当天明明下班的时候还有见到徐纾温,没想到他居然在那之后又去了南山。 “嗯,不过只是聊天说话而已,当时我不在场,大概和这个也没什么关系。”樊逸凡这话也不知到底是有意还是无意,先把疑问抛了出来,现在又主动在为徐纾温开脱似的。 三千识趣地没再往下问,截住了话题说:“那我都知道了,逸凡哥你放心吧,我会尽力说服樊不凡明天去看望叔叔的。” “好,我先提前谢谢你了。” “不用这么客气的,我要是和他说好了再给你回话。”三千接着跟樊逸凡约好了怎么通知他以后就挂了电话,这时她已经走到楼门口了,心里头却是一团乱麻,迟疑着不想上楼。 徐纾温,樊叔叔,樊不凡……这三个人到底会因为什么事被牵扯到一起呢?按理说徐纾温和樊叔叔都不是一代人,他会说出什么让樊叔叔情绪激动的话来?还有,为什么在徐纾温走了之后樊叔叔要单独和樊不凡谈,并且内容连樊逸凡都没有告诉,这里面到底有什么样的原因? 三千在楼底下蹉跎了好一会儿都没有想出个所以然来,最终还是只得先上楼回家了。 进了门,看到樊不凡的房门开着,应当是在等她。三千把买回来的东西都放进柜子里,然后又站在他门口稍稍组织了一下语言,这才略显犹豫地走了进去。 “回来了,”樊不凡听见声音,脑袋从电脑屏幕前转了过来,看着她先笑了笑,但是接着便发现她表情不太对,不禁停下了手上的动作问道:“有什么事吗?” “不凡,”三千踌躇着说,“刚才逸凡哥给我打电话了,他希望我能劝你明天去见一面樊叔叔。” 樊不凡的表情有些僵,看了她一会儿后说:“我明天要参加决赛。” “我知道……但是,逸凡哥说时间上晚一点也没关系的,可以等比赛结束了之后再去,我和你一起。” 樊不凡听到她最后一句不由一怔,“你也要去吗?” “对啊,我想如果你一个人不愿意回去的话,那我们两个人一起应该会好一些。”三千走了过去握住他的手,“这样可以吗?” “三千,其实我,”樊不凡的话没有说完,他的眼神有些飘忽,像是连自己也不知道要说什么。 三千在心底默默叹了口气,她很清楚樊不凡的心结不是一时半会儿就能解开的,樊逸凡肯定也清楚。但是,这次的情况和以往略有不同,樊叔叔若是真有事要跟樊不凡说,那应当是很重要的,况且这中间还掺进了徐纾温。 她脑海里斟酌着词句,同时慢慢地说:“不凡,我知道这对你来说不容易,但你都有两年没见过叔叔了吧,你不可能一直这样下去啊。再说我听逸凡哥说了,樊叔叔明天有要紧事要跟你说,你于情于理都该去一趟的。” 樊不凡偏着头没有出声,也不知到底有没有把她的话听进去。 三千见他这样也是无奈,不得不使出了最后一招:女友杀手锏之柔情攻势。 “不凡,”三千晃着他的身子,声音放软了说,“你就答应我这一次吧,去吧去吧,你看我都跟逸凡哥保证了一定会说服你,如果你不去的话我怎么向他交代,你总不希望从今以后逸凡哥把我当成一个不能信守承诺的人吧?他要是不喜欢我,我以后和你在一起也不会很顺利是不是?就看在我的份儿上,回去一趟吧。” 三千一边说着,还一边用一副可怜巴巴的眼神看着樊不凡,终究是让他无法说出拒绝她的话来。 沉默了片刻,樊不凡终于长长地抒了一口气,他伸手揽住三千的腰把她带向自己,让她坐在自己的双腿上。 “我明天会回去的,不过,应该不会待太久。”他搂着她声音淡淡地说。 三千心中一喜,这已经是她所能预期的最好的结果了,毕竟凡事总得一步一步来。 “那我现在就去订机票,明天决赛结束了我们就直接去机场!”她笑着环住了他的脖子道。 “我订吧,明天比赛你会去吗?”樊不凡看着她问。 “当——”三千刚要应下来心里却忽然掠过一件事,她猛地咬住了嘴唇,又把下面的话给咽了回去。 樊不凡看她的表情就已经知道了她的答复是什么,他眼中闪过一丝微不可查的失落,继而道:“没关系,你要是有事的话就不用去了,反正也没什么意思,我们可以直接在机场见。” “可以吗……?”三千不确定地问了一句,“我是刚想起来,的确有件事需要去办,所以……” “嗯,比完见吧。”樊不凡对着她微微一笑,“我从会场赶到机场大概要一个小时,等到了我会给你打电话的。” 三千看他的样子似乎是真得不介意,多少松了口气,点头道:“那就这么说定了,我应该会比你早一些的。” “好。”樊不凡说完目光又重新回到了电脑屏幕上,“你早点休息吧,我再检查一下最后的效果。” “哦,”三千鼓了鼓腮帮,她本来还想跟他一起看看效果呢,但看樊不凡似乎并无这个意思,恐怕还在为刚才的事心情不太好,她想了想还是不强留下来扰他心烦了。 “那我先回房间去了。哦对了,刚才在超市买了些零食,就放在茶几旁边的柜子里,你如果饿了的话可以去拿来吃。”三千说着就发现樊不凡已经又全神贯注地对着电脑了,她的话可能也没有听见。 真是个电脑痴啊……她默默感慨了一句,但也没办法,谁让她就喜欢他呢。 从樊不凡的房间里退了出去,三千顺手帮他将门关上,然后自己拿了袋海苔就回卧室了。 而这时,本该是“全神贯注”的樊不凡却又转头看向了门口的方向。 他的眼神依旧如往日一般清澈,只是里头却多了一些其他的东西,无形的,但能感觉得到。 两年,他的确有这么久都没见过爸爸了。当初的无法原谅,放在现在来看,其实已经淡去很多了不是么。 但是为什么,他却还在用着这个借口来阻止着自己呢。 —— 与此同时,三千在回到自己房间里以后就拿出手机开始编辑短信,编好之后便给徐纾温发了出去。 “徐总,请问你明天早上有时间吗?我们能见一面吗,有事要谈。” 她本以为至少要等上一会儿,但没想到徐纾温几乎是立刻就给她回了过来,“行,十点在你们小区门口见。” 三千被他这个秒回的速度吓得愣了愣,这未免也太干脆了,就好像他也正要找她似的。 不过这样也好,双方都有事情的话聊起来会更容易一些。 三千给徐纾温又回了个“ok”的手势,然后那边就再没动静了。 明天呵……她在床上翻了个身,又叹了口气。 无论是见徐纾温还是樊不凡的爸爸,应该都不会轻松的。 第六十六章 已动心 周天早上九点五十,三千已经站在了星湖小区的大门口,她知道徐纾温是最讨厌迟到的。 九点五十六分,徐纾温那辆黑色的车出现在她的视线中。 待车停稳后,徐纾温倾身将副驾驶的门推开,然后给她沉默地飘了个眼神示意她上车。 “去哪?”三千上去后见他仍然一言不发地就发动了车,也不知要往哪里开,不由开口问了一句。 “鸟瞰。”徐纾温简短应道。 三千闻言下意识地扬了扬眉毛,作为一个在平市待了五年多的人,她可是老早就想去那家名叫“鸟瞰”的西餐厅观赏一番了,只可惜那里并不是像她这种普通老百姓能去得起的地方。 市中心纵横大厦三十六层。对于但凡对平市比较熟悉的人来说,光是这个位置一旦讲出来就足够说明问题了。 她低下头看了看自己的着装,还好是因为想着今天要见到樊不凡的爸爸,她特意打扮得精心正式了些,不然恐怕还不等她走到“鸟瞰”的门口就会被人拦下来了。 “徐总,我听说那里至少要提前一周预约的……”虽然觉得徐纾温应该不会不知道这件事,但是三千还是好心提醒了一句,以防到时候到了那里却不能进去可就尴尬了。 “不会让你站着的。”徐纾温的语气仍是不冷不热,但至少还是回答了她的疑问。 三千默默地点了点头,心里有些疑惑,却不好意思再去确证他到底是从几天之前就想到今天要约她见面的。 到了纵横之后,两个人直接乘坐观光电梯上到三十六层,那一整层楼都是鸟瞰的,等他们一出电梯就有专门的服务生将他们领到订好的包厢里面。 “天呐……这也太壮观了……”虽然早就知道这里的建造特色,但是当三千真正地坐在沙发上,低头透过透明的玻璃地板俯看着脚下的芸芸众生时,还是被深深地震撼到了。 徐纾温扫了她一眼,淡淡地说:“来之前忘了问你有没有恐高症了,现在看来没有就好。” “……徐总不用担心,有恐高症的人是打死都不会来这儿的。”三千用略带笑话的口吻道,毕竟“鸟瞰”的卖点就在于它可以从位于百米高空的玻璃隔间里看到脚下的一切,来这儿的人不可能不知道这件事。 徐纾温打量了她两秒,并没有理会她话中的揶揄,手指敲了敲桌上的菜单道:“点东西吧。” “哦……”三千看着他只觉得他今天似乎比平时还要冷静与淡漠,反而让人感到有些反常。 不过她还没顾上仔细研究徐纾温的情绪心理变化,就已被菜单上的价格给吓到了。 这里几乎一杯饮料的价钱就够她一周的伙食费了…… 心脏不受控地甩了一小下,三千吸了吸气抬头问徐纾温:“徐总,这顿……?” “我请,你随意点吧。”徐纾温知道她想问什么,便直接回答了出来,三千听完脸上不知怎的竟露出一个有些奇异的表情。 “怎么了?”徐纾温看着她,并不能理解她这种表情所为何事。 三千朝一边撇了撇嘴,似是在憋笑,过了几秒才说:“徐总,感觉你刚才那一瞬间突然变帅了。” 然而这本是好话,但徐纾温听完之后不但没有高兴一些,也没有嘲讽她或是反击,反而脸色显得更加沉郁了。 “选好了按铃。”他嗓音偏低地说。 三千这时候才渐渐觉出些不对来。 待点完餐服务生走了之后,她便在意地问道:“徐总,你今天是不是也有事要找我,什么事啊?” 徐纾温眼睛看着玻璃墙外,稍稍扬了扬下巴道:“先说你的事吧。” “我的事……”三千心里还有些犹豫,感觉她的话说出口就像是在怀疑人家似的,但是既然都已经来了总不能无功而返。 既如此,与其绕圈子,还不如单刀直入。 “徐总,”三千下定决心后略微顿了顿,“你周五晚上去南山见樊叔叔了吧,似乎你一走樊叔叔的病情就加重了,我想问你方不方便告诉我你和樊叔叔的谈话内容?” 徐纾温的头转了过来,看向她,但是没有说话。 眼瞧着已经冷场了,三千虽然被他盯得发虚,但还是硬着头皮又道:“我也不想这么八卦地打听,但是这件事情还牵扯到了樊不凡,逸凡哥专门打电话给我让我劝樊不凡今天回南山一趟,说是叔叔有话要跟他讲。我想根据这个时间来看,他们要说的估计就和你那天去说的事有关,所以……” “所以,你想提前问清楚,好有个心理准备。你怕到时候万一真发现是我刺激了樊叔叔的话,不凡会很为难的是吗?”徐纾温面无表情地问。 三千缓缓点了点头,又迅速摇摇头,她的眼神显得有些迷茫,定了定神才说道:“是有这方面原因,不过我也是想给自己一个心理准备。我觉得你不会主动去做这样的事,但事情的发生又太巧了,所以才想着先来问问你。如果你否认的话,那我也就踏实了。” “哦。” “哦……?你的反应就这一个字吗?” “你还指望我说什么?我们还没熟到可以让我把事情都对你和盘托出的地步。”徐纾温面对她讶然的神色只是平淡地说道。 “那说了半天不都等于白说吗……”三千相当的无语,既然不打算告诉她,那从一开始直接说不方便不就得了。 “不过,你也不用做什么心理准备。”徐纾温停了一下又接着说了下去,“我既然能光明正大地去,就不怕人知道谈话的内容,即便是对不凡也是一样。” 三千见他都这样说了,话也不好继续问了。 “那好吧,这个话题到此为止。现在该说你的事了。”三千叹了一声道,她这时候才感觉到喉咙有些干,便端起杯子喝了口水。 而徐纾温看着她喝水,似是自己也觉得渴了一般,和她一样端起水一口气就喝了大半杯下去。 真是越来越反常了。三千偷偷瞄了他一眼想道。 “洛三千,还记得上次我问你的话吗。”徐纾温喝完了水,又等了好半天才终于开口道。 三千的头微微偏向一边,想了想问:“你问我的话可多了,到底指哪一句?” “关于,我娶陈双的事。”徐纾温的声音听起来变得更低,力度也弱了些。 三千听他又提这事本想付之一笑的,但是看到他脸上平静却又认真的表情,她心里忽然掠过一阵不安,眉头渐渐蹙起,反应了一会儿才用同样偏低的声音道:“徐总,你难道不是在开玩笑吗?你真得要娶陈双?” “就在昨天,我已经跟陈……”徐纾温略微停顿了一瞬,接着道:“陈叔叔正式说了这件事,算是提亲了吧,他已经同意了。” 三千惊愕之中不由张大了嘴,感觉自己的下巴都要掉下这三十六层楼了,她十分怀疑是自己的听力出了问题。但若不是她听力的问题,那就一定是徐纾温的脑子出问题了,不然他怎么会干出这么不合逻辑的事情。 仿佛猜到了她在想什么,徐纾温又说道:“不用怀疑,你没有听错,应该不出下午陈双就会知道这件事了,陈叔叔会找她商量婚礼的情况,我说了希望尽快办。” “你的意思是,你要跟她结婚这件事,陈双自己还不知道呢?”三千尽量放慢语速问道,她觉得自己的思维似乎有点跟不上他的谈话速度了。 徐纾温点点头,却似浑不在意地道:“她那个脾气,要是先和她说了肯定会闹得不可开交,等敲定了再让她知道会容易得多。” “可是陈双喜欢的人是樊不凡啊,而且、而且你应该也不喜欢她啊!”三千终于没忍住说道,“你把她当妹妹,这每个人都能看明白,到底为什么你突然做出这种决定呢?为什么要娶一个自己不爱也不爱自己的人?” 她是真心理解不了了。虽然也有听说过什么家族联姻的故事,而且之前樊不凡也曾说陈双的父亲一直把徐纾温当成准女婿来看待,但在她看来徐纾温并不是个会老老实实服从联姻约束的人,更何况他心里是真得关心陈双,希望她开心,那就更加不可能做出这种让两个人都无法幸福的事啊。 然而,对于她满怀的难以置信和不可思议,回应她的只是长久的沉默。 徐纾温看起来并无意对她的那些问题作出答复,或者更准确地说,他看上去像是对这些都不在乎了。 他现在的眼神,三千虽然读不太懂,但却能从中看出一种孤注一掷的意味来。 三千心里微沉,稍稍酝酿了一下语言后道:“徐总,你是不是出什么事了?你突然要和陈双结婚,这与那天你去见樊叔叔有关吗?不管是什么事情,我想总有解决方法吧,应该不至于非得选这一种啊。” 徐纾温脸上的表情似笑非笑,“或许有,但我还没有发现。不过你也不用再多问了,这些都与你无关。” 三千被他堵得一愣,顿了两秒不由稍稍上火地道:“徐纾温你差不多行了,别老是摆出一副拒人于千里之外的样子,好像显得自己有多冷淡似的。是,之前我是不喜欢你,但那是因为你当时的确不是个东西——” 徐纾温的眼光一凛,三千不禁收了声,然后果断跳过了那一段,“但后来我们不是把误会都澄清了吗,你也帮过我好几次了,虽然说话还是不怎么讨喜,但我觉得我们从某种意义上来讲应该也能算作是朋友了吧。” “你当我是朋友吗?”徐纾温忽然问道。 “当然了,”这次三千的回答没有迟疑,她瞪着他说:“所以作为朋友,我肯定会关心你的事啊。说实话,我对陈双的确一点好感都没有,她将来的生活幸不幸福、美不美满我丝毫不在乎,但是,你就不一样了啊。” “怎么个不一样法?”徐纾温追问道。 三千倒被他问住了,“不是刚说了吗,因为你是朋友所以我会在乎你今后的幸福指数啊。徐总,我真觉得你今天有点不太对劲……认真严肃地问你一句,你这两天头部有没有哪里受过伤啊?怎么感觉人变傻了呢……” 徐纾温安静听着她的话,末了,他竟然轻轻地笑了起来。 这是自从今天见到他为止他脸上露出的第一个笑容。当然,就算是平时他笑的次数也不多。 被人说变傻居然会这么高兴,看来真的是没救了……三千心中只觉得有万马奔腾。 徐纾温就这样笑了有将近一分钟,然后终于渐渐停了下来。 他看着她,脸上笑意还未收尽,目光却已变得深沉幽暗。 “洛三千,”他突然叫她的名字,然后自嘲似地道:“你说的没有错,我确实是傻了。” “呃……徐总……”三千看着他,莫名地有些紧张。 “如果不是因为这个原因,我怎么可能会喜欢上你呢。” 徐纾温的这句话说得有多么平静,三千的心中就有多么震惊。 第六十七章 想做的事 “如果不是因为这个原因,我怎么可能会喜欢上你呢。” 徐纾温的这句话无异于是在洛三千的心里投下一块百十斤重的大石头,砸得震天响。 他这分明是在说着玩儿的吧,不可能是认真的吧,逗她呢?应该是。大约是因为他要和陈双结婚的事心烦意乱,所以才和她开开玩笑打打趣,调剂一下心情。毕竟这种事无论从什么角度去想都是不可能发生的。 徐纾温会喜欢她?拜托,自上高中以来她就没再讲过这么冷的笑话了。与其让她信这句话是真的,她还不如去相信午夜对着镜子说三声“血腥玛丽”会被鬼魂杀死的传说呢。 他今天一定是有些吃错药了,没错,就是这个原因。 三千在一分钟之内已经做了一个全面的分析并且下了定论,徐纾温肯定是又想拿她开涮了。 “徐总,”她稍稍酝酿了一下情绪然后委婉地说道,“就算你不想继续刚才那个话题,也不用用这么离谱的事情来转移吧。总之,如果你不希望我多管闲事,那你和陈双的事我也不会再多问了,我只想最后再说一句,你一定要想清楚,今后不要为自己的这个决定后悔。” “面对你不喜欢的人的表白,你的回应方式就是宁可选择不相信么?”徐纾温盯着她问。 “我……”三千被他问得一时语塞,顿了片刻才道:“不是我宁可选择不相信,而是这的确没有可能啊,徐总是什么人,我哪入得了您的眼。” 徐纾温望着她沉默了一会儿,忽的又笑了,三千觉得他这一会儿笑得比她之前认识他这几个月加起来都要多。 “算了,随你怎么想吧。”他眼帘微垂,有一瞬的情绪都被及时地掩盖过去。“你还有事要说么?” 三千心里觉得怪怪的,不过她这时候难得敏锐了一回,感觉这件事追问下去恐怕没什么好结果,于是摇了摇头。 “那就快吃吧,吃完我送你去体育馆。今天不是新科的决赛吗,你就不怕去晚了赶不上看不凡。” “不用了,我和他说好不过去了,一会儿我直接跟他在机场见,去南山。”三千埋头切着盘子里本就小巧的草莓道。 徐纾温抬眼看了她一下,复又收回目光,有些话并没有说出来。 “行,那等下我送你去机场。”他说完后听到她说谢谢,心底却在苦笑。 为什么直到要和别人结婚的时候才发现自己已经喜欢上她了,之前有过那么多次他其实都快要察觉到这份感情,但都被他刻意地忽视了。 要是他能早些意识到,他还会不会做出如今这个决定,会不会选择这条路? 徐纾温很想知道答案,但只可惜,或许从今往后,他都再没有得到答案的机会了。 ※ “奇怪了,樊不凡去哪里了……”三千刚才已经过了安检,现在正坐在登机口前的休息区里等着樊不凡,而这个人却不见了踪影。 这时距离登机还有大约十分钟的时间,她刚才用手机上网查过,新科那边已经都结束了,樊不凡不出意外地拿到了第一名。但是比赛结束了,他却不知道去了哪里。 按理说根据网上显示的结束时间来看,他就算是坐大巴车这会儿也该到机场了,可三千一直四处张望着都没有看到他人,打手机也是呼叫转移的状态。 会不会出什么事了…… 三千十分担心,她不停地查着平市本地交通新闻网,生怕看到有车祸一类的消息,心始终提在嗓子眼儿上。 还好,一直都没有这方面的消息被发布出来,那应当就没事了吧……可是,这么一个大活人,总不可能凭空消失了啊。 眼看着还有五分钟登机,三千心里愈发焦急,还好就在这时候她的手机终于响了。 虽然是个不认识的号码,但三千有预感这一定是樊不凡打来的。 她迅速接了起来,一通就听到那边传来熟悉的声音,果然是他。 “三千,出了点事,我没办法及时赶过去了。”樊不凡的语速也很快,听起来还有些喘,像是刚跑过步一样。 三千心里一揪,不由紧张地问道:“怎么了出什么事了?你还好吧??” “我没事,是陈双。”樊不凡说完就听三千这头瞬间没了声音,他知道她肯定误会了,但这时候却顾不上多加解释,只得说:“三千,我现在没多少时间解释,等晚上回去见到你我会把事情都跟你说清楚的。我的手机没电了,等下也不好联系,总之你不要担心,南山今天应该是去不成了,你先回家吧,别再在机场等了。” “知道了。”三千淡淡地应了一声。 “你别生气,我保证事情不是你想的那样,我们晚上再说。”樊不凡显然是很着急,匆忙中就挂了电话。 三千默默看着黑了的手机屏幕,从她脸上的表情却看不出心里的情绪。 机场的工作人员通知开始登机了,她坐在椅子上没动,只静静看着排队的人数一点点减少。 直到最后,已经没多少人了,三千忽然站了起来,排到了队伍的末端。 凭什么她要回家去等他,她明明已经等过了。 既然你不来,那我就一个人去。 ※ 洛三千再次接到樊不凡的电话时,是晚上七点多。 樊不凡已经回到了家,却没有看到三千,而且家里也没有人回来过的痕迹,他不禁有种不好的预感,忙给手机充了电给她打过来。 “三千你在哪?”他待她接起来后就颇为担心地问道。 “樊叔叔的病房外面。”三千的回答证实了他的猜测,樊不凡握着手机的手不由一紧。 “你怎么还是一个人去了?不是让你先回来吗?”樊不凡因为担心语气也稍有些急。 “机票也不便宜,浪费了可惜。”三千的声音还是平淡的无甚波澜,但樊不凡知道这正是她气得不轻的表现。 “三千,”他放缓了声调,像是妥协一般地叹了一声,“那你在那里等我,我买最近的一趟班机过去。” “好。”三千回答完他就主动把电话挂了,她抬头看了眼站在一旁的樊逸凡说:“逸凡哥,樊不凡说他等会儿也过来。” 樊逸凡点了下头,深沉的目光投向病房的玻璃窗。“三千,刚才我已经把我知道的都告诉你了,接下来,就看你要怎么做。” 闻言,三千的头重新又低了下来,咬着嘴唇没有说话。 “我知道我的要求很不近人情,不过,这是在我看来不凡应当承担起来的责任,他不可能一直逃避,你也总有一天要面对。” “可是,难道承担责任就意味着他必须回南山来吗?”三千问的时候眼中还有一丝丝侥幸的含义。 然而樊逸凡只是摇了摇头,“三千,你还不明白吗,他现在在平市所做的事都是在自己的舒适区内。无论是开始的时候找工作、到后来辞职、做游戏、参加新科、还有,”他停顿了一下低头看向她,“和你在一起。” 三千的目光微微颤了颤,她把手握紧了些,尝试着辩解道:“和我在一起对他难道会有什么影响吗?如果是因为异地的问题,那我可以辞职啊,我可以和他一起来南山!只要,只要不和他分开,我都可以接受……” “但这真得是你希望的吗?三千,两个人一起奋斗和一方单方面的牺牲付出并不是一回事,你要弄清楚了。”樊逸凡此刻的眼神异常犀利,直直看进三千眼底像是能把她整个人看穿了一般。 “就像我那会儿和你说的,不凡现在还不成熟,很不成熟,一个不成熟的、还不懂什么叫负责任、怎样负责任的男人,你很难把握得住。当然,我并不是怀疑你们两个人的感情不够深,事实上往往是感情越深的时候,一旦遇到一些细小的分歧或矛盾就越容易分崩离析。年轻的时候都不太懂得给对方留余地,你有没有想过,万一哪天你们又为某件事发生了争执,或许就会给这段感情带来无法愈合的伤害呢?” 三千听着樊逸凡的话,不知怎的自己的双手都在轻轻发着抖,她的心里甚至产生了一种恐惧感,仿佛他所说的事情都会应验似的。 “也许是年纪比你们长的缘故,有些东西你们自己还看不到,我却能。三千,其实上次你们来南山的时候我就感觉到了,你和不凡之间似乎存在一些信任上的问题,我说的对吗?你现在,是百分之百的信任他吗?”樊逸凡语气和缓地问道,然而每句话却都像是一柄利剑似的直插三千心房。 信任的问题,可不就是这么回事吗。她对樊不凡,并不是百分百信任的,她觉得他对自己有所隐瞒,而他也的确如此。 从在一起以来,他们之间几次大大小小的争吵原因归根结底都是因为这个,虽然之后都又很快和好了,但是有些隔阂却是切切实实地留了下来。 “还有,关于你现在工作的事我听小易说过一些,是从广告部调到人力资源了是吗?”樊逸凡又问。 三千机械地点了点头,“是。” “那你喜欢现在的工作吗?”樊逸凡的语速不快,但是一句接着一句全然不给她以喘息的机会,三千觉得自己连呼吸都变得困难起来。 “我之前听小易说你一直非常喜欢做平面设计,你工作的热情也是在此吧,但是现在却去做了人力资源,虽然说从技术到管理应当是升迁了,可是这样的升迁让你感到高兴吗?你真正想做的事情是什么?你想做好的事情又是什么呢?” 樊逸凡说着看到三千的脸色都有些发白了,心下不忍,但他今天的目的就是为了当一回恶人,白脸既然已经唱了,就没道理不唱完。 于是,他狠下了心,又继续说道:“三千,实际上你和不凡一样,都还是个不成熟的孩子。你们虽然年龄上都成人了,但因为从小到大被保护得很好,对生活、对社会都缺乏一些深刻的认识,以为靠兴趣就可以做好一件事,以为靠爱情就可以守护住一个人,可真相却是事情永远没有这么简单。” “如你刚才所说,你愿意陪不凡一起来南山。其实只要你想,我随时可以帮你在南山安排一份工作,甚至在我们公司里都可以。但是三千,我不知道这对于你来说会意味着什么,你自己的人生和职业规划是什么呢?你对自己将来要实现的事有一个清晰的目标吗?除了要和樊不凡在一起,还有别的吗?我就不相信,在遇到他之前你难道都没有任何关于未来的想法吗。” “那我……应该怎么做……”三千放在膝盖上的手抖得更厉害了,已经可以明显地看出来。 “我不会告诉你应该怎么做,你也不该让别人告诉你该怎么做。三千,路是你自己要走的,所以决定也得由你自己来下。如果你仍然打算陪在不凡的身边,不管他去哪里、做什么都支持的话,那我没有任何异议,并且我还会很感谢你能这样对我弟弟。但是,倘若你认为自己想走的路有别于此,那就别做会让自己后悔的事。我想,不凡也会理解的。” “逸凡哥,你先别说了……让我想想吧。”三千闭上了眼睛把头埋在了膝盖里面,身心都是异常的疲惫。 其实她自己又何尝不知道这些问题一直都存在呢,但是,客观的存在是一回事,主观承认它们存在又是另一回事。 一旦承认了,那有很多事,就回不了头了。 第六十八章 该是时候 即使两年来从未踏足过这个地方,樊不凡还是用最快的速度毫无困难地赶到了樊思衡所在的医院。 那些路线老早就在脑海里面描绘反复了无数遍,已经深深地刻在记忆里了,想忘也忘不掉。 “哥,三千,”他来到病房门口时看到了站在一旁的樊逸凡和坐在走廊沙发上的洛三千,两个人听见他来了都把目光投向了他。 “你终于到了。”樊逸凡看着他淡淡开口道。 樊不凡点了点头,然而当他看向洛三千时却发现她的精神似是十分萎顿的样子,不知道是不是因为头顶明晃晃的白炽灯的关系,她的脸色显得异常苍白。 “你怎么了?”他走近她后微微欠下身子,用手扶住她的双肩,直视着她的眼睛问道。 “没什么啊,”三千头偏向旁边,不与他对视,声音也是有些有气无力的,“你快进去吧,刚才逸凡哥已经跟叔叔说了你会来,他一直在等你呢。” 听了这话,樊不凡扭头看了眼樊逸凡,眼神里仍是有些挣扎的痕迹,但樊逸凡却只淡然扫了他一眼道:“来都来了,你还想退缩么。” 樊不凡握紧了拳头,又在原地站了一会儿,然后忽然深吸了一口气,转身走到病房门口旋开把手走了进去。 樊逸凡和洛三千对视了一眼,两个人都没有再说什么。 之前的那一番对话似乎已经把他们两人之间交流的额度都用尽了,此时再多说一句都教人觉得疲惫,至少对于三千来说是这样的。 于是,他们就继续在门外面静静等着。 因为是高级病房,楼道里几乎没什么人,只偶尔有一两个小护士过来看一眼,目光还都停留在樊逸凡的身上。 三千坐在那里,此时早已过了吃晚饭的时间,而她却还没有丝毫的饿意。五点多那会儿樊逸凡本来说要带她去吃饭,但她当时很现在一样,都是一点胃口也没有。 不过,也许是空腹使人机警的缘故,她现在的大脑只觉得异常的清明。 最近一段时间以来,因为各种各样的事情,她心里面始终很乱,乱得所有情绪、所有想法都纠结缠绕在一起,像是一团越缠越紧、越聚越大的毛线球,让人根本不知道该从何处下手去理清,只能变得越来越焦躁、越来越敏感。 而方才樊逸凡所说的那一席话,却如同是将这团线抓起来使劲地抖动,摔在墙上,扔在地上。虽然过程很粗暴,也不可避免地伴随着难以形容的痛苦,但是在这一通狂轰乱炸之后,那本是一团乱麻的线团却变得松散了,还隐约露了个线头出来。 三千趁机揪住这线头一路拆解下去,渐渐地,她竟然能将自己的思绪给理清了,对于一些事情也终于能够清醒地认识。 樊逸凡说得对,无论是樊不凡或是她自己,都还远远不够成熟。他和她都有着自己应该面对和解决的问题,如果他们继续无视这些问题,那么结局,怕只怕两个人的感情定会受到毁灭性的打击吧。而到了那个时候,就是覆水难收了。 所以,是时候下个决断了。 为了他,也为了她自己,更是为了将来两个人可以更好地在一起,她必须做出那个当下所谓正确的决定。 即便这个决定会让两个人都心如刀割,也是当前她唯一的选择。 ※ 樊不凡在樊思衡的病房里待了足足有一个小时。等他再出来时,眼中就像是笼罩了一层淡淡的白雾,朦胧的看不出情绪。 “哥,我准备和三千回去了。”这是他出来后说的第一句话。 樊逸凡盯着他眉头轻蹙,并未问他们谈话的内容,只是稍有些担心地道:“这么晚?不如住一天明天再回去。” “不了,明天三千还要上班,今晚就回去比较好。”樊不凡说完拉起洛三千的手,低头看她,“你觉得呢?” “回去吧。”三千说。 樊逸凡见她也这么说了,便不再阻拦,“那好,我让司机送你们去机场,我还要留下来陪爸待一会儿,就不送你们了。” “好。”“谢谢逸凡哥。” 樊不凡和三千跟樊逸凡道别后就下了楼,到门口时樊逸凡的车已经等在那里了,两人坐上之后直奔机场。 樊不凡看得出三千现在的心情十分低落,他想她还是为了白天的事,想跟她解释但是碍于一路上都有外人在场不好说太多,只好一直握着她的手,将她揽在怀里。 好在三千并没有表现出抗拒,她很顺从地靠在他身上,眼角却一直是湿润的。 或许,能这样的温存的时间,已经不多了。 —— 回到小区时,已经是午夜,楼上亮着灯的房间寥寥可数,浓重的夜色压迫着路灯都显得晦暗无比。 三千走在樊不凡的身旁,不由下意识地跟他贴得更近。 “别怕,有我在呢。”樊不凡搂紧了她,知道她害怕便柔声说道。 可是他这样说完之后,却感觉到怀中的人似乎惧意更甚,甚至还在微微发着抖。 “三千?”樊不凡停下了脚步,在夜色下她的面容他看不太清楚,但是那眼角的泪珠反射着为数不多的光线却能看得分明。 樊不凡只觉得心脏被狠狠揪了一下,他暗骂自己怎么这么迟钝,居然都没有察觉到她在哭。 “三千,别哭了好吗,有什么事我们可以说清楚啊。”他抱住她在她耳边道。 可是他的话完全没有效果,三千哭得更厉害了,樊不凡没有想到她竟会这么委屈。 “三千,我今天不是故意不去的,实在是那阵陈双突然找我,事发突然,而我之前又答应过她,她喊我去,我没办法拒绝。” 樊不凡说完仍没有听到三千的声音,只好低声劝道:“我们先回家好不好?回家了我再详细跟你说。” 三千点头同意了,她推开他往楼道走去,但又不敢和他离得太远,步子就是一步快两步慢的。 樊不凡见她这个别扭的样子心里无奈,跟上去又拉住她,不再让她挣脱。 