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初春,云梦山细雨霏霏,放眼望去,山林间云雾缭绕,清亮的雨滴从翠竹的叶片间滑落,风声雨声沙沙作响。 “已经开了一个多小时了,怎么又转回了原地?你看那块大石头,我记得半小时前就看到过。”夏霆宇指着车窗外给开车的同伴傅冬平看。 傅冬平剑眉微拧、表情坚毅,双手稳稳把着方向盘,“我跟着导航提示开的,不会有错,那些石头只是长得像,并不一定就是同一块。” 夏霆宇摇下车窗看天色,“我们得快点,山里已经起雾了,天黑前再找不到流云驿站,就得在野地里过夜。” 傅冬平没做声,看了一眼导航仪地图,再次确认位置。 “你看,看那个亭子,我可以负责任的告诉你,二十分钟前我看过一模一样的。”夏霆宇又叫起来,最后还来了一句,“我们是不是遇到传说中的鬼打墙了?不然怎么在山里开了这么久,还是在附近兜圈子?” “要不,我们下去看看,做个记号?”傅冬平一方面受不了他聒噪,一方面心里也着急,把车速减下来,停车在路边。 下了车,冷风冷雨扑面而来,直往脖子里灌,傅冬平打了个寒颤,把冲锋衣帽子兜在头上,天边的云层很厚,看来这场雨短时间内停不了。 “去前面休息一下。”夏霆宇点了一支烟,也没等傅冬平答话,径自走向十几米外的凉亭。 凉亭不知建于何年何月,亭顶和立柱看起来斑驳破旧,看到凉亭里坐着三个躲雨的年轻女孩,夏霆宇更来劲了,扔掉烟头踩了踩,从容上前。 女孩们看到有男人过来,纷纷抬头去看,目光中流露出警觉之意。 夏霆宇放下冲锋衣的帽子,主动跟她们打招呼,“美女们,雨太大了,借地方避雨。”天有点冷,他搓着手。 见他俩都是年轻小伙,看起来还算斯文,女孩们稍微放下戒心,其中一人主动站起来,坐到同伴身边,把位子出来给他们坐。 傅冬平看到亭子中间的破旧石碑上有文字,取出手机拍下来。 “这块石碑有些年头了。”夏霆宇也看到石碑上残缺不全的文字,探头问傅冬平,“你看像哪个朝代的?” “螭首龟趺,石碑的主人应该官居三品以上,看花纹像是明代。”傅冬平仔仔细细替石碑前后拍照。他是学建筑的,对中国的古建史颇有研究。 “我也觉得像明代的,碑文依稀能看出是颜体,听说这一带在明代万历年出过一个探花郎,尤擅书法,以一手颜体字得到内阁首辅张居正赏识,不知道这是不是就是那位探花郎的墓碑。” 眼见三个女孩在一旁侧耳聆听,夏霆宇越说越来劲。 “这是墓碑?那我们坐的这个地方岂不是——”一个短发女孩害怕地跟同伴小声嘀咕。 她的同伴笑她,“这有什么,中国这么大,哪里没死过人,几百年前一块石碑有什么可怕的。” 夏霆宇自来熟,主动告诉她们,“这可不是一般的墓碑,能建碑亭,说明墓碑主人不仅有身份,在当地还极受老百姓爱戴和赞誉,坟墓和尸骨早已风化,碑亭却还保存着。” 短发女孩试探地问:“那这底下,是不是有墓室?” 夏霆宇笑说:“应该是没有了,在当地这么有名的人,墓肯定被盗墓贼光顾过,只剩个碑,当地的百姓为了保护这块石碑不受风吹日晒,才建了碑亭。” “原来是这样。”短发女孩终于不那么害怕了。 夏霆宇主动跟她搭讪,“你们是到云梦山来旅游的游客吗?是不是去流云驿站?正好我们也去那里,可以跟你们结伴,天快黑了,你们几个女孩子路上不安全。” 流云驿站是云梦山最好的民宿,来这里的游客大部分会选择入住那里。 “好啊好啊,我们正想找人结伴呢。”短发女孩忙不迭道,她早已注意到,对着墓碑不停拍照的那位是个帅哥,眼前这位长得也不错,有他们同行,旅途应该会很有趣。 “我叫夏霆宇,他叫傅冬平,你们怎么称呼?” “我叫童曦,她叫奚瑶瑶。”短发女孩笑起来腮边有两个酒窝,看着俏丽可爱。 夏霆宇主动跟奚瑶瑶打招呼,叫奚瑶瑶的女孩瞅了夏霆宇一眼,又瞅了瞅傅冬平,跟他笑笑,而坐在奚瑶瑶边上的另一个女孩整张脸被压低了帽檐的棒球帽和口罩挡住,看不清面容。 “你们三个没开车吗,怎么上来的?”夏霆宇没话找话。 童曦主动告诉他,她和奚瑶瑶两人都是大三的学生,趁着寒假出来散散心,从学校坐长途车到云梦山脚下的县城,下车以后一路步行。 旅游攻略上说,步行四十五分钟就能到,但她俩走了快两个小时,还没找到,雨下得越来越大,她俩只好在亭子里休息休息。 “我的脚都走出泡了。”童曦忍不住抱怨,声音娇柔婉转,让人一听就生怜爱。 “嗨,原来你们也跟我们一样,迷路了。”夏霆宇既觉得幸灾乐祸,又有同病相怜之感。 “瑶瑶说,我们可能遇上鬼打墙了,我发誓,我看过同样的景物不止一次。” “对对,我们开车在山里转了一个多小时,还没找到地方,说不定就是鬼打墙。” “不是鬼打墙。” 众人一愣,才发现是那个一直戴着口罩没说话的女孩在说话。 “是这里的人故意建了一模一样的建筑物,混淆视线,不想让外面的人进山。”女孩穿着棒球衫牛仔裤,编着松松的两根麻花辫,看起来年纪不大。 “你怎么知道是一模一样的,而不是同一个?”奚瑶瑶有点不服气。女孩道:“我每到一处都做了记号,这个石碑没做过记号,所以肯定不是原来那一个。” 傅冬平看了那个女孩一眼,面目模糊,但眼睛很亮,抚摸着石碑,若有所思,“我也觉得不像是同一个,虽然刻纹和样式都是一样的,但细看每块石头风化的程度又不太相同,应该是古人故意为之。” 看雨势渐小,傅冬平打电话到流云驿站,询问一番之后,告诉众人,云梦山这里地形复杂,按导航走就没错。 几个人从亭子里出来,看到戴口罩的女孩独自走向前方,傅冬平喊她:“喂,你不跟我们的车走?”女孩没回头,只摆了摆手。 “你一个人走要走很久才能到,还是跟车走吧。” 女孩还是没回头,傅冬平只得作罢。 童曦和奚瑶瑶很感兴趣地看着傅冬平这辆威风凛凛的黑色悍马,叫道:“好酷的车,是悍马h2这车得一百多万啊。” “不错嘛,能认出型号。”夏霆宇替她们打开后座车门。两个女孩上了车还在议论。 “这车底盘可真高,一般人开不了。” “这种车本来就是给男的开的,车身太大,女孩子开不动的。” 车发动起来,很快从戴口罩的女孩身旁经过,夏霆宇看看她身影,嘟囔一句,“真是个怪人,有车不坐。她跟你们不是一路的?” “不是,我们不认识她,是在鹭岛来这里的长途车上遇见的。” “她很傲的,我们拿矿泉水给她喝,她都不喝。” 两个女孩争先恐后把遇到口罩女孩的经过描述一遍。 “她大概经常独自旅行,警惕性很高。”傅冬平客观地说。 “你们也是鹭岛过来的?太巧了,我们也是。”夏霆宇惊喜不已,“你们是鹭岛当地人?” “我们是鹭岛大学的学生。”童曦一看就很单纯,没几句话就把自己的身份和学校报了一遍。 夏霆宇趁机跟她们说:“你们以后出门也要提高警惕,幸好遇到的是我们,要是坏人,千万不能上他们的车。” “坏人脸上又不会写个坏字。”奚瑶瑶心直口快道。 “就是,好人坏人我们还是分得出的。”童曦附和她。 按着导航提示,车又在山路上开了十几分钟,夏霆宇第一个看到流云驿站巨大的霓虹灯招牌,赶忙指给众人看,几个人都很兴奋。 流云驿站依山而建,四周绿树环抱,外表看起来很气派,有白色欧式立柱和拱形门,还有宽敞的天台和门前花园,此时天色渐暗,驿站灯火辉煌,仿佛从天而降的宫殿,令赶路至此的人心情不由得就振奋起来。 夏霆宇热心地告诉两个女孩,“听说这里以前是国民党某个高级将领的私邸,解放后收归国有,再后来又被地方政府卖给了现任主人开家庭旅馆。” “我最羡慕这样的生活了,采菊东篱,与世无争。”童曦爱幻想,觉得开民宿旅馆是个特别浪漫的事。 “那得有钱才行,买下这里肯定不便宜。”奚瑶瑶在一旁插话。 下车后,夏霆宇去前台办入住手续。童曦跟夏霆宇已经混熟了,看着他签字办手续,好奇地问:“夏哥,我们订的是二楼客房,你们住几楼?” “巧了,我们也住二楼。”夏霆宇心花怒放。 山间旅馆停车的场地不是很大,好在此时不是旅游旺季,只有几辆车,地方还算宽敞。 傅冬平停好车下来,看天快黑了,下意识看向旅馆前的公路,之前那个独自上路的女孩到现在还不见影子。 从停车场到驿站正门要穿过一片碧绿的草坪,草坪两边种着园艺花卉,错落有致的鹅卵石铺成一条花间小径,和周围的景观浑然天成。 一走进旅馆大堂,傅冬平就看到一个年轻女人坐在沙发上,高跟长靴包裹着细长的双腿,她对着落地窗,一边看书一边抽烟,很妩媚的样子,视线多停留了一会儿。 那女人像是知道有人在看她,一扭头,正好和傅冬平的目光对上,傅冬平但笑不语,坦然地把视线移开。女人看着他颀长背影,淡然地吐了口烟。 折腾一天,到了傍晚的时候才得以休息,夏霆宇一看到床,衣服也不脱,直接扑上去睡倒。傅冬平在一旁收拾行李。 “小冬哥,你看到旅馆的老板娘没有?长得很有味道。”夏霆宇悄悄问傅冬平。傅冬平摇头,“哪个是老板娘,我没注意。” “就是坐在大堂抽烟那个。” “哦?她就是老板娘,长得是不错。”傅冬平回想起在大堂里见到的那个女人,又补充一句,“一看就不好惹。” “不好惹才有故事。” 第2章 磨蹭到饭点晃晃悠悠下楼,在走廊里遇到童曦和奚瑶瑶,夏霆宇慷慨地表示要请她俩吃饭,庆祝他们在旅途中相遇。 吃饭的时候,夏霆宇和两个女孩聊得眉飞色舞。傅冬平见惯了他在女孩子面前演讲,只顾吃饭,并不插话。 这时候,一个女孩从外面进来,头发湿漉漉的,不知道是刚洗过澡还是淋了雨,傅冬平听那女孩跟服务员说话的声音,辨认出她就是之前那个独自上路的口罩女孩。 那张略显苍白的脸上带着疏离感,她一路目不斜视,从他们身边经过时也不例外,也不知认没认出他们。 人清冷,吃东西也简单,她只点了一碗素面,用的还是自己带来的筷子。 “真不是一般的谨慎,筷子都不用店里的,难道怕这里是黑店,有人给她下毒?”童曦看到她的动作,忍不住惊叹。 “她应该再自己带个碗,最好食物和水也不要吃店里。”奚瑶瑶见她摘了口罩后,那张脸漂亮得惊人,心生嫉妒,没好气地揶揄着。 “你们不懂,她那叫一招仙,我们这样的叫食通天,进了黑店,我们是老板娘的下酒菜。”夏霆宇对口罩姐没半点兴趣,觉得还是童曦和奚瑶瑶这样随和的女孩比较可爱,故意逗她俩。 “老板娘叫孙二娘还是佟湘玉?”童曦很配合地问。几个人大笑起来。 这时候,服务员从外面进来叫人,“任天真,203号房的客人任天真在不在?”“在,我在。”之前那口罩女孩举手。 原来她叫任天真,听起来很有一种韵味。傅冬平心中默念着,唯有绿荷红菡萏,卷舒开合任天真。 任天真丢下吃了一半的面条,跟着服务员走了。傅冬平越念越觉得这个名字似乎是在哪里听过,努力回忆,却怎么也想不起来。 晚饭过后,几个人上楼,夏霆宇询问两个女孩行程。 “明天你们去哪里玩?我们可以一起去。” “去凌云峰参观云梦宫和中山草甸,听说云梦山是观音的道场,很灵验,我和瑶瑶想去拜一拜。” “好啊,明早我们餐厅见。” 听他们说得热火朝天,傅冬平说:“我不去中山草甸,下午我要去鬼王村,参观那里的古村落遗址。” 奚瑶瑶听他这么说,灵机一动,赶忙改主意,“那我们跟你一起去鬼王村,听说云梦山的古民居古村落全国有名,特别是客家土楼,我在电视上看过,一直想去参观。” “鬼王村是什么地方?听着怪吓人的。”童曦有点怯怯地说。 “不吓人,就是个地名而已。童童,有我们在,你什么都不用怕。”夏霆宇已经自行改掉了对童曦的称呼,转而用昵称。 “行啊,那就一起去吧。”傅冬平生性豁达,且为人随和,反正他的车大,多带两个女孩不算什么。 夏霆宇看看手表,时间还早,问两个女孩有没有兴趣跟他们玩斗地主,女孩们答应了。傅冬平让他们先回房,自己去楼下找服务员要两副牌。 他到前台的时候,看到任天真站在那里跟老板娘说话,隐隐听他们提到鬼王村,忍不住提议:“我们明天去鬼王村,你要是有兴趣,可以跟我们一起去。” 任天真目光转向他,双目亮如寒星,拒绝的话也很礼貌,“不用了,谢谢。” 老板娘等任天真离开,视线主动迎向傅冬平,妩媚的眼睛笑意盈盈,可丝毫不显轻佻,“下午打电话问路的就是你吧?声音听着像。” 傅冬平没想到她竟能听出自己声音,意外中又带着好奇,“是我,我们在山里开车迷路了。” “我叫白素,是这里的老板,你怎么称呼?”老板娘主动伸出手。 白素,这个名字很好听,但不像是真名,傅冬平心思一转,大大方方跟她握手,“傅冬平,鹭岛来的游客。” 走近了看,她一张脸虽然妆容精致,眼眸深处却透露出岁月的痕迹,应该也是有点阅历的年纪了,纤纤玉手非常柔软,用柔弱无骨来形容丝毫不为过。 客套一番过后,白素提醒他,“你们想去鬼王村?那里挺远的,从这里开车要两小时,山路不好走,特别容易迷路。” 傅冬平告诉她,他是建筑师,想去那里看看土楼和古建。 看他外表潇洒倜傥、仪容不俗,以为是哪里来的公子哥儿,没想到竟是专业人士,白素暗中打量他一番,提醒他,“之前有游客去那里,失踪了几天才在山里找到尸体,警方到现在没查清死因,听说那里常年闹鬼,你不怕?” 见她美目流盼中带着莫名的寒意,傅冬平不为所动,“我不信这些穿凿附会之说。” 白素见他固执,知道他是有意而来,便不再劝,把鬼王村大致的路线告诉他,嘱咐他,要是迷路了,就打电话给她。 傅冬平谢过她,要了两副扑克牌上楼,路过203号房的时候,见房门半开半掩,好奇地看了一眼,却见那个叫任天真的女孩坐在床边摆弄着一个物件,心里吃了一惊。 一般人不认识那东西,但傅冬平认识,那是能感应人体磁场的寻龙尺,用来测地理风水、寻找古迹、勘探地下水源,是古代堪舆师必备的行头,就算是到了现代,风水先生和考古工作者也经常用。 这个女孩,看来是有目的而来。 和都市夜晚的喧嚣不同,驿站到了晚上万籁俱寂,很有一种荒山野店之感,夏霆宇和两个女孩打牌到深夜才回来,傅冬平早已睡了一觉,听到开门的声音,懵懵懂懂坐起来,“怎么玩到这么晚?” “我有点饿,又下楼吃了份宵夜,知道你睡了,就没给你带。”夏霆宇找衣服去浴室。 傅冬平本想把任天真的事告诉他,又怕他守不住秘密,引起不必要的麻烦,把话咽了回去。 “你知道吗,老板娘叫白素,跟卫斯理系列小说里卫斯理老婆的名字一样。”夏霆宇洗澡回来,一边擦头发,一边告诉傅冬平。 傅冬平睡意正浓,迷迷糊糊嗯了一声,很快又睡着了。 第二天清晨,傅冬平早早起床,看夏霆宇睡得正香,没有叫他,独自下楼去餐厅,刚坐下就看到任天真独自离开驿站。 仍是昨天那身棒球衫运动裤,这女孩子纤细高挑的身形看起来潇洒帅气,傅冬平也不知道自己怎么会用帅气来形容女孩子,她整个人给人一种干净利落又神秘的感觉。 不知道她是发现了什么,走了不多远,忽然折返,傅冬平好奇地探头去看,却被餐厅门口进来的几个人挡住视线,好不容易等那几个人走开,任天真早已走得无影无踪。 上午的行程很顺利,傅冬平开车带着夏霆宇和童曦、奚瑶瑶去凌云峰云梦宫拜观音。幽静的山林紫光氤氲,优美的风景令人心旷神怡,几个人玩遍了凌云峰,关系也越来越熟络。 太阳越来越高,阳光驱散了晨雾之后,温度逐渐升高,到了中午吃饭的时候,几个人热得穿不住外套。 童曦悄悄问奚瑶瑶,“瑶瑶,我们真要跟他们去什么鬼王村啊?能不能不去呀,听着怪吓人的,我们去别的地方玩吧。” 奚瑶瑶眼睛瞟了瞟正在点菜的傅冬平和夏霆宇,“有什么好怕的,不过是个名字而已,况且跟着他们,有他们保护,不会有危险的。” 山里的小饭店,吃的都是野味。童曦拧了半天拧不开酸奶的瓶盖,夏霆宇接过去帮她把盖子拧开。 奚瑶瑶眼珠一转,把自己那瓶给傅冬平,“傅哥,帮个忙。”傅冬平笑笑,替她把瓶盖拧开。 见两个女孩吃得少,夏霆宇不时嚷嚷,“你们别客气,多吃点,多吃才有力气爬山。”童曦呵呵笑道,“夏哥,我们饭量本来就小。” “我以为你们是想减肥,不敢多吃。” “傅哥,你跟夏哥都是鹭岛本地人?”奚瑶瑶找傅冬平聊天。傅冬平点头,“是啊,我俩是同学,从小玩到大。” “你俩都是建筑师?”奚瑶瑶有一搭没一搭地问傅冬平。 “他自己开公司。” 走的时候,童曦抢着去把账结了。傅冬平买了一箱水在车上,给两个女孩一人一瓶,“鬼王村地方偏远,车要开很久,你们中途要是想下车方便,就跟我说。” 奚瑶瑶点点头,觉得他不仅长得帅,还特别善解人意。 离开饭店的时候,迎面遇上任天真,童曦跑上前跟她打招呼,“任姐姐,你也来吃饭呀。”看到任天真额头有汗,她很讶异,“你不会是走来的吧?” 任天真没有回答她的话,反问她,“你们吃过了?”“吃过了,我们准备下午去鬼王村。”童曦忙不迭告诉她。 走了一上午?傅冬平估算一下,这里到流云驿站差不多有十五六公里的路,她不愿搭车,宁愿步行,也是奇了。 任天真去前台点菜,又是只要了一碗米饭一盘炒青菜。 童曦见她吃这么简单,“任姐姐,你吃这么少啊,这里的爆炒山鸡片和水煮鱼不错。” “我不吃长脸的东西。”任天真淡淡回了一句,找了个地方坐下,从背包里取出自己的餐具和水杯。 看出来了,她不喜欢用一次性餐具,都是自备餐具,傅冬平等其他人都走了,在前台买了一瓶红枣酸奶放她面前,“我们开车过去,你搭不搭车?” 任天真抬头,清丽白净的小脸,因为长时间步行而变得红润可爱,可她说出来的话却不可爱,反而有几分挑衅意味。 “你为什么老观察我?” 第3章 这丫头真敏感! 傅冬平微怔,哑然失笑,“我什么时候观察你了?”“你自己知道。”任天真不看他,低头吃饭。 这略带嚣张的态度让傅冬平倒抽一口气,不由得有些恼火,看她一个单身女孩子,好心好意让她搭车,她不领情也就算了,还怀疑别人,真是好心当成驴肝肺。 眼看着傅冬平负气而去,任天真忽然说:“傍晚的时候会有大雨。” 外面阳光灿烂,一点也没有要下雨的样子,但山里的气候多变,一天几个气候也很正常,傅冬平心里这样想,却故意反唇相讥:“你未卜先知?能预测天气?” 任天真听出他语气里的调侃意味,没有跟他针锋相对。傅冬平反而佩服她,这丫头还挺会控制情绪。 按着前一晚白素给的路线,傅冬平画了张地图,怕迷路,又找服务生进一步落实。 服务生一听说他们要去鬼王村,脸上顿时出现惊讶又略带恐惧的表情,“你们要去鬼王村?那里可不吉利,很少有游客去的,听说那里以前死过很多人。” 傅冬平不气馁,“我们是想去看看那里的古建,你知道详细路线吗?” 服务生摇摇头,一脸的避之唯恐不及,“我没去过,不知道那个村子究竟在哪里,那里很偏僻,路不好走,你可以找我们老板问问,他在外面修车。” 傅冬平去找老板,老板听说他要去鬼王村,把手里的扳手放到一旁,用毛巾擦了擦手上的油,“就你自己去?” “有几个同伴。” “那还好。”老板把地址详细告诉傅冬平,好心提醒,“那个村子里的人很排外,你们去了尽量少跟他们说话,看情况不对就回来。” “谢谢。”傅冬平趴在他车上,手绘出详细路线图,标注在手机地图里。 听到自己的车传来鸣笛声,傅冬平知道车上的人等急了,信步而去。 夏霆宇等他坐上驾驶座,把车发动了,才调侃他,“人家不愿搭你的车,你就不要老是自讨没趣了。” 傅冬平耸耸肩,没说话。 童曦身子靠前,趴在副驾驶的椅背上问夏霆宇,“任姐姐是有点怪,一个人独来独往的,好心让她搭车也不愿搭,非要自己花几个小时步行过来。” “岂止是怪,吃素就吃素,还说不吃长脸的东西。”奚瑶瑶略带不满地说。 几个人都笑起来,夏霆宇笑说:“你一定没看过《老友记》,《老友记》里rachel就不吃长脸的生物。”奚瑶瑶悻悻地撇嘴。 按着路线图,开车快一个小时才找到鬼王村,和白素和小饭店老板描述得差不多,鬼王村哪怕是在大白天,看起来也是死气沉沉,除了村口几户散落的民居,村子里最显眼的是几座圆形的土楼,高大森严,看起来像是一个个堡垒。 走了几分钟,居然一个村民也没看到,就更让他们啧啧称奇了。 童曦拉了拉奚瑶瑶衣服,“瑶瑶,你有没有觉得这里有点冷?” “是有点冷,阴风阵阵。”奚瑶瑶故意吓唬她,眼睛笑得弯成月牙,“鬼怪等着捉你。” 童曦没回应她地话,自言自语:“大门紧锁,看起来不欢迎游客进去参观,我们在外面看看就回去吧,免得惹麻烦。” 奚瑶瑶赞同地点点头,看到傅冬平拿着相机不断拍照,快步跟上他。 “傅哥,走到现在一个人也没看到,这个村子里到底有没有人啊?”奚瑶瑶站在傅冬平身后,悄悄问他。 傅冬平冷不丁听到她声音,回头看她一眼,“有人,人都在土楼里,这里地方偏远,当初建这些土楼的人把民居设计成这样,既是为了抵御外敌,也是为了防止野兽侵袭。” “这些民居有五六百年了,圆形结构的叫圆楼,内部构造能有三四层楼那么高,能住好几十户人家。”夏霆宇在一旁补充。 几个人沿着村里的土路往前,童曦不时抱怨,“这地方可真落后,连个水泥路都没有,都是羊肠小道,好像随时都能掉下去。” “你小心点,不行我扶着你。”夏霆宇热心地说。奚瑶瑶在一旁笑而不语,乐得给他腾地方。 走了十几分钟,又看到另一个土楼,傅冬平用高倍望远镜看看,前面似乎还有土楼,看来这个村子的主体是个土楼群,只是不知道为什么,他总觉得这些土楼的分布有些奇怪。 “夏哥,我们是不是迷路了啊,我怎么感觉我们又绕到了第一个土楼外面?”童曦细心,第一个发现不对。 夏霆宇看看四周,眉头微拧,“好像是有点不对劲,你看那条狗,刚进村子没多久,我就看到它在路边趴着,现在又看到它了。” 傅冬平沉着,并没有轻易附和他们,而是道:“我找个人问问。” 看到远远过来一个挑担子的村民,傅冬平想过去问路,哪知道那个村民一看到这几个衣着时尚的外乡人,脸色都变了,低下头赶紧让到路的另一边,避免和他们打照面。 一连遇上几个村民,皆是行色匆匆,没有一个人停下跟他们说话,傅冬平在路边站了站,看到一个十五六岁的女孩子赶了一群羊过来,才迎上去。 “小姑娘,我们是外地来的游客,想问问你,村里最大的土楼怎么走?” 赶羊的女孩看了看他,又看了看他身后的几个同伴,用带着方言口音的生硬普通话告诫他:“你们最好快点离开,这里没什么好看的。” “我们不是坏人,只是游客,你能带我们进土楼参观一下吗?”傅冬平近一步问。 这个提议似乎把女孩吓坏了,她忙摇摇头,“你们不能进去的,土楼不欢迎外来人,就连货郎也不能进。” “那你能跟我谈谈吗,我想跟你打听一些事情。” “不行的,村里人要是看到我跟你们说话,回去会打我。”女孩像是很害怕,鞭子一甩,赶着羊跑了。 傅冬平看着女孩背影,从她过时的衣着看,这个村子确实很落后,大概是长时间不与外界沟通,过路的村民个个看起来像是惊弓之鸟,稍有风吹草动就万分警觉。 夏霆宇走过来跟他商量,“不如先回去吧,两个女孩子都有点害怕,明后天我们自己过来。”傅冬平同意了。 村里道路纵横,房子又长得一样,问路也没人回应,几个人绕了近半个小时,才好不容易找到出口,两个女孩一心想回旅馆,夏霆宇陪她们走在前面,傅冬平不时拍照,落在后面。 画面框里出现一个熟悉的人影,傅冬平放下相机,看到任天真正和一个干瘦的老头说话,老头坐在路边抽旱烟,任天真蹲在他对面,手里还拿着个玻璃瓶,看样子像是在询问事情。 果然聪明,竟然想到带一瓶酒来贿赂老头,村里人封闭,但男人爱喝酒的习惯大江南北都有,尤其是农村老头,很少有不喜欢喝两杯的。 悄悄按下快门,傅冬平拍下这个画面以后,才在夏霆宇的不断催促下离开,心里始终有个疑问,任天真到这里来,究竟想找什么? 把夏霆宇和两个女孩送到流云驿站,傅冬平独自开车下山去加油,本想去一趟县文化馆,看到天边黑沉沉的,乌云翻滚,想起任天真之前的话,只得改变计划,赶在大雨之前返回。 有了之前进山的经验,没有多绕路,他回程只用了半小时不到。 回到流云驿站,天已经黑透了,厨房里传出炒菜的香味,隔着老远就能闻到。傅冬平抬头看到二楼他们住的房间灯是黑的,就猜到夏霆宇那家伙又不知道跑去哪里找乐子了。 一楼餐厅里,傅冬平探头望去,见夏霆宇和那两个女孩坐在一起,玩味一笑。 “我再讲一段鬼王村的故事给你们听。” “快说快说。”奚瑶瑶听得津津有味。 “别说这个了,说点别的吧。”童曦忍不住抗议。 傅冬平对夏霆宇那些鬼故事不感兴趣,刚要上楼,奚瑶瑶叫他:“傅哥,过来跟我们一起玩笔仙,凑齐四个人才好玩。” “我没兴趣,你们找别人玩。”傅冬平猜到夏霆宇又要玩把戏,并不配合他,上楼去了。 奚瑶瑶见傅冬平不来,掩饰不住心底的失望,“三个人怎么玩啊,不然你还是继续讲鬼故事吧。” 夏霆宇双眉微挑,表情看起来一本正经,“我说的可不是一般的鬼故事。我们下午去的那个鬼王村是个地图都找不到的地方。” “那你最开始是怎么知道那里的呢?”童曦胆小,但女孩子向来好奇心重,听夏霆宇说得神神秘秘,忍不住又想听下去。 夏霆宇见两个女孩眨巴着漂亮的眼睛聚精会神看着自己,心中得意,故意把事情说得玄玄乎乎。 “有一次我和冬平翻阅云梦山的资料,无意中看到关于那个村子的一段描写,才知道有那么个地方。鬼王村最早叫双榕村,从明朝初年开始有记录,因为村口有两棵百余年的大榕树而得名,村民大多数是从四川迁徙过去的农民。当年明太`祖朱元璋定都应天府,为了扩充福建海防,下令从人口比较多的省份迁徙一部分移民过来,随着经济发展,逐渐从一个人丁稀少的小村子发展成有百余户人口的大村镇。” “那怎么后来会叫鬼王村?”奚瑶瑶插话。 夏霆宇说:“双榕村在明朝一直人丁兴盛,但是从清兵入关开始,人口逐渐减少,村里人都说,是改朝换代影响了那里的风水,又说是红毛子荷兰人在沿海一带烧杀掳掠,火烧妈祖庙,触怒了镇海女神,总之双榕村就是从那个时期开始,瘟疫横行,死了很多村民,到后来,听说附近几个村子都受到波及,没有人再敢踏进双榕村一步。有一段时期,朝廷甚至下令把整个村子封锁,以免瘟疫再传染。地方志记载,双榕村的村民死得死逃得逃,人口最少的时候,村里只剩十二户,村民不足二十人,附近村子的村民偶尔从双榕村经过,说是白天看不到人烟,但夜里经常能听到鬼哭声,双榕村闹鬼的传闻从那时开始广为流传,渐渐成为地方上有名的鬼王村。” 夏霆宇越说越投入,两个女孩也听得入神,童曦忽然一声尖叫,指着窗外,奚瑶瑶下意识看过去,见玻璃窗外有个朦胧诡异的灰色人影,吓得也尖叫起来。 “鬼啊——” 童曦和奚瑶瑶本能地抱在一起。夏霆宇回头去看,什么都没看到,安抚她俩,“或许只是过路人的影子反射在玻璃上,不要自己吓自己。” 他的话音还未落,那个灰色人影已经出现在餐厅门口,童曦吓得尖叫着闭上眼睛。 第4章 任天真拿掉头上的雨衣帽子,好整以暇看着他们三人,“胆子这么小,穿个雨衣就把你们吓成这样。” “大小姐,人吓人吓死人,大晚上的你穿雨衣干嘛?还故意穿这种灰色雨衣。”奚瑶瑶没好气地抱怨。 任天真脱掉雨衣挂起来,“当然是下雨了才穿雨衣,早上我出门的时候看到天上有透光高积云,料想傍晚前后会有一场雨,就跟白素姐借了一件雨衣。” 说话间,她已经看到奚瑶瑶她们面前摆放的笔仙盘,忍不住戏谑,“就你们这胆量,还玩笔仙?” “怎样?跟我们一起玩吧,三缺一,我们正想再拉一个人。”奚瑶瑶一心想玩笔仙,看到傅冬平换了衣服过来,更起劲了,又叫他,“傅哥,任姐姐也跟我们一起玩笔仙,你要是不害怕,就跟我们一起玩。” 傅冬平没想到任天真也会有兴趣跟他们玩笔仙,挑眉看她一眼,见她发梢湿漉漉的,很是讶异,他下山一趟,以为她会先一步回驿站,哪知道她回来比他还晚,还遇上了傍晚这场雨。 纵然如此,傅冬平对笔仙这种无聊游戏还是提不起兴趣,推辞:“你们玩吧,我没兴趣。” “不要扫兴嘛,来,我的位子让给你。”奚瑶瑶主动跑过去拉住傅冬平胳膊,把他按在自己椅子上坐。 “反正离吃饭时间还有一阵,这时候回房间也没事可做,一起玩玩吧。”夏霆宇虽然对任天真印象谈不上好也谈不上坏,但直觉告诉他,她和傅冬平要是加入这场游戏会更好玩。 眼看夏霆宇奚瑶瑶热情相邀,任天真不好再推辞,下意识看傅冬平一眼,见他被童曦奚瑶瑶一左一右挤在中间紧紧护住,心里有些笑意,便也坐下。 “你们都不怕?万一真请来了路过的孤魂野鬼。”傅冬平有意吓唬他们。 “不怕不怕,童童,我们都不怕。”奚瑶瑶冲童曦挤眼睛,示意她附和自己。 童曦心中纵有惧意,但见其他人都神色淡定,也只得强充胆大,讪笑,“不怕,我也不怕,这个世界上才没有鬼呢。” “谁说这个世界上没有鬼,世界上鬼多着呢,既然要玩,气氛就要足,我去关灯点蜡烛。”夏霆宇去向服务员要一根蜡烛,把蜡烛点上以后,关掉房间里的灯。 黑暗让气氛变得压抑又诡异,奚瑶瑶和童曦大气不敢出,可还是强撑着要玩。请笔仙需要一男一女同时用双手握住笔作为主导,夏霆宇和奚瑶瑶自告奋勇。 “你行不行啊,手一直抖,别怪我不提醒你,意志不坚定的人最容易鬼上身了。”夏霆宇感觉到奚瑶瑶手不停颤抖,调侃着吓唬她。 奚瑶瑶啊咦一声,看了任天真一眼,见她面无表情,把笔给她,“任姐姐,还是你先来吧。”任天真默然接过笔。 烛光中五张年轻的脸表情各异,任天真扫视众人一眼,“开始吧。”几个人同时屏住呼吸,听她念念有词。 “笔仙,我们是过路的游客,请现身回答我们几个问题,愿意回答的你就画圈,不愿意回答的就打叉。” 众人足足等了快五分钟,笔尖纹丝不动,任天真睁开眼睛,扫了傅冬平一眼,“有人心不诚,笔仙不愿意现身。” “怪我啰?”傅冬平戏谑中带着点挑衅。 “我没这么说。”任天真不理他。 童曦期期艾艾道:“怪……怪我,我有点害怕,怕鬼附身,刚才开小差了,我们继续吧,我一定克服。”她一边给调整呼吸,一边给自己打气。 第二轮开始,仍是任天真和夏霆宇握笔,其他人握住他俩的手。任天真把请笔仙的那段话念出之后,不到一分钟,笔尖微微抖动,众人都很兴奋。 见任天真一双明亮双目注视着自己,夏霆宇脱口而出:“是你吗?你愿意现身了?是的话请画圈。” “三二一——”任天真轻声倒计时,声音飘忽,仿佛来自天际,众人都有一种沉醉梦境之感。 笔尖抖动得更厉害了,大约用了十几秒钟时间,在纸上歪歪扭扭画了个圆。任天真和夏霆宇对了个眼色,把笔握得更紧。 “你们有什么问题,可以问笔仙了。” 奚瑶瑶第一个提问,“笔仙笔仙,你能不能告诉我,我将来的老公长得帅吗,有钱吗?”“哇,你的问题也太无聊了吧。”夏霆宇怪叫。 众人还没来得及笑,笔尖抖动了,很快在纸上画线,关系到未来老公的长相和身家,奚瑶瑶紧张地眼睛都直了,笔仙像是有意要让她着急,故意磨磨蹭蹭很久,才画了个棱角分明的圆。 “这是圆形还是方形啊?”奚瑶瑶噘着嘴,有意看着傅冬平,问他。“没有打叉,姑且就算是圆吧。”傅冬平怕她聒噪,顺着她意思说。 “嗯。”夏霆宇赶忙附和,“将来的事谁也说不好,笔仙大概也不太能确定。” 他们几个人说笑,没有注意到任天真的表情渐渐变得严肃。 “笔仙,请告诉我,云梦山是不是真的有不可告人的秘密,鬼王村的传闻都是真的吗?”任天真问了一个令众人闻之都有些惊愕的问题。 这一回,笔尖抖动得很厉害,在纸上乱涂鸦好一阵,几个人举着胳膊举到胳膊都酸了,才看到笔尖慢吞吞地在纸上画圆。 “这么说,云梦山的传说都是真的,鬼王村真的闹鬼?”傅冬平追问笔仙,余光注意到任天真脸上有一丝异乎寻常的关注。 笔仙又在纸上画了个圈,这回线条很流畅。 “有人能破解云梦山的秘密吗?或者说,想知道真相的人,能不能平安走出去?”任天真问。 众人心中皆是一惊,童曦甚至闭上眼睛不敢看,过了很久很久,笔尖开始抖动,这一回,它没有犹豫,在纸上画了一个大大的叉。 房间里顿时静到可怕,好长时间没人说话,最终,任天真说:“好了,今天的活动结束了,笔仙,谢谢你告诉我们这么多事情,请回去。” 笔尖轻微抖动过后,在纸上画了个小小的圈,一切恢复平静。众人知道,这是笔仙已经走了,集体松了口气。 窗外的雨越下越大,白素招呼众人吃饭,傅冬平和夏霆宇过去帮忙摆桌子,任天真一个人站在窗口看着窗外的雨幕,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夏霆宇一心和童曦闲聊,吃饭尤其磨蹭,任天真早早吃完,独自上楼,傅冬平瞥一眼她背影,若有所思。别人吃饭她也吃,但是吃得不多,像是有很重的心事。 吃过饭以后,几个人陆续上楼。路过任天真房门口时,童曦跑去敲她房门。 “有事吗?”任天真已经散开一头浓密长发,看样子像是准备洗澡,长发间一张脸素颜清丽,有着不可方物的美感。 “那个——”童曦很想说,姐姐你真漂亮,可到了嘴边变成,“外面雨下得挺大的,还打雷,不如你到我们房间里睡吧,还能有个伴儿。” “谢谢,不用了,我不习惯跟别人睡一张床。”任天真维持着一贯的冷漠和疏远。 童曦讨个没趣,只得作罢。 “我就说她不会答应吧,你看,你偏要碰钉子,你就直说你害怕,让夏哥哥陪你好了。”奚瑶瑶在童曦耳边狡黠地笑。 “讨厌。”童曦搡了搡她,两人一路打闹着回房间。 回到自己房间里,傅冬平有意问夏霆宇,“你觉得不觉得她有点怪?” “你说谁?口罩姐?看样子你对她很有兴趣。”夏霆宇坐到床上,手按着电视遥控器,不停换台。 傅冬平自然矢口否认,“别胡说,我对她没兴趣。我就是觉得她有点怪怪的,这回到云梦山似乎有别的目的,下午我在鬼王村看到她,好像在找人打听什么事。” “那又怎么样,也许她也听过那个村子的传闻,对那里格外感兴趣呢。”夏霆宇对任天真没有那些好奇心,虽说她长得漂亮,可拒人千里,不像童曦那么可爱活泼,让人一看着就喜欢。 “晚上玩笔仙,明明是她装神弄鬼,你们一个个却玩得不亦乐乎。”傅冬平再次点出一个事实。 这回,夏霆宇有些诧异地把视线从电视上转移到傅冬平脸上,见他不像是开玩笑。 “我也有种感觉,当时自己像是被一股外力给推动着,不知不觉手就跟着她动。”夏霆宇回忆着请笔仙时的情形,当时还以为真是笔仙附体。 “你被她催眠了。”傅冬平笃定地说。 “什么?”夏霆宇惊叫。 傅冬平做了个噤声的手势,“请笔仙的时候,你跟她都是主导,她只有催眠了你,才能让那支笔听她使唤,她把她想说的话,都借笔仙的名义说出来了。” “什么意思?” “警告我们,云梦山和鬼王村有着巨大的秘密,控制不住好奇心的人会很危险。” “卧槽!一个小丫头片子,竟然对我们来这一招。”夏霆宇心中顿时像是有一万头草泥马飞奔而过。 “那她是怎么催眠我的?除她之外,在场四个人,她独独催眠了我,却没催眠你们,怎么办到的?”夏霆宇有点想不通,任天真说到底也就是个小姑娘而已。 “用眼神和话语对你进行心理暗示,让你的思维跟着她走,然后对你实施定向催眠。”傅冬平一边说,一边思索着。 “那她这么做的目的是什么,就为了警告我们不要再去双榕村?”夏霆宇想起第一次见到任天真时,那女孩沉着冷静,一双明亮的眼睛格外引人注目,却又蕴藏着无限神秘。 傅冬平努努嘴,“不光是我们,也是提醒对门那两只,不要好奇心太重乱玩笔仙,传说里,云梦山自古就是仙家和妖精杂居之地,什么事都有可能发生。” “越说越玄了,照你这么说,我看那个口罩姐搞不好就是什么东西变的,很可能是传说中的魅,也就是特别漂亮的女鬼,专门来勾你的魂。”夏霆宇打趣。 傅冬平冷哼一声,不理他,借着灯光翻看云梦山土楼的相关资料。夏霆宇看了一会儿电视,觉得没意思,抱着笔记本玩游戏。 窗外夜雨阑珊,四处静悄悄的,直到一声尖叫打破了这种平静。 第5章 傅冬平迅速放下手里的资料,一个箭步跑出房间,其他房间也陆续有游客出来察看情况,童曦和奚瑶瑶更是一身睡衣就跑出来。 “怎么回事,好像有人怪叫?” “我也听到了,像是女人的声音。” “应该是楼下有人在叫。” 众人议论纷纷。童曦害怕地跑到夏霆宇身边,“夏哥,你听到声音没有?是不是有什么人闯进来了?” 夏霆宇趁机安抚她,“你跟着我,让冬平下楼去看看。” 众人都在,唯有任天真房门紧闭,傅冬平不放心去敲门,敲了半天也没有人回应。奚瑶瑶在一旁说:“任姐姐会不会有事啊,不可能睡那么死的。” 这时候,白素上来告诉众人,“对不起,吓着大家了,刚才服务员阿兰在后厨洗碗,倒水的时候看到一只野猫窜过去,吓得大叫一声,大家放心回去休息,不会有事的。” 听了她的解释,众人虽有疑惑,却也各自散去,傅冬平把任天真的情况告诉白素,白素也有些担心,准备下去拿备用房卡开门。 “你们在干什么?”一个清脆的声音从楼梯后传来。 几个人转身去看,任天真淋得像只落汤鸡,一身衣服泥泞不堪,像是刚从泥水里滚过一遍,站在那里,定定看着他们。 童曦赶紧迎上去,“任姐姐,我们还以为你在房间里呢,怕你出事,找白素姐来开门。”任天真摇摇头,“我没事,谢谢你们关心。” “那你怎么穿着睡衣跑出去,身上还这么脏,跟谁打架了?”奚瑶瑶看她衣角不停往下滴水,不依不饶地问。 任天真的表情依然清冷,“有小偷趁夜溜进我房间,我追出去,不小心摔了一跤,好了,我真的没事,你们都去睡吧。” 分明是有心掩饰,傅冬平在一旁冷眼旁观,任天真瞧见他那种怀疑的目光,默默垂下眼帘,回到自己房间,很快把门关上。 众人被关在门外,心头都憋着一股气。 “什么人呀,人家是好心才关心她。”童曦嘀咕。 “就是,大半夜的到处乱跑,鬼鬼祟祟的,也不知道做些什么。”奚瑶瑶也抱怨,跟童曦一起回房间去了。 夏霆宇一回房间就看到傅冬平在翻背包和行李箱,纳闷道:“找什么呢?”“绷带和云南白药。”傅冬平翻了半天,终于找出药品。 “找这个干嘛?”夏霆宇好奇心顿起。 “任天真受伤了。”傅冬平平静地说。 “你怎么知道,你看到了?” 傅冬平没解释,拿着药品离开房间。夏霆宇本想跟去看看,转念一想,何必当电灯泡,坏了别人好事。 听到敲门声,任天真勉力站起来打开房门,见傅冬平站在门口,眉峰一蹙,“你还有事?”“我看到你受伤了,我这里有药。” 看到他把药品举起来给自己看,任天真没再说什么,放他进屋。傅冬平刚一进门就闻到浓重的酒精味,知道她自己也在给伤口消毒。 傅冬平打量她身上的伤,“腿上和胳膊上的擦伤都是皮外伤,你伤得最重的应该是右边肋骨下方,我看你刚才用手抵着那里。” 任天真坐下,右手揉着肋下的皮肤,忍痛说:“没伤到骨头,不要紧。”“这是云南白药气雾剂,你喷一点。”傅冬平随手把药瓶给她。 “谢谢。”任天真接过去,回身向里,掀起衣服喷上药。 眼看着傅冬平没有离开的意思,任天真看他一眼,猜到他心思,“你想知道什么,不妨直说。” 对她爽快的态度,傅冬平微有讶异,但没有就此开始发问,视线落在她身上,“你右胳膊上有伤,我先帮你消毒包扎。”也不等任天真说话,他主动拿起消毒~药棉蘸上酒精,替她清理胳膊上流着血的擦伤。 任天真咝咝吸着冷气,傅冬平下手很轻,可还是很疼。 理了理思绪,傅冬平开始发问:“你到云梦山真的是来旅游?你不像是一般游客。”任天真反问:“那你觉得我是来干什么的?” 傅冬平抬眼看她,语气凛然,“既然你让我问,就是要回答问题,而不是问我问题。” 任天真见他眼睛里多了一丝严肃,这才说起正事,“我想你应该听说过南明的永历皇帝,就是明英宗的孙子朱由榔,先是被封为桂王,后来又被明朝残余的一些旧臣拥戴成永历皇帝。” 傅冬平对这段历史并不陌生,疑惑地问:“我知道,但这跟你来云梦山有关系吗?” 任天真吸了口气,不知道是因为伤口太疼,还是觉得傅冬平没有耐心,停了停才继续说:“永历皇帝继承了他父亲的王位和家产,后来又以大明宗室的名义在民间筹集了很多金银珠宝,作为反清复明的军资,甚至拉拢了葡萄牙传教士,从澳门发兵用红衣大炮帮他跟清兵对战。南明小朝廷被吴三桂推翻后,永历皇帝被吴三桂用弓弦勒死,但是他的墓至今没有找到。” “你的意思是,他的墓地很可能在云梦山,还有他那些宝藏?”傅冬平怀疑地看着任天真,她并不像是觊觎宝藏的盗墓贼。 消毒过后,傅冬平又给伤口上了点药,女孩子的手臂白皙修长,偏偏有几道触目惊心的血痕,未免煞风景。 等药水干了,他用纱布和绷带把伤口包扎起来。怕弄疼她,他每一个动作都小心翼翼,虽然不是专业医生,他的动作倒是一点也不外行。 他的目光深沉专注,双目上两圈浓密的睫毛微微闪动,任天真怕他分心,耐心等他包扎完了,才缓缓放下胳膊。 “云梦山并不一定是永历皇帝的埋骨之处,但是南明小朝廷曾经以这里为据点进行反清活动,为了掩人耳目,伪装成当地的村民,双榕村在明朝中前期都很旺盛,到晚明忽然就败落了,其中很有蹊跷。” 傅冬平赞同她的分析,点头:“你这么一说,倒是解释地通,桂王,鬼王,大概后来人以讹传讹,把这里讹传成了鬼王村。” 说话间,他审视地看着任天真,苍白的脸上精致的五官明艳动人,一头乌黑长发卷曲微弯,从某种角度看,她简直不像尘世里的人,难道她真的是山里的精魂? 任天真并没太注意他的目光,淡淡然解释:“我父亲是研究民俗历史的学者,留下一本笔记,记载了在云梦山考察的情况,我这回来,就是想继续他的调查。下午我去了鬼王村,想找找有没有知情人,哪知被人跟踪,那人趁我睡觉的时候潜入我房间,等我听到声音追出去,那人已经跳窗而去。” “所以你也跳了窗户?你功夫不错呀。”傅冬平带着点调侃意味打量她。 “二楼的窗户也没有多高。”任天真从不理会别人的调侃,表情始终冷冷的。 “果然高手在民间。” 任天真用手抵着肋下,忍痛抽气。回想起之前追踪那人的经历,此时她的心仍突突直跳,黑暗加上风雨,仿佛一张密不透风的网,无声地阻止她行动,然而,越是遇到阻挠,她的决心反而越坚定。 傅冬平见此情形,忙说:“你别动,我去厨房要冰块,给你冷敷。” 厨房里,服务员阿兰正在打扫,看到傅冬平进来,停下手里的活,甜甜笑问:“小哥哥,你找什么呀?” “有冰块吗?给我几块,用纱布包起来,有人受伤了要冷敷。”傅冬平简单说明来意。阿兰从冰箱里拿出一盒冰块,“纱布我们没有,只有蒸包子的笼布,可以用你就拿去。” 条件有限只能将就,傅冬平用笼布包好冰块,想起什么,装作随意问阿兰,“听老板娘说,你刚才在厨房刷碗,看到野猫跳过去,吓得尖叫,这里经常有野猫过来吗?” “有的啊有的啊。”阿兰一惊一乍地说:“冬天野猫在山里觅不到食,经常会下山来找吃的,老板娘经常让我们放些剩饭在后面的山沟里,野猫会过来吃的。” “那现在也不是冬天啊,已经春天了。”傅冬平自言自语。 阿兰没听清他说些什么,目不转睛看着他,这个帅哥一住进来,她就注意到他了。他说话的声音也特别好听,带着点南方人特有的语调。 “晚上有没有人来打听过住客的房间号?” 阿兰摇摇头,“这我不晓得,前台登记不是我的事,是阿川的事。”傅冬平看她一脸茫然,心知从她这里不会问出什么,也就不多事。 回到房间里,看着任天真把包好的冰块抵在肋下,傅冬平分析:“可能有人不想让你进一步探索鬼王村的秘密,所以才会来找你,想让你知难而退。” 任天真点了点头。他的目光看起来很温和,却又带着透视人心之意,然而,她虽然感激他对她受伤表示的关心,却也不想满足他这种探询的*,别过脸去。 两人一阵沉默。 为了掩饰这种尴尬,傅冬平去关窗,下意识地从窗口望出去,雨已经完全停了,外面一片黑暗,隐隐能看到后面的山坡,爬满了杂乱浓密的藤蔓,风吹过树林,沙沙作响。这样风雨苍黄的夜,隐藏着秘密也不奇怪。 傅冬平脑筋一转,想起一个疑问,“下午我们开车过去,你是步行去的,好像也没有慢我们多少,你抄了近道?” 任天真嘴角微抿,像是在思考,过了很久才答话,“有一条路,一般人不知道,车不能开,只能步行过去。” “是山里的路?” “嗯,要穿过一大片树林,还有一片乱坟岗。” 傅冬平啧啧称奇,“你怎么知道那条路的?一个女孩子单独行动,胆子真大。”“我经常一个人野外探险。” 她并没有解释她是怎么知道那条近道的,傅冬平也就不追问,转而问别起她个人,“你是做什么工作的?” 任天真起先视线落在别处,听他问起,心里嘀咕,你是警察吗?怎么跟查户口一样,视线迎向他,半晌缓缓道:“我没工作。” “怪不得你有时间,还在上学?” 任天真瞟他一眼,心想,就算他对她受伤表示了关心,她也没有义务回答他这些问题,于是态度再次冷下来,“你问得已经够多了。” 谈话就此结束,傅冬平离开的时候有些悻悻的,报复性地想,长得倒是挺漂亮,就是胸有点小。 第6章 回到房间,夏霆宇见傅冬平表情中似有惆怅,忍不住打趣:“小冬哥,你去探病时间可够长的,有一个多小时了,干嘛了你俩?” 傅冬平捶他一拳,无声地拿衣服去浴室洗澡。民宿条件有限,每层只有一个洗澡间,游客都得轮着用,好在这时候大部分人已经洗过澡了,浴室不用排队。 热水从花洒里喷出来,洒在身上非常舒服,傅冬平满脸水珠不断滑落,回想起任天真刚才那些话,直觉告诉他,她说的那些话只是她来这里目的的一小部分,真正的原因她并没有说。 她父亲既然曾来这里实地考察,必然知道鬼王村非常排外,有人不愿意外来的人追查往事,既然如此,她父亲怎么可能再把笔记交给女儿,并且让她独自来这里挖掘真相,难道不怕女儿有意外? 除非她是瞒着家里偷偷跑出来,可到底是什么样的吸引力,能让一个女孩子不顾危险来调查真相? 这任天真,真是谜一样的人。 把手机里白天拍的照片点开仔细查看,傅冬平渐渐发现端倪,那些土楼错落有致,格局似乎有迹可循,他看过这方面的资料,古人在修建大型建筑群时会考虑风水和地理因素,将建筑物按照一定的图形来设计。 神秘的鬼王村,会不会像著名的八卦村那样,建筑物是按照风水方位来排列的呢?这个想法在傅冬平脑海中一闪而过,瞬间照亮了黑夜,他迫不及待的把那些图放大、重新排列,寻找蛛丝马迹。 一夜无梦,傅冬平睡到第二天上午九点多才起床,神清气爽下楼去餐厅吃早点,看到任天真坐在窗前,到她面前坐下。 “你的伤还疼吗?”傅冬平关切地问。 任天真怔了一怔,原本以为他忽然坐过来,不知道又要问长问短些什么,哪知道他头一句话便是问她伤势,眼睛里有着不容忽视的真诚,倒有些不好意思,告诉他,“挺疼的。” “休息两天就好了,你今天最好别出门。” 任天真轻轻嗯了一声,脸上没什么表情,只有微锁的眉头依稀能看出她的忧虑。 阿兰端着一碗色香味俱全的牛肉面过来,放在傅冬平面前,连筷子也替他摆好了,“小哥哥,趁热吃,不够的话,厨房还有,你叫一声我就替你端来。” 声音甜得能滴下蜜来,一双眼睛妩媚地看着傅冬平,过度的热情,让傅冬平吃不消,好不容易打发她走,他才得空问任天真吃过没有。 “我吃过了。”任天真自有一种对周围人熟视无睹的功力。 “那好。”傅冬平低头吃面。阿兰虽然有些花痴,做饭的手艺倒是不错,面条做的很劲道,面汤也很鲜美。 见任天真凝思不语,象牙般光洁细腻的肌肤透着清冷的光,傅冬平找她说话,“童曦和奚瑶瑶没跟你在一起?” “她们一大早就跟你朋友去金顶看日出了,上午还要去聆溪竹苑和三生泉,下午去看采茶戏,忙得很。” “你对这些似乎都不感兴趣,你只关心鬼王村。”傅冬平浅笑。 “彼此彼此。”任天真斜他一眼。 “鬼王村是保存非常好的古村落,那些客家土楼对研究这一带的建筑和民俗非常有帮助。”傅冬平三句话不离本行。 “那又怎样?”任天真探寻地看着他。 傅冬平并不急着回答,优雅地用纸巾擦擦嘴,把面碗推开,把身子靠近她一点,悄声说:“既然我们都对鬼王村感兴趣,不妨来个信息互换,你把你知道的告诉我,我也把我知道的告诉你。” “你知道什么?”任天真颇有些笑意,他能有什么值得她交换的信息? 傅冬平见她不大相信自己,主动说:“据我观测,鬼王村的土楼是按八卦方位所建,我们昨天一进村子,最先看到的那一座土楼,那是八卦中的巽位,巽位是八卦阵中的风阵,主东南,所谓‘风无正形,附之於天,变而为蛇,其意渐玄,风能鼓物,万物绕焉,蛇能为绕,三军惧焉’,天地风云四阵是八卦阵的主阵,所以第一次去的人进了村子找不到出口很正常,不懂方位的人很少能找到出口。” 见任天真听得入神,傅冬平进一步说:“永历皇帝身边一定有一位非常精通风水的高人,以八卦为方位建了若干土楼用来抵御外敌和埋藏秘密。土楼在几百年里有所毁坏,现存的几座并不足以推断方位,我会继续调查,然后画出地图。” “你的意思是,宝藏很可能就建在八卦阵的某个方位上,土楼群就是为了布下迷阵保护主楼?”任天真推测。 “对。”傅冬平说,“如果我们找到主楼,那应该就是埋藏宝藏的地宫入口,所以你想想,这么大的秘密,鬼王村的人怎么可能让你参与呢。” “所以我非跟你合作不可?”任天真凝视傅冬平。 “对!”傅冬平再次强调。 “如果我不答应呢?” “你会答应。” “你哪里来的自信?”任天真有些不屑地看着他。 “因为我是一流的建筑师,百年一遇的奇才,你不会遇到比我更精通闽粤一带古建的人,我的博士论文写的就是这个题材。”傅冬平自信地说。 任天真表情依然淡淡然,她并不是个轻易就能被说动的人。 见上面的理由并没有打动她,傅冬平使出杀手锏,“昨晚的游戏并没有真的请来笔仙,你只是催眠了夏霆宇,至于你的目的,你心里清楚。” “你想要什么?”任天真警觉地看着眼前这个人。 傅冬平说明来意:“如果我们能挖掘出真相,我希望你同意我发表一篇考察论文在国际周刊上。” “为出名?”任天真不大相信他的目的如此简单。 “为了梦想,我要做这个行业的翘楚。”傅冬平丝毫不掩饰野心。也为了向某个人证明,他的才气并不是虚名。 “我要考虑考虑。”任天真思绪有些乱。 “你养伤这两天,可以尽情考虑。”傅冬平并不想追得太紧。 “你叫傅冬平,是吗?”任天真忽然发问。傅冬平挑挑眉,故意做个失望表情,“怎么?你连我的名字都忘了。” 任天真缓缓吐口气,看着他的视线逐渐变得深沉,“我只是忽然想起一个人……那个人跟你一个姓、从事一样的职业,而且也是鹭岛人……难道你是傅聿林的儿子?” 傅冬平讶异不已,想不到这个萍水相逢的女孩子竟然知道他父亲的名字,看来父亲真的很有名。 观察出傅冬平那种惊讶中又带着骄傲和少许不甘心的复杂表情,任天真不无得意,“我说对了吧。你当建筑师是子承父业,你父亲是业内顶级大师。” “算你聪明。”傅冬平悻悻然,“你连我的父亲是谁都知道了,我却对你一无所知,这太不公平,既然要合作,你也该自报家门。” 任天真并不说话,只是饶有兴趣地看着他,不得不说,他的外貌很出众,一双眼睛尤其好看,带着点聪明,又带着点狡猾,让人忍不住就想多看他几眼。天生一张和善的脸,哪怕是不笑的时候,也给人一种亲切之感。 “你学的是什么专业?”不等她回答,傅冬平自己先抢答,“让我猜猜,你是学历史的,或者是考古,所以你随身带着寻龙尺,进行野外勘测。” “不对。” “那是学地理地质的?经常在户外活动。” “也不对。” “那是学什么的?” “很简单,气象学。”任天真揭开谜底。 傅冬平这才恍然,暗笑自己粗心,她看看云就能预报天气,不是学气象的是学什么,而且学气象的人对环境特别敏感,所以她出门总戴着口罩。 “在读吧,所以你昨天说没工作。” “今年夏天研究生毕业。” “你到云梦山,是偷跑出来的吧,既然你父亲来过,又知道鬼王村有很大的秘密,不可能同意你一个人过来。”傅冬平还是想探知她来云梦山的真实目的。 任天真摇了摇头,语气带着点伤感,“我父亲已经不在了,我来只是为了完成他的愿望,他从大学的时候就开始研究云梦山双榕村,直到去世,也没能解开秘密,他是带着遗憾走的。” “抱歉,我不知道这些。”傅冬平没想到自己的好奇心引出人家的伤心往事。 任天真凝望着他,手指轻叩桌面,像是提醒,又像是下结论,“你这个人好奇心太重,会给自己引来不必要的麻烦。” “你不也一样,也对神秘事物充满好奇。”傅冬平有意和她针锋相对,凝视她的眼睛,又问,“昨晚潜进你房间的人,你想到头绪了吗?” “还没有,但我可以肯定,那人是鬼王村的人。”任天真白净脸上新月一般的双眉深拧,似乎陷入思考。 傅冬平说:“我看过了,这家驿站共有十间客房,二楼三楼各五间,二楼住满了,三楼只有两户客人,我去前台问过了,没有人来打听过你的房间号,我猜他是趴在墙上,一间一间地找。” “壁虎游墙功?这个很难练的,起码得十几年的功夫打底。” “没那么神,但也不是一般人,我看过外墙,有好几处能攀爬着力的地方,对方应该是个身轻如燕的小个子。” 任天真赞同地点头,想不到他不仅行动快,而且很善于观察分析。 傅冬平拿出随身携带的画板,画了一张草图。他画得太入神,以至于没注意到某个时刻,任天真看着他的目光中透着彻骨的寒意。 第7章 “就目前我所了解的情况,这个村子的五座土楼是这样分布的。”傅冬平把草图给任天真看。 任天真回过神来,看一下他画的草图,问他,“如果是八卦阵的话,是不是应该有八座土楼围绕太极阴阳两鱼的中军阵?” “不一定,八卦阵中只有天地风云是主阵,龙虎鸟蛇四阵是奇阵,可以用虚,通常是堆砌草料、石碓、树木,用来迷惑敌人,这八阵每一阵都有六个小阵组成,加上中军十六阵,合成《周易》六十四卦,我们现在看到的五个土楼分别对应天、地、风、蛇、鸟,而缺少了云、龙、虎三阵。假如云阵为实的话,龙虎二阵必然为虚,也就是说,土楼本应是六座,有一座不知道是毁掉了,还是隐藏起来了。” 傅冬平说起这些,如数家珍,任天真听得津津有味,补充:“我父亲的笔记里记载,鬼王村在文`革的时候受到过冲击,村里的古建毁掉了不少,我猜想,云阵土楼就是那时候消失的。” “可惜我们没有航拍设备,不然的话,从高空俯瞰鬼王村,也许会有收获。”傅冬平略有遗憾地说。 任天真眼睛一亮,“想俯瞰也不难,我知道有个地方,能看到鬼王村全貌,我昨天从那里走过。” “哦?”傅冬平惊喜,“是不是就是你昨天说的那条,车开不过去,只能步行的路?” 任天真点点头,主动提议:“不然,我们一起去看看,拍些照片回来研究?”傅冬平得意不已,笑谑:“你不是说不想跟我合作吗?改主意了?” 任天真见他志得意满,半恭维半揶揄,“看你说得头头是道,也不知道是否言如其实,给你个实地考察的机会。” “可你受伤了,暂时不宜出行,不如等明天。” “没关系,我能行。” 傅冬摇摇头,只要看到她略显苍白的脸色,他就知道她肋下淤青还疼,阻止她逞强,“别步行了,坐我的车去吧。” 说定了一起出发,傅冬平回房间把指南针、登山绳、匕首和常用药品放进背包里,换了一身冲锋衣,走到楼下的时候,看到任天真已经等在门口,也是一身探险装束,甚至她手里还拿着登山杖。 “你用这玩意?”傅冬平指了指她手里的登山杖。任天真道:“昨天夜里下了大雨,山路湿滑不好走,有备无患。” 两人开车到前一天中午吃饭的小饭店,把车停在那里,按着任天真所说的路线出发去鬼王村。 一开始路程还算好走,随着密林深入,山路变得陡峭,脚下的青苔在雨后更是滑腻无比,傅冬平怕任天真摔倒,走在她身后,不时扶住她。 “累不累,不如我们歇会儿再走?”傅冬平见任天真有些吃力,劝她休息休息。 “也好。”任天真并不逞能,在溪水边找了块石头坐下,拿起水壶喝水。 云梦山地处南方亚热带,丛林茂密、绿意环绕,此时还没到旅游旺季,他们走的又是偏僻的山间小路,树林里只有他们两人,伴着风声和潺潺流水声。 “水里有鱼,早知道应该把烧烤架带来,我们烤鱼吃。”傅冬平看着水里游来游去的鱼,不无遗憾地说。 “说得就跟你能捉到这些鱼似的。”任天真调侃他。 也不知为什么,她乐于跟这个人斗嘴。他要看人,就大大方方地看;想知道什么,就直截了当地问,自有一种洒脱,让一向孤僻的她都没法讨厌他。 “你怎么知道我捉不到,只要有工具,我就能捉到,不然我用手捉一只给你看看。”傅冬平脱掉鞋袜,弯下腰去捉鱼。 没想到他竟如此孩子气,说捉鱼就捉鱼,任天真看着他动作,只挑挑嘴角,并不多言。 傅冬平捞了半天,也没捞起一条鱼,索信淌水到溪水中间,不时感觉到有鱼在腿旁游过,他站立不动,等待时机。 任天真望着头顶参天的树林,这里水土好气候适宜,树木都长得非常高大,绿绿的树冠把蓝天都给遮挡住了,只在缝隙间洒落点点阳光。 就在她想事情想得出神的时候,一个活蹦乱跳的东西扑到她腿上,把她吓一跳,定睛一看,竟然是一只大青蛙。 任天真把青蛙抖落下去,看向始作俑者,见他正叉着腰大笑,没好气道:“你不是要捉鱼吗,怎么捉只青蛙?” “那不是一般的青蛙,那是云梦山特有的角怪,学名叫崇安髭蟾。” 说话间,傅冬平又从水里提起一只,给任天真看。任天真避开,“我不要看,癞蛤`蟆有什么好看的。” 傅冬平笑而不语,趟水到岸边,穿好鞋袜,跟任天真一起继续赶路。 山路泥泞,任天真脚下一滑,差点摔倒,傅冬平及时扶住她,“天真,山路不好走,你又受了伤,不如让我走前面,你跟着我。” 任天真听他叫自己名字叫得那么自然,心里有些怪怪的,可又说不出什么,默然跟在他身后。 林木幽静,山路杂草丛生、蜿蜒不平,随时都有可能遇上陡坡,傅冬平有意放慢脚步,让身上的有伤的任天真不用走得太吃力。 他忽然止步,任天真差点撞到他身上。 傅冬平手指放在唇边,做了个噤声的手势,任天真悄然看过去,一米开外盘踞着一条色彩斑斓的蛇,蛇身只比她手腕细一点,感觉到入侵者靠近,蛇头翘起呈三角状。 “像是蝮蛇,把你的登山杖给我,你往后退,我来把它弄走。”傅冬平扭头在任天真耳边低语。他在野外探险时经常遇到蛇,并不慌张。 任天真仔细观察那条蛇,上前一步,小心翼翼用登山杖把蛇挑起来甩到草丛里。 “胆子真大。”傅冬平夸她。 任天真无所谓地嗯一声,“那不是有毒的蝮蛇,而是和蝮蛇很相似的颈棱蛇,没有毒,攻击性也很小,我在别的山里见过。” 两人一前一后,无言而又默契前行,差不多快走出这片密林的时候,任天真轻声道:“快到乱坟岗了,过去了就能看到鬼王村。” 路越走越窄,越走越不像是路,耳边有不知名的鸟叫,急促而凄厉,两个人似乎都屏住了呼吸,有一种诡异的安静。 看到路边的草丛里隐隐有一堆白骨,傅冬平悄悄握住任天真的手,谁都没有说话,急于离开这个大白天也能令人毛骨悚然的地方。 一路上,土坟无数,有些有墓碑,有些连墓碑都没有,大部分土坟经历多年风雨冲击,甚至已经暴露出白森森的尸骨。 “我不能想象,你一个女孩子从这里走过,竟然不怕。” “我没说我不怕,来都来了,怕也不能回头。” 看到不远处一块墓碑上似乎有字,傅冬平快步过去,“这块碑像是新立的。”任天真也跟过去看,墓碑上的文字显示,墓主人是个老年男性,下葬于2013年。 “看来这里并不是乱坟岗,而是某个村子的集体公墓。”傅冬平四处瞭望,本想用手机拍下这里,想想不合适,也就放弃了。 没有多停留,两人继续赶路,傅冬平有意问任天真:“你有没有听过鬼王村的一个神秘传说?” “什么传说?” “我在网上看到的,说有几个驴友到云梦山来旅游,路过鬼王村的时候正好天下大雨,他们央求村里人让他们住宿一晚,村里人答应了,结果第二天早上他们起床的时候发现少了一个人,房间里什么都跟前一晚一样,也没有任何打斗的痕迹,就是人不见了。” “少了一个人?怎么回事?”任天真没听过这个传说,好奇心顿起。 “他们也想知道是怎么回事,就去问村里人有没有看见他们失踪的伙伴离开村子,村里人都说没看到,于是他们又回到房间里,这时候,他们才发现房间里那个黑色柜子的柜门敞开着,而前一晚他们来的时候,柜门是锁上的。” “那个柜子有古怪吗?”在墓地里听这样的故事,哪怕是白天,也让人毛骨悚然。 “他们有些好奇,就去找主人家问柜子的事,主人家一听说柜子的门打开了,吓得脸色都变了,连连惊叫,那个柜子不能打开呀,打开要死人的。这下,那几个驴友吓坏了,他们那个失踪的伙伴恰恰是这伙人里好奇心最大的,说不定他就是趁着别人睡着了,偷偷打开了柜子。” 傅冬平说得煞有介事,语气惟妙惟肖,任天真听得入神,忍不住又问:“然后呢?那个人真的死了吗?” “在他们的再三要求下,主人家把柜子的来历告诉他们,原来,那种柜子叫安魂柜,是他们村里世代相传的一个祭祀用具,每逢家里死了人,只要把死者的骨灰放在安魂柜里七七四十九天,等死者的灵魂安然归去后再下葬,就能保佑这个家族人丁兴旺。” 任天真听到这里,心思一转,猜到傅冬平这是在耸人听闻,反问他:“所以那个失踪的驴友是被柜子里的鬼魂给带走了?这种祭祀的柜子难道不是摆在祠堂里,而是放在卧室里?你下回编故事编得有点逻辑性行不行?” 对她的聪明,傅冬平讪笑,“这可不是我编的,是网上流传的一个故事,至于细节方面,我哪知道那么详细。” 他听过夏霆宇把这个鬼故事说给不少女孩子听,女孩子们无一不吓得一惊一乍,只有这个任天真,还考量真实性,网上的鬼故事哪有什么逻辑可言。 走了大约十分钟,终于远离了那片可怕的墓地,视线渐渐开阔,脚下的路也越走越宽、越走越平整。 “你看,那边就是鬼王村。”任天真指着远处的某个村落。傅冬平望过去,依稀可见村里已经有炊烟升起,而鬼王村标志性的圆形土楼则清晰可见。 傅冬平看看四周,从背包中取出登山绳,把背包给任天真,“你帮我拿一下,我要爬到那棵树上去看看。” 若是平时,任天真肯定也想爬到树上看看,但她受了伤,爬树不是很方便,只得在树下等傅冬平。傅冬平借助登山绳,很顺利地沿着树干爬上去,选了一根粗壮的树枝站着,用望远镜眺望远方。 这一来,鬼王村的土楼看得更清楚了,傅冬平大致辨别出方位,从口袋里掏出笔记本,画了张草图,标注出地点,又拿手机拍了很多照片。 低头往下看,任天真正在树下遥望前方,他玩心顿起,记起口袋里有个小苹果,拿出来向她丢过去。 任天真哪里想到不速之客从天而降,被苹果砸中脑袋,顿时猜到是树上那个人恶作剧,把苹果捡起来向他丢过去,傅冬平哈哈大笑,很快从树上爬下来。 “你为什么偷袭我?”任天真忿忿。 “看你有没有当牛顿的潜质。”傅冬平打趣。 “你真是我见过的最无聊的人。”任天真嘟囔一句,把背包丢给他,自顾自走了。傅冬平跟上她,“我们现在去哪里?要不要再去鬼王村?” 任天真没有回答他,走的却是鬼王村的方向。傅冬平从背包里拿出两个洗干净的苹果,给她一个。 “你饿不饿,我背包里有熏肉三明治。” “我不吃肉。” “你是素食主义者?” “我高中就开始吃素,以前看过一个动物保护组织制作的人类残杀海豹和鲸鱼的视频,被吓到了。” “你的催眠术是谁教你的?”傅冬平始终觉得她很神秘。任天真没有立刻回答,过了一会儿才道:“我妈是医生,家里有很多医书,我看过。” “那你——” 任天真打断他,“不要再问我问题了,我不想回答,跟鬼王村无关的话题我都不想回答。”傅冬平讪讪地耸了耸肩。 两人正往村里走,已经能看到村口有人骑车出来,傅冬平的手机响了。 “什么?瑶瑶找不到了?你们别急,先在附近找找,我这就开车过去。”傅冬平匆匆挂断电话,告诉任天真,夏霆宇和两个女孩准备下午去看采茶戏,经过一片山谷的时候,奚瑶瑶失踪了。 第8章 傅冬平说:“不知道是迷路还是掉进山沟了,他们一开始还听到她说话,顾着赶路,走了好一会儿才发现她不见了,回头去找,也没找到,让我们开车过去帮忙找找。” 任天真思忖片刻,“我们一起去找,反正鬼王村就在这里,等找到人再来也不迟。”找人事不宜迟,两人沿着原路返回,回到小饭店开车去和夏霆宇他们会合。 看到傅冬平带着任天真一同过来,机灵的夏霆宇像是猜到了什么,跟傅冬平挤了挤眼睛,傅冬平故作不见。 “童曦,你最好去车上等,我们几个去找人就行。”傅冬平怕童曦非但不能帮忙,反而会走丢了。 童曦不同意,“瑶瑶丢了,我不帮着去找不大好。”夏霆宇也担心她会走丢,劝道:“童童,你还是去车上吧,这片山谷很大,说不定会有野猪什么的,万一你真的跟我们走散了,怕你会危险。” 童曦一心惦记奚瑶瑶,只得退而求其次,恳求夏霆宇,“夏哥,那要不我跟你一起走吧,也有个照应。”夏霆宇见她坚决想去,也就不好再说什么。 傅冬平说:“那不如分组吧,你跟童曦一组,我跟天真一组,免得落单。”四人皆无异议,彼此留了手机号,分头行动。 山谷里林木幽深,景色非常怡人,傅冬平和任天真一前一后,相差从不超过三米以上。任天真从背包里拿出寻龙尺,想借助仪器测定方位。 “那玩意有用吗?” 傅冬平对寻龙尺的功效始终持怀疑态度,虽说这是老祖宗传下来的东西,连外国人都相信它强大的功能,但他更相信眼见为实。 任天真调整寻龙尺的角度和方位,“隋炀帝的陵墓就是考古工作者用寻龙尺找到的,你说有用没用?” “你亲自实践过?”傅冬平还是半信半疑。 “找过人。” 山路难走,越是荒草茂密的地方越可能有危险,两人不敢大意,每一步都小心翼翼,风吹过树林和灌木丛,不时有悉悉索索声,任天真回头去看,眉头微微拧起来。 淡淡的雾气在林中氤氲,周围越来越静谧,任天真忽道:“前面有水源,水汽还不小。” 傅冬平惊讶不已,因为他记起来,之前看过地图,这附近应该有个大瀑布,是云梦山著名景观之一——三生泉。 步行五百多米,一挂瀑布映入眼帘,飞流直下三千尺、疑是银河落九天,越靠近,水声越大,霭霭的水汽在阳光照射下形成一道夺目的彩虹,翠绿的藤萝和树枝从山崖挂下来,连天地都仿佛都融入了这幅水墨画卷,变得写意而悠远。 “这里的风景真美。”傅冬平不禁感慨。任天真站在泉边一块石头上,向瀑布方向张望,“如果我没猜错的话,奚瑶瑶应该就在这附近。” “你的意思是说,她是为了寻找三生泉,才会迷路?”傅冬平也很聪明,一下子就猜到。“很有可能。”任天真冷静地观察周围环境。 “有道理,三生泉,缘定三生,女孩子都相信这些,不如我们在这附近多找找。”傅冬平大步往前。 等了半天,也不见任天真跟上来,他回头去看,却见她依然伫立在原地,不知道在看什么。 “怎么不走?” “瀑布后面好像有个洞。” 傅冬平顺着她指的方向,手搭凉棚看过去,隐隐能看到洞口,忙说:“你在这里等我,我过去看看。” 任天真跑过来,“那你带好手机,要是里面太深了,你就别进去。”傅冬平把手机小心翼翼放到冲锋衣内侧口袋里,又扎紧裤脚,把背包给任天真看着,小心翼翼沿着瀑布边上的山崖向瀑布后的洞穴靠近。 近水的山崖湿滑难走,有好几次傅冬平差点失足滑落到泉水中,幸好他眼疾手快,及时抓住一条藤蔓,并且借助藤蔓之力,一步步靠近了洞口。 果然是个隐蔽的地方,傅冬平穿过飞驰而下的水流,几乎是刚一走进洞里,就听到奚瑶瑶的求救声。 “救命啊——有没有人,救命啊——”奚瑶瑶一声声叫得既凄惨无助又有气无力。 山洞里手机信号不好,估计她没打通众人手机,才会选择最原始的方式呼救,然而瀑布水流湍急,她的声音再大,洞外的人也不可能听到。 “瑶瑶,是我,我是傅冬平,你在哪儿?”傅冬平打开手电,到处照照,山洞很深,越往里走越黑得吓人,脚下的路也很不平整,稍不留神就能崴到脚。 “傅哥……傅哥我在这儿呢。”奚瑶瑶的声音听起来快哭了。 傅冬平很快找到她,看到她萎顿地坐在地上,过去把她扶起来,“你的脚受伤了?还能不能走?”奚瑶瑶带着哭腔,“脚扭了,我站不起来。” 傅冬平只得把她背在背上,叮嘱她不管遇到什么情况,都不要松开手。奚瑶瑶得到他救助,心里甜滋滋的,脚上的伤也不觉得疼了。 沿原路返回,背上有人,贴着山崖走路更加吃力了,傅冬平用了比之前多一倍的时间,才顺利回到岸边上,一靠岸,累得筋疲力尽的两人跌坐在地上。 等傅冬平回过神来,才发现原本等在外面的任天真不见了,他赶紧打电话给她,铃声嘟嘟响了半天,她却没接。 思忖片刻,傅冬平打电话给夏霆宇,让他和童曦尽快过来带走奚瑶瑶,他要去找任天真。不知为什么,他有种不祥的预感,任天真会遇到危险。 夏霆宇和童曦就在附近,十多分钟也就赶了过来,傅冬平把奚瑶瑶交给他们,独自背包走了。奚瑶瑶看着他背影,不甘心地咬了咬嘴唇。 打了手机无数次,任天真终于接电话了,告诉傅冬平,她在追踪一个可疑人。 “回去再跟你说,我快追上他了。”任天真的呼吸声很急促,听起来像是在剧烈奔跑。 傅冬平怕她有危险,“你在什么地方,我去找你。”“在瀑布的东南方三十度左右,大概通向鬼王村的方向。”任天真追人的时候,也不忘记记住方位。 好在傅冬平的方向感很好,按着她所说的路线一路疾行,很快就看到她身影,不仅是她,还有个身形矮小的男人,两人正扭打。 任天真飞起一脚,把矮个男人踢到在地。 惊叹于任天真的拳脚功夫,傅冬平赶忙过去帮忙,和她一起制住了矮小男人,这才看清楚这个人约莫四十岁年纪,头发很长时间没剪,看起来像是野人一般,相貌算不得丑陋,表情却很狰狞。 任天真迎面给他一拳,一下子将他鼻子打出了血,“你说不说,不说别想走。”“我不……不不……不……”矮小男人不知道是吓的还是本来就结巴,半天也没说个整句子。 任天真让傅冬平制住矮小男人,手指梳拢凌乱的长发,麻利地用皮筋绑了两道,从背包里取出一个小盒,打开后取出针管针头,把针头对准矮小男人脖子上的血管,威胁道:“药水有毒,我这一针扎下去,你该想到会有什么后果,别等我动手。” 矮小男人终于面如死灰,主动交代,“你们去我……我们村里以后,村里人都很害怕,让我监……监视你们,看你们有什……什么企图。” “是谁指使你的?”傅冬平手上用了点力气,卡住矮小男人的喉咙。矮小男人嗫嚅道:“村……村长。” 任天真把针头对准他血管,再次威胁,“十五年前,有五个城里来的青年到云梦山旅游,最后有两个人死了,你知不知道他们死在什么地方?” 矮小男人一听说起十五年前,脸上先是出现惊愕表情,随即隐去,“在断肠崖那一带,听说……有人……摔……摔死过,是不是你说……说的人就不知道了。” 任天真收起针头针管,放进背包里,从背包里拿出一捆细绳。 傅冬平知道她问得差不多了,不想多事,松开手把矮小男人放了,“我们只是游客,是你们村里人想多了,以后不许再跟踪,不然别怪我们不客气。” 矮小男人一溜烟钻进山林里,很快消失不见。 眼见那人跑了,任天真拉起傅冬平胳膊,急道:“你不该放他走的,至少也该把他捆起来或者打晕了,他回去肯定会叫人来,我们快跑,不然就来不及了。” 傅冬平脸色一沉,“天就快黑了,你把他捆起来扔在这里,万一出了人命,你负责还是我负责。” 两人飞快离开,没多久就看到夏霆宇已经把车开过来,赶紧奔过去,上了车以后,众人都安全,才松了口气。 一路上,夏霆宇开车,傅冬平思考事情始终沉默,童曦不停安慰着奚瑶瑶,任天真缩在一角,表情严肃。 到了流云驿站,任天真和童曦一左一右架着奚瑶瑶下车回房间。 精通医术的白素观察了奚瑶瑶的伤势,给她做了简单治疗。奚瑶瑶的骨头没受伤,只是扭到了筋,而且受了惊吓,才会走不动,只要坚持冷敷,再用热敷,休息两天就会没事。 “白素姐,你是医生?”童曦见她治疗手法熟练,好奇地问。白素说:“当过几年心理医生,外科只会皮毛。” “瑶瑶,不如我们下山吧,找个医院好好看看你的脚,万一留下后遗症就麻烦了。”童曦担心地说。 奚瑶瑶犹豫片刻,她刚和傅冬平熟络了一点,不想提早离开失去机会,可又担心自己的脚,不及时医治恐怕会落下病根,心里几番挣扎,对自己的担心还是超过了一切,同意了她的提议。 任天真刚回房把东西放下,还没来得及休息就听到敲门声,料想是傅冬平,开门让他进屋。 傅冬平随手把门关上,看她手抵着肋下,关切地问:“是不是身上的伤又疼了,早知道今天不出去就好了。” 任天真勉力点点头,“本来已经不怎么疼了,在山上抓那个跟踪我的人时又撞了一下。”傅冬平扶她坐下,“你等等,我去绞一条热毛巾给你热敷。” 他去了几分钟,回来的时候,手里拿着条热毛巾。任天真用热毛巾捂住肋下伤处,热量缓解了疼痛,表情渐渐放松下来。 傅冬平拉过椅子,坐到她对面,“你会跆拳道?侧踢很专业。”任天真忍着痛说:“练过几年。” “怪不得你胆子这么大,看起来功夫不错。”傅冬平沉吟着。她会跆拳道,跟那个矮小男人过招依然受了点伤,说明那个人也颇有些拳脚功夫。 “你随身带着针管是为了防身?里面是什么药水?” “葡萄糖而已。” “以后别拿出来,免得给自己惹麻烦。” 任天真没说话。傅冬平也不管她能不能听得进自己的意见,思索片刻又道:“如果我没猜错,你到云梦山的目的,不是为了永历皇帝的宝藏,而是调查十五年前那起命案,对吗?” 他突如其来的一句话,让任天真平静苍白的脸上终于有了点情绪波动,过了好一会儿,才轻轻说:“对。” “两个死者里有一个人就是你父亲?”傅冬平再次大胆地猜测。这回,任天真没有沉默很久,就给了肯定的答案。 “十五年前,我父亲跟几个同学到云梦山考察,夜晚下山时发生了事故,他和一个同学先后摔下山崖遇难,我在他的遗物里找到了一本记载双榕村历史的笔记。” 傅冬平微拧着眉头,“你怀疑那次事故不是意外?”“说不清。”任天真淡淡地抬起头,双目中隐隐带着惆怅,叹了口气,“我只是有一种感觉,事情没那么简单。” 这一说,傅冬平明白了,她为了调查父亲真正的死因,详细研究那本笔记后,过来实地考察,假如她的推论和调查方向是正确的,那双榕村的村民因为祖先和永历皇帝的宝藏有关,怕外来者发现他们的秘密,的确有可能为了保守秘密而不惜害人。 不知道为什么,看着任天真眼神中那种略带忧郁的表情,傅冬平隐隐觉得痛心,十五年前,她应该还只是七八岁的孩子,父亲去世,对她一定是个沉重的打击,所以她才会如此执着,这么多年过去了,依然想调查出真相。 “今天我们抓住的那个人,是不是就是那天潜入你房间的人?” “应该就是他,我记得他背影,个子不高,但行动很灵活,那天山里下过雨,路上又湿又滑,我不熟悉路,所以才没追得上他。” “我看你不如报警,你这样一个人采取行动太危险了。”傅冬平劝道。 任天真摇头,“报警没用,我没有任何证据,下午的事你也看到了,那人脑筋不是很清楚,就算警方找上他,也问不出什么。” 傅冬平还想说什么,又没说出口。 “你有顾虑的话,可以不用跟我一起调查。”任天真从背包里掏出一本黑皮面的笔记本,借着灯光一页一页翻看。 想来她经常翻看,纸页都泛黄了,傅冬平看着她侧影,犹豫着是就此离去,还是再进一步跟她谈谈,尽管认识的时间不长,他却能感受到这个女孩身上有种不寻常的东西。 第9章 “幸存的三个人,你去查访过吗?” “没有。他们……他们就算知道什么,也不会说实话的。” 傅冬平疑心顿起,“为什么你如此肯定?” 任天真把脸转过来看着他,“我不信任他们!我这么说,自然有我的理由,你我萍水相逢,有些事情,我也不能贸然告诉你。” 眼看着任天真很明显地表达出对自己的不信任,傅冬平心里不禁忿忿,然而还没等他说话,一阵急促的敲门声响起。 “天真,你在吗,我是白素,有重要的事找你。” 一听是白素的声音,任天真赶忙去开门。白素站在门外,等她把门打开,一眼看到傅冬平也在她房间里,两人锁着门,不知道在做什么,目光瞟了他俩一眼。 “白素姐,什么事?” “有警察上门来临检,说是双榕村死了一个人,初步判定是他杀,所有住在我旅馆里的客人都要接受盘问。” 死了人?傅冬平和任天真同时有一种不祥的预感。傅冬平走上前来,向任天真低语,“我们一起下去。” 旅馆大堂里,两名便衣警察正在询问旅馆里的客人,童曦和奚瑶瑶因为都是女学生,奚瑶瑶还受了伤,警方只简单问了童曦两句就让她回去。 其他人的例行询问结束后,傅冬平和任天真坐到警察对面,其中一名中年警察向他俩出示警`官证,并且查看了他们的身份证。 “你们都是游客?”中年警察问他俩。两人点点头。 “见没见过这个人?”中年警察从笔记本里拿出一张照片放到他们面前。傅冬平仔细一看,就是白天跟踪任天真,被他们抓住的矮小男人。 “见过。”任天真主动回答。傅冬平心中吃了一惊,但没有表现出来。 中年警察一听任天真的话,立刻询问,“在哪里见过?” 任天真说:“我去双榕村参观土楼,跟这个人问过路,因为他长得特别凶,说话还结结巴巴的,所以对他有印象。” “只是问路?”中年警察身边的年轻警察凝视着任天真的眼睛,似乎是想辨别她的话是真是假。 “是的,我第一次到云梦山,也没有跟团找导游,人生地不熟,迷路了,就找了个过路人打听。”任天真回答问题的时候特别冷静,听不出任何情绪。 警察又询问傅冬平,傅冬平说:“我也去过双榕村,但好像没见过这个人,记不清了。”“你再好好想想,有没有见过他?”年轻警察有点沉不住气地问。 听出警察的弦外之音,傅冬平按捺下心中不满,再次否认:“没见过。” 中年警察咳嗽一声,缓了缓语气,“今天中午,有村民在村口看到一男一女两个城里来的年轻人,男孩个子很高、女孩长得很漂亮,是不是你俩?” “是。我们还没进村,就接到朋友电话,他们和另一个朋友走散了,让我们过去帮忙找人,我们就回去了。”傅冬平如实道。 中年警察吸了口烟,沉吟道:“你们的朋友是不是就是那个受伤的女大学生,叫什么瑶瑶的?”傅冬平嗯了一声。 “据她们说,你们昨天已经结伴去过一次双榕村,今天怎么你们又去了?” “昨天迷路了,没参观完,所以今天想再去看看。”任天真回答滴水不漏。中年警察淡淡一笑,像是夸奖,又像是试探,“小姑娘,你挺冷静的。” 任天真见他坚毅的脸上目光深邃,不怒自威,似乎有一种说不出的深意,心中一凛,嘴上反问:“冷静不好吗,难道女孩子就非得胆小如鼠?” 中年警察又笑了笑,才指着桌上的照片说:“这个人叫冯山,是双榕村有名的二流子,外号疯三,练过几年武术,空有一身蛮力却游手好闲,这两年买了一辆小型货车在容县和附近的几个镇跑运输,平时在村里经常调戏妇女。