请假条&道歉 这两天身体不舒服(可能是吃了太多东西#^_^),可能会耽误更新,还请大家见谅〒_〒 【001章】 掌柜 大齐,西南边境,有一个青沙镇。 青沙镇西街,有一个铺子。 花容堂是铺子的名字。 清晨,初春的寒风中夹杂着香气,徘徊在花容堂的周围。 沈幼青推开花容堂的门,抬头看了看天色,大概快要到卯时了。 平日里她的铺子在这之前就已经开张了,但今天她早起去山上采了些香草了,耽误了时间。 清晨,大多没有什么生意上门,趁这功夫她把采回来的香草摊开在簸箩上,做完这些,她走出小院,去了前面的铺子看生意。 铺子里摆放着各种香,有拜佛的礼香,安神的熏香,女子所用的胭脂香粉也都有。 沈幼青坐镇花容堂有些日子了,大概是她不怎么同前来买香的客人说话,因此西街的人都不怎么跟她亲近;但也有人是例外,比如李家酒坊的公子,明明就是一个跟人说话都会脸红的人,可偏偏日日清晨都要来跟沈幼青搭讪一阵子,然后落荒而逃…… “沈娘子在吗?” 门外传来一个声音,是沈幼青熟悉的。 她走出门,今日天冷了些,她便把外公给的素绒斗篷披上了,雪白的颜色,并不适合她,她的肤色偏暗,搭上这白色则更显的暗沉无光,即使五官再出众,也都凸显不出来。 可她就偏偏要按着自己的喜好来,让她看起来极其普通而平凡;因此,身边的少年郎全都投向东街的少女去了,剩下她这么一朵其实一点都不娇的娇花。 “李公子,今日还要些什么香?” 沈幼青站在台阶之上,微微俯身,浅浅一笑。 少年离得很远,基本上快要站到大街上,听到沈幼青的话,他的脸登时红到了耳根,连忙弯腰揖手,“我……我想……龙,龙涎香……” 他的话好没说完,旁边经过的一个妇人便取笑道:“李家小哥又结巴了,这可不行啊,追美人儿怎么能结巴呢……” 沈幼青的脸也红了一下子,毕竟她素来知道李家公子的心意,只是她不能如此轻易的应下罢了。 “我想要龙涎香。” 看着少年呆滞的表情和木头一样的行动,沈幼青感到有些无力,转身取出一盒香交给他。 “李公子还是要大胆一些才好。” 刚刚那取笑李家公子的妇人没有走,站在一旁看热闹起哄:“是啊,李家小哥,人家姑娘都比你胆大,你还不表示表示……” 沈幼青才觉得刚刚自己的话暗示的意思太明显了,瞪了眼那妇人,她本无意,就不能造成那种误会。 “沈娘子,我……” “李公子经常眷顾花容堂的生意,这盒香就当是给李公子的谢礼,李公子请回吧。” 沈幼青收起了笑容,说完这话,便转身回去了。 打那之后,沈幼青就再也没有见过他,这样很好,也算了结了她的一桩心事…… 但也是打那之后,就不断的有媒人上门来,不用想沈幼青也知道是谁的主意,她也只得一个接着一个的拒绝。 这天,她刚刚打发走媒人,莲姑就过来了,身后领着一个双丫髻的小姑娘。 莲姑是她的邻居,二十出头的俊俏模样,她独自一人带着小女儿妞妞生活。她对沈幼青很是照顾,也是镇子上唯一一个肯与她亲近的女子。 沈幼青对着妞妞笑了笑,妞妞性子内向,不怎么说话,见到沈幼青,也是怯生生的,抓着莲姑的衣襟不肯放开。 莲姑轻轻拍了她两下:“你这丫头,都这么长时间了,怎么还这么生啊?” 小丫头眼睛亮晶晶的望了眼她娘,又朝沈幼青看了看,有些勉强的喊了她一声,然后便扭头走掉了。 “妞妞……” 莲姑对沈幼青投以抱歉的眼神。 沈幼青也没放在心上,“无妨,小孩子勉强不得,他们的心是最纯净的,何必要强求呢。” 她回身从架子上拿下了一个纸包,递给莲姑:“这是前两日有人送来的桂花糖,我也吃不得甜腻的,正好拿去给妞妞吃吧。” 不难听出,她的语气淡淡的,却透露着那么些个关心。 “谢谢你,幼娘。” 沈幼青摇头,她不觉得这点小事应该道谢,却不愿多说。莲姑是一个典型的滴水之恩涌泉相报的善良女子,所以对一开始就没有口出恶言的沈幼青十分感激,是以十分客气。 “莲姑,青沙镇离京城近吗?” “京城啊……京城离咱们青沙镇好像挺远的,听人说好像坐马车也要十天的路程,怎么了?”莲姑生出一丝疑惑,难道幼娘要走了吗。 沈幼青摇头说无事,可莲姑却又开了口:“就一直在这里生活不好吗?反正街坊们也都习惯来这里买些香粉香料了,而且那李家公子也对你……” 莲姑的话戛然而止,尽管沈幼青并没有因此脸红,她却觉得不该自己多嘴。 沈幼青若有所思,对莲姑笑道:“这些我自然是晓得的,可是……我始终是要离开的,李公子人很好,可是我……” 莲姑看得出来,沈幼青有难言之隐,便也不再多问,又聊了一会儿家常,便带着妞妞起身离开了…… 初春,即使天晴,也难有热气,屋子里照样是一片阴凉,只有透过窗格洒进来的光,才能让人感觉到一丝暖意,沈幼青坐在堂前,来客少了,她闲的有些烦闷。 屋里有一张方案,案子上有一只瓷制荷叶香炉,栩栩如生,荷叶上面有两滴水珠,连那水珠在荷叶上行走的纹路都刻画的无比生动。 香炉里燃着熏香,袅袅散出一缕轻烟,淡雅清幽,沁人心脾,使得整间屋子都满是馥郁。 咣当! 沈幼青正在拨弄香炉里的香块,门口的动静让她放下了手中的签子,起身走到门口,街上没有很多人,初春时,下过一场雪,雪化过后,青石板路干净如新。 她斜眼一睨,闪过几分诧异。一只沾满献血的手抓住了门框,而那人像尸体一样瘫在地上,脸被头发遮住,看不清长相,只依稀辨认出是一个男人。 他的气息非常不稳,时而微弱时而急促,一个濒死之人。 无力的斜靠在门框上,胸口有两道很深的伤口,殷红的血汩汩流出,他身上沾了泥,血水混着泥落下来,弄脏了店铺门口的台阶。 沈幼青皱着眉,盯着地上的脏污,不知在思考什么。 “救——救我……” 那人突然开口,断断续续,声音微弱,语气却异常冷静;微微张开的双眼没有慌乱,也没有刻意讨好。 沈幼青眉头皱起,转身欲走,眼神却停留在那人的身上,叹了一口气…… 【002章】 兄妹 二月初一,冷风也丝毫不减。 每隔十天,沈幼青便要回去一趟的,她照常关了花容堂,上了锁,转身之际,却定在了原处。 她看着五步之外的那两人,面容有几分相似的少年少女,他们满脸欢喜,可对沈幼青来说,却无喜可言。 她的脸上没有过多的表情,可心里却早已暗暗垂泪了许久,到底,她还是拿出了钥匙,打开那把锁,推门进去,并道:“进来吧。” 门外那少女和少年便立刻迈步进去,少女先是吸了几口空中的香气:“好香啊。” “小姐,总算找到你了。” “你不知道,我和初九为了找你可费了好大的功夫。” “你怎么会想到来这里呢?” “……” 沈幼青忍耐着听她说完所有她想说的话,然后吩咐她口中的初九倒杯茶来,“玉樨,喝点茶润润口。” 玉樨接过茶直接喝完,直到初九的眼神提醒,她才想起规矩来,挺了挺腰板,郑重的跟沈幼青行礼:“奴婢见过四小姐。” “起来吧。” 玉樨愣了愣,看向沈幼青的时候,瞳孔都放大了些许,无辜无畏而无知。 她大概是感觉到了,沈幼青表现的有些冷淡,但心想或许只是因为许久不见的原因罢。 玉樨和初九是孪生兄妹,长相上有九分相似,玉樨活泼到极致,初九则木讷到极致;他们自小失怙,随母亲跟在了主子身边,母亲去世后,便继续留在主子的身边。 他们的主子是沈幼青的母亲。 在沈幼青十岁那年,他们跟着裴氏回了娘家,而那一次,也是沈幼青时隔五年之后第一次见到自己的亲生母亲。裴氏回夫家的时候,并没有把沈幼青带回去,反而给她留下了两个小尾巴。 从那之后,沈幼青就常常受到来自于飞鸽或是驿差的母亲的隔空问候,问候的内容很简单,两个字:问责。 沈幼青不记得是什么时候知道她身边跟着的这两个人是奸细了,只记得当初她以为是他们跟母亲说了坏话,才令母亲不喜欢她,把她扔在将军府,所以把他们打了一顿,虽然后来被外公骂了一顿,可她还是很开心,有一种大仇得报的快感,之后,她就把玉樨和初九赶回去了。 实际上,沈幼青不想太过亲切,也主要是因为他们的身份,他们即使跟着她,却并非真心向她,那么,她又何须顾及情谊。 “小姐,咱们什么时候动身回京城?” 沈幼青看向她,似笑非笑,“不喊四小姐了?” 玉樨气息一窒,却没反应过来是刚才自己的出言不逊,只是下意识的伏低:“奴婢是小姐的丫鬟,您自然是奴婢的大小姐。” 初九在一旁,一直未开口说话,只是见妹妹大大咧咧的惹了小姐,不免担心,便替她求情:“玉樨说话太过耿直,请小姐莫要在意。” 不在意,她怎么会在意呢。 “耿直是好事,有如此耿直的玉樨在我身边,我高兴还来不及。”沈幼青扯出一丝笑容,明亮而干净。 玉樨站在哥哥的身后,暗暗拍了拍心口,伴君如伴虎,这伴着沈四小姐也不是美差啊…… “想让我回沈家?” 沈幼青自己倒了杯水,慢慢喝着。 初九道:“老夫人大寿,还请四小姐回府,老夫人甚是挂念四小姐。” 挂念?要是真的挂念何必等到她都十六了才让她回去…… “我在这里的消息先不要传过去,待我办完我的事,我自会去的。”沈幼青腹诽完,淡淡的说了自己的意思,不容一丝质疑,玉樨看过去,又忽然发现那双明亮的眼睛里似乎带着点点笑意。 沈幼青想起自己的要事,便要出门,初九跟上去,沈幼青有几分不悦,却并没有发作。 破庙在南山,需要绕很远的路。 她为了离那条尾巴远一些,脚程很快,不出半个时辰就到了南山。 “四小姐,咱们这是去哪里?” “南山。”沈幼青回答的简洁,她在避免着一切说话的机会。 初九不再询问,他兄妹两人自小跟她一起长大,自认了解她的性格,她若是不主动开口的话,他永远都不可能听到真话。 沈幼青的确见到了破庙,可那破庙里空无一人,甚至没有人住过的痕迹,里面尽是灰尘蛛网,甚至杂草都从石头缝里顽强的钻出地面,随冷风招摇。 “这里有人住吗?” 初九看见这脏兮兮的场景,都皱起了眉,不觉掩鼻,多嘴问了一句。 沈幼青没答话,径自走了进去,初九虽诧异,也立刻跟上她的步伐,“小姐在找什么?” “我师父。” “师父?小姐何时拜了师父?” 沈幼青斜睨他一眼,没有回答他的问题,而是问了一句:“夫人待你们如何?” “夫人待我们恩重如山。”初九如实回答,恭敬的仿佛主子就在身边。 沈幼青笑了,恩重如山,很好,很不错…… 走出破庙,初九递上了一方手帕,沈幼青有些嫌弃的看了他一眼,从小就像女孩一样随身带着手帕,长大了还是这样,真不知道是毛病还是好习惯。 尽管心中腹诽,她还是接过了手帕,擦了擦手,把手帕还回之际,她正色道:“初九,夫人待我如何?” “四小姐……” 初九不知道该怎么说,在他和玉樨十一岁时,跟着夫人回了裴家,他是亲眼目睹过夫人对四小姐的冷淡漠视的,后来接到跟在四小姐身边的命令,不是为了保护她照顾她,而是时时刻刻将她的消息传回京城。 这样的对待,他不敢说好。 沈幼青见他沉默,心中了然,露出一丝笑容:“不要为难了,回去吧。” 一路上,她都没有再说话,直到回了铺子。 沈幼青坐在案前,重新点燃了熏香,自己倒了杯茶慢慢喝着,暂时没了那些繁杂心思。 “小姐!” 玉樨冲到她面前,语气不善。 沈幼青抬眼,继续喝茶,玉樨却把一支发簪放到了她面前,不,应该是扔到了她眼前,她冷笑,她的丫鬟居然敢向她扔东西…… “这是什么?”玉樨似乎很气,脸颊通红。 可是,这气似乎没理由也没资格在她沈幼青的面前撒。 沈幼青注视着她的眼睛,那里面只是单纯的愤怒,没有半点遮掩,面对这样一个母亲安在眼前的小人儿,沈幼青都不知是该哭还是笑。 “小姐怎么能将一个男人藏在闺房?你不顾沈家的名声了吗?””玉樨不合规矩的的指责落入沈幼青的耳中,极为讽刺,她的手不觉在桌下握紧,强行让自己把重点放到玉樨的身上。 “我顾不顾沈家的名声,需要你来干涉?” 沈幼青面无表情,只是目光中全是警告,她的忍耐是有限度的。 【003章】 托付 沈幼青垂眼看了一眼桌上的簪子,色泽光亮,犹如凝脂,尾端是如意灵芝的模样。 这是男子配饰,任谁一眼就看得出来。 沈幼青心里暗叹,当时不该心软的,现在倒好,惹了麻烦…… “你既然看到那个人,就该知道他受了重伤。”沈幼青心底里后悔,一时之间说出来的话也带了自己的情绪。 “那小姐为何不送他去医馆?” “我要如何送他去?背着他还是抱着他?你以为送去医馆就没有闲话了吗?”沈幼青语气冷淡,一连质问了三个问题。 玉樨一时哑言,红着脸道:“那也不该把他放置在小姐的闺房。” 这一点的确欠了妥当,后院只有两间房,一间是厨房,另一间则是沈幼青的闺阁,她完全没有想到这在里居然还有机会让一个男人登堂入室,尽管他是躺着进来的。 她站起身,视线与玉樨平行,语气依旧冷淡。 “我回答你的问题,并不是因为你说的对我要解释,而是我不希望传进夫人耳朵里的话有任何添加渲染的成分;玉樨,我一向喜欢你的直来直往,耿直活泼的性格,但若是像现在这样得寸进尺,那就不叫爽朗,而是缺心眼了。” 看到玉樨瘪嘴,沈幼青嘴角弯了一下。 “那人醒了没有?” 沈幼青随口问了一句,之后绕过玉樨,走到了物架前,拉开一个抽屉,从里面拿出一节香出来。 玉樨正在赌气,如果不是初九拦着,她早就甩头走了,可现在她只能回答沈幼青的问题:“还没有,只是模模糊糊的喊着一些乱七八糟的东西。” “喊了什么?”沈幼青继续追问。 “我不知道!” 听出了玉樨气得要死,沈幼青却并不打算放过她:“那就去听一听,把他念叨的话给我抄下来。” 初九出来解围:“属下愿意去。” 沈幼青看了看酱红着脸的玉樨,眼角浮上一层笑意,点头应下,她本来也就没这个打算,只是觉得偶尔发泄一下,心情不错。 “玉樨,这香有安神镇定的功效,拿去试一试吧。”沈幼青把那节香递到她眼前儿,眼神中无比真诚。 “……” 玉樨脑子灵活,自然听出了沈幼青的揶揄,却又发不的火,只好接下来。 其他的不说,身边有个人,她不必自己动手解决吃喝,仅这一点,沈幼青还是觉得不错的。 玉樨的手艺不错,只用简单的原料就做出了各种点心出来,不是甜腻腻的那种,清淡的香甜,连不喜甜食的沈幼青都夸赞了几句。 沈幼青拿了一碟点心去了莲姑家,碟子下面还拿了一只木盒。 “妞妞呢,我给她带了些点心过来。” 莲姑正在晒衣裳,洗好的衣裳搭在竹竿上,早已冻的*。妞妞在外人面前腼腆内敛,可在家里时却是十足的一个调皮鬼,四五岁又是个爱玩的时候,经常弄脏衣裳,莲姑也不得不经常给她换洗。 看见沈幼青进来,莲姑显得颇为不好意思,甩了甩手上的水,迎向她:“幼娘,怎么又送点心?前天拿回来的那丫头还没吃完呢。” 沈幼青冲藏在门后的小丫头浅浅一笑,回头对莲姑说道:“那个太甜,就当零嘴儿,这个味道淡一些,直接给妞妞当早饭吃,妞妞,你说是不是?” “谢……谢谢沈姐姐。” 小丫头怯生生的望着她,用弱小的声音道谢。 沈幼青坐在堂前,等莲姑收拾好进屋来,她已经自己做主喝了一壶茶,莲姑笑了笑,“幼娘,你有什么好吃的总能想到我家妞妞,可到了我们家只有这清茶……” “清茶很好,比起普洱龙井也不差。”沈幼青微微露出笑容,又呷了一口。 莲姑垂肩一笑,“这也没什么好东西,就是用盛夏的荷叶加了些桂花……幼娘,你要是喜欢的话,我给你哪一些。” 说着就起身,真的要去拿来,沈幼青拦下她,拉着她坐下来:“莲姑,你先别忙,我今日来是要同你说一些事。” “你说吧。”莲姑也没有再坚持,坐下来看着沈幼青。 “或许,过几日我就要走了。”沈幼青垂着眼,她不能忽略掉内心的一丝不舍。 “这么快?”莲姑有些激动,她知道沈幼青早晚会离开,只是没想到前几天刚刚有了些苗头,今日就已经确定了。 “莲姑,我是想求你一件事。”沈幼青打开那个木盒,推到莲姑面前。 “你跟我不用说求,有什么事,我能帮上的就一定帮。”莲姑大气的说,说这话的时候完全一副义气至上的样子,但看清盒子里的东西,立马就有些不明所以。 “幼娘,这是什么……” “这是花容堂的房契和账簿,我离开以后就请你帮忙照看。” 莲姑大吃一惊,随即便连忙推拒:“我不行,我……我一个妇人家,幼娘,我跟你不一样,我认得的字只有那么几个,要是交给我,花容堂就毁了……” 沈幼青抓住她的手,目光坚定,“莲姑,你比我大,我一直把你当亲姐姐来看待的,不瞒你说,我不是平常家的女儿,本不在乎这铺子的盈利,只是想到日后也许没机会再回来,而且这铺子卖也卖不了多少钱,不如留给你们,赚不赚得了大钱不重要,起码不用你再去给人家洗衣裳做饭了,妞妞也可以读读书,这样不好吗?” “可是——” “莲姑,即使你不要,我也不打算把铺子卖掉,就让它荒在那里好了。” 不得不说,沈幼青那句“妞妞也可以读书”触动了莲姑的心,尽管普通人家的女孩子极少有读书的,但她认识了知书达理的沈幼青,也觉得女子无才便是德这话不是绝对正确的;若是她的妞妞也读了书,将来定能找到同为读书人的秀才书生。 “你不为妞妞的将来考虑吗?” “妞妞还喊我一声姐姐呢,就当是我送给她的礼物。” 话说到这个份上,莲姑不知该说什么,沈幼青里里外外的教了她一遍,事无巨细,直到中午时分,她才离开…… 回到花容堂,玉樨兄妹再次出现在门口。 他们就住在花容堂对面的客栈里,这里有什么动静,他们立刻就能赶过来。 沈幼青头疼的揉着眉心,推开铺子的门,她这些天也被玉樨监视着住到了莲姑的家,玉樨想的很简单,就是不能让她跟一个陌生男人离得太近。 其实,沈幼青想提醒她一句:既然不想让我跟男人待在一起,为什么不把他运到客栈去…… 只是她不想多那个嘴。 “四小姐要出门?” 沈幼青没回答初九的话,绕过几案,拿出一盏香炉,不是前几日的荷叶形,而是一盏铜制凤凰,羽纹清晰,长翅欲飞,金澄澄的颜色,透着几分奢靡,甚至流俗。 点燃了一块香,香气不胜浓厚,初闻平淡而略带清甜,久之则后味醇厚。 “我要去一趟义庄。” “义庄?” “对。”沈幼青往后院的方向看了一眼,一丝不苟的说:“他大概是救不活了。” 沈幼青的话让初九感到莫名的可笑,又深深为夫人痛心,若是其他大家闺秀或许都不晓得什么是义庄,可他家的四小姐…… “小姐,那个人醒了。”玉樨的声音从后院传来。 沈幼青走到后院,却在门口停住了,对跟着进来的初九说道:“你把那个人背上送医馆去。” 初九没有迟疑,推开门进去。 沈幼青坐在铺子里,等到初九和玉樨扶着那人出来,她说:“玉樨,这两天你辛苦了,把这个人送到医馆之后,咱们就启程回京,尽快回来把东西收拾收拾。” 沈幼青淡淡的语气,事不关己的高高挂起,都让玉樨气不打一处来,可她又不能说什么,只有目不斜视的往前走。 三人走出门口的时候,沈幼青下意识的看了一眼,像心有灵犀一般,那人回过头,虚弱无力,眼睛却微微张开,目光的所在就是沈幼青。 发丝垂落几乎遮住了整张脸,可唯独露出了那双眼睛,直看得沈幼青心虚的垂下眼…… 【004章】 归程 告别了莲姑和妞妞,沈幼青便起程上路,一路上她始终觉得有些许的伤感,失落。 大概是妞妞喜欢吃那些点心,因此那几天对沈幼青亲近了许多,沈幼青临走之前,她还掉了几滴眼泪,沈幼青哭笑不得,也不知道是她自身的发光点还是玉樨的功劳。 沈幼青带着初九兄妹回了将军府,却并没有见到外公。 倒是大舅舅一家给她收拾了些行李。 沈幼青跟四岁的小表妹玩了一会,舅母秦氏走了过来,“幼娘,到了那里跟你娘别闹僵了,但你是咱们将军府走出去的,也万万不要受了委屈。” 秦氏出身将门,自幼舞枪弄棒,年少之时几乎要跟着长兄上了战场,只是凑巧碰上了舅父裴风,因此才红装换红妆,嫁入了将军府。 沈幼青几乎是由她带大的。秦氏性格爽快,行事作风潇洒利落,是以才会这样跟沈幼青嘱咐,若是他人,定是要让她如何如何做小伏低,收敛性子…… “舅母,表哥什么时候会去京城啊?” 沈幼青记得外公曾说过大表哥裴宁会进京一趟,大概是为了沈老夫人的寿辰。 秦氏打趣她,“怎么,离了宁儿你还没胆量回沈家了?” 沈幼青作害羞状,她的确没底,所以才想着让裴宁跟她一起。 “宁儿这些天在守城门,过些日子到了沈老夫人的寿辰,就去跟你汇合了,幼娘,你不是小孩子了,万事都要留个心眼,别再像在这里一样做什么都没个边儿……” “知道了,舅母,妹妹哭了,你快去哄哄她。”沈幼青被秦氏说的红了脸,立刻岔开了话题。 沈幼青走到内院,就见裴风在和初九说着什么,而一边玉樨百无聊赖的站在一旁,走也不是坐也不是,看起来很难受。 初九看到了沈幼青,便点头示意了一下,裴风便转过头来招呼着沈幼青过去。 自小,沈幼青就有些怕这个大舅舅,在他的面前她连说话声音都得放小,此时外公不在,她更得老实一点了。 “舅舅。” “该说的你舅母已经跟你说过了吧。”裴风的声音洪亮,底气十足,“我就不跟你说什么了,无论怎么样,她始终都是你娘,万不可真的与她伤了和气,有她在你才能安稳过日。” 其实,舅舅的话确有道理,可沈幼青听着却一点也不欢喜,只随口应了一声,便叫上玉樨兄妹出去了。 出了将军府跟另外两个舅舅打了招呼之后,沈幼青便启程回京了…… 回京走的是水路。 第三天开始,初春的第一场雨持续飘洒,时大时小,船舱内烧了不少暖炉,因此也不算冷。 上了船的第二天开始,沈幼青却开始呕吐,玉樨和初九受了惊吓,几乎要去找船上的厨子理论。 沈幼青原本就有点黑,这两天下来,一下子瘦了许多,比之前则是更黑了一些,她看着镜子里的自己,不由得露出无奈的表情,本来就相貌平平,这下子就更不讨好了…… 她对着镜子笑了一阵,听到玉樨敲了门,她放下镜子,应了一声:“进来。” 玉樨端着一碗粥走进来,大概是见沈幼青病的可怜,声音都柔和了不少:“小姐,喝点粥吧。” 沈幼青点头,却并没有动作。 玉樨瞧着她,心里着实有些难受,直接坐了下来在她的床边,大大咧咧的说道:“小姐,如果回到京城您的病还没好,奴婢和初九定是少不了一顿骂的,回京之前的这段时间咱们就暂且以平等的身份来相处吧,小姐若是不肯喝粥,奴婢会强行喂您的。” 沈幼青的脸色很差,不是因为玉樨逾越规矩的话,而是身体不舒服,船上没有随行的大夫,她也只能忍着,还好莲姑给了她荷花茶,她时时喝一杯,才勉强压制住胃里的翻腾。 她又倒了一杯,喝了下去,却并没有什么用处。 玉樨像是没有发现她的不适,还在碎碎叨叨的说着什么,最后,抛出一个问题。 “小姐,沈家就真的就没有外面好吗?” 沈幼青抓住她的手,道:“若是你能安静一些,就更好了!” 玉樨这才发现沈幼青难受的表情,她喊来了初九,但初九虽会把脉,也只限于判断心脉的微弱强壮,根本一点用也没有。 “去找找船上有没有人是大夫。” 兄妹俩一齐跑了出去,沈幼青郁闷至极…… 船靠了岸,大概是因为初九的干预。沈幼青由玉樨陪着上岸去了医馆,抓了几包药,玉樨便催促着她赶快回去;街上,行人熙熙攘攘,沈幼青却在人群中第一眼就看到了那一抹熟悉的身影,她找了个理由把玉樨打发走。 “小舅舅,你怎么在这里?” 沈幼青在见到熟悉之人时,脸上露出孩童般真挚的表情。 小舅舅裴钰颇受宠爱,对于这个小儿子,沈幼青的外公是极为用心的,而裴钰也是争气,十八岁的时候就成为了小将军,常被人称年少英才,不可多得。 “还不是你外公放心不下你,非让我来看看你,我本打算直接去京城……” “这里景色宜人,适逢算到我该走到这里,你就留在这儿了?”沈幼青流露出一种小女儿特有的撒娇神态,脸上怨怼,可眼睛里却带着笑。 “青青,回了京城沈家,可一定要留个心眼,沈家可不比咱们将军府,再者,我那大姐姐又对你……” 沈幼青的脸色有些僵,随即故作轻松的笑了笑:“母亲就是再不喜我,我也是她唯一的女儿,小舅舅放心吧,她可是我亲娘。” 她是母亲的长女,而母亲是父亲的正妻,理所当然的,她沈幼青就是沈家的嫡长女,只是这一个名号就够她横行霸道了。 告别了小舅舅,沈幼青往回走。 “四小姐,在这里你也有相识的人?”听到身后传来的声音,沈幼青楞了一下,身后跟了一个人,她早就发现了,可她没想到的是,那人居然是初九。 “初九?你在这里做什么?” 沈幼青暗自思量,他是不是看到她跟小舅舅说话的情形了,他有没有听到他们的对话。 只是面上,依旧是一副满不在乎的样子,丝毫看不出她内心的紧张。 “属下只是见四小姐和玉樨迟迟未归,才上岸寻找。四小姐,玉樨去了哪里?”初九兄妹表面看起来对她恭恭敬敬,可实际上他们都是极有主见之人,甚至可以说是嚣张,这大概是裴氏赐予他们的力量。 沈幼青指着前面不远的一个点心铺子,还未开口,就见玉樨从铺子里走出来。 怀里抱着几包点心,嘴巴里还吃着什么东西,一脸幸福餍足的表情;沈幼青忽然想起,十岁的那一年,她跟玉樨初九两兄妹相处过一阵子,那个时候起她似乎就已经是个贪吃的孩子了…… “小姐,这些点心我都尝过了,很好吃呢。”玉樨鼓着腮帮子,看见初九在,直接把手里的东西全都扔到他的手上。 “小姐也尝尝吧,这是海棠糕,虽然比起我做的还差些,但是还勉强可以吧。” 玉樨的眼睛亮晶晶的,笑眼弯弯地望着沈幼青。 沈幼青的视线落在她那只右手上,正亲昵地挽着自己的手。 很奇怪,沈幼青对此并不反感,明明就不是自己这一拨的人…… “我不喜欢甜食。”沈幼青摇头拒绝,不留痕迹的抽开自己的手,玉樨看着自己手心里的精致糕点,叹了口气,不再强求沈幼青,直接消灭掉了。 “初九,你怎么下船来了?”沈幼青前面走着,就听见玉樨质问的声音。 她忽然觉得玉樨有些可爱,听说他们出生的时候,初九比玉樨早了一点点的时间,是以玉樨从来都不喊初九一声哥哥,初九却十分尽责的当着兄长,对待这个鬼灵精怪的妹妹十分疼爱。 初九拉着玉樨快走几步跟上了沈幼青,玉樨走到她的身旁,跟她念叨着这里的景致如何如何好,点心也不错,沈幼青自顾自的走着,没有附和一句,而玉樨似乎也只是需要一个倾听者,当真是一个无忧无虑无知无畏的。 【005章】 回家 到达京城之时,已是六天以后了。 由水路转到陆路,也走了三四天的时间,在这期间,沈幼青的病也早好的利落,脸色红润了不少,起码看不出刚刚生过病。 从马车里看过去,城外春景正好,雪白的梨花绽放在枝头,飘落于地上,微风熏熏,暖意袭人心头。 春日到来了,尘土也跟着到来了。 几匹马从沈幼青的马车旁经过,扬起地上的尘土,帘子被风吹开,飘进了马车里,沈幼青不禁咳了起来,京城的纨绔子弟当真是足够多…… 玉樨倒了杯水递过来,沈幼青漱了漱口,转而叫初九停下了马车,她盯着那群纨绔子弟的马群,跳下车捡起了一颗石子,朝着那落后的一人扔了出去。 马的嘶鸣声传来,她才意识到世子没有扔到那人的身上,反是击中了他骑的那匹马。 受了惊吓的马失去了方向感,左左右右转了几圈,最终朝着一个方向飞奔,马上的人虽然拼命的拽着缰绳,马儿扬起了前蹄,却屡次重重地落下去,继续向着沈幼青乘坐的马车狂奔而来…… 沈幼青看着那马从她眼前儿惊险的飞过,心有余悸,转眼却见初九正看向她。 眼神中有着不可置信。 沈幼青甩给他一个白眼,吩咐道:“走吧。” “那是……”初九的目光落在后方,一面旌旗十分夺目,旗子下,一辆华丽的马车在几匹马和几个亲卫的簇拥下,缓缓前行,他认得那些亲卫的装扮,那是王府特属的亲卫。 “齐王?”他看清了旌旗上面写着一个大大的齐字。 沈幼青意识到了事情的严重性,下了马车就要去追那匹惊马,马上的人早就被甩了下来,而那匹马也无所顾忌的疯了一样的奔向齐王的马车。 感觉到手腕被人抓住,沈幼青回过头去,却是初九开口道:“我去。” 他此时的表情平静镇定,似乎胜利在握。 果真,他很快就将那匹马驯服下来。 沈幼青走过去,那匹马还在嘶鸣,似乎很快痛苦的样子,她拍了拍它的脖子,轻声安慰了几句,然后牵着那匹马往回走。 “把我的马还给我!” 沈幼青竖起耳朵,回过头去,原来是那从马上摔下来的华服少年,看着他一身狼狈,她嗤笑道,“这是你的马吗?那它怎么会把你摔下来呢?” 那少年的衣裳是淡青色,沈幼青依稀能辨得出腰间束带上的花纹是蜀地绣工,上等的布料,上等的绣工,少年的脸上沾了不少泥,配上他这一瘸一拐的姿势,十分滑稽。 “那是……”少年酱红了脸,畏畏缩缩的模样,突然吼道:“要你管,把马还我!” 沈幼青冷眼相待,“不给!” 初九在旁边提醒了一句,“四小姐,齐王快要到这里了,咱们还是先行回府吧。” 话音刚落,却是那少年撂下了手里的鞭子,说了一句狠话,扭头走了。 “他刚才说什么?”沈幼青捡起鞭子,看了眼狼狈少年的背影。 初九很老实,如实的回答道:“他说,以后再见到四小姐你的话,一定叫你好看!” 京城里的权贵子弟大都这么嚣张吗? 沈幼青嗤笑一声,把鞭子扔给了初九:“好生照看这匹马。” 说罢,直接钻进了马车。 京城里的路,比任何地方都平坦,马车稳稳的停下来,沈幼青却赖在里面不出去了,玉樨软硬招都使出来了,她也不肯下车。 “小姐,您到底想怎么样啊?” 沈幼青淡淡一笑,掀开帘子指着侧门,又转到了稍左一些的大门:“我不走侧门。难道堂堂沈家嫡小姐回家还要走侧门吗?” 玉樨犯了难。 沈家大门有三道,一为高门,二为侧门,三为旁门。 高门和侧门都称为正门,只是高门一向都只是沈琚和夫人同两位公子进出,侧门是妾侍及其庶子女进出,旁门则是供下人进出。 玉樨见沈幼青一动不动,不由得心急,等到夫人身边的安嬷嬷都出来了,她才松了口气。 “小姐回来了,怎么不进来?” 一个身穿暗红褙子的妇人走了出来,四十几岁的样子,脸上带着规规矩矩的笑意。 “是安嬷嬷啊,您还记得我?”这些年里,裴氏前前后后去过几次将军府,沈幼青跟安嬷嬷也算是有过几面之缘,只觉得她还算和蔼,其他的就没有什么印象了。 安嬷嬷走至马车前,躬身道:“老奴自然记得小姐,请小姐下车回府,夫人在等着……” “玉樨说让我走侧门,可我是沈家的嫡长女,难道应该走侧门吗?安嬷嬷,是不是我十几年不进家门,改了规矩?要是这样的话,安嬷嬷还有告诉我一声儿,也省的教人说我堂堂沈府四小姐不懂规矩。” 安嬷嬷看了眼玉樨,带着警告,然后对沈幼青道:“小姐第一次回家,自然走得正门,还请小姐进门。” “我记得母亲回将军府的时候,我外公可是到了门口迎接呢,我许久不见母亲了,能烦请安嬷嬷去通报一声吗?” 见安嬷嬷终究拗不过回去禀告,沈幼青笑了笑,明朗如春风,看得一旁的玉樨都愣了愣,不是笑的挺灿烂嘛,干嘛独独对我们阴阳怪气的…… 沈幼青站在马车上,望着高门之上的匾额,沈府两个大字苍劲有力,内敛外扬,她倒是想起了她的父亲似乎是一个工于书画的秀才,他的字其实已是名声在外。 父亲沈琚官拜礼部尚书,官居三品,听闻为人刚正,为官清廉,因此颇得圣上垂青。 沈老太爷是武将出身,偏偏两个儿子却个个喜欢读书,甚至将他留下的武功传家改成了书香门第。地位上,武将一直弱于文官,是以现在的沈琚的风头更胜于沈老太爷。 书香门第? 狗屁书香门第…… 沈幼青不屑一顾,若不是下棋输给了外公,她根本不会踏进这里半步。 “大小姐呦,您这是要怎样啊?安嬷嬷可不是善类……”玉樨的整张脸都耷拉下来,这段时间中,她是看出来了,这个四小姐根本就不得夫人的宠,夫人最疼的是二小姐沈芫青,可明明四小姐才是夫人的亲生女儿…… 玉樨一边想一边摇着头,不由得一激灵,哇,是太冷了吗。 一转眼却见沈幼青似笑非笑的目光,她瘪了瘪嘴,“安嬷嬷只对夫人忠心……” “你不也一样。”沈幼青静静的看着她,听见她的声音越来越小,不由得笑出声,“你不是只对夫人忠心?忠心的待在我身边监视我。” 玉樨瞳孔一缩,略显紧张,“夫人的做法我不认同,小姐你毕竟是她的亲生女儿啊,可夫人是我娘的救命恩人,所以也就是我和初九的救命恩人,救命恩人让我们去做什么我们只能做什么。” 沈幼青突然觉得玉樨可爱了不少,但见她一副越说越来劲的模样,立刻板起了脸:“玉樨,夫人是你的救命恩人,可我不是,记住了吗?” 玉樨眨巴着眼睛,心灵通透的她都猜不透她家这四小姐在想什么了。 【006章】 母亲 门口一片骚动,沈幼青望过去,她的母亲,沈夫人裴氏终于出现了。 三十几岁的容颜还很年轻,远山眉,杏仁眼,略显丰腴的脸庞,长帔下的身材还算苗条;大约是受书香门第沈家的熏陶,身上自然而然的添了些文雅之气,加上原本就出身将门,就更多了些其他贵族夫人所没有的独特的精气神。 不同于往日和记忆中的冷淡,此时的她更带着一份盛怒。 即便如此,她还是顾及了沈家的颜面,挤出一丝笑:“四小姐回来了,还不请她进来?” 尽管早就习惯了她的疏离,可看见她刻意挤出的笑容,可时隔两年之后,第一次见到她就看到这样的态度,沈幼青还是觉得有些心塞。 沈幼青整了整衣襟,将斗篷收了一收,抬脚走了进去,从高门,堂堂正正…… 站在堂前,沈幼青目光平静的看着正襟危坐的裴氏。 以前的沈幼青从不多说话,裴氏向来认为她这个女儿木讷呆板,没有灵气,只是她不知道,沈幼青刻意表现出来的乖巧是为了引起她的注意,但在一次次的失望中,那种本就不属于她的安分守己早已经消磨殆尽了…… “你祖母寿辰之前,抄写家训一百遍。” 沈幼青恭敬的答了一句:“是。” 裴氏大概没有看到预想的反应,两道眉不由得皱到了一起,暗暗气郁着女儿的木讷,却又因女儿的温顺而感到意外,便没再多言,只是随口吩咐了玉樨一些事,便离开了。 沈幼青目送她的背影消失,一直并未离开…… 外公一介武夫尚且将她当掌上明珠一样疼爱,舅舅们亦是宠着她,可她的亲生母亲却如此讨厌她。 沈幼青的记忆自五岁开始,她似乎就生活在外祖父裴远的将军府里,远在西南蜀地,和母亲的距离远到她无法想象。她隐约记得,母亲把她送回裴家的时候,第一次见面的几个舅舅和大舅母都很喜欢她,也很疼爱她,外公甚至把官印送给她玩,可唯独,唯独她的母亲,她的亲生母亲那个时候看向她的眼神充满了她不能理解的情绪。 后来渐渐长大,她才了解那种时不时流露出来的就是怨恨,那个时候她才知道,别人一辈子也不可能被母亲厌弃,在她五岁的时候就已经经历了。 很好,真的很好…… 一路上,玉樨跟她讲着府里的事,走到宁园的时候,她已经将沈家了解个大概。 “小姐,宁园是夫人特意给您打扫出来的园子,前面那个梅园是卢姨娘和三小姐的,大小姐出嫁了,二小姐又进了宫,她们没有单独的园子。对了,小姐,宁园里有一片湖,湖里中了荷花,到时候奴婢给您做荷花糕,不甜的哦。宁园是府里除了夫人的玉园和老夫人的荣安堂之外,最大的园子了,连梅园都没有这么大呢;而且里面的花树也都是最美的,过些天春暖花开的时候,可漂亮了。其实,夫人……” 玉樨说话像连珠炮一样,沈幼青笑眼看着她,直到说到了裴氏,她的声音渐渐弱了下去。 “进去吧。” 沈幼青走进园子,放眼看过去,的确很大,也很干净,看起来刚刚收拾过。 园子里有不少房间,还有一间小厨房,玉樨倒是兴奋的很,可以自己做东西吃再好不过了,沈幼青虽然晓得这是应当感谢的事,可她不得不想到深一层的原因,她也提不起什么兴趣来。 刚在宁园安顿下来,就迎来了两个不速之客。 裴氏和安嬷嬷。 刚刚才训斥过沈幼青,所以说她们两人是不速之客自然不为过。 沈幼青刚刚把玉樨支开,所以只得她自己起身去倒茶,走到一半却转向了另一边的海棠盆栽,“母亲,这个时候海棠居然开花了,真是稀奇。” 裴氏冷眼看着沈幼青的背影,听见她的话目光也被吸引了去,那几株海棠是从宫中移植过来的,随口就吩咐种在这宁园里了,去年就一直没开花,今年倒是提前开了。 她看向沈幼青,那张脸很普通,并不是令人惊艳的那种,可的的确确是随了她的容颜,此刻专注在那几朵海棠花上,心底竟莫名的升起一丝怜惜…… “看来四小姐是带福之人哪,刚一来就令这海棠花提前盛放了。” 安嬷嬷笑容可掬的对裴氏说道。 这恭维话任谁听了都舒服,连裴氏都笑着回应,可沈幼青却并不打算领情,转身笑了笑,不知是对裴氏还是安嬷嬷。 “什么带福不带福,大概是屋里的火炉烧的旺了些,才令这花开了呢。母亲,多谢您提前的安排。” 听到这话,裴氏心里有点堵得慌,她曾是大将军府的千金小姐,向来受不得别人跟她说话语气不善,何况跟她说这种话的人是她的亲生闺女,可多年来的隔阂,到底让她对这个闺女亲切不起来。 “今日你刚回来,就先歇着,明日早点去跟祖母请安,到时乖巧一些,别像在裴家那样不守规矩。” 本来是母亲叮嘱女儿的话,可由裴氏的嘴里说出来,听着却是无比的刺耳。 沈幼青咳了两声,果然裴氏不再训斥于她,脸色稍稍缓和了几分:“怎么了?” “回京走的是水路……” “染上风寒了?”裴氏的反应远远超过沈幼青的预期。 “不是,我……晕船。”沈幼青垂下眼眸,避开了裴氏的目光,她与裴氏一样,十一年的避而不见已经在她心中筑起了一座城墙,城内是她的期望,城外是裴氏的母爱。 在初时,若拿起锤子将它敲碎,或许就不会存在这个城墙,可裴氏并没有拿起锤子,反而是一块一块的往上添砖加瓦,将城墙砌的越来越高,越来越坚固…… 感觉到沈幼青的疏离,裴氏的脸色重新恢复的冷淡,递给安嬷嬷一个眼神,后者便立刻倒了杯茶过来,“四小姐快喝些茶。” “母亲,我想休息了。”沈幼青咳得厉害,脸都红了。 裴氏注视了她很久,终是叹了口气,领着安嬷嬷走了出去…… 走出宁园,安嬷嬷回头看了一眼,低声道:“夫人,老奴怎么觉着四小姐的咳嗽是——” “装出来的。”裴氏替她把话说完。 安嬷嬷见她面上没有什么变化,便直言道:“四小姐之所以装病,大概也是因为您对她太冷淡了些,四小姐那么瘦弱,就是老奴看着都心疼,何况您还是她的亲生母亲。四小姐毕竟是个孩子,您对她好一些她也就会对您亲近了。” 裴氏淡淡的瞟了一眼安嬷嬷,思索之后,叹气道:“你说的我都知道,可我只要看见她,我就总能想起榕儿……” 【007章】 祖母 玉樨是一个话唠,她不顾身份的跟沈幼青攀着十岁那年的交情。 沈幼青倒也觉得有趣,便由着她打扰自己,在将军府,表哥表弟倒是一大堆,可女孩就只有一个小表妹,而那个小表妹还很小,小的根本不能和她说话聊天。 可在听玉樨滔滔不绝的话语过后,沈幼青突然觉得还是养只鹦鹉好一些…… 第二天,沈幼青起了个大早。 走出房门,就看见两个少女并排站在门口。 两人一齐行礼,其中一个穿着青灰色夹袄的少女上前一步道:“四小姐,奴婢是老夫人派来的,特来请四小姐洗漱后过去荣安堂。” 这两人倒是比她那所谓的贴身丫鬟玉樨起的还要早,沈幼青往玉樨所在的房间看了一眼,深深的一种无力感。 “好。” 沈幼青进了屋,很快洗漱完后,便跟着两个丫鬟往荣安堂去了,当然,身边没有玉樨跟着。 京城地界偏北,春色尚早,梅花稀疏的点缀在枯枝上,看起来一点也不好看。 老夫人的荣华堂位于沈家的东南角,面积很大,院子里种着好些花,大多都是菊花,甚至都还没有抽芽,沈幼青之所以知道是菊花也是由那两个小丫鬟告诉的。 沈幼青对老夫人的印象只停留在五岁,只是一个模糊的脸庞。 这么长的时间都不曾见过,她也不指望老夫人对她能有多亲切,只要安安静静的请个安便可以了。 还未走进荣安堂,就听见里面传出来一阵笑声,沈幼青听得其中一个丫鬟说道:“大概是卢姨娘和三小姐来了,往日里三小姐可是个开心果儿……” 她的话还未说完,就被旁边那青灰夹袄的丫鬟瞪了一眼,那小丫鬟便立刻不敢再说了,怯怯的看了眼沈幼青,迅速垂下头去。 “老夫人,四小姐来了。” 沈幼青踏进荣安堂,一眼便看见了堂下端坐的老妇人,此时正笑的合不拢嘴,眉眼倒是很慈祥,一时之间似乎她对祖母的记忆都清晰了不少。 放眼一看,她才发现,堂内不光是有卢姨娘和三小姐,裴氏也在,还有两个她不认得的妇人。 裴氏的眼神扫了过来,沈幼青大概能看得出她眼神中的示意,便上前一步,乖巧的给老夫人跪下行礼:“孙女见过祖母。” “是哪个孙女儿啊?”老夫人身体前倾着,仔仔细细的打量着她,她突然间笑了,俏皮的眨了眨眼,向前了一些。 “祖母您看,我是哪个孙女儿呀?” 老夫人还当真认出来了,笑呵呵的跟众人说:“是那从小就在亲家家里的小四丫头吧,看看,跟均安啊,长得可是一模一样,你们说是不是?” 裴氏等几位妇人连忙附和称是。 沈琚年轻时便是众人公认的俊俏儿郎,及至中年也照样风度翩翩,斯文文雅,现在老夫人拉着沈幼青的手夸赞她跟父亲长得一模一样,无疑是对她最大的褒奖。所以众人的心思各不相同:裴氏有些得意,未曾说过话的卢姨娘并没有表现出什么,倒是另一个怀中抱着一个小娃娃的年轻妇人有些吃味,多看了沈幼青好几眼…… 沈幼青却并没有欣喜的感觉,甚至她被人说成像沈琚,从心底里是排斥的,一个对她不闻不问的父亲她根本就不需要。 “要是大伯见到四小姐,指不定高兴呢。” “是啊,当初以为这孩子……大伯还伤心了好久,现在四小姐平安无恙的回来了,可真是太好了。” 沈幼青报以冷笑,她的父亲会伤心?若是真的会牵挂于她,又怎会连她的面都不愿意见就把她送回西南蜀地。 说话的是坐在右侧的两位妇人,一位看起来大约三十左右,身穿着蓝色绣石榴花的绒褙子,面容姣好,圆圆的脸,眉眼间看起来很温和;另一个则要年轻一些,打扮的也更漂亮一些,肤色白皙红润,妆容亦是精致,很美的一个妇人,怀中抱着一个冰玉般的娃娃,甚是可爱。 沈幼青不认得她们,只是听她们的语气似乎并没有什么恶意,而且好像对她的事还很关心。 “赶紧捎信让均安回来吧,这丫头在外养了这么久的病,倒是跟别的丫头不一样了。”老夫人笑眯眯的拉着沈幼青的手,一面又嘱咐身边的老嬷嬷。 老夫人的手有些粗糙,但很温暖,沈幼青不禁也握紧了她的手。 同时,听到老夫人的话,她心里闪过一丝纳闷:养病?原来这么些年她回不了家的理由竟然是养病…… 沈幼青的目光故意的投向了裴氏,笑了一笑,眉梢上扬,复又对老夫人道:“祖母不用费心了,父亲忙碌,做女儿的可不敢惊扰了他。就等着父亲空闲的时候,孙女自然就能见到父亲了。” “好好好,这丫头是个懂事儿的。”老夫人向众人夸奖道。 裴氏跟着享受了一阵子的荣光,却突然发现沈幼青笑得太扎眼,刺痛了她心底的伤,脸立即冷却下来,咳了一声,道:“母亲,快别夸她了,省得她骄傲。” 老夫人却不理这茬儿,拍着沈幼青的手道:“女娃家的,骄傲点好,骄傲点好!” 因为这跟外公意见一致的话,沈幼青瞬时对老夫人又亲近了几分。 “青青,快来认识认识这些婶母们。” 裴氏笑着对她招手。 沈幼青楞了一下,青青这个称呼从母亲的嘴里说出来,并没有什么感情,可沈幼青却觉得心情大好。 “这是二婶母。”裴氏指着那蓝色褙子的妇人介绍道。 沈幼青福身行礼:“怪不得幼薇妹妹这么漂亮。原来我以为幼薇妹妹是随了二叔,今儿见了二婶母才知道原来是随了您。” 她还没见过口中所说的幼薇妹妹,只是凭着前些年的记忆来的,说实话,恭维人的那一套任何时候任何人都受用。 二叔沈琈的长女沈幼薇小她一岁,因为二叔前些年带着她去过将军府,因此对她有些印象在,只是不晓得这几年过去了,还是不是当时的模样…… “哟,这丫头嘴巴真甜。” 旁边的年轻妇人笑道,似乎刻意带着一些酸意,她怀中的小娃娃伸出了白玉似的小手,似乎要跟沈幼青亲近一下。 沈幼青腼腆的一笑,不再多言,只捏了捏那小娃娃的手。 见沈幼青没有顺杆子称赞一番,那年轻妇人的脸色有些不好看,裴氏面子也挂不住,瞪了一眼沈幼青,沈幼青没事人儿似的跟那小娃娃打招呼。 “看这小家伙儿跟四丫头倒是有缘呢。”二婶母卢氏开口打了圆场。 裴氏这才尴尬的跟卢氏笑了笑,又继续说:“青青,这是承恩伯府的大世子夫人,承恩伯与你父亲和二叔情同兄弟,所以按辈分你也该叫她一声婶母的。” 沈幼青抬头看了一眼,这世子夫人虽说很漂亮,可那眼睛里却显得十分精明,而且她说的话,说话的语调,沈幼青不喜欢! 因为不喜欢,所以你是谁都无所谓! “婶母。”沈幼青喊了一声,便继续去跟小娃娃玩了,直到后来老夫人提出让她带着小娃娃去里间,沈幼青才抱着小娃娃去了。 里间又清净又暖和。 沈幼青把小娃娃放到了暖榻上,自己也脱了鞋,跟小娃娃一起玩。 小娃娃不过一两岁,在榻上爬来爬去,嘴巴里似乎在说着什么,沈幼青也听不懂,只好静静的看着他跟一个枕头较劲。 “你也有点吵,不过,比外面好多了,是吧。”沈幼青趴在榻上,抓着小娃娃的手防止他一个不小心摔下去。 “你叫什么名字?” “……” “说话呀!” “……” “你怎么不跟我说话呀?” 这次,没等来小娃娃懵懂的咿咿呀呀,却是迎来了另一个不速之客。 【008章】 世子 沈幼青跟小娃娃的几次对峙,都败下阵来。 大眼瞪小眼之际,沈幼青听到身后传来了脚步声。 沈幼青回过头,一个少女正注视着她,带着甜甜的笑,“四妹。” “你是……三姐?” 看到少女跟自己有几分相似的脸,沈幼青便晓得她是谁了,只是五岁之前,她一直体弱多病,大多都待在自己的屋子里,很少见人,对于这个只比她大几个月的姐姐,更是没有什么印象。 裴氏与沈琚成亲后只得了一个儿子,之后就再也没有过孩子,为了给沈家开枝散叶,裴氏做主为沈琚娶了一位姨娘,也就是沈幼兰的生母卢氏;卢姨娘倒也有福缘,几年之内便为沈家添了两个孙女。 虽说这富贵人家女儿不嫌多,可沈老夫人却也盼望能多添几个孙子,大概是卢姨娘是个有福之人,在老夫人盼望着孙子的时候,果真就怀上了孩子,是一对龙凤胎。 这对龙凤胎生下来之后,似乎裴氏也沾了喜气,裴氏也随即怀了身孕…… 单说卢氏的双胞胎,沈幼兰便是那龙凤胎其中的一个,她是沈琚的第五个孩子,第三个女儿,对卢姨娘来说却是最小的孩子,因此对她十分宠爱;在沈幼青隐约的记忆中,沈幼兰性子乖巧活泼,也颇得沈老夫人的喜爱。 “四妹,你……”沈幼兰走到沈幼青的面前,突然露出了诧异的表情。 沈幼青这才发现,沈幼兰目光的尽头是自己光溜溜的一双脚,来得匆忙,她忘记穿袜子了,所以脱了鞋之后,直接露出了一双脚。 “四妹,快把鞋子穿上……”沈幼兰把榻下的鞋子拿起来,有些急促地向身后瞥了一眼…… 帘子微动,便又有人走了进来。 “三姐,怎么了?”见沈幼兰脸色绯红,又如此紧张,沈幼青一脸的纳闷儿。 穿上鞋之后,沈幼兰才低声在她耳边说道:“四妹,齐王世子和卢家的两位表哥来了,说是要看看舒哥儿,女儿家的脚可不能随随便便让人看见……” 沈幼青这才明白,敢情是为了她着想。 这有什么,要是在外公那里,她想怎么样就怎么样…… 几乎是沈幼兰的话音刚落,三个公子哥儿就走进来了,中间的那一个竟还是个眼熟的。 “原来是你!” 看到那张充满震惊的脸,沈幼青只能表示无奈,原来这世界是那么小。 居然是他,昨日那个被马甩下来的华服少年! 听到沈幼兰的介绍以后,她才知道原来他就是齐王世子,怪不得当时听见初九说齐王快到了,他会飞的那么快…… “偷马贼,把小爷的马还给我!” 沈幼青还没来得及打招呼,这世子爷就炸了毛,一下子跳到了她的眼前儿。 仔细一看,世子爷还挺好看。 十七八的少年,尚带有几分稚气,干干净净的脸蛋儿,偏薄的双唇朱红,鼻梁高挺,剑眉微挑,一双凤眼流露出来的情绪略带戾气,可他的脸还未长开,有一些婴儿肥,却恰好的带了些孩子气。 “沈幼青,把我的马还给我!” 第一次见面,这世子爷的态度就很嚣张,嚣张到沈幼青这个平素嚣张惯了的人都看不下去了,主要还是,她不喜欢别人在她面前嚣张! “阿琅,怎么,你们认识?” 沈幼青看过去,是站在世子爷身后右侧的一个少年在说话,那少年个子高大,很是魁梧,长得倒也还算出众,一眼就能记得住的那种。 “可不是,我昨天跟你说的那个……”世子爷似乎跟那少年挤了眉弄了眼,那少年才恍然大悟。 “这么说把你的马扣下的姑娘就是幼青表妹?” 高大少年也满是惊讶的看着沈幼青,“那后来呢,阿琅你的马呢?要回来了吗?” 沈幼青已经给这人定了性,绝对是一个看热闹不嫌事儿大的主。 世子爷用一副“你明知故问”的表情瞪了他一眼,然后便又向沈幼青发难:“我的马呢?快给小爷还回来,要是它少一根毛,小爷跟你没完!” “世子爷,你的马不在我这儿。”沈幼青一脸无辜的看着他。 “那在哪儿?” 沈幼青忽然看到在门口犹豫徘徊的玉樨,心下计较了一番,趿着鞋子往旁边走了两步,伸手招呼:“玉樨,进来吧。” 玉樨也不怯场,大咧咧的就走进来:“小姐,奴婢不是故意的……” “那件事以后再说。”沈幼青并不打算计较她懒床迟到的事,却是开口问道:“昨儿个牵回来的那匹马送到那儿去了?” “初九把它送到肉铺去了。”玉樨老实的回答。 沈幼青吃惊道:“什么?你们居然把世子爷的马送到肉铺去了,那可怎么办……” 她回过头看着世子爷,表情十分茫然,“怎么办?你还想要吗?要的话就赶紧过去,说不定还能给你留点儿肉吃。” “沈幼青,你——” 世子爷怒火攻心,脸憋得通红,可那卢家公子却是笑的不停…… “阿琅,要不咱们去看看吧。” 开口的是另一个少年,他自从进来就一直没说话,直到两人一怒一喜到了极致,他才有了存在感。 看起来有一些老实持重,不大像这个年岁的公子哥儿。 待到两位卢家公子跟着急冲冲的世子爷出去了,沈幼青才得空问沈幼兰他们都是谁。 “高个子那一位是卢垣,是我姨母的长子;另外一个是卢陵,他是姨母的庶子,平素不怎么爱说话,四妹不要介意;另外一个你认得,是世子爷萧琅。” 沈幼兰思索了片刻,终是低声问道:“四妹,你是怎么跟世子爷……” 沈幼青知道她一定会问这个问题的,便实话实说了,沈幼兰便担忧的看着她:“四妹,这位世子爷可是个小魔王,你这次惹上他了,你可要小心些,那小魔王自幼被宠坏了,可混了。” 沈幼兰表现的很热情,让沈幼青一时难以适应,但听到她的提醒,心里还是有些温暖。 “我知道了,三姐,谢谢你。” “舒哥儿好像跟四妹投缘,不住的对你笑呢……”沈幼兰逗了会儿舒哥儿,又跟沈幼青说了会话便起身出去了。 沈幼青坐在榻上,斜眼瞧着玉樨,她正跟舒哥儿比眼力,同样都是水汪汪的大眼睛,瞪来瞪去,也没个结果,倒是那小娃娃不高兴了,咧着嘴爬向了沈幼青。 玉樨的目光便追了过来,却发现沈幼青奇怪的眼神:“小姐,奴婢昨晚上没睡好,今天起得晚了,小姐放心,奴婢以后一定不会再犯这种错误了。” “行了,你以为我会计较这些?” “您不会计较?” 沈幼青听见玉樨低低的一声反问,哭笑不得的看着她,“玉樨,那匹马真的送到肉铺了?” 玉樨摇头笑道:“不是啊,初九说那是匹好马,哪能就这么宰了呀。” 沈幼青又笑,玉樨倒是有些小聪明,只是给了她一个眼色,她便知道该怎么做。 “小姐,那小世子会不会真的报复你啊?” “也许吧。” “那您还骗他……” “他很嚣张!” “……” 玉樨无力地看着她,您都敢骗世子爷了,还说别人嚣张?! ps:今天是圣诞节,祝大家节日快乐。 【009章】 有心 告别了老夫人,沈幼青便回了宁园。 走到门口,却发现世子爷一群人像护卫一样的守在门口。 玉樨拉住沈幼青,“小姐,那个世子爷不会是发现被骗了,来寻仇的吧……” 沈幼青冷眼看着她缠在自己手臂上的一双手,玉樨看见她有些凌厉的目光后,立刻撒开了手,望着她一脸的无所适从。 “玉樨,你害怕那个世子?” “奴婢不是怕他,跟他一样的小霸王我见得多了,只是听说这位世子爷跟其他人不太一样……” 玉樨的表情几近扭曲,惹得沈幼青也有些好奇:“有哪里不一样?” “他……”玉樨小心翼翼的凑近沈幼青的耳边,沈幼青听了她说的话,表情也僵住了,皇族贵胄果然是……特殊的。 沈幼青决定听从玉樨的意见绕道回宁园。 只是,没想到玉樨的这个绕道竟然是爬墙—— “玉樨,这道墙有多高?” “两尺多吧。” “你爬过?” “没有,我和初九不爬这么低的墙。” 沈幼青的心情不好了,她看到玉樨手脚伶俐的翻身而上,这才惊觉玉樨居然会些功夫,而且看起来不错的样子。 沈幼青为难的看着那道墙,狠一狠心便去爬了,可偏偏在快要成功的时候,不知是谁突然来了一句阴阳怪调的话。 “四小姐居然会爬墙?” 沈幼青脚下一滑,直接摔了下去…… “小姐!”玉樨来不及去抓,听到落地的声音,她才反应过来,立刻跳下去,把沈幼青扶了起来,“小姐,你有没有伤到?” 沈幼青还没开口,那阴阳怪气的强调就又响起了:“四小姐这是行的什么大礼,可还没到本世子的生辰呢。” 听见萧琅的声音,沈幼青直皱眉,幼稚…… 萧琅见沈幼青不说话,便更起劲了,指着她咄咄逼人:“沈幼青,你偷本世子的马在先,骗本世子在后,罪上加罪,但若是你跟本世子端茶认错,本世子会考虑考虑放过你。” “你别不识好歹,本世子的马可是千里良驹,若是别人偷了去,本世子非将他打三十大板子……” “你……你怎么不说话?是不是摔到哪儿了?” 沈幼青一直没说话,只是那眉头微微皱起,表情中透露了一丝痛楚,萧琅却是注意到了这一点,一时有些心虚。 见萧琅不再说话,沈幼青便把手搭在玉樨的肩上,低声道:“玉樨,扶我起来。” 玉樨立刻站起身,有些费力的把沈幼青拉了起来。 沈幼青经过世子爷身边时,闻到了一股淡淡的香味,她不由得停留了片刻,直到世子爷防范似的退了一步,她才由玉樨扶着朝前走…… “她刚才那是什么眼神……” 萧琅一副委屈的表情,但抬眼却发现沈幼青一瘸一拐的步伐,顿时安静下来。 她摔到了,怎么也不说…… “沈四小姐,你没事吧?” 沈幼青听到一声询问,回头,却是萧琅那双无辜的大眼睛:“世子爷,您的马我会让人送到齐王府,我现在受了伤,招待不了您,还请您先回去吧。” 她的语气很平静,听不出什么赌气的成分。 萧琅却是介意了,一把把她拉了过来,“沈幼青,你是因为我受了伤,我怎么能直接走了?我背你回去。” 沈幼青瞪大了眼睛,这世子爷可真是语出惊人。 “世子爷,男女授受不亲的道理呢,我也不想说了,那就麻烦世子爷了。”沈幼青挑了挑眉,带有一丝挑衅。 萧琅愣住了,他以为没有哪个女子会愿意让男子背的,可沈幼青却这么爽快,甚至还颇为主动,这倒是让他有些尴尬了,瞧着沈幼青站也不是走也不是…… 沈幼青突然开怀大笑,自然是因为见到了世子爷这个囧相。 “怎么了,世子爷不愿意背了?” 看见卢家兄弟正走过来,沈幼青促狭的笑了,做出一副不愿意就算了的表情。 他们走过来,萧琅自然也注意到了,尤其是那卢垣,一脸的贼笑…… 萧琅这下骑虎难下了,不背,就会被人认为是个假仁假义的,他当然不愿意;背呢,那卢垣指不定出去怎么取笑他呢,甚至还会四处乱讲,这样他更不愿意! “上来吧上来吧,小爷是看你受了伤才做好事……” 萧琅蹲下去,不耐烦的嚷了几句,看向卢垣的目光也带了些警告。 卢垣却没有理会他,却是对沈幼青道:“四小姐可还忍得住,需要我去请大夫吗?” 沈幼青摇头道:“卢表哥有心了,我就是脚扭了一下,歇一下就好了。” 到底,卢垣还是叫了大夫过来。 沈幼青也不好再推辞,只是心中多少有些莫名其妙的感觉,这奇怪的不舒适,直到裴氏来之后她才明白是怎么一回事:她只是渴望母亲的关注而已…… 裴氏和安嬷嬷出现在门口,沈幼青的确有些惊讶,一时之间怔在那儿,也忘了请安的事。 “夫人。大夫已经来看过了,没有什么大碍,夫人无须担心。”跟萧琅那个咋咋呼呼的毛头小子相比,只大他两岁的卢垣则成熟许多,待人方面谦谦有礼,令人顿生好感。 裴氏咳了一声,沈幼青看着她,她的眼里明显有些怒火。 “这是怎么回事,连你祖母都惊动了,要不是把她劝住了,她老人家还得亲自过来看你,这么大的人了,怎么这么毛躁。” 沈幼青垂着头,不打算跟她硬碰硬,就像舅母说的,她毕竟是自己的亲生母亲,就算难以理解这些年她对她的生疏冷漠,她也无法真的将她视为仇人…… “姑母莫要责怪幼青表妹了,是我不小心吓了她,才让她摔下来的。” 萧琅低着头,也不敢说话,裴氏的凌厉作风他可是没少见,此时她的语气陡然让他感觉到了危险。 听见萧琅喊裴氏姑母,沈幼青是有些奇怪的,齐王是当今圣上的叔叔,按理说应该是没有什么交集的,可萧琅看起来却似乎跟沈家很熟,尤其是对裴氏,竟真的像是有几分畏怯。 幼青表妹? 他倒是不客气…… 沈幼青嫌弃的瞥了他一眼,不巧正被他看见,沈幼青瞬时有点脸红,忙的把目光转向别处。 “玉樨,给小世子和两位表哥倒茶。” 裴氏瞪了她一眼,不知道是为什么,沈幼青正纳闷,就听见她说:“叫什么小世子,几年前。为娘跟齐王义结金兰,按理你应该喊琅儿一声表哥的。” 嗬,这还真是个大消息…… 这么说来,裴氏的身份比沈家任何一个人都要闪耀…… 沈幼青低头不语,裴氏眉头微皱,在沈幼青感觉到她的目光而抬起头来之后,她意外的没有责怪于她。 “琅儿,你们先出去吧。” 裴氏一声令下,三个少年连忙出去了。 屋里只剩下沈幼青母女俩,安嬷嬷和玉樨,裴氏没有发话,沈幼青便继续装哑巴,安嬷嬷和玉樨则更是不敢出声,只是不时地用眼神来沟通…… “你跟卢家垣哥儿是怎么回事?以前认识吗?” 裴氏突然这样问,沈幼青抬头看着她,摸不着头脑,“母亲为何这样问?” 原本,裴氏就不是藏着掖着的人,说话也是直接,“我刚才进来时,你就一直盯着垣哥儿,你……你若是喜欢他,便趁早断了心思,你三姐打小就喜欢垣哥儿,我不允许你做那种事。” 敢情是这回事儿。 沈幼青睁大着眼睛,望着裴氏,声音有些委屈的颤抖:“母亲怎么这样说呢?就是我真的喜欢卢家表哥,您不是应该支持我,为我做一切打算吗,您是我的母亲啊……” 尽管她尝试着去理解裴氏,尝试着去化解她们之间的结缔,可裴氏的话却瞬间将她的所有热情浇灭。 “再者,你是沈家嫡女,择婿也不会在卢家……”裴氏大约想到了什么,没有继续说下去,只是吩咐道:“好了,先歇着吧。” “玉樨,好生照顾着小姐。” 留下这话,裴氏领着安嬷嬷便离开了。 【010章】 撒娇 玉樨大致也看得出裴氏冷淡的态度,因此对沈幼青颇为怜悯,在她行动不便的这段时间内,倒是没有再惹她。 每日,沈幼青也都会由安嬷嬷领着去裴氏的玉园,之后再一块去荣安堂跟老夫人请安,偶尔会和老夫人一齐吃早饭。安嬷嬷没少跟她说这是老夫人对她的喜爱,往常可不见其他小姐们陪着老夫人用膳…… 沈幼青一笑了之,安嬷嬷一直在恭维她,出发点也都是为了裴氏。 沈幼青忽然觉得,她的母亲身边有一个这样忠心的人,倒也令人羡慕。 “四小姐,为何这样看着老奴?” 在去玉园的路上,沈幼青大概是走神了,安嬷嬷便主动开了口。 沈幼青笑了笑,道:“只是觉得很羡慕母亲,身边能有安嬷嬷如此忠心耿耿之人,倘若我的身边也有安嬷嬷一般的人,那就好了。” 安嬷嬷的眼底闪过一丝诧异,随即笑道:“小姐,玉樨那丫头虽然有时候不懂规矩,可论心性也却是一个好孩子,老奴相信她一定会对小姐忠心的。” “哦,玉樨是不错。” 春日里,风儿都暖了起来,沈幼青脸上挂着笑,竟是比那春风还要明快,安嬷嬷不由得愣了神,是谁说我们四小姐长相平平的?明明就比其他人更好看…… 到了玉园,裴氏正巧走出来,看见沈幼青,便上前了几步,“今儿怎么来的这么早?” “脚有些疼,没睡好,早晨醒过来之后就再睡不着了。”沈幼青低头看了眼右脚,落地之时,脚便有些疼痛。 “那就先回去吧,今儿就不要去荣安堂了,等脚好了再去跟祖母请安。”裴氏的语气有些着急,沈幼青听来似乎多了几分关切。 “不碍事的。” 沈幼青有些许开心,这大概是母亲跟她说过的最温柔的话了。 她突然笑开,一双大眼睛扑闪扑闪的望着裴氏,一副撒娇的表情。 沈幼青罕见的撒起娇来,却只限于行动上,不敢有其他的动作。 裴氏却是怔住了,十几年来,这个女儿跟她都不亲近,这撒娇的模样她第一次见到,原来是跟小时候一样的可爱;这是她的女儿啊,就是因为榕儿那件事,她就把怨恨加到了女儿的身上,说到底她也只是一个孩子,她的孩子啊! 这些年来,对女儿的不闻不问,她都错过了些什么啊…… 裴氏的眼圈微红,安嬷嬷也不禁动容,暗暗为母女俩的和谐而感慨…… “走吧,祖母还在等着呢。”裴氏悄悄拂去眼角的泪珠,恢复了往日的平静,伸手去拉女儿的瞬间,沈幼青却不着痕迹的避开了。 “我带了点心呢,玉樨做的,祖母应该会喜欢的。” 沈幼青垂首,站在裴氏的身后,裴氏突然道:“你先去给祖母请安吧。” 听到她的话,沈幼青只是应声答是,便兀自往荣安堂的方向走了,尽管很努力的让步子正常些,可还是能看得出几分异常…… 见裴氏情绪落寞,安嬷嬷望着沈幼青走远的身影,叹了口气,安慰着裴氏:“夫人,小姐的戒心还没有放下,若是夫人有心,小姐一定能感觉到的,小姐也是个好孩子,她会理解您的。” 裴氏摇摇头,露出一丝苦笑:“到底是我自个儿的闺女,她什么样,我这个当娘的还是了解的,恐怕她又在想什么鬼主意……” “您是说四小姐……利用您?”安嬷嬷一脸的不可置信。 裴氏倒是坦然的笑了:“安嬷嬷,你是不是也觉得我这些年做错了,她那个时候还那么小,我怎么就忍心把她扔了呢……这孩子打小就倔,她要是认定了一件事,十头牛都拉不回来。你还记得榕儿……那个时候这孩子才五岁,可愣是跪在那儿两天两夜丝毫不动……” 可就是那样,她这个母亲还是狠心的把她丢到了西南的将军府。 安嬷嬷若有所思,回想起大公子过世时,四小姐好像就跟夫人说的那样,倔强的没边儿,五岁的孩子,主心骨就那么强了,要不是后来夫人硬把她抱起来,说不定她的腿就废了…… 荣安堂里燃着一种香。 闻起来有一种令心情缓释的作用,沈幼青大致能分得清各种香的味道,因此在跟老夫人一一说起的时候,头头是道,直让老夫人连连夸赞。 在老夫人高兴之余,沈幼青便吩咐玉樨拿出了点心来。 “祖母,孙女听说您也不喜甜食,所以让玉樨做了些不那么甜的点心,您尝尝。” “四丫头真是有心啊……”老夫人拿起一块尝了一下,便称赞的看着玉樨道:“这小丫头倒是灵巧,人也通透又会做点心,有她跟着你祖母也放心了。” 沈幼青笑着听完她的话,调侃的看了看玉樨,道:“祖母若是喜欢的话,孙女就跟玉樨学着做这道点心,您也好夸夸我……” 老夫人很是受用这撒娇的语气,慈爱的抚摸着沈幼青的手,笑得合不拢嘴。 祖孙俩正一团和气的聊着,裴氏和卢氏母女便过来了,裴氏先是在沈幼青的脸上打量了一圈,随后才跟老夫人请安,卢姨娘看起来就是一个安分守己的女人,神情平静,微垂眼睑,只是在裴氏请过安之后,才温柔的福身行礼。 “祖母,过些天就是您的大寿了,您可想好了怎么过?”沈幼兰玲珑通透,见沈幼青正得老夫人的喜爱,也并没有争风吃醋,只是和卢氏一样安静的待在老夫人的身边,只是裴氏提起来了,她见自己母亲没有说什么,才觉得有些着急。 裴氏看了她一眼,并未说什么,这个三丫头是她一手带大的,可,说到底不是自己的亲闺女,关键时刻,心里向着的还是她亲娘啊…… 却看她的亲生女儿呢,虽然表面一副恭敬乖巧的模样,可实地里却也对她留着心眼儿…… 沈幼青像是感觉到裴氏的目光一样,抬起头一笑,正巧落入裴氏的眼里,裴氏不由得无奈,她这个女儿果真是随了她,连那小聪明都像极了她,一时之间,有些哭笑不得。 “大寿过不过不重要,重要的是你们都在我眼前儿,和和睦睦平平安安就行。”老夫人历经沧桑后,也只剩下这一个心愿了。 在沈幼青和沈幼兰的脸上转了一圈之后,又道:“二丫头前年头里也定了,大丫头家的娃娃都两岁了,现在就剩下三丫头和四丫头了,她们连也十五了吧,该嫁人了……要不趁着今年都给定了吧……” 老夫人陆陆续续说了很多话,不知为何,沈幼青心里有些不得劲。 “祖母,我可不能这么早就出嫁,孙女还要多陪陪您呢……”沈幼青搂住老夫人的手臂,腻乎乎的撒娇。 老夫人爽朗大笑:“这丫头说什么胡话,哪有姑娘不嫁人的。” “我要嫁给我自己喜欢的人才行呢。”沈幼青笑着,一副霸道骄傲的表情。 “好,好,嫁给喜欢的人……” 裴氏有些尴尬,这闺女怎么就这么大胆,这话也是随随便便就能说的吗。 末了,老夫人留下了裴氏,其他人便各自散去…… 【011章】 二哥 末了,众人各自散去。 沈幼青被卢氏叫住,去梅园待了一阵儿。 卢氏性子柔和,言行举止间都带着端庄的大家闺秀的气质。 沈幼青突然想,卢家的人是不是都一样,身上都有一种亲切感,卢垣也是那样。 梅园里种了很多棵梅树,不知道是为了这园子种了梅树,还是因为种了梅树才取了这名字;不过早春二月,梅花绽放在枝头,淡淡的幽香恬静而安宁,倒也符合卢氏的性情。 “娘,哥哥回来了。” 沈幼兰的声音大老远的就传过来。 看到沈幼青也在,楞了一下,“四,四妹来了?” 沈家倒是没有其他府上那些乱七八糟的规矩,在沈家,庶子女不需要称呼生母为姨娘,而是可以光明正大的喊娘,不过,大概是沈幼兰有所顾忌,说话也有些小心翼翼。 “真的?榆儿回来了?” 卢氏激动的站起身来,急切的望着门口,却忘记他们应该第一时间去给老夫人请安…… 沈幼青也上前站在她身后,卢氏近乎自言自语似的说道:“榆儿很久没有回家了,很久没回来了……” 自己的哥哥要回来了,沈幼兰也是掩饰不住内心的喜悦,在房间里走来走去,直到卢氏发话她才乖乖地坐下。 “兰儿,你四妹妹还在呢,像什么样子。” 卢氏嗔怪着女儿,可眼里全都是宠溺,看得沈幼青有些心酸…… 沈幼兰只好坐下来,“娘,咱们去祖母那里吧。” 卢氏拍了拍她的手安抚她道:“你哥哥刚回来,定是要先去给祖母请安的,这才符合礼数,你就不要过去了,你四妹妹也在这儿,就不能乖乖的。” 听上去卢氏倒觉得沈幼兰不够乖巧…… 沈幼青想起了大舅母拿着柳条追着她打的场景,再看看沈幼兰,不禁汗颜…… “四妹,你渴不渴?”沈幼兰问了一句,沈幼青的不用还没说出口,沈幼兰就已经去倒茶了。 沈幼青看着同样心不在焉的卢氏,突然间想起了大哥,若是大哥的话,裴氏会不会也是这样翘首以盼,若是她呢,又会怎么样…… 卢氏感觉到沈幼青的目光,温柔的对她笑了笑,沈幼青也笑,只是有些勉强。 快到中午的时候,沈榆终于回来了。 沈幼兰快了一步,抢在卢氏之前跑到了沈榆的面前:“哥,你回来了。” 沈榆揉了揉她额前的碎发,发出朗朗的笑声:“兰儿好像长高了一些。” 沈幼兰得意的点点头,她确实长了不少。卢氏喊了沈榆一声,沈幼兰才放他过去,吩咐丫鬟去准备茶水。 “娘。” 大概是许久未见,卢氏见到儿子的一瞬间就流眼泪了,那种情感就是母爱,沈幼青自小就渴望期盼的母爱。 母子俩寒暄了一阵子,沈幼青几乎没有了存在感,直到沈榆自己发现了屋里的另一个人,才将目光转到她那里:“这是……” “只顾着跟你说话,都把四丫头忘了,这是你四妹妹,你还记得吗?” 卢氏擦着眼泪,跟儿子介绍道。 沈榆看着她,只觉得眼前的少女跟父亲有三分相似,但眉眼间更多的则是随了嫡母,只是少女的脸上挂着轻快明媚的笑容;印象中的确是有那么一个娃娃跟在他和大哥的身后,比他两个妹妹都要活泼可爱,比起嫡母的淡漠,似乎这笑容更让人记忆深刻。 “二哥,我记得你哦!” 沈幼青明朗的笑容感染了卢氏,笑眼看着她道:“四丫头记性真好。” “我也记得你,四妹。”沈榆的声音很柔和,只是语气间带着初次见面的疏离。 第一次相见,就算是感到亲近,兄妹之间本身也没有太多的话可聊,尤其是他们这种嫡庶兄妹,是以沈幼青陪着卢氏坐了一会之后便自行离开了…… 回到宁园,沈幼青才松懈下来,一瘸一拐的走到廊下,在台阶上坐下来,皱着眉头,心里再一次的诅咒起某个世子爷,一边又在脚腕上轻轻揉着。 初九脚步稳健的闯了进来,一眼就撞见沈幼青这幅样子,面色有些尴尬,沈幼青却满不在乎的样子。 “小姐,老将军派人给您送信来了。” “真的吗?”听到外公的名号,沈幼青就兴奋了,眼睛都亮了,直勾勾的看着初九。 看到这样的四小姐,初九着实有些不适应,在他的印象里,四小姐不是这种感觉,可最近他发现四小姐跟他印象里的那个四小姐越来越不一样了:小时候的她性格乖张,胆大妄为,前几日未归京之前,又觉得她冷漠的很,像极了夫人。 现在看来,他似乎根本称不上了解她。 沈幼青几乎是从初九手里把信抢过去的,初九也很快被赶了出去。 被推出门外的初九很受伤,隐约听见里面传来窸窸窣窣的声音,不禁感到可笑,这四小姐是有多讨厌京城…… 傍晚,老夫人身边的丫鬟过来请沈幼青过去,一家人一起吃晚饭。 沈榆回来了,最高兴的莫过于老夫人。 过些日子就是老夫人的寿辰,那时候所有人都该赶回来祝寿,表哥裴宁也会过来,这也令沈幼青的心情开心许多。 席间,沈榆一直和老夫人说着各种各样的见闻,惹得老夫人开怀大笑,愣是叫他从卢氏旁边换到了自己身边,看着祖孙俩其乐融融的模样,裴氏心里有些不是滋味,也没了往日的喋喋不休。 沈幼青转眼便看到她,眼底蕴藏着悲伤,一时也被感染,一起沉默下来…… “听说永安郡王的小世子死在回京的路上了,这是怎么回事啊,二哥,你知道吗?” 沈幼兰的话刚刚说完,就被卢氏狠狠的拍了一下:“这丫头,祖母跟你二哥正说话,你插什么嘴?还说这种事情!” 老夫人见沈幼兰噘嘴的委屈模样,立刻打圆场:“三丫头说的是真的吗?” 沈榆看了眼母亲,见她面无波澜,才道:“是,祖母,小世子在经过明月山的时候,被山上的匪徒所劫,被救下来之后便病倒了,一直不见好,后来就……永安郡王将小世子带回来了……” 这话一说出,众人的脸上都浮现出几分伤感,尤其是老夫人,沧桑的眉眼间染上一丝难过…… “那孩子我还抱过呢。” 老夫人感慨道,在一群晚辈面前没有表现出哀伤来,只吩咐道:“若是有空儿,就去永安郡王府看看,白发人送黑发人,老王妃应该也不好受。” 永安郡王,沈幼青是知道的,一个月前,他们一家便借道宁远城从被贬地回京,他们一家还曾在将军府歇过两天,那小世子乍看之下安静乖巧,实际上跟几个小表弟玩起来的时候,却异常的兴奋活泼。 只是没想到,现在那个孩子就永远消失了…… 【012章】 吊唁 这一天,大概是玉樨起得最早的一天。 昨夜,她家的四小姐无缘无故的睡不着觉,嘴里念叨着什么,跟中邪了似的,惹得她也无法安眠,后来还是她大半夜煮了安神茶,好一会儿沈幼青终于睡下…… 玉樨打着哈欠走进沈幼青的房间。 沈幼青坐在床上,眼神无光,只这么瞅着前方,却是把玉樨吓了一跳。 “小姐,你醒了?” “比你醒得早。” “……” 玉樨顿生一种无力感,原本她还在为昨夜小姐的“中邪”而烦恼,此刻见她耍赖扮无辜的样子,她又觉得那些担心实在是多余了。 “再煮点安神茶给我吧。”沈幼青吩咐道。 玉樨随口嗯了一声,往门口看了看,便走了出去…… 沈幼青洗漱完毕,静静的吃了些早点,心里却在纳闷玉樨去了哪儿。 “小姐,您吃过了?” 说曹操曹操到,沈幼青回头看着她,笑了笑:“那安神茶呢?” 玉樨愣住,怎么还惦着安神茶呢,她就是往哪茶里放了点香灰,说起来那香灰还是沈幼青给她的那一截…… “安神茶的事以后再说。”玉樨给她拿来了披风,“我刚才出去是夫人身边的丫鬟来叫我,小姐,咱们今儿要跟夫人一起去永安郡王府吊唁小世子。” 闻言,沈幼青眸色一沉,接过她手里的披风,颤抖着问:“小世子还没下葬?” “听说是郡王爷念子心切,想多陪陪小世子,在郡王府设了灵堂。” 玉樨低头瞧了瞧沈幼青的脚,问道:“小姐,您的脚没事吗?” 沈幼青仿似没有听到她的话,轻叹一口气,走出房间,“这就走吧。” “小姐,您的披风——” “不要了!” 玉樨可不敢听沈幼青的话,若是受了风寒,岂不是更折腾她,拿起那披风便奔了出去…… 永安郡府位于东城,永安郡王在幼时便封了亲王,只因几年前与先皇有所嫌隙,被贬至郡王,全家也罚到了西北荒凉之地,前年才由圣上下旨重回京城,只是却不得再回原亲王府,只以东城别院作郡王府。 这些,沈幼青是从安嬷嬷口中得知的,裴氏虽然与她紧挨而坐,两人之间的话却少得可怜,好在安嬷嬷和玉樨时不时的调解,气氛才缓和了一些。 “脚好些了吗?” 马车停了下来,下车之际,裴氏回身看着她,轻声问了一句。 沈幼青忙的摇头,等到裴氏和安嬷嬷下了车,她才由玉樨扶着下去…… 永安郡府地方不算大,门前的两只白灯笼很是显眼,白得扎眼,哀乐隐隐约约的从高墙里面传出来。 “小姐,怎么了?” 玉樨本想跟着夫人走,却见沈幼青呆滞在原地,一动不动的看着那灯笼,不知为何,只觉得她的那种眼神很伤心,教人不忍…… 沈幼青一个激灵,抬脚快步走进郡王府。 小世子的灵堂在东南角的小祠堂里,丧幡招摇在眼前,令人心生胆寒。 一个年轻妇人站在灵堂外,神色悲伤,身形极为单薄,仿佛风一吹就要倒了;许是长时间未合眼,她的脸色苍白,面容憔悴,眼神涣散的看着那副棺椁,眼泪潸然落下…… 裴氏上前一步扶住了她,安慰着她什么。 沈幼青看了看四周,梨花纷纷落下,洒在堂前,顿生一种苍凉。 好几次看到那小小的棺椁,她都要逃走,只是无形中似乎又有着什么力量让她脱身不得,催促着她走进灵堂。 沈幼青走进灵堂,正中央摆放着一副棺椁,已经数天了,却还并未盖棺,依稀能够闻得到里面有淡淡的香气传出来,大概是里面撒了香粉。 前些日子还活蹦乱跳的小人儿,眨眼间就躺在这里呢…… “小世子,那个时候我们应该多陪你玩的……” “到了那边也要乖乖的……” “还是不要太乖了,太乖容易受欺负……” 沈幼青喃喃自语着,耳畔却忽然传来一个低沉的声音:“能听得见吗?” 沈幼青愕然抬头,正对上一双漆黑的眼眸,带着探究,带着打量,她下意识的退开一步,尽管本身离得就够远…… 这边,沈幼青尚处在愣怔中,那边,一个少年却是以一双精明的眼睛注视着她,不由得纳闷:那丫头在自言自语的说些什么? “那个谁,你是沈幼青的丫鬟吧?” 正巧经过的玉樨楞了一下,转眼才看见对她不礼貌的人,只是她还得恭恭敬敬的行礼:“世子爷,您有什么吩咐?” 萧琅指了指棺前立着的少女,又指着自己的脑门,开口道:“你们家四小姐这儿没毛病吧?” 玉樨便走向了沈幼青。 “小姐,你……”她欲言又止的看着沈幼青,不知道该怎么说,刚才就注意到她不寻常的样子了。 “沈四小姐,莫不是中邪了?” 看着沈幼青痴傻的表情,萧琅果真在按耐不住,走了过来,顾及小堂弟,也没有太大的动作。 玉樨吃惊的看了眼萧琅,心中甚不满意,她家小姐今天弱了不少,可也不是随便哪个人都能来取笑的,可她也不敢多说什么,只能在心底无限吐槽这位讨厌的世子爷…… “沈幼青,我跟你说话呢。” 见沈幼青没有回话,他的脸色有些不虞。 “这里是小世子的灵堂,世子爷的堂弟在看着你呢。”沈幼青淡淡的瞥了他一眼,再一回头,却不见了刚才那人的身影,一时困惑无语。 被沈幼青这么一说,萧琅顿时觉得后脊梁发冷,虽说他不喜欢这病怏怏的小堂弟,可他已经死了,他就是再混账也不至于在小堂弟的灵前做什么事。 片刻,拂袖而去。 玉樨靠近沈幼青,哆哆嗦嗦的抓住了她的衣袖,声音紧张:“小,小姐,不会真的……有,有鬼吧。” “安静些!”沈幼青斥了一句,玉樨立马噤声,可后背传来一股麻麻的感觉,本来就胆小的她立刻走出了灵堂…… 在永安郡王府待了半天,直到傍晚,一行人才动身离开。 马车里,裴氏看着眼圈红红的沈幼青,不禁心疼,想要说几句安慰的话,但见女儿一副防备的蜷缩在角落,终归无法开口,便命安嬷嬷拿来了毯子盖在她的身上。 感觉到裴氏的动作,双眼微合的沈幼青动了动,裴氏关切的目光投过来,带着一丝丝的小心翼翼。 她跟母亲的相处方式大概只能这样的吧…… “前些日子,我才见过小世子,那个时候他一直跟在我们身边玩。”沈幼青靠在角落,静静的说着话,也不管是不是有人答话。 “如果我留在将军府陪他玩,他就不会那么早离开了,说不定就不会遇到土匪,也不会死……” 听着听着,裴氏感觉到不对劲,便轻斥道:“不许胡说,生死由天定,哪里是你能左右的?玉樨,小姐累了,叫马夫赶快一些,快些回去。” 沈幼青抓住裴氏的手,目光沉沉,“哥哥也是这个年纪,是不是?” 裴氏的脸瞬间冷下来,她明白女儿的意思,那是她心底永远的痛,她不允许任何人提起…… “哥哥死的时候,也是小世子这个年纪,那个时候,要是——” “闭嘴!” 裴氏吼道,随着一个清脆的巴掌声,她顿时愣住。 沈幼青的眼底闪过一丝惊诧,旋即便恢复,淡淡的一笑:“是女儿不好,惹母亲生气了。玉樨,叫马夫停车。” 直到她下了车,裴氏才反应过来,看着僵在半空中的手,讷讷出声:“我这是做了什么……” “玉樨,快跟着小姐。” 听到安嬷嬷的吩咐,已经石化的玉樨立刻下了车,快步去追沈幼青。 【013章】 相求 落日,比起往日的更加温暖。 沈幼青走在路上,脸颊传来的*之感,被时而拂来的风逐渐吹散,心绪也不再那么杂乱…… 玉樨跟在她的身后,轻声喊了一句:“小姐,咱们回去吧。” “你知道我为什么不受母亲的喜欢了?”沈幼青没有要回去的意思,反而是问了玉樨这个问题,一时之间玉樨也不知道该如何回答。 她是清楚了夫人和小姐直接的确有结缔,可至于因为什么,她没听明白。 沈幼青似乎没有考虑其他,只是需要一个倾听者,细细碎碎的又讲了很多,末了,看着玉樨的眼睛问:“懂了吗?” 玉樨心里着急:您倒是说点我能懂的啊。 “不懂?那就算了。” “……” 玉樨半张着嘴,再一次感到了深深的无力。 沈幼青仰着脸,垂眼问:“我的脸现在还红吗?” 这次,玉樨有些谨慎,心道:谁知道你又是为了什么,天啊,这姑娘就是你派下来惩罚我的吧…… “不红了是吗?那咱们回去。”沈幼青一直都像是在自说自话,可她自己却没有任何感觉,仿佛早就习惯了一般。 怪不得在小世子的灵堂里,她会自言自语,原来是有这么个毛病。 玉樨瞧着沈幼青自顾自的走远,突然感觉背后一阵凉风,抽搐似的抖了一下,赶紧追了上去…… 还没回宁园,沈幼青就被沈榆堵在了大门口,他神情清冷,跟上次在梅园初见时不大一样,和记忆中他的样子倒是一模一样,一样的淡漠,他的气质大概更符合读书人的清高。 “二哥怎么在这儿?” “我在等你。四妹,请到秋水阁一叙。”沈幼青能看得出来他是特意等候在这里,只是却不晓得在等谁,是以当沈榆说出这话的时候,她有些错愕。 沈榆言语间透露着疏离,沈幼青也始终保持着一定的距离。 远在西南之地时,沈幼青便对沈榆的事有所耳闻,他自幼聪颖,对许多东西都有涉猎,连箭法骑术都十分精通,可要说这位二公子最感兴趣的却还是书画。数年来,他几乎游遍大齐山川,就是为了学习工法,实则他的书画造诣跟父亲做比较都已不相上下。 “四妹,二哥有些事情想请四妹帮忙。”沈榆看了看她身后的玉樨,玉樨倒是识趣,接到沈幼青的眼神后,便自行离去了。 秋水阁是沈榆的庭院,典型的园林式的格局,不比荣安堂的大气,秋水阁布置的简单大方,意境悠长,有着小家碧玉般的秀美,很难想象,这种布局是出自沈榆之手。 沈幼青站定在一株榕树下,望着稀稀落落的树叶,不禁发了呆…… “这棵树是大哥当年种下的,转眼都已经这么些年了。”沈榆的语气中有些感慨世事沧桑,并且还带了些试探。 沈幼青只觉得头痛,脸上闪过一丝难以言表的痛苦…… “二哥,你有什么事吗?” 沈榆并没有发现沈幼青的不妥,听见她开口询问,便道:“四妹,裴将军他们可还好?” 沈幼青想到他会首先询问外公了,便以一副预备好的表情相对:“我外公舅舅们都很好,有劳二哥挂心了。” “现在南诏大军犯境,我身为七尺男儿理应浴血沙场,而绝非待在家中享受玩乐,听闻裴风将军正在募兵,二哥想让四妹搭个线。”沈榆这话说的并不委婉,却正反应了他的光明磊落。 任何人听到了,应该都会拍手称好,可沈幼青却不这么想…… “二哥想要上战场,理应先去兵部谋个小差事,当然,二哥是三品大员的儿子,他们应该不会轻易接收……二哥,姨娘知道你的想法吗?”沈幼青话锋一转,沈榆便有些迟疑了。 “二哥是姨娘的长子,若是她不答应,恐怕没人可以让你入兵营。” 沈幼青忽然想起,除世袭军将,大齐三品以上官员之子不得参军,仅是这一点,沈榆就不够资格了。 这大概也是他来找她的主要原因。 沈榆想投笔从戎,这也简单,只是她一个妹妹怎么能做得了他的主,就是没有卢姨娘的阻挠,还有老夫人在,还有大齐律法在。 况且,她只是沈家的一个过客,没有想过蹚任何浑水。 沈榆性情虽好,却不适宜在龙蛇混杂的地方,兵营里三教九流大有人在,他一介读书人进去了,恐怕也只有被排挤的份,这事儿沈幼青有经验…… 离开了秋水阁,沈幼青还在想着这事,走到梅园,才突然醒悟,说好了不管闲事的…… 拍了拍脸颊,走进梅园。 走进院子里,沈幼青才发觉卢氏和沈幼兰都不在,梅园里静悄悄的,只有残余的红梅花瓣缓缓飘落,积了满院。 角落里有一口井,沈幼青被匍匐在井边绿色植物所吸引,便走了过去。 那绿色植物已经攀上了墙,整个墙面都绿油油的,第一次见到这种植物,她有些好奇,便凑近了些去观看…… 忽然,一个熟悉的声音乍响在耳边—— “沈幼青那个丫头也太过分,竟然把本世子拒之门外,下次见到她,本世子定要……” “定要怎样?阿琅,是你把人家小姑娘吓得从墙上摔下来,还伤了脚,你还不许人家记仇?” 沈幼青听得出来,第一个声音是那个纨绔世子萧琅,语气里带着不可一世的嚣张;第二个是卢姨娘的侄子卢垣,声音一如既往的柔和舒缓。 这墙是一堵花墙,中间有许多镂空,正当沈幼青剥开墙上的攀爬植物时,一双眼睛便扫了过来,瞬时,便有些诧异,像是被吓到了,始作俑者沈幼青却显得无所谓。 又听萧琅抱怨道:“本世子好心好意来看她,竟然只叫一个小丫鬟来传话,她有没有把我这个世子放在眼里?” 卢垣道:“既然您是世子,就得体谅出世子的肚量来,跟一个小姑娘叫什么劲。” “你到底跟谁一帮啊?” 萧琅满脸郁闷,卢垣只得半哄半骗道:“说不定四小姐真的是不方便见客呢,你不是还要去拜见裴夫人吗。” 大概是听到顺心的话,萧琅一副受用的表情,只是想到要见姑母,不由得推搡抗拒。 “你不去?” “我只是沈家姨娘的侄子,于理不合。” “什么于理不合,明明就是怕姑母给你脸色……”萧琅嘟嘟囔囔的走了。 沈幼青这才走出梅园,直接就迎上了卢垣。 【014章】 母女 【新的一年了,祝大家新年新气象,现年快乐,o(n_n)o】 卢垣拱手,面带微笑,“四小姐原来是在梅园养伤。” 沈幼青难得的生出一丝尴尬,捏了捏耳朵,低低唤了一声:“卢表哥……姨娘和三姐不在。” 她以为卢垣会是来看望姨母和表妹的,可卢垣却笑道:“我晓得,刚才在花厅见着她们了,四小姐若是找她们,可以过去那边。” “不是,只是刚才被院子里的花吸引了,卢表哥是要走了吗?” 卢垣点头,笑道:“四小姐一起走吗?” “好啊。” 卢垣走在前面,沈幼青本来并肩而行,只是不知不觉的脚步慢了,与他隔了一段距离,时不时的卢垣还要停下来跟她搭话。 “刚才四小姐是不是听到阿琅的话了?” 那个世子爷说的那么大声,那么咬牙切齿,她想听不到都难。 卢垣看见沈幼青的表情,便笑了:“阿琅是小孩子心性,四小姐不要介意才好。” “我自不会与他计较,他可是我表哥呢,又是齐王世子,我可不敢。”沈幼青不经意的蹙了眉,迅疾又散开。 听着沈幼青这有点酸的话语,卢垣只道她是小姑娘脾气,因此笑而不语,直到离开。 每到戌时一刻,沈府就会点灯,此刻便是灯火通明,远远的就看见一个身影走过来,沈幼青见是安嬷嬷,便上前喊了一声。 “四小姐,老奴正要去找您呢。” “找我做什么?”沈幼青明知故问,眼尖安嬷嬷垂下头不知再说什么,便又笑道:“我认得回家的路,方才只是遇上了卢表哥,跟他说了一会子话。嬷嬷,母亲还生气吗?” 安嬷嬷立刻摇头,犹豫半晌,才道:“四小姐也别把这事儿放在心上,母女就是冤家,吵架是难免的,夫人性子倔强,难免会钻了牛角尖,总有一天夫人会想通的。” 沈幼青温顺的点点头,“嬷嬷说的是,我记下了。” 这话说起来容易的很,可要说做起来却是难上加难,不然,裴氏也不会十几年都不理会她这个女儿了…… “四小姐,可是要回园子?” 沈幼青正准备转身,忽然想到外公的话,又恢复了原先的姿势,“天色还早,我想去看看母亲。” 来到裴氏的玉园,刚刚到了院子里,就听见裴氏的笑声从屋里传出来,沈幼青愣了一下,不知道是该进去还是回去。 安嬷嬷察觉到她的异常,便又鼓舞道:“四小姐进去吧,夫人正和世子爷说话。” 言下之意,有人在,裴氏也不会对她怎么样。 沈幼青无言笑了笑…… “那丫头啊,打小就是个鬼机灵。”沈幼青进屋之前就听到了这一句话,裴氏看到她过来,便打住了话题。 沈幼青走到裴氏面前,行礼道:“母亲。” 裴氏尚未说话,旁边那小魔王就开口了:“既然四小姐来了,那孩儿就先告辞了。” 小魔王说话一向俏皮,也正是因为他嘴甜会说话,才叫长辈们忽略掉他的缺点一心的宠着他。 嗯,小聪明…… “安嬷嬷,叫人送世子回去。” 萧琅盯着沈幼青看了好一会儿,最后竟然哼的一声离开了。 沈幼青回头看着他背影消失,囔了句莫名其妙。 回头,沈幼青愣怔,此时裴氏的目光柔和,大概是烛光的映衬吧。 “马上就摆饭了,留下一块用膳吧。”裴氏轻声道,不知是不是沈幼青的错觉,她觉得母亲的语气中带了点儿哀求…… 沈幼青表现的极为乖巧,在裴氏旁边坐了下来。 裴氏的小厨房里做的饭菜十分简单,三菜一汤,分量不大,估计只够两人份,沈幼青第一眼便看见了一道糕点,那是豌豆黄,记忆中裴氏唯一会做的一道点心…… “怎么不吃啊?” 裴氏见她一直未动筷子,只盯着那品相很差的豌豆黄,便亲自盛了碗汤放到她面前。 沈幼青露出受宠若惊的表情,“多谢母亲。” 裴氏久久的注视着她,却没有说什么,这个女儿跟她很是生疏,上回老太太说闺女长相随了父亲,其实那只是老夫人的夸奖词罢了,要说长相,闺女的长相是十之五六都随了她。 回想这些年错过了跟女儿的相处时间,心中不免懊悔,便一连给沈幼青夹了许多菜。 “母亲,这豌豆黄是您做的吗?” 沈幼青猛不丁的开口,叫裴氏一阵欣喜,克制不住的笑容流露出来:“是是,我记得小时候你二姐就最喜欢吃这个,娘也只会做这个,快尝尝,好不好吃?” 二姐,喜欢吃这个…… 沈幼青的二姐沈幼芙二八年华,人如其名,据说是沈家三房同辈中最俊俏的一个,就是跟京城其他闺秀作比较,也是排在前边儿的。 沈幼芙年前便被指给平安侯府的世子爷了,因着侯爷夫人与宫里的秦贵人是亲姐妹,沈幼芙也荣幸的被请进了宫里学习基本礼仪,这倒是很多人都享受不来的幸事。 “二姐……也喜欢吃这个?” 沈幼青拿起一块豌豆黄,脸上微微一笑。 裴氏并没有注意到沈幼青话中的“也”字,只专注于女儿的笑容,笑道:“是啊,你也快尝尝。” 沈幼青笑了笑,手上的豌豆黄一下子掉到了地上…… 安嬷嬷暗暗计较夫人的耿直,四小姐这大概是吃味了,眼尖沈幼青要走,她也顾不得礼节,上前一步,为沈幼青夹了一块豌豆黄:“四小姐,晓得您不喜欢甜食,所以在做着豌豆黄时特意少放了糖,这可是夫人亲手做出来的。” 少放了糖? 这甜味还要多甜啊,她从一进来时,就闻见一股香甜的发腻的味道。 沈幼青皱着眉,她是真的不喜欢吃甜食的,却也知道安嬷嬷是在为裴氏找台阶,而她这个做女儿的又怎么能不顾母亲的感受…… “既然四小姐不喜欢吃甜食,就不要勉强了。” 沈幼青将要去吃那豌豆黄,裴氏的声音便响在耳边,她的动作停顿下来,这就是母亲留给她的忍耐的限度,让她撒娇耍横的限度,没有任何一刻,她会像此刻一样想流眼泪。 裴氏淡淡的看了眼被沈幼青放下的豌豆黄,端起了碗筷,吩咐道:“吃饭吧。” 沈幼青味同嚼蜡的吃完了这顿饭,便起身离开了,裴氏也没再说过半个字。 走至庭院,安嬷嬷追了上来,交给她一个精致的小食盒,“四小姐,这豌豆黄真的是夫人亲手给您做的,您也知道,夫人就只会这一道糕点,她也知道您不喜欢甜腻的东西,所以本想着不加糖了,可又怕不加糖的豌豆黄味道不好,这才又放了糖……四小姐,夫人她,是真的想弥补你……” 安嬷嬷的话言辞恳切,叫人生不出拒绝的心,沈幼青被她的话说动了,接过那食盒,道了声谢。 “母亲很幸运。” “什么?” “母亲有安嬷嬷在身边,很幸运。” 【015章】 过寿 沈老夫人的生辰这一天,风和日丽,是个好日子。 荣安堂里花团锦簇,花香浓郁,可对于沈幼青来说,却不是十分高兴…… “玉樨,去看看,还有人来吗?” “这已经是您第九次叫奴婢去了,表公子要是来了,肯定会通知您的。” 玉樨表现的不是很耐烦,沈幼青瞟了她一眼,“你现在越来越大胆了!” 见沈幼青象征性的板起脸来,玉樨才嘟嘟囔囔的去了。 从前一日起,沈幼青的眼皮就开始跳,老话说左眼跳财右眼跳灾,她总觉得有些不好的感觉,是以才如此坐卧不安。 因为是老夫人的寿辰,所以一直在翰林院的沈琈也回来了,回来这些日子,沈幼青倒是第一次见到这位二叔,跟几年前一样,并没有特别大的变化,只是体貌形态上似乎瘦了些,对于这个二叔,沈幼青还是感到亲切的,那种亲切甚至超过了裴氏,大概是相处过一段时间的原因吧。 沈琈还没过来,沈幼青便主动走过去,“二叔。” 原本还在与人寒暄的沈琈见到沈幼青,明显的有些惊讶,他身后的端庄妇人先开了口:“薇儿,快来见过你四姐姐。” 这时,沈幼青才注意到,一个少女正大睁着眼睛望着她,嘴巴也鼓鼓的,仔细看下,嘴角还有些渣屑,沈幼青瞄了眼少女藏在袖子里的手,不觉莞尔,上前一步,微微弯腰,“五妹,见到四姐姐也不打招呼,是不是忘记四姐姐那时候经常带你到厨房偷小鱼干吃了?” 沈幼薇跟着沈琈去裴家时,不过是个九岁的孩子,孩子的天**玩爱吃,那个时候她就很喜欢吃舅母秦氏做的鱼干,又腥又咸,沈幼青就受不了那个味道,可沈幼薇这个自小养在深闺的大小姐却十分喜欢那个味道,还常常央求着沈幼青带她去厨房偷吃…… “四姐姐顾着和爹爹说话,没空儿理我呀,现在还反过来骂我。”沈幼薇哼了一声,软软糯糯的声音,像极了撒娇。 沈夫人李氏嗔了眼沈幼薇,“薇儿,才刚刚见你四姐,不可说这样的话。” 沈幼薇直视着沈幼青,丝毫没在意李氏的责备:“四姐姐又不会生气,对吧,四姐姐?” 沈幼青没有回答,只是微笑,逗得沈幼薇沉不住气,一把抓住了沈幼青的手,沈幼青的鼻尖瞬间充斥着甜腻腻的味道,看着比自己矮了半头的沈幼薇,不禁无奈,又一个跟玉樨一样爱吃的。 “薇儿,不要闹你四姐了,赶快去跟祖母说句吉祥话……” 沈幼薇松开了沈幼青,飞快的跑向了老夫人。 转眼,沈琈已经去了别处,只剩下李氏,她含笑看着沈幼青,“青儿出落的越**亮了。” 沈幼青笑了笑,“婶母,要说漂亮的话,五妹才是真的漂亮呢。” “那丫头整日疯疯癫癫的,没有一点大家闺秀的样子,青儿可不要被她乖巧的模样给骗了。”李氏皱着眉头说道,可言语间却尽是宠溺。 沈幼青眨眨眼睛,俏皮的笑道:“婶母也别被我乖巧的样子给骗了……” 李氏被她的话逗笑了,只当她是在说笑,不由得十分开怀。 李氏离开之后,沈幼青便又没了乐趣,余光里,一个嚣张的身影嚣张的走了过来…… “四小姐今儿怎么了?”戏谑的声音在耳边响起。 沈幼青懒得搭理他,大老远的就闻到一股香味,那种醇厚的沉香的味道,那种香是萧琅身上特有的,极品沉香,他居然拿来熏衣裳,果真是暴殄天物…… 萧琅跨进荣安堂之初,便一眼看到了沈幼青,见她这恹恹的情绪,不由得想耍弄她一下,只是没想到这丫头理都不理他。 萧琅手里拿着刚刚逮住的一只蚂蚱,要放到沈幼青的头上…… “表哥来了。” 沈幼青突然大叫一声,从坐了一清早的椅子上弹起来,冲了出去,问玉樨道:“来了,来了是吧?” 险些被沈幼青扑倒的玉樨点了点头,其实,她还没走几步,都还没看见沈幼青在哪儿,转眼就看见她飞了过来;看见沈幼青兴奋的样子,玉樨不禁无语,这大小姐是有多喜欢裴家表少爷啊? 那卢家少爷怎么办?世子爷又怎么办…… 萧琅原本在为自己的小把戏而开怀,不曾想沈幼青突然站起身,直接撞到了他的手,他的手又撞到了他的下巴,连带着他手里的蚂蚱也蹦跶了出去…… “世子爷来了,怎么不进去看看老夫人?” 萧琅正捂着下巴,看见沈幼兰过来,立刻放下手,抬头看天,啊,天气真好…… “我这就去。” “啊!”沈幼兰惊呼一声,又立即捂住了嘴,指着萧琅道:“世子,你的嘴……流,流血了。” 萧琅这才感觉到,便伸手抹了一下,一股子咸咸腥腥的味道,他咬牙切齿的盯着沈幼青离开的地方,这疯丫头,居然把他的牙撞出血来了…… 沈幼兰低着头,又抽出手帕递了上去,却不敢再抬头,只是萧琅接帕子的时候触到了她的手,她立刻缩了回去,脸也瞬间红到了耳根,更加不敢抬头。 萧琅原本是个大咧咧的性子,此时又顾着自己的伤,根本就没注意到沈幼兰,一边擦着血一边朝着老夫人过去了。 “裴家大公子到了!” 一声高呼,在老夫人身边说笑的裴氏脸上一喜,从椅子上站起身来。 萧琅正巧走到裴氏面前,见她起身张望,便也跟着回了头。 一个高挑却略显瘦弱的身影便映入眼帘,他冷哼了一声,准备去找她算账,却发现她的身侧,站着一个蓝衣青年,二十出头的模样,这青年他认得,每每被父母训斥之时,他所比较的就是这一位:武宁将军。 “宁儿,你可来了。” 裴氏迎了上去,掩饰不住的欣喜。 待看到裴宁身边的沈幼青时,她的手顿了顿,拉过沈幼青到自己身后,又笑着跟裴宁寒暄。 裴宁是舅父裴风的长子,二十有三,却已然是镇守边疆的将军,可谓是年轻有为,只是令所有长辈以及沈幼青头疼的是,他至今,孑然一身! “小侄拜见姑母。”裴宁行过礼后,又去向老夫人问安。 沈幼青自然也跟了去,站在裴宁的身后又乖巧又安分,看得裴氏都有些纳闷儿。 老夫人对着裴宁的脸看了好久,都没能认出来,沈幼青便拉着裴宁的手臂向前一步,“祖母,这是宁表哥,我大舅舅的长子呀,听说以往每年都会来给您祝寿的,祖母想起来了吗?” 老夫人点头:“想起来了,是武宁小将军啊,人老不中用来了……” 沈家老夫人的寿辰并不隆重,来的也只是一些跟沈家有亲戚的人,尽管这样,也还是摆了两桌的酒席。 男子与女子是分开来的。 沈幼兰母女和沈幼薇母女,还有承恩伯府的大世子夫人,加上沈幼青和裴氏,便组成了一桌。 沈幼青坐在了裴氏的右侧,一入座,裴氏便在她耳边低声道:“青青,好好坐着,宁儿又不会立刻就离开,总是缠着他像什么样子。” 因为裴宁的到来,沈幼青的心情大好,就连裴氏的责怪听上去也没那么在意,随口道:“知道了。” 裴氏有些意外的看着她,不禁多看了眼自家侄子,大概也只有他能管得住闺女…… 宴席散了之后,大家并没有离开,就在花厅里闲聊。 沈幼青挨着沈幼兰旁边坐着,平时,沈幼青跟她并不算亲近,那也只是因为沈幼兰安安静静,不怎么说话,可此时沈幼青却发现她比起往日还要安静。 “三姐,你怎么了?” 沈幼兰抬起头,笑了笑:“没事啊,四妹妹要不要出去走走?” 沈幼青能听得出来,沈幼兰笑的有些勉强。 “好啊,反正祖母的寿宴也已经结束了。”沈幼青跟裴氏说了一声,得到允许后,便跟沈幼兰一起出去了。 经过荣安堂的花门时,迎面走过来一个男子,身材高大而挺拔,目不斜视,散发出一种清冷的气质,相比较之下,更让人在意的是他腰间所佩戴的一把短剑。 由看门小厮领着,慢慢地走了过来。 沈幼青还没反应过来,就被沈幼兰拉着走去了另一边的小路。 “兴许是来给祖母祝寿的。” “三姐,那个人拿着兵器……”沈幼兰只顾避嫌,并未注意到那人有不妥之处。 没有人会携带兵器给人祝寿的…… 待小厮和那人过去之后,沈幼青便闻到了一丝奇异的味道,“三姐,你闻到什么味道了吗?” “花香吧,四妹,你旁边不是有栀子树嘛。” “不是花香啊……” 沈幼青四下看了看,她的嗅觉非常好,若是普通的花香她是一下子就能闻出来的,可她此刻所闻到的并非花香,而是…… “这位大人,容小的去通报。” 沈幼青听见了小厮的话,不由得对那男子多看了两眼,男子的目光也突然落到了她的脸上,沈幼青一惊。 他的眼神太过冷漠,太过凌厉,直到盯得沈幼青感到了一丝丝的心虚…… “四妹,你在看什么?” 沈幼兰拍了拍她的肩膀,她才反应过来,再看那人,已经进了荣安堂,便不作他想,又瞧了瞧身边的栀子树,花朵洁白,不染纤尘,香味也是令人沉醉的…… 【016章】 表哥 沈幼青直觉那人不会是来跟祖母祝寿的。 便索性等候在那儿,果然,那人很快便又出来了,只是,身后还跟着一个人。 “表哥?” 沈幼青喊了一声,旋即睁开沈幼兰拉着她的手,跑了上去。 等她提着衣裙跑到裴宁面前,才突觉行为失常,立刻稳了稳气息,想着该如何解释,不想她还未开口,那人便挡在了她和表哥中间,距离之近,让她也不得不后退一步。 “霍大人,可否容我和表妹说几句话?” 裴宁见表妹窘迫的样子,便立刻上前一步将她护到身后。 那人看了看面前脸色绯红的少女,似乎也是愣了愣,面无表情的脸上陡然露出几分尴尬,他的长相属于俊美柔和的书生样,只是眉眼间却透着冷淡的气质,看起来有些突兀,有些古怪。 “请沈将军尽快。” 他说完这话,便现行了几步,等候在月洞门前,看似无意,实际上却不自觉的瞟了一眼刚才那唐突的少女高挑的背影,一脸的纳闷表情。 沈幼青也并没有注意到那人的打探目光,只急着询问裴宁何事。 裴宁温和的笑了笑,道:“此次来京,原本前两日就该到达,只是在路上碰上了一个案子,正巧霍英也在那里……” “所以,他就把你扣下了?”沈幼青瞪了一眼那个若无其事的男子。 “当心他听到,霍大人的耳朵可是异常灵敏。” 沈幼青噤声,再说话时便压低了声音,“什么案子啊?他不会是把你牵扯进去了吧?” “你放心吧,一会儿就没事了。”裴宁给了她一个安心的笑容,也没有多说什么,便抬脚朝着那霍大人走了过去。 “多谢霍大人。” 裴宁伸出手作了一个“请”的姿势。 “沈将军客气了。”他回了一句,可你妹妹当真不客气,居然敢横冲直撞在他的面前,如果没记错的话她还瞪了他一眼…… 沈幼青望着裴宁走远,目光还没收回来,直到在长廊的尽头拐了弯,没有了他的身影,她才转身回去。 转身的一瞬,他似乎还看到了那个被称为霍大人的男子回视了过来…… “四妹,出了什么事?” 耳边听到软软的声音,沈幼青才反应过来竟然把这个三姐给忘了。 “没事。”沈幼青没有明说,幸亏刚刚沈幼兰不在,不然她还真的不知道该怎么解释。 回到荣安堂,沈幼青便待在裴氏的身边,看起来似乎那个霍大人没有惊动其他人,但是看裴氏的表情,她应该是知道的;于是,在众人忙着跟老夫人说话之际,沈幼青便趁机问道:“母亲可是知道表哥因为什么才……” “嘘——”裴氏轻声制止了她。 沈幼青点点头,跟着裴氏走到了一边。 裴氏解释说:“宁儿这件事不要让其他人知道了,被有心人听去的话,对宁儿不好,对裴家也不好。” 沈幼青点了点头,防人之心不可无这句话也的确是真的。 裴氏见她着急的模样,便安慰道:“你表哥跟那案子没关系,你也不用担心,也正是因为这样,他才跟我说的,如果是大事的话,他也不会告诉我了。” “可是,表哥在京城人生地不熟,那个霍大人……” “霍大人?你说带走宁儿的是霍大人?” “对。”沈幼青回答时,都有些怨怼,仿佛那人就在眼前。 裴氏思虑片刻,暗暗点了点头,“若是霍大人,那就不会有问题了……霍大人是刑部侍郎,应当不会为难宁儿。” 听了裴氏的话,沈幼青逐渐安了心。 只是到了傍晚依然不见裴宁回来,沈幼青的心便又提了起来。 回到宁远,沈幼青才想起来问那个霍大人的事,“玉樨,你去把初九叫过来。” 玉樨老大不情愿的,到底我是你丫鬟还是初九是啊,天天叫我去喊他干嘛,初九又不是你的侍卫,干嘛一天到晚的命令他…… 沈幼青自然不知道玉樨的抱怨,只是忽然想到初九那人脑子不灵活,倒不如问玉樨来的好。 “玉樨,你知不知道刑部侍郎霍大人?” “霍英霍大人?” 沈幼青含糊的嗯了一声,看起来玉樨像是知道那人的。 霍英,这个名字似乎有点耳熟…… 沈幼青想了想,却并没有想起来,便示意玉樨继续说下去。 “霍大人是三朝元老李太傅的义子,他可厉害了,是个好官,但就是吧……听说他这个人性情古怪,不喜欢说话不喜欢笑,小姐,您认识他?” 沈幼青不由得瞥了她一眼,我要是认识的话还问你干嘛。 “小姐,还去叫初九吗?” “不用了。” 玉樨狐疑,看着她心神不宁的样子,还是尽了丫鬟的本分,离开房间去煮安神茶。 沈幼青自幼跟着裴宁长大,那个时候家中长辈都没空照顾她,所以,大他七岁的表哥几乎担当着父亲的责任,对她的照顾无微不至,如今表哥被一个刑部侍郎带走了,她又怎么可能不着急! 霍英,刑部侍郎…… 玉樨的安神茶的确有用,沈幼青喝下没一会儿便沉沉睡下了,且这一觉就睡到了第二日。 沈幼青不是自然醒的,她做了噩梦,那从小到大做过无数次的噩梦。 被惊醒之时,她才发现眼前出现一个人。 “表哥?” “你怎么在这儿睡着了?”裴宁嗔怪道,刚刚一进这屋,就瞧见这丫头蜷缩在榻上,看起来就像一只柔弱的小猫;她的睡颜安稳恬静,自小便是如此,只是印象中似乎就常常会做噩梦,每做噩梦之时,表情都是痛苦的,难过的…… 沈幼青喘着大气,额上渗出细密的汗来,眉头拧作了一团,显得紧张而急促,她不用回想,便都知道那个梦境,甚至每一个细节她都记得,这是跟随了她十几年的噩梦,想忘,都忘不掉! “又做噩梦了?” 沈幼青点头,对于裴宁,她一向没有任何隐瞒,在他的面前,她才没有拘束,没有刻意的扭捏做作。 裴宁微微皱眉,“大概是蜷在榻上没有睡好,再去睡会儿吧,姑母那里我会跟她说。” “那个霍大人没有为难你吧。” “没有。” “那事儿都解决了?” 裴宁有些无奈,只好板起了脸,“不要操心这些事了,小小年纪就想当管家婆了?” 沈幼青被裴宁拉着往里间走,听见他的话,有些挂不住,“我不小了,都可以嫁人了。” “青儿打算嫁人了?” 裴宁了解她的性子,对于别的女子百般扭捏羞于说出口的事,她反倒是很坦然,所以听见她随口这样说,也并没有过大的反应,只是一瞬间有了一种“儿大不由娘”的奇怪感觉。 “祖母恐怕会跟我说媒,表哥,要不咱们赶紧走吧,回宁远城,反正京城里的事儿也都办完了。” 裴宁瞧她一副孩子气,便笑了,“姑母呢?” 沈幼青神情一下子变得黯然,思量了很久,“她不会在意的。” 【017章】 二姐 沈幼芙回府的那一天,正是沈幼青准备跟老夫人道别的一天。 她没有打算悄无声息的就离开,只是还在考虑着如何去跟裴氏去说,怎么去跟老夫人说。 这些天来,她能感觉得到老夫人是真心希望沈家能够团圆和睦的,只是那种盼望并不是她能够做到的,她没有办法日日对着不喜欢自己的人,更不要说那个人是自己的母亲。 裴宁向来都不干涉她的决定,因此也并没有反对,只是他未言明的话语全都写在了表情上,沈幼青自然了解。 从小到大,裴家人都隐约希望着她和母亲和好,毕竟是亲母女,没有什么过不去的坎儿,但事实上,不是裴氏的原因,而是她沈幼青的问题。 她从来就不是一个肯体谅别人的人,对于生她却不养她的母亲,她的心底里明明是怨怼的,仇恨的,她无法真正的将她当做仇人,可却也无法站在她的立场考虑问题。 对于沈家,她就更没有什么感情可言,就算五岁之前都在这里成长,但实际上那个时候,她几乎记不得事,她能记住的,也只有母亲看到大哥的尸体从水里捞上来时,看向她的那憎恶的眼神…… “小姐,二小姐回来了,夫人让您去花厅呢。” 玉樨的声音打断了她的思绪,也让她从难过中缓过来。 “二姐?” 沈幼青对沈幼青的记忆全部来自于裴氏,她喜欢豌豆黄,不喜欢桂花糕;喜欢喝第二泡的碧螺春,不喜欢龙井;喜欢水蓝的裙衫,讨厌大红的衣裳;喜欢金丝雀,讨厌吵闹不停的鹩哥。 嘿,怎么那么巧,完全跟她相反,除了豌豆黄…… 沈幼芙是沈琚第三个孩子,自幼便聪慧过人,比起长子沈榕来,她更受喜欢女儿的沈琚的喜爱。 长大之后更是出挑,不光是在沈家一族,而是整个京城都是数一数二的大家闺秀,也正是因为如此,早在十四岁之时便被先皇指给了宁王,当初这个消息可是轰动整座京城,一时之间,沈幼芙成为了全京城的名门贵女艳羡的目光…… 步入花厅,沈幼青便见到裴氏正和一个少女说笑,那少女背对着她,只听她的笑容,就能想象出是何等标致的人儿了。 “青儿来了?”裴氏抬眼瞧见沈幼青,目光怔了片刻,她刚刚好像看见,闺女受伤的眼神…… 她下意识的看了眼沈幼芙,随即便收敛的笑容。 沈幼青走过去,淡淡的喊了声:“母亲。” 又侧身向坐在一旁的卢氏笑了一笑,微微福了身子,“卢姨娘。” “这是四妹吧。” 一道轻灵悦耳的声音在身后响起,语调温柔,声音明朗。 沈幼青回过身,便瞧见了早已听过无数遍的沈家二小姐沈幼芙,这一眼,着实是惊艳到她了,的确是巧妙绝伦,用这样的词来形容,或许是不恰当的,可确确实实极为巧妙:精致的五官,一张小巧的瓜子脸,肌肤胜雪,未施粉黛,似乎浑然天成的的美,天生丽质大概就是这个意思了…… “这是你二姐,还记得吗,小时候你们俩总在一起玩儿。”不知道出于什么原因,裴氏的手拉上了她的手,笑得温和。 沈幼青淡淡的扫了沈幼芙一眼,道:“不记得了。” 她是故意的,却也是实话,她的确对这个二姐没有什么印象,记忆中她都是跟在沈榕的身后。 沈幼芙的眉梢一挑,并未露出太大的表情,只是说话的语气却透露出不悦:“想来四妹也是记不得的,那个时候四妹才多大呀,要是我的话也是记不住的。” 裴氏的笑容渐渐冷下来,松开了沈幼青的手,吩咐安嬷嬷:“摆饭吧。” “母亲,怎么不见祖母?” 沈幼芙开口。 沈幼青站着未动,眼睛瞥向了卢氏,卢氏正静静的望着沈幼芙,表情正是那种恬淡的温和。 “今儿个护国寺宣讲佛法,你祖母便过去了,明个儿就回来了,芙儿会多留几天吧。” “母亲不说,我都忘了,明日小皇子行满月大礼,秦贵人想请母亲去长春园听戏呢……”沈幼芙看了眼卢氏,又补充道:“娘和兰儿也一起吧。” 沈幼青明显能感觉到卢氏的脸色有些难堪,再看裴氏和沈幼芙,不禁有了一种沦落人的怅然…… 她的嘴角勾出一丝苦笑,自己都没注意,沈幼芙却是发现了—— “四妹是在笑吗?” “四妹长得跟母亲真是很像,连笑容都一模一样。” 裴氏愣了愣,只盯着沈幼青看了好一会儿。 沈幼青不想回答,只看着几个丫鬟鱼贯而入,不一会儿,桌子上便摆满了菜,正盯着那菜品中间一盘精致的豌豆黄看得出奇,就听裴氏道:“用饭吧。” 裴氏和沈幼芙挨着坐了下来,卢氏的目光一直流连在沈幼芙的身上,沈幼青便指着沈幼芙旁边的位置,轻轻笑道:“姨娘坐在这里吧,二姐很久没回来了,应该都想您了……” 沈幼芙这才想起卢氏,立刻起身挽着卢氏坐了下来,余光看了看裴氏,见她没有异议,才夹了一块豌豆黄放到她面前的碟子里。 “娘,是女儿疏忽了……” 只不过平常的一个举动,寻常的一句带着歉意的话,可卢氏的反应却有些受宠若惊,沈幼青不禁稀奇,她不在沈家的这些年都发生了什么事啊,沈幼芙明明是卢氏生的,可看起来跟裴氏更像是亲母女,对卢氏却有着疏离冷淡的客气…… 卢姨娘没有忘记沈幼青,转身对她温柔的笑了笑,“四小姐也坐吧。” 在裴氏面前,卢姨娘向来不会逾越规矩,甚至更加小心翼翼,尽管裴氏并不会计较这些。 “姨娘客气了,叫我青儿或者青青都好,就是千万别叫我四小姐,您是我的长辈不是吗。”沈幼青言辞恳切,卢氏即使受惊看了眼裴氏,随即也露出了欣慰的笑容。 “吃饭。” 裴氏沉沉的说了一句。 沈幼青挨着卢姨娘坐下来,直接忽略掉了裴氏难辨情绪的眼神。 沈幼青目光灼灼的望着那一盘豌豆黄,并未动筷,一道影子一闪,再一低头,碟子里便多出了一块糕点,色泽澄黄,香甜扑鼻。 耳边听卢姨娘道:“上次去宁园时,就见你在吃豌豆黄,那是一整盘的吧……” 不知道是在叙述还是在向人解释,温柔的声音直落进人的心坎儿。 沈幼青愣愣的看着她,并未出声,但她大概是以为说错了什么,便局促的失笑:“青青不喜欢这豌豆黄吗?看起来是我多心了……” “没有,谢谢姨娘。” 沈幼青见她讪讪的笑,便夹起碟子里的豌豆黄,送进口中。 转眼,裴氏惊诧挫败的表情便落入眼中,她微微笑开,对视了片刻,随即便低下头专心的吃饭…… 【018章】 席间 饭吃到一半,沈幼兰姗姗来迟。 跟裴氏和卢氏请了安之后,第一句便是跟沈幼青说了话:“四妹不是不喜欢甜食吗?” 沈幼青甜甜的一笑,回答道:“偶尔吃一次也是个新鲜,三姐怎么来的这样迟?马上这菜都要没了。” 余光能看到沈幼芙的脸色明显有些难看,她的亲妹妹怎么反倒是跟别人先热乎起来了…… 沈幼兰似乎没看到沈幼芙满含怒气,依旧跟沈幼青说笑,直到卢氏开口为二女儿说了话:“兰儿,你二姐好不容易回来一趟,你也别闹了,好好吃饭。” 沈幼兰这才看向沈幼芙,喊了声:“二姐。” 冷冷淡淡,毫无感情。 这也让沈幼青好奇起来,亲姐妹两个怎么如此淡漠,比起卢氏来,那冷似乎更上了一个层次…… 沈幼芙的脸色更沉,奈何裴氏在,也没有多说什么,她也不敢放肆。 在沈家,不管是在老夫人面前,还是沈琚面前,甚至在裴氏的眼前儿,她沈幼芙都是受宠的,从小到大,她都骄傲而纵意,可面对她这个亲生妹妹她却无能为力,现在倒好,又来了一个沈幼青,对她爱答不理,从她的心底里,她是有些受挫的…… 这个时候,她无比的希望父亲沈琚能够尽早的回来。 沈幼青也没有那一刻觉得这个三姐姐是那么的和蔼可亲。 “四妹,明儿个一起去宫里吧,宫里的豌豆黄也很不错的。”沈幼芙笑着说,转而又跟裴氏道:“跟母亲做的不相上下呢。” 沈幼芙的心思玲珑剔透,只听她说话面面俱到就能晓得。 沈幼青懒懒的应了一声:“母亲若是去的话,那我自然是要去的,二姐不会没想到我吧。” “怎么会,二姐自是第一个就想到你了。”沈幼芙说假话脸不红心不跳,着实让沈幼青佩服。 “第一个想到我可不行,二姐,你这样说把母亲姨娘和三姐置于何地呀?应该最后一个想到我才对呢。”沈幼青嘻嘻笑道。 沈幼芙的脸色一僵,颇为尴尬,一时之间,五味杂陈…… 卢氏倒并没有怎么样,反是沈幼兰面露怒色,讥诮的一笑:“二姐在宫里别的没学会,倒是把那些阿谀奉承学了来。” 看到沈幼芙难看的脸色,沈幼青心里在笑,她承认,是嫉妒了,看到裴氏和沈幼芙亲昵的关系,她的心里不舒服,用玉樨的话来说,就是:这是病,得治。 “你的家训抄写完了?” 裴氏突然冷冷的开口,这话是对谁说的,沈幼青自然晓得,于是喊来玉樨,“去把我罚写的家训拿过来。” 玉樨为难的看着她主子,这个时候她该听正主子的,还是小主子的? “去啊!”沈幼青放下筷子,喝了一声,筷子和桌子碰撞,发出“当”的一声。 裴氏大概是习惯了这种事情,又在卢氏几个外人面前保持着风度,原本也没有放在心上,可就在沈幼青这一声呵斥过后,她冷声道:“玉樨,去拿过来!” 玉樨这才跑出花厅…… 片刻,便捧着一堆纸回来了,然后恭敬的在沈幼青的身后站定。 沈幼青斜视着她,心中难免有些气郁,暗暗道:好一个玉樨,这笔账迟早给你算! “这就是你抄写的家训?” “嗯。” “沈幼青!” “我在裴家长大当然要遵循裴家家训,也没人跟我说沈家的家训是什么呀。” “……” 裴氏怔住,好一会儿才反应过来,她刚才是被女儿将了一军,她一个三十几岁的大人竟然跟一个孩子过不去,在沈家这种环境下待了这么多年,怎么没发现她越活越回去了。 沈幼青的脸上挂着一丝不明的笑意,明媚而欢快。 裴氏噗嗤一声笑出来,十几年没有跟女儿生活在一起,到了今儿个她才算是了解什么是有女万事足。 “……?”沈幼青被裴氏笑得愣住,她没先到裴氏会突然这样,一时有些不明所以。 裴氏一页一页的翻看着,对沈幼青的字点评了一番,“字还不错,跟你四舅舅学的?” 沈幼青惊讶,她怎么知道?这字的确是跟着小舅舅一起练的,那个时候她很不安分,动辄就要被罚跪,不然就是像裴氏这样罚写家规,这么说来,她这个母亲倒还真的是裴家人,都一样喜欢惩罚别人写家训家规。 外公向来宠她,从不舍得打罚于她,那些责罚都来源于大舅舅,在她挨罚的时候总有人作陪,她要抄十遍二十遍,那他就要抄二十遍,四十遍,那个倒霉蛋儿就是小舅舅裴钰。 猛不丁儿的被裴氏夸奖,沈幼青还真有些不适应…… 用罢了饭,几人又移到暖堂去。 沈幼芙打一开始就冷淡的态度,让沈幼青觉得甚是无语,可耐着裴氏也在,她就算不喜欢却也不能丢了裴氏的面子,是以沈幼芙跟她说什么,她便回答什么,沈幼芙不说话了,她便也沉默。 可能是觉得实在无聊,沈幼芙便转去跟卢氏和裴氏说话去了。 沈幼芙很聪明,都说三个女人一台戏,而沈幼芙绝对是这台戏的主角,她跟两个母亲说话都能游刃有余,凭外人去看,丝毫看不出她偏向哪一方。 可就是因为这样,不免给人圆滑狡狯的印象,沈幼兰则表现的十分明显,每每沈幼芙同卢氏说话之时,她便对其嗤之以鼻,一副看不惯的样子,这让沈幼青更加好奇,她们姐妹俩究竟发生了什么。 从玉园里出来,沈幼青还在考虑这个问题,以至于没有看清前面的路,没看见有人过来。 “小姐。” 玉樨急着喊她,沈幼青却已经撞上去了。 沈幼青回过神来,先是瞪了一眼玉樨,随即才道歉:“对——” 抬头之际,发现却是霍英,嘴边的话悉数咽了回去,挑着眉看他,准确的来说,应该是瞪着他。 “怎么是你?又来找我哥哥的麻烦?” 霍英面无表情,却是揖手行礼,一副江湖做派:“沈姑娘,此次前来纯粹是因为裴兄的邀约,若之前有什么地方得罪了沈姑娘,还请沈姑娘见谅。” 沈幼青的脸一阵青一阵白,她撞到他了,是嚣张的质问,而没有道歉;反观霍英,却并没有在意,而且表现的有礼有节,这一时之间,倒是显得她小肚鸡肠了。 【019章】 孝顺 霍英的五官很是好看,脸型也很柔和,一副书生的模样。 只是他的目光冷峻,眼神只轻轻略过,沈幼青便感到一阵寒意,原本通红的脸也立时恢复。 “霍大人同我表哥之前就认识?” “不是。” “那么,霍大人此番还是为了上次的案件?” “是。” 沈幼青的眉头拧到了一起,听到他的回答,她也立刻警惕起来,她下意识的就想要把他和表哥拉开距离,一回生两回熟,三回牵着鼻子走,大舅母的这话可不是空话…… 霍英也当真是沉得住气,被她这么一个小女子缠住质问一些他其实无须回答的话,他居然也没有恼,就这么深沉的看着她,等她发话。 “霍大人可知道表哥的住处?”沈幼青心里暗暗盘算,又笑盈盈的吩咐玉樨带他前去,到最后才问他是否可以,而他也就没有推辞,从善如流的跟着玉樨过去了。 沈幼青有一种一拳打到了棉花上的感觉,她的本意绝对不是这样的啊。 没有警告到别人,反而自己惹了一肚子气…… 玉樨将霍英带到裴宁的住处,便紧忙着回去,她总觉得她伺候的这位不是大小姐,而是祖宗,今天又有些不正常了,她得赶紧回去看着她才行。 远远的,就看见沈幼青的身影,跟离开前的姿势一样,一步都没有挪动,她不禁皱眉,脚步也连忙上去。 “小姐,你怎么还在这里?” 沈幼青坐在浮桥的栏杆上,眼睛望着水池里的鱼,听见玉樨的声音,她才回过头,脖子都要僵了。 “把霍大人送到了?”沈幼青这样问,心里却在唾弃,也不是小孩子,她干嘛还要这样问。 玉樨不晓得她在计较什么,只盯着她脸上的各种变化,险些笑出声,“已经送到了。” 沈幼青见她忍笑的模样,狠狠嗔了她一眼,又问道:“表哥可说什么了?” “没有,表公子什么也没说。” 听见玉樨的回答,沈幼青放下心来,往池子里看了看:“这里的荷花跟我那里的不一样,我不喜欢红莲……” 玉樨睁大眼睛,竖起耳朵仔细去听她的话,却并没有听到,不仅嘟囔道:这又是再说什么啊…… “玉樨,明天带你去吃好吃的,你去不去?”沈幼青起身整理了一下衣裳,把压出来的褶皱尽数铺平,微笑的看着她,目光里却看不出什么来。 “小姐说的是去长春园的事吗?”玉樨的眼睛动了动,根本就没有理会沈幼青的表情。 沈幼青懒得和她说话了,身边的丫鬟太聪明对她来说可不是什么好事…… 第二日,因为记着要随裴氏进宫,沈幼青便早早的起了,等候在花厅,等了好一会儿才见安嬷嬷过来。 “四小姐今日起的可早。” “第一次入宫,有些慌,安嬷嬷,母亲可是起了?” 沈幼青一副慌张的样子,转眼便看到玉樨不解的神情,她也不理会,在这里,除了她自己,其他的都是裴氏的人,这个离她最近的玉樨则更是。 安嬷嬷笑容可掬的说:“夫人已经起了,正要去给老太太问安呢。” 裴氏恪守孝道,自加入沈家起,便会每日准时的去跟老夫人请安,那是她保持下来的习惯,一直做了十几年,没有一天耽误过,也正是因为如此孝心,才得以让老夫人放心的把家中大小事交付于她。 沈幼青拿起桌上的食盒,走出了花厅,“我也要去,母亲走了多远了……” 安嬷嬷见她步伐匆匆,不由得心中欣慰,四小姐还是很孝顺的,看来夫人和四小姐很快就能和好了。 看了看玉樨,却还愣在那里,安嬷嬷嗔了她一眼,“四小姐都走了,你还不跟上?” 玉园里荣安堂不算很远,是以沈幼青赶到的时候,裴氏既然在和老夫人说笑了,沈幼青走进厅里,才发现沈幼兰和沈幼芙正陪伴在老夫人左右,尽管不明显,可还是能看得出沈幼芙脸上的得意,挎着老夫人的手故意了紧了紧,沈幼青见她这小把戏,无言嗤笑。 明明还大她两岁,怎的行为却如此幼稚…… “祖母,孙女来晚了。” 既然你要玩,我当然要奉陪了。 沈幼青上前,在老夫人面前站定,先是跟裴氏和卢氏请了安,随即道:“祖母,孙女是为了给您做早饭,这才耽误了给您请安,您老不怪罪吧?” 她的语气中有着撒娇的意味,她跟着大舅母秦氏一起生活,秦氏性格严厉,教训起她来从不会手软,如果她做了错事,哪怕外公在身边,她都难逃一顿责骂,所以她之前一直没有撒娇的概念,可到了沈家,她却接二连三的撒娇,且越来越上手了…… “做早饭?四丫头还会做饭哪?”老夫人满脸惊喜。 相比较裴氏的不可置信,沈幼青更喜欢卢氏温和的默许和称赞,在看到裴氏的表情后,沈幼青愣了一瞬,随即上前一步直接蹲在了老夫人的面前,把食盒放在地上。 “祖母,这个是荠菜馅包子,还有春卷……” 她从食盒里端出四个盘子,盘子里的东西小而精致,足够老夫人的饭量。 “芝麻脆,还有一个呢。”沈幼青一一介绍,最后指着其中一个盘子,神秘的一笑,“这个是鸡蛋饼,这里面有祖母最喜欢的芫荽。” 老夫人只微笑着看她的挨个介绍,而沈幼兰却异常好奇,“这些东西真的是四妹做的吗?” 沈幼青点头,天色微亮之时,她便起来了,在小厨房里忙活了很久,才做出这些东西来,本想着拿给裴氏,现在却到了老夫人的面前。 老夫人和裴氏很喜欢吃芫荽,可沈幼青却并不喜欢。 就算做成了鸡蛋饼,她还是能闻见那股味道…… “四妹心灵手巧,做出来的点心可都比别人的好看精致,都可以跟御膳房的师傅相比拟了。”沈幼芙笑着说,拿起了筷子夹了一只小包子递给老夫人。 老夫人笑呵呵的尝了尝,味道应该很不错,沈幼青闻着那香味,肚子都有些饿了。 老夫人拉着她的手,轻轻的拍了两下,感慨道:“味道真不错,四丫头,你怎么会做这些呢?” 裴家也是大家,总不至于让堂堂表小姐自己干活做饭吧…… 沈幼青自然不会贬低裴家,只笑道:“祖母,是这样的:小的时候,我嘴巴馋,可我又挑食,每次都不好好吃饭,宁表哥就带我偷偷溜进厨房,给我烤鸡腿吃,后来长大了,就不好意思再偷偷去厨房了,然后我就想着自己研究着做饭吃,慢慢的就学会了做这些了。” 沈幼青这话是实话,她小时候的确挑食,总嫌弃家里的厨子做饭不还吃,可秦氏又不允许她去外面吃,为了解馋,她只有自己动手,后来,会做的菜也就越来越多了。 后来,秦氏直接把家里的厨子辞掉了,可怜沈幼青从那之后就当起了伙夫,肩负起一家老小的伙食…… 说这话的时候,沈幼青没有注意,说完了话,她才看到裴氏一直在瞧着她,只是她刚刚转去看她,她的目光便移到了另一边。 “时辰不早了,咱们该进宫了。” 闻言,老夫人则催促道:“是啊是啊,赶快去吧,到了宫里,要守规矩,二丫头你在宫里时间长,要照看着些。” 沈幼芙应了一声,走到了裴氏的身边。 沈幼青挎住裴氏的胳膊,低声愉悦的说:“母亲,那些点心我本是想让您尝尝的,现在被我拿来借花献佛了,不过下次我给您重新做,做更好吃的。” 裴氏抬眼看着她,很久没说话,只是眉心的结却悄然散开来,抓着她的手颔首微笑。 【020章】 好奇 长春园是宫里最大的花苑。 据说这园子是先皇为宠爱的宋贵妃所造,因宋贵妃出生于江南,于是园子便仿造了江南园林的景致,曾经园子里满是奇花异草,如今先皇逝世多年,宋贵妃也早已香消玉殒,长春园早不是当初的模样了。 沈幼青跟着裴氏还未走进长春园的时候,便闻到了浓浓的花香。 上回安嬷嬷借由海棠花夸赞沈幼青有福气,沈幼青还记得,便跟安嬷嬷打趣了几句。 “海棠花开了。” “四小姐怎么知道?” 安嬷嬷四下望了望,却并不见海棠花树。 沈幼青朝园子里努了努嘴巴,安嬷嬷还是不明白,却是裴氏开了口:“长春园里有许多海棠树吧。” “看来母亲还记得呢,长春园里最多的就是海棠了。”沈幼芙笑着回答,不知不觉的手挽上了裴氏的,又对沈幼青笑道:“听说四妹很喜欢海棠花,宫里有一位御厨研究了一种糕点,就是用海棠花做馅,四妹一定要尝一尝。” 沈幼青暗地里翻了个白眼,海棠糕而已嘛,她又不是不会。 步入长春园,满树的海棠便映入眼帘,娇弱的花瓣在春风中摇摇欲坠,煞是可爱。 沈幼青喜欢海棠,大概是大舅母影响了她。 秦氏就很喜欢海棠,院子里也种了好几棵海棠树,那种叫做秋海棠,红色的花朵星星点点的夹杂在绿叶间,见得久了也并不觉得有什么好看;而这白海棠却是她第一次见到,倒是吸引了她的目光,像梨花一样,白透无暇,小巧而芬芳。 “四小姐怎晓得这长春园里有海棠花?”安嬷嬷纳闷,便低声问了一句,就连她也是第一次来这里,更何况是常年在西南之地的四小姐。 沈幼青笑了笑,指着自己的鼻子,神秘地回答道:“我自然有我的办法了。” 沈幼青跟安嬷嬷说笑的情景落进裴氏的眼中,不禁伤感,她这个闺女,跟别人都很亲,唯独对她…… “母亲要不要去看看小皇子?” “也好。”裴氏转过头,跟着沈幼芙过去了。 这边,沈幼青头一次进宫,自然不敢随处乱走,便只有老老实实的待在卢氏身边,跟沈幼兰有一搭没一搭的说着话,好一会子,才听内侍公公尖着嗓子喊道:“入席——” 沈幼青随着人群走去时,突然闻到了一股熟悉的味道,果不其然,一转身便看到了霍英,他的眸子很是淡然,只颔首以示礼节,便匆匆绕道而去。 霍英身为刑部侍郎,不好好当官,却做着捕快的伙计,常年出入于大牢,身上自然带了一种独特的味道,甚至于血腥气。 “四妹。” 沈幼兰轻扯了一下沈幼青,带着她入席。 来这里的大多是跟秦贵人有些关系的人,远远的看过去,秦贵人的样貌很是年轻,大概也是个好性子,席间她还笑言:“原来今日来的都是些比我年轻的呢。” 众人随声附和,笑声充满着整座园子。 “皇上驾到!” 一声尖细的通报从园外传来,一眨眼,所有人便都起身退到一边,沈幼青只愣了一瞬,便立刻退到卢氏的身边。 片刻,人影晃动,沈幼青正要抬头,就听身边有人低声道:“不可触怒圣颜。” 沈幼青这才想起,天子的脸可不是随便谁都能看的,便又往后边退了一步,直到脚下踩到了一个硬物,便立即听见“嘶”的一声,大概是踩到谁的脚了,她刚要出声,却听有人道:“不要乱动!” 带了些命令的意味,沈幼青竟再不敢乱动。 “臣妾见过皇上。”秦贵人软糯的声音再次响起。 半晌才听到一个沉稳有力的声音:“免礼,免礼……哦,大家都免礼,孤只是过来看看皇儿,诸位继续,继续……” 随即,便出现一阵小娃娃咿咿呀呀的声音。 那一家人其乐融融,沈幼青却觉得难受,一直低着头,脖子有些僵硬,可稍一抬眼却并未见有人动,她只好继续垂着头,直到听见有人的脚步渐行渐近,浓浓的檀香味也随之飘至鼻尖。 深嗅一口,淡雅而幽香,温和隽永,由远而近,则香味浓厚,令人心头为之一振。 脚步声渐行渐远,沈幼青悄悄望去,余光中,一抹明黄拐出了花墙,消失在视线中。 至此,她才放松下来,大口大口的喘着气,空气中挥之不去的檀香也趁机钻进了鼻孔,才给她清了心宁了神。 还真的只是来看看小皇子?! 沈幼青不禁感慨,圣上还真是有功夫…… “沈姑娘,可以把你的脚挪开了吗?”身后有人跟她说话。 沈幼青这才回头,“失礼了。” “无碍。” “你——”沈幼青眼睛睁大,看着那人表现的有些吃惊,而那人却很淡定,微微笑着,颔首应道:“沈姑娘好记性。” 对这夸奖,沈幼青不以为意,要说记性好他才是真的好吧。 在永安郡王府给小世子上香之时,她便见过他一眼,如果用四个字来形容,大概就是:惊鸿一瞥。 沈幼青的记性不算差,加之这人的相貌太过出彩,她才记忆犹新。 “沈四姑娘是同二姑娘来的?” 沈幼青不打算回答这个人的问题,心里还在思考他怎么会对自己的事了如指掌,连沈幼芙都晓得。 那人站在海棠花下,却绝对要比花儿更加赏心悦目,他生了一对极好看的桃花眼,此刻挂着笑,弯弯的眼睛如同女子一般蓄满了水,莹莹明亮,看起来清澈而干净。 大致是沈幼青被这一双溪水一样的眼睛迷惑,以至于完全没有在意到他算计的笑容…… “沈姑娘可还记得,是在下的恩人?” “嗯?” “看来沈姑娘是忘记了。”他温和的一笑,又道:“你是在下的恩人,曾经在——沈姑娘,可要记得这一点!” 他中间的停顿,欲言又止,成功的激发了沈幼青的好奇心,只是她只陷入自己思考一瞬间而已,再抬头时,那人却已然不见了,跟上次一样。 在永安郡王府,沈幼青便觉得这人十分神秘,此刻,便觉得他更加奇怪了…… 【021章】 宁王 沈幼青四下望去,尚未找到那人的身影,肩膀便被人狠狠的拍了下。 一股子的脂粉香气,夹杂着酒气,扑面而来。 这种味道便是流连于风月场所的证明,她所认得的人当中,也就只有那么一位无法无天的。 “青儿表妹,这左顾右盼的,是在找我吗?” “萧琅……世子爷,您多想了,我只是在欣赏海棠花。” 听到他那一句“青儿表妹”,沈幼青很想去揍他,可这是在宫里,她不敢造次;再者,她知道萧琅自幼便被宠坏了,胡言乱语不是只针对她,由此,也稍稍缓和了些。 萧琅穿了月牙白的衣裳,衣襟袖口都绣了竹叶纹,精致的很,他的长相也还不错,只是往日里总穿的花红柳绿,像鹦鹉一样,今日这番打扮倒是没有了纨绔子弟的样子,反而平添了几分贵公子气息。 “沈幼青,你顺手牵羊的事我还没给你算账呢,今日正好有空,咱们……” “顺手牵羊的事咱们以后再说,我还有事,先走了。” 萧琅的话还未说完,就被沈幼青打断,打断他的话也就罢了,竟然当着他的面先走了? 他此刻只觉得怒火中烧,抬脚追了上去。 沈幼青看到那人的背影,心头一热,便追了上去,只是穿过人群之后,却再次不见,看着眼前的两条岔路,她迟疑了片刻,回头看看,裴氏还在同秦贵人说话,便朝着一条延伸至长廊的小道走去。 花瓣铺满一地,花墙将这条小路跟外面的园子隔开了,阻挡了宾客的喧闹声,寂静而深远。 拐进长廊走了一阵,便嗅到了一阵淡雅的香气。 就是这里了…… 她的嘴角勾起一丝笑容,近乎蹑手蹑脚的沿墙边走着,直到拐进一个亭子里,终于见到了那人。 那人手里拿着一只茶碟,装着鱼食,一下有一下无的往水面撒着,看起来悠闲又惬意。 “沈姑娘不在院子里玩乐,来这里却是为何?” 沈幼青本身脚步很轻,不曾想人家早就发现她了,便也不再做作,直接走了过去。 走近了看,池子里尽是锦鲤,神龙活虎的游水,跳跃,很是漂亮。 她在离那人三步开外的地方站定,犹豫了半晌终是开口:“我想请问,为何说我是你的恩人?我不记得对你有恩,我记得在永安郡王府是初次见面……而已。” “沈四小姐如此惊讶?”那人的脸转了过来,好看的眉眼再次映入她的眼帘,嘴角那一撇微笑更是如同春日的暖风,直沁人心扉。 他的目光直视着她的,毫无掩饰,却是光明正大而非不怀好意,沈幼青不由得愣怔,突然却听他笑出声来。 沈幼青的脸色微红,有些尴尬。 “这么看来倒是在下唐突了,抱歉。”他颔首微笑,表示歉意。 沈幼青抬起头,直视对方,这人怎么一直在绕圈子? 不过,她也有耐心。 “公子就直说了吧,我这个人一般没有什么好奇心,可若是对什么提起了兴趣,就定是要个答案的。” “在下曾在西南之地受伤,沈姑娘曾救过我一命。”他说的很简洁,简介到沈幼青根本没有想起来,因此望着他的目光依然茫然。 一阵声响突然传来。 “谁?” 沈幼青回头看去,透过围墙花窗的确看到了人影。 “萧琅,出来!” 耳边突地听到这声呵斥,沈幼青诧异非常,萧琅身上的那脂粉气她是早已闻到的,只是没想到刚才那声颇具气势的呵斥来自于喂鱼那人。 萧琅耷拉着脑袋从花墙外走出来,看了眼沈幼青,又深深的垂下头,满是懊悔。 “十七叔。” 他只是看到沈幼青在他面前先行离开,心气不顺罢了,就跟着她走到了这里,见到她跟一个男人说话,他正气愤:孤男寡女,私下见面,真是不成体统;仔细听上去,才发觉那人竟然是十七叔,他一时慌张,逃跑之际踩到了树枝,这才被十七叔发现…… 沈幼青震惊之余,更多的则是后怕。 先皇十七子宁王萧晏,她质问的竟然是萧晏,那个沙场上骁勇善战,杀伐果断的宁王? 她立刻挪到萧琅的身边,如他一样垂首待在一边。 “侄儿不知是十七叔,侄儿只是担心沈四小姐……侄儿,侄儿告退。” 沈幼青看着从未如此乖巧老实的萧琅,不禁感觉像看着一个陌生人,在他转身之际,毫不犹豫的抓住了他的手,“世子爷,咱们一起。” 萧琅很是受用沈幼青这低眉顺眼的模样,楚楚可怜的目光,他的心也突然柔软了一些,便斗胆向宁王道:“十七叔,裴姑母在寻青儿表妹,侄儿可否带青儿表妹回去?” “嗯。” 萧晏淡淡的应了一声。 沈幼青立即扯着萧琅的衣袖催促着他走。 “沈四小姐。”萧晏突然在背后开口,吓得沈幼青一激灵,她是胆大包天,可再是如此,她也不敢跟宁王有什么瓜葛,更不想当他的什么恩人。 此刻再听这温和的声音,她只觉得如芒在背,皇家的人能避则避,这是外公一直教导给她的话。 当初,外公便是因为太过推心置腹,以至于前一刻还在跟先皇谈笑风生,下一刻便被发配到西南荒凉之地。 虽说大将军之职还在,却也只能一直守在边疆,回京的日子遥无限期…… “在下听闻四小姐精通香道,本王近日对香也产生了兴趣,不知四小姐可否讲解一二?” “王爷言重了。”沈幼青真是惶恐,小心翼翼的垂首在侧,不轻易多言半句。 萧晏朗朗的笑声钻进耳朵里,她不禁困惑:传闻中萧晏是一个对敌残忍,冷漠如斯的战将王爷,这样的温和,这样的笑容,这样的平易近人,真的好吗? “把头抬起来!” 萧晏的声音有一种震慑力,沈幼青不自觉的就乖乖听话。 缓缓抬起头来之时,余光中看到萧琅近似僵硬的表情,又见萧晏的目光放在他的身上,才明白刚才那不是对她,而是萧琅。 “十七叔,咱们的事不能以后再说吗?” “你想现在说?” 萧琅睁大了眼睛,看着萧晏满脸算计的笑意,自知上当。 萧晏的眼神掠过茫然的沈幼青,一字一顿地说道:“十七叔本想日后再说的,既然侄儿你提起来,那么——” “不,十七叔,侄儿还有事!” 萧琅撒丫子跑出凉亭,临走瞥了眼沈幼青,递给她一个自求多福的眼神。 这家伙看上去就不像是一个讲义气的,沈幼青也没打算他真的帮自己,但现在他真的独自跑了,她当真是有些失落了…… 【022章】 谨言 萧晏倚在栏杆上,优雅淡然,闲闲的往池子里扔着鱼食。 沈幼青离得很远,但更加感到没着没落,因此,她还想离得更远一些。 “再退可就出去了。” 萧晏突然开口,沈幼青定住,她在做什么他都知道…… “沈姑娘,本王不是坏人。” 沈幼青垂着头,眨眨眼,“王爷骁勇善战,为国杀敌,自然是顶顶好的人,王爷是英雄!” 一阵低笑。 “本王没有提前告知,吓到沈姑娘了?” “没有。”沈幼青下意识的抬头,“绝对没有。” 萧晏放下碟子,起身把最后一把鱼食撒出去,往沈幼青的跟前走去。 沈幼青想退但不敢太明目张胆,把头垂的越来越低,耳边听到他冷声道:“你没有被吓到,是不是我的震慑力还不够?” “王爷。”沈幼青提起了十二万分的精神,外公说,皇家的人性情捉摸不定,因为他们有权有势,看来真的是那样的。 萧晏只一副打量的样子,也并没有再说什么。 