一回到家里,三千就被樊不凡直接拉到自己房间里坐下,他坐在她旁边,看着她,然后继续跟她解释道:“三千,你知道吗,纾温他……居然跟陈伯伯说他要和双双结婚,而陈伯伯也已经答应了,双双就是为这事急着找我的。” 三千听他说起这事,脸上总算有了些变化,抬头看着他说:“我知道这件事,早上我见徐纾温的时候他跟我说了。虽然的确很让人吃惊,但是陈双找你又希望你能怎么做呢,她爸都同意了,难道你还能改变他的想法不成。” 樊不凡有些吃惊,“原来你今天是去见纾温了,他怎么说这事的?他有告诉你原因吗?” 三千摇摇头,想到徐纾温早上对自己说过的话一时有些尴尬,顿了顿才道:“他没说原因,不过,我想以他的个性,这么做一定是有什么万不得已的理由吧。” 樊不凡闻言眼神变得有些复杂,他沉默地看了一会儿还未拉上帘子的窗外,瞳色渐渐变得和夜色一样幽深凝重。 之前在病房里樊思衡对他说的那些事还犹在耳畔回响,第一次听到这些时他的心里也是无比的震惊,但是现在,他并不确定应不应该把这些告诉洛三千。 还有,他也没有想到徐纾温居然会首先把他要和陈双结婚的事情告诉给洛三千,连他都被越了过去。他竟不知从什么时候开始,他们两个已走得如此近了。 “你还没有说陈双找你到底要干什么呢。”三千这时默默提醒一句。 樊不凡回过神来,将眼底的凝重稍稍藏起来了一些,看着她说:“她的确是想让我去帮忙劝劝她爸爸,不过其实就连她自己都知道这恐怕没什么用,可能只是想找人倾诉一下而已吧。” “不是说陈双的爸爸一直很惯着她吗,既然这么宠女儿,为什么会不顾她的个人意愿非让她嫁给不想嫁的人呢。”三千的这个疑惑从早上就有了,她也不是没见识过陈双的那个大小姐发脾气的样子,倘若她真这样去找她爸大哭大闹大发脾气的话,应该不至于一点用都没有啊。 然而,樊不凡在听到她这句话后表情却变得有些奇怪,像是欲言又止,又像是不知该从何说起。 等了片刻后,他才终于斟酌着说道:“陈伯伯,的确很惯着双双。但要说是宠的话,就不是十分准确了。” “这是什么意思?” “事实上,从小到大,陈伯伯对双双几乎都是一种不怎么过问的状态,就是把该给的东西和钱都给她,由着她花、由着她闹,但在生活上却并不是非常关心的。”樊不凡叹了口气,“陈伯伯和婶婶很早就离婚了,双双跟着父亲,对于她来说陈伯伯就是她最亲近的亲人,但这个亲人对她却显得非常疏远。所以,双双为了引起陈伯伯的注意,总是喜欢做各种出格的事情,希望陈伯伯知道后要是生气了哪怕打骂她一顿都是好的,但陈伯伯却从来没有,都是叫手底下的人去默默地帮她把事情摆平,除此之外不会再多上心。” 三千没料到竟有这样的事情,她也是无意,却不想会问出这些。 “那这次的婚姻安排……” “她恐怕只能听陈伯伯的了,因为纾温一直是陈伯伯看中的人,而双双又不太敢违背她爸的意思,她太在乎他的看法了。如果只是自己胡闹倒没什么,但如果真的是陈伯伯对她有什么要求,她应当是不敢耍脾气去闹个不可开交的。” 三千之前听徐纾温说的时候还没觉得什么,而现在,她却意识到这件事是真得要发生了。 徐纾温和陈双,许是真得要结婚了。 一切都在变化,事情来得太突然,往往让人来不及招架。 别人如此,她和樊不凡又何尝不是呢。 第六十九章 做了决定 “明天还要早起,快去睡吧。”要说的事都已经说完了,樊不凡便惦记着让三千早些休息。 然而三千却坐着没有动。她看着他,然后道:“不凡,我还有事要和你说。” 樊不凡的眼神有些困惑,他不知道她要说什么,但看她的表情却觉得应该不是件小事,心里不知怎的有些发紧。 “那你说,我听着呢。”他又重新坐好了等着她开口。 三千的神色有些怔怔的,动了动嘴,声音还未出来,眼圈却先红了。 她使劲抿了抿嘴唇,强行将从嗓子眼儿里泛出来的那股酸楚压制了下去,深深地吸了一口气,终于低低地道:“不凡,我觉得我们两个,也许应该分开一段时间了。” 她的声音极轻,如同一缕细细漂浮着的烟尘,只需一丝丝的微风就可以彻底吹散了。 樊不凡愣愣地看了她几秒,像是在尝试着理解她这句话的意思。分开,是单单指地理上的分离,还是…… 他觉得应该是单指地理上的。或者更准确地说,是他希望是地理上的。 可是,她的眼里已是一片水雾迷蒙了,他无法再自欺欺人。 “为什么?”樊不凡在反应过来后忽然一把抓住了三千的双手,他紧紧地盯着她,“为什么你会突然说要分开呢?难道还是因为陈双的事吗?我已经跟你解释过了,我和她之间真得没什么,我保证!” 三千无力地摇了摇头,“不是陈双的问题,一直都不是她的问题……不凡,你还没明白吗,问题在你的身上啊。” “我?”樊不凡一怔,眼中全是难以理解的神情,“我的什么问题?如果你觉得我哪里做错了你可以告诉我啊,我会改。” “是,你要改……也正因为这样,我们才必须要分开。”三千定了定神,努力想让自己看起来坚定一些。 “不凡,其实我一直都觉得你在关于离开南山的原因上并没有告诉我全部的事情,而这次见了逸凡哥,我才知道了当时到底都发生了什么,以及,藏在你心里真正的桎梏是什么。” 樊不凡盯着洛三千,没有说话。 “在阿姨出事的那天,的确,导火索或许是因为叔叔出轨的事,但是你真正难以释怀的不仅仅如此。当天,出事之后阿姨被送到医院时本来还有意识的,她在走之前想最后看你一眼,所以让逸凡哥给你打电话,可是你那会儿正代表樊叔叔在公司里面开会,你看到了电话,却没有接。等后来会开完了,你才知道了这件事,但是再赶去医院已经来不及了……” 三千说着就看到樊不凡握成拳的双手放在腿上,上面的青筋已是一条条清晰可见。 “不凡,你不能原谅的并不是樊叔叔,而是你自己。从那天开始你就一直在自责,一直在后悔,你无法面对那时的自己,所以你才想要逃避不是吗?你觉得是因为自己在公司所以才会错过那个电话,所以你现在不愿意再接触任何和公司相关的事务对吗?” 三千的声音已经在打着颤,而樊不凡的眼睛周围也有些异样的色泽,他把头稍稍低下,她只能看到他一边的眼角。 但这已经足够见得全部了。 “我知道这一切都太难以让人接受,可是樊不凡,你逃避的时间已经够长了,你不该再这么继续下去了。之前我以为你选择做游戏是百分之百的出于爱好,但是现在我明白也理解了当初逸凡哥的话,你还有更重要的事情去做,你有你应该承担起来的责任。”三千说到这里后忽然顿住了,停了有十几秒的功夫,她才压着嗓子把剩下的话补完。 “不凡……你该回南山了。” 三千在那最后一个字说完之后就似疲倦不堪地闭上了双眼。 她知道,这一番话说出口,伤了他,也伤了自己。 樊不凡还保持着刚才的姿势一动不动地坐着,三千虽然无法知道他心里在想什么,但是她能看得出他的挣扎和痛苦。 其实,要说他的心结,在别人看来或许也不算什么大事吧。可是这种事,对于没有亲身经历过的人来说,是永远无法真切理解的。 也许从他妈妈离世的那一天起,樊不凡就一直在想着如果他当时能够接起那个电话,如果他可以及时赶到医院,是不是就还能见母亲最后一面…… 而这个想法,虽然简单,但力量却是那么强大,如同凭空凝聚成一副沉重的枷锁牢牢地将他卡在其中,让他时至今日都无法挣脱出来。 “不凡,你想一想,如果阿姨知道你现在的样子,她会放心吗?”三千将自己的手放在了樊不凡的手上,劝他,“还有叔叔和逸凡哥,他们都很担心你。我想逸凡哥那么执着于让你回樊家,并不是他一定想要让你去管理公司,而是希望你可以正视自己本来应该做的事。” “三千……” 樊不凡的手指动了动,忽然转过身来把洛三千紧紧地抱住,他用力之大让她几乎窒息,就仿佛他要将她整个人都融入体内,如此便可以觉得安心一些。 对于三千所说的这些话,樊不凡都是听进去了的,而事实上他自己又何尝不懂这些道理呢,他只是不想去面对罢了。可是现在经由她口中说出,他却不得不逼着自己去承认这些问题都是存在的,他不想成为她眼中的那个只会逃避的人,他不想让她看不起。 樊不凡这时候又想起了今晚在他走出病房前樊思衡对他说的最后一句话。 他说不凡,你不原谅我没有关系,但是,你要原谅你自己。 原谅自己啊…… 会有那么容易做到吗。 如果他一个人做不到,那是不是,有她在身边的话,会好一些。 “三千。”樊不凡的手按在三千的后脑勺上,将她和自己之间的缝隙压得更小,“你愿意和我一起去南山吗?”他缓缓地问,“如果你能和我一起,或许我……” 然而。 “我不愿意。”三千的声音轻而坚定地说。 樊不凡的身子微微一震,接下来的话却是卡在嗓子眼儿里再没能说出口。 “不凡,其实刚才的有些话,我是在对你说,也是在对自己说。你有你该做的事,我也有我想做的事。”三千的双手在身前紧紧绞在一起,声音带着浓重的鼻音,但是她并没有哭。 “在我大学毕业以前,我其实一直都想要有个出国学习的机会的。在平面设计的这个领域,很多时候最总要的并不是技术,而是想法和思路,我想到国外去学习那些大师的作品,去挖掘和探索他们的灵感和创意来源。而在大四的上学期,那时候,我也的确有了这样一个机会。”三千说到这里眼神黯了下来,樊不凡松开抱着她的手,静静地听着。 “可是当时,我心里还怀着对方格的憧憬,结果就是我在出国和去他公司工作这二者之间选择了后者。当然,我也不能说后悔,决定都是自己做的,现在没有说后悔的资格。” 樊不凡没有说话,他已经大概猜到了她的决定。 “从大学毕业到现在,时间虽然不长,但我却有种感觉,似乎自己一直是在被各种事情推着走。从头到尾,我都没有坚持去做自己真正想做的事。为了方格放弃了出国,而为了在他面前争口气又选择了进入n&h,能在广告部自然也是很好的,可后来又因为流言的事被安排进了人事部。老实说我现在在人力资源那边,做事完全提不起劲,不管干什么工作都觉得很抗拒很排斥。这不是我要做的事,我也不能再这样下去了。” 三千扭头看着樊不凡,眼周的酸涩已经变得淡了些,但是眼神却似乎愈发的坚定。 “不凡,如果我们两个人继续在一起,在平市,那将来有一天我们一定会后悔的,或许还会互相埋怨吧。我不想看到我们变成那样。” 樊不凡点了点头,只是那幅度小的几乎看不出来。 “这是你的最终决定了是吗?”沉默良久,他终于问道。 三千的指甲嵌进了肉里。“是。”她回答道。 “但是,这不会是永远的,对吗?”樊不凡低着头问。“如果以后,我们都做到了自己该做的、想做的事,如果那个时候我能变得比现在成熟了,我们还能在一起的对吗?” 他现在已经想明白了,他自己的行为并不是一个成熟男人该有的作为,这么久以来一直用转移重心和注意力的方式来逃避让自己感到痛苦的事实,但这样做终究是治标不治本。 就像樊思衡、樊逸凡还有洛三千所说的那样,他本应该正视这些问题,如今也该是时候面对了。他们都在关心他,他又怎么可以一直让他们失望。 这样的自己,没有资格也没有能力去爱自己想爱的人。 “不凡,不管是以前、现在、还是将来,我都想和你在一起。”三千这时候用双手覆上了他的脸颊,让他看着自己。 “三千……”樊不凡一直在忍着,但到此刻眼眶还是控制不住地湿了。 “我会努力,尽快成为一个可以让你信赖,让你依靠的人。在做到这一点之前,我不会再打扰你的生活。”他搂住了她,在她的耳边低声承诺道。 此时头顶的灯光还悠悠地散发出温暖舒适的光线,他温柔低沉的声线也如这光线一般,仿佛化作了无数的音分子,和光尘混合调匀在一起,再慢慢地弥散开来,宛如一张肉眼卡不见的细网轻柔地笼罩在心田之上。 三千的头抵在他的胸膛上,眼泪终于滑了下来,聚滴成股,绵延不绝。 然而她的嘴角却是带着笑意的。这一刻的悲伤,和其他任何时候都不一样。 “樊不凡,我爱你。” 她的话一字一顿地说完,却许久都没有听到樊不凡的回应。 不是他不爱,而是他觉得,自己此刻还没有说这个字的权利。 又过了好长的时间,三千靠在他的怀里,闭着眼睛,渐渐地似乎快要睡着了。 “三千,等我。”樊不凡终于说道。 三千没有再说什么,但是他知道,她听到了。 第七十章 说了再见 三千周一去n&h辞职的时候,人力资源部的王部长看起来一脸的为难,显然是觉得她跟徐纾温有着比较密切的关系,现在她要走,如果没经过徐纾温打招呼的话会很难办。 “那我先去和徐总说一声吧。”三千说完,王部长就大大地松了口气。 其实她也知道自己肯定要去见徐纾温一趟的,不管怎么说,都是相识一场。当初是他帮忙让她进入n&h,如今她决定离开,也得对他有个交代。 来到徐纾温的办公室,她说明了来意,徐纾温坐在椅子上盯着她半晌没有说话。 三千等了一会儿,还不见他有任何的指示,只得率先打破了沉默道:“徐总,这段时间以来多谢你的照顾了,不过我想我还是需要先提高自身的能力,多历练、多经历一些事情才行。” 徐纾温定定地审视着她,眼神中并没有阻拦的意思。“既然决定辞职了,那你也不用再叫我徐总了。”他终于开口道。 三千听了不禁低头轻笑一声,“好,那以后就叫名字。” “你在笑什么?”徐纾温的语气淡淡的,眼神却是反常的专注。 “我只是觉得生活很神奇,我和你从第一次见面开始关系似乎就变得很奇怪,之后也一直不是一种稳定的状态,一直在变化,直到现在才觉得终于有个朋友的样子了。”三千浅笑着说。 徐纾温没有立刻出声,他若有所思地想了一阵儿,终于也露出个不大明显的笑意。 “是啊,一开始谁能想到有今天。”他淡淡地说,眉眼微弯。 空气中弥漫着一股若有似无的咖啡香,那是徐纾温的助理早上刚给他买来的,他大概是还没有喝完,放在手边,那股香气就这样婷婷袅袅地浮了上来。 三千很喜欢咖啡的香味,闻着这味道便觉得连周身的一切都变得美好起来,连带着徐纾温都让她看出了眉目如画的感觉。 也许是知道以后很久都不会再见面了缘故,居然突然觉得他变得十分顺眼耐看。 “那你以后什么打算?”徐纾温等了等又问。 “继续学习,继续训练,继续努力吧。”三千顿了下道,“不过这次不是为了向别的什么人证明,只是为了自己。” 徐纾温的眼神似是划过一抹欣慰的神色,他扬了扬唇角,看着三千,“这样挺好。你还记得当初你面试的时候我问过你的问题吗?” 三千稍微愣了一下,但还是很快地说了出来:“嗯,你问我在做设计的时候最看重什么,我说是主题。” “如果我现在再问你同样的问题,你还是一样的答案吗?”徐纾温的神情认真起来,两个人似乎又回到了面试的模式。 “我……”三千有了些许的迟疑,她现在已经觉得“主题”并不是一个确切的答案,但此时她还没有找到其他的回答。 “我现在还不能确定。”她最后老实答道。 徐纾温略微颔首,“那就等确定了再说,多学学没坏处。” “是啊,”三千赞同地点了点头,“你呢?结婚的事,已经定下来了吗?” 徐纾温沉默了一瞬,然后才长长地嗯了一声。 “我知道,你这么做肯定有自己的理由,我也没资格去指手画脚或是评判什么。不过事到如今还是有句话想跟你说,不管出于什么原因,我都希望你之后的生活是幸福的。” 徐纾温听着她说完,然后竟噗嗤一声笑了。 “你们女孩子说话是不是都喜欢这么煽情啊,自己不觉得酸么。”他往后一仰靠在椅背上,眼角上扬,瞳孔微缩,那副神情看不出到底是玩笑多一些,还是严肃多一些。 “少替我操心了,你能把自己的事情做好就可以了。”徐纾温说完之后,拿起她刚才进来交给他的辞职报告,从手边随便挑了杆钢笔在那纸上大笔一挥签上了自己的名字,然后又递还给她。 三千从他手中把报告接了过来,莫名地觉得有些沉甸甸的。 她用手将那几页文件拢了拢齐,抬头看着徐纾温说:“这样应该就没问题了,我去把报告给部长。” 徐纾温点了点头,他看上去也没什么要说的了,低下头又开始忙自己的事。 三千不知道是不是还应该说一些关于离别的话,但是想到他刚才说的,再煽情连她自己都会觉得别扭了,所以还是就这样了吧。 她走到门口,打开门走了出去,然后回身准备将门轻轻合上,却在这时又听到了徐纾温清冷的声音。 “不管去哪,照顾好自己。”他的语速很快,快的在他话音落了之后,三千都不敢确定自己刚才是不是听到了这句话。 不过,无论真切与否,心里到底还是漫上了一层暖意。 这对于她来说,是一个人生阶段的结束,但也是下一个阶段的起始。能有这样的一个结果作为节点,总还是一件值得高兴的事情。 ※ 那之后的一周之内,樊不凡就搬离了住处,回南山去了。 他走的时候三千没有去送他,只是在门口告别。多余的话已经无需再说,也没有再恋恋不舍话别情的必要,该说的都已经说过了,彼此的想法也都了然于心,剩下的就是他们两个人分别都要规划自己接下来的人生。 其实三千也明白,并不是非要采取这样的一种偏极端的措施,地理上的分别并不意味着他们就非得在感情上也分开,谁也没有强迫他们在多长时间以内不可以联系对方。 不过,或许对于樊不凡和她自己来说,都把这当成了一种成长和磨练的方式。 继续在一起的话,三千不知道樊不凡如何,至少在异地恋这方面她对自己是没有信心的。并不是担心会变心,而是怕因为敏感或者猜疑导致原本就维系不易的感情一点点遭到蚕食。 如果是感情和个性都很成熟的两个人或许就不存在这方面的顾虑,但是很可惜,她和樊不凡在这两方面都是不达标的。 在确认彼此的心智都真正成熟起来了之前,三千不想拿自己一辈子的真爱去冒险。 所以,只能分开。这样的分开,对他们来说并不是一件坏事。 “三千,我走了。”樊不凡拖着箱子站在门口,低头看着她说。楼道里不算亮的照明灯从他的身后斜斜照过来,在他的嘴唇以上投下一片暗影。 “再见,不凡。” 两句话,九个字,就仿若秋日湖畔的一片黄叶摇摇晃晃地飘落,打着旋儿,最后终于轻贴在水面上,激起一圈细小的涟漪,转瞬又消失无踪,让一切归于平静。 三千定定站着,看着,看樊不凡一步步走远,直到视野里再也没有他的身影为止。 这就是真的再见了吧。 她只是想知道,再见,会是什么时候呢。 第七十一章 三年之后 时间的流逝总是喜欢与人的偏好背道而驰。当你迫切地希望一件事情结束的时候,它就走得特别慢,仿佛静止了一般;而当你想要争分夺秒地过日子的时候,它又好似指间流沙一样的转瞬即逝,抓都抓不住。 姜禾偏头看着机窗外层层云海,心中说不上到底是怎样的感慨,期待,紧张,惆怅……又或许,每样都有一些。 “你好,请问我可以坐在这里吗?”这时身侧传来的一个柔软的女声把他从纷杂的思绪中给拉了回来,姜禾回过头,就看到了一个身着休闲运动服,抱着个兔子抱枕的女子站在走道上。 这会儿为了方便乘客休息,机舱内的主要照明灯都已经关闭了,整个舱内显得十分昏暗。姜禾看不太清楚这女子的长相,不过似乎是个很好看的像个洋娃娃似的女孩儿。 “抱歉,这里已经有人了,是位老奶奶,她现在可能去洗手间了。”姜禾礼貌地回答道。 “嗯,我知道是位老奶奶。”那女子点了点头,“她晕机十分厉害,身体很不舒服,所以刚才去找了乘务员想换个更宽敞的位置。我原本是在头等舱的,刚好听到了她们的对话就和她换了。” “原来是这样,”姜禾听了心里不由对这女子生出几分好感来,“那你快坐下吧,既然你是和她换了,刚才为什么还要问我能不能坐?” 那名女子不好意思地笑了笑,“我怕你对于换了邻座这事不太适应,毕竟时间还长呢,如果有什么不适的话会很别扭的,所以先问问清楚。” 姜禾不禁乐了,没想到这女孩子会这么客气,“你放心坐吧,”他说,“没什么不适应的。” “嗯那就好,谢谢你。”女孩道了谢就把抱枕放在了坐垫上,然后自己拉起散在一旁的毯子叠了个整整齐齐的四方形,坐下来后搭在了膝盖上。 姜禾见她接着就闭上了眼睛似是要睡觉的样子,便伸手替她将头顶的冷气旋成了关闭的状态。 “谢谢,”那女孩子感觉到了头顶风力的改变,睁开了眼睛又对他道谢。 姜禾淡淡地冲她笑笑,“你接着睡吧。” 女孩儿点了点头,也似乎已经困倦得难以抵挡,下一秒就合上了双眼。 飞机继续平稳地飞行着,期间空姐已经将空调关得小了些,然而许是因睡着之后身体各项机能也跟着进入半休眠的状态,产热不足,旁边的这个女孩子睡了一会儿身体就有些发抖。 姜禾感觉到她的这种反应之后,就停下了正在键盘上极速敲击着的手指,将电脑稍稍抬起来了些,然后把自己的毯子抽了出来,替她盖在身上。 他的毯子上还带着自己淡淡的体温,女孩儿在睡梦中感受到了身上骤然增加的暖意不由觉得心里踏实了几分,微微动了下身子,然后便更沉地睡着了。 姜禾扭头打量了她一会儿,嘴角忽然向上扬了扬。 不知是不是他的错觉,总觉得这个女孩子说不清到底是什么地方,和他心底的那个人有一点点相似。 飞机快要降落的时候,那女孩儿终于醒了过来,看到自己身上多出来的一条毯子又看看姜禾那边便知道他把自己的给了她,不禁又要道谢,被姜禾及时地摆手阻止了。 “你不用这么客气,我在飞机上一向睡不着,盖着毯子还嫌热,给你正好了。”他说话的时候飞机已经着陆了,电脑已经被他事先装进椅子下的书包里,等着飞机的速度降下来的时候他便把书包拿了上来,将手机开机然后发了一条短信出去。 “有人来接你吗?”那女孩儿有些好奇地问他。 姜禾摇头笑着说:“没,本来是要来的,不过我没让她来。本来就忙,机场也不近,来回跑太累了。” “你真体贴,是你女朋友吗?”虽然姜禾没说性别,不过女性的直觉一向很准。 “不是,是我姐。”姜禾的眼中浮上一层温柔的颜色,“你呢,有人来接你吗?” “……嗯。”女孩儿的神情忽然黯了黯,人也一下子变沉默了。 姜禾识趣地没再问下去,看她的样子,应当是有什么难言之隐的。 就这样,等两个人一起下了飞机去取托运行李的时候,女孩又渐渐恢复了正常的神态,开始和姜禾聊一些有的没的事情。 等行李用了将近半个小时,姜禾自己的一个先出来了,但他没急着走,而是一直等着她的两个箱子也出来后帮她搬下了托运架。 “今天真是太谢谢你了!对了,还不知道你的名字呢。” “我叫姜禾,”姜禾对她伸出手。 “我叫——”那女孩正准备和他握手,兜里的手机却急急地响了起来。 她拿出来一看脸色便又沉了几分,接通后道:“喂?我已经取到行李了,你在哪?” “……好的我知道了,我这就出去。”女孩儿打着电话就开始拖着箱子往外面走了,她边走还边回头用口型对姜禾说了句‘抱歉我先走了’,姜禾冲她笑了笑,然后自己也拉起行李往另一个出口走去。 他还没来及问到她的名字,不过也无所谓了。萍水相逢,想必也不会再见了。 ※ 姜禾打了出租车之后,就直奔位于平市东城的落画工作室。 因为路上有些堵车,他到那里时已经是晚上七点多了,工作室里的其他人已经回家,只剩洛三千一个人还在办公间里画图。 “姐?”姜禾把箱子放在门口,自己捻手捻脚地走了进来,看到她开着台灯手拿数位板一脸认真的神情,不禁压低了声音轻轻地叫了一声。 “小禾?”三千先是吃了一惊,然后便一下子从椅子上跳了起来,冲过来兴奋地抱住了自己的弟弟。“你终于到了啊!真是的要不是手上这个项目催得急我肯定得去机场接你的!你可千万别多心啊!” “说什么呢,是我不让你去的啊。”姜禾暖暖地笑着用手轻按了下她的头,“姐,你怎么又矮了。” 三千作势要打他,“是你又长高了好不好!可是你怎么还在长个啊,都二十四的人了。” “我二十五了。”姜禾纠正道。 “不行,就是二十四!”三千很强势地坚持着,“我可比你大两岁呢,你要是二十五了,我岂不就二十七啦……都老了!” 姜禾噗嗤一声笑了出来,“你又不是比我大整两岁,说一岁半有什么不好,从小到大就在这一点上不肯让步,到现在还是一点都没长大。” “喂我说小朋友,你这是对你姐说话的态度吗?”三千故意板起了脸,不过根本坚持不了一会儿,姜禾回来她是真高兴得不行,算起来姐弟俩也有近两年没见过面了。 想起三年前她从n&h辞职之后就申了国外的设计专业硕士项目,因为背景等各方面条件都不错,又有工作经验,所以很顺利地就申到了她最想去的学校。 在那边学习了一年,完成学业后她就回国来平市自己开了这间落画设计工作室。开始的时候十分艰难,资金不足、业务不足、宣传不足等等都是问题,好在家里爸妈知道之后便给了她足够的资本支持,然后她自己又是成天在外面跑着拉业务,技术又精,做出来的东西客户没有说不满意的。这样经营了一年多以后,工作室总算是有些像模像样了,她把借爸妈的钱又还了回去,自己还有能力雇了两个小助手帮她一起做事。 这个过程中虽然有很多的不易,不过对于三千来说这已经比她预期的进展要快得多了,现在在平市提到做平面设计的话她的工作室已经能被排在人家的待选列表里,她对此已是十分欣慰。 “好了,我们先回家把你的东西放下,然后我带你去吃饭!”三千说着把手边的数位板还有一本厚厚的文件夹塞进自己的大背包里,姜禾知道她这是打算晚上回去继续赶工,再看看她眼底那两圈黑眼圈,心里不免心疼。 “姐,其实你何必这么辛苦呢,你当时回来再进n&h肯定一点问题都没有的。”他动手一边帮她收拾一边说。 三千的手稍微顿了顿,然后她摇了摇头,“我不想进n&h,至少不是现在,那里平台虽然大,但并不是完全适合我的,我也不能按自己的意愿去接自己想做的项目。” “那……” “小禾,”猜到他要说什么,三千便及时打断了,“走吧,你先去拦车,我把门锁了就下去。” 姜禾见状不再多说,叹了口气,还是拉着箱子先坐电梯下去了。 等三千锁好门下楼之后他已经打到了一辆出租车,两个人坐了上去,听到三千对司机说星湖小区的时候姜禾心里又是一动。 他还记得大约两年前他回国那次来看三千,她是在工作室旁边租了一间单人公寓,而她之后并没有跟他说过换住处的事情,居然又是在星湖小区。 姜禾有种预感,或许,她租的还是那一间。 而事实证明,他的预感是十分正确的。 洛三千租的正是三年前她和樊不凡合租的那一套。这套房子当时在他们俩都搬走之后就退给了房东,但现在她却又把它租了回来,她心里在想什么,恐怕是个人都能猜得到吧。 “姐,你和不凡哥还是没有联系过吗?”虽然知道她不想谈这个,但这次他还是固执地问了出来。 三千立于他身前的背影有那么几秒的僵硬,而她沉默的时间则更长。 在姜禾以为她不会再回答的时候,才听到她不大却含着十二分肯定的声音。 “还没有。不过,不会太久了。” 第七十二章 衡宇地产 “三千姐三千姐!你听说了吗?杜氏集团的老总最近要为他家小侄女的生日专门推出一个庆生主题的和田玉挂坠系列!他们这个要推广的话如果我们能接下来岂不是很赞!” “三千姐三千姐!你还听说了吗??下个月是闵市长的公子和杜家二小姐的婚礼!他们婚礼现场需要布置的吧,如果我们能抢到这个活儿肯定能获得不少的关注!” “三千姐三千姐!你又听说了吗???东城那边有一片地被人承包了要建高档住宅区,据说大老板是从南山过来的,应该是叫什么衡宇地产吧,最近刚刚上市,风头正旺呢!要是我们能把他们新楼盘的宣传项目抢到手,一定会大赚一笔的!” …… 新来的小助手白欣就像是把机关枪似的在她耳边说个不停,三千成日里被她这些也不知是从哪里挖掘出来的小道消息给吵得几乎要上火,但又不好一盆冷水浇灭人家小姑娘的工作热情,便只好一只耳朵进、大脑稍微过滤一下、再从另一只耳朵出去。 当然,白欣口中的消息虽然一般准确性是有保证的,但对于她们工作室来讲却并不十分有用。毕竟这孩子有些眼高手低的毛病,瞄准的都是平市里数一数二的大项目,不知有多少双眼睛在盯着,几个大的广告公司暂且不提,光是一些规模较小的设计公司和工作室就够争得头破血流的了,何况人家名气还都比她们的大。 所以一般当白欣说这些事情的时候,三千就权当她是在做市场调研了。 不过今天,她倒是难得地从她这里听到了自己在意的信息。 “白欣你等等,”三千打断了还沉浸在自己的宏伟幻想中正滔滔不绝往出倒豆子的小姑娘,“你刚才是说到衡宇了吗?” “对啊对啊!衡宇!我说到了!”白欣也难得看到自家老板对她说的这些事感兴趣一回,不禁神情更加激动起来,看那样子恨不得下一秒就冲上来抱住三千亲一口似的。 “衡宇不是上周刚上市么,这么快就来平市了?”三千这话本是在问自己,不过白欣听到之后以为是在问她,便又忙不迭地解答起来。 “三千姐这你就不知道了吧!据人家说啊,衡宇是要在平市这边设分公司了,人家这是要拓展业务,不拘泥于南山那一隅之地,要尽可能地往大了发展呀!说不定今后会渗透到全国的各个地方呢!”白欣信誓旦旦地说。 三千听着听着就笑了,打趣她道:“瞧你说得这么夸张,哪里会有那么快呢,这不才刚刚开始吗。” 白欣一听她这么说表情顿时变得严肃了起来,蹙眉噘嘴像是要捍卫什么似的,正色道:“三千姐我这不是在跟你开玩笑说大话,我可是做了功课的!” “哦?”三千扬了扬眉示意她继续说下去。 “你知不知道,自从上周二衡宇顺利上市之后,他们的股票就连着三天涨停!这两天虽然涨幅没有那么大了,但也一直保持着上升的趋势!这说明什么?说明市场都很看好他们啊!”白欣说着情不自禁地拍了拍手,三千看她这一副传播邪教教义的模样差点笑喷了出来。 她用力吸了吸自己的两颊,憋着笑,点头道:“嗯,还有呢?” “还有还有,就是最重要的一点!”白欣说到这里时整个人都显得愈发生动兴奋了起来,两只眼睛亮的都能当手电筒使了,声音也忽然高了一个八度,吊着嗓子仿佛在唱戏一样。 “三千姐你知不知道衡宇地产的那个董事长樊总!他可是个大帅哥啊!!!”白欣挥舞着手,“我给你说我之前看到过一次他的照片,真是被帅哭了!那长相!那身段!完全可以去当平面模特的!!!而且你知道吗?!他才只有二十七岁!仅仅二十七岁啊!这么年轻就已经有这样的成就,简直就是我的人生偶像!!!” 三千静静地听她说着,嘴角不禁噙了一抹温暖的笑意。 像,白欣和曾经的她实在太像了。 “三千姐三千姐!”白欣见她不说话还以为她在走神,不免有些挫败地摇了摇她的肩膀,“你有没有在认真听我说啊?这些事情你都不知道吧!” 三千摇头笑了笑不答。但她心里其实在想的是,她知道啊,她怎么可能不知道呢。 这三年里,也许他并不知道她在哪里、做什么,但她却一直在关注着他。 这几天实在是因为事情太多,再加上姜禾刚回国她也忙着安顿他,所以还没来得及了解更多,却不想竟从白欣这里知道了他要来平市的消息。 “对了,你刚才是说到他们新楼盘的宣传项目吗,我觉得我们可以试试。”三千突然抬头对白欣说道。 白欣楞了一下,像是没反应过来她话的意思,等了好几秒才张大了眼睛道:“三千姐!你是认真的吗?!这个项目肯定会有很多人挤破头来抢的!你之前不是都不太愿意接这种的吗?怎么这次突然变策略了??难道你也对那个樊总感兴趣?!” 三千简直要被她给逗笑了,“我说白欣,你怎么跟十万个为什么一样,我不接的时候你要问,接了你还问,这以后我可真不知道要怎么做了。” 