据村里最后看到他的人说,他下午回村的时候脸上有伤,像是被人打过,傍晚的时候,他就被发现死在山坡上。” “怎么死的?”傅冬平问。 “背部中刀。”中年警察语气顿了顿,又补充一句,“最奇怪的是,尸体头部不翼而飞。” 他炯炯有神的目光一直观察着傅冬平和任天真的表情,见他俩均露出惊诧恐惧之意,随口又问了几句,就让他们回去。 临走的时候,任天真说:“赵警官,你们得快点抓住凶手,不然我们住在这里也不安全。” 中年警察观察他俩背影,忽然叫住他们,“你俩是什么关系?是情侣?”不知道他为什么有此一问,傅冬平和任天真面面相觑。 “不是,我们也是前天住进这家旅馆才认识的。” “我没开车,他们开了车,我搭他们的顺风车。” 两人默契地回答中年警察的问题。中年警察点点头,向他俩挥挥手。 回到房间里,彼此沉默不语,但心里不约而同都在想,事情越来越复杂了,似乎有一只看不见的黑手在操纵这一切,而疯三只是投石问路的棋子,棋子暴露,就被残忍灭口。 “这件事你别再参与了。”任天真冷冷地说。 “我劝你还是报警,事情已经不受控制,你没发现吗?那个村子的秘密再多,知情者也无权杀人。”傅冬平的语气有些激动。 任天真坐下,“我自己会小心。” “你这个人为什么如此固执,不听别人劝告?一个女孩子孤身去调查,遇害了都没人知道。” “我必须查清楚。”任天真低垂着眼帘,“这事与你无关,你不必在这个时候展示热心,我自己的事自己知道。” 傅冬平倒抽一口气,悻悻然,“好,我不管了。既然你一意孤行,我也没法管你。” 等他摔门而去,任天真的气势才颓败下来,沉默良久,打电话给千里之外的某个人。 “天真?”对方听到他的声音很吃惊,追问,“你去哪儿了?这些天小组活动都没见到你。” 电话里的男中音很好听,清朗中又带着沉稳。 “我在云梦山。”任天真有气无力地说。“怎么去那儿了?放不下当年的事,还是我上次说的话……”对方说到一半欲言又止。 “出来散散心。”任天真并没有把到云梦山的真实原因告诉他,但是又特别想听到他声音,主动问他,“鹭岛天气好吗?” “天气很好,学校里凤凰花都开了,还有樱花。” “我一个人在山里很寂寞,你陪我说说话。”任天真向下躺在床上,想象着他此刻的表情。 对方沉默了一会儿,才轻声说:“我上回就说过了,我们在一起不合适,天真,我比你大太多了。” “我只想让你跟我说说话,有什么合适不合适的!我又没说别的,你不用急着撇清,我不会耽误你前途的。”任天真忽然发火,眼泪瞬间涌出眼眶,有一种想摔掉手机的冲动。 对方并不动怒,柔声劝她,“你冷静一点,冷静一点听我说,快点从云梦山回来,你就快毕业了,回来好好准备论文答辩。” “我不要毕业,我也不要写论文!”任天真抽泣着、赌气地说。 “你不是孩子了,怎么还这样任性?玩够了就快回来。” “你想不想我?”任天真忍住泪,故意问他。 然而,他并没有回答这个问题,“春天山里冷,尤其是晚上,多穿点衣服别着凉了,好好照顾自己。” “我不想听你说这些。”任天真把电话挂了,脸贴着床,哭了好一会儿,心里才好受些。 傅冬平回到房间里,越想越不是滋味,灵机一动去找白素,要借她电脑查资料,白素带他去自己的房间。 房间是里外套间,里间卧室,外间则是书房,室内装饰还维持着之前民国时期的风格,一式的红木家具,靠垫全是真丝刺绣,靠窗的一盆白海棠足有一米多高,绿叶间开满了嫩白的花,整个房间给人一种古雅大气之感。 “电脑你随便用。” “谢谢,我很快用完。” 一身月白旗袍的白素把留声机指针放到唱片上,小提琴曲梁祝悠扬的旋律在房间里飘荡,打开铜制珐琅香炉的炉盖,点起盘香。 香味清淡好闻,傅冬平深吸一口,赞道:“你的生活如此雅致安逸,让我想起一句诗。”白素笑问:“什么诗?” “绝代有佳人,幽居在深谷。” “你这是在夸我?” “不然呢?” 白素笑而不答,拢住丝绒披肩,姿态优雅地坐在贵妃榻上,注意到傅冬平虽然跟她说话,目光却始终关注着电脑屏幕。 傅冬平用百度搜索了很长时间十五年前云梦山的命案,收获甚微,年代太久远,很多消息没有传到网上,只有驴友圈有人稍微提到,当年在云梦山断肠崖发生过意外,死了两名游客。 资料上显示,断肠崖原来不叫断肠崖,而是叫惊鸿崖,传说古人在那里看到过仙人骑鹤飞过,惊鸿一瞥,由此得名,后因山势太过险峻,历朝历代都有寻仙者摔下山崖身亡,久而久之,人们便把那里叫成了断肠崖。 “白素姐,你听说过断肠崖的传说吗?”傅冬平扭头问白素。 白素秀眉微皱,“断肠崖?那里山势陡峭,景观没有人为开发过,每年都会有人在那附近失踪或者受伤,是云梦山最危险的地方。” “那里有过什么传说吗,比如十五年前死过人?” 白素摇了摇头,表情中带着点慵懒,“没听说过,我到这里不过两三年,很多事情也懒得去打听。” 说话间,她又瞄向傅冬平,“你打听这些做什么?”傅冬平怕她有所怀疑,只得搪塞,“路上听人说那里风景绝佳,很想过去看看。” “我劝你不要去,每年都有驴友不听劝,满山乱跑,到最后都要搜山去找,劳民伤财。”白素缓缓吐了口烟,掐灭了手里的薄荷烟。 房间里的香气越来越浓郁了,傅冬平初时没发觉,越闻越觉得香味有些特别,让他的精神莫名地兴奋和烦躁,他定了定神,尽量屏住呼吸。 在驴友圈找了很久,傅冬平终于找到一份去断肠崖的详细路线图,那个驴友是个中学教师,平时酷爱旅行探险,也是为数不多的孤身徒步走过断肠崖的人,为了方便别的驴友去猎奇探险,他特意绘制了路线图上传到网上。 傅冬平下载好地图,准备起身告辞,白素忽然叫住他。 回头去看,只见白素曼妙的身姿在缕缕檀香里更显妖娆,朱唇轻启,她说:“以后别叫我姐,我不喜欢别人叫我姐,我又不是没有名字。” 傅冬平淡淡一笑,“好。” 第10章 从白素房间出来,傅冬平长长舒口气,房间里的香味让他差点就昏了,一抬眼看到任天真下楼来,手里还拿着电水壶,想跟她说句话,又不知从何说起。 任天真乍见傅冬平从白素房间出来,白皙的脸上冷漠中带着一缕轻蔑。 傅冬平猜到她有点误会,走到她身边,见她披散着头发,眼皮略有红肿,看起来像是哭过了,轻声说:“我借白素电脑查云梦山的资料,你需要的话,我可以发给你。” 任天真没说话,去厨房的饮水机接了一壶水,傅冬平跟在她身后,见她表情恹恹的,告诉她,他下载了断肠崖的地图。 “你要去的话,最好详细研究下这份地图,那里是典型的丹霞地貌,风化严重、地况复杂,到处都是陡坡峭壁,徒步过去危险很大。” 任天真没好气地瞥他一眼,“你不是说你不管了吗?”傅冬平眼波流转,嘴角一抹笑意,“事后补救,不如事前做好准备。” 这话听着怎么那么别扭?任天真心里一阵嘀咕,端着装满水的水壶上楼。傅冬平很自觉地跟在她身后。 夏霆宇站在门口,本想叫他回房间打牌,一见情形,知趣地没叫他。 看着任天真撕开方便面的袋子,傅冬平问她:“怎么不下去吃饭,要吃这个?”“吃饭时间过了。”任天真语气依然淡淡地,对他跟进来倒也没有表现出反对。 方便面泡好以后,任天真低头吃面,傅冬平用微信把路线图发给她。 “你父亲的那本笔记,能不能给我看看?” “干嘛?你对宝藏感兴趣?” “我不是说过了,我对宝藏本身没兴趣,我感兴趣的是双榕村的这段历史,和奇特的建筑风格,如果我能破解土楼之谜,必定震动建筑学界。” 哼!任天真嗤之以鼻,“你是傅聿林的儿子,只要你父亲提携提携你,何愁不出名?只为了沽名钓誉,我看也没什么好。” “你很了解我爸吗?”傅冬平总觉得任天真每次提起他父亲的名字,都有些说不出的奇怪,似乎带着不屑的情绪。 任天真意识到他的不满,薄薄的嘴唇微微一啜,低声解释,“我知道他,只是因为他很出名罢了。” “就这么简单?”傅冬平凝视着她,几缕乱发散落额前,此时的她看起来没精打采,他忽然很想替她拨开乱发。 任天真目光迎向他,“不然呢?”傅冬平下意识地俯身靠近她,看着她的目光越来越深邃,“有没有人告诉过你,你并不是个很善于隐藏情绪的人?” 任天真心里一凛,的确有个人曾这么评价过她,那个人还告诉她,要学会控制自己的情绪,不要过于偏激和情绪化。 两人目光相接,气氛先是僵持,渐渐又缓和下来,任天真吁了口气,“如果我告诉你,你能不能保守秘密?”“你信不信我?”傅冬平望着她。 任天真抿了抿唇,“其实,当年和我爸一起到云梦山来的几个人里,就有你父亲,不然的话,我哪会轻易答应跟你合作。” 傅冬平惊愕不已,怪不得他隐隐觉得任天真接受他的提议太过容易,没想到竟有这样的隐情,要不是知道底细,以她的谨慎,她怎么可能和素昧平生的自己结伴调查。 下意识地细看任天真,傅冬平忽道:“你难道是曲阿姨的女儿小天真?”这回变成任天真惊讶,虽然她没立刻说话,但傅冬平也知道自己猜对了。 “你小时候去过我家,你不记得了吧,那时候你好像只有三四岁,我八岁,我记得你是跟你父母一起去的,他们跟我爸是大学同学,曲阿姨长得好漂亮,我当时都看傻了。” 傅冬平完全记起来了,难怪他第一次听到任天真这个名字会觉得耳熟,二十年前,他们是见过的,听到她用奶声奶气的声音告诉他,她叫天真。 任天真凝望他片刻,还是摇了摇头,“我不记得了。”“这么说你真的是曲阿姨的女儿?”傅冬平有点激动,时隔多年,谁能想到他们会在这样的地方重逢。 任天真轻轻嗯了一声,表情中有一丝奇怪的冷淡。 “那你怀疑我爸吗?” “应该跟他无关。” “看来你心里另有怀疑目标。”傅冬平试探地说。 “我也不清楚,没有什么头绪。”任天真低下头,看到碗里的泡面还剩一半,面汤却已经冷掉了,只得又加点水。 傅冬平在一旁说:“加水还能吃吗,味道不好吧,还不如让阿兰另外给你做点吃的。” “都这个点了,她恐怕早睡下了,不用麻烦她。” “还不到九点,应该没这么早睡,我去叫她。” 任天真见他一副要使美男计的样子,忍不住调侃,“你真有意思。”“是吗?”傅冬平诡异一笑,“你觉得我有什么样的意思?” 说着说着就没谱儿了,任天真瞪他一眼,端着面碗到边上去吃。傅冬平笑笑不言语,看到桌上的黑皮面笔记本,拿起来看。 上面详细记录了桂王朱由榔从继承王位到成立永历小朝廷和清廷对抗的经过,并且标注了每个时期他的活动范围和身边重要人物,资料显示,朱由榔及其党羽曾以云梦山脚下的容县为根据地进行反清活动,朱由榔称帝前后,都曾派遣信使和台湾郑成功家族后裔联络,意图一同出兵。 “三藩之乱时,朱由榔被吴三桂诛杀,墓地一直没有找到,有历史学者推测,其墓葬应该在云梦山一带,但其迹已不可考……” 这一段文字有几行模糊了,傅冬平很想知道下文,问任天真,“这是怎么回事,本子沾到水了?”任天真茫然,“我当初拿到的时候就已经是这样。” 傅冬平把那一页翻过去,随口说:“也没什么,反正最重要的部分我们已经知道了,双榕村很可能就是永历皇帝的埋骨之处,村民都是守墓人的后代,代代相传,他们对墓主人非常忠心。” “你怎么知道他们都是守墓人的后代?” “当初那场瘟疫非常蹊跷,如果我的推测没有错,应该是有人故意下毒,把双榕村的原住民清洗了,剩下的都是他们自己人,目的是为了永远守护永历皇帝的墓地不被盗,就像遵化马兰峪附近的村子一样,都是东陵的守墓人后代。” 任天真承认他说得有道理。 “天真,你的伤还没好,最好休息一两天再去断肠崖。”傅冬平想,既然她是父亲当年好友的女儿,他对她应该更多一层关心。 “寒假没剩几天了,我还要回学校写毕业论文。” 傅冬平猜出她言外之意,她想第二天就去,只得又说:“那我陪你一起去吧,万一你遇到危险,我还能保护你。” 任天真想了想,答应了。 回到房间里,傅冬平被夏霆宇好一通调侃。 “小冬哥,我发现你口味变了,以前你喜欢的明明是白狐狸那一款的,怎么现在被小仙女迷得不要不要的?”夏霆宇很有些纳闷地看着傅冬平。 “什么小仙女白狐狸?”傅冬平没明白他话里的意思。 夏霆宇冷笑着调侃:“一个不食人间烟火,恨不得把吃素二字刻在脑门上,就她最环保、就她最有警觉心,自带艳如桃李冷若冰霜人设;一个隐居山野,却改不了一贯的狐狸精做派,一有机会就对你眉来眼去,盘丝洞随时欢迎你光临,可别当我们都是瞎的。” 原来说的是任天真和白素,傅冬平笑起来,“你最近遇到什么糟心事了?看不惯这个看不惯那个的,要不是羡慕嫉妒恨,你就是心理变态。” “你就别死鸭子嘴硬了,跟阿宝分手那么久,你一直也没再找,看上谁也不稀奇,我只是奇怪你怎么口味变了。”夏霆宇怪笑。 “别瞎说了。”傅冬平躺到床上,翻看手里的黑皮笔记本,“倒是你,小宇哥,你喜欢上童曦了吧,我看你对她特殷勤。” “我是挺喜欢她的,更妙的是她在鹭岛上大学,近水楼台呀,我连她在哪个系哪个班都打听清楚了,等我再花点心思,不怕拿不下。”夏霆宇对自己的泡妞水平很自信。 “那你还有脸说我?都是一条道上的。” 注意力渐渐被黑皮笔记本的内容吸引,傅冬平不再闲聊,十五年前的这本笔记,让他感觉到一种说不出的诡异,不知不觉沉入其中。 到最后,他睡着了,做了一个非常奇怪又绮丽的梦,梦里有一个精灵般的女人,穿着一身白衣,长发披散、赤着雪白双足走近他,妖娆体态百媚丛生,妩媚的脸像是白素,又有点任天真的影子,与他在梦中百般交缠。 美女化成毒蛇,把他吓得浑身一颤,陡然醒来,才发现四周光线朦胧,一颗心突突直跳且不明所以,自己早就不是毛头小子了,怎么还会做这种春梦? 拿起床头的手表一看,才凌晨五点多,傅冬平摸摸头发,感觉自己发根都湿透了,打着呵欠起身穿衣去浴室洗澡,哪知道刚走到浴室门口,就听到哗哗水声。 怎么有人这么早就起床洗澡?傅冬平以为是谁前一晚洗澡忘了关水,有意敲敲门。 “有人。” 是个女孩子声音,听起来像是任天真。 “天真,你这么早起来?” 一阵沉默,好半天才听到她声音,“睡不着就起来了。” 十几分钟后,任天真顶着一头湿漉漉的长发出来,看到傅冬平夹着衣服和洗漱用品站在门边,百无聊赖地打呵欠。 两张同样睡眠不足的脸,彼此凝视、对望,傅冬平看着她发尖滴落的透明水珠,只觉她出水芙蓉般清秀的容颜有一种说不出的仙气,笑问:“你失眠了?眼睛都肿了。” 任天真瞥他一眼,“你也这么早起来?”“跟你一样,昨晚也没睡好。”傅冬平调侃地笑笑,推门进浴室洗澡。 浴室里还留着洗发水的淡淡香气,不顾山间清晨寒冷,他把窗户打开一点缝,冷冷的晨风吹进来,让他清醒许多,看向窗外,山野的清晨格外寂静萧条,天色似乎不太好,厚厚的云层挡住太阳,实在不是个出行的好天气。 洗完澡后,傅冬平困得不行,回到房间就倒头大睡,这一觉又是好几个钟头,等他醒过来,已经九点多了。 补眠过后,精神好了很多,收拾好行装后,傅冬平去找任天真,哪知道,敲了半天门,她都没来开门。 第11章 餐厅里,傅冬平一进门就看到任天真端坐窗前,向她走过去。 “今天天气不好,你还要去吗?” “白天不会下雨。”任天真观察着天色。 “真的?” “空气中水分不够,积雨云形成的水滴重力达不到降雨标准,但是到傍晚前后,经过一天的水分集聚,很有可能会下雨。” 傅冬平见她说得一本正经,忍不住笑一声,很想伸手去捏捏她绷紧的小脸,又克制住了,他们不算熟,还没到能动手动脚的地步。 “小宇一早开我的车送奚瑶瑶和童曦回鹭岛,我们今天只能步行。” “我知道,早上童曦跟我说了。” “天真,你精神不好,不用再多休息休息吗?”傅冬平见任天真眼睛下方一圈青色,显然是失眠造成的,怕她撑不住。 “不用。”任天真并没有心思休息,心里只有断肠崖。 吃完早点,两人商议出发,傅冬平让任天真等一等,他要先去找白素。任天真没有等他,先行离开。 傅冬平去告诉白素,他和任天真出发去断肠崖,要是到傍晚还没回来,也没打电话给她,就请她通知警方。 “真是固执,死的都是你们这些不听劝的。”白素无奈地说。傅冬平笑笑,“又不是无人区,我就不信我过不去。” 走到门口,已经不见任天真身影,傅冬平猜到她先走了,跑去追她。 “也不等我,自己就跑了。”傅冬平拍拍她肩,嗔怪一句。任天真瞄他一眼,“怕你进了女妖精的盘丝洞出不来。” “切,你这丫头,敢这么说你哥。”傅冬平听她语气酸溜溜的,心情顿好。 “我可没认你当哥。”任天真没好气地说。 “那是谁小时候去我家叫我冬平哥哥?牙还没长齐,就抱着个芒果啃啊啃,啃得一脸都是芒果汁。”傅冬平调侃地笑。 什么?任天真不解地看着他,她怎么不记得自己在他家吃芒果? 傅冬平却像是能猜透她心思,故意说:“你太小了,什么都忘了,我可记得。”看她这样子,也不会记得当年的事,所以他信口开河,也不怕她会戳穿。 进入深山里,路越走越险、越走越窄,路边树林茂密,放眼望去就是万丈悬崖,稍不留神就可能摔下去粉身碎骨。 “听说这里有古代的悬棺,不知道我们能不能看到。”傅冬平看着峭壁,问任天真。任天真想了想,“应该能,据记载断肠崖下就有几十具悬棺。” 一路上几乎没有防护措施,景区管理处只在特别险峻的地方设置了木栈道和铁索,渺渺入云,身后就是巍巍青山,两人系好安全绳,怕一个不小心就失足。 到了最险峻的断肠崖,傅冬平侧身紧贴着山壁,嘱咐任天真,“慢点走,别往下看。”“你也当心。”任天真抓紧安全绳,亦步亦趋往前挪动。 “自从走过华山的长空栈道,这些对我来说都不算险。” 尽管脚下就是几百米深谷,傅冬平依然游刃有余。荡胸生层云,决眦入归鸟,一只不知名的鸟雀好奇地停在傅冬平头上。 “哪里来的鸟,竟敢啄我耳朵。”傅冬平嘀咕一句,不敢大意,挥手赶走鸟雀。任天真回头去看,忍不住笑。 哪知她这一笑,竟忘了脚下的木栈道并不牢固,差点踩空,好在傅冬平及时护住她。任天真吓得脸色煞白,在傅冬平臂弯里不敢动。 傅冬平却笑她,“你差点就成仙了。”任天真没说话,腿不听使唤,怎么也迈不开步子。 “怎么不往前走了?”傅冬平问。 “走不动。”任天真苦着脸。 “腿软了。”傅冬平轻声说,“很正常,我们休息十分钟再走。” 峭壁边上,两张脸几乎贴在一起,感觉到温暖,任天真的心渐渐安定下来,也敢大着胆子往外看了,脚下就是深谷,耳边只有风声和他的呼吸声。 不得不说,这里虽然只是断肠崖的半山腰,却能观赏到云梦山最壮观的景色,层峦叠翠、雾霭沈沈,人仿佛飘在云里雾里,成为自然画卷的一部分。 “听说这里能看到仙人骑鹤,不知道我们有没有这个眼福。”傅冬平自言自语间,小心翼翼地拿出手机拍照留念。 任天真心想,这个人还真潇洒,在这样险峻的地方都能谈笑风生,若不是他,而是远方那个人陪着她在这样的地方,会成为记忆中一个永恒的画面。 “怕不怕?只有到这种地方人才能体会,什么叫一失足成千古恨。”傅冬平任何时候都不忘记调侃。任天真听到这话,一种伤感的情绪兜上心头,闭上眼睛不看他。 “我记起来,听我父母提过,曲阿姨后来再婚了,也就是说你还有个继父?”傅冬平问。 “别提他!”任天真忽然暴躁。 傅冬平看着这个倔强的丫头,一双纯净明亮的眼睛里有一缕抹之不去的悲哀,理解她的情绪,靠在她耳边说:“临出发前,我去跟白素说,要是我们傍晚还没回去,就让她报警。” 任天真这才舒展开眉头,目如秋水秀眉弯弯,有一点难以捉摸的笑意在嘴角。 “你笑什么?” “笑你们这些男的,上了当也不自知。” “什么意思?”傅冬平莞尔一笑,这丫头难道是吃醋了? 任天真瞄他一眼,“她房间里点的香是晚香玉,男人一闻就会晕头转向。”傅冬平讶异一声,又有些恍然,“原来那香有催情的作用,可以引发人的*。” 怪不得他闻到那香燥热难耐,做了一晚上的春梦,原来有心人动了手脚。 任天真听他说得直白,脸上一红,顾着脚下又不敢有所动作。傅冬平逗她,“你怎么知道是上了当而不是心甘情愿?” 任天真见他英俊的脸上满是戏谑,悻悻然瞪他一眼,“白素贞也姓白,涂山氏是一只白狐幻化。” “你的意思是,白素也是一只千年狐狸精?”傅冬平笑着,隔了一会儿才又说:“她要是妖精,你就是仙女,说真的,我刚遇到你那时候,总觉得你是山里的精灵,不像个真人。” 低头凝视着任天真,这丫头生得好相貌,皮肤白嫩得近乎透明,真真当得起“肤若凝脂”四个字,他交往过的女朋友不少,没有一个人皮肤比得上她,闭着眼睛的时候,纤长的睫毛卷卷的,看起来十分可爱,也不知是害怕还是生气,睫毛一直在闪,分明是想看又故意装作闭着眼睛。 嫩豆腐一样让人想咬一口,这样的女孩,天生是要给男人来疼、来爱的。 “有没有人告诉你,你的眉毛长得很好看?细细弯弯的,像两道新月,难怪古人诗里形容,新月如眉。” 任天真实在忍不了他的肉麻赞美,睁开眼睛,神情淡漠看着他。 傅冬平有意凝视着她,“你的眼睛长得也好看,翦水秋瞳、神动能语,就是别目露凶光,影响别人心情。” 这回,任天真没沉默,语带讥诮,“你在卖弄你会的成语多吗?”傅冬平才不理会她的挖苦,“我在赞美你,你听不出来吗?” “你的形容词留给别人吧,我不吃这一套。”任天真又闭上了眼睛。平常看着道貌岸然的,哪知道骨子里一样轻佻,大概男人都这样。 傅冬平看得有趣,又逗她,“要是我俩摔死在这里,不知道别人会不会以为我们是殉情。”“天还没黑,你就做起梦来。”任天真反唇相讥。 “你昨晚怎么也没睡好啊,做梦了?” 他本是随口一句,任天真却睁开了眼睛,“梦见我爸,他告诉我,他是从断肠崖的峭壁旁掉下去的,应该就是我们现在站的地方。” 见她脸上有些凄苦的表情,傅冬平搂住她,“别想那么多,我保证你会安全过去。” 气氛一下子变得亲昵暧昧起来,他身上的男人气息和暖暖的温度都让任天真无法抵御,可也奇怪,她不知不觉中竟感觉腿上轻松许多,“我好像能走了。” 傅冬平嗯一声,随手抓住一根岩壁边垂下来的粗藤,用力拉了拉,见拉不动,才交给任天真,“你抓着它别松手,这些古藤长了几百年,根扎得很深,能承受得住你的重力。” “那你呢?”任天真见他手里只有根安全绳,不放心地问他。傅冬平紧了紧腰上的安全索,又看了看前方的木栈道,“你走你的。” 任天真继续往前走,傅冬平紧跟其后。 大约过了半个小时,两人终于走过了最险峻的峭壁,走到相对开阔的地方,如同经历了一场生死考验,彼此心里都松了口气。 “如果我是永历皇帝,我会把宝藏埋在这附近,让那些盗墓贼上得来也下不去。”傅冬平观察了一下周围地形,觉得这里是个绝佳的藏宝处。 任天真点开手机里保存的路线图,若有所思,“马老师的路线图里标注这附近有个朝元洞。” “三花聚顶,五气朝元,听说朝元洞是古代一个道士修仙坐化的地方,云梦山自古以来就是传说中的仙山,居住着各种神灵精怪,只怕那洞中也有古怪。” 两人按着路线图去朝元洞,傅冬平说:“我仔细研究过这一带的地形图,断肠崖在整个云梦山山系位置非常特殊,是一条纵脉两条横脉的交汇处,说是咽喉之地也不为过,最高处海拔近两千米,而鬼王村就在断肠崖下,两者之间会不会有什么联系?” 任天真接着他的话,“你是说,当年朱由榔和他的部下选择以鬼王村为据点,是看中了断肠崖地形险峻,万一行踪被发现,可以退守到山崖上。” 傅冬平点点头,“白素说,断肠崖没有作为景区人为开发过,我看不尽然,这里早在几百年前就修了古栈道,可见古人早就发现这里易守难攻,是藏身盘踞的好所在。” “傅……傅冬平,我们去朝元洞看看吧。” “你叫我什么?”傅冬平笑道,“你该叫我一声哥。”任天真冷哼一声,“你韩剧看多了吧。” “我比你大,你不该叫我哥吗?”傅冬平不依不饶。任天真抿嘴一笑,揶揄他,“你留着精神去给奚瑶瑶当哥吧。” 傅冬平心里好笑,别看这丫头不声不响,什么事情都逃不过她的眼睛,都看得明明白白的。 走着走着,看到一个巨大的山洞,洞口黑漆漆的,里面似乎深不见底,傅冬平四处看看,“应该就是这里了,马老师的路线图上说,洞口很大,依稀能看到前人刻下的朝元洞三个字。” 任天真用手抚摸石壁,感觉有几处似乎有凹痕,叫傅冬平来看。傅冬平已经进洞观察了一遍,看到凹痕,更加确定。 “里面是个溶洞,有地下水,洞很深,你想进去吗?” “既然来了,当然要进去。” “如果洞里什么都没有呢?马老师在帖子里说,他进洞走了一半就感觉缺氧,赶紧退了出来,据我推测,是因为这个古溶洞里硫化物和汞含量非常高,造成空气中供氧量不足。”傅冬平从背包里拿出一根火把。 “这是什么?”任天真好奇地问。 傅冬平哈一声,“连这个都不认识,你说你来探险?丫头,听好了,哥给你上一课,这是火把,进溶洞的话,火把不仅能用来照明,最重要是测试空气含氧量,还能驱赶洞穴生物。” “我不是丫头,你也不是我哥。”任天真和他杠上了,从背包里拿出强光手电。 “好吧,我怕你。”傅冬平投降,嘴里嘀咕,“一个不喜欢别人叫她姐,一个不喜欢叫她丫头,女人还真是麻烦。” 第12章 傅冬平举着火把走在前面,任天真打着手电跟在他身后。这个溶洞洞口不大,但里面却是越走越宽敞,两边的岩壁奇峰突起、怪石崚峋,两人不由得放缓了脚步,对洞内奇观叹为观止、啧啧称奇。 “云梦山山系纵惯两省交界,大部分山麓以丹霞地貌为主,我们进的这个洞却是典型的喀斯特溶洞,大自然鬼斧神工,果真是别有洞天。”傅冬平看着洞里的石钟乳和石笋,不时拍照。 洞里路面不平,不时要绕过巨大的石笋,为防意外,两人手牵着手,举手投足皆是小心翼翼,就怕碰到什么不该碰的。 洞顶不时有小石块坠落,傅冬平暗自懊恼,他们准备得还是不充分,要知道这个溶洞这么深,应该带头盔或者安全帽进来保护头部。 任天真忽然拉住傅冬平胳膊,指了指头顶上,傅冬平看过去,却是一排悬棺。傅冬平先是拍了几张照,又拿手电照着悬棺,用高倍望远镜细看。 棺材有的已经朽烂,但固定棺材用的铁索却是完好无损,一根根又黑又粗,牢牢把棺材固定在洞顶上。 “这几个悬棺应该是古代那个修仙的道士和他几个弟子的,一般人不会把悬棺放在溶洞里,而且这几个棺材样式简陋,正符合出家人清修朴素的习惯。”傅冬平收起望远镜,手电还给任天真。 离洞口越来越远,光线已经完全消失了,好在火把的光足够照亮前路,经过一段地下暗河,水漫到任天真膝盖,举步维艰,傅冬平见状,把火把交给她,把她打横抱起来。 “你抱我干什么?”任天真花容失色。 “那把你扔水里?”傅冬平抱着她,小心翼翼趟过最深的河段。任天真讪讪地不说话了。 “小丫头片子,就跟我想占你便宜似的。”傅冬平故意悻悻然地用鼻子哼哼,这丫头虽然高,但不重,抱起来轻飘飘的。 在水里走了一会儿,他忽然感觉到什么东西从腿边滑过,心里顿时有些紧张。 “怎么了?”任天真见他表情僵硬了一样,关切地问。 “水里好像有东西。”傅冬平站了站,才又继续往前走,“应该是水蛇,不要紧,大部分溶洞里的水蛇都是无毒的。” 他不再说话,加大步伐趟过暗河。 “你这样抱我太累了,不如换个姿势。”任天真主动伸出手臂搂住他脖颈,双腿则圈在他腰上。像个猴子一样,挂在他身上,他只要用手托住她大腿,她就稳稳地不会掉下去。 傅冬平忍不住笑,“你这丫头,还怪开放的。”任天真自然明白他言外之意,嘀咕:“是你想多了。” 听到洞底传来呱呱声,任天真拿手电照了照,“这是什么声音?听着有点怪。”“应该是生活在溶洞暗河的一种蛙类发出的声音,确切地说是蟾蜍,因为只有蟾蜍才能忍受这么脏的水。” “溶洞里还会有蛙类?”任天真不相信。 “怎么没有,贵州仡佬族务川县的溶洞里就曾发现过一种罕见蛙类,学名务川臭蛙。人类对洞穴生物的了解,还不及地面生物的百分之一。” “那这个蛙会不会咬人?”任天真有点担心地问。“我也不知道,你想知道的话,可以把腿放下去试试。”傅冬平打趣地说。 “我以前看过一个洞穴探险的电影叫《黑暗侵袭》,里面的洞穴里住着眼睛退化的怪物。”任天真想起那个恐怖的电影,心有余悸,手臂把傅冬平抱得更紧了。 感觉到她的小动作,傅冬平心里一笑,“我看过,几个女的作死去无名矿洞探险,结果遇到一群嗜血食肉的变异人类,长得跟《指环王》里的咕噜一样,最后六个人死了五个。” 两人近在咫尺,彼此似乎都能听到对方的心跳声,他的下巴偶尔触到她额头,引发一阵阵异样的刺激。 “你放松一点,这洞里不会长出咕噜来的。”傅冬平轻拍任天真绷直的背。这丫头大概没被男人这么亲密地抱过,身体紧张得就快僵硬了。 “你确定?”任天真反问。 “当然,世事无绝对……你要是困在洞里出不去,没准几十年后就会退化成咕噜那个样子,守在洞里等人来,一口吃掉。” 傅冬平一阵轻笑,任天真哼唧一声,不理他。 走了约莫十分钟,暗河终于变浅了,傅冬平这才把任天真放下。脚下终于踩到石头,心也跟着安定许多。 拧干裤子上的水,傅冬平告诉任天真,这个溶洞在容县地方志关于云梦山的记录里有不少记载,说是洞通到山下某处,至于是什么地方,因为地况复杂,坚持走到底的人寥寥无几。 “难道不是因为缺氧?” “很多人还没走到缺氧的时候,就已经害怕了。” 溶洞顶部不时滴水,落在额头和脖子上非常难受,任天真从背包里拿出一条大围巾,把自己头脸围起来,像个阿拉伯女人。 傅冬平看到了,忍不住叫,“有没有多的,给我一条。”这回,任天真却没笑他,从包里拿出自己的棒球帽,往后退了两格,给他戴在头上。 看到洞顶有黑影飞过,任天真拉住傅冬平胳膊,“那是蝙蝠吗,会不会吸血?”“要是会吸血,早就冲过来咬你了。”傅冬平知道她有点害怕了,握住她手。 走了近一个小时,溶洞依然深不见底,洞里温度极低,任天真冻得浑身哆嗦,咬着牙挺住。 前方出现了岔路,傅冬平问:“还进去吗,没什么可看的了。”任天真没说话,从包里拿出寻龙尺测定方位。 按着寻龙尺的指针所指的方向,两人继续往前,刚走了几分钟,傅冬平就感觉火把的火苗弱了,忙阻止她:“不能再往里进了,这里氧气密度开始有变化。” 任天真不敢懈怠,跟着他往外走。 然而,就在他们快回到之前那个岔路口的时候,山体忽然一阵震动,岩石纷纷下落,傅冬平瞬间意识到洞里发生了塌方,把任天真堆到洞壁上,用身体护住她。 过了好几分钟,仍然有小石块不断下落,任天真用手电照照,沮丧道:“路堵住了,这可怎么办?我们出不去了。” “这里常年没有人进来,山体风化严重,岩壁也被硫化物腐蚀,特别容易发生塌方。”傅冬平观察洞内结构,带任天真贴着洞壁坐下。 “我们坐这里会不会有危险,万一再次塌方呢?”任天真心有余悸。 傅冬平沉着地指了指洞壁:“这一处是最接近五十二度角的地方,在建筑学上,五十二角是自然塌方和陷落发生时的极限稳定角,被称为金字塔形结构,所以我们坐的这个位置是安全的。” “我们出不去了,怎么办?”任天真有点害怕。 “塌方虽然把路堵住了,但空气能透进来,还算万幸,我们会想到办法的,但要先观察一下,你坐着别动。” 在这种时候,最不能慌乱无措,傅冬平镇定住情绪,站起来伸手抚摸岩壁。任天真把手电给他,替他拿着火把。 “这里像是有人来过,你看,岩壁上似乎有记号。”傅冬平把手电照着洞壁,依稀发现上面有图形,不像是现在的文字,倒像是以前的,用手机拍下来。 任天真手里的寻龙尺有点震动,令她心里一惊,揣测道:“这附近应该有水源,冬平,不如我们一直往里走?” “你叫我什么?怎么不叫哥?” “得了,我可没心情跟你开玩笑。” 任天真顺着寻龙尺所指的方向往里走,傅冬平跟着她。火把的光忽然暗下来,空气也逐渐变得稀薄。 “天真,不能再往里进了,我们会死于缺氧。”傅冬平拉着她。 任天真却不愿退回去,“你相信我,前面真的有水源,而且你也看到洞壁上有记号,说明这条路是对的。” “有水源也不代表有空气,我还不想死呢。”傅冬平可不敢把自己的生命轻易交给个小丫头片子。 任天真没办法,只得退一步,“那我先过去,要是前面还能继续,我再叫你。” “行,我不去,你自己去,与其跟着你冒险,我还不如退回去挖开塌方的石头。”傅冬平感觉到空气越来越稀薄,知道事不宜迟。他的背包里有一把工兵铲,正好能派上用场。 任天真见他不信自己,咬着嘴唇不语。 傅冬平说:“你有什么遗言,我可以帮你带出去。” “都什么时候了,你还说这些。” “我没开玩笑,我当真的。洞里空气越来越稀薄,你非要进去,很可能缺氧而死,快说遗言吧,时间不多了。”傅冬平表情严肃。 任天真沉默片刻,哽噎着说:“要是我真的死了,麻烦你去鹭岛大学历史系找温嘉明,跟他说,我恨他一辈子。” 真是孩子气,傅冬平干笑一声,“你都死了,还要给人添堵?温嘉明是谁,你男朋友?”“你管是谁,反正我要是死了,你就这么告诉他。”任天真拿着手电往洞深处走去。 “你小心一点,洞里可能有盲蛇。”傅冬平叫喊一声。任天真依然没有回头。 洞里黑不见底,静的可怕,山石突兀,任天真不得不小心翼翼往前挪,听到脚下有奇怪的声音,仔细辨认,发现竟然是老鼠的吱吱声,喜不自胜,高声叫喊,“傅冬平——傅冬平——你快来呀,这条路是通的。” 黑暗吞噬了她的声音,她有些着急地往回跑了几步,依稀看到一个晃动的亮点不断靠近,激动地跑向他。 “地上有老鼠,我刚刚听到声音,我们走的这条路是对的。”任天真几乎要跳起来。 “不是老鼠,是山鼠。”傅冬平淡定地说,“山体塌方震动了洞里的小动物,它们自然而然要寻找逃生之路,我们跟着它们走就行。” 两人再次同行,越往里走,越能闻到一种难闻的气味,火把忽然熄灭了,任天真握紧傅冬平的手,傅冬平低声道:“应该是故意洒了硫磺,憋住气,走过这一段就好了。” 任天真按着他的话用围巾捂住口鼻,拼命往前跑,几乎窒息到晕倒,听到哗哗的水声,终于忍不住深呼吸一口,刺鼻的硫磺味让她几乎睁不开眼睛,勉强抓住傅冬平的手。 又是一阵狂奔,两人再也跑不动,瘫倒在洞壁边上。好在最危险的地方已经过去,他们隐隐能看到水光。 “我走不动了,天真,我们休息一会。”傅冬平大口喘着气。任天真也累得不行,喘着粗气,不仅累,而且热,热到受不了。 席地而坐,围巾摘了,外衣也脱了,热浪还是滚滚而来。 “这个洞里,有天然温泉。”傅冬平也快热昏了,脱掉上衣捂住口鼻,勉强道:“硫磺浓度非常高,不是普通的碳酸盐温泉,你要是有皮肤病,可以下去泡一泡。” “你才有皮肤病。”任天真悄悄解开内衣的搭扣,长长舒了口气。 傅冬平一阵讪笑,“你说我是不是个神经病,素昧平生,就跟着你跑到山洞里来了,差点把我人生宝贵的光阴、我余生的几十年断送在这里。” 任天真很久没说话。 “天真——”傅冬平以为她是热昏过去,推推她,感觉她身体软绵绵的,像是要倒下去。 “我好像被什么东西咬了。”任天真忍着钻心的剧痛,指了指自己上身。 傅冬平替她撩开衣服,拿手电照了照,见她拉扯衣襟遮住前胸,气道:“你到底让不让我看,命都快没了还矫情。”说话间,扯开她内衣,果然看到雪白的小山丘上有一处黑点。 “你被毒蜂蛰了。”傅冬平靠近了细看,发现伤口上有一根细细小小的峰刺,用脖子夹住手电筒,从背包里翻出一个小盒,取出镊子,把蜂刺拔了出来。 蜂刺又长又细,难怪她会觉得疼,傅冬平用药棉蘸上酒精替任天真消毒。任天真又羞又痛,万万想不到自己的私密处就这样暴露在一个陌生男人眼前。 “谁让你随便解衣服,结果被毒蜂蛰了,你放心,我又不是十七八岁少男,没见过女人,女人我见多了,就你这平胸,我看都没兴趣看。”傅冬平一边责怪,一边还不忘记调侃她。雪白的、小小的胸脯软软的,虽然可爱,却是不盈一握。 任天真额头汗珠不断滚落,热浪和蜂毒让她终于休克。傅冬平怕蜂毒留在她体内会破坏神经中枢,引起急性肝肾衰竭,无计可施的情况只能替她吸出毒液,连着吐了两口,直到血腥气渐浓,才感觉放心,用矿泉水漱了漱口。 观察四周,这里是个天然的温泉池,池水不断冒着热气,傅冬平起身走到对面,感觉墙壁和别处不大一样,有木桩支撑过的痕迹,顿时起疑。 再看洞里,竟然有一块巨大的石头,从风化和被腐蚀的程度看,和周围的石壁并无两样,然而傅冬平始终觉得石头在这里太突兀。 第13章 任天真迷迷糊糊中半睁开眼睛,看到傅冬平高大的背影,他光着上身,背部肌肉阳刚有力,一看就是长期健身的结果,拿着火把也不知道在看些什么,没力气说话,疲倦让她再次阖上眼帘。 用手电照照温泉池,傅冬平发现里面似乎有个圆咕隆咚的东西,无奈的是,热气影响视线,看不清具体是什么东西。 灵机一动,他走到任天真身边从地上捡起登山杖,放长了以后伸到温泉水中用力拨动,这回倒是看清楚了一点,也把他吓了一大跳。 那分明是一颗血肉模糊的人头,惊悚之余,傅冬平立刻猜到,这一定就是疯三的人头,不知道杀他的那个人出于何种仇恨,竟然在杀死他之后又砍掉他的头扔进满是硫磺的温泉池中。 也许,这是他们双榕村世代相传的,惩罚犯罪者的方式?如此说来,这个洞随时都可能有人进来,思索片刻之后,傅冬平决定不把他的发现告诉任天真,免得她害怕。 勘察得差不多了,傅冬平掐了掐任天真的人中,把她弄醒,拿水壶给她喝点水,叫她穿好衣服,他们要尽快出洞。 “我走不动,太困了。”任天真连睁开眼睛的力气都没有。 “那就睡一觉好了,我们没带毯子,还好这里不冷。”傅冬平抬手看表,才中午十二点多,离天黑还早,睡上一觉补充点体力再走也不迟。 从背包里取出食物,两人分食。 任天真见他总在自己面前晃来晃去,忍不住说:“唉,你不能把衣服穿上啊。” 这丫头原来还是雏儿,傅冬平心里一笑,抬眼看她,“我热,行不行?这里少说也有三四十度,我都快热昏了,你别看我就是了。” 任天真知道说不过他,也就不再言语。 “那个历史系的温嘉明,是你同学?你就那么恨他,死都不放过他?”傅冬平想起她之前说的遗言,有点好笑地问。 “别跟我说话,我想睡觉。”任天真不想回答这个问题,顾左右而言其他。 “跟谁睡觉?”傅冬平反问。 “你——”任天真本想说跟你这种人说不清,话一出口顿时意识到不对,脸顿时发烧起来,期期艾艾地拿话搪塞:“跟你没话说,你别再找我说话。” “你吓我一跳。”傅冬平大笑,“我还以为你想说,要跟我睡觉呢,可把我吓出一身冷汗,我还没跟a杯的女孩子睡过觉呢,我以前的女朋友都是c以上的。” “我才不是a杯。”任天真没好气地小声嘀咕着。 “就算不是a,也顶多是a+,反正没有b。”傅冬平有意看着任天真胸部起伏的弧度,回味着刚才抚摸到那里时酥软的触感,“以后叫你a+怎么样?” 任天真气得想挠他,可是没有力气,手刚伸出去一半,就有气无力地落下来。傅冬平靠在她身边坐下,就着冷开水吃三明治。 洞里静悄悄的,连根针掉在地上的声音都能听得见,更别说吃东西的声音,任天真睡了半天,忍不住睁开眼睛,他还在吃。 傅冬平像是猜透她心思,先发制人,“你吃不吃我不干涉你,但你不能不让我吃吧,我都饿了一上午,现在被困在这个破地方,想走出去,必须补充足够的能量。” 任天真叹口气,脑袋歪到一边。 不知不觉,她想起了温嘉明,想起了他的优雅从容和学者风度,跟身边这个人大有不同,傅冬平坏就坏在一张嘴说出来的话太让人讨厌了。 很久很久,温嘉明的影子在脑海中若隐若现,身边仿佛始终被一团云雾笼罩,让她不能接近他。 “你知不知道,我也会难过,我的心也会疼……”她喃喃呓语。 我知道,小姑娘,可那个人不知道……傅冬平听到她的话,拿纸巾替她擦干额头的汗,轻轻把她的头移到自己肩上。 不知道睡了多久,任天真从睡梦中醒过来,发现身旁的傅冬平也睡着了,想不吵醒他,又担心天色太晚耽误行程,只得推了推他。 傅冬平醒过来,看看表,觉得时间差不多了,站起来继续出发。 “你能走吗?要是走不动,我背着你。” “不用,我能走。” 尽管双腿还是软绵绵的无力,任天真也不愿自己成为傅冬平的负担,坚持自己走。傅冬平见她体力尚能支撑,也就没太在意。 许是觉得尴尬,任天真一路沉默着,越靠近光明,热力越弱,身上的汗也干了,风渐渐凉爽。 “你知道吗,温泉边上似乎住过人。”傅冬平忽然道。任天真猛然诧异,“什么?我怎么没看见?” 傅冬平神秘兮兮地说:“你只想睡觉,当然没发现。据我观察,通往温泉那一路有很多人工斧凿的痕迹,温泉边的岩壁更是有木桩支撑形成的凹洞。” “也就是说,我父亲的推论是正确的,这里的确是永历皇帝的藏宝的地方。”任天真此时对宝藏毫无兴趣,她只想快点找到出口。 “不一定,那个山洞很可能只是永历皇帝开凿用来藏身的地方,他们很狡猾,鬼王村的土楼只是故布疑阵,真正的藏身处在山洞里,至于宝藏,我还没有头绪。”傅冬平用手机拍了很多照片,准备回去细看。 随着光线越来越近,洞内容身空间也越来越窄,到最后只能匍匐前进,傅冬平在前面爬行探路,让任天真跟在自己后面。 “冬平,我……我卡住了,动不了。”任天真试图把背包从背上解开,狭小的空间根本不够她把手伸过去。 傅冬平跪在地上,扭头去看,任天真被卡在一个狭小的洞口,之前他经过那个洞的时候,是把背包先扔过去才勉强爬过了那个地方,这丫头大概仗着自己瘦没有解背包。 “你别往前,试试看身体能不能动,能动的话,先退回去,把包丢过来,你再爬过来就容易多了。”傅冬平把火把放到一边,用手电给任天真照亮。 任天真照着他说的往后退,稍微一动,压在她身体上方的山体就有松动塌方的迹象,吓得她不敢再动。 “别怕,慢慢往后退,总比你卡在这里好。”傅冬平鼓励她。 任天真艰难地把身体一寸一寸往后挪,终于退后了一点,感觉到双臂能活动赶紧把背包拿下来,小心地从通道塞过去,傅冬平接住背包丢到一边。 “好了,这回你可以爬过来了。”傅冬平望着洞口。 任天真此时已经没有任何力气,手臂和膝盖也早已磨破了,狼狈不堪地往前挪动,傅冬平看到她露头,鼓励她继续往前。 山体一阵松动,裂缝处不断落下石头,任天真顾不得满脸的灰尘,有气无力:“我好像又卡住了。” 傅冬平跪在地上,身体前倾去看,手探着她身体两侧,“明明这么点胸,怎么老是卡住?” 为了护住她柔软身体不受山石刮磨,他硬是把手挤进去,大力把她从洞口拉了出来,男性的手臂力量到底不一样,她得救的同时,他的手背也鲜血淋漓。 任天真勉力往前爬了几步,找到自己的包,从包里找出纱布和云南白药,简单替傅冬平把手上的伤包扎起来。做完这一切,她累得趴倒在他怀里。 若在平时,温香软玉抱满怀,傅冬平肯定得调侃两句,可此时他累得连说话的力气都没有,用手电照照,她的上衣堆在心口,露出腰间一片白皙细嫩的肌肤,伸手替她把衣服往下拉了拉,再往下看,膝盖上两团血迹,想替她包扎一下,却怎么也使不上力气替她卷起裤子。 用尽全身的力气,他们才从洞口爬出来,阴天光线暗,周围都是横七纵八的树枝树干,到了洞外,傅冬平拿出手机一看才发现,白素和夏霆宇给他打了十几个电话。 “手机快没电了,天真,借你的手机用一下。”傅冬平把自己的手机关了。任天真把手机给他,两人在山林中穿行。 夏霆宇一早开车送奚瑶瑶和童曦回学校,这时候只怕还在路上,只能先联系白素了。电话刚接通,傅冬平还没来得及说话,就感觉后脑勺一阵剧痛,瞬间眼前一黑,身体软绵绵倒下去。 任天真远远看着天上盘旋着一只白鹰,正感觉奇怪,猝不及防间,傅冬平已经被偷袭,一声惊叫之后倒下。放眼望去,一个黑影闪身遁入山林,任天真顾着傅冬平,没法去追凶,只能眼睁睁看着那人跑掉。 “冬平——冬平——”任天真叫了两声,不见傅冬平回应,知道他是被打晕了,赶忙从背包里取出纱布和药品,把他的头放在自己膝上,拨开他头发,用云南白药替他后脑勺上的伤口止血。 糊上一层止血剂,用纱布和绷带把傅冬平的头简单包扎好,任天真咬着唇,从地上捡起手机,放到耳边听,白素焦急的声音传来。 “你是白素姐吗?我是任天真,冬平受伤了,我们在山里。”任天真抬头观察四周,也没法确定自己的位置,云层太厚,看不见太阳。 脑海中灵光一闪,她急中生智:“我们在鬼王村附近,白素姐,请你赶快通知警察来救援。” 和白素通过话以后,任天真把傅冬平从地上扶起来,把他的手臂架在自己肩上,艰难地带着他一步步往前。 “天真,我很重……你背不动。”傅冬平渐渐恢复了意识,只觉后脑勺传来一阵阵剧痛。 “我们必须离开这里,就快下雨了,必须尽快离开。”任天真此时后悔得要命,要不是她固执,非要到断肠崖来,他也不会遭遇偷袭。 大雨说下就下,傅冬平始终昏沉沉的,没有力气再往前,任天真只得找了一块相对开阔的地方让他坐下,从包里拿出雨伞,替他挡住风雨。 尽管头痛欲裂,视线也模模糊糊,傅冬平看到任天真像是哭了,还是忍不住打趣:“受伤的是我,你怎么哭了?”任天真抹了抹脸上不知是雨水还是泪水的东西,倔强道:“我才没哭。” 第14章 半个小时后,警察和白素找到他俩的时候,傅冬平已经昏迷。 流云驿站,白素替傅冬平消毒清洗伤口,重新包扎起来,告诉任天真:“我现在不能断定他脑内是否有血块凝结,得尽快送到医院照x光,外面风雨交加,县医院的救护车上不来,只能等明早了。” “我会开车,我现在就送他去。”任天真焦急地说。“外面雨那么大,开车下山非常危险,你们还要不要命了?”白素气急败坏。 “我能开的,白素姐,你也说他的伤不能拖,要是过了一夜,发炎感染了,还不知道会发生什么情况。”任天真几乎是从白素手里抢走了车钥匙。 白素无奈,只得先给傅冬平打了一针破伤风针,找人把他抬上车,任天真坐上驾驶座,深吸一口气,把车开了出去。 阿兰打着伞站在门口,问白素,“他们不会有事吧?”白素叹口气,“谁知道呢?都是不怕死的主儿,我舍得出车给他们折腾,可舍不出我这条命。” “是呀,天气这么坏,还非要开车下山,吓也吓死了。”阿兰觉得,虽然那个傅冬平很帅,可也不值得为他搭上一条命。 山路湿滑,好在道路还算宽阔,任天真稳稳把着方向盘,一鼓作气开了十几分钟,额头先是汗涔涔,紧接着又是一阵发冷,天虽然还没黑,但风雨影响视线,她不得不精神高度集中。 每一个转弯,她都提着一口气,害怕自己一个不小心,就造成车毁人亡,自己死了也就罢了,自作自受,傅冬平是被她连累的,他不能死。 “天真,开慢点……太快不安全。”后座躺着的傅冬平时睡时醒,眼睛虽然睁不开,但意识尚存,知道自己在去医院的路上。 “你别说话,说话容易缺氧,就快下山了,你再忍一忍,我一定把你安全送到医院。”任天真心口卯着一口气,跟老天爷也跟自己较劲,争分夺秒也要救他。 “其实……我挺羡慕他的……”傅冬平迷迷糊糊地说,“要是哪个女孩子在临死前别的遗言都没有,只跟我说,会恨我一辈子,那我一定跟她结婚……” 任天真只关注着路况,听到他自言自语,以为他是受伤说胡话,也没听清他说了些什么。 车终于开下了山,任天真等到路边出现人影,赶忙把车停下,找人打听最近的医院地址,开车穿过大半个县城,顺利到达县医院。 从车上下来,任天真一路跑向急诊处,看到一个穿白大褂的人影,扑过去抓住他衣服,“车上有人受伤了,有人受伤了——” 没说两句,她就因为体力透支而虚脱。那医生见她昏倒,赶忙拉住她胳膊,一边想把她扶起来,一边喊人去车上抬伤员。 任天真的双手紧紧抓着医生袍,医生怎么想掰开她的手都掰不开,只得把医生袍脱下来,找人把她抬走。 一夜过去,任天真再次醒来的时候,发现自己躺在病床上,勉力坐起来,看见傅冬平躺在她身边的病床上,头上一圈纱布,人还没醒。 医生来查房,把傅冬平的情况告诉任天真,通知她去交医药费。 “要多少钱啊?”任天真有些为难,她的银`行卡里没多少钱,学生又没有医保。医生告诉她,“病人头部缝了七针,要住院一周,押金三千,医疗费和药费另计。” 任天真抿了抿唇,去病房外打电话。 “你要借五千块钱?天真,你忽然要这么多钱干什么?”电话那一边,温嘉明不解地问。任天真着急:“我有急用,等着救人,回去就还你,来不及跟你解释,你快点把钱打到我卡上。” “好吧,我这就转钱给你。”温嘉明也没有多问。 几分钟后,任天真收到手机银行信息,去收费处交钱,办理了傅冬平的住院手续。等她回到病房的时候,傅冬平已经醒了。 “谢谢你。”傅冬平勉强一笑。任天真内疚地说:“谢什么,要不是因为我,你也不会躺在病床上。” “不用内疚,我去断肠崖和朝元洞也不是因为你,我本身就是个喜欢冒险的人。”傅冬平安慰她,见她头发凌乱,一身衣服皱巴巴地还带着血迹,伸手握住她的手。 “可你却受伤了。”任天真观察他脸色,见他虽然有些苍白,精神却还不错,稍稍放了点心。 “刚才医生叫你去交住院费,你哪来的钱?” “我跟人借的。” 傅冬平指了指自己放在一旁的衣服,“钱包在我口袋里,里面有好几张卡,你随便拿一张,我把密码写给你,你把钱取出来还给人家。” “不用,到时候我会还他。” “是那个温嘉明吗?”傅冬平笑笑,“看来你虽然恨他一辈子,他却也是你第一个想到向他求助的人。” “你别再说话了,说多了又要缺氧。”任天真替他把被子往上拉了拉。 “让我不说话也行,你坐过来。”傅冬平叫她。任天真料想他有话要跟自己说,搬了椅子坐在他病床边上。 傅冬平望着她,语气郑重地说:“答应我,别再调查下去,天大的秘密也没生命重要。你父亲已经死了,不管死因如何,都不能改变他已经不在世的事实,你还要活下去。” “你害怕了?” “我不是怕,是不想做无谓的牺牲,有勇无谋不是真英雄。” “可我觉得,我们已经摆脱不开这件事了,那个在山上对你下手的人,应该就是杀死疯三的人。我们已经接近了秘密的核心部分,他不会放过我们的。”任天真把事情前后联想,觉得情况不乐观。 “只要你回到学校去,一切就都安全了。”傅冬平闭上眼睛。 这时候,夏霆宇从外面进来,手里提着傅冬平的背包,看到任天真坐在对面,也没理她。 “冬平,山上旅馆的房间我已经退了,你的车停在外面,我跟你家里通了电话,叔叔阿姨听说你受伤了都很担心,让我尽快送你回鹭岛住院治疗。” 夏霆宇跟傅冬平说话的时候,眼睛看也不看任天真,似乎把傅冬平的这次受伤全都怪在她头上。任天真默默地低着头。 傅冬平知道他情绪,并不辩解什么,“再等两天,我暂时还不能回去,你先回去,告诉我父母,就说我没事,休息几天就好了。” 见他不愿走,夏霆宇不禁有些激动,“你都被打伤了,还不严重?为了这个莫名其妙的丫头,你家也不回了?” “不是的,跟她无关,我头疼,你别嚷嚷。”傅冬平扶额作头痛状。 夏霆宇只得放低了声音,缓着语气,“怎么跟她无关?这丫头就是个麻烦精,我听白素说,她非要去断肠崖,你为了陪她去,才会遭到袭击。” “是我自己想去的,一两句话也说不清楚,等我以后再告诉你,小宇,你先回去报平安,等我处理好事情,我会回去的。”傅冬平执意要留下。 眼见劝说无用,夏霆宇意识到自己在这里已是多余,离开病房前嘱咐任天真,“丫头,祸是你闯的,他替你背了锅,你要是还有点良心就好好照顾他。” 等夏霆宇走了,傅冬平才看向任天真,“你别介意他的话,他没有恶意。”“我知道,我也不介意,看不惯我的人很多。”任天真自嘲。 傅冬平没说话,目光却下移到任天真腿上,见她卷着裤子,露出磨破了皮的膝盖和白皙的小腿,忍不住打趣:“看到你的膝盖,别人不定以为咱俩在溶洞里干啥了呢。” 任天真瞪他一眼,“别人才没那么无聊会关心我的膝盖。”“谁说的,我就挺关心,还疼不疼?”傅冬平心想,细皮嫩肉的受这些伤,不疼死她才怪。 “疼,裤子都不能放下去。”任天真跟他诉苦。 “这才几天,你身上到处都是伤了吧,去找护士给你上点药。” 任天真去找护士,护士见她浑身都是伤,两边膝盖也都磨破了皮,好奇地打量她。任天真猜到她心里所想,垂着眼帘。 一瘸一拐回到病房里,看到傅冬平正在吃饭,任天真才想起来,自己也还什么都没吃。 “给你留了一份,你去洗洗再来吃。”傅冬平想得很周到。任天真到洗手间一照镜子,才发现自己尊容狼狈不堪,头发乱得像草一样,赶紧放水洗漱。 回到病房里,傅冬平又告诉她,警方打来电话,通知他们,上午会派人来做笔录。 “我们怎么说呀?” “就说我们去断肠崖的溶洞探险,刚出来就被人打了一闷棍,不知道对方是谁,其他的话都别说。” 任天真点点头,从随身带来的小包里找出梳子梳头。经过一天一夜折腾,头发都打结了,费了半天劲才把长发梳顺了,傅冬平躺靠在病床上看着她的动作,越看越有趣。 “用不用我帮你梳啊,看起来梳得很费劲。” “我自己能梳。” “怪不得女人都喜欢留长发,长发绾君心。”他双手枕在脑后,看着她称赞:“天真,我喜欢你这头长发,比那些染的烫的好看多了。” 任天真瞥见门口有人过来,忙躲闪开。 来做笔录的警察正是上次疯三被杀时到流云驿站调查的两人,一看到傅冬平和站在一旁的任天真,中年警察老赵莞尔一笑,“又是你俩,不走寻常路,非要跑到断肠崖去找刺激,结果下山迷路了。” “我们是遇到了袭击,赵警官,有个陌生人从背后打了他的头。”任天真忙辩解。 老赵和同事坐下,没有先询问任天真,而是询问了傅冬平。傅冬平把他们去爬断肠崖和进溶洞的经过简单叙述了一遍,略过了永历皇帝宝藏的事。 “这么说,你没看清是谁袭击了你?”老赵炯炯有神的双目凝视着傅冬平,不放过他任何细微的表情。 “我被打晕了,哪里还能看到对方。天真是女孩子,看到我受伤,吓坏了,更不敢去看。”傅冬平回答有理有据。 老赵若有所思,深邃的目光转向任天真,“你也没看到?” 哪知道,任天真说:“我看到了,对方挺高大的,看背影不像是年轻人,应该有五六十岁了,但我记不清他穿什么衣服。” “那地方靠近双榕村,袭击你们的人应该就是双榕村的村民。”老赵一边分析,一边在笔记本上写了几行字。 “出于安全考虑,这几天你们先不要回山上。”老赵交代完这句话,就跟同事一起离开了。 傅冬平看着任天真,表情很复杂,“天真,你真的没看清那人的背影?”任天真摇摇头。 傅冬平闭目沉思,对她说的背影,他没有一丁点儿印象,只记得他昏迷前,旷野之中就只有他们两人,但是,那第三个人显然又是存在的,潜伏在暗处,对他们的一举一动了如指掌。 那么,他藏在哪儿呢? 让任天真把他的背包拿过来,傅冬平找出之前自己画的双榕村地形图,对照着从网上下载的那一份断肠崖路线图,思索着其中奥妙。 “我现在能肯定,指使疯三跟踪你、杀死疯三和攻击我的都是同一个人,断肠崖也是他故意留下的线索,他知道我们一定会去。”傅冬平用笔在纸上划了一道。 任天真脊背生寒,“你是说,他想看着我们去送死?” “差不多,所以他守在洞口,就是为了等我们,要是我们没有摔死,就一定会从洞口出来,他看到我们安然无恙,才会从背后攻击。” “那他的目的是什么?恐吓?让我们离开云梦山?” “对。”傅冬平若有所思,看向任天真,“那人已经盯上我们,山上不安全,你不能再回去。” “可我的包和证件都在流云驿站,必须拿回来的,还有白素的车也要还回去。” “你自己一个人回去能行?不如打个电话给赵警官,让他派人保护你一下。”傅冬平不放心。 “没关系的,我会小心。” 第15章 休息一天之后,任天真开车回云梦山。傅冬平等她走了以后,打电话回家给他父亲。 “爸,我是冬平,我在容县医院,伤不要紧,很快就回家,您和我妈不用担心。”傅冬平知道父母牵挂他,先报平安。 傅聿林听说儿子伤情无碍,心中一块石头落地,“小宇到家里来,已经把情况跟我们说过了,你这孩子怎么回事,出去旅游都能受伤?” “一言难尽。爸,等我回家慢慢跟您说,您先回答我一个问题。”傅冬平整理了一下思绪,才继续,“您当年和几个同学去过云梦山,其中有两个同学死了,对吗?” 傅聿林一愣,时隔多年,听儿子提起这件事,不禁勾起他再也不想回忆的往事,过了好一会儿才压抑住情绪,沉着声问:“你问这个干什么?” 傅冬平告诉他:“我在山上遇到曲阿姨的女儿任天真,任天真告诉我,当年她父亲和四个同学一起爬云梦山的断肠崖,结果她父亲和另外一个同学先后摔下山崖,而您就是幸存的三个同学之一。” “任天真?”傅聿林陷入沉思,“哦,是那孩子。” 傅冬平听父亲答非所问,显然是在回忆往事,又问:“任叔叔去世后,听说曲阿姨又再婚了,您能告诉我,她跟谁结婚了吗?” “跟章幼群,也是当年一起爬山的五个人其中之一。”傅聿林已经很多年没跟人提起这个名字,自从那时听说他和曲霞结婚,他就再也没跟他们来往过。 傅冬平瞬间明白了,为什么任天真那时提到自己的继父会发火,她的生父去世后,母亲曲霞改嫁给了他们当年的同学章幼群,而这个章幼群,恰恰是登山探险的五个人之一,这不得不令人起疑。 “这个叫章幼群的人,是不是一直喜欢曲阿姨?听说你们是同学,应该不会不知道。”傅冬平顺着这条线猜测。 “曲霞是医学院的院花,比我们晚两届,章幼群和任求实都对她有意思,章幼群去美国留学后,曲霞嫁给了任求实。” 傅聿林回忆往事,傅冬平却越听越心惊,越听越觉得其中有阴谋,不难想象,如果任天真长大后得知这段关系,会对继父产生什么样的猜测和敌意。 “爸,您还记不记得,当年的云梦山之行是谁提议的?”傅冬平问到了事情的关键。 傅聿林回忆:“当时章幼群从美国留学回来,我们几个老同学为他接风,吃饭的时候有人提到毕业十周年纪念,章幼群说,不如组织一次旅行,重温大学时代五个人同游的回忆。” 傅冬平细细思索着,“那是谁先提到云梦山的呢?” “是任求实,他说云梦山的土楼群很有特色,提议我们过去看一看,我们都很感兴趣,就说定了一起去。” “那你们有没有去过鬼王村?” “没有,我不知道什么鬼王村,我们去的是凌云峰和一柱天附近的土楼群,最后去的断肠崖,那里有古代留下来的悬棺,哪知道……唉……”傅聿林深深叹气。 至今他依然记得那个恐怖的晚上,两条年轻的生命在他眼前消失,事发后那几年,他经常梦见那晚的情形。 “任叔叔他们的尸体后来找到了吗?” “十几天后才找到,摔得不成样子了,残肢还被野兽啃过,法医怎么拼都拼不齐,后来还是凭借衣服,才辨认出是他们两个。” “云梦山还有野兽?”傅冬平顿时起疑。 “有啊,野猪、野狗什么的,这些年是没有了,那时候还有。” “好的,爸爸,我都知道了,过几天我回去再跟您细说这件事。”傅冬平挂断了电话,拿着笔在纸上把几个当事人的关系图画了出来,思索着。 任天真在加油站加满一箱油后开车上山,一路都很顺利,到了流云驿站,把车钥匙交给白素后,回自己房间收拾行李,办理了退房手续。 “傅冬平怎么样了?伤得重吗?”白素站在柜台边问任天真。 “还好,颅内没有淤血,医生替他缝了七针,过些天拆了针线就会没事。” “那就好。” 离开流云驿站,任天真独自背包下山,山间的雾气打湿了她的头发,到处都湿漉漉的,路线很熟悉,所以走起来也不算慢,很快就走了一半的路,身边偶尔也有游客经过,都是三五成群,像她这样形单影只的几乎没有。 好几次回头去看,身后都是空空的,没有什么可疑发现,可不知为什么,她始终觉得不安,仿佛一股神秘力量笼罩在周围,监视着她一举一动。 走到和傅冬平在山上第一次相遇的碑亭,任天真进去坐坐,惦记他伤势,打了个电话给他。 “你下山了?”傅冬平刚睡了一觉。 “还有一半的路,一个小时后我就能到医院。”任天真打电话的时候,眼睛也不忘记观察四周。 山上下来一个旅游团,导游在前面举着小旗子,戴着红帽子的游客跟在她身后,几十个人拥簇在一起,看起来乱糟糟的。 这些人又不是散客,为什么不坐车下山?任天真好奇地想,然而,毕竟事不关己,也没有深究,继续跟傅冬平说话。 陡然间,旅游团里某个人的背影引起了她的注意,那人身形高大,跟其他游客一样戴着顶红帽子,有一种说不出来的熟悉感。 似乎就是在山上袭击傅冬平的那个人。任天真内心一凛,跑去追上旅游团,奇怪的是,无论她怎么寻找,那个身影没再出现。 记着傅冬平的话,任天真没有贸然行动,而是跟着旅游团一起下山,当着这么一大群人,对方总不好对她下手,她现在最重要就是安全下山。 医院里,傅冬平看到任天真进来,一颗心总算落地。他多怕她在路上遇到危险。 “天真——”傅冬平欲言又止,可又不得不说,“我打电话给我爸爸,问了一些当年的情况。” “哦?傅伯伯怎么说?”任天真双目凝视着傅冬平。 傅冬平告诉她:“我爸说,当年去云梦山探险的提议是你父亲最先提出来的。”“然后呢?”任天真一双杏眼忽然变得目光深邃。 “他们出事以后,没过半年曲阿姨就再婚了,而你继父章幼群是当年去云梦山的五个人其中之一。”傅冬平看着任天真,见她表情渐渐起了变化,没有再说下去。 任天真垂着眼帘,很久很久都没说话。 “也许是你多心了,我想他不会是那样的人,你应该相信曲阿姨的判断力。”傅冬平柔声劝说着。 “你能猜到我怎么想,说明你心里也有那种怀疑,只不过你不是当事人,更加建立在臆测的基础上。”任天真一针见血地说。 傅冬平知道她一时半会转不过弯,劝她:“那次只是意外,天真,你不要钻牛角尖,更没必要恨他们。”“你只是个外人,你不了解。”任天真凄然道。 自从父亲出事,她和母亲之间仿佛出现了一道裂痕,这么多年来,她生活在那个重组的家里,感觉不到温情,尤其是母亲和继父生了弟弟之后,她更加感觉到裂痕的存在。 傅冬平扶着她肩膀,“我了解,我爸都告诉我了。章叔叔他……他喜欢曲阿姨很多年,但是,我不相信他是坏人,天真,你可以好好想想,这些年他对你好不好。” “我说了,你只是个外人,你不了解我的生活。”任天真忽然激动起来。 好不好又能怎样,难道能跟亲生父亲比吗?任天真忘不了,继父第一次看到自己时那种复杂的眼神,不是讨厌,更多是疏远,和母亲结婚后,继父一直小心翼翼跟她相处,生怕会惹她生气一样,敬而远之。 傅冬平只得举起手投降,“好吧,就算我不了解,你可不可以心平气和听我说?”见任天真安静下来,他才继续:“回家跟你父母好好谈谈,也许很多事是你误会了,我相信,只要你想知道,他们都会告诉你。” 任天真瞥他一眼,“你的伤好了?这么急着调解纠纷?” “没好,所以你不要跟我吵,你一吵,我的头就会很疼。”傅冬平躺下去,双手枕在后脑,故意装作碰到伤口,叫了一声。 “叫你小心点,你也不当心。”任天真信以为真,伸手要去扶她。 傅冬平抿唇一笑,伸手捉住她手,握住。任天真想甩开他手,却又不敢动作幅度太大,以免碰到他的伤,只得在床边坐下。 “告诉我,你今天一路上都安全吗?没遇到危险吧?”傅冬平端详着任天真。这丫头虽然素面朝天,五官轮廓却是明艳动人,是越看越好看的类型。 任天真把手从他手里抽出来,轻轻打了一下他的手,把路上的情况跟他叙述一遍,特别提到那个旅游团。 “也许是你神经过敏了,那些应该只是游客,袭击我的人住在双榕村,不会是游客。”傅冬平分析。 “可我认得那个背影,个子很高。”任天真对自己的观察力并不质疑。 “背影有相似,而且那天下午光线不好,你没看清楚也有可能。”傅冬平不是那种轻易就会对某件事下判断的人。 “那我们现在该怎么办?” “过两天我想去县文化馆复印一些资料,我这情况长时间开车是不行了,到时候只能劳烦你开车带我回鹭岛。”傅冬平早想好了,回去先把伤养好了,再谈其他。 任天真点头同意。 傅冬平把自己的银`行卡给她,“你去提两万块钱出来,先把钱还给温嘉明,再结清我的医药费。” “我自己会还钱给他的。”任天真不好意思叫他自己出医药费。 她还是学生,哪有什么钱,傅冬平心知肚明,故意说:“非亲非故的,我不想用他的钱住院,我自己又不是没钱,我跟医生护士都说过了,这两天给我用最好的药,花多少钱都无所谓,而且我也吃不惯医院的饭菜,不如你去饭店给我买点好吃的菜来。” “还真是少爷脾气。”任天真轻嗔一句,脸上难得有了一丝笑意。 傍晚的时候,傅冬平一觉醒来,看到任天真背对着他坐在旁边的病床上打电话,好奇地听她说些什么。 “钱已经打到你卡上了,我过两天就回去。” 听起来像是和那个温嘉明通电话,她的声音很小,也看不到表情,但傅冬平闭着眼睛都能听出她和那人说话的语气跟和自己说话时大不一样。 “我不会再缠着你的,我已经想通了,世界上又不是只有你一个男人。” 傅冬平嘴角一弯,明明还想着对方,却故意装出无所谓的样子,恋爱中的人大概都这样,总是跟对方说些赌气的话。 对方不知说了什么,任天真好长时间都没出声。 有意给她捣捣乱,傅冬平故意拉长声音叫她,“天真,我的头好疼,你过来给我揉揉。” 第16章 任天真猛然听到他声音,才知道他已经醒了,身躯一震,扭头看他,却见他作虚弱状看着自己,心知他又使坏,转过身不理他。 “天真,头好疼——”傅冬平再次叫她。 要不是他病着,真想不理他,任天真挂了电话,走到他身前,没好气,“你叫什么叫呀,头疼找医生,我又不是医生。” “医生不管用,叫你才管用,你哥哥我饿了,去买东西给我吃,治我的头疼。”傅冬平似笑非笑看着任天真。 任天真拿这个人简直没办法,只得外出去买饭给他。要说他也真不客气,使唤她像使唤个大丫头,一会儿想吃这个,一会儿又想吃那个,偏偏医生说,病人食欲好是好事,药补不如食补。 等她买了饭回来,这个不客气的人又把一盆脏衣服给她,笑道:“你总不能叫病人自己洗吧。” 想到他是因为自己才受了伤,医药费也是他自己出的,任天真也就没什么可说的,乖乖端着一盆脏衣服去洗。 翻了翻那堆脏衣服,没发现内裤,任天真想,还算有心,知道他俩没熟到洗内裤的程度。 这辈子也没替男人洗过衣服,任天真知道他的衣服都很贵,不敢下手使劲搓,只能慢慢地揉,一边揉她还一边想,要找护士借衣架把衣服晾到外面。 “小姑娘,天天看到你来,这会又洗衣服,住院的是你男朋友吧?感情真好。”隔壁病房的老太太也来替住院的儿子洗衣服,笑眉笑眼看着任天真。 任天真忙否认,“不是的,就是普通朋友。” 她每天从病房门口过,老太太都看得一清二楚,可不会被她一两句就糊弄,笑道:“普通朋友你天天来看他,还帮他买饭洗衣服?我儿子的女朋友快结婚了,都没你来得勤。” 嘿嘿,任天真无奈苦笑,想说一句你真的误会了,可又觉得解释不清楚,只得低头洗衣服。 傅冬平闲极无聊,走到水房门口,没想到无意中听到这段对话,恶意顿起,故意走过去叫任天真,“躺久了我腰和腿都有点酸,天真,你来给我捶捶。” 这少爷又发病了,任天真忍无可忍,“你不是让我洗衣服吗,又让我给你捶腰捶腿,你当自己是黄世仁他妈呀。” “你别那么高声,吵得我头疼。”傅冬平故意捂着半边脑袋。 老太太在旁边添油加醋,“他是病人,你顺着他点,头受伤要好好养一养的,小伙子,你媳妇也很不错,每天来照顾你,从早忙到晚,你要珍惜呀。” 任天真气得翻白眼,傅冬平却仰着脸笑起来,一不小心震动伤口,笑容僵住。 任天真见状,顾不得洗干净手上的肥皂沫,跑过去扶着他,“你别再笑了,小心伤口裂开,快回去休息吧。” “洗完了快来啊。”傅冬平临走时还不忘调戏她一把。任天真一抬头看到老太太看着自己笑,尴尬无比。 两天后,征得医生同意后,傅冬平由任天真陪伴着离开医院去县文化馆,找到副馆长,提出复印地方志。 他之前就到文化馆来过,因此副馆长知道他是国内最著名的建筑大师傅聿林的儿子,很热情地接待他们,让工作人员带他们去档案室翻阅资料。 傅冬平随手翻了几页,伤势未愈让他没有精力细看,让任天真把从明朝开始有云梦山记录的部分全部复印下来。 “全都要印啊,也太多了,印这些有用吗?”任天真表示怀疑,这些文献资料连篇累牍,细细翻阅不知道要看到猴年马月。 “有用,我之前看过一部分,但没看完,把它都印下来,我回去再细细看。” 任天真照他说的,把有关云梦山的资料都复印了一份,整整复印了一上午。两人离开的时候,工作人员一直把他们送到门口。 “我们回医院吗?”任天真问傅冬平。傅冬平低头看她,“怎么这么没生活情趣呢,既然出来了,当然是逛逛去,容县的小吃远近闻名。” 他比她高十几公分,她又穿着运动鞋,因此他看她的时候都有点居高临下。 “又是吃,你怎么那么喜欢吃?” “食色性也,我不像你,小小年纪学人家当尼姑。” “谁当尼姑了?”任天真瞪他。 “你呀,不是说过不吃长脸的东西吗。”傅冬平调侃她。 容县地方不大,因为辖区内的云梦山景区而驰名全国,每年都有近千万人次的游客来旅游,因此县城倒也十分繁华,各种知名餐饮店应有尽有。 “你的头不痛了?”任天真不放心地看看傅冬平后脑勺。傅冬平笑道:“不怎么痛,就是有点痒,过两天就能拆针线了。天真,你扶着我点,我怕我一不留神会摔倒。” 明知道他是故意撒娇,任天真嘟了嘟嘴,还是伸手挽住他。 路过一家洗浴中心,傅冬平非要进去做按摩,任天真拗不过他,只得跟他一起进去。迎宾小姐热情地接待他俩,给他们看服务价目表,又替他们安排休息的包间。 “我要先去泡个澡,这都好几天了,我也没洗澡,身上都臭了。天真,来都来了,不如你也去洗个澡。”傅冬平闻了闻自己身上衣服,嫌弃自己身上的味道。 “你的头不能沾到水的。”任天真提醒他。“你放心,我又不傻,只是泡泡澡,把头包起来不就得了。”傅冬平跟着迎宾小姐去。 唉,真是个享惯了福的大少爷,任天真叹口气,独自坐在包间里。 服务生在一旁说:“美女,包间里有淋浴,反正你朋友要有一阵才能回来,不如你洗一洗。”任天真略有些尴尬,“我没有衣服换。” 这几天,她一直穿着这身脏衣服,之前还没感觉,进了这里,被人注视,就有点不妙了。 “没关系的,你换下来的衣服我们会拿去帮你洗干净、烘干,你走的时候就能换上。”服务生从壁橱里拿出一条雪白的浴袍给任天真。 任天真被她说动,拿着浴袍进浴室去了。 把换下的脏衣服放到盆里给服务生拿去洗,任天真一边淋浴一边想,傅冬平大概是看出来她几天不洗澡身上痒了,才故意带她来这里洗澡,他虽然爱耍贫嘴,对人倒是很周到。 身上到处都是受伤破皮的伤口,本不应该沾水,但总捂着也不是个事,任天真小心翼翼不去碰到结痂的伤口。 把身上洗干净了,她从浴室出来,按铃让服务生送来药品和纱布,把膝盖上了药之后,用纱布包起来,这样再穿裤子就不用卷着裤腿了。 没过多久,傅冬平也穿了一身雪白浴袍回来。 看到任天真,他莞尔一笑,上前捏捏她脸,“小东西,洗过之后水灵多了,前两天灰头土脸像难民。”任天真推开他手,讨厌他轻佻,“真讨厌,干嘛动手动脚的。”傅冬平一阵大笑。 看到他要解开浴袍的腰带,任天真赶忙把脸别过去,睫毛闪动。 傅冬平无奈地看着她,“我说,你能不能别这么矫情啊,我里面又不是什么都没穿。”任天真这才睁开眼睛,看到他穿着一条平角短裤。 “泡个澡真舒服。”傅冬平惬意地往按摩床上一趴,按铃叫按摩师进来。 眯缝着眼睛,他有意看着任天真,“你都二十三了吧,怎么还像个没见过世面的小女生,给你欣赏一下我完美的腹肌和胸肌,你应该感到荣幸才是。 ” “我一点也不觉得荣幸,你这人自大又低俗。”任天真故意挖苦他。“多谢夸奖。”傅冬平瞥见按摩师进来,把眼睛闭上。 按摩师是个二十多岁的女孩,长得挺漂亮,一看到任天真就跟她微笑,走到傅冬平身边在他背上涂抹上精油。 任天真在一旁看着,不得不说,傅冬平的身材的确很棒,修长结实的双腿,宽肩窄腰。按摩师精巧的双手在他背上揉捏推拿,他一直闭着眼睛,表情十分享受。 “a+,你与其干坐着发呆,不如找个按摩师也给你按按。”傅冬平没安静多久,又开始打趣任天真。 “谁是a+,你别乱叫。”任天真气得站起来。 “那要不叫你b-?”傅冬平睁开眼睛,故意逗她。任天真气鼓鼓不做声,身子转到另一边不看她。 倔得像个小驴子,傅冬平有意打了个呵欠,小声和按摩师说话,按摩师偷笑一声,目光瞧向任天真。 哪怕她是个女人,任天真也觉得浑身不自在,下意识缩肩拢住衣襟,从来没有人当面这么评论她的胸,这两人也太肆无忌惮了。又羞又气,她再也不看傅冬平一眼。 年轻女孩子就是好,哪怕生气,也是一脸胶原蛋白,人参果一样的年龄,吃下去必定十全大补,傅冬平惬意地回忆着她肌肤滑腻的触感,手也是有记忆的,尤其是触摸过她最柔软的地方。 为了后半辈子福寿双全,从现在开始,不能暴殄天物。 这丫头安静的下来的时候有一种与世隔绝般的孤寂,眼睛明亮,但目光是超出世外的清冷悠远,照理说,她这个年纪的女孩不该这么阴郁。傅冬平就这么看着她,脑海里浮想联翩。 一个坐姿坐久了难免不舒服,任天真直起身子,扭动已经僵硬的脖颈,一抬眼,看到傅冬平正望着自己,脸贴在枕头上,一双眼睛里带着可恶的笑意,没好气白了他一眼。 有一刻,她偷偷瞄他一眼,发现他的目光还是寸步不移,心里一凛,赶忙移开视线,试图化解尴尬。 “身上还疼吗?”傅冬平温柔地问。 任天真脸上顿时发热,把脸别过去,不理会他的话。他明明是问她的伤,却故意说些似是而非的话,让旁人听着误会,她不能给他机会得逞。 听到他轻声叹息,任天真忍不住好奇去看,见他脸上有点异样的表情,关切地问:“是不是头又疼了?” “头不疼,心疼。” “心疼?” “你不跟我说话,我心里不舒服,心就疼了。” 第17章 就知道这家伙没安好心,看他这样,头上的伤应该不会有大碍,任天真放心了,低头玩手机。 中午,两人去吃饭,任天真本想找一家路边的小面馆随便吃一点,傅冬平却非要带她去一家装潢气派的高档餐厅。 “这家的海鲜不错,我跟小宇来吃过。” “我不吃荤。” “尼姑,我吃我的,你自己点素菜好了。” 任天真拉住他,不许他进去,“海鲜是发物,对你的伤口愈合不利,医生说,你要吃点清淡的,不能吃发物。” 被她死死攥着衣服不放,傅冬平只得作罢,跟她去了路边的餐厅。 餐厅环境还不错,坐在靠窗的位子能看到街景,店门口一排树木,绿树成荫,阳光洒落下来,让人心情也变好了。 “这里可真是中西合璧,吃完卤味叉烧饭还能喝杯咖啡。”傅冬平点了两三样,把菜单给任天真。任天真照例又只点了一碗米饭一盘素菜。 饭菜上来的时候,傅冬平又让服务生拿了一瓶酸奶给任天真。任天真刚要自己拧开瓶盖,傅冬平接过去,“我帮你打开。” “我自己能拧开。”任天真心里偷笑,她可不是那种弱不禁风的、连瓶盖也拧不开的女孩子,她力气大得很。 “女孩子手劲小,还是我来好了。”傅冬平把瓶盖拧开,酸奶递给任天真。任天真只笑笑,并不和他辩论什么。 傅冬平吃相很斯文,再饿也是细嚼慢咽,手也长得好看,手指修长整洁,任天真不知不觉中盯着他的手半天。 “我手上有花吗,你老看?”傅冬平冷不丁问。任天真嘴角微撇,悻悻然想,他怎么知道她在看他的手? “你知道吗?我不敢看你的眼睛,怕你对我催眠。”傅冬平笑谑一句。 “我催眠你干什么?” “谁知道你想干什么。” 见他一脸怪笑,任天真才领悟他话里的意思,这人太讨厌了,时不时就撩她一下。 傅冬平得意地欣赏她因生气而紧绷着的小脸,听到手机响,点开一看,笑容渐渐隐去,那个他不想见的人打他电话。 磨蹭半天没接,哪知道她一直不挂,大有他不接她就不放弃的劲头,傅冬平怕铃声吵到周围人,只得按下接听。 “冬平,听说你受伤了,要不要紧,我好担心。”阿宝的声音一如既往又软又嗲,隔着电话都能让人心里一阵酥软。 不用说,又是夏霆宇那个多嘴的家伙告诉她的。傅冬平干笑一声,“多谢你关心,我挺好的。” “等你回鹭岛,我们见个面吧,我想和你好好谈谈。”阿宝的声音更媚更嗲了,不等傅冬平答话,她又说:“我昨天刚去你家看望叔叔阿姨,阿姨跟我说了好多你的事。” “我开车,接电话不方便,等我回去再联系。”傅冬平放下筷子,眉心也皱起来。任天真难得听到他用这么严肃的语气跟别人说话,好奇地睁大眼睛看他。 阿宝听他敷衍自己,淡笑着戳穿他:“你都受伤了,还怎么开车。我也只是想见见你,没有别的意思,何必骗我。” 这女人纠缠不清,傅冬平只好装病,“好了好了,阿宝,我受伤了,头疼得厉害,回去再说好吗。”他说完就把电话给挂了。 见任天真用一种半鄙夷半关注的目光看自己,傅冬平莞尔一笑,“非礼勿听、非礼勿视。”“切。”任天真低头不看他。 “小小年纪,别动不动就一脸愤世嫉俗的表情。”傅冬平点开微信,用鹭岛方言骂了一句话,发给夏霆宇,夏霆宇自然不甘示弱,两人对骂好几句。 任天真听到那些话,忍不住又笑起来。 “我们什么时候回鹭岛?” “明天吧,我的伤差不多能拆针线了,回鹭岛再去医院检查一下。” 两人商议着,安排好时间。 傅冬平不大放心,问她:“你开车几年了?车技怎么样?”“还行吧,驾照考了几年了。”任天真对自己的驾驶技术很自信。 “从这里回鹭岛,开车要七八个小时,不养好精神不行,今晚早点睡,明天上午出发,大概下午五点钟就能到。”傅冬平布置任务。 晚上,傅冬平躺在床上玩手机。 任天真睡在陪护床上,睁开眼睛看到他还在玩,忍不住说他:“你不是说要早睡吗,都快十点了怎么还不睡?” “我让你早睡,没说我也要早睡,我明天又不开车。”傅冬平全神贯注玩游戏。房间里早已熄灯,他的脸被手机的光一照,轮廓颇有几分狰狞。 任天真劝不动他,只得闭上眼睛继续睡。也不知过了多久,耳畔传来傅冬平幽幽的声音。 “和陌生男人共处一室,是不是睡不着啊,翻来覆去的。” 任天真睁开眼睛,望着天花板,“是睡不着,一想起那天的事,就觉得奇怪,那个人怎么算准了我们会从溶洞那一头出来?” “他进过那个溶洞呗,知道洞口在哪里。” “那洞里要是有宝藏,他也会知道。” “当然,鬼王村的秘密对外人来说是秘密,对他们村里人却不是秘密,但我推测,真正知道宝藏具体位置的人不会多,不然的话,总会有贪心之辈惦记那些宝藏,一旦流到古玩市场,那些文物能卖不少钱。” “那个疯三品行不端,他会不会就是想打宝藏的主意,才被灭口了的?”