沈幼青还没想到该用什么话应付他,就听到他突然间笑了,带着玩味促狭,沈幼青心里一沉,有一种上当的感觉。 “沈四小姐跟我那侄儿一样,喜欢低着头说话?”萧晏双手交握,注视着只留给他头顶的女子。 沈幼青毫无感觉,静静的等着萧晏发话。 “皇叔好雅致,躲到这里找清闲来了。” “这里的景致还跟以前一样,难得回来,自然要欣赏一番。” 随着那人的到来,一阵清香飘过来,是醉人的花香,不知道是谁,但萧晏的注意力被吸引了去,沈幼青趁机抬起脚缓了一缓。 “这不是沈四小姐?” 沈幼青立刻回身,“见过娘娘。” 秦贵人来了,她是不是就可以离开了,人是不能太过好奇。 萧晏和秦贵人相谈甚欢,却只字不提让她离开的话。沈幼青抬头扫了一眼周边的环境,太静了,她就不应该寻着香味找过来…… “四小姐,这儿的风景确实不错,是吧?”秦贵人离开之前,除了留下一阵香味,还对她说了这句话,以及那颇含意味的笑容。 沈幼青不明所以,见她走远了,又打起十二分精神,外公说,在宫里必须要谨言慎行,是以她现在也不知道自己该不该说一句什么。 “王爷,我是不是可以回去了?”沈幼青低声问,她好歹也是二品大员的女儿,没道理一直待在这儿听他发话吧,没道理连反抗一下都不能吧…… 萧晏勾唇一笑,沈幼青正好看到,她能感觉到他似乎很享受这种高高在上的样子。 沈幼青主动告退之时,萧晏开了口:“四小姐打扰了我的清净,就这样离开?” 沈幼青心惊肉跳,脚步也顿了下,表现的柔弱欲哭:“王爷,小女子不知道这里是王爷的地盘,正所谓不知者无罪,王爷宽宏大量,定不会跟小女子计较——” “嗯……四小姐有两点说错了,第一,这里不是本王的地盘,第二,本王可不是宽宏大量之人,这可怎么办呢?” 沈幼青眼珠动来动去,迅速思量着他对自己死缠烂打的原因,一阵浓香刺激了她的嗅觉,不觉打了个喷嚏,她看向萧晏,眼睛睁得极大:难道,是因为他刚才跟秦贵人单独待了一会儿,怕传出去不好听,所以,让自己傻愣愣的站在这,充当个见证人? 沈幼青被这个念头吓了一跳,刚刚秦贵人同宁王说话时,语气神态上确实非同一般…… 跟自己侄子的妃子见面,啧啧啧,宁王倒是忙得很…… “四小姐,四小姐?”萧晏饶有意味的瞧着弱似小白兔的姑娘,眼眸中染上了一丝惊喜,他一连喊了她几声,都没有反应,此刻她的脸上露出的笑容似乎很熟悉,像极了某个人。 一连打了三个喷嚏,沈幼青不带手帕,因此也无法进行淑女一些的行为,加上萧晏毫无遮掩的注视,让她有些脸红。 “王爷恕罪。” “人之常情而已,四小姐何罪之有。” 沈幼青低头,一脸苦相。 萧晏从她身侧走过,沈幼青以手做扇扇了几下,才让脸上的温度渐渐消下去。 “海棠花开了。” “是啊,香气扑鼻。”沈幼青只得回答。 “除了海棠花,四小姐可曾闻到其他味道?” 沈幼青瞪着他的背影,只想跟他打一架,他的话明显带着试探性,他是在确认什么吗…… “回王爷,没有。”沈幼青捏了捏鼻子,有气无力的回答道。 萧晏突然回头,盯着沈幼青,像盯上了猎物一般。 “四小姐不是循着香气过来的吗?” 沈幼青一怔,果然,这个王爷果然是有目的的,她好想立刻回家啊! “四小姐?”萧晏追问道。 “不是,王爷说笑了,就是人的鼻子再灵敏,也不至于会闻到远处的香味吧。” 萧晏抬脚走出亭子,沈幼青立刻跟上。 刚刚出现在人群中,便有一个内侍公公匆匆而来,跟萧晏低语了一阵,萧晏便立刻跟着走了,只是,沈幼青郁闷的是,他走之前那诡异的笑容是怎么回事? 越想越令人好奇…… 长春园里,满是海棠花的香气,就是周围有其他的味道,她也是闻不到,这是事实,所以,她刚刚跟萧晏说的也都是真话,没有虚假。 她的嗅觉灵敏在裴家不是秘密,但也仅限于裴家,外公说,越是有才能的人,越是不能显山露水,尤其是在这种地方。 实际上,她都分不清这一点到底是不是才能…… 沈幼青慢慢走着,早就把宁王抛到脑后,只是偶然遇见的人,她认为没有必要记下来。 远远的就看到了翘首的玉樨,只是,还没有走向那边,就突然被人拦了下来。 “青儿,刚才去哪儿了?” 裴氏的脸色有些严肃,沈幼青垂下头,嗫嚅道:“刚才……去小解了,我认不得路,就……” 听到这解释,裴氏没有再追问,只吩咐道:“这是在宫里,不比别处,若是再去,就让宫女带你去,知道吗?” “是,母亲。”沈幼青恭顺的点头应下。 裴氏又叫来了玉樨,安嬷嬷将她训了一顿,把她推到沈幼青的身边。 裴氏命令道:“玉樨,贴身跟着小姐。” 沈幼青看了眼玉樨,不出所料,她又在嘀咕些什么,原本还有些抱歉的沈幼青看到她这副样子,也懒得再搭理她,撇下她一个人走了…… 【023章】 相约 耳边一直听着玉樨唠叨,看她很起兴的样子,沈幼青一阵心烦。 沈幼芙突然走了过来,身后跟着一群年龄相仿的女孩,同沈幼青不一样,她们的脸上大多带着恣意的笑。 沈幼青把目光放到了别处,不打算理会走来的这一群花枝招展的雀儿。 “四妹原来在这儿呢,我找了你很久呢。”沈幼芙大声道,足以令所有人听到,沈幼青自然听得清楚,沈幼芙到底想怎么样啊…… “二姐。” 所有人的注视下,沈幼青起身打招呼。 沈幼芙言笑晏晏,拉着她的手走到了那群雀儿身边,把沈幼青介绍给她们,也把他们一一介绍给沈幼青。 “早就听说沈家四小姐聪慧乖巧,今日一见四小姐,果真如此,二小姐,你真应该早点让我们跟四小姐认识。”说话的是一个看起来大一些的姑娘,刚刚沈幼芙似乎介绍说是尚书大人的千金。 沈幼青没有说话,只等着沈幼芙替她说话,这种场合,应该是有人比较喜欢出风头的,她毕竟是个新来的,总不能喧宾夺主,沈幼芙大概需要她有这种想法。 沈幼芙也果真没有辜负沈幼青为她着想的意义,接下来的所有问题她全部都替沈幼青作答,俨然一副大家长的模样。 从始至终,沈幼青只微微笑着,她懒得回答那些问题,正好也有人愿意替她回答,何乐而不为呢…… 只一人,只有一个人不大相同。 沈幼青一直没有回答,而她,也一直没有问过任何问题,沈幼青在微笑,她同样也在微笑。 “四妹,刚刚就像跟你说,今晚东城有游园会,你要不要去看?” 沈幼芙望着她,眼睛亮晶晶的,满含期待。 沈幼青自然喜欢热闹的地方,但她自己去玩是一回事,跟沈幼芙一起去就是另外一回事了;她在众人面前提起,那么这些千金们肯定是要一同前去的,如果她回绝,那拂的是所有人的面子,但如果她答应,她的心里又别扭。 “四小姐若是一起来就好了,听闻四小姐字写得好,我们都想欣赏呢。” 沈幼青看向她,一直没说话,在这个时候突然开了口,沈幼青总感到有些怪异。 她的字写得好? 沈幼青四下看了看,很想问问,是谁说的…… 沈幼芙嘴角上挑,只那么一瞬间,便又恢复了殷切的期待,沈幼青无语的看着她:这姑娘变脸怎么跟翻书一样快? “好,我跟你们一起去。”沈幼青一口应下。 至于字的问题,就再说好了。 皇子的满月酒可不是什么时候都有机会喝到的,沈幼青不顾玉樨的阻挠,喝了一盅酒,甜丝丝的味道,有点像舅母酿的桂花蜜酒,醇厚绵甜,只是后味却有些刺激,辛辣感直冲嗓子眼。 沈幼青脸通红,脑袋有点晕,坐在一边的沈幼兰见她的脸色不对,立刻警觉起来。 “四妹,你喝了多少酒啊?” 沈幼青双眼迷离的看着她,傻笑道:“就喝了一盅,三姐,京城的酒好烈啊,玉樨,我要是醉倒了,你一定要告诉母亲,说……我不是故意的……” 沈幼兰无奈,她也不好告诉嫡母,看起来她好像不怎么喜欢四妹,若是她现在多了嘴,说不定会给四妹惹来一顿责骂。 沈幼青头昏脑涨的醒来时,发现躺在自己房间里,裴宁则在床边的椅子上坐着。 静悄悄的,没有其他人,连玉樨也不在。 “别装睡了。” 沈幼青以为裴宁没有看见,迅速闭上了眼睛继续睡觉,可听见他笃定的话语,便觉悟了,他那么了解自己,怎么可能不知道自己是装的。 她郁闷的睁开眼睛,“表哥还是那么厉害。” 裴宁无奈的一笑,轻声道:“你从小到大喝酒哪次醉过?” 沈幼青羞恼的笑了,她不是酒鬼,只是从六岁起,就会被外公有意无意的灌酒喝,起初她还挺喜欢各种酒的味道,可是喝得多了,时间久了,她就不怎么愿意喝酒了,酒并没有什么味道,其次,外公特别喜欢喝酒,可却是“三杯必醉”的人,而且醉酒之后又无赖又疯癫,任何人都招架不住,甚至有的时候还把舅舅给揍了。 舅舅挨了揍,她也不会好过,要么抄家训,要么罚她去照顾醉酒的外公;后来,沈幼青渐渐明白,只要她不跟外公喝酒,就不用再挨舅舅的训,更不用照顾外公,一举两得。 所以,很久之前,她就不喝酒了。 “这次又是为了什么?” “什么?”沈幼青一副茫然的样子,只是当裴宁目光灼灼的看过来的时候,她心虚的垂下了头。 “又是怕被姑姑责骂?” 裴宁温和耐心的安抚沈幼青的情绪,他刚刚从沈老夫人那里回来,正巧碰上了裴氏过来,平日里,裴氏对表妹并不关心,他可以理解,可见表妹被人扶着回来,醉醺醺的模样,他都于心不忍,可他最敬重的姑姑却在训斥于她,他确实有些愤怒了,在裴家,表妹可是掌上明珠的存在,就是他父亲责骂表妹一句话,都会被外公和母亲连同几个叔叔一起声讨。 在他看来,表妹已经乖巧很多,处处小心翼翼,话都不敢多说,却依旧达不到姑姑的要求,依旧是出了事就把问题全部归咎到表妹的身上。 他是不是应该听表妹的,快点带她回去你…… 沈幼青自是不知道裴宁的这些想法,她在思索着如何回答他的问题。 “表哥,把我撇开来说,母亲确是一个好女人,她把祖母照顾的很好,家中大小事也都处理的妥妥当当,跟沈……跟父亲相爱有加,跟卢姨娘也和睦无争……大概,我们就不适合在一起生活。” 裴宁认真的听完她的话,露出微笑给她安慰:“姑姑也许只是还没有意识到你是她唯一的女儿。” 沈幼青笑了笑:“也许吧。也许只是我不能理解她,对于她如此疼爱沈幼芙而非我这个亲生女儿,我不理解;对于她冷言冷语相待,我也不理解;对于她把我扔在裴家,我更不理解……” “表哥,你说是不是因为我太自私了,所以没有办法理解她,其实,我很想叫她一声娘,而不是冷冰冰的母亲。” 裴宁握了握她的手,注视着她含着泪的眼睛,安抚道:“你能想到这些就足以证明你想要去理解姑姑了,姑姑她和你外公一样,都是倔脾气,你不也一样倔,慢慢来就好了。” 沈幼青沉思。 “如果你想回去的话,我也一定带你走。” “嗯。表哥,咱们回去吧,明天就走,我也想念外公和舅母了。” “真的想回去?” 沈幼青点头,等今晚看过了游园会,就立刻回去…… “表哥,今天晚上,二姐邀我去东城游园,你能一起去吗?” 裴宁抬眼看着她,面露不解:“你装醉不是为了避开这件事,怎么又要我一起去?” “表哥都知道了……来到京城,咱们好歹也要留下些什么才对嘛……” 【024章】 游园 傍晚,沈幼芙便过来了。 见沈幼青一脸憔悴的样子,有些于心不忍,跟几个小姐妹说:“四妹可能是喝醉了酒,身子不舒服,不如你们去吧,我留在这里照顾她。” “四小姐可好些了?还能一同前去吗?”说话的是李佳玉。 说来,这位李小姐只是初见,沈幼青却觉得异常亲切,那种亲切感竟是比有血缘的沈幼芙还要深。 沈幼青还未开口,那尚书家的小姐就笑道:“所以说女孩子还是不要做不该做的事,你说是不是,四小姐?” “安慧儿,你的酒喝得可是比四小姐还要多,那是你应该做的吗?现在何苦来嘲笑四小姐。”李佳玉反唇相讥,倒是要比沈幼芙还要护着沈幼青。 沈幼青见安慧儿羞赧的表情,心里舒坦了不少,跟李佳玉更是亲近了不少。 一行人走出沈府,说说笑笑的朝东城走去。 坐的轿子是沈幼芙请来的,能同时乘下他们主仆十人,李佳玉和安慧儿的名字沈幼青都记得,可唯独对那个跟沈幼芙最不亲近的红衣少女不甚清楚,她不似平常少女作淑女的打扮,穿着很像沈幼青曾见过的南疆人服饰的样子,耳朵上挂着一串耳坠儿,很是引人注目。 跟她主动打了招呼,沈幼青才发现她的确是南疆的苗家人,语言上有些不通,她说的吃力,沈幼青也听得费劲。 见沈幼青不懂她的手势,她的脸瞬间通红一片。 “我叫铃兰,你见过铃兰吗?就像……就像这个。”她扬起手,手腕上的那一串铃铛映入眼帘。 沈幼青见过铃兰花,可爱小巧,见她十分认真,沈幼青便连忙点头:“我知道,你叫铃兰,我记住了。” 在沈幼青跟铃兰说话的时候,她完全没有注意到另外几人的目光,只想到了,难怪她们不怎么同铃兰说话,就是因为语言不通吗…… 到达东城之后,游园会已经开始了,同往日不一样,此时出门游玩的大多是一些女儿家,或是成群结队的垂髫少女,或是牵儿带女的妇人;一串串灯笼挂在河边的树梢,热闹喜庆。 沈幼芙跟安慧儿走在一起,时不时的会回头跟沈幼青说上一两句话,沈幼青倒是没什么想法,李佳玉却是在沈幼青耳边道。 “你二姐是不是太不顾着你了,你来京城没多久,可她也不领着你到处转转,只知道跟安慧儿一起,不知道的,还以为她俩是姐妹俩呢。” 沈幼青愣了一愣,她没想到看上去老老实实又很温顺的李佳玉会跟她说这种话。 反观铃兰,她大概也是看出了李佳玉看出来的,可她依旧是吃力的跟沈幼青聊天说笑,而没有说三道四。 沈幼青对于嚼舌根这种事向来反感,本来觉得讨人喜欢的李佳玉可以亲近一些,可当她说出了刚才那番话,沈幼青就有些疏远了。 外公说,交朋友的大忌就是搬弄是非,挑拨离间。 哪怕是她跟沈幼芙没有什么感情可言,她也并不需要其他人的提醒…… 游园会里,到处都飘散着香味。 大多是从河面传上来的,一盏盏形状各异的花灯漂流在河面,顺流而下,花灯中有的燃着香,各种香味混杂,浓厚而奇特。 沈幼青闻着这熏香,一个一个的分辨其中的各种香味。 尚未完成,就听见安慧儿道:“咱们去那里看看吧。” 众人看过去纷纷答应,沈幼青顺着安慧儿的目光看过去,原来是一艘画舫,不算大,船体点缀了各种灯笼,烛火通明,映照的上方的夜空都异常绚丽。 画舫里摆设简单,四下都摆放着烛台,火苗跳跃下照亮整个画舫内室,一张书案在正中间,四周悬挂了一幅幅字画,多为田园山水,看起来雅致又颇有书香之气。 进了画舫,沈幼青便被书案上的那一尊香炉吸引,是一只金蟾的样子,栩栩如生,渺渺轻烟从它的嘴巴里吐出来,伴随着舒雅清香的味道,闻之醒神,令人心情舒缓安宁。 “这里有笔墨纸砚,是不是特意为四小姐准备的呢。”安慧儿首先便注意到了书案上的文房四宝。 沈幼青勾唇一笑,别人没有看到的,你就先说出来了,你确定不是你准备的吗? “四小姐,我来给你研墨,今儿我们可有幸了,四小姐,请吧。”安慧儿径直走到书案前,还未等沈幼青回答便拿起了墨块,笑容亲和,眼神中却隐约显得有几分诡诈…… 沈幼青也不扭捏,朝书案走去,她没注意,在她提笔写字的时候,铃兰走了过来,紧挨着她轻声道:“安慧儿摆明了是想看你出丑,沈姑娘,你为什么不拒绝她呢。” “你,怎么突然把官话说的这么顺畅了?”沈幼青没有在意她的话,而是惊奇于铃兰突然的变化。 铃兰脸颊微红,羞涩的垂下头:“我跟陌生人第一次说话都会有点害怕,沈姑娘,你不要笑我才好啊。” 沈幼青和善的一笑,她倒是第一次遇见铃兰这样的姑娘,单纯天真,没有心机,对她也颇有好感,便安抚道:“怎么会呢。” “四小姐,开始吧。”安慧儿没有就此打住的意思,她就是听说沈家四小姐自幼不在沈家,而是生活在西南边陲的将军府,想来定是粗鲁的野丫头,只是今日一见却并没有她想象中的乡野样子,而且似乎比起她们这些生长于高门大户的玉门千金也不差,尤其那时不时露出的不屑眼神,更是像极了娇惯宠养的掌上明珠。 只是这样,就更是让她觉得看不过眼,她一向觉得与她自小交好的二小姐沈幼芙是最好看的,可这个四小姐却带给她一种完全不同的感觉;四小姐明明不如她二姐美,也不如她身材窈窕婀娜,但她的神情间却透着令人不可忽视的张扬气势,有着那种孤傲清高的嚣张,只是那种嚣张却并不惹人厌恶。她是从骨子里散发出的那种骄傲,而沈幼芙却是将人踩在脚下,让人仰视。 但越是这样,就越令人气愤…… “四妹,你写的什么?”沈幼青尚未完成,便听沈幼芙询问,似乎急切的想要看到沈幼青的字到底什么样。 沈幼芙自七岁起,就被裴氏重点培养,请的教书先生也是大齐赫赫有名的吴先生,吴先生仿习颜体,已经到了出神入化的地步,沈幼芙自幼练习,又颇具慧根,自然也学的极好;放眼整个京城的大家闺秀小家碧玉,能于她的字相比的也没有几个,因此,她对自己的字是颇为自信的,只是不知道她这个四妹妹会把字写成何种样子…… 【025章】 落水 画舫中,沈幼青提起笔慢慢在纸上书写。 安慧儿和沈幼芙,铃兰和玉樨各自站在一起,只有李佳玉在画舫里转圈,一幅一幅的看着那些字画,倒不像安慧儿那般等着看笑话。 “二姐,我写好了。” 沈幼青放下笔,沈幼芙笑着走过来:“四妹妹写字的速度倒是很快,想来一定是将文章背的很熟,不知妹妹写了些什么?” 安慧儿嗤笑一声,“俗话说欲速则不达,四小姐别不是为了证明速度,没有用心写吧。” 沈幼青不打算理会安慧儿,只招李佳玉过来,“李姐姐来看看我的字到底怎么样?” 话音刚落,就听见一声轻笑,沈幼青看向安慧儿,就感觉到她微微弯起的嘴角所含的轻视,她的目光看着沈幼芙,可话却是说给所有人听的,尤其是李佳玉。 “四小姐别说笑了,佳玉妹妹可没那个眼力,她打小可就跟我们不一样,她最讨厌的就是读书啊写字啊什么的,那次吴先生收徒,佳玉妹妹连去都没去,就在家里睡大觉呢。” 李佳玉的脸色果然有些难看,这样揭人短处的话不该是安慧儿这样的女孩子说出来…… 这样的话一旦说出口,引来的只可能是争吵与嫌隙。 沈幼青暗叹,京城果真不是好待的地方。 果不其然,安慧儿洋洋自得,浑然不觉自己的话已经伤害到的姐妹的情谊,低头去看沈幼青的字。 “是啊,四小姐,就请师从吴先生后来被逐出师门的安小姐来看吧。” “李佳玉,你——” “我怎么了?” 两个小姑娘怒目相斥,大有打一场的架势。 沈幼芙冷眼旁观了很久,见安慧儿几乎要动手了,才出言制止。 “好了好了,咱们都是好姐妹,别因为一句话伤了和气,一起看四妹的字,不好吗。” 温婉和善,没有偏袒任何一方,令人不得不信服。 李佳玉从小就不喜欢读书写字,只一味觉得那是男子做的事,因此对这方面并没有很高的天赋,写字也是马马虎虎,更不要提当吴先生的学生了;偏偏安慧儿就总是提起这一点,狠戳她的痛处,让她在众姐妹之间难为情,此次又听她提及,不免在心里多有计较,索性再不同安慧儿讲话。 而安慧儿也自觉受了委屈,陆续白了李佳玉几眼,才又跟沈幼芙一起检查沈幼青的字。 “这就是四小姐的字?” “请安小姐指教。” 沈幼青微微垂眸,没有把目光放到刚刚写好的字上,而是瞧着安慧儿,她似乎很能挑毛病。 安慧儿在看到沈幼青的字时,是有些傻眼的,不是说她的字不可能会很好吗,可为什么她现在看来竟是如此惊艳,甚至比沈幼芙的还要好。 她是沈幼芙的好姐妹,她可不能长他人志气灭自己威风,于是在字数上还是挑出了问题。 “四小姐只写了区区八个字,如何能看出好坏,要我说,还是应该将女训背写下来,那样才能看得出四小姐的字到底如何,二小姐,你说是不是啊?” 沈幼芙面色沉重,根本无心回答安慧儿的问题,直到沈幼青说了句话,她才回过神来。 “我想先去玩,写女训的话以后再写好不好,二姐姐?” 沈幼青的话明显带上了撒娇的意思,这让安慧儿气恼但也只好作罢,沈幼芙也轻轻拍了拍沈幼青的手,温和的笑了笑。 “也好,今日我们出来,便是游玩,其他的事就放到一边去。” 沈幼芙发话,众人自然没有什么异议,纷纷相携离开画舫,沈幼芙的目光却注视在书案上的宣纸上。 她师从吴先生,自十岁起至今,也有六七年光景,可依旧达不到颜体所展现的那种笔力雄厚,但沈幼青的字力道浑厚,笔笔落下,几乎能渲透下面的纸张,字字挺拔开阔,气势庄严而秀美,那字体中的韵味,绝不是一般女子所能领悟到的。 “四小姐,咱们去玩花灯吧。” “你和二姐姐一起吧,我不喜欢去河边,玉樨,你去帮我放一盏灯吧。” 安慧儿突然示好,沈幼青不得不警惕。 没想到安慧儿死缠着她不放,拉着她就往河边走,沈幼青下意识的拉住了铃兰。 大概是信奉义气当先,铃兰一把抓住了安慧儿的手,“安慧儿,四小姐怕水,你不要强人所难了。” “哟,你这个西南蛮夷都学会官话了,看来你在京城待得不错嘛。” 安慧儿讽刺道,铃兰手上的力道加大,安慧儿吃痛的一叫,立时松开了沈幼青的手:“你放手,放手……痛,痛……痛死了……” “阿芙。” 安慧儿惨叫,沈幼青愣怔了半晌,才反应过来她是在叫沈幼芙。 沈幼青自幼就知道,没有无缘无故的嫉恨,但她也实在想不通为何安慧儿会情愿被沈幼芙利用,事事都是她为出头鸟,她不知道枪打出头鸟的道理吗。 “铃兰,你先松手好不好?慧儿她不是有心的,这里是河边,万一掉进河里可就不值了……” 安慧儿突然停止了挣扎,身子却往沈幼青的身上靠过去。 沈幼青就站在河边,当安慧儿靠过来的时候,她立刻就感觉有些危险,便往旁边一躲,开口对铃兰说道:“算了吧,铃兰,先松开手吧。” 铃兰果真就松开了手。 这猛不丁儿地松手,铃兰倒是无所谓,可安慧儿就失控了,惯性使然她直接朝河面倒去,慌乱之中,随手抓住了一棵“救命稻草”…… “啊——” “啊——” 两声惨叫掠过河面,扑通的水声让整个夜色都变得不安静。 铃兰抓紧了沈幼青的手,有些害怕:“她们,怎么都掉下去了?” 沈幼青拍了拍她的肩膀,道:“安小姐大概是想去放花灯,我二姐姐……大概是想洗澡了……没事儿,铃兰,我二姐会游水,你不用担心。” “小姐,小姐……” 刚刚安慰好铃兰,就听见旁边一个丫鬟趴在河岸哭喊,沈幼青看了她一眼,如果她没记错的话,这应该是沈幼芙的贴身丫鬟绿萝,长得水灵灵的小姑娘,比起其他的丫鬟都要高傲一点。 “四小姐,您怎么推我们家小姐呢……” 绿萝哭喊着,任凭谁都听见她这话了,沈幼青暗暗握拳,怎么偏偏漏了这一招呢。 “玉樨,去请最好的大夫来。” 沈幼青伸手去碰绿萝,还没得逞,绿萝突然扬起了手,她眼睛一闭,身体便轻飘飘的落入水中…… 【026章】 叔侄 玉樨看着床上装睡的沈幼青,甚感怀疑。 这位大小姐自从两日前落了水,感了风寒之后就变得不正常了。 “小姐,您已经抄了几十分家训了,还要抄?” “对,玉樨,再去帮我拿点纸。” 沈幼青奋笔疾书,床上的小桌子上已经摆了一堆宣纸,每一张纸的内容都是一样的,沈家家训。 两日前,她二姐沈幼芙和安慧儿双双落水之后,沈幼青也主动跳下去了,奸计得逞的后果就是她染上了风寒。 其实这倒也是不错,既免了每日的请安,也省的外人来打扰,只是离京的日程被推后了。 从她醒过来时,就吩咐玉樨搬了炕桌到床上,又拿了文房四宝,一遍一遍的开始抄写沈家家训,吵到第十遍的时候,她已经能背诵下来。 玉樨拿来了纸,便又问:“小姐,您写这些到底是为什么啊?” 沈幼青蹲在桌旁,全无大家闺秀的样子,尽管这样,她还笑得灿烂:“总能用上的。” 她“害的”沈幼芙和安慧儿落水,家训怎么说都是要抄个几百遍的吧。 “小姐,世子爷过来了。” “萧琅?他来做什么?”沈幼青有些纳闷,莫非他也是听到了风声,过来质问她的? 玉樨拿来了外衣,披在沈幼青的身上,将她裹得严严实实,沈幼青起身下了床,把衣裳穿妥当,看得玉樨直发愣。 “让世子爷进来吧。” “啊,是是。”玉樨低头思索着走出了内室,不见她家这位大小姐这么配合过呀…… 萧琅走进来的时候,沈幼青正在沏茶,他见到这样的沈幼青,分外新奇,“想不到四小姐也有如此文静的时候,茶香浓郁,是壶好茶……今儿个倒是咱们来得巧了。” 沈幼青抬头,一时发怔,除了萧琅那张笑得如花似玉的脸,竟还有另外一个,温润如玉,眉眼俊朗,神秘兮兮的宁王:萧晏。 “四小姐,不打算行礼吗?”萧琅率先坐下,拿起一只茶杯把玩起来。 沈幼青起身,恭恭敬敬的行礼,为萧晏斟茶,“不知王爷来此是为何?” “还有我。”萧琅把杯子重重砸在桌子上,眼神中尽是不满。 沈幼青淡淡的瞥了他一眼,忍住笑意,给他倒了茶,复又看向萧晏,只一瞬便转移了目光,随即就听他开口道:“听闻四小姐昨日落了水,现在可好些了?” 这句话,温和轻缓,透露着关心,却让沈幼青不寒而栗,这样的问候她消受的起吗,那不是萧琅也不是卢垣,而是高高在上的王爷,又几番捉弄于她的人,这种情况让她不得不谨慎起来。 “十七叔问你话,你没听见?” 听见萧琅狗腿的提醒,沈幼青立刻回答:“有劳王爷费心,早已无碍,只是母亲管得严,不让我出门罢了。” 萧琅那句话不知是有心还是无意,却是将沈幼青拉到了他那一辈儿,沈幼青直接成了萧晏的侄女,侄女如有什么做的不好的地方,他这个“十七叔”应该也会看在侄子的份儿上尽量宽恕吧…… 沈幼青暗暗赞赏萧琅,心里又打着如意算盘…… “你怎么会落水啊?听说安尚书的千金和你二姐也落水了,到底是怎么一回事啊?难不成你们相约去护城河游水……” 萧琅讥笑,完全没有在意沈幼青。 沈幼青瞪了他一眼,也正巧让他看到,破天荒的这次没有再取笑她。 “这个……” 沈幼青支吾着看了看上座的萧晏,他面带笑容,淡淡的一丝微笑,仿佛有令人镇定下来的作用,沈幼青也为这怪异的感觉所愣怔,正当此时,一缕青烟从花架后飘来,清雅的香气沁人心神。 果然,还是这檀香的镇定作用…… “四小姐请讲。”萧晏给她比了个手势,看神情大概也是比较好奇。 宁王都表示好奇了,沈幼青也只有顺从的回答。 “我们一起去护城河边,准备放一盏花灯,可谁知游人太多,安小姐被人挤了一下,脚下没踩稳,便一头扎进了护城河,慌乱之中,错手拉了二姐,她们两个掉进水里之后,我不知道怎么回事也失足摔了下去……我听母亲说,二姐姐会游泳,所以就游去救安小姐,谁知,安小姐扑腾的厉害,我拉不动她……” 沈幼青基本符实的讲述了当时的情况,话音未落,便有一人影翩然而至。 “这位就是安尚书的千金吧?” 安慧儿闯进来的时候根本没想到,萧琅这个混世魔王会在这里,只一心想要找沈幼青报仇;可进门之后才发现,不光萧琅在这儿,中堂上座还有一人,眉眼似画,清雅绝尘,谪仙人一般的气度。 “世,世子爷。” 沈幼青直视着她的目光,却发现她的注意力完全被那位座上宾吸引了,两眼放光,但神情却十分呆滞。 这让沈幼青突然想起了当初在宁远城,隔壁家大福看见肉的时候就是安慧儿现在这副样子。 “在笑什么?” 萧琅不知什么时候靠了过来,沈幼青便和他说了,没想到萧琅却问:“大福是谁?” 沈幼青想了想,极小声的说道:“大福是条狗。” 萧琅先是无动于衷,随即看了看安慧儿,猛然大笑,惹得安慧儿看了过来。 没想到萧琅丝毫不掩饰,反而笑得更厉害,搂着沈幼青的肩膀,笑得直不起腰;他倒是很开心,沈幼青却有些尴尬,尤其,安慧儿那道目光简直像要把她杀了…… “萧琅!” 萧晏终于开口,只喊了萧琅的名字,他就像被下了定身咒一样,霎时乖巧下了,不笑也不动,目光乞求的望着萧晏。 沈幼青暗叹,一物降一物这话可真不是白来的…… “安小姐,你是来看我的?” 在安慧儿还未发疯之前,沈幼青便抢先开了口,脸上挂着温柔的笑意,平和的心态应该任谁都能看得出来。 可唯独是安慧儿没有在意,更不理会,上前一步指着沈幼青便怒目而斥:“沈幼青,我为什么要来看你?本小姐是来找你算账的……” “不知安小姐要算什么账?”沈幼青压低了声音,又转了身,刻意的将安慧儿隔挡在萧晏的视线之外。 安慧儿完全没脑子,沈幼青与她没有什么交情,却也并不希望她就这么傻乎乎的在萧晏面前放肆,若是他真的动了怒,吃不了兜着走的可不止她安慧儿一人…… 【027章】 出头 沈幼青目光平淡的看着安慧儿,同时又有几分无奈。 “安小姐,要找我算什么账?” 安慧儿眉眼含怒,一把拉住了沈幼青的手,不由分说的就往外走。 沈幼青的力气要大一些,安慧儿并没有拉得动,自己倒摔了个趔趄。 萧晏安安稳稳的待在上座,并没有要干涉的意思,嘴角微微上扬,甚至有点看热闹不嫌事儿大…… 沈幼青扶稳了安慧儿,压低了声音在她耳边道:“安小姐可知上座的是何人?” 安慧儿看了过去,就是她再不懂事,见沈幼青这样说,她也不免多看了他一眼,又见沈幼青肃穆的表情,心中一惊,那人的身份可能真的非同一般。 “是谁?” 沈幼青见她脸色严肃了几分,便知道她也有所忌惮,便将萧晏的身份告诉了她。 安慧儿顿时愣住,吃惊了看向萧晏,他是萧晏,阿芙之前许配的宁王? 他居然就是宁王。 “你说的是真的?他是宁王?” “安小姐,我没必要在这种场合骗你,不知可不可以把我们的恩怨拿到下面去说,若是惹怒了宁王,咱们恐怕都没有好果子吃。”沈幼青低声道。 安慧儿翻了个白眼,不依不饶道:“宁王为什么会在这里?” 沈幼青无辜的看着她,心里同样也在打怵,他堂堂宁王,当今圣上的亲叔叔为什么就来了她的房间? “安小姐。” 正当沈幼青和安慧儿一头雾水之际,萧晏突然出声。 安慧儿发呆,沈幼青感觉到她的手有些抖,大概是被萧晏吓到了,看到她这幅样子,沈幼青不禁发笑:尚书大人的千金就这点胆量…… “看来本王来的不是时候……萧琅!” “十七叔。” “既然已经见过四小姐,也确认她身体无碍,是不是可以走了?” 叔侄两人,一个像猫,一个像老鼠,毫无疑问,萧琅就是那只平时嚣张无赖但却被萧晏管教的死死的老鼠。 萧琅有些犹豫,他今日会来可不完全是为了探望沈幼青,更主要的是…… “琅表哥和王爷要走了?”沈幼青先为他们让出了路,又恭恭敬敬的退到一边,“恭送王爷。” 萧琅一脸的不情愿,看见沈幼青恨不得他们立刻离开的表情,他就非常心塞,他好心来看她,可她倒好,盼着他走。 “十七叔,这次来可不是侄儿提起的,你不是答应侄儿晚些日子再去宁远城吗?”他就搞不明白了,明明十七叔就有很多歌侄子,为什么偏偏就揪着他不撒手,非要把他弄去沙场当小兵。 沙场多危险啊,万一他出了什么事可怎么办…… 萧晏缓缓前行,即使没听见萧琅说话,他也清楚这个侄儿心中的抱怨。 “世子爷?” 萧琅刚刚走出房门,就听见沈幼青的声音。 “世子爷要去宁远城?什么时候出发,我和表哥跟你一起好不好?” 沈幼青一时激动,直接把萧晏给忽略了,话说出口之后,才发现萧晏的脚步也停了下来,他正看过来,双眼带笑,饶有兴致。 萧琅和沈幼青一样,也没有注意到十七叔,往回走了几步,向沈幼青问道:“你为什么要去宁远城?” “世子爷忘了,我自幼就生活在宁远城,我外公一家都在那里呀。” “这倒是啊,我怎么给忘了,你是说你也打算回去了?” 沈幼青点头,没有犹豫。 萧琅不由得皱起了眉,一掌拍在了她的额头之上,“你走了,裴姑母怎么办?我警告你,你不许离开这里!” 说完这话,萧琅便离开了,很像是负气而走,经过萧晏身边之时,也没有停留,萧晏淡淡一笑,缓步向前,离开了宁园。 沈幼青望着他们的背影很快的消失,回想起萧琅跟裴氏待在一起的画面,再加上他刚才的行为,不禁感到好笑:这位世子爷倒是孝顺…… “喂,你怎么跟世子这么亲近啊?”安慧儿突然蹦到她眼前,“还有,宁王怎么会在这里?” 沈幼青走回房间,安慧儿也跟了来。 “说啊!” “安小姐。”沈幼青无奈的很,她并不觉得安慧儿是坏人,只是有些刁蛮任性罢了,可她这样明显的针对于自己,确实有些无理取闹。 反过来想,沈幼芙能有这样一个衷心的朋友,却也是真的难得。 沈幼青在想什么,安慧儿可不知道,她只觉得沈幼青在对她摆架子…… “我跟世子爷的关系,宁王怎么会来这里,这两个问题似乎跟安小姐没有任何关系吧,我想,我可以不用回答。”沈幼青淡淡的回答道,望向她的眼睛不怒不喜,平静似水。 安慧儿气郁了一阵…… 看见沈幼青递过来的茶水,才猛然想起,她来的目的。 “你把阿芙害的到现在都没醒过来,怎么一点愧疚之心都没有?” 看着她义愤填膺的架势,沈幼青确实有些动容,只是眼前忽然闪现安慧儿落水前那一幕,不由得勾唇一笑,害人害己而已,居然算到我头上,我看起来很好欺负吗? “安小姐可有大碍?” “……没,没有。” 沈幼青露出关切的表情,“我二姐的事,我自会同她说明,安小姐两日未回家,尚书大人必定着急了,安小姐就先请回去吧,改日我再向安小姐赔罪,可好?” “好……好。” 安慧儿走出沈幼青房门之后,愣怔了,醒悟了,她原本是在质问沈幼青,怎么现在突然变成这种情形? 沈幼青在送走安慧儿之后,便叫上玉樨往玉园去了。 这两日,沈幼芙一直在裴氏的玉园,沈幼青未曾去过,却总能听玉樨说二小姐被照顾的如何如何好;沈幼青会想,玉樨是真傻还是她压根就没有心眼儿,明知她不受宠,还偏偏在她耳边唠叨,她就不知道当丫鬟就应该想小姐所想吗。 思前想后,沈幼青终于得出一个结果:玉樨就是上天派来打压她的。 沈幼青主仆进了玉园,未有人通传,整个园子都静悄悄的,直到小花厅,才看见安嬷嬷忙碌的身影。 安嬷嬷见到她,便拉着她说了很多话,大体的意思就是,夫人并非照拂不到她这个亲生女儿,而是因为二姐沈幼芙自小体虚,并且又身为未来的世子夫人,自然要精心照料,岂是她这个不受宠的四小姐能比的。 沈幼青并不反感安嬷嬷对她说这些,但实际上她并不能认同,这让她更加觉得自己多余,这种心思懂得多了就会让她有厌倦一切的想法,而那种想法又正是她最为痛恨的。 如此,久而久之,她会连自己都讨厌…… 【028章】 看望 沈幼青在花厅里坐了一会儿,才等到裴氏过来,安慧儿也跟在她的身后。 安嬷嬷原本侍候在一旁,裴氏过来时,她便立刻迎了上去,在裴氏耳边说了些什么,裴氏向沈幼青这边看了一眼。 “小姐,夫人回来了。”玉樨以为沈幼青没有注意,便提醒了一句。 沈幼青嗔了她一眼,不跟裴氏亲近,她似乎更着急。 “母亲。”沈幼青还是起身行礼,说到底她也不能在外人面前丢了裴氏的面子。 裴氏微微点头,便径直从沈幼青身边走了过去。 “可去看过你二姐了?” 裴氏的声音从身后传来,沈幼青心头微凉,并未回身,“未曾去过,女儿不知二姐在哪里歇养。” “也好,青儿你过来,咱们一起去,你二姐刚刚醒了。”裴氏走向沈幼青,余光暗暗的瞥了眼一旁的安慧儿,眼神中明明有着逐客的意思,只是安慧儿却并未发现。 沈幼青侧身,给裴氏让出了路,也避开了裴氏伸过来的手,她极厌烦这样,一会儿待她冷淡,一会儿又急着向她表示亲热,这样反反复复的变化让她觉得更反感,更何况这样对待她的是她的亲生母亲。 人跟人之间,向来就是纯粹的关系容易相处,她也只想跟母亲保持着一种关系…… “伯母,阿芙真的醒过来了?”安慧儿见沈幼青母女两人关系冷淡,便信了沈幼芙曾对她说过的话,因此对裴氏更殷勤了一些;只是,她在对裴氏殷勤之时,却总关注着沈幼青,似乎比起裴氏来,她更好奇沈幼青的反应,总是要挑起沈幼青的嫉妒心来。 在沈幼青看来,安慧儿这种挑衅的行为,着实幼稚。 沈幼芙果真是在裴氏是房间,沈幼青自嘲的一笑,她都没有进过自己母亲的房间。 “小姐,你笑什么?”自从前几天从宫里回来,玉樨便很是注意沈幼青的一举一动。 沈幼青好心情的回答她的问题,“没什么,只是想到第一次来母亲的房间竟是因为二姐……难道不该笑吗。” 裴氏命人拉开了帘子,裴氏的房间和她的人一样朴素,一切都井井有条,丝毫不乱;帘子有屏风的作用,将内室与外面隔绝,帘子后面只有一张雕花木床,床大概是新的,隐约还从纹理间飘出淡淡的木香。 小丫鬟绿萝见了沈幼青,神色严肃起来,也很警惕。 “不是说二小姐醒了?”安嬷嬷上前一步,冷声问道。 绿萝立刻回身去叫沈幼芙,口中解释道:“安嬷嬷,刚才小姐是醒了,只是她觉得累,又睡下了。” 沈幼芙睁开了眼睛,见屋内多了好几人,便立即挣扎着起来,她脸色苍白,一副弱不禁风的样子,挣扎着坐起来都累的气喘吁吁,只看得沈幼青也不忍心,同情的目光看着她,就是被砍了一刀,也不至于如此虚弱吧,这位二姐可真的是太柔弱了…… “绿萝,还不快给小姐那个软枕靠着。”安嬷嬷斥了一句,绿萝便赶紧去拿枕头。 裴氏和沈幼青各自旁观,此时,倒显得十分默契,只等沈幼芙安静下来,才行至床边。 “二姐可算醒了,也省的母亲挂念了。” “芙儿,觉得怎么样?还有没有哪里不舒服?” 沈幼芙握着裴氏的手,浅笑轻语:“我没事,让母亲操心了。” 说罢,又看向紧挨裴氏而立的沈幼青,眼底闪过一丝怨怼,她的身体底子本来就差,前段时间也一直在让御医调理身体,好不容易有了起色,可如今她却觉得身体更虚弱了,若是日后出了什么问题,她定要将这笔账讨回来…… “二姐?”沈幼青没有注意到沈幼芙的眼神,却依然能够感觉到她的寒意,不知为何,从第一眼见到她开始,沈幼青就隐隐觉得她对自己有敌意,明明就没有结过怨…… “二姐,你怎么了?”沈幼芙一直在发呆,连裴氏喊她都没有听到。 沈幼芙回过神来,掩饰般都笑了笑,“没什么,只是突然想起落水那一刻,一时有些心慌,四妹刚刚跟我说什么了吗?” “二姐没事就好,母亲,我就不在这里打搅二姐休息了。”沈幼青欠身说道,她闻到了一种危险即将来临的味道,怎么可能再待下去,只是她没想到拦下她的不是对她充满敌意的沈幼芙和安慧儿,而是裴氏。 “你就这样走了?” 沈幼青脚定在原地,仿佛生了根一样,怎么都不肯再抬脚…… “伯母,就是因为四小姐,才害得我和二小姐落入水中……”安慧儿迫不及待的请求裴氏主持公道,而沈幼青也因为她这话回了身,目光直直的看向沈幼芙,她倒是要看看她这个二姐见到她的朋友为她不分场合的出头,她会不会感到羞愧…… 裴氏冷冷的看了眼安慧儿,再望向一脸委屈的小女儿,顿时心里有些不是滋味儿,她的女儿就是真的做了错事,也轮不到外人来指责半句。 “这是沈家的家事,安小姐应该不需要插手吧。安小姐也落了水,这两日来也未回家,想必令尊令堂也在牵挂,安小姐就先回去吧,至于落水一事,还请安小姐不要在意,若真的与青儿有关,我定当会给你一个交代。” “玉樨,送安小姐出去。” 裴氏亲自下了逐客令,自然是比沈幼青要有力度,就是安慧儿再娇纵,她也不好再待下去,于是,在和沈幼青进行了一番眼神较量之后,便气呼呼的走出了房间。 沈幼青暗暗一笑,故意道:“玉樨,听说初九回来了,你叫初九亲自送安小姐回去。” 听到沈幼青这明显是故意的话,安慧儿狠狠地瞪了她一眼,“不需要。” 沈幼青一副无所谓的样子,根本就不搭理她,“记住,一定要亲眼看到安小姐进家门,不然,我扣他的工钱。” 安慧儿走的时候,几乎是火冒三丈。 “小姐,不会真的要扣初九的工钱吧?”玉樨对沈幼青最后那一句话在意了,初九本来就没有多少工钱,要是真的再被这不怎么正常的大小姐给扣掉了,那岂不是更可怜…… 沈幼青眉头微扬,神秘的笑了笑,“若是你再在这里废话,那就扣定了!” 玉樨飞奔了出去,沈幼青不由大笑…… “青儿,你就不打算跟你二姐道歉?”裴氏的声音将沈幼青带回了现实,她收起笑回到沈幼芙的床边。 “二姐看起来很累的样子,母亲,咱们先让二姐休息吧,稍后等二姐气色好些了咱们再过来。”沈幼青注视着沈幼芙,目光平静,微笑着说完这话,便看向裴氏以示询问。 裴氏叹了口气,一脸心疼的表情,只是不知是为谁…… 沈幼芙也并未说什么,只轻轻点头,目送着沈幼青和裴氏出了门。 沈幼青并不打算在此多留,于是径直就往前走,身后,裴氏冷冷开口。 “青儿,你站住,跟我过来!” 【029章】 问责 沈幼青跟着裴氏一路走,直到走到了抄手游廊的尽头。 尽头处,几根木桩霍然而列。 “知道这是什么吗?” 沈幼青自然认得,眼前这十几根粗细不一高矮不同的木桩,分明就是小舅舅练武用的打桩,当然,这不止是练武时用到,受罚的时候,外公偶尔也会让他在桩子上单脚站几个时辰。 裴氏的玉园居然有这个,她也会像小舅舅那样在木桩上习武吗…… “青儿!”裴氏放大的声音,神情严肃。 “母亲,您忘了,女儿自五岁起就在外公家,这种东西自然见过,只是不知母亲带我来这里是为了什么?” 沈幼青大概能想到她的原因,却并不愿意去想,她的家训已经抄了几十遍,此时再告诉她惩罚方式有变,那她岂不是亏大了。 裴氏出身将门,多多少少会习一点武,就是平时走路都虎虎生风,做事又雷厉风行,这也就是为什么连萧琅那个混世魔王在她面前都变成了乖顺兔子的原因;也正是因为她的急性子,这让她一向对这个让她头疼的亲生女儿缺乏耐心,加上这次落水事件,她更是不知该如何教导于她了…… 这种方式或许是最有用的,虽然简单粗暴了一些。 “我是你母亲,是谁教你这般同我讲话?”只要听到沈幼青跟她呛声,她就立刻会觉得怒火中烧,她明明想好好跟女儿相处,明明很想补偿她,但实际上这些天她们的关系没有任何改变。 沈幼青脸色变了变,看来外公的那句话说的不错,母女是天生的天敌。 裴氏平稳了自己的情绪,说到底她看到女儿欲言又止的样子,着实心痛:“青儿,我避开了所有人,单独把你带到这里来,就是想听一句真话——” “母亲想听什么?是不是我把二姐推下去的?” 沈幼青直视裴氏的目光。 裴氏神色复杂,犹豫了片刻,还是直接问道:“安小姐和你二姐为什么会同时掉进了水里?” “母亲怎么不关心我是怎么掉进去的?” 沈幼青的质问让裴氏更加难堪,同时心底也生出几分悲凉,她并不了解这个女儿,不了解她会不会因为什么原因而将芙儿…… 相反,芙儿的性情她是了解的,芙儿是有些心机,但她更懂得处事的道理,思来想去,也觉得她万万不会将那么严重的事栽赃到嫡母的亲生女儿身上。 “那么母亲是想听女儿说是我推的?” 沈幼青彻底失望,她以为就算再怎么有嫌隙,再怎么不亲近,她们也是母女,血浓于水;她以为母亲会仔细的将事情捋个明白,弄清楚到底是怎么一回事;她以为母亲是看到女儿落水会细心呵护照顾的,但她为什么总是看到母亲为了别人在问罪于她,为什么从没有感受到过母亲任何的维护…… “若是我说,不是我,母亲会信吗?”沈幼青声音颤抖,但她完全没有发觉鼻尖的涩意。 “我信!”裴氏这次的回答却出乎沈幼青的意料。 沈幼青的嘴角微微上扬,握了握拳,道:“那好,母亲,让安慧儿和二姐落水的,不是我。母亲可是相信?” 裴氏紧凝的眉头突然放松下来,甚至露出了笑意:“你可看清是谁了?” 沈幼青看着那一根根木桩,忽然想到小舅舅在木桩上受罚的场景,不由的笑了出来,随即又暗自懊恼,在这种情况下还能想到那些无关紧要的…… “青儿?” “母亲若是想知道的话,大可以去问二姐,她如何说那便是如何,就是她说是女儿,女儿也无话可说。”沈幼青表现的很低落,看得裴氏有些不忍,即使有疑惑,也再问不出口。 沈幼青眨了眨眼睛,对裴氏浅浅的一笑,转身之际,听到裴氏的声音。 “青儿,以后好好跟芙儿相处,你们始终是亲姐妹!” “母亲,女儿就要和宁表哥回去了,您不用担心。”沈幼青说完,见裴氏神色愣怔,便又补充道:“若是没有人惹到女儿的话,女儿自然会安安分分的……这一点,外公说女儿可是像极了母亲呢。” …… 第二日,沈幼青便让玉樨把那些家训收了起来。 去荣安堂请安回来的路上,便被沈幼芙的丫鬟绿萝拦下了,沈幼青不禁怀疑自己这四小姐的地位有多不重要。 “四小姐,大小姐回来了,现在就在夫人那里,二小姐命奴婢请您过去。”绿萝的表现是十足一个忠心耿耿的丫鬟,比起玉樨,看起来靠谱很多。 沈幼青的思绪飘到别处,她是不是应该换个丫鬟…… 绿萝见沈幼青迟迟不动身,又是着急又是无奈,只得等着,好不容易等到她走了,可没几步就又停了下来。 “绿萝,看来我暂时去不了了,你告诉大姐一声,说我稍后便到。” 沈幼青看着远远走来的青年,临时起意,留下呆愣状态的绿萝,便飞奔而去。 霍英走的匆匆,并未注意到有人跌跌撞撞的过来,险些撞了上去,待耳边听到隐约熟悉的声音,才发现是谁,只点头以示礼节,便又继续向前。 “霍大人此番也是来找我表哥?” 沈幼青小跑了两步,将霍英拦了下来。 霍英看着她,有些莫名其妙,但介于她是裴宁的表妹,便只能压住心头窜起的火苗儿。 “沈姑娘为何拦住本官?” “霍大人身为刑部侍郎,为何三番两次来找我表哥?” 沈幼青一副就不让你过的表情,霍英看在眼里,也实在有些不耐烦。 “沈姑娘既知晓本官的官职,就应当明白,本官的职责所在,难道沈姑娘认为本官会闲到来找你表哥的麻烦?” “那可说不定,霍大人说不定……说不定……” “说不定什么?” 霍英明显的看出沈幼青欲言又止的背后有些不寻常的小心思,只是她不说,他也懒得再与她多费唇舌,直接绕过了她。 再见到裴宁之时,他恍然想到沈幼青久未言明的蕴意是什么,登时脸色绯红,绝对是被那大胆的姑娘给气得。 “霍大人为何不进来?”裴宁一面穿衣,一面看向霍英。 霍英之前刚刚想到沈幼青的话,一时有些尴尬,这脚抬到一般,跨进去不是,退出来也不是,但见裴宁毫无遮拦,磊落大方,便顿时又觉自己太过敏感,太过龌龊,镇定下来之后,便放松了许多,这才踏进房间。 “呃……裴兄莫不是才起来?” 这回轮到裴宁红了脸,想他一个大男人也会睡过头,着实不应该。 “此番前来,还是想请裴兄帮忙。”霍英开门见山地说出了自己的目的。 裴宁还未开口,就有人替他作了回答。 “没空!” 【030章】 待客 话音刚落,沈幼青便走了进来。 霍英明显有些惊异,她居然跟着他过来了。 沈幼青也只跟他颔首,径直走到裴宁跟前儿,挤眉弄眼了一番,只是裴宁似乎并没有明白,她只好压低了声音说话。 “表哥,来之前大舅舅没跟你说不要沾惹上京城的任何事吗?” 裴宁闻言,轻笑出声,自家表妹向来敏感谨慎,事事都想得深入,不得不说这是优点,但同时也是缺点。 见裴宁没有一点紧张感,反而在笑,沈幼青索性直接面向了霍英,单刀直入地说道:“霍大人,我表哥并非官场中人,为何总来找他帮忙?我表兄妹二人明日就要启程回去了,霍大人另请高明,可行?” 沈幼青突然代替裴宁回绝,倒是让霍英不知该如何回答,他的确有急事,但这小姑娘说的这样直接,一时间他竟真的有些羞愧…… 裴宁将沈幼青拉到身后,双手一揖,“霍大人,舍妹的话纯属玩笑,还请霍大人不要当真,更不要放在心上。” 不要……放在心上? 沈幼青在后面着急,只想冲上去告诉霍英:你要放在心上啊…… 裴宁却在背后给她一个手势,让她不得乱动,她平时便最听裴宁的话,见他这样也就只有缄口不言。 “沈姑娘的玩笑话,霍某自然不会放在心上。” 霍英回道,脸色已有些寒意,眼睛有意的看了看沈幼青,并未说话。 他只淡淡的扫过,沈幼青便觉得一阵凉风吹了来。 回头见沈幼青一言不发,只低着头,裴宁佯装严肃,责怪了一句:“青青,以后若是霍大人再过来,切记不可再顶撞于他!” “是,我知道了,你就当我是前两天掉河里被水给呛傻了吧……” 沈幼青低声嘟囔着,裴宁这才没有再说什么。 霍英在跟裴宁商讨之时,沈幼青并没有出去,若无其事的坐在一边喝茶,顺便听一听霍英所说的案件;但实际上,她总能感觉到时不时的会飘来一阵凉意,抬头之际便是霍英那双如炬的目光,他也不说什么,但神情间所表达的就是为什么她还呆在这儿…… 在这种略显诡异又枯燥的氛围中,沈幼青还是没坐住,趁他们都没注意悄悄溜了出去。 沈幼青在亭子里转了一圈又一圈,近一刻钟才见霍英出来,她走出亭子,拦在他必经的长廊拐角处。 霍英显然也看见了她,停下了脚步,并未走过来,却是冷眼打量起来。 “好大的官架子!” 沈幼青嘀咕了一句,一个五品小官罢了,竟然这么横。 但说归说,沈幼青也着实拧不过他,踯躅半晌儿,终是主动的走了过去。 霍英见她动身,便也快步向前,在沈幼青没走几步之前,便来到了她跟前,没有急着开口,只静静的等着,看着。 “霍大人停下脚步,想来是有话要说,霍大人请说。” 沈幼青先开了口,她本就不是很能沉得住气,遇见霍英这样的人,那原本能沉下来的气也早就没了。 她神色恭敬谦逊,目光流露出单纯无辜的笑意,但落入霍英的眼中,便是有些怪异了,结合之前这位沈姑娘的言谈行为,却也了然,她无非是想把自己放在安全的情境当中罢了。 “本官无话可说,但沈姑娘将本官拦下,想必有话要讲,沈姑娘请,本官洗耳恭听。” 沈幼青听他如数把她刚说的话反过来对自己说了一遍,不禁感到气恼,但他却真的一副要听她说的认真表情,看来她要是不说些什么,到会让他失望了…… “既然沈姑娘不说,那本官便告辞了。” “等等!”沈幼青急着出口。 霍英眼神疑惑,继而便饶有兴趣地看着面前张开双臂拦下他的姑娘,难得的笑了笑,“沈姑娘确实有话要说?” 沈幼青低下了头,刚刚要说的话突然一个字也说不出口,加上霍英的追问,她更是又着急又尴尬…… “沈姑娘?” 霍英的眼底闪过诧异,最后剩下的全是不解,这姑娘到底想说什么,明明刚才一副要警告他的样子,此时却又一句话不说,他难道就在这儿等着她开口? 沈幼青并不清楚霍英的想法,只是竭力的在思考着自己哪些该说哪些又不该说。 “沈姑娘以为本官的时间真的很清闲吗?” “霍大人还有事?”沈幼青猛然抬起头,脸颊红红。 “那我就不打扰霍大人了,霍大人慢走,我就不送了……” 沈幼青自问自答的方式,让霍英有些郁闷,他并不是闲来无事来跟小姑娘逗趣儿的;他自问不是小肚鸡肠之人,但沈幼青这处处敷衍的态度确实叫他哭笑不得,明明之前是她强行拦下他…… 感觉到霍英的目光,沈幼青心里也的确有些尴尬的,刚才的气焰突然消失了,舌头也莫名其妙的打结,她还能怎么办呢。 “沈姑娘待客之道——真的特别。” 霍英无奈发笑,微微摇头,转身离去,只几步又停下来,沈幼青原本跟在他的身后往前走,他这突然间停下来,她也没有注意,险些撞到他身上去。 “你——霍大人还有事?” 沈幼青猛地退后一步,本想发火,抬眼见到一脸歉意的霍英,顿时没了脾气。 “沈姑娘刚才说前两日落了水?” “哦,不碍事的。” “那么本官是否可以理解为沈姑娘是因为神志不清才说出刚刚那番话?”霍英的声音很柔和,笑容也很温暖,以至于沈幼青都没有听出他语气间的取笑。 沈幼青眉头微蹙,刚刚那番话?刚刚……她说了什么? “沈姑娘好好休息,说不定日后沈姑娘有什么地方求到霍某,也不一定!”霍英笑道,说罢,便大步流星的离开了。 到底,沈幼青没有想出个所以然来,只觉得他的话有些奇怪,却也并未深想。 她会有什么求到他…… “霍大人跟你说了什么?” 裴宁的声音忽然在身后响起,沈幼青回头道:“那他又跟表哥说了什么?” 霍英和裴宁的关系看起来并不像是刚刚认识的,可她却从未听裴宁说起过,她不觉得裴宁会刻意隐瞒她,但她始终还是谨记外公的话,尽量让自己和裴家人远离官场中人。 “姑娘家,打听这些做什么?” 裴宁在她的额上敲了一下,眼里全是宠溺,下手却不轻,沈幼青揉着痛处,无辜的抬眼望着他,不满的说:“哥,你忘了外公的话了?” “玉樨不知道你在这里?” 裴宁有意的岔开话题,沈幼青却也十分配合的上当,顺着他望向远处的目光看去,玉樨正急匆匆赶来,她才恍然想起自己忘记了什么事。 “绿萝说大姐回来了,刚才叫我过去呢……” “那你为什么来了这里?难道就是看见霍大人过来,你就把大小姐望到脑后去了?”裴宁故意揶揄她道。 沈幼青轻叹,似乎真是这样。 裴宁揽着她的肩膀,推动她走了几步,“那你还不赶快过去?” “那霍英的事……” “以后再说。” 沈幼青无奈的点头,他是大哥,自然是他说了算。 她喊了玉樨一声,玉樨赶过来的时候,气喘吁吁,看样子已经找了很多地方。她刚把气喘匀,就开始抱怨起来,丝毫不顾及主仆身份,沈幼青心中不仅怅然,还是想换个丫鬟,绿萝就没有这么大胆,敢数落主子的不是。 “小姐,大小姐回来了,您知道吗?” “绿萝不是来找您了,您怎么还在这里啊?” “玉樨,你不是过来找我的吗?”沈幼青制止了她接下来的长篇大论。 “小姐看不出奴婢很着急吗?” “看不出。” “……” 【031章】 好戏 当沈幼青赶到玉园,便见到花厅外多了几个下人。 玉樨扯了扯她的衣袖,惶恐道:“大姑爷也来了,这些人都是李家的下人。” 沈幼青盯着她久未拿开的手,眉梢上挑,可很明显,她根本就没有意识到自己犯上的觉悟。 “姐夫来了,你现在才跟我说?” 玉樨这才松开沈幼青的衣袖,口中振振有词,“您又没问我。” 沈幼青不再理她,抬脚走了过去。 “青儿来了?”沈幼青还没进花厅,就听见裴氏的声音,听上去似乎心情不错,跟昨日相比,仿佛换了一个人。 沈幼青在门口停了一会儿,这一屋子的女人,待会儿不是要被吵死了…… “那位穿着杏黄色衣裳的就是大小姐。”玉樨此刻倒是很贴心,正好解决了沈幼青的困惑。 花厅内,除了她认得的,另外还有几个陌生人,一男三女,男的自然就是大姐的夫君,可只看背影确实分辨不出哪个是大姐沈幼芸,而且,或许就算是见到正脸,她也不一定能认出来。 “母亲。” 沈幼青走到裴氏眼前,温顺的喊了一声。 裴氏的目光只在她的身上停留了片刻,便转向了别处。 “怎么这么晚?” 沈幼青低头道:“刚刚突然有点急事儿,所以才耽搁了时间,大姐定不会因为我晚了一点就生气的呀,是不是,大姐?” 说最后一句的时候,她看向了沈幼芸,刚才只是看了背影,就只觉得窈窕多姿,现在见到了正脸儿,才发现大姐也真是个美人,她的长相极像卢氏,眉眼带着温柔的笑,看起来很是贤惠可亲。 一直以来,在沈家,沈幼青都不觉得有家的感觉,但除去裴氏和对她莫名有敌意的沈幼芙,其他人倒都很是亲切,沈幼芸也是如此;对沈幼芸的印象,她只停留在别人的描述中,此时真的跟她相见,便感觉十分亲切,这大概就是血缘的关系吧。 “当然不会了。” 沈幼芸起身,握住了沈幼青的手,仔细的打量了她一番,又笑道:“四妹出落的真是漂亮,尤其是这眼睛,跟父亲一模一样,可都是透着灵气呢。” 沈幼青一愣,她也说自己跟沈琚长得像? 她还没想出来如何回话,沈幼芸便接着说道:“赶明儿个父亲回来了,你就该知道了。” 沈幼青不以为意,没有说什么,她从来不觉得长得像父亲是什么好事,就是有人说她跟裴氏长得像,对她来说,也是无所谓的。 “青儿,快去见过你姐夫。” 沈幼芸似乎还想说些什么,却被裴氏打断,沈幼青也正好解脱,立刻应声,对沈幼芸道:“大姐,我还没见过姐夫呢,你不给我介绍一下吗?” “瞧我,一见四妹太过高兴,倒是把这事儿给忘了。” 沈幼芸瞧了眼身后的青年男人,脸颊微红,倒不知是因为自己忘性大,还是见了夫君害羞…… “李校尉?” “你认识我夫君……你姐夫?” 看见大姐的夫君,沈幼青顿时吃惊了,忍不住惊呼出声;她这一声惊呼,不光是沈幼芸听到了,在座的其他人应该都听到了,不免同时对她投来疑惑的目光。 沈幼青立刻摇头道:“不认得。只是听玉樨跟我说过,我记下来了,小妹见过姐夫。” 李肃是她姐夫? 沈幼青反反复复的确认了许多遍,终于认清了这个现实。 面上看起来,她始终浅浅而笑,温声细语的对答,并没有失礼的地方,但在心里,她却已经蔫儿了…… “四妹客气了,第一次见面,姐夫没有准备什么……” 听他开口,沈幼青只觉得背脊发凉,心里默默祈祷他千万不要说接下来的话。 “这个香包是长云大师所赠,当做见面礼的话,四妹应该不会嫌弃吧。” 沈幼青无语叹气,果真,有的话是必须要连在一起的。 她嫌弃?她可以嫌弃吗? 长云大师赠的香包,她有什么理由嫌弃,相反的,若真的得到长云大师所制香包,她高兴还来不及,只是问题就在它是李肃递过来的…… “四妹不喜欢?” “既然是你姐夫送给你的,你就收下吧。” 沈幼青危难之际,裴氏淡淡开口,直接替她应允。李肃一直举着见面礼,沈幼青原本可以借由太过贵重推脱掉,但裴氏都这样说了,她连拒绝的余地都没有了,只得违心的收下了。 接过来的那一刻她就后悔了,她一定是被李肃的威严给吓住了。 不过令沈幼青稍稍安心的是,李肃表现的像从来没有见过她,而接下来的时间,他也没有再和她说过话…… “时候不早了,我们也该走了。” 听到沈幼芸这样说,沈幼青突然开心了许多。 卢氏的眼眶红了,只紧紧攥着女儿的手。 “怎么这么快就要走了?” 沈幼芸看了看李肃,他已然起身,一副着急离开的样子,她便解释道:“女儿原本是随夫君去沧州任职,因挂念你们,这才绕道来了京城,已经耽误了数日,这才不得不立即动身。” 沈幼青恍然大悟,怪不得门外会有这么多下人…… 李肃去了沧州,那他是升官还是降职? 似乎,这不是她该考虑的问题。 “即使如此,那就快些启程,路上小心些。”卢氏牵挂女儿,本想着这次回来能小住几日,只是没想到竟然如此匆忙,即使心中不舍,却也没有开口挽留。 倒是李肃表现的很是贴己,爽朗的说道:“京城离沧州路途不远,日后得空,小婿定会时常和芸儿回来看您。” 沧州距离京城不过百十里地,快马加鞭不出一日便可抵达,李肃所言确实不假,只是他是去当官的,又怎可轻易回来呢,卢氏大概也是想到了这一点,神色间还是有些无奈之情。 母女之间,分割的再远,应该也都会互相惦念吧。 见卢氏眼眶微红,沈幼青不禁也觉得伤感,不知道她嫁出去为人妇的时候,她的母亲会不会也这样挂心…… 送走了沈幼芸夫妇,一行人便各自散去。 “青儿,芙儿,你们俩留下。”裴氏却喊了她们俩留在了花厅。 沈幼青从善如流的跟着沈幼芙一起走了过去。 裴氏果然还是为了之前三人落水的事。 “你们究竟是怎么落水的?为什么安小姐的说法跟绿萝的说法不一样?” 不一样? 这就有好戏了,安慧儿和绿萝都是为了沈幼芙,可你说法却不一样,那只能说明一个问题…… 沈幼青暗笑,一副看好戏的神情。 “绿萝,你把你看到的再向夫人说一遍。”沈幼青见二姐一直无言,便径自叫了绿萝来,她和玉樨比起来少了几分粗野,而多了几分娴雅,可相同的是对沈幼青同样都有些不知敬畏。 读过书识过字的丫鬟眼高于人,这她能理解,但对待她这个主子,表现的低调一点,很难么? 绿萝的目光分别在沈幼芙和沈幼青之间转了转,这才回话:“那日,奴婢跟随小姐去东城游玩,其他府上的几位小姐要去放花灯,小姐便和四小姐一起去了,只是在河边,安家小姐跟叶小姐起了争执,后来,小姐就去劝架……再后来,小姐就落水了。” 这就说完了? 沈幼青真心替她捉急,按照之前她的指控,不是应该提到是四小姐把小姐推下去了吗。 “绿萝,你可看清是怎么回事?”裴氏平静的问道。 “奴婢隐约……隐约看见是,是……二小姐。”绿萝一副临终遗言的表情,这让沈幼青自己都险些相信了。 “绿萝,住口!”沈幼芙冷喝一声,情绪激烈,以至剧烈的咳起来,却还不忘教训丫鬟,“你胡说什么?若非亲眼所见,又怎可轻易开口,难道你想让我治你一个以下犯上的罪?” 沈幼芙这样的反应,不止沈幼青没想到,裴氏也没有想到,连绿萝都满脸诧异。 “小姐,奴婢不敢……奴婢只是为小姐诉说实情……夫人,奴婢所言句句属实,若不是奴婢亲眼所见,奴婢万万不敢诬陷四小姐的呀。” 绿萝跪在裴氏面前,声泪俱下,本来就是一副弱柳扶风的娇俏模样,此时梨花落泪,就更是惹人怜惜了,只可惜在场的只有裴氏和沈幼芙;她这个局外人自然就不用说了,裴氏一向公正无私,不会为了几滴泪便失了礼法,而沈幼芙则是为了避嫌,是以,绿萝单薄的跪在那里,着实有些可怜…… ************************************************ ps:作者有话说:o(n_n)o~ 【032章】 对质 “绿萝,还不跟母亲和四妹认错!” 沈幼芙冷声道,眉色间流露的全是愠怒。 且不说沈幼青是嫡母的亲生女儿,就是主仆身份,她又岂敢讲那番话。 面对沈幼芙的厉声呵斥,绿萝不敢再说什么,更不敢再吭声。 沈幼青走过去,微笑道:“绿萝,你口口声声说是我推二姐下去的,你可曾亲眼目睹,又可知之前是怎么一回事?慧儿小姐又是怎样掉下去的,你可看清了?” 室内一边沉默。 绿萝抬起头,脸上还挂着泪痕,几近呜咽道:“四小姐,奴婢只是说明实情,四小姐又何必再三质问奴婢呢,奴婢没有那个胆量跟四小姐相互较量。” 沈幼青赞许的点了点头,靠近她的耳边,用只有两人能听见的声音说道:“那么,你觉得谁有那个胆量跟我计较?” “是你的小姐?” 绿萝的眼神有些愕然,抬眼却又见沈幼青笑的温和无比。 明明感觉刚才这位四小姐的语气很阴森,可现在笑的这么柔和是怎么回事?莫非是自己产生了错觉…… “母亲,安小姐又是怎么说的?” “好了,这件事就到此为止,就当是一次意外,以后不要再提起!” 沈幼青默笑,不是当成一次意外,而是它本来就是意外,只不过是人为不成,而刻意营造的结果罢了。 “事关女儿的名誉,母亲就想这么算了吗?”沈幼青冷漠的看着绿萝,她忠心于主子是她的事,但那并不代表她沈幼青就要逆来顺受着。 “四妹……”沈幼芙看向沈幼青,语气显得诧异,平日里从不见她计较过什么,难道这次才是她真正的性子吗? “绿萝胡言乱语,将莫须有的罪名安在四妹身上,的确是犯错,只是既然母亲已经决定不再追究,还请四妹莫要再生气;若四妹定要有个结果……绿萝!” 沈幼芙原本就没有想再留下绿萝,此时听见沈幼青想要亲自处置,自然乐得如此,在命绿萝上前的时候,她竟连眼睛都没有眨一下。 “二姐,绿萝本是你的丫鬟,小妹该如何处置呢?”沈幼青笑眼望着她,一副真的在问她意见的表情。 “四妹心气顺了才好。” 瞧瞧,只骨顾着和她缓解关系,对始终跪在地上的绿萝却是不闻不问,亏得她如此忠心…… “绿萝,你说我该怎么罚你?”沈幼青低头看着她,笑得很温和,完全没有愤怒的样子。 绿萝一副认命的样子,一句话也未曾说过。 “那便罚你去柴房,禁食两天,另外,把‘四小姐是好人‘这几个字抄写两百遍,绿萝,你可愿受罚?” 不能不说,沈幼青的处罚太轻,尤其是对待一个下人,平时犯了错的下人最轻的发落也是要毒打一顿的,这是京城权贵间普遍处置下人的法子。 “母亲,安小姐可也是说是女儿推了二姐落水?” 裴氏瞄了她一眼,满腹疑惑,这丫头今儿个是怎么了?怎地一直纠结在这个事情上面…… “母亲,慧儿是因为当日落了水,记忆混乱,才误将四妹看成是……”沈幼芙没敢说出那个词,顿了片刻,又道:“四妹,不妨看在二姐的面子上,这件事就小事化无可好?” 她即使嫉恨于沈幼青,也不会蠢到真的与她为敌,她再不受宠,也是这沈家唯一的嫡女,除却已故的沈榕,宗谱上第二个就是她沈幼青的名字,而光是沈家嫡女这个称号,就足够让她时刻凌驾于自己之上。 沈幼青凭借沈家嫡女裴家外孙女的名头,就可以随意选嫁,王公贵族家的同龄人也不在话下;而她,沈幼芙,却只能被择嫁,早早的就将命运系在了平安侯府。 她恨,为什么命运如此不公,她比沈幼青漂亮,比沈幼青懂得体贴,为什么她依旧还是要嫁给那个纨绔子,而不是她心上始终念着的那个人。 若是沈幼青知道她心中所想,怕是只会送她四个大字:命不由人。 沈幼青的福荫多是来自于裴家。自文德皇帝开始,裴家先祖便一直跟随于他驰骋于马背之上,最终帮助文德皇帝打下江山,那之后,文德皇帝便给予了裴家最大的自由。 裴家后代也一直承蒙福荫,到了沈幼青外公那一代则更是辉煌,唯一的女儿嫁给了京城颇负盛名的沈琚,世族大家,向来在意的就是身份;庶出的子女即使再优秀也很难有大好的前途,而嫡出子女出生之时便已经注定日后的辉煌,而沈幼青恰在那极佳的时间出生,成为了裴远的外孙女沈琚的女儿。 “二姐既然这样说,那小妹自然得给这个面子了。其实,安小姐真的是二姐的好姐妹是吧!” 沈幼青也并没有真的打算再去找安慧儿,她毕竟是尚书大人的女儿。 沈幼青和沈幼芙相视一笑,这件事就算过去了,裴氏见了,也是由衷的感到高兴。 女儿回来这么些日子,这是第一次见到她计较的模样,比起她过分乖巧的时候,反是这样更惹人喜欢。 “不好了,不好了……” 三人正缓步走出花厅,守门的仆役慌慌张张的冲了进来。 安嬷嬷严色制止,“做什么慌慌张张的,出什么事了?” “夫人,大小姐和姑爷回来了……” “她们怎么又回来了?”裴氏低声呢喃了一句,但见那仆人满脸慌张,便隐约觉得不对劲。 “夫人,姑爷受了重伤,临行的还有……” 仆人的话还没说完,裴氏就急急忙忙奔出去了,沈幼芙也立刻跟了上去,沈幼青本也想跟过去看看,可却忽然发现那仆人有些踟蹰,并未反身离去。 “你刚才说还有谁?也受伤了吗?” 那仆人嗫嚅道:“回四小姐,宁,宁……宁王。” “宁王?” 沈幼青震惊,宁王为何跟李肃一同回来了? “四小姐,宁王……也受伤了。” “又受伤了?那直接送到宁王府啊,为什么来这里?” 那仆人道:“是王爷不让……王爷现在在东院的旧柴房……” 沈幼青眉头蹙起,沉思了片刻,也只得让仆人带路,赶紧赶了过去。 —————————— 【ps:紧赶慢赶还是赶上了,字数少了一些,但还好没有耽误更新o(n_n)o】 【033章】 受伤 沈幼青先是跟着众人去看了李肃,他的伤口在肩膀上,已经流了很多血。 沈幼芸揪着帕子呜呜咽咽的哭着,早赶到的卢氏和沈幼兰在两边扶着她,不停的安慰着她没事儿…… 待到请来了大夫,沈幼青才悄悄离开,去了东院的柴房。 那仆人迅速领着沈幼青过去。 “既然王爷是跟大姐夫一起回来的,为什么不一起找大夫?” “四小姐,王爷只让小的通知您一个人。” 沈幼青顿了顿脚步,东院的柴房已经闲置了很久,窗子上爬满了蜘蛛网,堆积了几年的落叶跟泥土混在一起,几乎分辨不清。 宁王真的愿意屈尊在这里? 那仆人推开了门,一股霉气便迎面而来,废旧的桌椅随意的东倒西歪,东边的窗口下还有一些木柴,而旁边的角落里则堆了一堆柴草,柴草铺就的软卧上,宁王直挺挺的躺在那里,腰腹间淌着血,顺着柴草渗了下去,直流到地上…… 柴草旁边摆了一张矮桌,只点燃了一根蜡烛,便照亮了整间昏暗的柴房,蜡烛有点倾斜,火苗很大,燃烧的极快,烛泪滴滴答答的落在矮桌之上,烛火燃烧下,噼噼啪啪的响着。 仆人上前一步,惶恐道:“四小姐,小的实在找不到其他地方,只好将王爷安置于此……” “无碍,你做得对。”