白欣的脸红了红,声音小了些说道:“不是……我只是觉得有些奇怪……可是三千姐,你说要试,我们该怎么试啊?人家并没有公开说要招做宣传的公司或个人,难道我们要自己上门去毛遂自荐吗?” 白欣这话其实也就是随口一说,但没想到在她说完后三千很认真地点了点头道:“对啊,就是这么干。” “啊?!”白欣惊呆了。这种事她们虽然也不是没干过,但对方通常都是比较小的公司,比较容易接触和协商,但像衡宇这种完全是另一种规格的,怎么可能用这么简单粗暴的方式呢。 “不行不行不行啊,”白欣想到这里连连摇头,“三千姐,你是不是最近弟弟回来高兴过头了,思路也太不严谨了!我们说的可是衡宇啊衡宇!直接上门去找的话,别说谈项目了,恐怕连个管理层都见不到就直接被人家赶出来。” “你先听我把话说完啊,”三千的眼中闪过一丝坏笑,“谁让你去找一般的管理层了,你就拿我的名片,直接去找他们董事长。” 白欣的下巴都快从脸上掉下来了,看着三千就好像她是个外星人一样。 “三千姐……不是,洛老板……您还好吧?你真不是在跟我开玩笑吗??” 三千瞥了她一眼,然后转头喊了坐在自己身后的另一个助手一声,“闫妍,你听着我像是在开玩笑吗?” 说来也是凑巧,三千招的这俩助手在性格上几乎是两个极端。白欣是个急性子,话又多,整天咋咋呼呼的就没个消停的时间;而闫妍则是个特别安静的女孩儿,也特别能耐得下性子,往往在那儿一坐就是一天,专心致志地做着三千交给她的事,对于白欣的聒噪像是完全不受影响。 刚才白欣和三千说话这会儿她也是在安安静静地用电脑做排版,不过她们说的话她倒是都听到了,这时听见三千问她便轻声细语地说:“三千姐是认真的吧。” “你看,闫妍都这么说了,你还不信吗?”三千看着白欣笑着说。 白欣挠了挠头,她对于闫妍的话一向毫无反驳的能力,虽然她比人家说得多,但含金量却没有可比性。 “那……那难道真得要我去吗?”白欣的脸瘪了瘪,仍想做最后的挣扎。“要不这次让闫妍去?” “乖,别闹了。”三千站起来淡定地拍了拍她,“外联一向是你的事,再说这事也是你先提出来的,怎么能交给别人呢。给,这是我的名片,你装好了。放心,这次要是办成了,我给你发奖金。” 兴许是奖金比较有诱惑力,白欣的表情终于变得好看了些,稍犹豫了几秒终于点了点头,如壮士一般地说:“好,那就交给我了!” “好样的,这才像话嘛。”三千给了她一个欣慰的眼神,然后看了眼时钟道:“正好,现在才十点,你这会儿过去的话应该能在中午之前到。” “什么?现在!”白欣也是震惊了,不知道这回为什么她老板的行动力会这么强。 三千抬手按了按太阳穴,她现在终于能够理解当初徐纾温对她的一些反应的感受了,怎么就这么喜欢一惊一乍的呢…… 她叹了口气,但想想自己也是这么过来的,也就不愿对小朋友太过苛责了。 “就现在,快去吧。”三千清了清嗓子淡淡地说。 白欣见她的表情变得严肃起来,知道不能再开玩笑了,毕竟不管平时关系如何,到了关键时刻老板还是老板。 “我知道了,我这就走。”她拿起自己的东西准备出门,然而走到门口又折了回来问:“三千姐,我们难道不需要先有个什么策划或建议书一类的东西吗?就这样一点准备都没有,去了岂不是很奇怪?” “没关系的,你去,他们肯定会同意。” “哦……”白欣虽然不明白洛三千的这种迷之自信究竟源于何处,不过既然她都这么说了,那身为助手自己也就只好照做了。 第七十三章 等一个人 时值初夏,天气虽然还不算十分炎热,但是当白欣到达衡宇新楼盘的办事处时还是冒了一身的汗。 这还真不是件轻松的差事!白欣擦了擦额头渗出的汗珠又拢了拢两鬓的碎发,尽量让自己看起来不要太狼狈,然后挺了挺胸抬着头走进办事处的大厅。 进了大门之后,一阵空调的凉爽之意瞬间袭来,白欣不禁精神为之一振,脸上也在顷刻间洋溢起一个很职业的微笑。 “您好,”她走到了前台的三个工作人员那里,向其中一位女接待点头示意道:“请问樊总在吗?我能不能见他一面?” “樊总?您说的是樊董事长吗?”那位女接待显得有些惊讶,跟她确认道。 白欣忽然就觉得这事情实在太不靠谱了。她就这样贸贸然地跑来直接要求见人家的大老板,难道不会被当做是神经病或是跟踪狂吗?! 然而多想无用,她此时此刻人已经站在这里了,也只好硬着头皮点了点头。 果然,那位女接待的表情在瞬间变了几变,即使她的涵养已经算不错的了,没有表现得太过明显,可还是让白欣看得心里一抽。 三千姐啊……你确定你这不是要故意坑我吗…… “怎么回事?”大概是看到她们这边的气氛有些僵,另一头的一个男接待员这时也走了过来,看他胸前的牌子上写着的应当是接待处的头儿。 那位女接待站了起来欠了欠身,客气地对他道:“是这样的,这位小姐说她想见樊总。” “见樊总?请问您有预约吗?”这个男人的表情相对要严肃的多,不过说话举止间还是彬彬有礼的。 “我,没有预约……”白欣感觉自己的脸已经开始红了,她现在真觉得洛三千今天让她来就是为了捉弄她的。 那男人眉头微锁,有些为难又带着歉意道:“不好意思小姐,没有预约的话我们是不能安排您见樊总的。更何况樊总一般也不在这边,还请您谅解。” “这样啊……”白欣挫败地低下了头,预感到自己要铩羽而归了。 然而就在这时她却看到了她挎包的一角露出的洛三千给她的名片,不禁一下子又来了精神,像个日本武士似的刷得把那名片抽了出来放在前台的桌面上。 “其实,是这样的。我是落画工作室的白欣,我们老板对您这边新楼盘的宣传项目很感兴趣,所以才让我来找樊总谈一谈。不过既然今天樊总不在,那我见不到他也没关系,只是想拜托您无论如何帮我把老板的名片转交给樊总!他们俩应该以前就认识,老板说樊总看到后肯定会同意的!” 白欣就这么信口胡诌着,她当然不知道洛三千和樊不凡认识的事,但她这时候为了完成任务也是豁出去了。反正是三千自己说的把她的名片交出去对方肯定会同意,那她不妨先这么吹完了达到目的再说! 关键时候,老板就是用来卖的,谁让她这么玩自己呢。白欣这么想着,底气便更足了些。 那一男一女的接待员看她说得信誓旦旦的样子虽不敢全信,但也不敢不信,犹豫了一下那个男人接过了名片,点头道:“好的,您放心,我们会转交的。” “要尽快啊!”白欣决定趁热打铁上纲上线,不然过了这村谁还耐烦再回这店啊,于是又板了脸颇为严肃地说:“最好能在今天之内。不然以我们老板和樊总的交情,要是耽搁了我们的责任可就大了。” 她特意强调了那个“们”字,把那俩人说得一愣一愣的,都忘了问她既然交情这么好,为什么她家老板不直接打电话找樊总反而要递名片呢? 反正白欣是管不了这么多了,她是忽悠完人就跑,趁着人家没回过神来的时候已经跑出一百米开外了。 …… “喂三千姐,我已经把名片交出去了,没见到樊总本人,不过不出意外的话今天之内他就能拿到名片。”白欣找了个阴凉地儿就先打电话给老板汇报情况。 三千在工作室里听着她的话,嘴角却是一抹狡黠的笑意。 她当然清楚自己让白欣直接上门去找人这件事有多不着调,不过人生嘛,总按规矩来办事的话很多事就办不成了。有时候比起细细谋划,或许一些简单粗暴更容易达到目的。 况且,她也是有意想锻炼一下白欣,看看她的能力。毕竟她和三年前的自己太过相似,她是忍不住想要在她身上多花些力气的。 “好了,交完了就快回来吧,这边还一堆活儿等着你呢。”三千把声音里的笑意掩饰的很好,几乎让人察觉不到,白欣听了不禁觉得肩膀一沉。 “三千姐啊,那说好的奖金会有的吧?”她决定给自己找点干活的动力。 “嗯,今天之内有结果的话肯定有。”三千淡定地说。 白欣听出了她的言外之意,不由多问一句:“那要是今天之内没结果呢?” “明天有结果减半,后天只给四分之一,再晚就没了。”三千说着都能想象到白欣在电话那头的表情,她自己已经快憋不住笑出声了,身后闫妍回头看了眼自家明明是个脱兔的性子却非要装高冷的老板也是有些无奈地笑了笑。 “三千姐……你好狠的心……”白欣发出了一声有气无力的哀嚎。 三千及时清了清嗓子把一声笑卡断在喉咙里,沉声道:“别说这些没用的了,赶紧回来,一点之前不到就扣钱。”她说完就果断地挂了电话,然后便伏在桌子上笑得停都停不下来。 “三千姐,你和衡宇的老板是不是真的认识啊?”闫妍这时忽然从后面悠悠地问了一句。 三千一向都觉得这个女孩儿的感觉十分敏锐,她也常想自己当年要是能有闫妍这么聪明的话估计也不至于混到当时那种地步。 现在听见她问这个问题,三千不想骗她,但此刻并不愿意细说,只淡淡一笑道:“认不认识都不打紧,能接到项目才是最重要的。” 闫妍比白欣会听话音,听得如此也就不再继续往下问了,回过头去又开始默默地干自己的工作。 只不过,她能沉得下心来,三千却已经觉得心里很难安定了。 她不知道自己的那张名片会在多久之后才能被樊不凡看到,也不知道他又会隔多久来找她,但是至少,她知道自己在他来之前是无法平静下来的了。 其实也不是没想过其它的方式,三年不见,忽然采取这样一个类似于脑筋一抽才能冒出来的歪主意去和他取得联系,她自己是有些忐忑的,但是并没有犹豫。 三年来她看得到他的所作所为,他所取得的成果她都一清二楚,但他却并不知道她现在的情况如何。 从当初他搬走的那天开始,她就断了和他的一切联系,大概。 当然她也明白,以樊家的能力想要打听到她的下落简直易如反掌,不过她相信樊不凡不会这么做。他那个人一贯是直来直去的,拐不得弯,尤其是在这种事上,他既然当着她的面时说过了不打扰,那就一定会做到,也不会私下调查。 光明磊落,说得应该就是他这样的人吧。 三千有些出神地靠着椅子回想着,眼底已不自觉地晕染了一层温柔的暖意。 他的成长,她都看到了。而现在,是她交出成绩的时候了。 她要让他看到她有了自己的工作室,有了自己的助手,有自己凭实力揽到的项目,另外还有很重要的一点。 这一次,她要他来找她。 ※ “三千姐我们先走了啊,你也早些回去吧!”因为今天是周五,到了下班时间白欣和闫妍便约着结伴去商场逛逛,三千从来不让她们在周五晚上加班。 “嗯你们路上注意安全。”三千叮嘱了一句,然后自己也开始整理东西准备回家。 姜禾今晚应该要去她那里做饭,她想早一些回去。 说到这里三千也有些无奈,她这个弟弟对她总是有操不完的心,说是她比他大,但他却反而像个哥哥似的事事都要替她考虑很多,尤其在吃饭这方面他因为对她的厨艺评价相当低,所以但凡有机会就要过来帮她改善改善。 不过今天…… 三千抬手看了看腕上的手表,其实她的眼睛根本没看清到底是什么时间,只是自下午开始就重复着这样一个下意识的动作。 想等的人,没有来。 握着背包拉链的手指往里抠了抠,她抿了抿嘴唇,然而心里并没有太大的起伏,似乎只有些若有若无的失望和伤怀。 已经等了三年,不差这一时半会儿。 三千这样想着,感觉自己的内心十分平静,但在要提包时却觉得指端一软,手腕上的力气似乎瞬间消失了一般。 那包里几乎没有装什么东西,很轻,可她却没能够提起来。 “什么鬼……”三千自己默默吐槽一句,只当是自己有些累了,无关其他。 她做了一个深呼吸,然后重新提起自己的小包,到门口将工作室的门锁好后就往街角走去,她要在那边搭乘地铁。 夏日黄昏的空气有些闷闷的,平市大多数时候比较干燥,这个感觉只怕是快要下雨了。 因为她们租的这个地方是比较老的楼了,墙上到处都是岁月篆刻下的斑驳的裂痕,而这隐隐约约透露出的湿意似乎撩拨着这些裂痕愈发狰狞地舒展蔓延开来。 三千心情更加郁郁,步子不禁迈得大了些,她想在雨开始下之前赶回家。然而就在她刚要转过转角的时候,脚步却骤然停住了。 有人挡在她的身前。 三千的脸色有些僵,抬起头看清楚了在她前方的这个人,正是那个让她万分熟悉又有些陌生的身影。 朝思暮想,时刻惦记。 这个人就这样忽然出现在她的面前,宛如电影里梦幻的相遇,让周围的一切都仿佛变得虚幻起来。 而对方应该也和她是相似的感觉。 分不清到底过了多久,大概是眼底的酸涩刺激着声带必须要说些什么才能抑制住泪腺的分泌,两个人终于都缓慢而又郑重地开了口,像是在进行着某种仪式。 “三千。” “不凡。” 一千一百六十七天之后,她终于,又听到他叫她的名字了。 第七十四章 不期之遇 与樊不凡的再度相遇虽然让三千一时有些意外,但终究还是在她意料之中,也是她知道必定会发生的一件事。 所以,在最初的愕然过后,三千已恢复了平常的神态。 倒是樊不凡,经过这三年的历练整个人已显得成熟了许多,但是面对着三千,他眼中翻涌着的情绪却是久久没有沉淀下去。 “三千,”他又唤她,声音比以前要低沉了些,但是那种清润的感觉依然如旧,特别是在念这两个字的时候尤为温柔和缓,仿佛积攒了许久的感情舍不得一下子全都释放出来,便慢慢地似点滴从唇齿间悄然流泻。 “我们,我。终于见到你了。”樊不凡说话时每一个字都咬得很清楚,语速很慢。 心头的情绪太多了,此时此刻根本无法理清,也不知该从何说起。 三千和他的感受一样,只是她的反应看起来要从容得多。 “是啊,好久不见了。”她微微扬起嘴角对着他露出一个笑容,眉眼间弯曲的弧度一如从前。 樊不凡看着她这熟悉的笑颜只觉得心中一颤,像是忽然从高中坠下,心脏失重了一般。 原来对于怀念的事物所产生的怀念的感觉,会在再次见到他们的时候达到顶点。 樊不凡情不自禁地往前迈了一步,靠近她,想要紧紧地把她拥入怀中。 但是三千却一闪身躲开了。 她对他太了解了。他的一个眼神、一个动作,甚至于脸上一个微小的情绪改变,就足以让她知道他想要在什么时间做什么,所以避开得十分容易。 樊不凡的表情有了一瞬的愣怔,他的瞳孔收缩,混杂着轻微的不解和受伤,定定望着她。 三千对于他的表情变化假装没有看到,神色如常地道:“难得见面,要不要来我家一起吃饭呢?今天是小禾掌勺,你可以放心吃。” 樊不凡蹙眉想了两秒,然后点头道:“好啊,我开车带你回去。” “那真方便了,谢谢你。”三千自然地跟他道谢,然后两人一起走到樊不凡的车跟前,在要上车的前一刻她又若无其事地补充了一句:“对了,地址是星湖小区,还是以前的房子。” 樊不凡拿钥匙的手一顿,他隔着车顶又看了她一眼,却见她完全是一副无所谓的模样,看不出说这话到底是无心还是有意的。 三千,她和从前不太一样了。 樊不凡在心里默默地想着,然后开车门坐进驾驶座,并没有多问什么,倾身帮她把安全带拉过来系好。 既然看不出来她的真意,那就跟着她慢慢再琢磨好了。 反正这一次他是不会再走了,他不会再让她走了。 “你知道吗,小禾这次从美国回来也进悠游了。”许是觉得车内的空气稍有些安静,三千坐了一会儿便开口略显欣慰地说。 樊不凡用余光看到她唇边不十分明显的浅浅笑意,心里只觉得有些麻麻的酥痒感,他不禁双手把方向盘握得紧了紧。 “他也是做技术研发吗?”他做了一个吞咽的动作然后问道。 “嗯,和你当年干的一样。”三千稍稍歪着头想了想,又说:“不过也不太一样,他没你那么任性,心里虽然也不喜欢,但现在还是老老实实地在做页游。” 樊不凡沉默了一会儿,继而道:“你现在是和小禾住在一起?” 三千闻言扭头看了他一眼,表情似笑非笑的,“没有啊。”她说完又转头看着车前方,“他自己在公司附近租了公寓,住在那边方便,而且公司还给补贴的。” “这样啊。”樊不凡顿了顿,“那你的室友是?” 三千抿着嘴笑了,等了几秒才回答他:“没有室友,我现在一个人住。” “哦。”樊不凡淡淡地应了一声,只是那声音里怎么听都有种松了口气的味道。 “对了,我说的那件事你考虑得怎么样了?”三千忍着笑,拿出一副谈公事的态度问道。 樊不凡略微愣了一下,不过很快反应过来她说的是什么事,神情显得有些惊讶。“你是说今天你的助手送名片过来说的那事吗?我还以为——” 他的下半句话没有说完,三千侧头打量着他道:“你以为什么?” 我以为你只是拿这事当幌子来找我。 樊不凡自己在脑海中把这句话补完,然后摇了摇头对三千说:“没什么。所以,你是真得想做我们新楼盘的宣传吗?” “那还能有假,”三千俏皮地一笑,“就看樊总肯不肯给我这个机会了。我知道我们工作室名气不大,不过我这回可是连后门都走了,你要是不同意我就丢大人了。” 樊不凡听她这么说不由笑了,“没有问题啊,就交给你了。” 他说完后等了一阵儿,又自顾自地笑了起来。 “在笑什么?”三千手肘支着车门边的扶手问。 “过了这么久,没想到我们居然是因为公事才再见的。”樊不凡的笑容敛了敛,停顿了片刻又道:“三千,如果不是因为有这个项目,你这次还会来找我吗?” 三千看着窗外,没有回答他。过了一会儿,她才开口轻声地问:“你呢,这次只是为了新楼盘的事情才回的平市吗?” 这么一来樊不凡也不言语了。 半晌之后,他终于说:“新楼盘在哪建都可以,来平市只是为了你。” 三千听了脸微微朝一边侧了过去,“我也是一样的原因。” 她的话,让樊不凡的心里踏实了不少。 老实说刚才那阵他想抱她却被她躲开的情景还一直在他的脑海里面盘旋,挥之不去,他是生怕她已对他有了疏远和距离。 毕竟三年的时光说长不长,说短也不短,他不能够确定她对他的感情是否还和从前一样。 而在三千的心中,也有着同样的担心。 要是万一两个人之间有任何一方的感情淡了,那想要再重新在一起就没那么容易了。 即便曾经对对方说过要爱、要等的话,但长大了之后人都会渐渐明白,感情上的承诺,是最当不得真的。 许是因为樊不凡和洛三千都在各自思虑着自己的事情,接下来的路途变得十分安静,两人谁都没有再开口说什么。 直到到了小区门口,三千看到大门两旁的餐馆和店铺便不由得感慨了一句,“这里的变化还挺大的,之前我们常去的那家沙县小吃去年搬走了,又新开了一家刀削面馆,还有那边的小卖部也重新盖成了一家大超市,东西虽然比以前多了不少,但是有好些怀旧的小玩意儿都没得卖了。” 樊不凡安静听着她说完,然后点了点头附和,“是变了挺多,我每次来都和前一次不太一样。” “你常来这儿?”三千有些讶然。 樊不凡的下巴微颔,“不算常来,一年也就两三次。” “来干什么?” “三千……”樊不凡停稳了车扭头看着她,如墨的瞳仁深沉如夜,说不出的话都藏在那里面,还有一丝浅浅的无奈。 “好了好了,开玩笑的,我明白。”三千咬着嘴唇笑了笑,然后自己解开安全带转身下车。 “小禾一会儿如果见了你一定会很高兴的。”走在楼道里的时候三千在前面回头对樊不凡说道。 “那你呢?” “嗯?” “你见到我高兴吗?”樊不凡的声音中透着一股意外的执着。 三千不禁停下了脚步,回过身,目光便正好撞进了他漆黑的眼底。明明她还比他站高了两个台阶,但此时却几乎和他是平视的。 “不凡,”她像是叹了一声,然而眼神却是在笑,“我们都是大人了,我看到你就算再怎么高兴,也总不能扑上去抱着你转两圈吧。” 樊不凡没想到她会是这个回答,似是而非,回避重点,又让他不好反驳。而在他发呆的空当,三千已经又继续上楼了。 “我已经闻到饭的香味了。”走到门口掏出钥匙正要开门的洛三千深吸了一口气道。 樊不凡吸了吸鼻子把头扭向一边,像是有些赌气的样子,三千看到不由得嘴角上扬。 开了门后,姜禾听到动静已经从厨房里面走了出来,看见三千先打了招呼道:“姐你回来了啊,跟你说我今天还带了一个朋友回来,她——啊你……不凡哥?!” 姜禾在看见樊不凡的瞬间眼睛一下子瞪得好大,他怎么都没想到今天居然会在这里见到樊不凡,而且还是和洛三千一起回来的。 “小禾,好久不见了。”樊不凡从洛三千的身后闪了出来,跟姜禾说道。 “噗嗤,”三千不厚道地笑了出来,“你怎么用我的台词,我刚才和你说过。” 樊不凡和姜禾的表情都僵了僵,心里都是一个想法:这难道不是许久不见后的常用句型吗…… 不过说实话两人这样想完之后心里又都是一松,总感觉这样的才是他们比较熟悉的那个洛三千。 而就在这个时候,从姜禾身后突然传出一个略微有些发颤的女声,这个声音是洛三千非常熟悉的,但也有好久没有听到过了。 “不凡……哥哥?” 樊不凡的脸色愣了愣,看着从姜禾身后走出的那个人似是有些不敢相信。 “还有你,洛三千。”那人已经完全认出了他们俩来,眼中从震惊到麻木,不过一分钟的时间。 “原来你姐姐竟然是她。”她继续看着樊不凡和洛三千,但话却是对姜禾说的。 “你们认识?”姜禾还没搞清楚这到底是个什么状况。 不过三千已经弄明白这是怎么一回事了。原来之前姜禾跟她说的在飞机上遇见的那个女孩儿,竟然是她。 “这未免也太巧了,要么都见不着,要么就扎堆出现。”三千用十分淡定的语气说出这句话有一种很奇怪的效果,她脸上若有若无的笑容也给人一种捉摸不透的感觉。 樊不凡不由盯着她看了几秒,然后才又看向姜禾的身侧。 在沉默了片刻之后,他终于开口问那个女孩子道:“双双,你和纾温还好吗?” 第七十五章 人总会变 姜禾在飞机上认识的那个女孩子,就是陈双。 她也是没有想到人生居然会巧到这个地步。今天下午自己百无聊赖在街上乱逛时居然又碰到了姜禾,而他不知是出于客套还是真心,好意邀请她去家里吃饭,虽然感觉很唐突,但是当时看着他脸上温暖的笑意她居然神出鬼差地就答应了。 毕竟在很长一段时间以来,都没有人那样对她笑过了。 而樊不凡,她又是有多久没见过了呢。两年?三年?陈双已经记不大清楚了。曾经喜欢的要死要活的一个人,后来就那样从她的世界中淡出,而她竟然也就这样习惯了下来。现在再看着他,已经没有了那种心动的感觉。 “双双?”樊不凡刚才问完话之后半天没见陈双有所反应,不禁又叫了她一声。 陈双回过神,盯着他看了好几秒,然后竟有些轻蔑地笑了笑道:“不凡哥哥,你要是真关心我和纾温哥好不好,为什么不亲自去问他呢?或者,你这两年来也可以给我打个电话或发个信息问问什么的。现在见了面你才装出一副关心的样子来,是想骗我还是骗你自己?” 樊不凡被她堵得失语,愣了愣才道:“抱歉,我没有想到——” “是,你是没想到。”陈双冷冷地截住了他的话,眼里冰凉的毫无温度。“你的心里根本就没有我,所以也压根不会想到我。当初我爸要让我和纾温哥结婚的时候我第一个找的人就是你,我希望你可以帮我,可是你呢?你做了什么?” “我——” “你什么都没做。”陈双面无表情,语气平淡地像在陈述一件并不关己的事情。“不凡哥哥,我知道纾温哥和你是朋友,但是我呢?我在你心里又算什么?就算你从来没有喜欢过我,但我们毕竟从小一起长大,难道你就那样眼睁睁地看着我被迫嫁给一个自己不想嫁的人却都无动于衷吗?你心里就一点也不在乎我吗?难道对于你来说,我就仅仅是一个无关紧要的人吗?” 面对着她的质问,樊不凡半晌没说出话来。 良久,他终于开口,眼中写满了歉意。“双双,对不起,除了道歉我不知道还能对你说什么。那个时候我也在经历一些事,自己的头绪没有理清,也无暇顾及其他。你说得对,对于你和纾温的事我应该多关心多问问情况,我在乎他,但我也同样关心你,你们两个人都是我的朋友,没有厚此薄彼之说。当时是我太自私了,除了自己的事别的都没有想太多,后来你们两个已经结了婚,我也不好意思再去多问,真得很抱歉。” 陈双定定地看着他,眸中隐隐有了泪意,但她却忍住了。 有那么一刻,三千本以为她会大哭大闹的,但是她都没有。 “算了,道歉就不必了,反正婚我已经结了,现在说这些又有什么用。”陈双自嘲地笑了一下,拿起自己的东西回头对姜禾说:“今天多谢你的邀请,不过没想到会发生这样的情况,我也不好再待下去,就先走了。以后,也希望我们不会再偶遇了。” “陈双——”姜禾下意识地叫住她,但是发现自己并没有合适的理由让她留下,所以一时就僵在了那里。 “双双,等等。”樊不凡这时候也出声了,他扭头看了眼洛三千,似是在做什么取舍,不过最后还是道:“我送你回去吧。” “不凡哥……”姜禾看了看他又看了看陈双,然后看着自己那一直站在旁边放空的姐姐,怕她会伤心便主动请缨道:“要不我去送陈双吧,反正饭菜我都做好了,你和我姐先吃,不用等我了。” 樊不凡顿了一下,但还是摇头拒绝了。 “还是我去,你们俩吃吧,以后有机会我再来。”他说完之后就跟陈双一起出门下了楼,三千站在门口很得体地对他们二人都说了再见,等着楼道里再听不到脚步声的时候才关上门对姜禾说:“这下清净了,咱们吃饭吧。” 姜禾的表情有些不放心,瞥了她一眼有些迟疑地说:“姐,你没有生不凡哥的气吧?” “生气?为什么?”三千一脸的莫名其妙。 姜禾仔细研究着她的面部表情,想确定她这是真的还是装出来的样子。“你和不凡哥这么久没见了,今天好容易遇到,他却跟别的女孩儿走了,你都不介意吗?” 三千鼓起一边的腮帮子用筷子撑着下颚想了想又看着他,“不介意啊。” “一点都不??” “哎呀小禾,我说你怎么变八卦了呢,这样可不好,你该多关心些有含金量的问题。”三千拿出说教的架势道。 姜禾叹了口气,“我这还不是关心你吗,还有,那个陈双到底是谁啊?她刚才说和不凡哥是从小长大的,姐你也认识她吗?很熟?” “啧啧,”三千意味深长地摇了摇头,“小禾啊,不是我说你,你都把人家领到家里来了,但却几乎对这个人一无所知,你不觉得太草率了吗?如果我没记错的话你和她今天才是第二次见面吧,你见有几个人才见两次面就带回家做饭给别人吃的?” “我知道她的名字,再说她也不是坏人。”姜禾揉了揉头发说,他这个动作几乎和曾经的樊不凡如出一辙,三千不由稍稍地晃了下神。 程序员怎么连小毛病都这么像…… 她有些无奈地甩了甩脑袋把一些奇怪的想法赶跑,然后拍了拍姜禾的肩膀说:“就因为她在飞机上给老人让过座你就断定她是好人了?这个判断标准未免太单一了吧。” “这方面你可没立场说我,你对男人的判断标准一向只看长得帅不帅的。”姜禾小声嘟囔了一句。 三千装作没有听见,低下头开始吃饭,也不再继续关于陈双的话题。 其实她现在的心态是有些复杂的,对陈双。显然,她们俩之前并没有一星半点可以称得上是美好的回忆,她也确信她和陈双都是相看两厌的类型。不过不知道是不是中间有很久没再见过面的原因,她这次见到陈双后明显能感觉到两个人之间的火药味淡了很多。 或许是因为陈双对樊不凡没什么多余的心思了吧,这一点能从她的眼神中就看出来。另外,三千还觉得就陈双个人而言,也比三年前要懂事了不少。 果然人都是会逐渐长大的,不管是谁。 无论之前再怎么随心所欲,生活中总会有那么一个人,或是一件事让你不得不迫使自己成熟起来去面对。因为倘若你不成熟起来的话,那有些坎儿可能就永远过不去了。 真是没有想到,嫁给徐纾温居然会对她产生这么大的影响。不对,应该说她是能想到的,但她只是不在乎。 三千心里稍有些发酸,不过那种类似于自责和愧疚的情绪只停留了一瞬就又走了。 很多事她做不了主,也阻止不了。他人的人生轨迹自有他们自己去负责,她没有多余的好心去替别人伤春悲秋。 想到这里,三千不禁觉得自己这三年也是变得有些冷酷了。又或许,她身体内一直隐藏着冷酷的因子,只不过直到最近才被她发掘了出来。 虽然这一新属性偶尔会让她感慨自己已经渐渐老了,已没有了曾经的心境,但不得不承认,人冷静理智下来之后很多事才能看得比较透,断得比较清。 桌角的手机这时响了一声。 “今天晚些时候我可以过去找你吗?”是樊不凡发来的信息。 三千看着这条信息想了几秒,然后给他回道:“晚了可能不太方便,我最近睡得早,有事要不你明天在上班时间去工作室找我吧,我明天加班。” “我不多待,就说两句话,九点以前肯定能到。可以稍等我一会儿吗?”樊不凡又回了过来。 三千不再拒绝,简短地发了个‘好’字算是同意了,樊不凡也就没再回复。 吃好饭了之后,三千便催着姜禾早点回去休息了,她知道他总是放心不下自己,可她现在并不是个需要别人操心的人。 “姐,不凡哥今晚来的话,你们是不是就会和好了?”站在门口姜禾又问了一句。 “我们又没吵架,说什么和好不和好的。” “你知道我说的不是这个意思,”姜禾看着她,微暖的目光里像是有些如云似雾的遮挡物,令人看不清楚。 “姐,你等了不凡哥三年,现在终于又见到了,就好好地在一起吧。” 三千的眼帘微垂,对他的话不置可否,“我自己有分寸,你不用想那么多。快早点回去吧,明天你也要加班的吧,早些休息。” 姜禾见她坚持,只好听话地走了,即便肚子里还有很多的疑问没有得到解答。 抛开陈双和樊不凡的问题不谈,他其实还惦记着另外一件事。 刚才在他们说话的时候,他是很清楚地听到了好几次“纾温”这个名字。而对于这个名字,他并不陌生。 纾温,徐纾温,n&h的现任董事长,作为平市年轻一代企业家中的佼佼者,曾经多次接受到各大报纸和杂志的专栏采访。 姜禾看到过有关他的报道,但那是在他已经见过了这个人之后才特别留心看到的。 而至于他会见过徐纾温的原因,连洛三千都还被蒙在鼓里。 第七十六章 重逢之人 夜色渐浓,初夏的天气到了这会儿便有了些微的凉意,窗户开着,阵阵清风吹进来,三千下意识地将身上的开衫往中间拉了拉。 她坐在这里对着电脑已经有一个多小时了。本来还想着趁今晚干干活儿,但没想到这都大半天了她却一点动手的心思都没有。 所以她才不喜欢等人。 如果他没说要来,那她也就不至于像现在这么心浮气躁的,什么事都做不了。 桌上的小时钟滴滴答答地走着,三千看了看时间已经是八点四十了,她从椅子上站了起来伸了个懒腰,准备去厨房接杯水顺便活动一下筋骨。而门铃就是在这时响了起来。 “还真是赶在九点以前,挺准时的嘛。”她走到门口开了门,看到樊不凡在外面站着便笑了笑道。 “抱歉让你一直等,因为有些话要跟双双说,所以时间比较长。”樊不凡面带歉意地说。 三千无所谓地耸了耸肩,“也不多这几小时,进来说话吧。” 她说着闪身让樊不凡进来,看见他的动作熟悉中又有些拘谨,心里不知怎的有些堵,转过头长长地吸了一口气才觉得好了些。 “三千,你不用忙了,要喝我可以自己接。”樊不凡坐到了沙发上,看着她去给他倒水,这种身为客人的感觉让他觉得不是十分自在,也不舒服。 “没事,顺手而已。”三千说完已经端了两个杯子出来,樊不凡看了不由一愣。她手里拿着的除了她自己的杯子以外,另一个则是他曾经一直在用的水杯。当初走的时候比较匆忙忘了带,没想到她居然还留着。 “谢谢。”樊不凡伸手去接她递过来的那杯水,然而两个人的手不小心碰到了一起,三千瞬间就把手给收了回去。 樊不凡的瞳孔骤然一缩,心脏也在那一刻急剧地收缩了一下。