任天真禁不住这样猜测着。 “不排除这种可能。”傅冬平忽然就想起人头的事,声音沉下去。 他似乎很快就进入了梦乡,任天真悄悄地想半天,也猜不透他是个什么样的人,她从没接触过这样的男人,认真的时候挺像那么回事,一转脸又能说出大言不惭的撩骚话,但说他没正经,也是冤枉,他其实很有学问,而且思维缜密。 还是年龄不到,不够严肃,任天真在心里给他定了性。 第二天一早,办好出院手续,两人去超市采购,路上要吃要喝,不备着点不行。 任天真推着购物车,看着傅冬平不断把货架上的东西车里扔,忍不住道:“买这么多干嘛,又吃不了。” “吃不了给你带到学校慢慢吃,你们女孩子不都喜欢吃零食吗。”傅冬平笑道。 “我不吃零食。”任天真小声嘀咕。 提着整整两大袋东西,两人坐上傅冬平的悍马。 “我的车底盘高、车身重而且宽,你能开吗?”傅冬平有点不放心。女孩子很少能驾驭大车。 “能开,我开过越野车。”任天真信心满满地说。 “你能冒雨开车送我下山去医院,看样子应该能行。不熟悉路的话,就跟着导航走,我都设定好了,我们不赶时间,你不用开得很快,天黑前能到鹭岛就行。” 傅冬平惬意地躺在后座发号施令。任天真从后视镜瞅他一眼,看不见他人,却能听到吃薯片咯吱咯吱的声音,心里一笑。 容县到鹭岛的高速修得相当不错,车流也不是很多,开了半个多小时,任天真心中的紧张感才渐渐消除。 长时间开车是枯燥的,傅冬平起先还跟她说几句话,后来大概是睡着了,渐渐没了声音。他这一觉睡了很长时间,直到中午,他才醒过来,让任天真在下一个服务区停车休息。 任天真开了一上午的车,早已又累又饿,他的提议正中下怀。 看到任天真从车上下来,不停捶着腰,傅冬平递给她一瓶水,“你大概没开过这么长时间的车吧,腰都僵硬了。” “是没开过。”任天真道,想了想又补充,“不过也还好,还不算太累。” 这丫头挺懂事的,能吃苦、也不爱抱怨,傅冬平带她去吃饭,高速路上的小店一个比一个贵,饭菜还不怎么样,两人勉强把肚子填满,又吃了一些零食,才开始准备下面的行程。 帅哥走到哪儿都受欢迎,任天真百无聊赖坐在花坛边,看着傅冬平跟一个身材火爆的美女有说有笑,心里鄙夷,视线却不知不觉总跟着他们。 傅冬平偶尔看她一眼,见她一会儿看向自己,一会儿又故意把脸别过去不看,心里一笑。 那两人足足说了十几分钟,任天真看到傅冬平站在车前向自己招手,没好气走过去。傅冬平见她表情,笑着摸摸她头顶,“人家问路而已。” “谁管你呀。”任天真嘟囔一句。 让任天真去后座,傅冬平自己坐上驾驶座,“下午我来开,你休息休息。” “你的伤还没好呢,你能开车?还是我开吧,我不累。”任天真不放心。 “开慢点就行。”傅冬平睡了一上午,觉得精神很好。 车开上路,一路平平稳稳,任天真忍了半天终于还是没忍住,倒在后座睡着了。傅冬平从后视镜看她。 丫头还说不累,一上车就睡着了,傅冬平悄悄把车靠边停下,脱下自己的外套,给她盖在身上,才又把车重新开出去。 车开进鹭岛市区,傅冬平叫醒任天真,“我本想先把你送回学校再去医院,但我的头有点疼,坚持不下去了。” “长时间开车大脑缺氧了吧,我送你去医院。”任天真下车和他交换位置,重新坐上驾驶座。 医院里,傅冬平做了头部扫描之后,医生没有同意他当时就拆针线,让他再住院观察一天。 病房里,傅冬平问任天真:“你们学校远离闹市区,天快黑了,让那个温嘉明来接你一下,你一个人回学校我不放心。” “他才不会来接我呢。”任天真叹息一声。 “为什么不来,他不是你男朋友吗?”傅冬平不明白了,身为男人,难道不应该照顾女朋友,让她一个人打车回学校多危险。 任天真有点沮丧地告诉他,温嘉明并不是她男朋友。 “我跟他表白过,但是他没答应。” “他还真傲娇,你这样的他都看不上,他想上天是怎么。”傅冬平笑着,又给她出主意:“你打给他试试,就说你一个人在外面,天黑了让他来接你一下。哥哥我多年的经验,他要是不来,那这个男生挺没劲的,你可以立刻把他pass掉。” 任天真想了想,走到边上去打电话。傅冬平心说,也不知有什么秘密,每次打电话都背着人。 半个小时后,任天真电话响了,兴奋地跟傅冬平告辞,温嘉明来接她了。傅冬平借口要去医院小超市买点东西,跟她一起下楼。 穿着件黑色风衣的温嘉明和傅冬平想象的一点也不一样,他不算年轻,看起来有四十岁年纪,自来卷的半长头发,还留了点胡子,非常性感的男人味,气质潇洒。 卧槽,原来不是她同学,而是老师,傅冬平立刻明白了,不怀好意打量着温嘉明,这老男人,一身落拓雅痞范儿,小姑娘哪里招架得住。 越看越不顺眼,尽管他也不得不承认,老男人穿衣服品味不俗。 “冬平,我们先走了。”任天真一见了温嘉明,眼里再没有旁人,挽着他胳膊就要走。傅冬平冷哼一声,死丫头,初次见面,都不知道给他俩介绍一下。 第18章 倒是温嘉明没忽略礼数,礼貌地跟傅冬平打了个招呼,“你好,谢谢你带天真回来。”傅冬平看他主动伸出手,便跟他握了握手。 “不客气,我受伤了,一路上都是天真开车,我该谢谢她才对。”傅冬平有意把眼光看向任天真。温嘉明也看着任天真,表情里带着点笑意。 任天真瞥了傅冬平一眼,还是不给他俩作介绍,故意说:“你回病房休息吧,我们先走了。”说话间,拉着温嘉明胳膊一同离去。 过河拆桥!傅冬平气不打一处来,不甘心地站在原地看着他们背影,不得不说,单从外形看,他俩还是挺般配,男人成熟有魅力,女孩子清灵可爱。 更重要的是,温嘉明对任天真态度虽然淡淡的,也不跟她牵手,那种带着点宠溺的目光却骗不了人。 车里,温嘉明始终没问傅冬平的身份,任天真自己沉不住气,主动问他:“你怎么不问问,刚才那个人是谁?” “他已经重要到我必须知道他身份?”温嘉明扭头看她一眼。轻轻一句话,就让任天真语塞,不解释,怕令他误会;解释了,等于承认傅冬平很重要。 “也不是……但是我在云梦山的时候遇到危险,他救过我。” “他因为救你而受伤,所以你跟他结伴回来,你还帮他开车?” “差不多就是这样。”任天真想了想,又补充一句,“他爸爸是我父母的老同学,我知道他身份,所以我才放心搭他的车。” 温嘉明微微一笑,接下来的一句话令任天真非常不高兴。 “你有你的自由。”他说。 “什么意思?”任天真气咻咻反问。 温嘉明见她生气,缓了缓才说:“你该找一个和你年纪差不多的男孩谈恋爱,而不是我这样离过婚的人。” 任天真误以为他吃傅冬平的醋,有意要试探自己,抢白:“我知道,你是怕学校里风言风语,说你勾引女学生,可我要告诉你,我不在乎,他们说我什么我都不在乎,我就是喜欢你。” 温嘉明没说话,唇边有一丝苦涩的笑意。 晚上,傅冬平等来看望他的家人都走了以后,躺在床上辗转反侧,终于忍不住打了个电话给任天真。 “你到学校了吧?”他没话找话。 “早到了,我都开始上晚自习了。”任天真坐在图书馆里,尽量把声音压到最低。“那你找个能说话的地方,我有点事问问你。”傅冬平把病床调整到打电话更加舒服的角度。 任天真收拾好东西走到图书馆外,才又重新打给他,“什么事儿,你说吧。”傅冬平问:“刚才那个就是温嘉明?看年纪不像你同学,是老师?” “他是历史系的教授,我辅修的专业就是历史。”任天真猜到他肯定好奇一晚上了,满足了他的好奇心。 果然如此,傅冬平一听立刻坐起来,“看他那样子,有四十好几了吧,结过婚有孩子的老男人,你难道想插足他婚姻当第三者?任天真我告诉你,你这样很不道德。” 任天真冷笑一声,“你怎么知道我不道德?他早就离婚了,前妻在国外定居,两人没孩子,而且,他也没有多老,才四十。” “四十还不老啊,你才二十三岁,他比你大了一轮还多,而且他还是你老师,师生恋对你影响多不好,你让全校同学怎么看,让其他老师怎么看?”傅冬平恨铁不成钢地说。 任天真等他数落完了,才说:“看来你也不过是个俗人。” 傅冬平恨恨道:“没错,我就是个俗人,你不是早就对我下定语了,说我自大又低俗,可我还是要告诉你,你跟他差距太大,你俩不会有好结果的。” 任天真对他的劝说无动于衷,“我谈我的恋爱,为什么非要有结果?爱情最重要的是过程。” “狗屁,所有不以结婚为目的的恋爱都是耍流氓!”傅冬平怒斥。“那你前女友那么多,怎么还没结婚?还是你一直都在耍流氓?”任天真反唇相讥。 “我是精挑细选、宁缺毋滥。”傅冬平笑着。 “可我就是喜欢他。” “我劝你死心,以他的阅历,不会跟你结婚的,他甚至都不会再次选择婚姻,顶多跟你玩玩,你与其到头来竹篮打水一场空,不如离开他早做打算。”傅冬平苦口婆心劝说。 “打算什么?” “再找一个更好的男朋友。” “我不想要什么更好的,我就喜欢他一个人。” 傅冬平快被她气死了,这丫头是看来是中了老男人的毒了,耐着性子劝她,“可他不适合你,天真——你不如考虑考虑我。我条件不比他差,关键我还比他年轻比他帅。” 任天真嗤一声笑,“你?你不是总让我叫你哥吗,哥哥和妹妹怎么能恋爱呢?” “又不是亲哥怕什么。” “你受伤了,我当你说胡话,别烦我,挂了。”任天真说挂断就挂断,索性把手机给关了。傅冬平打了几遍,皆是关机提示,也就不再打。 两天后,任天真一早就接到傅冬平电话。 “我在你楼下,你下来呀。”傅冬平遥望着女生宿舍窗口。果然,任天真很快跑到窗口往下看,一看到他,就把电话挂了。 他站在原地等,不出五分钟,任天真就从宿舍楼跑了出来。 “你不是住院吗,怎么跑出来了?”看到傅冬平戴了顶奇怪的帽子,任天真跑到他身边看看她。 傅冬平指了指脑袋,“我今天刚拆了针线,在医院待着也是无聊,来看看你,顺便跟你说一下我这两天的发现。” “我们去外面说吧,学校对面有个茶馆。”任天真并不想给熟人看到有男人来找她。 “去外面干嘛,校园里这么美,我们就在校园里找个地方说,前面就不错。”傅冬平不愿出去,指着不远处湖边的石头,表示去那里就行。 鹭岛大学的校园被誉为国内最美的大学校园,此时春意正浓,到处草长莺飞,风一吹,洒落一地花瓣,像是飘雪一般,美不胜收。傅冬平选的地方正好是一棵樱花树下,到处都是落花。 两人坐着,看到傅冬平把随身带来的黑皮笔记本摊开在腿上,任天真忍不住调侃:“你要给我上党课吗,还带个笔记本。” 她的眼睛山泉一般清澈,浑身上下淡淡地、带着一种春天的韵味,傅冬平看着她,几乎要忘记自己的来意。 调整情绪,傅冬平像老师准备上课一样清了清嗓子,“好几件事呢,我的头还没有恢复,要是不记下来,我会忘记。” 把笔记本上的记录看一遍,他告诉任天真,“我仔细看了一遍你复印的容县地方志,有关云梦山的记录,在清朝初年的时候,对双榕村有这样一段记载。” 他把那段摘抄给任天真看,任天真看了几遍,问他,“什么意思?难道说,双榕村真的被清洗过?” “对,说清洗都轻了,确切地说,是血洗,他们利用瘟疫的传言把村民杀的杀赶的赶,最后只留下几个家族镇守,而其中的一个家族就是姓冯的。” 傅冬平指着摘抄段落其中一行,“你看这里,说是在康熙十二年,容县发生水灾,县民纷纷涌到云梦山避水,双榕村也曾收留若干难民,但很奇怪的是,等水退了以后,去双榕村避难的县民都染上了奇怪的瘟疫,县衙为了防止瘟疫蔓延,下令把双榕村划为疫区,半年后才允许村民外出,而在此期间,有一个姓任的名医由县令委派去双榕村治疗疫疾。” “姓任?”任天真呆了呆,“你是说,我家有可能是这个名医的后代?” “聪明!我想说的就是这个。”傅冬平说,“我们不妨推测一下,假如你家祖上是任姓名医的后代,那么这个名医在和双榕村村民接触的过程中极有可能了解了一部分隐秘,也就是永历皇帝的宝藏和埋骨地的秘密。” “你的意思是,我爸爸有可能是从祖辈人那里得知了这个秘密,所以他才会对容县云梦山一带的民俗特别感兴趣。”任天真猜测着。 “对,他留下来的那本笔记我也看过,很多地方都能证实我的推测,他是顺着祖辈传下来的线索发现了双榕村的秘密,所以他当年提议去云梦山探险并不是偶然。” 对傅冬平这段话,任天真有种奇怪的感觉,她听得出他话里的暗示,半晌没出声。 “天真,当年那件事很可能真的只是意外,你就不要再钻牛角尖了。”傅冬平劝道。任天真不为所动,目光悠远,“很可能是意外,也就是说,也有可能不是意外。” 傅冬平不想跟她起争执,只得改变话题,“好吧,我们继续说双榕村,被杀的那个疯三原名冯山,你还记得吗?他应该就是守墓人冯家的后代。” 其实这一点任天真之前也想到了,此刻更加证实了想法,“他也知道知道双榕村的秘密?” “或多或少知道一点,上回警察说他是双榕村有名的二流子,这几年靠跑运输为生,说明他文化水平不高,真正掌握了双榕村秘密的人应该不是他,而是攻击我的那个人,我们真正要查清楚的,就是那个人的身份。” 傅冬平的分析有理有据,任天真不住点头。 “有些事情,你与其自己怀疑,还不如回家好好跟父母谈谈,他们应该都知情。”傅冬平开导任天真。 任天真恰好也抬头看他,与他目光相接,两人都没说话。他们之间别的话题都可以谈,唯有这个话题是禁区,每次提到,都以任天真的沉默收场。 过了很久,只听傅冬平低声问:“我前两天跟你说的那件事,你考虑得怎么样了?”“什么事?”任天真记不起来了。 傅冬平像长辈那样摸摸她头发,脸上也换了种表情,“年纪不大还挺健忘,就是让你考虑一下我。”任天真冷哼一声,“你吃错药了吧。” “我是认真的,你不妨好好考虑考虑。”傅冬平温柔地看着任天真,“喜欢上一个人,就像一棵树想要开花的心情,哪怕枝桠被砍断,也要从断枝上发出新芽,天真,我遇到你,就想开花了。” “你想开花就开吧,地方这么大,够你开花开个够,我不耽误你开花。”任天真站起来,莞尔一笑,转身要走。 难得自己抒情一回,竟然对牛弹琴,傅冬平又气又恨,压抑着情绪,尽量不让自己的言行有失风度。 “丫头,你想过没有,你现在对他的迷恋,也许只是恋父情结在作祟,你从小缺少父爱,很容易对年长的男性产生依恋,这种感情并不是真正的爱情,而是俄狄浦斯情结。” 对他这番说教,任天真也不反驳,只冷冷看他一眼,昂首而去。 还挺傲娇!傅冬平目送她窈窕的身影,纤细的腰不盈一握,两条长腿很直,细细瘦瘦的像筷子一样,这种身材,穿什么衣服都好看。 在校园里没走多远,傅冬平就看到童曦和奚瑶瑶迎面过来,刚要躲闪,却被那两个女孩堵个正着。 第19章 童曦嘴甜,一看到傅冬平就热情地打招呼,“傅哥,你怎么到我们学校来了?是来找瑶瑶的吗?” 看来她们不知道任天真也在这个学校,见奚瑶瑶含情脉脉看着自己,傅冬平并不想牵扯到任天真,灵机一动,“我来找人……呃,你们知道历史系怎么走吗?” “你算是问对人了,我跟童童都是历史系的,我们带你去。”奚瑶瑶自告奋勇要带路。童曦眼珠转转,忙说:“瑶瑶,我刚想起来,钱包丢在宿舍里了,你带傅哥去吧。” 奚瑶瑶一听正中下怀,连忙说好。傅冬平对她俩的小把戏心知肚明,嘴角微弯,并不拆穿,跟着奚瑶瑶去历史系教学区。 一路上,奚瑶瑶告诉傅冬平,她们历史系和中文系、哲学系隶属于鹭岛大学人文学院,是她们学校传统优势学科,出了好多位院士。 说起这些,她苹果般白嫩漂亮的小脸上流光溢彩,努力眨巴着单眼皮的眼睛,想让眼睛看起来更大一点,大概因为视力不好,又不肯戴眼镜,她看人的视线总是找不到焦点一样朦朦胧胧的。 傅冬平见她总是含情脉脉望着自己,知道这个年纪的小姑娘不能招惹,一旦惹了,她们准会像敢死队那样义无反顾、冲锋陷阵,他没必要惹这种麻烦,因此故意昂着头不看她,就像任天真之前对他那样。 “你认识温嘉明吗?”傅冬平试探地问。 “知道啊,温教授在我们学院很受欢迎的,又年轻,长得又帅,课也讲得好。”奚瑶瑶说起温嘉明也是赞不绝口。 “他还年轻?不都四十了。”傅冬平嘟囔一句。就知道那家伙擅长勾搭小姑娘,文史类专业女孩子多,正好给他机会近水楼台先得月。 奚瑶瑶哪知道他对温嘉明什么心思,笑着说:“可你要知道,我们学校的正教授大多数都已经是老头老太太,相比之下,温教授就年轻了,而且更重要的是,他有颜值。” 也就能骗骗你们这些小姑娘,傅冬平心想,忍不住又问:“他结婚了吗?有太太吗?”奚瑶瑶终于听出些苗头,怪眉怪眼瞅他,“你问这个干嘛?” “呃……”傅冬平想了想,现在这些小姑娘脑洞很大,动不动就喜欢脑补些有的没的,自己倒是可以利用一下,于是故意说:“一次朋友聚会上认识的,找他帮忙查点资料,随口问问而已。” 奚瑶瑶这才告诉他,“他好像是单身,没听说有太太,他到我们学校任教也就是这几年的事,以前一直在美国大学里教学。” 傅冬平嗯了一声,看来他和任天真的事还是秘密,不然的话,早就在学校里传开了。也可能是因为他一直没有接受任天真的表白,两人的关系才没公开。 “我还听说,温教授在跟我们系的另一个教授争历史系副主任的宝座呢,我们学校是985院校,教授和教授之间竞争特别厉害。”奚瑶瑶把自己听到的小道消息一股脑儿倒给傅冬平。 想事情想得太入神,以至于奚瑶瑶接下来说的话他都没认真听。奚瑶瑶见他有点心不在焉,拉住他,指了指身后的大楼,“傅哥,到了,温教授除了日常教学时来上课,平常不用坐班,六楼有他一间办公室,是他带的课题组活动的地方,他经常会在那里。” 谢过她,傅冬平独自上楼,到六楼走到某个办公室门口,踌躇片刻,才敲了敲门,听到声音以后,推门进去,看到温嘉明从电脑显示器后探过头来看着他。 温嘉明站起来迎接客人,脸上带着点疑惑的表情,觉得傅冬平眼熟,随即想起来他就是医院那一位,主动跟他寒暄,“你好,找我有事吗?” “我来找天真,顺便也有点事想跟你谈谈。”傅冬平从容跟他握手,在他办公桌对面坐下。 温嘉明随手摘掉眼镜,嘴角淡淡地笑意,“我想,我能猜到你的来意,是为了天真,对吗?” “对。”傅冬平想,既然他知道,那更好,于是开么见山,“我不知道她有没有跟你提过我的身份,我跟她其实很多年前就见过,父母辈是最好的朋友。” 温嘉明给他倒了杯水,放到他面前,“她说过。” “那好,有些话我就直言不讳了。”傅冬平等他坐下后,直起身子往前探了探,“既然你也知道天真对你的感情,就不该再给她幻想,她这个年纪的女孩子由于恋父情结的作用,很容易对事业有成的年长男性产生依恋,尤其是天真这样少年丧父的情况。” 温嘉明没有正面回答他的问题,淡淡一笑,反而问他,“你也喜欢她?”傅冬平也笑笑,针锋相对:“用了个也字,教授,你知道你这句话在别人听来的涵义吗?” 面对这个对自己明显有敌意的年轻人,温嘉明回避了他的锋芒,视线一转,“我跟天真说得很清楚,我跟她没有可能,让她把精力放在学业上。” “只是没有可能,而不是不喜欢?” 傅冬平一针见血的话让温嘉明的表情些微有了变化,但是,一贯冷静的他还是没有表态。 傅冬平敏锐的目光捕捉着他每一点情绪,继续说:“天真还是学生,思想难免单纯,你不一样,你不仅有丰富的人生经验和阅历,还有基于现实的考虑,所以对待感情很慎重,不会头脑发热就跟女学生搞在一起。” “我很欣慰,天真有你这样一个设身处地为她考虑的朋友。”温嘉明坦诚地说,“我跟她认识有三年了,她是个很好的女孩子,但也许是家庭的原因,她比一般女孩敏感细腻得多,也特别喜欢钻牛角尖,我曾经试过开导她,可能也正是因为这样,让她有了别的想法。” 如果说来之前傅冬平还有所疑惑,那现在从温嘉明的态度里他完全能了解,他对任天真的复杂感情。 “与其说是迷恋,不如说是她对你情感上的依赖。”傅冬平近一步点出,“天真对她父亲的意外身亡心里一直有一根刺,所以她和母亲以及继父的关系并不好,而你的关心本该是长辈式的,却让她误会了。” “你说得很有道理。”温嘉明微微沉吟。 傅冬平凝视着他的眼睛,诡异一笑,随即隐匿了笑容,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更为复杂的表情,“相比之下,你对天真的感情就复杂多了,如果她和你没有师生这层关系,我想,你的选择会不一样,但是,教授你别忘了,你的身份让你别无选择。据我所知,在你之前任教的那所美国著名的大学,对师生恋明令禁止。” 温嘉明目光闪了闪,表情中多了一丝苦涩,这个年轻人实在不简单,仅仅一面之缘,就能猜中他心事,而且分析得有理有据,让他无从辩驳。 傅冬平见话已说到,也就不再咄咄逼人,起身告辞。等他快到门口,才听到温嘉明说:“以后好好照顾她。” 两个男人对视一眼,傅冬平轻轻点了点头,开门而去。 温嘉明思考了很久很久,不得不说,傅冬平的话戳痛他的心。 就在前几天,校党委一位领导私下里透露给他,学校组织部正在对他进行考察,他的教学和科研水平是没有问题的,但是要提拔行政职务,政审和群众评审这一关更重要。 自从他在鹭岛电视台主办的《百家论坛》里做了几期关于明清史的专题讲座,名噪一时,在学校也是风头正健,一举一动都受人瞩目,风度翩翩的年轻教授,又是单身,人们对他的生活,尤其是私生活大感兴趣。 “小温,机会难得,你可千万要把握住啊。”这位领导对他十分倚重。 天真表面上看起来沉默隐忍,内心却是脆弱敏感的,如果他俩在一起,必然满城风雨,只怕她也未必能承受得住流言蜚语的攻击。 想到这些,温嘉明的心被苦涩包围,终于,他艰难地拿起手机想打电话给任天真,几次想按下号码,却又不忍心。 “晚上有时间吗,我请你吃大餐。”他终于还是做出了决定。 “好啊,我有时间。”任天真惊喜不已,他主动约她的次数并不多,尤其是她表白以后,这还是头一回。 “那就说好了,晚上一起过去。” 傍晚的时候,任天真打扮好以后,背着小包离开学校,刚走出校门,就看到温嘉明的车停在不远处的路边,飞快跑过去。 温嘉明看着她系安全带,才留意到一向素面朝天的她竟然化了淡妆。 “去哪里吃呀?”任天真并没有注意到温嘉明那种略为惆怅的表情,一味沉浸在约会的快乐里。 “去蓝星。”温嘉明把车发动起来。 “蓝星?那可是本市最贵的法餐了,你发财了,还是有什么事要庆祝啊?”任天真一听说蓝星,眼睛都亮了,穷学生哪里有钱去鹭岛最贵的餐厅消费呢,那里吃顿饭动辄几千。 温嘉明只笑笑,没回答。 蓝星餐厅位于鹭岛市中心某个高层综合体的二十五层,装潢华丽气派,整个餐厅的主色调是蓝紫色,天花板上点缀着无数蓝色小灯,就连壁灯发出的也是柔柔的蓝光。人在这种环境里就餐,吃什么倒在其次,环境才是最大的享受。 服务生带他俩去早就订好的位子,任天真的只顾着看温嘉明,以至于没有注意到童曦在某一桌讶异地看着她。 “童童,看什么呢,怎么不吃了?”夏霆宇见童曦张望,也好奇地看过去,结果看到任天真和一个风度翩翩的帅气男人一同坐在靠窗的某个位子。 “小宇哥,那是不是任姐姐?她怎么跟我们系的教授在一起啊?”童曦转过脸,问夏霆宇。 夏霆宇神秘兮兮一笑,“不是她是谁,想不到这妞儿还挺有道行,这边勾着一个,那边还挂着一个。” “挂着谁啊?”童曦八卦地问。 “冬平呀,你难道没看出来?”夏霆宇毫无节操地把好朋友的事卖给刚相处几天的小女友。 “哦!原来傅哥喜欢任姐姐啊,我就说嘛,傅哥老喜欢跟她一起出去。”童曦恍然大悟,随即叹息,“可怜瑶瑶还痴心妄想呢。” “也不一定,你看,人家有主了。”夏霆宇努了努嘴。童曦再次看向任天真和温嘉明,那两人看起来倒是很般配。 第20章 服务生送上菜单,温嘉明随手把菜单给任天真,“可惜你吃素,不然这里有好几道菜都不错。”餐厅为了照顾不懂法文的人,每一道菜后面都用中英法三种文字标注。 “只要能跟你一起吃饭,吃什么都无所谓。”任天真满心喜悦地看着心上人。温嘉明淡淡一笑,点了几道菜。 两人随意交谈,等着菜一道一道上来,才停下话题。 看着任天真吃得差不多了,温嘉明才开始把谈话转入正题,“这回去云梦山有收获吗?” “还行吧,发现了一点线索,但因为有人破坏,不得不提前回来了。”任天真此刻哪有心情去想云梦山的事,她眼睛只看得到眼前这个人。 “傅冬平算不算收获之一?”温嘉明有意提到这个名字。 “什么意思?”任天真敏感地看着他,他几时说过这样的话,似乎带着点醋意。 “我的意思是——”他有意顿了顿,“天真,我觉得他比我更适合你,学校虽然没有明文规定,但老师和学生恋爱一直是不提倡的。傅冬平只比你大几岁,而且事业有成——” “够了,你不要再提他!”任天真打断他的话,脑筋反应很快,“是不是他找你说什么了?我就知道,他最喜欢管闲事了,还喜欢在背后捣鬼。” “天真你冷静一点,别误会。”温嘉明见她激动得脸都涨红了,赶忙安抚她,“我今天跟你的谈话,和任何人都没有关系,只是我有些话想告诉你。” 任天真默默看着他,没再说话。 温嘉明手指轻叩桌面,似乎在斟词酌句,过了很久很久,他才带着一种复杂的表情开始他真正的谈话。 “感情是最不能勉强的事,一直以来,我只把你当成学生,如果我再年长几岁,甚至能当你的父辈,我经历过一段不幸的婚姻,所以我对感情深有体会,勉强不会带来幸福。” 任天真的脸色变了,泪水在眼眶里打转,眼睛满是失望,连声音都在颤抖,“你的意思是说,你从来就没喜欢过我,你对我只有师生之情?” “对。”温嘉明狠下心,一次性把话说清楚,“天真,你是个很可爱的女孩子,但对我来说,你太小了,思想还不够成熟。我需要的伴侣,是一个跟我精神和思维方式相近的,有相当的人生经验和阅历的人,这样的相处,才不会觉得累。” 他的话何其残忍,就是告诉她,她不是他理想的爱人,他想要的是一个有思想有深度的女人,而不是她这样涉世未深的女孩。 眼泪流下来,任天真以手拭泪,哽咽着说:“我明白了,谢谢你请我吃这顿饭,也谢谢你一直以来对我的包容,给你添麻烦了……对不起。” 她站起来,给他鞠了一躬,就快步离开,仿佛多留一刻,都会让她情绪崩溃。直到跑进电梯,泪水再次模糊了她的视线,电梯里的其他人都好奇地看向她。 然而,她没有心思去管别人的情绪,哭了很久很久,以至于电梯上上下下好几回她才从电梯出来。 繁华地段,又正是晚下班高峰期,街上到处都是人,任天真浑浑噩噩走在人群里,思想放空了一般,什么都无法去想。 怎么都想不到会是这样的结果,她以为她和温嘉明之间是有默契的,不用说那个字,彼此都能知道对方心意,尽管后来忍不住表白,被他拒绝,她都不曾想过,他是真的不爱她。 一路心不在焉,不小心碰到人也没知觉,任天真听着被那个被她碰到的人骂骂咧咧,站在原地久久不动。那人看她站定,也愣住了,可能意识到自己有点过分,当即也就离开。 傅冬平坐在车里,远远看着这一幕,并没有上前,他在附近吃饭,接到夏霆宇电话,才知道他们遇上任天真和温嘉明也在那个餐厅,看她这样子,不用说,温嘉明肯定跟她说了什么。 看到任天真拦了一辆出租车,傅冬平开车跟上,跟得不紧不慢,她并没有回学校,反而去的是某个住宅小区。 把车停在小区门口,傅冬平下车跟在任天真身后,看到她走进某栋住宅楼,疑惑不已。他依稀记得,曲霞阿姨那时候带女儿去傅家玩,是从雁京远道而来,难道她们在鹭岛还有亲友? 看到女儿突然回家来,曲霞很意外,和丈夫章幼群对视一眼,问女儿,“天真,怎么这时候回来了,你吃过晚饭了吗?”“吃过了。”任天真冷淡地说。 “姐,今天不是周末,你怎么有空回来啊?”任天真十二岁的弟弟章天霖翘起小脑袋,好奇地看着姐姐。 这一家三口还真是其乐融融,自己一回来就成了多余的人,母亲和继父的脸色都有点尴尬,任天真不看他们,走过去摸摸弟弟小脑袋,“我在附近有事,晚上不想回学校了。” 也不多说话,她回到自己房间里关上门,才埋首在被子里。想哭,但是又哭不出来,心里始终空空的。 过了一会,曲霞在外面敲门,“天真,我能进来吗?”“我想一个人待着。”任天真用枕头捂住脑袋。 “天真,你没事吧?”曲霞很担心女儿的精神状况。刚刚丈夫跟她说,天真看起来脸色不是很好。 “我没事,我就是累了。”任天真有气无力地回答。 她能有什么事呢,说出来只会让人笑话,一个女学生,语不惊人貌不压众,却痴心地向教授表白,结果被拒绝了两次。 蒙头睡了不知多久,手机铃声把她吵醒,一看是傅冬平的号码,心烦意乱地挂断,哪知道他锲而不舍,一直打个不停,她不得不接听。 “喂?” “天真,我是冬平,云梦山派出所的赵警官刚刚打电话给我,双榕村有村民向他们反映,疯三停在家里的车不见了,他让咱俩这几天多注意点。”傅冬平的声音听起来颇有几分焦急。 “什么?疯三的车不见了,被人开走了?”任天真顿时睡意全无,掀开被子坐起来。 “对,但具体是谁开的车,赵警官也不知道,山上的治安摄像头拍到车牌号,证实疯三那辆车下山了。” “会不会是那个人啊,就是袭击过你的那个人?”任天真猜测。傅冬平说:“应该就是他,不知道他开车外出是想干什么,也许他正往鹭岛来。” “他怎么还不依不饶呢,难道他想来追杀我们?” “不好说。”傅冬平沉吟着,话锋一转,“但很显然他认为我们知道了不该知道的事,这两天你在学校里最好不要外出,等我跟警方进一步联系,落实情况之后,再通知你。” 任天真嗯一声,“好的,我会注意的……你也当心点。” 静默好几秒,他没挂电话,忽然问一句,“你在学校吗?”“不在,我回家了。”任天真有点无精打采地说。 “回家?你家在鹭岛?以前不是住雁京吗?” “十几年前就搬到鹭岛了。” “你遇到什么事了吗,听起来情绪不大好。” “没什么,谢谢你关心,没别的事我挂了,想早点休息。” 傅冬平看看表,还不到九点,她就要休息了?看来温嘉明的话真的给了她很大打击,女孩子懵懂美好的初恋还没开始就被扼杀了,也难怪她会情绪低落,傅冬平恻隐之心略动,但也不认为自己做错了。 回到家,傅冬平径直走向父亲书房,傅太太从厨房出来,看到儿子,叫住他,“冬平,你回来的正是时候,保姆做了木瓜炖雪莲,妈去给你盛一碗。” “不用,妈,我一会再喝。”傅冬平哪有心情吃甜品,一心只想跟父亲谈谈。 书房里,傅聿林坐在画板前画设计草图,尽管现在电脑制图早已取代手绘,他这样老一代的建筑师还是喜欢手工制图。 “爸——”傅冬平推门进来,叫了一声。傅聿林看到儿子走近,转过身来,放下手里的铅笔,“有事?” “想和您聊聊。”傅冬平坐在沙发上。父子俩平时工作都很忙,空闲时间傅冬平又喜欢跟一帮朋友出去玩,难得有机会坐下来跟父亲交流。 “好啊。”傅聿林透过薄薄的镜片看着儿子,见他像是有些烦恼,猜测他是不是遇到什么麻烦。 儿子年轻有为,他一向都很放心,但年轻人毕竟是年轻人,不管是生活上还是事业上,难免遇到不顺心的事,需要老一辈人用丰富的人生经验开导。 “曲霞阿姨一家以前不是住在雁京吗?怎么会搬到鹭岛来?” 傅聿林诧异地看着儿子,奇怪他怎么又问起那家人,但还是告诉他,章幼群是鹭岛人。 怪不得!傅冬平心中疑虑顿消,“那她跟章叔叔和任叔叔之间的事,您能再详细跟我说说吗?” 傅聿林默然看着儿子,没回答他的问题反而问他,“你怎么忽然对他们的事这么关心?” “我上回电话里不是跟您说了,我遇到曲阿姨的女儿天真,她跟我说,怀疑她父亲的死因有蹊跷,而且我们在云梦山确实也遇到了一些怪事,还牵扯到一条人命,所以我想详细了解一下当年的经过。” 为了从父亲这里获得更多资料,傅冬平把他和任天真在云梦山的遭遇说了一遍,傅聿林久久陷入沉思。 “您觉得当初那件事是意外还是另有隐情。”傅冬平进一步问。 傅聿林眉头渐渐深拧,开始跟儿子讲述当时的情况。 三十年多年前,傅聿林和任求实、章幼群都是雁京大学建筑系的高材生,三人同住一个宿舍,关系亲厚、志趣相投,人称建筑系“铁三角”。 雁京大学建筑系是国内同类专业中的翘楚,能考进来的人人都是精英,“铁三角”是导师罗教授最得意的弟子。 除了专业课之外,他们三人对古建和历史也兴趣浓厚,并因此在兴趣小组认识了历史系的两个学生梁斌和武佐,五个人经常利用节假日参观雁京和周边城市的古代建筑,寻觅往昔岁月留下的痕迹。 “任求实痴迷明清史,经常去历史系和武佐讨论晚明那一段历史,谈到兴头上好几次都是半夜才回宿舍,他们出事的那一次云梦山之行也是他提议的,可谁都没想到,那一次竟成了永别。” 思及往事,傅聿林感慨颇多,深深叹息着。 “我记得您说过,他和章叔叔都喜欢曲阿姨,曲阿姨更喜欢章叔叔,那为什么曲阿姨没有嫁章叔叔,而是嫁了他?”傅冬平觉得这才是问题的关键。 傅聿林回忆:“章幼群一毕业就去普林斯顿大学留学了,他和曲霞关系一直很亲密,大家都以为他们一毕业就会结婚,哪知道章幼群去美国三年后,他俩忽然分手了,曲霞没跟任何人提过原因,我只知道,在那段时间,任求实经常去医学院找她,两人应该就是那时候好上的。任求实对曲霞特别痴心,当初听说她跟章幼群好了,喝醉过好几回,都是我们把他驾回宿舍。” “任叔叔是什么样性格的人?”傅冬平问。 第21章 “性格比较内向,也很好强,凡事都想做到最好,他也确实很刻苦,别人去跳舞去参加各种校际联谊活动他都不去,一心读书。相比之下,章幼群就活泼开朗多了,八十年代初的大学校园跟今天不大一样,那时候的人思想很浪漫,所以会写诗会乐器的文艺青年特别流行,章幼群除了学业拔尖,萨克斯也吹得好,很多女生喜欢他,我们都很羡慕他。” 傅聿林评价起当年的老朋友态度很客观,傅冬平频频点头。 “曲阿姨跟章叔叔分手,心里一定很痛苦,而任叔叔在她最痛苦的时候给了她安慰,所以他俩结婚了,这种事并不罕见。” 傅聿林叹了口气,继续他之前的回忆。 曲霞研究生毕业后,和任求实结了婚,其他同学也陆陆续续有了家庭和子女,彼此之间经常有联系。只有章幼群一直杳无音讯,众人只听说他在美国拿到了博士学位,等他再次回国的时候,曲霞的女儿天真七岁了。 “章幼群回国的时候,已经是美国某个著名建筑师事务所合伙人,可谓事业春风得意,而我们几个比起他就逊色多了,除了我已经在你爷爷的帮助下成立了自己的公司,在业内稍微有了点名气之外,任求实他们不是已经改行,就是在学校教书,和当年的理想有很大的差距。”傅聿林感慨着。 “任叔叔那时候是做什么的?” “他留校任教,曲霞考进了雁京一家医院,听说任求实工作后依然痴迷历史和古建,在很多期刊上发表过论文,他是我们之中唯一一个继续做学问做研究的人。” 傅冬平思忖片刻,没有忽略一个细节,“您刚才说,章叔叔回来的时候,天真七岁,可天真跟我说,她父亲去世的时候她八岁,也就是说,从章叔叔回国到你们去云梦山探险,其间隔了一年。” “对。”傅聿林告诉儿子,“章幼群回国后提议我们再搞一次集体旅行,但一直没有成行,不是这个有事就是那个有事,后来好不容易五个人都凑齐了时间,才一起去了云梦山。” “您能跟我详细描述一下出事那天的情况吗?任叔叔和武叔叔是怎么坠崖的?” 傅聿林没有立刻说话,揉了揉太阳穴。 这时候,傅太太敲门进来,端着个托盘,托盘上放着两只碗。 “我说你们父子俩到底吃不吃甜汤了,都放凉了,我又给你们热了一遍。”傅太太把两碗木瓜炖雪莲放到丈夫儿子面前。 “先吃吧,你妈和保姆炖了一晚上。”傅聿林摘掉眼镜,拿起勺子吃甜汤。 傅冬平也端起碗,他有种感觉,父亲很不愿意回想那天的事。对这一点,他也不是不能理解,亲眼目睹两个至交好友不幸遇难,却无能为力,给谁都是惨痛的回忆。 等了很久很久,傅冬平才听到父亲缓缓说话。 “那天傍晚,本来我们已经登上了断肠崖,想在朝元洞过一夜,天亮了再下山,但任求实说山里到了半夜会很冷,还是下山找户人家休息安全点。” “所以你们采纳了他的意见?” 傅聿林点点头,“那一天天气非常好,五点多的时候天还没怎么黑,我们在过断肠崖木栈道的时候,一大半都是好好的,我和梁斌先过去,章幼群排在第三个,任求实和武佐在他后面,以为会没事,哪里想到就在我转身的一瞬间,听到章幼群的一声喊叫,后来才知道是他身上的保险绳断了一根,从木栈道滑了下去,任求实想伸手去拉他,哪知道非但没拉住,还连带着武佐一起落下了山崖。” “那章叔叔呢,他是怎么获救的?” “保险绳断了一根,另一根只能起到缓冲作用,并不能阻止他坠落,他向下滑了几十米,幸好抓住了一根古藤,才幸免于难,但是他的脸也被一块锋利的山石划破了,留了一道疤。”说到这里,傅聿林颇为惋惜。 傅冬平点了点头,事情大致的来龙去脉他已经弄清了,表面上看,这的确是一场意外,但是,他还有疑问。 “任叔叔跟曲阿姨怎么说也是十年夫妻了,为什么曲阿姨在他死后,那么快改嫁给章叔叔?” “这我就不清楚了,曲霞在任求实死后差点崩溃,我们都去看过她,她瘦得不成样子。” “你们去探望那一次,章叔叔去了吗?” “没去,他在医院里,不仅脸受了伤,他的膝盖和胳膊肘也都受了伤,有一只胳膊骨折了。” 傅冬平沉吟一声,“历史总是惊人的相似,当初章叔叔离开,曲阿姨失恋情绪低落,任叔叔去安慰她,两人才走到一起,十几年后,任叔叔意外去世,换成章叔叔安慰她,回到她身边。” “差不多吧,具体内情我们都不知道。” 离开父亲书房,傅冬平回自己房间,把整件事串联在一起想,越想越觉得曲霞和两任丈夫之间有点令人想不明白的地方,但除了当事人,只怕也没人能知道内情。 几天后,任天真正在图书馆查论文资料,边上两个女生低声议论的声音不迟不早地传进她耳朵。 “你听说了吗,温嘉明在跟一个女研究生搞师生恋?” “真的假的,那女生谁呀,一定长得很漂亮,听说温嘉明眼光很高,前妻就是一等一的大美人。” “我也不知道是谁,听说有人在校外看到他和那个女生在一起。” “不会是真的吧,学校不是不提倡师生恋吗?” “那谁知道呢,可能只是玩玩吧,搞不好那女生目的也不单纯,我听说好多研究生为了论文答辩拿高分跟导师睡觉的,还有的是为了推荐工作……” 任天真“啪”一声把书放到桌子上,把周围的人都吓一跳。两个女生自然而然停下讨论,诧异地看着她。任天真没理她们,收拾好东西扬长而去。 走在校园里,不知道是不是心理作用,任天真觉得四周的人都在对她指指点点,但是当她驻足回望,那些人又很正常,并没有人过度关注她。 怪自己神经过敏,任天真烦躁地原地跺了跺脚,才想起来,她约好了四点钟去见论文导师。 课室里,导师李教授告诉任天真,她到气象台实习的申请对方已经批准了,给她安排了一个月的实习期。 “一共给了三个名额,安排你去凤凰山观测站,你回去准备一下,明天一早他们会来人接你。” “好的。实习期间,我正好可以在山上安心准备论文。” 任天真觉得,这是几天来唯一令她顺心的事,她早就希望有这样的实习机会,等到快毕业,学校才安排。 在宿舍里整理行李,任天真想给温嘉明打个电话,手机拿在手里,看着通讯录里他的名字,却怎么也按不下去,每次只要一想到他,他拒绝她的那些话就会在耳边萦绕。 算了,不联系就不联系,任天真,你该潇洒一点。她这么想着,把衣服用品一件件放进行李箱。 室友廖青进来,看到任天真收拾东西,好奇地问:“天真,你不是刚从云梦山回来,又要去哪儿?” “我去凤凰山出家。”任天真故意说。 “什么?”廖青对她的荒唐话信以为真,“没想到温嘉明对你影响力这么大,被他拒绝了你就要出家。” “当你穿上婚纱,我亦披上袈`裟。阿弥陀佛,女施主,贫尼这就要去了,善哉善哉,愿施主以后保重。”任天真单手行了个礼。 “喂——你疯了?”廖青摸了下任天真的头,确定她没发烧。 任天真苦笑,“你真单纯,我真羡慕你这样单纯。”廖青笑说:“那是你任大小姐想法太多,所以活得累。老实交代,你去凤凰山干嘛?” “去观测站实习,要一个月。”任天真这才说了实话。 “那我岂不是要独守空房一个月,好可怜好可怜,必须叫李立来陪我。”廖青一听说任天真要外出一个月,心里偷着乐,这样她就能跟男朋友共度二人世界了。 “我警告你,不许占我的床,不然的话,回来大刑伺候。”任天真威胁地说。廖青又是一笑,很可爱地举手发誓,“我保证,绝不碰你的床。” 任天真正待说话,有人打电话给她。 “天真,星期六在海天一色有两场婚宴,你去不去?” “去啊,一场给多少?” “一场给两千,另一场一千五。” “好,周六我中午过去。” 跟她通话的庄自明是生物系的研究生,打得一手好架子鼓,经常在校外接一些婚宴、生日宴上的演出活动,任天真跟他都是学校乐队的队员,因此他有演出的时候也会叫上任天真。 “毒草又约你去赶场了?”廖青故意把耳朵凑过去听任天真的电话。 “什么毒草,不要乱起外号。” “又不是我起的,是那些本科生,追他追不到,就给他起了个外号叫毒草,独来独往,还有毒。” “他每次跟我说话也不超过十句。”任天真说。 “听说他家条件不怎么好,是不是有点自卑啊?可我看他的气质拽拽的,又不像穷人家的孩子。”廖青八卦地问。这大概是全校女生都想知道的事。 “我哪知道,他又不会告诉我。” 第22章 第二天一早,凤凰山气象观测站的人派来一辆半新不旧的皮卡车接任天真。开车的人自称老徐,是气象观测站的工程师。 “徐工,真不好意思,让您亲自来接。”任天真坐上皮卡车,才发现这车不是一般的破。老徐笑笑,“站长安排的,说是鹭岛大学的研究生要去我们那里实习,让我接待一下。” 车虽然旧,开上路倒也稳稳当当,老徐主动给任天真介绍了凤凰山观测站的情况,并且告诉她,“虽然我们那里远离市区,但是是全市最好的气象观测点,视野开阔不说,设备也是最好的,你去的话,能学到不少东西。” “您在那里工作多久了?”任天真问老徐。老徐告诉她,快三十年了。 “山上有宿舍,我们加夜班的时候会住在那里,宿舍都给你打扫干净了,你一个单身小姑娘住,还算宽敞。”老徐见任天真没带多少行李,把车开到附近的超市,让她多买点生活用品。 “下山一次要一个多小时,盘山公路不好走,我们上下班都是坐班车,早晚各一趟,错过了就只能住山上。” 任天真把行李放在车上,去超市买了一塑料袋的生活用品回来,虽然只住一个月,她也不想麻烦别人。 “徐工,你们那里能上网吧?”任天真带了笔记本电脑,想随时和老师同学联系。老徐说:“能上网,电信的塔台就在我们站附近,信号挺好的。” “这一个月我要拜您为师,还请您多指教。”任天真俏皮地双手合十,对着老徐拜了拜。老徐大笑,“指教不敢当,你们都是研究生高材生,比我们强多了。” “可您有经验呀,我们教授经常说,好的气象工程师根本不用看卫星云图,看看天色观察一下动物和花草树木就能预报天气。”任天真恭维他。 老徐又笑了一阵,觉得这个研究生小姑娘怪有趣。 凤凰山观测站的情况和任天真想象中差不多,建立在半山腰某个荒无人烟的地方,视野非常好,晴天的时候能俯瞰鹭岛半城风景,借助望远镜,甚至能看到湛蓝的大海。 仲春时节,山上鸟语花香,新鲜的空气令人心旷神怡,阳光明亮却又不刺眼,任天真站在青草依依的山坡上遥看远方,深深呼吸着。 观测站办公楼是三层白色小楼,外表看着很普通,任天真走进去才发现,这里果然是先进设备应有尽有,大屏幕上卫星云图变幻莫测,屏幕下方坐着三排工作人员,每个人面前的电脑里的云图跟大屏幕上的云图一样都是气象卫星发送过来的,图片展示的角度却不一样。 跟办公条件相比,宿舍只能说一般,只有一张床和两三样简单的家具,鹭岛地处亚热带,没有冬天,一年只有春夏秋三季,因此这里除了没有电视,连空调也没装。 任天真把行李箱打开,把衣服放进衣柜里,又把生活用品归置好,看到窗台上放着个空罐头瓶,灵机一动,跑去外面采了一大把野花,又把罐头瓶装了清水,把野花□□去。 正好可以利用一下,让这个略显单调的房间多点生机,任天真看着玻璃瓶里那一把野花,盛开着紫色黄色、粉红色花朵,对自己即将生活一个月的地方多了几分满意。 在观测站住了几天,和工作人员都混熟了,任天真渐渐适应了这里单调到近乎枯燥的生活,唯一让她不大能忍受的是晚上的寂寞,不值夜班的人都下班以后,宿舍里只有她和两个男技术员。 那两个男技术员都是分配到观测站工作的大学生,都还没有结婚,住在站里既是有个住处也方便夜间值班。两人都有女朋友,夜班当值的人住在办公室里,而不值班的那个人下山见女朋友,不到半夜不会回来,绝大部分时间,任天真是一个人待在宿舍楼里。 山里到了夜晚静得可怕,最初那几晚,一到了晚上,任天真就窝在宿舍里不出去,外面漆黑一片,静夜里经常能听到奇怪的叫声,很像是人被处以酷刑发出的惨叫,把门反锁上,她才觉得安心。 每天晚上,她都会坐在电脑前写实习笔记,把自己一天学习的心得认真记录下来,作为毕业论文素材。选题已经通过,材料也搜集得差不多,她准备再过几天就开始写初稿。 曲霞打电话给女儿,“天真,这个周日你回家一趟,你章叔叔生日,妈妈炒几个好菜,我们一家热闹热闹。” “我在外面实习,回不去。”任天真走之前并没有通知家里,因此曲霞也不知道她此刻在郊区凤凰山。 “在哪里实习,怎么没听你提过?” “学校安排的毕业实习,在凤凰山观测站。” “就你一个人住在山上?安全吗?” “挺好的,每天晚上都有人值班。” “凤凰山有班车,你周日还是回家来吧,你章叔叔最近工作特别忙,你又住校,难得一次家庭聚会,你不在就太可惜了。”曲霞一心想让女儿回家。 任天真沉默片刻,故意说:“前几天我去了一趟云梦山,爬了断肠崖。”“那里那么危险,你去那里干什么!”曲霞的声音明显多了几分恼怒和激动。 任天真克制住情绪,冷冷地问:“上个月二十号是爸爸的十五周年忌日,你记得吗?” “天真,你不要这样,不要再逼妈妈了,你爸爸去世我们都很伤心,但这件事已经过去十五年了!”曲霞的情绪终于崩溃,对着电话哭起来。 任天真忍住眼泪,把电话挂断了,电脑上的字渐渐被泪水模糊,她索性趴在桌上哭个痛快。 章幼群在书房里工作,听到妻子情绪失控的哭声,猜到什么,忙从书房出来,走上前安慰地拍拍她的肩,“怎么了,是天真不愿回来?” “冤孽,我早就说,那孩子是来跟我讨债的。”曲霞红着眼圈抽泣。为了这个女儿,她操碎了心,全家人跟着赔小心,可女儿从来不领情,上了大学之后就像断了线的风筝,难得回一次家,回来了也是无休止的争吵。 “别这样想,天真还是孩子,拗不过那个劲儿也很正常,骨肉亲情是天性。”章幼群强忍住心头的难过,宽慰妻子。 自从他跟曲霞结婚,那孩子从来没叫过他一声爸爸,也从来没跟他笑过,他都忍了下来,只因他知道,天真始终是他们夫妻俩解不开的心结。 “幼群,不如我们把真相告诉天真?”曲霞抬起泪眼征询丈夫的意见。章幼群目光渐渐深沉,叹道:“算了吧,何必破坏一个父亲在孩子心中的形象,而且就算我们说了,天真也未必相信。” “可是她现在这样,是存心要跟我们断绝关系,是用刀子剜我们的心,我们并不欠她什么,也不欠她爸爸什么。”曲霞看着丈夫脸上越来越深的纹路和那道触目惊心的疤痕,痛心疾首。 章幼群嘴角微动,终于还是没有说什么,轻抚着妻子的背,扶她回卧室休息。在这件事上,他说什么都不合适,天真对他误会已深,已经不是三言两语能说动的了。 隔了半天,他才喃喃自语,“已经十五年了么。”“可不,整整十五年了。”曲霞坐在床边,泪水再次溢满眼眶。 “有些创伤,隔多少年都不会抹平,尤其是童年时期的创伤,当年也怪我们没有考虑天真的感受,早早就结婚了。”章幼群感叹。 “难道我们不应该?”曲霞猛然抬头,也顾不上擦去脸上的泪水,“要不是因为他伪造你的分手信,我们不会被耽误十年,人生有几个十年,那十年我们还不够苦吗?要不是他,天真就是我们的女儿。” “现在说这个还有什么意义呢?”章幼群抽出两张纸巾给妻子擦泪,“既然天真不愿回来,那就别勉强她,不要再为了我破坏你们母女俩的关系。” “可你受了那么多年委屈……我又于心何忍。”曲霞心如刀绞,再次埋首哭泣。 章幼群搂住她的腰,柔声说:“你能相信我理解我,跟我一起生活,对我来说已经是最大的幸福,至于其他的,我已经不奢求了。” 曲霞心里动容,无声地握住他的手。 周六,傅冬平早早就起床,一个朋友结婚,请他去当伴郎。穿衣镜前,他审视地看着自己,脸细细刮过了,一身黑色礼服让他看起来帅气潇洒,唯一不满意的就是领结是红色的,有点不搭协调,可朋友的大喜日子,总不好打个黑领结过去。 精神抖擞地出门,他的心情就像这天的天气一样,晴空万里。预料到这将是忙碌的一天,他已经打起了十二分精神。 婚礼是个繁琐的事情,伴郎不仅要跟着新郎去接亲,应付新娘家七大姑八大姨各种奇奇怪怪的要求,还要在喜宴上替新郎挡酒,一上午忙下来,他觉得自己两条腿就要跑断了,再不坐着休息休息就要瘫了。 宾馆的大宴会厅里,前方的舞台上,新郎新娘正按部就班地在婚礼司仪的安排下进行婚礼仪式的各项进程,傅冬平随便找了一桌坐下来,想趁着陪新郎新娘敬酒前先吃点东西。 交换戒指、香槟塔倒酒、切婚礼蛋糕,一切程序都和别的婚礼并无二致,傅冬平看着这一切,心里不禁想,将来他要是结婚,绝不搞这些繁文缛节,带着新娘和双方父母去国外结婚最好,既能度假又能办一个只属于自己的、安静温馨的婚礼,比这种闹哄哄的场面不知好上多少。 仪式结束后,婚庆公司安排了表演,舞台中央搭上了一组架子鼓,一个外形很酷的男孩坐在架子鼓前,令傅冬平没想到的是,和架子鼓青年搭档小提琴表演的女孩竟然是任天真。 她穿了一件缀满亮片的黑色抹胸小礼服,乌黑的长发披在肩上,一张脸妆容冷艳,几乎看不清本来面目,随着现场灯光亮起,手里的电声小提琴仿佛着了魔一般,奏响激扬的曲调,很快就将现场的气氛带动起来。 光怪陆离中,她卖力地拉琴,身体也跟着乐曲声不断扭动,说不出的妩媚妖娆,只有那张脸还是冷冷的,和傅冬平印象中她的形象重叠,她并没有看见他,他却一直看着她,直到表演结束,皱紧的眉头都没松开。 表演结束后,她麻利地收拾好琴盒,跟着架子鼓青年一起离开,傅冬平不由自主跟在她身后,看到他们在服务生带领下走出宴会大厅,去了走廊上的某个休息室。 和庄自明在休息室里坐下,任天真脱掉脚上的高跟鞋,从包里拿出三明治来吃,两场婚宴的表演间隔时间很短,他们只有不到十分钟用来吃饭和休息。 “下一场是几楼?” “七楼。” 两人狼吞虎咽吃着三明治,为了赶时间,甚至顾不上喝水。婚庆表演嘉宾这一行竞争激烈,他们不是每个星期都有这样的挣钱机会,一旦机会来了就不能失误,否则以后不会有人再找他们。 任天真吃着吃着,感觉眼睛有点不对,似乎有什么东西挡住了视线,就在她要从包里拿镜子看看的时候,有人把一盒插好了吸管的牛奶递到她面前。 抬头一看,她没想到的是,送牛奶给她的人竟然是傅冬平,他不知道是结婚还是当伴郎,穿着一身笔挺的礼服。 “假睫毛掉了,你别动,我帮你粘上。”傅冬平温和地把牛奶放到任天真手里,伸手替她把掉下来的假睫毛捻好了粘上,端详她脸上的妆,黑乎乎的劣质睫毛膏让她的眼睛看起来脏兮兮的。 “出来勤工俭学啊?” “嗯。” 傅冬平看到任天真丢在一旁的高跟鞋,后跟足有十公分,难怪她觉得累,主动说:“我在你刚才表演的那家当伴郎,跟我进去吃吧,里面有空位子。” “来不及,还有一场。”任天真站起来穿好鞋,掏出镜子看看,拿出眼影盒飞快补了补妆。 “我这会还走不开,你表演完了在一楼等我,我找你有事。”傅冬平在任天真肩头拍了拍,就转身走了。任天真愣在哪里,仿佛他对她用了定身法,让她无法行动。 庄自明叫她,“天真,该走了。”“哦。”任天真这才回过神来,跟上他。 庄自明就是这点好,从不多言多语,从不多问别人的私事,他俩一起出来表演,每次说的话不超过十句,但任天真就是愿意跟他一起,他话不多,但办事靠谱。 七楼的表演结束后,两人一起搭电梯到一楼大厅,任天真四处看看,并不见傅冬平身影。 “天真,你有约我就先回学校了,有表演我再联系你。”庄自明拖着他的架子鼓包离开了。任天真提着琴匣走到休息区找了个沙发坐下。 也不知道傅冬平要跟她说什么,任天真想,自己这是怎么了,竟这么听他的话,到底要不要等下去呢?她几度站起来想离开,又几度坐下去。 就在她忐忑不安的时候,傅冬平已经向她走过来,“我的车就在外面,这里不是说话的地方,我们先离开这里再说。” 任天真问他,“你不是当伴郎吗,这么走了能行?”“伴郎团有五六个人呢,少我一个不少。”傅冬平随手从任天真手里接过琴匣,虽然不重,既然他在,就不好叫女孩子自己拎着。 开车带任天真去一家私房菜馆,一进门就有服务生带他俩去包间,任天真心想,他是什么时候订的包间?是不是她吃东西狼吞虎咽的样子让他以为她没吃饱,所以又带她来吃东西。 “我吃过午饭了呀。” “听我安排好吗?” 包间里,傅冬平随便点了几样素菜,嘱咐服务生,“菜快点上,我们都饿了。”服务生记好以后,拿着点菜单走了。 终于四目相对,傅冬平看着任天真,看起来她并不怎么擅长化妆,别人化了妆都会更漂亮,她怎么反而没有素颜时美了? “趁菜还没上,去把脸洗了。” 任天真依言而去,回来的时候,脸上已经清清爽爽,发梢还挂着点点晶莹的水珠。傅冬平指着地上的一次性纸拖鞋,叫她穿上。 “我让服务员临时给你找了一双,一看你也穿不惯高跟。” 任天真把鞋换好了,坐到他对面,“你想和我说什么,现在能说了吗?” “其实我没什么想说的,就是带你来吃饭。”傅冬平一手托腮,目光不经意间在她抹胸小礼服的胸口扫了扫,小礼服有胸垫,看着倒有了些玲珑起伏。 “我不饿。”任天真刚开口,肚子就很不争气地咕咕叫了一声,让她很是尴尬。 傅冬平没有打趣她,反而问她:“演一场挣多少?” “两场加起来一千多。”任天真进一步说:“结婚旺季的时候,演出场次多,一个月能挣小一万,平常也就是双休日能挣点。” 傅冬平微微颔首,视线从她衣服转到脸上,小脸洗干净后,她看起来明眸皓齿,又恢复了往日的仙气,于是带着点欣赏又带着点调侃地说:“你挺适合这种风格的,比你穿运动系更好看。” 不看不知道,这丫头身材虽然没什么料,却很适合黑色性感款,别有一种夜系风情。 见任天真诧异,他又挑剔地补充一句,“就是这衣服做工不怎么样,都能看到线头。以后买件好点的演出服,会有更多人找你演出。” “好一点的小礼服都太贵了。”任天真话音刚落,肚子又不争气地叫了一声,她的脸都烧红了。 看着服务生端菜进来,傅冬平莞尔一笑,“吃吧,别客气。”点的都是素菜,食材虽然不起眼,做法却很精致,应该合她胃口。 “你又请我吃饭,我一回还没请过你,要不这顿算我的。”任天真可不想总占他便宜。那时候他说跟她处处看,她并没有答应,一转眼又吃人家的喝人家的,怎么想都觉得不好。 “不用,你还是学生,研究生津贴也不高,该吃就吃,客气什么。”傅冬平安抚她。 她性子倔强,既然跟母亲和继父关系不怎么亲,就不可能向家里要多少钱,到处赶场表演,只怕是她生活费为数不多的来源之一。 任天真这才不客套,低头吃东西,小小的一块三明治并不能补充她一中午消耗的体能,这时候她早已饿得前心贴后背。 “喜欢吃素的话,以后我带你去云林寺吃斋,那里的斋菜很有名,我妈每个月初一十五都会去吃斋。”傅冬平只顾着看任天真吃,自己并不怎么动筷子。 任天真眼睛瞄瞄他,却没有说话。傅冬平知道,那是她在用目光告诉他,别以为吃一顿饭就套上了交情,主动化解她顾虑,“你先把我当朋友也行,或者当成哥哥,正好我没有妹妹,你给我当妹妹吧。” 任天真讪讪地垂下眼帘,半天才说:“我这一个月在凤凰山气象站实习。”“那正好,过几天我上山去看你,顺便带你去云林寺吃斋。” “唉,我可没说要跟你去。”任天真抗议。 傅冬平神秘一笑,“我知道,你已经跟那个温嘉明分手了。”“你怎么知道?”任天真诧异地看着他。 “我有耳报神,你信不信?” “你怎么知道的?” “好吧,是我猜的。”傅冬平并不想说出自己找过温嘉明的事,“或者说,是我希望如此,天真,我真的觉得你跟他在一起不合适。” 任天真狐疑地看着他,见他表情自若,便也没往别处想。从口袋里掏出一个精致的小盒子,傅冬平把它推到任天真面前,“这个给你。” “什么呀?” “打开看看不就知道了。” 任天真打开一看,竟然是娇兰的睫毛膏,瞥他一眼,大概他以前的女朋友喜欢用娇兰,所以他知道这个牌子,东西非常贵。 “我不要。”任天真推回去。哪能收这些呢,他俩又不是男女朋友。 “拿着吧,你不要的话,我家里没人用这个。”傅冬平拿起任天真的包,把睫毛膏放进她包里。 “那我给你钱。”任天真要拿钱给他。 “你是不想把我当哥啦?”傅冬平怎么可能收她的钱。任天真讪讪的,把包放回去。 傅冬平想起一件事,“对了,告诉你个好消息,我刚接了个大工程,你们学校为了庆祝百年校庆,准备新建一个校史馆,由我担任设计师。” 听到这消息,任天真的表情轻松了一点,“恭喜你啊,很多著名建筑设计师的代表作都能名留青史。” “名留青史不敢当,能在这个地球上留下点什么就行。” “疯三那件事的调查进行地怎么样了?”任天真把话题一转。傅冬平摇头,“老赵那边没有给我新消息,估计还在调查中。” “那人会不会已经到鹭岛来了,正藏在什么地方,伺机对我们出手?” “有这种可能,那人报复心和目的性都很强,既然我们闯进了他的秘密,他就不会轻易放过我们,所以我之前提醒你,一定要注意安全。” 离开的时候,任天真执意要去结账,傅冬平拗不过她,只得让她去。任天真在收银台交钱,心里直叹气,一中午的辛苦,一顿饭就吃了一大半。 傅冬平把任天真送回学校,刚把车开出鹭岛大学,就接到云梦山警方的电话。 老赵在电话里告诉傅冬平,通往鹭岛方向某国道派出所经过排查,发现摄像头拍下了疯三那辆车在国道上行驶的画面,车很可能已经开进鹭岛市区。 老赵说:“那人很狡猾,避开了到处都是摄像头的高速公路,走的是相对偏僻的国道和省道,我们排查了很久,才发现那辆车的踪迹,很明显他是冲你们去的,这几天千万多加小心。” 傅冬平冷静听完他的叙述,“赵警官,十五年前在云梦山发生过一起驴友坠崖事件,死了两个人,不知道你有没有印象,方便的话,请你调查一下那件事,两名死者的尸体是不是通过尸检证实身份。” “那件事我有点印象,怎么,你有所怀疑?”老赵出于职业习惯,觉得傅冬平这个提议很可疑,可以这么说,他从一开始就觉得傅冬平和任天真很可疑,倒不是说他俩有什么违法行为,而是觉得他俩去云梦山另有目的。 既然找人家帮忙,有些事情就不能瞒着,傅冬平主动解释:“天真的亲生父亲就是那次事故的遇难者之一,她一直想调查清楚这件事,所以我委托你,调查一下当年的案卷,警方应该有过记录。” “好,我回去翻翻资料。”老赵答应了。 “谢谢,赵警官,如果有什么进展请尽快通知我。”傅冬平想好了,这件事已经不是他和任天真能控制局面的事,双榕村的秘密迟早有揭开的一天,通知警方是最好的选择。 临挂电话之前,老赵忽然问:“那个叫任天真的女孩,你跟她到底什么关系?”傅冬平听到这话莫名呛了一下,“朋友,怎么了?” “那女孩子似乎有点古怪……如果你跟她还不熟,最好保持距离。”老赵说完这话就把电话挂了。 傅冬平一脸惊异,猜不透老赵说这番话的用意,难道他还在怀疑任天真?或者,他们掌握了什么他不知道的证据。 第23章 傅冬平把电话回拨过去,“赵警官,你有什么话不妨直说。” 老赵一听傅冬平的语气,就猜到他和任天真关系并不只是朋友,当下也就不再隐瞒,“我们在你遇到攻击受伤的现场发现一根火把,火把上的指纹被大雨冲刷过无法辨认,但是火把把头上有血迹,经过市局法医化验,和你留在容县医院的血样吻合。” 傅冬平惊呆了,老赵这句话意味着什么,他不敢去想。 老赵说:“更奇怪的是,在那附近我们没有采集到符合任天真描述的高个男人的脚印……当然,也有可能是因为雨天山路泥泞,留下脚印被雨水冲刷了。” 对这番叙述,傅冬平已经哑口无言,半天也没有发出声音。老赵知道他此时情绪必然是受到强烈刺激,温和劝解:“我们暂时不要对事情下结论,也许另有隐情。” 哽咽了半天,傅冬平艰难地发出声音,“赵警官,拜托你一定要把这件事查清楚,天真她……她是个很好的女孩,她不会主动攻击我的,一定是有别的原因。” 他不会忘记,他受伤昏迷的时候,是任天真冒险开车送他到县医院,大雨中在盘山公路上开车,危险性不言而喻;医生后来告诉他,她像个疯子一样闯进医院大厅,人都累得虚脱了还抓紧医生的衣服不放,让医生一定要救他。 为了他,她能把自己的安危置之度外,怎么可能会故意害他?傅冬平怎么也无法相信。 “这件事我们会慎重调查,任天真那里希望你暂时先保密,以免引起她不必要的情绪波动。”老赵谨慎地说。 傅冬平感激万分,跟他道谢。 女生宿舍二楼,廖青站在窗口梳头,看到任天真拖着琴匣从一辆黑色悍马车里下来,八卦之火顿时在心中熊熊燃绕,等任天真一回到宿舍,就开始审问她。 “送你回来那人谁啊,车挺威风,人长得也不错吧?” “朋友。”任天真并不想多解释傅冬平的身份,认真说起来可就不是一句两句能解释的了。 “人长得好吗,是做什么工作的?”廖青不依不饶地问。 “长得不好看,又矮又胖,满脸横肉。” “嘿,你这丫头又跟我耍花腔,以前没看过这车送你,是去凤凰山出家勾搭上的吧,难道是方丈大师?” “嗯,是个癞头和尚。” 廖青见她不肯从实招供,给她下猛药,“唉,你听说了吗,温嘉明的前妻回来了,前两天还到学校来找他。” 任天真刚坐下,一听这消息惊讶地站起来。廖青按着她肩,让她稍安勿躁,“我听李立说的,听说那个女的想跟他复婚,两人正谈判,我劝你这时候别去趟浑水,免得惹一身臊。” 李立就是廖青的男朋友,生物系的博士,不仅是鹭岛大学学生会干部,还是学校新闻社的社长,一向跟老师们关系密切,消息十分灵通。 任天真颓然坐在那里,心里纷乱如麻,看这迹象,温嘉明似乎有和前妻复合的可能,难怪他那时说无法接受她,原来他心里一直还牵挂着前妻。 忍了一晚上,第二天一大早,任天真终于还是没忍住,去找温嘉明,奇怪的是,他不在办公室,兴趣小组也没有活动,于是她又去他住的小区等。 鹭岛大学的教职工大多住在家属区,家属区和学校仅仅隔了一条街,温嘉明住的是条件最好的教授楼,任天真只来过一次,凭着印象找到他住的那一栋,恰好看到他从楼里出来。 远远看到一个女孩站在花坛边上,温嘉明没有立刻上车,站定了看过去,“天真?”任天真这才走过来,撇着嘴角一脸委屈地凝望着他。 说好了不再见他的,哪知道忍了没几天还是想见他,任天真鼓起勇气,问他:“听说你前妻回来了,要跟你复婚,是不是真的?” 温嘉明一怔,没想到她一上来就问了个这么尖锐的问题,眉头微锁片刻,决定坦诚告诉她,“是真的,她回来找我。” “你答应了没有?” “还没有。” “那你会答应吗?” 看着任天真的眼泪在眼眶里打转,温嘉明心里很不好受,隔了很久才哑着嗓子告诉她,“很难说,我在考虑。” 泪水自任天真玉一般白净的脸庞滑落,她忍了又忍,哽咽着说:“我知道了,谢谢你告诉我。”没等他说话,她就跑开了。 温嘉明目送她背影,心如刀绞,以至于手机响了半天,他都没留意。 一转眼,任天真在凤凰山实习已经半个月,每天,她都按着老徐的要求,隔两个钟头去户外的百叶箱查看空气温度和湿度的变化,测试大气压强和风力变化,从早到晚,风雨无阻。 尽管她也不知道为什么老徐要安排她做这样基础性的工作,却也不问,老徐不是第一次带新人,这么安排,自然有他的道理。 鹭岛的雨季来得不迟不早,缠绵不去的阴雨天气让人的情绪也快发霉了,天空阴沉沉的,任天真穿着雨衣,站在百叶箱前,认真记录着仪器上的每一项指标。 光线忽然暗了,一片阴影罩在她头上,她下意识抬头一看,却见傅冬平清俊的笑脸,手里的伞替她挡住风雨。 “你怎么来了?”乍然见他,任天真不是不惊喜,她到山上这么久,这是第一个来探望她的人。 “来看看你。”傅冬平看着她身上的翠绿色透明雨衣,替她把沾在脸上的一绺湿头发拿开,这个女孩,她的眼睛里有一片海,令他徜徉沉迷,唇角一弯,“知道吗,你穿这件雨衣让我想起一句话。” “什么话?”任天真收起记录板,猜到他这么笑着,肯定不会说出什么好话。傅冬平靠近她一点,“《倾城之恋》里范柳原看到白流苏穿一件绿色雨衣,说她像个药瓶。” 任天真看着他舒展的笑颜,那一双深幽的眼睛,仿佛蕴藏着无限秘密,目光温存而又诚挚,心头陡然一震,掩饰住情绪,没好气地揶揄他:“想不到你也看张爱玲的书。” “读大学的时候,我一个女朋友喜欢张爱玲。” 任天真没说话,轻轻抹去脸上的雨水,她记得书里范柳原的话还有一句——你就是医我的药。 傅冬平跟在她身后,替她打着伞,“自从那天听你说在凤凰山实习,这几天我总想着,天真一个人在山上不知道过得怎样,想得多了,我就决定来看看,并且兑现我的承诺。” “什么承诺?”任天真不记得了。 “带你去云林寺吃斋,这几天都有雨,我们去寺里住两天,应该不会耽误你的实习日程。” 任天真怔了怔,没想到他会把随口一句话当真,不愿细想其中缘由,转而问他:“雨天路滑,你怎么上来的,开车来的?” 傅冬平淡然一笑,“你终于想到关心我了……阴雨天,公交车怕遇到泥石流,只开到半山腰就返程了,剩下的路我只好步行。” 任天真心里动容,低着眉有些微笑的表情。 带他去宿舍,任天真指了指对面的三层小楼,“那是观测站的办公区,我平常都在那里上班,看大屏幕上的卫星云图。” 打开宿舍的门,两人进去,任天真把雨衣脱下,放到洗手间挂起来,把傅冬平的伞也撑起来放到墙角。 傅冬平打量房间,又去洗手间看看,感慨地说:“这里也太简陋了吧,什么设施都没有,下班后你都做些什么?” “做笔记、写论文,偶尔上上网,也许有的人会觉得这样的生活单调乏味,我感觉还好。”任天真把窗开了一点点,让室内空气流通。 “这些天你怎么吃饭?”傅冬平站在洗手间门口看任天真。任天真绞湿毛巾给他擦脸,“有食堂,管一日三餐。” 毛巾热热的,带着她的淡淡香气,傅冬平猛吸一口,精神振奋许多。 “你去请个假吧,一会儿我们就上山,后天送你回来。” 任天真去找老徐,老徐一听情况,就准了假,打趣任天真,“男朋友上山来看你了?”“不是的,只是朋友……邻家哥哥。”任天真不知不觉对傅冬平亲近了不少。 “哥哥……你们这些女孩子韩剧看多了都喜欢把男朋友叫哥哥,哦,不对,是欧巴,都喜欢叫欧巴。”老徐爽朗一阵笑。 对他的调侃,任天真只笑笑不言语,穿着雨衣往宿舍走,她没有注意到,傅冬平站在窗口一直看她,眼神很复杂。 对他来说,她和他平常在社会上接触的各类女子都不同,她是个简单纯粹的女孩,带给他的吸引也都是最原始的,不受任何外界因素干扰。唯一复杂的,大概就是她的思想,少女时期不快乐的回忆影响着她的潜意识,需要有人来指引。 简单收拾一下,两人出发,雨渐渐停了,天色比之前亮了不少,沿着山路往上,云林寺的大殿在云雾间若隐若现,仿佛仙境中的琼阁玉宇。 雨后的山林分外清静,空气也湿润润的,走了十几分钟,任天真回头望去,观测站的小楼已经被茂密的树林遮住了,只有户外观测场依稀可见。 忽然间,几声凄厉的叫声打破了林间幽静,任天真下意识抓住傅冬平衣袖,“你听,这声音我几乎每晚都能听到,特别刺耳,不知道是东西的叫声。” “是草鸮子。” “那是什么?” “猫头鹰的一种,南方山里经常会有这种鸟,脸长得很像猴子,所以也叫猴面鹰。”傅冬平指了指远方天空的一团白影,“你看,就是它。” 白色的鹰?任天真心中顿时就有一种奇怪的感觉,似乎是在哪里见过这种鹰,电光火石间,她想起来了,“冬平,你记不记得,我们在云梦山的时候,就是你受伤那一天,也看过这样一只白鹰在天上飞。” 傅冬平乍然听到任天真提起他受伤那一天,心中一凛,嘴上却含糊其辞,“有吗?我怎么不记得。”任天真侧过头想了想,吐口气,“也对,你当时已经受伤了。” 想了想,她不放心地问:“会不会是同一只啊,双榕村那个人追到凤凰山来了?”“怎么可能,走吧,别胡思乱想。”傅冬平轻搂住她的腰。 任天真想事情太出神,以至于没注意到他的小动作,或者说,他的小动作太过自然,她都没发现不妥。 “你在山上这么久,你父母来看过你吗?”傅冬平低头看着任天真柔美的侧脸弧线。任天真沉默地摇了摇头。 “那你就打算这样一直和他们僵下去?天真——” 任天真打断他的话,“阿宝最近还找你吗?” 她很显然是不想继续之前的话题,于是傅冬平也顺着她改变了话题,笑问:“你怎么知道她叫阿宝?” “你告诉我的呀。” “我怎么不记得我告诉过你?” “哼,你被打到头,什么都忘了。”任天真暗怪自己,干嘛要问这个愚蠢的问题。 傅冬平眼波一转,眼神里透着聪明俏皮,“好吧,也许是我健忘,我前两天见过她一次,她过得挺好的,能上九天揽月、能下五洋捉鳖。”任天真忍不住抿嘴一笑。 空气清冷,他的手却是温热有力的,浓黑的头发理得短短的,是任天真最喜欢的男生头发的长度,而他那张白皙瘦削的脸,更是讨女孩喜欢的长相。 第24章 云林寺已经近在眼前,抬头望去,高高的台阶尽头就是云林寺山门,两人拾级而上,感觉像是走进了云雾中。 “我来的时候跟这里通过电话,知客僧已经安排了两间客房,我们住两晚,后天回去。”傅冬平带着任天真走进寺里。 寺庙不仅仅是出家人清修的地方,寻常人短暂来住,也是静心宁神的好所在,任天真一进寺里,听到和尚念经的袅袅梵音,再看那些古色古香的建筑和参天的古树,心中一下子就安静了。 走进天王殿,正面是弥勒佛金身,而背面则是一尊手持金刚宝杵的菩萨,任天真悄声说:“那是护法神韦驮菩萨,昙花一现,只为韦驮,所以昙花也叫韦驮花。” 傅冬平看看佛像金身,告诉任天真,“这尊佛像是香樟木雕的,已经有一千多年历史,从有云林寺开始,就有了他。” 穿过天王殿,走到大雄宝殿前的天井,任天真站定,问傅冬平:“我们要不要烧柱香?”“怎么,你要跟我拜天地啊?”傅冬平笑谑。 任天真耸耸鼻子,“谁要跟你拜天地,我是说烧香。”傅冬平笑:“想烧香你就去烧,干嘛问我烧不烧?我自然理解成你是想跟我一起烧香拜佛。” 任天真没理他,去找和尚要了三炷香,站在大雄宝殿外对着佛像拜了拜,才把香插在香炉里。 走进大殿,任天真跪在佛祖座下磕了三个头,双手合十许了个愿。傅冬平等她站起来,才告诉她,“我也许了个愿。” 彼此都没告诉对方许了什么愿,却在对视的眼神里看到了答案,傅冬平牵着任天真的手离开大殿。 找到知客僧,傅冬平报了自己的名字和身份证号,知客僧带他俩去客房,并且告诉他们,寺里六点半开饭,到时候会有小沙弥把斋菜送到他们房间。 “看来这几天来吃斋的香客不多,他们居然亲自把饭菜送过来。” “这里要花钱吗?” “不用,我妈是居士,捐过一大笔钱给寺里,所以我们家里人过来这里,不管是住宿还是吃斋,都免费。” 晚饭吃得很朴素,只有两盘菜,白粥倒是盛了一大碗,还有雪白馒头,两人吃得很快,不一会儿一盘笋丝炒木耳也就见底,只剩了一点青菜,任天真推开碗,说自己吃饱了。 “你再多吃点啊,菜不够了可以让他们添,别把你饿着。”傅冬平边吃边说。“我已经吃饱了。”任天真拿起桌上的茶壶,见里面有热水,拿起白瓷杯倒了一杯茶喝。 两人都吃完以后,小沙弥来收碗筷,把桌子也给擦干净了。 任天真见他只有八`九岁年纪,干活却很麻利,问他:“你这么小就出家了?”小沙弥单手施了个礼,“我是孤儿,师父把我带大。” 傅冬平等小沙弥走了以后才告诉任天真,疯三那辆车已经驶入鹭岛境内。 任天真说:“我就说那个人已经到凤凰山来了,你还不信,白色的鹰并不多见,说不定就是同一只,而且我听说经过训练的鹰能帮着找人。” 傅冬平目光凝视着她,沉吟片刻,“你这么说,也有可能,所以我这次上山来找你,也是有件事想跟你说。” “什么事?” “十五年前你父亲遇难的事我已经告诉老赵,让他帮忙查阅一下当年警方的档案,还有双榕村宝藏的秘密,我准备找机会也告诉他。” 任天真眉头微皱,却也想不出他这么做有什么不妥,那个人能杀死疯三,之后又千里迢迢开车到鹭岛来追踪他们,只能说明对方非常凶残。 “老赵过几天会到鹭岛来办案,你想不想见见他?”傅冬平的目光渐渐多了几分探寻之意。任天真却回避了他的目光,“不了,我没什么可说的。” 思忖片刻,傅冬平试探地问:“天真,你有没有……”斟酌着言辞,他看着她,“你有没有过明明做了一件事,但事后怎么也想不起来,或者说,事后没有任何印象,这样的经历?” 任天真疑惑地看着他,摇头。不知道是说她不记得了,还是说她没有过忘记自己做过的事的经历。 “为什么这么问?” “刚好想到。” 傅冬平没有继续这个话题,任天真聪明地捕捉到他眼里的一点疑惑,却装作没在意。 夜晚,寺庙里幽静到可怕,傅冬平半躺在床上玩了一会儿手机,见任天真一直趴在桌上往一个小本子上写字,像是在记笔记,问她在写什么。 “实习笔记。”任天真告诉她,自从到了这里,她每天都要写实习笔记。 “难得出来玩玩,回去再写不就得了。”傅冬平没想到这丫头如此用功。 “不一样,当天记录最有感觉,感觉是转瞬即逝的东西,过一秒都不一样。”任天真写得兴致勃勃。 真是又乖又可爱,傅冬平轻抚她的背,心想将来自己的子女要是有她一半用功就该偷笑了。拿起她的黑皮笔记本看看,见都是些数字和符号,猜到是记录天气变化的测量数据,没再细看内容,手指滑过扉页,视线被一首诗吸引。 我放下过天地,却从未放下过你,渐悟也好,顿悟也罢, 世间事除了生死,哪一件事不是闲事。 我独坐须弥山巅,将万里浮云一眼看开, 一个人在雪中弹琴,另一个人在雪中知音, 生命中的千山万水,任你一一告别。 傅冬平看着有趣,笑着念出声来:“先是在雪山的两边遥相误解,然后用一生的时间奔向对方,我在一滴花露中顿悟,转身时又被自己撞倒,孽缘随缘缘缘不断,白云飘飘,一了百了,我一走,山就空了……若能在一滴眼泪中闭关,这一刻便不再多疑。” 乏善可陈的诗,唯一可取之处,是丫头写了一手好字。 故意念得抑扬顿挫,傅冬平还大笑,“这谁写的酸诗,不是你写的吧?说真的,这诗写得狗屁不通又矫情,如果你喜欢诗词的话,唐诗宋词比这种大白话的一样的诗强百倍。” 一番嘲讽把任天真惹恼了,悻悻地把本子从他手里抢回去继续写。 傅冬平见她脸都红了,这才收敛起笑容,半是劝解半是安慰,“天真,山不过来你过去,这样都不能打动对方,不是你努力不够,而是见山不是山,你明白吗?” 见任天真写字的速度慢了,像是若有所思,傅冬平心想,这丫头骨子里还是聪明的,而且肯去琢磨,不枉他花费这些心思。 估计她写得差不多了,他提议:“时间还早,我们去泡温泉吧,庙后面就有个温泉池。” “可我没带泳衣。” “怕什么,就我们两个人,又没别人看见。” “那也不行。” “你下水的时候,我转过去不看你,总行了吧。” 傅冬平执意要去泡温泉,任天真只好跟着他,庙里静悄悄的,她不想一个人在房间里待着。 外面夜雨潇潇,两人打伞从寺庙侧门出来,去后山的温泉,傅冬平告诉任天真,这里是寺庙的财产,一般不对外开放,所以泉水很干净,也不会有外人来,可以放心泡。 “下雨泡温泉?” “才好呢,有情调。” 任天真没有想到,云林寺后山的这个温泉修建得相当不错,不仅有换衣间,还有淋浴的地方。看到傅冬平换了泳裤坐在水里,任天真忸怩着,说什么也不肯下水。 水温非常适宜,傅冬平惬意地舒了口气,看到任天真站在池边,向她招招手。任天真原地坐下,把脚放到池水里。这丫头挺保守的,傅冬平不再勉强她。 夜晚的温泉只有一盏孤灯照明,雨丝落在水里,打在脸上,凉凉地非常舒服。 “我们在日本泡温泉的时候,也是男女混浴,中间只隔着一块板,互相还能说话。”傅冬平仰望着天空,被水汽一蒸,全身上下都是热的。 “我在电视里看过,日本的猴子也喜欢泡温泉。”任天真撩起一捧水,风凉凉的,手心却很热。 傅冬平看她活泼不少,走过去在她旁边坐下,“天真,跟我说说你以前的事。”任天真正玩水玩到兴头上,猛听到他的话,很是诧异,“以前的事?什么事?” 傅冬平怕她察觉自己在探寻她的过去,想了个婉转的说辞,“就是你上学的时候,中学、小学,什么时候都行。” 任天真嘴角微微牵动,很认真地想了想,才告诉他,她的小学和中学生活过得就那么回事,没什么值得回忆的东西。 “我上的是寄宿中学,一星期才回家一次,有时候两星期回去一次。” “你和同学关系好吗,老师喜欢你吗?” “和同学关系一般,我初中高中加起来才上了三年多,十六岁就考大学了,同学都比我大,我跟她们不是很谈得来。” 任天真回想起中学岁月,那是一段灰蒙蒙的日子,亲情和友情离她都很远,除了埋头学习和阅读大量书籍,她没有别的事情可做。 别的同学为了初恋甜蜜兴奋伤心流泪,似乎也没有感染她,她像是个活在真空里的人,每天独来独往,和同桌都说不了几句话。 “老师呢?” “老师有好的,也有不怎么样的,特别是那种自以为是,明明自己错了还不承认的老师,遇到这样的老师,我不会因为我是学生就妥协,错就是错,对就是对。” 傅冬平莞尔一笑,这丫头性格清冷,还是个倔脾气,不是安安分分听话的学生,估计老师当年对她也很头疼,但她有学习的天分,成绩好,所以老师们也奈何不了她。 “听你这么说,看来你在学校里很孤僻,每个班都会有这样的学生,只有在报考试成绩时,才不会被大家遗忘。天真,为什么你不敞开心扉交个朋友?初中或者高中,哪个女孩没有一两个闺蜜。” 