沈幼青并没有觉得他做错了,并没有责备什么。 那仆人又道:“四小姐,王爷伤势严重,不知……” “什么?说!” “不知是不是要和夫人说一声?” 仆人想到的的确是值得考虑的问题,若萧晏真的出了什么事,她也不好交代。 但既然萧晏都这样说了,他是王爷,不是随随便便的一个人,她就是有再多顾虑也不能回绝。 “既然是宁王亲口所讲,想必他是不愿意让别人知道,你先去吧,叫初九过来。” 沈幼青吩咐道,便抬脚走了过去,还好那柴草铺的很厚,否则光是地上的凉气,他都受不了了。 “王爷,王爷?”沈幼青蹲在他身边,轻声唤了两句,他除了眉头紧锁,便再没有其他反应。他的脸色苍白的不像样子,汗水淋漓而下,被浸透的发丝紊乱的贴在脸侧,完全没有了那一日见到他时的高贵优雅。 “萧晏,你醒醒呀,萧晏!”沈幼青见他昏迷,便没有了顾及,却不想他的眼睛突然睁开了,直盯着沈幼青。 沈幼青有些心虚的别开眼睛,只一瞬间,她还在担心他有没有听到,就看见他又昏昏沉沉的睡了过去。 “王爷,你醒了吗?你……” 萧晏的身体突然抽搐了一下,口中呢喃了一句话,沈幼青没听清,便凑近了他的唇边,想要听清他在说什么,只是来来回回就是一句话,但却含糊不清地听不清楚。 “王爷,您到底在说什么?”沈幼青几乎快要趴到地上去了,也没有得出个究竟,倒是险些摔倒地上。 初九带着大夫赶过来的时候,就看到沈幼青匍匐在地上,口中念念叨叨的对宁王说着什么。 “真是的,说话也不说清楚,您到底想要什么呀……” 初九忍俊不禁,失笑出声,沈幼青便立即回了头,看见他之后,表情明显有些尴尬,随即便招呼他进去。 “叫大夫了吗?” 初九点头进去,将目光落到萧晏的身上,“小姐,先请您出去吧,让大夫给他看看。” 初九大致听那来通知他的仆人说了些情况,便直接回避了宁王的身份。 沈幼青眉头微蹙,不忍的看了看萧晏,他的表情很是痛苦,连她看了都觉得肉疼,便嘱咐了一句:“初九,你照看着一些,也麻烦大夫仔细着点儿,他……” 他的身份可不一般。 沈幼青吩咐完,便起身要走,手却突然被抓住,沈幼青受惊,离开就想挣脱开。 初九捕捉到她脸上一闪而过的错愕,不由得笑起来,却惹来了她的斥责:“好笑吗?还不过来帮忙?” “是,请小姐恕罪。”初九后知后觉的走了过去。 萧晏将沈幼青的手抓得很紧,仿佛有一种执着的念头,任凭沈幼青如何挣脱,也没能成功。 “算了,就这样吧。”纠结了半晌,沈幼青终于放弃。 “小姐,就这样为……为他治伤?”初九的表情有些晦涩。 沈幼青看了看眉头紧锁的萧晏,无奈的叹了口气:“你觉得你家小姐我敢对他怎么样吗?” 当大夫扯开他的衣裳,沈幼青便看见他腰间的伤口,深的狰狞,失去了衣服的阻挡,血便汩汩地流出,沈幼青的手被萧晏抓着,不可避免的被染上了血,头一次见到一个人流那么多血,沈幼青只觉得心中都在发抖…… “小姐,不要看,转过去吧。”初九突然开口,他的神情有些尴尬。 沈幼青原本没有觉得怎么样,听见初九这样说,她才发现不光是初九,连那老大夫都目光都有些怪异。 “老先生,您继续,不用在意我。” 沈幼青说的磊落,她本就不是那种害羞的姑娘,因此也没将初九的话放在心上,依旧仔仔细细认认真真的看着大夫麻利的上药包扎…… “姑娘,这位公子伤口很深,好在没有伤及内脏,老朽为这位公子开写一副药方,一日两次喂服。” 沈幼青再次挣了挣自己的手,依旧被攥的很紧,再看向萧晏,他的脸色已经好了一些,眉头却还是紧紧皱在一起,始终没有散开过。 “请问老先生,他什么时候会醒过来?” “姑娘请放心,这位公子失血过多,血亏气虚,怕是会睡上一阵子,只是,这地方太过潮湿,不利于伤口愈合,还请姑娘为他令寻一个住处。” 沈幼青冥思苦想,也没想到一个合适的地方。 “小姐,可以去属下那里。”初九送走了老先生,便向沈幼青提议。 “这倒是个好办法,但是……”沈幼青低头看了看被萧晏死抓着不放的手,脸上满是为难。 “那么小姐就请等到王爷清醒之后……” “也只能如此了,初九,那一床被子过来,他现在不能受风寒。”沈幼青见萧晏发抖,便拿了些柴草往萧晏的身上堆,但转念一想,给堂堂宁王盖一堆柴草,着实说不过去,便对初九吩咐道。 初九应声踱步出门去了…… 【034章】 询问 萧晏醒来的时候,就注意到周围的环境很是陌生,阴冷潮湿,还很昏暗,他浑身都冷的发抖。 他动身想要起来,才发现身边坐着一个少女,而他的左手则紧抓着她的手,因为她离得很远,因此维持这样一个姿势有些困难…… “沈姑娘,沈姑娘?”他勾唇一笑,却并没有松开手,她手的温度很暖,可以让他不再感觉寒冷。 沈幼青都不知道自己是怎么睡过去的,听到耳边的声音她才醒了过来,抬眼便看到萧晏那双明亮的眼睛。 “王爷,您醒了?”她立刻抽出自己的手,继续保持着跪坐的姿势,暗里揉了揉发酸的肩膀。 萧晏的目光沉沉,嘴角却带着笑意,她的脸色明显有些困倦,睡眼惺忪,一脸被人吵醒的不满表情。 “王爷,您现在感觉怎么样?还疼吗?”沈幼青突然靠上来,盯着他的伤口,眼睛一眨不眨。 萧晏有些吃惊,虽早已知晓她的大胆,但此时见她毫不在乎的靠近,他还是有些难以接受,还好他现在穿着衣服,不然她是不是又会像之前那样眼睛直勾勾的盯着…… “王爷,既然您醒了,我们就把您挪到一个干净的地儿。”沈幼青叫来了初九,跟他小心翼翼的吩咐了一遍,又回过头来,对萧晏说道:“大夫说这里太过潮湿,不利于您的伤口愈合。” 萧晏的目光一直放在初九的身上,沈幼青以为他在担心,便解释说:“王爷放心,初九的嘴巴很严,从来不会说不该说的。” 萧晏摇摇头,像是在否定沈幼青的猜测,沈幼青不解的看着他。 “日后的几天,本王就跟他住在一起?” “对,还请王爷见谅。”沈幼青尴尬的点点头。 萧晏没有再说什么,但他的眼神中却透露着许多情绪,沈幼青刻意的忽略掉,一副看不懂的样子。 “沈姑娘不好奇本王为何会受伤,为何会来找沈姑娘?” 沈幼青愣了愣,她没想到萧晏会突然这样问,实际上他为什么会受伤她倒不是很关心,她好奇的是他为什么来找自己。 “那王爷为何会受伤?又为何不回王府却来了这里?”沈幼青也没有掩饰自己的想法,他这样问了那她自然也想知道。 萧晏似乎不意外她会如此直白,温声一笑,“沈姑娘想知道?” 沈幼青当然点头。 “李肃是府上大小姐的夫婿?” “是。” 萧晏动作缓慢的坐起来,并未等到沈幼青去帮忙,看起来有些吃力,“野风岭上有一伙山贼,连年来烧杀抢夺,附近百姓苦不堪言,本王领命前去清剿,李肃一行人突然经过,惊扰了那些山贼……本王受了重伤,若是回府,府里上下必定惊慌,故此本王才想到了沈姑娘。” 沈幼青表情呆滞,还真的解释的这么清楚啊…… 安顿好了萧晏,沈幼青便匆匆赶去看沈幼芸。因为李肃受了伤,沈幼芸很是担心,加之李肃没有清醒过来,她整个人都很恍惚,一夜之间似乎就憔悴了很多…… “芸儿,且放宽了心,大夫不是说了没事吗?”卢氏在一旁宽慰,沈幼芸连连点头,眉眼间却依旧焦急不已。 裴氏看到沈幼青,便叫了她过去,“青儿,你去哪里了?没有听说你大姐夫受伤了吗?” “是女儿的错。”沈幼青老老实实的认错,又吩咐玉樨拿上来一支木盒。 裴氏疑惑,“这是什么?” 沈幼青微微一笑,打开了那木盒,“这是返魂香,燃了有助于神志清醒,说不定姐夫闻见这香,可以快些醒过来。” 一旁的沈幼芸一听这香名,就有些不悦,这样的名字如此古怪,说起来还有些触霉头,“什么返魂香,我夫君又没有死,为什么要用那种香,拿走,给我拿走!” 沈幼芸的反应有些激烈,甚至直接冲过来将盒中的香打翻在地。 即使没有点燃,也隐约闻得出浓郁的香味,带有一丝丝薄荷的清凉香气,厅内的众人都有些惊异,纷纷呼吸着突然出现的香气。 “大姐,你怎么了?”沈幼青没有想到沈幼芸会如此激动,她垂眼看了看地上的香,示意玉樨捡起来。 “四妹,大姐可能是太过担心了,你也别放在心上。”沈幼芙走过来,满脸歉意的对沈幼青说道。 沈幼青的注意力一直在沈幼芸的身上,并没有在意沈幼芙的话,反是裴氏有些介意,语气淡淡的说:“芸儿是青儿的大姐,青儿怎么会放在心上。” 沈幼芙脸色僵了僵,裴氏只看了她一眼,便将目光转向沈幼青,拿过她手上的香盒,吩咐安嬷嬷把返魂香放到李肃的房间。 卢氏哄骗着把沈幼芸带走,门口正好迎上了裴宁,他行礼过后便径直走向了沈幼青,见沈幼芙并未起身离开,便压低了声音在沈幼青耳边道:“李肃是大小姐的夫婿,这件事你怎么没跟我说?” “你怎么知道?”沈幼青根本没打算告诉裴宁这件事,可没想到他居然就知道了。 “刚才玉樨来我这里找你,说是大姐夫受伤了,我才跟着过去看看……你打算一个人面对他?”裴宁的神情已经有些严肃,完全不像往日的温和。 沈幼青忙摇头:“没有。李校尉他也不是一直在这里,而我们不也是要走了吗,就是他一直在这里住着也没事啊,退一步讲他是大姐的夫婿,我也就是他妹妹了,他也不会对我怎么样吧!而且我们见面的时候,他也没有怎么样……” “所以你就没打算告诉我?” “现在你不是知道了。” 沈幼青嘀咕道。裴宁之所以对李肃存有戒备心,主要还是因为沈幼青,当初沈幼青瞒着所有人去了军营,当时刚成为校尉的李肃发现了她,便依照军法将她治罪,但沈幼青胆大如虎,便大呼要跟他比武,输了她才领罚,赢了便要放了他。 而沈幼青纯属三脚猫功夫,三下两下就落于下风,年幼无知的她争强斗狠,直接向李肃撒了一把辣椒粉;在李肃睁不开眼睛都时候,沈幼青一脚踹了过去,李肃直接摔出了擂台…… 【ps:最绝望的字数都比较少,希望大家不要嫌弃,多多支持一下,求推荐收藏o(n_n)o】 【035章】 担忧 沈幼青赢得了比赛,自然而然的免了责罚。 而李肃却因为摔下了擂台,摔断了右腿,也正是因为那一次的休养,耽误了他上战场的时机,在那场战役中却死去了十几个他手下的兵。 沈幼青知道之后,便深觉惭愧懊悔,尽管没有直接的关系,她还是难以心安理得,于是直接去向李肃请罪。 请罪的结果就是,沈幼青被下令打了几十鞭,李肃则亲自执刑。李肃从军多年,力道不比常人,几鞭下来,沈幼青便疼的流眼泪,大汗淋漓,裴远虽官职大于李肃,却不能轻易徇私,沈幼青也不愿让外公难做,硬生生的挨了李肃的鞭子。 回到家里,沈幼青卧床了一个月,从那之后,裴家人再也不让沈幼青去兵营,而沈幼青也怕了李肃那尊冷面神,处处都躲着他。 只是,到处都防到了,却没想到他居然就是她大姐的夫婿…… 裴宁的担心甚至超过了外公,沈幼青起初不怎么理解,直到后来亲眼见过李肃的狠辣,她才真的意识到他们的担心都是应该的。 但这次在沈家遇见他,沈幼青并没有感觉到他的恨意,尽管已经过去了很长时间,沈幼青对他都始终有着一种愧疚感,同时也有些惧怕她,从小到大,她连外公和大舅舅都不怕,却是独独对他怕的不行,她能做到的也只有敬而远之。 但在沈家人面前,他却并未提起那件事,仿佛忘记了一般。 “他没有认出我,都已经那么久了,再说那个时候他都不知道我是谁……” 裴宁打断她的话,“好了,既然是这样,那就算了,但他如今受了伤,怕是会在沈家多住一段时间,这期间你就尽量躲着些。” 沈幼青不敢反驳,只有点头答应,但看刚刚沈幼芸的态度,怕是近些日子她也不好再过来了,便由着裴宁教训。 直到他探望过李肃,沈幼青便与他相携离开,路上,沈幼青跟他说了萧晏的事,她自小对裴宁便不会有隐瞒,而这件事她也觉得需要找个人商量一下。 “宁王?” 裴宁的脸色瞬间有了变化,震惊的看着她,“宁王受了伤,却来找你?” “表哥,我发誓我一向离他们很远的,外公常教导我们不可与皇族贵胄走得近,我也一直谨记。”沈幼青忙着向裴宁表示自己的立场,同时也迅速地跟萧晏撇清了关系,事实上,她和萧晏原本也并不存在任何关系,当然,除了她并不怎么记得救他一命的那一件事…… “宁王如何会认得你?”裴宁果真不会放过这一点。 沈幼青蹙起眉头,思虑了片刻,却并未说话,裴宁见她低头不语,便也不再追问,看着她的目光若有所思。 “表哥,这下子恐怕就又得在这里待些日子了。”沈幼青惋惜地说道。 裴宁不出声,沈幼青疑惑的看了他一眼,却发现他的目光一直在望着远处,沈幼青看过去,心里不可预期的有些慌张,难道是萧晏出了什么事…… 萧晏安安稳稳的在初九的床上睡觉,但不知为何,他突然间开始胡言乱语起来,看起来像是做了噩梦,眼睛却始终不愿意张开。 初九一直守在一边,见此,他想起之前萧晏握着沈幼青的手便安静下来,便立即赶过来通知沈幼青。 他寻过来的时候,就看见沈幼青正仰头望着裴宁,在他的记忆中沈幼青似乎从小就很黏着她这位表哥。 想到这里,初九愕然发现,他对四小姐的了解仅仅是那一个月的相处,但也仅是那一段相处,他似乎便已经印象深刻…… 【ps:-_-||今天的字数更少,作者已自觉去面壁……】 【也希望大家能忍受这段作者的低迷期,最后谢谢大家都的持,也请大家继续支持o_o】 【036章】 伤愈 沈幼青私以为萧晏该回宁王府去,最好能不要来麻烦她,但听见初九的话,她还是立刻赶了过去。 初九的房间位于宁园西侧的一间厢房,与宁园只一墙之隔,平日里,鲜少会有人过去,就连初九自己也并非一直住在那里。 跨进屋内,沈幼青便嗅到了一股独特的味道,很熟悉,隐约有薄荷香气。 “返魂香?”沈幼青。 初九近身道:“是属下之前从玉樨哪里拿来的,听说有镇定心魂的功效,属下便拿来一试……” 沈幼青微微皱眉,毫不吝啬的给了他一个大白眼,“你傻呀!” 闻得这声嗔斥,初九一愣。 沈幼青将那香掐灭,扔出了门外,“这返魂香并非适用于所有人,像王爷这般心神强大之人,闻了返魂香并没有任何用处,相反,若是王爷对其中一味香料感到厌恶,反而会令他极为排斥,甚至会扰乱他的心神。” 初九受教的听着,虽然沈幼青没有讲出个所以然,但他也立即意识到宁王此刻的梦魇很有可能跟那返魂香有关,一时脚步有些踟蹰。 沈幼青见萧晏张牙舞爪的模样,不禁无奈,为什么她要当这个好人啊…… 萧晏四下挣扎,刚刚缝合好的伤口也被撕裂开,疼痛一下下袭来,痛的汗水大颗大颗的滚落,但无形中仿佛有一只手死死掐住他的脖子,让他动弹不得,也逃脱不得。 下一刻,从前的片段一个个从脑海闪现,有母后的音容笑貌,有他儿时的欢声笑语…… 只是眨眼间就变成了他孤身一人,站在宫墙之上,天地之间只剩下他一个人,周围漆黑一片,静得骇人…… 他急需寻找到一个出口,只是却并没有任何让他行走的路…… “萧晏,萧晏……” 沈幼青没办法了,不再轻声细语的唤他,垂眼看了看又被他擒住的手,彻底感到无奈。 堂堂的宁王这是怎么了?怎么会对她的手这么执着…… 此时此刻,萧晏弱的像个孩子。 沈幼青突然想起莲姑哄妞妞时唱的小曲儿,便轻轻哼了两句,又拍了拍他的肩膀;萧晏果真平静了下来,似乎这招还真的管些用,又或许是没了返魂香才让他镇定下来,总之,这位大爷安稳下来了就是最好了。 沈幼青又忙叫来初九帮忙重新上药包扎,忙活了好一阵子,才算完事儿。 萧晏彻底清醒过来的时候,沈幼青的手正探过来。 原本,沈幼青发觉萧晏的脸很红,以为他是起热了,便想试一下他的温度,却没想到他竟然会突然张开眼睛…… “王,王爷。” 沈幼青立刻退下去,脸色有一瞬间的羞恼。 萧晏的目光带着些许迷离,不像往常的熠熠生辉,却依旧夺人眼目,摄人心魂。 “沈姑娘辛苦了,本王是不是又劳烦沈姑娘了?” “没有,王爷处在昏迷中,小女子又受王爷所托,自然要尽心尽力,所以王爷不必介怀。”沈幼青站在床前,与萧晏平视,丝毫不显畏惧之意。 萧晏起身,斜靠在床架,许久未开口,却只盯着沈幼青。 沈幼青垂下头,半天才道:“王爷可是饿了?” 萧晏一笑,没有否认。 沈幼青便赶紧出了屋子,吩咐玉樨去做几样点心,随后便趴在桌上小眯了会儿…… 玉樨把她叫醒时,她先是填饱了自己的肚子,才端着剩下的糕点给萧晏送去,正巧碰见初九,便把这差事交给他了。 李肃的伤不重,歇养了两三天已经可以下地走路了,沈幼青暗暗庆幸他没有出太大的问题,比起萧晏来,他不知轻松了多少。 自那日起,沈幼芸便不怎么同沈幼青说话,而沈幼青也始终会避开她,这或许是人之常情,若是换做她兴许也会那样。 又过了些日子,萧晏的伤也好了些,脸色也逐渐恢复红润,沈幼青原本打算把他悄悄送出沈府,让他回王府去养伤,但没想到他居然不告而别了。 “小姐,王爷离开了。” “我知道他离开了,问题是他怎么连声招呼也不打,难道咱们照顾他这么久,也抵不了一声谢谢吗。” 沈幼青兀自发着牢骚,初九也就老实的听着,也不像玉樨那样提醒她哪句该说,哪句又不该说,只那么呆呆的笑着。 实际上,沈幼青也知道萧晏那种身份的人必然不会随随便便的对人说谢谢,事实上他就算不打招呼来去自如也只不过是他的权利罢了。 既然是这样,那她还有时候什么理由在这里埋怨呢…… “初九,你比玉樨沉默寡言,着实深得我心啊。”末了,沈幼青笑嘻嘻的拍了拍初九的肩膀。 “不如你以后跟着我,让玉樨跟着夫人去得了。” 初九但笑不语,一脸捉摸不透的表情,见状,沈幼青也懒得再开口,径自朝玉园去了。 那里原是裴氏的住处,因为沈幼芙还未回宫,只有暂住家里,沈幼芙的院落离得又远,裴氏便把她留在玉园里头;李肃养伤期间沈幼芸便又和他住在玉园,因此这一下子玉园里多了好些个丫鬟仆人来回走动,好在玉园够大,能盛得下这么多人…… “站着!” 沈幼青尚未进去,便有一人挡住她的路,一阵胭脂气味扑鼻,沈幼青微皱起眉,福身行礼,“世子。” 除了他,还有谁浑身散发着风月场所的气息? 说起来,自从上次在宫里萧琅撇下她独自离开之后,也有些日子没有出现在她眼前了,今日再见,似乎有了些变化,只是沈幼青也吃不准是哪里变了…… “幼青表妹,可是去探望李校尉?” 沈幼青点头,有了萧琅跟她一起去,定是要安全一些,就算李肃认出她了,看在萧琅的面子上,应该也不会对她怎么样,打定注意,她便恭恭敬敬的请了萧琅进去,然后在萧琅百般不解的神情下,亦步亦趋的赶上。 “李校尉可是恢复了?”萧琅在前面问。 沈幼青心不在焉,李肃恢没恢复好她不知道,反正连那个重伤昏死过去都萧晏都活蹦乱跳的不告而别了,那李肃还会有什么不好的…… “世子到时候自己去看不就知道了。” 两人赶到之时,沈幼芸正巧从李肃的屋里出来,把手上的药碗递给旁边的丫鬟,轻声吩咐了些什么。 一转身,沈幼芸便看见了她和萧琅,她不知该如何同沈幼芸说话,便推了推萧琅;后者则奇怪地看了她一眼,随即上前:“大小姐,许久未见了。” 自然是许久未见。 四年前,沈幼芸出嫁之时,裴氏才刚刚和齐王萧景交好,而萧琅也只见了她一面而已。 “只是四年前见过一面,没想到世子爷还记得。”沈幼芸笑道。 萧琅却摇头,在沈幼芸疑惑的目光下,才道:“大小姐,咱们可是见过两次了。” “两次?” 沈幼芸显然不知道,萧琅又道:“第一次是大小姐出嫁之日,第二次则是两年前大小姐归宁,那天我跟沈榆待在一块儿,去厨房偷吃点心的时候瞧见大小姐在和姑母聊天。” “原来是这样。”沈幼芸笑了笑,转眼看向沈幼青,“四妹,咱们去走走吧。” 【037章】 喜鹊 这天,沈幼青起的很早。 玉樨进门来打开窗,一只喜鹊便扇着翅膀飞了进来。 “呀!小姐,喜鹊进屋来了,今天准是有喜事儿……”玉樨又惊又喜,忙的又把窗户关上。 沈幼青下了床,盯着那喜鹊若有所思,谁知原本四处乱飞的喜鹊也停了下来,落在书案的笔架上,两只乌溜溜的眼睛微微转动,像是在和沈幼青对视。 玉樨放下手中的掸子,走到沈幼青身边,不由得大喜,“小姐,这喜鹊在看你呢,真是稀奇……” “把它赶出去!” 沈幼青蹙眉,按捺住心里想踹玉樨一脚的冲动。 玉樨不明白沈幼青的意思,颇为可惜的看着那灵动活泼的喜鹊,言语不舍,“小姐,喜鹊进门,哪有赶走的道理呀,要不——” “要么你把它赶出去,要么,我抓来烤了,你自己看着办。” 沈幼青冷冷的撂下这句话,便去洗漱了,玉樨呆呆的望着她的背影,最终撇撇嘴,打开了门窗。 那喜鹊在屋里飞了几圈,又连着叫了几声,扑棱着翅膀从窗口飞了出去。 屋内隐约残留着几分淡淡的香气,沈幼青屏息,掩着鼻子,制止玉樨关窗的动作,“不要关,敞着就好了。” 玉樨心中困惑,却也照做。 喜鹊进门,在沈幼青看来绝对不是一件好事。 “原本抬头见喜的确是个好寓意,但它错就错在飞进咱屋里来了,我听过一个传说,喜鹊飞进屋里会有祸事发生。”沈幼青轻声细语,似是呢喃,可句句又都落入玉樨耳中。 玉樨错愕的看着她,又有些感动,她家这位大小姐终于跟她说明白了。 “但为什么会有祸事发生呢?” 沈幼青暗暗扶额:就知道不该跟她多嘴说这些…… 玉樨见沈幼青不作答,也不问了,笑嘻嘻的过去给沈幼青拿来了衣裳。 那香气逐渐散尽的之后,沈幼青才放松下来。 喜鹊进门会带来祸事,纯属沈幼青编的瞎话,可她确实有些不对劲,从睡梦中醒来的时候,她的右眼皮就一直在跳。 那只喜鹊为什么会飞来这里? 她能轻易的分辨出那喜鹊周身都有着特别的味道,不是熏香之香,但她确信那种味道属于哪种用途。 寻路香。 顾名思义,可以用来指引方向的香,训练鸟兽之时,便会用到这香,而效果最好的便是用于喜鹊的身上,这种香是无价之宝,而且极为稀少,就是她也只闻到过一次。 这样稀少且价高的香种,多供王公贵族消遣,常人看来并没有什么实用。 “小姐,老夫人已经起了,咱们也赶快过去吧。” 玉樨的声音吵到了沈幼青,她才发现自己已经对着荷叶发了半天的呆…… 前些天,沈幼青才知道沈家女眷每到六月初一,都会前去护国寺上香礼佛,而老夫人则会在寺里住上一阵,短则一月,长则半年。 沈幼青不是向佛之人,只觉得诵读佛经是一件痛苦的事情,因此一心想要躲开,只是裴氏像是看穿了她的心思,早早的就将她拴在身边,连解手也要玉樨寸步不离的跟着…… 晨钟暮鼓,佛乐声声,寺中不时便有僧人诵读梵文,显得周围更加寂静。 沈幼青和玉樨走在前往伽罗塔的路上,小路的两边各有一条小溪,大约四五尺宽,溪底修成了阶梯状,自上而下溪流潺潺,比起沈家的假山流水更有意趣,时而便能瞧见三两朵莲花,簇拥而立。 顾不得抱怨那听得耳朵起茧的佛经,一路欣赏起久违的风景。 “小姐,夫人不让您随处乱逛。” 玉樨在她身后唠叨着。 沈幼青也知道裴氏为何会这样吩咐,护国寺向来是皇家专属,不时便会有皇室中人过来,她又不怎么懂得相处礼仪,是以裴氏才这么严格。 她也不想遇到他们,所以才选了相对偏僻一些的伽罗塔。 “小姐,咱们还是回去吧,这里太静了,奴婢……”玉樨看着参天的大树,只觉得有些阴森。 沈幼青肃穆道:“佛门圣地,你在胡说什么?” 玉樨跟紧了沈幼青,不敢落下一步。 说实话,沈幼青也觉得这里安静的离谱,连只鸟儿都没有,随着距离伽罗塔越来越近,耳边的诵经声也逐渐变弱…… “到都到了,哪有回去的道理!”沈幼青嗔了她一眼。 一阵香气突然飘来,沈幼青下意识的屏息,无需仔细辨别,她便知道又是寻路香! “是喜鹊啊,小姐,又有一只喜鹊。” 玉樨指着头顶的喜鹊,兴奋的大叫,早上喜鹊飞进屋里说是有祸事,这次就该是好事了吧…… 沈幼青又陷入了沉思,完全没在意玉樨的惊喜。 不是又有一只喜鹊,而是此时在树梢跳跃的喜鹊就是早上那一只。 相比之下,寻路香的味道已经淡了很多…… “不要管它了,咱们回去。”沈幼青转身就走,不给玉樨询问的机会。 只是没想到没走出几步,便有人拦住了她的去路。 “看来这只鸟儿是将姑娘当做主人了。” 从一旁的小路走出了两人,其中一人沈幼青还是认得的,霍英。 而另一人一身锦衣,腰间挂着一块羊脂玉佩,看起来身份不凡,这样的人非富即贵;原本也并无特殊之处,只是因着他刚才的那句话,加上他目不斜视,直直地盯着沈幼青,这让她感到几分压力。 沈幼青不敢确定他是谁,只是却也猜得出他的身份。 在他长久的注视下,沈幼青终于屈身行礼:“见过霍大人。霍大人也是来礼佛的?那就不打扰二位了。” 即使猜得出那人的身份,她又怎么可能真的说出来,说好了不跟皇家子弟有过多接触的。 “玉樨,咱们走。”沈幼青诚惶诚恐的低头弯腰,不敢直视的样子,看起来十分柔弱。 “沈姑娘慢走。”霍英也并未在意,只是觉得她突然变得唯唯诺诺有些好笑,虽觉得她可能又有了什么心思,却也将那一份好奇隐藏了起来。 “她是谁?” 突闻得这声询问,霍英下意识的不想告知于他,微微垂眸,回道:“回王爷,下官不知,大概是某家小姐。” “本王这只鸟儿可不是随便对谁都好的……” 霍英神色一凛,回答道:“想来只是飞的累了,停下来休息。” 这样的回答也许并不会让他消除疑心,魏王萧晟原本就心思深沉,多疑好猜,便是真的他也要斟酌许久,何况刚刚霍英这番区别于往日的反应…… 萧晟沉默,许久,才大笑:“几日不见,没想到连仲云你都开得玩笑了。” 霍英不语,更不陪笑,只随着萧晟的脚步往前走去。 …… “小姐,你说咱们刚才遇见的那人是谁啊?” 玉樨这样问,连沈幼青都在想,萧氏皇族子嗣不算多,将他们一个个排除,也就只剩下一个,魏王萧晟! 见沈幼青没有回答,玉樨又感慨道:“刚才他的眼神好吓人啊……” 不光是玉樨有这样的感觉,就是她都感觉再多呆一会儿,就会有掉脑袋的危险。 【038章】 戒心 魏王萧晟是先皇第六子。 先皇虽然有过十几个儿子,可除去早夭的和战死沙场的,到如今,也只剩下五位皇子,魏王,鲁王,齐王,宁王,还有一个晋王,年级最大的便是这魏王萧晟,而晋王时年不过十一二岁,根本不值一提。 萧晟野心最大,城府最深,年轻之时既是王储的最佳人选,也是令先皇最为看好的皇子;只是到最后,他败也是败在这个野心之上…… 具体的原因,外公没有讲得清楚,总之,萧晟不是好人就是了。 “小姐,咱们可是要回去诵经?” 沈幼青一直有些心不在焉,直到听见玉樨这样问,她才缓过神来:“你喜欢诵经?” “不喜欢。”玉樨猛摇头,这倒是跟主子站到了一起。 “奴婢又不用诵经。” “……” 沈幼青满脸郁闷,心想着真的要换个丫鬟了。 自从不小心在伽罗塔前撞见了霍英,沈幼青便再也不敢乱走,一连三天,都老老实实的待在禅房里,周边的念诵经文的声音听得她耳朵都快起茧…… 只是,想要安安稳稳的度过接下来的几天,沈幼青却有些没底。 霍英来了,特意来找她! “刚才有位霍大人请小姐去伽罗塔。” 沈幼青听见门外守院的仆人通传,眼皮又跳了几下,收拾妥当之后,才出门去。 近几日,沈幼青也知道霍英也一直都在护国寺,原本以为他是陪同那天遇到的那人而来,只是后来听得几位僧人闲聊,才得知是为了佛经失窃的事。 远远地,就看到一抹黑色身影,身材颀长,在绿树白塔间分外显眼。 “小姐,你不是说霍大人不是好人吗?为什么还要来见他……” “嘘——”沈幼青急忙制止她,说人坏话还这么大声,这丫头脑子确定还好使吗。 “他是官我是民,他要见,你家小姐我能拒绝吗?” 玉樨撇嘴,似乎不能同意她的说法,沈幼青没有理会她,径直朝那边走了过去。 伽罗塔的旁边有一池湖水,夏风拂来,倒是给这闷热的带来了一丝清爽。 霍英立在湖边,安静的仿佛没有呼吸,沈幼青站在他身后,不知该以什么方式跟她打招呼。 “霍大人。”想来想去,还是直接走到他身边,在两步之外的距离站定。 霍英已在这里等候了很久,他本不是有耐心的人,只是今天却觉得等候的时间也并非想象中难熬。 “霍大人久等了。” 沈幼青开口,脸上却并没有歉意,霍英看在眼里,只觉得无奈又好笑,“本官极少有闲暇时间赏山赏水,今日倒是托了沈姑娘的福。” 沈幼青轻笑,心里却有些郁闷,果然是混迹官场多年了,明明是在埋怨我来晚了,可说话还那么滴水不漏…… “不知,霍大人叫我过来所为何事?” 霍英见她开门见山的询问,更觉无奈,看来她的戒备心真的很强。 “沈姑娘,那日与本官一起的是魏王,沈姑娘可知道?” 沈幼青心思暗忖,果然那人就是魏王萧晟,可是,可是为什么要跟她说,跟她到底有什么关系啊…… “沈姑娘?” 霍英隐约感觉她或许能猜得到,但见她久未言语,他也估不准是不是跟他所想的一样了。 沈幼青心中困惑不已,她压根就不想了解这些,可偏偏,那些被她视作麻烦的事却总是围绕在周围,几乎令她分不清是该顺其自然任由发展,还是及时阻断…… 或许,她还是应该跟裴宁待在一起,那样才是最好的归宿。 “霍大人,这些您不用跟我说明,我只想安安稳稳的在京城待几天,过些日子,我和表哥就回去了……我没记性的,记不得很多事……” 沈幼青急于撇清关系,加之对霍英的戒心,几乎嚷了起来。 她一副避之不及的表情,让霍英有些尴尬,同时她时时流露出来的防范也让她哭笑不得,他看起来像是一个坏人吗…… “裴兄倒是同本官说过,莫非沈姑娘觉得京城不好吗?” 霍英这突然间亲近的话语,让沈幼青摸不着头脑,想了一想,道:“这恐怕不是霍大人所关心的吧。” “沈姑娘似乎对本官有诸多误解。”霍英苦笑,这么多年来,他还是第一次遇见如此执拗的人。 在别人的口中,霍英一向就是冷漠之人,多数的时候,都保持着一种不深不浅的处世之道,这样的人说好不好,说坏不坏…… 沈幼青突然发现自己想多了,连忙回神,这才发现霍英还在等着回答,便道:“站在妹妹的立场,我只是希望表哥没有任何麻烦的度过在京城的这段时间,这些,霍大人可以理解吗?” “如此说来,除了裴兄一事,沈姑娘对本官并没有任何不满?” 沈幼青想了想,似乎除了这一点,还真的没有了…… “霍大人说笑了,我对霍大人并未有任何不满。” 霍英只笑不语。 “看来沈姑娘与裴兄的关系十分亲近。” 沈幼青笑了笑,似是回想起什么,“自小到大,宁表哥就对我最好,我们俩的关系自然最亲近,所以……” 所以,你就应该理解我为什么会这么……防着你吧。 霍英像是看穿了她的想法,淡淡一笑,并未多言…… 沈幼青回到禅房,就看见玉樨坐在蒲团上,闭着眼睛,像是睡着了。 “玉樨。”沈幼青咳了一声。 玉樨睡觉很轻,听见这一声,便立刻睁开了眼睛,“小姐,你回来了?” 沈幼青懒懒的点头,回身倒了杯茶喝。 “霍大人找小姐什么事?” “玉樨,你觉得我做什么事见什么人说什么话都需要向你说明,是吗?”沈幼青放下茶杯,用了些力,发出当的一声。 端的一副严厉的样子。 玉樨怔怔不言,又听沈幼青道:“还是说你需要向夫人报告,小姐我必须要帮助你一下?” “奴婢没有。”玉樨嘟着嘴,却不肯认错,沈幼青也是无语了,虽然这样的性子的确深得她心,可若是回回都藐视她,也叫她心里怪不舒服…… “夫人一直是叫奴婢尽心照顾小姐你,并没有小姐说的那些……” “好了。”沈幼青打断她的话。 “这次的参禅什么时候能够结束?”沈幼青比较关心的是这个问题。 玉樨心里老大不情愿,这就是主仆的区别,就只能认命了…… “夫人说,明天就可以回府了。” 见玉樨委屈的表情,沈幼青一时也觉得刚才的话有些过了,便道:“你是我身边的人,我自然希望你跟我一心,你很聪明,但以后千万不要跟我耍脾气,我怕我忍不住揍你一顿,记住了吗?” “小姐,奴婢哪有耍脾气……”玉樨脸红的垂下头,小声嘀咕了一句。 沈幼青一笑,玉樨就是个孩子脾气,倒也好哄…… 第二日清晨,沈幼青刚刚出门,一只乌鸦就从眼前飞过,她眼皮跳了跳,玉樨跑上前驱赶:“死乌鸦,哪儿不好飞,偏偏飞到我们眼前儿……” “算了,它也不是故意的。”沈幼青若无其事的走过。 【039章】 交心 回府的路上,沈幼青和裴氏同乘一辆马车,车内很宽敞,起码还可以再坐下两三个人。 裴氏的目光始终放在女儿的脸上,越看越觉得女儿稚嫩的脸庞很是熟悉,尤其是那眉那眼,以往总有人说女儿像她,她都不以为意,今次仔细一看,可不就是跟她一模一样。 沈幼青有些不自在的别开目光,母女俩就这样你看我我看你的走了一路,却一直未开口说话。 突然间,马车剧烈的颠簸了一下,沈幼青毫无准备,险些从座椅上颠下去,双手下意识的抓住了手边的救命草。 “青儿——” “娘——” 沈幼青和裴氏同时出声,下一刻却愣住,四目相对,尽管裴氏没有说什么,但那目光中闪现的惊喜却令沈幼青却感到无比羞赧,不由得红着脸低下头去…… 裴氏并未多在意,掀开车帘问安嬷嬷道:“出什么事了?” “夫人,路上有一个水坑,马夫没有注意。” 裴氏仔细吩咐了几句,放下帘子,拍了拍沈幼青的手,轻声道:“没事儿。”听起来像是在安抚沈幼青的情绪。 沈幼青面上没有说什么,但心里却涌上一层安心,她儿时受到惊吓,裴氏就是这般哄她的。看来,裴氏是以为她被吓到了…… 本以为这一路上都不会有话聊,没想到因为这一件小事儿倒是让裴氏打开了话匣子,而她话里话外都是怀念沈幼青小时候,而沈幼青也一直听着,没有再像以前那样争论什么…… “青儿,这些年我把你放在你外公家,你应该很恨我吧。” 裴氏突然这样说,沈幼青沉默了半晌,也没有回答,她是自己的娘啊,又怎么可能恨呢,但正因为她是娘,所以,又怎么可能不恨呢…… 沉默的意义,裴氏自然了解,她长叹道:“今天看娘才知道为什么那个时候娘容不下你——” 沈幼青蓦然抬起头,她的确十分怨怼,日日都会思索这个问题,而真的听到裴氏谈起了,她才发现她迫切的想要知道。 “你知道娘为什么对你二姐好吗?”裴氏似乎并不打算听沈幼青的回答,没有停顿便又继续说道:“你二姐自幼就聪颖好学,这一点跟你……跟你大哥很像。” “榕儿下葬后,娘每时每刻不想着他,记着他,那个时候你还小,大概不懂得那些,没过几天就照样蹦蹦跳跳,我无法忍受你时时出现在我眼前……” “所以,您就把我送到了外公那里?”沈幼青听见裴氏的话,心中难过,她果然是因为大哥的原因才把自己扔到一边。 裴氏红着眼眶,继续说:“把你送走之后,娘心里也不好受……芙儿和榕儿有四五分相像,那时她也常常跟娘待在一起,时间长了,娘越来越觉得芙儿就是榕儿。” 沈幼青震惊的望着她,心里突生一种悲凉,为沈幼芙,也为自己,更为了裴氏;一直以来,裴氏喜欢二姐多一些,竟然只是因为她跟大哥长得像…… 裴氏的声音有些哽咽,顿了一会儿,又将目光放到沈幼青的脸上,“其实,你和榕儿长得才更是相像……只是,这些……娘以前怎么没有发现呢。” 沈幼青的心里五味杂陈,她并没有想过会是这样的原因,此刻见裴氏难过的神情,在她心里,对裴氏的恨意也稍稍减退了些。 “青儿,娘对不起你。”裴氏握着她的手,眼泪几欲落下。 “我想跟表哥一起回去了。” “为什么?娘——”裴氏惊讶的望向她,张嘴,却不知该说些什么,她弃女儿不管不顾这么多年,即使心中有苦楚,又怎么可以轻易要求女儿能理解她的心。 沈幼青心中却并非如此所想,“我和表哥已经离开多日,外公定会挂念,而且女儿也想念外公了……娘,我自幼便生活在将军府,我已经习惯了那里的生活,如今听您说明了原因,女儿心中自然释怀了不少……我想外公若是知道了,也一定会高兴的,所以女儿要快些回去告诉外公。” 裴氏摸了摸沈幼青的头发,温和一笑,刚想说些什么,却听见马车外一阵喧闹…… “怎么了?”沈幼青掀开帘子向玉樨问道。 玉樨愁眉的看了看前方,沈幼青催促了一遍,她才回道:“小姐,突然间从那边涌过来很多难民,应该是从沧州那边过来的……” 对沧州的旱灾,沈幼青也早有耳闻,沧州旱灾严重,颗粒无收,已经饿死了许多人;京城离沧州不算远,加之京畿之地大多富裕,是以不少沧州百姓都涌向了京城周边,只是没想到,竟被她赶上了一遭…… “小姐,不如咱们绕道走吧,他们好像要过来了。” “不行!”沈幼青立刻阻止,“他们肯定是以为咱们有吃的,所以才会过来;咱们坐马车目标太大,玉樨,你让其他人都各自散开……” 沈幼青看向裴氏,“娘,咱们不要坐马车了,不然他们会把咱们围起来的。” 难民就如同饿狼一般,尤其是忍饥挨饿的难民更是如此。在宁远城,沈幼青就不止一次的看到过流离失所的难民奋起反抗,甚至连命都不要都去跟官兵抗衡,有的时候就只是为了一口吃的…… “是啊,夫人,马上就要到城门口了,走几步也不碍事。” 安嬷嬷的话刚刚落下,就听见玉樨喊道:“是初九,初九过来了。” 沈幼青扶着裴氏跳下马车,果然看见初九赶了过来,身后跟着几个府里的家丁。 “夫人,小姐。近日难民蜂拥而至,大人命属下前来护送夫人小姐回府。”初九吩咐几个手下隔出一条路,然后迅速走到沈幼青旁边。 “小姐,可有受伤?” 沈幼青哑然失笑,虽说有难民为了吃的可能会四下争抢,但她也不至于把自己置于危险之中…… 初九愣了愣,随即,肩膀便被自己妹妹狠狠的捶了一下。 “都不问问我有事没事,我可是你亲妹妹……” 沈幼青听见了她的抱怨,不由得看向初九,本打算打趣他几句,却发现他面色微红,似乎颇为羞赧,便就打消了这个念头。 “夫人,刚刚初九说大人,是不是……”安嬷嬷在裴氏身边提醒了一句,她话还没说完,裴氏便已然明了。 “初九,可是老爷回来了?” “是,夫人。” 闻言,沈幼青一愣,沈琚?她的父亲,他回来了? 【040章】 父亲 沈琚回来了,这可令沈幼青感到有些惊慌。 虽然离开沈家时,沈幼青已然五岁,但自她懵懵懂懂记事之初,沈琚便已经是常常不在家了,因此她对他的印象并不深刻,可在跨进府门之后,她也还是第一眼就认出了簇拥而立的父亲。 沈琚年逾四十,身材还依旧挺拔,脸上虽染了沧桑,也是能看得出年轻时的英俊模样。 他的目光在沈幼青的脸上停留了片刻,似乎并没有认出她来,又自顾去和同僚谈论…… “青儿,先回房间去洗漱一下。” 听见裴氏的话,沈幼青也乖乖的点头听话的回了宁园。 直到了中午,安嬷嬷才过来请她,一路上她都有些紧张。 “安嬷嬷,父亲是个怎样的人?”沈幼青惴惴不安,见自己的亲生父亲居然会有这种感觉,她也是第一次知道。 安嬷嬷只笑不语,她将自己的位置摆的很正,该说什么不该说什么,该做什么不该做什么,她都再清楚不过,自然不会多说。 “小姐见到了,就会知道了。” 沈幼青没有问出个大概,便也不再过问,只跟着安嬷嬷的脚步慢慢的靠近松华堂。 松华堂是沈琚的住处,沈幼青不止一次经过松华堂的门口,只是今日,却是第一次进来,头一眼就看到了门口的影壁,院落的格局因为这一面影壁就显得静穆而严肃,绕过影壁,就又出现了一口大水缸,水缸里养着白荷,绿绿的荷叶,纯白的荷花很是赏心悦目, 跨过一扇月洞门,才算是真正进了院,院里跟玉园差不多,只是走过抄手游廊便又走进了一个院子,院里有一池绿水,水上建了九曲桥,看上去别致精巧,穿过这九曲桥才到了内院,内院有一个独立的花厅,而沈琚和裴氏卢氏便都在那里…… “小姐,咱们迟到了。”玉樨又提醒沈幼青道。 沈幼青不悦的皱眉,“不用提醒,我也知道了。” 玉樨瘪嘴,暗悔自己多嘴。 走进那花厅的时候,沈幼青才发现花厅里有很多人。 萧琅和卢垣兄弟,不怎么有交集的沈榆,甚至……甚至还有萧晏? 萧晏的伤都好了?应该是好了吧,看起来生龙活虎的样子。 他说话的时候也是目不斜视,直到有人进来了,他的目光才微微一动,但旋即便又恢复到之前的样子。 “这是谁的安排……”沈幼青隐约感到奇怪,萧琅在也就罢了,他毕竟喊裴氏一声姑母,但是,萧晏也在这里是怎么一回事? 难道他叫沈琚一声姑丈…… 沈幼青暗暗被自己这想法逗笑,不自觉低头笑了一阵儿,完全没在意这是什么场合,好在并没有人注意到。 “青儿?” 沈幼青听到一个陌生的声音唤了她一声,便抬起头去寻找。 坐在堂前的中年男子正对她亲切的笑着,那就是她的父亲,沈琚。 “父亲。”沈幼青陌生的喊了一声,虽然看起来沈琚的面容很是熟悉,但她也不清楚这种熟悉感是因为血缘,还是只是因为他有着和大哥沈榕三四分像的长相…… “是青儿,是我的女儿……”沈琚激动的站了起来,朝着沈幼青走了过去。 沈幼青感到纳闷,刚才他并没有认出自己,但此时他的表现却像是早已确认了一般…… 事实上,父女相见并没有她想象中的那样,或许是碍于外人在场,又或许是因为他们都十分陌生,总之,沈幼青还未反应过来,就已经被玉樨拉扯着退到了一边。 或许沈琚与萧晏有要事相商,两人移步去了沈琚的书房,余下的人便各自闲聊,沈幼青当真是很不习惯这样的场合,在裴家一向没有这些规矩,她也不需要遵守,但回到沈府这么长的时间,她还没有适应,就着实有些不应该了,虽然有这样自省的心,但实际上她并没有什么去改变的决心…… “刚才见了你父亲,为何如此冷淡?这不符合常情。” 早知道会有人这样质问她,只是没想到不是裴氏,不是自命甚高的沈幼芙,而是萧琅! 沈幼青可不打算在这种场合回答这问题,而且萧琅又有什么资格问她这个问题…… “世子爷,吃点点心吧。”沈幼青将一盘榛果放到他眼前儿。 萧琅一向在她这里自讨没趣,也懒得计较,只是拿起扇子在她头上敲了一下,便就不问了,拿起榛子来…… 沈幼青见他竟真的一个个剥起榛果来,不由得感到稀奇,他也去了护国寺陶冶身心了吗,不然怎么突然变得如此听话? 沈幼芙一直很乖巧的坐着,也一直没有说话,安静的好似换了一个人儿,直到瞥见那一抹俊拔的白色身影,她的目光才亮了亮。 “……王爷,这件事下官会慎重考虑,请王爷恕罪。” “沈大人言重了,于情,于礼,都该由沈大人做决定,本王又岂是不通情理之人。” 萧晏温和出声,微微弯腰一副谦逊的样子,这种感觉倒是很符合他一袭白衣的清雅,但他明明就不是那样的人啊;萧晏虽然并非狠戾之人,但也并非是肯屈人之下的人,但现在他这样子又是为了什么?堂堂王爷也有求到父亲的时候…… 但是不得不说,看到这一幕,沈幼青还是觉得有些过瘾…… 萧晏和沈琚从书房出来之后,只待了片刻便离开了。 沈幼青还在为之前他不辞而别的事感到恼火,因此也没有跟着众人一起去送他…… “小姐,听说宁王爷还没有王妃呢,不知道什么样的姑娘能配得上宁王爷。”玉樨在沈幼青面前念叨着。 “萧晏他有什么好?还不就是一个没媳妇的大汉……” 听到沈幼青这话,玉樨几乎羞红了脸,这娇羞的模样也没有维持很长时间,随即就又陷入了空想:“宁王爷俊朗无双,文韬武略,无论是哪家的小姐怕是都想嫁与王爷的,当初二小姐就——” 沈幼青轻咳一声,玉樨的话没能说下去,倒水递给她,又埋怨她的身体不好…… 沈幼青不以为意,推开了她递茶杯的手,笑吟吟的喊了一声:“二姐。” 玉樨这才后知后觉,放下茶杯,对来人喊了一声:“二小姐。” 沈幼青瞥了眼玉樨,不由嗤笑,她这没心没肺,是怎么活到现在的? “四妹对宁王有看法?” 沈幼青怔了怔,抬眼看过去,听上去,沈幼芙的语气不善。 【041章】 提醒 要说对宁王有看法,沈幼青一定没有,但这问题从沈幼芙的口中问出来,就有待商榷了。 沈幼芙很在意的样子,“四妹,你真的对宁王有看法?” 沈幼青没有忘记在别人口中听到的过往:沈幼芙曾被指给宁王。 “小妹对宁王爷自然是有看法了。”沈幼青故意一笑,余光中,沈幼芙的脸色微变,只是一瞬,便即刻消失,但沈幼青依然看到了。 “听说宁王已经二十有三,但他至今都没有纳妃,小妹在好奇这是为什么,难道宁王有什么……” “没有!”沈幼青的话还未说完,便被沈幼芙打断了。 沈幼青失笑,沈幼芙知道她要说什么吗,只是听了一半就如此坚决的否定,若说不是用情至深,她还真不知道该如何解释此刻沈幼芙的情绪了。 许是觉得自己的反应有些激烈,沈幼芙不自在的干笑一声,神色间带了些思索的表情,“宁王为人光风霁月,温润如玉,这是众所周知的事,一定没有四妹所说的——” “小妹所说的什么?”沈幼青笑着追问,明明是故意的,沈幼芙自然也知道,但无奈的就是她居然就这样被她摆了一道。 若她说出了什么,跟沈幼青可没半点关系。 “没什么,四妹,是二姐嘴快,你不用放在心上。”沈幼芙笑得有些生硬。 沈幼青不再刻意捉弄她,嘻嘻一笑,“小妹也没有要说什么,二姐也不用放在心上。” 说罢,沈幼青便走出花厅,正好沈琚送完萧晏回来,同李肃一边走一边说着话;每一次,沈幼青看见李肃,就会感觉背后的伤痕疼得厉害,下意识的就想躲起来…… 不料,沈幼芙追了上来,她的一声四妹便叫所有人听见了,李肃半眯着双眼看了过来。 李肃的眼睛是细长的丹凤眼,半眯起来显得很是严肃,像是在审判一般,沈幼青没有做亏心事都觉得有些难以招架。 “难民从沧州而来,而沧州正是小婿管辖之地,如今沧州的难民越来越多,小婿只能尽快赶过去。” “难民增多,也会令京畿之地人口增多,虽然可以以粥救济,但久而久之,这也不是个办法……也罢,你就先行过去吧。” “是,小婿遵命。” “……” 沈琚看了眼沈幼青,顿了一步,后又抬脚走进了花厅。 沈幼青又重新被拽了回去。 “四妹,你还没见过父亲,怎么就这样走了?” “父亲忙着和大姐夫说话,我想着就不要打扰他了。” 沈幼青对沈幼芙回答道,对沈幼芙,她着实感到奇怪,奇怪她为什么时时都在注意着自己…… 沈幼芙上前一步,拉住沈幼青的手,举止亲昵,看似关系亲近的样子。 “四妹,快些进去吧。” 沈幼青微微皱眉,她本能的排斥这种举动,但她却无法硬生生的甩开沈幼芙的手,只得被她挽着一起进去。 不知出于什么原因,沈琚并没有跟她多说什么,只时不时地与她对视一眼,没有过多的嘘寒问暖,也没有在诉说过往,一顿不算热闹的饭席吃过之后,沈幼青和沈琚的相见就这样结束。 这之后,沈幼青也并没有如愿的离开,不止是因为沈琚的突然回归,也因为裴氏的示好与解释,让她无法忽视她的情绪。 沈幼青事事都会同裴宁诉说,这些自然也不例外,裴宁原本就意属于此,见表妹打开心结,自然再高兴不过。 “姑母能跟你说这些,已实属不易。” 曾听母亲说过,姑母的性子最像祖父,而祖父的性子他也最是了解,因此他才会这般劝解表妹。 “表哥什么时候回去?” “明日。” “这么快?”沈幼青垂下眼眸,一副失落的模样,在众多兄弟姐妹中,她最是黏着裴宁,也最是舍不得他。 裴宁笑了笑,没有说话…… 跟裴宁一起离开沈府的还有李肃夫妻俩—— “四妹,能否借一步说话?” 沈幼青落在众人之后,就是为了避免被李肃看到,但没想到他居然主动过来找她…… 沈幼青不由自主的退后了一步,“李——姐夫,何事找我?” 李肃面无表情,看不出什么情绪。 沈幼青等着她开口,很久,也没有等到他说话,一时间她更加觉得古怪,不然,怎么会突然来找她呢…… “原来你是裴将军的外孙女!”李肃终于开口,语气中带了些恍然大悟的肯定。 “当时为什么没有跟我说?” 沈幼青没有反应,她甚至没有弄明白他问这句话的目的,但见他目光紧锁,只好回答道:“当时,我也不知道你是大姐的夫婿。” 李肃眼睛一眯,“那现在知道了,才会躲着我?” 沈幼青感觉到一丝威胁,扬起头来,她不需要怕他,她是沈琚的女儿,她没有道理怕他才对! “我为什么要躲着李校尉?当年是李校尉技不如人,又不是我……” 李肃冷笑一声,像是并没有在意沈幼青的揶揄,“以后若是真的回到了沈家,恐怕我们还会有更多的机会见面,四妹。” “我们是一家人,常常见面自然是应该的。”沈幼青不畏惧的回了一句。 “你和宁王什么关系?” 沈幼青心头一震,又听他继续道:“那日,不止是我一人受伤……四妹不是将宁王安置在仆人的住处?” 按理说,初九的住处甚少有人注意,且萧晏又是受伤行动不便之人,并没有人发现,可李肃呢,他如何知道? “魏王的属地靠近宁远城,宁远城又是裴将军直接辖领,近些年来,魏王一直忌惮裴将军的军威,无时无刻不在打压裴将军,这些,四妹知道吗?”李肃看似追问,实际上却并不打算看沈幼青的反应。 “魏王与宁王一直有所嫌隙,作为家人,我不得不提醒四妹一句,四妹与这样做是置裴将军于不顾。” 沈幼青暗暗惊讶,她倒是没有想到这些,表面上,魏王的势力是要大于宁王的,但以她的观察来看,萧晏从容淡定,这样的人要么与世无争,要么就是运筹帷幄。 很显然的,萧晏绝对属于第二种。 想的深远些,李肃所言的确有些道理,因为和萧晏的关系,可能会对外公造成威胁,可只要她避开萧晏,与他再无联系,也是完全可以消除这威胁的…… “多谢姐夫关心。宁王爷与父亲看起来也是交好,难道也需要避嫌吗?对外公和父亲来说,他们既然能做到如今的位置上,那么自然能够凭借自己的力量来守住,而与宁王……那并不是小妹能随意左右的。”沈幼青照实而说,神情间不慌不忙,少了之前的唯唯诺诺。 李肃盯着她看了许久,似乎心底各种情绪都翻腾了一遍,最终还是无言,拂袖而去。 沈幼青一阵长吁…… “小姐,大小姐和姑爷走了,您怎么……” “我怎么了?” “您好像很高兴!” 玉樨的话让沈幼青回过神来,偷偷看了眼走在前面的卢氏,又抬手弹了下玉樨的脑门。 “说这话的时候不会小点声吗?” 玉樨没躲开,揉着额头嘀咕道:“小姐,您刚刚一直没有说话,脸色又不好,奴婢还以为您生病了呢,现在看,您好的很呢……” 李肃走了,沈幼青的确轻松了不少,但他临走前说的话却叫她搁在了心里,不得不说,李肃还是和那个时候一样,一句话就可以令人心神不宁! 【ps:抱歉,更新那么不稳定,大家都吐槽作者吧。以后,还请大家继续支持o(n_n)o】 【042章】 赏荷 很长的一段时间,沈幼青都没有再见过沈琚,沈幼青也乐得自己慢慢适应。 宁园里,荷花悉数盛开,因为这荷花,沈幼芙倒是来的勤了。 沈幼芙喜欢荷花,尤其喜爱白荷,宁园池子里又都是白荷,所以沈幼芙几乎日日都要在池子边待上一会儿。 因着裴氏的话,沈幼青对沈幼芙产生了一种歉意,这种想法很奇怪,可每次再看到她都会有些可怜,因此,对她的一些有意无意的讽刺或敲打,沈幼青都装作不懂的样子,一段日子以来,倒也相安无事。 其实,沈幼青的宁园,不止是令沈幼芙来的勤,还有另外一人也常常出现在沈幼青的视线里;他是沈幼青避恐不及的人,但他偏偏就总时不时地来打搅沈幼青一番…… 萧晏,显然就是她尽力避开的人! 但往往都是事与愿违,碍着裴氏与齐王的关系,她和萧琅就注定会掺连在一起,而萧琅又和萧晏关系亲近,久而久之,也就演变成萧晏与她沈幼青的关系拉进了一些。 沈幼青一直回避开萧琅和萧晏叔侄,但真的在宁园,她也没有任何理由再避而不见;见了,她难受,不见,她又担心会对沈家造成什么影响,总之,倒霉的都是她。 在萧晏第十几次来到宁园的时候,沈幼青还不知道,她正在京城西街的一家古董店里。 “小姐,咱们已经转了五家店了,您到底有没有想好要送什么?” 玉樨的语气有些不耐烦,不要说她,就是连沈幼青自己都感到厌烦了,若不是萧琅给她出这个难题,她怎么会放着凉快舒适的家里不待,非要在这里热的汗流浃背来寻那个什么生辰大礼。 “小姐,要奴婢说您就随便挑一个不就得了,反正您跟宁王爷的关系也不是那么近……” 沈幼青冷冷的瞥了她一眼,“你以为我不想那么做?” 见沈幼青如刀的眼风,玉樨立即噤声。 不得不说,玉樨的话很中听,这种话从她的口中说出来,倒也稀奇,平时可没少听她吹捧宁王萧晏。 沈幼青心里暗暗打算,若是这家再寻不到她想要的,就打道回府。 “小姐,已经未时三刻了,咱们该回去了。” 经过玉樨的提醒,沈幼青才发现竟然已经出门将近五个时辰,随手拿起已经看了许久的一个物件,也没有讨价还价,就直接付了钱,拉着玉樨连忙奔出了古董店。 沈家有一条规矩,女眷出门时间不得超过五个时辰! “小姐,您不是说可以还还价的吗?”玉樨困惑的瞧着沈幼青随手拿着的一个物件,她没有看清是什么,但从卖价上也能知道是个贵重东西,但贵重东西就那么随手拿在手里,是不是不太好啊,起码应该用锦盒装起来才对嘛…… “不是送给宁王爷生辰礼吗?小姐怎么不仔细包起来?” 沈幼青瞥了她一眼道,“你哪儿那么多废话,赶紧走,回去晚了我只是抄写家训,你就得打板子了。” 玉樨登时瞪大了眼睛,原本磨蹭的步子立刻迈地大了。 “玉樨,你去跟守门人说说话,也叫他通融通融,我可不想再抄家训了……你也不想挨板子吧!” 沈家门禁,不是按最晚时间,而是出门的时间长短,一切都掌握在守门人的手上,就连主子也须得遵循;若是超了时间,丫鬟仆役挨板子,主子则是罚抄家训或是禁足之类。 玉樨跟那守门的婆子关系不错,那婆子将沈幼青出门的时间缩短了一些,这样沈幼青便放了心。 “其实,就算小姐回来的晚了,夫人也不会罚你抄家训的,顶多就是训你两句罢了。”玉樨有意的说了一句,这两天她感觉夫人和小姐之间的关系似乎好了很多,夫人不再总是对着小姐叹气,而小姐也不再像之前那样说一句顶一句了。 “我娘罚不罚是一回事,我有没有遵守家规又是另一回事,这个道理你都不懂?”沈幼青斜睨了一眼,完全不提她回来晚了的事实。 玉樨顺口就回道:“您本来就没有遵守家规……” 沈幼青一眼扫过去,不想玉樨根本没看到,也并没有做出任何反应。 “玉樨,有没有人教过你,不要跟正在着急的人讲道理?” “没有。” 沈幼青无可奈何的摇摇头,掂了掂手里的物件,急急朝宁园走去。 宁园里,沈幼芙在池子边赏荷,遥遥看见不远处隐约走来一道身影便叫了贴身丫鬟来,“你看看是不是四小姐回来了?” “奴婢看了,不是四小姐,是……” “是谁?”沈幼芙秀眉微蹙,她的丫鬟什么时候变得这么吞吐了。 见沈幼芙沉了脸,小丫鬟立马回道:“是,宁王爷。” 沈幼芙脸上一喜,仔细的看过去,果然是萧晏,她回头问那丫鬟,“碧玉,我今日看起来怎么样?” “小姐每日都好看,今日脸色又红润,自然是最美的。” 听了碧玉的话,沈幼芙满意的笑了笑,抬脚向着萧晏走了去。 “给王爷请安!” 萧晏本只想在蒙蒙雨雾中散散步,不曾想竟然不知不觉的就走到了沈府,然后就鬼使神差的走进了宁园…… 见是沈幼芙,他先是一怔,这里是四小姐的园子吧。 “王爷也是来这里欣赏荷花吧。” 沈幼芙再次开口,萧晏才道:“哦,原来二小姐也是为了这一池芙蓉而来。” 沈幼芙低头一笑。 沈幼青跨进宁园的时候,就看到她二姐沈幼芙一脸娇羞的模样…… “玉樨,我二姐是不是很喜欢萧晏?”沈幼青把东西交到玉樨的手中,又轻声嘀咕了一句。 玉樨自然也是看到了二小姐和宁王在一起的场景,听见自家小姐的问题,不禁头疼,真不知道她家小姐在意的是什么? “二小姐自小就仰慕宁王爷,而且曾经差点就成为了王妃,这么多年,自然割舍不下了……小姐,咱们还要进去吗?” 其实她更想问的是从哪里走进去。 沈幼青抬脚向前,“当然要进去了,难道为了给他们腾地儿,咱就在这里傻等着?” “……” “玉樨,你先回去把这个东西放起来。” 沈幼青指了指一旁的小道,推着玉樨往那边走,自己则往水池边走去。 【ps:作者更新不稳定,向大家道歉,晚上还有一章o(n_n)o】 【043章】 三人 还未走近,沈幼青便被随风飘来的香气惹得打了一个喷嚏。 那是很香的一股味道,她从来不曾闻到过,萧晏以往从不佩戴香包,显然这香味是出自沈幼芙的身上。 沈幼青顿了脚步,待鼻尖的痒渐渐消退,才又走了过去。 “四妹回来了?”沈幼芙眼尖,先是看到了沈幼青,往前走了一步笑眼弯弯的看着她。 在某个角度看来,沈幼芙和萧晏紧挨在一起,看上去很亲密,原本沈幼青也并未感觉出什么,但沈幼芙那别有深意的笑容让她不得不多想了一点…… 看着沈幼芙如花的笑颜沈幼青不屑的摇头而笑,沈幼芙这是在向她炫耀什么? 炫耀她还可以跟萧晏站在一起?还是炫耀她和萧晏是天生一对…… 沈幼青的思绪猛然停住,沈幼芙如何炫耀跟她有什么关系,她想这些乱七八糟的东西做什么。 沈幼青走近了才发现,萧晏和沈幼芙看向她的目光有些怪异,低头一看,才发现自己裙摆之上有一片墨迹。她的脸微微发烫,今日去古董店的时候,玉樨不小心打翻了店家的一方砚台,偏偏那砚台里是刚刚磨好的墨,最后害得她赔了不少钱给那老板。 想到这儿,她心里还有些来气…… “不知王爷驾到,还请王爷恕罪。”沈幼青侧身行礼,抬眼见萧晏的目光不曾移开,感到羞赧。 “二姐,小妹先去换身衣服……王爷,失礼了。”说完便匆匆离开。 进了房间,玉樨早已准备好一件衣裳等着,沈幼青嗔了她一眼,倒还知道给她准备衣裳。 “小姐,王爷又来赏荷了?” 玉樨一面帮沈幼青穿衣,一面又打听道,沈幼青也没有觉得不妥,若是她不问,可能才是真的不妥。 “来就来吧,他是王爷,有谁能阻止,荷花败了之后也就消停了。”沈幼青淡淡的往窗外看了一眼,这扇雕花小窗可以看到外面池边的一方亭子,而此时沈幼芙与萧晏正走进亭子里。 “可是小姐,您不觉得宁王爷来的太勤了吗?除了昨天,五天之内,宁王爷来咱们宁园四次呀……” 沈幼青打断了她的唠叨,“你不是说宁王长得好看吗,这下可以让你好好看看,你倒不喜欢了?” 玉樨倒吸一口气,一副受到惊吓的样子,吃惊的看了沈幼青许久,说不出话来。 “好了吗?”感觉到玉樨的动作停下来,沈幼青便走出了内室。 宁园池子里的荷花大多是名贵品种,当初沈琚费尽心思从盛产荷花的芙蓉镇带回来是,还因为该养在哪里而苦恼了很久,不知为何,最终却养在了这池子里,而当时这池子所在也并不是宁园…… “去做些你拿手的点心来。” 吩咐完玉樨,沈幼青便朝亭子走去,没几步突然扬声道:“二姐小心!” 沈幼芙原本站在高台边,却突然倒向了水池,幸好萧晏拦腰抱住,将她救了下来。 “二姐,怎么这么不小心啊?”沈幼青把她拽离开高台,“你说建造这亭子的人为什么非要留下这个高台,也不弄个护栏……” 沈幼青站在离高台很远的亭子中心,踮起脚尖望了望幽幽的水,心下一哆嗦,恨不得再离远些。 沈幼芙拍了拍沈幼青的手,似是安抚:“好了好了,是我不小心,你就莫要怪罪不知情的人了。” 沈幼青一愣,她和沈幼芙原本就是这么亲近的关系吗…… 看见沈幼芙目光楚楚的望着萧晏,沈幼青立刻明了,这姑娘原来是想搏心上人的关心…… “二姐你可吓死我了,要是再掉下去可怎么办啊。”沈幼青倒了杯水递给她,轻轻一笑,“上次你落水就大病一场呢,现在虽说是夏天,可若是感了风寒才最是难过呢……” 沈幼芙的脸色僵了僵,见沈幼青望着自己,才笑道:“多谢四妹关心了。” 原本对这个妹妹并没有什么过多的感觉,只是觉得多了一个妹妹而已,但自从那日秦贵人在长春园宴客,看到沈幼青与萧晏在亭子里见面,那之后,她便感到这个妹妹似乎会给她带来困扰。 也是那时起,她开始意识到沈幼青跟她的差距:沈幼青年龄虽是最小但却是唯一的嫡长女,她只是一个庶女;沈幼青生活的无拘无束,性子也是天真单纯,而她,却是自幼便学习女训女德,行为处事都必须做到规范! 她喜欢萧晏,即使做不成她的王妃,她也不愿意任何其他人成为宁王妃…… 因为萧晏的允许,沈幼青和沈幼芙说说笑笑,萧晏也只是偶尔的回应或询问一句,却一直面无表情,看不出他的心情。 “玉樨来了,她做的点心可好吃了,今日既然来了,就特意请王爷和二姐品尝。玉樨,快点过来……” 沈幼青大老远的就看见玉樨提着食盒走过来,步子很缓。 玉樨听见沈幼青的催促,只得快跑着来到了亭中。 “小姐,奴婢已经尽快赶过来了,您还催……” “咳咳——”沈幼青险些被含在水里的呛到,玉樨是专门来跟她作对的吧,在外人面前还敢跟她犟嘴,一点面子也不留。 玉樨意识到自己失言,立刻弯腰退到一边,噤声。 “这是用荷花做的糕点,是道时令小点,味道清甜可口,香而不腻,希望宁王和二姐喜欢。” 沈幼青这边话刚刚说完,外面就传来了一阵笑声。 “这里好不热闹啊……” 【ps:这一章字数很少,大家不要嫌弃哦o(n_n)o】 【044章】 亲事 沈幼青能够轻易的闻到来人身上散发出的脂粉香气,虽然相比之前浅淡了许多。 萧琅总会出现在有萧晏的场合中,不知是他自找的还是太倒霉。 在看见萧晏的一瞬间,他的脚步就踟蹰了,萧晏的目光一扫过来,他的腿就禁不住打弯儿,从小到大,他天不怕地不怕,独独对这个只大他七岁的叔叔却是怕的不行。 沈幼青知道萧琅的死穴,便刻意扬声喊道:“世子爷来的真是巧,正赶上试玉樨的点心。” 萧琅有两大软肋早早的就被沈幼青知晓,一是萧晏,二就是贪吃。 如今萧晏也在美食也在,萧琅迟疑了片刻,抬脚过来,沈幼青露出一抹意料之中的笑容。 “世子爷可是跟母亲请过安了?” “那是自然,我不似某人那样对长辈无礼。” 萧琅说出的话带着讽刺,沈幼青不禁一笑,看来他倒是真的跟裴氏很亲。 萧琅是齐王萧显的长子,从小到大就要风得风要雨得雨,礼数家教什么都早就被他抛到了一边,但在同裴氏相处之时,似乎变得大不一样。不同于对齐王的敷衍与散漫,也不同于对萧晏的敬畏与不甘,他对裴氏是当真的尊敬。 以往沈幼青总以为他是为了不挨骂才如此的,可前些天她才从裴氏口中得知,萧琅也是个可怜孩子。 萧琅出生时就没了娘,齐王又是一个粗犷的性子,根本不懂得如何管教儿子,这才令萧琅长成了如今这幅吊儿郎当的纨绔模样。 …… “沈幼青,你又走神?” 见沈幼青一副老实挨骂的样子,萧琅顿时气不打一处来,原本要说的话也全都卡在嘴边,说不出口。 不知为何,沈幼芙突然笑了起来,因此,找不着什么话可说的沈幼青也随声一笑。 萧琅看得莫名其妙,对沈幼芙怒目而视,“我在同幼青表妹说话,你为何发笑?” 沈幼芙的脸色瞬间僵了下来,放在腿上的双手慢慢握紧,望向萧晏的眼神有了一些些的希冀和求助。 萧琅为了彰显与沈幼青的关系,直接揽上了她的肩膀,挑衅一般的眼神,却不知在看谁…… 沈幼青感到难看,推搡了萧琅一把,“世子爷,你胡说什么她是我二姐!” “那也不能嘲笑本世子。” “够了!” 一声低喝,令亭子里安静下来,沈幼青还是将萧琅的手推开,而萧琅也立刻规规矩矩的站立,谁让他偏偏怕这个十七叔呢…… “萧琅,是想挨揍吗?” 萧晏站起身来,看起来似乎没了兴致,在萧琅的脸上注视了好一会儿,又道:“沈二小姐,本王代替侄儿给你赔个不是……” 沈幼芙脸颊微红,望着为她出头的萧晏,刚想说些什么,却见他并未看着自己,而是对着沈幼青。 “沈姑娘,今日多有打扰,告辞!” “王爷慢走。” 沈幼青巴不得他快些离开,只是抬眼间看到他的眼神着实有些奇怪。 萧晏离开,沈幼青终于松了口气,但萧琅还呆愣愣的站在那儿,像是被人下了咒一样,便朝他的后膝盖踢了一脚。 “你还不跟上去,真想挨揍啊?” 萧琅一阵吃痛,转眼见沈幼青一副风轻云淡的表情,更是气郁,奈何他又不能对她怎么样,终是拂袖而去。 “二姐,吃点心吧。” 沈幼青没有理会萧琅临走前那怨憎的眼神,把一整盘点心都推到沈幼芙的跟前儿。 沈幼芙有些失神,拿起一块点心却并未往嘴边送。 沈幼青在旁边看着,不禁扶额叹气,她这位二姐不是很淡定很淑女的吗,怎么还会像现在这般失态。 不得不说,萧晏对她的影响果然很大…… 半晌,沈幼芙终于收回近似痴迷的目光,跟沈幼青道:“四妹,时间不早了,我先走了。” “对了,四妹,我刚才是母亲那里过来的,临来之前,我听见父亲跟母亲说起了你的亲事……” 沈幼芙起身,走出亭子之际,又道:“仔细的我也没听清,恐怕就在近些日子了,二姐这里先恭喜四妹了。” 沈幼芙微微一笑,看见沈幼青呆滞的眼神之后,这才离去。 沈幼芙的语气有些古怪,听起来她的亲事似乎不是什么好事,但也不至于让沈幼芙如此幸灾乐祸吧…… “小姐,你要成亲了?”玉樨明显很兴奋,沈幼芙刚走,她就凑了上来。 “我要死了!” “……” 一连几日,沈幼芙和萧晏都没有再过来,沈幼青终于清净了不少,可脑海中却始终出现沈幼芙那怪异的笑容,还有她的“亲事”那件事儿。 但是,思来想去她都没有个头绪,而裴氏也并未和她说过什么,一切也都十分平常,她本就不是一个喜欢深思的人,便就不再多想。 沈幼芙的亲事倒是越来越近,因着平安侯府世子深得秦贵人的喜欢,是以商讨婚事事宜便都从侯府挪到了宫中,奇怪的是原本是沈幼芙的婚事,同沈幼青一点都不相干,可裴氏却带了她过去…… 一场暴雨过后,长春园的海棠几乎落尽,洗去了尘土的味道,味道虽不浓郁依旧,却也还是存有一丝清香。 “青儿,若是觉得无聊,就去御花园里走走吧,待会儿娘过去找你。” 听了裴氏的话,沈幼青乖巧的走去了御花园。按道理说卢氏是沈幼芙的亲生母亲,也应该随裴氏一起来商量婚事,但卢氏却并未过来,这其中必然也有沈幼芙的意思。 卢氏亲切温和,只是性子太过柔弱,不喜与人计较,因此,对于从小就待在嫡母身边的沈幼芙来说,对亲生母亲反倒没有过多的感情,卢氏却也不说,只远远的看着…… 沈幼青由一个小宫女领着到了御花园,还未走近,便听那宫女道:“沈四小姐,前面就是御花园了,那边是长安宫,今日皇上在那里宴请新科状元,还请四小姐只在御花园里游赏就好,莫要惊扰了皇上。” 沈幼青看过去,长安宫距离御花园很远,她就是再怎么游赏也游不到那里去吧…… 【045章】 状元 时值盛夏,御花园中各种花尽数绽放,走在其中,沈幼青便闻到不同的花香,十分醉人。 御花园里的花树大多都是名贵品种,所以盛开时香味更浓,只是这花香闻得久了,便再闻不到其他味道,是以身后走来身携酒香的一人,她也没有注意到。 “沈……沈姑娘?” 身侧传来略显吃惊的声音,沈幼青转眼看去,也着实吃了一惊。 “李公子?” 居然是青沙镇的李秀才! “沈姑娘还记得在下……”他走近沈幼青,目光微微闪烁,脸色也泛了红。 两人对视了一瞬,沈幼青才反应过来,“李公子为何在……你就是新科状元?” 沈幼青看着他走过来的路,可不就是长安宫的方向,且刚才入宫之时便听见宫女谈论新科状元便是李姓…… “恭喜。”沈幼青微笑,当日羞于开口腼腆内敛的李仲齐在今日成为了新科状元,她这个曾多次受他惠顾的店家又如何不惊喜。 只是,除了这句恭喜她似乎找不到其他话的话,李仲齐本就是个不喜说话的又害羞的,她也怕自己说出的话又令他感到不适,索性就没有在再开口。 