他不知道为什么她对他会是这样疏远的态度,只觉得她似乎是在生气,不禁道:“三千,之前那会儿我去送双双,你没有多心吧?” 三千听他这么问便知道他在想什么,摇了摇头道:“怎么会,你去送她是对的。当时陈双一心把希望寄托在你的身上,你却没有去帮她,是应该向她好好道个歉。” 樊不凡的眸色微沉,有些自责地点了下头,“的确,我明知道她只是把纾温当哥哥,却没有去阻止……” “樊不凡。”三千忽然轻轻叫了他的名字一声,语气却是颇为严肃。 樊不凡抬头看向她,只见她也在打量着他,表情认真。 “其实我心里一直有个怀疑,三年前就有了,只不过那个时候分开得太仓促所以没有来得及印证。现在我想问你一句,在我们那次去医院看望樊叔叔的时候,你是不是就已经知道了徐纾温要和陈双结婚的原因?” 樊不凡脸上瞬间顿住的神色证实了三千的猜想,她叹了一声,“果然是这样。一定是之前徐纾温去见樊叔叔的时候说了什么,而等你去了之后樊叔叔又把他所说的事告诉了你。这件事想必是和陈双有关系吧,但并不是和她本人,要是樊叔叔也知道那应该是他们同辈的事情,牵扯到的不是陈双的父亲就是母亲。” 三千看到樊不凡的表情越来越凝重,有些不忍心,但还是继续说了下去:“不管这件事是什么,它一定是让徐纾温突然决定和陈双结婚的原因,也让你对于阻止他和陈双的婚事产生了犹豫,我猜的对吗?” 樊不凡沉默着,头微低半晌都没有说话。三千也不催他,两个人也好久没有这样静静地坐着了,她心里还是怀念的。 又过了一会儿,樊不凡终于又把目光投向了她,含着为难,还有歉意。 “三千,你猜的都没错,不过至于这件事具体是什么我现在还不能说。” 三千见他如此不由轻笑了一下,“我也没有问啊,你不用觉得过意不去。不过你和徐纾温还真像,当初关于你家里的事情他也是这么告诉我的。” “其实,”说到这里樊不凡像是想起了什么,“我和纾温约了明天在n&h见面,要不你也一起去?” “你们俩见面我去凑什么热闹。” “因为要说的事情和你有关。”樊不凡这会儿的神情已经比刚才好转了许多,三千不知道是不是自己看错,他的眼中似乎瞬间闪过了一抹笑意。“本来这次衡宇新楼盘的推广是全部要找n&h来做的,包括网上的宣传和视频发布等等。不过既然现在广告和海报制作这一块要交给你,那就正好你们也可以讨论一下合作的相关事宜。” “不是吧……”三千忽然有种不祥的预感,感觉她好像挖了个坑把自己给埋了进去,而现在樊不凡居然还要让她亲自动手填土。 推广和广告从来都不分家,n&h的广告部本就是做这个事的。但现在她要接了这活儿的话,那不等于是硬从n&h手里抢生意么?要是小单子也就罢了,偏偏是衡宇这种级别的大项目,人家怎么可能愿意跟她合作。特别是像徐纾温那么精明的商人,难道肯让她来白捡这么大个便宜?不把她给生吞活剥了就算不错了。 想到这里三千不自觉地咬了咬嘴唇,樊不凡猜到了她在想什么,精致的嘴角也不由微微翘起了一个好看的弧度。 这三年来也许他在猜女孩子的心思这方面进步并不大,但是对于商场上这些事却几乎是洞若观火,若非如此他也不可能在这么短的时间内让衡宇发展到今天这个程度。 “你要打退堂鼓了吗?”他故意这么问道,知道她一向禁不住激将法。 “怎么可能!”三千果然一口反驳了回来。 其实她倒不是真的要中他的计,只是她不喜欢对说过的话反悔罢了。再者说,她转念一想反正也好久没见徐纾温了,明天不妨就当成是老友叙旧,他也不可能吃了她,没什么不敢见的。 “你们约的明天什么时候?”她想好了之后便问道。 “上午十点,我九点半来接你。”樊不凡很快地回答,像是早就已经想好了,完全没有征求她意见的意思。 三千点了下头,“也好,就这么定了吧。你还有别的事吗?” “嗯?”樊不凡愣了一下,发现她正用手指按住嘴唇小小地打了一个哈欠,也不知道真困还是假装,总之是在给他下逐客令了。 “三千,我们这么长时间不见,难道你就没有别的话要跟我说吗?”樊不凡的目光变得深沉起来,他专注地凝视着她,有些动情,不由自主地想向她靠近,可是同样的事情却又一次地发生了。 三千再一次地坐远了。 “我没什么要说的,”她平静地看着他,眼神十分无辜,“你还有话要对我说吗?” 樊不凡一时不知道要怎么回复她,他有太多的话要和她说,可突然之间却都卡住了似的。 “既然没有的话,那你就早些回去吧,我也准备休息了。”三千说话间已经站了起来,看了一眼门口然后又看着樊不凡,“明早见。” “三千……”樊不凡突然有种强烈的挫败感,好像这三年来他一直以为自己变得成熟了,也有担当了,终于觉得有资格和能力可以继续和她在一起的时候,她却开始将他拒之门外。 而在她的面前,他本已练就的强硬和气场都变得荡然无存。 对于洛三千,从始至终,他都是无计可施的。 换句话说,在他和她的这一段关系中,处于主动的那一方似乎一直是她。 “你怎么变得这么婆婆妈妈的了,有话就直说,没有就走。”三千靠在门口的墙边站着,看他还在原地站着不动,终于是声音有些冷了下来说道。 樊不凡看得出她是真不希望自己再继续待下去了,只得告辞,走之前还不忘又确认了一遍道:“明早九点半我会到楼下。” “我知道了,你路上小心。”三千淡淡地说完,还不等他下完一级台阶就已经把门关上了。 门锁上扣的声音听得樊不凡心里一颤,而门后面的三千脸上的表情也不再如前一刻那么平静。 其实只是一句话而已,只要他说,她就死心塌地。 ※ 第二天早上,三千和樊不凡准时赶到了n&h。本来以为周六没什么人也没什么事,可以很顺利地见到徐纾温,但没想到还是出了些小意外。 “你们约好的是十点吗,怎么不见徐纾温?”三千跟在樊不凡身后进到n&h的一楼大厅,左右都没有看到徐纾温的人。她心里奇怪,徐纾温从来都不会迟到的。 樊不凡这时候拿出手机看了一眼,才发现有一个未接来电还有条未读信息。 “昨晚手机静音忘了调回来了,”他蹙眉读完那条信息,然后对三千说:“纾温说陈叔叔不知为什么今天突然回国,还来n&h视察需要他陪同,恐怕没时间跟我们见面了。” “陈叔叔?”三千反应了一下,“你说的难道是陈双她爸,n&h的大股东陈知宁?” “嗯。” “这是太阳打西边出来了吗,我当年还在n&h的时候就听说过这位陈老总神龙见首不见尾的事迹,据说几乎没当众出现过,现在怎么突然就回来了?还特意来巡视?” 樊不凡摇了摇头,他的眉头紧锁,沉思了一会儿才道:“具体情况我也不清楚,但是很可能和纾温现在在做的事情有关。” “他在做什么?”三千问。 “他——”樊不凡的话刚开了个头,就被大厅另外一边突然传来的喧闹声给打断了,他们俩一同往那边看过去,只见有将近二十来号人一起从电梯处走了出来,浩浩荡荡的。 在他们当中最前面的是一位看上去五十来岁的男人,面容清瘦,目光深邃而敏锐,一身价格不菲的西装穿得笔挺,乌黑的头发梳得一丝不苟,看起来保养得很好。 而走在他边上的,正是同样西装革履的徐纾温。 没想到就这么正面碰上了,三千下意识瞄了眼身旁的樊不凡,知道陈知宁认识他,肯定不可能装作没看见避开。 就在这时,陈知宁他们一行人也走得离他们比较近了,徐纾温扭头先看到了樊不凡,跟他交换了一个眼神之后才看向他身边的女子。 三千注意到他发现是自己时表情明显僵了一下。 不过要跟陈知宁的反应相比起来,徐纾温已经算是十分淡定的了。 三千十分确定,在她二十六年的人生里绝对没有跟这位陈大老板有过什么交集,她压根就没有见过他。但是他在看到她之后,眼里却瞬间写满了震惊,连脚步都定住了。 周围的人看老板不动,他们也不敢动,一个个的目光都在陈知宁和洛三千之间来回打转。樊不凡本想上前去打招呼,看到这种状况也有了些迟疑。 而就在这时,愣了半天的陈知宁忽然大步走到了三千的跟前,眼睛仍是牢牢地盯着她,声音中带着一丝不易觉察的颤抖问道:“你,你是谁,叫什么名字?” 三千被他这突然的举动给吓了一跳,她的感觉就像是上课正开着小差却忽然被老师给点名了一样惊悚。 不过好歹她也算是见过些世面的人了,此时面对陈知宁的问题,她一边暗暗在心里提醒自己注意职业素养,一边扯起了一个颇为专业的微笑礼貌地说道:“您好,我是本市落画设计工作室的洛三千。” “陈叔叔,”樊不凡这会儿也终于插进话来,对着陈知宁稍点了下头道:“她是我请来帮忙做新楼盘宣传的,今天来就是想和纾温商量这件事。” 然而陈知宁却好似压根没听到他的话一样,只定定地看着洛三千,等了一会儿才用一种混杂着希望和不确定的语气问道:“洛小姐,请问,你母亲叫什么?” 第七十七章 狗血身世 “洛小姐,请问,你母亲叫什么?” 陈知宁的这个问题问出来后,饶是三千自认也算“见过世面”,还是被弄了一脸的莫名其妙。 拜托啊大叔,就算你是大老板,也没有刚见面就问人家母亲姓名的道理吧? 三千忍不住默默吐槽,心思转了转,然后仍是保持着职业微笑装成不认识他的样子道:“请问您是?” 陈知宁面上一顿,像是刚刚意识到自己的失态,神情不禁稍微控制了一些。“不好意思,是我唐突了。忘了自我介绍,我是n&h的股东陈知宁。”他的余光往周围扫了一下,然后回头看着樊不凡对他笑了笑,“既然洛小姐是不凡请的人,又是来找纾温的,那我们不妨中午一起吃个饭,正好我也好久没见不凡了。” “原来是陈总,很荣幸能见到您。”三千一副恍然大悟的样子,接着又道:“感谢您的邀请,不过一起吃饭我看就不必了吧……我毕竟是外人,有我在你们聊天挺不方便的。” 三千看得出这位陈总的目的是在她一个人身上的,但是她现在并不清楚他的意图,这让她很没有安全感。 不过陈知宁显然不是个会轻易放弃的人,老板做久了,他眉宇间自有一股不怒自威的气质,虽然言辞很是温和,却处处透着不容拒绝的压力。 “洛小姐不必客气,看你和不凡应当不仅仅是普通生意合作上的关系,想必也是朋友吧,若是朋友那就算不得是外人。更何况只是吃个饭而已,没那么多讲究,洛小姐就不要再推辞了。” 陈知宁说得诚恳,又是当着这么多人的面,三千实在不好再拒绝只得点了点头答应了。 “太好了。现在还早,这样吧,不凡你选个地方先带洛小姐过去,我和纾温大概赶十一点半去找你们。”陈知宁和樊不凡说话时就显得要随意一些,也有了那么点长辈吩咐小辈的架势。 樊不凡颔首表示知道了,陈知宁拍了拍他的肩膀,又看了一眼洛三千,然后才转身继续带人视察去了。 而三千则注意到刚才徐纾温虽然全程都没有过来和他们打招呼,但是目光却一直都停留在她的身上,哪怕是她没有看他的时候都始终能感觉得到。 他该不会是太久没见她想她了吧?三千猛然被自己这个想法吓了一跳。 想起上一次她和徐纾温联系还是在两年前她刚回国的时候,他不知从哪里弄来了她的新手机号,打了过来问她要不要回n&h。当时她是委婉地回绝了的,然后徐纾温也没再多说什么,只是说尊重她的选择,路要怎么走由她自己做决定。 自那之后他就没有再给她打过电话,她也没有主动联系过他。倒不是不惦记,只是一来这两年实在太忙,二来也是觉得联系了并没有可说的话题,而且还会勾着她想到樊不凡,索性就不做这么麻烦的事了。 当然,她并不觉得朋友许久不见有所想念是什么奇怪的事情,但是刚刚徐纾温看她的眼神热度似乎偏高了些,由不得她不去多想。 “三千?”樊不凡看着人都已经走了,而洛三千却还有些出神的样子便喊了她一声。 “嗯?哦,我们也走吧。” 三千回过神来,便看见樊不凡正忧虑地盯着自己。 “还有一个多小时,我先请你去喝杯咖啡吧,顺便谈谈宣传的事。”她冲他浅浅地露了个笑容,樊不凡略微怔了一下,然后说好。 不过等三千回过头的时候表情却变得有些凝重了。她刚才瞬间想到了一些事情,心里忽然窜起的某种猜测让她感觉自己的心跳都在变得格外有力起来。 她的人生,不能这么狗血。千万不要。 ※ 陈知宁最终还是没能和洛三千一起吃午饭。原因是洛三千并不是个会按正常剧本来表演的选手。 在和樊不凡喝咖啡的中间,三千就跑到洗手间先给她妈妈洛画打了电话询问有关陈知宁的事,没想到洛画在听到陈知宁这个名字之后沉默了整整有两分钟的时间。 “不是吧妈……”三千手机都有些拿不稳,她把身体的重量都压在了洗手池的台子上,心里整个都是崩溃的。 洛画在电话那头长长地叹了一口气,酝酿了很久,依然是觉得难以启齿。 “难道我猜的是对的……他真的……真的是……”三千紧紧地抿住了嘴唇,剩下几个字怎么也说不出口。 “三千,这件事以前你从来没问过,我也就没和你说过。但是现在你既然问了,我也不能瞒你。”洛画的声音显得十分无奈,“本以为也许永远都不会再有交集了,没想到你居然会遇到他,真是命,躲不过。” 这一下换成三千失语了,她真不知道该说什么。过了好久,她才忽然意识到一件事。 “妈,难道当初陈——知宁——”她的声音有些凝滞,吸了口气又继续说道:“他建立n&h的时候,那个n和h分别代指的是宁和画吗……” 洛画等了一会儿才道:“我不知道,或许吧,不过不管是不是对我来说都没有什么意义了。三千,当年他在我还怀着你的时候就离开了,我对这个人已经没有任何的留恋。不过,他到底还是你的亲生父亲,如今你也长大了,要不要认他,你自己决定。” “亲生父亲……”三千默默重复了一遍,不禁觉得这个词十分陌生,又十分可笑。 说实话她现在的感觉就像是被人用沾满狗血的棍子给抡了一下,一时有些发懵,但并没有那种所谓的伤心、痛苦等等一类的情绪。 毕竟她从小到大并没有因为没有生身父亲这件事而遭受到什么心理创伤,太小的事情已经没有记忆了,后来的事就是在洛画嫁给了姜禾的爸爸姜子民之后,他对她和姜禾一视同仁,视如己出,对于三千来说姜子民就和亲爹一样,她从来都不觉得自己缺少过父爱。 所以,对于现在这个骤然像是从石头缝里蹦出来的亲生父亲,她的感觉非常的不真实,总觉得这么奇葩的剧情不该发生在现实生活中,至少不该发生在她的身上,一点代入感都没有。 “三千你还在吗?”洛画听她这头半晌没动静不由问道。 “嗯……”三千应了一声,仍是觉得像在做梦。她伸手狠狠地掐了一下自己手臂的内侧,瞬间疼得眼泪都流出来了。 “嘶——”她下意识地叫出声,然后听见洛画不停地问她怎么了只觉得心头烦躁异常,不得不强迫自己克制着语气道:“妈我没事,就是需要时间好好想想,先不和你说了,你最近几天也别联系我。” “你要是觉得心里难受也别自己一个人憋着,可以去找小禾说说。”洛画还是不放心地叮嘱道。 “行行行我知道了,你就别操心了,我先挂了啊。”三千说完就迅速把电话给挂了。 她走出洗手间,从这个位置刚好能看到樊不凡坐着的背影,她对着他静静发了会儿呆,然后眼中闪过一种下了决定的神色,抿了抿唇就扭头从咖啡馆的后门出去了。 直到她打上车开出去五、六分钟之后她才又拿出手机给樊不凡发了条信息:“抱歉,我忽然有急事先走了,午饭不一起吃了,你们自便。”发完便迅速关了机,以防他再打电话过来。 人生啊…… 看着窗外的街景,三千也说不上自己心里究竟是什么心情,只是好像一下子觉得很空,却又无法用其他事情将其填满。 那些和自己亲生父母失散多年的小孩最后终于能认亲的时候又是怎样的一种感觉呢?和她一样吗?还是会更加强烈一些,亦或是更加淡漠? 三千想不出这些问题的答案,也不愿意太费脑筋,反正不管别人怎么样,都对她的情况没有太大的帮助。 更何况,当下她还面临着一个更为严峻的问题,让她一想到就觉得头疼不已。 如果说,哦不,已经不是如果了,是确定陈知宁是她的亲生父亲,那岂不就意味着,陈双是她的亲妹妹……? 一瞬间,三千觉得自己连找块冻豆腐撞死的心思都有了。 ※ 关着手机在大街上一直晃悠到了晚上八点多,三千觉得自己也是有很久很久没这么任性过了。 不想工作、不想项目、不想将来、甚至于不去想樊不凡,就这么放空自己,倒是难得的放松一回。 只不过即使是在这么做了之后她还是没有觉得心里舒畅一些,看来像这种“有一天遇见了一位陌生的大叔突然发现他是我亲爹”的情节果然不是那么容易就能够接受并且消化的。 走了大半天,腿已经有些发软了,三千终于在马路边找了块儿稍微干净点的地方一屁股坐了下来,反正这种时候她已经不怎么在乎形象了。 没有别的事好做,三千犹豫了一会儿又把手机拿了出来,开机,就看到了一排的信息提示和未接来电。 信息都是樊不凡发来的,未接来电有十来个是他的,而剩下这最近的十四个未接来电居然都是徐纾温打的。 正在三千考虑要不要给他们回个电话的时候,徐纾温的电话又打了过来,三千愣了几秒后总算接了起来。 “洛三千?”许是本就没抱着能打通的希望,所以当三千忽然把电话接通的时候徐纾温不禁顿了一下,含着醉意的声音里透着几分的不确信。 三千听着他这声音不由皱了皱眉,“徐纾温你这是喝多了吗?给我打电话什么事?” “你今天中午怎么走了?”徐纾温的嗓音带着较重的鼻音,听起来简直像是刚哭过一样。 三千心里不禁一寒,要是让徐纾温知道她脑补他哭过的事情他一定会嘲讽模式全开的。 清了清嗓子,她略有些心虚地说:“没什么,有点急事,你打电话就为了问这个” 徐纾温似是哼笑了一声,然后道:“洛三千,三年了,三年。” “是是我知道我们三年没见了,今天是真有事去不了,回头一定请你吃顿饭补上行不行?”三千的语气稍稍放软了些,她猜他大概是觉得被放鸽子了。 然而不料徐纾温却愈发明显地笑了几声,懒洋洋的却又有些压抑地道:“你搞错了,你有三年没见过我倒是真的,但我可不是。” 三千一愣,“你这话是什么意思?” 徐纾温忽然变得安静了下来,等了好半天才又开口:“你刚才是说要补上吧,择日不如撞日,就今天补吧。” “你想怎么补?”三千看了眼时间道,“这个点应该只能吃夜宵了吧。” “不用吃东西了,你来我家,我请你喝酒。”徐纾温用下命令的口吻说道。 三千听了不禁笑了起来,“闹了半天你就是为了找人陪你喝酒啊,干嘛不直说,还绕这么大一圈,这不像你徐总的风格啊。” “我要是直说,你肯来么?” “正常情况下应该不会吧。”三千说完,嘴角却有些无奈地往上勾了勾。“不过今天倒恰好属于特殊情况,我也正想着要借酒浇愁呢,你就送上门来了。” 徐纾温稍微沉默了几秒,像是在犹豫要不要问她到底是什么特殊情况,不过想了一会儿还是说:“那正好了,你过来吧。我家在——” “我知道地方,去过一次的,你忘了?”三千截住了他的话,“半个小时以内到,你把好酒备好了等我。” “我家没有差酒。”徐纾温的语气听上去有些不满。 三千乐了,哄孩子似的说:“好好我知道了,你家都是好酒,那一会儿见。” 挂下电话后,她装好手机,刚好看到一辆空车过来便打上直奔徐纾温家。 至于樊不凡,三千想到他上一个来电已经是一个多小时以前了,除非他接下来再打来,她暂时是不打算给他回过去了。 第七十八章 把酒言事 徐纾温的那处位于市中心的豪宅,三千即便只去过一次还是印象极深,连走到哪个口往哪边拐再从哪里转个弯都记得一清二楚。 按门铃的时候,她又仔细打量了一下周边的环境,夜色下那打理的规矩有序的小院子,和修剪的平平整整的草坪,看起来竟莫名有种幽深的感觉。 不过这显然是她的黑暗恐惧症在作祟了。因为当下一秒徐纾温打开门时,屋内的光亮瞬间倾泻而出,她便又觉得院内小草都变得可爱了起来。 “洛三千。”徐纾温靠门框站着,眼神稍有些迷离,但却是目不转睛地盯着她看。 他这么看她,三千便也趁机好好地把他从头到脚观察了一遍。今天白天在n&h的时候因为时间短、人又多,她还没顾上认真瞧瞧他这三年来都有什么变化。 不过现在看起来,徐纾温倒是没怎么变,只是气质更加的深沉清冷。这会儿许是因为喝了酒的关系,他的精神看起来并不是特别的好。 “徐总,您该不会打算一直让我在外头站着吧?”三千观察完后,见他半天了仍不邀请自己进屋,不得不主动提醒道。 徐纾温听见了她的话,不禁唇角稍牵了牵,笑容说不上勉强但也不是很轻松,从鼻腔里轻轻哼出一声,侧身道:“进来吧。” 三千依言迈步进门,她上一次来的时候只是在门口转了一趟,这次是第一次进到他家里。看到触目所及之处的各种装潢和摆设,三千虽已有了心理预期还是没忍住在心底暗叹一声,真壕…… “过去坐吧。”徐纾温略一抬手给她指了指沙发的位置,然后自己已经先率先走了过去。 三千跟在他身后笑了笑道:“我还以为你会有个专门用来喝酒的房间之类的地方。” “有是有,不过跟你喝用不着那么讲究。” 徐纾温虽然看着已经喝了不少,但脚步依然很稳,他走到桌边拿起刚才已经找好的高脚杯给三千倒了大约三分之一的高度,递给她,然后才坐了下来。 “红酒啊,”三千晃了晃杯子,有些意外。 “刚换的,女人还是少喝白酒的好。”徐纾温说着也替自己倒了一杯。 三千不由得有点想笑,“既然都叫我来了,何必还在这种事上计较这么多。再说了,你不知道这么掺着喝容易喝吐吗?” “那你就太小瞧我了,”徐纾温挑了挑眉,“谈生意的时候经常都是各种酒混一块儿来者不拒,这么些年下来早练出来了。” 三千的手顿了顿,本来还想再劝两句,但看他的眼神十分坚持,最后只说了一句:“随你吧。” 徐纾温举起杯子和三千虚碰了一下,然后一饮而尽。“现在可以说说了,”他道。 “说什么?”三千端着酒杯先抿了一小口,随意地问道。 “今天中午为什么没来?” “有事,急事。”三千说这话时脸不红心不跳,反正这也不能算她说谎,二十多年后忽然发现了自己的亲生父亲是谁应该能算得上是件急事了。 不过徐纾温显然没把她的话当真,他微微一哂,稍有几分戏谑的意味,呷了口酒没再说话。 见他安静了下来,三千倒把房子四壁又巡视了一圈,然后问道:“怎么不见你家那位?” “莫非你想见她?”徐纾温用两根手指夹住杯子的细部轻轻摇晃着,模样看起来颇为惬意。 “你还别说,我这会儿倒真有点想见她了。”三千也不知自己脸上是不是笑着的表情,想了想又说道:“不过你们也是挺奇怪的,都结婚的人了,怎么还过得跟单身似的。” “本来也就和单身没什么区别。”徐纾温顺口接道,三千不由得抬头看了他一眼。 其实一直都知道他们结婚还有隐情,但之前她一直秉持着不探听他人*的原则没有特意打听,直到现在或许是因为酒精的缘故她的好奇心突然变得旺盛了起来。 “徐纾温,你这话的意思该不会是说你跟陈双还从来都没有过……那啥吧?”三千感觉自己的八卦之魂都觉醒了。 如她所料的,徐纾温深深地看了看她,极其无奈又似乎无能为力。 “洛三千,你会和你弟那啥吗?”他反问。 三千明白徐纾温这是在暗示他心里还是把陈双当妹妹,不过他这句话却让她发现了一个问题。 “你知道我有弟弟的事?”她奇怪地问,她似乎没有和徐纾温谈过姜禾的印象。 “又不是什么机密的事,想知道还不容易。”徐纾温避重就轻地回答。 好在三千这会儿注意力也不在这个上面,只是略微迟疑了一下思维就已经转到了别处。 “既然你对陈双还是兄妹之间的感情,当初到底为什么要突然决定和她结婚?” 三千决定要对得起自己的好奇心,不管能不能满足,好歹她该尝试一下。 但话虽然问了,她心里其实是不抱期望徐纾温会回答她的,单纯就为了自己爽。 所以,当徐纾温侧头用认真的眼神看着她问‘你真想知道吗’的时候,三千多少有点被惊到。 她又喝了一大口杯子里的红酒,压了压惊才道:“你真愿意和我说?” 徐纾温的手一摊,搭在了沙发的靠背上,“憋的久了,总得找个人倾诉才好不是么。再说了,我谅你也没有那个胆量敢和别人说。” “得了吧,你想说就别找那么多借口,”三千笑话地看着他说,见徐纾温眼神一凛,便又妥协了些道:“不如这样吧,我们可以等价交换,你告诉我和陈双结婚的原因,我就告诉你我今天中午没去的原因。” “你确定这是等价?”徐纾温挑起了一边的眉毛。 “包你只赚不赔。”三千说得信誓旦旦,连她自己都信了。 徐纾温这下终于没忍住笑了,“你也好意思说别人,既然自己想听何必还那么兜着。” “那你到底说还是不说?”三千没好气地瞥了他一眼。 “嗯。”徐纾温极短地应了一声,然后也不酝酿下感情什么的,直接清了清嗓子道:“不凡和你说过我爸妈的事情吗?” 三千点了下头,“说过,但不多,只说了你在叔叔阿姨走了之后就寄住在陈双他们家里。” 徐纾温长吁了口气,“我爸妈是在我九岁的时候出车祸去世的,当时看起来是个意外,直到三年前我才发现事实可能并非如此。” 三千心里一紧,联想到他的种种做法,她已经大致能猜到他接下来要说的事情。 “难道那次车祸和陈……知宁有关?”她犹豫地问道。 徐纾温摇了摇头,但并不是在表示否认,他沉默了一会儿才回答她说:“我现在不能百分之百地确证车祸是由他故意造成的,但可以肯定的是,他在那个时候内心是希望我爸能离开的。” 徐纾温说着扭头忽然若有所思地看了眼三千,“不凡应该没有和你说过吧,当初,陈知宁和我爸爸还有樊叔叔,他们三个是很好的朋友,都一起在美国创业。最开始的那个公司,也就是n&h的前身就是由他们三个一起创建的,其中我爸占了四成的股份,陈知宁和樊叔叔各三成。后来樊叔叔决定回国发展,就把他手里的股份平分转给了我爸和陈知宁,这样一来我爸手里就掌握了过半的份额。” “原来他们那么早就认识了。”三千自言自语了一句,然后问:“那后来呢?” “后来?”徐纾温有些讽刺地扯了扯嘴角,一转眼杯子便又见了底。“哪里还有什么后来。陈知宁和我爸在对公司运营模式的选择上一向有分歧,樊叔叔走了之后这个问题就更加严重,但是他虽然着急却没有办法,因为公司当时还是我爸说了算的。但那之后没过多久,我爸妈就出了车祸双双去世,陈知宁自然而然地接过公司,一切就都按照他的想法来办了。” 三千现在心中也说不上是什么滋味,这要换作是以前她不知道陈知宁和自己的关系的时候肯定会毫无压力地进行各种推测和批判,但如今一想到那个人是自己的亲生父亲,而他很可能做过一些不光彩的事,她就觉得胸腔内仿佛有团火在烧着似的,连带着脸上都在发烫。 当然,这也可能是喝了酒的原因。 “所以你是想告诉我,你和陈双结婚是为了报复吗?”她用手扇了扇风,发现没什么用处后又把手放了下来。 徐纾温的眼神清冷,唇边却溢出一丝略含苦涩的笑意。 “或许吧……” 三千还是第一次从徐纾温的口中听到这么不确定的语气,不禁多看了他一会儿,“不忍心?” “我没那么高尚,从确定结婚的那一刻起我就已经是在伤害她了。说白了,跟双双结婚我是想拿回本来属于我爸的东西,另外陈知宁一直把我养大其实也存了私心,毕竟公司里有一些元老级的人心里还都记着我爸,他不得不掂量着些。何况,”徐纾温说到这里顿了一下。 三千抬眼瞄他,“何况?” 徐纾温的眉头微蹙,眉心轻轻隆起的小尖儿在灯光下显得尤为好看,“何况,我爸当年把他手里百分之三十的股份留给了我,陈知宁一直都想把这一块儿收回去的。” 接下来徐纾温又讲了一些关于股权分配和公司利害关系的事情,三千听着听着就不说话了,对这方面的事情她一向不是很懂,现在也就听个表面而已。 “喂,洛三千,你还在听吗?”徐纾温看她半天不吱声以为她走神了,就伸手推了推她。 “在在,”三千不满地反推他一把,她刚才自斟自饮了好几杯,这会儿已是有些上头了。 “我说完了,该你了。”徐纾温看她迷迷瞪瞪的样子想笑,但刚才的话题过于沉重让他一时又笑不出来,于是脸部的表情便僵僵的有些尴尬,好在三千并没有注意到这些。 “哦……我啊……”三千本来是坐在沙发上,这会儿换了个舒服的姿势蜷缩在一起,头枕着扶手觉得没有那么晕了。 “徐纾温,我要告诉你一个秘密,一个大秘密!”她冲着他伸出了一只食指来回晃着,“这个秘密我连樊不凡都还没说呢!” “别卖关子了,快说。”徐纾温又给自己倒了一杯酒道。 三千的脸上浮现起一个诡异的笑容,她又哈哈了两声,忽然压低了生意神神秘秘地说:“我告诉你啊,陈双——就是你老婆,你知道吗,她居然是我的亲妹妹!亲妹妹你信吗?!” 徐纾温一口酒噎到喉咙里差点没呛到,盯着她又问了一遍:“你说什么呢?” “我是说啊,就你刚才说了半天的那个陈知宁,他是我的亲生父亲。如假包换,童叟无欺。” 第七十九章 你来我往 三千再次睁开眼的时候,只觉得头痛欲裂,随便动了动身子更是眩晕不止,胃里也翻江倒海的难受。 她有些烦躁地抬起手,又重重地撂下,却意外地打在一个异常柔软的地方。 “啊——” 一声闷吭从身侧传来,把三千吓了一跳,酒也醒了几分。 “谁啊!什么声音?!”她条件反射地双手猛力往身下一撑,结果又是按在了和刚才一样的地方。 “洛三千你大清早的是要谋杀吗!”徐纾温这会儿已经完全醒过来了,不禁痛呼一声,然后使劲把半靠在自己身上的人往旁边推了推。 昨天晚上他和洛三千两个人也不知道喝了多少,或许是谈论的话题都太闹心,喝到最后场面已经失去了控制,连什么时候停下来、什么时候睡着的他现在都想不起来了。 三千也是同样。她只记得一开始她和徐纾温还分别坐在两个沙发上,而对于现在俩人为什么靠在一起她压根没有印象。 至于说过的话,抒过的情,她就更加没有概念了。 三千本来已经觉得很不舒服,方才被徐纾温那么一推胃部简直就像是被放在洗衣机里甩了一通一样,顿时就支持不住了。 她先按着胃干呕了一下,接着背就突然弓了起来一俯身趴在沙发上,脸朝向地面,徐纾温在旁边见状瞬间忙以掩耳盗铃之势将脚底的垃圾桶踢到她跟前,三千配合地一把抓住就吐了起来。 十五分钟后…… “喂,你快去洗手间整整,别在那儿挺尸了。”徐纾温一脸嫌弃地从门口走了进来说。 三千浑身脱力地跪坐在地毯上,听见这话便朝他很没精神地翻了个白眼,“我说徐纾温你有没有人性啊,要不是你推我我至于这么难受吗……还有,那个垃圾桶招你惹你了,你干嘛把人家扔出去,扔它还不如扔我呢。” “你以为我不想啊,”徐纾温皱着眉头走过来架住她的胳膊往起一提,三千整个人就被他拉了起来。 “要不是看在你陪我喝酒的份上,我早把你扔出去了。”徐纾温一边拖着三千往洗手间走一边说道。 “切……”三千不满地从牙缝中挤出一声,无奈她此时精神着实萎顿,这声抗议听起来也是有气无力的。 徐纾温把她拎到了一楼的洗手间后就把门一关走了,三千在盥洗台上又趴了一会儿才稍微感觉缓过来了一点,抬起头来,她看到台子上放着一支还未开封的牙刷,不知道是不是徐纾温特意放的,反正这会儿她也懒得管那么多,就直接拆开来用了。 好容易洗漱完毕后,三千重新回到客厅,便看到徐纾温已经换好了衣服好整以暇地坐在沙发上。 看见她出来了之后,徐纾温放下手中的报纸,下巴微扬道:“把你的东西拿好,我领你去吃点早饭,然后送你回家。” 听他说到回家三千这才骤然想到了另一个人,她连忙小跑着过去从包里翻出手机,却发现已经因为没电自动关机了。 “糟糕!”三千下意识喊道,她昨天那会儿心情不好不想给樊不凡回话是真的,但她并没想到自己会失联一整晚,樊不凡肯定会着急。 “快快!给我你的手机!我要给樊不凡回个电话!”她冲徐纾温急急说道。 “你确定要用我的手机给不凡回?”徐纾温用一种看白痴的眼神看着她,简直和三年前一模一样。 “什么意思啊?”三千不解地问。 徐纾温叹了口气,似是已经对她不抱期待了。“你彻夜未归,然后一大早居然是用我的手机给他回电,你觉得不凡会怎么想?” 三千愣了愣,然后一撇嘴道:“徐纾温你就是心邪,我行得正走得端,又没做什么,不怕让樊不凡知道。” “我心邪?我看是你智弱吧。”徐纾温白了她一眼,“孤男寡女共处一室过了一夜,这种情况不是你说自己行得正就可以撇的清的。为了避免不必要的麻烦,你最好还是不要节外生枝了,我可不想被你牵扯。” 三千被他堵得十分郁闷,但想想他说的也有道理,于是道:“那就快走吧,早点我也不吃了,你直接送我回家!” 徐纾温定定看了她一小会儿,最后也没说什么,站起来就往门口走去,三千也忙跟在他身后。 “对了,关于你昨天说的事,你打算怎么做?”坐在车上徐纾温忽然开口道。 虽然他未明说三千也知道他说的是哪件事,她自己长长地叹了口气,但又不知该说什么,于是便沉默着。 “还有,这事你打算什么时候和不凡说。”上一个问题没有得到答案徐纾温也不执着,只是继续问道。 “再说吧,”三千的神情十分犹豫,半晌都没挤出第二句话。 好在没过一会儿他们就到了星湖小区,徐纾温把车开了进去,却见楼下已经停着一辆他们俩都很眼熟的车。 三千:“啊……” 徐纾温:“呃。” “三千。” 当三千下车的时候樊不凡也已经打开车门走了下来,他隔了一段距离看着她,眼中的焦灼和嗓音中的沙哑还是确确实实地传递给了她。 看着他眼底的黑眼圈,三千猜到他可能是一夜没睡一直等在楼下,胸中不免狠狠地一揪,刚才因为吐过才好了一点的胃又变得难受起来。 许是注意到她的脸色十分难看,樊不凡的眼神也变了,刚刚本来他眼中还有一丝责问的意味,然而瞬间就全部转为了担心。 “三千,你还好吗?”他几步就迈到她跟前扶住她的双肩,弯下腰平视着她的眼睛,语气异常担忧。 “我没事。”三千被他这样骤然抓住一时有些不太习惯,毕竟已经好久没有过类似的身体接触了,她下意识地又想往后躲,不过这一次樊不凡有了之前的经验抓得很紧,让她没能成功。 “三千……”樊不凡的目光里是深深的无奈,他在喊了她的名字之后又显得欲言又止,有口难言。 倒是徐纾温很自觉地意识到有他在这里的话这两个人说话会有所顾忌,所以也不再多作逗留,对洛三千和樊不凡道:“我的任务完成了,先走了,你们慢慢聊。” “多谢你了。”三千回头和他道谢,徐纾温已经坐进了车里,他朝她摆了摆手,接着一个流畅的调头就开上车走了。 没有了外界的干扰,樊不凡也终于能把心里话说出来。他依然紧紧地盯着她,然后问:“三千,到底怎么了,你为什么一直躲着我?我们不是说好的吗,再见面的时候就可以重新在一起了,难道你变卦了?还是说是我有哪里做的不对?倘若我真得做错了,你应该跟我直说啊,别像现在这样疏远我好吗?” “我想你应该是搞错了。”三千这会儿只觉得五脏六腑都绞在了一起,身体的不适让她的心情也无可避免地变得糟糕,说话不由得带了些情绪,一些话未经润色就直接说了出来。 “樊不凡,第一,我没有故意疏远你,这只是我的自然反应;第二,我也从来都没有说过再见面的时候就会跟你重新在一起,如果你是这样理解的,那我只能说很遗憾,对于一个三年未见的人我不可能刚重逢就装作中间什么事都没有发生过一样再和你重归于好,这也不现实。” “你这话是什么意思?” 樊不凡的声线有些发紧,听得三千喉咙也像是被人掐住了一般。 “我的意思是,人都是会变的,现在的我们和三年前的我们肯定不是同一个人,所以在对彼此重新认识和了解之前,我没办法和你恢复情侣的关系。” “重新认识和了解。”樊不凡把她的话默默重复了一遍,每个字都咬得很清楚,像是要用牙齿将其磨碎一般。 “没错。”三千勉强自己保持镇定,但每说一句话就觉得头疼愈加重一分,太阳穴在突突地跳着,眩晕感让她光是站着就觉得头重脚轻。 三千深切地认识到自己再这么下去的话很可能会躺倒在地上,为了不在公共场合和樊不凡面前丢这么大个人,她逼着自己冷脸冷声地说:“总之你不要再在这个问题上纠结什么了,我也不想再回答一遍,如果没别的事了请你回去吧,我也要回家了。” “好。”樊不凡意外地回答得十分干脆,“我先送你上楼。” “不用了——诶——”三千的话还没说完樊不凡就已经不由分说地搀起了她的胳膊。 “你要不让我送,我就不走。”樊不凡固执地说。 三千也是实在没力气再和他争辩什么,况且她这时候也的确需要一个借力点,就不再坚持,顺从地让他将自己扶上了楼。不过樊不凡送到门口就停了,没有进门,三千也不开口邀请,简单道了个谢就让他走了。 关上门后,三千没着急进屋,而是靠着门仔细听着外头的动静。 樊不凡的脚步声非常的干脆利落,没有丝毫留恋的样子,一会儿就消失不见。 真是的,女人为什么就这么喜欢作呢…… 三千走到沙发边上一歪身躺下,胃里难受,心里更难受。 这一次看樊不凡的样子,应该是真被她惹生气了吧。万一他以后都不再来找她了怎么办? 洛三千啊洛三千,人在的时候你赶,人走了你又舍不得,何苦呢到底。 三千就这么一边纠结一边自责着,而因为昨晚喝多的关系她并没有休息好,不知不觉间竟然又睡了过去。 直到一阵有规律的敲门声传来时她才悠悠转醒,感觉自己已经睡了很久,但看时间不过才两个多小时。 “谁啊?”三千懒懒地起身,有些不情愿,也不知道谁这个时候会来她家。 “是我。”门外传来的居然是樊不凡的声音。 三千愣了愣,在原地站了几秒后才走向门口,打开门,就看到樊不凡拉着一个大行李箱站在外头。 “樊不凡,你这是干嘛?”她眯起眼睛狐疑地看着他问。 “别站着说话呀,先让我进去吧。”樊不凡此刻的脸上稍有几分耍赖皮的模样,就像是没长大的小男孩儿一样,他也不管三千有没有批准,直接绕过她拉着箱子进了门。 “……喂,有你这么自觉的吗?你还当这是你家吗?”三千瞪大了眼睛说。 樊不凡点了点头推开了原来他房间的门,把箱子先推了进去然后才回身对三千道:“对啊,从现在开始就是了。” “什么?”三千被这种突发状况搞得有些晕,不禁难以置信地看着他。 “你早上说的话,我仔细想过了,你说的是对的。”樊不凡这时的反应已经彻底镇静了下来,不再有之前面对三千时的无措,他的眼神坚定,像是下了什么决心。 “三千,一开始是我欠考虑,三年的时间,我们都各自经历了很多,彼此也发生了一些变化,我不应该一见到你就强求你重新和我在一起。所以现在,我决定采用你的建议,先加深我们对彼此的认识和了解。而合租,则是我所能想到的达成这一目的的最有效的方式。”樊不凡一字一句说得清晰又明确,他的眉宇间都是淡淡的,可三千却能感受到一种无形的气场围绕在他身边。 果然,他这几年没有白白锻炼,只不过先前面对她时他已将所有的锋芒都隐藏了起来。 三千忽然就笑了,虽然不明显,但两边的嘴角却是的的确确地弯起一个美好的弧度。 “樊不凡,那你这意思是想说,你今天就是来强住的呗。”她扬眉瞧着他道。 “如果你不同意,”樊不凡说完顿了一下,然后也笑着看她继续道:“那我只能说很遗憾,反正我住定了,你就委屈一下吧。” “学得倒快。” “一向如此。” “我不喜欢作息奇怪的室友。” “我一点睡,七点起。” 三千定定地看着樊不凡,他也专注地回视着她,俩人一时都不说话,就这样沉默地站了有好几分钟,像是在进行无声的对抗和交流。 又过了一会儿,终于是三千先打破了僵局,淡淡笑道:“那你就请自便吧,回头记得付我房租。” “查一下你卡里的余额,刚才就打过去了。”樊不凡眨了眨眼说。 “哟呵,这还真是有备而来啊。”话说到这个份上三千已经承认这一回合她是被人家给压制住了,也不想再掉价地去问他如何知道她新卡的卡号的,于是回身走到自己的房间门口进去了又留了一条缝对樊不凡说:“收拾东西的时候声音小一些,我怕邻居投诉。” “放心吧,肯定比某人大扫除的声音小。”樊不凡冲她露出了一个人畜无害的笑容。 “……回见。” 三千迅速地将门关住,然后就一屁股坐在床上捂着嘴抽搐地笑了起来。 看到刚才那样的樊不凡,她真是觉得太开心了。 第八十章 婚礼女伴 “这周末我要参加一个婚礼,你去给我当女伴吧。”樊不凡的声音从厨房里传出,夹杂着抽油烟机的轰鸣,让人听得不是很清楚。 三千把手中的项目企划书往旁边沙发上一放,站起来走到厨房门口问他:“你刚才说什么?婚礼?” “嗯。”樊不凡系着一条崭新的围裙,腰带在身后打了个结,把他那宽肩窄腰的好身材衬得更为明显。 三千一边目不转睛地盯着他切菜的动作,一边慢条斯理地说道:“这周末的婚礼的话,那就是闵市长的儿子和杜家二小姐的那场咯?听说规格相当高,像我这样的小平民就连塞钱都进不去,樊少爷果然是有地位的人啊。” 樊不凡脸不红心不跳,手下的刀仍是稳稳的,每一刀下去土豆片都是一样的厚度。 “你别打岔,我刚才是说请你当我的女伴。”他又重复了一遍。 三千不禁笑了,“我说樊不凡,你这哪里是‘请’的语气啊,分明就是在说‘你去也得去,不去也得去’嘛。” “就算是这样,我这个要求也不算高,你别忘了当初我可是帮过你的。” “记得记得,你不用专门提出来,我也没说不帮啊。”三千挑了挑眉,“以前的事暂且不说,就凭你最近一直给我当御用大厨我也得找机会报答你不是。” “你知道就好。”樊不凡回头看了她一眼,然后转过来继续切菜,“你去客厅吧,把厨房门关上,不然都是油烟味。” “听你的,那你快点做啊,我都饿了!”三千这完全属于得了便宜还卖乖,狡猾地笑了笑就关上门走了。 婚礼,女伴,香槟,长裙。 这几个词放一块儿让她怎么想都觉得会有浪漫的事情发生。 虽然现在她还是没有和樊不凡恢复男女朋友的关系,不过最近对于两个人全新的相处模式三千倒是非常满意。或者说,她是对一个全新的樊不凡感到满意。 从半个月前樊不凡先斩后奏地搬进来了之后,三千就发现了在他身上有一个明显的变化。 樊不凡变得强势了,主动了。 曾经在他们俩相处的过程中,三千一直是处于主导方,而樊不凡则一直处于被主导方,三千说什么就是什么,他似乎非常地尊重她的意见,却几乎不让别人知道他的真实想法和意愿。 这样的特点对一段恋爱关系来说绝对是弊大于利的。 三年前两个人最终的分开就是一个佐证。 所以这一回,在又一次和樊不凡相遇之后,三千不想再重蹈三年前的覆辙。她不想再做始终主动的那一方,她想等他可以为她做同样的事。 矫情也好无聊也罢,终归是自己心里的一个执着的想法,她就想坚持这么一次。 好在樊不凡并没有辜负她的期望,他果然开始逐渐捡起了主导权。 唔,孺子可教也。 三千心里是暗喜的,然而面上却是不露的。她还在等,等最后一个契机。 这一次的婚礼,说不定就能成事儿呢? 人总要心怀希望,这是正道。 如此一想,三千便把自己全部的重点都放在了那天该如何打扮上,穿哪条裙子化什么妆都是值得仔细研究的事情。 在外表上要先美夺人,之后再饮两口小酒,四目相对之时,那便能无人可挡地“倾诉衷肠”了。 当然,樊不凡是不知道洛三千心里有这么多弯弯绕的。 关于他忽然换了住处这件事,身边的助理和秘书都表示极度的不能理解。放着市中心刚刚买来装修好的别墅不住,非要来这么一个不起眼的小区住在一个不起眼的楼栋里的不起眼的两室一厅的小房间。还是合租。 樊总一定是最近工作压力太大导致脑子不太清楚。他手底下的员工都这么想。 不过樊不凡自然是不会去和他们解释什么。一方面是他不屑于解释,另一方面则是因为连他自己都没太看懂自己的这番举动究竟是想干什么。 那天在洛三千彻夜未归的时候,他心里的焦急和担心几乎攀升到了顶点。报警是不符合条件的,然而他却不知道该去哪里找她,只能干等在楼下,盼着她可以早一些回来。 他和她中间隔着的这三年,让他对她的世界产生了一种陌生感。他不了解她如今的生活圈子和状态,也不知道她每天都会在哪些地方见哪些人、谈哪些事。 这样的陌生感让樊不凡觉得有些恐惧。 看到洛三千从徐纾温的车上下来,即使那个人是自己多年的好兄弟,他心里也特别不是个滋味儿。为什么当年洛三千那么讨厌徐纾温,现在却可以和他毫无芥蒂地把酒言欢,而对他反而始终是不冷不热不远不近的。 樊不凡开始反省,甚至是嘲笑自己的天真。 一定是哪里出了什么问题,虽然他暂时还没弄清楚问题出在哪里。不过,至少他可以先试着改变自己,而就目前的状况来看他应该是做对了的,这让他多少能放些心。 ※ 到了婚礼这天,樊不凡和洛三千很早就起来开始收拾东西加收拾自己。 等一切准备停当后,三千便拎着晚礼服的裙角被樊不凡扶着走下了楼,然后坐进他那辆加长的豪华轿车里。 考虑到今天十有*要喝酒,所以樊不凡是带了司机过来的。 “是在宏隆?”虽然已经问过了好几次,但三千仍是不太放心地又确认了一遍。 樊不凡点了下头,他低低嗯了一声,没有多余的话。 “我还以为会选在天颐呢,不是说那边办婚宴更专业一些吗,宏隆虽然场面更豪华不过以前并没有承接过几场婚礼。”三千这样说着,脑海里不禁又浮现出之前白欣给她科普过的一些传闻。 …… “三千姐三千姐你知道吗,宏隆的大老板据说就是杜家那个‘死了’好多年的二少爷!” “你个乌鸦嘴,有你这么咒人家的吗!好好地怎么就死了好多年呢。” “我是说真的!听人家说那个二少爷在八、九年前就因为空难给挂了,可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他五年前竟然又满血满魔地给回来了!还摇身一变成了宏隆集团的老板!!当时这事儿可轰动了,还召开过记者会,你要是翻旧新闻肯定能翻到!” “真有这回事?”三千还是将信将疑的,不过顺手一百度还果真如白欣所言。想一想,五年前的话她应该还在上大学,当时几乎是两耳不闻校外事,消息也的确是闭塞了些,难怪她身在平市连这么大的动静都不知道。 白欣对于她的后知后觉是相当地不能接受,虽然她不说,但三千还是从她眼里看到了深深的鄙视。 可奥,嫌姐老土吗?? 三千心中不服,但细想还是蛮能理解这小孩儿的感受的。谁让这件事中牵扯到的几个人都那么有名气呢,个个都是他们这儿有头有脸的大人物。 如今在平市,就算是一点都不懂行的都知道杜家是经营玉器的世家,口碑好,生意大,从爷爷传给儿子再传到孙子,就这么代代沿袭,已是在海外都立住了名号。 而当下杜家的当家人就是白欣口中那位二少爷杜钰玕的双胞胎哥哥杜钰琅,为人处世一派的雷厉风行,人又是极其稳重,看着他简直就像是在看一个财团的缩影。 至于今天婚宴的女主角,杜家的二小姐杜离离,就是这杜家这两位老板的表妹,从小二人都对其十分疼爱。 另外,婚宴的男主角闵宜年除了是闵市长的儿子以外,也是杜家兄弟从小玩到大的朋友。有了这样密切又显赫的关系,今天的婚礼现场可想而知会有多么的隆重。 在哥哥的地界儿给妹妹办婚事,那一定是会极尽奢华浪漫之能事的。 三千想到这儿不禁下意识地看了眼樊不凡,得亏是沾他的光,要不然她根本进不去这样的场合。 正好这时樊不凡也回过头来看她,温声对她说道:“三千,等会儿婚礼上你尽量不要离我太远,找时间给你引荐一个人。” “男人还是女人?”三千转了下眼睛问。 樊不凡不由笑了,“女人。怎么,你还在意性别?” “哪儿的话,我只是提前问问好做个心理准备,省得到时候太突然了反应不合适不是丢你的人么。” “嗯哼。”樊不凡不置可否地一笑。 三千心里禁不住犯嘀咕,这人以前是犯傻,现在却玩儿起深沉来了,倒让她时常不知该如何招架。 好在今天路上不算堵,到宏隆没花太长的时间,也就避免了让三千继续觉得尴尬下去。 宏隆的大楼就坐落在平市中心偏东的位置,三十三层的高度在周围一众大楼中并不算突出的,但那建筑风格却端的是大气宏伟,楼如其名。 原本宏隆只是一家五星级酒店,但因为它的服务、餐饮和楼内所包含的其他娱乐项目水平都属上乘,所以也渐渐发展成了一种综合会所的性质。另外,由于一年一度的平市玉石拍卖会是由宏隆承办的,这也为它积攒了不少人气。 人气一高,需求便高,价格也就跟着上涨。如今的宏隆已经完全把自己提升到了一个奢侈消费的水准,反正这世上最不缺的就是有钱人,任凭它再怎么涨价生意也未有冷清下来的时候。 三千迈着优雅的小步子跟在樊不凡身侧,不亲不疏地挽着他的胳膊,两个人一起走到登记人员那里登记姓名和礼金。 因为她只是作为女伴出席,所以并不需要准备红包,而樊不凡则拿出了一张银行卡,三千看到作登记的小姑娘在簿子上写下的数字时心里又是一阵抽搐。 “我说樊不凡,你家也算是南山的豪门了,和平市的豪门熟不熟啊?之前看小易和逸凡哥那么好估计付家和樊家关系不错吧,那你认不认识今天结婚的这两家?”待走过了登记处三千便压低声音八卦地问道。 见她终于本性暴露,樊不凡内心只觉得十分愉悦,嘴角不由自主地就扬了起来。 “认识归认识,但不是很熟。不过,我和今天的伴郎可是非常熟悉。”他看着她有些狡黠地笑着说。 “伴郎?你是说靳函煊?”三千吃了一惊。 樊不凡点点头,“就是他。不知道你还记不记得以前付易在咱家说过的话,靳函煊就是她口中那个表姐的前未婚夫,也是我哥最好的朋友。” “天啦撸……” 纵使三千已比年轻时淡定了不少,但在听到这件事的时候还是感觉虎躯一震。 传说中的平市全民男神靳函煊靳大少爷,身为颜狗的她早就想一睹芳容了。如今真是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工夫! 三千的眼中放出光来,看来她今天还真能如白欣所愿,给她拍一张靳函煊的近照带回去了。 而此时站在一旁的樊不凡在看到她的这个反应之后,刚刚变好的心情又瞬间被打压了回去。 头疼,非常疼。 第八十一章 冰释前奏 婚礼要到中午十二点整才正式开始。洛三千和樊不凡到了早了些,不过这时候大厅里已经聚集了不少人了。 “你要给我引荐的人来了吗?”三千看到樊不凡的目光在左右逡巡,明显是在找人。 “来肯定是来了,但现在似乎不在这里,应该是和新郎新娘在一起。” “莫非是伴娘?” 樊不凡摇了摇头,笑说:“虽不是,但挺接近的。看来这会儿见不上,那就等一等吧,也不急于一时。” “嗯,”三千说着也来回看着会场内的人群,忽然她看到了一个身影,表情一下就僵住了。 是陈知宁。 三千感觉自己的心脏瞬间就拧巴在了一块儿,跳得非常不规律。也是她大意,应该早想到像这样的场合是很有可能见到陈知宁这样身份的人的。 自从上一次她放了他鸽子之后,陈知宁又联系过她几次,不过也许是在美国待得久了养成的习惯,他并不强求于她,只是不断地提出请求想与她见面好好谈一谈,但都被三千拒绝了。 听洛画说,当年陈知宁离开自己的时候是知道她已经有了身孕的了,然而他当时已决意要走,所以对洛画说不希望她今后一个人带着孩子,太辛苦,还是打掉的好。然而洛画并没有听他的,在他走之后还是把三千生了下来,而随着三千越长越大,容貌也与洛画越来越像,所以那天在n&h陈知宁第一眼看见三千时才会吓了一跳,也反应过来她很可能是自己的女儿。 这么雷人的戏码,三千听了都会笑,可如今却是发生在她本人的身上,这就让她是哭笑不得了。 老实说,三千拒绝和陈知宁谈倒没有什么苦大仇深的理由,她不恨他,也不怨他,她只是不知道真和他面对面坐下的时候该说些什么。难道要抬手敬个礼说爸你好,我是你闺女,好久不见了请多关照吗?想想都觉得不忍直视…… 另外她也是考虑到还有陈双这一层因素。倘若她真认了陈知宁这个父亲,那和她自己相比起来,恐怕陈双受到的刺激会更大。到底是同父异母的亲妹妹,又因为樊不凡和徐纾温这俩人的事都让陈双经受了很多,三千多少心里也不太落忍。 所以暂时,三千还是打算对陈知宁敬而远之。而陈知宁在几次三番地请求之后也意识到了让三千接受他并不容易,他那个人做事又向来喜欢有条不紊、层层推进,于是就先放弃了如此冒进的方式,打算让三千好好想一想再说。 今天会在宏隆遇见,对于两个人来说都是出乎意料的。 何况三千还没有把自己这位亲生父亲的事情告诉给樊不凡,她就更不愿忽然在樊不凡面前被撞破。 脑中千回百转,其实不过也就几秒钟的功夫,三千扭头对刚从服务生那儿为她端了一杯香槟的樊不凡说:“我要去一下洗手间估计时间比较长,你先自己转转,我等下出来找你。” 因为急着脱身所以三千也没觉得自己的话有什么不妥的地方,倒是樊不凡一下子就想到了正常人都会想到的方面,不禁稍显尴尬。 “你是不是吃坏肚子了?”他有些关心又不太好意思地问。 “……你问这么多干嘛!”三千也反应了过来,脸不由红了,“总之我先去了啊,你自己玩。” 她说完就匆匆走了,樊不凡站在原地挠了挠头才踱步往大厅的中央走去。 宏隆集团财大气粗,处处都透着壕的味道,连洗手间都建的像个豪华公寓似的。 三千窝在女洗手间门口小客厅里的真皮沙发上,心里默默地感慨着这客厅比她家的都大,太没有人性了。 就在她还在怒斥人世不公的时候,忽然听到外面走廊里传来一连串急促的高跟鞋的声音,那声音越来越近,然后进得门来,三千抬眼便看到了一个大美人。 所谓明艳不可方物,就是她当时对人家的感觉。 美人的头发是在脑后高高束起的,黑得发亮,明明只是很简单的样式看起来却是说不出的高贵。而她的容貌就更不用多加赞美了,三千觉得只有母亲洛画年轻时的照片可以和她有的一拼。这位美人怀中还抱着一个小宝宝,穿着白色的小公主裙,模样特别地招人疼,只不过这会儿这位小公主似乎有什么委屈的事,正撇着嘴眼泪汪汪地望着那美人。 “哥——哥——坏——花——”小公主努力地发出单个音节,说的时候就显得更难过了,泪珠一颗一颗地往下淌。 “是哥哥不好,但哥哥也不是故意的啊,之霖不哭了,等一会儿妈妈再给你找一朵更好看的好不好?”那位美人又是心疼又是无奈地劝女儿道。 “不——要——别——的——”小公主虽然人小脾气却大,噘着嘴就是不肯妥协。 美人的眼中似乎是有些想笑但又不敢笑,抱着她柔声细气地说:“那就还找那一朵,一模一样的行吗?之霖现在先不哭了,你看看今天可是小姨和宜年叔叔结婚的日子,大家都高高兴兴的,你要是哭了大家就会忙着来哄你,气氛不就被影响了吗?” 三千没料到这两位居然是今天新人的亲戚,有些吃惊。另外她本想着这么小的小孩儿肯定听不懂这些道理,却没想到那位叫之霖的小公主在听了之后果然没再喊着要花,但还是憋着嘴一副眼泪都往肚子里咽的可怜模样。 见到这幅画面,三千和那美人都是忍不住笑了。 虽然平时一般都是不怎么多管闲事的,但今天三千看见大美女和小美女后心情不由变得很好,忍不住开口问道:“请问您的女儿怎么了?为什么会哭呢?” 美人听见她问,回头先是不好意思地冲她笑笑,说:“其实也没什么,就是刚才她哥哥抢了小姨给她的一朵马蹄莲,她就难过了。那花本来很多的,只是她就认准了那一朵,再给别的都不行。真是抱歉打扰到您了。” “没什么打扰的,我只是看孩子哭觉得很不忍心。”三千差点被美人一笑给晃了眼睛,见人家这么客气她反倒有些不自在,于是从沙发上站了起来走到这母女跟前道:“您要不让我试试哄哄她?” “这恐怕不太好吧,太麻烦您了。” “不麻烦不麻烦!”三千说完忽然想到也许人家怕她是坏人,便又解释说:“您放心我绝对不是人贩子!您就抱着孩子坐到沙发上去,我不会对她怎么样的!” 那美人一听就笑了,“您多心了,我没这么想。宏隆安检这么严,特别是今天,您能在这儿那一定是来参加婚礼的客人,我怎么可能怀疑您呢。”她说着又看了看三千,似乎是觉得再拒绝也不太合适,反正试试也无妨,就走到了沙发那边坐下将孩子抱着放在自己腿上也坐好然后对三千道:“不过我也是实在没法子了,那要不就麻烦您一下?如果之霖真不哭了可就帮大忙了!” 三千见她说话处处都顾及着自己的感受,心中好感度更高,屁颠屁颠地就凑了过去蹲在沙发边儿上,从包里拿出一个小的白纸本和一支铅笔,“看我的吧!” 她说完就开始在纸上画了起来,这也是职业习惯了,她平时出门如果包大都恨不得时时刻刻背着数位板,包小的话就只能装本子了。 三千的手速很快,一分钟不到纸上已跃然而出一朵栩栩如生的马蹄莲,连其中的花蕊都看得十分分明,除了颜色以外简直和真的别无二致。 “是这朵吗?”三千撕下纸将画递给小之霖,只见人孩子瞄了一眼,仍是抽泣着摇了摇头。 “那就再换一朵!”三千说完又低下头运笔如飞,不出片刻又画了一朵绽放的玫瑰花出来。 “这个喜欢吗?”她问。 然而小之霖还是只扫了一眼就把头扭了过去,看来依然不感兴趣。 美人似是觉得有些过意不去,低头温声对三千说:“您就别再麻烦了,这孩子脾气可倔了,我自己再劝劝她就好,您还是忙您的事吧。” “没关系我不忙,”三千心说我原本来洗手间就是为了躲人的,哪里还会忙,嘴上说着手下也不停,转眼纸上又现出一支亭亭玉立的莲花,花瓣圆润而光滑,底下的荷叶也是清清楚楚。 她举起来给之霖看,“这个呢?” 小之霖噘着嘴瞧了一眼,可这一瞧眼神却忽然亮了,只见她瞪着圆圆的眼睛朝三千伸出手,“要——要——” 三千看终于成功了,脸上不禁露出轻松的笑容,把画给了她欣慰地说:“送给你啦,这下就不委屈了吧?” 小之霖像是听懂了她的话,露出个甜甜的笑容眨了眨圆圆的眼睛。 “真是太感谢您了,”美人这时候也终于松了一口气,清澈的目光投向三千:“您画画真好。” 被美人夸奖让三千觉得很开心,谦虚了一下道:“我是学设计的,这些都是基本功。” “是嘛,原来是设计师。”美人的语气中透着赞叹,同时眼神里还涌现出一种意味深长的情绪。 “对了,看这说了半天话都忘记自我介绍了,我叫乐桐溦,请问您是?”美人友好地向三千伸出了手。 乍一听到“乐桐溦”这三个字三千只觉得非常耳熟,但一时却想不起来在哪里听过,她也顾不上多反应,连忙伸手和人家握住说:“您好,我叫洛三千。” “洛,三,千?”乐桐溦的声音很好听,她把三千的名字轻声重复了一遍,然后脸上渐渐浮现起一种了然的笑意。 “原来你就是不凡说的那位很厉害的设计师啊。”她弯起双眸非常亲切地看着三千,就像在看自己家里人似的。 三千心中一惊,终于想起来了眼前这个人是谁。 乐桐溦,杜家的大小姐,靳函煊的妻子,同时也是靳函煊公司的总经理兼投资顾问。 至于为什么杜家的大小姐会姓乐,中间还有老长一段跌宕复杂的故事,暂且不表。 “难道您就是樊不凡说今天要给我引荐的人吗?”三千也意识到了这一点。 乐桐溦笑着点头,“真是巧,没想到还不等他介绍我们两个就先碰上了,也是有缘。这样吧,我们一起出去找他,估计不凡看到会吓一跳呢。” “这……”三千还顾虑着陈知宁,有些犹豫。 “不方便吗?”乐桐溦的目光清亮,仿佛能洞悉一切。 三千强自压下了心中的不自在,安慰自己说也许现在出去陈知宁已经不见了呢,或者他就算看到她也不会贸然上来找她说话,总之她不可能全程都赖在洗手间里吧。 这么一想,三千便视死如归般地摇了摇头说:“没有,我跟您一起走。” 乐桐溦若有所思地看了她一眼,但没说什么,笑了笑就抱着靳之霖先往外走了。 三千紧跟其后,心头除了担心以外,还为自己这一次的“洗手间邂逅”感到不可思议。 世界真是太小了,这么巧的事情都能发生。 出去后,乐桐溦问三千知不知道樊不凡在哪,三千看了眼方才他们待的地方并没有看到樊不凡的身影,于是摇了摇头。 “那我们先去找靳函煊,说不定不凡和他在一起呢。” “有可能,那听您的。” 三千随着乐桐溦一路往里走,穿过大厅的时候正好和陈知宁擦肩而过,他看见了她没有停步的打算,也就没有去追,只是眉头紧蹙地一直盯着她的背影。 三千被他看得如芒刺在身,好容易转过了大厅边儿上的回廊来到里厅后才觉得好了些。 走到一个上面挂着闲人勿进的牌子的门口,乐桐溦轻轻敲了三声后直接开门进去,里面的人朝门口看过来,三千就听到了樊不凡的声音:“嫂子,三千?你们怎么在一起?” “我们俩有缘啊,”乐桐溦打趣地说。 三千这时也进到了房间里面,她看到在樊不凡身边还站着两个男人,都长着一张可以让女人看窒息了的脸,只不过其中一个线条很硬、英气逼人,而另一个则是说不出的精致好看。 也就是樊不凡这样的标准站在他们身边才不会显得逊色。 三千心里有一丝丝骄傲,不过脸上当然不敢表露出来,走过去后樊不凡便先为她介绍道:“既然来了正好,三千,这位就是我想给你引荐的桐溦嫂子,这边是我跟你提过的函煊哥,这位是钰琅哥。” 他一一给她介绍完,靳函煊和杜钰琅也都很绅士地和三千点头握手致意,看她的眼神都带着几分笑意。 三千见樊不凡都没有说全名,估计一来是知道她肯定听说过这些人,二来也是为了显得熟稔些。 “大舅舅!”这个时候靳之霖忽然软软地叫了杜钰琅一声,并且向他张开了手。 靳函煊前一秒还在笑着的眼角禁不住一抽,而杜钰琅较为冷峻的脸上则瞬时绽出一个温暖柔和的笑,走到乐桐溦身边从她怀里将靳之霖接了过来,“霖霖开心了?” “这还多亏了三千呢。”乐桐溦说。 杜钰琅此时也低头看到了靳之霖手中拿的画,转眼看向三千淡淡笑道:“刚才还听不凡说三千是做设计的,看来画工不错。” “哪里,只是能画而已,钰琅哥过奖了。”三千平日里虽然也接见过不少大领导或是总裁什么的,不过像这几个平市风云人物她还是头一回亲眼看到,心情不能说不激动,连说话都要提前在脑海中过个两三遍才会开口,就怕说错了或是不得体。 “不凡可能还没和你说,我们公司最近正想招一个设计总监,之前的人现在被调到法国那边了,所以这一头就有了空缺。”乐桐溦笑眯眯地看着三千,“正巧这个时候不凡跟我们推荐了你,如果三千你感兴趣,可以考虑来我们这里发展试试。” “溦溦,你一上来就说正事也不怕把人家吓到了,好歹给点儿铺垫啊。”靳函煊望着乐桐溦笑得又宠又怜,三千早就听说这对金童玉女的感情不是一般的好,当下也是可以看得出来的。 “三千也不是外人,我就懒得绕弯子了。”乐桐溦说着冲樊不凡调皮地眨了下眼睛。 樊不凡别过脸去稍清了清嗓子,然后转头对三千说:“抱歉,未经你允许就跟函煊哥和桐溦嫂子这边推荐了。” “没什么,我该谢谢你才对。”三千语速放慢了些,内心却在同一时刻快速斟酌权衡着。尽管场合比较随意,但方才听乐桐溦和靳函煊说话他们对于邀请她去做设计总监的决定应该是认真的。 