任天真叹口气,“也不是没有,但女孩子之间的友谊有时候很脆弱,因为一件微不足道的小事,或者因为一个男孩子,就有可能破裂。” 傅冬平想想就笑了,不得不说,一个又美又个性十足的小女孩,对各个年龄段的男人都是很有杀伤力的,上学的时候应该不少男生喜欢她,而她跟女生处不来,肯定也有这方面的原因。 泡了一晚上,上岸的时候,傅冬平把外套给任天真披上,“晚上风凉,可千万别感冒了。”兄长一般的关怀让任天真心头一热。 下山的山路陡峭,怕摔倒,两人牵着手。 “你喜欢白天还是夜晚?”任天真握紧傅冬平的手,问他。 “都喜欢。” “我不喜欢夜晚,不着边际的黑暗,能产生一切让内心恐惧的东西。”任天真望着天边,月亮藏起来了,只有个灰蒙蒙的影子。 傅冬平怔了怔,反问她:“你心里也有害怕的事吗?我以为你什么都不怕的。” 话听起来很有三分调侃意味,但任天真认真地说:“我当然会怕,而且害怕很多事。” “最怕的呢?” “失去。” “你要这样想——”傅冬平停下脚步,轻轻拢着任天真的肩,看着她那张月亮般皎洁明秀的小脸,“夜晚是白天的延续,给了我们度过白天的力量。” 任天真看着他,目光纯净如水,思考他话里的意思。这似乎是他俩头一次深入交谈,有一种心灵碰撞般的契合,她忽然就感觉到,他是懂她的。 “你最想去的地方是哪里?” “稻城亚丁。” “去吧,伪文青都爱去那儿,还特想邂逅一个彪悍精壮的康巴汉子。” “人家跟你说正经的。” “好吧,那我也跟你说正经的,不如将来我们一起去,虽然我去过那里一次,也可以再去第二次。” “那里和网上的风景照一样美吗?” “美。” “有艳遇吗?” “有,一个丹巴藏族姑娘……叫什么名字来着?”傅冬平假装冥思苦想,嘴里念念有词。任天真信以为真,“真有?” “有,想起来了,叫阿盎阿噶。” “阿盎阿噶,这名字挺特别的,等我回去查查什么意思,我听说藏族人的名字都是有寓意的,央宗是好运,达娃是月亮,阿盎阿噶应该也是很好的寓意。”任天真看着他笑,“既然有个姑娘,你怎么没留在那里呀?” “她不跟我走呀,心里有别人。”傅冬平轻声叹息,转移话题,“十点多了,回去就睡吧,明早我们要早起去后山看和尚们采春茶。我在隔壁,有什么事你叫我,我能听到。” 把任天真送回客房,傅冬平回自己房间,躺在床上,脑海里闪过一幅幅画面,把在云梦山的经历重新组合了一遍,理清了一点思绪。 想了想,他打一个电话。 “白素,是我,傅冬平。” 白素很诧异,他竟然晚上十点多打来电话,嫣然一笑,“是你呀,找我有事?” “听说你以前是心理医生,我有件事想问问你。”傅冬平看了一眼门窗,确信门窗都是关好的,才开始叙述,一手拿着手机,一手把被子盖在身上,山里比山下冷多了,又是雨季,到了夜间非盖厚被子不可。 白素耐心听完他的话,“你说的情况有点复杂,一句两句说不清,我查些资料,过两天再联系你。”“请尽快给我回复,谢谢。”傅冬平挂断了电话。 第25章 第二天,两人起个大早,去寺庙后山看僧人采茶,正值雨季,雾蒙蒙的水汽让茶园看起来一片苍翠,采茶的僧人每人都挎着一只小竹筐,眼明手快地采摘茶树上最嫩的新茶叶子。 那个小沙弥也挎着小竹筐跟在师兄们后面采茶,任天真看着新鲜有趣,也去找了一个竹筐,学着他们的样子,初来乍到,动作难免笨拙,半天也采不了几片,反而浪费了不少叶尖。 “你就别忙了,采茶是个技术活。”傅冬平在一旁叫她。任天真不理会,跟着小沙弥越采越起劲,不一会儿,就忙了一头的汗。 把自己的劳动成果展示给傅冬平看,任天真得意地说:“我要把这些带下山泡茶喝。”傅冬平笑说:“茶要晒过炒过才行,哪里是摘了就能喝。” “我不管,我就要喝。”任天真抓了一把茶叶闻了闻,多新鲜多香啊。 茶园里云雾缭绕,碧绿的茶海间,穿着浅蓝色连衣裙的任天真格外显眼,一头乌发的映衬下,她的肤色珍珠般白皙动人,像是落入凡尘的精灵。 傅冬平笑笑,走上前掏出纸巾替她擦汗,温柔地看着她因为忙碌而更显娇艳的脸,“过来休息休息,看你这一头汗。” 任天真注意到他的目光,羞涩地把脸别过去,那一瞬间,心里溢满甜意,然而紧接着,一阵苦涩涌上心头,她没想到,在另一个人身上,她也能体会这样又苦又甜的心境。 从小到大,她孤独惯了,和父母关系冷淡,也几乎没什么知心朋友,因此很少有机会体会被人关心呵护的感觉。 尽管温嘉明并不是第一个对她表示关心的异性,但和跟她同龄的男生一对比,他不仅成熟睿智,而且分寸得体,一下子就在她心里生了根。 对傅冬平,任天真也说不清自己对他是什么感觉,只知道,一看到他就很愉快,能忘记一切烦恼,他是能治疗她内心创伤的良药,包括失恋,他都能有效镇痛。 又下雨了,山路又湿又滑,任天真不得不小心翼翼,以防滑倒。傅冬平搂着她的肩,替她打伞。 “瞧你,光把伞打着我这边,你衣裳都湿了。”任天真看到傅冬平半边身子露在外面,衣袖被雨水湿透,把伞往他那边推推。 傅冬平低头看她,伶俐可爱的笑容,再没有比这更美的风景,淡淡一笑,把她搂得更紧一点,这样两人就都不用淋雨了。 闻到她发间淡淡的清香,傅冬平内心一阵骚动,脸靠下来贴在她头发上。任天真想起什么似的,从口袋里拿出手机上网搜索。 “我忘记查阿盎阿噶的意思了。”她一边说一边把那几个字输入搜索引擎,搜索出来的第一条就让她脸红。 “我说你这人真够狡诈的。” “谁让你信了呢?” 任天真微仰着脸看他,心底里的惊悸像蛰伏的虫子被春风唤醒了一样,不知道该怎么面对陌生又危险的新世界,然而那股温暖的、不断涌动的情绪,已经在她心灵最深处泛起涟漪。 在山上陪了她两天,傅冬平下山的时候,任天真一直送他到车站。 傅冬平上车前握住她手,“下山了记得找我。”任天真嗯一声,明亮的眼睛幽幽暗暗地闪着光。两天的朝夕相处,她和他已经很熟悉了。 看着她粉润可爱的脸,傅冬平低下头抵住她光洁的额头,让彼此的眼睛近到无法对视,很不忍就此离去,想到鹭岛还有一大堆事情等着处理,不得不上车。 任天真看着他上车坐下,看着车开远,才转身离开。傅冬平回头去看,她远远地站在路牌下,小小的身影一直没有离去,直到再也看不见。 本是艳遇一样的邂逅,谁也没想到会有今天这样的发展。傅冬平靠窗扶额,陷入深深的思考中。 老赵到鹭岛后很快和傅冬平取得联系,两人约在一家小饭馆见面。 老赵精明干练,为人处事也随和有度,傅冬平对他印象不错,客气地说:“你到鹭岛出差,我本该好好尽一下地主之谊,约在这个地方,实在有些局促。” “这里最好,方便说话也不拘束,吃完这顿饭我还得到鹭岛市局去一趟,这回的案子是省里的大案要案,领导都非常重视。” 老赵工作忙,好不容易才抽出中午的时间跟他碰面。 因为是中午,两人都没喝酒,边吃边谈。地方清静、又非工作时间,谈话倒也轻松随意。 谈话间,傅冬平得知,老赵是个有二十多年警龄的老警察,因为在一次追捕行动中为了救群众而误杀嫌犯,被“发配”到云梦山派出所当所长,一待就是十多年。 菜过五味,老赵问:“任天真最近情绪怎么样?”“在凤凰山气象观测站实习,她就快毕业了,毕业就能拿到硕士学位。”傅冬平并不否认自己和任天真交往甚密。 “好好的姑娘……”老赵惋惜地叹口气,却没有再说下去,反而转移话题,“那辆车我们已经找到,人犯是双榕村村长曹东海,那人很狡猾,弃车潜逃了,目前还在追捕中,据双榕村村民交代,疯三生前就特别听他的话。” 人物关系一联,傅冬平心中一个谜团解开,“别说他是村长,只要有利益驱动,换了别人,疯三那种见钱眼开的人一样会对他俯首听命。” 老赵告诉傅冬平,根据鹭岛警方提供的资料,这几年,在村长曹东海的秘密授意下,疯三从村里陆陆续续运出去的文物大小有五百多件,价值三千多万元,以港澳和东南亚的买家居多,还有一些被卖给欧洲的古董掮客,损失暂时还没法统计。 而鹭岛,正是他们非法文物走私交易链上一个重要据点,为了追查这个案子,鹭岛警方布控一年多,但是由于这伙人非常狡猾,每次交易都在不同地点,为了不暴露身份,上下线之间都是单线联系,警方的调查一直没有获得有效进展。 老赵说:“这次还是因为境外一个古董掮客落网,才让我们掌握了一些证据,曹东海主要负责和买家、掮客联络,而疯三则在他的授意下,以跑运输为掩盖,经由鹭岛去国境线把货交给对方。” “曹东海身形特征和任天真描述的那个高个男人像吗?”傅冬平心里些微有些紧张。 老赵点点头,“大体相似,据村民描述,曹东海五十多岁,个子比较高,轻微有点驼背。疯三已经死了,我们只有抓到曹东海,才能知道双榕村永历皇帝墓的具体方位,到时候可能还要请你这个建筑专家帮忙。” 傅冬平客气两句,紧接着问,“上回请你帮忙查十五年前那个命案,有结果吗?” 话说到这里,老赵忽然来了精神,“我正想跟你说这件事,我查过资料后发现,双榕村有一户姓任的人家,应该跟你说的任求实是远亲,我们去村里调查,任老汉告诉我们,任求实是他堂侄。” “那就是说,任求实之前有可能去过村里,更有可能知道断肠崖非常险峻。”傅冬平思索着,俊朗双目渐渐变得狭长,目光深远。 老赵为人谨慎,从不轻易下结论,面对傅冬平猜测性的话语,他并不盲目附和,只是说:“这就不清楚了,但是我可以肯定的是,当年两名登山遇难者的尸体在十几天后找到,并且通知了家属认尸,由于尸体已经摔得四分五裂,警方只安排她辨认死者衣服,任求实的妻子在笔录上签字确认之后,警方同意将尸体火化后把骨灰给她带回去。” “任求实已经死了,这一点我并不怀疑,我好奇的是他的死因,是意外还是……被人推下去的?”傅冬平知道,这才是任天真心里真正的隐痛,是她和母亲及继父间最大的隔阂。 老赵摇摇头,诡异一笑,“这恐怕是你那个天真小姑娘的猜想吧,这么多年她一直耿耿于怀。说实话,她有这个想法不奇怪,但我觉得,与其把精力放在这种查无对证的事情上,你们更应该好好关心一下她的精神状态。” “难道真是她?”傅冬平惊叫。 他瞬间失态的表情被老赵尽收眼底,作为过来人,老赵很清楚,他对这件事难以接受,把事实摆到他面前,“我们去村里走访了村民,你被打伤那天,曹东海正好被乡里叫去开会,他有非常确凿的不在场证明。” “她为什么打我……”傅冬平失神地喃喃自语。 “这就只有她自己清楚了,那个小姑娘心思很重,不简单。”老赵语重心长地说。 结束了和老赵的谈话,傅冬平独自开车上路,本想去凤凰山当面问问任天真,仔细一想,又忍住了,任天真如果真有害他的心,早就下手了,不会等到现在。 如此想来,答案只有一个,她根本不知道自己做过什么,或者说,在那一瞬间,她的主人格意识消失了。这个可怕的答案令傅冬平遍体生寒。 车堵在车海里寸步难行,傅冬平心浮气躁,几次拿起电话想打给任天真,几次又把电话放下,这不是电话里一句两句话就能说清的事,还是找机会跟她见一面再说比较妥当。 浩浩荡荡的堵车大军已经快一个小时纹丝不动,看到前车开动,傅冬平正想把车发动起来跟上去,偏偏在这时候,有个发小广告的青年把一张蓝色广告纸啪一下贴在他车窗上,牢牢挡住他视线。 傅冬平怒不可遏摇下车窗,骂道:“你他妈要不要命了?” 青年见他态度恶劣,没好气,“大哥,怎么说话呢,哥们儿也是混口饭吃,前面堵着呢,你就是赶着投胎也得排队,有本事你飞过去。” 傅冬平正一肚子怨气没处撒,被他拿话一挑,当下暴怒,下车就拎起青年衣领子,“你有种再说一遍。” 青年没想到这人真能下车跟他横,也不甘示弱,“你这号人我见多了,别以为开个车就了不起。” 傅冬平当即给了青年一拳,青年被打出鼻血,也冲着傅冬平扑过来,两人扭打起来。其他司机看到这情况,纷纷下车来,劝架的劝架,报警的报警。 “这些贴小广告的也太猖獗了,大马路上窜来窜去,一个个都不怕死。” “就是,看见他们就心烦,早想揍他们了。” “别冲动别冲动,冲动是魔鬼。” 一个四十多岁的斯文男士上前把傅冬平和贴小广告的青年拉开,傅冬平这才没好气地指着青年骂道:“今天饶你一回,下回别让我遇见。” 就在傅冬平要离开的时候,青年的几个同伙把他的车拦住,两分钟后,交警骑着摩托车过来,叫傅冬平和青年,“你们几个,跟我去一趟派出所。” 派出所里,傅冬平被迫接受了一番道路交通安全教育,问警察:“我还有事,不行你们先扣住我的车,等处罚通知出来我再来领”。 警察冷冷瞥他一眼,“现在后悔了?想走可没那么容易,被你打伤的青年已经送医院治疗,验伤之后确认没事,你才能走。” 傅冬平一听这话,忍不住嚷嚷:“是他跑到马路中央乱发小广告,前车都开动了,他还趴我车窗上不走,非让我看他的小广告。” “我们知道是怎么回事儿,不用你一再强调,你现在只要好好反省,作为机动车驾驶员,只要有行人,你就该避让,而不是当个路怒族,这对你没有好处。”警察又对傅冬平一番批评教育。 傅冬平无奈,“那我能不能打个电话给我律师?” “可以,随便打,但你不能走。”警察见惯了这帮开豪车的,傅冬平这辆悍马说贵倒也没有多贵,可车牌儿挺牛逼,警察一看就明白,这么年轻用这样的车牌,非得是个二世祖不可。 “我真的有事。” “有事你还当街打人?打人那时候你怎么不想到你有急事?” “好吧。” 傅冬平知道,自己这里跟警察再说什么也不管用,想了想,打电话给他表妹顾忆湄。顾忆湄的男朋友是鹭岛有名的大律师,一定知道自己这情况该怎么办。 顾忆湄一听说她哥打人被关在派出所,着急地不得了,很快就和她的律师男朋友邢栎阳一块来了,正好这时候医院方面也向派出所汇报了受伤青年的情况,邢栎阳替傅冬平办理了相关手续。 “扰乱治安罚款五千。”警察开单子给邢栎阳去交钱,又交代傅冬平,三天后过来接受调解,哪怕对方不起诉他故意伤人,他也要承担对方的所有医药费和误工费。 离开的时候,傅冬平坐在邢栎阳车后座,默不作声。 顾忆湄坐在副驾驶位置,问男朋友,“冬平会不会留案底啊,万一留了案底可怎么办吗。”“不会的,我已经处理好了。”邢栎阳安慰她。 顾忆湄扭头看着傅冬平,“哥,大街上到处都是发小广告的,再烦你也犯不着跟他们打架呀,他们都是一伙一伙的,万一反过来打伤你可怎么办?” “烦死了,我不想说。”傅冬平把头扭向窗外,不看他妹妹。 开车到傅家门口,傅冬平随口道了声谢,心事重重下车而去。顾忆湄看着他背影,忧心忡忡,“冬平这是怎么了,魂不守舍的?” “心情不好呗,那个贴小广告的不走运,被他当出气筒了。”邢栎阳聪明地解释。顾忆湄斜他一眼:“这你都知道?” “我什么事不知道?”邢栎阳得意地笑笑。 “那你还笑,这事有那么好笑吗?”顾忆湄见男朋友有点幸灾乐祸的样子,嗔怪一句。邢栎阳赶紧收敛笑容,“好好好,大小姐,我不笑了。” 第26章 晚上,糟糕的心情影响食欲,傅冬平吃得很少,饭碗一推,他匆匆回了房间。 傅太太见儿子始终冷着一张脸,关切问他:“冬平,怎么才吃了一点就不吃了?”傅冬平怕父母跟着担心,只得搪塞:“中午吃多了,不饿。” “那好吧,等你觉得饿的时候,让保姆给你把饭热热。”傅太太一见儿子脸色,知道他有心事,也就不打搅他。 郁闷无比,傅冬平打电话给任天真,问她在做什么。 “山里下冰雹了,好大一个,我从来没见过这么大的冰雹。”任天真正在观测站附近的某个村子里巡查,不远处,村民们正把塑料薄膜盖在插好的秧苗上。 “有多大,有你拳头大吗?”傅冬平听到她声音,心里瞬间平静了许多。 “大的有乒乓球大,小的也有龙眼大了,噼里啪啦的,把秧苗都砸坏了,你听,听这风声。”任天真站在某户人家的门口,把手机放出去一点,赶紧又缩回来。 “你在户外?”傅冬平惊叫,“这种天气,下鸡蛋大冰雹了你在户外干什么,还不快进屋去。” 任天真听他语气激动,心里一阵温暖,“谁说有鸡蛋大了,今晚突发灾害性天气,已经通知了市气象台,但站长还是怕附近的村民不知道,让我们到村里通知他们,尽快采取措施保护秧苗和果树,凤凰山有几千亩果树,正是开花期,一旦受灾后果严重。” “天真,你还是赶快找个房子进去躲一躲,等冰雹过去,我再打电话给你。”傅冬平怕任天真在户外接电话会发生危险,催促她去躲雨。 任天真看着黑暗中村民们忙碌的身影,轻轻嗯了一声。 “乖,挂了。” 他的声音是那么温柔,带着难以言喻的亲昵,任天真一阵心跳加速,把手机关掉以后,她并没有回屋里,而是跑进雨里去帮忙,老徐和几个工作人员已经在风雨中半个多小时,她也不能老躲在一旁。 老徐看到她,顾不得抹去脸上的雨水,忙拦住她,“你怎么过来了,不是让你在村里等着,快回去。”这么个娇滴滴的女娃儿,人家是来实习的,他们有义务保护她安全。 “不,我要帮你们。”任天真态度坚决。 尽管穿着雨衣,狂风卷着暴雨,瞬间就让她全湿透了,冰雹不时砸在头上,砸得脑袋生疼,她也顾不上,帮着一个村民把塑料薄膜覆盖在秧苗上,用木桩和铁钉固定住,忙完一亩地,又去另一亩地。 平常村里到了夜晚,除了每家每户的灯光,田野里总是漆黑一片,这一晚暴风雨突然来临,村里打开了所有探照灯,田野里灯火通明,任天真偶尔抬头看看,纷纷下落的冰雹,丝毫没有停下的迹象。 就在她在风雨中忙碌的时候,傅冬平在家里接到电话。 “方便说话吗?”一个女人清冷的声音自手机里传来。 “方便,你说。”傅冬平听出是白素的声音,走过去把房间的门关上。 “一个具有多重人格的人,主人格和次人格有感知对方的可能,也有不知道对方存在的可能,也就是说,如果一个人不知道自己具有次人格,那么次人格所做的事情,主人格就极有可能不知道,或者短时间内就遗忘。” “假如次人格知道主人格的存在,会不会唆使主人格去做一些……做一些主人格不会去做的坏事,比如攻击其他人?” “完全有可能,精神分裂者很大一部分衍生出来的次人格都是源自自身痛苦的经历,为了逃避现实,在精神的虚幻世界中幻想出另外一个自己。” 傅冬平心中一紧,进一步猜测:“有没有一种可能,次人格催眠了主人格,让主人格在不知不觉中就做了不该做的事?或者为了自保,做了超越平时能力的行为?” 白素惊讶,“她有这么严重吗?次人格一旦强大到操控主人格的行动,这就不是一般的心理问题了,而是人格分裂,需要接受治疗。” “也不是,我就是问问。”傅冬平试着想化解一下紧张的情绪,可心里那种说不出的痛感还是让他连声音都带着激动。 “其实从她一住到我家里,我就感觉她有点不大正常了,但是你对她那么感兴趣,我也没法劝你什么。”白素笑了一声。 “真的?” “医生的直觉,或者说,女人的直觉。” “谢谢你,白素。” “谢什么,希望真能帮到你们。” 挂断了白素电话,傅冬平心里沉甸甸的,一种压抑到无法呼吸的情绪令他辗转难眠,不知道自己该何去何从。 出于人性本能,他想保护自己,不惹上不必要的麻烦,但是,有另一种难言的情绪已经在他心里悄悄蔓延,就像这个春夜的冰雹,来得既猛烈又突然,让他无法割舍。 望着窗外,夜雨潇潇,他不禁又担心起她来,那丫头也不知道有没有按着他的话,找个安全地方躲雨。 一个多小时后,浩大的抢险工程终于结束,冰雹下得没有之前那么急了,暴风雨却还在持续,怕开车回去太危险,老徐和几个工作人员商量之后决定在村里住一夜再回去。 任天真被安排住在村里的某户人家,这家父子俩都在鹭岛市区打工,家里只剩婆婆、儿媳妇和一个五岁多的小孙女,儿媳妇热情地把房间让给任天真,自己带着女儿去和婆婆挤一个房间。 夜深人静的时候,任天真借了纸笔,独自坐在灯前写东西,这是个惊心动魄的夜晚,是她一个月实习生涯中最难忘的一件事,她一定要记录下来。 傅冬平打来电话问候,“你回观测站了吗?” 听到他声音,任天真心里有一丝小小的高兴,告诉他,“没有,今晚雨太大了,我们就住村里了,明早再回去。” 她很兴奋地把一晚上的经历全告诉他,他们是怎么在暴风雨之夜和冰雹作斗争,保护庄稼和果树。 “就算这样,损失也是不可避免的,冰雹太大了,塑料薄膜根本撑不住,落了一层就被重量压倒了,后来只能盖了两层来加固。” “好姑娘。”傅冬平声音哽咽,心里说不出的难过。 “你怎么了?”任天真终于发现他语气中的异样。 傅冬平不想让她跟着担心,镇定了一下情绪,“唉,一言难尽,我今天跟人打架了,还进了派出所被罚款。” “什么?你为什么要跟人打架?”任天真惊讶地几乎叫起来,就算他喜欢开玩笑、喜欢撩妹,到底也是读书的斯文人,怎么看也不像是会跟人打架的人。 “堵车的时候拦住我的车发小广告,不看不让走,我骂他两句,他还说难听话,我一气之下就没忍住,打了他一顿。”傅冬平老实交代“作案”经过,但是隐瞒了导致“作案”的潜在原因。 “你也太冲动了,那些人都是成群结党的,万一纠集起来围殴你,岂不糟糕……而且,你头上的伤还在恢复期呢,你怎么一点也不注意啊。”任天真数落他。 感觉到她的关心,傅冬平的心甜甜的,那种幸福就像一道闪电,瞬间照亮他的心田,忍不住说:“天真,你什么时候下山来,通知我一声,我去接你。” “还有十天吧,我就能回学校了。”任天真想了想,又补充一句,“后天我要回学校去见导师,提交我的论文初稿。” 傅冬平立刻会意,“后天?正好,我也要去你们学校见基建处的人,按他们的要求,我修改了设计图纸一部分内容,要去和他们开会讨论。不如这样,等我开完了会,我在你宿舍楼下等你。” 他的声音又温柔、又动听,任天真听着听着就有些醉意,轻声说了句话,心里隐隐有些害怕,又有些期待,不知道这对她来说是不是一个新的开始。 两天后,任天真一大早坐车离开云梦山回学校,见过导师以后,看看离中午还有段时间,跟廖青去会展中心看展览。 会展中心原来是鹭岛大学建校时的图书馆,后来学校花钱修建了更大更新的图书馆,就把这里改造成了会展中心,二楼是几间大小不一的会议室,一楼则专门用来展示师生们的发明创造,其中不乏历届学生获奖作品。 刚走到会展中心门口,就遇上童曦和奚瑶瑶从另一条小路过来。看到任天真,童曦客套地笑笑,奚瑶瑶没有笑,脸别了过去。 对她俩这态度,任天真并不觉得意外,童曦在云梦山的时候就跟夏霆宇打得火热,回到鹭岛以后说不定还经常有联系,而夏霆宇跟傅冬平是好朋友,对他的动态自然是了如指掌,私下里跟童曦说了什么也不一定,偏偏童曦是个存不住话的人,一定会把知道的八卦告诉奚瑶瑶。 想到这里,任天真冷冷一笑。廖青无意中看到她这个表情,嘴巴微张作惊讶状,“天真师太,你又看见什么可笑之人了,做这种表情?” “谁是师太,你别乱说。”任天真笑嗔一句。 廖青撇着嘴角,“不是你自己说去凤凰山出家,怎么,又眷恋红尘了?老实交代,是不是因为那个开悍马的矮胖子?看来矮胖子实力不容小觑,居然能把你从温嘉明那里解救出来。” 哈哈,任天真一阵笑。 她俩在一楼参观,童曦和奚瑶瑶则直奔二楼。 奚瑶瑶悄声问:“你的消息可不可靠啊,他真的在二楼会议室开会?” “当然是真的,我难道还会骗你,小宇哥亲口告诉我的,傅哥今天会来和我们学校基建处的人开会讨论校史馆的设计方案。” 童曦握住奚瑶瑶的手,两人悄悄靠近会议室的门。门关上了,从门缝里也看不到什么,她们只好在走廊上等。 “楼下那个人是不是也来等他的?”奚瑶瑶没好气地问。童曦眨巴着眼睛,“也许吧,我听小宇哥说,傅哥好像挺喜欢她的。” “你觉不觉得,她特别会装,一看就是绿茶婊,还不吃长脸的东西,我看她就是矫情。”奚瑶瑶每次提到任天真,又妒又很,满心地不屑。 童曦是个老好人,也知道好朋友脾气,笑道:“还好吧,她就是冷冷的,不爱理人。” “那是装逼,装清高。童童,他们开会应该开挺长时间,不如我们先下去看看,她还在不在。”奚瑶瑶撺掇童曦跟自己下去找任天真。 第27章 会展中心平时没什么人过来参观,一楼大厅里空荡荡的,两人一进来就发现了任天真和她的同学,她们在看电子信息系的学生发明的机器人,兴致勃勃的样子。 廖青眼尖,看到门口两个女生鬼头鬼脑看着她们,悄悄跟任天真说:“那俩丫头是你仇人?鬼鬼祟祟地偷看咱们。” “那个穿得像只粉兔子的丫头喜欢矮胖子,把我当成她情敌。” 廖青大笑,“哎呦喂,看不出来胖子君还挺受人待见,不过我跟你说啊,这种喜欢开着豪车到大学里泡小妞的主儿,都不是什么好东西,心花着呢。” “谁管他。”任天真忍着笑说。 看了一会儿,她俩也就走了,奚瑶瑶目送她们背影,松了口气,原来她不是来等傅冬平的。 再次回到二楼会议室门口,两人刚走近,就听到开门声响起,吓得她俩不敢再上前。有人陆续从会议室出来,傅冬平也在其中。 和他平常的休闲装扮不同,此时的他穿了一身合体的深灰色西装、浅灰色衬衣和同色系领带,看起来说不出的挺拔俊朗,奚瑶瑶愣在那里,童曦赶紧拉着她往后退,给会议室那些人让路。 跟她俩点了点头,傅冬平并没有停下跟她们交谈,带着点微笑的表情离去。奚瑶瑶这才回过神来,双颊发热,“他好帅呀!” 童曦在一旁恨铁不成钢,“你怎么一看到他就跟傻了一样,等了一上午,你倒是跟他说句话呀,你看,人家都走了。” “旁边那么多人,还有校领导,不好意思。”奚瑶瑶拉着童曦快步下楼,想看看能不能跟上傅冬平。 等她们跑出会展中心,恰好看到傅冬平上了他自己的悍马车。趁着他的车还没开出去,童曦跑过去敲敲车窗。 “有事?”傅冬平把车窗按下来,好奇地看着她。 “那个……瑶瑶你快点啊。”童曦扭头叫奚瑶瑶。奚瑶瑶这才跑过来,跟她头挨着头,靠在车窗前。 “傅哥,你中午有没有时间?”奚瑶瑶鼓起勇气问。 见傅冬平有点疑惑的表情,童曦忙接住她的话,“是这样的,傅哥,你在云梦山请我们吃了好几次饭,又救过瑶瑶一次,瑶瑶想请你吃饭谢谢你。” 说话间,她很可爱地眨巴着水灵灵的双目看着傅冬平,傅冬平见她这个样子,倒不好开口拒绝了,她和夏霆宇关系暧昧,说不定以后就是夏霆宇的女朋友,这点面子还是要给她的。 于是,傅冬平微微一笑,故意先卖个关子,“可是我已经约了人——”见两个女孩瞬间失望,奚瑶瑶的笑脸更是垮了一半,他才又继续说:“不过也没关系,反正那个人你们也认识,我们可以一起去吃饭,上车吧,我们过去找她。” 尽管和想象有差距,但好歹约到他了,奚瑶瑶按捺住又兴奋又失落的心情,和童曦一起坐到车后座。 车穿过大半个校园,还没到女生宿舍,傅冬平就看到任天真和一个女生并肩而行的背影,缓缓开车到她们身侧,按了按喇叭。 任天真和廖青同时好奇去看,一见是他,不由自主停下脚步,可就在一瞬间,她们又同时看到了后座的两个女孩,心情瞬间改变。 廖青啼笑皆非,她早就想到,开悍马泡妞的怎么可能是个矮胖子,天真一向喜欢成熟又有男人味的类型,感觉高于一切,矮胖子再有钱她也不会看在眼里。 可这个帅哥未免太拉风,后面带着两个丫头,居然还敢来找天真。 “正好看到她们两个,从云梦山回来我们还没聚过,不如今天一起聚聚?回头我打电话给小宇,让他也来。”傅冬平下车,替任天真和廖青开车门。 此举正中廖青下怀,她正愁没有好戏可看,傅冬平把后车门打开,她也不等任天真发话,直接就坐了上去。 傅冬平关好后车门,又打开前车门,表情含笑,示意任天真上车,任天真虽有些悻悻然,但看廖青已经上了车,她自然不好不上,也就上了车。 车上,爽朗大方的廖青几句话就把傅冬平的情况打听得一清二楚,听说他居然就是那个承接了她们学校校史馆工程的设计师,大为佩服。 “原来是你呀,我听说过你。”廖青爽朗笑着,“我男朋友说,你们公司实力特别强,从设计到施工,工程全包。” “我们公司现在基本上都做epc。”傅冬平一边说一边侧目观察任天真的表情。恰好任天真也用眼角的余光瞥着他,两人目光一对上,他莞尔一笑,她很快把脸转过去。 廖青伸头到前座,悄悄跟任天真咬耳朵,“矮胖子好帅哦。”任天真低头笑起来。 到了餐厅里,服务生看着傅冬平带了四个漂亮妹子进来,看他的眼神都不一样了,由衷地带着崇拜之意,殷勤地为他引路。 “我订的是两人座,换六人座吧。”傅冬平跟服务生交代。服务生把他们带到了餐厅靠窗的某个座位,“六人座只有这一个了。” 奚瑶瑶紧紧挨着傅冬平,想跟他坐一边,童曦傍着她胳膊,想占领另一边,让任天真没法挨着傅冬平坐。 廖青见此情状,不禁偷笑,还真是两个不懂事的小丫头,以为这样就能把傅冬平“霸占”了,人家分明是想单请任天真,实在没办法才请了一大票人过来。 廖青悄悄跟任天真眨了眨眼,任天真撇撇嘴,似乎对这些无所谓。 “你们几个坐吧,我打电话给小宇。” 傅冬平拉开一张椅子坐下,还没坐稳,奚瑶瑶和童曦已经把跟他一边的两个位子占了,傅冬平只得苦笑。 任天真本想坐得离他远远地,被廖青拉着坐在他对面。服务生过来送菜单,傅冬平示意他把菜单给女士们,廖青知道任天真脾气,刚想伸手去接,童曦已经把菜单拿走。 有没有眼力见儿啊,廖青越想越气。傅冬平看到情形,忍住笑跟服务生说:“麻烦你再拿一份菜单过来。” 这才像话!廖青心里对傅冬平好感顿生,瞧瞧人家,多会来事,一点细节就能看出来,他待人接物有礼有节,不会去跟两个小的计较,却又无声无息地照顾女朋友和女朋友的朋友。 童曦和奚瑶瑶一直找傅冬平说话,明显把任天真和廖青冷落在一边,这种尴尬的气氛一直持续到夏霆宇来了以后,有了夏霆宇插科打诨,气氛才缓和过来。 “这家的蒜蓉面包不错,你要不要尝尝?”傅冬平探头过来,悄悄问任天真。她吃素,好多招牌没法推荐,只能推荐些素的。 “我不吃蒜,一股味道。”任天真只点了非常简单的两三样素菜吃,在这方面,她一向不挑剔。 “你不生气吧。” “没什么好生气的。” 两人目光对视,任天真的表情淡淡的,但傅冬平也能看得出来,她是真的没有生气,心里反倒有些不甘心起来。 连她的朋友都对旁边那两个女孩不大高兴,怎么她反而泰然处之呢?傅冬平很明白,要么就是她隐藏太好,要么就是她根本不把和他有关的事往心里去。 一瞬间,老赵和白素的话浮现在脑海里,他的心情逐渐低落。好在廖青察言观色,不时找傅冬平说话,同时带上任天真,给他俩制造谈话的机会。 这时候,奚瑶瑶忽然说了一句话,餐桌上的气氛顿时紧张起来。 “任姐姐,听说你在和我们系的温教授谈恋爱,我有好几个老乡都是温教授的学生,她们都很崇拜他呢,说温教授特别帅。” 任天真原本平静的脸色变了,但是她没有说话,反倒是廖青问了一句,“你听谁说的呀,造谣。” 奚瑶瑶故作惊讶,“是谣言?不可能啊,童童和小宇哥亲眼看到你们在一起的,是不是童童?” 童曦见她把话题转到自己身上,脸都涨红了,小声嘀咕,“不是让你别乱说吗。” 夏霆宇忙替小女友解围,“我们是看到过一回,在蓝星,是不是造谣,那就只有当事人自己知道了。” 说话间,他有意看了傅冬平一眼,见傅冬平脸色阴沉,没有再说下去。 “关你屁事!”任天真丢下这句话,起身就走。傅冬平放下刀叉去追她。 餐桌上剩下四个人,气氛尴尬无比,廖青冷冷瞥了夏霆宇一眼,“你这也算朋友?”说完,她也起身走了。 童曦眼看着一桌人不欢而散,内疚道歉,“小宇哥,对不起,我也不知道会闹成这样。瑶瑶,你今天怎么回事啊?当着这么多人的面说温教授的事,傅哥和任姐姐肯定不高兴的。” 夏霆宇搂搂她的肩,劝道:“算了,说过的话覆水难收,冬平自己心里也有数,当局者迷罢了。” 奚瑶瑶没好气,“那谁让她自己脚踩两只船呀,她明明就跟温教授好,又跟傅哥好,她既然做得出来,就不要怕别人会说。” 童曦还是很担心,看着夏霆宇,“你跟傅哥说说,别生我们的气,我们也不是故意的,就是觉得任姐姐既然已经有了喜欢的人,就不该再和另一个人好。” “当局者迷,旁人没法说。”夏霆宇打手势叫来服务生结账,送两个女孩回学校。 第28章 餐厅外的街道上,傅冬平快步追上任天真,拉住她胳膊,“天真,你闹情绪也不该针对我,我叫你半天,怎么理都不理?” 任天真甩开他手,“别碰我,烦得很。”傅冬平脸色一沉,目光阴鸷下来,“是吗,这就觉得烦了?你终于说出心里话了是吗,我让你很烦。” “你这人怎么夹缠不清呢,我说你了吗?”任天真恼火。 傅冬平倒抽一口气,“那你觉得谁烦?温嘉明是炸弹吗,一提他你就这么激动?”任天真烦恼地捂住脸,“我不想跟你说这个。” 傅冬平凝视着她,“索性把话说开了也好,有句话我早就想问你了,你想好了再回答。”任天真听他语气严肃,抬头看着他。 “对咱俩现在的关系,你是怎么考虑的?是打算彻底忘了温嘉明,还是这只是你跟情人闹别扭的空窗期?我不介意等你,但你不要骗我。”傅冬平语气冷冷的,但眼神分明带着热切。 任天真垂着头,不可否认,她还是时时想起温嘉明,两三年的暗恋怎么可能说忘记就忘记呢,哪怕明知道跟对方有缘无分,感情是最说不清道不明的事。 “我没有骗过你,我确实跟他分开了。”她终于抬头看着他。 “但也还没有忘记他。”傅冬平揣度着她的潜台词,替她说出来。 任天真眼眶湿润,哽咽着说不出话。气氛冷下来,傅冬平知道她这是默认了,心里不是滋味,过了很久很久,他才轻出一口气,向她伸开双臂,“过来,我抱抱你。” 任天真抬起泪眼,见他满脸真诚,再也忍不住,上前靠在他怀里,拥抱着彼此,一切话语都在这种无声地依偎中消弭,他们在这一刻从对方身上获得的温暖比任何时候都要多。 “两个人在一起,从相识到相爱,要走很长的路,两情相悦不是那么容易的事。天真,我们认识的时间不算长,但是要对彼此有信心,这样才能一起走下去。” 傅冬平抱着任天真,轻轻抚摸着她头发,在她耳边说了这么一段话。任天真感动地抽泣着。 “别哭了,你们女孩就是爱哭。”傅冬平伸手替任天真抹去泪水,试图替她缓解伤感的情绪,搂住她的腰,“万达广场就在附近,反正时间还早,我们看场电影去。” 有人安慰到底不一样,任天真跟着他走,原本低落的心情好了很多。 去万达影城买了电影票,离开场还有一个多小时,两人在商城里闲逛,看到好看的橱窗,偶尔也停下看看。 傅冬平想起什么,拉着任天真进一家品牌专卖店,“一直想给你买件演出服,都没抽出时间,正好今天过来,你选一件你喜欢的,我送你。” “不用,这里太贵了。” 他们进来的这家店普通的小礼服都要几万,更别说设计师款和限量款。 “选吧,就当我送你的毕业礼物。” “我真的不能要。”任天真拉着他的手想离开。傅冬平执意不走,“我们进去看看,天真,你不答应就是不想跟我做朋友。” 任天真见他坚持,也就不再推辞,进店选衣服去了。 趁着她选衣服试衣服的时候,傅冬平随手拿起本杂志翻看,没注意到一身名牌的阿宝步态婀娜地走进店来。 “冬平,真巧啊,没想到能在这里遇见你。”阿宝跟傅冬平打招呼,表情妩媚,声音嗲得能滴出蜜来。傅冬平看到她,双眉一挑,带着点调侃语气,“可不,我很少逛街,一逛街就遇到你了。” “呦,你不是独个儿来的吧。”阿宝明知故问地说,这是一家女装店,他自然不可能是一个人来的。 “是啊,陪我女朋友来的。”傅冬平恶作剧地又加了一句,“她快毕业了,我送她一件礼物。” 阿宝和所有女人一样,最在意自己的年龄,一听说情敌比自己小那么多,心里顿时有些嫉妒起来,眼睛瞄了瞄试衣间,脸上却不表现出来。 “没想到你如今换了口味,喜欢小姑娘了。”阿宝正说着话,看到任天真从试衣间出来,身上穿了一件黑色无袖小礼服,猜到应该就是她,不禁多瞟了她几眼。 任天真站在镜子前左照右照,对自己形象很满意,扭头想叫傅冬平,哪知道一眼看到他和一个s型身材的美艳女人说话,默默回转过头,继续看镜子里的自己。 傅冬平一看到任天真站在镜子前,立刻向她走过去,伸手替她拉了拉裙角,又把她落在肩上的长发理开,那种小心翼翼的神情,仿佛生怕弄疼了她。 阿宝呆了呆,从未见他如此殷勤的一面,曾经他陪她逛街买衣服,总是一副不耐烦的表情,恨不得塞一张卡给她随便花,只要不拉着他一起逛。 现在不一样了,他对这女孩全心全意呵护,每一个动作和目光都充满怜爱,即便当着人,也毫不隐瞒。 不知道女孩说了什么,只见他忽然傻笑一下,轻轻答,你穿什么都好看。 很熟悉的言辞,但满含感情地回应和敷衍,声音听起来是不同的,阿宝关注着他俩,有点意兴阑珊。 交过钱,傅冬平带任天真离开,见阿宝还站在那里,一副看好戏的表情,很不能理解这个女人想干什么,于是带着点戏谑之心叫她,“宝珍,我们还有事,先走一步。” 阿宝气坏了,她嫌自己本名土,一向最讨厌别人叫她本名,傅冬平这时候这么叫,一听也是故意的,但气归气,一向聪明的她是不会在人前失态的,尤其是当着那个穷学生的面。 “好的呀,改天有空再约。”阿宝娇媚地笑,往店里沙发上一坐,叫店员拿最新款给她看,十足千金小姐派头。 走出店门十几米,任天真才回头去看,见阿宝被几个店员像接待公主一样簇拥着,问傅冬平:“那是阿宝?” “是她。”傅冬平回答得气定神闲。 “长得很符合你的审美。”任天真抿嘴笑,“直男审美,□□的s型身材。” 傅冬平宠溺地揉揉她头发,“既然你知道,就努力朝那个方向发展吧。虽然硬件不太过关,够用也就行了。” 任天真调皮地冲他耸耸鼻子。傅冬平低头见她未施脂粉的脸上唇色很淡,想起什么来,“对了,我们去买口红吧,你就要工作了,得好好学学怎么化妆。” 两人到化妆品柜台,傅冬平让任天真去选彩妆,自己去替她选口红的颜色。任天真不想让他破费太多,只选了一个价格适中的双色眼影。 傅冬平让店员拿了三四支口红给任天真试用,任天真看着直笑,“你喜欢这些颜色啊?”傅冬平微微点了下头,拿起一支涂抹在任天真唇上,仔细端详。 阿宝搭电梯下来,正巧又看到这一幕,什么心情都没了,转身昂首而去。 “是不是有点红了?” “岂止有点,是太红了,吃了血一样。” 任天真拿着镜子照,很不满意傅冬平对口红颜色的审美,余光瞥见店员怪眉怪眼看着他们,从他手里拿过口红,“我自己选。” 到最后,他们一共买了三支口红。 眼看着电影快开始了,两人回影城门口排队候场,一人手里拿了一个超大的冰淇淋甜筒,任天真无意中看到一个背影,扯扯傅冬平衣服,“你看那个人,快看呀,好像是云梦山那个。” 傅冬平按着她所指的方向望去,没发现可疑人影,心里顿生疑惑,“天真,你又出现幻觉了吧?” “什么意思?”任天真没有忽视他用了一个“又”字。 “人这么多,背影有相似,那个人就算来了,也不可能来看电影的,你别敏感。来,吃我的抹茶味。”傅冬平把自己的冰淇淋放到任天真唇边,让她吃一口。 他并不想在这种时候解释这件事,他还在考虑,要怎么跟任天真说。任天真低头吃一口冰淇淋,心里却一种奇怪的感觉,傅冬平似乎向她隐瞒了什么。 影城人多,排队很无聊,两人依偎在一起甜甜蜜蜜,浑然不觉不远处有一家三口正看着他们。 天霖看到姐姐和一个陌生男人在一起,兴奋地跑过来叫她,“姐姐,你也来看电影?这是你男朋友吗?” 任天真看到弟弟,下意识一抬头,果然看到她母亲和继父就在不远处,顿感尴尬。傅冬平看出情况,让任天真排队,他去跟二老打招呼。 “曲阿姨、章叔叔,你们认不出我了吧,我是傅聿林的儿子冬平。”傅冬平自报家门。 曲霞眼前一亮,惊喜:“是小冬平,都长这么大了。幼群,你没见过冬平吧,就是聿林的儿子。” 章幼群听到老朋友的名字,也很激动,打量着眼前这个年轻人,活脱脱是他父亲当年的影子,感叹着,这小伙子比他父亲当年更帅。 夫妻俩感慨万千,他们怎么也没想到,女儿竟然会和老朋友的儿子在一起,他俩刚才亲密的情形,一看也是小情侣。 “你是天真的男朋友?”曲霞忍住激动,视线从傅冬平身上转移到女儿身上,见女儿神色尴尬地站在那里,心里很不是滋味。 有了男朋友这么大的事,天真都没有跟他们提过,这孩子跟他们越来越疏远了。 “算是吧,天真还没让我转正呢。”傅冬平回过身,把任天真搂在怀里,“曲阿姨,你同意我们交往吗?” “当然,只要你们彼此满意,我们没有意见。”曲霞笑着,上下打量傅冬平,身材颀长、气质出众,越看越满意。 天霖仰头看着任天真,“姐姐,你好久都没回家了,我还等着你回家跟我一起玩魔兽呢。”任天真勉强跟他一笑,“我在写论文,没时间回家。” “我知道我知道,你就算有时间,也要陪男朋友。”天霖用一双机灵的眼睛看看傅冬平,觉得这个男的跟姐姐挺相配。 “小鬼头。” 轮到他们进场,傅冬平跟曲霞章幼群告辞,“叔叔阿姨,我们先进去了,等改天我们一起吃顿饭。” 考虑到任天真的意愿,他没有说散场就去吃饭,这件事不能操之过急,他有数。 曲霞看着他们背影,跟一旁的丈夫耳语,“真没想到,天真竟然找了聿林的儿子当男朋友,自从那件事,咱们两家十几年没来往了。” “他们几个一直对咱们有误会。”章幼群心情沉重起来。本来志同道合的朋友,就因为那次探险意外,再也不来往了。 “我们问心无愧。” “你说得对。” “天真找了他家的孩子,我倒也挺放心的,不管怎么说,是个可靠人家。”曲霞对傅冬平印象很好,和小时候一样,这孩子很有礼貌,教养良好。 “嗯。”章幼群点了点头,看到调皮的儿子还要往别处跑,搂住他,“马上就排到我们了,别再乱跑。” 天霖很听爸爸的话,乖乖地站定了。 直到电影开场,任天真一直沉默,傅冬平也就知趣地不开口。旁边的情侣座上,双双对对的人儿早就搂抱相拥,只有他俩,还是坐得直直的。 任天真往后靠靠,目光瞥了傅冬平一眼,见他还在吃那支抹茶味巨无霸冰淇淋,嘀咕:“还没吃完。” “我的比你大一倍,当然吃得慢。”傅冬平把冰淇淋送到她面前,“要吃吗?” “我不想吃。”任天真故意把脸别开,但等傅冬平把冰淇淋拿开,她又下意识“唉”了一声。傅冬平凑到她脸边,低声问:“你到底想吃不想吃?” “不吃。”任天真往后一仰,才发觉他的手臂已经绕到她身后,想靠着椅背又怕靠着他手,不靠又觉得累,挣扎了好几秒才坐直了身子。 傅冬平手臂把她往后一带,稳稳搂住她在怀里,再次把冰淇淋递到她面前,悄声说:“你可真不是一般的别扭,除了我没人能忍受你的怪脾气。” 任天真没理他,狠狠吃了一大口冰淇淋,心里甜丝丝的,能这样跟一个人撒娇,依偎在他身边,的确是非常不错的体验。 仰脸凑在他耳边耳语,“你真要跟他们吃饭?” 嘘!他口中发出嘘声,轻轻把手指压在她软嫩唇上,“好戏开场了,专心看,其他的话等散场再说。” 电影散场后,两人携手去地下停车场,傅冬平把车钥匙给任天真,“不如你来开,练练车技。” “我车技不好吗?” “不怎么样。” 坐到车上,任天真系好安全带,把车发动起来,刚开出去几米,有个人远远地从某个通道口走出来。 傅冬平看到那人像是要去开车,并未在意,哪知道该转向时任天真并没有转向,反而跟在那人身后,顿时感觉不妙,猛然看向任天真。 “天真,你怎么了,出口不在这边,天真,你怎么回事,地下通道里怎么能加速?”傅冬平惊讶极了,任天真像是变了一个人,目光直直看着前方,似乎根本听不到他的话。 她的目标是前面那个人,傅冬平认出来,那是她的继父章幼群,忽然意识到什么,要从任天真手里夺过方向盘。 “你疯了,那是章叔叔。”傅冬平靠过来,想把任天真从方向盘前挤开,踩刹车停下,任天真像是疯了一样,一直要把车往前开。 第29章 章幼群听到声音,回头一看,一辆车冲着自己开过来,本能地往前跑,哪知道那辆车越开越近,已经能看到是任天真坐在驾驶座,而她身边的傅冬平正和她抢方向盘。 眼看着车就要撞上地下车库的柱子,千钧一发之际,车终于被傅冬平停下,而他自己却因为解开了安全带,差一点撞到前车窗。 “任天真,你是不是疯了?竟然开车撞你继父,你还有没有人性?”傅冬平怒火攻心,紧抓着任天真的肩摇晃。 任天真吓懵了,茫然地看着他。傅冬平下车去看章幼群,见他跌坐在地,脸上还带着惊恐的表情,赶忙扶起他。 “章叔叔,天真不是故意的,是刹车失灵了,她不是故意的,她也被吓坏了。”傅冬平打开车门,把茫然无措地任天真从车里拉下来,让她向章幼群道歉。 “我——我做了什么?”任天真怎么也想不起来自己那一瞬间的所作所为。 然而,不等傅冬平说话,匆匆赶来的曲霞和天霖已经跑上前来,曲霞大概看到了刚才的情形,情绪激动,抬手就打任天真。 “我怎么会生出你这么个不孝的女儿,你要恨就恨我,跟他无关。我们忍了你十五年了,十五年里处处让着你,你竟然要开车撞死他,你这个丫头,是来跟我讨债的么……”曲霞满脸是泪。 任天真吓得发抖,脸色苍白如纸,傅冬平把她紧紧抱在怀里,用身体护住她,不让曲霞再打她,叫道:“曲阿姨,您控制情绪,天真不是故意的,她真的不是故意的。” “她怎么不是故意的,她就是故意的,她恨我们,一直恨我们——刚才我们都看到了,她开车要撞幼群,这丫头从小就歹毒,她弟弟才几个月大的时候,她就用开水烫她弟弟,还在我们吃的菜里放老鼠药,她这些年都没改变。” 也是是压抑了太久,曲霞的声音尖锐又歇斯底里。章幼群在一旁怎么拉她,她都不肯罢休,指着女儿,狠狠骂她。 天霖在一旁吓得大哭,抬起的手臂上,很明显的一处烫伤疤痕。章幼群顾着妻子,又得顾儿子,一手拉一个。 傅冬平惊呆了,他没想到任天真病得这么严重,怕曲霞再刺激她,只得告诉他们:“不是这样的,曲阿姨,天真的意识有时候不受她自己控制,她有双重人格。” 石破天惊的一句话,在场的几个人都震惊地说不出话来,任天真更是身躯一震。 傅冬平低下头来,轻轻吻她额头安慰她,“天真,不要怕,我在你身边。” 他知道,真正的任天真是脆弱又敏感的,她在八岁那年因为父亲的意外身亡受了强烈刺激,在恐惧和寂寞中幻想出了一个强大的自己。 为了不让这场误会继续下去,傅冬平向惊愕不已的章幼群曲霞夫妇解释:“如果你们想听这件事的来龙去脉,我们可以找个地方说说,天真自己都不知道这件事,趁着这个机会,正好把事情说开了。” 几个人回到章家,曲霞让天霖回自己房间去做功课,天霖说什么也不肯,非要留下来听听。章幼群说:“那就让他听听吧。” 傅冬平把自己在云梦山遇到任天真的经过说了一遍,又把他和任天真发现的双榕村的秘密也简单讲述了一遍,章幼群和曲霞的表情越来越凝重。 曲霞看了女儿一眼,见她缩在傅冬平怀抱里,像只受了惊吓的小猫一样,眸光中带着惊恐,心痛无比,当年她前夫任求实意外去世,家里来人吊唁那几天,这孩子就是这样的表情,可惜她当时处于悲痛慌乱之中,无暇顾及女儿,哪里想到女儿会在那个时候就产生了严重的心理问题。 “所以说,天真一直怀疑是我为了能跟她妈妈在一起,把她爸爸推下山崖,才会恨我们这么多年。”章幼群看看任天真,又看看傅冬平。 “对。”傅冬平说:“其实这不能怪天真,当年我爸爸他们都曾有过这样的怀疑,不然他们不会在你们结婚后和你们不再来往。” 曲霞双目含泪,“其实你们都误会了,幼群怎么可能去害任求实,是任求实骗了我们,还企图害他……” 说到伤心处,曲霞低头拭泪片刻,稍微振作了点精神,她把当年的事情经过一一讲述。 “我跟幼群恋爱,任求实一直不甘心,给我写了很多信表明心迹,但我还是不为所动,直到幼群去美国留学,终于给他等到机会,他模仿幼群的笔迹写了一封分手信托人从美国寄到国内,让我误以为那封信是幼群写的。” 为了证实妻子的话,章幼群补充:“任求实喜欢临摹古代碑文,所以很擅长模仿别人笔迹。我那个时候因为参加篮球赛拉伤韧带住在医院里,和曲霞很长时间没有联系,给了他可趁之机。我在美国留学那时候还是八十年代末,通讯没有现在发达,跟海外联系除了越洋电话就是写信,曲霞那时候还是学生,越洋电话很贵,和我都是书信往来。” “也就是说,你们是因为任求实伪造的那封分手信才会分手?你们都没有找对方证实一下?”傅冬平有些难以置信。 曲霞说:“他后来打过电话给我,否认他写过分手信,但我没有相信他,因为那个时候我也从其他去美国留学的同学那里得知,有个跟他一起留学的女生很喜欢他,女生家里条件很好、人长得也很漂亮,一直追求他。” “所以你一气之下就跟章叔叔分手了?” 曲霞点点头,“我也知道我太冲动,但当时真的太痛苦了。他在美国学业很紧,还要经常出去打工赚生活费,我怕他分心,越洋电话都很少打。你们现在这些年轻人没法体会,热恋中的人,隔着千山万水,三个月甚至半年都联系不上一次,思念刻骨的痛苦滋味,经常会想,宁愿分手算了。” 傅冬平明白了,任求实就是在那种情况下趁虚而入,骗取了曲霞的信任,跟她结了婚。 曲霞说:“婚后一开始还是挺幸福的,他对我很好,但是相处长了,我就发现,他心胸非常狭窄,老是用各种话试探我,是不是还惦记幼群,怀疑我不爱他。” “事实上,你也真的没有爱过他。”傅冬平客观地分析着,“你只是把他当做避风港,一个逃避失恋的借口。” 曲霞抽泣,默认了。章幼群替她说下去。 “我听说他俩结婚的消息,整个人都傻了,很想立刻回国找曲霞问个清楚,但当时我临近毕业,为了拿到学位,根本没时间回国。” “你回来的时候,已经是好几年后了,那时候天真都七岁了。”傅冬平低头看了看任天真。她正聚精会神听母亲和继父说话,情绪还算稳定,稍稍放了点心。 曲霞擦干眼泪:“之后的事情你们应该都知道了,幼群回国以后联系过我,我们见过两次,什么都没发生,就是叙叙旧,甚至没提当年的分手信,哪怕是这样,任求实知道以后仍然嫉妒得发疯,他动手打我,说我辜负了他。” 涉及到三个人情感纠纷,期间必然有很多隐情,时过境迁,他们不愿再提,傅冬平也就没有深入追问,双眉拧紧,转而问了章幼群一个关键性问题,“云梦山断肠崖那一晚,到底发生了什么,你能详细说一遍吗?” 章幼群深吸一口气,讲述着:“我们五个人本来打算在山洞里住一夜,但任求实说山里过夜太冷,不如下山去村里找户人家借宿,过断肠崖的时候——” 他顿了顿,看了傅冬平和任天真一眼,斟酌着该怎么说。曲霞握住他的手,“任求实在他后面,割断了一根他身上系着的安全绳,他差点摔下山崖,好在抓住了一条古藤。” “你胡说!我爸爸不会的,他不会的。”任天真听到这里,腾一下站起来,情绪快崩溃了。 傅冬平拉住她,把她搂住,“乖,别激动,听曲阿姨把话讲完。”“我爸爸不会的……”任天真在他怀里哭泣不止。 章幼群见任天真不信,恳切地说:“人都不在了,我不会栽赃给他,的确是他割断了我的安全绳,看到我快掉下去,他故意伸手拉我,其实是想推我下去,哪知道他自己竟然踩空了木栈道,武佐看得一清二楚,但武佐跟他关系好,想救他上来,却没有抓得住他。” “你的脸也是那次受伤的,是吗?”傅冬平看着章幼群。他右脸上一道伤疤着实吓人,可只要仔细看他眉眼,依稀还能看得出来,年轻时的他必然是个风华出众的美男子。 “不仅是脸,还有胳膊,他的右胳膊骨折了,这么多年不能提重物,甚至拿鼠标绘图都不方便,不得不改成用左手绘图。”曲霞爱夫情切,声音有些激动。 傅冬平看了看章幼群的右臂,正如曲霞所说,仔细观察的话,能看出他右臂有些许变形。 “章叔叔受伤住院,你去看他,他把事情经过告诉了你,然后你们又提起当年的分手信,发现是任求实捣鬼,所以你们顶住压力,冒着和所有朋友断绝来往的风险,半年后就结婚了,是吗?” 傅冬平的推测条理清晰,章幼群和曲霞不住点头,曲霞又垂泪:“我们都没想到,外表看起来那么老实憨厚的任求实内心那么卑鄙,他不仅骗了我,还要害幼群,他的心太坏了。” 章幼群叹息着:“我知道你父亲他们都对我有误会,但我和曲霞受打击太深,都不愿费心思去解释这件事,我们只想过好我们余下的日子,所以我们很快就结婚了,还离开了雁京,回到鹭岛定居。” “你们考虑了自己,却没有考虑天真,没有考虑到一个八岁的孩子失去父亲之后,还要面对母亲迅速再婚,重新组织家庭,这对成长期的孩子来说是个残酷的打击。”傅冬平毫不避讳地说。 曲霞嘴唇动动,想说什么又忍住了。 傅冬平继续分析:“就是在那个时期,天真有了人格分裂的早期症状,开始出现幻觉,幻想出一个聪明又强大的自己,能替她赶走恐惧和寂寞,随着年龄增长,这个幻想出来的影子越来越具体化,最终成为主人格之外的次人格,而且是主人格不知道其存在,而次人格能诱导主人格行为的症状,这样的症状任其发展下去,最终会导致精神分裂,次人格代替主人格,而主人格永远沉睡。” 在场的几个人都被他这段话震惊了,任天真更是惊愕地久久不能言语。 第30章 曲霞此时才有些明白,为什么这么多年女儿经常有反常的举动,问傅冬平:“所以她小时候烫伤她弟弟,还有刚才开车撞幼群,都是次人格唆使的?” 傅冬平点头:“确切地说,是次人格代替主人格对大脑发出指令,所以等她恢复正常后什么都记不得。” 曲霞回想起当年,她在阳台晒衣服,听到客厅里襁褓中的儿子哇哇大哭,跑过去一看儿子的小胳膊被开水烫伤红肿一片,而十几岁的天真则缩在墙角茫然地看着她弟弟,似乎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 看到丢在一旁的水杯,她又急又气质问天真,天真说自己什么都不知道,无论她怎么问怎么责怪,始终不承认是自己烫伤弟弟,直到章幼群回家,天真才跑回自己房间里躲起来,一晚上没再出来。 想到这里,曲霞泪如泉涌。任天真捂着脑袋,努力回想,却怎么也想不起小时候烫伤过她弟弟。 傅冬平搂住任天真,轻抚她的背,柔声安慰她,等她情绪稳定了一点,才继续说这件事。 “曲阿姨,你是医生,家里有很多医书和心理学书籍,大概你还不知道,天真经常看那些书,她甚至学会了催眠术。” “催眠术?”曲霞惊愕不已地看向女儿,“没有人教过她,我也只是好奇,买了几本这方面的书,并没有细看。” 傅冬平点点头,“天真的次人格非常聪明,而且狡猾,学什么都是一学就会,拥有你根本想都想不到的知识,她会用寻龙尺,你们相信吗,没有人教的话,很少有人能把寻龙尺运用自如,能驾驭寻龙尺的人,都是具有超强第六感和自我辨识能力的人。” “我会用寻龙尺,是我爸爸的笔记上教的,然后我又看了这方面的书。”对这一点,任天真能辨认,并非记不起来。 傅冬平叹道:“所以我才说,你的次人格非常聪明,躲在主人格之后指挥一切。天真,你知道我是怎么发现你有第二人格的吗?” 任天真摇头,表情忐忑不安。 “应该说,是云梦山派出所的警察老赵头一个怀疑你。他们在我遇袭受伤的现场发现我们丢弃的那根火把,火把经过大雨冲刷,指纹已经无法分辨,但是火把头上有血迹,经过法医验证,那正是我头部受到撞击时留下的血迹……也就是说,是你从背后攻击了我,而不是什么高大背影的男人。” 任天真惊呆了,嘴唇哆嗦着,半天说不出话来。 傅冬平看着她发怔的表情,心中虽有一千个一万个不忍心,却还是不得不继续说下去。 “那个所谓高大背影的男人,是根本不存在的,是你幻想出来的坏人,或者说,是次人格编造出来,让你信以为真的坏人,看到章叔叔以后我可以笃定地说,那个背影就是他的化身,你明白我的意思吗?” 任天真呆在那里,眼睛中泪光闪烁,半天才哽咽着问,“你知道这件事多久了?”傅冬平仰起脸,缓缓吐了口气,“有一段时间了,大概就在我去凤凰山看你之前,我差不多就知道了。” 他知道一切,可他一点儿也没怪她,任天真心里被一种陌生而又疼痛的情绪左右,让她沉重到快喘不上气来。 章幼群在一旁忽道:“如果天真说的那个高大男人不存在,那云梦山那个叫疯三的人是被谁杀死的呢?” “是村长曹东海,他知道宝藏的秘密,一直利用疯三把成批的文物运出去转卖,所以他们特别害怕有外来者到双榕村去,编造和散布各种恐怖传说增加双榕村的传奇性,对村民洗脑,好让双榕村人迹罕至。” 傅冬平把曹东海形迹败露的经过描述了一遍,众人这才了解前因后果,任天真细细回想,记忆的线索一个一个似乎都能连上了。 “天啊,事情竟然会演变成这样,我真的没想到会是这样。”曲霞内疚地看着女儿,心痛她承受的一切,也懊悔自己对女儿疏于照顾。 傅冬平平静地看着他们一家的表情,若不是缺乏沟通,亲人之间何至于疏远至此。 “曲阿姨,难道你从来就没有想过,当你知道任叔叔真面目之后,你潜意识里对天真已经有了厌恶的情绪?” 他不会忘记,当曲霞看到任天真企图开车去撞章幼群时,像个发疯的母狮子一样冲过来打女儿,完全没有注意到,她的表情和动作吓坏了女儿。 低头看着任天真,傅冬平心里充满怜惜,为什么任天真不喜欢回家,是因为她早就知道,自己已经被排斥在一家三口之外。 豪华气派的复式公寓,精心布置的家具,这个家里的一切都在告诉别人,主人的经济富裕,而且很有生活情趣,可偏偏任天真没有从这个家庭里感受到任何温暖。 母亲和继父不是不爱她,不是不疼她,可他们更重视自己的生活,更在意自己曾经遭遇过的一切,而忽视了他们的女儿,需要细致入微的爱来抚平她年幼时就受伤的心。 而正因为他们的这种忽视,让任天真更加亲近去世的父亲任求实,任求实成为她最后的避风港,在她的幻想中,任求实非常疼爱她,是她的精神支柱。 曲霞再次流泪,无法言说心里的情绪。章幼群曾经不止一次提醒她,对天真包容一点,不要老是指责她,她却置若罔闻,直到今天,被傅冬平一语点破,她才发现,自己对女儿的确有一种既心疼又讨厌的复杂情绪。 任天真没有再说话,她这种沉默一直保持到傅冬平和章幼群、曲霞的谈话结束,傅冬平察觉出她有点不对劲,跟着她回房间。 任天真脱掉外套躺到床上,疲倦地闭上眼睛。傅冬平在她床边坐下,握着她的手,柔声说:“不如今天你就别回观测站了,好好休息一晚,明早我来接你,送你上山。” 任天真没说话,和傅冬平交握的手却始终没有松开。傅冬平俯下身吻她前额,知道她需要时间去消化他们之前说的那些话,对她来说,那些话足以颠覆她现在的精神状态。 任天真缓缓睁开眼睛,伸出手臂搂住傅冬平的脖子,嘴唇轻触,很快吻在一起。 傅冬平伸手□□她头发里,轻轻把她的头往上带,她柔软娇嫩的嘴唇他早就想品尝了,唇舌相依,越吻越沉迷,但就在一瞬间,他忽然意识到什么,猛然放开她。 “你怎么了?”她明亮的双目注视着傅冬平,眉梢眼角一丝妩媚的笑意。 傅冬平也注视着她,态度沉静,缓缓道:“你不是她。”“你说什么呢,我怎么听不明白?”任天真表情疑惑。 傅冬平坐起来,目光如炬地看着她的脸,“你不是她!”任天真也跟着坐起来,脸贴近他的脸,用一种挑衅的语气说:“你知道?” “我知道你是谁,你至少在我面前出现过两次,停车场是第二次,而第一次就是在云梦山玩笔仙的那一次,你催眠了夏霆宇。”傅冬平动也不动,任由任天真的脸近地跟他鼻尖对鼻尖。 “看来你还不算太笨。”任天真端详着傅冬平的脸,有意把头靠在他胸前蹭蹭。傅冬平抓住她双肩,略带激动地说:“你最好给我老实一点,不要伤害天真,不然我不放过你。” 任天真笑了,目光深邃中带着彻骨的寒意,“你怎么不放过我,你能钻进她脑子里把我挤出去吗?拜托,你别再自欺欺人了,你明知道,她根本不爱你,她爱的一直是温嘉明。” 傅冬平把手放到她脸侧,把她的脸挤压变形,“你给我听清楚,不许伤害她。你利用她做的坏事已经够多了,你把她害得够惨了。” “有吗?”任天真语气轻松,“我倒觉得我是在保护她,否则就凭她那种敏感脆弱的小白兔性格,只会挨欺负,是我让她变得强大。” “可你也让她远离亲人,变得孤僻,沉湎在幻觉里走不出来。”傅冬平尽量压低声音,不让任天真父母听见。 “他们都不是好东西,她有我就够了。”任天真语气恹恹地垂着头。傅冬平摇晃她肩膀,“你滚回去,把天真还给我。” 任天真很感兴趣地瞧着他,“我要是不呢?”“那我就消灭你,让你彻底消失。”傅冬平俯下身来,压迫着任天真,逼得她躺下。 “你舍得吗?”任天真娇笑吟吟,手指轻抚着傅冬平的嘴唇,“你还记不记得,在云梦山那一次,白素房间里点的晚香玉让你做了一夜春梦,你梦见我了……抵赖也没用,我全知道。” 她的目光似乎有一种勾魂摄魄的魔力,让人看着看着就有些六神无主,傅冬平察觉不妙,赶紧把眼睛移开,以免被她催眠,语气淡淡的,“是吗,你全知道?” “我当然知道,我在洗澡间门口看到你站在那里打呵欠的时候就知道你一晚上都没睡好,梦见什么你自己心里清楚,后来到了断肠崖,我告诉你白素点晚香玉的时候,你的表情更证明了我的猜测是正确的。”任天真说话的时候,脸上带着点得意的表情。 这一个人格狡猾得过分,傅冬平无法否认,在断肠崖那一次,他在脑子里早就把她吃干抹净,假意叹息一声,“可惜呀可惜,我梦见的不是你这只小狐狸,而是天真,我喜欢的是天真。” “是吗?你是这么说服自己的?说服自己喜欢的不是狐狸的妩媚,而是木讷的小白兔?傅冬平,你自己说过,你不是没见过女人的少男,这种可笑的谎话,你以为我会信?”任天真狡狯地笑。 傅冬平看着她,如果不是亲眼所见,他不敢相信任天真能这样笑,如果是以前,他会觉得这样的笑容艳光四射、*蚀骨,此时他只觉得心生寒意。 天真是受了多少委屈,经历了多少寂寞和恐惧和挣扎,才分裂出这样一个人格,细细想来简直可怕。 脑海中的念头只一闪而过,傅冬平没有停留,继续之前的话题,“这么说,你怂恿天真去断肠崖,目的不是调查真相,而是因为我?” 任天真咯咯娇笑,“你真会自作多情,我们才不是为了你,是为了调查我爸爸笔记里记载的事。” “是吗?”傅冬平慧黠地看着任天真,脸上也有一丝笑意,“小滑头,你别忘了,就在刚才,是你主动吻我,难道不是因为我亲了天真的额头,你清楚那不是吻你,所以嫉妒了,把她催眠,自己出来跟我见面。” 任天真的目光凝住了,但很快就释然,“你的确有点小聪明,但你若真聪明,就该知道,她喜欢的不是你,而是温嘉明,喜欢你的人是我。” 傅冬平摇头,“不是这样,天真喜欢我,只是她还没有认真体会,时间长了,她会明白自己的心,而你……我讨厌你对天真做的一切,她这样的年龄,本不该如此郁郁寡欢。” 任天真冷笑一声,“你最好不要再说这样的话,她就是我,我就是她,我跟她共用一个身体,是她骨子里最真实的自我,我的善恶全来自她的思想,得罪我,我会让你追悔莫及。” 她恶意的眼神让傅冬平怒不可遏,把她的手推开,两人厮打起来,她练过跆拳道,力气比一般女孩儿大很多,傅冬平几乎要制不住她,好不容易才把她身体压住,牢牢按住她肩膀不让她动。 任天真缓缓抱头,似乎是头痛欲裂,表情渐渐痛苦,过了很久很久,她的意识才渐渐恢复,看到傅冬平,有点惊讶。 “你还没走?”她看看手表,已经是傍晚六点钟了,“我刚刚是不是睡着了?头好痛。” 傅冬平惊喜不已,把她抱起来,不住吻她脸颊和嘴唇,“天真,天真你终于醒了,见不到你,我就快急死了。” “什么呀?我这不是好好的。”任天真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羞涩地推开他。他俩的关系才刚亲近一点,他就这样又抱又亲的,让她很不适应。 察觉到她的抵触,傅冬平捧起她的脸,细细端详着她,脸虽然还是那张脸,但表情中有着他熟悉的那种戒备,“你不是我女朋友吗,怎么不让我抱你?” 第31章 “外面有人。” “他们又不会进来,而且,他们是你父母亲人。” 任天真垂首不语,半晌才用余光瞥了瞥他,“我觉得我跟他们更疏远了。”傅冬平没有做声。 回想起之前的谈话,曲霞话里行间对任求实充满了恨意,哪怕任求实已经死去多年,她依然不能释怀当初受到的欺骗,以及他对她现任丈夫造成的精神上和身体上的伤害,天真聪明敏感,她怎么可能体会不到自己目前的处境。 “不管怎么说,她终归是你妈妈,是爱你的。” “她爱章幼群和天霖更甚于爱我。” “天真,你为什么非得这样想,他们都是你的亲人,亲人之间哪能计较那么多,你那个……”话到嘴边,傅冬平及时收住,斟酌片刻才道:“那一个人格思想偏激,你不能再受她影响,你明白吗,你才是主人格,一定要控制好情绪。” 任天真望着他,眼睛里有些迷惑,“你见过她了?”傅冬平点点头,“刚刚你不是说头疼,就是那时候,她催眠了你。” “是不是很可怕?” “不可怕,就是有点棘手,她太狡猾了,藏在你身后,指挥你做坏事。” 任天真轻叹一声,“所以我妈不喜欢我也很正常,没有人会喜欢一个坏女儿,我弟弟手上的伤原来真是我烫的,在他还是小婴儿的时候。” “你不必内疚,那不是你的错。如果你相信我,我会找医生替你治疗,让你的次人格慢慢消失。”傅冬平轻抚着任天真柔软的头发。 “她不会消失的。”任天真语气消沉,“她就是另一个我,邪恶的我,就像一个镜子的两面,我们本是一体,她怎么会消失呢?” 傅冬平安慰她:“并不是这样,次人格的产生是基于你心里的恐惧、寂寞和仇恨,只要你放下这些,让心胸变得开阔,就能让坏的人格消失。我找人咨询过,心理治疗是可以做到的。” 听到这样的话,任天真感动之余又带着点怀疑,“她有没有跟你说什么?”“说得可多了,不过,我暂时不告诉你。”傅冬平故意卖关子不告诉她。 任天真见他不肯说,也没追问,从床上下来,拿起梳子把头发梳梳,“我想这就回观测站,你能送我吗?” “干嘛这么急着回去,明早再回去不好吗?”傅冬平怀疑地看着她,觉得她又想逃避。 “我想一个人静一静,山上比较适合。” 两人从房间里出来,曲霞听到声音,以为是傅冬平要走,在厨房叫他们,“晚饭就快好了,冬平你吃了饭再走。” 任天真走到厨房门口,“妈,我想回观测站,冬平送我,我们不在家里吃饭了。” “天都快黑了,还回去干什么,再说冬平开车上山路也不安全,还是明早再回去吧。”曲霞一看到女儿,心里就很不好受。这么多年,她亏欠了女儿太多母爱。 任天真没有答话,看了傅冬平一眼,征求他意见。傅冬平搂住她,贴贴她脸,“既然曲阿姨盛情挽留,我当然要留下来吃饭。”任天真跟他笑笑。 曲霞看到这一幕,非常欣慰。 傅冬平嘴甜,吃饭的时候不住夸奖曲霞厨艺了得,把曲霞哄得非常开心。章幼群在一旁问:“你是做什么职业的?” 傅冬平告诉他,他和他们一样,当了建筑设计师。 “小时候,我爸经常带我到各地参观,培养我对建筑的兴趣,这些年过去,我已经去过七十多个国家,也真的喜欢上这一行。” 章幼群点点头,心里觉得不错。 天霖在一旁叫道:“天哪,冬平哥,你去过那么多国家啊,那不是大半个地球都逛遍了,我太羡慕你了,我才去过六个国家。” “你才十二岁,去过六个国家已经不错了,有些人活了几十岁还没出过国呢。”傅冬平很喜欢天真的这个小弟弟,又活泼又机灵,最重要的是,他对他姐姐很亲。 见女儿低头吃饭不说话,曲霞和丈夫对视一眼,心生内疚,他们每次出国旅游都没带过天真,天真不愿意跟他们一起旅行是一方面,他们心里也不愿意因为她而破坏旅游的心情。 比起中午那顿不欢而散的午餐,晚餐吃得还算愉快,傅冬平主动帮忙收拾碗筷,还要去洗碗,被曲霞拦住了,让他去房里陪陪天真。 “阿姨,如果你们放心的话,把她交给我,我会给她找医生治疗,慢慢让她恢复正常。”傅冬平适时地提出建议。 曲霞略一迟疑,随即也就答应了,“天真就快毕业了,我和幼群正在替她联系工作,如果能尽快让她恢复,那最好不过。” “治疗只是一方面,亲情对她来说才是最重要的。” “我以后会多关心她。” 傅冬平走的时候,任天真坚持要送他下楼。 两人从楼里出来,在小区花园里散步,任天真手插裤袋走在前面,傅冬平没有跟她并肩,走在她身后,春夜暖暖的风吹来阵阵花香,令人沉醉。 “谢谢你为我做的一切。”任天真由衷地说。傅冬平笑一声,“干嘛跟我这么客气,咱俩的关系,我为你做什么你都不需要跟我说谢谢。” 任天真伸出双手抱住他,把头靠在他怀里,“我就是要谢谢你。” 傅冬平笑着搂住她,“万里长征才开始第一步,前面还有很多艰难险阻等着我们,而我首先要战胜的就是温嘉明。” 任天真沉默片刻,才幽幽道:“对不起。”“没什么好对不起的,感情本来就是这样,你情我愿,强求不得。”傅冬平洒脱地说。 “那个……”任天真伸手抚摸他头上受过伤的地方,“伤口都好了吗,还疼不疼?”“基本上全好了,偶尔有点痒,不疼。”傅冬平摸摸脑袋。 在花园里绕了一大圈,又回到原地,任天真说:“你走吧,我上去了。”傅冬平拉住她,“都不和男朋友吻别一下吗?” 任天真这才抿嘴一笑,微微踮起脚跟,在傅冬平脸颊上一吻,刚要走,又被他拉住。 “还不够。”傅冬平双臂圈住她,要往她唇上吻去。任天真把头一偏,“大庭广众的,有人看到。” “那去我车上。”傅冬平带她坐上自己的车。 两人在后座,傅冬平搂住任天真的腰,低头吻她的唇,笑语呢喃:“你不会我教你,跟我学就行。” 任天真紧紧抱着他的背,鼻息里不断闻到他温热的气息,心跳如擂鼓,就在同时,她的脑海里不可遏制地出现另一张脸,让她思维混乱,差一点窒息。 “你怎么了?”傅冬平放开她一点,轻抚她就要僵硬的后背。 “我没什么。”任天真双手轻抚发红发烫的脸颊,不敢把她看到的影子告诉他。然而,傅冬平只要一看到她表情,就猜到她心思,轻叹,“看来我的对手很强大。” 任天真怔忪不语,傅冬平再次把她拥进怀里,“天真,把你的心交给我,我来守护你。”“我不是故意要想到他的,我不是故意的。”任天真嗫嚅道。 “我知道,是她在捣鬼。天真,你要坚强,相信自己能战胜一切,就像我受伤那回,你开白素的车送我去医院,那么危险你都没放弃。以前你是一个人,现在你还有我。”傅冬平鼓励着她。 任天真点点头,傅冬平亲亲她额头,忽然想到一个促狭的主意,“不如我们给她起个代号吧?让我想想,你叫天真,那个她就叫天真二号,简称真二。” “什么真二。”任天真忍不住嗤一声笑,“就叫二号好了。” 两人从后车座下来,傅冬平目送任天真进楼,才上车离开。 一回到家,他就打电话给白素,“能不能请你到鹭岛来一趟,看看天真的情况。”“她已经知道了?” “嗯,不仅是她,还有她父母,都知道了,所以我想请你过来,替她治疗,一切费用我付。” 白素笑一声,“这么慷慨……鹭岛又不是找不到心理医生,为什么非得让我去?”“我觉得你对她有一定的了解,应该比别的医生好,而且我相信你的医术。”傅冬平恭维她。 白素说:“在这方面,我研究得并不深入,我读大学时候的导师李教授是国内很有名气的临床心理学和精神病学方面的专家,如果你信任我,我可以把天真的情况写成材料给李教授看,制定一个治疗方案。” “那就太感谢了。”傅冬平感激地说。 “感谢什么,费用一分不会少收你的。”白素话锋一转,“没想到,你对她这么上心,你们认识也没多久吧。” “其实已经认识很久了。”傅冬平把他父母和任天真父母的渊源告诉白素。 白素这才恍然。怪不得想得这么周到,不找鹭岛当地的医生,而找她这样已经辞职的医生,就是怕会留下对任天真不利的医疗档案。她快毕业了,面临找工作的压力,要是给人知道她有这样严重的心理问题,不但工作不好找,别人也会用有色眼镜看她。 和白素约定好以后,傅冬平轻松许多,找衣服准备洗澡,夏霆宇打来电话。 “中午的事,对不住了。”夏霆宇主动道歉。 “不用道歉,我知道你怎么想,你还是对天真有偏见。”傅冬平并不怪他,知道他是为自己鸣不平。 “不是偏见,是我和童童的确亲眼看到过他俩在一起,特别亲密,一看就是情侣,师生间没有那样的,而且那男的比他大很多。” “我早就知道了,而且也找那人谈过,他不会和天真在一起的,天真自己也知道。” 夏霆宇冷笑一声,“冬平,你傻呀,别人说什么你都信,你大概没看到他俩在一起的情形,他们很相爱,我一眼就看出来了,热恋中的人,那种眼神和动作都是骗不了人了。” 傅冬平心里一沉,一颗心紧紧揪在一起,“我知道,我看过,但有些情况我目前不方便说,我知道你是关心我,但我自己清楚自己在做什么。” “没想到你还是个情圣,以前你可不是这样,看来真栽在那丫头手里了,我早就说她是个厉害角色,果不出山人所料。” “我也没想到你还是个神棍,都学会看相了。”傅冬平笑。 夏霆宇也笑,“我不是看相,是观察入微。不可否认,小仙女长得确实漂亮,是你的菜,可她的性格太冷,我觉得不太适合你。” “适不适合,得相处才知道,但既然你是我哥们儿,我希望你和她能和平共处,别让我夹在中间难做人。” 夏霆宇鼻子里哼哼,“情圣,你这叫重色轻友你知道吗,是不是我对她不友好,你就跟我绝交?她才认识你几天呀,我们认识多少年了。” “不可同日而语,她能给我的你不能给,这就是差距。”傅冬平大笑。 “哎呀,越说越污,我假装听不懂的样子。阿宝说今天看到你们,你猜她怎么说?”夏霆宇故意加重语气。 “我不想知道。”傅冬平能想象得出,阿宝对白天的事怀恨在心,会怎么跟夏霆宇说。 看热闹不嫌事大,夏霆宇非要告诉他,“她说,你嘚瑟得就像老房子着火,上赶着给小情人涂脂抹粉,要送她上台唱戏一样。”说完,他哈哈大笑。 傅冬平也被气笑了,回敬:“谢谢,我没她老,她比我大好几个月。” 夏霆宇笑了好一会儿,“得,这话我要是原封不动转告她,她能气吐血。小冬哥,我劝你别再惹她,真把女人的嫉妒心逼急了,她可什么事都做得出。” “我知道。”傅冬平的心沉下来。 他已经有了新欢,自然不愿再去跟旧爱有瓜葛,当初和阿宝分手时闹得不太愉快,一度断绝联系,后来因为工作上的事有所接触,才渐渐冰释前嫌,但感情是不可能恢复如初了。 第32章 半夜里,任天真似睡非睡间不断听到一个声音在耳边响起。 “不要相信他们,他们都是坏人,说爸爸的坏话,爸爸不是那样的人。” 任天真捂住耳朵,可声音还没有消失,不禁自言自语:“你不要再说了,我不会相信你的,不要再说了,我只想过普普通通的生活,爸爸已经死了,我不想再追查这件事。” “爸爸就是被他们害死的,他们全都在撒谎,还有那个傅冬平也在帮着他们撒谎,他们都是一伙的,就是不想让我们查出当年的真相。”那个声音不断诉说。 任天真头疼欲裂,脑海里乱成一团,怎么也平静不下来。 “睡不着了吧,打电话呀,打给温嘉明,他不是我们最爱的人吗,向他倾诉,他会帮我们的。” 任天真猛然睁开眼睛,房间里一片漆黑,这才回想起来,自己是住在家里,打开台灯一看,已经凌晨三点多了。 枕在枕头上,她看着手机,拿不定主意是不是可以找个人聊聊。可这个时间,正是人们熟睡的时候,谁会高兴半夜被打搅呢? 打给温嘉明……这个念头在脑海里盘旋不去,怎么想驱赶都驱赶不散。已经好些天没跟他联系了,也不知道他近况如何。 情感和理智不停打架,让她无法入睡,索性把手机拿过来,点开通讯录,在一列人名里找出傅冬平的号码,想按下去,又举棋不定。 他一定睡着了,说好了明早来接她,要是这时候把他吵醒,肯定会影响他休息。任天真想了想,把手机放了回去,关掉台灯继续睡觉。 第二天早上,刚过八点,傅冬平就来了,任天真正在吃早点,接到他电话后赶紧站起来背起背包就往外走。 曲霞端着一碟蔬菜沙拉出来,看到女儿饭还没吃完就急着下楼,赶忙叫住她,“急什么,吃完再走,叫他在楼下等几分钟也没什么。” “不想叫他等。”任天真换鞋子。 曲霞拿起包好的素三明治递给女儿,“拿着路上吃。”任天真接过去,咬在嘴里,低头系鞋带。 看到女儿的样子,曲霞不禁想起天真上小学的时候,也是这样,怕迟到,穿鞋的时候把嘴巴里塞得满满的。 想起什么,曲霞又包了一份培根肉卷三明治,放在塑料袋里,“给冬平带去。” 从电梯出来,任天真还没吃完,傅冬平已经替她打开车门。 “早饭还没吃完就下来了?早知这样,我晚点打电话给你就好了。”傅冬平看着她笑,她穿了一件黑白格子的连衣裙,脚上是一双白色运动鞋,一贯的清纯素净。 “我的美娃娃,过来给我抱抱。” 任天真靠过去,把脸给他亲一下,问他:“你吃过了?” “当然。”傅冬平抱了抱她,示意她系好安全带。任天真把手里的三明治给他,“我妈怕你没吃,让我给你带一份。” “不用,我吃得饱饱的,你全吃了吧。”傅冬平把车开出去。 “穿得这样素,别人会以为我拐带未成年少女。”傅冬平的视线又落在任天真身上。 大概因为太清瘦,小小的脸又未施粉黛,她身上格外有一种清纯脱俗的少女感,看起来比实际年龄小许多,让人总觉得她才十七八岁。 “因为我不食人间烟火。”任天真开玩笑地说。 “怪不得你吃素,原来你是仙女。”傅冬平顺着她的话调侃一句,看着她把三明治里的培根肉卷拿出来,用卫生纸包好准备丢掉,心里惋惜,这丫头只知道吃素,无法体会肉食的美妙,真是人生一大遗憾。 “我还没问你呢,你昨天跟我们学校领导谈得怎么样?”任天真边吃边问。“还行,他们接受了我提出的修改方案,等学生一放假就开始施工。” “那就好。”任天真放心了。 “昨晚睡得好吗?”傅冬平忽然问她,“有没有失眠或者做恶梦?” “醒过一次,本想打电话给你,看时间太晚了,怕打扰你,就没打。” “不用怕打扰我,以后你想什么时候给我打电话都行,我不关机。”傅冬平想了想,试探道:“天真,等你实习结束以后,我给你找个医生治疗,你觉得怎么样?” 任天真怔住了,期期艾艾地说:“我真的需要治疗吗?我觉得我挺好……挺好的呀。” “好的时候像好的,但谁也不能保证天真二号什么时候出来,我的头可受不了另一棒子。”傅冬平半开玩笑地说。任天真抿嘴笑。 看她吃得很香,傅冬平趁着红灯的时候,把脸凑向她,“给我吃一口。”任天真把三明治给他,他不要,抻着脖子撒娇,“直接给我吃吧。” 任天真把三明治放到他面前,看他低头咬一口,笑着摸他圆圆白白的耳朵。热热的呼吸忽然喷过来,害她吓一跳。 傅冬平笑意盎然看着任天真,“天真一号,你在撩我吗,知不知道这会带来什么后果?”任天真瞬间脸红了,放下手。 傅冬平捉住她的手,“撩完了就想跑?看在马上就要绿灯的份上,先放你一马,下次可不会这么便宜。” 