李仲齐再次憨笑,“沈姑娘,真没想到还能再遇到你,对了,你送给我的香囊还在,只是不知是不是时间长了,失了味道……” 说着李仲齐就拿出了一只香囊,沈幼青依稀记得,那是为了庆贺花容堂开张一个月,她和莲姑熬夜缝制出的香囊,上面绣有精致的木槿花枝,这样的香包她和莲姑一共做了一百个,几乎每一个街坊都送了一个。 沈幼青拿过了那香包,将里面的花枝花叶全数倒了出去,已经近一年了,这普通的香包自然早已没了香味;按理说香包佩戴了一年布袋早该破旧,但李仲齐的这一只却崭然如新,连木槿花都绣线都不曾磨损。 “这只香囊我一直随身携带,只因是……”李仲齐抬眼看了看专心于那只香囊的沈幼青,暗暗一顿,又继续道:“它的造型很精致,加上我又最喜这花儿,便一直贴身放着。” “哦,原来如此,李公子真是有心了,难怪这只香包还能如此精巧。”沈幼青浅笑说道,一面又将倒净的香包重新折好,却并未还给李仲齐。 “我回去之后重新装上香料,再给李公子送去,不知李公子住在何处?”沈幼青完全没有在意李仲齐的新身份,只如当时在青沙镇一般与他交谈。 “我暂时就住在京城西郊的夫子楼。”李仲齐微微一愣,本想询问沈幼青的住处,但转念一想,又生怕她感到轻浮,便拱手道:“沈姑娘可是知道夫子楼?那里是专门让我们这些读书人应试前后居住的地方……” “我知道。”见李仲齐着急的说明夫子楼的位置,沈幼青感到好笑,“我去过那里的。” 沈幼青这样一说,李仲齐才不再着急,抬眼看到沈幼青眉眼间动人的微笑,脸上又是一红,突然想到刚刚在长安宫听到的话,再看向沈幼青,便感到一阵为难…… “李公子,不,应该叫状元爷了。”沈幼青俏皮一笑,继续道:“状元爷该回去了,有人来寻你了。” 李仲齐回头一看,果然,圣上身边的内侍公公快步走了过来。 “沈姑娘,日后……咱们,可还能再见?”李仲齐涨红了脸,才将一句话完整的说出来。 “自然是可以的,我还要给你送香包不是?” 李仲齐走后,沈幼青才想起莲姑跟她说过的话,不禁暗恼,她居然给忘了…… 一转眼,一抹惹眼的红出现在眼前。 “见过王爷。”沈幼青忙行礼,心下却纳闷这萧晏为何爷也这里,或者说他怎么又在自己面前出现了…… 沈幼青只顾着在心中思索,是以没有看到萧晏若有所思的目光。 半晌,萧晏的目光才从远处的长安宫收回来,清冷的开口:“新科状元是沈姑娘的朋友,本王倒是不知道。” 察觉到萧晏不同寻常的语气,沈幼青感到一丝不适,她似乎没有必要听他不咸不淡的话。 “王爷居然也会偷听别人讲话,小女子倒也不知道!”沈幼青头一次的将萧晏的话反驳回去。 沈幼青双眉微微蹙起,明显透露着不满,萧晏却是一笑,早在宁远城的时候,他就知道她不是一个逆来顺受的人,只是没想到她可以忍这么长时间,不急不躁…… “沈姑娘,本王并非有意偷听,只是刚好经过,来不及避开。”萧晏解释道。 沈幼青低头撇嘴,不做计较。 “那是小女子多心了,请王爷见谅。”沈幼青嘴不由心的回了一句。 萧晏确实真的只是路过,相顾无言之下,他便朝着长安宫那里去了,而沈幼青也再无赏花的心思,正巧玉玉樨寻过来…… “小姐,夫人让您过去呢。” 沈幼青理了理衣衫,走出御花园,玉樨回头看了一眼,觉得疑惑,“小姐,刚才那是宁王吧,宁王怎么……” “玉樨,二姐的亲事可是定下来了?”沈幼青急忙打断她的话,身边跟着一个多嘴的丫头,她活的也真是累。 玉樨果然也抛下了那话题,回道:“奴婢在旁边听着像是定下来了,说是十月初七是个好日子,大概二小姐和候府姑爷的婚事就在那天办了,听说那天福月公主也一起成亲呢。” “对了,奴婢还听夫人说有人向老爷提亲了,是小姐你。” 沈幼青脚下一个趔趄,差点摔倒。 “我?” 玉樨点头,回想道:“恩,是奴婢听见夫人亲口说的,只是,不知道是跟谁说的……” 沈幼青感到头晕,忍不住皱眉,不知不觉中,沈琚居然已经在安排她的亲事了,前几日沈幼芙跟她说的竟是真的! “那人是谁?” 沈幼青语气带了些怒意,玉樨一时没有反应过来。 “跟父亲提亲的人是谁?” 玉樨摇头道:“奴婢不知道,夫人只说了有人提亲的事,没有说其他的。小姐……你打算逃婚?” 沈幼青没理她,加快了脚步往长春园走去。 【046章】 大礼 沈幼青赶到长春园时,长辈还在商量沈幼芙的亲事,沈幼芙不在,而秦贵人的身边倒是坐了一个年轻男子。 “这是四小姐吧。” 沈幼青走近,只是没想到开口的不是秦贵人,却是那陌生男子。 沈幼青和裴氏同时皱起了眉。 “这是平安侯世子,青儿,见礼吧。”裴氏淡淡道,沈幼青屈身上前,依照裴氏的吩咐行了一礼。 秦贵人掩嘴而笑,似是看出沈幼青百般的不情愿,沈幼青自然不会感到舒服,但在秦贵人眼前儿,也不好再说什么,平安侯世子不仅是她二姐的未婚夫,同时也是秦贵人的亲外甥。 沈幼青乖乖地在裴氏身边坐了下来,裴氏也刻意的将沈幼青挡住,随即又回头跟秦贵人道:“娘娘,天色也不早了,我们也该回去了。” 秦贵人双眼微合,目光审视般的看着沈幼青,突然开口道:“四小姐竟是比上回见到的那一次更标致了。” 裴氏并未感到欣慰,只得以淡笑处之,“娘娘谬赞,青儿这丫头是个乖张性子,怕是经娘娘如此一夸,她都不知道东西南北了。” “夫人谦虚了,依我看,四小姐非但不乖张,而且还很安分乖巧,尤其是那一双眼晴,很是灵慧呢。” “多谢娘娘夸奖。”秦贵人目光带笑地望着沈幼青,裴氏也说不出其它话,唯有陪着一笑。 一席客套话说下来,沈幼青直听的心中感到郁郁不乐,难怪舅母会说京城大家中的妇人都有着七巧玲珑心,裴氏就不说了,就只看秦贵人那一副笑意盈盈的表面功夫,都让她觉得心累了。 又说了好一会儿,沈幼青才得以跟裴氏走出长春园…… 目送裴氏母女离开,秦贵人便对外甥道:“炎儿,今日你太莽撞了。” “姨母教训的是。”郑炎虚心认错。 秦贵人轻轻颌首,示意他坐下,“你也是要成亲的人了,一定要收收性子,那沈家二小姐虽是庶女,可自小就由裴氏教管,也算是半个嫡女,裴氏与齐王交好,那四小姐又……总之,沈家这位小姐配你,你不算吃亏。” “这些侄儿自然是晓得的,但侄儿以为二小姐实在是不……”郑炎想起沈二小姐那种一本正经的样子,就感到头痛…… “炎儿,她是你即将过门的正妻,即使与你心意不合,你也无需太在意,她的心气儿是有些高,但像她这样的庶女,最是在乎自己的名声,出嫁从夫的道理她是知道的,将来她嫁进了侯府,孰轻孰重,你还怕她分不清吗?” “是,侄儿谨记姨母教诲……” 沈幼青和裴氏离开长春园,正巧在御花园看见了沈幼芙,本想直接就出宫回府,只是偏偏沈幼芙的那位未婚夫和秦贵人,不知为何赶了过来。 同行的还有去而复返的李仲齐,而秦贵人的身边还跟着一个少女,而在他们很远的后面,竟还有人尾随…… “是宁王爷。” 沈幼青听到沈幼芙略显惊喜的声音,对沈幼芙如此眼力,她感到佩服,距离这么远,她居然也能一眼就忍认出萧晏来,而且中间还隔了这么一群人。 沈幼芙的惊呼,裴氏显然也听到了,她目光微沉,“芙儿,注意分寸。” “是,母亲恕罪,女儿知错了。”沈幼芙低头认错,脸色羞红,目光闪烁的望着迎面走来的秦贵人他们。 “原来还没有出宫啊。”秦贵人笑呵呵的走过来,刚刚站定,便吩咐身后的宫女道:“把东西拿来!” 话落,秦贵人身后那俏丽的宫女便将一只雕花锦盒呈到沈幼芙的面前。 沈幼青不禁暗叹,宫里的东西果真奢侈,连只盒子都是上好的香木。 “这是北边小国进贡的血玉,本宫特意命人雕刻了‘鱼戏莲’的图案,本宫可是听说炎儿说,二小姐最是喜欢荷花呢。” 沈幼芙顿时愣住,良久,她屈身行礼:“娘娘,这礼太贵重了,小女万万受不起啊。” 秦贵人浅笑,丝毫不在意那块价值连城的玉,“瞧你这丫头,什么受不受得起,咱们就快是一家人了,我这个做姨母的还不能送你一点东西?我那姐姐走的早,我可是把炎儿当成儿子一样的……” 秦贵人的话似乎没有说完,只是她却停了下来,没有再继续往下说。 沈幼青一直处于震惊中,那血玉可是好东西,血玉产自北国冰山之中,是以十分稀有,一般而言普通人家根本就见不到血玉,就三算是达官显贵也不一定有幸得见。 通身红的似血,表面如凝脂一般,细腻温润,而秦贵人的这一块,玉心又是少有的清澈透亮,着实是玉中的极品。 沈幼青之后一直没有注意他们说了什么,她一直都在观察‘躲’在后面的宁王萧晏,看起来他似乎并不打算在众人面前出现。 待郑炎和秦贵人一行人离开之后,沈幼青下意识的往萧晏藏身的玉兰树后面看过去,不巧正碰上萧晏的目光…… “芙儿,青儿,咱们走了。” 听见裴氏的话,沈幼青便跟上去,去见萧晏十分诡异的露出笑容,带着些故意,沈幼青立刻向沈幼芙看过去,果不其然,沈幼芙的眼神有些受伤,见沈幼青回头,一瞬间便别开了脸。 萧晏负手,朝着沈幼青而来,沈幼青瞪起眼来,萧晏倒是停下了脚步,可不一会儿,他就又抬了脚,沈幼青气不过,朝他吐了舌头,转身催促着裴氏快走…… “娘,二姐,天色不早了,咱们快回去吧。” 沈幼芙倒是没说什么,只是那恋恋不舍的目光却是叫沈幼青有些不忍,让她突然有了一种做了坏事的感觉。 “二姐,你收下秦贵人的大礼了?” 沈幼芙心不在焉的应了一声。 一直出了宫门,沈幼芙都没有说过一句话,萧晏当真是害人不浅…… “初九?” 玉樨惊疑的喊道。 一转眼,初九便出现在了眼前,行了礼之后,便径直走向了沈幼青。 “小姐,裴老将军来了京城。” “外公?”沈幼青震惊,也有些奇怪初九为何单独告诉她这个消息。 【047章】 霍府 裴远回了京,却并未直接去沈府,却是待在了一个沈幼青怎么想也想不到的地方。 马车停下后,沈幼青掀开帘子往外看去,周遭的景色十分陌生,连玉樨也开始叫嚷:“初九,你把我们带到什么地方了?” “霍府?”沈幼青跳下马车,面前出现一座宅院,看着匾额上的题字,她脑子里一瞬间想到了霍英,没等她开口询问,熟悉的声音便从大霍府大门里传出来—— “咳咳!看来这么长时间不见,乖孙女儿的眼力和脑子都不好用了,霍英,有机会你可得替老夫好好教这丫头才行。”” “是,晚辈遵命。” 听着裴远和霍英那一老一少一唱一和的对话,沈幼青面子上挂不住,拉起一旁的初九将他推了出去,自己则躲在后面。 “来京城数日,倒是懂得害羞了……”裴远毫不在意他那外孙女的尴尬处境,笑声比之前更大。 霍英尽管保持着良好的涵养,只是第一次见到沈四小姐委屈的模样,他倒是有些稀奇。 “师父,进去吧。” 沈幼青也并非是真的扭捏,只感到有些疑惑一时不知该如何反应,听见霍英对裴远的称呼,沈幼青更加奇怪,霍英怎么变成了外公的徒弟? 进了霍府,沈幼青还有些迷糊,玉樨在耳边的唠叨她也没听清。 “四小姐看起来似乎不愿意踏入寒舍。”霍英故意慢了步子。 沈幼青漫不经心的应了一声,转眼看到霍英颇为探究的目光,便四下打量了一圈,道:“霍大人的宅院远离城区,依山伴水,格局精致秀丽,犹如置身山水画中,又怎么会有人不愿踏入……霍大人,还是好生看路吧。” 霍英听的入神,几乎是侧身而行,没注意脚下的石头,打了一个趔趄,险些摔倒,沈幼青打趣般的提醒了一句,他这才目视前方,与沈幼青并肩而行。 走至中庭,沈幼青才来得及询问霍英,“霍大人为何突然成为了我外公的徒弟?霍大人之前从未提起过……” 霍英不紧不慢的走着,穿过天井下的小路,才回答沈幼青的问题,“四小姐从未问过,本官为何要说?霍将军也并不希望别人知道这件事。” 武将出身的霍英在担任刑部侍郎之前,的确曾是随军出征的将官,他居然师从外公;关键他是跟在魏王身边的人,而魏王则对外公十分忌惮,甚至想要削弱外公的兵权…… 但外公并不是糊涂之人,又怎么会轻易跟魏王的人交好? 跟外公交谈了一阵子,沈幼青才知道霍英并无朝堂之争,而那日在护国寺里与魏王见面也不过是不得已,但尽管霍英与外公都这样说,沈幼青还是对霍英亲近不起来。 只是聊了一会儿家常,沈幼青便被外公赶出来了,陪着她一起赶出来的还有霍英。 “四小姐,似乎不相信本官。” “那就得看霍大人到底值不值得相信了,我外公虽然不是老糊涂,可他向来没有什么复杂心思,可保不准会一时看不清楚。” 霍英无奈的苦笑,并未言语。 沈幼青也突觉自己说话太过直白,一时也同样无语…… “那棵是……桂花树?”玉樨忽然指着墙角养荷花的水缸旁边的一棵树,面露惊喜。 霍英微笑着点头,“不错,那棵正是桂花树。” 玉樨似乎更加喜悦,拍手叫好:“没想到在这里还能见到桂花树,小姐,你不知道,奴婢小的时候家里就种了一棵桂花树,但自从我娘去世后,我和初九来了沈府,就再也没有见过桂花树了……” 沈幼青见她伤感,刚要安慰她几句,转而却听见她道:“桂花酿最好喝了,用桂花蜜做出的点心也甜而不腻,很好吃呢。” 沈幼青:“……” “若是需要桂花,大可以等花开时来采摘,本官也想尝尝桂花酿。” 霍英倒是很慷慨,玉樨就差千恩万谢了,沈幼青狠狠地剜了她一眼,大步朝前走去。 裴远中从正厅走出来,头发虽已花白,可走起路里疾步如风,步伐稳健,依旧是虎虎生威的大将军,好在他没有听到自己刚才说他坏话,沈幼青心里暗道。 初九上前一步,拱手道,“将军可是要去宫中面圣?” 裴远点头,又警告性的看了眼沈幼青,仿佛她随时可能惹祸一般…… “师父,我也一起走吧。”霍英突然开口告辞,临走前目光在沈幼青的脸上打量了一圈,沈幼青原本还在为外公的警示而嘀咕,听到愕然,看起来怎么那么像是她把人赶走了? “小姐,霍大人又不是坏人,您干嘛总是这样啊?” 玉樨替霍英说话,沈幼青感到一阵郁闷,“人家才给了你一点好处,你就给我倒戈了,你可真是个好丫鬟。” “奴婢可不是那样的人,奴婢只是实话实说。” “你还顶嘴?” “奴婢不说了便是,其实霍大人就是挺不错的。” “……” 回到沈府之时,天已经黑了,沈幼青去跟老夫人请了安,回宁园的路上碰见了沈幼芙,因此,又被拖着去了她那里。 沈幼芙的房屋她倒是第一次过来,之前她都是住在玉园里裴氏旁边的房间,跟沈幼青的高调相比她的房间算是很朴素简单了,不知是因为离家太久,房间里的摆设大多有些破旧,但依稀都能看得出来,原本那些摆设都是最好的,比起裴氏屋里的都不差。 沈幼芙本是要嫁给萧晏做宁王妃的,只可惜…… “四妹,喝茶。” 沈幼青直觉她有话要说,沈幼芙和李肃一样,随便抛出一句话就能让人感到不舒服感到介意,这一点从上一次的谈话中,她就已经了解到了。 “听说有人向四妹提亲了。” “这个,二姐上次不是已经告诉小妹了嘛,不过不是向我,而是向父亲。” “……”沈幼芙先是一愣,突然又笑了:“四妹这话太有意思了,向父亲提亲那是自然,可为的还不就是你啊!” 沈幼青一板一眼道:“我不知道怎么回事,除了二姐,还没有人跟我说过……二姐,你觉得那人会是谁?” “这……”沈幼芙思索片刻,面露难色,“这二姐猜不出来,想来是哪一家的公子吧,总之,父亲定不会委屈了四妹的。” …… 沈幼芙目光带笑,只等沈幼青出了门儿,才暗暗念道:是谁都好,只要不是…… 【048章】 感伤 第二日,沈幼青被叫去了花厅,这大概是沈琚回来之后,第一次召集家人一起吃饭。 沈榆也在,沈幼芙也在,按照老夫人的话来说:一家人这才算真正到齐了。 对沈幼青和裴氏而言,这一天却不是好日子,饭桌上的菜肴香味诱人,可沈幼青却味同嚼蜡。 沈家讲究食不言寝不语,一顿饭下来,花厅里安静异常,只时不时听见勺箸碰撞而发出的轻响;直至饭毕,众人一起喝茶时开始闲聊,才有了细碎的声音。 沈琚端起茶杯,突然开口道:“昨日里,皇上赏了几匹云锦缎子,玉娘,你看着把它们分下去,给青儿他们做些衣裳,另外再给二弟家送去几匹。” “大爷,这些事……就交给妹妹去做吧。”裴氏的目光朝卢氏那边看了看,淡淡的说道,脸上虽看不出悲喜,可声音中却带了些恹恹的情绪。 沈琚面色一愣,看向了裴氏,见她神色悲伤,心下了然,眉头禁不住皱起。 “也好,就这样办吧。”沈琚微微叹了口气,将茶杯放下,又继续道:“玉娘,南湖苑里的景色正好,不如明日咱们过去看看,可好?” 在沈幼青看来听来,沈琚几乎是在哄着裴氏,而裴氏依然不领情,没有说什么,面无表情的转身向老夫人告了礼,便径直走出了花厅。 沈幼青暗暗地观察着沈琚的表情,他的表情并无怒色,相反倒是有几分伤感,想来是裴氏的情绪影响了他。 “婉仪,这些天就麻烦你帮着分担一些了。”沈琚和卢氏说道,转即看向起身的沈幼青,“青儿,先去陪陪你娘,如果有空的话来书房一趟,我有事情要告诉你。” “父亲,女儿——”沈幼青大致也能想出沈琚要和他说什么,可现在却不是讨论这些的时候,也如裴氏一般跟老夫人告退,走出花厅去。 “祖母,您?” 沈幼青没走两步,就见老夫人也跟着出来了。 “咱们一起走,去大哥儿那里坐坐。”老夫人慈眉善目,温和的拍了拍沈幼青的手。 “祖母——”沈幼青以为不会有人记得,没想到老夫人竟然没有忘记。 老夫人和蔼的看着她,“你是不是想大哥儿了?别看祖母年纪大了,可该记得的可都记着呢,你也别怨你爹,他心里也记挂着大哥儿,只是当着你们这些晚辈的面,他不能表现出来。” “这些孙女自然是晓得的,祖母放心吧。”沈幼青微微颔首,随着老夫人去了沈榕的秋风堂…… 沈榆兄妹三人也各自离开了,沈幼芙看向卢氏的那一眼不禁令卢氏感到震惊,她分明感觉到了她眼神中的恨意;她向来都知道这个女儿冰雪聪明,心思也远比别人深沉,不似二女儿那般天真活泼,她的心里有着自己的想法,虽然是她的生母,可多年来没有放在身边教养,也不免心生嫌隙。 卢氏虽有心好好教导,可无奈沈幼芙并不听。 走出花厅的沈幼芙,耳边还回响着刚才父亲的话,一切都只是围绕着裴氏和沈幼青,而她的母亲呢,她呢…… 她自幼就知道嫡庶有别,因此更加努力的学习,女训女红之类她不说是最好的,但在京城她也是数一数二的名门淑女;可就因为她是庶女,其他家族的嫡系小姐便常常以此来讽刺嘲笑,她只不过没有那个好命而已! 她努力了这么久,才得以变成今天这样,在祖母那里,父亲那里,嫡母那里有了位置;可沈幼青呢,她什么都没有做过,甚至总是一副不欲理会的态度。 可凭什么,凭什么她就能拥有这么多,凭什么,她不能跟她的亲生母亲在一起享受天伦之乐?凭什么,她要为了获得嫡母的欢心就只能刻意的忽略生母的一切关心?凭什么,她沈幼芙就不能拥有那些沈幼青唾手可得却不知珍惜的东西? “娘,你等着,迟早有一天我会让你不再这么委屈求全……” 沈幼芙望向花厅,轻启双唇,声音冷漠,随即缓缓离开…… 花厅里,只剩下了沈琚和卢氏夫妻,沈琚一声叹息,卢氏心灵巧慧,上前一步道:“老爷,今天是……大姐定是想念榕哥儿了,榕哥儿聪颖灵慧,是个好孩子,妾身想着,若是他在天有灵的话,也不愿看见您和姐姐这般伤心难过。” 沈琚垂首点头,面色缓和了些,卢氏又继续道:“老爷真心念着姐姐,总希望她能开开心心的话,可为人娘的怎么能轻易放下呢,榕哥儿又那么优秀,可却……不管怎么说,那件事在姐姐的心里始终是一个结,老爷也不必太过自责,毕竟那不是咱们能预料的。” 听了卢氏的话,沈琚的心情开怀了一些,目光温和的看着卢氏,“玉娘心情缓解之前,就只有先辛苦你了。” “老爷说这话就见外了,妾身不懂的治家之道,之前不都是大姐一个人?跟大姐的辛苦比起来,妾身这点事儿根本算不得什么……妾身只希望咱们一家人都能和和美美的,不再生什么嫌隙就好。” 卢氏这番话说下来,可谓是一剂良药,沈琚闷闷不乐的心情瞬间一扫而光,又跟卢氏说了会儿话,便也独自离开。 卢氏望着沈琚大步流星的背影,心中不禁苦楚,也许,她在他的心里根本就算不得什么;他心里始终牵挂的还是大姐裴氏,就连那座精致的玉园也是特意为裴氏建造的,连名字也都是以裴氏的闺名命名。 好在,好在他不是薄情寡性之人,这些年来一直以来,他对他们母子也都很不错,虽然她和他不是结发夫妻,可毕竟榆儿芙儿还有兰儿,都是他的亲生子女。 也仅是因为这一点,才令她没有了争权夺位之心,她之所以如此平和,是不是也和沈琚的温和性情有关呢。 想到这儿,卢氏额的嘴角也不知不觉地弯起…… 那边,沈幼青跟随老夫人去了秋风堂。 秋风堂是沈榕生前居住的园子,自他去世后,十几年来,裴氏都命人日日打扫整个秋风堂,是以,至今秋风堂里还是一如既往的干净,毫无杂草,毫无荒芜之感。 回到沈家这么长时间以来,这是沈幼青第一次踏入秋风堂。 “榕儿那个时候可是最听话最孝顺的,不像你,活蹦乱跳像个皮猴儿……”老夫人亲切地嗔了眼沈幼青,一双眼睛隐含泪光,虽早已历尽沧桑,此刻说起自己的孙儿,也还是情绪激动,难以自持。 【049章】 出气 老夫人隐忍的情绪令沈幼青也感到几分不忍,原本是她在伤心连带的老人家也难过了…… 自小时候起,沈榕便喜欢带着她一起玩,还会时常做一些小玩意儿给她,他们性格相近,因此跟她关系最好的不是同龄的沈幼兰,而是大他她九岁的大哥。 “这些年受了不少委屈吧?”老夫人将手轻轻地放在她的脸颊,满是皱纹的手,很温暖,那种直接流淌到心底的温暖。 沈幼青垂下头,没有回答,却也算是一种默认,老夫人双眼虽因年迈而浑浊,可心境清明,即使只是一个眼神一声叹息,她都足以被看穿,所以她不打算狡辩,事实上,这十几年来,她的确感到委屈感到孤独…… “丫头,要是觉得委屈的话,就不理他们,你爹,你娘,先晾他们一晾,尤其是你爹,他你小时候他多喜欢你啊,可是就因为……他就对你不管不顾,祖母都想揍他一顿。” 听着老夫人的话,沈幼青不觉笑了,“祖母,孙女儿听了您的话会不会挨揍啊?” 老夫人一愣,见孙女眉眼带笑,一副俏皮模样,不禁与她相视而笑。 与老夫人坐了一会儿,荣安堂的老仆人便寻了过来,将老夫人搀了回去。 直至夜幕降临,沈幼青都呆坐在秋风堂,那个小时候常常和沈榕一起荡秋千的树下。 大概是因为沈榕的名字中有个榕字,所以沈琚便在秋风堂的西角种了一棵榕树,伴随着沈榕一路成长,直到沈榕离去,这棵树似乎也停止了生长,但每年春日里,这棵树又是整个沈府最茂盛的一棵。 “青儿,你一直在这里?”沈幼青昏昏欲睡之际,裴氏的声音突然响起。 沈幼青回头,裴氏站在房门前,门里正是沈榕的书房,想来她也是一直待在书房里。 “榕儿最喜欢的就是那棵榕树了。”裴氏缓缓走近,望着头顶的榕树枝叶出了神,好一瞬才回神,挨着沈幼青的旁边坐了下来。 “是啊,小时候大哥经常带我在这树下玩——”沈幼青回响道。 “娘,大哥离开,您把我送回裴家的时候,我以为只要我乖乖认错好好听话,就可以回来了,所以我就一直等,等着您和……您和父亲把我接回去,那个时候我心里很埋怨您和父亲,甚至在回到沈家的时候,我也没有想过要原谅你们……” 一整日,裴氏都沉浸在忧伤中,直到看见女儿,脸上才露出了一丝温和,但听到女儿的话,表情有了细微的变化,目光也深沉了起来,就由她这么说是着,没有打断。 裴氏双眼红肿,一看便知刚刚哭过,且可能哭了很久,沈幼青心底闪过几分自责,她确实不该在这个时候说这些。 “刚才祖母也来了这儿,她跟我说了些话。娘,若是我还小,还不懂事,可能会觉得我理所应该的恨你怨你,但现在听了祖母的话,女儿明白了,您是母亲,所以您会恨我会因为不想看见我而把我送到外公家,我理解您,若是我做了母亲,或许,也会这样……” 裴氏眼眶微红,满是感触的看着沈幼青,原来女儿心中有这么多的委屈,可是她这个当娘的竟全然不知。可听见她最后那句话,又感到有些好笑,嗔了她一眼。 “这丫头,这种话能是随口就说的吗?”裴氏佯装打她,最终也只轻轻地落在她的额头。 沈幼青顺势靠进她的怀里,撒娇似的语气:“女儿迟早是要嫁人的,再说,您和父亲不是已经决定了……” “青儿。”沈幼青的话还没说完,裴就被氏打断,看起来她的情绪比沈幼青初次听到时还要激烈,“若是你不喜欢,就算是你父亲,我也会反对!青儿,你将来是夫婿一定会是你自己喜欢的,若不是,管他是不是王爷,娘也一定会阻止。” 得了裴氏的承诺,沈幼青总算是睡了个好觉,接下来的几天,心情也悠闲了一些。 因为沈榕的祭日带来的忧伤,在这之后,缓缓恢复了些,裴氏也跟沈琚出门去游赏散心,沈榆也被沈琚送去了翰林院做某位皇子的跟读,至此,沈家只剩下了一群女眷。 沈幼芙因着即将出嫁,不能再与夫家碰面,也就彻底搬回了沈府,而她的芙蓉居就建在宁园的旁边,这样一来,沈幼青时不时的就能跟这个二姐碰上面,着实令她感到心塞无比。 沈幼青记挂着住在霍英家里的外公,所以常常都要过去看一看。她也始终记着外公的话,虽然感到奇怪,但也听话的没有将他在京城的事说出来;殊不知在风清日朗的一天,他竟然直接来了沈府,沈琚和裴氏正巧刚刚到家! 没有人通报,就直接闯进了沈府正院。 裴氏见到父亲,十分惊喜,连他脸上的愤怒表情都没有看到。 “爹,您怎么来了,怎么也不提前跟我说一声?” 裴远吹了吹胡子,眼睛瞪得铜铃大,“提前跟你说?老子犯得着跟你说吗,倒是你,老子真是白养你这个兔崽子了,连给我宝贝外孙女找夫君这事儿你们都敢瞒着我擅自做主,你们眼里还有我这个爹吗?” 见是来给自己出气的,沈幼青松了口气,同时也被外公那严肃的表情惹得一乐,外公果然是霸气不减当年! 沈琚风尘仆仆的赶回来,气儿还没喘匀,就被突然而至的岳父劈头盖脸的一顿责骂,脸色涨的通红;他是读书人,而岳父说的尽是些粗鄙之词,他一时之间都不知该说什么,也不知该作何反应,便愣在了那里。 知道沈琚一向是个木鱼脑袋,裴远也不再对着他,在沈幼青脸上瞧了一会儿,又瞪向了闺女。 “你们不要以为我老糊涂了,你们心里在想什么,我可是一清二楚,要是为了自己的私心让我的宝贝外孙女儿嫁人什么的,老子可是一千个一万个不答应!”裴远越说似乎就越气,最后竟直接拉起沈幼青,让她站到了身后,一副老鹰护小鹰的样子。 沈幼青悄悄扯了扯裴远的衣袖。 “青青,你别怕,有什么不愿意的就说出来,有外公给你做主,大不了回外公家,外公给你找一个如意郎君!” 沈幼青还未开口,裴远就仿佛知道她要说什么了一般,眉头微皱,开口便阻挠了她的话。 见外公为了自己不分其他的就将沈琚和裴氏数落了一顿,沈幼青哭笑不得,可看样子,她外公似乎还在沾沾自喜地以为给她出了气…… 闻裴远之言,沈琚面色一凛,他的女儿,为什么要将她推之门外? 【050章】 深谈 裴氏见沈琚脸色微沉,也晓得他这是生气了,但仔细想想,父亲说的确实不错,女儿的这桩婚事连她都还没同意,自然算不得数。 退一步来讲,即使这么婚事闹到了圣上那里去,若是她闺女对这件事不觉欢喜,那么她这个做娘的断不会让女儿出嫁。 “爹,咱们进屋说吧。” 归根结底,老爷子是因为这么些年她对闺女不闻不问而感到生气,可院子里围了一群下人,当着他们的面发生争吵,也的确有些难堪。 沈幼青看见裴氏稍显为难的目光,心中了然,便也劝慰道:“是啊,外公,咱们去花厅说吧,这儿这么多人呢……” 听见乖孙女软软的声音,裴远脸色稍霁,抬脚往花厅走去,只是在经过闺女身边之时,脚步还是停顿了片刻,止不住地叹气,却没有说一句话,他这个闺女怎么就变成这样了呢…… 裴远居于中堂,而沈琚则是坐在左侧的下座,裴氏拉着沈幼青坐在一边,安嬷嬷斥退了一旁的下人,厅里只剩下祖孙三代。 看着父亲和外公大眼瞪小眼,沈幼青不禁一笑,刚才还气焰嚣张的外公不知怎的,就这样安静下来了。 裴氏见他们都安静了,便轻声开口。 “爹,青儿的婚事还没定下来呢,您怎么知道的?” 沈幼青也看向了外公,他是个直性子,想必不会有什么隐瞒,说不定从他口中,就可以得知自己这门稀里糊涂的亲事到底是怎么一回事了。 没听到外公的回答,沈琚却是刻意的咳了一声。 “岳父大人,青儿的婚事您就不用费心了,若是她不愿意,小婿绝不会勉强她……” “放屁!”沈琚似乎还未说完要说的话,就被裴远粗鲁的打断了,“什么叫不用费心了?乖孙女儿的婚事难道老子还做不了主?老子养了她十几年,就是叫你们这么欺负的?” 沈琚眉头紧蹙,这等粗鲁的话他着实不希望在自己的家里听见。 “爹,青儿还在呢,您——”裴氏扯了扯沈幼青的手,想要让她先出去,只是转念一想,老爷子的脾气似乎只有自己闺女治得了,便搁下了这个念头。 裴远不自在的咳了一咳,当着孩子的面是不该说粗话,认识到错误,一时沉默下来。 “不想让我管也行,但你得保证丫头的婚事得让她自己做主。” 裴氏自然是赞同的,前几天她也跟女儿说过了这话,虽说亲事理应媒妁之言父母之命,可若是在这方面能够虽闺女自己的心愿,那便是最好的! 沈琚的目光微微瞥向了女儿,眼底的疼惜之意溢于言表,岳父的话是糙了一点,但确是这个道理,即使十几年来她不曾在身边,即使对他并无亲切,但终归是血浓于水的关系,他又如何不希望她能嫁给喜欢的人,能平安喜乐。 “岳父大人放心,青儿是我闺女,没人比我更希望青儿有一个好归宿,这一点小婿可以保证!” 听见沈琚的话,裴远的眼睛又瞪大来,他最介意的便是有人在他面前说亲疏远近。 一直以来,他都对这个文弱书生似的女婿颇有不满,总以为自家闺女嫁给他可惜了,若非知道他能降得住闺女,又是闺女自己挑选的夫婿,他就是豁出去这张老脸也得把闺女给绑回去。 “爹,您是不是刚从宫里回来?也该饿了吧……”裴氏有意缓解两人僵着的面子。 得了保证,裴远的脸色彻底缓和,哪里还有工夫管沈琚的脸色。他今天一早就入宫面圣,前去述职,空着肚子一直到了现在,也的确是有些饿了。 “有吃的吗?” 裴氏知道他这是心情舒畅了,忙吩咐厨房去做些饭菜。 沈琚也默默的做到饭桌前,陪着岳父吃了一碗饭,裴远大人不计小人过的表情,让他深深的感到无力,而裴氏见两人和和气气,终是松了一口气。 只有沈幼青暗暗叹气:得,这下还是不知道那位向她提亲的人是谁…… 他们很有默契的避开了,可她心中有着自己的计较,她的亲事她自己都不能知道吗,到底是有什么不可说的…… 裴远也并非真的以为女儿女婿会对外孙女不好,只是必要的敲打还是要进行一番。 “得让他们知道你有多重要,他们才不会无视你!” 离京前,裴远对沈幼青说着这样一句话。 沈幼青莞尔,同样的话,不久前她也听到过,只是没想到两位老人家想到一起去了。 “外公,祖母也跟我说过,但是您应该了解我的,我怎么会让自己吃亏呢,所以,您老人家就放心吧。” 裴远大笑,笑声朗朗,“好好,你知道就好。” 沈幼青也跟着笑…… 但突然间,李肃跟她说过的话却响彻在耳边,不合时宜,可她却无法忽视。 “外公,李肃李校尉是谁的人?” 裴远神色一惊,“朝堂之中的事,你一个小丫头问来做什么……” 沈幼青笑着转移外公的惊疑,“他跟我魏王爷表面与您交好,可私下却是十分忌惮您手上的权利……外公记不记得我跟您说过曾在青沙镇救过一个人,我来到京城之后还遇见了那个人。” “是谁?”裴远隐约记得这件事。 “宁王萧晏。” 沈幼青继续道:“当时他跟我说是被人追杀,可他是堂堂王爷,即使被人追杀,只要亮出他的身份,各府县也自会查出追杀他的是何人,可他却没有什么动作,那不就说明他知道追杀他的是什么人吗。” 裴远的目光也逐渐深沉起来,他虽是一介莽夫,但身居朝堂多年,该有的心思还是有的。 “青沙镇隶属宁远城,同时也与鄂州相邻,而鄂州是魏王的封地——” 沈幼青噤声,朝堂中的事,裴远一向不会让她知道的过多,因此她没有再说下去。 “丫头,你是从哪里学到的这些?” “这些事只要稍稍一想,不就知道了。”沈幼青也不隐瞒,见他神情没有变化,又道:“外公,如今的朝堂之上,魏王和宁王应该是最得力,现在他们或许只是暗里争斗,可有朝一日,他们一定不会甘于现状,那个时候恐怕他们就会……” 裴远的眉头一动,制止了她未完的话。 他的外孙女果然聪慧,也有远见,但是他绝对不希望对朝堂之事知道的太多。 见此,沈幼青便岔开了话题:“外公,您还记不记得莲姑?” 裴远点头,别人对他或好或坏,他大多记不得,可他的乖外孙女遇到的好人或坏人,他却是记得清楚。 “您回去之后,替孙女去看看她吧。” “好,有情有义,是我裴远的好孙女!” 裴远朗声大笑,突然想到了在宫里偶然瞥见的一个人影,顿时起了心思。 “李家那个小子怎么样,可知他的近况?” 沈幼青半天没反应,直至注意到外公脸上怪异的笑,她才后知后觉,原来外公也知道李仲齐的存在,无怪当时他会极力的鼓动抓紧找夫婿…… “他如今可是状元郎了,说不准日后会比你那老爹的官儿还要大!” “外公您该走了。” 沈幼青忽略掉外公的循循善诱,眉梢微扬,看向已等候多时的马车。 裴远善诱无果,一脸失落的离开…… 【051章】 内心 眼见着马车缓缓驶出视线,沈幼青莫名的生出一种苍凉之感,这种感觉出现不是第一次了,可头一次有这种感觉时,却是在永安郡王府吊唁小世子的时候…… 沈幼青暗暗甩了甩头,这种想法不该出现在这里! “小姐,看起来二公子和二小姐比您还上心呢。”玉樨见他们祖孙二人说完了悄悄话,便上前一步伺候着,见沈幼青发呆不语,便忍不住提醒了她一句。 做丫鬟的有很多忌讳,但其中最忌讳的便是跟了一位与世无争的主子;原本这份工作就已经是百无聊赖了,难道还要她腾出功夫来“哀其不幸,怒其不争”吗? 但是显然,沈幼青就是这样,害得她只能放开了胆子,自己给自己在主子发呆而她无聊之时找点乐趣。 “该说的不该说的,我都已经说完了,还要怎么积极?”沈幼青明显没有把玉樨特意的提醒听进心里去,但她的目光还是朝他们看了去。 这次外公进京只是为了简单的述职,是以没有惊动任何人,连沈家内院的卢氏都不晓得,可沈榆和沈幼芙兄妹却起了大早感到这十里之外的山路来送行。 沈榆心里想的什么,沈幼青大概能猜得到,可至于沈幼芙是为了什么她就不得而知了…… “他们就是再上心,又有什么关系,那还是我外公,又不可能变成他们的。” 沈幼青如是道。 “……”玉樨无语凝望天空,这不是重点,“可重点是您没有在人前表现出来,没人看到,谁又知道您的孝心呢。” 玉樨说的义愤填膺,可沈幼青却全然没有听到,她的注意力全数被沈幼芙吸引了。 怪不得了,归不得她会来这里…… 沈幼青一边看一边咋舌,沈幼芙的心思果然不单纯。 裴远离京,对沈幼青来说,对沈家来说不是什么大事,可于朝堂,于朝堂之上的文武百官来说,却不可谓不大。 裴家三代都戍守边疆,深受圣上隆恩,尽管裴远只是二品官员,可对大齐来说,对皇室而言,裴家将士都是不可或缺的,因圣上对裴家青眼有加,连带着朝廷百官也都不得不礼让三分。 裴将军悄悄进京,他们没有提前知道前去迎接,已是大大的悔恨了,此次离京又怎么能轻易放弃这个奉承巴结的机会呢…… 想投机取巧想走捷径的官员大有人在,但萧晏怎么也来凑热闹。 堂堂宁王爷的名头,还需要去巴结区区二品小官? 从沈幼青的实现出发,她能清楚得看到沈幼芙娇羞的目光,而那目光的尽头便正是萧晏。 沈幼芙的痴心似乎已经到了痴迷的地步,哪怕她已经身负与平安侯世子的婚约,哪怕当初宁王不留情面的取消了婚约! “小姐,老将军已经走了,您还不回去吗?” 沈幼青收回目光,“去问问二小姐要不要一起回去。” 话音刚落,沈幼青眼神一飘,突然拉住了刚刚抬起脚的玉樨。 “算了,回马车里等吧。” 沈幼青的步伐快得有些出奇,玉樨搔头,满脸的莫名其妙,不禁回头看了一眼,宁王爷的身影越来越近,她恍然大悟,紧赶了几步追上沈幼青。 “宁王爷这么可怕吗?” 沈幼青脚步一顿,不留神的玉樨直接撞到她身上。 “他不可怕,你才可怕!”沈幼青不带好气的说了一句,回头瞪了她一眼,又继续朝前走。 萧晏的身份高贵,却一次次的来跟她示好,着实令她感到惊悚,且不论他是否真的有报恩之心,只看沈幼芙对萧晏的那份不容情理的执迷,都足以时时刻刻提醒她要远离他们。 何况,她总能感觉到萧晏不似表面那样简单…… 裴氏见女儿慌张上车,感到不明所以。 “青儿,你外公离开了吗?” “已经走了,娘,咱们也快回去吧,你的脚得尽快找大夫看一看。”沈幼青低头看了看裴氏的脚,目露担忧。 裴氏轻轻一笑,满是安慰之色,“看来娘真的是老了,走了一段山路而已,脚就受不了了。好了青儿,不碍事的,回去歇一歇就是了。” 玉樨正好掀起帘子,听到裴氏的话,反对道:“夫人,伤筋动骨一百天,您可不能大意。” 沈幼青暗暗瞪了玉樨一眼,心中醋意横生,可当着裴氏的面,又不好意思跟她计较。 “你二姐呢?” 沈幼青努了努嘴,没说话,裴氏掀开帘子,便看到树下站立的两人,眉头一凛,“玉樨,去将二小姐请过来!” 沈幼青见裴氏动怒,轻声道:“娘,二姐或许只是一时割舍不下,毕竟宁王爷是二姐第一个心上人。您看着她长大,还能不了解她的性子吗?” “芙儿她打小就是个深沉心思,表面上温和可实际上却是个争强好胜的性子……也许这跟我有很大的关系……” 裴氏叹气,不知是为自己还是为庶女。 听着裴氏所言,沈幼青似乎也感同身受,尽管她没有沈幼芙那般的心思,但自幼从心底里就存有一种异样的感觉,小时候或许不知道那是什么,而长大之后回忆起来,才渐渐明白,那是一种卑微感,最需要的人不在自己的身边而产生。 沈幼芙则更是如此,虽然与卢氏时常都能相见,但名义上她却只能喊裴氏为母亲,在卢氏面前,她不能光明正大的叫她;在裴氏面前,却又要表现的乖巧温顺,还生怕这份她并不享受的“殊荣”会随时被收回,所以不得不隐藏自己真实的内心,这样,也真的是很累。 或许,在心底深处,她也希冀能够正常的表现自己,而在她希冀的时候,萧晏恰好的出现在她的眼前…… 赶来为裴远送行的几位官员早已离开,但萧晏似乎并没有走的意思。 沈幼芙似乎也只当那里只有她和萧晏两个人。 “王爷,上次在四妹那里,承蒙王爷相救,小女一直想向王爷道谢——” 沈幼芙嗫嚅道,手中紧紧握着一份谢礼,只是这份礼物还未呈到萧晏面前,便被不和谐的声音打断了。 “十七叔,咱们也该回去了吧。” 是萧琅。 沈幼芙慌忙将手中的东西藏到衣袖里,又跟萧琅见礼。 萧琅一向不在乎这些,只是他刚才明明看到了沈幼芙手上的动作和躲藏的眼神,不禁感到纳闷。 “没有打扰你们说话吧?” 陡然听到萧琅这样问,沈幼芙神色慌张,又觉尴尬,萧琅是个爱胡闹的性子,若是他发现了什么,定会胡言乱语,她是即将出嫁的少女,若真是有了流言蜚语,伤害到的只可能是她和沈家的面子。 “二小姐只是道谢而已,萧琅,不可胡说!” 萧晏一开口,萧琅的确不敢再说什么,退到一边去了。 沈幼芙的眼睛却霎时有了光芒,连着声音都带了些欢快之意:“王爷,世子爷,小女先行告退了。” 这样的场合她确不应该再待,可听见萧晏的维护解围之言,她的心底似乎都泛起了涟漪,红晕悄悄飞上了脸颊,怎么也散不去,正巧玉樨过来,她便提起仅存的一丝的理智向他告辞。 玉樨本以为自己的任务就算是完成了,跟在沈幼芙的身后慢慢走着,一道声音将她定在那里。 “慢着!” 她和沈幼芙同时回头。 “你是沈四小姐身边的丫头?” 玉樨呆了好一会儿,才反应过来宁王爷萧晏指的是她。 萧晏示意她回去,她也只好遵命。 “这里有几本书,把它们交给四小姐。”萧晏递给身后随从一个眼神,那随从走到前面来,将手中的一只梨花木盒交到玉樨的手上。 “哎呦——好沉!” 玉樨没想到那木盒会那么沉,手上没留神,直接将木盒摔到了地上,好在那盒子上了锁,里面的书并没有被摔出来。 一直在萧晏身后的萧琅忍不住了,笑道:“沈幼青那丫头有趣,连她身边的丫鬟也都很有趣啊……” 玉樨心里长吁短叹,刚刚被吓得一身汗,可这位世子爷居然还打趣她? “还不捡起来?” 萧琅一脸的坏笑,萧晏则还是平常的语气,“下去吧。” 得了萧晏的话,玉樨如获大赦一般,捡起了那木盒,几乎是撒丫子跑了…… 【052章】 醍醐 回沈家的路上,沈幼青对着那只木盒一筹莫展。 玉樨不看眼色的在一旁说着风凉话,“小姐,这位宁王爷对您可真是上心啊。” 沈幼青神情幽怨:当着夫人的面你这么说真的好吗? 果然,尽管玉樨的声音不大,裴氏还是注意到了,目光放在那木盒上,“这是什么?” 沈幼青还未开口,玉樨就自觉地向裴氏坦白,待她回神,有所反应之时,那个大嘴巴已经讲完了,该讲的不该讲的…… 裴氏表情严肃,“青儿,你对宁王——” “娘,您想到哪里去了。且不说他曾与二姐有过婚约,就说他与魏王的敌对关系,都不是一朝一夕就能解决的,女儿是不会把自己放到危险的位置上的。” 沈幼青实话实说,并未隐瞒。 裴氏看着那盒子里的几本书,不觉眉头紧蹙,思考了半天还是开口道:“青儿,这些朝堂中事娘不清楚,只是,当初他既然恣意取消与你二姐的婚约,便就晓得他与旁的王公贵族并无两样,并非良配,你以后离他远着些……” 听完裴氏的一席话,沈幼青只觉得苦闷,她娘这意思,不还是觉得她对宁王有意思嘛。 沈幼青掀开帘子往后面看了看,沈榆和萧晏并骑而行,远远地距离,也瞧不出他们在说什么。 “玉樨,二姐呢?” “奴婢刚才去喊的时候,二小姐还在呢,奴婢当时被吓着了,直接就跑回来了……” 玉樨的神色也有些慌张了,裴氏喊了句停车,便挣扎着要起身,被沈幼青拦下了,“娘,您的脚还伤着呢,我和玉樨回去看看,安嬷嬷,您先跟着我娘回去吧。” 说完,沈幼青便率先下了马车。 沈幼芙居然不声不响的就不见了,她到底在想什么…… “小姐,您说二小姐会去了哪儿呢?” 看着玉樨一脸的懊恼,沈幼青责怪的话到了嘴边也说不出口,只道:“先回刚才送外公的地方去看看。” 她们突然下了马车,必然惊动了缓行在后面的沈榆和萧晏。 两人策马近前,询问沈幼青发生了何时。 “二哥,你看见二姐了吗?” 沈幼青长话短说的向沈榆讲明了情况,话音即落,沈榆便掉转马头回去寻找。 没来得及跟萧晏行礼,沈幼青拉着玉樨迅速的走了…… 赶到了送别外公的地方,果然看见了沈幼芙和沈榆的身影,沈幼青一颗悬着的心总算放了下来。 “小姐,吓死奴婢了,奴婢还以为二小姐出了什么事。” 沈幼青瞪着她,呵斥了一句:“你不乱说话就万事大吉了。若是这次二姐真的出了什么事的话……” 玉樨皱起眉,却没像往日那般接话。 沈幼青神色一凛,威胁的语气,“那你就等着挨板子吧!” “二姐,你怎么在这里啊,刚才都快把我们吓死了。”沈幼青上前一步,几不可闻的打了一个轻嚏,不禁惊讶,怎么突然多了些艾草香味?而这个香味,她可是记得十分清楚,自小到大,她便闻不得这种味道…… “我只是看到那边居然有座小庙,就去里面上了柱香——四妹,四妹?”沈幼芙指了指不远处的一座小庙,回头来却发现沈幼青微微发怔,便喊了她两声。 沈幼青正对着沈幼芙所说的那座小庙看着出神,听见沈幼芙喊她,恍然回神。 走出一段路之后,艾草香气只增不减,可明明来时的这一路她都没有见过艾草…… 是沈幼芙,香气是从她身上传来吗? 沈幼青刻意与她分开了一段距离,香气便淡了些,复又走近,则依旧打了喷嚏;她不禁皱眉,沈幼芙不过离开了一盏茶的工夫,怎么就突然沾染上了这艾草香气? “这马车太小了,坐不下三个人,二哥就先送二姐回去吧。” 沈幼芙立刻摇头,“不行,荒郊野外,怎么能留你在这里呢,咱们挤一挤就好了。” 沈幼青心中有所计较,自然不愿答应,便揽着玉樨的肩膀将她推了出去:“二姐不用担心,有玉樨在呢,她可是会功夫的。” 又是一番推却,沈幼芙才上了马车。 “二哥,多谢你来送我外公。”如果不是翘了某位皇子的课业就更好了。 沈幼青的声音明快,双眼带笑,倒是令原本心存芥蒂的沈榆一时间不知如何是好。自小,他便挺喜欢那个人人宠爱的四妹,只是她似乎更喜欢跟着大哥沈榕一起玩,而且她人小鬼大,从来就很有主意,大哥上课的时候,她更是情愿一个人荡秋千,也不愿跟他和大姐妹妹们玩。 久而久之,关系也就变不似初时那般要好,而这兄妹之情也在大哥去世她被送走后愈发浅淡,有的时候他几乎要忘了除了大妹跟小妹,还有一个同父异母的妹妹。 他回到沈家的时候,就发觉家中多了一个人,还是在母亲的提醒下他才想起那是谁;第一次他开口相求,为的只是想要投笔从戎,只是想到四妹与征西大将军裴远关系近些,他与她有血缘关系存在,想必会帮忙,可没想到她居然质问他有没有跟母亲说…… 而后,她也竟真的没有帮他,有时视而不见,有时又插科打诨,他大她好几岁,可竟被她惹生气了,连带着对她的印象也差了;没多久,他就被告知要去当大皇子的伴读,皇室伴读无关官阶而关荣誉,为了这份荣誉,父亲便忽视了他的抱负将他困于皇城…… “四妹客气了,我来送裴老将军是有目的的,难道四妹不知道?” 沈榆的语气不太好,若是别人,若是往常,沈幼青一定会扭头就走,可沈榆会这样,她也早就料到了:他显然还是在为了从戎不成反成文官而气郁。 想到这儿,沈幼青不但不生气,反而笑了。 “二哥真性情,小妹也不虚伪了。” 沈榆愣怔了。 沈幼青笑眯眯地看着他,“二哥想沙场点兵自然很好,可我外公对手下的将士要求可严得很,凭二哥这文弱书生的气质根本就入不了我外公的法眼……” 本想发火,可细细一想,在他向裴老将军暗示自己的想法之时,裴老将军似乎给他的回复和她说的一样。 “二哥倒不如在大皇子跟前好好当伴读……我听说皇家子弟在十六七岁的时候都是要随军出征一次的,大皇子今年十五了吧,明后两年,说不定到时候二哥的夙愿就轻而易举的实现了呢。” 沈幼青的话当真如同醍醐灌顶一般将他唤醒,原来是他太过执迷,如此说来,一条路行不通换一条也不是不可以…… “多谢四妹提醒……还有,之前的事还请四妹不要放在心上。” “二哥说的哪里话,你我可是亲兄妹,再说小妹可是什么都不知道的。” 沈幼青看着沈榆骑马远去,脸上的笑容慢慢僵硬,心里暗暗骂了自己几句,刚刚跟他说完那话,她就后悔了。 说好的不管闲事呢,说好的独善其身呢…… “小姐,您不觉得二公子好像挺势利的吗?您不过刚刚跟他说了个参军的办法,他就对您笑了。” 玉樨又开始说大不敬的话,好在沈幼青心里有些同感,才免了她一顿责骂。 “二小姐也是,如果真的想让你跟她一起回去的话,不是应该掀开帘子让您上去嘛……” “玉樨!” 沈幼青忍不住了,呵斥一句。 “知不知道得寸进尺四个字怎么写?知不知道适可而止四个字又怎么写?” 玉樨立刻噤声。 好一会儿,才小心地开口问道:“小姐,您准备做什么?” 沈幼青无奈的摇头,玉樨很聪明她不否认,可唯一的一点就是反应特别慢…… “你又瞧出来了?” “小姐,您是什么人哪,能坐着就不站着,能躺着就不坐着……奴婢只是想着,小姐应该是……奴婢知错。”说到最后,玉樨几乎无声。 沈幼青收回恶狠狠的目光,眺望四处。 “这周围有艾草吗?” “小姐不是闻见艾草的香味就打喷嚏吗,为何还要找它?” 【053章】 坦白 沈幼青露出一丝笑容,跟了她这么久,总算是记得一点她的喜恶了。 玉樨回道:“奴婢第一次来这里,不知道这里有没有艾草。小姐,天色晚了,咱们赶紧回去吧,若是晚了,城门会关上的……” “闭嘴!去那边待着。”沈幼青打断了她的话。 抬头看了看日头,现在大概是申时一刻,离宵禁时间戌时三刻还远得很呢。 玉樨没有收到想要的回应,便只好默默地待在一旁,看着这大小姐做些稀奇古怪的事情…… 所谓的稀奇古怪,只是沈幼青在闻艾叶香来自哪里,可她不知在别人的眼里,她这行为已经可以用怪异来形容了。 “小姐,宁王爷!” 沈幼青正专心闻风中的味道,若是往常晴天,她可以轻易的辨别出香气来自哪个方向。 但不巧的是,今日有风。 且玉樨一惊一乍地喊着,她的思绪全被打断,晃神的一瞬间,连刚刚捕捉到的那一丝香气也消散于风中。 沈幼青完全没听到她在喊什么,是以萧晏走近之时,她也丝毫未发觉。 “奴婢参见王爷——” 玉樨咳得嗓子都疼了,沈幼青才愣愣的看向她,并且满眼嫌弃:“玉樨你怎么了?安静一点能少块肉?” 玉樨只感觉心累,委屈又为难的看向宁王爷,刚才他走过来的时候就示意她不要出声,可她不出声能行吗,她要是不出声的话这位姑奶奶岂不是会一直不回头。 偏偏,始作俑者还满脸微笑。 “我知道了,艾草应该在那个方向,玉樨——” 沈幼青愣住,萧晏?他怎么还没走?不,他怎么又回来了? 她已经尽量的能避就避了,可萧晏出现在她眼前的次数却反增不减,这是为何…… “王爷,您……可是落了什么东西?” 萧晏微微摇头,“只是见四小姐久未回去,本王不放心,才特意寻了过来,只是没想到四小姐是在——四小姐在做什么?” 只听前半句他的话,沈幼青被吓了一脑门的汗,这高高在上的王爷是想把她吓死吧,还说什么报恩,这样的做法是在报恩吗,报仇还不错吧。 沈幼青自然不能说出去,便随口编了个理由。 萧晏显然不大相信,却很意外的没有深究,只点了一句:“天色渐晚,四小姐还是尽快回去得好。” “好!” 沈幼青出乎意料的答应了,连她自己都觉得不可思议。 萧晏往旁边让了一些,沈幼青便走了去,因她的心思不在它处,是以并未看见萧晏讶然的神色,而被落在后面的玉樨,则是端着一副无辜的表情:她叫她回去就不听,宁王爷叫她回去,这大小姐就屁颠儿屁颠儿的走了? 郊外的景致不比京城内繁华,杂草丛生,或许还会有蚊虫,可胜就胜在清风拂面,温暖安静。 沈幼青便最喜欢这种清新自然的环境,相比与养于室内院落的娇花,生长于山野间的野花野草更能入她的双眼。 “王爷,尽可以骑马先行,不必迁就小女子。” 沈幼青想要忽略身侧有个人,可萧晏的确是一个不可无视的存在。 原本两人是一前一后的走着,可把堂堂王爷甩到身后,自己大刀阔斧的朝前走,这样的做法着实有些不妥,于是她便放缓了脚步。 可事实上,待到萧晏跟上了她的步伐,她反而觉得更为不妥,跟王爷并肩信步在乡野小路上,这是何等的荣幸,又是何等的担惊受怕…… “四小姐若不愿与本王同行,直说便可。” 耳边突然传来这么一句,听上去没有什么特别的情绪,但这话出自萧晏口中,就有点特别了。 沈幼青不敢轻易回答。 在她沉默之时,又听萧晏轻微的叹气声:“本王以情相待,四小姐却总是刻意避开,究竟是为何?本王已经说过,四小姐对本王有救命之恩,本王理应报答,滴水之恩涌泉相报,三岁小儿都懂的道理,四小姐以为本王不懂吗?若是四小姐往后依旧要避着本王,本王会不会治你的罪,就不得而知了。” 沈幼青继续沉默,但萧晏的话已是听进了心里,明明感到一丝古怪反复思索,也没有思出什么来…… 萧晏温和的声音继续闯入她耳中:“四小姐可是记下了?” “记,记下了。”沈幼青愣愣的点头。 她并没有预料萧晏会直接跟她摊牌,原来,这段时间来,她四下躲着他的行为这么明显了…… 萧晏笑了笑,沈幼青竟从那笑容中看出了几分满意的意思。 望着萧晏踩着如风的步伐缓缓模糊的背影,沈幼青只觉得大脑一片空白,刚刚,他是跟自己说了什么? “玉樨,他是不是说了要治我的罪啊?” “小姐啊,您不是让奴婢离您远点儿吗,王爷说了什么,奴婢怎么知道……” 一种被威胁的后怕,瞬间在沈幼青的心底滋生。 在沈幼青疾步前行了好远之后,玉樨才反应过来,遂即跟了上去…… 回到宁园,沈幼青便一直待在房间里,连安嬷嬷喊她去花厅吃饭,她都没有过去。 玉樨在旁边观察着,在她看来,这位大小姐的表情好像自从跟王爷分开之后就变得有些失落…… 沈幼青辗转反侧,一夜无眠。 第二日天一亮,便唤来了玉樨。 “小姐,您一夜没睡吗?” “嗯。”沈幼青恹恹的点头,虽然现在困得要死,但经过一夜的冥思苦想,她终于想明白萧晏的意思,也算值得了。 玉樨打来了洗脸水,碎碎叨叨的说着:“依奴婢看,您真没有必要躲着宁王爷,京城里有多少闺女争着抢着要扑到王爷怀里去呢,只有您,傻乎乎的躲着人家。您看这些书,您不也说是跟珍贵的古书吗,可宁王爷因为你的一句话就替你找了来,前些日子宁王爷时不时地就来宁园,您也是刻意的避开……” “王爷不是说过了,他是在向您报恩,您想那么多做什么?” 玉樨停顿了一下,又压低了声音道:“就像您说的一样,宁王与魏王有嫌隙,您的担心也是怕有朝一日他们反目而殃及到裴老将军,但小姐不是也觉得宁王有胜算吗,既然如此,宁王既想向你报恩,您为何不趁这个时候给自己铺一条路?” 沈幼青脸色微沉,她向来不知道玉樨会有这样的想法。 在说这些的时候,她能明显感觉到玉樨的语气中有些跟往日不同的野心…… “是不是也打算给自己铺一条路?” 玉樨霎时一愣,继而灿烂的一笑:“小姐真聪明,奴婢身处食物链的最底层,自然要为日后做打算,奴婢孤身一人,那个初九又太过木讷,奴婢想要过上安稳的日子,只能择良木而栖,显然,小姐您就是奴婢的良木。” 因为咱们性格相近,性格相似的两个人可以做很好的伙伴! “小姐也不必担心,只要不损害奴婢的自身利益,奴婢还是会好好的跟在小姐身边,继续做一个老实本分的丫鬟。” 不得不说,沈幼青是有些吃惊的,她一向知道玉樨是个聪明人,因此跟她说话也从无避讳,此刻她才知道原来毫无避讳不是主仆之间该有的。 “你觉得自己老实本分吗?” 沈幼青一声嗤笑。 玉樨也不在意,只兀自在沈幼青对面的椅子上坐了下来,打着哈欠道:“跟一个人坦诚相对真是好舒服啊……” 沈幼青算是了解她的,如今她坦白了这些话,尽管并不十分明白,但似乎对玉樨而言,对她而言,并无太大的改变,若说有的话,也只是日后玉樨怕是会更加“嚣张”了而已…… “小姐,快些洗漱,奴婢今儿做了槐花饺子,很好吃哦!” 因为知道了玉樨不是这个世界的人,沈幼青对她之前说的那些稀奇古怪的词儿也并不排斥了,此时此刻她的脑海中就浮现出一个可以形容玉樨的词语。 吃货! 【054章】 送礼 吃过了早点,沈幼青便神情餍足的出门去。 玉樨可能不是一个好丫鬟,可她却有一副当厨娘的好手艺。 那槐花馅儿的小饺子当真是很好吃。 “小姐,今日便是宁王爷的生辰了,您备下的那份礼物奴婢已经拿出来了……” “谁让你善作主张的?” 沈幼青冷言道,玉樨也不低头,反而振振有词的回道:“早就备下的礼物,既然生日到了,不就应该送出去吗!” 这话不假,但沈幼青十分气郁,被一个丫鬟呛声,恐怕任何一个主子都不会觉得高兴。 今日的确是萧晏的生辰。 早在一个月前,萧琅就提起了萧晏的生辰,而且是当着萧晏本人的面,沈幼青有心避开,可萧琅却刻意提起了很多遍;若是她不知道萧晏的生辰是哪一天,她或许就可以免了送礼,免了自投罗网,可拜萧琅所赐,她不止要送礼,还要送一份与众不同的大礼…… 沈幼青一气之下又吃了一盘饺子,最终撑着圆鼓鼓的肚子出了门。 在沈家正门口,停着一辆马车,沈幼青走过去,马车里便传出一道熟悉的声音。 “青儿表妹可是准备好给十七叔的生辰礼了?” 听着萧琅调侃儿的话语,沈幼青真不想搭理他。 “该不会是没有给十七叔准备贺礼吧?” “世子爷准备好就行了,宁王爷又岂会在乎我这点小礼,若不是你,我用得着这么辛苦吗?”沈幼青向萧琅倒着苦水,头一次卸下心防,没有将萧琅当做“敌人”。 “这么说来,让你知道十七叔的生辰是那一天,倒是我的不是了?” 萧琅轻笑,话是这么说的,可语气上并没有认错的意思。 “玉樨,去看看二小姐到没到。” 在比脸皮厚不厚这件事情上,她的确比不过他萧琅,于是轻而易举的转移了话题。 萧晏的生辰,旁人去不去她说不准,可沈幼芙一定会去。 几乎是话音刚落,沈幼芙便迎面而来,她今日穿了一身水蓝裙衫,妆容十分精致,挽起的发髻之上,那一支石榴花垂珠发钗则更是衬得她明艳照人。 沈幼芙的心情似乎很不错,笑容都不似往日那般敷衍,而是连带着语气中都多了些明快。 沈幼青静静地望着沈幼芙,她这个二姐似乎将自己的情绪太过鲜明的表现出来了,对萧晏她可是异常的上心尽力。 “二姐,你也是要去给宁王送礼吗?咱们一起吧……” 沈幼芙笑了笑,随即露出一种可惜的神情,“二姐即将嫁为人妇,又怎可轻易出门去向别的男子祝贺生辰,但王爷与父亲私交甚好,二姐又得了良太妃的邀请,所以……” “那姐夫会去吗?” 沈幼芙脸色僵了一僵,继而苦涩的一笑,岔开话题道:“四妹,想必你也知道二姐曾与宁王有过婚约,若是登门去给宁王贺生辰礼,旁人定会说三道四,可良太妃的邀请我又不能推脱,到时四妹可以跟着二姐一起吗?” 沈幼青皮笑肉不笑:敢情这是来找我当挡箭牌来了。 “二姐,小妹可是打算送完礼就回来的,宁王爷似乎并不待见我。”沈幼青面无表情的说道,她这个二姐究竟是在想什么?明知道与萧晏处于那种尴尬的位置之上,却还要亲自去宁王府,这不明显惹人话柄吗…… 一切归咎在良太妃的身上,这样好吗? 不过,良太妃是谁? 沈幼青思来想去,都不知道良太妃是何人——当今圣上是先皇的孙子,萧晏的侄子,先皇当年盛宠一人,那便是萧晏的生母宋贵妃;宋贵妃去世后,先皇备受打击,得了一场大病,没多久便也随宋贵妃而去…… 闲来无事的时候,外公便跟她讲故事,后来故事听得厌了,她就缠着外公听其他自小听到大,也并没有听过良太妃的名号。 “当时宋贵妃入宫之时,她的一个妹妹也是跟着一起入了宫,封了良嫔,后来先皇驾崩,圣上登基之后,加了恩典,赐给良嫔太妃之位,而后也一直是她在照看着宁王爷……按理说良太妃是宁王爷的姨母,可这么一来,她就成了继母了……” 玉樨适时的解释道,她自小就跟在夫人的身边,当年,夫人跟宋贵妃还曾是朋友;那时候她初来乍到,跟在夫人的身边出入宫中,见了不少事儿,因为灵魂是二十几岁的大人,因此那些事她都记得一清二楚。 沈幼青赞赏的看了看她。——身边跟着一个心灵通透的丫鬟也是不错。 “小姐,这个世界上有一件事最是隐藏不了,那边是如同二小姐这般的喜欢一个人。” 沈幼青诧异的回头,玉樨脸上带笑,眼神中浮动着洞察一切的智慧。 原本对她的一丝夸赞,在见开始她上房揭瓦的一瞬间也立刻消失不见。 “你是打算让我走着去宁王府?” 沈幼青望着她,脸上带笑,看不出一丝生气的意味。 玉樨看在眼里却有些慎得慌,只觉得一股阴风从身旁拂过。 “青儿表妹,要不要上来啊?”萧琅从帘子里面探出头来,笑的很是灿烂。 萧琅盛情邀请,沈幼青却并不打算领情,板起面孔瞪了他一眼,转身跳上了沈幼芙的那辆马车。 萧晏的生辰原本只是一个普普通通的生辰,可这其中夹杂了太多的功利,连父亲沈琚都要赶着前去祝贺。沈幼青有些反感,又不是镇上的老员外过六十大寿,居然能引来那么多大官…… 到了宁王府,沈幼青才恍然发现,她把玉樨给落在家门口了。 她的眼前飘过了一个大大的囧字,突然有了这样的心思,她也是无语了,看来,她是彻底被玉樨那个丫头给影响了。 “四妹在想什么呢,居然这么入神?”沈幼芙的手忽然在她的眼前划过。 目光几近痴傻的沈幼青回过神来,尴尬的笑了笑,“没什么,二姐,我把玉樨落下了……” 沈幼芙没能听懂她的玩笑,随意地点点头,掀开帘子下了马车。 “四小姐,您快下来吧。” 喊话的是沈幼芙身边的新丫鬟绿竹,自从绿萝被府里的婆子发卖了出去,绿竹便接替了她的位置,沈幼青平日一向对别人的事不感兴趣,因此也并不注意任何人,可对绿竹,她却是有着很深的印象。 绿竹长的很美,五官景致,身材窈窕,声音柔美,尤其是那双眼睛清澈明亮,说话之时更是会闪动着动人的楚楚可怜。 正是因为好奇沈幼芙为什么会在身边带着这样一个美貌的丫鬟,才会对她多有关注,而距玉樨的观察…… “四小姐请下车。” 外面,绿竹又喊了一声,沈幼青应了一声准备起身。 马车里的空间太过狭窄,沈幼青几乎是蜷着双腿,坚持了这么一段路,突然起身,脚是又疼又麻,冷不防地一下子,又跌了回去。 手被一个棱角狠狠地硌了一下,她差点惊呼出声,低头一看,眉头锁的更紧:萧晏的贺礼。 沈幼青拿起那被玉樨装在雕花锦盒里的大礼,掂了掂,只觉得莫名的烦躁;玉樨的话对她有很大的触动,对萧晏,她并不讨厌,只因为那些她自己的胡思乱想就一味的避开他,着实不好。 若是真的不小心触怒了他,轻则是她被治罪,重了的话,才说不定真的会连累到外公以及,沈家…… 见沈幼青还是没有下车,沈幼芙也喊了一声,沈幼青掀开帘子,熟悉的香味飘然而至。 萧晏居然出现在马车旁边。 “四小姐是想让本王亲自来迎接吗?” 沈幼青脚下一软,一头栽了下去…… 结果是,她被接住了! 相比较她被萧晏抱在怀里,她情愿摔个七荤八素…… 【055章】 耍横 宁王府门口聚集了不少人,看到这一幕,大多数人是一种惊掉下巴的表情,不过片刻便立刻将目光引向别处。 沈幼青的脸刷的一下红个彻底,抬眼看了看四周,终觉不妥,立刻跳下去,顺势将萧晏推出好远。 萧晏的表情很是受伤,他只是帮了一个忙而已…… 沈幼青努力地站稳脚步,看见萧晏受伤的表情和沈幼芙错愕的眼神,有一种叫做心虚的情绪自心底而发,可是她明明什么都没有做,也不是她的错…… “四小姐,怎么样了?” 沈幼青的双手放在背后,胡乱的捏着自己的手指,只觉得萧晏的声音听起来很像是在取笑她。 事后听了玉樨的分析,她才后知后觉,大概萧晏是真的想借她扫平他的烂桃花,才故意对她如此亲昵,可当时,她沈幼青可真的想不到这些。 “多谢王爷仗义出手……”待她看见萧晏的衣领一片褶皱,立刻低头认错:“请恕小女子唐突之错。” 萧晏大概也察觉到,轻咳了一声,压制住心底涌上来的一丝尴尬。 “无碍。二小姐,四小姐,请吧。” 沈幼青逃也似的越过萧晏跑到沈幼芙的身边,像抓紧救命稻草似的抓着她的手臂。 沈幼芙似乎还未从那个场景中缓过神来,一直呆呆的看着萧晏的方向,沈幼青晃了晃她的肩,她才反应过来。 “二姐,那边是不是平安侯世子?” 沈幼青趁机转移了话题。 萧晏并未深究,只是注视着沈幼青离开的背影,嘴角不禁弯起。 沈幼青跟着沈幼芙去了郑炎跟前。 郑炎的眼神轻轻的掠过沈幼青,随即便转向了未婚妻子,可沈幼青却感到一阵恶寒,郑炎五官端正,可那双眼睛却十分精明,令人感到不快的精明。 同样的,他的周身也散发着脂粉气,一看便知是经常流连于风月场。 “芙儿也是来给宁王祝贺生辰?” 郑炎的语气有些阴阳怪调,而那眼神也明显别有它意,沈幼芙心思全数被萧晏抱住沈幼青的那一幕所烦扰,完全没有听清郑炎在讲什么,只嗯了一声。 郑炎的双眼危险的眯起,却向沈幼青看去,笑道:“我已经许多天不曾见过芙儿了,心中甚为想念,四小姐可否让我同芙儿单独聊一聊?” 沈幼青轻轻扯了一下沈幼芙的衣袖,他的要求很正常,尽管话说的太过露骨,但她没有拒绝的立场。 “四妹——” 沈幼芙终于回魂,伸手抓住沈幼青,很显然,她并不愿意跟郑炎单独相处;沈幼青为难的看着她,跟沈幼芙并不算亲近,可和郑炎相比之下,她还是愿意站在沈幼芙那一边。 “我听姨娘说未婚夫妻在成亲前最好不要见面,二姐,世子,你们可不好打破这个规矩哦。” 郑炎神色一动,面露不悦,可又碍着沈幼青说的确是实话而无法再说什么。 “那便请四小姐陪着芙儿吧。”郑炎表情冷淡,又跟沈幼芙说了几句,不知道是不是错觉,沈幼青觉得他离开前的眼神充满了怨怼之意。 “四妹,多谢你了。” 沈幼青很想跟她说一句,她真不是为了她才帮忙,而是真心不喜欢郑炎那个人。 事实证明,萧晏并不是财大气粗的员外,他的生辰也的确并没有多么的盛大,虽然前边的确来了很多人送礼,可实际留下来的也只有那么几个。 而在喧嚣了好一阵过后,宁王府里终于安静了下来。 “青儿表妹怎么又躲起来了?” 听到萧琅那欠揍的声音,沈幼青眉头一皱,她只不过想躲个清静而以,怎么就被他发现了…… 沈幼青慢吞吞的从玉兰树后走出来,对着萧琅咧嘴一笑,“就是我再想躲起来,还不都被你打扰了。” 萧琅气息一滞,却又不免觉得好玩,沈幼青大概是他遇到的第一个敢跟他顶嘴的人,他竟从来也不真觉得生气,这或许跟她是裴姑母的女儿有关,但或许又是自己需要一个可以吵吵架斗斗嘴的人。 “世子爷,您没去骑射?”沈幼青有些吃惊,一向爱玩爱闹的萧琅居然放着热闹非凡的骑射场不玩,反而在这里附庸风雅的闲庭信步。 谁知她的话音刚落,萧琅就一副后知后觉的样子,“你怎么不早告诉我?十七叔这可是头一回举行这种活动……” “现在去还不晚啊,应该刚开始吧。”沈幼青刚才就听几个过路的少年谈论有关今天骑射的事,当时还以为是某些好热闹的纨绔子弟玩耍的东西,只不过没想到居然是萧晏提出来的。 旁人的生辰都是大吃大喝,萧晏的生辰倒是别开生面,居然办起了骑射比赛! “萧——宁王爷也会骑射吗?” 沈幼青这话刚问出口,就遭到了萧琅的一记白眼。 “十七叔自幼便开始学习骑射,你以为他会不会?”萧琅的白眼表现的很直白,彻底将沈幼青鄙视了一番。 “萧琅,我也想去看看,可以带我去吗?” 沈幼青一不留神,直接当面叫了他的名字,但可惜的是她没有发现。 萧琅也丝毫未在意,反而,不被人叫世子爷,感觉还挺好。他的朋友只有卢垣一人,现在多一个沈幼青也是不错…… “骑射场虽然不允许女子入内,不过你可以在围场外面观看,或许那几家的大小姐也会过去,也就只有你守规守矩,平日里看你也不是这样的人啊,真是奇怪……” 萧琅啰嗦的说了一大堆,沈幼青权当没听见,等他闭嘴后,便催促着他快些走。 她对女子该做的事一向不热忱,可对骑马射箭那些男子涉猎的东西却是由衷的上心。 “这不是沈家四小姐吗?” 三两个人影忽然出现在眼前,沈幼青抬眼看去,“你是……” 眼前的女子一袭水红宫装,正以挑衅般的眼神看着沈幼青,唤来的却是沈幼青茫然的眨眼睛,在听见沈幼青不确定的询问之后,少女的整张脸都黑了。 “什么,你不记得我了?我是安慧儿啊,上次咱们放花灯,我还被你——” 少女身旁的男子突然咳了两声,安慧儿的话戛然而止。 少女心有不甘,上前一步,“沈幼青,这下想起来了没有?” 沈幼青恍然的表情,缓缓地点头,“是慧儿姑娘啊,刚才你站在大太阳下面,光正对着我的眼睛,我才没看清,慧儿姑娘不要动气……” “我看你就是故意的!” “慧儿!”安慧儿身边那男子呵斥了一句。 “表哥——她,她明明就是在耍我。”