靳家的生意有多大,她没有概念,但还是可以隐约有些感觉。 倘若她真的能进到靳家的公司里去,待遇和今后的机遇恐怕都是其它地方所难以比拟的,到时候哪怕她再离开靳家重新开工作室,名声和水准都绝非今日可比。樊不凡应该也是想到这一层才会专门推荐她。 所以,要去吗?不去的话别人肯定会觉得她傻到家了吧。 三千下意识地拢了拢鬓角,正欲开口却听到靳函煊说话了。 “三千啊,你不用因为我老婆的话觉得有压力,这事不着急现在就定下来,你可以回去再好好想想,一周之内给我们个答复就好。” 三千感激地看了他一眼,又微微侧头看向樊不凡,发现他对自己轻点了下头,于是对靳函煊和乐桐溦两个人说道:“函煊哥,桐溦姐,谢谢你们对我这么看重,我回去之后会好好考虑一下的,尽快给你们答复!” 乐桐溦笑笑,“不急的,是我刚才忘了加上这句,还是他想得周到。”她说这话时手挽着靳函煊的胳膊,侧脸看他的眼神透着十足的信任和欣赏。 三千觉得恐怕在场的其他人都和自己的感觉一样,好亮啊我们…… “你们两个秀恩爱的差不多行了,”杜钰琅大概是实在看不下去,在旁边提醒了一句,“婚礼也快开始了,函煊你还不去宜年那儿?” “我这就走。”靳函煊说着拍了拍樊不凡的肩头,“不凡,你带着三千先回大厅,我们也该去准备了,回头等忙完了我们再细谈。” “嗯,那我们先走了。”樊不凡自然地牵起三千的手,趁着她还没反应过来要抽走就已经把她给拉了出去。 等他们一直走到里厅和外厅相连的那一小段走廊中时三千才用空着的另一只手戳了下樊不凡的腰间,“喂,你想拉到什么时候啊?” “拉到你不再主动抽回去为止。”樊不凡回头看她一眼理直气壮地说。 “樊不凡你这叫耍赖你知不知道?!”这片刻功夫他们已经回到了婚宴大厅,三千不得不压低声音抗议道。 “嗯哼。”樊不凡的反应不置可否,手上的力道丝毫没有松懈的迹象。 三千见他这样也是没招儿了,只能乖乖跟在后头,心想就让你猖狂一时罢了。 眼见着四周人越聚越多,无论真假,大家脸上都洋溢着兴奋和祝福的笑容。 就快要走到他们的座位时,樊不凡的脚步忽然停了下来,三千顿了一下刚想问怎么了,就看到了站在樊不凡身前的陈知宁。 “不凡,三千,你们也来了。”陈知宁和蔼地笑着说。 樊不凡心下稍有些奇怪,他记得陈知宁只见过洛三千一次,怎么突然就叫得这么亲切。 不过在这种时候他不好把自己的疑虑表露出来,仍礼貌地跟陈知宁打招呼,只是当他说完后等着三千的问好时却半天没听到动静。 樊不凡不由回头看了眼洛三千,这一看才发现她的脸色有些僵,表情说不好是尴尬还是什么,总之不是她平常的神态。 “陈叔叔,抱歉,三千她今天身体不舒服,所以这会儿不太方便说话。”樊不凡的第一反应是先给三千打圆场,倒是陈知宁一点介意的神色都没有,反而关心地看着三千说:“不舒服?怎么了,严重吗?要不要开个房间歇一会儿?” “我没事。”三千总算从牙缝里挤出仨字儿,她稍稍握紧了樊不凡的手,“陈总,我和他还有点事,先失陪了。” “好。不过三千,我有正事想和你谈谈,等你方便的时候给我回个电话。”陈知宁并不回避樊不凡,而且像是故意要当他的面说出来。 三千这会儿不能再回绝他,只得点了点头。 “走吧。”她又拉了拉樊不凡,也不再往座位走,直接从大厅出去了。 站在宏隆酒店大堂一侧的落地窗旁,樊不凡看着眼神飘忽的洛三千,沉默了半晌问道:“怎么了?” “透透气。”三千看着窗外说。 “洛三千。”樊不凡的声音沉了下来。 “嗯?”三千心不在焉地应道,然而下一秒就感觉下巴被人握住,将她的脸转了过来。 樊不凡没有用很大的力气,所以并没有弄疼她,但三千还是觉得这种被强迫的滋味很不好受。 “你干什么。”她有些生气地看着他说。 “你问我?那你先回答我的问题,到底怎么了?你和陈叔叔之间发生了什么吗?” “这跟你有关系吗?”三千反问。 樊不凡的瞳孔猛地收缩,眼睛里的凛冽之色一闪而过。 他身体逼近了她,同时双手紧抓着她的手臂不许她后退,压低的声线仿佛能从人皮肤上的每一个毛孔渗透进去,让人难以逃脱。 “洛三千你听好了,今天除非你跟我把话说清楚,不然别怪我用强。” “呵,”三千听见这话竟稍扬起些笑意,“行啊樊不凡,都学会威胁人了,你想怎么用强啊?凭什么用强啊?你以为自己是谁?有什么资格要求我跟你把话说清楚?我有那个义务吗?我今儿要是说我不愿意难道还违法了不成?!” 三千到后面的音调越来越高,远处有几个人听见声音不由朝他们这里看了过来。 樊不凡向来淡然的脸上也出现了明显的愠色,他直视着她,语气已变得隐忍和克制:“洛三千,你一定要这样吗,非伤人不可吗?” “伤人?”三千眨了眨眼睛,稍低下了头,等了等才又抬了起来。“那樊不凡,你倒是给我一个充分的理由,你能吗?” “还需要理由吗?!”樊不凡像是对她的话感到极度的无法理解,“洛三千你是不是傻?我这三年来所做的一切都是为了可以更好地和你在一起,我想跟你过一辈子,难道你都不这么想吗?我爱你,还需要理由吗?” 三千定定地看着他,看了许久,看得眼睛都泛红了,但是她却笑了起来。 “不就是需要这个理由吗。”她目不转睛地凝视着他。 “你早说不就好了。” 第八十二章 终于等到 等了这么长时间,三千想要的无非就是樊不凡的一句话而已。 她想要听他亲口说爱她,只是这一句。 曾经是她先表了白,如今便是希望能够反过来。虽然矫情,但若是少了这道程序二人直接在一起的话,她定会觉得缺了些什么。 偏偏樊不凡一直都没有意识到这一点。她暗示过他那么多次,他却始终都领悟不到这一层意思,今天要不是被逼到这份儿上了他还不知道要迷糊到什么时候。 望着樊不凡那依然没有缓过劲儿来的表情,三千心里却是实实在在的开心和踏实。 不管要多久,有些人,能等到就不亏。 三千的脸上绽放出让樊不凡十分熟悉的笑容,还跟原来一模一样,毫无芥蒂与隔阂。 “樊不凡,如果我不让你参加婚礼的话你会生气吗?”三千一反之前疏远的态度,拽住了他的西装袖子问。 樊不凡下意识地摇了摇头,“为什么不参加?” “因为有更想做的事啊!”三千也不想再在这儿多耗时间了,反正樊不凡这个傻蛋总得反应一阵儿,那就由着他去好了。 思及此,三千便直接抓住樊不凡的手腕往前台走去,到了柜台前拿出自己的身份证然后又催促着樊不凡把他的也拿了出来,递给人家服务员说:“麻烦您开一个豪华套间。” “好的请您稍等。” 几分钟后,在樊不凡惊讶的目光注视下,三千一路把他拖进了电梯里。 “三千,你这是想干什么?”某人的思维回路在这种时候总是像有生理性障碍一样的慢。 三千都懒得回答他,朝着电梯门翻了个白眼儿,内心已经是躁动不堪。 或许是她周身所散发出的那种气场让樊不凡渐渐明白了什么,又或许是电梯的上行时间太长导致梯内的温度有些升高,总之当三千将樊不凡一把推进房间按在墙上踮起脚尖强吻时,就发现他唇上也是火烧火燎的。 “三千——”樊不凡大约是没有料到洛三千会这么主动,他只来得及仓促叫她一声口齿就已被她潮湿的唇给封住。 上颚那里的感觉最为敏锐,樊不凡觉得自己整个人都在发烫,就好像被三千在身体四处从里到外都点上了火,还是三昧真火,水都浇不灭的那种。 偏生三千这一边激烈地吻着他,另一边手还不老实。 “三千……”在她突然用力的瞬间,樊不凡禁不住出声,他都还没搞明白自己是怎么沦落到小媳妇这一角色的就已顺着三千的力道滑坐在地上。 三千此时就跪坐在他的身上,居高临下的,那眼神又是得意又是邪恶,神情说不出的挑逗,仿佛下一秒就会对着他说出“妞,给大爷笑一个”这种台词。 樊不凡觉得自己的心脏都快停止跳动了。 “看来你这三年过得很清淡嘛,这么敏感。”她凑到他耳边半是挑衅半是挑逗地轻声说。 “洛三千……”樊不凡的额头、发间、鬓边都是细密的汗珠,他整个人现在简直就像个功率过盛的烤炉一样,皮肤表面烫的仿佛能把鸡蛋煮熟。 “你这是在干什么……”樊不凡强忍着心头涌上的快意,趁着自己还有几分理智的时候挤出一条完整的句子。 “看在你这么洁身自律的份上,作为奖励啊。” 樊不凡深深地吸了一口气,大约是他的神经递质终于走完了那条超长的反射弧,他在搞明白当前状况的同时霸道总裁之魂也终于在体内觉醒,打跑了那个猖狂了半天的小媳妇。 眼看三千要低下头去,樊不凡猛地倾身直接伸手托住了她的下颌。 “洛三千这可是你自找的。” 三千稍一发怔,还没来得及说话樊不凡就已经狠狠地吻上了她,他连一丝喘息的机会都不给她留,延续着她刚刚所做的事情,但要更加剧烈和彻底。 三千也不知道樊不凡怎么能闭气那么久,到最后她是真觉得自己再不吸口气就一定会窒息而亡了,于是便使出吃奶的力气去推樊不凡,这一下他倒真地从善如流地放开了她,然而不等她再退得远一些他已屈起双腿,将她整个人卡在了他的腰间,动也动不了。 三千今天为了参加婚宴,还特意穿了条晚礼长裙,那下面的口是特意设计成收紧的样式,看起来尤为洋气和好看。然而如今她以一个跨坐的姿势骑在樊不凡身上,又被限制了行动自由,这个高洋上的时尚设计就显得尤为累赘了。 只听得“刺啦——”一声,那条花了三千两个多月工资的裙子立时就被某人撕成了一片华丽丽的废布。 “喂樊不凡你干嘛!!你知道这条裙子我花了多少钱吗??!!”三千心疼地看了眼自己身上冲樊不凡大声喊道。 “管他多少钱,回头我十倍赔你。” 三千气鼓鼓地瞪着他,“一百倍!” “成交。”樊不凡话音刚落已是又展开了迅猛的攻势,密集的亲吻如初春的雨丝一般纷纷落在三千的唇边,嘴角,脸颊,眼睑,樊不凡伸出舌头沿三千的耳廓轻舔一圈,就听见她倒吸了一口冷气。她开始时还只是压抑地低声呢喃着,到了中间呼吸便愈发急促,十指紧紧地扣住樊不凡的背部,感觉指甲都已经陷进去了,他不喊疼,她也顾不上心疼了,最后的那个瞬间她竟低头一口咬在了他的肩头,牙齿深深地烙进了肉中,嘴里都弥漫起一股血腥味。 “三千,你这样,要怎么补偿我?”樊不凡的手臂环上伏在自己肩头的洛三千身上,明明都负伤了,他那略微发红的眼角和眉梢之间却都晕染着浓浓的笑意。 “你想……怎样……”三千的声音断断续续地,她还没缓过劲儿来,却不料下一个瞬间突然被樊不凡整个抱了起来。 “当然是,继续了。”樊不凡抱着她直接走进主卧里将她放在那张欧式奢华黄花梨木的大床中央,自己一个倾身压了上去,将她整个人笼罩在下。樊不凡凝神盯着三千的模样,目光不肯放过她身上的任何一个角落,他要把她深深刻在脑海中,融进骨血里,此生不换也不忘。 一时间,樊不凡和洛三千都没有说话,房间里只听得见两个人的呼吸声。 樊不凡轻轻扳过三千的肩膀,让她的脸对着自己,他凑近了去吻她的额头,然后看到她纤长的睫毛已被汗水打湿,有几根黏在一起,都在急速地颤动着。 樊不凡有些出神地望着她,这张脸近在咫尺的感觉,他是想了有多久了。 “你盯着我在想什么?”三千好容易喘匀了气,眨眨眼问樊不凡道。 “我在想,我这三年来的确是洁身自律了,可你看起来倒像是学了不少东西啊。”樊不凡清俊的脸上露出一抹坏坏的笑,为他又平添几分睥睨天下的邪气。 三千看得愣了神,差点都要忘了要反驳他。 待她花了几秒功夫意识到他在说什么的时候,这才抬手给了他一拳:“说什么呢你!我还需要学吗?一直都会的好吧!” 虽说三千还是铤用力的,不过她这会儿就算使劲全力也没多大的力道,那一拳捣在樊不凡身上就跟挠痒痒似的。他笑着握紧她的手,扬眉道:“你骗得了别人还能骗得了我么,你会什么不会什么我最清楚不过了。” “喂!樊不凡你有没有节操啊!!!”三千瞪圆了眼睛,接着嘴一撇说:“我之前没让你知道并不代表我不会,而是你不行啊,根本用不上这些。” “你说什么?再说一遍?”樊不凡的胳膊揽紧了她问。 三千仗着他这会儿也刚“有氧运动”完没什么力气,就很硬气地又重复了一遍:“我说你不行,用不上这些。” “哦,是嘛。”樊不凡很平静地说。 三千心里暗喜,想着你也有乖乖认输的时候,怎么样,不行了吧? 但她也就刚刚闪过这个念头,身体就被樊不凡整个给掰了过来,正正地躺在他之下。 “你不会吧……”三千愕然看着他。 樊不凡唇边是淡淡的笑,眼神却是分外认真。“不会什么?三千,你既然觉得我不行,那你怕什么?” “我不是怕,我只是……”三千突然咬住嘴唇。 “只是什么?” 三千觉得自己的脚趾就快要抽筋了,她咬住了下嘴唇,从牙缝中堪堪挤出一句:“樊不凡你给我等着……” “你说什么我没听清。”樊不凡手下骤一用力,三千便立时发出一声尖叫。 “三千,你好歹也该知道什么叫审时度势,这种时候你不该对我这种态度的。”樊不凡依旧淡淡笑着,他的另一只手覆盖住她的脑门,将她额前的碎发往上撩起,露出光洁的额头。 三千咬着牙,嗓子里发甜,“你想得美。” “我可不光是想想而已。” “……” 那天下午,他们两个人最终是连婚礼的影子都没有看到。 三千此刻才算是真正明白了那句话,无论如何都不要说一个男人不行,否则后果会很严重。 她完全是自作自受咎由自取,最后总共被樊不凡折腾了有七八次,等终于消停下来的时候她都已经意识模糊了。闭着双眼,她仿佛能感觉到樊不凡抱着她换了一张床,然后用湿毛巾替她轻轻擦了身子,接着就躺在了她的边上将她搂入怀中。 人安静了下来,灼热的体温也终于下降,汗液蒸发之后三千便觉得有些凉,她下意识地贴近樊不凡,他的身上始终是暖暖的。 时间似乎又回到了三年前。 那个时候他们也和现在一样,相拥而眠,不知昼夜。 第八十三章 一如当初 “……嗯……嗯……好我知道了……你们先这么办吧,有什么问题等我回去再说。” 三千睁开眼睛就隐约听见樊不凡在客厅里打电话的声音,她看了眼床边的闹钟,早上刚过九点,业务真繁忙啊。对比一下自家那两位小伙计,一般没什么重大事项的时候她不去工作室她们也压根想不起来找她。 不过她自己是个爱操心的,不去工作室里待着就觉得不踏实。 想到这儿三千便准备先起床,但是她刚一试图起身就禁不住“哎哟”了一声,下一秒就咬着牙扶住腰一脸痛苦的神情。 “怎么了?”樊不凡刚好接完电话进来,听见她叫不由担心地快步走到床边。 “樊不凡你这个禽兽……”三千摸着自己感觉像是快断了的腰,从牙齿缝里往出漏字,心里简直怨念得不行。 她现在完全不敢动,一动腰就要命的疼,连四肢都是软的。可是再看看身边这位“始作俑者”,倒是一点事儿都没有的样子,精力充沛、活力四射的,让她看了更来气。 谁知樊不凡脸上本来是关心的神色,可是听到她的话之后他却忽然咧开嘴笑了。没错,他竟然笑了! “腰疼?很严重吗?”他的声音中都透着愉悦,看她的眼神就像在看自己的战利品。 三千瞪他一眼,刚想转身给他个高冷的背影,结果又是疼得呲牙咧嘴的。 “不严重!已经报废了!!!”她咬牙恨恨地说。 樊不凡听了就伸手放在她的腰侧,三千下意识地瑟缩一下,一瞬间神经都绷紧了。 “你别紧张,我就帮你按摩一下。”樊不凡的确没有其它的举动,只是轻柔地按压着,三千乍一下觉得又酸又疼,但是过了一会儿就觉得似乎好了一些,于是也就配合地趴着享受这到位的服务。 “算你还有点良心……”三千又等了几分钟才终于有些别扭地说。 “那是,我可比有些人善良多了。”樊不凡温柔地说。 “唔……”三千停了一瞬才反应过来,猛地抬起上半身回头:“你说谁不善良呢!啊嘶——” 要不是樊不凡眼疾手快,三千就要直直地栽进枕头里去了。 他搂住她将她轻轻放回床上,然后才叹了口气说:“你别着急啊,我话还没说完呢,我没说你不善良。” 三千刚才那一下子额头上都疼出了汗,她稍微缓了缓才道:“你还真以为我傻么,你不是在说我还能说谁?” 樊不凡低低笑了,手下轻柔按着,口中轻声说道:“我说的是你,但你不是不善良,你是特别不善良。” “樊不凡……”三千这会儿已经连跟他生气的力气都没有了,浑身酸疼无力的感觉让她只能老老实实地趴在那儿,顶多用言语抗议两句。 “我告诉你,你别得意的太早,等我好了,有你好受的。”她力不从心地说。 樊不凡对她的话丝毫不以为意,像昨天开始的那种情况只是一个意外,他是不会让那种意外再出现第二次的。既然洛三千希望他能主动,那他从此便会把主动权牢牢地掌握在自己手里,她想都别想再收回去。 “三千,我说的都是实话。”樊不凡低头贴在她耳边说道,“你这段时间以来对我是什么态度你应该最清楚不过了,真让人寒心呐。” “你寒心?我还伤心呢!”三千如今气场全失,也没心情再维持什么成熟稳重优雅高贵的气质形象了,直接拿出以前那种耍赖任性的脾气来。 不过这才是她最真实的一面,也是樊不凡最为熟悉的一面。他不在的时间里,她本已将自己隐藏了起来,她也一度以为自己真得变成熟了,却没想到再和他在一起的时候她还是会将本性暴露无遗。 大概是因为心底觉得踏实和信任,才会把自己的全部都展现给他看。 樊不凡望着洛三千噘嘴赌气的样子,内心便不由自主地柔软了下去,连呼吸都变得轻了。 他方才说的那句话仅仅是玩笑话,他又哪里真的会和她计较什么。对于樊不凡来说,能让两个人的关系重新回到现在这样,他已经万分感激。 三千还气哼哼地趴着,却忽然感觉到樊不凡的手垫在了她的腰下,然后他就将她撑着坐了起来,揽入怀中。 “别伤心了。”他低沉温醇的嗓音每每想起都会让她想要沉溺于其中,哪怕从此以后只能听见这一种声音都觉得值得。 樊不凡又轻轻地将三千搂紧了些,“以后不会再让你伤心了。” 三千心里是甜蜜的,但嘴上却问:“这话我一点都不信,万一再犯该当何罪啊?” “只要不分开,其它任你处置。”樊不凡浅浅笑着说。 “好,一言为定!”三千开心地一挺腰杆子,然后立马又蔫儿了。 “……不过樊不凡我警告你,你以后要是还敢像昨天晚上那么干,我一定饶不了你……” 樊不凡弯起眉眼一笑,将她重新放回床上,站起来若无其事地脱了睡袍,*着上半身又低头看她。 “你今天就哪儿都别去了,好好在床上休息吧,饿了直接叫酒店的送餐服务。”樊不凡说着眼中闪过一抹坏笑,“有些人啊,昨天要豪华套间的时候肯定已经想好要让我买单了吧,你放心,如你所愿。” “切……难道不应该是你买么?”三千问得理直气壮,眼神还直勾勾地盯着樊不凡小腹那里两条甚是好看的人鱼线。 “应该。”樊不凡含笑凝视着她,“都把你弄成这样了,怎么都应该。” “……我要起床。” “真起?”樊不凡看着她问,“你确定起得来?” “起不来也要起啊!”三千白了他一眼,“周一活儿还多呢,光让那两个小丫头弄我也不放心,还得亲力亲为。” 樊不凡噗嗤一乐,“洛总果然敬业,就是和您这样的人合作我才放心。” “承蒙樊总抬举了,既然您都肯把项目交给我们,我自然不会辜负您的信任。”说完三千一伸胳膊,“现在能麻烦樊总帮个忙,伺候我起床吗?不然万一耽搁了时间,误的可是你们衡宇的事。” “这没问题啊,不过请洛总稍等,我先穿好衣服的。”樊不凡现在已经完全掌握住了拿捏三千的方法,他走到床前的长椅上拿起昨晚已经让酒店洗好的自己的衬衣和裤子开始慢条斯理地穿了起来,动作十分优雅,然而却把三千看了个血脉贲张。 这个人铁定是故意的……她在心里默默地想着。但是她也奈他不得,这大好人生就这么栽在樊不凡的西装裤里了。 要不是当年最是那一低头的小腿肌肉,她也不至于沦陷至此,事到如今只能认了。 还是满怀欣喜地认了。 等着三千终于收拾好了一切坐到樊不凡的车上时已经是四十分钟以后的事情了。 刚才出来的时候看到宏隆的门口还摆着昨天婚礼的装饰她也不由感慨,到底是有背景的人家,通常一般有钱人在宏隆办什么典礼装饰都是当天就收拾干净的。 “对了樊不凡,你说昨天咱俩没去成婚礼,桐溦姐和函煊哥、钰琅哥他们不会多心吧?”三千扣好安全带有些心虚地问。 樊不凡扭头看了她一眼,笑笑,“放心好了,他们才不会多心。那几个人都是人精中的人精,一看我和你就知道是什么情况,见我们俩没有出席肯定能猜到的。” “……你这是安慰人吗……”三千黑了脸,“人家要是猜到了多不好意思啊……” “你昨天拉我去开房的时候可一点儿都没不好意思,现在就别后知后觉了。”樊不凡毫不客气地戳穿了她,弄得三千十分尴尬,狠狠瞪了他一眼。 她昨天那还不是为了和他一起,哪里顾得上那么多,今天反应过来了才觉得脸上都臊的发烧。 “还有,关于昨天桐溦姐和你说的进他们家公司的事你可以仔细考虑一下,我个人觉得这个机会还是不错的。”樊不凡又道。 听他说到正事,三千便也收起了玩笑的神色,想了一下才说:“这个机会的确难得,不过我还需要再想想,毕竟工作室刚开没两年,如今正是稍有起色的时候,一切也渐渐步入正轨,这个时候我如果突然放弃实在没那么容易。另外,还有白欣和闫妍那两个小姑娘,跟了我这段时间,我也不好说甩手不管就把她们扔了。最后还有一点就是……” 三千说到这儿忽然顿住了,樊不凡不由用余光看了她一眼,就发现她的脸色有些凝重。 “还有什么?”他问。 三千轻轻叹了口气,咬了下嘴唇说:“还有纾温那边。他一直有让我重新回n&h的意思,但我当时是用自己开工作室为理由给拒绝了。而倘若我现在要关闭工作室重进公司,那第一个应该考虑的也该是n&h才对。” 樊不凡安静地想了一会儿,然后开口对她说道:“其实n&h也不错,和靳家的公司是两种不同类型的平台,一个广,一个专。关键在于你自己想往哪方面发展。” “嗯。”三千应了一声,沉默片刻道:“我会认真考虑,三天之内给桐溦姐答复的。” 樊不凡点了点头,没再在这个话题上继续下去。 不过他隔了一会儿倒是想起了另一件事,但是根据上次的经验来看三千似乎并不太愿意谈论这件事。樊不凡稍犹豫了一下,但考虑到上次他们两个人之间的关系也比较紧张,估计是有附带作用,今天再问应该不至于再闹僵了,大不了她不想说他不追问就是了。 于是他用斟酌的语气沉声问道:“三千,昨天说到的,你和陈叔叔之间有发生什么事情吗?你之前应该和他不认识吧,怎么好像突然之间就变得很熟悉。” 这次三千果然没有再像昨天那么排斥不配合。她只是静静地等了一阵儿才说:“这事说来话长了,现在不太方便,等今晚回家我再详细说给你听吧。” “好,我今晚应该没有应酬,到时候我去你那儿接你。”樊不凡说到这里神情忽然舒展了一下,眼中带笑地看着前方说:“三千,说到回家的话我倒有个建议,咱们搬家吧。” “搬家?”三千奇怪地看向他,“搬哪儿?” “我家啊。”樊不凡扬起嘴角的样子像是在等待表扬的孩子,“我市中心还空着一套别墅呢,刚装修好,结果没住两天我就跑你这儿来了。离纾温家很近,就在一个小区里。” 三千不由得笑了,“闹了半天你是嫌弃我那里条件简陋啊,之前为了接近我都一直忍着吗?樊总果然身份高了对生活条件的要求也苛刻了,以前也没见你说那里不好。” “我从来都没有嫌弃过,那里的确很好,不过咱们随着经济条件提升让生活质量也跟着上升并没有错啊。总不能一直都住在租的房子里,我们还得为以后的生活做准备呢。”樊不凡说这些话的时候脸上始终是很开心的样子,像是心里还在勾画着什么蓝图。 “以后?以后的什么生活啊?”三千打趣地盯着他问。 “你说呢?”樊不凡一只手扶着方向盘,另一只手则放了下来抓住三千的手。“以后等你成了我老婆,就看你昨天直接要豪华套间的气魄,肯定是需要很大地方的,现在那小房子哪儿够啊。” 三千被他说得直接红了脸,等了半天才小声挤出一句:“流氓。” 樊不凡笑而不语,三千自己过了一会儿也忍不住笑了。 她扭头对着车窗,看到自己的影子印在上头,满脸都洋溢着幸福的气息。 “那就搬搬搬!” 第八十四章 承君之诺 当看到洛三千由樊不凡护送着来到工作室的时候,白欣那小丫头的下巴都快惊得掉下来了,连话都说不出来,以至于错过了跟她的偶像面对面对话的机会。 直到樊不凡都下楼好一会儿了,白欣才缓过劲儿来,站在三千跟前不停地跳,半天挤出一句话:“三、三千姐!那、那、那个不是樊、樊、樊樊樊总吗???” “是他啊。”三千笑着点头,“就是你一直念叨的那个衡宇的樊总。” “可、可、可是你怎、怎、怎么和他在一起啊?!” “好好说话,别打结巴。”三千看她一眼,“我以为你已经猜到我跟他认识了,之前你去人家楼盘办事处的时候不就那么说的么。” 白欣张大了嘴,“我那也就随便一说!哪知道你们真认识啊!!!而且刚才看你俩那样子,明明就有情况!是情侣对不对?一定是情侣吧??” 三千被她逗得实在想笑,朝闫妍努了努嘴道:“同在一个屋檐下,你学学人家闫妍,泰山崩于前而面不改色,哪像你动不动就一惊一乍的。” “这能怪我吗?!还不是因为你总不提前给我打预防针!那像这么劲爆的消息我可不得反应强烈了!!”白欣张牙舞爪的样子像一只小章鱼,她很不服气地说:“再说我也不能跟闫妍比,每个人性格不同嘛,我要是和闫妍一样的性子咱这里每天可得多寂寞啊,都没个人说话!” “那样就好了,我就清静了。”三千毫不吝惜地打击了白欣,她自己感觉她已经比当年徐纾温好太多了。 白欣还想跟她辩驳,但这时候正好三千的手机响了,白欣见状就知趣地做了个噤声的手势回自己座位了。 三千对她露出个赞许的笑容,然后拿出手机看了一眼,笑容就凝固了。 又是陈知宁。但这一次她不好再不接,毕竟那天在婚礼上她是答应了会跟他见面的。 是福不是祸,是祸躲不过,该来的总会来的。三千叹了口气,接通了电话。 “您好。”她客气地说。 “三千啊,是我。”陈知宁也不跟她客套,直入主题道:“今天中午有空吗?一起吃个饭吧,我正好要到你工作室那边去。” “嗯有空,那就约中午吧。是您订地方还是我订?” “你定吧,那一块儿你比较熟悉,选你爱吃的,我都可以。”陈知宁的声音听起来很慈爱。 三千心里不是个滋味儿,顿了一瞬才说:“那好,我选好地方给您发信息,中午我就直接过去等您了。” “好,那就中午见。” 挂下电话,三千整个人就静了下来,坐在椅子上一句话都不说。 白欣和闫妍能看得出她现在心情不是很好,也就没有再来打扰她,专心去做自己的工作了。 三千这会儿腰还有些疼,坐得久了就觉得酸的厉害,不得不站起来走一走。 她走到窗边看着外头车水马龙,想仔细思考一下,却发现自己集中不了注意力。果然她就不适合这么小资情调的冥想方式,还是对着电脑屏幕的时候最有灵感。 其实三千也明白,如果没有之前徐纾温跟她说的事,那她对陈知宁的抵触情绪应当也不至于这么深。但若是他的身上真如徐纾温所推断的那样背负着两条人命,她又怎么可能毫无芥蒂地去认这个父亲。 就这么一分一分地挨到了十一点半,三千才从工作室里往约好的餐厅走去。 这家餐厅离三千的工作室步行只用十分钟就到了,算是他们这一片档次比较高的,菜的味道也还不错,经常有附近公司的人来这儿聚餐。 三千到的时候里面人已经挺多了,还好她提前打了电话预约,服务员就把她领了进去。 座位靠窗,外头隔着一层镂空的竹编墙,算是个小包厢,适合聊一些私人话题。 三千对这个安排很满意,她点了一壶茶就先自己一边慢慢饮着一边等人。 约定的时间是十二点,陈知宁也是个不喜欢迟到的人,十一点五十五分就出现在了餐厅门口,三千远远看见他就从座位上站了起来。 “陈总。”待陈知宁走近了三千稍稍欠了下身说。 陈知宁沉下一口气,有服务员在一边他不好多说,就先点了点头坐下,等着服务员把菜单递给他们走开后他才看着三千有些无奈地说:“三千,你对我不用这么客气。” “习惯了。”三千淡淡地说,“您先看下菜单吧,这里的菜比较清淡,不知道合不合您的口味。” “我无所谓,你来看吧,爱吃什么就点什么,我买单。”陈知宁合上菜单,认真地看着三千。 三千一开始是真觉得尴尬,但现在真得面对面坐着,她反倒放开了,神情也不像之前那么拒人于千里之外。 “也行,”她不欲在这种事情上多做纠结,直接叫过服务生来点了几个平时常吃的口碑不错的菜。 “三千。”陈知宁定定叫了她一声,但又显得欲言又止,没有了下文。 三千见他如此,自己心里也觉得莫名的堵,等了一会儿实在憋得厉害就先开口了:“陈总,有话您就直说吧,不要顾虑什么,我们今天出来见面不就是为了把话说开的么。” “嗯。”陈知宁认同地点了点头,叹了一声,缓缓说道:“三千,当年的事,我想你妈妈已经和你说过一些了。过去了这么多年,我真的没有想到,我居然还有一个女儿。” “是啊,我也没有想过我这辈子居然还能见到自己的亲生父亲。”三千手握着茶杯抬眼看他,陈知宁的眼神不由一闪。 他的表情,像是自责,又像是难过,声音颇为压抑地对她说:“你妈妈一向都很有自己的主意,那个时候我本来让她把孩子打掉的,可谁能想到她会坚持生了下来,还把你养这么大。我想,她一定很辛苦吧。” “辛苦不辛苦的,没亲身经历过肯定体会不到,和您说了也没用。”三千咬了咬嘴唇,平复了一下自己的心情才又道:“其实我有个问题很想问问您,这个问题连我妈都没有告诉我。陈总,您当年,到底为什么会突然离开我妈?还是在明知她已经有了身孕的时候。” 陈知宁听了之后脸色变得比刚才还要难看,沉默了好久才终于回答道:“孩子,我那个时候真的是有很多很多的不得已,我不得不离开你妈妈,如果我继续和她在一起我就会……” “就会怎样?” “这……”陈知宁面对着三千逼问的目光根本无法逃避,停顿了十几秒后见她也没有退让的意思,只得说道:“如果我当时不回美国,就会失去对公司和财产的继承权,我别无选择。” “哦。”三千静静看着他,忽然就觉得无话可说了。 大概是察觉到了她一瞬间态度的转变,陈知宁的神色有些发紧,目光一缩,语速也加快了些:“三千你听我解释,我当时真是迫不得已的。我知道你心里怎么想,你肯定觉得我是一个把钱财看得很重的人,但其实并不是这样。如果我那个时候没有了这些,那我就一无所有,我拿什么去养活、去照顾你妈妈?我本想着,等我回美国之后稳定下来,站稳了脚跟,就把你妈妈也接过去,跟她结婚,过一辈子,我真是这么想的。但谁想到计划赶不上变化,等我回去之后很多事情就已经是既定了的,我没有能力去改变,只能被迫接受。你要相信我,如果不是身不由己,我是绝对不会抛弃你妈妈的。” 陈知宁自认为这一番话说得情真意切,但是他却感觉到对面三千的气息越来越冷了。 只见她冲他轻轻笑了两声,说道:“迫不得已,身不由己,想不到陈总在国外待了这么多年成语还是用得十分熟练啊。如果我没有记错的话,陈双只比我小不到一岁,也就是说您在离开我妈之后刚回美国没多久就和陈双的妈妈结婚了吧?” “是这样的……但是——” “这就是您所说的改变不了的既定事实?”