这种轻松愉悦的氛围保持了一路,傅冬平驾车在海滨公路上疾驰,车窗一侧就是鹭岛的蔚蓝色海岸线,窗户开着,闻得到海风微凉的咸味。 等车开上了凤凰山的盘山公路,任天真看着窗外的风景,告诉他,她上回去救灾的那个村子就在附近。 绕过那些危险的转盘,车开到相对平缓的地方,傅冬平放松许多,问任天真,“实习结束,你们就该论文答辩了吧,过后有什么打算,是继续读博士还是想工作?” “工作啊,我不想读博士。” “昨天曲阿姨说替你联系了气象局的工作,我觉得挺不错,先进去占个名额,过后考事业编。” “我不想去气象局,我想考电视台的天气预报主播,之前我有学姐去省台考过,但没考上。”任天真对自己的将来也有梦想和规划。 “你确定你能考上?你都没有胸。”傅冬平故意逗她。任天真嗤之以鼻,“谁规定主播就得有胸?再说……我也不是没有。” “有吗?我怎么看不出来,是我近视,还是目标太小?”傅冬平扭头扫视她胸口。任天真别过身子不给他看。 “贝克莱说,存在即被感知,没被感知就是不存在。” “你看着吧,我一定会考上的。” “那就祝你成功,气象小姐。”想了想,他又加一句,“真考上了,我送你一份大礼,超级大礼,包你满意。” “你不会把自己包成礼物送给我吧?很没创意。”任天真鄙视地瞅他一眼。 傅冬平没说话,默默看了她一眼,眼睛里有一种奇怪的笑意。任天真猛然意识到其中深意,在他腿上捶了一拳。 花朵般的年纪,如花似玉的人,她本就该这么活泼爽朗,本就该这么快乐,傅冬平差点就要忘了她身上背负的沉重,差点就要沉溺在这片令他贪恋的温柔里,可就在一瞬间,所有的意识集体恢复,他们之间的问题依然存在。 “好好照顾自己,晚上给我电话。”把任天真送到观测站,傅冬平没有停留就走了。 任天真回到自己宿舍里,看到窗台上玻璃瓶里那把野花已经干掉了,把野花□□扔掉,把瓶子洗干净接上水,又去外面采了一捧回来,放到瓶子里。 一切景物依旧,却有种恍若隔世之感,任天真稍微振作点精神,告诉自己,这是个新的开始,她要好好完成实习任务,争取最好的成绩。 老徐依然安排她到户外记录各种数据,她现在已经完全适应了这里的工作,对天气预报的整个流程也有了相当的了解,记录起数据来也是得心应手。 “你是任天真吗?”一个女人在背后叫她。 任天真回过头,见对方是个衣着考究的漂亮女人,很是诧异,“我是,您是哪位?”“我叫王翦,是温嘉明的前妻。”女人自报家门,脸上带着微笑。 任天真惊呆了,怎么也想不到温嘉明的前妻会主动来找她,尴尬地不知道说什么才好,“您找我有事?” “有点事情想跟你谈谈,不知道方便不方便?”王翦打量着任天真。这个女孩皮肤很白,瘦高个儿,面容清纯,眼睛生得尤其美,唇色淡淡的,不够红,看起来有些纤弱。 唔!任天真犹豫片刻,让她等一等,她记录完最后两组数据就能有空。王翦耐心等她忙完了,才跟她去了宿舍。 房间简陋而整洁,但是窗台上的野花却是俏丽而充满生机的。王翦淡淡地打量四周,视线终于又回到任天真身上,见她正在找纸杯倒水,“不用忙,我不渴,坐坐就走。” 任天真找出茶叶倒进纸杯里泡上,端给王翦,房间里没有别的地方可坐,两人自然而然坐在床上。 “不知道您想跟我谈些什么?”任天真先沉不住气。 王翦莞尔一笑,看着这个年轻漂亮的女孩子,“其实,你都明白,不是吗?我为谁而来。”任天真听出她话里有话,却没有回答她。 “我这次回来就是想跟他复合,但是他拒绝了我。”王翦捋了捋头发,并不介意把结果告诉任天真。 见任天真诧异地看着自己,一双漆黑的眼珠乌溜溜的可爱,王翦又是一笑,“连我自己也没想到,当初他不同意离婚,是我执意要离,几年过去了,不同意复合的也是他。” 任天真沉默片刻,冷冷地说:“为什么他就得按你的步调走呢?你说离就离,说合就合,有没有想过他的感受?” 王翦微微一笑,果然这丫头牙尖嘴利,但是她没有在意,继续说:“我追问他原因,他说跟我性格不合,但我知道,那并不是真正的原因,真正的原因是他心里有了别人。” 说话的时候,她一直凝视着任天真,见任天真身体猛然一震,心头的猜测得到了证实。 任天真平稳住情绪,“我大概能猜到你的来意了,但我和他之间不是你想的那样,我承认我爱慕过他,但他同样也拒绝了我。” 王翦秀丽的双眉微微皱起,随即又松开,“那是因为,你还是学生,但你很快就要毕业了。毕业之后,谁也没法预料会发生什么。” 对这个女人怀疑的语气,任天真有点莫名的气愤,“他说他不喜欢我,说我不是他喜欢的类型,他喜欢成熟的。” “是吗?”王翦笑意更深,“这是他亲口对你说的?你也相信了?” “不然怎么样,他都亲口对我说了,我也不是没有自尊心的人,难道要死缠烂打?”任天真很不喜欢她的语气。 “你别激动呀,天真,我们这是在讨论,不是质疑。”王翦见任天真情绪波动,安抚她,“我比你早认识温嘉明二十年,在某些方面,比你更了解他,所以我才会来找你。” 任天真没有接她的话题,反而问她,“他知道你来找我吗?”“当然不知道。”王翦的表情里尽是理所当然,“这是两个女人之间的事,没必要告诉他。” “那你来是想警告我离他远一点,还是单纯想来看看我长什么样子?”任天真渐渐理清了思绪,说话条理也清晰了。 “应该是后一个理由吧,虽然他提也没提你,但我知道你的存在,男人常常说女人敏感多疑,也不能说全无道理,女人在这方面嗅觉还是很灵敏的。” 王翦不年轻了,可笑起来依然很好看,成熟女人的妩媚和小姑娘完全不是一种风情,哪怕任天真带着挑剔的心理看她,也得承认,她是个有魅力的女人,年轻时一定风华绝代。 任天真愣住了,不知该怎么和她继续这个话题,理解她话里的意思,自己在温嘉明心里似乎不是没分量,可那时候,他是明确拒绝了的,说她不适合他。 “既然他没说,你怎么知道的?还是有别人告诉你?”任天真忽然担心,是不是学校里有什么闲话了,听说他正在竞争系主任,这种风声要是传出去,对他影响很不好。 “小姑娘,我和他五年恋爱十年夫妻,有些话还用得着他说出来?我只要稍微留心一下就知道了。”王翦心里感慨万千,果然越是看起来无害的对手越是厉害,她这样都能把温嘉明的心占据得牢牢地。 任天真沉思不语。 王翦告诉她,“前些天他重感冒,头疼起不来床,我去他家看他,给他做饭,他说喉咙痛,什么都吃不下,睡着以后一直念叨,天真……天真……起初我不知道是什么意思,翻了他手机通讯录才知道是个女孩的名字。” 任天真完全呆住了,不知道该怎样面对这个局面。 原来温嘉明并不是不喜欢她,他只是有顾虑,在她毕业之前,两人关系不能公开,可为什么,他不跟她说清楚,反正离她毕业也就几个月时间了,不是等不起。 她怔怔的,接下来王翦又说了什么话,她完全没有在意。对她来说,最重要的话已经听到了。 王翦走的时候,说了一句意味深长的话,“小姑娘,我败给你了。”没让任天真送,她独自离开,下山而去。 任天真一口气跑出宿舍,沿着山路往上,一直跑到能看到海岸线的地方,才对着海的方向高喊:温嘉明,我恨你—— 我为什么恨你,你知道!任天真泪流满面。 第33章 实习结束后,任天真回到学校,才离开一个月,感觉学校里到处都不一样了,临近毕业,学校里随处可见喝多了的男生和红着眼睛的女生,仿佛就要经历生离死别,校园里的爱情面临前所未有的考验。 任天真对这些向来没感觉,她的毕业论文已经到了最后冲刺阶段,无暇去伤感,然而话虽如此,有些事她还是不会耽搁的,回学校没几天,她就去找了温嘉明。 他平常不坐班,给研究生上课也没有固定教室,但是每周四历史系的课题组有活动,他会准时在活动室指导学生。 任天真在活动室外等他们活动结束,站在门口叫他。温嘉明看到她,说不出是惊喜还是什么别的情绪,看着她好半天。 “去我办公室吧。”温嘉明回过神来,带任天真离开。 虽然才半个月没见,两人却好像陌生起来,一路上都没说话,直到温嘉明关上办公室的门,任天真才转身看着他。 “实习结束了?”温嘉明走到茶水台泡咖啡。 “结束了,我上星期就回校了。”任天真没有坐,走到窗台边看看,他的办公室角度非常好,能欣赏到校园里最美的景致。 “五月初研究生论文答辩,你都准备好了?”温嘉明把两杯咖啡放在桌上。 “你又不是我导师,干嘛像对学生一样跟我说话?”任天真坐下来,双手托腮看着他。他大概最近忙得都没时间理发,头发长了,发梢看起来更卷。 这丫头看起来有点兴奋,温嘉明不解地看着她,这一看就没法再移开视线,天真的眼睛亮亮的,像两颗黑宝石。 他很快稳定情绪,“我只是提醒你,论文答辩对你很重要,如果你想拿到导师推荐的话。”任天真看着他,“我的头发要是像你这么自来卷就好了,以后就不用花钱烫发了。” 看来她是不打算跟他好好谈话,不停自说自话,温嘉明啼笑皆非,可是心底里一点也不觉得讨厌,纵容她想说什么就说什么。 “说吧,来找我什么事?” “没什么大事,就是想告诉你,如你所愿,我跟傅冬平好了,我父母也见过他,全家上下都对他很满意。”任天真特别顺溜地说出这一长串话。 尽管能听出这是小女孩任性的赌气话,温嘉明内心还是一阵炸雷,淡淡地坐直了身子,脸上也看不出任何表情,“挺好的,他跟你合适。” “对于那些把感情当成负担,不愿意承认甚至极力否认的人,这当然是个好事,没有人再会烦他,他可以无所挂碍地追求他的仕途,过他想要的那种成熟、理智的生活。” 任天真话里的每一个字都像刀子一样刻在温嘉明心上,他很想告诉她,不是那样,可话到嘴边哽住,他什么都说不出来。 “我想说的话,已经说完了。”任天真站起来就走。 桌上那杯咖啡还在冒着热气,他俩的谈话就已经结束,温嘉明颓然坐在那里,一颗心被痛苦和失落浸泡。天真对他有了这样深的误会,可笑他竟不能去解释什么。 任天真刚走到宿舍楼下,就接到傅冬平电话,他在电话那头叫苦。 “天真,我病了,感冒发烧头痛喉咙痛眼睛酸,没人照顾我。”傅冬平撒起娇来,语气堪比奥斯卡影帝,不仅声情并茂,还楚楚可怜。 “怎么会没人照顾你?你父母呢,还有保姆?”任天真不知道他又在闹哪出。 “我爸去布拉格参加建筑业年会,把我妈也带去游欧洲,保姆趁机请假,全家剩我一个。”傅冬平一阵咳嗽。 “那你去看医生啊,吃药挂水啊。” “你有没有同情心?男朋友病了,你让他自己去看医生,吃药挂水?你就不能来给他做顿饭?他都一天没好好吃饭了。”傅冬平叫道。 任天真听他虽然一通抱怨,声音却是嘶哑的,有点担心起来,“那好吧,你家地址告诉我,我去给你做饭。”傅冬平很愉快地把地址告诉她。任天真用心记下来。 廖青站在窗口看到任天真站在楼下打电话,原地转圈,不时用脚踩草坪,心说,那个小开建筑师动作倒快,她这边刚通风报信说天真去见温嘉明,他那边就放大招了。 任天真收了手机跑回宿舍收拾东西,廖青笑眯眯看着她,抽一口烟,“出去啊?晚上还回来吗?不回来我就不给你留门了。” “你别再抽了行不行?一屋子烟味。”任天真没好气地冲她翻白眼。 廖青写论文的时候喜欢抽烟,烟瘾还特别大,一天能抽两包,弄得宿舍里乌烟瘴气。 “得,我这就把烟灭了。”廖青掐灭烟头,“问你话呢,晚上回来吗?” “回来啊,不回来我住哪儿?” “住你男人家啊,他家里那么有钱,应该自己有房子,不会还跟父母住一起吧?”廖青笑道。 “我才不住他家呢,八字没有一撇的事。大少爷病了,我得去看看他,晚上十点钟之前我一定回来。”任天真背好背包出门。 廖青在身后叫,“回不来也没什么,我们研究生楼宿管又不严,你好好去照顾人家,别让人病情加重啊。” 任天真出校门,先步行十来分钟去附近的超市采购,在超市地下车站搭乘地铁,地铁里人特别多,她没有位子坐,只能提着两个购物袋站着。 恍惚间,似乎又看到了那个高大背影的男人,任天真惊得一激灵,怀疑是自己的幻觉,揉揉眼睛再次看过去,果然那个男人又不见了。 为什么总是看到那个人的幻影?任天真思忖片刻,想过去看看,无奈的是地铁人满为患,她根本挤不过去。 摇摇晃晃半个多小时,地铁终于到站,出了通道步行十来分钟,才看到傅冬平家所在的小区,高档别墅区门禁森严,耽搁盘查半天,又打电话给傅冬平,保安才放她进去。 按了门铃,果然没有保姆,是他自己下楼来开门,看到任天真,狠狠抱她。 “我的小天使,你终于来给我送爱心了,我都快病糊涂了。” “你病了还这么大力气,还抱我,不怕传染啊?” “我这是熬夜累的,不传染。天真,你给我买了什么好吃的?”傅冬平从她手里接过超市购物袋,见都是蔬菜,没好气,“我不吃菜,我又不是羊,你给我吃那么多青菜。” 任天真见他像个大孩子一样一脸的不满意,笑道:“厨房在哪里?给你*汤面。”傅冬平指给她。 “你回房躺着,我做好了端给你。”任天真放下包,走到厨房里麻利地干活。傅冬平佯装体力不支,乖乖回房去了。 他的确有点感冒,也有点低烧,但还没严重到卧床不起的地步,廖青打来的那个电话让他不安,非得见到天真不可。 一个钟头后,任天真端着一碗鸡汤细面上来,看到傅冬平半躺在床上,叫他来吃。 “你端过来。”傅冬平招招手。 任天真哼一声,“坐月子还是孵小鸡?你就不能过来这边吃啊,不怕把床弄脏了?”“我脑袋里在孵小鸡,现在小鸡们咯咯咕咕地叫,吵得我不安宁。” 傅冬平从她手里接过面汤,喝一口汤,觉得味道很鲜美,鸡肉也炖得嫩嫩的,让他食欲大增,风卷残云般就吃了一大碗。 “没想到你生病了饭量却没减,还要不要,我再去给你盛一碗?”看他吃这么多这么快,任天真惊讶之余还是很高兴。 “不了,不吃了。” 尽管很想再吃一点,怕给她看出什么,傅冬平还是忍住了,躺在床上看着她端着碗出去,思索着该怎么跟她说。 “要是你老这么陪着我、伺候我,坐个月子也没什么不好。”傅冬平等任天真坐到他床前,攥着她的手,笑呵呵地说。 “脑子又烧坏了吧。”任天真用另一只手摸他额头,确实有点热,还汗津津的,不知道他是发烧才这么热,还是因为吃了一大碗鸡汤面。 “我说真的,特别想你给我生个宝宝。”傅冬平握住她的手不放,“本来我还有点犹豫,你做饭这么好吃,我就不犹豫了,我们应该生个宝宝。” 他说得这么认真,任天真简直快笑出来,“什么话,好像我求着给你生宝宝一样,因为我做饭好吃,你才勉强同意,做的不好吃,你就不同意?” “厨艺不行我当然不能同意,我的女人上房揭瓦可以,厨艺不好不行。”傅冬平笑着把手枕在脑后。 看到桌上有药,任天真倒了一杯开水过来,服侍他把药吃下去,又去洗手间绞湿一条热毛巾给他擦脸。 他不肯自己动手,任天真只好拿着毛巾替他把脸擦干净,抱怨:“你怎么就这么心安理得让人服侍你呢?” “谁让你打我的头,害我缝了好几针。”傅冬平指着自己后脑勺。 “你是不是要记一辈子?”任天真叫道。 “那当然。”傅冬平慢条斯理地说,“不仅要记一辈子,将来我还要跟我孩子说,有个女人为了把我拖进她的盘丝洞里,一棍子打晕了我。” 任天真气坏了,扑过去捶他的肩。傅冬平一把抱住她,低头吻下去,舌尖卷着舌尖,彼此相濡以沫,感觉到怀里的人身体渐渐软了,傅冬平才仰起脸看她。 任天真脸上挂着诡异的笑,“傅冬平,你装病装得还愉快吗?” 傅冬平一怔,随即意识到什么,居高临下看着她,“二号,你又出来了,最近你出来的挺频繁。”感觉到她的手伸进自己睡衣里乱摸,把她的手拿出来。 “你这么精彩的表演,我怎么能不给你捧捧场呢。”任天真再次把手放到傅冬平睡衣里,抚摸他结实健壮的胸肌,还不忘记调侃他,“我就是她,她就是我,你应该觉得高兴才对。” “可惜,我一点也不觉得高兴,把你的手拿回去。”傅冬平命令着,想捉住在他衣服里肆意妄为的手,可又怕弄疼天真,毕竟“她们”用的是同一个身体。 “我就不拿回去。”任天真索信扯开他衣服,一口咬在他肩头,细细的用牙齿啃啮、用舌尖舔舐。 傅冬平疼得惊叫一声,哪里想到这丫头会来这一招,可就在一瞬间,一种奇异的快感很快遍布全身,他身体的某个部位也诚实地做出反应。 他越推她,她咬地越狠,到最后,才好不容易掰开她嘴巴。 “疼死了,你是狗吗,这么咬人。”傅冬平气得脑袋充血,捂住肩头,然而,另一处的充血肿胀更令他难熬。 任天真邪恶地看着他笑,“这不正是你想要的吗,你每次见到我都撩个不停,就不信你脑子里没想别的。” “你有病。”傅冬平推开她脸。任天真不甘心地抱住他,手往他下身探过去,“我有病,你就没病?你没病叫我来伺候你?” 她这样紧紧纠缠,傅冬平哪里受得了,尤其是她身上的味道都是他熟悉的,是天真的味道,虽然思想不一样,可身体还是这个身体。 低头咬她脖子,傅冬平手伸进她上衣里。任天真一直迷迷糊糊,脑海里两个声音不停争吵,完全不知道有人正对她为所欲为。 傅冬平感觉她应该快醒了,替她穿好衣服,又到洗手间洗手洗脸,出来的时候,看到任天真躺在他被子上,走过去拍拍她。 任天真睁开眼睛,懵懂地坐起来,“我睡着了?”“嗯,睡着了,睡得可香了,怎么叫都不醒,还赖在我身上。”傅冬平笑道。 任天真狐疑地看着眼前这个男人,越看越觉得他一脸坏笑,“你对我做什么了?” 第34章 开车送奚瑶瑶 “是那个温嘉明吗?”傅冬平笑笑,“看来你虽然恨他一辈子,他却也是你第一个想到向他求助的人。” “你别再说话了,说多了又要缺氧。”任天真替他把被子往上拉了拉。 “让我不说话也行,你坐 “是那个温嘉明吗?”傅冬平笑笑,“看来你虽然恨他一辈子,他却也是你第一个想到向他求助的人。” “你别再说话了,说多了又要缺氧。”任天真替他把被子往上拉了拉。 “让我不说话也行,你坐过来。”傅冬平叫她。任天真料想他有话要跟自己说,搬了椅子坐在他病床边上。 傅冬平望着她,语气郑重地说:“答应我,别再了。”阿兰觉得,虽然那个傅冬平很帅,可也不值得为他搭上一条命。 山路湿滑,好在道路还算宽阔,任天真稳稳把着方向盘,一鼓作气开了十几分钟,额头先是汗涔涔,紧接着又是一阵发冷,天虽然还没黑,但风雨影响视线,她不得不精神高度集中。 每一个转弯,她都提着一口气,害怕自己一个不小心,就造成车毁人亡,自己死了也就罢了,自作自受,傅冬平是被她连累的,他不能死。 “天真,开慢点……太快不安全。”后座躺着的傅冬平时睡时醒,眼睛虽然睁不开,但意识尚存,知道自己在去医院的路上。 “你别说话,说话容易缺氧,就快下山了,你再忍一忍,我一定把你安全送到医院。”任天真心口卯着一口气,跟老天爷也跟自己较劲,争分夺秒也要救他。 “其实……我挺羡慕他的……”傅冬平迷迷糊糊地说,“要是哪个女孩子在临死前别的遗言都没有,只跟我说,会恨我一辈子,那我一定跟她结婚……” 任天真只关注着路况,听到他自言自语,以为他是受伤说胡话,也没听清他说了些什么。 车终于开下了山,任天真等到路边出现人影,赶忙把车停下,找人打听最近的医院地址,开车穿过大半个县城,顺利到达县医院。 从车上下来,任天真一路跑向急诊处,看到一个穿白大褂的人影,扑过去抓住他衣服,“车上有人受伤了,有人受伤了——” 没说两句,她就因为体力透支而虚脱。那医生见她昏倒,赶忙拉住她胳膊,一边想把她扶起来,一边喊人去车人受伤了——” 没说两句,她就因为体力透支而虚脱。那医生见她昏倒,赶忙拉住她胳膊,一边想把她扶起来,一边喊人去车上抬伤员。 任天真的双手紧紧抓着医生袍,医生怎么想掰开她的手都掰不开,只得把医生袍脱下来,找人把她抬走。 一夜过去,任天真再次醒来的时候,发现自己躺在病床上,勉力坐起来,傅冬平躺在她身边的病床上,头上一圈纱布,人还没醒。 医生来查房,把傅冬平的情况告诉任天真,通知她去交医药费。 “要多少钱啊?”任天真有些为难,她的□□里没多少钱,学生又没有医保。医生告诉她,“病人头部缝了七针,要住院一周,押金三千,医疗费和药费另计。” 任天真抿了抿唇,去病房外打电话。 “你要借五千块钱?天真,你忽然要这么多钱干什么?”电话那一边,温嘉明不解地问。任天真着急:“我有急用,等着救人,回去就还你,来不及跟你解释,你快点把钱打到我卡上。” “好吧,我这就转钱给你。”温嘉明也没有多问。 几分钟后,任天真收到手机银行信息,去收费处交钱,办理了傅冬平的住院手续。等她回到病房的时候,傅冬平已经醒了。 “谢谢你。”傅冬平勉强一笑。任天真内疚地说:“谢什么,要不是因为我,你也不会躺在病床上。” “不用内疚,我去断肠崖和朝元洞也不是因为你,我本身就是个喜欢冒险的人。”傅冬平安慰她,见她头发凌乱,一身衣服皱巴巴地上抬伤员。 任天真的双手紧紧抓着医生袍,医生怎么想掰开她的手都掰不开,只得把医生袍脱下来,找人把她抬走。 一夜过去,任天真再次醒来的时候,发现自己躺在病床上,勉力坐起来,傅冬平躺在她身边的病床上,头上一圈纱布,人还没醒。 医生来查房,把傅冬平的情况告诉任天真,通知她去交医药费。 “要多少钱啊?”任天真有些为难,她的□□里没多少钱,学生又没有医保。医生告诉她,“病人头部缝了七针,要住院一周,押金三千,医疗费和药费另计。” 任天真抿了抿唇,去病房外打电话。 “你要借五千块钱?天真,你忽然要这么多钱干什么?”电话那一边,温嘉明不解地问。任天真着急:“我有急用,等着救人,回去就还你,来不及跟你解释,你快点把钱打到我卡上。” “好吧,我这就转钱给你。”温嘉明也没有多问。 几分钟后,任天真收到手机银行信息,去收费处交钱,办理了傅冬平的住院手续。等她回到病房的时候,傅冬平已经醒了。 “谢谢你。”傅冬平勉强一笑。任天真内疚地说:“谢什么,要不是因为我,你也不会躺在病床上。” “不用内疚,我去断肠崖和朝元洞也不是因为你,我本身就是个喜欢冒险的人。”傅冬平安慰她,见她头发凌乱,一身衣服皱巴巴地还带着血迹,伸手握住她的手。 “可你却受伤了。”任天真观察他脸色,见他虽然有些苍白,精神却还不错,稍稍放了点心。 “刚才医生叫你去交住院费,你哪来的钱?” “我跟人借的。” 傅冬平指了指自己放在一旁的衣服,“钱包在我口袋里,里面有好几张卡,你随便拿一张,我把密码写给你,你把钱取出来还给人家。” “不用,到时候我会还他。” “是那个温嘉明吗?”傅冬平笑笑,“看来你虽然恨他一辈子,他却也是你第一个想到向他求助的人。” “你别再说话了,说多了又要缺氧。”任天真替他把被子往上拉了拉。 “让我不说话也行,你坐过来。”傅冬平叫她。任天真料想他有话要跟自己说,搬了椅子坐在他病床边上。过来。”傅冬平叫她。任天真料想他有话要跟自己说,搬了椅子坐在他病床边上。 傅冬平望着她,语气郑重地说:“答应我,别再了。”阿兰觉得,虽然那个傅冬平很帅,可也不值得为他搭上一条命。 山路湿滑,好在道路还算宽阔,任天真稳稳把着方向盘,一鼓作气开了十几分钟,额头先是汗涔涔,紧接着又是一阵发冷,天虽然还没黑,但风雨影响视线,她不得不精神高度集中。 每一个转弯,她都提着一口气,害怕自己一个不小心,就造成车毁人亡,自己死了也就罢了,自作自受,傅冬平是被她连累的,他不能死。 “天真,开慢点……太快不安全。”后座躺着的傅冬平时睡时醒,眼睛虽然睁不开,但意识尚存,知道自己在去医院的路上。 “你别说话,说话容易缺氧,就快下山了,你再忍一忍,我一定把你安全送到医院。”任天真心口卯着一口气,跟老天爷也跟自己较劲,争分夺秒也要救他。 “其实……我挺羡慕他的……”傅冬平迷迷糊糊地说,“要是哪个女孩子在临死前别的遗言都没有,只跟我说,会恨我一辈子,那我一定跟她结婚……” 任天真只关注着路况,听到他自言自语,以为他是受伤说胡话,也没听清他说了些什么。 车终于开下了山,任天真等到路边出现人影,赶忙把车停下,找人打听最近的医院地址,开车穿过大半个县城,顺利到达县医院。 从车上下来,任天真一路跑向急诊处,看到一个穿白大褂的人影,扑过去抓住他衣服,“车上有人受伤了,有人受伤了——” 没说两句,她就因为体力透支而虚脱。那医生见她昏倒,赶忙拉住她胳膊,一边想把她扶起来,一边喊人去车上抬伤员。 任天真的双手紧紧抓着医生袍,医生怎么想掰开她的手都掰不开,只得把医生袍脱下来,找人把她抬走。 一夜过去,任天真再次醒来的时候,发现自己躺在病床上,勉力坐起来,傅冬平躺在她身边的病床上,头上一圈纱布,人还没醒。 医生来查房,把傅冬平的情况告诉任天真,通知她去交医药费。 “要多少钱啊?”任天真有些为难,她的□□里没多少钱,学生又没有医保。医生告诉她,“病人头部缝了七针,要住院一周,押金三千,医疗费和药费另计。” 任天真抿了抿唇,去病房外打电话。 “你要借五千块钱?天真,你忽然要这么多钱干什么?”电话那一边,温嘉明不解地问。任天真着急:“我有急用,等着救人,回去就还你,来不及跟你解释,你快点把钱打到我卡上。” “好吧,我这就转钱给你。”温嘉明也没有多问。 几分钟后,任天真收到手机银行信息,去收费处交钱,办理了傅冬平的住院手续。等她回到病房的时候,傅冬平已经醒了。 “谢谢你。”傅冬平勉强一笑。任天真内疚地说:“谢什么,要不是因为我,你也不会躺在病床上。” “不用内疚,我去断肠崖和朝元洞也不是因为你,我本身就是个喜欢冒险的人。”傅冬平安慰她,见她头发凌乱,一身衣服皱巴巴地还带着血迹,伸手握住她的手。 “可你却受伤了。”任天真观察他脸色,见他虽然有些苍白,精神却还不错,稍稍放了点心。 “刚才医生叫你去交住院费,你哪来的钱?” “我跟人借的。” 傅冬平指了指自己放在一旁的衣服,“钱包在我口袋里,里面有好几张卡,你随便拿一张,我把密码写给你,你把钱取出来还给人家。” “不用,到时候我会还他。” “是那个温嘉明吗?”傅冬平笑笑,“看来你虽然恨他一辈子,他却也是你第一个想到向他求助的人。” “你别再说话了,说多了又要缺氧。”任天真替他把被子往上拉了拉。 “让我不说话也行,你坐过来。”傅冬平叫她。任天真料想他有话要跟自己说,搬了椅子坐在他病床边上。 傅冬平望着她,语气郑重地说:“答应我,别再调查下去,天大的秘密也没生命重要。你父亲已经死了,不管死因如何,都不能改变他已经不在世的事实,你还要活下去。” “你害怕了?” “我不是怕,是不想做无谓的牺牲,有勇无谋不是真英雄。” “可我觉得,我们已经摆脱不开这件事了,那个在山上对你下手的人,应该就是杀死疯三的人。我们已经接近了秘密的核心部分,他不会放过我们的。”任天真把事情前后联想,觉得情况不乐观。 “只要你回到学校去,一切就都安全了。”傅冬平闭上眼 第35章 平手指放在唇边,做了个噤声的手势,任天真悄然看过去,一米开外盘踞着一条色彩斑斓的蛇,蛇身只比她手腕细一点,感觉到入侵者靠近,蛇头翘起呈三角状。 “像是蝮蛇,把你的登山杖给我,你往后退,我来把它弄走。”傅冬平扭头在任天真耳边低语。他在野外探险时经常遇到蛇,并不慌张。 任天真仔细观察那条蛇,上前一步,小心翼翼用登山杖把蛇挑起来甩到草丛里。 “胆子真大。”傅冬平夸她。 任天真无所谓地嗯一声,“那不是有毒的蝮蛇,而是和蝮蛇很相似的颈棱蛇,没有毒,攻击性也很小,我在别的山里见过。” 两人一前一后,无言而又默契前行,差不多快走出这片密林的时候,任天真轻声道:“快到乱坟岗了,过去了就能看到鬼王村。” 路越走越窄,越走越不像是路,耳边有不知名的鸟叫,急促而凄厉,两个人似乎都屏住了呼吸,有一种诡异的安静。 看到路边的草丛里隐隐有一堆白骨,傅冬平悄悄握住任天真的手,谁都没有说话,急于离开这个大白天也能令人毛骨悚然的地方。 一路上,土坟无数,有些有墓碑,有些连墓碑都没有,大部分土坟经历多年风雨冲击,甚至已经暴露出白森森的尸骨。 “我不能想象,你一个女孩子从这里走过,竟然不怕。” “我没说我不怕,来都来了,怕也不能回头。” 看到不远处一块墓碑上似乎有字,傅冬平快步过去,“这块碑像是新立的。”任天真也跟过去看,墓碑上的文字显示,墓主人是个老年男性,下葬于2013年。 “看来这里并不是乱坟岗,而是某个村子的集体公墓。”傅冬平四处瞭望,本想用手机拍下这里,想想不合适,也就放弃了。 没有多停留,两人继续赶路,傅冬平有意问任天真:“你有没有听过鬼王村的一个神秘传说?” “什么传说?” “我在网上看到的,说有几个驴友到云梦山来旅游,路过鬼王村的时候正好天下大雨,他们央求村里人让他们住宿一晚,村里人答应了,结果第二天早上他们起床的时候发现少了一个人,房间里什么都跟前一晚一样,也没有任何打斗的痕迹,就是人不见了。” “少了一个人?怎么回事?”任天真没听过这个传说,好奇心顿起。 “他们也想知道是怎么回事,就去问村里人有没有看见他们失踪的伙伴离开村子,村里人都说没看到,于是他们又回到房间里,这时候,他们才发现房间里那个黑色柜子的柜门敞开着,而前一晚他们来的时候,柜门是锁上的。” “那个柜子有古怪吗?”在墓地里听这样的故事,哪怕是白天,也让人毛骨悚然。 “他们有些好奇,就去找主人家问柜子的事,主人家一听说柜子的门打开了,吓得脸色都变了,连连惊叫,那个柜子不能打开呀,打开要死人的。这下,那几个驴友吓坏了,他们那个失踪的伙伴恰恰是这伙人里好奇心最大的,说不定他就是趁着别人睡着了,偷偷打开了柜子。” 傅冬平说得煞有介事,语气惟妙惟肖,任天真听得入神,忍不住又问:“然后呢?那个人真的死了吗?” “在他们的再三要求下,主人家把柜子的来历告诉他们,原来,那种柜子叫安魂柜,是他们村里世代相传的一个祭祀用具,每逢家里死了人,只要把死者的骨灰放在安魂柜里七七四十九天,等死者的灵魂安然归去后再下葬,就能保佑这个家族人丁兴旺。” 任天真听到这里,心思一转,猜到傅冬平这是在耸人听闻,反问他:“所以那个失踪的驴友是被柜子里的鬼魂给带走了?这种祭祀的柜子难道不是摆在祠堂里,而是放在卧室里?你下回编故事编得有点逻辑性行不行?” 对她的聪明,傅冬平讪笑,“这可不是我编的,是网上流传的一个故事,至于细节方面,我哪知道那么详细。” 他听过夏霆宇把这个鬼故事说给不少女孩子听,女孩子们无一不吓得一惊一乍,只有这个任天真,还考量真实性,网上的鬼故事哪有什么逻辑可言。 走了大约十分钟,终于远离了那片可怕的墓地,视线渐渐开阔,脚下的路也越走越宽、越走越平整。 “你看,那边就是鬼王村。”任天真指着远处的某个村落。傅冬平望过去,依稀可见村里已经有炊烟升起,而鬼王村标志性的圆形土楼则清晰可见。 傅冬平看看四周,从背包中取出登山绳,把背包给任天真,“你帮我拿一下,我要爬到那棵树上去看看。” 若是平时,任天真肯定也想爬到树上看看,但她受了伤,爬树不是很方便,只得在树下等傅冬平。傅冬平借助登山绳,很顺利地沿着树干爬上去,选了一根粗壮的树枝站着,用望远镜眺望远方。 这一来,鬼王村的土楼看得更清楚了,傅冬平大致辨别出方位,从口袋里掏出笔记本,画了张草图,标注出地点,又拿手机拍了很多照片。 低头往下看,任天真正在树下遥望前方,他玩心顿起,记起口袋里有个小苹果,拿出来向她丢过去。 任天真哪里想到不速之客从天而降,被苹果砸中脑袋,顿时猜到是树上那个人恶作剧,把苹果捡起来向他丢过去,傅冬平哈哈大笑,很快从树上爬下来。 “你为什么偷袭我?”任天真忿忿。 “看你有没有当牛顿的潜质。”傅冬平打趣。 “你真是我见过的最无聊的人。”任天真嘟囔一句,把背包丢给他,自顾自走了。傅冬平跟上她,“我们现在去哪里?要不要再去鬼王村?” 任天真没有回答他,走的却是鬼王村的方向。傅冬平从背包里拿出两个洗干净的苹果,给她一个。 “你饿不饿,我背包里有熏肉三明治。” “我不吃肉。” “你是素食主义者?” “我高中就开始吃素,以前看过一个动物保护组织制作的人类残杀海豹和鲸鱼的视频,被吓到了。” “你的催眠术是谁教你的?”傅冬平始终觉得她很神秘。任天真没有立刻回答,过了一会儿才说:“我妈是医生,家里有很多医书,我看过。” “那你——” 任天真打断他,“不要再问我问题了,我不想回答,跟鬼王村无关的话题我都不想回答。”傅冬平讪讪地耸了耸肩。 两人正往村里走,已经能看到村口有人骑车出来,傅冬平的手机响了。 “什么?瑶瑶找不到了?你们别急,先在附近找找,我这就开车过去。”傅冬平匆匆挂断电话,告诉任天真,夏霆宇和两个女孩准备下午去看采茶戏,经过一片山谷的时候,奚瑶瑶失踪了。 第八章 傅冬平说:“不知道是迷路还是掉进山沟了,他们一开始还听到她说话,顾着赶路,走了好一会儿才发现她不见了,回头去找,也没找到,让我们开车过去帮忙找找。” 任天真思忖片刻,“我们一起去找,反正鬼王村就在这里,等找到人再来也不迟。”找人事不宜迟,两人沿着原路返回,回到小饭店开车去和夏霆宇他们会合。 看到傅冬平带着任天真一同过来,机灵的夏霆宇像是猜到了什么,跟傅冬平挤了挤眼睛,傅冬平故作不见。 “童曦,你最好去车上等,我们几个去找人就行。”傅冬平怕童曦非但不能帮忙,反而会走丢了。 童曦不同意,“瑶瑶丢了,我不帮着去找不大好。”夏霆宇也担心她会走丢,劝道:“童童,你还是去车上吧,这片山谷很大,说不定会有野猪什么的,万一你真的跟我们走散了,怕你会危险。” 童曦一心惦记奚瑶瑶,只得退而求其次,恳求夏霆宇,“夏哥,那要不我跟你一起走吧,也有个照应。”夏霆宇见她坚决想去,也就不好再说什么。 傅冬平说:“那不如分组吧,你跟童曦一组,我跟天真一组,免得落单。”四人皆无异议,彼此留了手机号,分头行动。 山谷里林木幽深,景色非常怡人,傅冬平和任天真一前一后,相差从不超过三米以上。任天真从背包里拿出寻龙尺,想借助仪器测定方位。 “那玩意有用吗?” 傅冬平对寻龙尺的功效始终持怀疑态度,虽说这是老祖宗传下来的东西,连外国人都相信它强大的功能,但他更相信眼见为实。 任天真调整寻龙尺的角度和方位,“隋炀帝的陵墓就是考古工作者用寻龙尺找到的,你说有用没用?” “你亲自实践过?”傅冬平还是半信半疑。 “找过人。” 山路难走,越是荒草茂密的地方越可能有危险,两人不敢大意,每一步都小心翼翼,风吹过树林和灌木丛,不时有悉悉索索声,任天真回头去看,眉头微微拧起来。 淡淡的雾气在林中氤氲,周围越来越静谧,任天真忽道:“前面有水源,水汽还不小。” 傅冬平惊讶不已,因为他记起来,之前看过地图,这附近应该有个大瀑布,是云梦山著名景观之一——三生泉。 步行五百多米,一挂瀑布映入眼帘,飞流直下三千尺、疑是银河落九天,越靠近,水声越大,霭霭的水汽在阳光照射下形成一道夺目的彩虹,翠绿的藤萝和树枝从山崖挂下来,连天地都仿佛都融入了这幅水墨画卷,变得写意而悠远。 “这里的风景真美。”傅冬平不禁感慨。任天真站在泉边一块石头上,向瀑布方向张望,“如果我没猜错的话,奚瑶瑶。 “有道理,三生泉,缘定三生,女孩子都相信这些,不如我们在这附近多找找。”傅冬平大步往前。 等了半天,也不见任天真跟上来,他回头去看,却见她依然伫立在原地,不知道在看什么。 “怎么不走?” “瀑布后面好像有个洞。” 傅冬平顺着她指的方向,手搭凉棚看过去,隐隐能看到洞口,忙说:“你在这里等我,我过去看看。”响了半天,她却没接。瑶瑶,他要去找任天真。不知为什么,他有种不祥的预感,任天真会遇到危险。 夏霆宇和童曦就在附近,十多分钟也就赶了过来,傅冬平把奚瑶瑶交给他们,独自背包走了。奚瑶瑶看着他背影,不甘心地咬了咬嘴唇。 打了手机无数次,任天真终于接电话了,告诉傅冬平,她在追踪一个可疑人。 “回去再跟你说,我快追上他了。”任天真 第36章 任天真艰难地把身体一寸一寸往后挪,终于退后了一点,感觉到双臂能活动赶紧把背包拿下来,小心地从通道塞过去,傅冬平接住背包丢到一边。 “好了,这回你可以爬过来了。”傅冬平望着洞口。 任天真此时已经没有任何力气,手臂和膝盖也早已磨破了,狼狈不堪地往前挪动,傅冬平看到她露头,鼓励她继续往前。 山体一阵松动,裂缝处不断落下石头,任天真顾不得满脸的灰尘,有气无力:“我好像又卡住了。” 傅冬平跪在地上,身体前倾去看,手探着她身体两侧,“明明这么点胸,怎么老是卡住?” 为了护住她柔软身体不受山石刮磨,他硬是把手挤进去,大力把她从洞口拉了出来,男性的手臂力量到底不一样,她得救的同时,他的手背也鲜血淋漓。 任天真勉力往前爬了几步,找到自己的包,从包里找出纱布和云南白药,简单替傅冬平把手上的伤包扎起来。做完这一切,她累得趴倒在他怀里。 若在平时,温香软玉抱满怀,傅冬平肯定得调侃两句,可此时他累得连说话的力气都没有,用手电照照,她的上衣堆在心口,露出腰间一片白皙细嫩的肌肤,伸手替她把衣服往下拉了拉,再往下看,膝盖上两团血迹,想替她包扎一下,却怎么也使不上力气替她卷起裤子。 用尽全身的力气,他们才从洞口爬出来,阴天光线暗,周围都是横七纵八的树枝树干,到了洞外,傅冬平拿出手机一看才发现,白素和夏霆宇给他打了十几个电话。 “手机快没电了,天真,借你的手机用一下。”傅冬平把自己的手机关了。任天真把手机给他,两人在山林中穿行。 夏霆宇一早开车送奚瑶瑶和童,膝盖上两团血迹,想替她包扎一下,却怎么也使不上力气替她卷起裤子。 用尽全身的力气,他们才从洞口爬出来,阴天光线暗,周围都是横七纵八的树枝树干,到了洞外,傅冬平拿出手机一看才发现,白素和夏霆宇给他打了十几个电话。 “手机快没电了,天真,借你的手机用一下。”傅冬平把自己的手机关了。任天真把手机给他,两人在山林中穿行。 夏霆宇一早开车送奚瑶瑶和童曦回学校,这时候只怕还在路上,只能先联系白素了。电话刚接通,傅冬平还没来得及说话,就感觉后脑勺一阵剧痛,瞬间眼前一黑,身体软绵绵倒下去。 任天真远远看着天上盘旋着一只白鹰,正感觉奇怪,猝不及防间,傅冬平已经被偷袭,一声惊叫之后倒下。放眼望去,一个黑影闪身遁入山林,任天真顾着傅冬平,没法去追凶,只能眼睁睁看着那人跑掉。 “冬平——冬平——”任天真叫了两声,不见傅冬平回应,知道他是被打晕了,赶忙从背包里取出纱布和药品,把他的头放在自己膝上,拨开他头发,用云南白药替他后脑勺上的伤口止血。 糊上一层止血剂,用纱布和绷带把傅冬平的头简单包扎好,任天真咬着唇,从地上捡起手机,放到耳边听,白素焦急的声音传来。 “你是白素姐吗?我是任天真,冬平受伤了,我们在山里。”任天真抬头观察四周,也没法确定自己的位置,云层太厚,看不见太阳。 脑海中灵光一闪,她急中生智:“我们在鬼王村附近,白素姐,请你赶快通知警察来救援。” 和白素通过话以后,任天真把傅冬平从地上扶起来,把他的手臂架在自己肩上,艰难地带着他一步步往前。 “天真,我很重……你背不动。”傅冬平渐渐恢复了意识,只觉后脑勺传来一阵阵剧痛。 “我们必须离开这里,就快下雨了,必须尽快离开。”任天真此时后悔得要命,要不是她固执,非要到断肠崖来,他也不会遭遇偷袭。 大雨说下就下,傅冬平始终昏沉沉的,没有力气再往前,任天真只得找了一块相对开阔的地方让他坐下,从包里拿出雨伞,替他挡住风雨。 尽管头痛欲裂,视线也模模糊糊,傅冬平看到任天真像是哭了,还是忍不住打趣:“受伤的是我,你怎么哭了?”任天真抹了抹脸上不知是雨水还是泪水的东西,倔强道:“我才没哭。” 第十四章危机重重 半个小时后,警察和白素找到他俩的时候,傅冬平已经昏迷。 流云驿站,白素替傅冬平消毒清洗伤口,重新包扎起来,告诉任天真:“我现在不能断定他脑内是否有血块凝结,得尽快送到医院照x光,外面风雨交加,县医院的救护车上不来,只能等明早了。” “我会开车,我现在就送他去。”任天真焦急地说。“外面雨那么大,开车下山非常危险,你们还要不要命了?”白素气急败坏。 “我能开的,白素姐,你也说他的伤不能拖,要是过了一夜,发炎感染了,还不知道会发生什么情况。”任天真几乎是从白素手里抢走了车钥匙。 白素无奈,只得先给傅冬平打了一针破伤风针,找人把他抬上车,任天真坐上驾驶座,深吸一口气,把车开了出去。 阿兰打着伞站在门口,问白素,“他们不会有事吧?”白素叹口气,“谁知道呢?都是不怕死的主儿,我舍得出车给他们折腾,可舍不出我这条命。” “是呀,天气这么坏,还非要开车下山,吓也吓死了。”阿兰觉得,虽然那个傅冬平很帅,可也不值得为他搭上一条命。能先联系白素了。电话刚接通,傅冬平还没来得及说话,就感觉后脑勺一阵剧痛,瞬间眼前一黑,身体软绵绵倒下去。 任天真远远看着天上盘旋着一只白鹰,正感觉奇怪,猝不及防间,傅冬平已经被偷袭,一声惊叫之后倒下。放眼望去,一个黑影闪身遁入山林,任天真顾着傅冬平,没法去追凶,只能眼睁睁看着那人跑掉。 “冬平——冬平——”任天真叫了两声,不见傅冬平回应,知道他是被打晕了,赶忙从背包里取出纱布和药品,把他的头放在自己膝上,拨开他头发,用云南白药替他后脑勺上的伤口止血。 糊上一层止血剂,用纱布和绷带把傅冬平的头简单包扎好,任天真咬着唇,从地上捡起手机,放到耳边听,白素焦急的声音传来。 “你是白素姐吗?我是任天真,冬平受伤了,我们在山里。”任天真抬头观察四周,也没法确定自己的位置,云层太厚,看不见太阳。 脑海中灵光一闪,她急中生智:“我们在鬼王村附近,白素姐,请你赶快通知警察来救援。” 和白素通过话以后,任天真把傅冬平从地上扶起来,把他的手臂架在自己肩上,艰难地带着他一步步往前。 “天真,我很重……你背不动。”傅冬平渐渐恢复了意识,只觉后脑勺传来一阵阵剧痛。 “我们必须离开这里,就快下雨了,必须尽快离开。”任天真此时后悔得要命,要不是她固执,非要到断肠崖来,他也不会遭遇偷袭。 大雨说下就下,傅冬平始终昏沉沉的,没有力气再往前,任天真只得找了一块相对开阔的地方让他坐下,从包里拿出雨伞,替他挡住风雨。 尽管头痛欲裂,视线也模模糊糊,傅冬平看到任天真像是哭了,还是忍不住打趣:“受伤的是我,你怎么哭了?”任天真抹了抹脸上不知是雨水还是泪水的东西,倔强道:“我才没哭。” 第十四章危机重重 半个小时后,警察和白素找到他俩的时候,傅冬平已经昏迷。 流云驿站,白素替傅冬平消毒清洗伤口,重新包扎起来,告诉任天真:“我现在不能断定他脑内是否有血块凝结,得尽快送到医院照x光,外面风雨交加,县医院的救护车上不来,只能等明早了。” “我会开车,我现在就送他去。”任天真焦急地说。“外面雨那么大,开车下山非常危险,你们还要不要命了?”白素气急败坏。 “我能开的,白素姐,你也说他的伤不能拖,要是过了一夜,发炎感染了,还不知道会发生什么情况。”任天真几乎是从白素手里抢走了车钥匙。 白素无奈,只得先给傅冬平打了一针破伤风针,找人把他抬上车,任天真坐上驾驶座,深吸一口气,把车开了出去。 阿兰打着伞站在门口,问白素,“他们不会有事吧?”白素叹口气,“谁知道呢?都是不怕死的主儿,我舍得出车给他们折腾,可舍不出我这条命。” “是呀,天气这么坏,还非要开车下山,吓也吓死了。”阿兰觉得,虽然那个傅冬平很帅,可也不值得为他搭上一条命。 山路湿滑,好在道路还算宽阔,任天真稳稳把着方向盘,一鼓作气开了十几分钟,额头先是汗涔涔,紧接着又是一阵发冷,天虽然还没黑,但风雨影响视线,她不得不精神高度集中。 每一个转弯,她都提着一口气,害怕自己一个不小心,就造成车毁人亡,自己死了也就罢了,自作自受,傅冬平是被她连累的,他不能死。 “天真,开慢点……太快不安全。”后座躺着的傅冬平时睡时醒,眼睛虽然睁不开,但意识尚存,知道自己在去医院的路上。 “你别说话,说话容易缺氧,就快下山了,你再忍一忍,我一定把你安全送到医院。”任天真心口卯着一口气,跟老天爷也跟自己较劲,争分夺秒也要救他。 “其实……我挺羡慕他的……”傅冬平迷迷糊糊地说,“要是哪个女孩子在临死前别的遗言都没有,只跟我说,会恨我一辈子,那我一定跟她结婚……” 任天真只关注着路况,听到他自言自语,以为他是受伤说胡话,也没听清他说了些什么。 车终于开下了山,任天真等到路边出现人影,赶忙把车停下,找人打听最近的医院地址,开车穿过大半个县城,顺利到达县医院。 从车上下来,任天真一路跑向急诊处,看到一个穿白大褂的人影,扑过去抓住他衣服,“车上有人受伤了,有人受伤了——” 没说两句,她就因为体力透支而虚脱。那医生见她昏倒,赶忙拉住她胳膊,一边想把她扶起来,一边喊人去车上抬伤员。 任天真的双手紧紧抓着医生袍,医生怎么想掰开她的手都掰不开,只得把医生袍脱下来,找人把她抬走。 一夜过去,任天真再次醒来的时候,发现自己躺在病床上,勉力坐起来,傅冬平躺在她身边的病床上,头上一圈纱布,人还没醒。 医生来查房,把傅冬平的情况告诉任天真,通知她去交医药费。 “要多少钱啊?”任天真有些为难,她的□□里没多少钱,学生又没有医保。医生告诉她,“病人头部缝了七针,要住院一周,押金三千,医疗费和药费另计。” 任天真抿了抿唇,去病房外打电话。 第37章 “没什么。”傅冬平已经恢复了平静,抬眼去看任天真,她只专注她的小提琴,没看到他。 “拉琴的妹妹太漂亮,把我哥给镇住了。”顾忆湄在一旁打趣。他俩自幼一起长大,她哥关注什么,她一眼就能看出来。 傅冬平狠狠瞪顾忆湄一眼,顾忆湄调皮地跟他扮个鬼脸。 任天真终于看到傅冬平,也看到他身边挽着他手臂的阿宝,表情瞬间不自然,表演差点进行不下去,傅冬平颔首示意她专心演,她这才平静下来。 演出结束后,任天真去洗手间卸妆,傅冬平打电话给她,告诉她,他在大厦楼下等她。 “你不是跟阿宝一起来的吗,不用送她回去?”任天真想起刚才就不痛快。阿宝对他那种亲密的态度,瞎子也看得出来两人之间的暧昧。 “这事说来话长,你出来,我可以跟你解释。”傅冬平猜到这丫头吃醋了,赶紧哄她。 “解释就是掩饰。”任天真把电话给挂了,从包里取出纸巾把脸擦干。 哪知道,她刚走出洗手间就看到一个衣冠楚楚的青年向她走过来,想避开都没法避,青年挡住她去路。 “妹妹,还是大学生吧。”青年主动跟她搭讪,“我叫高峻,是高雪心的侄儿,妹妹怎么称呼?” 这个自称是高雪心侄儿的青年瘦高个儿,长得很漂亮,可是一双眼睛色眯眯的,看着让人讨厌。任天真没理他,侧过身子想走,却被他横过来的一条手臂挡住。 “这么漂亮的妹妹怎么不理人呢,我没有恶意,只想和你交个朋友。”高峻端详着眼前这个女孩,卸了妆以后白白净净的,说不出的清秀可爱。 任天真知道自己碰上无赖了,偏偏傅冬平不在身边,就连庄自明也在接了一个电话后提前走了,强自镇定,“请你让开,高公子,这里是公众场合,你注意一下风度。” “终于肯和我说话了。”高峻有点高兴地说,“到这边来,别挡着别人进洗手间,我有些话想和你说。” 也不等任天真说话,他一把从她手里抢过琴匣,大步就往另一边走。任天真着急万分,跟在他身后叫他,“你干什么呀,你怎么随便抢人家东西。” 灵机一动,任天真从包里拿出手机打电话给傅冬平,哪知道刚接通还没等说话,高峻就从她手里夺过手机按掉,低头把自己号码输进去,接通后按掉。 “不要紧张,只占用你两分钟。”高峻把手机还给任天真,“既然你是勤工俭学的学生,我有个提议你不妨听听,你与其到处赶场挣钱,不如跟着我,三年还是五年随便你,每年最少给你五百万零花钱,珠宝豪车和房子,只要我高兴,随时也能送你,不比你打工强多了?” 搞了半天,这家伙想包养她,任天真气得七窍生烟,又觉得好笑,有钱的公子哥儿就这副德行么,在酒会上看到顺眼的女孩就想占有,大学里富二代不少,可还真没遇到人品像这样的。 “不好意思,我对你的提议毫无兴趣。”任天真提起琴匣就要离去。 高峻再次挡住她,“你不必急着答复我,我的电话存在你手机里了,想通了随时可以找我。妹妹,这个年代,靠自己身体挣钱并不可耻,各取所需而已,何必清高。” 任天真气得飞起一脚就要踢他,哪知道他反应很快,瞬间躲闪开了,她倒因为穿着高跟鞋差点跌倒。高峻赶忙伸手扶住她。 傅冬平从电梯出来,恰好看到这一幕,顿时怒不可遏,上前就给高峻一拳。 这小子是个花花公子,在圈里是出了名的,去年还因为争风吃醋被人打得住进医院,看这样子,不用问也知道他是在纠缠任天真。 高峻脸上吃了一拳,看清来人是傅冬平,挥拳打回去。傅冬平本想教训他一下也就算了,拉着任天真要走,哪知道他扑过来就拳打脚踢,顿时暴怒,和他扭打在一起。 任天真在一旁着急,“你们别打了呀,别打了——” 两个人都没听他的,继续厮打,周围渐渐围上了人,有人试图拉架,但无济于事,那两人铁了心要干一仗。 直到邢栎阳和顾忆湄赶来,才把傅冬平和高峻拉扯开,阿宝目瞪口呆站在一旁,难以置信地看着眼角微绽、右脸青肿的傅冬平,不知道他何以在这种场合跟人打架。 “哥,你快走吧,脸都肿了。”顾忆湄推开傅冬平,让邢栎阳制住高峻,不然这两人还要打。 傅冬平悻悻地吐了一口血水,拉着任天真胳膊就走。阿宝这才认出来,眼前这个女孩不就是跟他逛街、让他买衣服那一位,不知道高峻怎么着她了,傅冬平气得挥拳。 顾忆湄看着他哥和任天真的背影,半天还在发懵,问邢栎阳,“我哥最近到底怎么回事儿啊,上回跟贴小广告的打架,今天又和高峻大打出手,以前他脾气没这么暴躁的。” 邢栎阳淡然一笑,“你这都看不出来吗?迷恋、冲动,为一点小事就奋不顾身,热恋中的爱情把脑子烧坏了。” “怪不得一脸无节操的痴汉形象。” 邢栎阳哑然失笑,手指轻轻在她脸上弹一下,“别吃醋,早晚的事。” 傅冬平走得又快又急,手劲大的几乎把任天真的小细胳膊捏断,任天真忍着痛,“你走慢点呀,我跟不上你,你慢点。” 直到上了车,傅冬平才大力把任天真抱在怀里,跟她道歉,“对不起,吓到你了。”任天真抱怨他:“你怎么动不动就跟人打架,我以为你是好人呢。” “打架就不是好人了?男的有几个没打过架。”傅冬平扯一张纸巾擦擦眼角的血,笑着调侃,“好好看看,这是为你打架流的血。” 再英俊的脸受伤了也免不了狼狈,他也从来都改不了贫嘴的毛病,任天真担心地看着他,“眼睛都肿了,去医院处理一下吧。” 让司机开车去医院,傅冬平忍痛弯下腰替任天真脱掉高跟鞋,发现她雪白的双脚被细细的鞋带磨红了磨破了,把她的腿放到自己膝上。 “怎么你们今天会到高家来演出?堂会你们也接?” “我也不知道,演出都是小庄跟演出公司联系的,我只负责出场表演。” “小庄是谁?那个打架子鼓的男孩?他跟你什么关系?” “什么关系都没有,就是一起演出的搭档。” “我不信。” 那小子长得不赖,放哪个学校都是校草级别,傅冬平有点酸酸地想。 “我没撒谎,你信不信的,我不care。”任天真冷冷嘟囔一句,他都跟人打架伤成这样了,还不忘记吃醋,真是个醋坛子。 “那你care什么?老公受伤了你care不care?”傅冬平搂住她,在她唇上轻吻。司机就在前座,他还这样放肆,任天真一阵脸红,手抵开他。 傅冬平笑着摇摇头,示意她不必介意司机。不管他们在后座做什么,司机都会视而不见。 到医院打了消炎针,伤口也稍微处理了一下,傅冬平把任天真带到一个叫御景苑的小区。 “这是御景苑?传说中最贵的cbd公寓?你不是送我回学校啊?”任天真看着小区保安打灯放行,好奇看着窗外气派的高层公寓楼。 “我自己的公寓,平常不怎么过来住,但今晚必须住这里,不然我这副样子给我妈看到又要问长问短。”傅冬平等任天真下了车,握住她手带她往公寓楼里走。 “听说这里很贵的,好几万一平米。” “开发商找我爸挂名设计,所以我半价买到一套。” 任天真嘟了嘟嘴,以他父亲傅聿林现在在国内的名气,能给个楼盘当挂名设计师是给对方天大的面子,他别的作品都是国家大剧院那个级别的。 他住在二十层,公寓装修得很有品位,室内光线柔和不刺眼,看得出来是经过精心设计的,说不定就是他自己的手笔,家具全是欧式,丝绵靠垫鼓鼓的,让人一看到就想坐上去,任天真换了鞋走到飘窗前看看,外面流光溢彩,城市的星空在远方。 “这里好漂亮啊。” “自己的窝当然要选最好的楼层和观景角度,内装也是我自己设计的。” 傅冬平脱下西装、拉下领带扔到一旁,去洗手间洗了洗手,出来时看到任天真坐在沙发上,走到酒柜边倒了两杯红酒,一杯给她。 任天真不接,“我一点也不喜欢喝红酒。”“你尝尝,这是我从法国带回来的波尔多aoc,不是国内那些勾兑的红酒。” “82年的拉菲我也不喝。” “拉菲算什么,我这瓶十二万。”傅冬平把酒杯递到任天真面前,示意她尝尝。 “我不喝!” 见她执意不喝,傅冬平也就不再勉强她,自己喝掉。 “高峻跟你说了什么?”傅冬平手持酒杯,问任天真。任天真沮丧地撅了撅嘴,“说他是高雪心侄儿,问我愿不愿意……说每年最少给五百万,珠宝房车另算。” “你心动吗?”傅冬平带着点笑意问她。 “你说什么哪?”任天真发怒,他这么问什么意思,太瞧不起人了吧。 傅冬平放下酒杯,握住她双手,看着她,“告诉我,如果没有我,这个价码你心动吗?”“傅冬平!你再说我就生气了。”任天真想抽出手给他一拳。 傅冬平淡淡一笑,低头吻她的手,“高家可比我家有钱多了,高峻也是出了名的大方,他说的数目,只会给多不会给少。” 任天真终于抽出手,胡乱打他,听到他哎呦一声,才停住。 “乱拳打死老师傅,你倒是看着点啊。”傅冬平捂着眼角的伤,刚在医院上了药止血,被她这么一打,只怕伤口又裂了。 任天真还不解气,“谁让你说我,这就是教训。”“天真,以后这种事不会少,这只是个开始。”傅冬平大声说。 任天真愣住了,“你什么意思?” 傅冬平拿纸巾捂住眼角,“等你到电视台当了主播,不管你是播新闻还是播天气预报,很快就会出名,到时候各种富豪公子会对你趋之若鹜,他们会不断用金钱权力诱惑你。” “你怎么知道我会出名?”任天真没好气。 “你长得漂亮。”傅冬平眯缝着眼睛看她,“是男人喜欢的那种漂亮,带着点孩子气的纯真,又有女人的娇媚。” 任天真这才明白,这家伙是吃醋了,而且醋意很深,故意拿话激怒她,试探她的态度,拳头轻轻打在他身上,“我才不会的呢,我不理那些人。” “不是你想不想理的问题,宝贝,人在江湖身不由己,你看国内那些当红女明星,哪个没有辛酸上位史,哪个没遇到过潜规则,也就粉丝把她们当宝,在有钱有权的大佬们面前,她们一样要卖笑。这个世界本就如此肮脏。”傅冬平语重心长地说。 任天真本来气鼓鼓的,听到他这番话气泄了一半,狐疑道:“你不希望我去电视台当主播?” 傅冬平摇摇头,“没有,我只是在今晚感觉到危机。”他举着酒杯一饮而尽,自言自语:“有些人对另一些人来说是宿命,而你,就是我的宿命。” 一杯接一杯,他几乎喝了半瓶红酒,完全忘记医生说过的话,养伤期间戒烟戒酒。 高峻的事只是一个引子,让他明白,将来会有更多人对他的猎物虎视眈眈,如此美好的猎物,不会只有他一个人看上,一旦猎物到了丛林里,局面不一定他就能全盘控制。 世界太大、高人太多,还有各种意外,他深知,总有他能力不及的地方。 “我会注意的。”任天真看他喝闷酒,讷讷的,不知道该怎么劝,半天又补充一句,“我也不一定能考上。” “你会考上。”傅冬平声音越来越低,近乎嘶哑。任天真看着他英俊的脸上像是蒙了一层阴影,打架留下的伤更增加了阴影的浓重,喉咙忽然就干渴起来,说不出话。 傅冬平去倒一杯清水给她,看着她喝下去,怜惜地轻抚她的脸。任天真喝了一大杯水,感觉喉咙里好受多了,问他,“你还没有告诉我,今晚你跟阿宝是怎么回事?” 第38章 拿起床头的手表一看,才凌晨五点多,傅冬平摸摸头发,感觉自己发根都湿透了,打着呵欠起身穿衣去浴室洗澡,哪知道刚走到浴室门口,就听到哗哗水声。 怎么有人这么早就起床洗澡?傅冬平以为是谁前一晚洗澡忘了关水,有意敲敲门。 “有人。” 是个女孩子声音,听起来像是任天真。 “天真,你这么早起来?” 一阵沉默,好半天才听到她声音,“睡不着就起来了。” 十几分钟后,任天真顶着一头湿漉漉的长发出来,看到傅冬平夹着衣服和洗漱用品站在门边,百无聊赖地打呵欠。 两张同样睡眠不足的脸,彼此凝视、对望,傅冬平看着她发尖滴落的透明水珠,只觉她出水芙蓉般清秀的容颜有一种说不出的仙气,笑问:“你失眠了?眼睛都肿了。” 任天真瞥他一眼,“你也这么早起来?”“跟你一样,昨晚也没睡好。”傅冬平调侃地笑笑,推门进浴室洗澡。 浴室里还留着洗发水的淡淡香气,不顾山间清晨寒冷,他把窗户打开一点缝,冷冷的晨风吹进来,让他清醒许多。 看向窗外,山野的清晨格外寂静萧条,天色似乎不太好,厚厚的云层挡住太阳,实在不是个出行的好天气。 洗完澡后,傅冬平困得不行,回到房间就倒头大睡,这一觉又是好几个钟头,等他醒过来,已经九点多了。 补眠过后,精神好了很多,收拾好行装后,傅冬平去找任天真,哪知道,敲了半天门,她都没来开门。 第十一章人在天涯断肠处 餐厅里,傅冬平一进门就看到任天真端坐窗前,向她走过去。 “今天天气不好,你还要去吗?” “白天不会下雨。”任天真观察着天色。 “真的?” “空气中水分不够,积雨云形成的水滴重力达不到降雨标准,但是到傍晚前后,经过一天的水分集聚,很有可能会下雨。” 傅冬平见她说得一本正经,忍不住笑一声,很想伸手去捏捏她绷紧的小脸,又克制住了,他们不算熟,还没到能动手动脚的地步。 “小宇一早开我的车送奚瑶瑶和童曦回鹭岛,我们今天只能步行。” “我知道,早上童曦跟我说了。” “天真,你精神不好,不用再多休息休息吗?”傅冬平见任天真眼睛下方一圈青色,显然是失眠造成的,怕她撑不住。 “不用。”任天真并没有心思休息,心里只有断肠崖。 吃完早点,两人商议出发,傅冬平让任天真等一等,他要先去找白素。任天真没有等他,先行离开。 傅冬平去告诉白素,他和任天真出发去断肠崖,要是到傍晚还没回来,也没打电话给她,就请她通知警方。 “真是固执,死的都是你们这些不听劝的。”白素无奈地说。傅冬平笑笑,“又不是无人区,我就不信我过不去。” 走到门口,已经不见任天真身影,傅冬平猜到她先走了,跑去追她。 “也不等我,自己就跑了。”傅冬平拍拍她肩,嗔怪一句。任天真瞄他一眼,“怕你进了女妖精的盘丝洞出不来。” “切,你这丫头,敢这么说你哥。”傅冬平听她语气酸溜溜的,心情顿好。 “我可没认你当哥。”任天真没好气地说。 “那是谁小时候去我家叫我冬平哥哥?牙还没长齐,就抱着个芒果啃啊啃,啃得一脸都是芒果汁。”傅冬平调侃地笑。 什么?任天真不解地看着他,她怎么不记得自己在他家吃芒果? 傅冬平却像是能猜透她心思,故意说:“你太小了,什么都忘了,我可记得。”看她这样子,也不会记得当年的事,所以他信口开河,也不怕她会戳穿。 进入深山里,路越走越险、越走越窄,路边树林茂密,放眼望去就是万丈悬崖,稍不留神就可能摔下去粉身碎骨。 “听说这里有古代的悬棺,不知道我们能不能看到。”傅冬平看着峭壁,问任天真。任天真想了想,“应该能,据记载断肠崖下就有几十具悬棺。” 一路上几乎没有防护措施,景区管理处只在特别险峻的地方设置了木栈道和铁索,渺渺入云,身后就是巍巍青山,两人系好安全绳,怕一个不小心就失足。 到了最险峻的断肠崖,傅冬平侧身紧贴着山壁,嘱咐任天真,“慢点走,别往下看。”“你也当心。”任天真抓紧安全绳,亦步亦趋往前挪动。 “自从走过华山的长空栈道,这些对我来说都不算险。” 尽管脚下就是几百米深谷,傅冬平依然游刃有余。荡胸生层云,决眦入归鸟,一只不知名的鸟雀好奇地停在傅冬平头上。 “哪里来的鸟,竟敢啄我耳朵。”傅冬平嘀咕一句,不敢大意,挥手赶走鸟雀。任天真回头去看,忍不住笑。 哪知她这一笑,竟忘了脚下的木栈道并不牢固,差点踩空,好在傅冬平及时护住她。任天真吓得脸色煞白,在傅冬平臂弯里不敢动。 傅冬平却笑她,“你差点就成仙了。”任天真没说话,腿不听使唤,怎么也迈不开步子。 “怎么不往前走了?”傅冬平问。 “走不动。”任天真苦着脸。 “腿软了。”傅冬平轻声说,“很正常,我们休息十分钟再走。” 峭壁边上,两张脸几乎贴在一起,感觉到温暖,任天真的心渐渐安定下来,也敢大着胆子往外看了,脚下就是深谷,耳边只有风声和他的呼吸声。 不得不说,这里虽然只是断肠崖的半山腰,却能观赏到云梦山最壮观的景色,层峦叠翠、雾霭沈沈,人仿佛飘在云里雾里,成为自然画卷的一部分。 “听说这里能看到仙人骑鹤,不知道我们有没有这个眼福。”傅冬平自言自语间,小心翼翼地拿出手机拍照留念。 任天真心想,这个人还真潇洒,在这样险峻的地方都能谈笑风生,若不是他,而是远方那个人陪着她在这样的地方,会成为记忆中一个永恒的画面。 “怕不怕?只有到这种地方人才能体会,什么叫一失足成千古恨。”傅冬平任何时候都不忘记调侃。任天真听到这话,一种伤感的情绪兜上心头,闭上眼睛不看他。 “我记起来,听我父母提过,曲阿姨后来再婚了,也就是说你还有个继父?”傅冬平问。 “别提他!”任天真忽然暴躁。 傅冬平看着这个倔强的丫头,一双纯净明亮的眼睛里有一缕抹之不去的悲哀,理解她的情绪,靠在她耳边说:“临出发前,我去跟白素说,要是我们傍晚还没回去,就让她报警。” 任天真这才舒展开眉头,目如秋水秀眉弯弯,有一点难以捉摸的笑意在嘴角。 “你笑什么?” “笑你们这些男的,上了当也不自知。” “什么意思?”傅冬平莞尔一笑,这丫头难道是吃醋了? 任天真瞄他一眼,“她房间里点的香是晚香玉,男人一闻就会晕头转向。”傅冬平讶异一声,又有些恍然,“原来那香有催情的作用,可以引发人的*。” 怪不得他闻到那香燥热难耐,做了一晚上的春梦,原来有心人动了手脚。 任天真听他说得直白,脸上一红,顾着脚下又不敢有所动作。傅冬平逗她,“你怎么知道是上了当而不是心甘情愿?” 任天真见他英俊的脸上满是戏谑,悻悻然瞪他一眼,“白素贞也姓白,涂山氏是一只白狐幻化。” “你的意思是,白素也是一只千年狐狸精?”傅冬平笑着,隔了一会儿才又说:“她要是妖精,你就是仙女,说真的,我刚遇到你那时候,总觉得你是山里的精灵,不像个真人。” 低头凝视着任天真,这丫头生得好相貌,皮肤白嫩得近乎透明,真真当得起“肤若凝脂”四个字,他交往过的女朋友不少,没有一个人皮肤比得上她,闭着眼睛的时候,纤长的睫毛卷卷的,看起来十分可爱,也不知是害怕还是生气,睫毛一直在闪,分明是想看又故意装作闭着眼睛。 嫩豆腐一样让人想咬一口,这样的女孩,天生是要给男人来疼、来爱的。 “有没有人告诉你,你的眉毛长得很好看?细细弯弯的,像两道新月,难怪古人诗里形容,新月如眉。” 任天真实在忍不了他的肉麻赞美,睁开眼睛,神情淡漠看着他。 傅冬平有意凝视着她,“你的眼睛长得也好看,翦水秋瞳、神动能语,就是别目露凶光,影响别人心情。” 人想咬一口,这样的女孩,天生是要给男人来疼、来爱的。 “有没有人告诉你,你的眉毛长得很好看?细细弯弯的,像两道新月,难怪古人诗里形容,新月如眉。” 任天真实在忍不了他的肉麻赞美,睁开眼睛,神情淡漠看着他。 傅冬平有意凝视着她,“你的眼睛长得也好看,翦水秋瞳、神动能语,就是别目露凶光,影响别人心情。” 这回,任天真没沉默,语带讥诮,“你在卖弄你会的成语多吗?”傅冬平才不理会她的挖苦,“我在赞美你,你听不出来吗?” “你的形容词留给别人吧,我不吃这一套。”任天真又闭上了眼睛。平常看着道貌岸然的,哪知道骨子里一样轻佻,大概男人都这样。 傅冬平看得有趣,又逗她,“要是我俩摔死在这里,不知道别人会不会以为我们是殉情。”“天还没黑,你就做起梦来。”任天真反唇相讥。 “你昨晚怎么也没睡好啊,做梦了?” 他本是随口一句,任天真却睁开了眼睛,“梦见我爸,他告诉我,他是从断肠崖的峭壁旁掉下去的,应该就是我们现在站的地方。” 见她脸上有些凄苦的表情,傅冬平搂住她,“别想那么多,我保证你会安全过去。” 气氛一下子变得亲昵暧昧起来,他身上的男人气息和暖暖的温度都让任天真无法抵御,可也奇怪,她不知不觉中竟感觉腿上轻松许多,“这回,任天真没沉默,语带讥诮,“你在卖弄你会的成语多吗?”傅冬平才不理会她的挖苦,“我在赞美你,你听不出来吗?” “你的形容词留给别人吧,我不吃这一套。”任天真又闭上了眼睛。平常看着道貌岸然的,哪知道骨子里一样轻佻,大概男人都这样。 傅冬平看得有趣,又逗她,“要是我俩摔死在这里,不知道别人会不会以为我们是殉情。”“天还没黑,你就做起梦来。”任天真反唇相讥。 “你昨晚怎么也没睡好啊,做梦了?” 他本是随口一句,任天真却睁开了眼睛,“梦见我爸,他告诉我,他是从断肠崖的峭壁旁掉下去的,应该就是我们现在站的地方。” 见她脸上有些凄苦的表情,傅冬平搂住她,“别想那么多,我保证你会安全过去。” 气氛一下子变得亲昵暧昧起来,他身上的男人气息和暖暖的温度都让任天真无法抵御,可也奇怪,她不知不觉中竟感觉腿上轻松许多,“我好像能走了。” 傅冬平嗯一声,随手抓住一根岩壁边垂下来的粗藤,用力拉了拉,见拉不动,才交给任天真,“你抓着它别松手,这些古藤长了几百年,根扎得很深,能承受得住你的重力。” “那你呢?”任天真见他手里只有根安全绳,不放心地问他。傅冬平紧了紧腰上的安全索,又看了看前方的木栈道,“你走你的。” 任天真继续往前走,傅冬平紧跟其后。 第39章 法拉利马力强劲,一转眼开离学校,飞驰在公路上。 “这车得好几百万吧,你还没回答我,车哪来的?”任天真头一回坐这么高级的跑车,手都不知道怎么放。 “七百多万,你男朋友也买得起,不过他低调,不爱开跑车。”庄自明说话的时候表情总是酷酷的,看起来很严肃,任天真从没见他笑过。 “你怎么知道我有男朋友?”任天真没把自己和傅冬平的事告诉过他。 “他到学校找你,又不是一次两次,演出时也见过。”庄自明稳稳把着方向盘,驾驶技术看起来很熟练。 意识到自己关注点偏移,任天真拨乱反正,“快招供,谁给你买的车?” 庄自明没有正面回答,只是说:“以后我不能再帮你联系演出了,估计你毕业以后也用不着去演出,应该说,我们各自找到了人生新目标。” 任天真听出点意思,没好气,“我可不是傍金主。”“我没说你傍金主,人生新目标只是说我们都有了新的生活方式。” “看来你这辆车是你的新目标买给你的?是个富家女?白富美?”任天真看着车里豪华的真皮座椅,很聪明地猜测。 庄自明笑笑,“是挺白挺富挺美的,就是年纪大了点,你也见过,高雪心。” “什么?”任天真的下巴再次掉了,揉揉脑袋,“你靠边停车,我头有点晕,你给了我一万点暴击,我要缓缓。” 庄自明靠边停车,把车顶升起来,任天真解开安全带,想起他之前的话就如鲠在喉。 “是不是就是前些天演出那次,她看上了你?” “是的,她找人联系我。” “你居然也答应了?”任天真有些激动,虽说庄自明长得确实不错,身材高大比例匀称,可也不至于如此简单粗暴吧。 “你马上就要读博士了,将来还能留学做博士后,有大好前途,为什么要跟她好呢?她都能当你妈了。” 庄自明叹息一声,“你不知道我上这个学有多艰难,我父母都是农民,种地的那种,家里有两个姐姐一个弟弟,本来我本科毕业就想工作挣钱,但是我父母不答应,他们说我成绩好,全家指望我出人头地,他们差点跪在我面前求我继续上学,我在这里从本科读到研究生,全家人节衣缩食供我,他们几年没吃过肉,穿的都是破烂衣服。” 任天真眼眶湿润了,“对不起,我不知道这些。” “她答应等我读完博士,送我去美国留学,你说,我有什么好不同意的呢,反正她又不会跟我结婚。”庄自明抽纸巾给她。 “那她万一要跟你结婚呢?你也答应?” 庄自明被她的话逗笑了,“那就结啊,你不是很崇拜她吗,虽然年纪大了点,但几个女人有那种风度和魄力?” “看来你还挺喜欢她。” “还行吧,我欣赏她也佩服她,发自内心的,但更重要的是,她能让我少奋斗二十年。”庄自明在任天真面前并不掩饰对金钱和成功的渴望。 “何止二十年,工作两百年也赚不到她那些钱。”任天真撇了撇嘴。 庄自明淡淡地叹息一声,“你跟我来自不同的世界,永远也无法体会我的感受……我喜欢的人,我养不起她……” 任天真自动忽视了他的后一句话,反驳他:“谁说我不能体会,我爸爸死得早,妈妈再婚又生了弟弟,我就跟半个孤儿一样。” “怎么会一样,你家里很富裕,只是你不愿意用他们的钱罢了。”庄自明喃喃自语。 任天真叹口气,接受了这个现实,可又忍不住问他:“这么张扬的跑车,你不怕学校里的人对你指指点点?坏了名声?” “名声有什么用?你告诉我,名声在现在这个社会值几斤几两?天真,你在象牙塔里待久了,难道不知道,多少人对我现在的身份梦寐以求,别把人想得太高尚了。” 庄自明对这一切都看得很淡,他的前途在远方。 “可是,别人要是说起你被包养,不大好听。”任天真不是很赞同他的观点。 “你瞧不起我了?”庄自明看着她。 任天真摇头,“我只是替你可惜,虽然我知道你的选择也有你的苦衷,但我并不赞同这种屈从,堂堂正正得来的钱,睡觉才会安稳。” “那是你没有穷过,姑娘,如果我们易地而处,你就会知道我压力有多大。”庄自明不再辩解,向任天真张开双臂,“来,我们抱抱,向过去的生活告别。” “过去的就让它过去。”任天真靠过去,跟他拥抱片刻,“我怎么觉得你有点伤感呢。” “那是你的错觉。”庄自明语气淡然,却又带着无尽深意,“总有一天,我们都会以不同的方式埋葬青春。天真,我会记得你,你会记得我吗?” “会的,我永远记得你,架子鼓青年。”任天真把脸埋在他胸前片刻,就放开了他。 她也想通了,每个人都有权选择过自己想要的生活,有些人有能力,能改变现状,向理想迈进,而有些人没有能力,只能随波逐流。 菜在油锅里滋滋作响,瞬间把任天真的思绪拉回现实,赶忙把火关小了。傅冬平对别的还好,对饭菜很挑剔。 晚饭有三道菜,有一道银丝山药羹傅冬平很喜欢吃,“想不到山药也可以这样吃,清淡香甜。” “少爷在家养伤,丫鬟当然要尽心伺候。”任天真没告诉他,这是她特意找菜谱学的,他养伤期间,医生让忌口,荤腥都不能吃。 “我可没把你当丫鬟。”傅冬平讪笑。 任天真嘴角一撇,“那你整天跟我嚷嚷,天真,我要吃这个,天真,我要吃那个……白天伺候你吃,晚上伺候你睡,你说,我不是通房丫头是什么。” 傅冬平见她愤愤不平绷着小脸,大笑一阵。任天真吃着吃着就心不在焉,忍了半天还是没忍住,把庄自明的事告诉傅冬平。 傅冬平也很惊讶,冷笑,“又换了一个,她的速度真快。” “换什么?” “男宠啊,你不知道高雪心后宫男宠无数吗?都是年轻漂亮的小伙子。”傅冬平不屑地说。 “别这么说,人家也是有苦衷的,不是人人都像你,含着金匙出生,一落地就是大少爷,所以不要随便评价别人,因为你不知道人家经历过什么。”任天真客观地说。 傅冬平眼睛瞪得圆圆的,有一种想生气又没到生气的情绪,“我可不这么想,出身固有不同,选择却是自己做出的选择,我就算再穷,也不会去给老女人当入幕之宾。” 任天真手按在他脑门上,“你不必这么义愤填膺,人各有志。少爷,你连自己的袜子都不洗,煎蛋也不会,生活基本不能自理,你不比人家高尚多少。” “这是两回事,你这纯属偷换概念,我不会煎蛋不代表我就会卖身。”傅冬平把她的手拿下来握住,笑道:“话说回来,你那个同学,他叫什么来着……长得确实不错,难怪会被高雪心看上,鼻子尤其好,你明白我什么意思吗?” 任天真另一只手又按着他脑门,“我知道,你两天不说荤段子就浑身难受,我要是到现在还不知道,白认识你了。” “那你以后没演出搭子了,要自己孤军奋战吗?” “以后我不演出了,一毕业就工作,电视台考不上我就去考气象局的事业编,有了收入我还出去挣那个辛苦钱干嘛。” “穿那种露胳膊露胸的衣服演出,有人骚扰过你吗?”傅冬平笑问。 “有!你!你个色狼。”任天真用力揉揉他脑门。 “厨房那几只榴莲是怎么回事?谁送来的?” “是小宇,他下午来看我,知道我喜欢吃榴莲,在水果店买了几只过来。” 原来是好基友来探病,还不让忘记给他带纪念品,任天真说:“那东西臭死了,你最好等我不在家再吃,还要开窗通风。” “我偏要现在就吃,等我去厨房杀榴莲。”傅冬平跑去厨房,把榴莲切开,把果肉剥出来,满屋子榴莲的臭味。 任天真气坏了,把鼻子捂住。傅冬平故意在她面前吃得津津有味,“天真,你尝一下,很好吃的,虽然有味道,但真的是美味。” “我不吃,臭死了。”任天真转过脸去不看他那副摇头摆尾的样子。 “来嘛,吃一块尝尝,小东西,你肯定会喜欢吃的。”傅冬平跟过去,挑了一块榴莲肉,送到任天真嘴边。 “我不是小东西。”任天真捏住鼻子,不想闻榴莲的味道。 “好,老东西,张开嘴尝一块,老公不会骗你的。”傅冬平把榴莲往她嘴里送。任天真犹豫片刻,张开嘴吃,闻不到味道的时候,确实越吃越香。 傅冬平看着她怪笑,让这丫头破戒似乎并不那么难。 晚上,任天真在灯下苦读,熬到快一点钟还没去睡,傅冬平睡了一觉醒来,感觉身旁没人,下床去找她,书房的灯果然还亮着。 “我的小天真,你这么用功,是打算熬通宵?”傅冬平上前轻抚她的背,纠正她的坐姿。长时间伏案,她的腰都弯了。 “考试日期就快到了,我的申论是短板,只能大量阅读打好基础。”任天真低头一边看一边划重点写笔记。 傅冬平抱住她,看着她纤长的睫毛,吻她眼睛,“天真,不如你毕业以后搬来跟我一起住,我照顾你。” 任天真推开他脸,“你说的好听,还不是让我给你做饭洗衣服,我才不呢。”“咱俩都搬来的话,我自然会请一个保洁阿姨负责打扫卫生。”傅冬平跟她商量。 “我暂时不想跟谁同居。”任天真想得很清楚,现阶段,她的生活重心得放在事业上。 “太晚了,明天再看吧,你看你都熬出了黑眼圈。”傅冬平替任天真合上书,关掉台灯,抱她回卧室。任天真枕在他臂弯里,睡不着想心事。 “冬平,你听说过阿修罗的传说吗?”任天真把傅冬平摇醒了,要跟他说话。傅冬平打个呵欠,“听说过,在印度的神庙里,还有阿修罗的壁画。” “阿修罗似天非天,修罗道也是六道之一,而且福报极大,但是阿修罗嗔恨心太强,容易走火入魔,遁入魔道。” “人生本来就是修罗场,有好胜之心也不是什么坏事,这个世界上,真正的善类很少,大多数人都有功利之心,就看谁最后能升华、立地成佛。”傅冬平轻抚着任天真的背,知道她被庄自明和高雪心的事刺激了,安慰她。 “我替他可惜。” 任天真闭上眼睛,渐渐进入梦境。梦里,她仿佛化身成两个人,一个在镜子里一个在镜子外,看着对方,却分辨不出哪一个才是真正的自己。 傅冬平睡得迷迷糊糊,感觉到任天真柔软的嘴唇正在吻自己,瞬间清醒了,但是他并没有立刻睁开眼睛,反而在思考,她似乎又陷入了另一重人格。 他有时也奇怪,自己为什么能分辨出她两个人格的不同,仿佛一种本能和直觉的指引,他知道哪个是真正的她,哪个是她的幻想状态。 第40章 白素到鹭岛以后,住进傅冬平替她找好的公寓里,按照他们的协议,她要在鹭岛住半年,对任天真进行全面的精神治疗。 “给你找的这个临时的家,你还满意吗?”傅冬平坐在沙发上,问白素。 白素在厨房洗水果,端过来放到他面前,“环境不错,步行十几分钟就能看到海,我挺满意的。” “那我明天就带天真过来,你看怎么样?” “明天下午吧,上午李教授从雁京飞过来,我要去机场接她。” 他俩商议好之后分头行动,傅冬平去学校接任天真,嘱咐她不用紧张。任天真一直没说话,看着窗外的风景,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傅冬平看看她,有点担心地问:“天真,不想去吗?”“不是。”任天真摇头,“就是有点担心,不知道二号会不会乖乖听话,我有种预感,会发生什么事。” “你要对自己有信心,主人格能压制住次人格,不被她影响。” “我试试看吧。” 到了白素的公寓,门一打开,白素引他们进客厅,任天真看到沙发上坐着的老太太慈眉善目正对着自己微笑,有点像她记忆中外婆的样子,心里的紧张感消除了不少。 白素给他们作介绍,“天真,这是我在雁京大学的硕导李教授,在心理学领域很有建树。李教授,这就是天真,我跟你说过的那个小姑娘,旁边这位是她男朋友傅冬平。” 几个人客气一番,白素去给他们倒饮料,李教授端详着任天真,笑眯眯说:“小姑娘长得真漂亮,跟我女儿差不多年纪,你多大了?” “二十三。” “呦,比我女儿还小两三岁呢。” 李教授非常健谈,很快就把任天真的情况询问得一清二楚,又询问了傅冬平几句,心中有底之后,叫白素带任天真下楼去转一圈,她想和傅冬平单独谈谈。 “您叫我冬平就行。”傅冬平说。 李教授点点头:“通过交谈我发现,天真非常敏感,坐着的时候双手握拳,双腿并拢,说明她对陌生人很有戒心。” “您说得很对,我们在云梦山第一次遇到她的时候,让她搭车她不肯,宁愿步行,去饭店吃饭,她都是自备餐具。”傅冬平回忆着。 李教授说:“这些倒不算什么,女孩子经常独自出门旅行都会比较谨慎。我的意思是,她的思维方式和她说话的方式,面对我有些故意的提问,她回答得很有技巧,而且特别喜欢用反问句。” 傅冬平点点头。 李教授说:“她的情况比我想象中要严重,次人格出现十几年,已经足够发展成很成熟的人格,一旦发展到精神分裂,治愈的可能性几乎为零。” 