安慧儿噘着嘴,满脸的不高兴。 听她这一声表哥,倒是叫沈幼青感到意外,沈幼芙的未婚夫君郑炎,竟然是安慧儿的表哥。 当真是应了玉樨那句话:世界说大不大,说小它还真小…… 安慧儿是郑炎的表妹,又跟沈幼芙是闺中密友,那么不就表明,日后跟她见面的机会可多着呢? 原本在走进王府南苑之前,她就看到了安慧儿,便是避开她走的,萧琅还说她多事儿,但一个没防住,居然还是被安慧儿看见了。 萧琅在旁边,并不吱声,一副瞧热闹的样子—— 依他来看,安慧儿趾高气昂,倒是很符合大家小姐的清高娇贵,可再看沈幼青,简直就是一个受气的小媳妇,莫不是之前他都看差了,错把小猫当老虎了? “安慧儿,我已经说了刚才你站在太阳底下,我才没看清楚,你却要诬赖我是故意的?你知不知道什么是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世子爷在这里,你还敢大呼小叫的,真是不像话!” 沈幼青对安慧儿做了一个鬼脸。 萧琅愣住,刚刚才说她是只小猫,现在就知道反击了? 不过看起来,她耍起横来倒挺像那么回事…… 【056章】 挑衅 安慧儿从小娇生贵养,连她父亲都不舍得骂她,可现在居然被沈幼青骂,关键是沈幼青还一副挑衅的表情,更是叫她生气。 沈幼青可不知道安慧儿在想什么,但只看她的表情,也能感觉到她内心的波涛汹涌了。 郑炎和萧琅十分有默契的站在一边旁观,唯一不同的是萧琅是看热闹不嫌事大,而郑炎则是满脸无奈。 他这个表妹自小骄纵惯了,可没办法,她是姑母和姑丈唯一的女儿,所有人都视为珍宝,就是她真的有错,也从不会有人指正,这下倒好,被这沈家四小姐教训了一通。 “四小姐说的是,慧儿,还不向世子爷认错?” “表哥——” 安慧儿娇嗔一句,一脸不乐意。 尽管如此,郑炎的眼神一厉,她也还得乖乖向萧琅弯腰低头。 “是慧儿不懂礼数,还请世子爷赎罪……沈幼青,你——”安慧儿的礼做得很是到位,可抬眼却见原本离萧琅两步远的沈幼青此刻就站在萧琅的身边,她的面前。 所以,她刚才是向沈幼青弯腰了? 沈幼青心安理得的接受了她的大礼,见安慧儿气得说不出话来,心情好了不少。 “慧儿姑娘,你这动作行云流水,想来是习惯了是不是?” 安慧儿剑拔弩张,还未发作,沈幼青便抢先开口:“世子爷大人大量,不会计较的,姐夫,您先跟慧儿姑娘转吧,我跟世子爷就先走了。” 说完,拉起一旁还在发愣的萧琅快走了几步,离开安慧儿的视线…… 一直到了骑射场地,沈幼青才停下脚步。 萧琅这才有时间好好打量她,原来这只小猫还真是一只没有发威的老虎…… “世子爷,您是觉得骑射不好看吗?”沈幼青早就察觉到那双毫无顾忌探索的目光,只是她知道他要说什么,便不想搭理他。 萧琅一怔,收回了目光,眺向前方的围场,“我只是许久不曾见过你这样的女子——小肚鸡肠,有怨必报,沈幼青,你这个样子比之前有趣多了。” 沈幼青冷哼了一声,敢情你是世子爷,不必烦恼那么多事…… “听姑母说,你会骑马,怎么样,要不要挑匹马去骑一圈?”萧琅又一次瞄了她一眼,难怪他会觉得今日的沈幼青有所不同,这一看才发觉,她今日的穿着不似寻常少女的襦裙,而是有些男子服装的特点,看起来有些不伦不类,可却也不失潇洒俏皮。 沈幼青今日所穿的确并非中原女子所穿的衣衫,而是南疆的异族服饰,宁远城与南疆之地仅隔一条河,因此来往颇多;而沈幼青又喜欢他们族中简便不拖沓的衣服,这才求着舅母做了一件,今日突然想起来,便叫玉樨找了出来。 萧琅也是见她的穿着简单,这才提议让她去骑马。 沈幼青迟疑了一下,抬眼问道:“可以吗?” 她的语气虽有些犹豫,可眼神中满是期待,萧琅当即就喊来了守在一边的饲马人。 “是不是只要在这围场之内,就可以随意骑行?可以射箭吗?” “对!”萧琅点头应允,完全没有在意她问了些什么。 沈幼青仿佛得了赦令一般,奔到了马棚旁边。 “阿嚏!” “莫不是四小姐闻不得这马棚的臭味?”萧琅挑着眉走过来,满眼都是戏谑,夏日为了防止生出异味,饲马人一般都会在马棚里点燃一些艾草,燃烧过后而熏出来的味道很是呛鼻,连他都闻不得这股子味道,何况这养在深闺的小姐。 沈幼青眉头蹙起,艾草的味道很浓,她又不可避免的打了几个喷嚏…… “我要那一匹。”沈幼青查看了一圈,最终挑中了黑色小马驹。 “你确定?”萧琅皱眉道,这匹马可是最瘦小的一只,看起来很弱,“也是,青儿表妹你这么瘦弱,是该选一匹与你相当的马。” 沈幼青牵过那匹马,忽视了萧琅的嘲讽,翻身上马。 “要比赛吗?” 沈幼青居高临下的看着萧琅,眼神中的挑衅意味跟刚才对阵安慧儿之时所差无几。 萧琅二话不说,也骑上自己的马,与沈幼青并排。 “我这匹马可是皮千里马,日行千里,这样,你可还要比赛?” “为什么不比?”沈幼青毫无怯场。 萧琅失笑,又提议道:“既然是比赛,就应该有赌注,这样吧,若是你输了,从今往后都要恭恭敬敬的喊我一声表哥!” 沈幼青不置可否,反问道:“若是你输了呢?” “绝不可能。”萧琅对自己的骑术十分自信,只是脱口而出后,还是觉得有些不妥,毕竟对方还是个少女。略一思索,道:“若是我输了,青儿表妹你想要什么,我绝无二话。” 沈幼青满意的点点头,算是应下了这个赌注,却将萧琅刚才的话修改了几个字。 “若是世子爷输了,我想做什么,世子爷都要答应。一言既出——” “驷马难追!” 约定既成,沈幼青便驱马先行,萧琅也随即赶上。 这边的围场很大,几乎不输于宁远城边境上的那一片大草地,临风疾驰,沈幼青觉得好不快意,在京城呆了这么久,这才算是又感受到了自在。 她选的这匹马,虽然瘦小,可体格强健,毛色发亮,双眼有神,四肢短小精悍,一看便知是匹善跑的良驹。 只可惜,这匹良驹在这里却被当成了无用的…… “这样比没意思,咱们加个赌注吧。”沈幼青骑上马之后,越发的大胆了。 萧琅也并不拒绝,他也正有此意,两个人两匹马就这么跑着,着实有些单调,倒不如玩些刺激的。 沈幼青放缓了速度,对萧琅喊道:“那我们就比那个——” 萧琅看过去,沈幼青所指的竟是围场中央的箭靶。 “咱们一人射三支箭,谁的准头大,就算谁赢,输得人就要替赢的那个办一件事,无论任何事,怎么样?” 萧琅错愕,这姑娘可什么都敢说,且不说她能不能赢,就算是她真的叫醒赢了,难道还真的要他这个世子爷去给她做任何事?若是她想要天上的星月,他也要去为她摘来吗? 沈幼青自然不知道萧琅在计较些什么,但没听到他的回答,就勒住缰绳停了下来,转眼就看见他满是算计的眼神。 “世子爷不敢了?”沈幼青叹了口气。 “算了算了,是我太过贪玩了,我都忘记了齐王不允许你射箭,那刚才的赌注也不算数好了,咱们骑一圈就回去吧。” “慢着!”萧琅明知她在用激将法,可偏偏他的胜负欲经她这么一挑拨,在心中叫嚣着,即使他现在想退出也是不可以了。 沈幼青心里暗暗数着数,果不其然,刚刚数到三,他就叫停了。 “我同意。” 听见萧琅的回答,沈幼青差点笑出来,这位世子爷的耐心果然少得可怜…… 【057章】 计较 沈幼青满意的点点头,在萧琅还未反应过来之前,便驱马先行。 箭靶在围场中间,而寸箭的地方确在前面围场的尽头,按照比赛规矩来,应当绕着围场跑三圈之后再将箭射出,最后还要敲击箭靶上方的锣鼓。 萧琅很快便从她的眼前越过,萧琅的那匹马的确很不错,可萧琅却显得有些讨厌了。 三圈跑下来,沈幼青已经和萧琅拉开了一段距离。 “现在就剩下射箭了,你能拉得开这弓吗?” 萧琅挑衅的叫喊,沈幼青专心致志的骑马,并未理他,在她即将靠近射箭点时,萧琅已经射出了一支箭,离弦之箭飞速的冲向了箭靶,沈幼青暗自气恼,却也不禁感到欣赏。 原来,这个萧琅也不是装饰用的花瓶…… 她晃神的一瞬间,萧琅已经将第二支箭搭到了弓上,沈幼青立刻刚上去。 “以后可要准备喊我表哥了,青儿表妹。” “哪也不一定!” 萧琅并非盲目自信,在沈幼青刚刚抽出箭来,他便已经朝着箭靶上方的锣鼓去了,沈幼青气急,抽出了三支箭,屏住了呼吸,搭弓,射箭,一气呵成。 可若此时再去追萧琅,她是一定追不上的,灵机一动,将腰间的佩饰抽掉,直接朝着那面锣鼓扔了出去。 “嗖!” 箭羽几乎擦着萧琅的耳边划过,他愣了很久。 不是受到了惊吓,而是因为沈幼青的箭术,三箭连发并非一般人可以做得到的,可这丫头却轻而易举的拉开了搭着三支箭的弓。 当听到锣鼓咚的一声敲响后,他的神情就有些错愕了。 直到沈幼青驱马赶至他身旁,洋洋得意地开口:“怎么样,世子爷,这回可是我赢了?” 萧琅落败的神情,落入沈幼青眼里,可是让她十分开心。 “不对不对,是你耍诈!” 萧琅还没有说什么,反对沈幼青的声音就远远的从围场外面传来。 转眼看去,竟是安慧儿雄赳赳气昂昂的赶过来了,沈幼青与萧琅相视无奈地一笑。 在安慧儿没有过来之前,萧琅大方的承认道:“是你赢了!” “真的?” 萧琅点头,尽管表情很落寞。 得到他的认可,沈幼青似乎很高兴,从认识她以来,这倒是头一次见到她如此灿烂的笑容,不由得被感染,自己也跟着笑起来。 “比赛讲究的就是公正,我们这些看客看到的自然就是最公正的,阿芙,你说是不是?” 安慧儿稍微侧头,这才发现,沈幼芙也跟着安慧儿过来了。 沈幼芙向萧琅行了一礼,走至沈幼青面前,“四妹,若不是刚才慧儿拉着我来,怕是我还不知道你如此厉害呢,今儿这一趟真是来得值呢。” 沈幼青但笑不语,沈幼芙这番夸赞,怕是会引来安慧儿的埋怨,安慧儿所做的一切都是因为沈幼芙,但现在沈幼芙却先夸赞了自己,安慧儿自然会觉得不快…… “阿芙,你做什么还要夸她呢,我看这场比赛就是她投机取巧才赢的。” “安小姐言重了,我与青儿表妹的这比赛本就是一场游戏,追究输赢岂不就失了乐趣?再者说,若真的是一场比赛,那么结果的确是青儿表妹先击中了锣鼓,愿赌就也要服输。”萧琅淡淡的开口,面对沈幼青时所展现出的欣赏与笑意,也在此事消失,旋即就移开了目光。 平日里,他最看不上的就是安慧儿这样的大小姐,娇气矫情,遇事大呼小叫,偏偏这个时候她又来他面前犯膈应,那么,他也只好趁这个机会晾晾她了。 可似乎安慧儿并未看透他的意思,上前一步站到萧琅和沈幼青的中间,将他们隔开,在她看来,这个沈幼青明明就是仗着萧琅的齐王世子的身份,才敢跟她叫板! “世子爷,慧儿姑娘说的不错,的确是我慢了一步,游戏归游戏,可比赛就是比赛,别忘了,咱们可是有赌注的,我认输,萧琅……表哥!” 沈幼青并不想跟安慧儿起争执,心不甘情不愿的喊了萧琅一声表哥,转身便要离去。 萧琅可是没想到沈幼青会这样,虽然能听得出她的无奈,不过听上去倒还算不错。 “沈幼青,你什么意思?” 安慧儿气结,分明是自己要教训她的,现在怎么却变成她甩袖离开? 她安慧儿的父亲可是朝中一品大员,可沈大人只不过是一个二品官员罢了,她自小生在富贵之家,养尊处优,诗词歌赋琴棋书画无不精通,沈幼青却是长在荒凉的西南边境,近些日子才回到沈家;论容貌,论才情,她都不比沈幼青差,抛开萧琅和齐王,沈幼青没有任何一点比得过她可为什么几乎次次她都落于下风? 沈幼青颇为无奈,虽然知道安慧儿是一个看不懂火候的姑娘,虽然心中只是起了一点点波澜,可到底是被惹怒了,她不是圣人君子,自然做不到毫不计较,更何况跟她争吵的是一个娇小姐,对付这样的人,她有办法。只要让她更生气,气得发疯就最好了—— “意思就是,这是我与萧琅的比赛,谁输谁赢都跟你安大小姐没有任何关系,所以不想再听你的废话!” 听到沈幼青的话,安慧儿半天没有反应过来,她不是没听懂沈幼青的话,而是感到诧异,难道她不是应该向自己道歉吗? “沈幼青,你竟然敢教训我?”安慧儿的心思就是一个小孩子,听见令自己不舒服的话,直接就朝着沈幼青扑了过去。 沈幼青没有防备,被安慧儿抓住了肩膀,她往后趔趄了一步,但没想到安慧儿的力道这般大,大到她一把就被推到了地上。 没有感到生气,也没有立刻反击的想法,她很怪异的第一时间就想到了玉樨常常挂在嘴边的话:囧,真的很囧! 一个习武之人,就这样轻而易举的被一个娇弱小姐推到在地…… “安慧儿,你给我住手!”萧琅一声厉喝,准备再踢沈幼青第二脚的安慧儿愣住了,平常的萧琅虽然暴躁,可却也没有真正的发过火,而现在被他这么一吼,她的脑子里竟然是一片空白。 “沈幼青,你怎么了,刚才还挺威风的,怎么现在就蔫儿了?”萧琅蹲在沈幼青面前,满脸嫌弃的表情。 可沈幼青一动不动,就那么呆呆的坐在地上,萧琅有些慌张,便伸手推了推她的肩膀,但沈幼青依旧是没有任何反应…… “喂,沈幼青,你怎么了?不会是这么不禁摔吧,我可是没使多大劲儿啊,你快起来,别装了,让人看着还以为真是我把你给怎么着了……” “慧儿——” 沈幼芙将要开口阻拦,沈幼青突然瞪大了眼睛,满是愤怒的看向安慧儿,一个弹跳从地上起来。 “安慧儿,这还不叫怎么了吗?你自以为是名门闺秀,知书达理,可这就是你的淑女作风吗,把人推到地上?我是揍你了还是揍你心上人了,不就是谁输谁赢的问题吗,用得着你在这儿指手画脚吗?是不是以为我沈家没人了?我二姐可还在这里呢,是不是,二姐?还有……萧琅表哥?” 突然被点到名字,沈幼芙脸上闪过一丝讶异,她也想不到会闹成这样,她只不过是想让安慧儿看看沈幼青和萧琅赛马的场景,可没想到现在居然会变成这样;虽然不明白为什么看到自己的妹妹在被人推到之后,她的心里竟然没有想要立刻去扶她安慰她,而是待在一边,静观其变…… “二姐……” 沈幼青喊了她一声,她却没有反应。 萧琅也感到几分古怪,抬眼往沈幼芙的方向看去,却发现她犹豫的表情,不禁皱眉。 “你现在都跳起来了,应该是没事了吧?”刚才见沈幼青那副样子,她是真的有点慌张,可此刻沈幼青还是这么嚣张,她才安心,撇嘴看着沈幼青,满眼的不甘心。 “四妹,我想慧儿也不是故意的,你就看在二姐的面子上,就不要跟她计较了,好不好?” 沈幼芙一脸的真挚,即使计较,那也不是在这种场合…… 沈幼青盯着她的眼睛,半晌,点点头,看向了安慧儿:“好,看在我二姐的份儿上,我就不跟你计较了,不过安大小姐你可要记着,以后不要再有事没事的就来惹我,不然,我可保不准会不会报仇,你应该也能看得出来,我可是很记仇的!” 沈幼青对她做出一副恶狠狠的表情,安慧儿心中一惊,倒退了一步。 “二姐,我先走了。”沈幼青拍了拍手上占到的土,一股艾草香飘至鼻尖,她又一次打了个喷嚏。 见沈幼青离开,萧琅也随即赶上去…… 不远的地方,静静的伫立着一人,他的目光所向,便是沈幼青换换前行的背影。 目光专注,连身后走来一人都不曾发觉。 “王爷,大夫请来了,可还要过去?”他有些郁闷,明明是是王府卫队的统领,可现在居然要亲自请大夫过来,来回马不停蹄地跑了两圈,他是习武之人,说话时都还喘着粗气,更何况是身后的那位老大夫了。 “看起来,不需要大夫了……” 萧晏伸出手制止了管家和大夫即将追过去的动作,并示意他们退下。 看着那边走远的人影,一丝笑意明快的爬上了他的眼角眉梢…… 【058章】 捉弄 围场内,只剩下安慧儿和沈幼芙两人。 沈幼芙的思绪还在沈幼青的身上,她刚才不应该只是无动于衷不是吗。 安慧儿挽着她一路走出围场,口中振振有词,虽然当沈幼青闭口不言的时候,她是真的有些惊慌,可现在想想,沈幼青分明就是故意在吓唬自己。 “慧儿,日后不要再同四妹斗气了,她还是个小孩子。” “阿芙你说什么?我是在给你出气啊……”安慧儿一脸不可置信的表情,她以为阿芙会感谢她 沈幼芙脸色微沉,斜睨着她,道:“看来你是误解我的意思了。” 没等安慧儿说话,沈幼芙又继续道:“我只是跟你一起来围场看他们骑马罢了,慧儿,看见四妹跟萧琅关系亲近,你为什么会这么激动,莫非,莫非你喜欢萧琅?” “胡说!”安慧儿脸皮红透,矢口否认,“那个纨绔的世家子,我才不会喜欢他呢。” “没有就没有吧。”沈幼芙淡淡道,“四妹如今是齐王世子的表妹,你还是收敛一点的好,若是你们只是有了争执,还可以用小孩子之间的玩笑来搪塞过去,可若是真的出了什么事,怎么办?” 说完这话,沈幼芙便轻挣开安慧儿的手,独自离去。 安慧儿皱眉,她知道阿芙平日里心思细腻,说什么也都是对她有好处的,因此阿芙说什么,她可以毫不计较,因为她们是最好的朋友。 但此时她却真的觉得她看不懂阿芙了,沈幼青不是没有什么事嘛…… 宁王府不似别处戒备森严,几乎可以随意出入任何地方。 沈幼青跟着萧琅穿梭在花香袭人的王府内院,九曲桥,抄手游廊,这些在沈家也有的格局在这宁王府里却尤其显得别具一格,每一处的景致各不相同,却又并不显繁冗,流水与桥,花与树,组合的相得益彰。 “宁王府哪里像王府啊,比起宁远城的兰丛小榭还要——” 沈幼青一时忘情,不该说的话也脱口而出,等她发觉已经晚了,一旁的萧琅虎视眈眈的盯着她,仿佛就在等这个逮到她的机会。 “兰丛小榭?那是什么地方?” 沈幼青不想说,可萧琅却紧追不舍,沈幼青只得跟他说了…… 萧琅愣住,满脸内伤的表情,沈幼青嫌弃道:“你听见这个就吃惊了?那你还说什么要去宁远城镇守边关,你以为那里是谁想去就去的吗!” “你,你还去过那个地方?” 萧琅显然没有从沈幼青的话里反应过来,目光可以用呆滞两字来形容。 沈幼青原本是无所谓的,见他几乎是喊出来的,立刻捂住了他的嘴,“你小声些,你还想让别人知道啊?” 萧琅费了半天劲逃出沈幼青的魔掌,脸色酱红,“沈幼青,你好不知羞,身为女儿家竟然,竟然连那种地方都去……” “萧表哥也想去?” 沈幼青将这话说的云淡风轻,可萧琅的脸更红了,虽然他常常出入那些风月场所,可所涉之事也仅是抱个小妞喝个小酒,但沈幼青却是…… 兰丛小榭,是宁远城中最有名的一座小倌院。 萧琅听到这个回答之后,恨不得把自己的舌头咬掉:叫你多嘴,叫你多嘴…… “逗你玩呢,你别当真啊,就算你真的想去我也会拦着你的。”沈幼青丝毫没想到,自己随口的话会给萧琅带来这么大的震撼,准确的来说,或许是惊吓。 萧琅的脸色更黑了。 “王爷?” 沈幼青忽然喊了一声,萧琅立刻起身,弯腰,行礼,动作一气呵成到令沈幼青捧腹大笑。 萧晏到底是对他做了什么,居然把他治的这般服帖…… 意识到自己被耍了,萧琅咬牙切齿,几乎想动手掐死沈幼青的冲动。 沈幼青立马告饶,她算是看出来了,萧琅就是一只顺毛驴,任何事只要你顺着,他也就安分了。 “有件事,我真的很好奇,你怎么会骑马射箭?” 沈幼青见他一副不可思议的神情,当即有一种被轻视怀疑的感觉,她冷哼了一声,“那么你呢,又怎么会骑马射箭?” 萧琅大笑,“骑马射箭,这是皇室中人自幼便要学习的!” 沈幼青不置可否,半晌,才接道:“那骑马,三箭齐发,也是将门子女自幼便要学习的!” 萧琅一怔,果然,所有的女子都是斤斤计较的。 “十七叔?” 萧琅也突然如她一般,沈幼青嗤笑,故技重施,也不理萧琅的话,开口揶揄道:“你也想骗我?” 但萧琅的确一直在跟她使眼色,聪明如她,又怎会一直执迷不悟。 “王爷……真来了?!”她轻声问道,看到萧琅重重的点头,她便立刻那句酝酿出来的粗话咽回去,走过去跟萧琅站到一边。 萧琅窃笑,下一瞬却抱住右脚直喊痛…… 沈幼青得意洋洋的看着他,不禁感到可笑,萧琅的脑子这么不好使,是怎么活到现在的? 萧晏若真的来了,那么她一定能闻到他身上所散发的淡淡的香味,与其他人不同,萧晏惯用檀香;檀香味浓,即使三两天不曾使用,也还是有淡淡的味道,那味道在旁人看来或许是微不可闻,可对沈幼青来说,哪怕只有一丝也是足够了。 萧琅在游廊下坐了下来,揉着被沈幼青踩痛的脚,咧着嘴大喊:“沈幼青,你也太狠了!” 一丝幽香飘来,沈幼青暗暗一怔:说什么来什么,萧晏真的被她招来了…… “十七叔缺一个王妃,我看,就让姑母把你嫁给十七叔,让他管制你!”萧琅一边喊痛一边又吓唬着沈幼青。 对沈幼青而言,这不是吓唬,而是诅咒了。 随着香味越来越近,沈幼青也暗暗祈祷:萧晏千万没有听到萧琅刚才那混账话…… 沈幼青勾唇一笑,满眼的算计:“那好啊,本来我还是要叫你表哥呢,若是成了宁王妃,你可还得喊我一声——” “停!”萧琅一脸的惊恐之色,一个十七叔已经够他受的,再加上沈幼青的话,他岂不是会更惨! 他顿时为自己刚才的话感到后悔,“你想的倒美,十七叔虽然待人温和,可那只是一种情况而已,更多的时候,他很冷淡的,我劝你,你可不要跳入火坑……” 莫名其妙的,他忽然感到背后一阵阴冷,待听到熟悉的声音之时,他才明白是为何—— “是吗?我倒是不知我这里竟是火坑了。” 沈幼青故意露出几分惊讶,走至萧琅旁边,弯腰行礼:“王爷。” 萧琅愕然,虽然沈幼青同为一副吃惊的表情,可隐约间他觉得她是故意为之,意图很明显:让他挨骂。 沈幼青眯起眼睛,对他笑了笑,随即又微微皱眉,对萧晏道:“王爷,世子爷可能是一时高兴,忘乎所以了,还请王爷饶了他吧,要是不解气,那……就罚他抄写家训,不不,罚写大齐律!” 言者无罪闻者足戒。萧琅就是真的说了什么,就算萧晏真的动怒,那倒霉的也绝不会是萧琅。 在可能受罚和摆萧琅一道之间,她选择摆萧琅一道,之后再受罚…… 【059章】 夸奖 沈幼青的这个提议,令萧琅大为郁闷。 更令他恼火的是,萧晏居然还随声附和,“也好,萧琅,三日后我要看到完整的一部大齐律。” “……是。” 萧琅应的心不甘情不愿。 沈幼青取笑道:“萧表哥要不要现在就赶紧回去抄写啊?我看那大齐律可厚着呢。” 萧琅狠狠地剜了她一眼,“唯女子与小人难养也!” 沈幼青也不在意,挑眉以示自得。 “四小姐以为呢,宁王府可是火坑?” 沈幼青愣住,宁王府是不是火坑呢,按照萧琅的说法的话,那指定就是了,可她能说实话吗? 萧晏走近,在廊檐下站立,目光锁紧,令沈幼青逃避不得,“那是萧表哥说的,跟我没关系啊,宁王爷,小女子不会说话,您就放过我吧。” 沈幼青扮起了可怜,萧晏似乎并不上当,大有要听个结果的意思。 萧琅轻轻撞了下她的肩膀,沈幼青朝他看去,只见他的眼神中写着八个大字:落井下石,必有报应! 沈幼青颇感无语…… “十七叔,侄儿许多天不见祖母了,想先去问候她老人家,那……侄儿就先走了。” “嗯。” 一模一样!此情此景,就跟当日在长春园的时候一模一样,萧琅这厮又要弃她于不顾,自己一个人跑路留下她一个人了。 沈幼青刚刚回想到这儿,萧琅果真就风一样的跑了。 抬眼间,萧晏唇角的笑意撞进她的眼里,她不禁愣住,光风霁月,温煦如风…… 沈幼青心里咯噔一下,突然想到了这些词,她真心也是被蛊惑了。 “四小姐,若宁王府真的是火坑,四小姐会不会进来?” 沈幼青的心头又是咯噔一下,萧晏喝酒了?不然怎么会一句一个惊雷呢,在确认了周遭并无酒味后,她笑呵呵的说:“小女子现在已经进来了,不止我,我二姐,未来的二姐夫,还有很多人都进来了。” 趁萧晏没有说什么,她又继续道:“再者,宁王府花景别致,清新质朴,怎么回事火坑呢。” “那么,便是兰丛小榭?” 萧晏再一次靠近,脸上的笑意更浓。 沈幼青蹙起眉头,刚才她跟萧琅说的话都被他听见了,该不会是他早就过来了特意藏起来了吧…… “王爷听到了?” “嗯。” “知道那是什么地方了?” “嗯。” “……” 沈幼青问不下去了,只听着萧晏嗯了两声,她就感到一丝心虚,这样的心情,跟刚才同萧琅开玩笑的时候完全不一样啊。 她的脸越来越红,很久都没有在听到自己的声音,然后,就轮到萧晏发问—— “四小姐为何去那种地方?” “好奇。” “有何感受?” “风……风景不错。” “除了好奇那一次可还去过那里?” “去过。” “嗯?” “那次是我外公追着打我小舅舅,他最后躲进了兰丛小榭,我也跟着外公进去抓他。” 一问一答,四个问题过后,沈幼青才突然感到一丝怪异,一种被私塾先生教训的不快感,可问题是她不是学生,而萧晏也不是先生…… 萧晏没有再问,只是瞧着她的眼睛兀自发笑。 良久,沈幼青才听到他轻微的叹息。 “以后,不要再进那种地方!” “是。” 几乎是下意识的回应,这让沈幼青更加郁闷,玉樨说的不错,无奈养成的习惯真是害人。 沈幼青伸出手摸了摸脸颊,红的发烫,也不知是懊恼而致,还是心虚…… 她心中还有些奇怪,听萧晏话的意思,像是早知道兰丛小榭是什么地方,但常人的耳朵没有这么灵敏,何况当时她跟萧琅耳语之时,声音不大,又隔了那么远,萧晏怎么可能听到呢。 “难道王爷去过兰丛小榭?” “……曾经去过。” 沈幼青错愕不已,原本对自己不经意脱口而出的问题,她就立刻否定了,没想到萧晏竟还真的去过。 兰丛小榭,那是什么地方,光风霁月的宁王萧晏居然也会去那种地方…… 萧晏似是猜到了她在想些什么,淡然的一笑,“本王去那里的目的应该跟四小姐所想象的不一样。” 沈幼青一副无所谓的表情,确实跟她没有什么关系。 “王爷,不早了,小女子也该回去了。” 反正生辰礼也送到了,应该也没有什么事情了。 沈幼青走到宁王府的正院正门,沈幼芙正等在那儿,看见沈幼青,她立刻走了过来。 “四妹,咱们走吧。” “那辆马车太小,坐不下咱们俩,二姐就先回去吧,我稍后自己回去。” 沈幼青看着沈幼芙,就像看一个陌生人。 没有那个姐姐会在妹妹受欺负之时,摔倒之时,还无动于衷,还计较着前事;沈幼芙果然跟她不是同一类人,她的盟友,该不会只剩下了玉樨吧…… 沈幼芙抬眼,楚楚的目光,“四妹可是还在生我的气?” “没有。二姐又没有惹我,我为什么要生二姐的气。”沈幼青淡淡道。 不想给沈幼芙再说话的机会,沈幼青抬脚朝前走去。 “四妹!” 沈幼芙高声叫道。 沈幼青回头,挑眉,疑惑的看着她。 恍然间,萧晏那张光风霁月的脸出现在眼前,沈幼青勾唇一笑,沈幼芙,到底在计较些什么? “慧儿已经知道错了,你就不要生她的气了,也不要生我的气了,好不好?” 看着沈幼芙激动的情绪,沈幼青一声不吭。 她只觉得十分可惜,可惜这个貌美如花的二姐了,明明可以安安分分,荣华富贵也唾手可得,可偏偏要学着别人的那些攻心计,辛苦不说,还令人厌恶。 “芙儿,你这是怎么了?” 一个略显沧桑的声音突然传来,沈幼青看去,一个深红宫装的妇人出现在正厅前。 年约四十的样子,保养的还算得当,身姿高挑,容颜还算姣好,一看便知年轻时该有多么俏丽。 “这位就是沈家四小姐吧。”妇人看向沈幼青,面上虽挂着笑,但目光精锐,尤其是隐约闪现的一丝寒光,更是令人慌张。 沈幼青面向她,颔首行礼:“见过太妃娘娘。” 妇人面上微微一怔,继而笑道:“倒是有些眼力。” “谢娘娘夸奖。” 沈幼青这一谢,倒是令良太妃有些不知所以,她这哪是在夸她…… 【060章】 大戏 惊动了良太妃,沈幼青也不能走的安生,干脆就挨着沈幼芙站定,就当看一场好戏。 良太妃打量着沈幼青,但见她低头不语,脸色沉了下去,随即招了招手示意沈幼芙过去,沈幼芙迟疑的看了眼沈幼青。 沈幼青没有什么表情,却忍不住嗤笑一声,沈幼芙这才施施然走到良太妃的面前。 沈幼青也被良太妃点名,虽不情愿,她也只有慢吞吞的走过去。 “太妃娘娘,刚才是我的声音大了些,还请娘娘恕罪。”沈幼芙将沈幼青挡住,先开口向良太妃请罪,乖巧的模样令良太妃大笑不已。 “你这丫头平日里悄无声息的,怎么会随便在这里大吵大闹,想来是发生了什么事情吧。”良太妃淡淡道,明明她在笑,可沈幼青却感到深深的寒意。 沈幼芙自然不好说发生了什么事,但她却在沈幼青的脸上停留了片刻,再将目光转向良太妃之时,又一副欲言又止的样子。 沈幼青沉默的看着这一幕,而在旁边的萧晏也静静的站在一边,没有要管的意思,他应该听到刚才沈幼芙的话了,却为何只单单停在那儿…… “只是小姑娘家的玩笑罢了,这件事我做主了,就莫要再计较,安家的那个丫头本就是个活泼性子,四小姐也不要往心里去。” “是,太妃娘娘说的是。”沈幼青恭顺的应声道,她本来也就是这么想的,只是沈幼芙非要把事儿闹大不可。 这话一出,良太妃不禁纳闷,看来也不是个娇纵无礼的主儿…… “芙儿替四妹多谢太妃娘娘了。”沈幼芙屈膝说道。 沈幼青咳了一声,良太妃和沈幼芙的目光被引了去,沈幼芙又清了清嗓子,“二姐,咱们快回去吧,您在宁王府里待久了恐怕于理不合,您说是不是,太妃娘娘?” “啊?”良太妃看了看身边的沈幼芙,精明如她,自然立刻就猜到沈幼青所说的是什么,她是喜欢芙儿这个姑娘,可跟她和宁王的脸面比起来,根本就不值一提。 “二姐,您怎么不说话?天儿不早了,咱们就先回去吧。”沈幼青扯了扯她的衣袖。 沈幼芙脸色铁青,本以为按着沈幼青的性子,她不会说什么,可没想到她居然会当着良太妃和宁王爷的面提起这件事儿。 她现在已经是郑炎的未婚妻子,这件事儿已经满城皆知,假若真的有了什么不好的传闻,那么她的结果只有被退婚,她与宁王的那场婚约已经被人诟病,若再与郑炎解除婚约,那么等着她的只可能是落井下石的嘲笑与咒骂…… 自古以来,这种事情受苦的都是女子。 “芙儿,四小姐说的不错,你快些回去吧,日后也尽量不要再过宁王府来。”良太妃睨了她一眼,大概是忽觉说话有些过,叹了口气轻声道:“也是我没有在意,芙儿,你与晏儿毕竟……有着那层关系,而如今你与平安侯府的世子又已经存在了婚约,芙儿,就当你和他没有缘分;我也是女人,你的这份心,我都懂得,所以趁现在还未深陷,我劝你趁早断了吧。” 良太妃这话说的至情至理,沈幼芙不能否认,也不能承认,她的确不应该再与萧晏见面,可她控制不住,良太妃说趁现在还未深陷,但她已经走不出来了…… 她看向始作俑者,沈幼青立马别开目光,一副没有听到无所谓的态度,但良太妃的声音不算小,她想,不光是沈幼青,或许侍侯在一旁的丫鬟可能也听到了。 “芙儿,你可记住了?” “是,芙儿谨记娘娘的教诲。”沈幼芙笑得苦涩,告别了良太妃,转身便要离去。 迎面正碰上缓缓而来的萧晏,良太妃不禁皱眉,他怎么就不懂得避嫌? 萧晏越过了沈幼芙,来到良太妃的面前,对着她行了一礼,“敢问太妃,本王与二小姐为何要避嫌?” “王爷,等客人走了之后再说。” 沈幼青叹气,看起来他们关系并不那么好,听起来并没有火药味,反倒是十分冷淡。 沈幼青和沈幼芙相携离开。沈幼青目不斜视的往前走,依然能感觉到沈幼芙注视的目光,她斜睨着沈幼芙,或许这是她头一次看出沈幼芙的怨念,明显的写在那张明艳俏丽的脸上。 “二姐,你怎么了?” “你为什么要突然说那样说?四妹,你平时什么话都不说,为何刚才偏偏要那样?还是说你原本就是那般恶毒?” 沈幼青哑然失笑,她恶毒? 沈幼芙的目光楚楚可怜,着实令人怜惜,但沈幼青却并非悲悯之人。 “小妹只是提醒二姐什么事该做什么事不该做,这样就叫恶毒了?二姐想要博得旧情人的怜惜,何必要借我的手?难道小妹在二姐的心里就这样懦弱不堪?” “你——” 沈幼芙满目震惊,脚步踟蹰了片刻,她看不透沈幼青在想什么,只是觉得她突然间变得不像她了。 沈幼青嗤笑,“二姐生气了?只是几句话就让二姐生气了,那小妹又该多气?二姐,以后咱们还是井水不犯河水,你也知道,小妹长于市井之间,说话随性,我可不敢保证以后会不会说出更令你生气的话。” “是吗?”沈幼芙冷声道,“那二姐就要看看四妹你有没有那个本事了。” 隐藏已久的内心昭示在人前,该有多畅快,只看沈幼芙的神情便可知晓,沈幼青没心情跟她在宁王府多做争吵,转身便走出了王府大门。 沈幼芙回头看着萧晏和良太妃,最终将目光停留在萧晏的侧脸,目光缱绻,半晌,转身离开…… 她不该再踏入宁王府,那么沈幼青便可以了吗? 萧晏,你一心只想当一个悠闲自在的王爷,为什么还要和沈幼青搅到一起? 那天下午,她分明听见父亲答应让沈幼青做宁王妃…… 但当她成为了平安侯府的世子妃,当她的命运被敲定之时,她还有什么资格去跟沈幼青作比较? 平安侯府,郑炎…… 这些念头突然蜂拥而至,沈幼芙阖上双眼,旋即睁开,原本满是柔情的目光,变得苍凉一片。 沈幼青什么都不会,什么都没有,根本就不能和她相比,既然当初她可以让母亲将她送回裴家,那她现在依然可以让她离开沈家! 【061章】 暗箭 沈榕去世之时,裴氏伤心欲绝,对平日最宠爱的小女儿也是不闻不问,虽说沈榕是因为沈幼青而死,但沈幼青毕竟是她的亲生女儿,可裴氏的态度却异常冰冷。 她只是庶女,想要得到嫡母的青睐原本不易,但因为她在那段时日常常陪伴在裴氏身边,而她也知道自己的长相与长兄沈榕有几分相似,因此裴氏才将她带在了身边。 “母亲,四妹好像也很不开心,您也难过,不如就先送四妹去裴家外公那里去吧,让她散散心。” 那个时候,她也还不及六岁,她的初心真的只是为了让四妹和嫡母开心,张大后她才隐约感觉到她的做法并不恰当,但此时看来,她似乎并没有做错,若不是当日的无心,她恐怕不会有现在的光景。 …… 沈幼青的心思却并没有因为沈幼芙而怏怏不乐,此时她正坐在京城最大的一家酒楼旁边的小茶摊里,目光凉凉的看着对面的男子。 阴魂不散,真的是阴魂不散啊! “霍大人,最近京郊不是出了盗贼,为何霍大人却在这里?” 看着慢慢喝茶且神色自得的霍英,沈幼青从心底里里生出一种鄙视之感。 她刚从宁王府回来,心情自然不会好到哪里去,再在这里看到本就没有太多好感的霍英,本身没有多么气郁的内心也变得气不顺了。 霍英一向就知道这四小姐对他的敌意,对于此时沈幼青的故意挑衅,他也就没有放在心上。 对他来说,今天的态度,与之前的态度并没有差别。 “四小姐足不出户,消息倒是很灵通。” “那是自然。盗贼所盗之物很奇怪,只偷那些米粮,且还都是些贫苦之家,百姓苦不堪言,有人去衙门告状希望开仓补给他们的损失……这事已经闹到户部去了,难道霍大人不知道?” 沈幼青的表情更是嫌弃,霍英不似那种只为利益不顾百姓之人,可沈幼青却还是敲打了一遍,私心里纯粹是为了发泄自己的情绪。 霍英放下茶碗,淡淡一笑,“四小姐有赤诚之心,很好。四小姐以为盗贼为何会盗取家家都有的米粮?” 沈幼青冷哼一声,她怎么知道。 “这些我不好说。” “四小姐说说无妨。” 沈幼青不耐烦,奈何霍英追问,她便索性回答道:“战乱,天灾,还有贪赃枉法!” 霍英神情一惊,她还真敢说,若是有心人听去,就是连带他都会被人诟病。 见他不说话,沈幼青身体前倾,向他靠近了一些,冷笑:“怎么了,霍大人,刚才是你让我说,不知我说的怎么样?” 沈幼青的脸突然凑近,他下意识的往后一躲,跟女子的接触他从来都止步于三步远的距离。 但不可否认,她的目光黠慧,神情骄傲,的确令他感到一丝好奇,好奇她还能将话说到何种地步。 “战乱,天灾,这些我知道,但四小姐所说的贪赃枉法……还请四小姐明言。” 霍英神色如常,可明明他的语气当中却带着引诱之意。 沈幼青深深的看了他一眼,霍英是外公的徒弟,可她怎么觉得他步步都在把她往坑里带? “不说,天黑了,我该回去了,霍大人自便。” 沈幼青起身,不等霍英开口,便径自转身离去,更不理会霍英低低的喊了她两声。 突然间,她的手被人攥住,一阵天旋地转,她重重的摔倒在地上,久久不能回神…… 半晌,她缓缓回神,霎时感到一丝疼痛,就在刚刚,一支离弦之箭从她的侧脸划过,箭尖在脸颊上擦过,温热的液体细细的流淌,落在烟青裙边上,十分扎眼。 “四小姐,你受伤了。” 霍英眉头紧锁,那支箭明显是冲着她而来。 沈幼青呆滞的被霍英扶起来,耳边霍英的话一直听得到,想要回应却发现根本开不了口。 霍英注视着她脸颊的伤口,神情有些不忍,但于她而言,显然惊吓远远大于了痛楚;霍英四下看去,周围的商贩行人在看到箭飞过来的时候,也早已慌忙逃开,放暗箭之人也不见了踪影…… 沈幼青回过神的时候,才发觉自己身处医馆之中。 “大夫,我的脸……” “姑娘躲避及时,伤口不深,老夫刚才为姑娘上了药,养上三两天即可恢复,姑娘放心,日后也不会留疤。” 医馆的老大夫宽慰着沈幼青。 沈幼青看向一旁的霍英,目光微沉:“我的脸……” “真的无事,大夫也说了,绝不会留疤!” 沈幼忍无可忍,“你还让不让我说话了?我是说,我的脸是因为你才被箭划到的,你得负责!” 以为女子最关心的便是容貌,这才急着开口,却不想沈幼青却这样问,不禁是又好笑又可气,好笑的是似乎这样才是她,但听她说是他的责任又觉得太可气。 分明是他及时拉开了她,她才只被划伤了一层皮儿…… 沈幼青看出他眼中的质疑,皱眉道:“如果不是你拉我,我还不会被那箭划伤了脸呢,你可倒好,还以为是你救了我一命?” “霍大人,咱们就此别过吧。” “沈四小姐就这样回去?”霍英抢先拦住了她。 沈幼青满是郁闷,“霍大人,我不这样回去还能怎么回去?哦……沈府离得很近,就不劳霍大人护送了。” 霍英感到无奈,“四小姐多虑了,我本没有那个意思,但四小姐倒是提醒了我,天色已晚,霍某岂能由着四小姐一人回府,那太危险了。” 沈幼青头一次知道霍英还有如此唠叨的一面。 “霍大人,您难道没有看出来,那支箭是冲着您来的?跟您走在一起,我才危险!” 说罢,沈幼青拿出手帕将自己的脸遮住,走出了医馆。 已至戌时,天色的确已经晚了。 索性刚才没有多少人看到她,索性现在是傍晚,索性玉樨那个大嘴巴不在身边…… “霍大人喜欢跟踪?” 沈幼青停下脚步,回身问道。 霍英倒是磊落,见沈幼青回头,也并无躲避,而是避重就轻的回答:“本官偶尔会跟踪犯案之人。” “霍大人,我刚才已经说过了,那支箭是冲您而来,不是针对我。若霍大人真是为了我的安全着想,还请霍大人离我远些。” “四小姐为何会觉得那箭是冲我?” “很简单,我在京城并无仇人,而霍大人您呢,办案,缉拿要犯,任何事都是第一个冲上去的,说一句大不敬的话,想要找您报仇的,大有人在。” 沈幼青简单粗暴的回答,霍英听了,颇为赞同,“四小姐所言,的确不错,但四小姐凭何以为没有仇人就没有杀身之祸?” 【062章】 谈话 沈幼青简单粗暴的回答,霍英听了,颇为赞同,“四小姐所言,的确不错,但四小姐凭何以为没有仇人就没有杀身之祸?” 沈幼青看向霍英,面上露出不解。 杀身之祸? 霍英不愧是刑部大将,说出来的话都这般骇人。 “霍大人,我还想好好的回到家呢……”沈幼青并非胆小之人,但为了防止再从霍英口中听到任何她不想听到的话,她便不再阻止他跟在后面。 而到了沈府门口,霍英也识趣的离开,沈幼青看着他的背影消失在月色中,不禁嘀咕了几句,这才踏上台阶。 一进院,沈幼青就看见裴氏焦急的目光。 “怎么这么晚才回来?”裴氏嗔怪着,自知理亏,沈幼青也没有辩解什么,只对着裴氏傻笑。 见闺女乖顺的模样,裴氏的心一下子软了,责备的话再也说不出口。 这才注意到闺女脸上蒙着一块帕子,“青儿,你这是……” 沈幼青挽着她的手,往玉园走去:“娘,回去再说。” 待裴氏看到她脸颊的伤,大惊失色,好端端的人儿出去一趟怎么变成了这副模样? “娘,这伤没事儿,过几天保准就好了,您别担心。” “哪儿来的?我看着像是箭伤。” 沈幼青立刻恭维道:“娘,你好厉害,凭这一点伤口就能判断出是箭伤。” 裴氏心知她是为了宽慰自己,便顺着她的意思,没有多说什么。 “娘,我想回去看看舅舅他们。” “……”裴氏沉默了一阵子,盯着闺女的伤看了看,才道:“也好,也有许多日子没回去了,既然你有这份孝心,娘怎么又好拦着你,只是这边你祖母的身体不好,身边不能离了人……” 沈幼青自然知道,见裴氏为难,便笑着说:“娘,你就放心的在京城吧,我自己回去就行了。” 裴氏知道闺女会些防身之术,但也总免不了时刻担心。 看出裴氏的顾虑,沈幼青递给她一个安抚的笑:“您不用担心,即使我的功夫不行,不是还有初九和玉樨吗,他们会好好护着女儿的。” 和裴氏几乎聊了一整夜,第二日天亮之时,她才回了宁园。 玉樨坐在门口酣睡,沈幼青心里起了捉弄之意,便快步走到她面前,在她耳边大喊了一声。 受到惊吓的玉樨从地上一跃而起,待看清是沈幼青,这才睡眼惺忪的伸懒腰,打哈欠,“小姐,您可算回来了,您昨天可算是夜不归宿了……” 跟她待在一起的时间长了,久而久之,沈幼青也算了解她说话的习惯,总会意有所指,总会刨根问底。 此时,玉樨的眼神就着说不上来的古怪。 “小姐,你的脸怎么了?” 回到屋进了内室,沈幼青就将帕子拿了下来,玉樨便咋呼开了,“您怎么这么大意啊?上药了吗?小姐,您知不知道女子的脸有多重要……” 也许是好心,可沈幼青听得脑袋嗡嗡响。 在玉樨喋喋不休的时候,沈幼青脱掉鞋子爬到了床上,缓缓入睡…… 这一睡就睡到了晚上。 睁开眼之际,顺势瞧了瞧窗格外的天儿,已经又是灰蒙蒙的,天气太热,以至于她的额头上都渗出了细细密密的汗。 她是闻着一阵香味醒的,但清醒之后,桌子上却什么也没有。 “玉樨——” 她拉了长音喊道,好半天,玉樨才慢吞吞的过来。 “大小姐,您就不能让奴婢歇一会儿?从昨天晚上,奴婢就一直守在这门口,觉也没睡好……” “我好像闻见烤山芋的味道了。” 沈幼青不理话茬,趿着鞋子往门外走去。 玉樨一个箭步跟上,低声说道:“小姐,您可以看可以吃,但是千万不要说,奴婢是在外边墙角下生了火烤的,这要是被别人发现了,奴婢就死定了!” 沈幼青蹲到渐渐熄灭的火堆旁,捡起了一个拳头大小的山芋,“你在哪里挖的?” “就在西郊那座山上。” 沈幼青吃完了一个,咂咂嘴,“火候还不到。” 玉樨见她一边批评还一边又拿起一个,不禁斜眼表示鄙视。 直到填饱了肚子,沈幼青才起身,盯着玉樨半晌,啧啧感慨:“知道死定了,还敢生火烤山芋?赶紧把火灭了!” “……” 入夜,沈幼青跟随了安嬷嬷去了松华堂,刚刚用过晚饭的沈琚正襟危坐,见安嬷嬷领着闺女过来,裴氏上前拉着她的手,走进大厅。 “父亲。” 沈幼青看向沈琚,目光浅淡,他们父女间,关系始终都有些疏离。 沈琚已经听说沈幼青脸上的伤是怎么来的,眼里流露出一丝疼惜,但见她面无表情,隐隐的无奈,终是什么也没说,只叫了沈幼青近前来。 “父亲叫女儿来是什么事?” 沈琚思索了许久,“有些事为父觉得应该跟你说明,青儿,前些日子有人向为父提亲,想求娶于你,这件事你应该听到过了。” “嗯。”沈幼青如实回答。 沈琚见她神色如常,略微有些吃惊,“那为何没有来问个清楚?” “女儿以为只是下人的谣传,想着过些日子也就没事儿了,所以没有向父亲求证。” 沈幼青抬眼,望向沈琚,“向父亲求亲的人是谁?” 她并不记得跟什么人见过,若真的如其他女子一般见都没见过那个人,她一定不会答应的。 裴氏眉头一拧,她以为那根本做不得数,但仅看那人的身份,也没有轻易拒绝的权利。 “宁王萧晏。” 沈幼青神色一动,不得不说,这个消息对她来说,不止是惊吓。 萧晏这是为什么,难道还真的为报救命之恩,以身相许? 听着沈琚的话,沈幼青感到无力,为了防止这件事的发展,她还是赶紧离开京城为好。 听沈琚话里话外的意思,萧晏并没有跟他讲有关她救她一命的事—— 沈四小姐乖巧可爱,性格温良,深得我心;沈幼青几乎能够想象得到,萧晏在说这些话的时候是怎样的“诚挚”,又是怎样的威逼利诱…… “青儿,这件事你怎么想?”沈琚将问题抛给了沈幼青。 【063章】 同行 “青儿,这件事你怎么想?”沈琚将问题抛给了沈幼青。 沈幼青暗自长吁短叹,她怎么想? 裴氏嗔了一眼,沈琚始觉不妥,转移了话题:“这件事为父只是想告诉你一声,青儿,你的婚事你自己决定,为父不会过多干涉,就当做……为父对你的补偿。” 沈幼青自松华堂出来,还沉浸在沈琚的那句话中。 儿时的记忆她大多都不记得,但从祖母的口中得知,那时沈琚是个好父亲,对她疼爱有加,将她视为掌上明珠。 但自从他回来,沈幼青见到他的第一眼,他的神情一直都是淡漠的,是以刚才在他说出补偿二字的时候,沈幼青没有感到欣喜,能感受到的只有沮丧。 这些年,她吃得好住得好,玩也玩得很好,她根本不需要什么补偿…… 裴氏似是感觉到她情绪的低落,因此一直陪着她回了宁园。 一路上,裴氏开解了她很多,她原本就不是个爱多想的,三句两句的便被裴氏的话说动,情绪也逐渐回转。 “青儿,明日临行前去跟你祖母说说话吧,她老人家一直都最挂念你,若不是当初……” 沈幼青见她又要提不开心的事,立刻开口拦住:“娘,我晓得的,我明儿个一大早就过去。” 裴氏安心的笑了笑,这才转身回去。 玉樨已然将行李收拾妥当,只等着出发前将行李搬上马车就行了。 沈幼青不禁为玉樨的办事能力感到头疼,不该带的沉重的东西她带了一堆,可是紧要的轻便的却是寥寥无几。 “这些首饰这么沉,带它做什么?放回原处。” “可是这些不都是平常会用到的吗?” “我说放回原处!” 玉樨瘪了瘪嘴,听了吩咐把首饰盒减下来。 …… 沈幼青原以为可以走的悄无声息,但没想到还是出了岔子—— 她看着站在马车下面的萧琅,心里画满了问号,她要离京的事只有几个人知道,然而这个萧琅又是如何晓得? “萧表哥有事吗?” 萧琅怒目而视,沈幼青看的糊里糊涂,也不知道她哪里得罪了这小霸王。 玉樨和初九在一旁看着,不甚明了,齐王世子是什么时候跟小姐那么好了,玉樨的脑子飞速的计算着,只可惜她家小姐似乎还不清楚他的意图。 “亏你还叫我表哥,连离京这么大的事都不告诉我?” 沈幼青愕然,但见他一副气势汹汹的样子,还以为怎么着了,谁知道人家只是在计较这个。 “呃……你怎么知道的?” 萧琅倒是没有说,只是在听到这个问题之时,眼睛往玉樨的方向看了一眼,沈幼青心知肚明,对于玉樨的忠诚度她也没有什么可说了…… “不是我,这两天奴婢也没见过世子爷。”玉樨何等的敏锐,只沈幼青一个眼神,她就知道自己的品性受到了质疑,她又怎么可能乖乖听着。 沈幼青皱眉,“我又没说什么,你急什么。” 萧琅闷笑,捉弄人成功之后得意的笑容,“好了,真不是她。” 沈幼青:“……” 玉樨:“……” 沈幼青和玉樨不约而同的撇嘴,对他的恶作剧不予理会。 “萧表哥,没有告诉你是我的不是,我给你赔罪,现在你也已经送过我了,你就回去吧。” 谁知,萧琅一脸无所谓的表情,“你怎知我是来送你的?” 见他这样,沈幼青隐约有不好的预感。 “我来找霍英,顺便来送送你。”萧琅看向沈幼青的右脸颊,那里正是她被箭伤到的地方,“听霍英说,你受了伤?” 沈幼青心里又将霍英鄙视了一遍,用玉樨的话来说,霍英就是个大嘴巴! “你找霍英做什么,他跟你也有交情?”沈幼青多嘴问了一句,霍英这个小小的刑部侍郎还真厉害,跟那么多举足轻重的人都有相交。 萧琅没有回答沈幼青的问题,反是接着之前的话题:“是谁伤了你?” “那箭不是冲我来的。” 沈幼青竭力将这个话题岔开,奈何萧琅揪着不放,“霍英身为刑部侍郎,武功又好,你以为他会分不清吗?” 沈幼青放下帘子,吩咐初九出发,将萧琅晾在当场。 霍英从不远处的树荫下走出来,“世子爷可是试探出了?” 萧琅头也不回,看着缓缓走远的那辆马车道:“霍英,你哪里看出我是在试探她的?” “那么,世子爷,你以为沈四小姐为何要避开这个问题?” 萧琅眉头皱了皱,她都没有说,他怎么知道…… 霍英轻叹一口气,看来当时师父跟他说的那些话确实不错,沈幼青并不是表面看上去的不闻不问,从她对朝堂之事的见解,他就该想到了。 “你为何要去宁远城?” 萧琅本就对霍英突然要去宁远城的事感到奇怪,直到昨日裴姑母跟他说了沈幼青回将军府的消息,他才联想到霍英…… “会不会是你这棵千年的榆木开花了?霍英,你看上她了?” 霍英眺望着远方,须臾,眼角露出浅笑。 萧琅似乎对霍英的沉默不甚满意,正准备追问,就听到他的回答。 “世子爷多虑了,下官去宁远城,纯粹是因为公事,四小姐是裴老将军的外孙女,下官既然与她同路,倒不如结伴而行。” 霍英吹了声口哨,一匹马哒哒哒的跑来,萧琅的思绪尚且还在霍英所说的公事上面,连霍英告辞骑马离去都不曾注意。霍英其实无需亲自查案,即使他只是做做样子也不会有人敢说什么,但他依然我行我素,该做的不该做的,他都做了,得罪人不讨好,说的大概就是他那样的。 霍英与沈幼青同行,这件事儿,要不要告诉十七叔? 告诉呢,还是不管它…… 马车缓缓驶在官道上,玉樨看着趴在桌上睡觉的沈幼青,感到无语,这大小姐可真是洒脱:小风一吹,呼呼大睡。这座山可是很不安生的,上次大姑爷不就是因为在野风岭剿匪才受的伤。 那次受伤的好像还不止李肃一个人,还有宁王。 说起宁王,她的眼神恍惚了片刻,怪不得看着宁王,她会觉得有点眼熟,他可不就是在青沙镇时,这位大小姐救得那个人…… “咚!” 马车剧烈的颠簸了一下,沈幼青也被惊醒,睡眼朦胧。 “霍英?” 玉樨被颠的险些撞到脑袋,听见沈幼青的一声呓语,瞬间来了兴致,这位大小姐居然会喊霍大人的名字? “小姐,您梦到霍大人了?” 沈幼青白了她一眼,掀开帘子,几乎将身体探了出去:“霍英,你为什么会在这儿?” 她这一喊,马车停了下来,初九从马车上一跃而下,看见霍英也是满眼困惑,一人一马跟在后面,他居然丝毫没有察觉。 玉樨满脸的郁闷,还以为是个大八卦,谁知道白高兴一场…… “把你那些歪心思收一收吧。”走出马车之前,沈幼青又狠狠地瞪了她一眼,她眉头紧紧的皱到一起,她这是招谁惹谁了…… 【064章】 开解 沈幼青刚下了马车,霍英便迎了上来。 她挑眉看着他,语气不算和气:“霍大人别跟我说今天又是来抓犯人的。” 霍英摇头而笑,“太平盛世,朗朗乾坤,哪里有这么多犯人需要我抓,四小姐,我只是要去宁远城。” 沈幼青打量着他,露出怀疑的目光,会有这么巧的事? “四小姐也是去宁远城?” 不等沈幼青回答,会有自问自答道:“真是巧了,四小姐,一人上路怕是会有危险,能不能——” “不能!”沈幼青斩钉截铁的拒绝,甚至都不等霍英把话说完。 她指着一旁的初九和玉樨,道:“我们是三个人,霍大人不需要跟着我。” 霍英遥遥的望了望前方崎岖的山道,表情有些可惜,“恐怕四小姐不能如愿了,这里是去往宁远城的必经之路,即使本官有心想避开四小姐,恐怕也做不到。” 感觉到沈幼青的疏离,霍英的眸光闪了闪,连带着称呼也有了改变。 此情此景,沈幼青竟有些心虚。 回到马车上,玉樨抱怨道:“小姐,您为何总是这样啊?先是宁王,现在又是霍英霍大人,说实话,小姐,您是不是有被害妄想症啊?” “被害妄想症?那是什么?” 沈幼青从字面理解的意思大概和玉樨的解释差不多:“就是总感觉有人要害你,对谁都避而远之,看起来神经兮兮的。” 沈幼青陷入沉默之中…… “小姐,这样的人不好的,对别人对自己都不好,你应该把心放开,可能是你小时候被夫人扔回了裴家,才让你没有安全感,但实际上即使夫人没有那样做,即使小姐一直生活在沈家,你也会感到缺乏安全感,这是每个孩子都会出现的情感,可别人呢慢慢长大之后就释怀了,你却是越来越严重。” 玉樨语重心长的好似一位老者,虽然批评的成分占了大半,但也不是没有道理。 “小姐,没听懂?” “听懂了,只是有些问题没想通。” “什么问题啊?” 沈幼青意味深长的看着她,半晌才开口:“我在想……你怎么又敢提那件事。” “!”玉樨惶然,“不是为了开导您才……” “行了,你说的我知道了。”沈幼青打断她的话,玉樨说起话来总是没完没了,这一点她早就知道。 一路上,同行的霍英果真没有再同沈幼青说过一句话,冷着一张脸,原本就不苟言笑生硬的表情,此时则更是散发着一种生人勿近的气场。 投宿之时,玉樨看着霍英,只觉得自家小姐是个木讷的。 玉樨将目光放在了霍英的身上,没有去看脚下的路,被门槛儿绊了个趔趄,她下意识的伸手抓住了身边的人。 “玉樨,你是想拉我做垫背的吗?” 沈幼青看着她,心里满是嫌弃,这种关键时候总会把主子拉下水的丫鬟到底要她何用…… “奴婢是不小心的。” 玉樨回答的理直气壮,丝毫不感到愧疚。 沈幼青也是对她的性格了如指掌,也不过多责怪,只瞪了她一眼。 房间在二楼,沈幼青把手中的包袱甩给玉樨,便要上楼去,谁知却与霍英撞了个满怀。 霍英的那张脸持续的黑着,看了她一眼,一言不发,径自上楼,沈幼青皱眉,还在想霍英是不是故意的,身后赶上来的玉樨又多嘴道:“小姐,您不会到现在还看不出来霍大人是在生您的气吧?” “霍英生我的气,他为什么要生我的气?我又没惹他。” 玉樨郁闷,满是不悦:“我也没有惹您啊,您还会生气呢……您对霍大人爱答不理,人家跟您说话吧,您又觉得人家有恶意,这搁谁都会生气吧。” 沈幼青愣住,心底里想要狡辩,但似乎她又真的是这样一个人。 “玉樨,你有没有发现最近你总是教训我?” 沈幼青心气不顺,只好拿玉樨撒气…… “奴婢是为了小姐您好。” 如果是别人的话,我可没有那个闲心。 沈幼青也没了心思跟她计较,待玉樨将行李放置妥当,便打发她去叫些饭菜。 按理说,她的确没有理由对霍英爱答不理,他是官她是民,哪怕是因为这一层关系敬而远之都比她毫无道理的无视她来的好。 霍英生气了? 从这一路的情况来看,或许是真的。 想到这儿,沈幼青隐约感到一丝心慌,她把堂堂刑部侍郎得罪了,日后还有好果子吃吗…… 另一间屋里,霍英正襟危坐,面无表情,为官数年,肚量早已能撑船,但当沈幼青一次次的对他表现出敌意,他真的被沈幼青气到了,这么大的情绪波动是他从未有过的。 沈幼青,真是好样的。 门外传来一阵响动,他起身推开门查看之时,就看到了蹑手蹑脚的沈幼青。 沈幼青身体前倾趴在门框上,正在思考进去与否,没想到他会突然开门,她的身体直接朝地面摔去,好在霍英拉住了她。 “四小姐果然不是一般的女子。” 沈幼青抬头,满眼疑惑。 霍英轻笑:“一般女子比起四小姐不知稳重了多少。” 沈幼青讪讪一笑,不置可否。 “四小姐来找霍某可有急事?” 沈幼青站稳了脚步,摇了摇头,为了掩饰自己的心虚,她闲庭信步般的走进了霍英的客房。 霍英的这间房位于二楼西侧的尽头,门前又有一扇很大的屏风,除了跑堂的小二,便不会有什么人会过来这里,因此,他索性将门轻轻掩上。 “霍大人的房间比我的房间大了很多。” 沈幼青开口,霍英不语。 “霍大人可从用过晚饭了?” 霍英依旧没说话。 “……” 沈幼青顿时产生了一种挫败感,她的确是没话找话,但目的却是为了缓和她与霍英的关系,她平日里可不会去讨好别人,到了霍英这里算是破例了。 她的目的,霍英心知肚明,只是看着她明明没有努力却觉得已经尽力的样子,感到有趣,是以并未急着说话。 “霍大人,刚才玉樨……”沈幼青没有再继续铺垫下去的耐心,索性说明来意。 她一个主子被丫鬟教训了的话,她有些难以启齿,便改口道:“霍大人,我是来向你道歉的。” 【065章】 蹭吃 霍英好整以暇,站在门口静静地看着她。 沈幼青的手放于膝盖间,目光四下转动,这样的行为让她看起来竟有些局促不安。 霍英看的饶有兴致,半晌才抬脚走了过去,在沈幼青对面的太师椅上坐下,倒了杯茶递给她。 “霍大人,我想了一下,也许是我被第一眼的感觉蒙蔽了,霍大人不是坏人,若是这些日子我的行为让您费心,我向您道歉。” 这话一说出口,沈幼青感到舒畅多了。 霍英听着,却哑然失笑,结果他只得来的“不是坏人”的评价? 沈幼青并没有想到霍英在计较这个,但见他不吭一声,还以为是他在闹情绪,心中嘀咕了几句:一个大男人的肚量也忒小…… “该说的话我说完了,霍大人休息吧,稍后我让玉樨给霍大人送饭菜过来。”沈幼青走了这一路都没有好好吃过一顿饭,此时早已饿的前胸贴后背,想来他也一定早就饿了。 她不提还好,一提起吃食,霍英倒真的感觉肚子里空空的。 沈幼青推开门走出之后,他也追了上去。 “玉樨,饭菜准备好了吗?” 沈幼青回到房间,就对着玉樨大喊,玉樨心道:赶得还真是时候…… “奴婢刚刚摆好饭菜,您就回来了,小姐您是不是闻着香味找过来的?”玉樨不放过任何一个吐槽的机会。 沈幼青皱眉,这话听起来有点别扭…… 不过美食当前,她也懒得计较,入座准备开吃,门被豁然打开,霍英不请自来。 霍英施施然的一拱手,便坐了下来拿起筷子,但问题是沈幼青这个主人并没有同意。 “四小姐,我正好也饿了,可以一起吃吗?” 这是商量的态度吗?都已经吃了一口才问主人的意见。 沈幼青用筷子扎起了一个丸子,一口塞进嘴里,有些郁闷,她可以拒绝吗? “霍大人请便,粗野乡村,可没什么好东西。” 当心硌了您的牙! 霍英哂笑,乐得其中,“有劳四小姐担心,本官并不挑食。” 本官? 沈幼青挑眉,果然,伪装不可能一直进行…… 有了不挑食的霍英作陪,沈幼青这顿饭吃的很不顺心,他总挑着她喜欢吃的夹,且总在沈幼青动筷之前,三番两次的下来,沈幼青只扒拉了几口米饭,这让她不禁大为恼火! 玉樨在一旁看着,不禁为两人的智商感到捉急,默默的走出了房间。 “霍英!” 沈幼青撂下筷子,拍案而起。 她要吃的都被他抢走了,这是一个蹭吃的人该做的吗? “四小姐,本官的名字顺口吗?”霍英笑望着她。 沈幼青气得咬牙切齿,不打算回答他这个没头没脑的问题。 一顿饭的功夫,霍英酒足饭饱,餍足的扬长而去,可沈幼青却感到更饿,她刚才被霍英抢走了自己的菜,害得她都没有好好吃饭…… “玉樨!” 原本正与霍英讨论桂花酒酿,听得沈幼青的一声怒吼,不由得翻了个白眼,这位祖宗真是一刻也不叫人闲。 霍英暗暗一笑,转身离开。 “霍大人,我家小姐平日里不这样的,还请霍大人多多海涵。”玉樨叫住了霍英,她着实为沈幼青的前途感到担忧,怎么就这么拧呢,服个软能有什么事…… 玉樨会替沈幼青说话,霍英倒是有些惊讶,但想到沈幼青平时与这丫鬟的关系,便没了什么疑虑。 霍英向屋内看了一眼,没有说什么,只笑了笑便走了。 屋里沈幼青继续大喊,玉樨感到无语,忙进了屋。 临近青沙镇,沈幼青想到很快就可以见到莲姑和妞妞,她的心情也越来越好,一路上给妞妞买了很多东西。 玉樨眼看着东西越来越多,她的心情越来越不好,这么多东西,他们哪能拿的完…… “小姐,您就可怜可怜奴婢,奴婢这两天来提东西都要累死了,好歹叫初九来帮忙啊。” 玉樨跟在沈幼青的身后,可怜兮兮。 沈幼青却是笑了,空出右手点了一下她的额头,“这个时候倒是想起初九来了,欺负他的时候怎么不想着他还有这个用处?” 玉樨扁扁嘴,不说话,这些日子以来,她算是对这位大小姐有了全新的认识,她的性子真是很跳脱,时而乖戾,时而乖巧,一字之差谬之千里,但这大小姐却能将这两种情绪发挥的淋漓尽致,如今这购物狂的架势当真是更叫人吃不消了。 至今在这个陌生的朝代生活了近十年,她一直就是女主,可现在看来,她的女主地位正在逐渐向女配的方向转变。 这岌岌可危的态势不妙啊…… “今日就先回去吧。” 听见沈幼青终于开了金口,玉樨心里顿时升起了一丝感激之情,这算是斯德哥尔摩综合症吧?一定是…… 沈幼青拖着沉重的双腿回了客栈,迎面便碰上了神色凝重的霍英。 “霍大人出去?” 霍英仿若没看到一般,径自从沈幼青身侧掠过。 沈幼青纳闷了,自那****道歉之后,每到吃饭之时,霍英就常常过来蹭饭,起初沈幼青还有所反抗,但两顿三顿的蹭下来,她也不以为意,横竖就是横竖就是多双筷子多个碗的事儿。 玉樨安慰她说:霍英大概是不想花银子,所以才没脸没皮的做君子所不齿之事。 想想也对,他不过是一个刑部侍郎,加上处处又要自己亲力亲为,不眠的会贴钱进去,走来走去的调查案子大概也很费鞋,他的银子估计都拿来买鞋了…… “玉樨,霍英他刚才是不是无视我了?” “没有吧,霍大人一向不都是如此。”玉樨装作没看到的样子。 沈幼青觉得有必要把那个蹭吃蹭喝的家伙扔掉了,回到房间就命玉樨开始收拾行李。 玉樨还未好好歇歇脚,便又迎来了这么一个任务,她瞬间有一种骂娘的冲动,“小姐,先容奴婢歇歇不行吗?” “好,给你一盏茶的功夫。” 此时借宿的客栈距离清沙镇不过半日的车程,不出意外的话天黑之前便可到达,她也不急于这一时。 但当沈幼青的马车行至城门口之时,才发现还真的有一个意外…… 【067章】 逗留 马车突然停住,沈幼青差了玉樨去问缘由。 初九和玉樨的声音细细碎碎的响在帘外,沈幼青的鼻尖充斥着淡淡的熟悉的香气,那是独产于西南之地的花树开了花,清雅的花香夹带着一丝丝的尘土气息。 这座小城与宁远城的清沙镇相毗邻,想必此时她家院子里的花树更是馥郁扑鼻了吧。 她尚处在留恋之中,初九的声音便将她拉回了现实—— “小姐,城门封了,所有人都不得进出,今日恐怕出不了城。” 玉樨听见初九这跟那官兵如出一辙的话,不禁着急,推开他自己爬上了马车,对沈幼青道:“好像是巡游此地的宁王被行刺了,城中县令搜不出刺客,才命人关闭了城门。” 沈幼青跌回原处,满是惆怅。 这下可好了,想要悄悄扔掉霍英是不可能了…… 玉樨不知道她在想这些,还以为她是为宁王爷担心,便安慰道:“小姐,您也不用这么担心,听说王爷的伤势并不严重。” 她哪里知道,沈幼青根本就没有去深思她口中的王爷就是萧晏,只是在想着是不是要换一家客栈。 “咱们要不要去看看王爷?” “这里是魏王的属地,我为什么要去看他。”沈幼青满脸的不以为然。 玉樨眼睛滴溜溜的转,感到这话很奇怪,却也没有想出怪在哪里。 沈幼青不耐烦的摇摇手,“回去回去,真是给我添堵。” 玉樨神色一喜,忙转身对初九道:“小姐让回去。” 只要回去就好办了,她就不信她不能把这位大小姐弄到宁王留宿的地方…… 回到客栈,沈幼青径直去了霍英的房间,但霍英不在。 “还没有回来?” 沈幼青喃喃自语道,转身便要离开。 霍英长腿一伸跨进门来,看见沈幼青,眼底闪过一丝诧异:“四小姐没能走掉?” 他居然知道自己要走的事?沈幼青心里嘀咕,却又听他道:“宁王受了伤,怕是近几日都出不了城了。四小姐就屈尊暂且待在这里吧。” 沈幼青愣了愣,抓住了他话中的“宁王”二字。 萧晏受伤?那么,那个倒霉的巡游至此的王爷就是萧晏? 距离上次受伤好像也不过两个月而已,萧晏,到底是有多少人想让你死啊…… “你是说宁王在这里?” “四小姐不知道?” 霍英一副更吃惊的样子,轰动全城的刺杀案件,这大小姐居然不知道? 沈幼青这才想起玉樨似乎跟她说过,只是当时她没在意,怪不得玉樨会说要不要去看看…… 于情,萧晏也算是半个朋友,于理,他是王爷,而且并不知道自己也在这里,她没有那个道理去探望他。 再者他们的关系正处于水深火热之中,她可不想在这个时候出什么乱子。 霍英见她深思,便直接解释道:“宁王本是去宁远城,途经此地,便被行刺,这里是魏王的属地,有人在他的地盘动手,魏王自然下令缉凶,不要说是你了,现在恐怕就是宁王爷出不了城。” “你觉得刺客是谁派来的?” 自从知道霍英是外公那一拨的,沈幼青对他便没了忌讳。 霍英眉头一拧,这种话并不好说,可沈幼青似乎完全不在意这一点。 “这里是魏王的属地,萧晏来到这里才受伤,这件事能跟魏王脱得了干系?”沈幼青沉思道,连萧晏的名字也直接叫出来了。 霍英倒是没有阻止她,只是在听见她直呼宁王名讳的时候眉梢动了动,她和宁王……有关系吗? “四小姐以为是魏王动的手?” “我只是单纯的看他不顺眼,谁让他一直打压我外公……” 沈幼青孩子气的说道。 霍英感到好笑,“四小姐觉得魏王的头脑如何?宁王在魏王的属地被行刺,这未免对魏王不利,试问他又怎么可能命人去行刺呢,这件事恐怕没有表面这么简单……” “你这说,倒是有点道理。”沈幼青点头表示认同。 “不过你也说了,魏王是只老狐狸,谁知道他会不会反其道而行之——霍大人,今天这些话仅限咱们两人知道吧?” “……” 霍英叹气,心眼多的大小姐。 “四小姐,本官要更衣了。”霍英好意的提醒。 “你换就换呗,跟我说什么,难道让我帮忙啊……” 转眼,霍英带着一丝玩味的笑意看着她,沈幼青后知后觉,脸色微红,随口道了句请便,转身走出了霍英的房间。 因为封城,沈幼青不得已又逗留了三天,而买给妞妞和莲姑的东西也越来越多起来。 玉樨的抱怨一直没停过:“小姐啊,再这么下去,整辆马车都要被塞满了,咱们能不能到了清沙镇再买?” 沈幼青睨了她一眼:“当时再买还有什么意思?” “初九呢?” 恍然发现从刚才开始,就不见初九的身影。 沈幼青这一提,玉樨这才发现,四下看了看,没有初九的影子。 “小姐,咱们先回去吧,初九又不是孩子,他要是找不到咱们,他自己会回去的。” 沈幼青可笑,这是重点吗? 重点是自从刚才经过了那个胭脂摊儿,他就没有再跟上来。 她没发现也就罢了,但身为妹妹的玉樨也浑然不觉,这是不是有点太过分了…… “玉樨,他是你亲哥吗?” “您觉得呢?” 哦,对了,这个玉樨不是小时候那个温柔娴静的小丫头,而是一个霸道自私的外来人。 玉樨的神色有些落寞,就知道这大小姐不会有什么深度的想法。 “好了好了,咱们先回去。” 即使玉樨不说,但沈幼青依稀能感觉得到,她还是很在意初九的,毕竟他是她初来这个陌生的地方遇到的第一个人…… 客栈门口,许多人都围在一起。 “这是出什么大事儿了,围得里三层外三层,像煮饺子似的。” 玉樨嘀咕着,主动担当了先锋角色,为沈幼青扫出一条路,沈幼青破天荒的夸了她一句。 “小姐,您……您发烧了?” “得,玉樨,你该干嘛干嘛去吧。” 沈幼青对阵玉樨,结果显而易见,沈幼青完败! 进了客栈,沈幼青和玉樨当场就震惊了。 “啊!” 玉樨更是夸张,扔掉了手里的东西,大咧咧的扑到了沈幼青怀里。 连带着沈幼青手里的礼物也掉落在地…… 【068】 刺客 沈幼青无奈的扒开玉樨,本来没有感到害怕被她这么一叫,也吓死了好吗。 玉樨捂住了眼睛,手指却是张开的。 沈幼青看着客栈大堂中央正襟危坐的的人,不禁皱眉,魏王?他怎么会在这里? 