三千讽刺地看着陈知宁,“我此刻并不是想要批判些什么,您说的那些豪门里的继承规矩我不了解也不想了解,或许您真的有您的苦衷,但我现在想说的是,既然您当初已经选择了放弃,如今又何必在我面前惺惺作态呢,好像您还在乎我们母女俩似的。” “三千!”陈知宁忍不住声音大了些,但是立马又忍住,一副隐忍的样子望着洛三千说:“你是真误会我了,我的确在乎你们母女俩,我这辈子唯一爱过的女人就是你妈妈洛画!” 三千扬了下眉毛没有吱声,陈知宁便又继续说了下去。 “你以为,当年离开你妈妈我就好受吗?我也是十分痛苦啊。我和双双的母亲,只是纯粹出于双方利益的一次结合,后来没过几年我们两个就离婚了。至于双双,你知道我为什么给她取名要取这个‘双’字吗,就是因为我心里还念着你妈妈,我希望自己的女儿将来可以和心爱的人成双成对,不至于重蹈我的覆辙。可是,也许就是因为这个名字,让我每次看到这孩子的时候都会想到洛画,所以后来我就会下意识地疏远她,不见她。物质上的条件我可以给她到最好,但是在精神上,对于双双,我真得没做到一个合格的父亲。” 看着陈知宁有些泛红的眼角,三千不知怎的心里一点感动的感觉都没有,她只觉得刚才这个人所说的话已经打消了她心底对他还曾抱有的那一丝幻想。 “看来以前我对陈双的态度也是过于苛刻了,她养成那样的一种性格,真不能全怪她自己,您至少要负七成的责任。如果不是因为从小缺乏父爱,她也就不会对感情那么渴望那么偏执了。”三千不动声色地叹了口气,她现在觉得和陈双比起来,自己实在幸运太多了。 “三千,我知道,我对双双有亏欠,对你亏欠的就更多。你给我一个弥补的机会好吗,让我好好补偿你,你想要什么,只要我能给的我一定会做到。你不是学设计吗?那你可以来n&h啊,想进哪个部门想要什么职位都随你挑!还有不凡,你们两个人是在一起了吧,我看得出来,将来你们要结婚我给你的嫁妆肯定衬得起樊家的面子!” 陈知宁越说越起劲,三千却觉得越听越累。 “陈总。”她趁着他话音的空当打断了一句,“我下午还有事,就先不奉陪了,您慢慢吃吧。” “三千!”陈知宁看她已经站了起来忙叫住她,“三千,我明白你现在肯定对我很有意见也很排斥,但是我希望你可以认真考虑一下我的话,也许过段时间你就能够想通了,也说不定会原谅我。” 三千点了点头,“我会考虑,您还有别的话要说吗?” 陈知宁顿了顿,知道已经谈不下去了,便又说了一句:“你长得真像你妈妈。” 三千看他一眼,礼貌地弯了下腰,然后轻声说了声再见就掉头走了。 她心里其实在想,她以后大概是不会再见陈知宁了。 ※ 那天下午,三千坐在自己的转椅上发了大半天的呆,白欣和闫妍也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都不敢来影响她。 这样直到樊不凡来接她的时候,三千才说了一整个下午的第一句话:“我先走了,你们今天也早点回家休息吧。” 她说完就拿好东西下楼了。坐进樊不凡的车里,还不等他给她系上安全带,她就先靠在了他的肩上。 “怎么了?累了吗?”樊不凡侧低下头来看她,关心地问。 三千点了点头,然后又摇了摇头,过了一会儿才说:“樊不凡,我今天想去睡你家的大别墅。” 樊不凡不知她是何意,但还是痛快地说:“好啊,那边一直有人打扫,可以直接住的。” “我还想吃你做的饭。”三千又道。 樊不凡笑了,“这没问题啊,食材也是现成的,你想吃什么我就给你做什么。” “你家别墅有壁炉吗?大吗?我想坐在壁炉边上吃。”三千继续提高要求。 而樊不凡这会儿已经意识到她其实是心情不好了,如此他便将声音放得愈加温柔地说:“有,很大,即便没有我也能立刻给你建一个,让你想在哪儿吃、怎么吃都行。” 三千听他这么说脸上终于露出了些许笑意,她从樊不凡的肩膀上离开,坐直了身子,“你真好,就像机器猫一样。” 樊不凡对于洛三千的这句表扬有点哭笑不得,一边给她系安全带一边说道:“费这么大劲我才赶上一只猫啊。” “那可不是普通的猫,”三千认真地回复他,“是机器猫,有时光机和竹蜻蜓的。” “三千。”樊不凡扭头定定地看着她,“你就别再撑着了,出什么事了?” 被他一语戳穿,三千稍显无奈地咬住了嘴唇,过了几秒后小声地说:“你先开车吧,到家再说。” 话音一落,樊不凡已经发动了车,那种车轮在地上飞驰的快感多少能让人心里觉得舒畅一些。 等到了别墅,樊不凡就先去准备晚饭了,而三千则一个人楼上楼下晃悠着参观。 樊不凡的这套别墅和徐纾温那套基本上是一个格局的,只是在细节的装修上有所不同,可以从这细微的风格差异中看出俩人性格上相似和不同的地方。 一样的严谨,认真,精确。但是徐纾温家里的颜色要更鲜艳一些,而樊不凡这儿的色彩却比较简单。 想到徐纾温,三千便又不可避免地想到他父母的事情,心里就更加觉得沉甸甸的,透不过气来。 她慢慢踱步走到了壁炉边上,蹲下坐在地毯上,双手撑在身后瞪着天花板发呆。 樊不凡过来的时候就看到了三千这副专心致志走神的样子,心下又是好笑又是心疼。他搬了一张矮脚茶几过来,拍了拍三千说:“吃饭了。” “这个。”三千回过神来,给他指了指壁炉。 现在的时节正值夏末,就算已经没盛夏那么热了但也绝对没到可以烧壁炉的温度。但是樊不凡看到三千的眼神,那里面的坚持不言而喻。 “等我一下。”他伸手轻轻抚了抚她的额头,然后走到控制空调那里把室温调到了十八度,又拿了两件衣服过来,递给三千后便把壁炉点燃了。 三千看着里面烧起的火不禁笑了,她把衣服披在身上,感受着炉子里传来的暖暖的热量,心情也不由跟着好转了些。 她回过头,就看到樊不凡正看着她一脸宠溺的笑,眼角不知怎的就有些发涩。 “樊不凡,”她蹭过去挨着他坐,他便伸手将她搂在怀中,让她舒服地枕在自己的肩窝处。 “不凡,”三千又唤了樊不凡一声,她略带鼻音地说:“你要长命百岁忍受我的任性……” 樊不凡揽紧了她,下巴抵住她的额头,低声道:“我会活过你觉得厌倦的那天。” “我不会厌倦的。永远都不会。” “我知道。” 然后,他就轻轻吻上了她。 第八十五章 仔细谋划 “也就是说,其实你和陈双是同父异母的亲姐妹?”在三千给樊不凡讲完她这一段跌宕起伏的身世之后他的反应还算淡定。 三千点了点头,讲这个故事也着实耗费精力,她有些疲倦地倚在他怀里,闭着眼睛说:“可笑吧,狗血吧,天雷滚滚吧……你说世界怎么就这么小呢,你的青梅竹马是谁不好,偏偏是她。” 樊不凡也不知道该怎么回答她比较好,等了等才说:“难怪我以前就觉得你和陈双长得哪里有些像,当时没多想,还以为是巧合。” “我和她像吗?”三千歪着脑袋回忆了一下陈双那张芭比娃娃脸,感觉怎么都没办法和自己的样子重合到一起去。 “只是有一点儿,不仔细看的话看不出来。”樊不凡也想了一下才道。 “算了,不纠结这个了,我还有要紧事要问你呢。”三千睁开眼睛,稍稍坐直了些,“你应该知道徐纾温他父母的事情吧?” 樊不凡的表情一顿,等了片刻后反问:“你也知道了?你都知道什么?” “和你知道的应该差不多吧。徐纾温和我讲了当年他父亲和樊叔叔以及陈知宁做合伙人的事,后来樊叔叔回国,把股份分给了他们两人,再后来没过多久徐纾温的父母就出了意外。”三千说着叹了一口气,有些沉重,“纾温现在怀疑当时他父母的死并不是意外,而是陈知宁人为的动了手脚,所以他现在应当是想要报复的,和陈双结婚也是为了这个目的。这些事你都早就知道了对不对?樊叔叔三年前就告诉你了是吗?” 樊不凡没有说话,但也等于是默认了。这件事他始终没有告诉过她,并不是存心想要瞒她,而是连他自己都觉得极难开口。还记得当初樊思衡告诉他的时候,他有很长一段时间都觉得心里十分压抑,特别是在之后听说徐纾温要和陈双结婚的事情以后,他就更加左右为难。徐纾温和陈双,两个人都是他所珍视的朋友,可他却偏偏被面临着二选一的局面。 也是他那个时候心智上不够成熟,在做不出选择的时候他竟然逃避了。或许心里还是更偏向徐纾温一些,毕竟倘若徐纾温怀疑的事情属实,那他相信就算换了自己也是无法原谅的。所以没有干预,所以在陈双找他帮忙的时候没能尽力阻止。 现在再去想这件事,他也会问自己,如果那个时候他真得去阻止了,那如今又会是怎样的境况。会更好还是更坏,都是一个未知数。 “三千,这些你都是什么时候知道的?”沉默了半晌后樊不凡终于问道。 “就是那天晚上我去他家里的时候,喝了酒,他给我说了这事,我告诉了他陈知宁是我亲生父亲的事。” “是你没回来的那个晚上?”樊不凡明知故问。 三千回头看着他别扭的表情,知道他介意,不由笑了两声说:“是啊,你吃醋啦?” “没有。”樊不凡不肯承认,他不想显得自己小心眼,但又不可能不去小心眼。洛三千和徐纾温两个人一整个晚上共处一室也就不说了,居然还喝了酒,而且洛三千还把陈知宁的事先告诉了徐纾温,甚至要早于他。 “真没吃醋?”三千对樊不凡太了解了,她看得出他心里肯定已经在乎到一塌糊涂了,但他不承认她也就不揭穿,反正她不着急。 “真没有。”果然,樊不凡在再次否认之后却又忍不住加了一句,“但是你以后晚上要是不回来一定得先和我说一声,告诉我你要去哪儿、干什么,不然万一出了什么事我都找不到你。” “好好好,我答应你就是了。”三千神色正了正,又道:“不过话说回来,徐纾温和陈知宁之间的恩怨要怎么办,总不能就这样由着他自虐下去吧。说是报复,其实也是在伤害自己啊。” “嗯,我觉得当年的事有必要再重新调查一下,搞清楚真相到底是什么。” 三千默默点了点头,心里未免唏嘘,“其实我从徐纾温的话里能听出来,他舍不得伤害陈双,现在这样他也很矛盾,也很痛苦。万一当年的事不是像他想的那样,那岂不是就在自己给自己找罪受么?但若事实真是如他所说,那我们也该试着去寻找其他的解决途径,要让陈知宁承认错误受到惩罚是理所应当的,但是没道理再赔上他自己和陈双两个人的人生。” “三千,如果这件事真的是陈叔叔做的,你会不会……”樊不凡的话没有说完,三千回头看了看他,也沉默了下来。 要真是陈知宁做的,她会怎样?应该不会怎样吧,毕竟她和他没有什么感情,今天又经历了一次几乎决裂的谈话,她从今以后应当是不会再关心他的遭遇了。可是怕就怕,真到了那个时候,她就没办法做到像现在这样想得这么开了。 长长地叹了一口气,三千把身体的重量全部放在了樊不凡的身上,淡淡地说:“我也不知道,等到时候再说吧,现在的当务之急就是要查明事情的真相,看到底是不是陈知宁做的。” “也好,”樊不凡的手臂环住了她,“我会先去问问纾温当初是谁告诉他这个消息的,总要有个源头。如果能够确定这个给消息的人的身份,就可以调查一下这个人是否可靠,以及他和陈知宁之间有没有什么个人恩怨。” “那这件事就交给你了!”三千做了一个深呼吸,让自己的心情稍微放松了些,然后想到了今天看到的另一件事,便又跟樊不凡汇报道:“对了不凡,关于上次桐溦姐说的事,我已经想好了,无论是靳家或是n&h我暂时都不打算去,但是如果他们有什么项目需要做的话都可以随时找我的。” “为什么不去?”樊不凡问。 “因为眼下有一个机会我想把握住。”三千的眼睛里忽然有了神采,她坐了起来转过身跟樊不凡面对面,直视着他说:“平市过段时间要举办一个设计大赛,是针对像我们这样的中小型设计或广告公司及工作室的,奖品相当诱人!你猜是什么?” 樊不凡含笑凝望着她,配合地问:“是什么?” 三千抿嘴一笑,“第一名的团队可以在天颐旁边新建的写字楼里拥有一间三合一的大办公室!而且主办方会帮付两年的租金!那里可是黄金地带啊,各种高端洋气上档次!!!要是真能到了那里面,我的事业可就算真正起航了呢!” “天颐旁边的写字楼?”樊不凡沉吟了一下,“那里是衡宇和这边的恒升地产合建的,你想去那里可以跟我说啊,根本用不着参赛。” 三千愣了愣,心里由不得不感慨我家男人好厉害…… “那、那不就成了走后门了么,”她清了清嗓子,“再说你知道那里的租金有多贵吗,一般小公司绝对租不起的。” “所以说不是有我么,你怕什么,又不差钱。”樊不凡好笑地看着她说。 “这不一样!我可不想还没结婚就变成吃软饭的!”三千噘着嘴骄傲地说,“再说了,参加比赛的意义又不光是为了奖品,更重要的是可以证明自身的实力啊!等我将来成为了平市一流的设计师,我就免费帮你做项目,说出去多有面子!” 樊不凡一听也一本正经地点了点头,“有道理,到时候就变成我走后门了,那我可绝对不会客气的。” 三千见他这么配合自己忍不住哈哈大笑起来,压抑的情绪都散去不少。 樊不凡等着她笑得不是特别厉害了才抚着她的后背说:“那就按你想的去做吧,不管怎样我都支持你。至于函煊哥和桐溦姐那边我会去跟他们说明白的。” “樊不凡你怎么这么好!么么哒!”三千说完就倾身在樊不凡脸上盖了个章。 樊不凡的眼神里是无奈又宠溺,对三千的这种柔情攻势他还是束手无策,只要她来这么一下他估计自己什么事都能答应她。 缓了缓神,樊不凡又看着她说道:“还有三千,关于纾温的事我想跟你商量一下,我们两个人最好是分头行动。我负责去查美国那边和当年事件有关的资料,你负责去问纾温给他消息的那个人的情况。” “我去吗?”三千有些惊讶。 “嗯,你去比较合适。”樊不凡思考了一下说道,“不管怎么说,当年的事情跟我爸多少都有关系,纾温虽然嘴上不说,但心里恐怕也是会想如果那个时候我爸没有回国的话,也许他父母的意外就不会发生了。我这个时候去问他,难免他不会多想,而且他也未必会把所有情况都告诉我。” 三千想了想也是,以樊不凡和徐纾温以及陈双的关系如今要让他们俩去谈论这件事是有些敏感了,还不如她去。 “那行,就这么定了,我明天就去找他。”三千按着樊不凡的双肩站了起来,活动了一下双腿,看着这偌大的客厅她不禁就联想到那天去徐纾温家时的场景,有些奇怪地问樊不凡道:“对了,你知道陈双最近都住在哪里吗?她似乎都不回徐纾温那儿。” “依着双双的性子,现在她和纾温之间这么尴尬,肯定是出去住酒店了。” “也是不让人省心。”三千叹了一声,以前她肯定不会关心这些,但现在知道了陈双是自己的亲妹妹,就想不关心都不行了。 “她一个人在外面跑惯了的,你不用担心。”樊不凡看出了她的心思,温声安慰道。 “我不担心。”三千对他莞尔一笑,还有一句话藏在心里没有说出来。 她其实希望,等这一切尘埃落定之后,徐纾温和陈双可以和平分手,各自寻找自己的幸福,不要这么将就着就过了一辈子。 若不然,徐纾温之于她,陈双之于樊不凡,怕都是难以释怀的了。 第八十六章 无法谅 这一边洛三千和樊不凡还在担心陈双现在到底在哪儿,而另一边姜禾却在头疼陈双为什么会在自己这儿。 就在差不多半个多月前,这位大小姐忽然给他打电话约他出来见面。那个时候姜禾已经知道了陈双的身份,也知道了她以前和洛三千以及樊不凡的关系,觉得自己和她见面不太合适,但心里却又实实在在地可怜她,最后就还是答应了。 一个男人对一个女人的态度通常都是非常直观的,大多数男人不会像女人一样有口是心非遮遮掩掩的毛病,他们在这种事情上不喜欢绕弯子。 所以在陈双见到姜禾了之后,就看出了他对自己所怀有的同情之心,并且很好地利用了这一点。 “饭就不用吃了,我们直接去你家吧。”当陈双拖着个大号路易威登行李箱站在姜禾面前说这句话时姜禾整个人都愣住了。 反应了好一会儿,他才终于回过神来道:“我家?”他又看了眼她的箱子,“你这是?” “我不想回家,酒店也住腻了,就去你那儿住吧。”陈双特别仗义地说。 姜禾傻了。 这年头女孩子都这么奔放吗?! 陈双有些不耐烦地站在那儿,看姜禾半天没反应,伸手推了他一下说:“喂,我跟你说话你听见了吗?” “……听见了……但是陈、陈小姐,这样不太合适吧?”姜禾试探地看着她问,打心底里希望这只是一个玩笑。 然而陈双却是抬头不解地望着他,“叫我陈双。你说哪里不合适?” “哪里……”姜禾心头简直如狂风卷过,这难道不是哪里都不合适吗?? “那个陈小姐——” “叫我陈双。”陈双打断了他。 “好吧陈双,不是我不想让你住,而是真的不太方便。”姜禾语重心长地跟她说,“我那里就是一间单人公寓,就一间屋子,你说你一个女孩子去了跟我在一个房间里肯定不会自在啊。” “没关系,我自在。”陈双眨着纯真的眼睛看着他,“你觉得不自在吗?” “我……”姜禾都不知道自己该说是还是不是。 “我可以付你房租,你放心,绝对不少。”陈双又补充道。 姜禾叹了口气,“不是钱的问题,只是我想知道你为什么会想到来我这儿呢?” “因为你人好啊。”陈双干脆地回答,随即想了想又说:“再说了,我现在这样有很大的一部分原因是你姐和樊不凡造成的,他们应该补偿我。要是你不肯收留我的话,那我就只能去找他俩了。” “诶别……”姜禾看到陈双脸上是一副吃定了自己的表情,心中无奈却也没有办法,他肯定不能放任陈双去找三千和樊不凡。那两个人才刚重新在一起没多久,他希望他们能好好的,不要再被其他事情干扰了。 陈双知道他已经妥协了,看着他笑着问:“这么说你是同意了?” 姜禾认命地弯腰从她手里把箱子拉了过来,“那就走吧。但我事先说好,我那里条件真一般,你做好心理准备。” “没问题!只要比酒店条件好就行。” “……绝对比酒店差好几个等级。” “……那也可以接受。” 姜禾看陈双满脸都写着委曲求全颇为勉强的说,心里面又是想笑又是无奈,也就只好这么着了。 然后从那天开始,陈双就算是在他这里安了营扎了寨,姜禾把床让给了她,自己则在窗台那里搭了个铺盖,幸好这窗台够宽,不然还真够呛。 “你怎么连个沙发都没有?”陈双当时左右环视着他这一亩三分地问。 “用不上,平时也没什么人来,我自己也不坐。”姜禾边铺床边回答她,然后就见陈双从她的箱子里把东西一样一样拿出来摊了一地。 “你这里东西怎么这么少!”陈双将自己的洗漱化妆用品那些都摆进了他的卫生间里,然后把衣服都放进姜禾的衣柜里挂好叠好,剩下一些零碎就暂时放在了茶几上。 姜禾哭笑不得地耸了耸肩,说:“还好我东西少,不然你的东西不就没处放了。” “也是。哦对了,你要跟我保证一件事!”陈双忽然走到他跟前一脸严肃地说。 “你是想让我帮你保密吗?”姜禾摸了摸额头。 “没错,这件事你谁都不能告诉,包括你姐和不凡哥。”陈双认真地看着他,看出姜禾十分为难,便又激他道:“你一个男子汉大丈夫该不会连这点担当都没有吧,我来找你帮忙是我个人的行为,和他们都没有关系,你若是跟他们说了我就从此看不起你。” 姜禾无奈之极露出一个淡淡的笑,他发现这个陈双有时候蛮横不讲理的模样和洛三千真是挺像的。 “好吧,我答应你。”姜禾终是败下阵来,然后就看陈双脸上浮现出一个胜利的微笑。 “那这段时间就拜托你多多关照了!”她伸出手和他握握,说完竟也不避嫌,直接一歪身躺到了床上去玩手机。 姜禾看了她一眼,深感自己为了洛三千的人生幸福也是豁出去了。 好在,住了这两三周以来,除了生活上有比较大的不方便以外,其他地方他都和陈双相处挺好的。而这姑娘看起来暂时还没有走的意思,姜禾慢慢地也就习惯了,最多做饭的时候多做一个人的量,大部分时间她都比较安静,不会影响他写程序。 姜禾现在就想着,像陈双这种身份的人,家里面肯定不可能一直任由她在外头乱逛,等过了一定的时限肯定会来找她,到时候她就不得不回去了吧。 希望,越快越好。 ※ 洛三千在和樊不凡商量好的第二天就约了徐纾温在n&h附近的一家小咖啡馆见面,而徐老总从一进门看见她开始脸上就已经开启了嘲讽模式。 “洛三千,我说你要不要这么寒掺,好容易约我一次就不能选个好点儿的地方吗。”他说着在她对面坐了下来,又看了看自己四周,不由得又重复一遍:“太寒掺了。” 三千连续朝他翻了好几个白眼,顺了顺气才说:“有你这么不识好歹的么,我还不是想挑个离你公司近的地方,省得你跑远路,你怎么不识好人心呢!” “路远怕什么,开车过去不就得了。再说了,就算是n&h边儿上好餐厅也不少啊,你怎么偏偏选在个犄角旮旯里。”徐纾温双手插兜扬眉盯着她说。 “你差不多行了徐纾温,有你毛病这么多的吗!客随主便听说过吗,今天我请客,当然听我的。” 徐纾温不置可否地笑了一声,“财迷。” “切,”三千不再跟他抬杠,叫服务生过来点了两杯咖啡,然后就让人走了。 “洛三千,你应该知道现在是饭点吧。”徐纾温搭眼瞧着她说。 “嗯哼,别着急嘛,先谈事再吃饭。”三千冲他灿烂地一笑,徐纾温不禁好笑地轻嗤一声,“那行,谈吧。” 三千清了清嗓子,但没有急着开口,她知道今天这个话题并不是很容易展开,她需要先好好酝酿一下语句,顺便再观察观察徐纾温的反应。 想到这儿,她仔细打量着徐纾温,倒意外地发现他似乎比她上次见他的时候更加清瘦了。他原来看着就没多少肉,如今更是就像个大衣服架子一样。 “喂,你最近该不会是在减肥吧?”她不由问了一句。 徐纾温淡淡扫她一眼,扯了扯嘴角,“我哪有那么闲。” “那你怎么瘦成这样了?不好好吃饭?还是太累了?”三千追问道。 “问的还真多,你只要关心好不凡就可以了。”徐纾温说完轻轻敲了两下桌子,“说正事。” 三千见他不肯说也就不再打破砂锅了,想了一下她觉得在徐纾温这种人面前最好还是不要绕什么圈子,不然就凭他俩之间的智商差异她很可能丧失对谈话的主动权,于是便开门见山地说道:“徐总,我今天约你的主要目的就是想问问,最初告诉你关于你爸妈的意外和陈知宁有关这件事的是什么人?你之前认识吗?” 徐纾温的瞳孔微微收缩了一下,表情却没有太大的变化。 等了一会儿,他才用审视的眼神看着三千道:“你问这个干什么?” “我只是想知道而已。”三千也直视着他,“徐总,你有没有想过,如果这个人告诉你的并不是真相,如果你爸妈的事情真的只是个意外,那你之前和现在所做的一切不都成了被人设计好了的吗。” 徐纾温听了轻轻笑了两声,“洛三千,你觉得我是有多愚蠢,连这种事情都有可能轻信他人么?” 三千的眼神沉了沉,“这么说,你已经调查过那个人了?你能保证他一定可靠吗?还有他给你的信息来源,也可靠吗?” “你问的这么详细,难道是因为你知道了陈知宁是你亲生父亲的关系么?”徐纾温的目光十分锐利,和三千说话的语气也变得有些冰冷起来。 三千被他问得一滞,咬了咬牙才吸了口气说道:“我之所以问你,和陈知宁是不是我父亲没有太大的关系,至少,我关心这件事情的主要原因是因为我关心你。我不想你因为一场误会而对错误的人进行错误的复仇,也不想你因此伤害了你原本十分在乎的人!” 徐纾温听完定定地盯着她好一会儿,良久,他眼中的锐色渐渐收敛,声音变得和缓,甚至是有一些疲惫。 “洛三千你知道吗,我比任何人都希望那个人告诉我的事是假的,所以我用尽了我所能用的各种手段去调查这件事想证明他是错的,但是结果,却只是为他的话提供了佐证而已。” 徐纾温淡淡地说完,然而三千却在他的话中听出了无奈,压抑,还有痛苦。 其实她也想过的,以徐纾温谨慎的性格,他怎么可能不把这事调查清楚以后再做论断呢。但是她担心的是,因为这事跟徐纾温本人关联太大了,他很可能会失去一些原有的判断力和理性,万一有人别有用心地利用这一点来鼓动他,那他就很有可能会上钩。 总而言之,最保险的方法还是让樊不凡再去查一遍,而她自己估计很难再从徐纾温这里得到什么信息了。 “徐总,我还有一个问题想问你。”三千稍显犹豫地开口,看到徐纾温冲他默许地点了下头之后才继续道:“既然你已经确定是陈知宁造成了你爸妈的事故,那你现在究竟想对他做什么?又要做到什么地步?还有,陈双怎么办?你要连她一起报复吗?有没有,原谅的可能?” “洛三千,你这岂止是一个问题啊。”徐纾温扬了扬嘴角,但并没有多少笑意。 “你可以只挑一个来回答。”三千双手在胸前交叉,看着他说。 “就一个?”徐纾温似是自言自语地问了一句,然后眼睛盯着桌面想了几秒才说:“那就挑最后一个吧。” 三千有些紧张地看向他。 徐纾温脸上的表情似笑非笑,淡淡地说:“我,绝对,不会原谅他。” 第八十七章 新的线索 和徐纾温的谈话并没有取得任何实际进展,反而是更加了解到了他对于陈知宁执着的恨意。另一方面,就樊不凡目前所调查到的情况来看,那一次车祸因为时间间隔太久资料已经很不齐全了,而且当年只是当做意外事故来处理,并没有做什么特殊对待。 根据樊不凡的推测,有可能知道这件事内情的人只有当时跟陈家和徐家关系都比较近的人,并且很可能直接参与其中,他现在也是想从这个方面再着手去查。 三千盼着能早点有个结果,但她也明白现在自己着急也起不到什么作用。她现在自己工作室里还有一堆的活儿,包括衡宇和靳家的两个大单子,另外设计大赛已经开始她还要带着白欣和闫妍一起准备参赛课题,成天忙得手不离笔,徐纾温的事她就只能全权交给樊不凡去办了。 一忙起来三千就觉得时间怎么都不够用,每天恨不得能过四十八个小时,睡觉定着闹钟多赖一分钟心里的负罪感都可以拿去养鱼了。 樊不凡有自己公司的事还有调查的事,也是天天早出晚归,但总归是能比三千好上那么一点儿。 看着她每天回来都累得连说话的力气都没有,他是心疼得不行,甚至有些后悔当初把衡宇的项目交给她了。 不过当他就随口提了句把项目转给n&h的时候,三千立刻就炸毛了,看那样子他要是真得转了她肯定得跟他绝交。 见状樊不凡也不好再说什么,只能由着她。而三千的日程似乎也变得越来越紧张,睡觉都不一定回家,就算回来也是倒头就睡的节奏。 大概这么过了有一个月,樊不凡这天在公司刚成功谈下来一份比较大的合同,难得清闲了些。他又顺便将手头的工作处理完,看时间已经是晚上九点多了,想到自己似乎有好久没有跟三千好好见一面说说话,就想着直接去她工作室找她。 说走就走,樊不凡驱车开到三千那儿的楼下时,抬头看她们的灯果然还亮着。 他把车停好上楼,见工作室的门是虚掩着的,轻轻敲了两声并没有人应声。 樊不凡有些奇怪,他推开门进去,然后就看到工作室里只有洛三千一个人,正趴在键盘上睡得很熟,手搭在旁边还握着手机,估计是定了闹钟就睡了。 樊不凡看到她这个样子就觉得心脏揪着疼了一下,他也知道想做好一件事并没有那么容易,肯定是要付出许多的努力和代价,但是她现在有他,他在她身边,总是不希望她这么辛苦。 放轻了脚步,樊不凡慢慢走到三千的身旁蹲下,静静地看着她的睡颜,心头忽然涌起一股强烈的冲动,他好想让她完完全全成为自己的人,彻底的,永恒的,这样他就可以名正言顺地照顾她,守护她。 樊不凡忍不住伸手轻轻抚上三千的额头,然而三千应当是睡得不沉,他的手刚一放上去她就睁开了眼睛。 “不凡?”她在睡眼朦胧中隐隐看到樊不凡还以为是自己做梦,不确定地叫了一声,然后感觉到他掌心的热度从耳畔传来,这才知道真的是他。 “你怎么来了?”她坐起来揉了揉眼睛问他。 “忙完了,就想来看看你。”樊不凡温柔地看着她笑道,“既然都困了不如回家好好睡一觉,明天早上来了再弄。” “不行啊,弄不完。”三千摇了摇头说,“比赛的内容我安排了一些给闫妍和白欣让她们带回家去做了,我现在在弄衡宇的,已经快完成了,就剩收尾工作。” “衡宇的你不用着急,本来我也没有给你定时限,只要能在下月中旬以前做出来就行。” “我不喜欢拖着,还是尽早做完的好,是你的事就更不能耽误了。”三千的脸色看起来十分疲倦,眼睛都能看出是在强撑着睁开,声音更是有气无力。 樊不凡不由长长叹了口气,握住她的手心疼地说:“三千,你不能这么熬下去,身体一定会吃不消的。听我的,今天就先回去吧。” “放心,真的不用,我自己什么情况我还能不清楚嘛。你就先回家吧,不用等我了。”三千反握了下他的手说。 樊不凡的眼神微沉,沉默了片刻才低声道:“你这么不爱惜自己的身体我怎么可能放心。还有,我觉得我们俩也有好久没见过面了似的,你现在就这么急着赶我走吗?” 三千听着他的话,再看着他的神情,心一下子就软了。 这段时间以来她是太忙了,忙得都忘了照顾樊不凡的情绪,时常还会跟他发脾气使小性子,但他从来都没说过什么,而她也因为这个人是他的缘故就当成了理所当然的事。 现在一回想忽然觉得好对不起他。 “不凡,你是不是生我的气了呀?”三千忽然换了一副特别嗲的声线撒娇地扯着樊不凡的西装袖子说。 樊不凡被她这个声音给听得一个激灵,在最初那一瞬间的惊吓过后就觉得身上麻酥酥的。 “我没……生气。”他做了个吞咽的动作,凝神看着三千:“你这是要干嘛,讨好我?” “对呀,人家这不是觉得最近冷落了你,心里真真是过意不去咩……”三千继续把发嗲功发挥到了极致。 樊不凡感觉自己浑身的汗毛都要竖起来了,认输地做了个佩服的手势说:“好了好了,您千万别觉得过意不去,您要是再这么过意不去下去,那我今晚就真的过不去了。” 三千不由得哈哈笑了起来,过了一会儿恢复了正常的声线道:“我决定了,现在就回家睡觉!” “真的?”樊不凡眼中一喜。 “那还能骗你不成,”三千懒懒地伸了个懒腰,然后又用很虚弱的声音说:“不过,这下楼的距离好长啊……我都走不动了……” 樊不凡真是被她这赖皮样儿给弄得一点脾气都没有,语气中透着浓浓的宠爱,说道:“我抱你下去,行了吧?” “行!”三千回身火速关了电脑然后把材料对齐放在桌角,接着两手两脚都朝空中一扎,“来抱抱!” 樊不凡笑了笑,俯身将她拦腰抱起,“走吧女王大人。” 三千乐得不行,在樊不凡的怀里蹭了个特别舒服的位置,直到他都走到车跟前要把她放进副驾驶的座位上时她还恋恋不舍地不愿离开。 不过今天三千也是实在没有力气再跟樊不凡闹着玩儿了,只是抗议地挣扎了两下就松开了手。 “三千,你以后就像今天一样尽量早点回家休息吧,总这么熬很容易衰老的。”樊不凡上车后扭头笑着看她一眼说。 “才不会,”三千底气不足,喘了口气才又道:“难道我衰老了你会嫌弃吗?” “那就不好说了。”樊不凡笑了笑,余光里看到三千瞬间嘟起的嘴不由更想逗她,补充了一句道:“要是你再继续这么拼下去,我就不敢保证了。” “樊不凡你——!”三千话说到一半就觉得自己已经连和他抬杠的精力都没有了,于是哼了一声偏过头去,“开你的车吧。” 樊不凡也不再激她,发动引擎的同时忽然想起昨天收到的一些调查结果,之前还没顾上和三千说,现在倒是难得有时间。 “对了,关于那件事故的事,你现在有心情听吗?”他先问了一句。 “当然啊!”三千一下转过头来,“有进展了吗?怎么样?” “嗯,我现在基本上对于给纾温消息的那个人的身份有了一个推测。”樊不凡的表情变得严肃起来,“我查到在当时那件事发生前后,有一个人和徐叔叔和陈叔叔两个人都产生过矛盾。” “具体是什么情况?”