傅冬平听到这话,心里一沉,眉头紧拧,“那您觉得,现在我们应该怎么对她进行治疗?天真的次人格最近出现的频率越来越高,而且都是在主人格不知道的情况下,我怀疑是次人格催眠了主人格。” “病因我们现在已经知道了,但具体情况,还要多观察才能知道,我建议你让她住在这里几天,以便我和白素逐渐掌握她的病情。”李教授提议。 傅冬平同意了。 李教授说:“从你的描述看来,她的次人格隐藏很深,而且性格更复杂,但任何事情都有两面性,也许正是因为这个次人格的存在,促成了现在的她。相对来说,双重人格的人如果主人格比较脆弱,次人格就很可能跟主人格截然相反,是从她性格深层次剥离出来的,一种潜在性隐藏人格。” “您的意思是说,次人格其实也是她本性的一部分?”傅冬平隐隐地有些不相信,那么美好那么善良的天真,性格里怎么会有那么邪恶的东西。 李教授点点头,跟他解释,“儿童时期产生的心理问题是诸多心理问题中最根深蒂固,也是最难治愈的一种,因为儿童本身缺乏分辨力,缺乏自我认知和指导的能力。你试想一下,一个□□岁的孩子,经历家庭的变故,除了本能的恐惧和惊慌,她还无法分辨事情的对和错,因此很容易产生一种依赖性和报复性心理。” “您的意思是,天真幻想出来的自己是她需要依赖的、弥补自身性格不足的一个人格?” “是这样,当一个人处在儿童期的时候,父母对她的影响最大,天真很崇拜她的父母,也依赖父母,随着父亲去世、母亲改嫁,这种依赖一下子就消失了,母亲和继父对她的疏远,也许他们自己都没察觉,但是孩子,年幼的小天真,她是体会得到的。” 李教授的分析非常有条理,傅冬平不住点头,“我也这么想,曲阿姨虽然也疼天真,但是因为恨天真她爸爸,潜意识里对女儿产生了疏远的心理,天真其实很渴望父爱母爱,但他们都忽视了她。” 李教授说:“你刚才提到她的次人格出现频率提高,是只在你一个人面前出现,还是也有其他人在场?” 傅冬平把他第一次看到任天真次人格的情况大致描述一遍,并且强调,众人在云梦山玩笔仙那一次,任天真的眼神和平常不一样。 “后来的几次都只有我在场,她攻击了我,还试图攻击她继父。” “看来这个人格有很强的攻击性。”李教授插话。傅冬平点头,“对,而且很喜欢挑衅。” 他又把次人格后几次出现的情况描述一遍,李教授若有所思,“看来她除了遇到跟父亲有关的事会失控,大多数情况还是因为你。” “但我一直不知道,她在云梦山那一次为什么会用火把攻击我,打我的头。” “她的次人格,也就是潜意识,大概已经预感到危险,打晕了你是不想让你再冒险。” 傅冬平简单地把自己和任天真、温嘉明之间的事说了一遍,也说了他的困扰,天真的主人格并不完全爱他,他能感觉到。 李教授点点头,“这种事还是要慢慢来的,她现在对你很依赖,包括她的次人格,也很依赖你,你不妨善加利用,也许能化解她的心结。” 白素和任天真回来的时候,傅冬平和任天真商量,让她留在白素家住几天,李教授想进一步了解她,任天真虽然有些不情愿,却也答应了。 傅冬平走的时候,任天真送他下楼。 白素走到窗边往下看,那两人从楼道出来,走向傅冬平的车,到了车前,他宠溺地捧着她的脸,像是交代她什么,她不住点头,他吻一下她的脸,打开后车门让她上车。 很长很长时间,任天真才返回,进门时脸颊绯红,抬眼看到白素抱臂看着自己笑,不好意思地也跟她笑笑。 夜晚,李教授被安排在客房休息,白素和任天真睡在主卧的大床上,两人都睡得很早,任天真很安静,呼吸几不可闻。 朦胧中,白素似乎听到什么动静,睁开眼一看却把她吓一跳,一个黑影站在床对面,通过窗帘缝隙透过来的光,依稀可辨是任天真。 她披散着头发,定定站在那里看着自己,白素心中有种说不出的恐惧感,“天真,怎么不睡?” “睡不着,起来走走。”任天真表情淡漠,机械性地移动到窗口,看着窗外的夜景。 要不是亲眼所见,简直以为她是个幽灵,白素一阵心悸,忽然想到,这不是天真平常和人说话时的样子,这很有可能是她另一个人格,心生一计,随手打开床前的落地灯,披上外衣下床去。 两人都站在窗口的时候,任天真幽幽看着窗外说:“你不是为我来的,是为他来的。” 这语气越发不像天真了,白素心如明镜,有意微微笑着,“何以见得?”任天真指了指窗台,“下午我送他下楼的时候,你一直站在这里看我们。” 白素怔了怔,挑眉,“你都看见了?” “看见了。”任天真看向她,表情中带着诡异的笑,“而且我回来的时候,你最先看的是我的嘴唇。” 白素没想到天真的这个人格竟然聪明细心至此,显而易见,她也知道这次治疗对她意味着什么,所以才故意来试探自己。 “所以呢,你想跟我说什么?” 任天真顽皮地嘟嘴吐了口气,“他是天真的,你抢不走。” “你不是天真?”白素抓紧这个难得的机会,或者说她难得的漏洞,反问她。 “我当然是天真,我就是她,她就是我。”任天真反应很快,笑起来的表情像个无邪的孩子。 白素笑着叹息,“你想多了,我的目的没有那么复杂。” 任天真垂首不语,似乎在想着什么心事,表情惆怅,白素轻抚她头发,“天真,你有什么心事,不妨说出来,说出来心里会舒服点。” “我也不知道我是不是真的爱他,但他对我太好了。”任天真呓语一般说。 白素眉头皱了皱,“爱和感动并不是很难分辨的吧,爱情是无时无刻不在想着对方,看到对方心就要融化一样,而感动只是一瞬间的。” “那你能分辨什么是爱情和性的冲动吗?”任天真反问她,“爱情归根到底也就是两□□望的延伸。” 白素愣住了,天真不知不觉中就给她下了一个套,让她无法回答。 “姐姐,想跟一个看起来不错的男人睡不是什么丢人的事,别口是心非就行。”任天真丢下这句话,跑回床上钻进被子里。 白素气得胸口不停起伏,天真的这个人格实在太狡猾太坏了,让人防不胜防,而且她知道自己没法把这一晚的谈话尽数告诉傅冬平,只能吃哑巴亏。 第二天早上,白素起床后走到客厅,看到任天真和傅冬平陪着李教授坐在餐桌旁吃早餐。 “白素姐,你快来吃呀,冬平买了好多好吃的送来。”任天真甜甜地笑。 白素点点头,去洗手间,她不确定那是天真的主人格还是次人格,她太复杂了,太擅长洞悉人心,普通人根本不是她对手。 洗干净脸,白素拿毛巾擦脸,无意中看到垃圾桶里有张验孕试纸,立刻猜到是天真故意丢在那里的,悄悄走到门口看向客厅,天真跟傅冬平对话的时候,看不出任何表情上的破绽。 而傅冬平几乎是每隔一会儿就要看天真一眼,看看她有什么需要,恋爱中那种动人的柔情在他眼睛里、肢体语言里一览无余。 白素转过身,看着镜子中的自己,天生丽质,哪怕不施粉黛,她也美得很,可不知为什么,她觉得自己缺少一种感染力,而那种东西,天真身上有。 白素回到客厅吃早餐,那两人早已吃完,正站在阳台上卿卿我我,白纱窗帘飘来飘去,他们的影子也若隐若现。 “还住得惯吗?”傅冬平轻抚任天真的脸,见她气色很好,显然昨晚睡得还不错。 “还行,我睡觉不挑地方。”任天真的视线越过他肩膀,看向客厅的白素,见白素正低头吃饭,又把脸抬起来看傅冬平,“你家离这里那么远,你不用一早就来的,早上还能多睡会儿。” “我担心你住不惯,所以一早来看看。” 已经习惯了和她生活在同一屋檐下的日子,偶尔分开,他就很想念。任天真头靠在他怀里,想着心事。 傅冬平的手抚摸着她头发,轻轻托着她的头,强迫她仰脸看着自己,“你安心住几天,好好配合治疗,过几天我就接你回去……别耍花样。” 脸低下来贴着她的脸,耳鬓厮磨情意无限,外人看来这两人简直恩爱得不行,只有他俩心里知道,这是一场较量。 任天真被他紧紧抱着,想推开他却使不上力气,双拳无力地捶在他心口,暗自泄气,看来他真是她命里的克星,她能瞒得住所有人,就是瞒不住他。 “你不要叫我走。”她忽然说,目光依恋、一瞬不瞬看着他,小动物一样蜷缩在他怀里想从他身上汲取温暖。 “你安分点,别总出来捣乱,听到没有?” “那你爱我吗?”她渴望的看着他。傅冬平狡狯地笑了笑,没有回答。 他走的时候,没让任天真送他,却瞥了白素一眼,白素会意,跟他出门。任天真看在眼里,当着李教授的面却也不好多说。 走出电梯,白素才说:“她病得挺重的。” “我知道。” 第41章 “到时候你别舍不得,我们会用催眠加药物疗法治疗她的解离性失忆症,过程可能会有痛苦。” 傅冬平沉吟着,“慢慢来吧……只要她次人格不捣乱,我并不想用极端的方法对付她,那对她也不好。” 他一直在考虑,也一直在担心,如果次人格那么快就消失了,天真对他的爱和依赖会不会也跟着消失?就像刚才在阳台上,天真看着他的眼神和平时都不一样,那目光里有强烈的爱。 “但你无法保证她什么时候好,什么时候不好,她是隐藏起来的,伤人于无形。”白素吁了口气,从傅冬平的态度来看,他对任天真是狠不下心的。 “要是她的两个人格最终合一,那就最好了。” “很难,几乎没有这样的先例。” 上车前,傅冬平忽然停住,看着白素笑,“认识这么久,你现在能把真名告诉我了吗?”白素惊愕于他的聪明,反问他,“你怎么知道白素不是我的真名?” “那我还能叫卫斯理呢。” 白素哧一声笑,半晌才告诉他,“我叫白紫汐。” 白紫汐,傅冬平默念着她的真名,觉得这个名字固然很有诗意,但白素似乎更适合她,聪明干练,又善解人意。 一星期以后,白素打电话给傅冬平,告诉他,任天真搬回学校去住了。 “她的治疗方案,李教授都交代给我了,但我想你还是得先跟她谈谈,通过这些天的观察,我们发现她对治疗有一定的抵触心理。” “知道了。”傅冬平并没有多问,任天真的想法他大致也能了解,那丫头表面上不声不响,心里很有一套想法。 天真参加电视台笔试的日子快到了,这几天正在加紧复习,治疗的事势必要缓一缓,不能让她产生逆反心理。 为了她能顺利通过考试,傅冬平替她疏通关系,请那个在电视台任职的朋友吃饭,并且投其所好送了对方一套价值数十万的晚清瓷器。 酒过三巡、菜过五味,朋友开他的玩笑,“挺舍得在那丫头身上花钱呀。”傅冬平笑笑,“她一直梦想当主播,成全她。” “那你可得看紧一点,这一行我见多了,翅膀硬了以后你根本管不住她。”朋友给傅冬平忠告。 “我这个还行。”对任天真,傅冬平扪心自问,并没有十成的把握。他也在不断寻找跟她最契合的相处方式。这段时间甜蜜的小日子表面上看起来很平静,但时时有暗潮涌动。 “一开始都这么说。”朋友叹了口气,“我不就是个例子,给她找老师、送她进电影学院、去各地参加选秀节目,结果怎么样,红了以后直接爬了影视公司老板的床,回头还给我来一句,感谢我多年栽培,她一直视我为恩师……我操,老子花大钱培养她,就为了换她这句话?” 傅冬平干笑一声,心里无比沉重,可还是撑着面子,“她还小呢,小女孩心思,向往万众瞩目、出人头地,等她接触了,自己就会知道,宝押在她身上,输了我也认了。” 朋友见他这么说,也就不再多劝,话题转移到别的事情上。 鹭岛大学,任天真抱着几本书从图书馆出来,初夏暖烘烘的夜风带着扑面的流萤,让夜晚变得燥热无比,穿过一片灌木丛,是个人工湖,种满了芦苇和荷花,此时六月里,荷花都还没开,但荷叶已经绿了,点点繁星般的萤火虫在荷叶间低飞,格外有一种美感。 “天真——”有人在身后叫她。任天真回头一看,是温嘉明,心顿时怦怦乱跳,她本以为,他们会老死不相见。 温嘉明从幽暗的花木间走来,月光投下的影子让他一张脸先是看起来斑驳不清,接着又带了一层清冷的光辉。 他的头发理过了,看起来英俊如昔,任天真站定,叫他:“找我有事?” “听说你的论文答辩得了优秀,恭喜你。”温嘉明一时间没找到适当的话题切入点,先客套一番。哪怕他在讲台上妙语连珠,到了这个女孩面前,仍有拙于言辞的时候。 任天真一愣,表情淡淡的,“谢谢。” “工作找的怎么样了?”温嘉明终于走到任天真面前。任天真告诉他,“下星期电视台主播笔试,笔试过后还有三轮面试。” 说到此处,两人再无话可谈,可谁都没走,就那样站在原地,看着荷塘月影,和纷飞的萤火虫。 “毕业证领过了吗?” “前两天就领过了,好多同学找工作都要用毕业证和学位证,系里提前发了。” “你毕业了。” 任天真不知道他这是自言自语还是在跟自己说话,他的声音听起来有点干涩,于是她轻轻问:“怎样呢?” “好好准备你的考试,你是个很优秀的学生。” 说完这句话,温嘉明走了,融入一片幽幽暗暗,甚至能看出来有点踉跄。他明明才四十岁,怎么背影看起来像个老人,任天真目送他离去,反复咀嚼着他最后那句话的意味。 傅冬平打来电话,叽里咕噜口齿不清,任天真不知道他说些什么,走到有光的地方,叫道:“你说清楚点,我听不清。” “我跟朋友在外面吃饭,刚刚结束,天真,你这两天都没给我打电话,考试准备得怎么样了?” 任天真自然听得出他这句话里的重点,跟他解释:“昨天我们模拟面试一整天,全封闭的,所以我才没打电话给你……你是不是喝酒了?” “喝了一点,一点点……不多!”傅冬平坐在出租车后座,不断扯着领带,想松开衣领子。 “怪不得我听你说话跟大舌头一样,你没开车吧,喝酒不能开车的,千万别开车。”任天真不放心地问。 “没开,我打车回家。”傅冬平终于解开了碍事的衣领,得以喘一口气。酒劲一点点上来,他的头有点痛,眼皮子发沉直想睡觉。 “那好,你自己注意点。”任天真料想他也不会出什么事,放下心来。 “天真,有个事情我想问……问你,你必须回答我……” “什么事啊?等你酒醒了再问不行吗?” “不行,就得现在问,不然我睡不好。天真,在你心里,我是不是……跟别人不一样?我听说女孩子对第一个男人会不一样,是不是真的?” 任天真听到他最后问的那句话,气得火苗蹭蹭往头顶窜上去,“神经病,直男癌!” 难怪他不敢在清醒的时候问,而是借醉装疯,酒后说的话,对方想听的,可以理解为酒后吐真言,对方不想听的,也可以用糊涂醉话来辩解。 傅冬平听她在电话里骂自己一连串国骂,心酸地笑了半天。 天真,我真的很爱你……傅冬平最后迷迷糊糊地念叨一句,但手机里已经传来嘟嘟声,他疲倦地闭上眼睛。 不知道任天真听没听到他最后那句话,在那一瞬间他是有点清醒的,但是舌头依然不由自主,说不出完整句子。 任天真回到宿舍里,廖青照例不在,她打开台灯独自看书,没过多久外面就刮起了大风,吹得楼前的花木沙沙作响。 雷声伴着雪亮的闪电划破夜空,风卷着沙尘进来,几乎就在一瞬间,豆大的雨点噼里啪啦打在玻璃窗上,任天真去关窗户,赫然看到楼对面的树下站着一个人,傻呆呆地看着她们的窗户,也不知道找个地方躲雨。 从壁橱找了一把伞,任天真跑下楼去,风雨太大,她的折叠伞根本不起作用,三下两下伞面就被风吹翻了,她索性把伞扔了,一口气跑到路对面,把那个人拉进宿舍楼里。 直到关上宿舍的门,她才冲着那人嚷嚷,“你干嘛傻站在雨里,雷雨天树下会导电,你有没有常识,亏你还是大学教授呢。” 温嘉明顾不得擦掉脸上的雨水,看着眼前这个一身湿透、和他同样狼狈的女孩,什么话都没说,上前一把抱住她。 任天真惊呆了,虽然这个结果她也并不意外,知道他迟早会忍不住的,然而,当这一天真的来临的时候,她的心里又充满了心酸和苦涩。 “卧了个大槽,这雨说下就下,害老娘淋成落汤鸡。” 廖青猝不及防冲进来的时候,看到的就是这样一个画面,三个淋成落汤鸡的人如遭雷击,全都目瞪口呆。 廖青反应快,给他俩台阶下,“温教授,你也来躲雨呀?” 温嘉明已经镇定下来,向廖青微微一笑,“雨下得太急,我没带伞,这会好像小了一点,我先走了。” 窗外依然风雨大作,但这间小小的宿舍他显然是不能待了,匆匆告辞而去。廖青等他走了,把宿舍门关上,一回身,任天真还呆在那里。 廖青双手叉腰,点点任天真的肩,“问题很严重,你最好交代清楚,我先去洗个澡,等我出来审你。” 第42章 等两人都洗了澡坐在各自床上晾头发,任天真把事情经过说了一遍,廖青叹气,“这可比黄金档电视剧还精彩,天真,你行啊,脚踩两只船,两只船还都死心塌地的。” “我没想这样。”任天真否认自己脚踩两只船。 “没想这样你不跟他说清楚?你已经有主了,不是以前。哼,我这暴脾气,温嘉明这算什么呀,当初追他的时候他不表态不珍惜,现在有人来抢了,他倒冒出来插一脚。”廖青替傅冬平愤愤不平。 “我心里也烦着呢。”任天真很矛盾,怪温嘉明,那时候为什么不跟她说,等到她毕业两人再开始呢?他什么都不说,结果现在又这样,让她怎么选择? 廖青斜睨她一眼,见她一脸苦恼,没好气,“现在有两个选择放在你面前,一,和傅冬平说清楚,说你还爱温嘉明,失恋时一时想不开才勉强接受他;二,和温嘉明说清楚,你已经移情别恋,请他继续维持教授的高冷,不要骚扰女学生。我友情提示你,如果你选一,会死得很惨。” 任天真撇着嘴,托腮不语。 廖青坐到她对面,苦口婆心劝她:“我可不是危言耸听,那个傅冬平不是省油的灯,你都把人家睡了,现在要反悔,他不会放过你的。” “那他想怎样,杀了我吗?”任天真哼一声。 “你不会告诉我,你想选一吧?”廖青恨铁不成钢地问。当初温嘉明怎么伤她的,她难道忘了? “我不知道,也许……”任天真思索片刻,“两个我都不想选。”不知道为什么,他们两个都让她心里很乱,尤其是傅冬平找来白素和李教授替她治病,总让她有一种莫名的恐慌感。 “两个你总得要一个,人心不足蛇吞象,到头来可别弄得一个都没有,看你上哪找地儿哭去。”廖青快言快语。 也不管头发干了没有,任天真烦恼地躺在枕头上,这一晚温嘉明的举动在她心里投下一枚原子`弹,让她久久不得安宁。 考虑了一晚上,她决定躲开这个是非之地,搬回家去住。 曲霞看到女儿提着行李回家,意外的惊喜,“天真,你们放假了吧,早就该搬回来的。” 任天真不想令她担心,搪塞:“领了毕业证以后,大家基本上都搬走了,很多人急着找工作,连毕业典礼都不参加。” “毕业典礼是哪一天,我和你章叔叔带天霖过去。” “六月二十号。” 任天真提着行李回房间,收拾自己的东西。曲霞见女儿情绪似乎有些失落,本想问问她,看时间差不多,急着上班也就没多问,想着等晚上回家再问也不迟。 傍晚,傅冬平打来电话,“你怎么关机了,电话一整天没人接听,我打到你宿舍,廖青说你搬回家了。” 他似乎已经忘记前一晚喝多了说的那些醉话,任天真想起来还有些悻悻的,却也不跟他计较,跟他说:“大家都走了。” “你不是说等礼仪培训结束再回家,怎么提前了?” “没什么特别理由,就是觉得毕业季学校乱糟糟的,不想住了。”任天真不知该如何跟他解释。 “那我现在去看你,好吗?” “好。”任天真除了这个字,没有别的话可说。难道能说不好,让他不要来? 这边她刚把傅冬平的电话挂了,那边温嘉明又打电话来,犹豫着接还是不接,最终还是按了接听。 “天真,去宿舍找你,廖青说你搬回家了?为什么这么急?”温嘉明的声音听起来清朗温和,带着点平常很少流露的关怀情绪。 为什么这么急,你不知道?任天真对他明知故问有点恼火,“我都毕业了,还住学校干什么。” “昨晚我太唐突了,吓到你了吧?”他的语气终于有了一点和以往不大一样的东西,声音低而温柔。 “算表白吗?”任天真问他。 “算。”他笃定地说。 “那我告诉你——”任天真有意顿了顿,“我拒绝你的表白,你说晚了。” “我知道,我也很后悔。”温嘉明的语气很沮丧,“对不起,如果打扰了你,我说对不起,天真,我向你投降。” 他这番话说得真是云淡风轻,任天真只觉得一团闷气积压在心口,让她不能呼吸,对着电话叫道:“那你就不该给我打这个电话。” 没等他说话,她迅速把手机挂断。 傅冬平来的时候,曲霞在厨房做饭,听到门铃声给他开门,不一会儿,傅冬平上来,看到曲霞在门口迎他,把手里的水果给曲霞。 “你来就来来吧,还买什么水果呀。”曲霞接过装满高档进口水果的果篮,嗔怪一句,这孩子太客气周到了。 “赶着饭点来您这里蹭饭,空着手多不好意思。” 傅冬平于人情世故上一向通达,翘头见任天真房门虚掩,换了鞋径直向她房间走过去,轻轻敲门。 任天真原本烦恼地躺在床上,用玩具熊遮住脸,听到敲门声,迅速把玩具熊拿开。傅冬平进来的时候,看到她头发凌乱,过去替她理理头发。 “看你这样子,情绪似乎不大好,是谁得罪你了?”傅冬平抱着她亲了亲,细端详她的脸,才发现她脸色不好。 “没有,我就是有点困,在睡觉。” 她并不擅长撒谎,傅冬平一眼就看出她心不在焉,瞥见她的手机放在床头,他拿起手机点开看。 任天真意识到什么,刚要抢,傅冬平已经先一步往后退,点开她的通话记录,发现有温嘉明的来电,时间显示就是半个小时前。 傅冬平把手机拿着晃了晃,“他还联系你?”任天真情知躲不过,只得说:“问我找工作的事。” “是吗?” 彼此凝视着对方,任天真见傅冬平用一种怀疑的目光看着自己,默默垂下眼帘。她心里烦着呢,懒得解释。 这时候,曲霞在外面叫他们吃饭。 “先吃饭。”傅冬平把手机往任天真床上一丢。 章幼群和天霖都已经回家,看到傅冬平来尤其高兴,天霖缠着傅冬平说个不停,任天真则在一旁食不下咽。 “天真,多吃点,都是你爱吃的菜。” 女儿回家住,曲霞非常高兴,下班后特意去菜市场买菜,准备晚上一家人好好吃一顿,没想到未来女婿也来吃饭,她就更高兴了。 为了不让父母看出什么来,任天真尽管没有食欲,也吃了不少,到后来胃里都有点撑得难受。 回到房间里,傅冬平把门关上,看着她。任天真坐在那里,捂住胃不住打嗝。 “吃撑了吧,傻丫头。”傅冬平瞧她的样子,摇了摇头,走到客厅找曲霞要健胃消食片,“您做的饭菜太好吃,天真一不小心就吃多了,有没有消食片,给她吃两颗。” “家里有胃药,健胃消食片倒没有。” “那我去买。”章幼群站起来。傅冬平忙说:“还是我去吧,您陪阿姨看电视。”章幼群告诉他小区对面就有个药店。 十几分钟后,傅冬平买药回来,端着水杯进任天真的房间。曲霞和章幼群见状,相视一笑。 “来,把药吃了。”傅冬平把药给任天真。任天真取出两片药,从他手里接过水杯,把药吃下去,没等药咽下去,又打了一个嗝,差一点把水呛出来。 傅冬平在一旁说:“我听人说,撒谎会打嗝,天真,你今天有没有撒谎?”任天真一怔,默默地把药咽下去。 “若我没猜错,你突然决定搬回家是跟温嘉明有关。”傅冬平并不打算让这件事滑过去。他俩的关系已经到了至关重要的时候,温嘉明是个无法回避的坎。 见任天真不说话,傅冬平知道她这是默认了,继续问她:“是不是他跟你表白了?”任天真猛然一惊,抬头看他,他似乎什么都能猜到,欲盖弥彰地问:“你知道?” “我一直知道。”傅冬平有些懊恼,可并不表现出来,“他喜欢你,但碍于师生关系,不敢表白。” “原来你也知道……就我不知道。” “我还知道,他在竞争历史系副主任,学校组织部正在对他进行考察,风口浪尖上,他不能有任何行差踏错,多少只眼睛都在盯着他。没有哪个校领导喜欢跟女学生纠缠不清搞师生恋的教师。” 傅冬平索性一次性把话说清楚。任天真的表情起先是惊愕,渐渐变得颓然。 “如果你后悔,我给你重新选择的机会。不要急着回答我,我给你时间考虑清楚。”傅冬平丢下这句话就走了。 任天真愣在那里。过了好一会儿才想起来去窗口看他。路灯下,他从楼里出来,缓缓走向他的车,灯光将他的影子拉得很长,他的步伐是那样沉重,沉重到像是有什么东西束缚住他的脚。 他那种失魂落魄的样子,和平日里的意气奋发大相径庭,任天真想,要是他回头看她的窗户,她一定不顾一切冲下楼去叫他回来,然而,他在车前踟蹰良久,终究也没有回头。 他这么去了,不知道会不会有危险,任天真担忧地再次看向窗外,车已经不见了。 他真的好几天都没联系她,仿佛从地球上消失了一样。任天真偶尔想打电话给他,又不知道跟他说什么才好。 电视台的考试如期而至,然而就在考试前一天,她发烧了,一站起来就头昏眼花。 曲霞担心女儿不能考试,问她:“能撑住吗,不行的话就别去考了。”任天真说:“不要紧,我能去。” “明早叫冬平来接你吧。” “不用,他……他挺忙的,我自己坐地铁过去。” 他俩正在冷战中,要是因为考试叫他来接,未免有点过分,任天真想好了,如果到了考场实在撑不下去,她就放弃。 次日,曲霞自己开车送女儿去考场,嘱咐她,如果考完了身体还不舒服,就给她打电话。任天真忍着头痛进考场。 笔试和公务员考试差不多,有行测和申论两部分,同时,为了顾及行业需要,还加试了专业知识部分,持续三个半小时的紧张考试,等她从考场出来,都快虚脱了。 傅冬平从洗手间出来,远远看到考场陆续有人出来,正想去门口等任天真,哪知道,有人比他先一步。 温嘉明看到任天真小脸黄黄的,关切地上前扶着她,“天真,身体不舒服吗?脸都黄了。”任天真有气无力嗯了一声,告诉他,“前两天感冒了,今早起来头疼得厉害。” “你这样不行,得尽快去医院输液。”温嘉明试探任天真额头后把她搂住,带她出去。 任天真在考场上用脑过度,此时大脑缺氧眼睛酸痛,思维完全不在状态,他要带她去哪里,她完全没有反抗之力。 傅冬平远远看着这一幕,再没有上前,拂袖而去。 医院里,任天真靠在温嘉明肩上,手上插着输液管,似睡非睡。她这种状态,温嘉明自然也不会问她考得怎么样。 “你不怕学校传你的流言蜚语了?”任天真醒过来,冷冷地问。 “不怕了,爱怎么传怎么传。”温嘉明搂住任天真的肩。小小的肩膀细细弱弱,他很早就想这么拥住她。 “可你别忘了,我没答应你。”任天真勉力挣脱他怀抱。如果是几个月前,她为了这个怀抱会不顾一切,可现在,她有了陌生感。 “我知道,天真,这回换我来追求你,看我的表现,能不能打动你。”温嘉明低声说,摩挲着任天真的手。 任天真没再说话,药水的作用让她昏昏欲睡。 她的感冒是病毒性的,来势汹汹,身体非常虚弱,曲霞替她验血测体温之后,担心会转成肺炎,安排她住院两天方便观察。 第43章 黑手在操纵这一切,而疯三只是投石问路的棋子,棋子暴露,就被残忍灭口。 “这件事你别再参与了。”任天真冷冷地说。 “我劝你还是报警,事情已经不受控制,你没发现吗?那个村子的秘密再多,知情者也无权杀人。”傅冬平的语气有些激动。 任天真坐下,“我自己会小心。” “你这个人为什么如此固执,不听别人劝告?一个女孩子孤身去调查,遇害了都没人知道。” “我必须查清楚。”任天真低垂着眼帘,“这事与你无关,你不必在这个时候展示热心,我自己的事自己知道。” 傅冬平倒抽一口气,悻悻然,“好,我不管了。既然你一意孤行,我也没法管你。” 等他摔门而去,任天真的气势才颓败下来,沉默良久,打电话给千里之外的某个人。 “天真?”对方听到他的声音很吃惊,追问,“你去哪儿了?这些天小组活动都没见到你。” 电话里的男中音很好听,清朗中又带着沉稳。 “我在云梦山。”任天真有气无力地说。“怎么去那儿了?放不下当年的事,还是我上次说的话……”对方说到一半欲言又止。 “出来散散心。”任天真并没有把到云梦山的真实原因告诉他,但是又特别想听到他声音,主动问他,“鹭岛天气好吗?” “天气很好,学校里凤凰花都开了,还有樱花。” “我一个人在山里很寂寞,你陪我说说话。”任天真向下躺在床上,想象着他此刻的表情。 对方沉默了一会儿,才轻声说:“我上回就说过了,我们在一起不合适,天真,我比你大太多了。” “我只想让你跟我说说话,有什么合适不合适的!我又没说别的,你不用急着撇清,我不会耽误你前途的。”任天真忽然发火,眼泪瞬间涌出眼眶,有一种想摔掉手机的冲动。 对方并不动怒,柔声劝她,“你冷静一点,冷静一点听我说,快点从云梦山回来,你就快毕业了,回来好好准备论文答辩。” “我不要毕业,我也不要写论文!”任天真抽泣着、赌气地说。 “你不是孩子了,怎么还这样任性?玩够了就快回来。” “你想不想我?”任天真忍住泪,故意问他。 然而,他并没有回答这个问题,“春天山里冷,尤其是晚上,多穿点衣服别着凉了,好好照顾自己。” “我不想听你说这些。”任天真把电话挂了,脸贴着床,哭了好一会儿,心里才好受些。 傅冬平回到房间里,越想越不是滋味,灵机一动去找白素,要借她电脑查资料,白素带他去自己的房间。 房间是里外套间,里间卧室,外间则是书房,室内装饰还维持着之前民国时期的风格,一式的红木家具,靠垫全是真丝刺绣,靠窗的一盆白海棠足有一米多高,绿叶间开满了嫩白的花,整个房间给人一种古雅大气之感。 “电脑你随便用。” “谢谢,我很快用完。” 一身月白旗袍的白素把留声机指针放到唱片上,小提琴曲梁祝悠扬的旋律在房间里飘荡,打开铜制珐琅香炉的炉盖,点起盘香。 香味清淡好闻,傅冬平深吸一口,赞道:“你的生活如此雅致安逸,让我想起一句诗。”白素笑问:“什么诗?” “绝代有佳人,幽居在深谷。” “你这是在夸我?” “不然呢?” 白素笑而不答,拢住丝绒披肩,姿态优雅地坐在贵妃榻上,注意到傅冬平虽然跟她说话,目光却始终关注着电脑屏幕。 傅冬平用百度搜索了很长时间十五年前云梦山的命案,收获甚微,年代太久远,很多消息没有传到网上,只有驴友圈有人稍微提到,当年在云梦山断肠崖发生过意外,死了两名游客。 资料上显示,断肠崖原来不叫断肠崖,而是叫惊鸿崖,传说古人在那里看到过仙人骑鹤飞过,惊鸿一瞥,由此得名,后因山势太过险峻,历朝历代都有寻仙者摔下山崖身亡,久而久之,人们便把那里叫成了断肠崖。 “白素姐,你听说过断肠崖的传说吗?”傅冬平扭头问白素。 白素秀眉微皱,“断肠崖?那里山势陡峭,景观没有人为开发过,每年都会有人在那附近失踪或者受伤,是云梦山最危险的地方。” “那里有过什么传说吗,比如十五年前死过人?” 白素摇了摇头,表情中带着点慵懒,“没听说过,我到这里不过两三年,很多事情也懒得去打听。” 说话间,她又瞄向傅冬平,“你打听这些做什么?”傅冬平怕她有所怀疑,只得搪塞,“路上听人说那里风景绝佳,很想过去看看。” “我劝你不要去,每年都有驴友不听劝,满山乱跑,到最后都要搜山去找,劳民伤财。”白素缓缓吐了口烟,掐灭了手里的薄荷烟。 房间里的香气越来越浓郁了,傅冬平初时没发觉,越闻越觉得香味有些特别,让他的精神莫名地兴奋和烦躁,他定了定神,尽量屏住呼吸。 在驴友圈找了很久,傅冬平终于找到一份去断肠崖的详细路线图,那个驴友是个中学教师,平时酷爱旅行探险,也是为数不多的孤身徒步走过断肠崖的人,为了方便别的驴友去猎奇探险,他特意绘制了路线图上传到网上。 傅冬平下载好地图,准备起身告辞,白素忽然叫住他。 回头去看,只见白素曼妙的身姿在缕缕檀香里更显妖娆,朱唇轻启,她说:“以后别叫我姐,我不喜欢别人叫我姐,我又不是没有名字。” 傅冬平淡淡一笑,“好。” 第十章小仙女和白狐狸 从白素房间出来,傅冬平长长舒口气,房间里的香味让他差点就昏了,一抬眼看到任天真下楼来,手里还拿着电水壶,想跟她说句话,又不知从何说起。 任天真乍见傅冬平从白素房间出来,白皙的脸上冷漠中带着一缕轻蔑。 傅冬平猜到她有点误会,走到她身边,见她披散着头发,眼皮略有红肿,看起来像是哭过了,轻声说:“我借白素电脑查云梦山的资料,你需要的话,我可以发给你。” 任天真没说话,去厨房的饮水机接了一壶水,傅冬平跟在她身后,见她表情恹恹的,告诉她,他下载了断肠崖的地图。 “你要去的话,最好详细研究下这份地图,那里是典型的丹霞地貌,风化严重、地况复杂,到处都是陡坡峭壁,徒步过去危险很大。” 任天真没好气地瞥他一眼,“你不是说你不管了吗?”傅冬平眼波流转,嘴角一抹笑意,“事后补救“你很了解我爸吗?”傅冬平总觉得任天真每次提起他父亲的名字,都有些说不出的奇怪,似乎带着不屑的情绪。 任天真意识到他的不满,薄薄的嘴唇微微一啜,低声解释,“我知道他,只是因为他很出名罢了。” “就这么简单?”傅冬平凝视着她,几缕乱发散落额前,此时的她看起来没精打采,他忽然很想替她拨开乱发。 任天真目光迎向他,“不然呢?”傅冬平下意识地俯身靠近她,看着她的目光越来越深邃,“有没有人告诉过你,你并不是个很善于,以她的谨慎,她怎么可能和素昧平生的自己结伴调查。 下意识地细看任天真,傅冬平忽道:“你难道是曲阿姨的女儿小天真?”这回变成任天真惊讶,虽然她没立刻说话,但傅冬平也知道自己猜对了。 “你小时候去过我家,你不记得了吧,那时候你好像只有三四岁,我八岁,我记得你是跟你父母一起去的,他们跟我爸是大学同学,曲阿姨长得好漂亮,我当时都看傻了。” 傅冬平完全记起来了,难怪他第一次听到任天真这个名字会觉得耳熟,二十年前,他们是见过的,听到她用奶声奶气的声音告诉他,她隐藏情绪的人?” 任天真心里一凛,的确有个人曾这么评价过她,那个人还告诉她,要学会控制自己的情绪,不要过于偏激和情绪化。 两人目光相接,气氛先是僵持,渐渐又缓和下来,任天真吁了口气,“如果我告诉你,你能不能保守秘密?”“你信不信我?”傅冬平望着她。 任天真抿了抿唇,“其实,当年和我爸一起到云梦山来的几个人里,就有你父亲,不然的话,我哪会轻,以她的谨慎,她怎么可能和素昧平生的自己结伴调查。 下意识地细看任天真,傅冬平忽道:“你难道是曲阿姨的女儿小天真?”这回变成任天真惊讶,虽然她没立刻说话,但傅冬平也知道自己猜对了。 “你小时候去过我家,你不记得了吧,那时候你好像只有三四岁,我八岁,我记得你是跟你父母一起去的,他们跟我爸是大学同学,曲阿姨长得好漂亮,我当时都看傻了。” 傅冬平完全记起来了,难怪他第一次听到任天真这个名字会觉得耳熟,二十年前,他们是见过的,听到她用奶声奶气的声音告诉他,她易答应跟你合作。” 傅冬平惊愕不已,怪不得他隐隐觉得任天真接受他的提议太过容易,没想到竟有这样的隐情,要不是知道底细,以她的谨慎,她怎么可能和素昧平生的自己结伴调查。 下意识地细看任天真,傅冬平忽道:“你难道是曲阿姨的女儿小天真?”这回变成任天真惊讶,虽然她没立刻说话,但傅冬平也知道自己猜对了。 “你小时候去过我家,你不记得了吧,那时候你好像只有三四岁,我八岁,我记得你是跟你父母一起去的,他们跟我爸是大学同学,曲阿姨长得好漂亮,我当时都看傻了。” 傅冬平完全记起来了,难怪他第一次听到任天真这个名字会觉得耳熟,二十年前,他们是见过的,听到她用奶声奶气的声音告诉他,她叫天真。 任天真凝望他片刻,还是摇了摇头,“我不记得了。”“这么说你真的是曲阿姨的女儿?”傅冬平有点激动,时隔多年,谁能想到他们会在这样的地方重逢。 任天真轻轻嗯了一声,表情中有一丝奇怪的冷淡。 “那你怀疑我爸吗?” “应该跟他无关。” 第44章 然而,傅冬平只是走到她身边站定,没有搂她的肩膀也没有搂她的腰,只是充当人肉背景,两人并排站着,脸上的笑容都十分僵硬。 拍完照,那一家三口借故离开,留下他俩单独相处。多日不见,两人都有点尴尬,虽然近在咫尺,心却仿佛已经相隔天涯。 “这几天为什么不接我电话?”傅冬平看着任天真白皙的脸,她的眉毛淡淡弯弯的,眼睛仍然像山泉一样清澈,可是,却已经照不见他的影子。 任天真明亮的眼睛闪了闪,也看着他,“那天晚上,你是不是跟白素在一起?” 傅冬平愣住了,很快想起那个陌生来电,也想起她这些天的冷淡,心中苦涩地冷笑,如今这种情况,她还会吃醋? “是。”他并不否认。 他的态度让任天真有点误会,以为他供认不讳,心里一阵难过,可还带着点希望,哑着嗓子问他,“那你跟她……你们……” 眼见她说不出口,傅冬平的表情依然平静,“我不想解释什么。” 任天真的眼眶顿时红了,他竟然毫不否认,可见他今天来就是打算告诉她这件事,于是她冷笑着说:“怪不得你把她从云梦山叫来,我早该想到。” 忍住心底喷薄欲出的怒气,任天真逼着自己把眼泪收回去。傅冬平木然地看着她背影,心里忽然有一种奇怪的期待。 任天真回过头来,恨恨地看着他,却没有说出他想听的那个字,反而说:“我祝你们幸福。”说完,她头也不回地走了。 傅冬平心痛难言,他多么希望,任天真的反应再激烈一点,哪怕是说恨他,恨他一辈子,都好过这样冷笑着离开,这丫头的心比他想象中更为冷漠坚硬。 她难道都没想过,他特意来参加她的毕业典礼,仅仅是为了想跟她斗气? 走了很久很久,任天真终于哭出来,迎面遇上来找她的温嘉明,心里更难受了。 温嘉明看到任天真红着眼睛抽泣,以为她是舍不得离开毕业离开学校,上前安慰她,“天真,别哭,跟我去见个人,对你的面试会有很大帮助。” “可我还没换衣服。”任天真看着自己身上的硕士服,怎么也不觉得这一身能出去见人。 “那怎么办?” “你等我一下,我把袍子脱了。”任天真把帽子一摘,把长袍也脱下来,卷成一团,“这下可以了。” 傅冬平去停车场开车,刚系好安全带,就看到任天真上了温嘉明的车,愤怒和失望的感觉瞬间占满心头,猛拍了一下方向盘。 然而,发泄过后,心忽然空虚起来,疲惫地像个老人,懊恼自责,为什么要跟她说那种赌气的话,为什么不好跟她谈谈,她会主动问起,说明她还关心,好好跟她解释一下,或许还不至如此。 就在两天后,电视台工作的那个朋友打电话来告诉傅冬平,任天真的笔试成绩已经出来了,她考得还不错。 “第二?我以为她会第一。”傅冬平心里挺高兴,总算那丫头没白花精力。 “第一是复旦的一个女孩,任天真申论部分写得不如人家,胜在形象气质好,面试会占很大优势。” “面试什么时候开始?” “我今天打电话给你,就是想说说这件事,你这个丫头家里够有面子的啊,居然把我们副台长都给公关了。” “什么意思?”傅冬平不得其解。朋友神秘笑笑,“听说她们学校有个教授是副台长在美国留学时的同学,关系相当不错那种,对方出面把她引荐给副台长了。” 傅冬平明白了,心像是坠入深渊,久久不能平静。 “那丫头非池中之物,好自为之啊,兄弟。”朋友善意地提醒傅冬平。 “我知道那个人,那个教授是她父母找的关系。”傅冬平怕电视台有不好的传言影响任天真,替她圆过去。 朋友笑笑没说话,傅冬平烦恼地闭上眼睛,很久很久都没有睁开。 顺利通过两轮面试以后,终于等到了第三轮面试,面试主考官是鹭岛电视台副台长,任天真在温嘉明的引荐下已经在私下里见过他,因此在考场上遇到,也不是十分紧张。 参加过多次模拟面试,此时她也算是身经百战,面对多位考官,用中英双语流畅地播报了一段天气预报,又现场表演了一段小提琴独奏展示才艺,出众的形象气质和伶俐的表现很快获得评委好感。 副台长点点头,低头打分,任天真向众人鞠躬,退了出去。 电视台招待所有来参加面试的考生在广电大厦餐厅吃饭,任天真端着餐盘,见到处人满为患,站了好几秒才看到空位。 对面坐着的人一看到她就叫她名字,“你是任天真?”任天真抬头看他,觉得眼熟,可又想不起来他是谁。 “您是——” “我是傅冬平的朋友,我姓何。” “哦,是您,上回谢谢您,让我有机会登上直播台。”任天真对老何印象很好。那天傅冬平带她来的时候,他非常健谈,而且随和。 “谢什么,举手之劳。我先走一步,带我向冬平问好。”老何并不知道任天真和傅冬平已经分手。 “好。”任天真讪讪的。想起傅冬平,心头一阵酸楚。 广电餐厅是自助式的,饭菜种类很丰盛,可任天真吃着吃着就没了食欲,心里始终像是惦记着什么事。 拿出手机给傅冬平打电话,他很久都没有接听,但最终,电话里传来他懒洋洋的声音。 “喂?”他明知道是她,但是语气很冷淡。 “我今天面试,挺顺利的。”任天真鼓起勇气跟他说话,尽管心里有千言万语,一时间也不知从何说起。 “恭喜你啊,梦想成真。”傅冬平的语气依然是那种漠不关心的淡然。 忽然就生疏地像陌生人,任天真眼泪涌出来,哽咽说:“我还得感谢你呢,没有你鼓励,我说不定还没有勇气参加这个考试。谢谢你啊……” 她不住道谢,情绪似乎有点失控,傅冬平有点察觉,但又不敢相信自己的判断,隔了半晌才说:“谢什么,是你自己足够努力。” 直到挂电话,彼此也没有说出心底的话,任天真强打精神,离开了餐厅。 办公室里,傅冬平心烦意乱地坐在办公桌前,看着设置为手机屏保的任天真照片发呆,好不容易等到她主动打电话来,又被他冷淡的态度给打断了。 这些日子以来,他始终被一种情绪困扰,不愿主动去和她言归于好,想狠狠给她一次教训,不想再向她低头,可是又常常有一种莫名的恐惧,怕就这么失去她。 疲倦地揉了揉眼睛,正准备打电话叫秘书帮忙订快餐,秘书先打电话过来,告诉他,有个白小姐找他。 “白小姐,哪位?”他不记得客户和工作伙伴里有姓白的女人。 “生面孔,她说是你的朋友。”秘书见白素拎着饭盒,猜测她是不是来给傅冬平送午餐,虽然不认识,却也不敢怠慢。 白……啊,白素!傅冬平的大脑经过短暂短路之后又恢复了正常,让秘书带白素进来。 走进傅冬平的办公室,白素欣赏地打量一番,到底是设计师,他的办公室既高雅又充满人文气息,一整面的落地窗,能欣赏鹭岛最美丽的海岸线,屋顶和墙面的打光以柔光为主,非常符合人的眼睛对光线的适应度。 “稀客,你怎么有空过来?”傅冬平绕过办公桌去给她拉开椅子。 白素把饭盒放在桌上,解开外面的布包袱,把饭盒一层层打开,“闲来无事,做了点吃的,一个人吃独食总归无趣,我在鹭岛又没有别的朋友可以分享,就想到你了。” 傅冬平正饿着,看到那些琳琅满目又精致的食物顿时眼前一亮,笑说:“却之不恭,我就不客气了。” 白素把准备好的筷子给他,饶有兴趣地看着他大快朵颐。 他在办公室里穿着很衬托气质的正装,举止斯文得体,浑身上下散发着一种成熟睿智的精英范儿,却又不失年轻男人独有的可爱和呆气。 白素看着他的手,修长的手指一看就很灵巧,不知道这样的手抚摸在皮肤上是什么感觉,目光再一抬,正好落在他挺直的鼻梁上,他的鼻子长得好,让整个面相看起来很周正。 可是他头也不抬,似乎并没有注意到她含情脉脉的眼神。 “想不到你不仅人长得漂亮,连厨艺也这么好,老天爷太偏心了,有些人又懒又笨,有些人却兰心蕙质。” 说到这里,傅冬平顿了顿,忽然想到那时候任天真说他笨得连煮鸡蛋也不会,莫名的忧伤滋味席卷心头。 “你要是喜欢吃,以后可以经常去我那里吃,反正我一个人做饭,多了也吃不了。”白素不失时机地说。 “那怎么好意思呢?” “只怕你不赏脸。” 成年男女,话不说自明,傅冬平没有接话,白素也就知趣地没有往下说,随手拿起他桌上的水晶莲花镇纸看了看,又放回去,这么女性化的东西,想必是他某位女友的手笔。 “哦,对了,我来还有件事想问你,我想办*身卡,不知道你有没有好一点的健身中心介绍?”白素望着傅冬平。 傅冬平这才抬眼看她,“这附近就有一家,我经常去,你不嫌远的话,我一会带你过去,环境不错,设施也齐全。” “那正好,你的私教也可以介绍给我。”白素笑起来的时候,一双美目顾盼神飞、妩媚多姿,乖巧地把双臂放在傅冬平办公桌上,不落痕迹就把他桌上的相框给放倒了。 傅冬平看着那个相框和办公桌“亲密接触”,照片里那个人以后只能对着木头桌面笑,心里有一种奇怪的感觉,不知不觉嘴角起了笑意。 带白素去附近的健身中心,两人过马路,人多车多,白素下意识叫傅冬平,“你等等我。”傅冬平放慢脚步等她。 他们都没注意,任天真从地下通道出来,一眼就看到他俩,而他们从她面前经过,竟然没看到她,一擦肩就过去了。 大概是怕跟不上他,白素拉着他胳膊。 任天真提着两杯热奶茶,呆立街头,踌躇间转身返回地下通道,事已至此,没有见他的必要了。 恍惚好像看到天真,傅冬平扭头去看,热闹的地下通道出口人影憧憧,哪里有半点她的影子,自嘲地想,这段日子以来,越发老眼昏花,每每看到和她差不多头发长度、差不多身材的女孩都会出现幻觉,以为那是她。 飞快跑进地下通道,任天真把奶茶扔进垃圾桶,一路跑向站台,人太多的地方,总让她有一种压抑感和窒息感,只想尽快离开。 鼓足了勇气过来,哪知道竟让她撞上这样的场面,想哭,但是哭不出来,也许这样无疾而终,对他俩来说就是最好的结局。 带白素到健身中心门口,傅冬平没有陪她进去,“你自己进去看看吧,觉得可以就办张卡,不好的话,我再帮你打听别的地方。” 不知道因为什么,他的情绪比来的时候低落很多,一路上什么话也不跟她说,只顾往前走,白素暗自叹口气,他不是不周到,但他的周到很有分寸,维持在礼貌范畴内,不会显得过分亲近,但若有心想接近他,他这种礼貌距离就带着疏远了。 回公司的路上,傅冬平打电话给秘书,“我不在的时候,有没有人找过我?” 趁着老板不在,秘书正偷偷上网逛淘宝,逛得正high的时候忽然接到电话,脑筋瞬间短路两秒钟,忙不迭说:“没有访客。” “有电话吗?” “也没有,有的话我会及时通知你的。”秘书看着他陪那位送餐来的漂亮女人出去,知道他一时半会回不来。 傅冬平一阵失望,果然是自己眼睛花了。 第45章 补眠过后,精神好了很多,收拾好行装后,傅冬平去找任天真,哪知道,敲了半天门,她都没来开门。 第十一章人在天涯断肠处 餐厅里,傅冬平一进门就看到任天真端坐窗前,向她走过去。 “今天天气不好,你还要去吗?” “白天不会下雨。”任天真观察着天色。 “真的?” “空气中水分不够,积雨云形成的水滴重力达不到降雨标准,但是到傍晚前后,经过一天的水分集聚,很有可能会下雨。” 傅冬平见她说得一本正经,忍不住笑一声,很想伸手去捏捏她绷紧的小脸,又克制住了,他们不算熟,还没到能动手动脚的地步。 “小宇一早开我的车送奚瑶瑶和童曦回鹭岛,我们今天只能步行。” “我知道,早上童曦跟我说了。” “天真,你精神不好,不用再多休息休息吗?”傅冬平见任天真眼睛下方一圈青色,显然是失眠造成的,怕她撑不住。 “不用。”任天真并没有心思休息,心里只有断肠崖。 吃完早点,两人商议出发,傅冬平让任天真等一等,他要先去找白素。任天真没有等他,先行离开。 傅冬平去告诉白素,他和任天真出发去断肠崖,要是到傍晚还没回来,也没打电话给她,就请她通知警方。 “真是固执,死的都是你们这些不听劝的。”白素无奈地说。傅冬平笑笑,“又不是无人区,我就不信我过不去。” 走到门口,已经不见任天真身影,傅冬平猜到她先走了,跑去追她。 “也不等我,自己就跑了。”傅冬平拍拍她肩,嗔怪一句。任天真瞄他一眼,“怕你进了女妖精的盘丝洞出不来。” “切,你这丫头,敢这么说你哥。”傅冬平听她语气酸溜溜的,心情顿好。 “我可没认你当哥。”任天真没好气地说。 “那是谁小时候去我家叫我冬平哥哥?牙还没长齐,就抱着个芒果啃啊啃,啃得一脸都是芒果汁。”傅冬平调侃地笑。 什么?任天真不解地看着他,她怎么不记得自己在他家吃芒果? 傅冬平却像是能猜透她心思,故意说:“你太小了,什么都忘了,我可记得。”看她这样子,也不会记得当年的事,所以他信口开河,也不怕她会戳穿。 进入深山里,路越走越险、越走越窄,路边树林茂密,放眼望去就是万丈悬崖,稍不留神就可能摔下去粉身碎骨。 “听说这里有古代的悬棺,不知道我们能不能看到。”傅冬平看着峭壁,问任天真。任天真想了想,“应该能,据记载断肠崖下就有几十具悬棺。” 一路上几乎没有防护措施,景区管理处只在特别险峻的地方设置了木栈道和铁索,渺渺入云,身后就是巍巍青山,两人系好安全绳,怕一个不小心就失足。 到了最险峻的断肠崖,傅冬平侧身紧贴着山壁,嘱咐任天真,“慢点走,别往下看。”“你也当心。”任天真抓紧安全绳,亦步亦趋往前挪动。 “自从走过华山的长空栈道,这些对我来说都不算险。” 尽管脚下就是几百米深谷,傅冬平依然游刃有余。荡胸生层云,决眦入归鸟,一只不知名的鸟雀好奇地停在傅冬平头上。 “哪里来的鸟,竟敢啄我耳朵。”傅冬平嘀咕一句,不敢大意,挥手赶走鸟雀。任天真回头去看,忍不住笑。 哪知她这一笑,竟忘了脚下的木栈道并不牢固,差点踩空,好在傅冬平及时护住她。任天真吓得脸色煞白,在傅冬平臂弯里不敢动。 傅冬平却笑她,“你差点就成仙了。”任天真没说话,腿不听使唤,怎么也迈不开步子。 “怎么不往前走了?”傅冬平问。 “走不动。”任天真苦着脸。 “腿软了。”傅冬平轻声说,“很正常,我们休息十分钟再走。” 峭壁边上,两张脸几乎贴在一起,感觉到温暖,任天真的心渐渐安定下来,也敢大着胆子往外看了,脚下就是深谷,耳边只有风声和他的呼吸声。 不得不说,这里虽然只是断肠崖的半山腰,却能观赏到云梦山最壮观的景色,层峦叠翠、雾霭沈沈,人仿佛飘在云里雾里,成为自然画卷的一部分。 “听说这里能看到仙人骑鹤,不知道我们有没有这个眼福。”傅冬平自言自语间,小心翼翼地拿出手机拍照留念。 任天真心想,这个人还真潇洒,在这样险峻的地方都能谈笑风生,若不是他,而是远方那个人陪着她在这样的地方,会成为记忆中一个永恒的画面。 “怕不怕?只有到这种地方人才能体会,什么叫一失足成千古恨。”傅冬平任何时候都不忘记调侃。任天真听到这话,一种伤感的情绪兜上心头,闭上眼睛不看他。 “我记起来,听我父母提过,曲阿姨后来再婚了,也就是说你还有个继父?”傅冬平问。 “别提他!”任天真忽然暴躁。 傅冬平看着这个倔强的丫头,一双纯净明亮的眼睛里有一缕抹之不去的悲哀,理解她的情绪,靠在她耳边说:“临出发前,我去跟白素说,要是我们傍晚还没回去,就让她报警。” 任天真这才舒展开眉头,目如秋水秀眉弯弯,有一点难以捉摸的笑意在嘴角。 “你笑什么?” “笑你们这些男的,上了当也不自知。” “什么意思?”傅冬平莞尔一笑,这丫头难道是吃醋了? 任天真瞄他一眼,“她房间里点的香是晚香玉,男人一闻就会晕头转向。”傅冬平讶异一声,又有些恍然,“原来那香有催情的作用,可以引发人的*。” 怪不得他闻到那香燥热难耐,做了一晚上的春梦,原来有心人动了手脚。 任天真听他说得直白,脸上一红,顾着脚下又不敢有所动作。傅冬平逗她,“你怎么知道是上了当而不是心甘情愿?” 任天真见他英俊的脸上满是戏谑,悻悻然瞪他一眼,“白素贞也姓白,涂山氏是一只白狐幻化。” “你的意思是,白素也是一只千年狐狸精?”傅冬平笑着,隔了一会儿才又说:“她要是妖精,你就是仙女,说真的,我刚遇到你那时候,总觉得你是山里的精灵,不像个真人。” 低头凝视着任天真,这丫头生得好相貌,皮肤白嫩得近乎透明,真真当得起“肤若凝脂”四个字,他交往过的女朋友不少,没有一个人皮肤比得上她,闭着眼睛的时候,纤长的睫毛卷卷的,看起来十分可爱,也不知是害怕还是生气,睫毛一直在闪,分明是想看又故意装作闭着眼睛。 嫩豆腐一样让人想咬一口,这样的女孩,天生是要给男人来疼、来爱的。 “有没有人告诉你,你的眉毛长得很好看?细细弯弯的,像两道新月,难怪古人诗里形容,新月如眉。” 任天真实在忍不了他的肉麻赞美,睁开眼睛,神情淡漠看着他。 傅冬平有意凝视着她,“你的眼睛长得也好看,翦水秋瞳、神动能语,就是别目露凶光,影响别人心情。” 这回,任天真没沉默,语带讥诮,“你在卖弄你会的成语多吗?”傅冬平才不理会她的挖苦,“我在赞美你,你听不出来吗?” “你的形容词留给别人吧,我不吃这一套。”任天真又闭上了眼睛。平常看着道貌岸然的,哪知道骨子里一样轻佻,大概男人都这样。 傅冬平看得有趣,又逗她,“要是我俩摔死在这里,不知道别人会不会以为我们是殉情。”“天还没黑,你就做起梦来。”任天真反唇相讥。 “你昨晚怎么也没睡好啊,做梦了?” 他本是随口一句,任天真却睁开了眼睛,“梦见我爸,他告诉我,他是从断肠崖的峭壁旁掉下去的,应该就是我们现在站的地方。” 见她脸上有些凄苦的表情,傅冬平搂住她,“别想那么多,我保证你会安全过去。” 气氛一下子变得亲昵暧昧起来,他身上的男人气息和暖暖的温度都让任天真无法抵御,可也奇怪,她不知不觉中竟感觉腿上轻松许多,“我好像能走了。” 傅冬平嗯一声,随手抓住一根岩壁边垂下来的粗藤,用力拉了拉,见拉不动,才交给任天真,“你抓着它别松手,这些古藤长了几百年,根扎得很深,能承受得住你的重力。” “那你呢?”任天真见他手里只有根安全绳,不放心地问他。傅冬平紧了紧腰上的安全索,又看了看前方的木栈道,“你走你的。” 任天真继续往前走,傅冬平紧跟其后。 大约过了半个小时,两人终于走过了最险峻的峭壁,走到相对开阔的地方,如同经历了一场生死考验,彼此心里都松了口气。 “如果我是永历皇帝,我会把宝藏埋在这附近,让那些盗墓贼上得来也下不去。”傅冬平观察了一下周围地形,觉得这里是个绝佳的藏宝处。 任天真点开手机里保存的路线图,若有所思,“马老师的路线图里标注这附近有个朝元洞。” “三花聚顶,五气朝元,听说朝元洞是古代一个道士修仙坐化的地方,云梦山自古以来就是传说中的仙山,居住着各种神灵精怪,只怕那洞中也有古怪。” 两人按着路线图去朝元洞,傅冬平说:“我仔细研究过这一带的地形图,断肠崖在整个云梦山山系位置非常特殊,是一条纵脉两条横脉的交汇处,说是咽喉之地也不为过,最高处海拔近两千米,而鬼王村就在断肠崖下,两者之间会不会有什么联系?” 任天真接着他的话,“你是说,当年朱由榔和他的部下选择以鬼王村为据点,是看中了断肠崖地形险峻,万一行踪被发现,可以退守到山崖上。” 傅冬平点点头,“白素说,断肠崖没有作为景区人为开发过,我看不尽然,这里早在几百年前就修了古栈道,可见古人早就发现这里易守难攻,是藏身盘踞的好所在。” “傅……傅冬平,我们去朝元洞看看吧。” “你叫我什么?”傅冬平笑道,“你该叫我一声哥。”任天真冷哼一声,“你韩剧看多了吧。” “我比你大,你不该叫我哥吗?”傅冬平不依不饶。任天真抿嘴一笑,揶揄他,“你留着精神去给奚瑶瑶当哥吧。” 傅冬平心里好笑,别看这丫头不声不响,什么事情都逃不过她的眼睛,都看得明明白白的。 走着走着,看到一个巨大的山洞,洞口黑漆漆的,里面似乎深不见底,傅冬平四处看看,“应该就是这里了,马老师的路线图上说,洞口很大,依稀能看到前人刻下的朝元洞三个字。” 任天真用手抚摸石壁,感觉有几处似乎有凹痕,叫傅冬平来看。傅冬平已经进洞观察了一遍,看到凹痕,更加确定。 “里面是个溶洞,有地下水,洞很深,你想进去吗?” “既然来了,当然要进去。” 第46章 第二天早上起来,任天真拿起手机才发现一直打在飞行模式,来电和信息都是空空如也,打着呵欠去浴室洗了个澡,人才感觉舒服一点。 在雁京安顿下来以后,任天真把长发剪短了,只留到齐肩,以饱满的热情投入到新生活之中,雁京是她出生并且生活了九年的地方,她对这里既熟悉又陌生。 每天下了课,她会去城里每一处古迹参观,感受这里的人文历史,偶尔也会和同学去街头巷尾寻觅美食,这是一个不同寻常的夏天,充满了对未来的憧憬。 温嘉明来看过她一次,给她带来很多生活用品,默契地不提那个字,如今他们相处更像是朋友。 为了款待温嘉明,任天真特意在招待所包饺子给他吃。 “一会儿你尝尝,茴香馅的饺子,特别好吃,我小时候经常吃。”任天真一边搅拌馅料,一边告诉温嘉明。 “茴香馅?二十年前我在雁京读大学的时候吃过,确实很好吃,这一晃好多年过去了。” 温嘉明洗干净手,帮忙擀饺子皮。任天真看了看,他的技术不错,饺子皮擀得又圆又均匀,想不到他学问做得好,做家务也在行。 两人干活比一个人有滋味多了,不知不觉,几十个圆胖胖的饺子就包好了,只等水开就能下锅煮。 听到手机响,任天真擦掉手上的面粉,拿起手机看看,来电显示竟然是傅冬平,她悄悄走到边上。 “喂——”她的声音有些颤抖,他很久没有主动给她打电话了。等了半天不见他说话,只得问他,“怎么不说话?” “不说话我挂了。”她不知道他又在闹什么情绪。 “天真——”傅冬平低沉的声音听起来有些沙哑,“你……最近好吗?” “挺好的。你有事吗?”她想,他忽然打来电话不会只为了问她好不好,他肯定是有什么事想说。 傅冬平正想说话,听到电话那边有个男人的声音,“天真,水开了,饺子可以下了,锅不够大,先下一半吧。” 那是温嘉明的声音,傅冬平心痛难言,没说什么就把电话挂了。 原来,从头到尾痛苦的只有他一个人,她早就快乐地适应了新生活,过着比以往更充实而丰富的日子。 很久很久,他身心疲惫地打了个电话给秘书,让她帮忙在一家西餐厅订位子吃午餐。 “两位?”秘书心知肚明,却故意跟他逗趣。 “对,两位。”傅冬平心绪稍和,又补充一句,“再订一束花。” 猜到傅冬平为什么忽然不说话了,任天真拿着手机发愣半天,咬了咬唇,回头看一眼,温嘉明正在熟练地下饺子,水蒸气让他的脸模糊不清,有一种说不清的情绪让她心里隐痛。 “听说你升系主任了,恭喜你啊。” 吃饺子的时候,任天真由衷地祝贺温嘉明。温嘉明淡淡一笑,“谢谢,其实从某些角度讲,我宁愿只当个教书匠。” 任天真给他倒酒,“来,我们喝一杯。”温嘉明端起酒杯,跟她碰杯。 看到任天真一杯接一杯地喝,温嘉明忍不住劝她,“天真,不要喝那么多,会醉。”任天真呵呵笑道:“不会的,我酒量很不错。” 一看到他就忍不住想起傅冬平刚才那个电话,想起傅冬平那时跟她一起喝酒,不住劝酒,“多喝一点,这酒好喝不上头,就算喝多了醉了,我也能把你送回家。” 眼前这个人斯文稳重,是不会像他那样油嘴滑舌的,然而,她是多么想念那个油嘴滑舌的人。 有些人就是这样,在一起的时候,没有察觉对方有多重要,一旦分别,才体会到自己已经习惯了他的一切,不知不觉就拿别人跟他比较。 白素接到傅冬平的午餐邀请,惊讶半天,但还是欣喜地赴约。傅冬平话不多,她主动说上半天,他偶尔才说上一两句。 “你知道吗,你这个人很奇怪。”白素说。 “哦?”傅冬平终于把注意力从食物上分给她一点点。 白素轻叹一声,低吟,“让人捉摸不透,大部分时间十分冷淡,偶尔也会耍耍小性子……比如,请我吃这顿饭……还有这束花。” 傅冬平这才明白,讪讪地陪着笑,“最近太忙了,老是忘记事情,早就说想请你吃饭,一直没匀出时间。” “今天不忙了?” “不忙。” “那我们去看电影吧。” 傅冬平说好。 温嘉明回鹭岛的时候,任天真去机场送他,两人在大厅话别。 温嘉明一反常态没有克制,手捧起任天真的脸,从她的额头吻到鼻梁。任天真惊愕着,却也没有反抗,心里澄明,原来自己对他是真的没什么感觉了。 “天真,回鹭岛后给我一个明确答复。”温嘉明凝视着任天真水光潋滟的双目,也没等她说话,就提着行李走了。 任天真目送他背影,耳畔还在回响他的声音,感觉原本还熙熙攘攘的机场大厅空旷得只剩他们两人。 一转眼,三个月的培训接近尾声,最后一天,主办方特意安排了晚宴,并且请到传媒大学的某个领导出面,替学员们颁发合格证书。 都是未来媒体人,吃饭的气氛搞得很热闹,任天真喝了点酒,再加上天气太热,室内开着空调过于封闭,很快就觉得头昏昏,不得不提前离场。 没想到的是,在酒店的大厅里竟然遇到傅冬平。乍然相见,还是在异乡,两个人都很惊讶。 傅冬平先恢复过来,上下打量着任天真,好像她是外星人,他已经彻底忘记了她往日的形象,“你怎么也在这里?” “我到传媒大学参加培训,今天结束……你呢?” “参加建筑行业年会,我得了年度最佳青年设计师奖。” “恭喜你啊。” 事务性的对话,任天真从他脸上看不出任何情意,甚至他在跟她说话的时候,眼睛偶尔看向她身后,她记得,那一面墙上是世界时钟。 “我先走了。”任天真见他心不在焉,匆匆告辞。 走到户外,被雁京的秋风一吹,她才觉得脸上凉飕飕的,原来眼泪也可以这样悄无声息流下来。 缓缓走在路边,忽然想,他会不会心里还挺喜欢她的,不然为什么都过了这么久,看到她还是那种冷淡漠然的表情?他待人一向礼貌,极少生气发火,一直对她耿耿于怀是不是因为放不下? 走得越久,酒精越发刺激神经,任天真买了一瓶矿泉水,索性坐在马路牙子醒酒。 仰脖喝了大半瓶,余光察觉身旁有个人一直在盯着自己看,她抬头看过去,果然看到傅冬平高大的身影,玉树临风一样,潇洒地站在她面前。 她别过脸,当没看见他。 “有没有时间?”他靠近她,蹲下问。 “没有。”任天真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看到他就会说些任性的话。 “那就算了。”他站起来要走。 “有时间。”任天真赶忙也站起来。 “是一号还是二号在跟我说话?”傅冬平退后两步,有意眯缝着眼睛看着她。任天真上前一步,“是一号。” “来,我带你去个好地方。” 傅冬平拉住任天真的手,到路边打了一辆车,让司机带他们去雁京某个有名的饭店,那里的涮羊肉全国驰名。 “你大概光顾着喝酒没怎么吃菜,才会醉成这样。”傅冬平用纸巾轻拭任天真汗津津的额头,替她拨开刘海。 “我哪里醉了,我才没醉呢,我就喝了三杯红酒。”被刚才的冷风一吹,其实她的头已经好多了。 “你没醉的时候,见到我说不定会躲开。”傅冬平静静地看着她,目光深邃。 “我才不会呢,为什么要躲开,你又不是妖怪。” 任天真解开衬衣领口的一粒扣子,露出晶莹纤细的脖子,丝毫没注意身边的男人舔了舔干涩的嘴唇。 下车后,看到那家店的招牌,任天真说:“为什么来这里啊,现在这天气吃羊肉火锅太热了。” 才九月底,雁京还没有到真正冷的时候。 “就是要热才好,大汗淋漓,那才痛快。”傅冬平握着任天真的手进店门。这个时间正是食客最多的时候,两人等了好久才等到位子,早已饥肠辘辘。 “涮羊肉很好吃,你要不要尝尝,偶尔吃一回,不会影响你吃素大计。”傅冬平吃得津津有味,忍不住劝任天真也吃。 “我不吃。”任天真只捡些素菜在碗里。 “看你热得满头汗,喝点冰啤。”傅冬平给任天真倒酒。 店里热火朝天,任天真吃得浑身是汗,冰啤酒喝下去舒服极了,完全没想到自己先喝红酒再喝啤酒会醉。 “吃点肉,小东西,你这么瘦,跟没发育好一样,就是长期吃素造成的。”傅冬平也喝了点酒,不知不觉就用一种宠溺的语气跟她说话,夹一筷子羊肉到她碗里。 “我不吃。”任天真嘴里嘟囔着,没留神却把羊肉吃进嘴里,想吐出来又觉得不好,只得吃下去。 傅冬平阴谋得逞,在一旁怪笑,又给她夹了一筷子。 “想不想尝尝牛栏山二锅头?” “白酒我不能喝。”任天真双颊晕红,分外美艳。傅冬平让服务生去拿一瓶二锅头过来,笑着调侃:“入乡随俗,尝一小口就行。” 醇酒送到唇边,任天真伸出粉红小舌舔一口,呛辣的酒味让她不断咂嘴,不敢再喝,傅冬平看尽她娇憨的模样,把那杯酒一饮而尽。 “我听说雁京的茴香馅饺子特别有名,你吃过没有?”傅冬平有意提起这个话题。任天真打了个酒嗝,讪笑,“当然吃过,我自己还包过呢,自己包的特别好吃。” “你不是吃素吗,茴香猪肉馅你也吃?” “我可以吃素馅的,也没人规定茴香就得配猪肉才能做饺子馅。” “那茴香肉馅的,你那回包给谁吃的?” 敢情他说这么半天,这句才是重点,任天真隔着火锅的雾气看着他那副斜眉怪眼的坏样子,恨得牙痒痒,“明知故问。” “真的是他?”傅冬平看着微醺的任天真,小小的面孔红红的,妩媚的双眼漆黑的眼珠亮晶晶,说不出的精灵可爱。 “我刚到这里没多久,他来看过我一次,给我买好多东西,我为了谢他,给他包饺子。”任天真有点醉了,没有隐瞒就把这事告诉他。 傅冬平心中像是打翻了五味瓶,各种滋味齐聚,不甘心又问她:“你接受他了?”“没有。”她的声音很小,几乎不可闻,再多喝一杯,她就能趴在桌上。 “我也来了,你会给我包茴香馅的饺子吗?” “想得美,给你吃狗粮还差不多。” “你们给我吃的狗粮已经够多了,任天真,你太不够意思了,我也想吃茴香馅饺子。” 离开的时候,任天真喝多了,浑身燥热,走路还直打晃,傅冬平问她住在哪家酒店。 “没住酒店……住的招待所。” “哪家招待所?传媒大学招待所?那里挺远的,坐地铁过去都得一个小时。” 任天真四处张望,发现地铁通道就在不远处,正要过去,被傅冬平一把拉住。 “还是去我那里吧,离这里特别特别近,特别特别方便,走过去就行。”傅冬平像个诱拐少女的惯犯,嘴上说着甜言蜜语,行动迅速而大胆,拉着任天真过马路,步行五分钟到他住的酒店。 一进房间,任天真刚想开灯,身体已经被抱住了,听到他在黑暗里笑。 “我们玩个游戏好不好?”傅冬平把她转过来,在她耳边暖暖地呵气,“看谁先把衣服脱光。” 本来就热,他还偏偏靠那么近,任天真觉得自己都要窒息了,衬衣湿漉漉沾在身上非常难受,直到被傅冬平拉进浴室里,花洒的水喷了一身,她才有些许清醒。 浑身上下全湿透了,水花不断溅入眼中,任天真本能地闭上眼睛,叫喊,“你要干什么呀?”“你不知道,你跟我来?” 第47章 多小时了,怎么又转回了原地?你看那块大石头,我记得半小时前就看到过。”夏霆宇指着车窗外给开车的同伴傅冬平看。 傅冬平剑眉微拧、表情坚毅,双手稳稳把着方向盘,“我跟着导航提示开的,不会有错,那些石头只是长得像,并不一定就是同一块。” 夏霆宇摇下车窗看天色,“我们得快点,山里已经起雾了,天黑前再找不到流云驿站,就得在野地里过夜。” 傅冬平没做声,看了一眼导航仪地图,再次确认位置。 “你看,看那个亭子,我可以负责任的告诉你,二十分钟前我看过一模一样的。”夏霆宇又叫起来,最后还来了一句,“我们是不是遇到传说中的鬼打墙了?不然怎么在山里开了这么久,还是在附近兜圈子?” “要不,我们下去看看,做个记号?”傅冬平一方面受不了他聒噪,一方面心里也着急,把车速减下来,停车在路边。 下了车,冷风冷雨扑面而来,直往脖子里灌,傅冬平打了个寒颤,把冲锋衣帽子兜在头上,天边的云层很厚,看来这场雨短时间内停不了。 “去前面休息一下。”夏霆宇点了一支烟,也没等傅冬平答话,径自走向十几米外的凉亭。 凉亭不知建于何年何月,亭顶和立柱看起来斑驳破旧,看到凉亭里坐着三个躲雨的年轻女孩,夏霆宇更来劲了,扔掉烟头踩了踩,从容上前。 女孩们看到有男人过来,纷纷抬头去看,目光中流露出警觉之意。 夏霆宇放下冲锋衣的帽子,主动跟她们打招呼,“美女们,雨太大了,借地方避雨。”天有点冷,他搓着手。 见他俩都是年轻小伙,看起来还算斯文,女孩们稍微放下戒心,其中一人主动站起来,坐到同伴身边,把位子出来给他们坐。 傅冬平看到亭子中间的破旧石碑上有文字,取出手机拍下来。 “这块石碑有些年头了。”夏霆宇也看到石碑上残缺不全的文字,探头问傅冬平,“你看像哪个朝代的?” “螭首龟趺,石碑的主人应该官居三品以上,看花纹像是明代。”傅冬平仔仔细细替石碑前后拍照。他是学建筑的,对中国的古建史颇有研究。 “我也觉得像明代的,碑文依稀能看出是颜体,听说这一带在明代万历年出过一个探花郎,尤擅书法,以一手颜体字得到内阁首辅张居正赏识,不知道这是不是就是那位探花郎的墓碑。” 眼见三个女孩在一旁侧耳聆听,夏霆宇越说越来劲。 “这是墓碑?那我们坐的这个地方岂不是——”一个短发女孩害怕地跟同伴小声嘀咕。 她的同伴笑她,“这有什么,中国这么大,哪里没死过人,几百年前一块石碑有什么可怕的。” 夏霆宇自来熟,主动告诉她们,“这可不是一般的墓碑,能建碑亭,说明墓碑主人不仅有身份,在当地还极受老百姓爱戴和赞誉,坟墓和尸骨早已风化,碑亭却还保存着。” 短发女孩试探地问:“那这底下,是不是有墓室?” 夏霆宇笑说:“应该是没有了,在当地这么有名的人,墓肯定被盗墓贼光顾过,只剩个碑,当地的百姓为了保护这块石碑不受风吹日晒,才建了碑亭。” “原来是这样。”短发女孩终于不那么害怕了。 夏霆宇主动跟她搭讪,“你们是到云梦山来旅游的游客吗?是不是去流云驿站?正好我们也去那里,可以跟你们结伴,天快黑了,你们几个女孩子路上不安全。” 流云驿站是云梦山最好的民宿,来这里的游客大部分会选择入住那里。 “好啊好啊,我们正想找人结伴呢。”短发女孩忙不迭道,她早已注意到,对着墓碑不停拍照的那位是个帅哥,眼前这位长得也不错,有他们同行,旅途应该会很有趣。 “我叫夏霆宇,他叫傅冬平,你们怎么称呼?” “我叫童曦,她叫奚瑶瑶。”短发女孩笑起来腮边有两个酒窝,看着俏丽可爱。 夏霆宇主动跟奚瑶瑶打招呼,叫奚瑶瑶的女孩瞅了夏霆宇一眼,又瞅了瞅傅冬平,跟他笑笑,而坐在奚瑶瑶边上的另一个女孩整张脸被压低了帽檐的棒球帽和口罩挡住,看不清面容。 “你们三个没开车吗,怎么上来的?”夏霆宇没话找话。 童曦主动告诉他,她和奚瑶瑶两人都是大三的学生,趁着寒假出来散散心,从学校坐长途车到云梦山脚下的县城,下车以后一路步行。 旅游攻略上说,步行四十五分钟就能到,但她俩走了快两个小时,还没找到,雨下得越来越大,她俩只好在亭子里休息休息。 “我的脚都走出泡了。”童曦忍不住抱怨,声音娇柔婉转,让人一听就生怜爱。 “嗨,原来你们也跟我们一样,迷路了。”夏霆宇既觉得幸灾乐祸,又有同病相怜之感。 “瑶瑶说,我们可能遇上鬼打墙了,我发誓,我看过同样的景物不止一次。” “对对,我们开车在山里转了一个多小时,还没找到地方,说不定就是鬼打墙。” “不是鬼打墙。” 众人一愣,才发现是那个一直戴着口罩没说话的女孩在说话。 “是这里的人故意建了一模一样的建筑物,混淆视线,不想让外面的人进山。”女孩穿着棒球衫牛仔裤,编着松松的两根麻花辫,看起来年纪不大。 “你怎么知道是一模一样的,而不是同一个?”奚瑶瑶有点不服气。女孩道:“我每到一处都做了记号,这个石碑没做过记号,所以肯定不是原来那一个。” 傅冬平看了那个女孩一眼,面目模糊,但眼睛很亮,抚摸着石碑,若有所思,“我也觉得不像是同一个,虽然刻纹和样式都是一样的,但细看每块石头风化的程度又不太相同,应该是古人故意为之。” 看雨势渐小,傅冬平打电话到流云驿站,询问一番之后,告诉众人,云梦山这里地形复杂,按导航走就没错。 几个人从亭子里出来,看到戴口罩的女孩独自走向前方,傅冬平喊她:“喂,你不跟我们的车走?”女孩没回头,只摆了摆手。 “你一个人走要走很久才能到,还是跟车走吧。” 女孩还是没回头,傅冬平只得作罢。 童曦和奚瑶瑶很感兴趣地看着傅冬平这辆威风凛凛的黑色悍马,叫道:“好酷的车,是悍马h2这车得一百多万啊。” “不错嘛,能认出型号。”夏霆宇替她们打开后座车门。两个女孩上了车还在议论。 “这车底盘可真高,一般人开不了。” “这种车本来就是给男的开的,车身太大,女孩子开不动的。” 车发动起来,很快从戴口罩的女孩身旁经过,夏霆宇看看她身影,嘟囔一句,“真是个怪人,有车不坐。她跟你们不是一路的?” “不是,我们不认识她,是在鹭岛来这里的长途车上遇见的。” “她很傲的,我们拿矿泉水给她喝,她都不喝。” 两个女孩争先恐后把遇到口罩女孩的经过描述一遍。 “她大概经常独自旅行,警惕性很高。”傅冬平客观地说。 “你们也是鹭岛过来的?太巧了,我们也是。”夏霆宇惊喜不已,“你们是鹭岛当地人?” “我们是鹭岛大学的学生。”童曦一看就很单纯,没几句话就把自己的身份和学校报了一遍。 夏霆宇趁机跟她们说:“你们以后出门也要提高警惕,幸好遇到的是我们,要是坏人,千万不能上他们的车。” “坏人脸上又不会写个坏字。”奚瑶瑶心直口快道。 “就是,好人坏人我们还是分得出的。”童曦附和她。 按着导航提示,车又在山路上开了十几分钟,夏霆宇第一个看到流云驿站巨大的霓虹灯招牌,赶忙指给众人看,几个人都很兴奋。 流云驿站依山而建,四周绿树环抱,外表看起来很气派,有白色欧式立柱和拱形门,还有宽敞的天台和门前花园,是,好人坏人我们还是分得出的。”童曦附和她。 按着导航提示,车又在山路上开了十几分钟,夏霆宇第一个看到流云驿站巨大的霓虹灯招牌,赶童曦跟夏霆宇已经混熟了,看着他签字办手续,好奇地问:“夏哥,我们订的是二楼客房,你们住几楼?” “巧了,我们也住二楼。”夏霆宇心花怒放。 山间旅馆停车的场地不是很大,好在此时不是旅游旺季,只有几辆车,地方还算宽敞。 傅冬平停好车下来,看天快黑了,下意识看向旅馆前的公路,之前那个独自上路的女孩到现在还站正门要穿过一片碧绿的草坪,草坪两边种着园艺花卉,错落有致的鹅卵石铺成一条花间小径,和周围此时天色渐暗,驿站灯火辉煌,仿佛从天而降的宫殿,令赶路至此的人心情不由得就振奋起来。 夏霆宇热心地告诉两个女孩,“听说这里以前是国民党某个高级将领的私邸,解放后收归国有,再后来又被地方政府卖给了现任主人开家庭旅馆。” “我最羡慕这样的生活了,采菊东篱,与世无争。”童曦爱幻想,觉得开民宿旅馆是个特别浪漫的事。 “那得有钱才行,买下这里肯定不便宜。”奚瑶瑶在一旁插话。 下车后,夏霆宇去前台办入住手续。童曦跟夏霆宇已经混熟了,看着他签字办手续,好奇地问:“夏哥,我们订的是二楼客房,你们住几楼?” “巧了,我们也住二楼。”夏霆宇心花怒放。 山间旅馆停车的场地不是很大,好在此时不是旅游旺季,只有几辆车,地方还算宽敞。 傅冬平停好车下来,看天快黑了,下意识看向旅馆前的公路,之前那个独自上路的女孩到现在还不见影子。 从停车场到驿站正门要穿过一片碧绿的草坪,草坪两边种着园艺花卉,错落有致的鹅卵石铺成一条花间小径,和周围的景观浑然天成。 一走进旅馆大堂,傅冬平就看到一个年轻女人坐在沙发上,高跟长靴包裹着细长的双腿,她对着落地窗,一边看书一边抽烟,很妩媚的样子,视线多停留了一会儿。 那女人像是知道有人在看她,一扭头,正好和傅冬平的目光对上,傅冬平但笑不语,坦然地把视线移开。女人看着他颀长背影,淡然地吐了口烟。 折腾一天,到了傍晚的时候才得以休息,夏霆宇一看到床,衣服也不脱,直接扑上去睡倒。傅冬平在一旁收拾行李。 “小冬哥,你看到旅馆的老板娘没有?长得很有味道。”夏霆宇悄悄问傅冬平。傅冬平摇头,“哪个是老板娘,我没注意。” 第48章 吃过饭以后,几个人陆续上楼。路过任天真房门口时,童曦跑去敲她房门。 “有事吗?”任天真已经散开一头浓密长发,看样子像是准备洗澡,长发间一张脸素颜清丽,有着不可方物的美感。 “那个——”童曦很想说,姐姐你真漂亮,可到了嘴边变成,“外面雨下得挺大的,还打雷,不如你到我们房间里睡吧,还能有个伴儿。” “谢谢,不用了,我不习惯跟别人睡一张床。”任天真维持着一贯的冷漠和疏远。 童曦讨个没趣,只得作罢。 “我就说她不会答应吧,你看,你偏要碰钉子,你就直说你害怕,让夏哥哥陪你好了。”奚瑶瑶在童曦耳边狡黠地笑。 “讨厌。”童曦搡了搡她,两人一路打闹着回房间。 回到自己房间里,傅冬平有意问夏霆宇,“你觉得不觉得她有点怪?” “你说谁?口罩姐?看样子你对她很有兴趣。”夏霆宇坐到床上,手按着电视遥控器,不停换台。 傅冬平自然矢口否认,“别胡说,我对她没兴趣。我就是觉得她有点怪怪的,这回到云梦山似乎有别的目的,下午我在鬼王村看到她,好像在找人打听什么事。” “那又怎么样,也许她也听过那个村子的传闻,对那里格外感兴趣呢。”夏霆宇对任天真没有那些好奇心,虽说她长得漂亮,可拒人千里,不像童曦那么可爱活泼,让人一看着就喜欢。 “晚上玩笔仙,明明是她装神弄鬼,你们一个个却玩得不亦乐乎。”傅冬平再次点出一个事实。 这回,夏霆宇有些诧异地把视线从电视上转移到傅冬平脸上,见他不像是开玩笑。 “我也有种感觉,当时自己像是被一股外力给推动着,不知不觉手就跟着她动。”夏霆宇回忆着请笔仙时的情形,当时还以为真是笔仙附体。 “你被她催眠了。”傅冬平笃定地说。 “什么?”夏霆宇惊叫。 傅冬平做了个噤声的手势,“请笔仙的时候,你跟她都是主导,她只有催眠了你,才能让那支笔听她使唤,她把她想说的话,都借笔仙的名义说出来了。” “什么意思?” “警告我们,云梦山和鬼王村有着巨大的秘密,控制不住好奇心的人会很危险。” “卧槽!一个小丫头片子,竟然对我们来这一招。”夏霆宇心中顿时像是有一万头草泥马飞奔而过。 “那她是怎么催眠我的?除她之外,在场四个人,她独独催眠了我,却没催眠你们,怎么办到肋下的皮肤,忍痛的?”夏霆宇有点想不通,任天真说到底也就是个小姑娘而已。 “用眼神和话语对你进行心理暗示,让你的思维跟着她走,然后对你实施定向催眠。”傅冬平一边说,一边思索着。 “那她这么做的目的是什么,就为了警告我们不要再去双榕村?”夏霆宇想起第一次见到任天真时,那女孩沉着冷静,一双明亮的眼睛格外引人注目,却又蕴藏着无限神秘。 傅冬平努努嘴,“不光是我们,也是提醒对门那两只,不要好奇心太重乱玩笔仙,传说里,云梦山自古就是仙家和妖精杂居之地,什么事都有可能发生。” “越说越玄了,照你这么说,我看那个口罩姐搞不好就是什么东西变的,很可能是传说中的魅,也就是特别漂亮的女鬼,专门来勾你的魂。”夏霆宇打趣。 傅冬平冷哼一声,不理他,借着灯光翻看云梦山土楼的相关资料。夏霆宇看了一会儿电视,觉得没意思,抱着笔记本玩游戏。 窗外夜雨阑珊,四处静悄悄的,直到一声尖叫打破了这种平静。 第五章高手在民间 傅冬平迅速放下手里的资料,一个箭步跑出房间,其他房间也陆续有游客出来察看情况,童曦和奚瑶瑶更是一身睡衣就跑出来。 “怎么回事,好像有人怪叫?” “我也听到了,像是女人的声音。” “应该是楼下有人在叫。” 众人议论纷纷。