在看趴在地上的黑衣男子,气息微弱,身上有不少伤口,血迹斑斑,溅到四处都是,一看便知刚刚用了多大的刑。 “还不说?” 魏王萧晟双眉挑起,盯着地上的人,阴鸷的轻笑:“刺杀宁王,你胆子不小,给本王继续打!” 得令,站在一旁的执鞭男子目露狠光,甩开了鞭子,发出令人恐惧的声响。 浓重的血腥味在空中弥漫开来,在沈幼青闻来则更是加重的百倍,她以手掩鼻,拉着玉樨退出人群,刚才玉樨发出了那么大的动静,萧晟不会听不到,她也只有趁着他还无暇理会的空隙快些离开,否则,玉樨那个冒失鬼一定会被治罪…… “站住!” 萧晟阎王般的声音恐怖的响起。 沈幼青蓦然停下脚步。 萧晟是以停止鞭打那刺客,半晌没了动静;沈幼青能感觉到萧晟正一步步的走来…… 在沈幼青身旁两步远的地方,站定脚步,“把他关进县城大牢,两个时辰之内,本王要知道结果!” 沈幼青的余光中,萧晟的眼神依旧阴狠,只是脸上却挂着一丝抚慰门口众百姓的笑,笑与阴狠结合起来,越发的令人感到不安。 一行人前前后后的离开,客栈里那股血腥之气许久也未散去。 客栈里抓住了刺客,最害怕最倒霉的便是客栈老板,那刺客被打的就剩半条命,弄脏了他的地不说,还因为打斗砸烂了好几张桌子,看着魏王一行人走远之后,客栈老板才痛心疾首的吩咐小二去收拾,而原本在吃饭的客人也早就被吓跑了,哪里还有饭钱可收…… “小姐,吓死我了,刚才那是魏王吧?” 回到房间,玉樨还惊魂未定,这么刺激的场面她可是第一次看到。 沈幼青自幼长在战场的边儿上,比刚才那黑衣人更严重的她也见过…… “那个人好可怜啊,都快被打死了。” 玉樨不停的为那个人感到可惜,却忘记了那人是刺客的事。 沈幼青懒得听她在耳边叽叽喳喳,打发她出去,自己则走到窗边,血腥气时刻飘散在鼻尖,她想避都避不开,那味道让她感到恶心欲吐,窗边就是一株花树,随着风迎面吹来,让她暂时忘却了刚才的那一幕。 中午,玉樨端了饭菜过来。 随她一起的还有霍英,沈幼青已经习惯了,多双筷子而已…… “四小姐,听玉樨说今日魏王在这家客栈抓到了刺客?”霍英还未落座,便急着询问。 沈幼青瞥了眼玉樨,她心虚的垂下头去。 最可恨的事情就是如此,明明是你的丫鬟,可偏偏对别人知无不言言无不尽,沈幼青顿时有了一种把玉樨送给霍英的心情。 “霍大人是官,理应比我更清楚才是。”沈幼青的语气淡淡,不想再跟他说这些。 霍英拿起筷子端起了碗,跟之前的那副生人勿进的样子简直判若两人。 “我还并未去县衙。” “哦,那可惜了,霍大人应该赶紧过去,晚了恐怕那人就没命了。”沈幼青吃了一口米饭,又去夹肉丸。 “四小姐该不会是不想让本官一起用饭吧?”霍英的话头突然转变。 沈幼青放下筷子,静静的注视着他,似是在思索,“我说不想霍大人就会不来吗?” 霍英低声一笑,“不会。” “那就请霍大人安静的吃饭吧。”沈幼青没好气的翻了一个白眼,食不言寝不语,平时也没见有这么多的废话…… 一直到用完了饭,霍英都很安静,没有再说话,只是玉樨将饭菜撤下去之后,他便邀沈幼青出去走走。 起初沈幼青是抗拒的,她并没有这个习惯,但玉樨在旁边怂恿着说什么“饭后走一走,活到九十九”,加上为了赌气她也确实撑到了,就答应了。 夕阳下沉,河边绿树成荫,一丝凉风吹来,些些消除了仲夏的炎热。 沈幼青跟着霍英的脚步缓缓前行,有一搭没一搭的回应霍英,蓦然抬头,竟是在不知不觉间走出了很远。 “霍大人带我来这里做什么?” “四小姐不是在找师父吗,本官查过,那位老人家就在这里。” 听着霍英的回答,沈幼青满是吃惊的表情,仔细一想又不禁暗恼,她这个外公真的是什么都往外说啊…… 霍英带她来的是县衙,沈幼青将信将疑:她的那个只有两面之缘的师父会在县衙里吗? “我师父不会在这里的。” 师父厌倦官场中的事,所以她不可能会在县衙当差,以她的性子,她并不会将自己束缚在某一处。 霍英已然推开了门,县衙的后门与别处并无不同,沈幼青虽不甚相信,在霍英推开门的那一瞬间还是好奇的向里面看了一眼。 “进去吧。” 霍英先走了进去,沈幼青踟蹰了半天,终究是抵不过好奇心,跨进了县衙后院。 “霍大人怎么会找到这里来,霍大人莫非原本就认得我师父?”沈幼青一面跟着霍英往里走,一面问出心中的疑问。 霍英停下脚步,回头看了看她,心中了然,她口中的李姑姑便是她的师父,于是笑道:“我会知道这件事,都是师父他老人家告诉我的,而前日我在此处见到了那位婆婆,不知是何原因,她送了一截断香给我,那香的味道似乎跟那日在四小姐的身上闻到的相似……” 许是觉得自己的话有些怪,他不由得咳了一声,停顿了片刻,继续道:“四小姐,那位婆婆告诉我,她是花容堂掌柜的师父;曾经听玉樨说,当初她找到四小姐之时便是在青沙镇的花容堂,是以本官才带四小姐过来。” “霍大人很聪明。”沈幼青的确佩服了,不仅是他刚才的那推理,更是因为他的记忆力,果然是传说中的过目不忘…… 霍英微微歪了下脑袋,斜斜的看着她,她只是在夸他还是在贬他? “多谢霍大人了。” 沈幼青弯腰一拜,诚心诚意的,对她来说,能找到师父便是最好的。 “那位婆婆就在里面,四小姐请便吧。”霍英伸手最了一个请的动作,并没有要同沈幼青一起进去的打算。 待沈幼青进去之后,霍英款款离开,蓦然停住:他似乎忘记告诉沈幼青那个消息了…… 【069章】 李氏 沈幼青沿着后院可走的路往前走着。 对霍英的话依旧是半信半疑,但他的推理能力确实令她折服,如果是她的话,估计不会想到这么多。 在清沙镇第一次遇见师父李姑姑时,还是在两年前,那个时候李氏就教给她一些制香闻香的技巧,当时沈幼青就很喜欢学这些东西,便想直接认师,但被李氏无情的拒绝了,说她只能称她为李姑姑。 沈幼青当时痴迷于李氏所讲的东西,便也没有在意这些,李氏送了一本香谱给她,在那之后她们就很少见面,在沈幼青苦读那本香谱的时候,李氏便已然离开了那座小庙…… 只是没想到,她找了这么长时间的师父,居然被霍英轻而易举的碰到了。 沈幼青找到李姑姑,是闻着空气中那一丝丝淡淡的香味,她本就对香味十分敏锐,加上残留在李姑姑身上的香气是她独制的,对她来说几乎不费什么力。 李氏坐在一方水池旁边,正卖力的刷着……恭桶? “师——李姑姑。” 沈幼青想到李氏的嘱托,硬生生将师父二字吞了回去。 她想过无数种样子,李姑姑也许会卖胭脂,也许会去制香,但她万万没想到,她那个一眼看上去就很干净的师父居然会做这种工作,在县衙里做这种苦差事。 “青儿?” 李氏也显得有些吃惊,恍然想起一张年轻的脸,心下了然,“是那个霍英告诉你的?” 沈幼青震惊中,没有听见李氏的话,随便点了下头,记忆中的李氏虽然不是花容月貌风韵犹存,但绝不至于会到了这种地步:面色暗淡不说,眼窝也陷了下去,瘦弱不堪的样子。 “李姑姑,您——您又上妆了?” “我不这样,怎么能博取可怜,让我进县衙来干活儿啊。” 李氏一副理所当然的样子,倒是让沈幼青无语反驳了,李姑姑,你赢了,看上去不仅可怜,而且还能想象出您穷困潦倒恶病缠身。 以前她就曾经见过李氏为了跟其他乞丐抢饭碗,把自己打扮的比乞丐还像乞丐,结果她一举成为了西郊的乞丐头儿…… 此时,看见李氏故技重施,沈幼青无限感慨! “李姑姑,您这次又是为了什么?” 李氏擦了擦汗,四下瞅了瞅,压低了声音道:“嘘,天机不可泄露。” 沈幼青压制住心中的急火,挽起了袖子,“不可泄露是吧,那好,我就在这儿陪着你,等到肯泄露的时候告诉我一声,师父!” 她故意喊了李氏一声师父,这是李氏的软肋,只要一喊师父,李氏就会心软,但似乎这次没什么用,沈幼青半天也没听到李氏喊停,她屏息拿起一把刷子去刷马桶…… 须臾,转头去看李氏,她的眼睛里明显的写着可怜与无奈:乖孩子,想帮师父就帮吧,反正还剩这么多呢。 沈幼青感到无力,她刚才是凭借着什么才找过来的?是眼下这臭气熏熏的味道吧…… 绝对不会是香味,李姑姑的身上已经半点香味都没了! “师父,你知不知道你打扮成这样,霍大人都把你称为婆婆了。”沈幼青挑衅的说道,她就不信李姑姑能一直听着她喊师父。 “我这个年龄,你也该喊婆婆了。” “那你还让我喊你姑姑?” 沈幼青转头看向她,满脸的怨念,李氏并没有因此而汗颜,凡是强词夺理,“那是一年前。” 所以说,一年的时间就可以从姑姑晋升为婆婆了? 面对李姑姑的强势,沈幼青也只能听着,也不管是不是臭到呼吸不畅,还真的就蹲在水池子边上刷起了恭桶。 李氏面露微笑,更是卖力的刷起来,炎炎酷暑,挥汗如雨…… 等到干完活儿,沈幼青已经筋疲力尽。 李氏却依然精神抖擞,将最后几只恭桶送回了茅房之后,转身便走,全然将沈幼青忘在脑后。 “李姑姑。”沈幼青无法淡定了,她在这里陪着干了半个时辰,可不是来玩儿的。 李氏愣了愣,憨笑道:“哎呀,青儿,我把你给忘了。” 沈幼青走过去,两只眉毛紧紧的聚到了一起,“李姑姑,咱们这么长时间不见,您就不打算跟我说点什么?我可是很挂念您的。” “劳你挂念了啊。”李氏慢慢朝前走,话匣子被打开:“你来找我做什么?我不是跟你说过以后没有必要再见吗?” 沈幼青自然记得这话,但她没想到李姑姑居然还真的不想再见她。 她以为有她陪着,李姑姑的心情会好也不会感到孤单,而当时李姑姑的确也是这样说的…… “怎么不说话?” “姑姑,我只是在想您为什么不想见我啊?” 她始终不明白的也是这一点。 相识的两个人,明明就是很单纯的关系,但李姑姑这样隐秘,反倒让沈幼青感觉到她不是普通人,可明明李姑姑看起来只是一个普通人,还是一个邋遢的普通女人。 莫非,李姑姑有什么不能明说的隐情,或是身份? 沈幼青这样想,也的确这样问了,虽然——看李姑姑的形象应该不大可能。 “行了行了,不要东问西问了,我还有事,你先回去吧,以后不要再来找我了,另外,如果我有时间的话,会去看你的。” “尊师重道哦!” 怕沈幼青再追过来,李氏特意加了这几个字。 她算是了解沈幼青的,依沈幼青对她的情感她说了这几个字,沈幼青便一定会乖乖地听话,而沈幼青也果真站在了原地,没有追上去。 李姑姑的性子很急,若是她真的不愿意说什么,那就算沈幼青如何追问都不会有结果的。 李姑姑步履匆匆,几乎要跑起来,很快就消失在沈幼青的视线里。 沈幼青原本就充满问号的内心,此时就更是百思不得其解了,她无法不听李姑姑的话,毕竟有着尊师重道那一层关系。 现在想起来尊师重道了,也不知道当初是谁不让她喊师父…… 沈幼青呆呆站了很久,腿麻之时才想起重要的事没有跟李姑姑说,但刚才李姑姑明摆了不想让她跟着…… 【070章】 谈话 于是,沈幼青现在考虑的是追上去,还是追上去? 县衙她倒是去过很多次,将军府就在县衙的旁边,因此她和裴宁没少去县衙玩。 只是这里不是宁远城,而是魏王的地盘,只是看萧晟凶神恶煞的模样,足够叫人退避三舍,但这里毕竟是县衙,应该不会有什么危险吧。 远远的跟在李姑姑的身后,沈幼青只有一个感觉,那就是县衙后院很大,假山流水花树相映,看上去倒很像是大户人家的园子。 在一座亭子前,李姑姑停了下来。 沈幼青也立刻躲到一棵槐树旁,槐花甜丝丝的香气萦绕在鼻尖,但是同时也有蜜蜂嗡嗡的乱叫。 亭子里原先就有一个人。 但距离很远,沈幼青看不清那人的长相。 只是随着轻风飘然而至的一丝香气,让她蓦然睁大了眼睛…… 萧晏,又是萧晏! 李姑姑怎么会特意来找他?他不是受伤了?他不是应该在魏王府别苑休养吗? 沈幼青满心疑惑,奈何距离太远,她根本听不到他们在说什么。 离亭子很近的地方有一处绿荫,在那里应该能听见,也不会被人发现;打定主意,沈幼青矮着身子一步步往那边挪过去。 李姑姑的声音稀稀落落的传进沈幼青的耳中—— “这次的行刺可是跟魏王有关?” “或许不是他……” 听见李姑姑跟萧晏说这些,沈幼青不得不感到吃惊,她可以想得到李姑姑不会是一个扑通人,但她绝对想象不到她会跟萧晏有所牵连,而且还能直接对萧晏说出那些讳莫如深的话题。 听上去他们似乎关系亲近,可如果说李姑姑跟萧晏早就认识,那她不愿多说的身份会和萧晏有关系吗…… 萧晏是皇族啊,难道李姑姑她也是?这不可能吧,沈幼青想起李姑姑之前的种种,不禁头疼,皇室怎么会有这般邋遢不修边幅的人,何况,还是女子。 否决了这个念头,沈幼青耳便更想要朵听个仔细—— “我的伤不碍事儿,只是李姑姑为何会以这样的……会这样出现在县衙里?” 沈幼青暗笑,连萧晏都觉得李姑姑你的这副打扮不堪入目吧。 “李姑姑,一别多年,咱们已经十几年不曾见过了吧?”萧晏朗朗的声音随着风儿飘入沈幼青的耳朵里,令她不由得一震,果然,李姑姑果然早就跟萧晏认识,可为什么别人询问她的身份她都避而不谈,反是到了萧晏这里却截然相反,萧晏没有去问,李姑姑便全盘托出了。 “老奴也就是个下人,当初娘娘仙逝以后,老奴本想到小主子身边伺候小主子张大成人,只是没想到先皇对娘娘痴心,准备让老奴和那些宫女们殉葬,好去侍奉娘娘……” 说到这儿,李姑姑的声音一度哽咽,而沈幼青也在想,先皇命人给他喜爱的妃子殉葬一事,她在外公的故事里听到过,只是没想到竟然是真的,她一直以为是外公杜撰的说好吗。 李姑姑口中的娘娘应该正是当年得先皇盛宠,一后之下万妃之上的宋贵妃,而那个小主子一定就是萧晏了。 玉樨的那句话适时的又出现在脑海中:这世界还真是小。 谁能想到,她千追万赶的师父居然就是宋贵妃的贴身宫女,宋贵妃的儿子就是萧晏,而萧晏又是她尽心竭力想要躲开的人。 那么,问题摆在眼前,李姑姑这个师父她是认还是不认…… “之后呢,李姑姑又是怎么逃脱的?” 萧晏的声音似乎有安抚的魔力,原本哽咽的李姑姑吸了吸鼻子,继续道:“若是为娘娘殉葬,老奴自是在所不辞,又怎会逃脱,在入山的前一夜,先皇突然命人关闭了皇陵,而我们这些即将被送去皇陵里的宫人也都被拘禁在皇陵旁边的猎场,后来就有人要杀了我们,一些宫女不甘心就那样死去,便发起了暴动,有些人则趁乱逃走了。” “李姑姑也在其中?” “殿下请相信老奴,老奴只是觉得当时那件事很蹊跷,所以才想逃出去查个清楚,但没想到这么多年过去了,老奴还是什么都没有查到,现在还到了如此地步……” “李姑姑没有想过再回宫中?” 萧晏的表情沈幼青看不到,只是听他的语气,对于李姑姑弃他于不顾这件事还是有些在意的,沈幼青不禁感慨,可怜的娃儿…… 李姑姑沉默了好一会儿,沈幼青听到她轻叹一口气,“老奴本是想回去的,可老奴又怕若娘娘的事真的有阴谋,那您一定会忍不住去找先皇,那个时候,先皇已经……” “李姑姑为何会在这里?” 萧晏没有再深追究,李氏悄悄抹了抹眼泪。 “一年前我老奴识了将军府的大小姐,说来也巧,她是裴风最宠爱的外孙女,当时老奴就想若是跟那丫头打好了关系,是不是就可以打探出有关当年的事,当年娘娘死的蹊跷,而当时在长生宫的除了先皇和良嫔,就是魏王和裴风裴将军,但几番打探,都没有得出答案,老奴在想,是不是裴将军和魏王……” “李姑姑,这些以后不要再说了,至少暂时不要再提起。” 李姑姑说了这么多,萧晏终于露出了警惕之色,而得到提醒,李氏也缄口,又询问起萧晏的伤势来。 一老一小关心切切,看着就是那么和谐温馨,可在那边的槐树下,有人的心情可就不那么好了—— 于沈幼青而言,李姑姑刚才的话让她分外难受,不管是什么原因,她都是被李姑姑利用了…… 转身之际,一只马蜂正朝她的额头袭来,她惊呼出声。 她的动静自然惊动了亭子里的主仆,但她也无心理会这些,捂着额头飞快的跑开…… 亭子里,看清那抹身影的李姑姑眉头紧皱:“怎么这丫头……” “李姑姑,你认识她?” “只是一个丫头,或许是见小主子您在这里,没敢过来。” 李氏有些慌张,毕竟他是王爷,有着生杀大权。 毕竟,那丫头总是喊自己师父…… 【071章】 对阵 李姑姑没有说什么,可萧晏一向眼尖,加上又是他所注意之人,又怎么可能没有看见那匆匆跑远的身影属于何人,只是李姑姑的回答却大出乎他的意料。 他以为李姑姑会叫住那丫头,交给他处置,虽然他也并不会真的处置她,但他也没真的有想过要让她听到这些,于她,于他,这是最好的方式。 刚才从李姑姑的话中,他就已经猜到了她口中所说那个大小姐是谁,李姑姑却没有说出刚才偷听的人是谁,只说是一个小丫鬟,大概也是怕冲撞了他…… 李氏心里暗暗责怪着她那小徒弟,但渐渐的感到了一丝不对劲…… 她看向萧晏,怎么都觉得古怪,那么近的距离,若真的是一个小丫鬟,他还会不闻不问的放她走吗? 除非…… 李氏抿嘴一笑,没有向主子求证什么,又嘱咐了几句便转身离开了。 沈幼青急匆匆的走出县衙,心中一口闷气堵在那儿,十分的难受,心里念叨着以后都不再缠着李姑姑了。 “四小姐,可曾见到李姑姑?” 沈幼青被冷不防开口的霍英惊到了,心里本就感到委屈,此刻看到一个熟悉的人,而且这个人还吓唬她,一时间更加郁闷了,不管不顾的冲霍英吼道:“见到了!” 随即,怒气冲冲的拐进了一条巷子,也不理会霍英的震惊。 看着沈幼青渐渐消失在巷子拐角处,霍英才蓦然叹气,他原本等在这里纯粹是想告诉她有关李氏的事,但此时似乎用不着他的提醒了,就这么被人当了出气筒,他也着实感到一丝窝囊,但奇怪的是除了这一瞬间的念头之外,他竟然会感到担心。 天色可不大好,乌云密布,怕是要下雨,再者,酉时已经过半,天也快黑了。 霍英踌躇之时,想了很多:她会些功夫吧,应该不会有什么事,但毕竟是师父的外孙女,如果就这样放任着不管,终究欠妥当…… 客栈之内,玉樨哭丧着脸,心里默念着:我的大小姐啊,您可要快点回来啊,不然,奴婢怎么死的您都不知道,奴婢做鬼也会天天缠着您的。 “王爷,我们家小姐并不在客栈之内,王爷也搜过了,天色已晚,还请王爷请回吧。” 玉樨看向初九,满脸的惊慌,这可是魏王啊,不是那个宁王,初九,你这样对魏王说话,是嫌你命长还是咱俩命长…… 萧晟自来了这里,一坐就是一个时辰,吓得她心脏都要蹦出来了,可初九这个没眼色的居然敢对魏王下逐客令,胆儿肥了。 初九当然不知道玉樨在旁边腹诽着他,只是萧晟的眼光幽幽的飘过来的时候,他才切实地感觉到玉樨所讲的那种寒到骨子里的冷气。 与玉樨兄妹同样为难的还有客栈的掌柜,此时此刻,他的心里老泪纵横,可面上却只能陪笑,不是才刚来过吗,这怎么又过来了,上一次的损失他还没清算过来呢,这次又吓跑了这么多客人,哎呦,我的银子啊…… 对于掌柜的心塞心疼,萧晟显然不会在意,他此番过来纯粹是因为霍英,他本就知道霍英是要去宁远城办案,但没想到他竟然在这里逗留,甫一踏进这客栈,看到那个叫玉樨的小丫头的脸,竟和那次在护国寺里碰到的主仆二人之间甚为相像…… 霍英,和沈大人的闺女,呵呵,还真是有趣。 玉樨虽不天真单纯,也知道其中的利害,但无奈她最怕自己的这条小命儿受到威胁,所以萧晟那个老狐狸一问,她就把沈幼青交代出去了,她可不知道这个老狐狸果真狡诈,居然记得她,明明她长的是一副极其扑通的模样…… 是以,她就更加想不到,他居然会连带着猜测起沈幼青和霍英的关系,霍英同沈大人的关系,甚至可能还会想到霍英同萧晏有没有牵连! “皇兄怎会来了这里?” 随着萧晏的到来,玉樨没来由的松了一口气,可若要问她为何会有这种感觉,她还真说不上来,只能说萧晏长得帅,笑容又甜,可以称得上是个暖男,即使会追究那位大小姐的去处,也不至于会像那只老狐狸那样凶神恶煞。 萧晟眉梢微挑,看着萧晏款款而来,这个十七第终究还是会过来…… “十七弟来,是为沈四小姐,还是——霍英?”说到霍英之时,他故意停顿了片刻,想要通过这一刻意的停顿看看萧晏的神情有何变化。 萧晏微微一笑,在萧晟对面的椅子上坐下,“皇兄这话什么意思?臣弟可不赞成男风盛行。” 玉樨一个没忍住,笑出声来,这宁王居然学会打太极了…… 萧晟冷冷的扫了一眼,玉樨立刻噤声,而萧晏淡淡笑道:“皇兄在这里是为何?霍大人也在这里?正好,臣弟有件事想请霍大人指教……” “什么事?” 萧晟的眼睛微微眯起,危险的因子在空气中浮动,玉樨感觉到危险,直想暴走尖叫,她这是何苦呢,凭着她的真才实学,怎么着都可以在这个落后的古代混得风生水起吧,可她为什么要待在那个时不时脑回路不正常的大小姐身边? “没什么,只是前些日子听说镇宁太守贪污一案有些蹊跷,所以想找霍大人问一问,是怎么回事;皇兄来这里又是为何?” 萧晏第二次问了这个问题。 萧晟的眼光一闪,冷笑,“十七弟又是如何得知霍英在这里?” 萧晏的眼里闪过一丝尴尬,竟是一副难为情的样子,终是说道:“臣弟与沈四小姐是……是朋友,臣弟受伤之时,沈四小姐正在城中,因此辗转找到了臣弟养伤的县衙去看望臣弟,她对臣弟说霍大人也在这家客栈。” 萧晟点点头,没有再继续追问下去,只是笑道:“想不到十七弟会与沈大人家的千金——” 萧晏又是一笑,露出温和之意,令萧晟不好再说出什么来,看了看天色,道:“既然十七弟有心隐瞒,那皇兄也就不好戳穿了,十七弟自便。” “既如此,那臣弟便多谢皇兄美意,皇兄慢走,臣弟不送。” “留步吧!”萧晟冷冷的回了一句,虽然背对着所有人,但恐怕人人都能想象得到此刻他的怒气。 【072章】 伤情 【ps:今天就正式上架了,也许以后会有双更的时候,月票什么的作者君也就不求了,但还是希望大家能够支持订阅一下,听说首订很重要的说,谢谢大家!另外,请支持正版哦^o^】 随着萧晟走出客栈,这一出兄友弟恭的戏码也总算落下了帷幕。 玉樨不禁感叹生在皇家的艰辛,仔细想想:萧晟刚才那话的的意思,好像是萧晏是借了霍英之名特意过来看她家小姐,而且萧晏似乎还是故意让萧晟这样以为的…… 玉樨看得云里雾里,只是再看向萧晏,忽然想到,难不成这位宁王也真的看上那位大小姐了? “四小姐可是回来了?” 听得萧晏这样问,玉樨一惊,我去,难道小姐出去还真是去看宁王爷了?还真是,嘴上说着不要,可身体却很诚实…… 玉樨嫌弃的表情落入萧晏的眼中,他觉得甚是古怪,却也没有打算再问,缓缓地,也走出了客栈。 “下雨了……”玉樨故意把这话说给初九听,在这段日子里的长期相处中,她很明显的发现了一个秘密,一个有关初九的秘密。 “是啊,小姐为何还不回来?” 初九看着外面的天色,脸上满是担忧,这种担忧在玉樨生病的时候才会出现…… “我发现了,我发现了。”玉樨跳着脚喊道,初九对那位安静或娇纵起来都没边儿的大小姐,心存绮念! 其实她早就应该发现的,初九那么木讷的人对什么事都不会很伤心,想当初她烧的身体快要爆炸了,安嬷嬷给她用酒擦拭身体。只是在露出了胳膊,这个呆子依旧是规规矩矩的守在门外,可他在对着那大小姐的时候呢,嘘寒问暖,脉脉含情…… 死初九,你以后不再是我哥哥了! “小妹,你先回去。我去找一找小姐。”初九终于忍不住。找掌柜的借来一把伞,冲进了雨里。 “你不会撑着伞呀?”玉樨大喊,这个初九真是笨的没边儿了。拿着伞却不知道用。 初九听话的撑起了伞,回头笑了笑,大步的离开。 玉樨皱了皱眉,暗暗对初九的智商吐槽…… 雨不算大。可对沈幼青来说,却是令她的心情更糟糕了。 关心与朋友。是她从小便很在意的东西,当她听到李姑姑那些话的时候,她的心里又生气又委屈,李姑姑对她的关心只是为了要和外公打探消息。并不是真的将她视为晚辈的疼爱,这样想来想去,她更忧郁…… 可她并没有气到没了分寸。雨水落下来的时候,她就往路边的商铺屋檐下避雨去了。 李姑姑是什么身份跟她没有关系。从今以后她乖乖的不再去找她就是了。 商铺的老板很有先见之明,早已关了铺子,沈幼青回头看了看,竟是一家棺材铺,这是她活该倒霉吗,去哪儿躲着不好,非得跑到这里。 连计较都没有了心思,沈幼青站在檐下,静静的等着雨停…… “四小姐。” 沈幼青万没有想到,第一个找到她的会是萧晏。 待看到不远处举伞而立的修长身影时,她表现的十分欢喜,朝萧晏摆了摆手,却完全忘记了罪魁祸首就是他。 “四小姐倒还不傻。” 萧晏轻笑道,沈幼青皱眉,嗔了一眼,也没在意太多,他想说什么便是什么,谁让他是王爷呢…… 沈幼青实则满心怨念。 萧晏只拿了一把伞,那伞却足够大,沈幼青没想那么多,直接冲到了萧晏的伞下。 “王爷,咱们快走吧,在这里好像很触霉头。” 沈幼青催促着萧晏加紧离开,萧晏抬眼看到店铺的旌旗,不由得一笑,“四小姐慌不择路,本王可以理解。” 沈幼青下意识的回了一句:“其实,我马上就要回到客栈了。” 萧晏神色微动,沉默了片刻,随即道:“四小姐,刚刚本王可是才帮了四小姐的忙,四小姐不打算问一问本王的伤势如何吗?” 这轮得到我问吗,有李姑姑照料不就好了。 沈幼青当即想到一个词:蛇鼠一窝。 “王爷帮了我的忙?” 沈幼青茫然,自上次从宁王府离开之后,这大概是他们第一次见面吧,又何来帮忙之说…… 可是,询问一下伤情似乎是应该的,沈幼青大胆的打量着他,神情茫然:“王爷是哪里受伤了,王爷受伤了为何还要出来,不是应该在床上躺着吗?” 萧晏并不在意她关心自己一番,但像此时这般敷衍的目光,他好像又真的不需要。 “没事,只是肩膀受了小伤。” “哦,肩膀啊,那还好,王爷福大命大,一定都能逢凶化吉……刺客抓到了吗?” 萧晏面无表情,看不出任何情绪。 沈幼青见他不说话,便也不问了,雨水倾斜着洒下来,萧晏左肩被淋湿了一些,沈幼青猛然惊醒:她让王爷撑伞?还让王爷淋湿了?这怎么行…… “王爷,您的肩膀还受着伤,可不能淋雨,把伞给我我来拿着。” 沈幼青重点保护起萧晏的肩膀,走到萧晏的另一边,缓缓跟着他的脚步。 “四小姐,本王的伤在这边。” 萧晏的语气充满了无奈,而沈幼青看过去,大惊失色,慌忙又转到萧晏的另一边,“对不起,我以为王爷是左肩……” 因为刚才顾着萧晏的左肩,必然就忽略了他的右肩,这下可好,不光左肩被淋湿了,现在就连真正受伤的地方也被雨淋着,伤口会不会裂开,会不会流血…… 相比较于沈幼青的恐慌担心与自责,萧晏就安然多了,他只感到一丝疼痛,而已! 这种情况,沈幼青自然不能直接回客栈,萧晏是爷,王爷,她只能先把她送回县衙。 县衙外,县令一行人等候在大门口,远远地看见沈幼青和萧晏,便立刻迎了上来,“王爷,您可算回来了,这下雨天,您的伤可还没好,若是出了什么事,下官万死莫辞啊!” “本王只是出去走走罢了。而且本王相信,孙大人治理有方,本王的安危不会有任何差错。” 听着这官场上的假话,沈幼青也真的不以为然,这话要是都能信的话,你怎么又会受伤,哼!纯粹就是假话。 当然,萧晏的话也很虚伪就是了…… “王爷,快快里面请。” 或许是萧晏的表情太过纯真,那位孙大人脸上有些挂不住,急忙岔开话题。 “这位是——” 孙大人果然不是萧晏的人,都这个时候了,他还顾着问她的身份。沈幼青暗暗替萧晏感到悲哀;走进游廊,她刚把伞交出去,就觉得手心一暖,她诧异的看向萧晏,久久的说不出话…… 萧晏笑道:“孙大人,本王已经回来了,剩下的路,本王自己走,孙大人公务在身,本王就不耽搁孙大人的时间了。” 孙大人一行人等面面相觑,又露出心照不宣的笑来。 沈幼青眉头皱的死死,她刚才看到了什么?孙大人那一脸褶子的脸笑起来明显就是意有所指…… 宁王的逐客令有谁敢违抗,不多时,游廊之中就只剩下了沈幼青和萧晏二人。 沈幼青低头看了看被萧晏抓着的手和他的手,不觉艰难的吞了下口水,现在这是一种什么状况,萧晏为什么要牵住她的手? 太冷了,所以要取暖?(未完待续。) 【073章】 表脸 沈幼青抽开自己的手,再看向萧晏便是以一种嫌弃的目光。 萧晏眉梢上挑,面色虽无波澜,可心里却是感到些许的受伤:他刚刚是被嫌弃了吗? 他叫来了一个仆人,沈幼青听见他吩咐那仆人去客栈通知玉樨和初九一声,转头看见他脸色苍白的露出一丝笑意,不由得有些心虚。 “王爷,需要请大夫吗?” 沈幼青本也不想问这话的,可在看到萧晏的右肩之上流淌出血迹,心里更虚了。 萧晏安抚的笑了笑,转身进了屋:“不需要,这点小伤,本王自行上药就可以了,四小姐等雨停之后再回去。” “王爷去过客栈?是去找霍大人的吧。” 沈幼青只能想到这一点,在这巴掌大的小城,他想要知道些什么自然是轻而易举的,但她还是很好奇他怎么知道她在这里。 萧晏看着她眉头紧锁,勾起一丝笑容,似有心灵感应一般解释道:“今日皇兄在客栈抓到了一个刺客,他似乎看见了你,四小姐不曾注意?” 可能不注意吗,沈幼青暗暗胆寒,魏王那个老狐狸的记忆力也太好,她记得她也只是在护国寺里偶然碰上了一次,但他居然能够记得清清楚楚,原来传说中魏王的过目不忘居然是真的! 但其实按理说,即使他记得她的长相,应该也不会知道她的身份…… 难道是霍英? 不会,不会,霍英是外公的亲信,他不会将她的身份告诉给萧晟知道…… 在沈幼青暗暗思索之际,萧晏也在沉思:当初偶然间被皇兄得知他想要求娶的是沈家嫡女沈幼青。那或许真的是他的一个失误,对她来说,恐怕并不曾想过那种所谓荣耀,但不可忽略,在那个时候,皇兄便已经注意到她了。 “王爷,真的不需要叫大夫?” 沈幼青见他吃痛。不由得也感到肩膀一疼。要是她的话,恐怕被针扎一下也要喊上半天…… 萧晏摇头,示意沈幼青可以出去了。 他要脱衣裳包扎。她一个女子在场的确不妥,沈幼青脸色红了一下,连忙走出房间,将门关上。只是思来想去,还是应该叫一个大夫过来比较妥当…… 孙大人和那一行县衙内的人并未走远。远远的看到沈幼青的身影,便迎了上去。 沈幼青冷笑,这群人果然是把她看做萧晏的人了。 “姑娘,王爷他可还好?” 相比于其他人的附和。孙大人笑得尤其谄媚。 沈幼青自然不能浪费了作威作福的机会,斜眼一睨,“孙大人去请位大夫吧。若是王爷的伤加重了,恐怕到时孙大人就真的不好交代了。” “是是是。姑娘说的是,快去请大夫。” 吩咐了手下之后,又看向沈幼青,“姑娘可是裴将军的外孙女?” 沈幼青看了他一眼,甚是奇怪。 “下官曾去过宁远城的花灯会游玩,那个时候裴老将军一家都在,当然,大小姐也在,所以下官有才幸见过大小姐一面。” 沈幼青皱眉,回了一句:“没印象。不过孙大人倒是好记性。” “大人,有个叫初九的要找什么四小姐……” 一个看门的突然过来,漫不经心的向孙大人禀告,孙大人老脸一沉,“放肆,大小姐就在这儿,赶紧让他们进来!” 听见是初九来了,沈幼青径直朝县衙外走去。 “四小姐不再歇一歇了?” 沈幼青站下脚步,道:“孙大人留步,不要吓到我那个下人了。告辞!” 一路跟着初九回客栈,初九一句话都没有问,但沈幼青能看打出来他一定有很多困惑,跟玉樨比起来,他这个哥哥实在是沉默寡言…… 玉樨就不一样了,一见到沈幼青就开始追问:“小姐,您怎么跟宁王在一起啊?” “初九找了您半天……” 沈幼青低头看着自己的裙摆,喃喃自语:“脏了,该换一身了。” 玉樨清清楚楚的听到她的话,对她的心不在焉,她可以尽情的吐槽,但吐槽之后她还不是得屁颠屁颠的跟着去伺候她…… 人与人之间的差距咋就这么大呢?! 进屋前,沈幼青向霍英的门口看了看,里面亮着光,看来他是早回来了。 “霍大人淋雨了,奴婢看他一直在打喷嚏呢。也不知道您是怎么想的,霍大人去找您,初九也去找您,您偏偏就跟着捡漏的宁王爷走了……” 沈幼青有些诧异,霍英去找她了? 还是说跟在自己身后的那个人就是他…… “明日不再戒严了,咱们就直接走,你去收拾东西吧。” 沈幼青总感觉在这里待下去也不是办法,索性快些离开比较好。 玉樨又皱起眉,“小姐,您又要一声不吭的走?不跟霍大人说一声了里面?宁王爷呢?” 沈幼青扶额,这姑娘怎么总将她跟萧晏绑到一起;她又不能直接告诉这姑娘,她就是为了躲萧晏才回宁远城的,郁闷,真的感到郁闷…… “霍大人自然是要说一声的,不过霍大人有案子在身,咱们不便打扰,等到明日你修书一封让小二转交给霍大人就行了。” “怎么是我?” “你提起的自然要由你写信。” “奴婢不会写字!” 沈幼青挑眉看向她,“很好,你不会写字!” 玉樨一脸苦相,不是已经说了她不会写字了吗,为什么还要这样对她…… 房门外,有人敲了两下。 玉樨不情愿的去开门,然后惊喜的声音便传进沈幼青的耳朵里:“霍大人?” 霍英是五品朝廷命官,按理说他可以住到县衙,可如今他却依然选择住在这家客栈,就不得不令沈幼青多想了,于是在霍英坐下之际,她便开口问道:“霍大人是不是特意跟着我们主仆?” “四小姐说的不错。”霍英承认的也很坦荡。 “那请问霍大人,为何要跟着我们,难道是外公的吩咐?” “不瞒四小姐,的确是师父的交代,师父说四小姐出了门便不受管教,喜欢惹是生非……尽管本官公务繁忙,依然还是要听师父的话,所以就请四小姐体谅他老人家的一片苦心。” 这的确是外公会说的话。 但这话从霍英的口中说出来,令她听得十分别扭,她一没有不服管教,二没有惹是生非,所以根本就不需要霍英的看管。 在霍英的心中,师父的话高于一切,没有师父的命令,他是万万不敢懈怠的。 玉樨发出了几声奇怪的声音,沈幼青看出她的意思,见她为难的要死的表情,便放过了她,直接向霍英告别。 “有劳这些天霍大人的照顾了,我们明日就回宁远城了,霍大人也可放心的去处理公务了。” “那件案子已经抓到了犯人,那本官也随四小姐一起去,正好可以看看师父。” 沈幼青面露难色,霍英的理由冠冕堂皇,明显就是不能半途而废自己的任务,可在话上她又不能奈他何。 “霍大人,这就不用了吧,若是我跟你一起回去,会有不便。” 最不便的就是舅母秦氏,她一定会认为他跟自家外甥女有什么关系。 即使秦氏放过她,还有小舅舅在那儿等着她,总之,在这里跟霍英分道扬镳是最好的办法。 可霍英并没有打算同意,他不知道沈幼青在想什么,自然也就不觉得有什么不便之处。 “能请四小姐言明有何不便之处?” 沈幼青垂下眼睑,盯着自己的脚尖,沉思了片刻,道:“不便之处自然也就不便言明了,我倒是不知道霍大人竟然也如此执着,非要问个究竟。” 霍英淡淡一笑,“原本我也这样以为,不过到了四小姐这里,便有些不一样了……” 沈幼青听见玉樨的轻笑,便知道霍英这话让她想歪了。 “天黑了,霍大人该回去了!” “正是因为天黑,本官才过这里来——四小姐,该吃晚饭了。” 沈幼青气结,霍英原来就是这种不要脸的性子吗? 且不说他一个男人总在她的房间里用饭符不符合情理,只是他次次都是在蹭吃蹭喝,已经多花了她好多钱了,她也没有多少钱好吗……(未完待续。) ps:【ps:上架之后,更新时间不会变,如果双更的话,另外一个更新时间会放在十二点的时候,谢谢大家o(n_n)o】 【074章】 家人 裴家内院,大大小小的人都在忙着洒扫。 知道的是他们外甥女要回来了,不知道的还以为是要娶新娘子了。 裴家大门敞开着,却无人看守,沈幼青站在门外向里边望了望,院子里静悄悄的,只是传来浓浓的香味,才算透露出一点情况,她心头一喜,正好赶上中午饭了…… “霍大人,要进去吗?” 沈幼青回头看着远在台阶之下的霍英,原本满心的郁闷也在此时尽数消失,取而代之的是一种回家的喜悦。 昨日没有说通,今日才只能继续结伴而行,此刻站在家门口,沈幼青倒没有之前那般吝啬,甚至还邀请霍英入府。 可霍英倒是拒绝了,他并非不懂礼数之人,由一个女子带回家向家人一一介绍意味着什么,他自然懂得,仔细想到了这些之后,他甚至还有些后悔,为何没有在沈幼青拒绝之时就直接作罢,反而还一直坚持…… “四小姐平安到家,本官的使命也算完成了,告辞了。” 沈幼青闻着飘在空中的槐花香,一路跑到了厨房。 厨房内,秦氏正忙着把刚蒸好的槐花装盘,花香使得整个厨房都变得清甜。 “舅母。” 沈幼青走到秦氏的身边时,秦氏尚未发觉有人走近,直到沈幼青喊了一声,才看向她。 好一会儿,秦氏才缓过神来,露出惊喜之色:“青青,你回来了?” 沈幼青盯上了台案上的一盘肉脯,不由得两眼放光,秦氏瞧见。不禁笑道:“我说你这丫头不会一回来就来看我,原来是闻见香味了。” “侄女冤枉啊,侄女当然是先看舅母再闻香味了。” “行了,既然你回来了,咱们就开饭,正好家里人都在。” 裴氏示意一旁的厨娘把菜端到花厅,便牵着沈幼青的手走出了厨房。 沈幼青四下看了看。院子里的仆人都不在。不禁感到奇怪:“舅母,府里的人都哪儿去了?” 秦氏笑了笑,“前些日子听说你要回来。就已经开始拾掇你的房间了,可是你没到,我们还奇怪呢,今儿早上。你舅舅从衙门回来,就让人去重新把你的房间收拾一遍。说是你要回来了,我们还不信,谁知你这丫头还真的就回来了。” 沈幼青笑着点头,想必舅舅是知道临城发生的事。也晓得解除戒严之事,料到她会第一时间赶回来,这才跟舅母这样说。 “外公在吗?” “你外公或许到了明天才能回来。青青,你跟你娘……” 秦氏放缓了脚步。轻声相问,这一直以来都是她最挂念的事。 沈幼青笑了笑,“我们是母女啊,舅母,我娘很好。” 闻言,秦氏欣慰的点头道:“这就好,母女之间又怎么会永远都敌对下去,你们好好的,你外公才能放心。” 沈幼青点头称是…… 花厅里,裴风和一双儿女都在,自然也少不了沈幼青那最爱凑热闹的小舅舅裴钰。 沈幼青跟着秦氏跨进花厅,小表妹就迈着一双小短腿儿跑了过来。 “青姐姐,青姐姐……” 小家伙的胳膊刚刚好环住沈幼青的腿,仰头看着她,明亮的眼睛眨呀眨,奶声奶气的喊着沈幼青。 沈幼青蹲下拍着她的小脑袋,都说小孩子最记不得人和事,可她家这个小表妹记得可清楚嘛,离开半年的时间,她还能一眼就认出她来。 听见小家伙的喊声,花厅里的大人才反应过来。 沈幼青刚刚落座,便被裴钰拉着问东问西,他与沈幼青只差十岁,性子又像孩童,比起身为晚辈的裴宁还要像晚辈,除了裴宁,便就是这个小舅舅陪她玩。 自小,他们的关系不似舅甥,反而像同龄朋友。 裴家不似沈家规矩多,吃饭的时候也并不会少说话,尤其是裴钰,他本就是个话多的,此刻愿意陪他玩的外甥女儿回来了,他自然是一刻不得闲,整顿饭吃下来,逗得大家欢声笑语竟不似在饭桌上了。 饭后,初九和玉樨才被裴风喊了过来,只随意问了几句,便令他们退下,裴家没有空闲的下人院子,初九便直接入住了裴家客房,平时甚少有客人,因此那一排客房也就成了摆设,倒是便宜了初九。 小表妹似乎很喜欢玉樨,吵着要让玉樨抱,看得出来,玉樨很勉强,她或许并不喜欢小孩子,但也只能耐着性子去哄她…… 次日,外公并未准时回来。 沈幼青索性带了玉樨出门去了,宁远城本就是个小县城,裴家距离清沙镇也并不远,不出一个时辰便已然到了。 远远的就看到妞妞与一群小孩子玩耍的身影,沈幼青欣喜的跳下了马车。 妞妞抬眼望着她,半天没说话,眼眶却变得红通通。 “姐姐,哇……” 妞妞突然间放声大哭,沈幼青不知为何,一时有些手足无措。 “怎么了,妞妞,你别哭啊……” 好不容易把她的情绪安抚好,牵着她的手走进小院,浓重的药味扑面而来,沈幼青眉头一皱,原来这药味是从这个小院子里飘散出去的。 是莲姑生病了? 沈幼青的心头蓦地一跳,把妞妞留给了玉樨,自己往厨房走去。 “莲姑。” “幼娘你回来了?” 看到莲姑惊喜的目光,沈幼青的心放了下来,同时回头望了眼还在呜咽的妞妞,满是无奈:小祖宗,当着这个情景哭的悲天跄地,真的好吗? 莲姑放下手里的蒲扇,走过去一把抓住了沈幼青的手,欣喜道:“什么时候回来的?” “昨天刚回来,今儿这不就到你这里来了,刚才妞妞一看见我就开始哭,这院子里又满是药味,害得我以为你出了什么事……”沈幼青越过她,走到正在熬煮的药罐前。 莲姑愣了愣,道:“这药是给隔壁赵大哥熬的……他前些天摔断了腿,家里就只有他一个人,做什么都不方便,我想着都是挨着的,就帮一下忙。” 沈幼青顶着头,如果她没听错的话,莲姑刚才说话时的语气神情可以称得上是娇羞吧…… “别人都没帮就你帮了?” “别人不是……幼娘,你想到哪里去了……” 莲姑察觉到沈幼青不怀好意的笑,不由红了脸,沈幼青却一脸纯真的看着她:“莲姑,我可没说过什么。” 沈幼青见她红了脸皮儿,便收起了笑,随口把话题转到了别处去……(未完待续。) 【075章】 相护 花容堂被莲姑打理的很不错。 原本沈幼青就没打算靠着它赚钱,因为她并没有什么需要用钱的地方。 不过莲姑能做好这个女掌柜,自然也是最好不过。 趁着莲姑去送药的功夫,沈幼青抓来了妞妞准备问罪,谁知这小丫头哽咽着说:“二虎说我娘要给我找后爹了,以后我娘就不疼我了……” 说着就又要开哭,玉樨冷冷的看着她:“不许哭!” 妞妞很听话的闭了嘴,胆怯的看了她一眼,也不敢说话,沈幼青可气又好笑:难怪会这么听话,敢情这丫头是被玉樨吓到了。 对于妞妞的遭遇,沈幼青主仆二人出奇一致的感到同情,只是沈幼青并不知道该怎么安抚她。 玉樨不耐烦的说:“小丫头,你娘给你找后爹怎么了,,以后有两个人疼你不就行了,你还哭什么哭。” 妞妞噘着嘴,一脸的不高兴:“哼!二虎说我娘以后还会生小孩子,要是有了小妹妹之后,她就不会再疼我了,还会让我洗衣服,做饭……” 沈幼青不禁头疼,她小时候可没有想过这种问题。 “这是谁告诉你的?” 沈幼青想要谢谢他全家,只听小丫头回答道:“二虎说的,他就是这样的。” 沈幼青无奈的一笑,打发玉樨带她出去玩。 “怎么又是我?” “因为我是你主子!” “……” 玉樨带着妞妞出去不久,莲姑便进了屋,手里拿着厚厚的账簿。 “幼娘,这是这段时间花容堂的账目,你好好看一眼。有没有什么不对的地方。” 沈幼青扶额叹气,她们娘俩可真愁人啊…… “花容堂是你的了,我看账目做什么?莲姑,你要再这样的话,我可就生气了,你就让我闲一会儿吧。” 沈幼青撒娇的抓着她的手摇了摇,莲姑是个爽利的人。见她这般说。也就不再坚持。 “幼娘,那个李家少爷当了状元了,你知道吗?” “莲姑你也晓得?” 说起李仲齐。沈幼青便不禁一笑。 落在莲姑的眼里,可是有了不一样的意义,她想起这两日来的情况,便道:“他近两天经常来花容堂。但是也不买香,只在门口转两圈。我觉得奇怪,问了他一句,结果他什么也不说,转身就走了。我估摸着这个时间他又该来了……” “幼娘,你跟我一起过去看看吧。” 莲姑的神情像极了西街口给人保媒拉纤的媒婆,沈幼青无语道:“莲姑你也知道他已经贵为状元了。以后这些话可千万不要再说了。” 莲姑笑了笑,“这些我自然省得。只不过跟你说说罢了,幼娘,你当真没有考虑过吗?” 沈幼青笑得很无奈,她知道莲姑是为她好。 花容堂似乎重新修葺了一番,里外都焕然一新,这倒是也印证了莲姑的确是一个做生意的好手。 沈幼青还没来得及感怀,就听莲姑道:“幼娘……” 莲姑的目光有所指,沈幼青转眼看去,李仲齐款款走进来。 “状元爷大驾光临有失远迎了……”莲姑迎了上去,她晓得沈幼青的性子,若是她不想跟李仲齐怎样,那么或许连话都吝啬。 沈幼青的确有这样的想法,玉樨也跟她念叨过,既然无心那就最好不要给人希望,虽说无情了些,可仔细想想也的确有道理。沈幼青惊讶:她居然这么赞同玉樨的话了…… 李仲齐的目光直直的盯着沈幼青,沈幼青微微皱眉,莲姑却感到几分不适,上前一步将沈幼青挡在身后,一个大男人盯着未出阁的小姑娘瞧,这算哪门子的事儿,亏他还是个读书人呢。 沈幼青被莲姑这架势逗得一乐,好在立马也就恢复了,有客人上门,她这个前掌柜并不适合说话,索性只看着莲姑跟李仲齐说话。 “大嫂真是说笑了,小生可是担不起啊。”李仲齐谦逊道,他是花容堂的常客,自然知道莲姑,且就算不从沈幼青这理论起,同街的邻里他也该叫一声嫂子。 莲姑可没因为他这一声嫂子而忘乎所以,她可是把沈幼青当做自己亲妹子,现在面对这个对自家妹子露出肆无忌惮的目光的人,她的心情能好到哪里去。 “那状元爷的这声嫂子小妇人就更担不起了,自古状元配公主,将来状元爷可能就是皇亲国戚了,小妇人又岂能妄自称大。” 不得不说,莲姑的进步很大,着实让沈幼青有一种刮目相看的本事,或许女人家做生意的确应该如莲姑这般泼辣一些才好。 “沈姑娘,你我可以叙旧吗?”对于莲姑突然对他冷言冷语,这其中的缘由李仲齐不甚清楚,只是自幼的修养让他不便与女子多言,便没有再回话,而是转向了沈幼青。 沈幼青愣怔了会儿,他若是答应,岂不是辜负了莲姑的相护之意。 “状元爷,这恐怕不方便,我马上就要回去了。” “这是为何?沈姑娘为何突然变得这般……” “这般什么?”沈幼青皱起眉,她一向就不在乎别人的看法,只是此时看着李仲齐,不禁五味杂陈,李仲齐是一个知书达理的读书人啊。 “状元爷,咱们之间只是主客关系,你了解我多少,又凭何说我变得怎么样?” “沈姑娘,小生不是这个意思……小生只是……” 不是她变得不可理喻,而是李仲齐已经跟之前那个老实木衲的书呆子不一样了,以前的他笨嘴拙舌,学富五车,从来不会以势压人,而如今,他却明显有了官威。 沈幼青转开了眼神,走出了花容堂,沉静的声音自门口传来—— “若是有什么冒犯之处,还请状元爷息怒。” 李仲齐面红耳赤,胸口起伏的厉害,却不知是愤怒还是羞愧。 莲姑要照看店铺生意,不便走开,只是有觉得刚刚幼娘的话有些不近情理,但无论如何,她也会站在幼娘那一边。 沈幼青说到做到,直接回去叫了玉樨来,真的就准备回去了,原本她还想着要跟莲姑多聊会儿,可现在既然对李仲齐那样说了,她也只能戏做全套。 一听说沈幼青要走,妞妞扯开嗓子放声大哭,沈幼青和玉樨面面相觑,油然而生一种挫败感……(未完待续。) ps:【ps:今天是愚人节,作者君希望不管是捉弄还是被捉弄,都可以开开心心的!!!】 【076章】 发火 回到将军府,还未踏入内院,沈幼青就听到了外公的声音。 “那个小兔崽子在哪儿呢?” “爹,您这是怎么了?青青现在不在家……” 这第二个声音出自秦氏,沈幼青愣了愣,她又做了什么错事了?竟然惹得外公发这么大的火,可问题是她还并没有进家门不是。 园子西边被秦氏搭了一个花架,本是种着花儿,可后来被管家养的狗啃了,这里面也有小表妹的一点功劳,后来大舅母索性种上了藤蔓类,任凭大黄怎么咬,也还是安安稳稳的在那儿。 四季常绿,如同影壁一般,隐约间格挡出里外。 此时,透过绿叶,沈幼青依稀能够看见以外公为中心,围着好几个人。 有几个舅舅,舅母,还有裴宁这个长孙。 以往每次外公发火,都没人敢劝,连几个舅舅和都不敢,可秦氏就敢,自然,沈幼青也会帮着秦氏“教训”外公。 虽然他脾气急躁,却也是一个懂得大道理的人,因此脾气来得快去的也快。 但现在看来,沈幼青觉得不太妙,脚步停在了门口,迟迟不敢进去。 外公甚少对她发火,可一旦发起火来,就算沈幼青多么可怜,也是无济于事的…… “小姐,是福不是祸是祸躲不过。” “你是站着说话不腰疼!” 沈幼青瞪了她一眼,已经说不清第几次想把玉樨送出去了。 想来想去,现在还是不进去的好,沈幼青蹑手蹑脚的转身要走,可偏偏她忽略了一个小人。 “青姐姐——” 这还真是个小人儿! 小表妹这么一喊。所有人都的目光都看向了她。 沈幼青磨牙切切的看着小表妹,可她又不能对这么一个小人儿怎么样…… “小兔崽子,你给老子站住!” 裴远第一个冲了过去,沈幼青看着外公气势汹汹的样子,下意识的就要逃跑。 她不怕裴远,可是却跑过不过他,还没跑几步。裴远就已经抓住了她。她嬉皮笑脸的望着他,“外公,您老人家身手不减当年呐!” “少给我嬉皮笑脸。我问你,你跟那个萧晏是怎么回事。” 沈幼青眨了眨眼睛,反问:“外公,您在说什么?” 看到外公及其愤怒的神情。沈幼青恍然想到,似乎一直以来他对萧晏都有着很深的成见;上次听说父亲要把她许配给萧晏。他老人家甚至差点动手,这次又是听说了什么…… 难道,外公也知道临城发生的事? 两座小城紧紧相邻,若真的发生了什么事。传遍两城之间似乎并不是什么难事,但那也许仅限于萧晏在魏王的地盘被行刺! 裴远没容沈幼青打诨,厉声问道:“你跟萧晏走得这么近。你是想气死我是不是?” 沈幼青可怜兮兮地看着他,顿时感觉外公有些大题小做。她就算是不喜欢萧晏,可也不能不闻不问吧,他是王爷啊…… “外公,您这到底是怎么了?” 以往,就算她做了再出格的事,哪怕是拔了教书先生的胡子,也不见这位老人家发这么大的火,现在却摆出一副家法伺候的阵仗来;可问题是她还不知道是怎么回事,如果真的挨打了,她岂不是太冤了,最起码也应该告诉她错在哪里啊吧。 “你知道我不待见萧晏,你还敢跟他见面?要不是孙胖子告诉老子,老子还被你这个小兔崽子蒙在鼓里呢,你知不知道……”裴远老脸一红,噎在了那儿,看样子倒像是有什么难言之隐。 沈幼青心里及其无奈,这话怎么越听越不对,她和萧晏怎么了,在外公看来,她是和萧晏私相授受了? 不过听到这儿,她也才算明白,原来是那个谄媚的孙大人为了邀功,跟外公打了一个报告。 沈幼青嘻嘻一笑,“那个孙大人是挺胖,外公英明!” “少拍马屁!” 裴远根本不吃这一套,瞪起了眼睛,一副凶狠的样子。 沈幼青也是无奈,这要是小时候,她保准放声大哭,这位老人家最害怕的就是听见小孩子的哭声,到现在小表妹一哭,他还会把她往地上一扔,没事人儿一样地转身进书房。 可是她现在已经是大人了,按照舅母的话来说,马上就可以嫁人了;她若是再哭的话,不仅丢自己的脸,更丢这些长辈的脸…… “爹,您先消消气,青青是大人了,她有分寸的……不如等咱们吃过饭后再说?” 秦氏在一旁劝解道,实际上她也不知道发生来说什么事,只是听到萧晏的名字,她不由得放松了些,而后便是以一副可笑可气的心情看着这祖孙俩的争执。 沈幼青也立马向外公服软:“孙女儿马不停蹄的赶回来就是为了早点见到外公您,早就饿了,先让我吃点东西吧,然后你要打要骂,孙女儿绝不还手,更不还口……” 裴远不禁头疼,他怎么养了这么一个不听话的兔崽子。 她小的时候,没爹疼没娘爱,当时正急于抱孙子,看见这性格觉得像个小子的孙女儿,便不由得喜爱,因此索性把她当成了孙子养,只是没想到这小兔崽子长大后,有人突然跟他说您这孙女儿该出嫁了…… 那个时候,他才突然想到他家这个小兔崽子是个娇滴滴的小丫头! 于是就开始将她往淑女的方向教导,可谁知他请来了十几个教习嬷嬷,都被这丫头片子给气跑了,以至于后来他也懒得管了。 “是啊,有什么话就等用过饭之后再说,也不急于这一时。” 裴风终于开了口,其余几个兄弟满眼敬佩,大哥,好样的!他觉得挺自豪,在他家老爹面前,终于可以说句话了,可转眼就对上秦氏嫌弃的眼神儿:瞧你那点出息…… 秦氏淡淡地瞥了丈夫一眼,走到沈幼青身边,拉着她的手将她留了下来。 看着那老头儿被几个舅舅哄着推进了花厅,沈幼青长吐一口气。 “你跟萧……宁王怎么回事?” “舅母,怎么您也,王爷被行刺,我偶然碰上了,于情于理,不也是应该去看看嘛。” 秦氏的表情显然不信她的话,果不其然,她笑着开口:“你外公又不糊涂……” 沈幼青挫败,看向玉樨,希望她帮忙,可她的确想多了,且不说玉樨不能插嘴,就看她平日的行为,她应该会更喜欢在一旁静静地看着。 “那就是我糊涂了。” “你这丫头……”(未完待续。) 【077章】 秘密 秦氏笑着点点沈幼青的额头,动作轻盈,并没有用力,可沈幼青却故作痛楚,捂着额头用哭声道:“舅母啊,您不是不信我嘛,这可倒好,我承认自己糊涂了,您又打我……” 秦氏也不戳穿她,笑看着她演戏,等她哭诉完了,才在她耳边轻声道:“原本这话我是不该说的,可是看你这丫头净干出惹你外公不高兴的事儿,我就告诉你吧,但是你可不能对你外公说,更不能以此开玩笑……” 沈幼青的脸色也严肃起来,听上去舅母要说的事似乎很重要。 “当初你外公曾经喜欢过一个女子,这事儿,你可知道?”秦氏问道,这个在裴家倒不是秘密,上至已逝的婆母,下至打扫庭院的仆人,几乎都听说过。 沈幼青自然也不意外,小的时候,外祖母还未去世,她就常常陪着沈幼青一起玩。外祖母是一个泼辣性子,每每跟外公吵架,便会把外公年轻时的事抖落出来,其中说的最多的便是外公放在心底的那个人…… 起初沈幼青以为那是外公和外祖母的玩笑话,可直到后来外祖母去世之后,外公在一次酩酊大醉之时,喊着一个人的名字,只是那名字却并非外祖母的。 沈幼青这才知道,原来外公那些插科打诨过去的居然都是真的,于外祖母,外公是忠贞的,相濡以沫几十年,却并非因为喜欢,而是责任,在他内心深处,的确有着那么一个美得不可方物的女子。 “这跟萧晏有什么关系啊?” 见她沉不住气,秦氏嗔了她一眼。继续道:“因为你外公喜欢的那个女子就是当年令先帝也神魂颠倒的宋贵妃。” “宋贵妃?”沈幼青感到震惊,甚至说话都有些结巴,“宋……宋贵妃?那不是萧晏的生母?” 同时也不敢置信,外公真的是这样的吗…… 外公虽说看着年轻,可也已经将近六十,萧晏才刚刚过了二十三岁的生辰,而有过一面之缘的良太妃也不过三十七八岁。仔细算算。宋贵妃若是活到现在,她也就是四十出头的样子。 沈幼青不禁好奇,外公那么清冷的性子。怎么会对一个小她十几岁的丫头动了心思呢…… “当时你外公虽然只有二十几岁,但已经是战功赫赫,被圣上封为骠骑将军,还赐了国公之位;后来你外公班师回朝。便见到了当时还未出阁的宋家独女,也就是宁王爷的母亲。” 秦氏顿了顿。又继续道:“当时你外公与先帝同时看上了宋贵妃,你外公争强好胜,跟先帝争起了女人,但凭你外公如何争强好胜。也比不过宋贵妃的一句话——” “她说了什么?” 沈幼青急着问道,秦氏目光微闪,眼底流露出一丝敬佩之意。 “她说。她要嫁就嫁给万人之上的人!当时先帝还只是一个王爷,若不是她早就喜欢了先帝。她又怎么可能会选了先帝,即使当时先帝没有登基,她也会选择跟着他。那其实不是一句话了,而是一种信任。” 听着秦氏的话,沈幼青明白,又不明白,明白的是宋贵妃喜欢先帝而不喜欢外公,不明白的却是,外公那般大气之人,居然也会因为萧晏是宋贵妃与先帝的孩子而对他存有成见。 若是这样,那也只能说明外公依然对宋贵妃没有选择他而耿耿于怀。 “舅母,那宋贵妃一点都不喜欢外公吗?” 秦氏笑着摇摇头,“那么久远的事情了,谁能记得,当时你外祖母才刚刚跟你外公定了亲,知道的也不多……你应该听说过吧,宋贵妃跟先帝之间很幸福,先帝也很宠爱她,在这世间,即使多么好的事也比不过两个有情之人可以长相厮守,这些,等到你有了喜欢之人便会懂得了。” 听完这个故事,沈幼青长吁短叹,迅疾问道:“舅母,我外公是不是年轻的时候长得不好看啊?” “胡说什么。”秦氏又吃嗔了她一眼,“你外公当年可是俊朗无双,难道你看不出来?” 沈幼青嘻嘻一笑,她自然知道,只是开玩笑罢了。 秦氏似有所感,握了握沈幼青的手,道:“即使你外公相貌平平,如若宋贵妃当年心悦于他,也不会有你这些舅舅们,你娘,更不会有你和芷儿了。” 舅母的这句话很绕,好一会儿沈幼青才反应过来,本想说些什么,就看见裴钰走了过来。 “大嫂,青青,你们说要用饭,可你们却不进去,是怎么回事?” “瞧我一说话就忘了,小叔,爹还生气吗?” 裴钰哈哈一笑:“你们还不知道这老爷子吗,他火来的快去的也快。” 秦氏便往花厅走去,沈幼青本也跟上去,却被裴钰拉住了。 “青青,你等一下。” 沈幼青不情愿的看着他,“小舅舅,我饿了,你也想教训我吗?” “我教训你干嘛呀,你要知道,你舅舅我一直都是向着你的。”裴钰哄着她道,他是老幺,自小就是个受宠的,当然,也许在他爹的心里,他可能比不上大姐。 可从这小丫头来了裴家,他就被忽视了,不光几个哥哥把注意力转到小丫头的身上,连他那个本来就不咋待见他的老爹都开始重女轻男了。 他倒不是嫉妒这个外甥女,毕竟他是长辈,可他原本也就是个孩子心性,又很是喜欢这个小外甥女,自然跟她走的比较近,久而久之,他也就被沈幼青带到了她那一拨。 “小舅舅,你向着我刚才怎么不帮我跟外公求情啊?”沈幼青佯装生气,对他不理睬。 裴钰见情况不对,只得豁出老脸去哄她:“好了好了,刚才是我不对,外甥女你就大人大量,不要计较,好不好?” 沈幼青不禁一笑,“小舅舅,你可得记得,以后不管发生什么事,你都得向着我,不然,我就把你去朗月轩的事情告诉给外公。” “别别——”裴钰心一急,差点就要去捂她的嘴。 沈幼青得意的一笑,朗月轩可是宁远城最大的青楼,跟兰丛小榭齐名。 “好,我答应你!”裴钰无奈道。 得知了外公的秘密,又得了小舅舅的保证,沈幼青心情大好……(未完待续。) 【078章】 知错 裴远虽然生气,但一看到外孙女乖巧委屈的模样,便是什么责备的话也说不出口。 在饭桌之上,裴家人甚少像今天这样吃了将近一个时辰,裴家人都是武将,几个舅母也都出身将门,深明大义倒是有,可若说淑女窈窕却是学也学不来的,因此吃饭的时候虽不饕餮,可也是风卷残云,哪里有过今日这般悠闲之时。 沈幼青也不敢再说话,只是趁着外公不注意,给他夹了一块红烧肉。 她是个很乖的孩子,既然是她不听话,她就应该老实一点,这是小舅舅经常说的一句话。 裴远看了看碗里的肉,几不可闻的叹了一声,夹起那肉放进嘴里;沈幼青神色一喜,这就算没事儿了,没回外公生气的时候,沈幼青都是以这种方法让自己安然无恙的,不然真的照着外公那个性子,她估计早就挨揍千八百遍了。 “外公,是青儿错了,外公别生气了。” 沈幼青的认错态度十分诚恳,连秦氏都被她骗住了,帮着一起劝老爷子。 裴远看着她们,注重将目光放在沈幼青的脸上,“真知道错了?” 沈幼青使劲点头。 她做错的事就是不该让那个孙胖子来给外公告状,当时怎么就忘记提醒他这一点呢…… 这件事儿就算这么过去了,往日也总是这样,不管沈幼青犯了多大的错,家里的舅舅舅妈和表哥都会帮忙瞒着,是在实在瞒不过去了就会帮着劝解,而外公不管多么生气,也从没有对沈幼青动过家法。最多也就是像她娘那样让她抄写家训罢了…… “你还想嫁给萧晏吗?” 老爷子一句孩子气的问题,彻底令沈幼青无语,刚才还在说着不许再提萧晏的名字,现在这是怎么了? 什么叫还?她是从来没想过好吗。 秦氏见沈幼青红了脸,以为是女儿家的害羞心思,便替她打圆场:“爹,您不是说青青的婚事由她自己做主。再说了青青可还什么都没说呢。爹,青青是个女儿家呢……” 裴远听了儿媳的话,始觉不妥。咳了两声,岔开了话题…… 可在沈幼青的心里却觉得,舅母刚才那话还不如不说,但见外公真的就没有再提那话茬。她也就懒得提醒他了。 在沈家,沈幼芙也是裴氏也是。都有意无意的将她和萧晏联系到一起,到了裴家,本以为就没有那些烦恼了,可没想到这些猜测有增无减。甚至连那个向来只知道游玩的小舅舅也不闲着—— “萧晏不就是那个宁王吗?” “……” 沈幼青眼神幽怨地看了他一眼,玉樨的话不错,她的身边果然存在着一些专门坑她的人! 裴远一眼扫过去。连带的裴钰身边的裴宁都感到了寒意,面对惹怒了老爷子还尤不自知的四叔。裴宁也是无奈,只能夹了菜以提醒他。 裴钰不经意看到老爷子的眼神,立刻埋下头去吃饭。 “听青儿说,小妹准备秋凉之时回来看看呢,爹,你也想她了吧。” 裴风口中的小妹便是沈幼青的母亲裴氏。在沈幼青出生之前,最受宠爱的可就是她娘。 裴远果然露出一丝喜悦,“真的?” 沈幼青只好点头,她跟舅舅这次可是对外公说谎了。 裴氏已经两年不曾来过,外公嘴上倔强,说就当没有这个女儿,可沈幼青却知道,他心里又怎么能真的不想念娘呢。 饭毕,沈幼青陪着老爷子去小花园里走一走。 裴远本来气不顺,因着乖孙女温顺的样子,也就不再放在心上,可依然还是对萧晏那个小崽子耿耿于怀。 “外公为什么不同意父亲给我许的这桩亲事?”沈幼青壮着胆子问道,外公的性格脾气就是这样,生过气之后便会异常冷静,起码在这个时候,即使沈幼青又惹了他,他也不会再生气。 裴远冷哼一声,“你还是想嫁给萧晏?” 沈幼青大囧,不知道她和萧晏是怎么被他们联系到一起的,“外公,您真的想多了。” 裴远反倒是不再为难她,搓着胡须道:“那小子跟萧晟比起来是还算不错,可生于宫中的人,大多都有心机,乖孙女你这么单纯,若是待在那种地方,指不定怎么被人欺负呢……” “外公怎么就认为我会受欺负呢。”沈幼青不以为意,她看着像是会受欺负的人吗。 裴远哈哈一笑,“你还不懂这些……” “外公,我懂了。”沈幼青不懂外公的意思,她都这么大了,还有什么不懂的,为了顺他的心,她只好道:“我会听您话的。” “不是听我的话,而是需要你自己做决定。”裴远的语气有一种落寞之意,丫头长大了,就由不得他了。 “如果你真看上那小子了,那你外公我也不是棒打鸳鸯的人……” 听见外公嘀咕的话,沈幼青已然无力辩驳,那小子?棒打鸳鸯? 天呐!她现在是彻底洗不清了…… 在祖孙俩聊天之时,霍英上门来了,由着下人将他带到了小花园,当他看到两人正聊得开怀,便没有上前,示意那下人离开,而他则远远地站在一边静静等着。 沈幼青看见他的时候,还以为自己眼花了,确认了一遍之后才跟外公道:“外公,霍英来了。” 裴远立刻招呼霍英过来,亲切的仿似霍英是他的亲孙子。 “什么时候过来的?” 霍英摇头,还未开口,便被沈幼青截了话:“霍大人应该没有听墙脚的习惯吧。” 虽是笑着说,却透露着一丝刻意,霍英依旧是微笑,在裴远面前,他或许要给这个小丫头一点面子。 这倒是令沈幼青被动了,尴尬的笑了笑,指着石桌边的椅子,示意他坐下。 “我去沏点茶来。” “有劳。” 霍英终于露出诡计得逞的笑容,沈幼青始觉上当,气呼呼的转身离开。 沈幼青端着茶盘回来时,裴远与霍英的声音隐隐约约传进她耳中,仔细听来,都是军中事务。 沈幼青知道外公信奉的一句话,便是用人不疑;以往,沈幼青没有发现外公有远近之分,可如今听见他和霍英之间的话题,她才知道,原来,外公是真的那霍英当成自己人来的!(未完待续。) 【079章】 喝茶 裴远与霍英关系亲近,听说自霍英七岁起就跟着裴远,这样算来,霍英的确要比她待在裴家的时间久远。 因此,裴远会待他如亲孙子一样也不足为奇。 霍英是个孤儿,自幼便十分聪明,在十几岁的时候便被先皇称赞为状元之才,而后更是被三朝元老李太傅收为义子。 先皇驾崩,当今圣上登基,在圣上在做皇太孙的时候,便就跟霍英相识,并且在他登基之后,也十分倚重霍英,许多棘手之案都是交付给他。 可以说霍英的运气非常好,自然,这运气之中何尝没有他自身的努力,但不可否认,霍英的确是个不可多得的人才。 把茶盘放下之后,沈幼青便准备下去。 突然听到霍英开口:“听说宁王的伤已经有所好转,师父,他还说过些天会来看您。” “他来干什么?不是来气我的?” 沈幼青不禁一笑,一转眼正对上霍英的目光,他也在笑,沈幼青一怔,收起来笑容,瞪着他却不敢说话。 “你怎么还不走啊?听见那小崽子伤好了?” 沈幼青又是一阵郁闷,这老爷子怎么突然间又把矛头转向她了,为了不无辜受牵连,沈幼青果断地抬脚离去…… 霍英似乎像是在暗示什么,沈幼青百思不得其解,他说萧晏的伤有了好转,过些天会来看外公,那不就是在暗示她应该躲起来才好吗? 沈幼青猛地顿住脚步,回身看了眼槐树下相谈甚欢的两个人,勾唇一笑:我倒要让你看看,我是不是对萧晏有想法…… 果不其然。萧晏在三天后真的来了。 沈幼青无视外公的怒目而视,跟着大家一起去迎接,一切做的有礼有节,并没有任何别与他人之处,而萧晏也并未留给裴远盯梢的机会,始终在跟这老人家周旋着朝堂大小事。 见此,沈幼青开心的不行。索性也不在花厅里待着。拉着小表妹出去抓蜻蜓去了…… 陪着小表妹玩了几个时辰,累得几乎要趴下,正准备去睡大觉。却又被秦氏抓进了厨房去,问其原因,居然是为了给萧晏做饭,她无语凝视着秦氏。心里十分介意,为什么要我给他做饭? 刚刚才证明了她对萧晏没有心思。现在就让她去给他做饭,这转变是不是有点太快了。 “既然你对王爷没有什么心思,那就堂堂正正的,做顿饭又怎么了?” “……” 沈幼青无言以对:你外甥女是对他没想法。可他对你外甥女有想法啊…… 尽管心中十分不情愿,可看到秦氏那威胁的眼神,她只能妥协。 “舅母。我就只做一道菜,剩下的就交给玉樨吧。玉樨会做很多菜。” “小姐……” 求玉樨的心里的阴影面积! 她们主仆二人能懒到一块去,倒也算是一种缘分了。 玉樨在很多的时候担任的是厨娘的工作,她或许应该要求沈幼青加薪? “玉樨这丫头倒真是个聪明的。”秦氏这夸赞是很由衷的,她笑看着沈幼青磨蹭的样子,不禁嗔怪了一眼:“身为女子,自然是要把内务打理好的,我看你也就是有了玉樨这么个好丫头在你身边照顾着,不然你得邋遢成什么样……” 沈幼青一脸无辜的表情,舅母您就非要在别人面前揭自家人的短吗? 玉樨平日里大大咧咧,又自以为是,现在被秦氏夸了一句反而脸红了,“奴婢照顾小姐也是应该的。” 萧晏要留下吃饭,这是无可厚非,但让沈幼青亲自动手做菜,的确让她满心不爽,而秦氏也不打算强迫她,也就只吩咐她做一道拿手菜就行。 沈幼青没有什么拿手菜,自己做出来的菜也只能让自己吃的兴高采烈,可若是给客人吃的话,的确是登不了大雅之堂。 突然想起了什么,她眯眼笑起来:“好,先让玉樨做其他菜吧,我去准备一下材料……” “你去哪儿?” “不用管我了,玉樨一个人就能做出一桌子菜,只是给我留出一个盘子的位置就行了。” 不顾秦氏和玉樨的诧异,沈幼青径直走出了厨房…… 萧晏看着对面的裴远,感到有些怪异,他之所以会到裴府来,有几分原因是相与裴老爷子打好交道,可更多的一点还是因为沈幼青。 而想与裴老爷子交好的这一部分原因之中,又有多少是因为沈幼青,恐怕只有他自己清楚。 他的执着绝不仅是说说就算的。 “王爷大驾光临,穷乡僻壤,招呼不周,还请王爷担待。” 