三千问道。 “这个人叫何历宁,他和徐、陈两位叔叔以及我爸都认识,不过和徐叔叔的关系要更好些。听说当时他们三个人成立公司的时候,这个何历宁本来也是想加入的,但是徐叔叔看出他不是个做生意的材料,而且为人也不是特别靠谱,就没有同意。不过,看在彼此都认识而且关系还不错的份上,公司成立了之后还是给了他财务总监的职位。” “财务……”三千皱起了眉头,“既然都知道这个人不靠谱了,居然还让他去管财务,不怕出事吗?” 樊不凡点了下头,说:“他们当时并没有想那么多,估计只是觉得拒绝了何历宁心里有些过意不去,给个重要职位也算是补偿了吧。但是,徐叔叔真是没有看错这个人,他的确靠不住,在财务任上干了三年就捅出了不小的篓子。” 三千静静听着没有插话,樊不凡就继续说了下去:“不过,这个人虽然其他方面不行,做假账却是一把好手,当时他把这些问题瞒得很仔细,以至于别人一直没有发现,直到我爸决定要回国的时候。因为股份重新分配了之后肯定要对公司财务状况做一个全面的盘查,那一查就查出了问题,问题追溯到何历宁那里,徐叔叔给了他两个选择,要么赔偿损失,要么就要接受法律调查。” 三千开始听出点名堂了,“那这个人之后应该是两种选择都没有选是吗?” “是,因为在那之后不久徐叔叔就出了意外去世,公司内部的局面变得复杂起来,如果不是陈叔叔管理得当的话很可能就乱套了。那个时候大家都忙着处理徐叔叔走后的善后事宜,对于这件事的处置就暂时延缓了。” “可是这只是何历宁和徐叔叔一个人的恩怨,那和陈知宁呢?” “关于这一点,其实并没有确凿的证据。”樊不凡看起来也有些犹豫,“不过我派去调查的人据说是找到了当时在他们公司负责打扫卫生的一个阿姨,是个中国人,听她说那个时候她记得似乎何历宁去找过陈叔叔一次,印象当中两个人说到了有关何历宁去留的问题,陈叔叔的态度很强硬,应该是拒绝了何历宁提出的要求,其他的她就记不得了。” 三千越听越觉得奇怪,稍微思索了一下才斟酌着问道:“可是就算是这样,那也算不上是什么深仇大恨吧,难道会有人因为这样的理由就去杀人吗?更何况徐叔叔的死已经过去十几年了,这个何历宁犯得着等这么久才跑来告诉徐纾温这件事吗?他要是真想报复陈知宁,直接去找他不是更容易一些?” “我现在也想不明白这一点,要靠目前有的信息去分析他的行为还有困难,其实如果能从陈叔叔那里直接问到实情就好了。” “他那儿?!你傻还是他傻呀,万一真是他做的他怎么可能告诉你!” “他当然不会告诉我,但如果换成是你的话,也许有可能。”樊不凡认真地说。 三千表情一僵,接着强烈反对道:“我不想再见他了。而且就算是我,他也不会说的。” “三千,我不会强迫你去找他,但是这的确是一种可能性,为了纾温,你愿意试试吗?”樊不凡语速放慢了说。 三千咬紧了嘴唇,沉默着不吭声,内心像在进行着激烈的斗争。 良久,她终于轻轻叹了一声,低声道:“那我试试吧。” 第八十八章 意外横生 三千没有想到,就在自己刚刚以为不会再见陈知宁了以后,却又这么快地主动约了他。 陈知宁对此也很惊讶。他还以为是三千想通了,准备接受他,所以来的时候满脸都是笑容。 依然是上次那个地方,不过换成了下午而已。 “三千,我真的没想到你会这么快想通!”陈知宁一坐下就颇为欣慰地说。 三千看着他的样子有些不忍心,但也仅仅是有些而已。她默默叹了口气,说道:“我还没有想通,但是,如果您能答应我一件事情,也许我就会想通了。” “什么事你说吧!只要你能接受我,任何事我都可以答应你!”陈知宁十分迫切地说。 “真的任何事都可以吗?”三千盯着他又问了一遍。 “千真万确。”陈知宁在商界摸爬滚打了这么多年,看人的本事早就磨练得炉火纯青。他看得出来洛三千并不是一个会胡来的人,她不会对他提类似于摘星采月这样的要求,她能提出来的,定是他可以做得到的,所以他不担心自己的承诺许得太轻易。 三千看到了陈知宁眼中的冷静与笃定,心里不由好笑。他们两个本是亲父女,约见的目的也是为了要挽回父女关系,但是他们却都在不约而同地观察试探着对方,算计着,谋划着。 拿权衡生意利弊的方式去解决感情问题,又怎么可能会有好的结果呢。难怪之前都是徒劳。 收回自己些微惆怅的心绪,三千定了定神,认真地看着陈知宁说:“既然您说得这么肯定,那我也就不绕弯子了。我希望您可以如实地回答我几个问题。当然,如果您觉得太敏感了可以选择什么都不说,但是请您不要骗我。” 陈知宁估计她还是要问当初他和她妈妈之间的事情,他想着事已至此已经没太多好顾忌的,上回见面关键部分也几乎都说了,那就再没特别敏感的了。 于是陈知宁点了点头道:“你问,我一定知无不言,言无不尽。” “好,”三千顿了顿,先问道:“您可以告诉我在您心里徐纾温算是您的什么人吗?我知道他是您女婿,不过我想知道除了这一层关系之外,您对他还有什么其他的感情吗?” 陈知宁听到这个问题愣了愣,他不知道洛三千为什么会突然提到徐纾温。上次在n&h见过面之后,他虽然知道了徐纾温和洛三千以前就认识,但对于两个人的关系究竟如何并不很清楚。既然不清楚洛三千对于徐纾温的态度,他就不好把握洛三千问他这话的真正含义,一时间,陈知宁看起来有些犹豫。 三千当然知道他犹豫的是什么,不过她只是安静地等着,并不催促,这个时候她也不可能给他任何形式上的暗示。 又过了大约有一两分钟的样子,陈知宁斟酌再三终于说道:“纾温的爸妈走得早,他九岁开始就寄住在我家生活了。对于我来说,他就跟儿子一样亲,这一点在他和双双成亲后就更加稳固了。其实我当年让他们两个人结婚也是出于这个目的,让两个孩子都留在身边,我心里踏实。不管怎么说,对于做父母的来说,孩子永远是最重要的。” 他这最后一句话是专门说给三千听的,不过三千并没有接这个茬。 她接着问:“您说徐纾温九岁就住在您家了,那当年他的父母到底出了什么事?” 陈知宁不禁又怔住了,等了片刻才说:“是在雪天轮胎打滑出了车祸,两个人当场就去了,实在令人心痛。” “我听樊不凡说,当时您和徐纾温的爸爸一起管理你们合伙创办的公司,不过徐纾温他爸是大股东,和您似乎在某些经营理念上不是特别吻合,并没有采用您的办法。后来在徐纾温的爸爸去世之后,您就彻底接管了公司,并且将经营模式都改成了自己的,是这样吗?”三千紧盯着陈知宁问。 陈知宁这下眉头完全皱了起来,他已经开始意识到今天洛三千肯主动约他,只怕是醉翁之意不在酒。 想了想,他用一副非常和蔼的口吻对三千说:“三千啊,你怎么会想到问这些事情呢?这都是二十年前的事了,有些细节我已经记得不太清楚。关于你所说的经营模式的问题,当时似乎我和纾温的爸爸的确有过一些分歧,不过并没有什么大的影响。只是,谁都没有想到他会走得那么突然,那当时让我去管理自然还是用我自己的方法比较得心应手啊。” “是吗,那我想知道在徐纾温的爸爸去世之后,您是不是其实心里还是有松一口气的,因为终于可以按照自己的想法来了?” “三千!”陈知宁的脸色瞬间沉了下来,眼睛里竟还有那么些痛心疾首的意思。 “如果你和不凡交流过这件事的话就应该知道,我和他父亲以及纾温的父亲都是非常好的朋友,你怎么能这么说话呢。” 三千看着他这个反应,感觉如果是装出来的话,那演技实在是出众得让人惊叹。 莫非,陈知宁真的和这件事无关?若真如此她倒是能安心了。 “抱歉,我只是把自己的猜测说出来。”她等了两秒后向陈知宁怀着歉意说。 陈知宁看看她,接着重重地叹了一声,似乎无限唏嘘。 “是不是纾温让你来问我这件事的?”他颇为沉重地问。 三千眼睛一抬,轻轻道:“不是。” 陈知宁苦笑了两声,“你不用瞒我,我大概能猜得到。我还奇怪纾温这孩子怎么最近看我的眼神有些奇怪,没想到他居然将父母的死怀疑到我身上来了。” “您想错了,真不是徐纾温让我来的,是我自己想知道。”三千说完看陈知宁依然不大相信的样子,便又补充道:“刚才我说话是有些不合适,不过今天来我就想从您这儿得到一句确定的承诺。您能保证,您和徐纾温爸妈的车祸没有一点关系吗?” “我……”陈知宁顿了一下。 “以陈双和我今后的人生幸福作为担保。如果您心里真如您自己那阵所说,还在乎我们这两个女儿的话,请您一定对我说实话。”三千压上了自己的赌注说道。 陈知宁沉默地看着她,没有说话。 三千此时倒觉得在陈知宁心中陈双和她还是有一些份量的,至少他不像她一开始想得那么冷酷,不是那种为了自身利益可以毫不犹豫割舍爱情和亲情的那种人。 既然他还念着亲情,那要问出真相的难度就减轻了不少。 三千见他仍不出声,就自己继续说道:“如果您觉得直接回答这个问题有困难的话,我可以分开来问。何历宁这个人,您应该比较熟悉吧?” 陈知宁听见何历宁的名字时目光霍得一跳,“你从哪儿听说他的?” “这不重要,重要的是这个人现在指控您是当年害死徐纾温爸妈的凶手,手上也有比较充足的证据,对此您要怎么解释?”三千直接摊了牌,虽然感觉这样做很可能不会有任何收获,但要是拖下去也未必会有更好的结果。 徐纾温爸妈的事故已经是二十年前的事了,在当时出事的美国那个州内对故意杀人罪的追诉期刚刚好是二十年,现在正好过了追诉期限,倘若陈知宁选择抵死不承认的话,而徐纾温那边又没有决定性的证据,这个事最后肯定是不了了之。 但如果陈知宁肯承认呢。三千对法律不是特别清楚,她不确定这样还能不能提出上诉,或是按自首处理,但是不管可不可以走法律程序,对于徐纾温来说都算有个交代。 “三千,你告诉我,这个何历宁现在人在哪里?”陈知宁忽然神情严肃地问。 三千摇摇头,“我不知道。” “三千,这不是开玩笑,何历宁这个人非常危险,不论是纾温还是你都不应该接近他!”陈知宁有些着急,眼睛里充满了担忧。 三千感觉他的确是在担心着什么,不由问道:“您能告诉我原因吗,他为什么危险?还有,当年事故的真相究竟是什么。” 然而陈知宁并没有回答她,而是忽然拿起手机看着,口中念道:“今天是……十二月十二号……十二号……” 他的脸色忽然变了,“三千!纾温现在在哪?” 三千一怔,“他应该是在公司吧,我没有跟他联系。” “那你快给他打电话问问,如果他在公司的话就让他在那里等着!算了,还是我自己打!”陈知宁这一紧张起来弄得三千也有些心慌了,不知怎的有种特别不好的预感。 陈知宁这个时候已经拨通了徐纾温的手机,然而那边只是嘟嘟的回音,并没有人接。 “不会这么巧的,怎么偏偏是今天……”陈知宁喃喃自语道,三千又着急又不敢问,一直等他挂掉了电话。 “到底出什么事了?徐纾温怎么了?”她终于能开口。 “现在还顾不上解释,你快给不凡打电话,看纾温有没有和他在一起。”陈知宁焦急催促道。 三千不知道他为什么这么急,看时间这会儿是晚上刚过七点,徐纾温通常都是在公司里面的,要么就是在回家的路上,可能接听手机不太方便。 但她眼下看陈知宁的反应也不敢耽搁,滑开手机的锁屏正要给樊不凡拨过去却看到了他的来电。 三千心里顿时就咯噔一下。 “喂不凡,我正要找你——” 她刚一开口就感觉到樊不凡那边气场不太对,只听他沉着声音打断她道:“三千有件事我得告诉你。刚才接到消息,南郊那边的环山高速公路上在大约半个小时前发生了一起严重交通事故,一辆车在下坡急转的时候撞到了护栏上,因为速度太快,车子冲开了护栏翻到山下。” 樊不凡说到这里停顿了好几秒,三千的心跳也不禁跟着他的声音停了下来。 “据现场的调查说,那辆车是一辆黑色的阿斯顿马丁。”樊不凡终于低沉着嗓音道。 而徐纾温的车,正是黑色的阿斯顿马丁。 第90章 大结局 时间瞬息流逝不等人,转眼便到了这一年的年关了。 姜禾这两天已经开始着手收拾东西,准备着跟洛三千一起回家过年。 他开始整理自己要带回家的衣服,可是打开衣柜的时候,要伸手的那一瞬间却不由顿住了。 衣柜显得太空,让他看着有些不习惯。 姜禾的手垂了下来,在原地站了一会儿又把衣柜的门合上,走到床边坐下。 精确地算算,距离陈双搬离这间屋子已经有三十七天了,而他却还总是在不经意间想起她在时的情景,一想起来心里就觉得空落落的。 姜禾回忆起,就在陈双要搬走的那天早上,他还告诉她说要把东西检查好,别落下什么。 当时陈双看着他的眼神十分的复杂,他看不太懂她的意思,但她却问他:“你就这么盼着我走吗?” “不是我盼着你走,而是你本来就应该回去的。”他当时理所当然地告诉她。 “我住在这里你嫌烦吗?” “当然没有,你别多心。” “那如果我还想来的话,你愿意接受我吗?”陈双一句句地追问道。 姜禾听了却有些犹豫,等了等才回答她:“我不会不愿意,但是,总还是不太方便吧……” “哪里不方便?” “你不是已经……已经……” “结婚了是吗?那我问你,是不是说如果我离婚了,你就不会觉得不方便了?”陈双像是铁了心似的非要打破砂锅问到底。 姜禾不知该怎么作答了。话都说到这个份上,他再听不懂她在暗示着什么就未免太蠢了。可是他虽然能听懂,却无法给她一个明确的答复。 “你是嫌弃我吗?”陈双见他半天不说话,俏丽的脸上渐渐漫上一层失望低落的情绪,“你是不是嫌我结过婚,所以不想要我?” “你误会了,我没有。”姜禾终于说道。他刚才想了想,觉得还是应该告诉她自己的真实想法。 “双双,我知道你的意思,但是我没法接受的原因并不是因为你,而是因为我自己。” 陈双定定地望着他,良久她才悲伤地点了点头,“我明白了。我走了。” 姜禾看着她痛苦的眼神自己的心脏不知为何也蓦地一揪,他明明应该不喜欢她才对,但是他为什么会有这种感觉呢。 这个问题,在陈双走了之后的好几天里姜禾都始终没有想明白,想不明白他就一直想,一直想,直到他心里有个声音越来越大也越来越清晰地告诉他,你喜欢的人,或许早就不再是洛三千了。 年少时对家里新来的姐姐所产生的那一种浓烈的迷恋,或许已经随着年龄的增长而渐渐转淡,特别是在看到洛三千已经找到了她心属的另一半之后,他其实也在告诉自己这份感情该放下了。 只不过,因为这份感情持续的时间太长,让他过于习惯,所以才没有及时注意到它的逐渐消失。 而对于陈双,在他叮嘱她离开不要落下东西时,却没有想到自己已然落了一样最重要的东西在她那里,并且随她一并离开了他。 现在,陈双已经随同陈知宁一起回美国去了,姜禾不知道若是他终于能承认自己犯了一个错误,是否还会拥有挽回的机会。 ※ 就在十二月底的时候,设计大赛的成绩也终于有了结果。 三千她们的作品以微弱的优势压下方格他们公司的作品,获得了第一名,而方格的格调设计公司则拿了第二名。 颁奖典礼上,三千再看见方格时已经没有了当初那种拔剑张弩的感觉。准确地说她现在对他任何的感觉都没有,甚至可以云淡风轻地笑着点头握手祝贺。 不管怎么说,当初方格有很长一段时间都是她在设计方面的偶像和指路灯,她从他身上学到过东西,心里还是感激地。而且这一次的比赛,方格能拿第二名,就足以证明他的确还是有实力的,只不过实力一向不大能和人品挂上钩罢了。 不过方格的心态就没有三千这么好了。他在看到她的时候全程都黑着脸,心里要多不爽就有多不爽,他怎么都没有想到当年三千辞职时在他办公室里说的话这么快就得到了应验,让他觉得既丢人又后悔。 颁奖礼结束后,三千还意外地撞见了饶娆,她是作为格调的员工来的,而她却已经不是方格的女朋友了。 三千其实对这些并不感兴趣,她本想跟饶娆打个招呼就走,却没想到饶娆主动叫住了她,还主动告诉了她一些以前不知道的事情。 “洛三千,现在咱们都已经离开n&h了,你就看在四年同窗的份上给我说句实话吧。你和徐总到底是什么关系?”饶娆深深盯着她问。 “朋友。”三千静静看着她说。 “朋友,呵呵。”饶娆自嘲地笑笑,“你装傻的本事真是有增无减。到这个时候了还骗我呢?” “你有话直说吧,别卖关子了。” 饶娆意味深长地瞥了三千一眼,“你难道真不知道徐总对你是什么心思吗?你还记得当初那次你在一期汇报上出糗的事吗?那是我和霍安竹一起做的。还有后来的‘绯闻事件’,也是我和她。” 三千的目光微动,“你我猜到了,但是霍安竹,我还没想那么远。” “你果然……”饶娆忽然叹了一声,“你虽然没想到,但是徐总却全看穿了。在一期汇报之后他就警告过霍安竹一次,而在绯闻之后他就直接把霍安竹调去国外学习了。至于我,大概是因为担心突然动我的话在舆论上对你会更加不利,所以徐总才暂时留下了我。只不过,在你辞职之后,他就立刻把我给解雇了。” 三千从没想过竟会是这样的剧情,心中触动却不在脸上表现出来,只是看着饶娆问:“所以你才又去了方格那儿?” “是啊,”饶娆苦笑了两声,“不过也是风水轮流转,方格在感情方面靠不住,当时那么对你,我也遭了报应。” 她没有说得太细,三千也没有问,反正不管到底是什么状况她都不关心了。 离开会场的时候,因为时间还早,三千便决定正好去找现在工作室的租赁公司商量一下停止合约的事。 到了那儿以后,接待三千的还是当初把办公室租给她的那个老板,听说她想停租人家倒是一点不乐意的意思都没有,让她坐在休息室等着,自己一会儿就把所需的材料都拿了过来。 “洛小姐,您看看吧,如果没什么问题的话把字签了就算完事了。” 三千见人家老板这么痛快,心底是十分地感谢,不由说道:“老板,这两年承蒙您照顾了,不仅免了我的抵押金,连房租都没有涨。我听旁边有好几户都说自己租金涨了,还生怕您跟我提呢。” 那老板的表情一下子显得有些尴尬,一副欲言又止将说不说的样子。 三千心下奇怪,感觉他像是有什么隐情,便问:“请问是有什么特殊的原因吗?” “这……”老板犹豫了一下,看看三千,颇为踌躇地说:“本来我不该说的,但既然现在你都要搬走了,那我告诉你应该也就没关系了。” 他这么说三千就愈发奇怪,“到底因为什么?” 老板的双手下意识地在膝盖上摸了两下,“其实是这样的,我们这个楼盘啊,要租的话必须得交抵押金的,你也知道,位置不错嘛。” 三千点点头:“然后呢?” “然后,你当时不是说没那么多钱叫押金吗,所以本来这个房子我是不能租给你的。”老板说着用手背擦了擦额头的汗。 “可您后来不还是租给我了么?而且没要押金。” “对,但不是没要,而是没问你要。”老板顿了顿,“当时有别人来担保了,付了押金,还多付了一笔钱用来补房租的差价。他说今后如果房租上涨了,就从这笔钱里扣,但是给你那边的报价要一直维持原来的水平。” 三千听着就愣住了。她仔细回想了一下她当时租工作室时的情景,应该是在老板拒绝租给她之后她有让姜禾去找老板说说,后来姜禾回来了就说老板同意了,她只当是老板被他给说通了,没想到竟还有这一段事情。 “难道是我弟弟??不对啊……他哪儿来那么多钱……”三千自言自语道。 老板冲她摇了摇头,说:“不是他,是n&h的总经理徐纾温。” “徐纾温?!”三千震惊的情绪难以言表,只能瞪大了眼睛看着老板。 “嗯就是他。那个时候他来找我,正好你弟弟也来了,说到押金的事他就说由他来承担,让我把房子租给你。不过他有个条件就是让我们不能告诉你真相,你弟弟也真行,居然真就一直没和你说。”老板感慨道。 三千定了定神,却没有再说话了。 今天一天得到的信息不算多,却都是关于徐纾温的。关于他,如何帮她,如何对她。 其实当初他说喜欢她那句话时她是半信半疑的,可如今她才真正知道他是认了真。 三千心里只觉得特别堵,堵得她想哭。徐纾温的这份感情,她给不了回应,但是她知道自己至少欠他一句谢谢。她想亲口对他说谢谢,可他却远在美国,还处在昏迷之中。 那天的车祸实在太严重了,据抢救徐纾温的医生说他能活下来已经是个奇迹,而至于之后还能不能醒过来、能不能痊愈都是个未知数,他们不敢给打这个包票,美国那边也不能。 现在,她只能祈祷着徐纾温可以醒过来,可以再好好地站在她面前。在她的生命当中已经失去过一位朋友了,同样的事情她无论如何都不想再经历一次。 总不能,连道谢的机会都不给她。 ※ 自徐纾温出事以后,樊不凡就接手了对何历宁的调查事宜。而最大的突破口,还是落在了陈知宁的身上。 或许是徐纾温重伤的事情对陈知宁造成的刺激巨大,他在回美国的前一天专门找到了樊不凡和洛三千,对他们说出了当年事故的真相。 原来,那个时候他的确是觉得徐纾温爸爸的存在有些碍手碍脚,他想让他离开公司一段时间,却没有想害死他。 而当时,陈知宁选择了和对徐纾温父亲同样有意见的何历宁合作,但何历宁却是个靠不住的人。 按照陈知宁的设计,徐纾温爸妈所乘坐的那辆车只是会遇到一场不大不小的事故,能让他受些伤在医院里耽搁一段时间就好。可是前去执行这项计划的何历宁却对汽车的刹车片进行了较大的破坏,又说寸不寸的,出行那天刚好赶上下大雪,本就刹不住的汽车在雪地上就跟上了润滑油似的完全失了控,这才酿成了那场严重的事故。 事后陈知宁去质问何历宁的时候,何历宁却一口咬死说他这是被陈知宁指使的,俩人都脱不得干系,也互相握有对方的把柄,陈知宁怕事情真捅出来他自己也得进监狱,便只好选择把事情瞒了下来,按意外处置。 不过出于对徐氏夫妇的愧疚,他主动要求领养徐纾温,就是为了好好照顾他,补偿他,也能多少让自己内心的罪恶感减轻一些。而关于何历宁跟徐纾温所说的那些股份的事,至少陈知宁如今是完全否认的。 当然,这种事现在已经无法追究得清楚了,三千只是奇怪为什么何历宁会在时隔那么多年后忽然来找徐纾温。 而陈知宁说到这件事时却不免唏嘘。 原来那何历宁原本有个女儿,早些时候因为他跟陈知宁相互牵制的关系,他提的一些要求陈知宁也会答应,其中就包括安排他女儿进了n&h在美国的总部工作。 那个时候正好徐纾温也是在总部的,不知道该不该说是孽缘,那个女孩子居然对徐纾温情根深种,已经达到了非他不嫁的地步。可徐纾温却对她半分感觉也无,而这女孩子又属于特别执着死缠烂打型,所以在有一次徐纾温实在不胜其扰的时候终于没忍住对她说了一些比较重的话,直接把人给打击回家了。 在这件事之后不久,徐纾温就被调回国当总经理,也就忘了这一段小插曲。 可是,对于他而言只是小插曲而已,但对那个女孩子来说却好似天塌地陷一般。被心爱的人拒绝了不说,以后连面都不好见了,她也是太极端,竟然就此选择了割腕轻生,幸好救得及时,捡回来一条命,但却变成了植物人。也就是因为这个原因,何历宁便把所有的怨恨都加诸在了徐纾温和陈知宁身上,他想要同时报复他们两个人,才想出那么一个挑拨离间的招数来。 不过在这个计划的最初何历宁也许并没有想要置徐纾温于死地,但就在去年的十二月十二号,何历宁的女儿最终还是没能坚持下去,停止了呼吸,他整个人也就此失控了。 陈知宁那天之所以问三千日期,就是因为他想到如果何历宁要施行报复,那最有可能的时间就是在他女儿的忌日。 所谓可恨之人必有可怜之处,对于何历宁这样一个人来说,他的人生也早已是无望的了。三千甚至不清楚自己是不是恨这个人,她当前只希望何历宁可以受到应有的惩罚。 后来陈知宁对他们说,等他回美国之后会对警方坦白这一切,并且协助抓捕何历宁。至于他自己会有什么样的后果,他都愿意认了,只是希望能等徐纾温醒过来的时候,告诉他自己曾经做过的事,请求他的原谅。 “我这一辈子,辜负了自己最爱的人,害死了自己最好的朋友,还愧对自己的两个女儿和女婿。我想,现在也该是时候做一件对的事了。”陈知宁在机场是这样跟三千说的,他还说,她肯来送他,他已经知足。 看着陈知宁穿过安检口,身影从视野中消失的时候,三千才发现自己竟然已经哭了。 有些感情真的是与生俱来,不可剥夺,且难以磨灭。 毕竟,他是她的亲生父亲。 “爸,再见了。”她最后用连樊不凡都听不见的声音小声说道。 如果能再见,我就认你。 ※ 时间再次回到年关,离陈知宁他们回去已经一月有余,三千觉得自己几乎是天天都在数着日子盼着美国那边能传来徐纾温苏醒的好消息,可是这个消息却迟迟不来,她也越来越难沉下性子。 这天晚上,樊不凡刚从外面回来就喊她道:“三千,有好消息!” “什么什么??是不是徐纾温醒了?!!”三千三步并作两步地从楼梯上跑了下来,让樊不凡紧张地忙上前几步去扶她。 “不是纾温的消息,是何历宁的。”樊不凡说道。 三千的心头沉了沉,但这毕竟还是值得高兴的事,虽然没有她所期待的那个那么好。“已经找到他了吗?” “嗯,我拜托了函煊哥和宜年哥,有他们俩出马人已经被抓到了,而且也找到了他对纾温的车做手脚的证据,要立案没有问题。”樊不凡自己也是松了口气,最近一直忙这事终于有个结果。 “那真是太好了,他做了这些,必须要付出代价。”三千握紧了拳头,想到徐纾温又是一阵心痛。 樊不凡知道她在想什么,他又何尝不担心呢,几乎是每时每刻都惦记着徐纾温的状况。 “三千,你别想太多,纾温一定会好起来。”他轻轻拉起她的手握在手心,温和的热度让她心头暖过来了些许。 “是啊,一定要好起来。”三千默默叹了一声,想到后天就是除夕夜了,她也该准备回家,但是怀着这样的心情今年这个年肯定是过不好了。 “想出去走走吗?”樊不凡看她心里难受,便提议道。 “好啊,”三千应和道,“去哪儿?” “随意走吧,走到哪儿算哪儿。” “好,听你的。” 三千稍稍露出点笑容,手指收紧也握住了樊不凡的手。 幸好,她还有他在自己身边。 万幸,他们仍能携手。 与此同时,正在家里独坐发呆的姜禾忽然听到门铃响的声音。他心里嘀咕了一声,会是谁来找他?一般来讲不会有人啊,如果是洛三千的话会直接用备用钥匙开门的。 “请问是谁?”他走到门口后透过猫眼往外看,却不料看到了一个让他朝思暮想的面孔。 “双双?!”还不等陈双开口姜禾已经一把拉开了门,双眼牢牢地钉在她身上,声音都有些发紧地问:“怎么是你?你不是在美国吗??” 陈双笑着看他,只是那笑中还藏着些微的忐忑。“我回来了,不欢迎吗?” “欢、欢迎……只是你——” “姜禾。”陈双忽然正色叫他,“我离婚了。” “离婚?”姜禾的表情都怔住了。 陈双点点头,认真地凝视着他的眼睛。“我离婚了,现在是自由身,所以我才特意来找你,就是想再问你一次那个问题。不管怎么想,我都不甘心,我不想就那么放弃……但是如果,如果你这次的答案还是没变的话,那我以后就……诶——” 姜禾不等陈双把话说完已经一下子将她抱入怀中,紧紧搂住不肯放手。 “……姜禾……” “双双,我喜欢你。”姜禾这辈子第一次对女孩子说出这句话,有多郑重,有多珍惜,只有他自己知道。 “做我女朋友好吗?”他低声问她,感觉到了她身体轻微的颤抖。 “好啊。”陈双湿润了眼睛回答。 转了好大的一圈,终于,遇到了对的人。他和她都是。 ※ 三千还不知道自己弟弟已经在电光火石间把人生大事给定下了,她这会儿正牵着樊不凡的手就在小区里头信步走着,没想到居然走到了徐纾温的别墅门口。 果然是心有所想,身体就会不自主地去跟随。 樊不凡见她停下了脚步,轻声问道:“想进去看看吗?” 三千定定地站了一会儿,最后还是摇了摇头说:“算了吧,等他回来了再看不迟。” “等谁回来啊?”身后忽然传来一个清冷中又透着几分戏谑的声音,三千感觉自己浑身的血液都在瞬间凝固了。 “纾温……?!”樊不凡先转过了身去,语气中透着深深地不确定问。 “我说不至于吧,我伤又没伤脸上,你难道认不出来了?”徐纾温人坐在一张轮椅上,后面还跟着两个类似于保姆一样的人。 确认是他后,三千和樊不凡都被惊到了。 “你怎么会在这里??什么时候醒来的???身体怎么样啊???你这样出来能行吗?!!”三千一叠声地问。 “洛三千,你能不能体谅下伤员,声音小点儿行么。”徐纾温眼中是三千熟悉的嫌弃,但如今看来她却觉得尤为亲切。 “纾温,你什么时候回来的?医生准许你出院了吗?”樊不凡低声关心地问道。 徐纾温冲他笑了笑,“刚到的。放心吧,我还没不怕死到自己逃出医院。我只是申请转回国内,已经得到批准了。” “那你的伤?” “没什么大事,养养就好了,我这不刚回家拿些东西,然后就回医院去。”徐纾温轻松地说。 三千这个时候眼圈却都红了,她盯着徐纾温努力克制着音量道:“徐纾温你怎么醒过来都不和我们说一声啊!你知道我们有多担心吗?而且你居然连回国都不告诉我们,够不够意思啊?!” 徐纾温本来还想用调笑的语气,但是看到三千眼角的水光就不禁严肃了几分,停了两秒才说:“我是想等在医院安顿好了再告诉你们,省得你们跟着一起操心。不过现在看来是我想错了,应该早跟你们说的,抱歉。” “抱歉什么啊……我也就随便那么一说,你别放心上……”三千是立时就心软了,她觉得自己还是太善良,不忍心责难伤员。 “先别在外头说话了,这么冷的天,纾温去收拾好东西我们得赶快送你去医院。”还是樊不凡先反应过来说。 “是啊,别我伤还没养好就先感冒了。”徐纾温跟着附和一句。 三千有些无奈地笑了笑,但是一颗心总算是觉得踏实了下来。 “快收拾吧。”她走过去推动徐纾温的轮椅,趁着他看不到的时候擦掉了眼角的一抹湿润。 在去医院的路上,三千又仔细询问了徐纾温的身体状况,发现其实并不像他所说的那么轻描淡写,伤还是挺重的。 “你说你还这么重的伤,为什么急着回国啊?就不怕路上颠簸再加重伤势吗?”三千忍不住稍带责怪地说他。 徐纾温瞥了一眼她和樊不凡,笑笑说:“我必须得尽快回来啊,得让你俩亲眼看见我才能放心吧。” “德性,谁那么待见想看你啊,你发张照片过来不一样吗。”三千翻了个白眼。 “还是不一样的,只发照片的话,你们肯定不会彻底放心,那样就耽误正事的进程了。”徐纾温现在不方便点头,就眨了眨眼睛说。 “什么正事?你该不会还惦记着项目吧?”三千觉得头顶飞过一群乌鸦,嘎嘎地叫…… 徐纾温恨铁不成钢地看看她,叹了口气,“我都这样了还操心什么项目,我操心的是你俩的事。你说你们这都多长时间了,差不多该走正轨程序了吧,不凡,你该求得求了。” 三千明白过来他所指的“正事”是什么,脸不由红了。再看看樊不凡,他的脸居然也红了。 “……你们俩还真是一对儿。”徐纾温看起来对他们两个人都无语了,满脸都写着自己内伤加重。 “我会求的。”樊不凡这时却忽然低声说了一句。 三千不由猛地抬头看他,而他也转过头注视着她,淡淡笑了。 “很快了。”樊不凡认真地说。 心中一动,三千不禁略显羞涩地低下了头。她知道已经不会有什么悬念了。 若他真得说出那句话,那她除了愿意,还是愿意。 【正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