童曦害怕地跑到夏霆宇身边,“夏哥,你听到声音没有?是不是有什么人闯进来了?” 夏霆宇趁机安抚她,“你跟着我,让冬平下楼去看看。” 众人都在,唯有任天真房门紧闭,傅冬平不放心去敲门,敲了半天也没有人回应。奚瑶瑶在一旁说:“任姐姐会不会有事啊,不可能睡那么死的。” 这时候,白素上来告诉众人,“对不起,吓着大家了,刚才服务员阿兰在后厨洗碗,倒水的时候看到一只野猫窜过去,吓得大叫一声,大家放心回去休息,不会有事的。” 听了她的解释,众人虽有疑惑,却也各自散去,傅冬平把任天真的情况告诉白素,白素也有些担心,准备下去拿备用房卡开门。有任天真房门紧闭,傅冬平不放心去敲门,敲了半天也没有人回应。奚瑶瑶在一旁说:“任姐姐会不会有事啊,不可能睡那么死的。” 这时候,白素上来告诉众人,“对不起,吓着大家了,刚才服务员阿兰在后厨洗碗,倒水的时候看到一只野猫窜过去,吓得大叫一声,大家放心回去休息,不会有事的。” 听了她的解释,众人虽有疑惑,却也各自散去,傅冬平把任天真的情况告诉白素,白素也有些担心,准备下去拿备用房卡开门。 “你们在干什么?”一个清脆的声音从楼梯后传来。 几个人转身去看,任天真淋得像只落汤鸡,一身衣服泥泞不堪,像是刚从泥水里滚过一遍,站在那里,定定看着他们。 童曦赶紧迎上去,“任姐姐,我们还以为你在房间里呢,怕你出事,找白素姐来开门。”任天真摇摇头,“我没事,谢谢你们关心。” “那你怎么穿着睡衣跑出去,身上还这么脏,跟谁打架了?”奚瑶瑶看她衣角不停往下滴水,不依不饶地问。 任天真的表情依然清冷,“有小偷趁夜溜进我房间,我追出去,不小心摔了一跤,好了,我真的没事,你们都去睡吧。” 分明是有心掩饰,傅冬平在一旁冷眼旁观,任天真瞧见他那种怀疑的目光,默默垂下眼帘,回到自己房间,很快把门是刚从泥水里滚过一遍,站在那里,定定看着他们。 童曦赶紧迎上去,“任姐姐,我们还以为你在房间里呢,怕你出事,找白素姐来开门。”任天真摇摇头,“我没事,谢谢你们关心。” “那你怎么穿着睡衣跑出去,身上还这么脏,跟谁打架了?”奚瑶瑶看她衣角不停往下滴水,不依不饶地问。 任天真的表情依然清冷,“有小偷趁夜溜进我房间,我追出去,不小心摔了一跤,好了,我真的没事,你们都去睡吧。” 分明是有心掩饰,傅冬平在一旁冷眼旁观,任天真瞧见他那种怀疑的目光,默默垂下眼帘,回到自己房间,很快把门关上。 众人被关在门外,心头都憋着一股气。 “什么人呀,人家是好心才关心她。”童曦嘀咕。 “就是,大半夜的到处乱跑,鬼鬼祟祟的,也不知道做些什么。”奚瑶瑶也抱怨,跟童曦一起回房间去了。 夏霆宇一回房间就看到傅冬平在翻背包和行李箱,纳闷道:“找什么呢?”“绷带和云南白药。”傅冬平翻了半天,终于找出药品。 “找这个干嘛?”夏霆宇好奇心顿起。 “任天真受伤了。”傅冬平的?”夏霆宇有点想不通,任天真说到底也就是个小姑娘而已。 “用眼神和话语对你进行心理暗示,让你的思维跟着她走,然后对你实施定向催眠。”傅冬平一边说,一边思索着。 “那她这么做的目的是什么,就为了警告我们不要再去双榕村?”夏霆宇想起第一次见到任天真时,那女孩沉着冷静,一双明亮的眼睛格外引人注目,却又蕴藏着无限神秘。 傅冬平努努嘴,“不光是我们,也是提醒对门那两只,不要好奇心太重乱玩笔仙,传说里,云梦山自古就是仙家和妖精杂居之地,什么事都有可能发生。” “越说越玄了,照你这么说,我看那个口罩姐搞不好就是什么东西变的,很可能是传说中的魅,也就是特别漂亮的女鬼,专门来勾你的魂。”夏霆宇打趣。 傅冬平冷哼一声,不理他,借着灯光翻看云梦山土楼的相关资料。夏霆宇看了一会儿电视,觉得没意思,抱着,转念一想,何必当电灯泡,坏了别人好事。 听到敲门声,任天真勉力站起来打开房门,见傅冬平站在门口,眉峰一蹙,“你还有事?”“我看到你受伤了,我这里有药。” 看到他把药品举起来给自己看,任天真没再说什么,放他进屋。傅冬平刚一进门就闻到浓重的酒精味,知道她自己也在给伤口消毒。 傅冬平打量她身上的伤,“腿上和胳膊上的擦伤都是皮外伤,你伤得最重的应该是右边肋骨下方,我看你刚才用手抵着那里。” 任天真坐下,右手揉着平静地说。 “你怎么知道,你看到了?” 傅冬平没解释,拿着药品离开房间。夏霆宇本想跟去看看,转念一想,何必当电灯泡,坏了别人好事。 听到敲门声,任天真勉力站起来打开房门,见傅冬平站在门口,眉峰一蹙,“你还有事?”“我看到你受伤了,我这里有药。” 看到他把药品举起来给自己看,任天真没再说什么,放他进屋。傅冬平刚一进门就闻到浓重的酒精味,知道她自己也在给伤口消毒。 傅冬平打量她身上的伤,“腿上和胳膊上的擦伤都是皮外伤,你伤得最重的应该是右边肋骨下方,我看你刚才用手抵着那里。” 任天真坐下,右手揉着说:“没伤到骨头,不要紧。”“这是云南白药气雾剂,你喷一点。”傅冬平随手把药瓶给她。 “谢谢。”任天真接过去,回身向里,掀起衣服喷上药。 眼看着傅冬平没有离开的意思,任天真看他一眼,猜到他心思,“你想知道什么,不妨直说。” 对她爽快的态度,傅冬平微有讶异,但没有就此开始发问,视线落在她身上,“你右胳膊上有伤,我先帮你消毒包扎。”也不等任天真说话,他主动拿起消□□棉蘸上酒精,替她清理胳膊上流着血的擦伤。 任天真咝咝吸着冷气,傅冬平下手很轻,可还是很疼。 第49章 白素这条私信像针一样扎进廖青的眼和心,她替天真觉得疼,这都遇到些什么人了,不就看看微博点个赞么,她就这样不依不饶追过来警告,谁还没点过去啊。 廖青又看了眼洗手间,天真的影子印在玻璃门上,心里叹息一声,她很快回了几个字,“对不起,手滑了。” 屏蔽了白素的微博,删掉她的私信,取消了对傅冬平微博的所有点赞,等一切查无对证,她才放心浏览网页,灵机一动,她用自己小号悄悄关注了傅冬平和白素,盘算着要近距离监视这对狗男女的无耻生活。 白素本想再发一条私信回去,哪知道怎么也发送不成功,这才知道自己已经被对方屏蔽了。怀着好奇心,她点开任天真的微博,发现她竟然有三百多万粉丝,惊讶到不行。 原来天真真的红了,最新一条微博刚发出去一个小时,就有十几万点赞,评论里全是肉麻的求爱句子,有的意淫得不堪入目,有的发花痴,但大多数人叫她女神。 不知道他有没有看过她的微博,如果她记得没错,他曾经告诉过她,天真想当天气预报主播却又缺乏勇气,是他一直鼓励她,如今她如愿以偿,不知道他看到这个局面,作何感想? 心生一计,白素走到客厅里,看到傅冬平手机丢在茶几上,悄悄过去拿起他手机点开微信,他的朋友圈里名字不少,白素按首字母点下去查,翻遍了也没看到任天真的名字,相似的昵称也没有。 正要松一口气,有个昵称让她觉得非常刺眼。小驴子乖乖!他会给什么人用这样可爱又宠溺的昵称?白素忐忑地点进去一看,果不其然,这是任天真的微信。 原来,他一直没有删掉任天真的微信,白素点开任天真的个人相册,照片不用缓冲就能点开,不甘心,她依次点开每一张照片,结果都一样,每张照片他都看过。 心底一股凉意让白素浑身冰冷,看一眼傅冬平工作中的背影,他和平常并无两样,但她头一次感觉到他背影里的寂寞,茕茕孑立形影相吊,一个人有什么样的心情,就有什么样的肢体语言。 走到傅冬平身后,白素搂住他脖子,亲吻他脸颊,“亲爱的,我先回去了。”“啊,你这就走了,我送你吧。” 傅冬平想站起来,白素却没让他动,温暖柔软的身体紧紧贴着他,淡淡的香水味诱惑着他的意志,让他不得不伸展手臂给他一个晚安拥抱。 “不用你送,我自己开车回去。”白素故意拒绝。她已经关掉流云驿站,在鹭岛某医院找了一份工作,依然住在傅冬平上回找给她的房子里,并没有跟他同居。 “那你开车小心点,过几天我要交图,今晚得熬夜,就不送你了。”傅冬平把白素送进电梯,看着她下楼才放心回家里。 白素站在楼下,徘徊良久,她说不让他送,他就真的不送了,可见他也只是嘴上说说,真想送的话,再忙也会送。 想起那时候他陪任天真到她家见李教授,他离开的时候,任天真送他下楼,情侣间那种情意,看到的人都会羡慕嫉妒恨。 任天真从浴室出来,一边擦头发,一边走到廖青旁边,见她正在看自己微博,恶作剧地叫她一声。 廖青正看得出神,冷不丁被她吓一跳,拍拍心口,“大小姐,你干嘛像个鬼一样飘过来吓我,连个声音都没有。” “你在看什么?” “没什么,瞎看。”廖青挪开身子,把笔记本电脑还给任天真,看任天真在电脑前坐下,从她手里接过毛巾替她擦头发。 真可怜!廖青一想到白素那个女人的私信,就跟吃了苍蝇一样恶心,替任天真不值,好好的男朋友,不过闹几天分手,就被别的女人抢去了,这叫什么事呀。 “天真,你和傅冬平真的无法挽回了?” “干嘛又提他?”任天真语气低沉下来。 “你明明爱他,为什么不跟他说清楚?” “可他已经不爱我了。” 原来她知道,廖青这才恍然,也是,傅冬平订婚这么大的事,她怎么可能不知道,而且那个白素很明显是认识她的,不然干嘛主动私信她? 白素回到家里,打开电脑逐条翻看任天真的微博,近期的微博都没什么可疑,简单看过也就算了,引起她注意的是九月底的某条地点标注雁京的微博。 那条微博文字内容很平常,她参加传媒大学培训班的一些感慨,配图是现场照片,但是那个地点,非常刺目,白素清楚地记得,那几天,傅冬平在雁京出差。 为什么选在那时候去雁京?不祥的预感在白素心头升起,继续搜索任天真那几天的微博,发现有一条微博的配图似曾相识,像是在哪个酒店房间里拍的。 只有照片没有文字,而在那条微博之后,很长一段时间,她没有留下只言片语,直到她走红以后,微博才恢复更新。 再看傅冬平的微博,最后一条也是发在九月里,之后就再也没有更新过,微博上荒凉得能长草,似乎已经被他弃用了。 点开傅冬平的微信相册,白素特别留意他九月里发的照片,有一张照片引起她的注意,虽然拍照角度不同,但可以看出来和任天真那张是在同一个房间拍的。 尽管那是在他们订婚以前,白素的心依然被狠狠刺痛了,极度失落地关掉电脑。 阿宝听说傅冬平订婚的消息,主动找上门。傅冬平正在书房画设计图,听到门铃声,放下鼠标过去开门,猫眼里看到阿宝站在门外。 “你怎么来了?”他打开门。 “想找你聊聊。”阿宝坦然地走进来。 阿宝对他这个公寓并不陌生,也知道他有时接了活儿会在这里闭关几天,四周打量打量,见房间里乱糟糟的,茶几上凌乱地摆放着许多杂物,有泡面盒子,还有吃了一半的熏肉三明治、几本杂志……似乎他都没心情收拾。 他本人也一样不修边幅,穿一身极普通的家常衣服,光脚穿着拖鞋,趿拉着在房间里走来走去,给她倒了杯水放到面前。 “聊什么?”傅冬平半天才懒洋洋地问。 阿宝的视线从烟灰缸里的一堆烟头上转移到他略显颓废的脸上,“听说你订婚了,怎么没有一点高兴的样子,闹矛盾了?” 傅冬平并不想提他和白素之间的事,因此摇了摇头,“没矛盾,挺好的。” “挺好的你这副样子?”阿宝哼一声,“我们在一起三年多,我还不了解你?你挺好的时候恨不得跳上天。” 傅冬平这才看她一眼,嘴角一丝苦涩笑意,“你就别猫哭耗子了,看到我过得不好,你不知多得意。” “你这人差劲,我好心来看你,你说我猫哭耗子,你是耗子吗?”阿宝嗔怪一句,实在看不过眼,替他把茶几上的垃圾全收拾干净才又继续跟他谈话。 “我真的没什么,是这两天熬夜赶设计图有点累了。”傅冬平振作了点精神。 他并不是那种喜欢把苦恼逢人就说的人,也不愿别人探知他真实的情绪,寄情于工作是他惯用的排遣发泄方式。一分付出一分收获,工作永远不会背叛永远不会闹脾气,只要方法得当、功夫下到了,就不会辜负。 阿宝毕竟聪明,而且了解他,进一步问:“订婚这么仓促,连老朋友也不通知一声,太不够意思了。” 傅冬平没做声,她来之前,肯定在夏霆宇那里把他和白素订婚的事打听得一清二楚,不甘心才会登门拜访,作为前男友,他有义务听前女友絮叨,不听她絮叨,她不会放过他。 “订婚又不用搞仪式,结婚时再通知你不迟,给你单独开一桌,放上前女友的牌子。”傅冬平开玩笑地说。 “女大三抱金砖,恭喜你啊,各个年龄段的女人你都能搞定。”阿宝娇笑。 “你这话怎么听着这么没意思呢?”傅冬平皱了皱眉。 阿宝不再笑他,带着点郑重地问:“怎么不跟你那个女学生好了?你不是喜欢她喜欢得不得了吗?” “你来的目的就是想提她对不对?不膈应我你就浑身难受。”傅冬平冷冷瞪着她。 阿宝没想到自己一句挖苦让他脸色都变了,顿知刺到他痛处,心里既同情,又有几分醋意,但终究还是同情占了上风,“冬平,你这是何苦?” “我也不知道。” 这些天,他都过得很茫然,知道白素一直喜欢自己,不知不觉就跟她走得很近,也许她就是他受伤时的一针麻醉剂,能短暂抚慰他的心灵,可是药效过后,痛感依然在,不屈不挠地让他过不好日子。 “不知道你这么快选择订婚?太欠考虑了,你以前不是这样的,你会把每件事都分析得很透彻,考虑成熟才会行动。”阿宝痛惜地说。 “跟谁结不是结。”傅冬平淡淡地说。 阿宝怔住,瞬间明白了他的心境,谁都无所谓,他只是心灰意冷,不由得鼻子一酸,“我从来不知道,你也会这么感性。你以前都没对我这么好过,总爱玩。” 他不是一辈子都收不了心,只是自己不是那个能改变他的人。阿宝认清了这一点,对他不再抱有幻想。 也许,爱情本就没有什么公平不公平,他这样,都有人愿意嫁,足见那人对他也很痴心,有时候,爱也是一种执念,一种飞蛾扑火般的执念,不怕错爱,只怕错过。 “作为朋友,我不喜欢这样的你。”临走时,阿宝忍不住说,“我更喜欢那个能和我一起站在领奖台上,一起面对挑战的伙伴。” 傅冬平望着她双目,收起了平日里的妩媚多姿,此刻她的眼神是坚定温柔的,心中动容,拍拍她的肩,“我送你下去。” “不用,我自己开了车来。”阿宝自己进电梯。傅冬平站在那里,看着电梯门关上,才返回自己的家。 一进去,他才赫然发现,家里又脏又乱,叹息一声,开始收拾整理。 任天真的出名,令鹭岛电视台名声大噪,拉动了好几档节目的收视率,电视台趁热打铁,替任天真量身打造了一挡旅游节目,在节目中介绍各地的民俗和美食,任天真的工作量一下子加大了不少,一个月有大半个月在全国各地飞。 老何是这档旅游节目的制片人,为了把栏目打造成精品,经验丰富的他不仅亲自担任撰稿人,还邀请了很多专家学者当顾问,提升栏目品味和趣味性。 栏目组例会,众人商议选题,老何提议道:“云梦山土楼群最近有了考古新发现,在社会上反响很大,我看过相关资料,很值得探讨,所以我建议做一期节目,专门介绍云梦山一带的风土人情和特色建筑。” 任天真听到他的提议,转动着手里的笔,一种强烈的预感让她心里既期待又害怕,只得一言不发。 众人纷纷说好,老何看向任天真,“天真,你觉得呢?”被他点名,任天真清了清嗓子,“我没有意见,一切听从领导安排。” “那好,我们先拟定选题方案,再邀请一位专业人士当嘉宾主持。”老何心中早就有了合适人选,非傅冬平莫属。 第50章 给傅冬平电话,老何问他有没有兴趣参加他们台里的一个栏目制作。 “你的那篇《云梦山土楼探秘》在业内反响不错,我们想做一期专题,请你当嘉宾,要出外景,你有没有兴趣?” “出外景,要多久?十天半个月就算了,三五天还行。”傅冬平的日程表很紧,没有太多空闲时间。 “来回最多五天,不回耽误你这个大忙人太多时间的。”老何笑着说,想起什么,又加一句,“栏目主持人是任天真,没有问题吧?” 天真……傅冬平心里倏然一沉,已经很久没见到她,电视上倒是天天能见到,播报本地天气预报,如他所料,她没用熬资历单靠颜值就出名了,已经不满足于天气预报这种两分钟就能搞定的小栏目,开始向往更大的舞台。 “要是有顾虑,那就算了。”老何知道他跟任天真已经分手,一直替他俩唏嘘,当初他劝他的那些话,竟然一语成谶。 “没顾虑,我愿意去。”傅冬平应下了这件事。 和白素说起这件事的时候,傅冬平本以为她会生气会不同意,哪知道她的表情淡淡的,只祝他一路平安。 傅冬平自己反而有点心虚,讪讪地说:“不会有什么的,你放心。”白素瞅他一眼,似笑非笑地伸手轻抚他脸颊,像大人鼓励一个不安的小孩儿,“我去车站送你。” 她都这么说了,傅冬平没法不答应,她柔软的手留在他脸上那阵淡淡的余香和触感,让他愧疚。 出发前,老何做东请栏目组的人和傅冬平吃饭,任天真事先虽有预感,但在包间里见到他,还是一怔。 傅冬平看着她,以前她还是块璞玉,镁光灯下几个月的磨练,气质被雕琢出来之后,已经堪称艳光四射。 一身剪裁得体的白色连衣裙勾画出玲珑的身体曲线,乌黑的长发染成栗色,卷曲的发梢看起来风情万种,粉嫩的双唇娇艳欲滴,视线往下,那一双笔直小腿和脚踝美得令人目光流连。 在老何的介绍下,傅冬平和栏目组众人一一握手寒暄,轮到任天真时,他轻轻说:“你好,好久不见。” “你好。”任天真主动伸出手,却没有笑容。两只手握在一起,他的手温暖有力,而她的手冰冷。 彼此目光对视,碍于众人在场,也不能过分表达情绪,各自归位,换上再平常不过的表情。然而,眼神总是有意无意看向对方。 长得帅就是有优势,他走到哪里都是那么引人注目,任天真心不在焉吃着菜,有意不去听身旁的女同事们跟傅冬平说些什么,他对女人一向有耐心,尤其是漂亮女人。 “天真,怎么光顾着吃,一句话也不说。”导演在一旁笑问。 任天真嘴角一咧,笑呵呵:“在节目里说多了,下了节目就想让嗓子休息休息,不然明天要是嗓子哑了,怎么对得起您跟何老师。” 傅冬平听到这话,心里想,几天不见,她也变得这么会说话了,下意识地看她一眼,却正好跟她目光碰上,两人不自在地各自转过脸。 任天真没有开车,走的时候想找辆顺风车搭一下,翘首顾盼,却见傅冬平开车从停车场过来,本以为他会在自己面前停下,哪知道他一秒钟也没停,一溜烟把车开远了。 真是自作多情!任天真暗暗怪自己,还在期待什么,他来了也不代表他心里还有你。果真像廖青说的,人心不足蛇吞象。 次日一早,众人在鹭岛火车站坐动车前往容县,候车大厅,看到傅冬平拉着行李箱和白素一起过来,任天真塞上耳机听音乐,只当没看见他们。 快到上车时间,白素叮嘱傅冬平,“包里有个饭盒,我准备了一些吃的给你在路上吃,别忘记吃。”傅冬平点点头。 白素早瞧见任天真就坐在不远处,戴着耳机墨镜一副事不关己的样子,又说:“到了那边给我电话,每天都要打,别偷懒。” “知道了。”傅冬平什么都答应她,手捧着她脸颊捏捏,跟她微微一笑。 任天真先上车,边上的座位一直没人坐,傅冬平和摄像师一前一后上来,任天真余光瞥着他,却见他目不斜视,从她身旁从容而过,选择了后方的座位,而摄像师则一屁股坐在任天真边上。 曾经在那段最温柔的时光里,他经常握住她的手,不厌其烦地一根一根亲吻她的手指,而如今,他们像陌生人。 “天真大美女,我小侄女特别喜欢你崇拜你,非让我替她找你签名。”后座的灯光师前倾身子,找任天真要签名。 任天真接过他递过来的笔记本,问灯光师的侄女叫什么名字,潇洒地写下几行字,灯光师接过去一看,不仅字如其人,十分清丽,还特别写了祝福他小侄女的话,心里很是喜欢。 傅冬平一直面无表情看着她侧脸,迎着光细细软软的小绒毛,肌肤细腻如瓷,等她转过脸看不见了,才把视线投向窗外的风景。 火车在原野间疾驰,初春季节,车内气温高,而室外气温低,车窗上很快一层雾气,开始还有人交谈,渐渐地大家都闭目养神。 六个小时车程后,一行人到达容县,住在当地一家宾馆,容县文化馆的领导听说他们来拍摄节目,特意派人来接待,并且安排了工作人员给他们当向导,一路同行。 任天真认出来,来接待他们的容县文化馆副馆长就是当初她和傅冬平复印地方志时接待他们的那一位,他能认出傅冬平,却已经认不出她,或者说,根本想不到眼前这个美女主持人就是一年前和傅冬平同来的那个清瘦的女孩。 副馆长说:“自从你那篇介绍土楼的文章发表,到云梦山来旅游探秘的人更多了,断肠崖上的那个溶洞地方政府也已经开发成景点,近期就能对游客开放了,所以这回我们也向县里申请了一定经费,保证你们这次拍摄任务顺利完成。” 老何他们跟副馆长交谈甚欢,任天真默默坐在一旁,时隔一年故地重游,不知道会有怎样一番经历。 傅冬平偶尔用余光瞥着她,见她心不在焉看着窗外,侧脸优美的弧线剪影般动人,心里想,她只有在发呆的时候最像原来那个她。 傍晚的时候,老何召集栏目组开会,按照拍摄计划,第二天一早他们就要赶往断肠崖,并且进入朝元洞实景拍摄,尽管云梦山风景区已经把断肠崖天梯加固,危险依然存在。 “有眩晕和恐高的就不要去了,万一发生危险,我们组可担当不起。”老何让副导演记下名单,同时安排航拍组和地面拍摄组配合,确保拍摄万无一失。 栏目组几乎都是年轻人,胆子大爱冒险,遇到这样的机会自然不肯错过,除去两个恐高的,其余人都要求攀登断肠崖试试胆量。 于是,第二天的拍摄任务更像是一次实地探险,众人带着大量装备出发上山,到了断肠崖下,早有景区工作人员替他们准备好安全绳和其他保险设施,一行人全副武装准备攀岩。 为了登山方便,任天真穿了一身冲锋衣,头发束成马尾,傅冬平跟在她身后登上木栈道,手扶着铁索,小心翼翼前行。 由于人多,他们用了一个多小时才全部通过天梯,有两个人吓得腿软,被扶到一旁休息。任天真看着朝元洞外三个红漆大字,又扭头看看傅冬平。 他到哪里都很受女孩子欢迎,几个女编辑和记者把他包围,听他介绍溶洞的情况。 “朝元洞最早得名是在明代中期,一个道士选择在这里修仙坐化,我曾经进去考察过,洞内有悬棺,是典型的喀斯特地貌,而云梦山地区普遍以丹霞地貌著称,因此这里很值得研究,溶洞究竟是怎么形成的,是否蕴含丰富的矿藏和地下水,都有待专业勘察队来实地勘探。” 傅冬平的目光始终没有看向自己,任天真看了他一会儿也就不再关注,重新扎起头发,戴上安全头盔,做好进洞前最后的准备。 和一年前不同,洞里明显被人为开发过了,岩壁上安装了五颜六色的彩灯,把洞里照得灯火通明,路经过简单修整也好走多了,到了地下暗河那一段,有小船在岸边等候。 回头看到他和摄影师走在后面,像是在讨论这个溶洞的构造和岩石主要成分,任天真放慢了步伐,等他们经过以后,她才悄悄跟上去,趁着洞里黑暗,装作无意去碰他的手。 傅冬平察觉到有只凉冰冰的小手不时蹭自己一下,没有理会。任天真有些失望,把手缩回去片刻,最终,又鼓起勇气试了一次,这一次他倒没有回避,温热的手包裹住她的手,但仅仅过了几秒钟,他就重重甩开了她的手。 船小,几个人只能紧紧挨在一起,任天真听着船桨划水声,想起那时和傅冬平来这里时的情形,心里感慨万千。 摄影机在前一条船上,为了拍摄方便,任天真坐在船头,傅冬平坐她对面,向观众介绍溶洞内的情况,工作的时候是不能掺杂个人情绪的,两人对话非常默契,外人丝毫看不出来他们各怀异心。 暗河的行程结束后,一行人从船上下来,不一会儿就来到了当初发生过塌方的岔道口。 这里已经被清理干净,按着向导提示,众人一字排开进入溶洞相对比较狭窄的部分,洞里再不会有山鼠了,任天真心里这么想着,看到那个满是硫化物的温泉池出现在视线里。 温泉池还和当初一样,汩汩地冒着热气,脑海里瞬间想起和他在床上缠绵的情景,心里有种被小猫的爪子轻挠的感觉,口干舌燥。 “天真,你在想什么?” 冷不丁听到他声音,任天真凛然一震,从恍惚中回过神来,还在节目录制中,自己怎可如此分心,勉强挤出笑容,“我在想这个池子里的水温大概有多少度。” “是吗?我还以为这里太热你要中暑了呢。”傅冬平的目光诡异中有一丝狡黠,像是猜透了她的心事,他连笑容都带着点嘲讽之意。 任天真看到他那种能令她无所遁形的可恶表情,屏住呼吸片刻,感觉到他的手轻轻放在她后心,她像只惊弓之鸟,下意识地把背拱起来御敌。 “路不好走,你当心点别摔了。”傅冬平的语气云淡风轻,手也放开了,一转身又去扶别后面的人。 任天真心底薄怒,他之所以答应来录这个节目,似乎就是为了气她。 出口的通道被拓宽后,人不用再匍匐前进,但比起之前的路还是很狭窄,只够一人经过,众人不得不小心翼翼,以免被石头绊倒。 一行人从洞里出来,呼吸到新鲜空气,感觉还是外面的世界更好,蓝天白云、鸟语花香。 上午的拍摄结束后,众人在山里的小店吃了午饭,商量着下午去双榕村,并且栏目组已经和村里说好,要在那里过夜,毕竟土楼揭秘才是他们这次拍摄行程的重点。 山里气候多变,下午他们上路的时候,天淅淅沥沥下着小雨。任天真穿着雨衣,看到傅冬平一边打着伞一边打电话,听语气像是打给白素,有意加快脚步,离他远远地。 山路不好走,还要不时停下拍摄,快到双榕村时,任天真身上的衣服都快被雨水湿透了,连打几个喷嚏,身上冷得直打哆嗦,远远看着黑沉沉的天边,看来这场雨到夜里都不会停。 “天真,你没事吧,脸色看起来不大好。”老何从任天真身旁经过,看到她脸色发白唇色青紫,关心地问候。 任天真摇摇头,“没事,就是有点冷。”“下了雨是挺冷的,双榕村就在前面,到了就好了。”老何瞭望前方。 傅冬平在老何身后听到他俩对话,视线不由自主看向任天真,她几乎不怎么和别人一起走,每次都是独自行路,身影看起来单薄孤独。 第51章 进入土楼才知道,里面宽敞得像广场,周围圆形的一圈共三层,全是住户,中间的天井既是孩子们的游乐场,也是村民们晾晒各种食物的地方。 任天真被安排住在一楼的某户人家,进到自己房间里,她赶紧换下满身的湿衣服,又把头发用毛巾擦干。 组里的人大部分是第一次进入土楼内部,看什么都新鲜,任天真搬个小板凳,裹着厚厚的羊毛披肩,独自坐在门口看着孩子们在雨中玩耍,泥浆飞溅,一个个都脏得像泥猴,忍俊不禁,幽幽吐了口烟圈。 远处青山如黛,天低云淡,雨中的土楼别有一番风味。 “你什么时候学会抽烟的?”有个人在她身旁蹲下,打断她思绪。“熬夜录节目的时候抽一根解乏。”任天真的视线越过他肩膀,依然看着孩子们。 “你越长越丑了。”傅冬平看了她一会儿,挑衅一般发表意见。任天真不理他,把披肩裹得更紧。 “浓妆艳抹俗不可耐。” 她根本没怎么化妆,他却说她浓妆艳抹,没见过这么口是心非的人,任天真斜他一眼,“我活着不是为了取悦谁。” “说得潇洒,你还不是得取悦观众和那些哭着喊着叫你女神的粉丝。”傅冬平没好气哼哼一声。 “只要不用取悦你,我活着就不累。”任天真又斜他一眼,很想弹他一脸烟灰。 “来,把这个喝下去。”傅冬平没有忘记他的来意,把手里的碗给任天真,顺手从她手里拿走烟丢掉。 “这是什么?”任天真见碗里的汤红红的,还有一股辛辣的味道,猜测是不是姜汤。“红糖姜汤,淋了雨之后喝一碗驱寒气。”傅冬平揭开谜底。 还真是姜汤,任天真有点惊愕地从他手里接过碗,猜不透他意思,问他:“所有人都有,还是只有我有?” “都有,老何让村里人准备给大家驱寒气。”傅冬平站起来。 虽有些失望,任天真还是一口气把姜汤喝完了,抬头看着傅冬平,把空碗给他看。 “我乖不乖?” “不乖。”傅冬平说。 看着他转身而去,任天真唇边漾起一抹笑意。 傍晚,村里人用当地最丰盛的野味招待他们,任天真照旧吃素,一盘炒山笋几乎被她一人吃了,其他人不是吃姜酒土鸡,就是吃云梦山特产的泉水鱼,素菜吃的人不多。 饭还没吃完,就接到高峻电话,她有意走到边上接电话。 自从她走红,大批追求者前赴后继,其中以高峻最为突出,这位小开不知道是人傻钱多,还是志在必得,为了追求她不惜大把砸钱,不仅赞助她参与的节目,还花钱讨好她领导,以期有机会一亲芳泽。 “天真,明晚有空吗?” “没空,我在外地录节目。” “那等你回来,我再联系你。” “高公子,我很忙的,没空跟你玩,请你以后别再找我。”任天真尽量压低声音,缓和语气。 “天真,别这样嘛,我只是想跟你交个朋友。”高峻对美人一向特别有耐心,只要任天真不挂电话,他就低声下气温柔以待。 傅冬平远远看着她,想知道她是跟什么人通话,非得跑那么远,还说了那么长时间。烦躁间,一桌吃饭的女孩议论起她。 “听说高峻追她追得可凶了,为了她大把砸银子给台里。” “红了嘛,自然有人追,高峻可不是什么好鸟。” “鹭岛这地方,谁有钱谁就是老大。” 傅冬平听到这些话,默然不语,下意识又看向任天真,她还在跟那个人通话,原地踩着脚下的泥,踏来踏去,这是她接电话时的小动作,他早就注意过。 等到大家都吃完走了,桌上只剩傅冬平一个人,任天真才回来,本以为饭菜早就凉了,哪知道还冒着热气。 任天真低着头,默默吃饭。 双榕村开发的晚,不像别的土楼里住宿条件好,房间里没有淋浴,只有木桶盆浴,任天真很想洗个热水澡,又为经期不能洗盆浴发愁,有个女孩来找她。 “姐姐,我房间里有淋浴,就是地方有点小,你要是不嫌弃,就去我房间里洗。”女孩子十五六岁年纪,很瘦,但很清秀。 正中下怀,任天真拿着自己的一套洗漱用品,跟着女孩走过长长的走廊,上楼梯到二楼一户人家。浴室条件虽然简陋,总算是能洗淋浴的地方。 想给女孩一些钱,女孩直笑着推辞,“不用给,大哥给过了。”任天真这才不客套,透过窗户,依稀看到傅冬平站在走廊上,原来他就住在隔壁。 灯光昏黄,任天真平静任由水花落在她雪白的身体上,那些水花凝聚成水珠,一串串沿着她皮肤的纹路滑落。推开小窗,依稀能看到土楼外旷野中的夜色,没有灯光的地方黑洞洞的一片,躲藏着不知道多少妖魔鬼怪。 水渐渐没有之前那么热,任天真抬头看看,见浴室墙皮斑驳脱落,热水器又小又旧,边缘还有腐锈的痕迹,筒后的挂钩更是有松动迹象,好像随时都能掉下来。 傅冬平站在走廊上抽烟,忽然听到身后的房间里传来任天真的惨叫声,赶忙丢掉手里的烟,一个箭步冲进房间里,看到女孩正在拍打浴室的门,叫女孩让开,他飞起一脚把门踢开。 只见浴室里一片狼藉,热水器掉在地上,已经爆裂,一地都是冒着热气的水,任天真一脸惊恐地用浴巾遮住身体缩在墙角,浴巾太小了,勉强能遮住上半身,她两条细长腿还露在外面。 傅冬平见任天真吓得脸色苍白,跨步过去,毫不避嫌地把她抱起来,关切地问:“烫着没有?”“烫到脚了。” 把任天真抱到女孩的床上,傅冬平让女孩去找烫伤药膏,自己去清理浴室。 热水器虽然很旧,但好好的挂在墙上,怎么会忽然掉下来呢?傅冬平看着墙上锈迹斑斑的螺丝头,百思不得其解,直到看到热水器背面的挂钩有撕裂的痕迹,才有些明白。 看到任天真的衣服放在一旁,傅冬平把衣服拿给她穿上。见她头发湿漉漉的,又把毛巾绞干了给她擦头发。 等到女孩回来的时候,傅冬平已经把浴室打扫干净,拿了一叠钱给女孩,给她买新热水器。 “大哥,不用这么多钱的。” “拿着吧,剩下的钱给你把浴室重新装修一下,墙体都老化了,不然买了新热水器恐怕也挂不住。” 任天真乖乖地坐在床边上,看他俩说话,等傅冬平拿着药膏过来,才把视线转移到自己脚上。 傅冬平坐在床边,把她的脚架在自己腿上,握住她纤细的足踝,把褐色的烫伤膏抹在她脚背上,幸好水不是很烫,她的脚背只是被烫红了,并没有脱皮起泡。 他的手温柔有力,在她雪白的脚背上抹了厚厚一层药膏,清凉的感觉很快渗入肌肤,缓解了之前的*肿痛感,任天真微微舒了口气。 见她玲珑秀气的脚趾蜷曲起来,像极了他熟悉的某个动作,傅冬平心中微微一动,抬头看她,灯光在她水灵灵的脸上勾勒出淡淡的影子,唇色微红,细看之下,眉梢眼角那份清秀精致入骨。 两人对视,有一种奇异的情绪在目光中流转,在那一刻,彼此都明白对方心中在想什么,那是只属于他们的默契,是恋人间才有的秘密。 女孩吃饭去了,房间里很静,连一根针落地的声音都能听到,任天真不动声色,抿着嘴角,忽然听到他说话。 “你把人家的热水器弄坏了,不怕砸到自己?” 任天真陡然一惊,矢口否认,“不是我弄的,它自己掉下来的。” “幸好没伤着。” “就不是我弄的,我根本没碰它。”任天真脸都气红了,想把脚缩回去。傅冬平根本不听她辩解,按住她腿,“别乱动,药膏还没完全吸收,小心抹到人家床单上。” 看来他是认定了热水器是自己弄掉下来的,任天真顾不得脚疼,赌气地穿上鞋跑下楼去了。 小驴子还是这么犟,傅冬平望着门口,见她能跑能跳,完全不像是受过伤,放下心来,嘴角微挑。 躺在床上,小屋里只有孤灯一盏,任天真听着窗外缠绵的雨声,打在林间树上沙沙作响,辗转难眠。 燕子去了,还有再回来的时候; 海棠落了,来年还能再开; 可是我爱的人走了,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相见…… 脚背上的伤一阵疼过一阵,但只要一想到他不顾一切冲进浴室把自己抱起来问烫伤没有时的表情,任天真心中徜徉着小小的欢喜。 悄悄穿好衣服,她离开房间。雨夜光线晦暗,摸黑找到楼梯爬上二楼,凭着记忆找到他的房间,轻轻敲门。 傅冬平在房里睡觉,听到敲门声猛然坐起来,穿上鞋跑去开门,看到任天真站在门外,一把将她拉进屋,又小心地关好门。 “你还没睡?”傅冬平不解地看着她。任天真吸了吸鼻涕,“我身上冷。” “感冒了吧。”傅冬平摸摸她脸,冷得像冰一样,带她去床上坐着,用棉被把她包裹起来,想起什么又加一句,“也许是生理期的缘故。” 见他去翻背包找药,任天真说:“你每次出来都带着药?”“那当然,常出门的人就得像我这样,常用药都带上,有备无患。”傅冬平从背包里找出感冒药,又去给任天真倒水。 “那你带套套了吗?” “你说呢?” “我可说不好,我不了解你。” “你不了解我,半夜跑来敲我的门?”傅冬平把水杯给她,看着她喝水吃药。任天真喝了一大杯热水,感觉身上好多了。 看到床头柜上有一包巧克力棒,任天真抽一根咬着玩。傅冬平看着她,“大晚上的来找我干什么?” “明天下地宫,想找你对对词。”任天真面不改色心不跳地解释,有意把嘴里的巧克力棒伸到他面前。 半夜来敲男人的门,竟然能找这么个冠冕堂皇的理由,傅冬平瞅她一眼,往后退,“有什么可对的,都是跟着套路走,到时候现场发挥。” 任天真从口袋里抽出一个卷起来的台词本丢给他,“这是我之前写好的,你看一下,熟悉熟悉。” 借着不亮的台灯光,傅冬平翻了翻台词本,台词写得不错,上面还用不同颜色的笔做了标记,维持着她一贯的认真,有些动容,“你除了主持,还要自己执笔撰稿?” “现在都是编辑加主持,自己不能写,难免受制于人,就真成了照本宣科念台词。”任天真端详着傅冬平轮廓分明的侧脸,不得不说,他任何时候都这么好看。 傅冬平把台灯拧亮一点,从柜子里拿出另一条被子自己盖,尽量跟她保持距离。任天真调皮地要把双脚伸到他被子里,让他替她捂捂脚。 “别撩我。”傅冬平不愿意,把她推开。她明明在经期,还故意大晚上来撩他,分明是不安好心。 任天真凑近他,凝视他眼睛,见他长长的睫毛抖动,手指碰了碰。傅冬平挡开她的手。 任天真不甘心,从被子里爬出来,想钻进他被子里抱抱他,他还是抵触,把身体挪开更远,于是她知道,他是真不想和她有身体接触。 “你够了啊,故意的吧,别以为我不知道你是谁。”傅冬平对这丫头忍无可忍,用台词本轻轻打她的头。 本以为她半夜过来,是放下自尊求饶来了,哪知道她一肚子坏心眼。年轻气盛的,谁经得起她这样撩拨,等真撩出火来,以她的古怪脾气,又要摆他一道。 任天真没想到几个月不见他已经修炼到如此百毒不侵的地步,懊恼自己小伎俩被拆穿,嘴上却不肯服软,质问他:“傅冬平,你什么意思!” “没什么意思。” “没意思你让我进来?”任天真恼羞成怒。 “我只是怕你怕你着凉,耽误拍摄进度。”傅冬平说完这句话就转过身去睡觉,给她一个冷漠的脊背。哪怕看穿了她,他也舍不得对她说重话。 自食苦果,任天真默默地掀开被子下床去了,刚带上门,没走两步,就遇到夜归的老何,赶忙擦去眼角的泪水,四目相对,尴尬无比。 任天真挤出一丝比哭还难看的苦笑,“外面下雨了,你还出去逛?” “睡不着,去山里走走。”老何是过来人,怎么会不知道他俩在搞什么鬼,笑着和任天真说些无关的话。 任天真步履沉重地下楼,回到自己房间里,一夜都没有睡着。 第52章 早上吃饭的时候遇见傅冬平,他的表情平淡如常,仿佛夜里的一切都没发生,他俩依然只是对方早已分道扬镳的前任。 任天真吃得少,只盛一碗粥、拿了半个馒头。老何和当地向导、文化馆工作人员商议下土楼地宫的事,傅冬平在一旁倾听,并不多话。 比起昨天,他似乎更冷淡了,看也不看她一眼。任天真端着饭碗,看他又到边上去接电话,眼睛转向另一边。 太阳升起来以后,气温蹿升,把一夜的雨水都蒸发了,山野里紫光氤氲,栏目组在双榕村土楼群拍摄外景和内景,任天真上上下下爬楼,一上午都没闲着,到最后累得没力气再走。 从洗手间出来,她有气无力地坐在二楼栏杆边上休息。经期第二天一向是她例假周期里最累最疲乏的一天,小腹坠胀、腰腿酸痛,能不动就不想动,偏偏拍摄需要,她必须跟着组里人上楼下楼。 “天真,十分钟后在楼下集合,我们下地宫。”摄像师叫喊一句。 “知道了。”任天真强打起精神,从包里拿出镜子梳头发补妆。失眠一夜,她的精神状态并不好,对着镜子能看到黑眼圈。 众人下到地宫,之前还很顺利,但不知什么原因,任天真忽然打起了嗝,怎么压都压不住。 “是不是中午吃多了?”老何开玩笑地说。 “撒谎的人会打嗝。”傅冬平有意看着任天真。 任天真脸色尴尬,向老何道歉,“对不起,领导,我……呃,我也不知道怎么会打嗝……呃,我喝点水再看看……呃……” 众人大笑不已,但既然人和机器都下来了,时间不等人,临时决定这一段由傅冬平和另一个女孩解说,反正傅冬平对土楼和地宫情况熟悉,普通话也不错,解说完全没有问题。 任天真一边打着嗝,一边跟在众人身后,看着傅冬平和组里那个女孩搭档,神气活现的样子,不屑地别过脸不看他们。 心生一计,任天真散开头发,把小熊发圈揉在手心里,有意走到傅冬平身边,趁着人多拥挤,恶作剧地把发圈放到他外套口袋里。 结束地宫拍摄已经是傍晚,任天真回到自己房间,躺在床上就不想起来,疲累加上经期不适,她连晚饭也不想吃。 众人吃晚饭的时候,傅冬平发现任天真没来,猜测那丫头是在赌气还是身体真的不舒服,有意吃得很慢,等人走得差不多了,悄悄留下一个咸鸭蛋一个馒头。 老何劝他:“我说你啊,既然已经订婚,就别牵三挂四的了,小心两头空。”傅冬平讪笑,“我没怎么着呀。” “没怎么着,昨晚她大半夜从你房间出来?”老何精明的眼睛有意看了看傅冬平在二楼的房间。 “你看到了?” “可不,昨晚我去山里散步,正巧看到她出来。” “她说什么没有?”傅冬平很想知道,在那种情况下,任天真会怎么解释。老何诡异地嘿嘿一笑,“她挺大方的,问我怎么下雨还出去散步。” 果然士别三日当刮目相看,如今她的确是长大了,也成熟了,被人撞个正着也能轻松应对。 老何走开后,傅冬平最后一个离开桌子,把馒头和鸭蛋装进口袋里,令他没想到的是,口袋里似乎有什么东西,掏出来一看竟然是一个小小的、精致的水晶小熊发圈,鼻子里哼一声,把发圈放回口袋里。 听到敲门声,任天真没力气起床,想装没听见不理睬,哪知道敲门声一直不绝,只得勉力下床去开门。 傅冬平见她头发乱蓬蓬的,脸色也不好看,关切地问:“身体不舒服吗,怎么不去吃晚饭?” 明知故问,任天真没好气地想,但她没力气跟他吵,淡淡回一句,“不想吃。” 傅冬平见她懒洋洋躺在床上,把口袋里的鸭蛋和馒头拿出来给她,“还是热的,你趁热吃。” 任天真看到这个鸭蛋和馒头,心里好气又好笑,“你来一趟,就给我鸭蛋和馒头?我不吃鸭蛋,又咸又腥。” 傅冬平不在意她的态度,问她:“那你要吃什么,不然我去给你找点咸菜?” “傅冬平!”任天真冲他大叫。 “干嘛,我耳朵不聋。”傅冬平不知道她忽然这么大声叫他名字,是想表达什么意思。 “我知道你来这一趟就是为了报复我,先是假惺惺的,然后笑着看我竹篮打水一场空。” 任天真尖锐的声音在夜晚显得非常突兀,但好在组里人的房间并不挨着,没人听到他们的争吵。 “是吗?你这么想?”傅冬平的脸色顿时严峻起来,难看的像暴风雨前的天空。 “不这么想我还能怎么想,你在雁京……在雁京那次你就是这样,先引我上钩,然后再打击我。我不想再跟你玩游戏了,你离我远一点。”任天真赌气地说。 傅冬平倒抽一口冷气,目光难过地避开她的脸,带着几分自嘲说:“我知道你在雁京,放下手里一切事情专程去找你……可你连我对你的心意是真是假都分辨不出,我无话可说了。” 刻骨的痛自任天真心中涌起,彼此间误会已深,说什么都无法弥补心底那份被伤害过的自尊。也许,两个太自我的人可以相爱,却注定无法相处,爱得越深,就越痛苦。 傅冬平离开的时候,看看桌上的馒头和鸭蛋,叹息一声,“如果你不是跟自己过不去,就把馒头和鸭蛋吃了。” 又把他气跑了,任天真躺在被子里,泪水浸湿了枕巾,懊悔自己为什么那么冲动,他来送吃的给她,分明是好心,为什么自己总是误会他? 可是她也真不敢再接受他的好心,雁京那一次已经够了,她奉献了一切,结果他最后跟她说,他要订婚,跟她没有以后。 “你看你,又白白被人欺负,你就是个没用的人!”任天真忽然自说自话起来。迷迷糊糊间,她的人格已经完成了切换,次人格代替主人格。 “他都跟别人订婚了,有什么资格来教训你,要不是你这么软弱,怎么会一次又一次被他和那个贱人欺负。”任天真的目光变了。 傅冬平刚回到自己房间,就听到有人推门进来的声音,吃惊地走到外间去看,却见任天真幽灵一般走进来,面色如霜、目不斜视,心头忽然有种不祥的预感。 “你来干什么?”傅冬平冷冷地问。他已经从任天真那种诡异的表情里看出来,这不是她,而是她次人格。 任天真没有说话,冷笑着从手腕上摘下手镯,往傅冬平脸上丢过去,“这个还给你,以后你不要再找我,我从来就没爱过你。” 傅冬平没有躲闪,生生挨了她这一下,抬手给她一耳光。 任天真没想到他会对自己动手,脑袋一沉,往后踉跄着,脸上火辣辣地疼,紧跟着精神恍惚起来,见他怒目张扬瞪着自己,忽然身体软了下去。 傅冬平吓一跳,怎么摇她晃她,她都不醒,只得先把她抱到床上。 “都怪你,要不是你,事情不会那么糟。” “你就知道怪我,事情都是你做的,你都怪到我头上。” “不怪你怪谁,要不是你犹豫不决,怎么会让那个贱人有机可趁。” “你不要再说了,不要再说了……他都打我了,我好害怕……” 任天真抱着脑袋,不停呓语不停哭泣。傅冬平惊呆了,这是他头一次看到她这样的情形,主人格和次人格在争吵,而她的表情非常痛苦。 心里痛悔不已,自己为什么不能克制一下情绪,为什么要打她耳光?从小到大,他和别人打架无数,但从来没打过女孩,那怕是轻轻一指头,都没碰过。 很久很久,任天真睁开眼睛,看到傅冬平坐在她床边,熬红了一双眼睛,他正轻抚着她的额头,拨开额前细碎的刘海。 意识已经恢复,任天真勉强坐起来下床,才走两步就踉跄着差点跌倒。 “天真,我不是故意要打你,我没想到你的主人格还有意识。”傅冬平跟上她,想扶住她摇摇欲坠的身子。 任天真轻轻拂开他的手,面容平静语气平淡,“不用道歉,是我欠你的,我什么都还给你。” 傅冬平心头剧痛,恨不得把自己的手给剁了,抓住任天真胳膊,“天真,你打我吧,是我的错,我不该打你,你怎么打我骂我都行。” “结束了。”她独自离开。 傅冬平颓然看着她拒绝的背影,知道自己一时半会没法让她消气,只得沮丧地离开。 拍摄结束后,任天真回到鹭岛,决定从此以后跟傅冬平老死不想见,为此,她开始接受高峻的约会。 她原来根本不把他放在眼里,从云梦山回来以后,像是换了一个人,不仅开始参加各种应酬交际,对高峻的态度也来了个一百八十度转弯,频频和他在社交场合出双入对。 傅冬平知道后,心痛又自责,任天真拒绝跟他有任何联系,换了号码,换了住处,他只好去电视台找她。 走进化妆间,傅冬平走向正在化妆的任天真,还没等他开口,任天真已经跟回头跟助理说话,“跟你说过多少次了,把门看好了,不要随便什么人都放进来。” 她放下化妆盒,站起来就往外走。傅冬平跟上她,“天真,给我几分钟时间。” 任天真不说话,只抬了抬手,助理立刻上前堵住傅冬平,“这位先生,任姐马上就上节目了,你有什么事的话,请等她有时间再说。” 助理可不傻,眼前这男人能堂而皇之通过门禁到化妆间来,任天真对他似乎也不陌生,应该不是等闲之辈,助理不想得罪他。 “节目什么时候录完?” “九点就结束。” “那好,我等她。” 傅冬平在化妆室坐下,助理无奈,只得随他。 九点钟的时候,任天真录完节目,悄悄拉住助理,“之前那人还在不在?”“应该还在,他说等你,还让我把这个交给你。” 助理给任天真一个盒子,任天真打开一看,是那只cartier手镯,把盒子盖上还给助理,“我不要这个,给你吧。” 助理一愣,她早就偷偷把盒子打开看过,也看到手镯内壁上刻着两人的名字,猜测不出任天真是赌气还是真心,忙说:“我先替你保管,等你想要的时候再给你。” 任天真未置可否,没有回化妆间卸妆换衣服,直接穿过走廊进了电梯,“我从后门走,他要是来找我,你就说没看到我。” 傅冬平等到九点十分,不见任天真回来,去直播大厅找,却见大厅已经散场,拉住一个工作人员询问,对方告诉他,任天真早就走了。 强忍失望,傅冬平下楼而去。 高峻车上,任天真心不在焉地看着车窗外的风景,不去思考任何事。 “天真,下星期我去希腊,你跟我一起去吧?” “我不去,我要工作。” “那好吧,等下次有机会我们再一起出去旅行。” 对高峻,任天真一直不冷不热,高峻也不介意,好脾气地忍受着她。谁让她长得漂亮呢,漂亮女人有矫情的权利,高峻一向这么认为。 “我不想吃宵夜了,我们去海边走走。”任天真忽然提议。高峻虽然诧异,却也照办了,把车调头,开往最近的海滩。 海边的沙滩上,清凉的海风吹起任天真的长裙,黑而幽深的大海怀抱着未知的远方,不时向岸边吞吐着雪白浪花,任天真脱掉鞋,光脚站在海水里,任由海浪一遍遍拍打脚背。不知道为什么,最近这些日子,每当她心情烦躁的时候,都特别想到海边来。 高峻脱掉外衣披在她身上,自己默默走到一边捉螃蟹玩去了,任天真看着他有点孩子气地蹲在沙滩上挖沙子,心里不禁动容,或许每个人都有他可爱的一面。 第53章 夏霆宇冷笑着调侃:“一个不食人间烟火,恨不得把吃素二字刻在脑门上,就她最环保、就她最有警觉心,自带艳如桃李冷若冰霜人设;一个隐居山野,却改不了一贯的狐狸精做派,一有机会就对你眉来眼去,盘丝洞随时欢迎你光临,可别当我们都是瞎的。” 原来说的是任天真和白素,傅冬平笑起来,“你最近遇到什么糟心事了?看不惯这个看不惯那个的,要不是羡慕嫉妒恨,你就是心理变态。” “你就别死鸭子嘴硬了,跟阿宝分手那么久,你一直也没再找,看上谁也不稀奇,我只是奇怪你怎么口味变了。”夏霆宇怪笑。 “别瞎说了。”傅冬平躺到床上,翻看手里的黑皮笔记本,“倒是你,小宇哥,你喜欢上童曦了吧,我看你对她特殷勤。” “我是挺喜欢她的,更妙的是她在鹭岛上大学,近水楼台呀,我连她在哪个系哪个班都打听清楚了,等我再花点心思,不怕拿不下。”夏霆宇对自己的泡妞水平很自信。 “那你还有脸说我?都是一条道上的。” 注意力渐渐被黑皮笔记本的内容吸引,傅冬平不再闲聊,十五年前的这本笔记,让他感觉到一种说不出的诡异,不知不觉沉入其中。 到最后,他睡着了,做了一个非常奇怪又绮丽的梦,梦里有一个精灵般的女人,穿着一身白衣,长发披散、赤着雪白双足走近他,妖娆体态百媚丛生,妩媚的脸像是白素,又有点任天真的影子,与他在梦中百般交缠。 美女化成毒蛇,把他吓得浑身一颤,陡然醒来,才发现四周光线朦胧,一颗心突突直跳且不明所以,自己早就不是毛头小子了,怎么还会做这种春梦? 拿起床头的手表一看,才凌晨五点多,傅冬平摸摸头发,感觉自己发根都湿透了,打着呵欠起身穿衣去浴室洗澡,哪知道刚走到浴室门口,就听到哗哗水声。 怎么有人这么早就起床洗澡?傅冬平以为是谁前一晚洗澡忘了关水,有意敲敲门。 “有人。” 是个女孩子声音,听起来像是任天真。 “天真,你这么早起来?” 一阵沉默,好半天才听到她声音,“睡不着就起来了。” 十几分钟后,任天真顶着一头湿漉漉的长发出来,看到傅冬平夹着衣服和洗漱用品站在门边,百无聊赖地打呵欠。 两张同样睡眠不足的脸,彼此凝视、对望,傅冬平看着她发尖滴落的透明水珠,只觉她出水芙蓉般清秀的容颜有一种说不出的仙气,笑问:“你失眠了?眼睛都肿了。” 任天真瞥他一眼,“你也这么早起来?”“跟你一样,昨晚也没睡好。”傅冬平调侃地笑笑,推门进浴室洗澡。 浴室里还留着洗发水的淡淡香气,不顾山间清晨寒冷,他把窗户打开一点缝,冷冷的晨风吹进来,让他清醒许多。 看向窗外,山野的清晨格外寂静萧条,天色似乎不太好,厚厚的云层挡住太阳,实在不是个出行的好天气。 洗完澡后,傅冬平困得不行,回到房间就倒头大睡,这一觉又是好几个钟头,等他醒过来,已经九点多了。 补眠过后,精神好了很多,收拾好行装后,傅冬平去找任天真,哪知道,敲了半天门,她都没来开门。 第十一章人在天涯断肠处 餐厅里,傅冬平一进门就看到任天真端坐窗前,向她走过去。 “今天天气不好,你还要去吗?” “白天不会下雨。”任天真观察着天色。 “真的?” “空气中水分不够,积雨云形成的水滴重力达不到降雨标准,但是到傍晚前后,经过一天的水分集聚,很有可能会下雨。” 傅冬平见她说得一本正经,忍不住笑一声,很想伸手去捏捏她绷紧的小脸,又克制住了,他们不算熟,还没到能动手动脚的地步。 “小宇一早开我的车送奚瑶瑶和童曦回鹭岛,我们今天只能步行。” “我知道,早上童曦跟我说了。” “天真,你精神不好,不用再多休息休息吗?”傅冬平见任天真眼睛下方一圈青色,显然是失眠造成的,怕她撑不住。 “不用。”任天真并没有心思休息,心里只有断肠崖。 吃完早点,两人商议出发,傅冬平让任天真等一等,他要先去找白素。任天真没有等他,先行离开。 傅冬平去告诉白素,他和任天真出发去断肠崖,要是到傍晚还没回来,也没打电话给她,就请她通知警方。 我,自己就跑了。”傅冬平拍拍她肩,嗔怪一句。任天真瞄他一眼,“怕你进了女妖精的盘丝洞出不来。” “切,你这丫头,敢这么说你哥。”傅冬平听她语气酸溜溜的,心情顿好。 “我可没认你当哥。”任天真没好气地说。 “那是谁小时候去我家叫我冬平哥哥?牙还没长齐,就抱着个芒果啃啊啃,啃得一脸都是芒果汁。”傅冬平调侃地笑。 什么?任天真不解地看着他,她怎么不记得自己在他家吃芒果? 傅冬平却像是能猜透她心思,故意说:“你太小了,什么都忘了,我可记得。”看她这样子,也不会记得当年的事,所以他信口开河,也不怕她会戳穿。 进入深山里,路越走越险、越走越窄,路边树林茂密,放眼望去就是万丈悬崖,稍不留神就可能摔下去粉身碎骨。 “听说这里有古代的悬棺,不知道我们能不能看到。”傅冬平看着峭壁,问任天真。任天真想了想,“应该能,据记载断肠崖下就有几十具悬棺。” 一路上几乎没有防护措施,景区管理处只在特别险峻的地方设置了木栈道和铁索,渺渺入云,身后就是巍巍青山,两人系好安全绳,怕一个不小心就失足。 到了最险峻的断肠崖,傅冬平侧身紧贴着山壁,嘱咐任天真,“慢点走,别往下看。”“你也当心。”任天真抓紧安全绳,亦步亦趋往前挪动。 “自从走过华山的长空栈道,这些对我来说都不算险。” 尽管脚下就是几百米深谷,傅冬平依然游刃有余。荡胸生层云,决眦入归鸟,一只不知名的鸟雀抹之不去的悲哀,理解她的情绪,靠在她耳边说:“临出发前,我去跟白素说,要是我们傍晚还没回去,就让她报警。” 任天真这才舒展开眉头,目如秋水秀眉弯弯,有一点难以捉摸的笑意在嘴角。 “你笑什么?” “笑你们这些男的,上了当也不自知。” “什么意思?” 任天真心想,这个人还真潇洒,在这样险峻的地方都能谈笑风生,若不是他,而是远方那个人陪着她在这样的地方,会成为记忆中一个永恒的画面。 “怕不怕?只有到这种地方人才能体会,什么叫一失足成千古恨。”傅冬平任何时候都不忘记调侃。任天真听到这话,一种伤感的情绪兜上心头,闭上眼睛不看他。 “我记起来,听我父母提过,曲阿姨后来再婚了,也就是说你还有个继父?”傅冬平问。 “别提他!”任天真忽然暴躁。 傅冬平看着这个倔强的丫头,一双纯净明亮的眼睛里有一缕抹之不去的悲哀,理解她的情绪,靠在她耳边说:“临出发前,我去跟白素说,要是我们傍晚还没回去,就让她报警。” 任天真这才舒展开眉头,目如秋水秀眉弯弯,有一点难以捉摸的笑意在嘴角。 “你笑什么?”我,自己就跑了。”傅冬平拍拍她肩,嗔怪一句。任天真瞄他一眼,“怕你进了女妖精的盘丝洞出不来。” “切,你这丫头,敢这么说你哥。”傅冬平听她语气酸溜溜的,心情顿好。 “我可没认你当哥。”任天真没好气地说。 “那是谁小时候去我家叫我冬平哥哥?牙还没长齐,就抱着个芒果啃啊啃,啃得一脸都是芒果汁。”傅冬平调侃地笑。 什么?任天真不解地看着他,她怎么不记得自己在他家吃芒果? 傅冬平却像是能猜透她心思,故意说:“你太小了,什么都忘了,我可记得。”看她这样子,也不会记得当年的事,所以他信口开河,也不怕她会戳穿。 进入深山里,路越走越险、越走越窄,路边树林茂密,放眼望去就是万丈悬崖,稍不留神就可能摔下去粉身碎骨。 “听说这里有古代的悬棺,不知道我们能不能看到。”傅冬平看着峭壁,问任天真。任天真想了想,“应该能,据记载断肠崖下就有几十具悬棺。” 一路上几乎没有防护措施,景区管理处只在特别险峻的地方设置了木栈道和铁索,渺渺入云,身后就是巍巍青山,两人系好安全绳,怕一个不小心就失足。 到了最险峻的断肠崖,傅冬平侧身紧贴着山壁,嘱咐任天真,“慢点走,别往下看。”“你也当心。”任天真抓紧安全绳,亦步亦趋往前挪动。 “自从走过华山的长空栈道,这些对我来说都不算险。” 尽管脚下就是几百米深谷,傅冬平依然游刃有余。荡胸生层云,决眦入归鸟,一只不知名的鸟雀好奇地停在傅冬平头上。 “哪里来的鸟,竟敢啄我耳朵。”傅冬平嘀咕一句,不敢大意,挥手赶走鸟雀。任天真回头去看,忍不住笑。 哪知她这一笑,竟忘了脚下的木栈道并不牢固,差点踩空,好在傅冬平及时护住她。任天真吓得脸色煞白,在傅冬平臂弯里不敢动。 傅冬平却笑她,“你差点就成仙了。”任天真没说话,腿不听使唤,怎么也迈不开步子。 “怎么不往前走了?”傅冬平问。 “走不动。”任天真苦着脸。 “腿软了。”傅冬平轻声说,“很正常,我们休息十分钟再走。” 峭壁边上,两张脸几乎贴在一起,感觉到温暖,任天真的心渐渐安定下来,也敢大着胆子往外看了,脚下就是深谷,耳边只有风声和他的呼吸声。 不得不说,这里虽然只是断肠崖的半山腰,却能观赏到云梦山最壮观的景色,层峦叠翠、雾霭沈沈,人仿佛飘在云里雾里,成为自然画卷的一部分。 “听说这里能看到仙人骑鹤,不知道我们有没有这个眼福。”傅冬平自言自语间,小心翼翼地拿出手机拍照留念。 任天真心想,这个人还真潇洒,在这样险峻的地方都能谈笑风生,若不是他,而是远方那个人陪着她在这说,要是我们傍晚还没回去,就让她报警。” 任天真这才舒展开眉头,目如秋水秀眉弯弯,有一点难以捉摸的笑意在嘴角。 “你笑什么?” “笑你们这些男的,上了当也不自知。” “什么意思?” “笑你们这些男的,上了当也不自知。” “什么意思?”“真是固执,死的都是你们这些不听劝的。”白素无奈地说。傅冬平笑笑,“又不是无人区,我就不信我过不去。” 走到门口,已经不见任天真身影,傅冬平猜到她先走了,跑去追她。 “也不等傅冬平莞尔一笑,这丫晚上的春梦,原来有心人动了手脚。 任天真听他说得直白,脸上一红,顾着脚下又不敢有所动作。傅冬平逗她,“你怎么知道是上了当而不是心甘情愿?” 任天真见他英俊的脸上满是戏谑,悻悻然瞪他一眼,“白素贞也姓白,涂山氏是一只白狐幻化。” 第54章 “我高中就开始吃素,以前看过一个动物保护组织制作的人类残杀海豹和鲸鱼的视频,被吓到了。” “你的催眠术是谁教你的?”傅冬平始终觉得她很神秘。任天真没有立刻回答,过了一会儿才说:“我妈是医生,家里有很多医书,我看过。” “那你——” 任天真打断他,“不要再问我问题了,我不想回答,跟鬼王村无关的话题我都不想回答。”傅冬平讪讪地耸了耸肩。 两人正往村里走,已经能看到村口有人骑车出来,傅冬平的手机响了。 “什么?瑶瑶找不到了?你们别急,先在附近找找,我这就开车过去。”傅冬平匆匆挂断电话,告诉任天真,夏霆宇和两个女孩准备下午去看采茶戏,经过一片山谷的时候,奚瑶瑶失踪了。 第八章 傅冬平说:“不知道是迷路还是掉进山沟了,他们一开始还听到她说话,顾着赶路,走了好一会儿才发现她不见了,回头去找,也没找到,让我们开车过去帮忙找找。” 任天真思忖片刻,“我们一起去找,反正鬼王村就在这里,等找到人再来也不迟。”找人事不宜迟,两人沿着原路返回,回到小饭店开车去和夏霆宇他们会合。 看到傅冬平带着任天真一同过来,机灵的夏霆宇像是猜到了什么,跟傅冬平挤了挤眼睛,傅冬平故作不见。 “童曦,你最好去车上等,我们几个去找人就行。”傅冬平怕童曦非但不能帮忙,反而会走丢了。 打了手机无数次,任天真终于接电话了,告诉傅冬平,她在追踪一个可疑人。 “回去再跟你说,童曦不同意,“瑶瑶丢了,我不帮着去找不大好。”夏霆宇也担心她会走丢,劝道:“童童,你还是去车上吧,这片山谷很大,说不定会有野猪什么的,万一你真的跟我们走散了,怕你会危险。” 童曦一心惦记奚瑶瑶,只得退而求其次,恳求夏霆宇,“夏哥,那要不我跟你一起走吧,也有个照应。”夏霆宇见她坚决想去,也就不好再说什么。 傅冬平说:“那不如分组吧,你跟童曦一组,我跟天真一组,免得落单。”四人皆无异议,彼此留了手机号,分头行动。 山谷里林木幽深,景色非常怡人,傅冬平和任天真一前一后,相差从不超过三米以上。任天真从背包里拿出寻龙尺,想借助仪器测定方位。 “那玩意有用吗?” 傅冬平对寻龙尺的功效始终持怀疑态度,虽说这是老祖宗传下来的东西,连外国人都相信它强大的功能,但他更相信眼见为实。 任天真调整寻龙尺的角度和方位,“隋炀帝的陵墓就是考古工作者用寻龙尺找到的,你说有用没用?” 任天真把针头对准他血管,再次威胁,“十五年前,有五个城里来的青年到云梦山旅游,最后有两个人死了,你知不知道他们死在什么地方?” 矮小男人一听说起十五年前,脸上先是出现惊愕表情,随即隐去,“在断肠崖那一带,听说……有人……摔……摔死过,是不是你说……说的人就不知道了。” 任天真收起针头针管,放进背包里,从背包里拿出一捆细绳。 傅冬平知道她问得差童曦不同意,“瑶瑶丢了,我不帮着去找不大好。”夏霆宇也担心她会走丢,劝道:“童童,你还是去车上吧,这片山谷很大,说不定会有野猪什么的,万一你真的跟我们走散了,怕你会危险。” 童曦一心惦记奚瑶瑶,只得退而求其次,恳求夏霆宇,“夏哥,那要不我跟你一起走吧,也有个照应。”夏霆宇见她坚决想去,也就不好再说什么。 傅冬平炀帝的陵墓就说:“那不如分组吧,你跟童曦一组,我跟天真一组,免得落单。”四人皆无异议,彼此说:“那不如分组吧,你跟童曦一组,我跟天真一组,免得落单。”四人皆无异议,彼此留了手机号,分头行动。 山谷里林木幽深,景色非常怡人,傅冬平和任天真一前一后,相差从不超过三米以上。任天真从背包里拿出寻龙尺,想借助仪器测定方位。 “那玩意有用吗?” 傅冬平对寻龙尺的功效始终持怀疑态度,虽说这是老祖宗传下来的东西,连外国人都相信它强大的功能,但他更相信眼见为实。 任天真调整寻龙尺的角度和方位,“隋留了手机号,分头行动。 山谷里林木幽深,景色非常怡人,傅冬平和任天真一前一后,相差从不超过三米以上。任天真从背包里拿出寻龙尺,想借助仪器测定方位。 “那玩意有用吗?” 傅冬平对寻龙尺的功效始终持说:“那不如分组吧,你跟童曦一组,我跟天真一组,免得落单。”四人皆无异议,彼此留了手机号,分头行动。 山谷里林木幽深,景色非常怡人,傅冬平和任天真一前一后,相差从不超过三米以上。任天真从背包里拿出寻龙尺,想借助仪器测定方位。 “那玩意有用吗?” 傅冬平对寻龙尺的功效始终持怀疑态度,虽说这是老祖宗传下来的东西,连外国人都相信它强大的功能,但他更相信眼见为实。 任天真调整寻龙尺的角度和方位,“隋怀疑态度,虽说这是老祖宗传下来的东西,连外国人都相信它强大的功能,但他更相信眼见为实。 任天真调整寻龙尺的角度和方位,“隋是考古工作者用寻龙尺找到的,你说有用没用?” 任天真把针头对准他血管,再次威胁,“十五年前,有五个城里来的青年到云梦山旅游,最后有两个人死了,你知不知道他们死在什么地方?” 矮小男人一听说起十五年前,脸上先是出现惊愕表情,随即隐去,“在断肠崖那一带,听说……有人……摔……摔死过,是不是你说……说的人就不知道了。” 任天真收起针头针管,放进背包里,从背包里拿出一捆细绳。 傅冬平知道她问得差不多了,不想多事,松开手把矮小男人放了,“我们只是游客,是你们村里人想多了,以后不许再跟的伤也不觉得疼了。 沿原路返回,背上有人,贴着山崖走路更加吃力了,傅冬平用了比之前多一倍的时间,才顺利回到岸边上,一靠岸,累得筋疲力尽的两人跌坐在地上。 等傅冬平回过神来,才发现原本等在外面的任天真不见了,他赶紧打电话给她,铃声嘟嘟响了半天,她却没接。 思忖片刻,傅冬平打电话给夏霆宇,让他和童曦尽快过来带走奚瑶瑶,他要去找任天真。不知为什么,他有种不祥的预感,任天真会遇到危险。 夏霆宇和童曦就在附近,十多分钟也就赶了过来,傅冬平把奚瑶瑶交给他们,独自背包走了。奚瑶瑶看着他背影,不甘心地咬了咬嘴唇。 不多了,不想多事,松开手把矮小男人放了,“我们只是游客,是你们村里人想多了,以后不许再跟的伤也不觉得疼了。 沿原路返回,背上有人,贴着山崖走路更加吃力了,傅冬平用了比之前多一倍的时间,才顺利回到岸边上,一靠岸,累得筋疲力尽的两人跌坐在地上。 等傅冬平回过神来,才发现原本等在外面的任天真不见了,他赶紧打电话给她,铃声嘟嘟响了半天,她却没接。 思忖片刻,傅冬平打电话给夏霆宇,让他和童曦尽快过来带走奚瑶瑶,他要去找任天真。不知为什么,他有种不祥的预感,任天真会遇到危险。 夏霆宇和童曦就在附近,十多分钟也就赶了过来,傅冬平把奚瑶瑶交给他们,独自背包走了。奚瑶瑶看着他背影,不甘心地咬了咬嘴唇。 我快追上他了。”任天真的呼吸声很急促,听起来像是在剧烈奔跑。 傅冬平怕她有危险,“你在什么地方,我去找你。”“在瀑布的东南方三十度左右,大概通向鬼王村的方向。”任天真追人的时候,也不忘记记住方位。 好在傅冬平的方向感很好,按着她所说的路线一路疾行,很快就看到她身影,不仅是她,还有个身形矮小的男人,两人正扭打。 任天真飞起一脚,把矮个男人踢到在地。 惊叹于任天真的拳脚功夫,傅冬平赶忙过去帮忙,和她一起制住了矮小男人,这才看清楚这个人约莫四十岁年纪,头发很长时间没剪,看起来像是野人一般,相貌算不得丑陋,表情却很狰狞。 任天真迎面给他一拳,一下子将他鼻子打出了血,“你说不说,不说别想走。”“我不……不不……不……”矮小男人不知道是吓的还是本来就结巴,半天也没说个整句子。 任天真让傅冬平制住矮小男人,手指梳拢凌乱的长发,麻利地用皮筋绑了两道,从背包里取出一个小盒,打开后取出针管针头,把针头对准矮小男人脖子上的血管,威胁道:“药水有毒,我这一针扎下去,你该想到会有什么后果,别等我动手。” 矮小男人终于面如死灰,主动交代,“你们去我……我们村里以后,村里人都很害怕,让我监……监视你们,看你们有什……什么企图。” “是谁指使你的?”傅冬平手上用了点力气,卡住矮小男人的喉咙。矮小男人嗫嚅道:“村……村长。” 任天真把针头对准他血管,再次威胁,“十五年前,有五个城里来的青年到云梦山旅游,最后有两个人死了,你知不知道他们死在什么地方?” 矮小男人一听说起十五年前,脸上先是出现惊愕表情,随即隐去,“在断肠崖那一带,听说……有人……摔……摔死过,是不是你说……说的人就不知道了。” 任天真收起针头针管,放进背包里,从背包里拿出一捆细绳。 傅冬平知道她问得差不多了,不想多事,松开手把矮小男人放了,“我们只是游客,是你们村里人想多了,以后不许再跟踪,不然别怪我们不客气。” 矮小男人一溜烟钻进山林里,很快消失不见。 眼见那人跑了,任天真拉起傅冬平胳膊,急道:“你不该放他走的,至少也该把他捆起来或者打晕了,他回去肯定会叫人来,我们快跑,不然就来不及了。” 傅冬平脸色一沉,“天就快黑了,你把他捆起来扔在这里,万一出了人命,你负责还是我负责。” 两人飞快离开,没多久就看到夏霆宇已经把车开过来,赶紧奔过去,上了车以后,众人都安全,才松了口气。 第55章 这任天真,真是谜一样的人。 把手机里白天拍的照片点开仔细查看,傅冬平渐渐发现端倪,那些土楼错落有致,格局似乎有迹可循,他看过这方面的资料,古人在修建大型建筑群时会考虑风水和地理因素,将建筑物按照一定的图形来设计。 神秘的鬼王村,会不会像著名的八卦村那样,建筑物是按照风水方位来排列的呢?这个想法在傅冬平脑海中一闪而过,瞬间照亮了黑夜,他迫不及待的把那些图放大、重新排列,寻找蛛丝马迹。 一夜无梦,傅冬平睡到第二天上午九点多才起床,神清气爽下楼去餐厅吃早点,看到任天真坐在窗前,到她面前坐下。 “你的伤还疼吗?”傅冬平关切地问。 任天真怔了一怔,原本以为他忽然坐过来,不知道又要问长问短些什么,哪知道他头一句话便是问她伤势,眼睛里有着不容忽视的真诚,倒有些不好意思,告诉他,“挺疼的。” “休息两天就好了,你今天最好别出门。” 任天真轻轻嗯了一声,脸上没什么表情,只有微锁的眉头依稀能看出她的忧虑。 阿兰端着一碗色香味俱全的牛肉面过来,放在傅冬平面前,连筷子也替他摆好了,“小哥哥,趁热吃,不够的话,厨房还有,你叫一声我就替你端来。” 声音甜得能滴下蜜来,一双眼睛妩媚地看着傅冬平,过度的热情,让傅冬平吃不消,好不容易打发她走,他才得空问任天真吃过没有。 “我吃过了。”任天真自有一种对周围人熟视无睹的功力。 “那好。”傅冬平低头吃面。阿兰虽然有些花痴,做饭的手艺倒是不错,面条做的很劲道,面汤也很鲜美。 见任天真凝思不语,象牙般光洁细腻的肌肤透着清冷的光,傅冬平找她说话,“童曦和奚瑶瑶没跟你在一起?” “她们一大早就跟你朋友去金顶看日出了,上午还要去聆溪竹苑和三生泉,下午去看采茶戏,忙得很。” “你对这些似乎都不感兴趣,你只关心鬼王村。”傅冬平浅笑。 “彼此彼此。”任天真斜他一眼。 “鬼王村是保存非常好的古村落,那些客家土楼对研究这一带的建筑和民俗非常有帮助。”傅冬平三句话不离本行。 “那又怎样?”任天真探寻地看着他。 傅冬平并不急着回答,优雅地用纸巾擦擦嘴,把面碗推开,把身子靠近她一点,悄声说:“既然我们都对鬼王村感兴趣,不妨来个信息互换,你把你知道的告诉我,我也把我知道的告诉你。” “你知道什么?”任天真颇有些笑意,他能有什么值得她交换的信息? 傅冬平见她不大相信自己,主动说:“据我观测,鬼王村的土楼是按八卦方位所建,我们昨天一进村子,最先看到的那一座土楼,那是八卦中的巽位,巽位是八卦阵中的风阵,主东南,所谓‘风无正形,附之於天,变而为蛇,其意渐玄,风能鼓物,万物绕焉,蛇能为绕,三军惧焉’,天地风云四阵是八卦阵的主阵,所以第一次去的人进了村子找不到出口很正常,不懂方位的人很少能找到出口。” 见任天真听得入神,傅冬平进一步说:“永历皇帝身边一定有一位非常精通风水的高人,以八卦为方位建了若干土楼用来抵御外敌和埋藏秘密。土楼在几百年里有所毁坏,现存的几座并不足以推断方位,我会继续调查,然后画出地图。” “你的意思是,宝藏很可能就建在八卦阵的某个方位上,土楼群就是为了布下迷阵保护主楼?”任天真推测。 “对。”傅冬平说,“如果我们找到主楼,那应该就是埋藏宝藏的地宫入口,所以你想想,这么大的秘密,鬼王村的人怎么可能让你参与呢。” “所以我非跟你合作不可?”任天真凝视傅冬平。 “对!”傅冬平再次强调。 “如果我不答应呢?” “你会答应。” “你哪里来的自信?”任天真有些不屑地看着他。 “因为我是一流的建筑师,百年一遇的奇才,你不会遇到比我更精通闽粤一带古建的人,我的博士论文写的就是这个题材。”傅冬平自信地说。 任天真表情依然淡淡然,她并不是个轻易就能被说动的人。 见上面的理由并没有打动她,傅冬平使出杀手锏,“昨晚的游戏并没有真的请来笔仙,你只是催眠了夏霆宇,至于你的目的,你心里清楚。” “你想要什么?”任天真警觉地看着眼前这个人。 傅冬平说明来意:“如果我们能挖掘出真相,我希望你同意我发表一篇考察论文在国际周刊上。” “为出名?”任天真不大相信他的目的如此简单。 “为了梦想,我要做这个行业的翘楚。”傅冬平丝毫不掩饰野心。也为了向某个人证明,他的才气并不是虚名。 “我要考虑考虑。”任天真思绪有些乱。 “你养伤这两天,可以尽情考虑。”傅冬平并不想追得太紧。 “你叫傅冬平,是吗?”任天真忽然发问。傅冬平挑挑眉,故意做个失望表情,“怎么?你连我的名字都忘了。” 任天真缓缓吐口气,看着他的视线逐渐变得深沉,“我只是忽然想起一个人……那个人跟你一个姓、从事一样的职业,而且也是鹭岛人……难道你是傅聿林的儿子?” 傅冬平讶异不已,想不到这个萍水相逢的女孩子竟然知道他父亲的名字,看来父亲真的很有名。 观察出傅冬平那种惊讶中又带着骄傲和少许不甘心的复杂表情,任天真不无得意,“我说对了吧。你当建筑师是子承父业,你父亲是梁思成的再传弟子,业内顶级大师。” “算你聪明。”傅冬平悻悻然,“你连我的父亲是谁都知道了,我却对你一无所知,这太不公平,既然要合作,你也该自报家门。” 任天真并不说话,只是饶有兴趣地看着他,不得不说,他的外貌很出众,一双眼睛尤其好看,带着点聪明,又带着点狡猾,让人忍不住就想多看他几眼。天生一张和善的脸,哪怕是不笑的时候,也给人一种亲切之感。 “你学的是什么专业?”不等她回答,傅冬平自己先抢答,“让我猜猜,你是学历史的,或者是考古,所以你随身带着寻龙尺,进行野外勘测。” “不对。” “那是学地理地质的?经常在户外活动。” “也不对。” “那是学什么的?” “很简单,气象学。”任天真揭开谜底。 傅冬平这才恍然,暗笑自己粗心,她看看云就能预报天气,不是学气象的是学什么,而且学气象的人对环境特别敏感,所以她出门总戴着口罩。 “在读吧,所以你昨天说没工作。” “今年夏天研究生毕业。” “你到云梦山,是偷跑出来的吧,既然你父亲来过,又知道鬼王村有很大的秘密,不可能同意你一个人过来。”傅冬平还是想探知她来云梦山的真实目的。 任天真摇了摇头,语气带着点伤感,“我父亲已经不在了,我来只是为了完成他的愿望,他从大学的时候就开始研究云梦山双榕村,直到去世,也没能解开秘密,他是带着遗憾走的。” “抱歉,我不知道这些。”傅冬平没想到自己的好奇心引出人家的伤心往事。 任天真凝望着他,手指轻叩桌面,像是提醒,又像是下结论,“你这个人好奇心太重,会给自己引来不必要的麻烦。” “你不也一样,也对神秘事物充满好奇。”傅冬平有意和她针锋相对,凝视她的眼睛,又问,“昨晚潜进你房间的人,你想到头绪了吗?” “还没有,但我可以肯定,那人是鬼王村的人。”任天真白净脸上新月一般的双眉深拧,似乎陷入思考。 傅冬平说:“我看过了,这家驿站共有十间客房,二楼三楼各五间,二楼住满了,三楼只有两户客人,我去前台问过了,没有人来打听过你的房间号,我猜他是趴在墙上,一间一间地找。” “壁虎游墙功?这个很难练的,起码得十几年的功夫打底。” “没那么神,但也不是一般人,我看过外墙,有好几处能攀爬着力的地方,对方应该是个身轻如燕的小个子。” 任天真赞同地点头,想不到他不仅行动快,而且很善于观察分析。 傅冬平拿出随身携带的画板,画了一张草图。他画得太入神,以至于没注意到某个时刻,任天真看着他的目光中透着彻骨的寒意。 第七章林中探险 “就目前我所了解的情况,这个村子的五座土楼是这样分布的。”傅冬平把草图给任天真看。 任天真回过神来,看一下他画的草图,问他,“如果是八卦阵的话,是不是应该有八座土楼围绕太极阴阳两鱼的中军阵?” “不一定,八卦阵中只有天地风云是主阵,龙虎鸟蛇四阵是奇阵,可以用虚,通常是堆砌草料、石碓、树木,用来迷惑敌人,这八阵每一阵都有六个小阵组成,加上中军十六阵,合成《周易》六十四卦,我们现在看到的五个土楼分别对应天、地、风、蛇、鸟,而缺少了云、龙、虎三阵。假走?”傅冬平见任天真我们现在看到的五个土楼分别对应天、地、风、蛇、鸟,而缺少了云、龙、虎三阵。假走?”傅冬平见任天真有些吃力,劝她休息休息。 “也好。”任天真并不逞能,在溪水边找了块石头坐下,拿起水壶喝水。 云梦山地处南方亚热带,丛有些吃力,劝她休息休息。 “也好。”任天真并不逞能,在溪水边找了块石头坐下,拿起水壶喝水。 云梦山地处南方亚热带,丛林茂密、绿意环绕,此时还没到旅游旺季,他们走的又是偏僻的山间小路,树林里只有他们我们现在看到的五个土楼分别对应天、地、风、蛇、鸟,而缺少了云、龙、虎三阵。假走?”傅冬平见任天真有些吃力,劝她休息休息。 “也好。”任天真并不逞能,在溪水边找了块石头坐下,拿起水壶喝水。 云梦山地处南方亚热带,丛两人,伴着风声和潺潺流水声。 “水里有鱼,早知道应该把烧烤架带来,我们烤鱼吃。”傅冬平看着水里游来游去的鱼,不无遗憾地说。 “说得就跟你能捉到这些鱼似的。”任天真调侃他。 也不知为什么,她乐于跟这个人斗嘴。他要看人,就大大方方地看;想知道什么,就直截了当地问,自有一种洒脱,让一向孤僻的她都没法讨 第56章 任天真诧异不已地看着他,原本苍白的脸微微涨红,但是她很聪明地没有追问原因,那个原因她心知肚明。 “挺可惜的。”她能感觉到,白素很喜欢他,喜欢到不顾形象,主动找上门警告情敌,而以白素往常清高的性格,那种事她本不屑做。 等了半天,她竟然冒出这么一句,傅冬平有点沮丧,以为她对自己不关心,不甘心地问她:“听说你要借调到雁京工作?” 任天真一愣,他的消息倒是很灵通,想来他经常跟老何联系,点头默认。 “为什么想去那里?虽然那里是全国媒体行业最发达的地方,但是那里气候不好,干燥、还有沙尘暴和雾霾,对女孩子皮肤不好,而且,各种狗仔队出没,让你有点*都没有。”傅冬平拐弯抹角地说。 想留下一个人,用这些理由未免可笑,任天真不为所动,故意说:“换个环境,或许会有更大的舞台等着我。” “又不是调过去,只是借用,既不会给你安排编制,也不能解决户口,万一混不好,还得灰溜溜回来,你考虑清楚。”傅冬平故意把话说得更深入一点。 “这些我都考虑过,我之所以没拒绝对方,就是给台里看看姿态,我是靠实力吃饭的人,不是那些花瓶,惹急了我,说跳槽就跳槽。” “那就是说,你还没决定要去?” 任天真没说话。很久很久,她听见他轻而坚定的声音,“别去,我不想让你去。” 声音太轻了,以至于她怀疑是不是自己出现了幻听。 她似乎总也睡不够,洗过澡以后又钻进被子里睡着了。另一张床上,傅冬平把床前灯亮度调低,用手机上网。 直到快十二点,傅冬平才关掉灯钻进被子里,眼睛却一直看着旁边床上的人,她睡熟了,呼吸低而均匀,他毫无睡意且燥热难耐,很想跨过“楚河汉界”去和她同床共枕。 他悄悄下床去,在她床边坐下,握住她露在被子外的一缕头发,送到鼻端轻轻一嗅,洗发水的清香淡淡袅袅,她的头发虽然柔软,但韧性很强,他又握住更多,嘴唇吻了吻。 这个让他恨不得爱不得的姑娘,他该拿她怎么办呢?几百几千次他想放弃的时候,总有一种牵绊让他摆脱不了,可怎么才能抓住她? 她的人和她的头发一样,有着出人意料的柔韧,想让她屈服,没那么容易。 灵机一动,他从外套口袋里掏出那个水晶小熊发圈,想套在任天真的手腕上,哪知道刚把她的手从被子里拿出来,就看到她手腕上戴着和他一样的情侣手镯。 这个发现让他激动到想哭,这是他俩感情最浓的时候一起戴上的,没有人知道这个秘密,除了他们自己。云梦山回来后,他把手镯送到电视台,她不肯见他,手镯是让助理代收的。 任天真忽然睁开眼睛,看到床边一个黑影,猜到是傅冬平,问他:“你怎么还不睡?”“睡不着,想看看你。”傅冬平扭开台灯。 “最近我经常夜里醒过来就再也睡不着。” “是因为二号吗?天真,你这样下去会神经衰弱的,最好尽早去看医生。”傅冬平疼惜地看着她苍白的脸。 “其实我很害怕见到他,我不知道该和他说什么。”任天真握住傅冬平的手,“我也很怕见到你,但我也知道逃避不是办法。” “为什么怕见到我?”傅冬平问。 任天真抽泣着,眼泪自眼角滑落,“二号也是我的一部分,我知道你讨厌她。”傅冬平摇了摇头,“你睡吧。” 第二天早上,傅冬平睁开眼睛的时候,天已经完全亮了,再一看,任天真盘腿坐在她自己的床上,像是在练瑜伽,头发束成马尾,用的是那个小熊发圈。 大概是听到声音,她忽然转过头来,傅冬平跟她微微一笑,掀开被子下床去洗手间洗澡。 老赵打来电话,任天真听到洗手间里哗哗的水声,猜他一时半会出不来,拿起他手机接听。 “你是天真吧,我是老赵,我在你们住的酒店楼下,昨晚我跟小傅说好,今天一早来接你们过去。” “好的,我们二十分钟后就下去。”任天真挂断电话,走到洗手间门口敲敲门,“老赵已经来了,你洗快一点,别让人家久等。” 没等她反应过来,傅冬平打开门,“我才刚洗,你就催我,要不你进来帮我洗,说不定我能快点。” 他光着身体,一身水淋淋的,任天真下意识往后一躲,“那你洗吧,我先下去。” “不要,你等我……”傅冬平走近她,看到她下巴上长了一颗痘痘,托起她下巴,“一夜过去怎么长痘了?是阴阳失调了吧?等我给你调理调理。” 任天真这才微笑,嘴唇习惯性地微微一啜,哪知道,她这个小动作让傅冬平再也忍不下去了,一把抱住她,往她唇上吻去,舌尖顶开她唇齿,他轻轻吸住她柔软的小舌,品尝她的甜蜜和芬芳,双臂牢牢将她钳住,让她想反抗也反抗不了。 “天真——”他抵着她额头,轻轻叫她名字,“你还爱我的,对吗?我们应该在一起。” 任天真闭上眼睛不说话,把头靠在他怀抱里很久很久,只有在他怀里,她才能感觉到平静。 “你看你又瘦了,再这么瘦下去,脸上的胶原蛋白就要没了,女人干巴巴的不好看,水灵灵的才美。”傅冬平低头吻着任天真的脸颊和脖颈。 衣衫光鲜的两人走进大厅的时候,引得路人纷纷注目,就连服务生也忍不住多看他们几眼,如此精致养眼的一对,容县这个小地方并不多见。 老赵从沙发上站起来,主动过去和傅冬平握手,又看看任天真,感叹地想,才不过一年时间,这女孩子是越来越漂亮、越来越时尚了。 车上,傅冬平问老赵,“他交代了吗?” “没有,他心理素质不是一般的强,怎么问都不说,一口咬定他就是曹东海,我们把血检报告给他看,也没撬开他的嘴。”老赵对这个犯人头疼无比。 “结果最快多久能出来?”任天真问。 “下午就能出来了,等结果出来后我再和看守所申请你去探视他,但我看他目前的情况,不一定能见你。” 任天真叹息一声,傅冬平安慰地握着她的手。 抽血过后,两人在宾馆等消息。任天真焦躁不安,不时看向手机,老赵一直没有打电话过来。 dna化验结果和老赵推测的一样,那个犯人正是任天真的父亲、“死亡”多年的任求实,听到结果那一刻,任天真的眼泪涌出来,捂着脸不住抽泣。 最怕出现的局面还是出现了,她不知道老天爷为什么要开这样的玩笑,她一直崇敬想念的父亲,竟然是这样阴险狡诈的人,甚至他枉顾亲情,她在云梦山的时候,他怕形迹暴露,派疯三跟踪她。 “天真,我觉得你并没有见他一面的必要。”傅冬平不忍心见她如此伤心,抱她在怀里安慰她。任天真泪如泉涌,摇摇头,“不,我要见他,我要问问他,为什么要对我和妈妈这么残忍。” 这时候,老赵派去和任求实沟通的警员小孙回来了,告诉任天真,她父亲拒绝见她。 “我把化验结果放到他面前,他的情绪非常激动,怪我们连他的女儿也不放过,但等我提出你想见他的时候,他一口回绝了,我劝了半天,他也没松口。”小孙先是和任天真说话,转而又看向傅冬平,“他最后提出要见你。” “我?”傅冬平惊愕不已,“为什么要见我?” 小孙道:“他没说,只问我是不是有个年轻人跟任天真一起来,要是那个年轻人也来了,他要见见。” 老赵点了点头,看向傅冬平和任天真,“真相被戳穿,他一定是感觉没有脸见女儿,所以不愿相见,他知道你和天真的关系,想最后见见未来女婿,也是人之常情。” 听到未来女婿四个字,傅冬平和任天真默契地对视一眼,又各自垂下眼帘,老赵不知情的无心之言,在他俩听来却是莫大的讽刺。 “好,我去见他。”傅冬平提起一口气,决定代表任天真去会会她这个“死而复生”的父亲。 去看守所的路上,老赵说:“我们查到他的在国外银行的账户,里面有近千万美元,一分未动,不知道是不是想将来给女儿当嫁妆。” 傅冬平冷哼一声,摇摇头,“我看未必,我们在云梦山的时候,他派疯三跟踪过天真。” “那这个人就让人捉摸不透了,处心积虑弄了那么钱,一分不动,也不是想留给女儿,他到底想干什么?” 在老赵的陪同下,傅冬平在看守所见到了任求实。 驼背、跛足,面目丑陋,这个五十多岁的中年人看起来远比实际年龄苍老,傅冬平难以置信,一个人为了钱财和贪念竟然不惜自残毁容,伪装成另外一个人长达十几年。 他看过任求实年轻时的照片,虽然算不上英俊,却也身材高大、五官端正,和眼前这副模样判若两人,幸好任天真没来,不然她看到父亲变成这样,只怕情绪要崩溃。 任求实面貌虽然早已不复当年,一双鹰眼依然炯炯有神,他打量着眼前这个英俊潇洒的年轻人,用沙哑的嗓音问他,“你就是天真的男朋友?” “对,我就是。”傅冬平说着,补充一句,“我叫傅冬平,是傅聿林的儿子。” 任求实目光一变,继而有些恍然,怪不得他一见这个年轻人就觉得眼熟,像是在哪儿见过,却怎么也想不起来。 “我女儿……天真,她过得快乐吗?” “你觉得她能快乐吗?有你这样处心积虑的父亲,为了不义之财,不惜假死。作为一个父亲,你远远不合格,你让女儿因为你的意外身亡背负多年心灵阴影。”傅冬平掷地有声地反驳,有意加重“意外”两个字的语气。 任求实目光黯淡许多,喃喃自语,“天真这孩子从小就像我,心太重了。”不一会儿,他忽然抬起头,用一种凶狠的表情看着傅冬平,“你是她的男朋友,你应该开导她,给她幸福。” “只要她在我身边一天,我就会让她幸福一天,这不用你操心。你还是想一想,人生最后的日子里怎么忏悔。”傅冬平对这个所谓长辈实在没有一点好感,言语间也没给他留情面。 “小霞还好吗?”任求实目光深沉地看着傅冬平,声音却是颤抖的。 难得他还知道惦记妻子,傅冬平本想挖苦他两句,一想到这是第一次也是最后一次见他,默默咽下到了嘴边的话,告诉他:“曲阿姨和章叔叔再婚后生了一个男孩,今年十三岁,一家人过得很幸福。” “他们……他们对天真好不好?”任求实再次询问女儿的情况。 “对天真挺好的。”傅冬平情绪渐渐平复之后,语气也温和了。 任求实又询问了傅冬平自身的情况,大概是对未来女婿很满意,他如释重负一般叹了口气,精神颓废下去,久久无言。 傅冬平见他半天不说话,主动问他:“你弄那些钱,自己又不能花,到底是为了什么?” 任求实没立刻回答,过了很久才用嘶哑的声音:“我没本事,除了教书什么都不会,连我老婆都巴不得我早点死了,反正我活着也没什么意思,不如弄点钱给天真。” 对他这番话,傅冬平并不尽信,“那你当初为什么派疯三跟踪天真,在流云驿站还企图攻击她?” “吓唬吓唬她,想让她尽快离开云梦山,我不希望她参与到这件事里来。” “天真以为你要杀她,很伤心。” 任求实愣住,眼睛闪过一丝无可奈何的表情,很快又归于平静,像他来的时候那样,冷漠中带着阴狠。 “照顾好我女儿。”任求实说完这话就站起来,拖着沉重的脚镣,吃力地一步步走向看书所的门。 看着他微驼的背影,有一种说不出的寥落和寂寞,傅冬平心里一阵酸楚,他今日所承受的恶果,都是他自己种下的恶因。 老赵看到傅冬平从探视房出来,神色怅然,走上前递给他一支烟。傅冬平接过烟,借他的火点上,深深吸了一口。 思忖片刻,傅冬平跟老赵商量:“能不能请你们想想办法,不要对媒体公布任求实这个案子的细节,天真现在的工作性质,如果她父亲的案子爆出来,对她非常不利。” 老赵知道他们顾虑,点头沉吟,“应该没问题,这种案子只要结案,一般不会对媒体公布。” 第57章 和老赵告辞后,傅冬平回到酒店,却被酒店前台告知,任天真已经返回鹭岛。 前台接待说:“任小姐说给你打电话总是关机提示,让我们替她传个口信给你,她已经在你微信上留言,让你一回来就看。” 之前在看守所手机一直关机,难怪她打不通,傅冬平独自走进电梯,打开手机,果然发现十几个未接电话,还有语音留言。 “冬平,电视台有事急招我回去,我不等你了,房钱我已结清,谢谢你陪我来这一趟。” 任天真并没有把自己急着离开的详细原因说清楚,让傅冬平觉得,这只是她离开的一个借口,她的心情本来就不好,亲子鉴定结果更是雪上加霜,没有勇气再面对下去,只得选择离去。 看看时间,她这个时候应该还在飞机上。傅冬平走进房间,一头倒在床上,什么都不想去思考,感觉自己快被掏空了。 很久很久,他疲倦地睁开眼睛,无意中看到自己的床头放着一个可爱的娃娃,那聪明乖巧的样子竟有几分像任天真。 大概是粉丝送给她的人偶娃娃,只有十几公分高,做的非常精致,淡淡的柳叶弯眉,一双大大的眼睛楚楚动人,睫毛长而浓密,嘴唇粉嫩微红,让人想一口吞下去。 傅冬平抱着娃娃亲了好几口,又把娃娃贴在心口。 不管怎么样,云梦山这里的事最后总算有了一个结果,也许过了这段最伤心痛苦的时期,光明就在前方。 去洗手间洗了洗脸,傅冬平思索着,是不是该把这件事通知曲霞和章幼群一声,想想也就算了,他们早就认定任求实意外身亡,如今节外生枝也没有改变最终的结果,只要活着的人生活幸福,那就够了。 机场,任天真一下飞机就有电视台的车来接,她打开手机看微信,第一条就是傅冬平的留言。 “天真,我不知道你想躲开的回忆是不是也包括我,我只想告诉你,我爱你,从来没有变过。” 任天真看着这几行字,心像是被千百根刺一次又一次地扎下去,那种痛感让她刺骨,怅然若失地把视线移向车窗外。 思索良久,她擦掉眼泪,回了一条短信给他,“我也爱你,但现在还不是时候,等我把自己的事情处理好了,再和你联系。” 到了电视台,换上礼服化好妆,一站到舞台上,她的情绪立刻振奋起来,如今,她只有面对摄像机和观众的时候,才能忘掉自己的一切不愉快。 结束录制,已经夜里十点,拖着疲惫的身躯,她无精打采地走到后台化妆间卸妆换衣服。 助理跟上来,告诉她:“台长和几个大客户在外面吃饭,对方点名要见你,台长让你过去应酬一下,说应付应付就行。” 任天真烦恼地把脱下来的礼服裙扔到一旁,“你没跟他说,我在录节目?”助理见她要发火,怯怯道:“我说了,可台长说等节目录完你再过去也行。” “我他妈不是陪客的□□。”任天真恼火地摘掉脖子上耳朵上亮闪闪的首饰,砸向化妆镜。 助理等她发泄地差不多了,才又说:“任姐,你还是去吧,我们台里当红的几个主持人,没有不去陪客户吃饭应酬的,这个圈子的生存规则就是这样,只有拉得下的脸的人才能红。” 任天真鼻子一酸,忍住眼泪,在社会上摔打一年多,她也逐渐知道,有些事情不是哭两声就能解决的,发泄过后,她很快也就把眼泪收回去,心生一计,换好衣服去洗手间卸妆。 顶着一张苍白素颜,她去了台长说的地方。客户们看到当红主播进来,眼前一亮,尽管她没有节目上看起来光鲜亮丽,但在人群中也是美女一名,甚至有人觉得,她素颜更好看,清清秀秀的,像个女学生。 任天真一进来,夏霆宇就注视着她,见她看到自己时因为惊讶身体微微颤抖,脸色也越发苍白,装作不认识她,在台长的引荐下客气地和她握手。 “天真,这位是夏总,我们今天的贵客之一,杨副市长的公子。”台长带着点讨好意味,替他俩作介绍。 任天真从来不知道,夏霆宇有这样的家世,看他平常的做派,表面上不算张扬,骨子里自有一种公子哥儿的优越感。 彼此心照不宣,任天真当即明白,台长之所以非让她来,一定是这人的主意,这人一直不喜欢她,她知道。 给任天真倒了半杯白酒,夏霆宇问她,“能喝吗?”“是不是我说不能喝,你就不派酒?”任天真接过去,知道这场酒躲不过。 “来都来了,自然是要喝的。”夏霆宇似笑非笑看着她把半杯酒一饮而尽,一双眼睛亮晶晶的,猫儿一样妩媚,难怪冬平被她迷住。 没有几个男人见识过这样的妩媚会不沉醉。 任天真连着喝了两杯,夏霆宇又给她倒了一杯,“别急,慢慢喝,有的是时间,喝急了容易醉。”“你有话不妨直说,这样一杯一杯的,我醉了,吐你一身也不好看。”任天真太清楚他的目的了,他是为傅冬平打抱不平来了。 “的确应该找个地方聊聊,但不是现在,咱俩提前走的话,这些人嘴上可没把门的。”夏霆宇轻笑。 任天真忍了一肚子火,却也没地方可发。 有夏霆宇在,旁人自然不好再找任天真喝酒,好不容易等到酒席结束,众人又要去楼下的酒吧坐坐,任天真不想去,众人却不放过她。 “有我在,怕什么。”夏霆宇也让她去,同时又调侃她,“你偶尔才来,而我每天都过这样的日子。” “你做生意赚大钱,给脸色给别人看,我却是看人脸色。”任天真没好气地说。 “姑娘,哪一行都不容易。” 哪怕时近午夜,酒吧里依然热闹非凡,有女歌手在台上演唱。 几个人选了靠边的位子坐下,夏霆宇拿着色盅,和朋友玩猜数字的游戏,猜输了的人不仅要喝酒,还要送花和小费给歌手。 这里档次不低,他们给的小费都是厚厚一叠现金。 那歌手从台上下来,嗲嗲地跟这几位出手阔绰的客人撒娇卖痴,任天真听到他们放肆的笑声,一阵烦躁。 夏霆宇去舞池和那个歌手跳舞,光怪陆离中,任天真看着他修长的背影,他和傅冬平有相似的地方,又不大一样,傅冬平还有点书生气,他就圆滑多了。 边上一个男人看夏霆宇不在,主动找任天真搭讪,任天真厌恶他,不想跟他说话,索性走到舞池里拍拍夏霆宇。 “我想回去,没开车过来。” “好啊,我送你。” 借口搭夏霆宇的车回家,他们一起走了。 台长看着他俩,一黑一白背影优雅,夏霆宇把手放在任天真后心,半呵护半搀扶,不由得佩服这妞儿的手段,才见一次,就让夏公子五迷三道的了。 “去哪里谈谈?” “海边吧。” “大晚上去海边干嘛,风那么大。” 话虽如此,夏霆宇还是把车开到附近的海滩,两人一前一后从车里下来,任天真喝了酒本有些晕乎乎,被风一吹就清醒了。 “最近见过冬平吗?” “没见过。”任天真不想和他谈起傅冬平。 夏霆宇冷笑一声,果然无情,“你把他害惨了,你知不知道?他为了你跟白素解除婚约,和家里也闹了一场。” “我的生活也发生了天翻地覆的变化,以前我来去自由,现在工作到半夜都得被叫出来应酬各种无聊人等。”任天真理了理被风吹乱的头发。 “那又怎样,这是你的选择,自己选的路,跪着也得走完。”夏霆宇微微仰着脖子,表情看起来有几分傲慢。 任天真气得想去给他一拳,但是她克制住了这种冲动,自嘲地说:“你说的对,是我自己选的路。” 看着她一步一步走向海浪,夏霆宇跟上她,继续咄咄逼人,“可你不该折磨了自己,又去折磨别人,你不喜欢他就给他个痛快,让他彻底死心也好。” 任天真回头,眼神定定看着他,“为什么你认定了是我折磨他?从一开始你就对我有偏见。” 夏霆宇微楞,随即说:“我承认我对你是有点看法,我跟冬平认识快二十年了,从小玩到大,他一向很潇洒,说挥一挥衣袖不带走一片云彩也不过为,但是你的出现让他整个人都变了,订婚悔婚全像是跟谁赌气,老朋友一个也不通知,大家关心他,问起这件事,他还冲人发火,我猜,这些都和你有关。” 任天真垂首不语。她和傅冬平之间有太多的误会和不得已,有自私、也有互相伤害的恨意,已经让这段感情千疮百孔,但是她也不得不承认,哪怕到了这步田地,他们依然深深爱着对方。 “两个人之间,不是一加一等不等于二那么简单,有些人有缘无分,有些人相见恨晚,还有些感情无疾而终,不足为外人道。”任天真幽幽叹口气。 夏霆宇点点头,“是我唐突了……天不早了,我送你回去。”脱掉西装披在任天真肩上。任天真跟着他走过沙滩,心渐渐平静下来。 “你今晚好像不大开心的样子。”任天真忽然说。 “你能看出来?”夏霆宇诧异她的观察力。 “能,挺明显的。”任天真淡淡瞥他一眼,“男人一不开心就喜欢使坏,太开心也喜欢使坏。” 夏霆宇琢磨着她这句话,轻轻自言自语,“各人有各人的难处。”“所以就别再勉强自己勉强他人了,各过各的挺好。” “那你跟我过吧。”夏霆宇脸上一抹耐人寻味的笑。 “冬平会杀了你的,我不是吓唬你。” 问清任天真家的地址,夏霆宇说:“你住那里?那里可不便宜。”任天真自然听得出她言外之意,“我自己付的首付,父母也贴补了一部分。” “本来我也打算在那里买一套,但现在不用了。”夏霆宇说着说着语气低沉许多。 “童曦快毕业了吧?” “快了。” 回到家里的时候已经凌晨一点多,放了一盆洗澡水,任天真泡在热热的水里才觉得身上舒服了一点。 幸好今天遇到的是夏霆宇,而不是别人,以后未必会有这么幸运。 此时才觉得,现在的状态已经完全背离了当初考天气预报主播的初衷,反而是陷入了追名逐利的怪圈,然而就像夏霆宇说的,自己的选的路,跪着也要走完。 给自己倒了杯热牛奶喝下去,任天真点开手机看朋友圈,有意搜索一番,不是无聊自拍就是鸡汤段子,看了半天也没看到什么有趣的,直到看到廖青上传的一张合照。 点开一看,竟是他们班的聚会照片,十几个人有男有女,大家围坐一桌,看起来都很开心的样子。 怎么他们聚会都不通知我?任天真心里不是滋味,自从她出名以后,似乎和以前的朋友同学都疏远了,他们聚会不叫她,平常也不跟她联系,已经把她当成另一个世界的人。 任天真无声地睡到床上,蜷缩着身体,强迫自己闭上眼睛。身体里仿佛有两个自己,不听争吵,挤占着脑海里有限的空间,很久很久,她都无法进入睡眠状态,只得下床去倒水吃安眠药。 最近她吃药的频率越来越高,一瓶转眼就见底,焦虑的情形却始终没有得到缓解。 第58章 和白素解除婚约后,傅冬平怕听父母唠叨,从家里搬出来,搬进了自己那间小公寓,一个人衣食住行,生活简单清净。 任天真留给他的人偶娃娃一直被他摆放在床头柜上,每天晚上,那个娃娃伴着他入眠。 某天下午,夏霆宇打来电话,约他去打网球,说有事情要告诉他。 最近一段时间他忙于手头刚接的项目,一直也没抽出时间跟朋友聚会,因此夏霆宇的提议立刻得到他响应,两人约好地点。 打了几局,双方都很卖力,像是要置对方于死地,每一个发球都下足了狠劲,最后双双大汗淋漓,筋疲力尽坐在球场边上。 一边喝水一边擦汗,傅冬平问:“说吧,你有什么大事要宣布?”“我前些天见过任天真。” 如他所料,傅冬平一听到这个名字立刻就像上足了发条,就差跳起来,“她怎么样?精神好不好?” “还行吧,不是特别好,也看不出来不好,心事很重的样子。”那次谈话过后,夏霆宇对任天真的印象发生了变化,觉得那是个非常有思想的聪明女孩。 唉,傅冬平长长叹息一声,发生了这么多事,她没精神崩溃已经很坚强了。 “那丫头的确挺难搞的,你斗不过她不奇怪,一般人都斗不过她。”夏霆宇丢下这句话,站起来向洗澡间的方向走。 关心则乱,傅冬平误会了这句话,追上去狠狠踢他一脚,“你他妈的搞我的女人?” 夏霆宇一踉跄,脸差点撞到墙上,回头就给他一拳,“你脑子坏了吧,我什么时候搞她了,就是个形容词而已,你这么急躁,暴力狂,难怪人家不要你。” 傅冬平也意识到自己打急了,赶忙赔礼,“好好,小宇哥,是我错了,你大人有大量,别跟小的计较。你快说,她怎么了?” 洗澡间里,两人边淋浴边聊天,夏霆宇把事情经过告诉傅冬平。傅冬平一阵心痛,早就猜到她选的这条路不好走,要付出很多代价,但真听到她受这些委屈,心里依然不好受。 “你点名把她叫去,没安好心吧?” 夏霆宇叹口气,“本想替你出出气,哪知道见了她,我就下不了手了。那丫头有股子邪气,挺招人的。” “你惹她了?” “哪敢惹,她比我能喝,几杯白的喝下去面不改色心不跳。” “倔得像个小驴子,还是个顺毛驴,不高兴就尥蹶子。” 夏霆宇哈哈哈大笑,笑过之后提出忠告:“你要是还惦记,赶快收了吧,再晚就收不住了,到时候她坏了名声,你家里不会同意的。” 傅冬平叹口气。这不是他想不想的问题,是任天真愿不愿的问题。 离开网球俱乐部,两人去酒吧喝酒,半瓶啤酒下肚,夏霆宇忽然告诉傅冬平,他要结婚了。 “跟谁呀,什么时候?”傅冬平不能更惊讶,没听说他跟童曦已经进展到要结婚的地步。 “你不认识,是我妈一个朋友的女儿。”夏霆宇的表情恹恹的,并没有多少要当新郎的喜悦。 傅冬平更惊讶了,“那童曦呢?你之前不是跟她挺好的?” “小姑娘难伺候,动不动为一点事就说我不爱她,要死要活的,我妈也不喜欢她的性格,逼着我跟她断了,没办法,谁让我是人家儿子呢,只能照办。” 夏霆宇家境优越,母亲是市里的官员,眼界高,对儿媳妇自然是百般挑剔,偏偏童曦也是娇小姐的性格,说得好听是单纯,说得不好听,就是不懂人情世故,不讨长辈欢心。 傅冬平又笑一阵,叹息:“那现在这个,你喜欢吗?” 夏霆宇烦恼地喝了一大口酒,眼神漠然,“谈不上喜欢不喜欢,用我妈的话,和我家门当户对,模样好学历高,最重要是性格温柔,和长辈对脾气。” “不喜欢你干嘛要跟她结婚呢?不喜欢的话,做`爱都不会和谐。”傅冬平不知道他为什么如此消极,不喜欢还要结婚,那是误人误己。 “小冬哥,你知道吗……我很久没□□了,心里没了念想,见谁都烦。”夏霆宇茫然地看看酒吧天花板。 “我也是。”傅冬平把手里的烟掐灭在烟灰缸里,“跟谁都不想。” “小驴子呢?也不想?” “我伤过她一次,她还没原谅我,我要是硬凑上去,她会立刻让我变成小骡子。” 说完,两人大笑起来,直笑得眼泪都快流出来。 “都被榨干了。” “什么?” “激情。” “不如我们今晚找点刺激,你看那边,有好几个女孩,我请她们过来喝酒。”夏霆宇打手势叫服务生过来,交代几句,又给他一叠钱。 那几个女孩见是年轻帅哥邀请,很快过来了,浓妆下的脸看起来倒也十分动人,交谈几句过后就跟他们热络起来,勾肩搭背一起喝酒。 “你叫什么?”傅冬平问围在自己身边的两个女孩。 “我叫白云,她叫黑土,我今年七十三,她今年七十五,我是她老公,她是我老母。”“白云”一口东北腔,很幽默地自报家门。 傅冬平自然知道她在模仿谁,大笑不已,这个女孩子很有趣。 “哥哥,干嘛一个人喝闷酒,我们一起喝。”“黑土”主动给傅冬平倒酒。她的小姐妹们则围着夏霆宇打转,说笑话把他逗得十分开心。 灯光酒色里,两个受伤的人看着彼此孤寂的灵魂,金钱买来的快乐时光,短暂填补内心的空虚。 “你出台吗?”夏霆宇勾着一个涂着深紫色眼影的女孩下巴问。 女孩嗔怪地看着他,“哥哥,你说什么呢,我们又不是缺钱来卖身的,白天上班忙一天,晚上不过出来寻个开心,你别瞧不起人呀。我倒问你,你出台吗?” 调戏不成反被调戏,众人都笑起来,傅冬平尤其笑得厉害,夏霆宇也讪笑,“我出台,你给我多少钱一晚?” 女孩上下扫他一眼,“五百吧,再不能多了。” 才五百,傅冬平笑出眼泪,这些女孩要是知道夏霆宇有多少身家,估计会大跌眼镜。夏霆宇笑骂他:“你笑什么,你出台顶多三百。” 一转脸,他和女孩谈条件,“五百不行,太少了,我这么年轻这么帅,活儿好不好你试了就知道,你带我去开房,至少给我四位数,也不要多,就1666吧,多吉利,你要是给1888,我就赠送一次。” 众人笑成一团,夏霆宇醉意上来,搂着女孩的腰,笑着把头搁在她肩膀上,然而,就在一瞬间,他笑不出来了,有个长发女孩直直向他们走过来。 “你怎么知道我在这里?”夏霆宇放开怀里抱着的女孩,脸色尴尬。 “卫星定位你的跑车。”长发女孩坦坦荡荡。 不速之客不请自来,气氛一下子跌至冰点,女孩们各自走开,三人尴尬无比地对视,夏霆宇仗着脸皮厚,给他俩介绍,告诉傅冬平,这位就是他未婚妻。 女孩子名叫南子,长得不错,用相书上的话说就是,天庭饱满地阁方圆,标准的贤妻良母长相,而且对夏霆宇绝对有耐心,见他喝醉了趴在吧台上也不生气,乖巧坐在他身边。 明知夏霆宇为什么喝这么醉,傅冬平还是主动替他打圆场,“不好意思,我跟小宇好些日子没见,就多喝了几杯,他平常不这样。” “没事儿,年轻人喝喝酒吹吹牛皮很正常,不然怎么说是年轻人呢,有幼稚的资本。”南子轻抚着夏霆宇鬓角,眼神无比温柔。 不知为什么,傅冬平觉得她话中有话,只得装作没听明白。 “扑腾两天扑腾累了,他就折腾不起来了。”南子嘴角挂着一丝诡异的笑。 傅冬平看着她的样子,鸡皮疙瘩都要起来了,这女的活像《西游记》里看到唐僧的蜘蛛精,就差挂出二尺口水。 南子瞧出傅冬平有些不自在,主动告诉他:“你可能不知道,我高中时就认识他,喜欢他十年了,可他从来也没正眼看过我,这回答应跟我结婚,肯定是在哪个女人那里受了伤,要躲进婚姻疗伤来了,但我不介意,除了他,我谁也不想嫁。我会好好跟他过日子,让他不后悔娶我。” 听了这话,傅冬平倒有点感动,一个年轻女孩能有这样的胸襟,不愁将来经营不好婚姻,有些女孩子固然清纯可爱,但并不适合相处,尤其是童曦那样从小被父母捧在手心里的,不大会体谅人。 “其实……也不是,小宇挺爱玩的,但不是个不靠谱的人,他答应和你结婚,肯定是觉得你人不错,不然的话,他也没到非结婚不可的年龄,你说是不是。”傅冬平一边说,一边干笑,笑着笑着觉得自己的话并没有笑点,有点尴尬。 “我了解他。”南子的手指从夏霆宇鬓角抚摸到他额前的头发,语气虽然淡淡的,情意却不少。 傅冬平轻叹一声,低头喝酒。 不知道自己是不是也有这样认命的一天,不到三十岁,他还能再潇洒两年,过了三十,家里就会着急催婚了,万一到了那个时候,他命里的那个克星还没有回到他身边,他会不会顶不住压力也就认了? 傅冬平不敢深想,人到了每个年龄段都会有不同想法,有时候不是自己想怎么样,现实就会怎么样,如果到了他非死心不可的那一天,会发生什么情况都很难说。 环境和时间同样改变着任天真,自从那次一起参加旅游节目的录制,他就感觉到她的那种变化,她变得成熟了,带着点陌生感,不再是当初那个单纯的、郁郁寡欢的小姑娘。 和南子一起把夏霆宇送回家,傅冬平回到家已经是深夜。 疲倦倒在床上,他连澡也懒得去洗,衣服脱到一半就睡着了。梦里看到任天真站在面前,他伸手想抓住她,却怎么也抓不住,情急之下,他激动地跟她喊叫。 “天真……天真,你不要躲我,我知道我有很多缺点,我心眼还小,动不动就爱生气,还喜欢气你,但我跟你说的那些话都不是真心的,我太想知道,我在你心里到底重要不重要。” 任天真的长发在风里飘荡着,精灵一般,他追随着她,像个迷途的人追逐灯光,梦里深一脚浅一脚奔向她。 “你就告诉我吧,我们还能不能在一起?你要是不想和我在一起,我就再也不见你,再也不见了。” 身体晃晃悠悠,像是漂浮在云里,还没等任天真宣布结果,他的思想就彻底放空了,进入更深一层的梦乡。 再醒过来的时候已经第二天清晨,看到裤子只脱了一半还挂在腿上,笑了好一阵。 笑过之后,就觉得头晕脑胀身子发沉,才意识到自己一夜都没盖被子,冻感冒了,只得又躺下,打算休息一天。 天真,我好累,好想你! 把枕头抱在怀里当成她,他打了个滚,又把枕头压在身下,企图征服“她”,还没等他付诸行动,手机几声尖叫刺激了他的耳膜,把他一下子吓软了。 “喂,谁呀?”他很不耐烦地问。 “傅哥,是我,我是瑶瑶,童童今天早上在浴室里割脉,留了好多血,吓死我了。”奚瑶瑶带着哭腔的声音从手机那边传来。 傅冬平浑身一激灵,从床上跳起来,“你说什么,童曦怎么了?” 奚瑶瑶哭道:“她这几天心情特别不好,说小宇哥要跟她分手,他们分手好几回了,所以我也没当回事,哪知道我今早刚一进浴室就看到她倒在墙角,地上一滩血……一滩血……” “那你们把她送医院了吗?她有没有危险,你别光顾着哭,她有危险吗?”傅冬平忍着头痛,穿好裤子,系衬衣扣子。 “已经在医院了,我在病房外,医生说她没事,伤口不深,我想给小宇哥打电话,但是他关机了,我只好打给你。”奚瑶瑶抽泣着说。 幸好没出人命,傅冬平暗自庆幸,让奚瑶瑶先稳定住童曦情绪,他马上就去医院。 第59章 医院病房里,奚瑶瑶接到傅冬平电话,跑到走廊接他,傅冬平又询问了一些情况,跟她一起走进病房。 童曦虚弱地躺在病床上,苍白如纸的小脸上双目红肿,手腕上缠着厚厚几层纱布,听到声音,她勉强睁开眼睛,见是傅冬平,眼泪又涌出来。 傅冬平在病床边坐下,带着几分责备,“你这么做想过后果没有?想过辛苦把你养大的父母没有?”童曦哇一声哭起来,“我……我,小宇哥说他再也不见我了。” “那你也用不着自杀,自杀是最傻的行为,非但挽回不了他的心,反而让他更加远离你。你这样的行为,除了伤害自己、伤害父母,起不到任何作用。”傅冬平最不喜欢这种遇到一点事就要死要活的女孩。 失恋能有多大的事呢,谁也不是没失恋过,为失恋自杀,是弱者的行为。 童曦被他一番话说得哑口无言,无声地抽泣着。 傅冬平见她撇着嘴角,很可怜的样子,缓了缓语气,“再过几年,你就会明白,两个人在一起不是相爱就行,还要互相包容、互相体谅,你俩好的时候甜如蜜,吵的时候像仇人,从来不肯给对方让步,分手是必然的。” 奚瑶瑶在一旁说:“我都劝过她了,可是她不听,每次和小宇哥吵架以后都是哭着回来,说再也不理他了,结果没过几天就给人家打电话,又哭一阵,说要和好。” 傅冬平又说:“本来我不想告诉你,小宇快要结婚了,对象是他家里安排的,双方父母把婚期都定了,你还年轻,将来还有大把机会,不要再钻牛角尖。” 童曦听到这话,一下子呆住了,泥塑木雕一般,面色灰白无生气。奚瑶瑶吓一跳,忙推推她,“童童,你别吓我,你说句话呀?” 傅冬平把她拉开,“让她自己冷静冷静,童童,这一年多你和小宇分分合合,两人都累了,分开未尝不是好事,熬过眼前这一段,你才有未来。” 童曦仍是呆愣愣的,仿佛没听到他的话。 该说的话已经说到,傅冬平离开时把奚瑶瑶叫出去,拿出两千块钱给她,同时交代她,“钱不多,你给她买点补品。她的事也不要告诉她父母,免得家里人跟着担心。” 奚瑶瑶忙推辞,“傅哥,我们怎么能要你的钱,不用不用,童童家里有钱,她每个月光是零花钱就上万的。” 傅冬平坚持要给,“这是我一点心意,你替她收下。”奚瑶瑶推辞不过,只得把钱收下了,送他进电梯。 思来想去,傅冬平觉得没有必要把这件事告诉夏霆宇,他就快结婚了,既然选择了现实的婚姻,就得有所取舍,就算这回他和童曦又和好了,难保下次不会闹分手,性格问题,基本上没有解决的方法。 医院花园里,傅冬平正想去停车场,忽然看到任天真走向住院部大楼,墨镜遮住眼睛,看不清她表情,心里顿时有些担心,悄悄跟上她。 怕被她发现,又想知道她去哪个楼层,傅冬平做贼一样混在人群里,拿了一份医院的导医杂志挡着脸挤进电梯,好在医院电梯向来人满为患,任天真竟没有注意到他。 一直关注着她,等她下电梯的时候,他也从人群中挤出来跟上,才发现她来的这一层竟然是妇产科,把他惊出一身冷汗。 难道她来流产?傅冬平算算日子,如果是真的,那这个孩子不可能是他的,这个推论让傅冬平心乱如麻,死死盯着任天真,却见她走向导医台询问护士。 问过之后,她走向走廊一侧,像是在寻找什么,傅冬平远远望着她,犹豫不定是跟上去还是离开,如果她真来做人流,那他还有什么见她的必要? 这种如芒在背的感觉直维持了几秒钟,傅冬平的心情就顺了,任天真要找的是病房,找到以后,走了进去。 原来她只是来探病。傅冬平悄悄过去,在门口向病房里看,可惜的是,几张床都被帘幕挡住,他什么也看不到。 护士看到他在病房门口探头探脑,好奇地看看他,“先生,您来探望产妇的话,请您到病房里,不要站在门口。” “哦,不不……”他灵机一动,问护士:“这个病房里的产妇叫什么名字?我姐姐刚生了孩子,没告诉我她住几号病房,正好我手机也忘记带了。” 护士查了查记录,告诉他两个名字,“还有一个先兆流产来保胎的,叫廖青。”傅冬平这才如释重负,跟护士呵呵一笑,“谢谢,我姐不在这里。” 护士见他傻憨憨的样子,耸耸肩,走进病房巡查。 回到家傅冬平就病倒了,高烧引起的头疼让他下不了床,在家里躺了整整两天,偏偏这时候,老何一个电话让他睡意全无。 “任天真下星期就去雁京电视台。” “这么快?” “那边筹划了一个节目,急着等她进组。” 挂断老何的电话,傅冬平急得想起来,可是一起来就头昏眼花,额头直冒虚汗,根本没法出门,无奈之下,只得打电话给夏霆宇,让他动用一切能动用的关系,阻止任天真去雁京电视台。 夏霆宇叹口气,“你说你这是谈恋爱还是自己找罪受,那丫头心里要是有你,她不会跑那么远。” “这里头有些事我一直没告诉你,她也不是为了躲我,是因为她家里的事。”傅冬平忍住头痛,把任求实的事简单说了一遍。 “她父亲的判决出来了?” “事实清楚、证据确凿,法庭一审判决死刑立即执行,任求实没上诉,天真是他唯一近亲属,法院和检察院会把判决书和执行书都送到她手上。” “的确是个很大的打击,一旦被媒体知道了,大肆渲染的话,她的前途就完了,以后政审会很麻烦。” “所以你帮帮我,别让她去雁京,那边的媒体更发达,难保有人使坏,把这件事捅出去。” “别说什么帮不帮的,你一句话的事,我这就找人给电视台打电话,不会让她走的。”夏霆宇承诺。 当天晚上,夏霆宇打电话告诉傅冬平,已经办妥了,并且不会让任天真知道她调令被拦截的真正原因,傅冬平这才松了口气。 “冬平,我被人打了,你来看我的时候,给我买榴莲。”夏霆宇有气无力地在电话里诉苦。 “什么什么?谁打的?”傅冬平大为惊讶,谁竟敢打副市长家的公子? “南子,用衣架子把我的背都打出血了,疼死我。” “敢情她报复心还挺强,我们不就喝了顿酒,她就对你动手了,武力值这么高的媳妇不能要啊。”傅冬平听到好朋友的怂事,头奇迹般不疼了。 “也不是……”夏霆宇似有难言之隐,但还是把苦水倒了出来,“我前晚跟她那什么了,我也不知道怎么回事,大概太久没那个,她又长得软乎乎的,我就……” “那也不至于打你吧,什么脾气,你们婚事都定了呀。” “我叫了别人的名字。” “啊?这就难怪了,你这样可对不起人家,就算你心里没有她,也不能这样。” “她一脚踹开我,到阳台拿了一个铁丝衣架过来,照着我的背就开打,我还没醒酒,头疼得厉害,想躲也躲不开,也可能,我当时就没想躲开,我也觉得挺对不起她的,我在她身上□□,却叫别人的名字。” 傅冬平笑得咳嗽起来,好不容易才把嗓子咳清爽,“我也一整天没下床,发烧头昏,没法给你送榴莲,但我可以给你叫快递。” “我要猫山王榴莲,不要本地的。” “小宇,你还想着童曦吗?” “不怎么想。” “那你跟别人做~爱叫她名字。” “那是惯性。” “好,既然你这么豁达,我不说了。” “你到底想说什么?”夏霆宇嗅到点阴谋诡计的味道,傅冬平不会平白无故提童曦的,虽然是他自己先提的。 “她昨天在寝室里割脉,幸好割得不深,送医院又及时,才没有出事。” 半天没听到夏霆宇说话,傅冬平以为他惊讶傻了,叫道:“小宇,小宇——” “不是第一次了。”夏霆宇语气低沉地说,“平常看着挺乐观的,一遇到事情情绪就失控,当着我的面就割过一次,闹得我妈都知道了,这才逼着我跟她分手。” “唉,那丫头不省心。我觉得南子还不错,能安分守着你,你就收了心吧。”傅冬平劝道。 “我也这么想,所以才让她打一顿出气,她下手挺狠的,打完了自己哭得眼睛都肿了,问我疼不疼,我说疼死了,她就又哭,哭就哭吧,给我上药的时候还把眼泪滴在我伤口上,你说她是不是恶毒得很。” “这才真真叫打是亲骂是爱。”傅冬平幸灾乐祸地说。 因为调令的事,任天真找到主任问原因,主任告诉她,自己也不清楚具体内情,只知道调令被上头给拦了。 “好像是市委宣传部的通知,我们市台好不容易出了一个知名主播,市里不愿意人才外流,想留你作为宣传口的门户形象。” 任天真难以置信,“我这点事还能惊动市里?”“那就不知道了。”主任口风很紧,不该说的一句也不多说。 几天后,任天真接到台里通知,市里一个经贸团去欧洲考察,台里安排她作为随行记者团的一员跟随出访。 “我又不是新闻主播,干嘛让我去?”任天真搞不明白,自己怎么能和经贸考察扯上关系。 主任摊摊手,“上头下的命令,我们也不清楚,台长吩咐,这次去的都是市里的大人物,让你们小心处理,千万不要出纰漏。” “天真,就当是放假,去欧洲玩玩。”另一个同事在一旁开玩笑地说。 任天真一点也不轻松,她敏感地察觉到这件事不那么简单。 出发那一天,当她看到那位风度翩翩、气质出众的中年女士昂首挺胸带着一队人出现在机场的时候,立刻就明白了。 那是夏霆宇的妈妈,鹭岛乃至省内官场都大名鼎鼎的人物,主管经济,鹭岛的经济总量在全国名列前茅,她功不可没。 不过喝了一顿酒,就有好事者把事情吹风到这位女士耳朵里,可见这位女士平常对儿子的一举一动都非常留心,任天真只觉好笑,她该不会是想借着这个机会敲打自己,离她儿子远点吧? 就在任天真暗自猜测的时候,机场广播里传来美妙的女声,提醒某某航班号的旅客登机,戴上墨镜,她振作精神,去通道口排队。 包机上很宽敞,一路飞行很顺利,领导们在头等舱和商务舱,记者团和随行人员在经济舱,想好了兵来将挡水来土掩,任天真闭目养神。 经过二十个小时飞行,飞机在布鲁塞尔机场降落,当地市政厅的工作人员派车来接待,任天真临时充当主播,在现场报道出访情况。 布鲁塞尔天气晴朗,万里无云,现场报道过后,一行人抵达酒店,领导们去哪里,记者团就得跟到哪里,一刻都不能懈怠。 几天下来,辗转在欧洲几个重要城市,记者团一路跟踪报道,杨女士很沉得住气,没有跟任天真单独交谈过,甚至都没有多看她一眼,直到某天晚上,她的秘书来敲门。 “杨市长在七楼餐厅用餐,请你过去见见。”秘书的表情不冷不热,看不出喜怒。任天真点点头,“我换件衣服就过去。” 从行李箱里找了一条裙子,任天真洗干净脸,化上淡妆,又把头发整理好,像是要上战场一样,整装待发。 第60章 杨女士很有修养,看到任天真过来,微笑着招呼她坐下。 “听说你是鹭岛大学毕业的,我们是校友。”杨女士打量着眼前这个女孩,长得非常清秀,让人看着就很喜欢。 暗中观察几天,这个女孩学历高、气质和相貌也都出众,不仅能说一口流利英语,作为主播的专业素质也很不错,尤其是对于一个非播音主持专业的人来说,她的表现堪称优秀。 “我知道,您是管理学院的博士。”这两天,任天真为了应付这个场面,早就把她的资料也看过了,知道她是鹭岛大学的经济学博士。 两人交谈几句,任天真听得出来,对方早就把她的情况调查得一清二楚。 “知道我今天找你来的目的吗?”杨女士话锋一转,温和的表情看起来有了点不一样的情绪。任天真点点头,“知道,但您大概是弄错了,我跟您儿子没有任何关系。” 杨女士见她像是备战的小猫,竖起全身的毛,笑了笑,“我没有弄错,天真,你以前是冬平的女朋友,但你们现在已经分手了,冬平和小宇是最好的朋友。” “我不大明白您的意思。”任天真眉头微皱。 杨女士没有立刻说话,微微扬起头,看起来有些倨傲。任天真看到她这个动作,和夏霆宇偶尔的小动作一模一样,不禁有点笑意,到底是母子俩儿。 “你和冬平的事我无权干涉,但是有人看到你和小宇很晚了还单独在一起,天真,我希望你能解释一下。” “阿姨——”任天真顿了顿,有点不好意思,“我能叫您阿姨吗?” “当然。” “阿姨,那天我跟台领导去应酬客户,刚好您儿子也在,我搭他的车回家,仅此而已。” “真的?” “难道您信不过自己的儿子?他和冬平是最好的朋友,我和冬平的关系他很清楚。” “可能你还不知道,小宇动用关系通知电视台,让他们把你去雁京工作的调令给拦截了。”杨女士端庄秀丽的脸上表情严肃,双目峻然凝视着任天真。 任天真这才恍然大悟,为什么她调动这种小事能惊动市委宣传部,原来是有人在背后捣鬼,但是,她更相信,这是傅冬平授意。 见任天真惊讶,杨女士微微叹息一声,“你不了解小宇,他从小就不听我和他爸爸的话,我们让他学医,他不肯学,偷偷报了考古系,我们不同意,把他送到国外读了几年医学院,哪知道他毕业后死活不肯当医生,自己开公司去了。” 任天真明白了,他们大概不满意夏霆宇找的女朋友童曦,为他物色了他们觉得合适的、更好的对象,但又怕他故意唱反调,所以防微杜渐,不放过任何一个可疑目标。 “我可以和您保证,我跟他没有任何关系,以前没有,以后更不会有。”任天真态度不卑不亢,却又阐明了立场。她知道,对方等的就是她这句话。 “那就好,天真,我看得出来你是个通情达理的女孩,冬平也是我看着长大的,是我很看重的晚辈,他妈妈和我是最好的朋友,我希望你们哪怕是做不成情侣,也不要闹僵了。”杨女士优雅地叫来服务生上菜。 一顿饭,任天真吃得味同嚼蜡。眼前这位女士,绵里藏针非常厉害,既点醒她和夏霆宇保持距离,又提醒她,不要闹出什么事连累傅家也蒙羞。 回到房间里,任天真辗转查到夏霆宇电话,开门见山说:“你母上大人安排我跟她一起出访欧洲,借机敲打我,不要跟你扯不清,夏公子,我想知道,我做了什么事情要受到这样的责问?” “她真找上你了?”夏霆宇吃了一惊,他妈妈的行动力真不是一般的快。 “对,怕我跟你发生点什么不该发生的,耽误你的好姻缘。”任天真有点负气地说。她招谁惹谁了,不过吃了一顿饭,就好像她要黏上谁似的。 “我的事你也知道了?”夏霆宇更惊讶了,目前来说,他订婚的事还是秘密。 “什么事?”任天真可不知道自己一句话竟能未卜先知。 “我订婚。” “和谁呀,不是童曦吧?” “不是她,是别人,我妈安排的。” “怪不得。要不是你订婚了,她不会这么急着出手阻挠。”任天真想,大概自己这段时间名声真的很差,不然那位女士不会如临大敌,怕自己勾引她儿子。 “那我代她道歉,对不起。” “我不是想听你说对不起。” “那你想听什么?”夏霆宇来了点兴致,淡笑着问。 “我的名声是不是很坏?” “还没到那个地步。”夏霆宇斟酌片刻,又说:“这个世界对女性比对男性苛刻多了,男人在外面玩,别人顶多说他风流,但你就不一样了,你明白我的意思吧。” “冬平爱你爱得死去活来,但是,他也和我一样,没法等哪个女孩一辈子,你就别再折腾他了。”夏霆宇突然说了这么一句。 任天真吸了口气,说不出话来。 她不知道,电话那一边,傅冬平着急要从夏霆宇手里抢电话,“是天真吗,给我,快给我!” 他俩闲来无事,在路边小店撸串,有人打电话给夏霆宇,说得挺热闹,没想到竟然是天真,这让他又好奇又有点吃醋,天真给夏霆宇打电话都不给他打。 “不给,她不是找你的。”夏霆宇故意跟他闹,看他急一头汗。 任天真听到电话里的对话,刚想挂电话,夏霆宇声音又传来,“天真,你先别挂,冬平要跟你说话。” 再不把手机给他,这家伙能泼自己一脸热油。 傅冬平终于从夏霆宇手里夺过手机,忍住激动,轻轻跟任天真打了个招呼,“天真,你在哪儿?” “在法兰克福,跟市领导出访。” 傅冬平反应很快,“杨阿姨?” “对。”任天真思索片刻,问他,“是你不让我去雁京?找人把我调令压了?” 傅冬平听她语气似乎不太高兴,却也没隐瞒,“是我,我不想让你走。”“如果我非走不可呢?”任天真故意问他。 “那你试试看吧。”傅冬平的语气沉下来。 任天真没说话,看着茶几上那几本厚厚的《欧洲建筑年鉴》,那是她花了一下午时间在一家书店挑选到的精装版。 “我给你买了礼物,但我现在改主意了,准备用它砸死你。” “买了什么?” “不告诉你。” “我不要什么能砸死人的礼物,我想你给我做脆皮炸土豆吃。” 任天真笑了,笑着笑着眼泪流出来。 “冬平,我这两天头好疼。” 傅冬平微微一怔,任天真已经很久没用这种撒娇的语气跟他说话了,忙问她,“怎么了?是不是二号又出来打扰你?” “我也不知道,老是睡不着,你有没有李教授的电话?” “我得找找。”傅冬平使了个心眼,“等你从欧洲回来,我再告诉你。” “其实……我之所以想去雁京,不是想躲开你,是想找李教授继续治疗……我不想在鹭岛这里找医生,会有麻烦。本想到那边把一切安顿好了再和你说,哪知道你居然把我的调令给拦截了。” 这些天来,她细细回想他俩之间的一切,终于鼓起勇气把这件事告诉他,鹭岛不是没有专业心理医生,当初他舍近求远请来李教授的确是用心良苦。 傅冬平听她把心里话都告诉自己,非常欣慰。她能正视自己的病情,是个很大的进步,说明她的主人格已经逐渐成为主导,次人格的力量在减弱。 “你在哪儿?怎么不说话?”她轻声问。 傅冬平侧过身,避着人声嘈杂的方向,故意用一种轻松的语气说:“跟小宇在外面撸串,可惜你又不在,不然带你一起来,这里的串串特别好吃。” “你当心吃坏肚子。” “我没事。” 趁着傅冬平只顾说话,夏霆宇连吃好几串,听到他们的对话,笑出声。傅冬平捶他的背不许他笑。 “哎呦,我背上的伤还没好呢。”夏霆宇摸摸后背。 “你那天也没告诉我,南子打你一顿有什么后续?”傅冬平一边吃串串儿,一边问。 夏霆宇斜着眼睛哼一声,“能有什么后续?我总不能把衣服掀开给我妈看,这是南子给打的。” “真不喜欢还是早点分了吧。” 夏霆宇没说话。 傅冬平见他若有所思,故意说:“南子什么都好,就是名字取的不好,姓南的话,叫南什么都行,为什么要叫南子呢?春秋时期卫灵公夫人南子虽然是个绝色美女,但是名声很坏,《论语》里说,‘子见南子,子路不悦。子曰:予所否者,天厌之!天厌之!’连老天爷都讨厌她,你看,南子这个名字并不好。” 夏霆宇听出他话里的嘲讽之意,恶狠狠反驳:“就你好!我还觉得任天真这个名字不好呢。卷舒开合任天真,不仅天真,还很任性,所以整天折腾你。” 两人你一句我一句互相挖苦一阵,觉得没趣也就打住。 “杨阿姨为什么带天真出访?”傅冬平这时才回过神来,看看夏霆宇怪眉怪眼坏笑的表情,立刻醒悟,“她该不会是误会了吧?” 夏霆宇故意逗他,“误会什么?那天晚上我和天真做了什么,你知道?”“你得了吧。快点跟杨阿姨解释清楚。”傅冬平才不上他的当。 “那天,她让我开车带她到海边。”夏霆宇回忆着,“我记得你跟我说过,你有一回喝醉了,也是让白素送你到海边,我猜,那里对你们有特殊意义。” 傅冬平心里一紧,甜蜜和心酸同时涌上心头。 第61章 欧洲的行程结束后,回到鹭岛,生活依旧。 任天真精心打扮,看着镜子中的自己,妆化得再浓也难掩憔悴,最近这半年来,她经常失眠,就算是睡着了,也会做梦,梦见傅冬平,梦见他子孙满堂,而她成了孤老太太。 流光溢彩的宴会大厅里,她依然人艳如花,引得身边的人纷纷议论。 “天真——”有个男人在背后叫任天真。任天真回头一看,竟然是多日不见的庄自明,他穿了一身黑色西装,比以前更帅更潇洒。 “啊,你!好久不见了。”任天真惊喜地和他握手。 “最近过得好吗?”庄自明看着她略显苍白的脸,“看你这么漂亮,自然是过得不错。” “还行吧,想知道我的事,看小报和网上的新闻就行。”任天真洒脱地笑。她早已学会了在外人面前不示弱,坚强是一个女人在社会上生存必备的武器。 “到这边来,我们谈谈。”庄自明带任天真到大厅深处的露台。 彼此交换信息,任天真才知道,庄自明还有半年就博士毕业了,毕业后他会去美国留学。 “恭喜你啊,心想事成。”任天真由衷地说。如今他俩处境一样,特别能理解他当初的选择。 庄自明笑笑,给她看自己耳后的一条伤疤,“看到没有,我爸打的,他听说我跟高雪心在一起,气得从老家跑来狠狠打了我一顿。” “怎么会这样?”任天真伸手抚摸他那道伤疤,很深,不像是空手就能打出来,可是又不便去问,他爸爸是用什么东西打的。 “我爸一辈子望子成龙,他接受不了我靠陪富婆换取留学机会,已经跟我断绝父子关系了。”庄自明说着说着,很有种凄凉之意。 任天真安慰他:“你别太伤心了,父子没有隔夜仇,等你去美国留学,和高雪心脱离关系,学成归来你一定前途无量。” 庄自明叹息着摇头,“我已经回不了头了,天真,由俭入奢易,由奢入俭难,我已经习惯了花钱如流水,一掷千金,就算我博士毕业,在大企业打工,那点年薪不够我一个月的花销,我离不开高雪心了,如今,我不再是以前的我了。” “不要这么说,你不是那样的人。”任天真眼泪流下来,伤感不已。 “好了,别哭。”庄自明替她抹掉眼泪,“趁着你还自由,早点离开这个圈子吧,高峻不是你的良人,你这样的珍珠嫁给他只会蒙尘。” 任天真看着他背影远去,悄悄从桌上拿了一瓶红酒,提前退场,一边走一边喝,不知不觉半瓶红酒下肚,头晕晕乎乎,脚也因为穿着高跟鞋长时间站立和行走浮肿起来,她坐在路边,视线被泪水模糊,抱着膝盖哭起来。 有人轻抚她的背,她猛然抬头,竟看到傅冬平的脸,怀疑自己是不是看错了,泪水瞬间凝在眼眶里。 憔悴的小脸,楚楚可怜的模样,让傅冬平心都化了,把她整个人抱起来,大步向前。 “我们离开这里,好吗?”傅冬平把她放到自己车上。 “好。”她说,安心地闭上眼睛。 车穿过都市的大街小巷,车窗外霓虹闪烁,任天真从后座坐起来,看着傅冬平幽暗不明的侧脸,没有说话,又倒头睡下。 傅冬平从后视镜里看她,她比以前还要瘦,骨感的身材完全撑不起身上的黑色晚礼服,但依然性感得无可救药,头发海藻一样长而浓密,披散在身上,挡住她苍白的小脸,黑暗中,她就像一朵绽放在午夜的精灵之花,有一种妖异的、夺人心魄的美。 这是他一眼就看中的女孩,是他几次三番想忘记却怎么也忘不掉的迷恋,她的一颦一笑一举一动已经刻进他骨血里,他一辈子都摆脱不了她。 “冬平,我每天都累极了。”任天真跟他诉苦。 “三毛说,理想是我们一步一个脚印踏出来的道路,付出汗和眼泪,才能换得一个有血有肉的生活。天真,你想过你想要的生活,适当妥协是必须的。”傅冬平开导她。 “想不到你除了张爱玲的书,三毛的也看。” “我另一个女朋友喜欢三毛。” “你真有意思。”任天真每次和他说话都觉得心里特别平静,他似乎有一种能感染别人的魔力,给人一种温暖稳重的感觉。 “我刚才的话,你好好想想。” “我已经很妥协了,他们让我干什么就干什么,让我不去雁京就不去雁京。”任天真顽皮地说。 把任天真带到海边的那个民宿,他告诉她,他已经买下这里,并且在这里生活了一段时间。 任天真跌倒在床上,酒精的作用让她很快就睡着了,傅冬平洗了澡出来,看到她咬着手指,睡得正香,没有打扰她,拉过被子盖在她身上。 第二天一早,他自睡梦中醒来,看到她的背影,她穿着他的衬衣,搬了椅子坐在露台上看风景,头发被风吹起来,两条腿又细又长,正是他午夜梦回时不断出现的场景。 “天真,过来,那里风凉。” 任天真听到傅冬平在床上叫她,回头看他,他从被子里探出半边□□的身子,正是她梦见他时的模样,于是她跑过去,脱掉衬衣扑进他怀抱里。 傅冬平轻抚她柔软的秀发,低声说:“天真,我觉得有时候你就像我女儿一样让我怜惜。”“是吗,那你可不是什么好爸爸,你对女儿都做了些什么?”任天真把头埋在他怀里,低低地笑。 “我是说白天。”傅冬平笑着轻抚她嫩滑的皮肤。 “现在也是白天。” “好吧,我说不过你。” 她的身体凉凉的,但很快就被他捂热了。两人紧紧抱在一起,拥吻、身体交缠,无声地用行动代替语言,交换着彼此的灵魂。 世界从他们的脑海里消失了,他们之间只剩身体和身体的碰撞。激烈的爱,让一切情感变得真实,幸福到叹息。 只有在他怀抱里,她才更像她自己,可以放肆可以乖巧,在他怀里,她永远都不用长大,不用成熟,永远都是少女般的心情和模样。 傅冬平吻着任天真软软白白的小耳朵,含住她耳垂吸吮。任天真一阵轻笑,享受着他的爱抚和宠溺。 这丫头瘦得身上全是骨头,抱起来并不舒服,可他依然觉得满足,他在别人身上从来没获得过这样的满足。 傅冬平轻笑,“你父母真没给你取错名字,卷舒开合任天真。” 听他提到父母,任天真心情瞬间低落,她上回逃之夭夭,没有追问他和她父亲谈了些什么,心里始终有些牵挂,如今他就在眼前,她有很多话想问,又问不出口。 傅冬平看出她情绪,主动把和她父亲会面的情形告诉她。 “那些钱他分文未动,都是留给你的,还让我好好照顾你,我看得出来,他并不是不爱你,只是因为感情上的打击让他心态失衡,才发生了后来的一系列行为。天真,忘记你心中的仇恨吧,他已经为自己的所作所为付出代价。” 任天真泪水涌出来,不原谅又能怎样呢,她爸爸已经被执行了死刑,她甚至没能见他最后一面。 “以后我在你身边,永远陪着你,你不用再担心没有人爱你,不管你是一号二号,我都爱你。”傅冬平把任天真拥进怀里。 任天真不哭了,静静闭上眼睛,他的怀抱如此温暖、让她安心,因为这个人的存在,所有她曾受过的委屈和苦难都变得微不足道,他的爱让她原谅了生活中所有的不圆满。 “等过一段时间,我送你去雁京治疗,不然的话,一号二号都给我当老婆,我岂不是要享齐人之福?” 听他这么说,任天真破涕为笑,娇嗔:“为什么你也喜欢二号?你不是说只喜欢我吗?”“因为一直以来二号比一号更喜欢我。”傅冬平轻抚她头发。 “谁说的,一号更喜欢你。”任天真把脸贴着傅冬平心口。 彼此诉说着,哭一阵又笑一阵,任天真接到台里电话,烦恼地关掉手机。 “催你回去了?” “让我去录节目。” 等到很晚很晚,任天真都没有回来,傅冬平着急又无奈,打电话给任天真,总是关机提示。电视台录节目的时候要求现场人员都关机,他知道,可他还是担心,担心她不回来。 快凌晨的时候,如坐针毡的傅冬平才听到钥匙开门的声音,他迫不及待跑去门口迎接,刚一打开门,就看到任天真无精打采站在那里,看样子是刚下节目,连妆都没来得及卸掉。 双手掐住她腋下,他硬生生把她整个人拉进怀里抱起来,他的天真可算回来了,他觉得自己一时一刻也离不开她。 洗了澡出来,任天真疲倦地倒在床上。 “天真,不舒服吗?” “头疼,工作忙太累了。” 傅冬平信以为真,去找药给任天真吃,看到她懒洋洋躺在床上,湿漉漉的头发也没吹干,水珠打湿了枕头,怕她着凉头会更疼,拿来毛巾替她擦头发。 任天真原本闭着眼睛,感觉到他的动作,心里一阵愧疚,她真希望自己没有和高峻在一起过,虽然时间也不长,但要是自己不因为一时赌气接受高峻,她和傅冬平之间就是完整的,没有缺憾的。 傅冬平把任天真的头发擦得差不多了,拿着毛巾刚想走,任天真抱住他。傅冬平有些诧异,忙问她,“怎么了?”“你坐下来。”任天真依恋地把脸埋在他怀里。 傅冬平在床边坐下,把任天真的头移到自己腿上,也不管她是想撒娇还是遇到什么事情心里不痛快了,尽责地安慰着她。 头枕着傅冬平的腿,任天真把白天的事告诉他,“我上午跟高峻谈分手,下午台里就找我谈话,说我最近一段时间风评不好,让我除了天气预报,暂停上其他节目。” 傅冬平一听是这事儿,原本还有些忐忑的心顿时放下来,瞧着她,轻拍她的背,他心里明白,天真当初跟高峻在一起,一大半是为了气他,否则她干嘛不选别人,偏偏选个名声最坏的,他最瞧不起的。 轻轻地把任天真搂在怀里,看她睡得像个孩子,紧紧抓着自己睡衣一角,似乎很没有安全感,心里叹息。 假如当初他理智一点,劝说她放弃不切实际的幻想,也就不会把她推向那个巨大的名利场,现在看来当初的选择对她来说有害无利,她太脆弱也太敏感,她根本不能适应那种复杂的环境。 第62章 “你——”任天真本想说跟你这种人说不清,话一出口顿时意识到不对,脸顿时发烧起来,期期艾艾地拿话搪塞:“跟你没话说,你别再找我说话。” “你吓我一跳。”傅冬平大笑,“我还以为你想说,要跟我睡觉呢,可把我吓出一身冷汗,我还没跟a杯的女孩子睡过觉呢,我以前的女朋友都是c以上的。” “我才不是a杯。”任天真没好气地小声嘀咕着。 “就算不是a,也顶多是a,反正没有b。”傅冬平有意看着任天真胸部起伏的弧度,回味着刚才抚摸到那里时酥软的触感,“以后叫你a怎么样?” 任天真气得想挠他,可是没有力气,手刚伸出去一半,就有气无力地落下来。傅冬平靠在她身边坐下,就着冷开水吃三明治。 洞里静悄悄的,连根针掉在地上的声音都能听得见,更别说吃东西的声音,任天真睡了半天,忍不住睁开眼睛,他还在吃。 傅冬平像是猜透她心思,先发制人,“你吃不吃我不干涉你,但你不能不让我吃吧,我都饿了一上午,现在被困在这个破地方,想走出去,必须补充足够的能量。” 任天真叹口气,脑袋歪到一边。 不知不觉,她想起了温嘉明,想起了他的优雅从容和学者风度,跟身边这个人大有不同,傅冬平坏就坏在一张嘴说出来的话太让人讨厌了。 很久很久,温嘉明的影子在脑海中若隐若现,身边仿佛始终被一团云雾笼罩,让她不能接近他。 “你知不知道,我也会难过,我的心也会疼……”她喃喃呓语。 我知道,小姑娘,可那个人不知道……傅冬平听到她的话,拿纸巾替她擦干额头的汗,轻轻把她的头移到自己肩上。 不知道睡了多久,任天真从睡梦中醒过来,发现身旁的傅冬平也睡着了,想不吵醒他,又担心天色太晚耽误行程,只得推了推他。 傅冬平醒过来,看看表,觉得时间差不多了,站起来继续出发。 “你能走吗?要是走不动,我背着你。” “不用,我能走。” 尽管双腿还是软绵绵的无力,任天真也不愿自己成为傅冬平的负担,坚持自己走。傅冬平见她体力尚能支撑,也就没太在意。 许是觉得尴尬,任天真一路沉默着,越靠近光明,热力越弱,身上的汗也干了,风渐渐凉爽。 “你知道吗,温泉边上似乎住过人。”傅冬平忽然道。任天真猛然诧异,“什么?我怎么没看见?” 傅冬平神秘兮兮地说:“你只想睡觉,当然没发现。据我观察,通往温泉那一路有很多人工斧凿的痕迹,温泉边的岩壁更是有木桩支撑形成的凹洞。” “也就是说,我父亲的推论是正确的,这里的确是永历皇帝的藏宝的地方。”任天真此时对宝藏毫无兴趣,她只想快点找到出口。 “不一定,那个山洞很可能只是永历皇帝开凿用来藏身的地方,他们很狡猾,鬼王村的土楼只是故布疑阵,真正的藏身处在山洞里,至于宝藏,我还没有头绪。”傅冬平用手机拍了很多照片,准备回去细看。 随着光线越来越近,洞内容身空间也越来越窄,到最后只能匍匐前进,傅冬平在前面爬行探路,让任天真跟在自己后面。 “冬平,我……我卡住了,动不了。”任天真试图把背包从背上解开,狭小的空间根本不够她把手伸过去。 傅冬平跪在地上,扭头去看,任天真被卡在一个狭小的洞口,之前他经过那个洞的时候,是把背包先扔过去才勉强爬过了那个地方,这丫头大概仗着自己瘦没有解背包。 “你别往前,试试看身体能不能动,能动的话,先退回去,把包丢过来,你再爬过来就容易多了。”傅冬平把火把放到一边,用手电给任天真照亮。 任天真照着他说的往后退,稍微一动,压在她身体上方的山体就有松动塌方的迹象,吓得她不敢再动。 “别怕,慢慢往后退,总比你卡在这里好。”傅冬平鼓励她。 任天真艰难地把身体一寸一寸往后挪,终于退后了一点,感觉到双臂能活动赶紧把背包拿下来,小心地从通道塞过去,傅冬平接住背包丢到一边。 “好了,这回你可以爬过来了。”傅冬平望着洞口。 任天真此时已经没有任何力气,手臂和膝盖也早已磨破了,狼狈不堪地往前挪动,傅冬平看到她露头,鼓励她继续往前。 山体一阵松动,裂缝处不断落下石头,任天真顾不得满脸的灰尘,有气无力:“我好像又卡住了。” 傅冬平跪在地上,身体前倾去看,手探着她身体两侧,“明明这么点胸,怎么老是卡住?” 为了护住她柔软身体不受山石刮磨,他硬是把手挤进去,大力把她从洞口拉了出来,男性的手臂力量到底不一样,她得救的同时,他的手背也鲜血淋漓。 任天真勉力往前爬了几步,找到自己的包,从包里找出纱布和云南白药,简单替傅冬平把手上的伤包扎起来。做完这一切,她累得趴倒在他怀里。 若在平时,温香软玉抱满怀,傅冬平肯定得调侃两句,可此时他累得连说话的力气都没有,用手电照照,她的上衣堆在心口,露出腰间一片白皙细嫩的肌肤,伸手替她把衣服往下拉了拉,再往下看,膝盖上两团血迹,想替她包扎一下,却怎么也使不上力气替她卷起裤子。 用尽全身的力“你——”任天真本想说跟你这种人说不清,话一出口顿时意识到不对,脸顿时发烧起来,期期艾艾地拿话搪塞:“跟你没话说,你别再找我说话。” “你吓我一跳。”傅冬平大笑,“我还以为你想说,要跟我睡觉呢,可把我吓出一身冷汗,我还没跟a杯的女孩子睡过觉呢,我以前的女朋友都是c以上的。” “我才不是a杯。”任天真没好气地小声嘀咕着。 “就算不是a,也顶多是a,反正没有b。”傅冬平有意看着任天真胸部起伏的弧度,回味着刚才抚摸到那里时酥软的触感,“以后叫你a怎么样?” 任天真气得想挠他,可是没有力气,手刚伸出去一半,就有气无力地落下来。傅冬平靠在她身边坐下,就着冷开水吃三明治。 洞里静悄悄的,连根针掉在地上的声音都能听得见,更别说吃东西的声音,任天真睡了半天,忍不住睁开眼睛,他还在吃。 傅冬平像是猜透她心思,先发制人,“你吃不吃我不干涉你,但你不能不让我吃吧,我都饿了一上午,现在被困在这个破地方,想走出去,必须补充足够的能量。” 任天真叹口气,脑袋歪到一边。 不知不觉,她想起了温嘉明,想起了他的优雅从容和学者风度,跟身边这个人大有不同,傅冬平坏就坏在一张嘴说出来的话太让人讨厌了。 很久很久,温嘉明的影子在脑海中若隐若现,身边仿佛始终被一团云雾笼罩,让她不能接近他。 “你知不知道,我也会难过,我的心也会疼……”她喃喃呓语。 我知道,小姑娘,可那个人不知道……傅冬平听到她的话,拿纸巾替她擦干额头的汗,轻轻把她的头移到自己肩上。 不知道睡了多久,任天真从睡梦中醒过来,发现身旁的傅冬平也睡着了,想不吵醒他,又担心天色太晚耽误行程,只得推了推他。 傅冬平醒过来,看看表,觉得时间差不多了,站起来继续出发。 “你能走吗?要是走不动,我背着你。” “不用,我能走。” 尽管双腿还是软绵绵的无力,任天真也不愿自己成为傅冬平的负担,坚持自己走。傅冬平见她体力尚能支撑,也就没太在意。 许是觉得尴尬,任天真一路沉默着,越靠近光明,热力越弱,身上的汗也干了,风渐渐凉爽。 “你知道吗,温泉边上似乎住过人。”傅冬平忽然道。任天真猛然诧异,“什么?我怎么没看见?” 傅冬平神秘兮兮地说:“你只想睡觉,当然没发现。据我观察,通往温泉那一路有很多人工斧凿的痕迹,温泉边的岩壁更是有木桩支撑形成的凹洞。” “也就是说,我父亲的推论是正确的,这里的确是永历皇帝的藏宝的地方。”任天真此时对宝藏毫无兴趣,她只想快点找到出口。 “不一定,那个山洞很可能只是永历皇帝开凿用来藏身的地方,他们很狡猾,鬼王村的土楼只是故布疑阵,真正的藏身处在山洞里,至于宝藏,我还没有头绪。”傅冬平用手机拍了很多照片,准备回去细看。 随着光线越来越近,洞内容身空间也越来越窄,到最后只能匍匐前进,傅冬平在前面爬行探路,让任天真跟在自己后面。 “冬平,我……我卡住了,动不了。”任天真试图把背包从背上解开,狭小的空间根本不够她把手伸过去。 傅冬的山体就有松动塌方的迹象,吓得她不敢再动。 “别怕,慢慢往后退,总比你卡在这里好。”傅冬平鼓励她。 任天真艰难地把身体一寸一寸往后挪,终于退后了一点,感觉到双臂能活动赶紧把背包拿下来,小心地从通道塞过去,傅冬平接住背包丢到一边。 “好了,这回你可以爬过来了。”傅冬平望着洞口。 任天真此时已经没有任何力气,手臂和膝盖也早已磨破了,狼狈不堪地往前挪动,傅冬平看到她露头,鼓励她继续往前。 山体一阵松动,裂缝处不断落下石头,任天真顾不得满脸的灰尘,有气无力:“我好像又卡住了。” 傅冬平跪在地上,身体前倾去看,手探着她身体两侧,“明明这么点胸,怎么老是卡住?” 为了护住她柔软身体不受山石刮磨,他硬是把手挤进去,大力把她从洞口拉了出来,男性的手臂力量到底不一样,她得救的同时,他的手背也鲜血淋漓。 任天真勉力往前爬了几步,找到自己的包,从包里找出纱布和云南白药,简单替傅冬平把手上的伤包扎起来。做完这一切,她累得趴倒在他怀里。 若在平时,温香软玉抱满怀,傅冬平肯定得调侃两句,可此时他累得连说话的力气都没有,用手电照照,她的上衣堆在,瞬间眼前一黑,身体软绵绵倒下去。 任天真远远看着天上盘旋着一只白鹰,正感觉奇怪,猝不及防间,傅冬平已经被偷袭,一声惊叫之后倒下。放眼望去,一个黑影闪身遁入山林,任天真顾着傅冬平,没法去追凶,只能眼睁睁看着那人跑掉。 气,他们才从洞口爬出来,阴天光线暗,周围都是横七纵八的树枝树干,到了洞外,傅冬平拿出手机一看才发现,白素和夏霆宇给他打了十几个电话。 “手机快没电了,天真,借你的手机用一下。”傅冬平把自己的手机关了。任天真把手机给他,两人在山林中穿行。 夏霆宇一早开车送奚瑶瑶和童曦回学校,这时候只怕还在路上,只能先联系白素了。电话刚接通,傅冬平还没来得及说话,就感觉后脑勺一阵剧痛,瞬间眼前一黑,身体软绵绵倒下去。 任天真远远看着天上盘旋着一只白鹰,正感觉奇怪,猝不及防间,傅冬平已经被偷袭,一声惊叫之后倒下。放眼望去,一个黑影闪身遁入山林,任天真顾着傅冬平,没法去追凶,只能眼睁睁看着那人跑掉。 第63章 大结局 子往外看了,脚下就是深谷,耳边只有风声和他的呼吸声。 不得不说,这里虽然只是断肠崖的半山腰,却能观赏到云梦山最壮观的景色,层峦叠翠、雾霭沈沈,人仿佛飘在云里雾里,成为自然画卷的一部分。 “听说这里能看到仙人骑鹤,不知道我们有没有这个眼福。”傅冬平自言自语间,小心翼翼地拿出手机拍照留念。 任天真心想,这个人还真潇洒,在这样险峻的地方都能谈笑风生,若不是他,而是远方那个人陪着她在这样的地方,会成为记忆中一个永恒的画面。 “怕不怕?只有到这种地方人才能体会,什么叫一失足成千古恨。”傅冬平任何时候都不忘记调侃。任天真听到这话,一种伤感的情绪兜上心头,闭上眼睛不看他。 “我记起来,听我父母提过,曲阿姨后来再婚了,也就是说你还有个继父?”傅冬平问。 “别提他!”任天真忽然暴躁。 傅冬平看着这个倔强的丫头,一双纯净明亮的眼睛里有一缕抹之不去的悲哀,理解她的情绪,靠在她耳边说:“临出发前,我去跟白素说,要是我们傍晚还没回去,就让她报警。” 任天真这才舒展开眉头,目如秋水秀眉弯弯,有一点难以捉摸的笑意在嘴角。 “你笑什么?” “笑你们这些男的,上了当也不自知。” “什么意思?”傅冬平莞尔一笑,这丫头难道是吃醋了? 任天真瞄他一眼,“她房间里点的香是晚香玉,男人一闻就会晕头转向。”傅冬平讶异一声,又有些恍然,“原来那香有催情的作用,可以引发人的*。” 怪不得他闻到那香燥热难耐,做了一晚上的春梦,原来有心人动了手脚。 任天真听他说得直白,脸上一红,顾着脚下又不敢有所动作。傅冬平逗她,“你怎么知道是上了当而不是心甘情愿?” 任天真见他英俊的脸上满是戏谑,悻悻然瞪他一眼,“白素贞也姓白,涂山氏是一只白狐幻化。” “你的意思是,白素也是一只千年狐狸精?”傅冬平笑着,隔了一会儿才又说:“她要是妖精,你就是仙女,说真的,我刚遇到你那时候,总觉得你是山里的精灵,不像个真人。” 低头凝视着任天真,这丫头生得好相貌,皮肤白嫩得近乎透明,真真当得起“肤若凝脂”四个字,他交往过的女朋友不少,没有一个人皮肤比得上她,闭着眼睛的时候,纤长的睫毛卷卷的,看起来十分可爱,也不知是害怕还是生气,睫毛一直在闪,分明是想看又故意装作闭着眼睛。 嫩豆腐一样让人想咬一口,这样的女孩,天生是要给男人来疼、来爱的。 “有没有人告诉你,你的眉毛长得很好看?细细弯弯的,像两道新月,难怪古人诗里形容,新月如眉。” 任天真实在忍不了他的肉麻赞美,睁开眼睛,神情淡漠看着他。 傅冬平有意凝视着她,“你的眼睛长得也好看,翦水秋瞳、神动能语,就是别目露凶光,影响别人心情。” 这回,任天真没沉默,语带讥诮,“你在卖弄你会的成语多吗?”傅冬平才不理会她的挖苦,“我在赞美你,你听不出来吗?” “你的形容词留给别人吧,我不吃这一套。”任天真又闭上了眼睛。平常看着道貌岸然的,哪知道骨子里一样轻佻,大概男人都这样。 傅冬平看得有趣,又逗她,“要是我俩摔死在这里,不知道别人会不会以为我们是殉情。”“天还没黑,你就做起梦来。”任天真反唇相讥。 “你昨晚怎么也没睡好啊,做梦了?” 他本是随口一句,任天真却睁开了眼睛,“梦见我爸,他告诉我,他是从断肠崖的峭壁旁掉下去的,应该就是我们现在站的地方。” 见她脸上有些凄苦的表情,傅冬平搂住她,“别想那么多,我保证你会安全过去。” 气氛一下子变得亲昵暧昧起来,他身上的男人气息和暖暖的温度都让任天真无法抵御,可也奇怪,她不知不觉中竟感觉腿上轻松许多,“我好像能走了。” 傅冬平嗯一声,随手抓住一根岩壁边垂下来的粗藤,用力拉了拉,见拉不动,才交给任天真,“你抓着它别松手,这些古藤长了几百年,根扎得很深,能承受得住你的重力。” “那你呢?”任天真见他手里只有根安全绳,不放心地问他。傅冬平紧了紧腰上的安全索,又看了看前方的木栈道,“你走你的。” 任天真继续往前走,傅冬平紧跟其后。 大约过了半个小时,两人终于走过了最险峻的峭壁,走到相对开阔的地方,如同经历了一场生死考验,彼此心里都松了口气。 “如果我是永历皇帝,我会把宝藏埋在这附近,让那些盗墓贼上得来也下不去。”傅冬平观察了一下周围地形,觉得这里是个绝佳的藏宝处。 任天真点开手机里保存的路线图,若有所思,“马老师的路线图里标注这附近有个朝元洞。” “三花聚顶,五气朝元,听说朝元洞是古代一个道士修仙坐化的地方,云梦山自古以来就是传说中的仙山,居住着各种神灵精怪,只怕那洞中也有古怪。” 两人按着路线图去朝元洞,傅冬平说:“我仔细研究过这一带的地形图,断肠崖在整个云梦山山系位置非常特殊,是一条纵脉两条横脉的交汇处,说是咽喉之地也不为过,最高处海拔近两千米,而鬼王村就在断肠崖下,两者之间会不会有什么联系?” 任天真接着他的话,“你是说,当年朱由榔和他的部下选择以鬼王村为据点,是看中了断肠崖地形险峻,万一行踪被发现,可以退守到山崖上。” 傅冬平点点头,“白素说,断肠崖没有作为景区人为开发过,我看不尽然,这里早在几百年前就修了古栈道,可见古人早就发现这里易守难攻,是藏身盘踞的好所在。” “傅……傅冬平,子往外看了,脚下就是深谷,耳边只有风声和他的呼吸声。 不得不说,这里虽然只是断肠崖的半山腰,却能观赏到云梦山最壮观的景色,层峦叠翠、雾霭沈沈,人仿佛飘在云里雾里,成为自然画卷的一部分。 “听说这里能看到仙人骑鹤,不知道我们有没有这个眼福。”傅冬平自言自语间,小心翼翼地拿出手机拍照留念。 任天真心想,这个人还真潇洒,在这样险峻的地方都能谈笑风生,若不是他,而是远方那个人陪着她在这样的地方,会成为记忆中一个永恒的画面。 “怕不怕?只有到这种地方人才能体会,什么叫一失足成千古恨。”傅冬平任何时候都不忘记调侃。任天真听到这话,一种伤感的情绪兜上心头,闭上眼睛不看他。 “我记起来,听我父母提过,曲阿姨后来再婚了,也就是说你还有个继父?”傅冬平问。 “别提他!”任天真忽然暴躁。 傅冬平看着这个倔强的丫头,一双纯净明亮的眼睛里有一缕抹之不去的悲哀,理解她的情绪,靠在她耳边说:“临出发前,我去跟白素说,要是我们傍晚还没回去,就让她报警。” 任天真这才舒展开眉头,目如秋水秀眉弯弯,有一点难以捉摸的笑意在嘴角。 “你笑什么?” “笑你们这些男的,上了当也不自知。” “什么意思?”傅冬平莞尔一笑,这丫头难道是吃醋了? 任天真瞄他一眼,“她房间里点的香是晚香玉,男人一闻就会晕头转向。”傅冬平讶异一声,又有些恍然,“原来那香有催情的作用,可以引发人的*。” 怪不得他闻到那香燥热难耐,做了一晚上的春梦,原来有心人动了手脚。 任天真听他说得直白,脸上一红,顾着脚下又不敢有所动作。傅冬平逗她,“你怎么知道是上了当而不是心甘情愿?” 任天真见他英俊的脸上满是戏谑,悻悻然瞪他一眼,“白素贞也姓白,涂山氏是一只白狐幻化。” “你的意思是,白素也是一只千年狐狸精?”傅冬平笑着,隔了一会儿才又说:“她要是妖精,你就是仙女,说真的,我刚遇到你那时候,总觉得你是山里的精灵,不像个真人。” 低头凝视着任天真,这丫头生得好相貌,皮肤白嫩得近乎透明,真真当得起“肤若凝脂”四个字,他交往过的女朋友不少,没有一个人皮肤比得上她,闭着眼睛的时候,纤长的睫毛卷卷的,看起来十分可爱,也不知是害怕还是生气,睫毛一直在闪,分明是想看又故意装作闭着眼睛。 嫩豆腐一样让人想咬一口,这样的女孩,天生是要给男人来疼、来爱的。 “有没有人告诉你,你的眉毛长得很好看?细细弯弯的,像两道新月,难怪古人诗里形容,新月如眉。” 任天真实在忍不了他的肉麻赞美,睁开眼睛,神情淡漠看着他。 傅冬平有意凝视着她,“你的眼睛长得也好看,翦水秋瞳、神动能语,就是别目露凶光,影响别人心情。” 这回,任天真没沉默,语带讥诮,“你在卖弄你会的成语多吗?”傅冬平才不理会她的挖苦,“我在赞美你,你听不出来吗?” “你的形容词留给别人吧,我不吃这一套。”任天真又闭上了眼睛。平常看着道貌岸然的,哪知道骨子里一样轻佻,大概男人都这样。 傅冬平看得有趣,又逗她,“要是我俩摔死在这里,不知道别人会不会以为我们是殉情。”“天还没黑,你就做起梦来。”任天真反唇相讥。 “你昨晚怎么也没睡好啊,做梦了?” 他本是随口一句,任天真却睁开了眼睛,“梦见我爸,他告诉我,他是从断肠崖的峭壁旁掉下去的,应该就是我们现在站的地方。” 见她脸上有些凄苦的表情,傅冬平搂住她,“别想那么多,我保证你会安全过去。” 气氛一下子变得亲昵暧昧起来,他身上的男人气息和暖暖的温度都让任天真无法抵御,可也奇怪,她不知不觉中竟感觉腿上轻松许多,“我好像能走了。” 傅冬平嗯一声,随手抓住一根岩壁边垂下来的粗藤,用力拉了拉,见拉不动,才交给任天真,“你抓着它别松手,这些古藤长了几百年,根扎得很深,能承受得住你的重力。” “那你呢?”任天真见他手里只有根安全绳,不放心地问他。傅冬平紧了紧腰上的安全索,又看了看前方的木栈道,“你走你的。” 任天真继续往前走,傅冬平紧跟其后。 大约过了半个小时,两人终于走过了最险峻的峭壁,走到相对开阔的地方,如同经历了一场生死考验,彼此心里都松了口气。 “如果我是永历皇帝,我会把宝藏埋在这附近,让那些盗墓贼上得来也下不去。”傅冬平观察了一下周围地形,觉得这里是个绝佳的藏宝处。 任天真点开手机里保存的路线图,若有所思,“马老师的路线图里标注这附近有个朝元洞。” ?”傅冬平不依不饶。任天真抿嘴一笑,揶揄他,“你留着精神去给奚瑶瑶当哥吧。” 崖没有作为景区人为开发过,我看不尽然,这里早在几百年前就修了古栈道,可见古人早就发现这里易守难攻,是藏身盘踞的好所在。” “傅……傅冬平,我们去朝元洞看看吧。” “你叫我什么?”傅冬平笑道,“你该叫我一声哥。”任天真冷哼一声,“你韩剧看多了吧。” “我比你大,你不该叫我哥吗?”傅冬平不依不饶。任天真抿嘴一笑,揶揄他,“你留着精神去给奚瑶瑶当哥吧。” 平,我们去朝元洞看看吧。” “你叫我什么?”傅冬平笑我什么?”傅冬平笑道,“你该叫我一声哥。”任天真冷哼一声,“你韩剧看多了吧。”我什么?”傅冬平笑道,“你该叫我一声哥。”任天真冷哼一声,“你韩剧看多了吧。” “我比你大,你不该叫我哥吗?”傅冬平不依不饶。任天真抿嘴一笑,揶揄他,“你留着精神去给奚瑶瑶当 “我比你大,你不该叫我哥吗?”傅冬平不依不饶。任天真抿嘴一笑,揶揄他,“你留着精神去给奚瑶瑶当道,“你该叫我一声哥。”任天真冷哼一声,“你韩剧看多了吧。” “我比你大,你不该叫我哥吗?”傅冬平不依不饶。任天真抿嘴一笑,揶揄他,“你留着精神去给奚瑶瑶当哥吧。” 傅冬平心里好笑,别看这丫头不声不响,什么事情都逃不过她的眼睛,都看得明明白白的。 走着走着,看到一个巨大的山洞,洞口黑漆漆的,里面似乎深不见底,傅冬平四处看看,“应该就是这里了,马老师的路线图上说,洞口很大,依稀能看到前人刻下的朝元洞三个字。” 任天真用手抚摸石壁,感觉有几处似乎有凹痕,叫傅冬平来看。傅冬平已经进洞观察了一遍,看到凹痕,更加确定。 “里面是个溶洞,有地下水,洞很深,你想进去吗?” “既然来了,当然要进去。” 我们去朝元洞看看吧。” “你叫我什么?”傅冬平笑道,“你该叫我一声哥。”任天真冷哼一声,“你韩剧看多了吧。” “我比你大,你不该叫我哥吗?”傅冬平不依不饶。任天真抿嘴一笑,揶揄他,“你留着精神去给奚瑶瑶当哥吧。” 傅冬平心里好笑,别看这丫头不声不响,什么事情都逃不过她的眼睛,都看得明明白白的。 走着走着,看到一个巨大的山洞,洞口黑漆漆的,里面似乎深不见底,傅冬平四处看看,“应该就是这里了,马老师的路线图上说,洞口很大,依稀能看到前人刻下的朝元洞三个字。” 任天真用手抚摸石壁,感觉有几处似乎有凹痕,叫傅冬平来看。傅冬平已经进洞观察了一遍,看到凹痕,更加确定。 “里面是个溶洞,有地下水,洞很深,你想进去吗?” “既然来了,当然要进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