裴远的语气和脸色都不太好,萧晏性情沉静,自然不会放在心上,可若是他知道这老爷子缘何如此,怕是就不会这般从容了。 萧晏低头看了看手边的青花茶盏,来自于槐花的清香,眉梢一挑,嘴边露出笑容,这茶是她沏的,用槐花泡茶,他倒是头一次听说,不过,闻起来还算不错。 裴远见他笑得诡异,气得胡子颤了颤,又开口道:“王爷,请用茶。” 萧晏淡笑,颔首致谢,这才端起了茶盏,小品了一口。 他的眉头猛地一皱,裴远抓住了这一点,老小孩似的跟一个后辈计较了起来。 “怎么?茶味不合王爷心意?” 萧晏露出一抹苦笑,他怎么就得罪了那丫头,居然往他的茶里放了糖,“此茶甚甜,裴老将军盛情,小王又怎会嫌弃。” 的确是……很甜,甜得发腻…… 那边厨房里,一个小丫鬟抱着一只瓷罐,不禁奇怪:罐子里明明还有糖呢,怎么这会儿不见了? “即使如此,王爷便多喝一些。”裴远做出一个请的姿势。 萧晏眉头又皱起来,熟悉他的人都知道他并不吃甜食,而如这杯茶一般的甜味,他更是接受不了…… 萧晏神情涩然,但见众人都低头品茶,想到此刻或许正躲起来偷笑的某人,又是一阵苦笑,端起茶杯将里面的水一饮而尽。 “这……” 裴远大惊,他那外孙女的诡计,他是看到了,看着萧晏将拿杯放了半罐子糖的茶水灌进肚子里,他都不禁皱眉。 而不明所以的裴钰居然又为萧晏添了一杯……(未完待续。) 【第八十章】 捉弄 萧晏顿时有一种苦不堪言的感觉。 或许,只有他面前的这一壶茶被那丫头做了手脚,面对裴钰这勤快人,萧晏当真是不知该说什么了。 躲在厅外偷看的沈幼青吞了吞口水,又是好笑又是可气,笑得是终于看到萧晏这个高高在上的人有吃闷亏的时候,可气的是他居然还要把那杯茶喝下去…… “外公!” 沈幼青终于忍不住,跳了出去。 “饭好了,快去吃饭吧。”沈幼青直接走到裴远跟前,目光却盯着萧晏手中的茶盏。 萧晏却依旧端着那杯茶,也不知道是没听到她的话,还是刻意为之。 想到萧晏的人品,似乎后者更为准确。 “王爷,请移步。” 沈幼青这话几乎是咬牙切齿的说出来的,她有些后悔,自己为什么要多此一举,就直接让他喝完那整壶茶最好了。 萧晏挑眉看向她,笑着放下了茶盏,站起身来,“多谢四小姐的茶。” 沈幼青呵呵一笑:“王爷不嫌弃就好。” 一行人走出了花厅,裴远则是率先走出去的,也不管萧晏这个王爷是不是跟上去。 沈幼青提起桌上的茶壶,转身之际,一片阴影覆盖下来,她瞬间愣住,鼻尖上传来一丝凉意,直到萧晏的手指离开她的鼻尖,她才缓过神来。 沈幼青的心跳不觉加速,萧晏,好大的胆子,居然…… 他是王爷,她自然不敢说出这话。在高人一等的王爷面前,她显得好没有底气。 “难不成四小姐去当烧火丫头了?” “呃……” 沈幼青意识到是刚才生火的时候蹭到了灰,脸皮红了红,从来都不曾这么不知所措过,一时之间,她不知该怎么做了。 萧晏的眼底闪过一丝温柔,将沈幼青手中的茶壶拿过。放到桌子上。 他微凉的手指再次触碰到沈幼青的手。她迅速的抽开了自己的手,茶壶险些掉落在地上。 萧晏笑了笑,不气不恼。似乎给了她无尽的耐心。 “多谢王爷。” 沈幼青有些慌张,竟然口不择言。 萧晏失笑出声,微微低头看着她,见她窘迫。便道:“四小姐不是说要去吃饭?” 沈幼青瞧他笑得光风霁月,不禁暗恼。稳了稳心神,遂跟上了萧晏,移步去了花厅,原本是一前一后的走着。可萧晏突然停了下来,沈幼青差点撞了上去。 “王爷——” “四小姐可还记得本王说过的话?” 沈幼青眨眨眼,倒还真的仔细的想了一想。 一看到她故作茫然的表情。萧晏就知道是白问了,不过。他也不急,毕竟是人生大事…… “罢了。”萧晏不再追问。 花厅里,裴远的表情不太好,比起之前脸色就更黑了。 他原本就不待见萧晏这个王爷,现在居然当着他的面跟他的乖孙女走得这么近,这是要逼我动手的节奏啊! 沈幼青在萧晏进去之后,一个小丫鬟跑过来,“小姐,半个时辰已经到了。” “这么快啊。”沈幼青叹了一句,便随着小丫鬟匆匆赶了过去。 沈幼青虽然爱吃,可却不是什么都爱,她的喜好大多是一些特殊的,譬如说现在玉樨端着的一盘。 裴家没有女子不入席的说法,因此秦氏和沈幼青还有小表妹都在。 沈幼青特意吩咐玉樨将自己做的那盘菜放到萧晏的面前,心里笑得很开心,连带着眼里也全是笑意,完全没在意是不是被人发现。 萧晏低头注视着面前的盘子里有点发黑的东西,眉头不由自主的拧到了一起。 即使他的承受力再强,他也不免感到为难了。 这大概就是那丫头的鼻尖上为什么会有烟灰的原因吧,她居然生火烤出了一盘菜…… 若说这是什么,他恐怕说不上来,但用惯了王府里精致饭菜的他,看着这盘菜,他是真的不想吃。 “青青,那是什么东西?” “没什么,只是烤豆子罢了。” 秦氏也皱起了眉,早知道就不让她做饭了,堂堂将军府居然用烤豆来招待客人,更甚这客人还是尊贵的王爷,那可是喂马的啊…… 不止是萧晏难以下筷,就连外公和几个舅舅脸色都有些奇怪了。 沈幼青不以为意,自顾自的吃饭,偶尔吃一颗烤豆。 正在众人为难之际,一双小手直接抓向了那盘子里的豆子,“香,芷儿要吃豆豆……” 众人:“……” 沈幼青:干得好,亲亲小表妹,不错不错! 看到一丝缥缈烟气,沈幼青这才变了脸色,刚刚烤好的豆子可是很热的,万一把小表妹烫到可怎么办,还好萧晏手疾眼快摁住了小丫头的手。 “豆豆……豆豆。” 小表妹执着于沈幼青的那盘烤豆。 无奈,萧晏拿起勺子将豆子扒进一只小碟子里,放到了小表妹的身边,小表妹笑得开怀,一大一小,倒是一团和气。 最终,也不见萧晏吃过一颗豆子,沈幼青不免感到懊悔,应该烤只牛蛙给他吃的…… 萧晏并未长待,天色渐暗之时,他便向裴远告了辞。 他的步子走的很慢,从正厅到裴家大门,不过几十步,可他居然走了半盏茶的功夫,门外的沈幼青颠了颠手里的陶瓷罐子,只感到捉急。 “王爷,您不是肩膀受伤了吗?怎么连腿脚也不好使了?” 萧晏终于走出了门,沈幼青就忍不住开口抱怨。 她突然出声却没有吓到萧晏。 相反的,他的眼里还露出一丝欣喜,沈幼青可完全没有发现,她趴在门口向里面望了望,见没有人,便拉着萧晏跑了几步,离开了裴府的范围。 “四小姐这是为何?” “您看不出来我外公不咋欢迎您……”沈幼青突然缄口,她怎么能在外公的政敌面前说这些呢。 萧晏倒没有表现出什么,依旧是温和的笑容,“这一点本王倒是看出来了,不过四小姐欢迎本王也算不错。” 沈幼青猛地看向他,哑口无言。 相比较于外公的冷淡,她这也算是一种欢迎吧…… “四小姐此番回裴家可是因为与本王的亲事?”萧晏问的很直白。(未完待续。) 【081章】 回答 “四小姐此番回裴家可是因为与本王的亲事?”萧晏问的很直白。 沈幼青愣了一下,他没有什么隐晦之意,她也不好再扭捏,“也是也不是!” “如此说来,四小姐当真是为了躲避本王了?” 萧晏又笑,清朗的眉目间全是温柔,竟是让人难以移开目光,沈幼青发觉之时,已然失态,干咳一声道:“也是也不是。” 两个问题,相同的回答。 萧晏的眉头几不可见的皱了一下,显然,他对她的回答并不满意。 “是就是,不是就不是,本王想听的一定要是确切的答案!”萧晏的语气硬了几分,带着霸道之意,似乎那是与生俱来的一种王者气场。 不能否认,萧晏的威严还是存在的,毕竟是王爷,又怎么可能真的一直如清风朗月一般。 沈幼青嗫嚅道:“那就……是!” 萧晏的眼神陡然又冷了几分,他是人不是神,面对这样一个时刻都在逃避他的丫头,也还是会感到失落。 见萧晏没有说话,沈幼青大概知道是自己触动了他的怒气,也不敢再多待下去,把手里的陶瓷罐子放到他手里,便赶紧跑开了。 萧晏又是紧紧地皱眉:又逃了…… “王爷,该走了。” 将马车牵来的下属在一旁后了许久,壮胆提醒了一句,他什么时候见过王爷如此冷脸的时候啊。 王爷虽然温和,可待人却算不上是好,素来都是不温不火,平平淡淡,就是对待良太妃也并未有过大的情绪,而刚才那个姑娘能将王爷气成这样,倒也实属不易。 萧晏转身上了马车,轻轻开口:“走吧。” 马车行驶的不快,很是平稳,萧晏打开那只罐子。表情凝住,随即,一抹令人沉溺的笑容在唇角荡漾开来。 黑乎乎的一罐烤豆。 这丫头是欺负他生长在皇宫,不识民间杂物吗…… 尽管嫌弃。他也捏起了一颗放进嘴里,嘎嘣嘎嘣,味道有些甜;待看到罐子里白白的晶莹颗粒,他不可避免的继续皱眉,居然又是用糖拌过的…… 那边。沈幼青则是一脸开心的模样,一直都在想,萧晏看到见罐子里的豆子,会有什么样的表情。 玉樨看着一边看书一边傻笑的沈幼青,感到一阵诡异,在她看来,这位大小姐笑得很奸诈,就好像什么阴谋诡计得逞李了一样。 “小姐,您用喂驴的东西为宁王爷,您觉得宁王爷会不会生气?”玉樨终于没忍住。放下手里的掸子走到窗边,离沈幼青近了一些。 沈幼青原本就没有在看书,见玉樨凑上来,她便索性放下手里的书,抬起手狠狠在玉樨的额上敲了一下,“你似乎一天到晚的盼着你家小姐我出点什么事啊!若是萧晏生气了,对我进行的责罚,你说尼能有什么好处?” 玉樨摇了摇头:“没有。” “亏你还知道这些呢……”沈幼青嗔了一眼,也不知道他的伤好彻底没有。 风儿吹来,窗子被吹动。吱呀地响了一声,沈幼青恍然间回神,她刚才在想什么? “小姐,你刚才说什么?” “没什么。”沈幼青拿起书来。正巧翻到带有一副画的书页,指着话里的果盘,给玉樨看:“好想吃葡萄,玉樨,葡萄还没成熟是吧……” “是啊。不过也快了。”玉樨狂汗,还真是想起一出是一出啊。这个时候葡萄还青着呢好吗。 “青青!” 听见自己的名字,沈幼青下意识的探头看向门口,可是并没有人过来。 “怪了,玉樨,你刚才听见了吗?明明就是小舅舅的声音啊……” “我在这儿。”一只手从窗口外伸出,然后,裴钰那张笑脸就出现在主仆二人的眼前。 沈幼青习惯来小舅舅的招数,倒是没有被吓到,可玉樨在看见那只手的瞬间直接跳到来沈幼青后面,着实受到了惊吓。 “刚才我听见谁说想吃葡萄了。” 裴钰将一盘葡萄放到沈幼青的面前,一脸求表扬的神情。 沈幼青满目惊喜,迫不及待的就尝了一个,这葡萄个个饱满,清甜多汁,她一连吃了几个之后,才想起玉樨来,看了她一眼示意道:“快吃啊,不然可就没你的份儿了。” 因为天气很热,裴钰不停的扇着扇子,尽管如此,额上也还是渗出细细密密的汗珠。 “玉樨,拿帕子给小舅舅。” “是。”因为是沈幼青的吩咐,玉樨想也没想,直接将自己的帕子拿出来递给裴钰 “呃……”裴钰踌躇着接过来,胡乱擦了两下,然后继续扇扇子。 “小舅舅,你从哪儿弄来的?” 解了馋之后,沈幼青才想起来,这个时候在这个地方葡萄根本没有成熟,要说成熟的话恐怕只有西北的番邦了;可西北番邦距离这里有多远她不是不知道,想要运来新鲜的葡萄到这里,恐怕是需要财力和权力的,但利用权力行方便之事并非裴家人的作风,外公则更不会如此。 “当然是青沙镇的那位李仲齐李公子,不,李大状元。”裴钰若有所指道,笑得不怀好意。 沈幼青睁大了眼睛,小舅舅居然连这个都知道? “你说李仲齐?小舅,你的意思是说李仲齐来了咱们家?” “正在前厅,跟你外公聊的正开心。”裴钰不明就里,指了指前院的方向。 几乎是刚刚说出来,就见他那个外甥女将葡萄推开了,“小舅舅,这些你干嘛拿给我啊?” “不是你说想吃葡萄吗,怎么了这是?”看着外甥女奔出了房间,裴钰满是不解,再看向玉樨,刚才的手帕是她给的吧…… “是我惹了她吗?”他询问玉樨道。 玉樨好心的跟她解释道:“舅老爷,不是您,而是那个状元爷惹到小姐了。” 花容堂的事,她也在场,实际上,她在听到李仲齐的话之后,也觉得不舒服;当然,她并非就觉得那位大小姐无情的对,也不是因为同情她,而是对李仲齐她没有什么好印象,至于这不好的印象,她也说不清是因为什么…… 听见小丫头温和的声音,裴钰心情大好,只是,若是她能不喊那句舅老爷就更好了。(未完待续。) 【082章】 唐突 沈幼青在路上磨蹭了一点时间,她同李仲齐又没有什么要说的,本就没有见面的必要。 若是李仲齐若真的要和她说那些乱七八糟的,应当也不会当着外公的面。 想着这一点,她就放慢了脚步,好半天才到了前厅。 李仲齐眉清目秀,温和俊逸,是很多少女倾慕的对象,相比较于之前的羸弱,现在的他多了几分气势,大致是高人一等所带出的自信。 若是这样的儿郎与自家孩子交好,恐怕做父母的高兴还来不及,只是如李仲齐这般书生模样正是裴远不喜欢的类型。 裴远皱着眉,与长子裴风面面相觑,心里的疑惑不是一点半点。 她家那个小祖宗到底是招惹了几个人?裴远扶额直叹,一个霍英,一个萧晏还不够,现在又给他弄来一个瘦弱书生来…… “晚辈其实早该来看望裴老将军了,只是近日家中事物繁忙,耽误了时间,还请裴老将军见谅。” 听到李仲齐这话,父子二人更是摸不着头脑,尤其是裴风,不由得纳闷:李仲齐是谁啊,他是今年的新科状元,他来探望父亲,或许是应该,但听上去却并非同僚之间的拜访。 李仲齐揖手一拜,道:“想来裴老将军不记得了,多年前,李家酒坊曾被迫关闭过一段时间,当时晚辈一家人几乎要去行乞,是裴老将军出手相助,李家酒坊才得以支持下来,晚辈也才能有今天。” “如此说来,你就是当年那个孩子?”裴远隐约有一点印象。 李仲齐再次弯腰行礼,“裴老将军当年的相助之恩,晚辈没齿难忘,家父知道晚辈要来拜访裴老将军,特意吩咐晚辈给裴老将军带来了薄礼,还请裴老将军笑纳。” 他所说的薄礼便是那一筐葡萄,对裴远来说。这可不算是小礼了,他那外孙女可是最喜欢吃葡萄。 裴远不由得松下心,起初未敢碰那葡萄,现在听见状元爷如此一说。馋虫便被勾了起来,趁着旁人不注意,拿起一颗迅速塞进嘴里。 缓缓赶至门口的沈幼青正巧赶上这一幕,不禁愣住,这还是她那刚正不阿的外公吗? “裴老将军。请受晚辈一拜。” 李仲齐这唐突的一跪,让裴远直接从椅子上跳了起来,脸色也有了几乎不可察觉的变化,“你是新科状元,上跪天地,下跪父母,中间也只能跪君主,你跪我做什么?” “晚辈有一时相求……” 门外的沈幼青不禁生出一丝不安,果不其然,李仲齐竟然真的直接提到了她。 裴远冷冷的看着门外。而李仲齐并未发现,他念着的人就在身后。 裴远的脸色已经很差了,第一次见面,这小子就想娶他的乖孙女?荒唐,简直是荒唐至极! 李仲齐的荒谬已经令沈幼青瞠目结舌,她不清楚原本知书达理的一个人怎么突然变成了这样,难道几个月的官场生活就改变了一个人的性情…… 但不管怎么说,虽然荒唐,虽然感到不可理喻,但沈幼青的心也放松下来。李大状元已经成功的触怒了她家老爷子的火气。 沈幼青本打算悄无声息的退下去,一转眼却见到外公的目光正对着她,隔了那么远,她都能感觉到外公的怒气。不禁为李仲齐感到可悲,自求多福吧。 沈幼青没打算理会这茬,而裴远也很不乐意让这小子见他乖孙女,于是见乖孙女主动离开了,他才顺了心。 “状元自古配公主,我们家那丫头可野得很。恐怕配不上状元爷。” 裴远拒绝的当机立断。 李仲齐听来,忍不住笑了,裴远怒视,“你笑什么?” “晚辈只是想到沈姑娘所说的话,与前辈所讲的居然一模一样。”果然是一家人呐。 裴远听到他那句沈姑娘,心里就不舒服了,萧晏那个小崽子尚且知道在老子面前称呼为令孙女,可他这学富五车的状元爷却直接喊沈姑娘;恐怕没有人不知道裴远他有多喜爱这个外孙女,所以在裴家,她是大小姐,也没人敢提沈姑娘这三个字。 连裴风看在眼里,都不禁为这书呆子感到担忧了。 裴远原本就对乖孙女的事特别上心,因着这个称呼,不免令他对比起萧晏和李仲齐来。 不得不说,论讨人欢心,这小子比起萧晏来差远了…… 再看见桌上的葡萄,他也没了偷吃的兴致,若知道这新科状元如此鲁莽,他说什么也不会让他踏进这个家门,可如今吃人嘴软拿人手短,他也不好直接将人轰出去。 “是晚辈鲁莽了,还请前辈见谅。” 李仲齐也看出有些不对劲,便也不再坚持,来日方长,迟早,沈姑娘会被他的真心打动的…… 沈幼青坐在水池边,一个一个的将葡萄扔进池子里。 池子里的鱼儿纷纷游过来,想尝个新鲜。 “你在干什么?” “喂鱼。” “喂鱼吃葡萄?” “……让它们尝个鲜。” 沈幼青回答完,才转过头来,“表哥,李仲齐走了?” 裴宁点点头,挨着她坐下,拿起一颗葡萄,故意道:“好好的葡萄就这么喂了鱼,不觉得可惜吗?” 沈幼青听了这话,一股脑将盘子里剩下的葡萄直接倒进了池子里,溅起一片水花来。 “喂鱼了,我又没吃。” 沈幼青孩子气的说道,裴宁打趣道:“真的一颗也没吃?” “吃了几个。”沈幼青抵不过裴宁的追问,只得承认,一脸的懊悔,几乎带着哭腔:“早知道就不吃了,可是已经进肚子里了,总不能再叫我吐出来吧……” “好了,又没人骂你,哭哭啼啼的像什么样子。” 裴宁好笑的看着她装模作样的挤出眼泪,便也伸出手在她的眼角揩了两下,“还真哭了?” 沈幼青把盘子放下,吸了吸鼻子:“我才没哭呢。” “你准备什么时候回去啊?” 沈幼青愣住:“我才刚刚回来,你们就撵着我走了……” 裴宁目光微嗔,“胡说!你外公即将去边境监察军情,到时正座宁远城都会戒严,短则三个月,常则一年,你还能回去吗?” “可是——” “听说二小姐的婚事在十月,你这个做妹妹的怎么可能不在场,再者既然你已经与沈家和好,便没有再在裴家长待的理由,那样会让人说咱们裴家不懂礼数。” 沈幼青瘪瘪嘴,不能否认,裴宁说的有理。 本想着在裴家能够自由的玩一段时间,但她却把封城这回事儿给忘了…… “算一算时间,还有十几天,我就等封城之前再走不行吗?” “好吧。” 裴宁无奈的笑道,这丫头,连外公都不舍得阻拦她的决定,何况是他。(未完待续。) 【083章】 查案 宁远城里发生了一件大案子。 四大首富中的三家都被盗了个底朝天,西城首富杜家还死了一个下人,而东城李家,南城刘家损失惨重。 当时,还未离开宁远城的霍英便留在城中查案。 因蛮人肆意起兵,城中县衙里的人大多也都被借调去了城门,人手不够,沈幼青便被外公扔去了县衙,外公的理由很简单,因为她对宁远城很熟,上至四大首富,下至乞丐孤儿,她都门儿清。 沈幼青怀着一肚子的闷气,去了县衙跟霍英汇合。 县衙里,除了县令杨大人,就只有霍英,现在不过是多了一个并没什么想法的她而已。 玉樨跟在沈幼青的身后,不停的在县衙内东张西望,沈幼青也懒得去说教,任凭她去观赏了。 沈幼青坐在桌案下的台阶上,靠着桌腿儿,半梦半醒;杨大人那个老头儿则在另外一边的桌腿儿上靠着,困意萌生,脑袋一下一下的点着。 霍英以手托腮,目光精锐,反复看着案件卷宗,突然,执起手边的惊堂木,抬起,又落下,发出一声巨响。 “啊!” 沈幼青和杨大人同时被惊醒,沈幼青看着杨大人,不停地对他挤眉弄眼,杨大人在任八年;不至于碌碌无为,却也没有太多作为,否则他能在一个八品小官位上混了八年吗。 沈幼青觉得,身为邻居,她有必要提醒他他的口水流到胡子上了。 杨大人倒也聪明,看懂了沈幼青的提醒,扬起袖子擦了一把,然后若无其事的看向在他的位子上坐着的霍英。 “霍大人有法子了?” “窃贼偷了李家刘家,却并未杀人,可在城西的杜家却是杀了人,很显然是死者发现了窃贼,被窃贼杀人灭口……” “霍大人英明。” 霍英还没说完。杨大人就拍起了马屁。 沈幼青皱眉,一脸嫌弃的看着杨大人,这也叫英明,本姑娘我也猜得到好不好? 杨大人讪讪一笑。他不得不恭维霍英啊,谁叫人家是四品呢。 看着他谄媚的表情,沈幼青嘴角一抽。 官大一级压死人,就是这老头儿内心的真实想法吧…… 何况,霍英可不止比他大一级。 霍英看了看杨大人。并未说话,凡是对低头偷笑的沈幼青投以质疑的目光,沈幼青低头忙着笑,没有发现他的眼神。 “杨大人,死的人是谁?” “下官派人去问过,死的是杜家的护院。” 霍英走下台阶,沉思片刻,转身之际,眼神略过没事儿人一样的沈幼青,咳了一声。道:“既是护院,想来有些功夫傍身,能够将他悄无声息的杀死,说明盗贼也懂一些功夫……四小姐,你——” 好的很! 居然站着就睡着了…… 霍英内心无语,只得将冷眼转向了杨大人。 此时,杨大人的眼角也是一抽,心内咆哮:我的姑奶奶啊,你可别连累了小老儿啊。 霍英的目光望向桌案上的一节竹尺,面无表情的拿起来。走到沈幼青的身边,对准沈幼青的额头…… 杨大人满心不忍,这小丫头鬼灵精怪,他没有出声提醒。她醒过来之后不又得想了法的捉弄他,可他不敢啊,霍英是谁?他是四品大官啊! “霍英!” 沈幼青揉着额头,疼的说不出话来。 杨大人在他们二人的身后,像不存在一般,心里却已经是老泪纵横了。可怜他一生为民,鞠躬尽瘁死而后已…… 可到头来,还不如一个无品无阶的小丫头,人家尚且敢直呼不满,可他呢? 唉…… “给我清醒一点!” “你——” 沈幼青看着他冷漠的神情,顿时想到了外公的嘱托外公对霍英的嘱托:若是这丫头不听话,偷懒睡觉,霍英,到时你身边有什么就用什么,揍她一顿! 说好的不舍得动她一根手指头呢,说好的祖孙情深呢…… 她真的是有苦难言啊。 对霍英,她外公可是真的放心…… “杜家李家刘家,分别位于东城西城南城,照着这样的顺序,下一个遭殃的恐怕就是——” “北城的钱家。” 沈幼青抢先回答道,她对破案没兴趣,可对气死霍英却兴趣正盛。 可显然,霍英并不是那种小肚鸡肠之人,在京城时,她就已经知道了不是…… 霍英笑了笑,非但不生气,反而还以一种鼓励的眼神看着沈幼青,似乎有意将她往查案的方向引。 沈幼青有一种挫败感…… 霍英轻轻一笑,他并没有真的下狠手,她这又是再故意什么。 “杨大人可有派人守在钱家附近?若是盗贼果真会依序行窃,那么东城钱家必然会是盗贼的目标。” 听到霍英的话,杨大人老脸一僵:“下官惶恐,近日蛮人肆意挑衅,不少蛰伏在城中的蛮人冒充大齐百姓到处多乱,不是谁家的鸡鸭丢了,就是谁把谁的摊儿砸了……下官处理那些小事,忙的焦头烂额,还无暇顾及。” 沈幼青看着杨大人老泪几乎要纵横,心生感慨:这老头儿推卸责任的理由,真是绝了! “这件案子发生不过十天,杨大人能查到这些已实属不易,既然杨大人琐事在身,便由本官和四小姐代劳。” 霍英竟开始安慰起杨大人。 沈幼青惊讶的看着他,满心的困惑:霍大人,难道您没有看出来,这老头儿是故意的…… “我不去,我困了,要去睡觉!” 沈幼青拒绝,她又不是捕快,为什么要去查案,还是跟霍英一起。 霍英眉梢一挑,“四小姐不去?” “……去也不是不可以,不过,霍英,你得保证不让我做危险的事,若是盗贼真的来了,你首先得保护我的安全。” 沈幼青想得很远,而事实证明,她不止想得远,还想得太多…… 钱家是宁远城中首富中的首富,当然,这一点只有沈幼青知道,钱家当家钱贵的为人吝啬,一点亏都吃不得,人家计较他一钱,他就要剥削人家一两。 是以,所有人都以为四大首富中最穷的就是钱家,可殊不知越有钱的人就越是铁公鸡,钱贵就更是铁公鸡中的铁公鸡!(未完待续。) 【084章】 满贯 【PS:这一章晚了一点,不好意思O(∩_∩)O】 站在钱府不远处,沈幼青和霍英并肩而立。 霍英道:“四小姐,钱家当真是最有钱的一家?” 沈幼青也是无语,他们从朗月轩就开始跟着钱贵,然后亲眼看着这货拖着肥胖沉重的身子一步一步走回钱家,惹得大汗淋漓…… 去得起青楼,却坐不起一顶轿子? 面对霍英的质疑,沈幼青也是无力为钱贵辩解了…… 沈幼青碰了碰霍英的胳膊,“霍大人是打算在这里守株待兔?” “暂时是这样。” “那霍大人请便——” 沈幼青刚刚往后退了两步,就被霍英拦住,他微微侧头打量着她:“四小姐想偷懒?” 我是想偷懒,可您敢松开我的袖子么。 沈幼青翻了个白眼,乖乖的待在远处,自从这次回来,她已经渐渐感觉到她的外公对她已经不似从前了,保不准她今天没有听霍英的话,明天就会被外公给收拾了,说不定霍英这个小人也会在旁边落井下石。 权衡利弊,沈幼青还是觉得忍一忍好了,跟挨揍比起来,这都不是事儿。 “四小姐,你可认得钱贵?” “认得。”沈幼青没好气的瞪了他一眼,刚才霍大人你尾随人家来到这儿,您还问我认不认得…… 霍英扶额,沟通是从什么时候变得这么困难的? 在他的认知里,沈幼青并非傻白之人,会听不懂他的意思?很明显,她是故意的。 “四小姐,本官时间宝贵,没有时间在这里浪费。” 沈幼青眼珠转了转,外公是个说一不二的人,他要是铁了心要做什么,就是十头牛都拉不回来。现在他是要铁了心的把她放到霍英身边。还随便他欺负;那么,她沈幼青要么沉默,要么反抗,可以她和霍英的敌对力量来说。她即使反抗,也会被霍英灭口,结果还是沉默…… “可认识钱贵?” “我认识他闺女钱富贵。” 沈幼青心里先将霍英鄙视了一遍,又默默的鄙视了自己一遍。 “钱……富贵?” 沈幼青见他不可置信的表情,嗤笑道:“他闺女叫钱富贵怎么了。他儿子还叫钱满贯呢。” “去钱府探一探。”霍英说完这话,便自行向着钱府走去,声音远远的飘过来,“别想着逃走,师父那不好交代。” 沈幼青正准备悄悄溜走的脚步一顿,灰溜溜的跟上去。 “霍英!你直接登堂入室啊?” 沈幼青一把拉住霍英的手,她跟钱贵可有私怨,她要是这样跟着霍英去了钱府,那钱胖子不又得鬼哭狼嚎的叫她赔钱呐。 “四小姐以为呢?”霍英还当真询问她的意见。 沈幼青待在他转到了后院,眉头挑了挑。“从这里进去吧。今天是月末,富贵和满贯应该也从书院回来了。” “书院?” 霍英脸上的表情很奇怪,仿佛在质问她为什么不去上学,沈幼青脸皮红了红,指着钱府后门道:“这里恐怕很久没有人经过了,你看,蜘蛛网都把门挡住了,你去清扫一下。” 霍英没有表现出异议,直接拿起地上的一根树枝将攀在门上的蛛网清理掉,然后推开了那道门。 浓重的霉气扑面而来。伴着尘土气,熏得沈幼青急忙闭上了眼睛。 “抓贼啊,抓贼……” 沈幼青和霍英堪堪走进后院,就被一阵哄闹声围住了。当然围住他们的还不止这些,还有铺天卷地而来的香蕉皮西瓜皮瓜子壳,更可恶的竟然还有鸡蛋,那种不知道烂了几天的臭鸡蛋…… 沈幼青捕捉到一个身影,怒火冲天—— “钱满贯!” 躲在一边看热闹的钱家少爷听到这声音,愣了一愣。旋即立刻轰开围堵盗贼的家仆。 “青青?怎么是你啊?” “你以为是谁?除了我还有谁会来这粪味漫天的钱家后院?我以为这几年你读书脑子也该好使了……钱满贯,你是不是把书直接吃进肚子里了?”沈幼青咆哮道。 一旁的霍英眼角和嘴角都不自觉的抽了抽,敢情这丫头这般暴力。 钱满贯红着脸,却也不气不恼,只是家仆暗地里交头接耳的声音让他感到不满,斥了一声:“赶紧给我下去!” 沈幼青嫌弃的看着自己身上的乱七八糟的果壳蛋壳,钱满贯立刻去给她擦拭,“青青,赶紧去洗洗吧。” “洗什么洗啊?”沈幼青拍掉他的爪子。 “霍英,有什么要查的就快些去查,我要回家洗澡。” 突然被点到名的霍英怔住,随即恍神般地点头。 一听沈幼青要走,钱满贯又立刻献殷勤:“青青,去我姐房间里洗,正好我姐也回来了……” 沈幼青本不想答应的,可又顶讨厌身上一股臭鸡蛋味,只好同意。沈幼青随着一个小丫鬟走了之后,霍英便开口道:“钱公子是吧?” 钱满贯这才注意到这个一直在沈幼青身后的男人,眉毛挑的老高。 “你是谁?” “霍英。” “你来我家干什么?” “查案。” “你来我家查什么案子?还有,你跟青青是什么关系?” “与你无关!” 霍英留下这话,抬脚朝前走去。 钱满贯立刻跟上去,他是谁啊,凭什么在他家里放肆,还有,居然敢走到我前面…… “你给我站住!” 霍英充耳不闻,他着实不明白,他堂堂四品官员想要查案,连丞相府他都曾进去过,这区区商户他倒是得偷鸡摸狗的从后门进来,他怎么堕落成这样了…… “你给小爷站住!” 霍英果真站下了脚步,目光萧然,看向钱满贯。 钱满贯吓得一个激灵,本欲脱口而出的话也全数鲠在喉中,艰难的吞了吞口水,“你,你……你看什么,小,小爷不怕你……” “令尊在哪里?” 钱满贯动了动眼睛,找他爹?他爹怎么了? “你找我令尊……我爹干什么?”钱满贯很没出息的在这个男人面前口吃结巴,他发誓他绝对没有害怕的意思。 “看来钱公子不知道城中发生的事情。”霍英勾唇一笑,清俊的五官,带着十足的魅惑…… 魅,魅,魅……魅惑? 钱满贯打了一个嗝,他疯了,真的是疯了,他要找青青洗洗眼去……(未完待续。) 【085章】 莺莺 沈幼青被小丫鬟领着来到了一间房门前。 那小丫鬟用打量的目光看着她,最终冷哼一声,扬长而去。 沈幼青很是无语。 这里我比你熟好吗? 看来又是一位新来的丫鬟,她跟富贵那姐妹情深的故事她都不知道,啧啧啧…… “给我把水烧得热一点——” 沈幼青扯着嗓子喊,然后屋里就传来一声呼唤:“小桃,本小姐让你给我拿桂花糕,你死哪儿去了?” 呃,这是富贵的声音,尖锐的惊起了桂花树上的一排小鸟…… 沈幼青推开门,“富贵,我来看你来了!” “啊——” 钱富贵尖叫,那声音活像开水浇到了她的身上,沈幼青愣在当场,这丫头干嘛,至于像看色狼一样的看着她吗? 不就是没穿衣服,她也是女人不是吗? “富贵,是我,别嚎了,这不适合你。” 沈幼青淡定的关上门,冷冷的瞥了她一眼,走到内室就开始脱衣服。 “青青?你是青青?”钱富贵终于收音,带着一脸不可思议的表情转到沈幼青的面前,她认识的青青姐可一直都是清雅脱俗的,可如今怎么变成了这样? “是那个王八蛋把你弄成这样的?我扒了他的皮!” 沈幼青已经解开了外衫,听到这话,恨恨的一笑:“那巧了,正好我也想收拾钱满贯那个小子。” 钱富贵立马蔫了,像一阵风似的轻悠悠的飘到沈幼青面前,“青青,姐,你知道的,我爹多疼那小子,我……” 沈幼青眉头跳了两下,嫌弃的打掉她扒在自己肩膀上的爪子,“行了行了。就知道你怂了,我会”叫你去干那肯定会挨揍的事儿吗?富贵,你听没听说城里出现了大盗,专劫富商——” “哎呀。青青姐,人家改名字了,现在人家叫莺莺,青青姐别再富贵富贵的喊了,好难听啊。” 沈幼青愣了。这丫头是不是没听出重点来,否则怎么还会在这里计较富贵还是莺莺…… 莺莺,好像是朗月轩某个姑娘的名字,沈幼青不由的蹙起了眉,深深的为富贵的日后感到担忧。 “富贵——” 冷冷的一道目光,沈幼青立刻改了称呼,“莺莺。” 这个名字很别扭,莺莺,钱莺莺,这个名字真的好吗? “你们家马上就要被盗贼光顾了。你还惦记着吃桂花糕,再吃就真的嫁不出去了。”沈幼青没有嘲笑她身材的意思,但是身为好友她也不能任由这丫头的肥肉肆意横张。 钱莺莺的五官很漂亮,可就是常年被鸡腿猪蹄滋养起来的圆胖脸,将她的美好全部遮掩,剩下的只是圆滚滚的身子圆滚滚的脸,不是汤圆却胜似汤圆…… “我家要进贼是怎么回事?”钱富贵,不,钱莺莺立刻警惕起来,看来她爹那守财奴的秉性。多少也被她耳濡目染了。 沈幼青不禁哀叹,但愿满贯那小子没有被荼毒…… 钱莺莺的婢女将热水一桶一桶的提了进来,刚才少爷身边的小花姐姐跟她说往小姐屋里送点热水,不禁纳了闷。她家小姐刚刚洗过澡,怎么又要洗澡啊;可当她看见浴桶里坐着一个陌生的女子,着实吓了一跳,是谁居然赶在她家小姐的房间,仔细一看,这个女子长得还挺好看。虽说身上臭了一点,可并不影响她的美貌,嗯,少爷说的那句话是什么来着:嗯,秀色可餐?对,就是那个。 “你是谁?” 沈幼青突然睁开了眼睛。 小丫鬟:“……” 这话应该我问你吧,小丫鬟满脸委屈,她就是来送热水的,干嘛掐我。 钱莺莺已经换了衣服出来,一眼就看见自己的丫鬟潸然的模样,立刻走了过去:“小桃,你先出去吧。” “富……莺莺,来帮我洗澡吧。” “嗯。” 钱莺莺听话的走过去,对小桃笑了笑,“先出去吧,有事我会叫你,别让别人进来,算了,我直接把门锁上好了。” 说罢,便推着呆愣的小桃出去了,利落的上了锁。 沈幼青被钱莺莺拉着去前厅的时候,是满心抗拒的,她打碎过钱贵费心搜来的一只古董花瓶,她还记得当时钱贵是怎么痛心疾首的,还记得他是怎么追着她要她赔钱…… “放心吧,青青姐,我爹已经不记得那件事了,再说那个瓶子也就是三千两,你别害怕,说不定他见到你会很高兴呢。” 沈幼青的脑子里就剩下三千两,这庞大的数字在她的脑海中久未散去。 沈幼青还是不愿意见到钱贵,他虽然不是朗月轩的客人,对富贵她娘也忠贞不二,可他每次谈生意总避免不了去那种场合,沾染了很多胭脂香气,朗月轩里的姑娘用的大多是一些媚香,味道并不好闻,那种香味时间长了便会散去,普通人闻不到,可对她来说却是一种折磨,她不喜欢那种味道。 而她和霍英刚刚从朗月轩跟着他回来。 “你都记得那三千两,你爹他能不记得吗,我不去,不去……我不去!” “青青姐,你就去吧,修文在那儿,我爹不会对你怎么样的。”钱莺莺铁了心的要把沈幼青拉到客厅里去。 沈幼青停了片刻,“修文?” 钱莺莺笑了笑,继续拉着她往前拖,一边又解释道:“就是满贯啦,他也跟我一起改名字了。” “好啊,你们,一年多不见,你们都物是人非了……” 除了这一点,她也说不出什么来了,钱莺莺很有力气,沈幼青根本没有挣脱的余地。 沈幼青有点后悔,为什么玉樨要跟着来的时候她没有同意,哪怕能来给她挡挡臭鸡蛋也好啊…… “三千两啊,三千两啊,莺莺,你就饶了我吧。” “错了,不是三千两,而是三千两三百六十两!” 沈幼青和钱莺莺均是愣在当场,钱莺莺嘴角一扯:她爹可真打脸。 而沈幼青原本也是想把腿就跑的,可一想钱贵所说的数目,觉得不对劲,于是反驳道:“明明是三千两整,怎么就变成三千三百六了?” 钱贵笑笑,小胡子颤了几颤,商人的奸诈表情,“利息不算啊?” 沈幼青急火攻心,一天一两银子的利息,钱贵,你真黑!要不是看着你是富贵和满贯的爹,早就去跟杨大人告你个黑心奸商……(未完待续。) 【086章】 客人 沈幼青坐在钱家的大厅,钱家姐弟一左一右的坐在她身边,钱贵又瞪着俩大眼睛看着她,一时间,她都不知道该说什么了。 钱贵瞧着自家儿子傻乎乎的盯着那小丫头,眉头一直就没散开过,他这儿子,真是走火入魔了。 碍于四品大官在场,他不好发火,可看见他那儿子献殷勤的给那小丫头扇扇子,他的太阳穴就突突地跳起来,这死小子还没对他这样呢…… 沈幼青还在为刚才的事生气,于是乎嫌弃的推开钱满贯的手,“你挡着我的视线了。” 爱子心切的钱贵看到这一幕,终于还是忍不住,狠狠地剜了沈幼青一眼,又对着儿子轻叱一声,“修文,你在这儿做什么?回去看书去,我听书院里的先生说你们马上就要应试了。” 钱满贯可没有那个读书的觉悟,依旧是笑嘻嘻的望着沈幼青,直到感觉到他老爹带着怒火的目光飘过来,他才懒洋洋的回答道:“爹,那些都不重要,青青都一年多没来咱家了,我不得好好陪着,尽一尽地主之谊嘛。” “再者,除了青青,不是还有这位客人?”他斜眼看了看上座的霍英,一脸不屑。 霍英淡笑,没有说话,可钱贵的脸上却挂不住了,立刻起身,拱手向霍英赔罪:“霍大人莫怪,小儿没有其他的意思……” “我知道。”霍英端起茶盏,用盖子轻轻拨了拨茶叶,凑到嘴边。 沈幼青立刻冲过去摁住他的手,警示道:“别喝。” 霍英百思不得其解,目光却含笑的看着她。 “喝了当心那钱大公鸡讹你十两八两的……”沈幼青压低了声音,声音里带着恶狠狠的意味。 霍英笑了笑,看了眼钱贵,“不怕,本官不差那几个钱。” “……” 沈幼青想起在临城,他蹭吃蹭喝的情景。立马拉下脸来,“既然霍大人不差这几个钱,为何还要在我房间里蹭吃蹭喝?” 卑鄙,无耻! 钱满贯突然冲了过来。将沈幼青粗鲁的拉开,沈幼青险些撞到旁边的太师椅,刚要张口骂一句莽撞,却发现钱满贯对霍英怒目而视。 他,一个商户小子。对着朝廷四品大员怒目而视? 沈幼青揉了揉眼睛,她没看错吧…… “修文!” 钱贵一脸猪肝色,从椅子上弹起来,拉着钱满贯离开霍英,认命的赔笑:“霍大人莫怪,小儿不知大人的身份,小儿自幼与青青交好,见不得……” 他那隐晦的一丝莫不要说在场之人,就是莲姑的女儿妞妞听见了,也都懂是什么意思了吧。 沈幼青恨得牙痒。这只铁公鸡为了他儿子可是什么话都说了…… “爹,他什么身份?不是青青的护卫?” “住口!” 钱贵瞪了眼儿子,又继续跟霍英赔罪,霍英笑得和善:“无妨,年轻稚儿一时冲动,本官理解。” 沈幼青只觉得霍英不是来这里办案的,反倒是像来当爷的。 她忍着浓浓困意,难道就是来这里看他一副老成持重的样子训人的? 不不,肯定不是…… “钱老爷,您应该听说了城内大盗的事吧?杜李刘三家先后遭殃。大概下一个就是你家了,这两天钱老爷就别再去朗月轩了,就在家里待着,好好守着你那些金银财宝吧。” 沈幼青讥讽道。谁知钱贵竟然没有再像往日那般跳脚,而是惶恐的看向霍英。 沈幼青眉头一蹙,想来霍英已经跟他说过其中利害,不由得在心里给了自己一巴掌,人家都没问你,瞎操什么心…… 想来想去。都觉得无聊至极,转身便出去了。 “青青,你等等我——” 见沈幼青出门,钱满贯立刻追了上去,心里记挂着大盗的钱贵,也懒得再去管那不成器的儿子。 沈幼青和钱满贯都走了,剩下的钱莺莺也觉得没意思,对着霍英露出灿烂的笑容,随即淡淡的瞥了一眼她爹,也转身离开了大厅…… “这孩子……” 有儿女如此,他何愁不生华发! 钱贵长叹,但面对霍英,他也只能讪笑:“霍大人,让您见笑了,他们幼年便没了娘,小民把他们惯坏了……” 霍英浅笑道:“令郎令爱很是不错。” 听见霍大人夸奖两个孩子,钱贵不由得头重脚轻,“这倒也是,小明的这两个孩子虽说调皮了点,可都是品性纯良的孩子,若不是那个疯丫头的话……” 霍英眉头微皱,钱贵敏锐的捕捉到他脸上的不悦,立刻噤声,可他并不知道霍大人是缘何露出这样的表情。 “钱老爷口中的疯丫头是……” “还不是那个欠了我三千六百两的沈幼青!” 霍英的声音凉了一些,“看来钱老爷并不知沈姑娘的身份。” 钱贵神情一愣,“那丫头说她是没爹没娘的苦孩子,几年前不知道从哪来的,就跟小儿小女玩起来了……” 然后,他的表情就痛苦了,又想到了那只古董花瓶,又想到了他那三千两。 霍英不禁笑起来,没爹没娘?苦孩子? 倒还真是符合…… 霍英没有再问什么,又重新说到了盗贼的案子上去。 钱贵视财如命,自然害怕大盗会来他们家,因此整个谈话的重点,他都是在问一个问题—— “霍大人,小民该怎么做?” 霍英看了看他紧张的神色,淡淡一笑,“静观其变。” 钱贵以为,四品大员在此,说出来的话一定是最正确的,因此,立刻躬身道谢:“那就有劳霍大人了。” 霍英忽然想起了什么,道:“如此一来,本官与沈姑娘可能要叨扰钱老爷一段时间……” “不叨扰不叨扰。”霍英的话还没说完,钱贵就抢着回答,“霍大人能入住寒舍,是小民的荣幸,霍大人尽管住着便是,有任何需要小民的地方,就请霍大人直讲,小民定当上刀山下湖和……” “钱老爷言重了。” 霍英临走之前,只留下这话。 自从他走后,钱贵就开始思索沈幼青的身份,听刚刚霍大人的意思,难不成沈幼青还是个大家小姐? 宁远城他熟啊,姓沈的只有一家,那就是荣昌布庄的沈家。 沈家当家人的远方叔叔是五品知府大人,多年来沈家在北城这一片也是横行霸道,除了将军府和县衙,大概就没有他们不敢造次的地方。 想着那丫头嚣张的样子,钱贵心中一凛:莫非她真的是沈家人?(未完待续。) 【087章】 抓贼 沈幼青没打算在钱家住下。 但钱莺莺和钱满贯一直缠着她,他们算是她除了在裴家之外,遇到的最忠心的两个伙伴了,没办法,沈幼青只好留了下来。 自然,这没办法当中,多少也有一些霍英的原因。 她真的想不通为什么外公会看上霍英,他跟她简直是相克…… 钱贵不再对她横眉竖眼,甚至可以说是……热情。 “世侄女,你觉得我家修文怎么样啊?” “钱满贯?” “……对。” 钱贵顶着一张灿烂的笑脸,自以为和蔼可气的看着沈幼青。 沈幼青大概是一年前被钱贵给吓到了,所以这诡异的一幕发生在眼前,她根本就无法接受。 钱莺莺正好在身边,她就凑到她耳边问了一句:“你爹是不是病了?” 而且是那种快要死的病症! 钱莺莺噘嘴瞧着沈幼青,满是不满:“呸呸呸,我爹才没生病呢,他身体好好的,青青姐,你别胡说。” “哦,那就是我生病了吧。” 沈幼青自怨自艾道,躲开了钱贵的“攻击”便要回自己屋。 钱贵再一次拦在她面前,把手里的一盘桂花糕递给她,笑眯眯地说:“听说世侄女喜欢吃绿豆糕,我专门叫厨子做的,新鲜出炉。” 沈幼青几乎想要撞墙,她成功的被钱贵那声世侄女惊起了一身的鸡皮疙瘩。 “莺莺喜欢吃桂花糕,您给她吃吧。” 谁说她喜欢吃桂花糕的,她明明不喜欢吃甜食…… 钱莺莺笑呵呵的就接过他手上的桂花糕,心满意足的回了自己的房间。 钱贵懊悔的瞪着钱莺莺的背影,不禁咬牙:他怎么就养了这么个闺女哟。都胖成什么样了,还吃…… 沈幼青也趁着他愣神了功夫,赶紧回了房间。 在钱家待了两日,并未发现任何不同寻常之处,沈幼青开始怀疑霍英的判断是否正确。 而霍英这两日可谓过得多姿多彩。 春心大动的钱莺莺时不时就往他的房间跑,商户家的姑娘可没有那些京城里的大家闺秀的礼仪风范,尤其是以钱莺莺这等暴发户之女为首的小姐。则更是如此。 十几年盼来了一个潘安宋玉。她能浪费吗? 沈幼青就笑看着钱莺莺一次次的出手,而霍英则一次次的拒绝。 直到那一天,沈幼青实在忍不住了。钱莺莺是谁?是她的小青梅啊,她怎么能忍心看着她单恋之苦。 于是,在夜色中,沈幼青怒了—— “莺莺哪里不好了?你要这样一次一次的拒绝她?” 霍英苦笑。“四小姐,你认为你会喜欢一个两天之内溜进你房间十几次的人吗?” “……” 沈幼青想了一下。肯定是不能的,若是钱满贯这样的话,她一定是见一次打一次的;而莺莺至今毫发无伤,这么说来。霍英还算是手下留情了。 “但是她再怎么说都是女孩子,你就不可以温柔一点吗?她眼睛都哭肿了……” “且慢——”霍英突然欺身上前,压低了声音道。“房梁上有人。” 沈幼青哼了一声,“明明就是你觉得莺莺胖。看不上她……霍英,你就是个以貌取人的坏人!小人,无耻……” 霍英心知她是有意而为,可听见她口中蹦出来的对他的贬低之词,额上的青筋也还是不由得突起。 瓦片的清响,夜色中显得异常清晰。 而那一抹刺鼻的香气也让沈幼青微微皱了眉…… 霍英翻身越上了房梁,动作虽轻,可还是不可避免的发出声响,而这声响自然也惊动了前面的人。 “哼!” 那盗贼很是自负,直接就朝霍英出手。 沈幼青抬头看着,看身型应该是一个男人,从他迅速的出手动作便可看出,他的功夫很不错。 第一次看到霍英打架,沈幼青倒是有些惊讶,他的武功居然也不错。 但是,跟那个盗贼比起来就不行了,处于下风的明显是霍英。 霍英脚下险些落了空,在底下观战的沈幼青心里一惊,这才想起来喊人,她这一喊,钱家所有的护院都赶了过来…… 霍英与那盗贼已经从房梁打到了地上,沈幼青躲到了一边,她的功夫就不要拿出去丢人了。 刀光剑影中,沈幼青躲得更远。 护院虽然赶了过来,可在这场打斗中似乎并不能起到什么作用,沈幼青在后面躲着干着急,谁知不知是哪个突然间将她推了出去…… “小心!” 沈幼青听见霍英喊了一声,可惜为时已晚,她直接撞到了刀尖上。 腰间,一把匕首扎进她的肉里,疼的她倒吸一口凉气。 “四小姐,四小姐……”霍英似乎放弃了打斗,直接将她抱了起来,“沈幼青,你那三脚猫的功夫还敢出来?” 沈幼青冤枉啊,明明是哪个不长眼的东西把她给撞了出来,现在还累得她挨骂…… 一阵欢呼声传来,沈幼青心中一喜:“抓到犯人了?” 霍英没有停下脚步,“你还有心思管那些?” 沈幼青缄默,她发现霍英在某些时候还是挺有威严的,不过或许是她疼的不想说话才懒得理他,这也不是不可能…… “青青姐怎么样了?” 沈幼青听到莺莺的声音,如果只是这样她或许还没有感觉那么疼,可钱满贯那小子也跟着起哄—— “青青,青青,你可不能死啊,我还没娶你呢……” 听到他的话,沈幼青很想起来拿大夫的银针把他的嘴封住,一天到晚的胡说八道。 钱贵也感到沈幼青住的客房,听了霍英的话,他对沈幼青还是有些忌惮的,刚才听说贼人被抓住了,他就有一种飞升成仙的兴奋感,可又听说这丫头受了伤,他登时就有一种落入地狱的感觉。 沈家人在他们家受了伤,那沈大当家岂不是要闹腾死他,不,应该是要讹死他…… “怎么样了?” 他放低了声音问闺女,尽量减少自己的存在感。 钱莺莺摇头:“还不知道呢,大夫正在给青青姐治着呢。” 钱贵擦了擦脸上的汗,也算放了点心。 霍英冷眼看着钱贵,“那贼人呢?” “小民已经找人将他看押起来。”钱贵献宝似的说道,瞅了瞅自家儿子,暗自叨了一句:不成器。(未完待续。) 【088章】 收场 沈幼青的伤不重,莫说不重,就连血也出的很少。 给她上药的医婆出门之际满脸嫌弃,小小的一个伤口也能嚎成那样,那那些断了腿截了肢的岂不是要哭死…… “怎么样了?” 钱莺莺离门最近,第一个冲了上去,钱满贯也死死盯着门口,医婆看着眼前这钱少爷,再看看屋里的沈幼青,顿时间,像是明白了一些什么。 “这位姑娘的伤口没什么大碍。” “没大碍?没大碍怎么叫的这么惨啊?”钱莺莺不明白,从小她就把青青姐当做她的榜样,因此刚才听见她叫的这么大声,就以为她的伤一定很重,可医婆却说没有大碍…… 医婆淡定的点点头,“钱小姐,里面的那位姑娘确实是没有什么大碍,只是她怕疼。” 钱莺莺的嘴角狠狠一抽,推开门冲了进去,钱满贯也打算冲进去,被医婆拦了下来。 “那位姑娘还没穿衣裳。” 钱满贯脸色酱红,摸了摸后脑,这位婆婆,您说话要不要这么直白啊! 沈幼青明显感觉到自己的伤并不严重,可为了和霍英早点分开,她还是要刻苦一点的。 钱莺莺看着沈幼青衣不蔽体的样子,不由得愣了一下,捂着眼睛道:“哎呀,青青姐,你怎么不穿衣服啊?” 沈幼青很想让她离自己远一点,她再待在自己身边的话,她的伤口肯定就会裂开了。 “你过来,让我捅你一刀,看看你还有没有力气穿衣服。” 沈幼青露出恶狠狠的神情,钱莺莺吓得后退一步,求饶道:“是我不会说话……我给你把衣服穿起来?” 沈幼青皱着眉点点头,还算这丫头有点眼色。 哪怕是那么一点点的小伤,她也觉得很疼,原来她就怕疼,被棍子打一下都要疼好久的。何况这都见血了。 钱满贯进来的时候,钱莺莺刚刚把沈幼青的衣服穿好,看见弟弟直接进门,钱莺莺先开口了。“你这小子,怎的进女子闺房如进书房一般?还好青青姐的衣服穿好了。” 沈幼青:“……” 姑娘,你敢不敢把话再说一遍? 钱满贯闹了个大红脸,连忙别开目光,沈幼青可气又可笑。他这会儿避开还有什么用…… “青青,你好点了吗?还疼不疼?” 沈幼青瞥了他一眼,他跟钱莺莺还真是姐弟,真当她是在闹着玩? 钱满贯一副可怜她的神情,“青青,都是我不好,要是我早点过去,你就不会受伤了。” 沈幼青没忍住笑了,钱满贯的功夫还不如她,他要是真过来了。兴许她的伤能更重一点,但见钱满贯当真自责,便止了笑,出声道:“算了,不关你的事,是我自己不小心撞到刀口上去的,怎么能赖你呢。” 那个把她推上刀尖的人,千万不要被她抓到…… 因为受伤,沈幼青在钱家多住了两天,只当伤口结痂才得以离开。 第一是怕玉樨知道了大惊小怪。第二也是怕她知道了告诉给外公,外公大惊小怪。 而在离开之前,沈幼青隐藏了几年的身份暴露了—— 钱贵对着霍英点头哈腰,对霍英擒住小贼是相当感激的。 其实只要他的钱没丢。对他来说都是最好的结果,他还管有没有人受伤,因此对沈幼青的照看也松懈下来。 “霍大人,小民仔细的观察了几天,还是觉得那丫头是普通人……” “所以钱老爷便不打算出医药费了?” “那丫头本就欠了小民三千多两的银子了,这些天我又好吃好喝的供着她。小民已经仁至义尽了。” 想到那些钱,他就心疼。 霍英看着被钱莺莺搀扶着走来的沈幼青,笑道:“钱老爷就不曾想想她对本官的态度如何?又为何如此嚣张?” 钱贵一愣,想一想倒还真是,那丫头对霍大人都颐指气使,霍大人可是四品官员啊…… “霍大人——” “钱老爷就不曾听说过将军府里的大小姐?” 霍英没有理会钱贵是否想明白了,便朝着沈幼青走过去。 沈幼青的伤不重,非常的不重,但她的表现却像是挨了十几刀的样子,霍英看着她卖力的演戏,也不好拆穿,便由着她去了。 钱满贯惆怅的看着那两人走出钱府,不由得想起刚刚沈幼青跟他说的话:你把心思都放到读书上面比较好。 我本将心向明月,奈何明月照沟渠! 他内心苍凉的写照…… “她是裴老将军的外孙女?” “爹,你说什么呀?”钱莺莺先反应了过来,疑惑的看着自家老爹一副表情由震惊转到了追悔莫及。 钱贵悔道:“青青,你那个青青姐是裴远裴老将军最疼爱的外孙女!” “啊?” 钱莺莺同样震惊,与钱贵面面相觑,不可思议地看着门口,早已没有了沈幼青的人影…… 钱满贯从失落当中回过神来,青青是将军府的大小姐? 在无数的情绪起落里,他只觉得人生没有了希望,飞奔回后院自己的房间。 钱贵隐约听见儿子说了句什么,却没有听去,便问:“莺莺,你听没听见刚刚修文说了什么?” 钱莺莺轻叹一口气,“他说他不想活了!” 钱贵神色一惊,连忙追上去…… 沈幼青和霍英回到县衙,就看到杨大人欢欣的笑脸。 一看到这老头儿露出这副表情,沈幼青就知道他遇上喜事儿了。 “杨大人是要嫁闺女了?” “……”杨大人一愣,知道这大小姐素来喜欢开玩笑,便没有放在心上,而是亮着一双眼看向霍英。 霍英很不习惯这样的眼神,清冷着声音道:“杨大人有话请直说。” 杨大人笑哈哈的表情已经掩饰不住他内心的狂喜,沈幼青以为给他一对翅膀,他估计就能上天了。 杨大人道:“多亏霍大人抓住了那盗贼,这样一来,下官的心可算是放下来了,下官明日便告老还乡了,今晚在衙内设宴,还请霍大人和大小姐捧场。” 沈幼青皱了皱眉:“杨大人不就是宁远城人,告老还乡不也是在这里……” 突然想到了什么,惊讶道:“该不会将军府西角的那座篱笆院就是——” 杨大人淡淡的微笑。 沈幼青哼了一声,这老头儿果然是个官迷,即使下来了,还想看着县衙了此终生……(未完待续。) 【089章】 路上 宁远城里,接连下了两天暴雨。 第二天,雨还未停,沈幼青便被外公踢出家门。 沈幼青坐在门槛儿上,双手托腮望着淅沥不停的雨水,不由得满目愁容,这次外公怕是真的铁了心要把她推出去了。 初九远远地站在一边,手中拿着两个包袱,而玉樨便一直在沈幼青的耳边唠叨着:“小姐,咱们就回去吧。” 沈幼青揉了揉腰间的伤口,正在结痂,所以有些痒,不自觉的便皱了眉头。 玉樨看到她的不悦,感到莫名其妙,“小姐,您怎么了?马上就要封城了,咱们也该快点离开宁远城啊。” “我觉得我好像被抛弃了。” “……” 玉樨叹气,果不其然这位大小姐就是个孩子,不懂事儿…… 沈幼青看了眼初九,又看了看玉樨,冷冷的开口:“你不能跟初九学学,安静一点吗?” 在裴家门口做了将近一盏茶的功夫,也不见有人过来跟她道别,沈幼青心里来气了,背起自己的包袱便走下台阶,还好被玉樨拉住。 “小姐,等会找辆马车再走吧。” 玉樨撑开了伞,递给初九,给他一个眼色。 初九会意,迅速的冲进雨里,沈幼青却感到有些悲凉:这里还是她的家吗?这里还有她的家人吗?不送她也就罢了,现在连马车也要她自己去找,外公这是怎么了? 很快,初九便驾着一辆马车赶过来,沈幼青坐上马车又吩咐他等了很久,可始终没有人出来。 “小姐,裴老将军军务繁忙,又下着雨,自然不能来送您,您又何必计较呢。” “我才没计较呢,我只是在想裴宁表哥和小舅舅怎么也没有出来送送我。以往他们可不是这样的……” 沈幼青的神情竟有些黯然,想来是真的在意了,玉樨看着她,来到这里之前她自小便是孤儿。根本不懂得沈幼青这种心情是什么情况,又怎么懂得安慰她,只好轻轻拍了拍她的肩膀。 没想到她这一拍,这大小姐反而是眼眶红了,玉樨一时之间又是诧异又是无语。 半晌。沈幼青抽了抽鼻子,静静地看着玉樨。 玉樨松了口气,还好,还好大小姐没哭。 “你拍我的肩膀做什么?” “……” 玉樨觉得老天肯定对她有恶感,不然怎么会派来一个沈幼青来对付她呢。 马车平稳的驶出宁远城,雨越下越大。 沈幼青将手伸到窗子外,豆大的雨珠砸下来,手心有些疼,雨水很凉,她立刻把手缩了回来。 除了宁远城。穿过一片山林,便是临城的地界,山路的两边全是竹子,这个季节里,竹叶翠绿,带着淡淡的一股竹叶香。 暴雨中,竹叶簌簌而落,卷起一阵凉风,沈幼青不禁打了个寒颤。 “小姐,咱们坐船回京兴许能快—— “嘘!” 沈幼青竖指在唇。制止了玉樨的话。 沈幼青回头,透过纱窗,隐约看到后面跟来的一辆马车,她认得那是钱家的马车。 “初九。靠边停下。” 马儿嘶鸣一声,车便稳稳地停了下来。 “是青青姐吗?” 后面的那辆马车也停在旁边,一个熟悉的声音从里面传出了,沈幼青勾唇一笑,果然是钱莺莺,于是不顾玉樨不明所以的眼神。便挑开帘子出去了。 沈幼青直接跳到钱莺莺的马车上面,及时的躲到了檐下,因此也并未有太多雨水落到身上。 只是在外面看,就已经觉得这马车很大了,掀开了帘子之后,沈幼青才发现,确实是很宽敞,三面都设了榻,中间摆了一张矮桌,原本车内就有三个人,而沈幼青进去之后也丝毫不觉得拥挤。 令她措手不及的是,不光钱家姐弟在,霍英居然也在! 她一时不知道该如何反应,霍英对她而言,怎么都有一种阴魂不散之感。 “青青,过来坐这儿。”钱满贯惊喜道。 沈幼青在三人的脸上看了一圈,最终挨着钱莺莺坐了下来,钱满贯嘴一撇,看了眼一旁的霍英,见他始终保持着一个表情,也没了一较高下的心思,学起他的样子来闭目养神。 沈幼青看着钱莺莺,不禁好奇,她今天穿了一身男装,有些怪异,但看起来倒没有那么臃肿,变成了一个华丽丽的小胖子。 矮桌上有一只香炉,白瓷制成,中间镂空出花纹,香气从香炉里飘出。 缥缈直上,充斥着整个马车。 闻着这香味,沈幼青的整个心情都变得很好,哪里还顾得上另外那辆马车上的兄妹二人。 驶出几里地之后,玉樨愤愤的向哥哥抱怨:“初九,咱们小姐是不是很奇葩,自己上了辆好车,把咱俩扔下了。” 初九不理解她口中奇葩的意思,只觉得依玉樨的性子,应该不会是什么夸奖的词儿,只是他向来不知如何教导这个妹妹,再者只有他们兄妹二人,他也就没有计较那么多…… 那边,沈幼青看着坐在中间了霍英,他闭着双眼,面无表情,一副生人勿近的样子;可再看旁边的这位小胖子,却是笑眼弯弯的望了他很久,这令沈幼青感到无奈,这丫头居然真的看上霍英了,不然她也不会千里迢迢的跟着过来了。 说是陪同弟弟来去京城求学,可以沈幼青对她的了解,又怎么可能只是这么简单的原因! 钱莺莺向来就是一个见色起意的姑娘…… “莺莺,等过了临城,咱们就是要走水路的,你能行吗?” 沈幼青露出担忧,她记得钱莺莺坐不得船。 钱莺莺眉头皱了一下,显然是有些顾虑,可随即便又恢复的笑脸,在沈幼青耳边低声道:“没关系,只要能够跟霍大人一起就好了……” 沈幼青索性闭了眼,这姑娘眼里闪过的居然是娇羞,这个从来最爱吃的姑娘,现在眼睛里居然多了其他东西。 不,霍英不是个东西…… 不多会儿,钱家姐弟东倒西歪的睡去,沈幼青很是无奈,钱莺莺果然是淑女不来的,哪怕是在心上人面前。 “霍英。” 沈幼青怕吵醒了他们姐弟,便放低了声音。 霍英并没有回应,沈幼青又道:“我知道你没睡!” “四小姐有话请讲。”霍英并未睁眼,却回应了沈幼青的话。 “你怎么会跟他们在一起?”沈幼青总觉得霍英有所图谋,可她又不清楚他能在莺莺的身上图到什么,毕竟他是四品官员,而莺莺只是一个商户女儿。(未完待续。) 【090章】 乘船 霍英依旧闭着双眼,语气中带了些笑意,“凑巧碰上。” 沈幼青撇嘴:还不是知道莺莺喜欢他…… 霍英像是听见了她的心里话一般,蓦地睁开了眼睛,扒开钱莺莺一翻身便搭在他腿上的手,又看向沈幼青,那样坦然的目光,令沈幼青觉得倒是自己小人之心了。 “明明知道本官没有那样的想法,可却非要让你自己觉得本官有那样的想法……四小姐,累吗?” 沈幼青一愣,她的心思被霍英剖析出来,虽然属实,可她还是觉得有些难堪。 沈幼青伸了懒腰,靠着钱莺莺,含糊不清道:“好累,睡觉了。” 霍英,这个梁子咱们算是结下了…… 马车行驶的缓慢,沈幼青在颠簸中,靠着暖乎乎的小胖子钱莺莺沉沉睡去,直到那讨厌的声音把她吵醒—— “四小姐,该起了。” 沈幼青睡眼惺忪的睁开眼,就抬眼就看到霍英那张脸好巧不巧的放大在自己眼前。 下意识里,她便往钱莺莺的身后躲…… 霍英掀开帘子走下了马车,接着钱满贯也跟着下去,马车内只剩下沈幼青和钱莺莺,两个人大眼瞪小眼的看着对方。 钱莺莺似乎早醒了,疑惑的看着沈幼青,想了一想,还是问道:“霍大人对你有想法?” 沈幼青眨眨眼,“我怎么知道。” 钱莺莺崛起嘴巴:“那就是你对霍大人有想法。” 看她说的那么肯定,沈幼青几乎都差点以为自己是真的对霍英有想法了,不过还好没有被钱莺莺诓住。 “我对霍英更没有想法!” 钱莺似乎还是不信,琢磨了半晌,又指着沈幼青道:“如果不是的话,你干嘛要躲着霍大人……莫非,你觉得霍大人对你有想法?” 沈幼青:“……” 沈幼青逃似的跳下了马车,她实在懒得理这姑娘自说自话。 临城靠江,江边停靠了许多船只。 因临城大多是山,因此水运是临城重要的通道。来往于临城,通常都是要坐船。 临城码头也是很大,只是大雨过后,并未有太多人。加上雨后带出一丝凉意,因此江岸显得有些寂静。 日落在江面,江水被风吹起粼粼微光,沈幼青原本没有欣赏的意思,也被这番景致吸引了。 “四小姐。有一艘船即将启程去往京城……” 初九和玉樨朝她走过来的时候,沈幼青才想起他们来,于是在心里默默地为自己羞愧了一番。 沈幼青看了看,“哪一艘?” “那里。” 玉樨给她指了一处方向,沈幼青看到那艘船,不禁纳闷,有了之前的经验,她便看向一旁的钱满贯:“满贯,这船也是你家的产业?” 钱满贯囧了囧,摇头道:“当然不是!青青……可不可以别再叫我满贯?” 沈幼青认真的想了一下。笑道:“好的,满贯!” 钱满贯:“……” 沈幼青见他一脸无奈的样子,也不好再逗他,“修文,这样总可以了吧!” 沈幼青转而看那艘船,根本没注意到钱满贯……钱修文脸上的喜悦。 “莺莺,快下来。”沈幼青回身叫上了钱莺莺,便要走上船。 玉樨看着这大小姐挽着一个小胖子,眼睛不觉抽了一下,看来还是应该跟夫人说请一位教习嬷嬷…… “姐。等等我!” 钱修文瞥了眼这干巴巴的小丫鬟,看她的表情也知道是在误会青青了,便刻意喊了一声姐,然后瞪了眼小丫鬟。追上了沈幼青。 玉樨震惊了:这位大小姐什么时候认了个弟弟? 初九看着沈幼青上了船,一时不知该不该告诉她…… “初九,走啊!” 玉樨拍了他一下,不知道他在想什么,一副便秘的表情…… 霍英最后一个踏上船,看到沈幼青站在舱口。他轻轻一笑,走了过去。 他大概是最后一个上船的人,船夫已经将踏板收了起来,沈幼青看着他们将船帆升起来,忽听得霍英开口道:“四小姐为何上这艘船?” “初九不是说只有这艘船要出船吗?” “这艘船是官船。” “官船?”沈幼青眉头跳了下,“官船是……” 霍英看了她一眼,知道她想到了什么,也不再打哑谜,道:“宁王在这艘船上。” 沈幼青一愣,萧晏也在? “我能下船吗?” 霍英无语的望着她,船已经离岸一段距离,她要飞过去吗…… 沈幼青的手藏在袖子里,不停地搓着手指:萧晏,又是萧晏,只要一想到萧晏,她就变得很慌张。 大概就是被他吓的…… 船舱内干净整洁,里面的布置也和正常的房间布置相差无几,比起沈幼青初次回京时坐的那一艘要舒适许多。 官船嘛,给王公贵族以及那些大臣们坐的,又怎会寒酸。 能坐上这艘船,大概也是萧晏默许的,如此说来,她倒是借了他的光…… “小姐,霍大人,宁王请你们过去。” 玉樨过来,简单的说了一句话,沈幼青顿时有一种想掐死她的冲动,她一定是知道萧晏在这艘船上的,不然怎么会一点也不惊讶,而且这话还是由她过来传的。 见沈幼青恶狠狠的目光,玉樨淡淡的掠过去,仿佛没看到一般。 “玉樨,不然你去跟着萧晏好了。” “别,小姐,奴婢觉得跟您最合拍。”姐就喜欢看你气得挠墙的样子。 “……” 沈幼青不说话了,她觉得她斗不过这个来自异世界的丫头,她本来也就跟常人不同。 沈幼青和霍英感到萧晏的船舱时,已经是一盏茶的时间之后。 原本,她看到自己的那房间,就已经感到不错了,可到了萧晏这里,她才发现她的目光真的太短,这是官船,宁王暂住的地方,再寒酸也要按照天字一号房来准备不是。 香炉里燃着龙涎香,果然是皇室,连香炉也是盘龙造型,淡淡的烟气从那条龙的口中吐出,满室馨香。 沈幼青踩上柔软的毯子,便已经深深的为萧晟的富贵而感到羡慕了;这里是他的属地,在他的属地里连一条官船都打造的如此华美,不是有钱还能是什么……(未完待续。) 【091章】 别样 在舱内小坐了一会儿,萧晏缓缓来迟。 沈幼青立刻站起身,却见霍英不急不乱的放下茶盏揖手而拜:“下官参见王爷。” 萧晏点了点头,继而看向沈幼青,温和的目光令沈幼青一时看呆,忘记了行礼,待反应过来之时,萧晏已然走至她眼前。 “见,见过王爷。” “嗯。” 萧晏的声音听上去有些倦怠,即便如此,也还是保持着王者风度,微微颔首,示意霍英与她入座。 沈幼青本以为他只让她和霍英过来,便有些拘谨,不知道该做什么;可随着钱满……钱修文和钱莺莺他们一一过来之时,才知道原来他是宴请整艘船上的人。 不由得放松下来,她对自己没有那么大的自信,但萧晏的确说过那种让她可以提起自信的话,所以,见到萧晏时,她不免会多想了一些,此刻再看萧晏,便觉得他心无旁骛,自己也不敢再胡思乱想,只拉着钱莺莺坐到了角落里,一口一口的吃着桌上的点心。 钱莺莺时不时地抬头,便总能瞧到上座的男人几近热切的目光,因此不免多看了几眼。 沈幼青觉得甚是奇怪,便顺着她的目光看过去,当时就愣住…… 把钱莺莺的头转了回来,钱莺莺被迫的看着她的眼睛,“莺莺,女子不可三心二意啊,霍英他人虽然木了一些,可是你既然喜欢他了就不能再——” 钱莺莺一开始不明所以,后来想到王爷的目光虽时时与她相撞,但事实是他在专注的看着某一处时不巧被她发现了而已;再听沈幼青的话,就知道她想岔了,王爷的那道目光明显就不是看她的。 “青青姐。你在说什么呀?” “你——” 钱莺莺扒开她的手,道:“我钱莺莺是那种始乱终弃的人吗?” “……”沈幼青怔了一下,这话若是被霍英听见,他的脸得黑成什么样。 “王爷又不是在看我,我只是在好奇他是在看谁……”钱莺莺故意看着沈幼青,暗示的意思再明显不过。 沈幼青忽略了她的暗示,拿起一块桂花糕塞到她嘴里。制止了她继续胡言乱语。 她心里有些乱。刚刚才平息下去,现在因为钱莺莺的话,又起了波澜…… 沈幼青小心翼翼的抬头。却正巧与萧晏的目光相遇,他对她笑了一下,沈幼青立马低下头喝茶,茶是紫笋茶。清甜甘醇,只是有些……烫! 看着不远的地方。埋头去喝茶却又忙不迭吐出来的姑娘,萧晏不由得心情大好,笑眼弯弯,嘴角也带出一抹和风般的微笑。 在这之后。沈幼青都不敢再抬头,直到夜色沉下去,宴席结束。 钱莺莺突然开口问:“青青姐。你是将军府的大小姐,为什么霍大人要称呼你为四小姐啊?” “你怎么知道——” 沈幼青震惊。她从没有跟钱莺莺说过她的身份啊。 可既然她已经知道了,她也就没什么可隐瞒的,便如实地回答:“我不算是将军府的小姐,我从小就住在外公家,因为那个时候整个将军府都没有女孩,他们就直接那样喊了,我在沈家是排行第四,所以霍英才喊我为四小姐。” 钱莺莺笑了笑,没有再问下去,她把手放到沈幼青的肩膀上,豪爽的说道:“不管你是谁,乞丐也好,公主也好,我钱莺莺都是你最好的朋友。” 沈幼青正想感慨一番,钱莺莺便倒了下去。 这才想起来,作为男人,钱莺莺被人劝着喝了几杯酒…… 钱修文自告奋勇的背起了他姐,踉踉跄跄的走出舱门,沈幼青看在眼里,叹了口气:这小子喝了不少,不然怎么会主动背起钱莺莺呢。 “四小姐。” 温和的声音在背后响起,沈幼青顿时僵住。 她没有回头,却是在抬眼间便看到了萧晏,他转到了她面前。 大雨过后便是晴天,月色正好,银色光芒洒下来,照耀在萧晏的侧脸,更添了几分轻柔。 萧晏似乎喝了不少酒,目光有些迷离,呼吸间都有些醉醺醺的酒味。 沈幼青不可避免的皱了一下眉。 “四小姐是嫌弃本王吗?” 萧晏冷声道,眉头深深地皱起,与此同时微微低头靠近她,对着她吹了一口气,随即迅速地离开并且后退了一步,嘴角勾出一丝别有意味的笑。 沈幼青一愣,萧晏这是在耍性子? 在她的印象中,萧晏似乎一直都是温煦如春风一般,没有大喜大悲。 她不禁想到玉樨跟她说过的话:一个人如果始终温和如玉,对所有人都那样,那就是没有了自己,一切都只是为了让别人看的,没有自己的喜怒哀乐,那样特别累! 萧晏显然就是这样一个很累的人。 刚才他那样孩子气的发泄自己的不满,的确是令沈幼青感到新奇。 “是吗?” 沈幼青又是一愣,好半天才反应过来他还在问刚才的问题,她摇摇头,她怎么敢嫌弃王爷…… 萧晏得意地笑了,看来真是醉了,不然怎么会露出这般孩子气的一面呢。 沈幼青也当真就把他当成了孩子,半哄半骗道:“王爷,天色晚了,该回去休息了。” 萧晏哦了一声,直接趴在了沈幼青的肩上,沈幼青吓了一跳,但想到好不容易见到这高高在上的王爷有如此乖顺的时候,便打消了叫醒他的念头,叫来了一旁的侍从帮忙将他扶到了床上。 那侍从也是感到奇怪,平日里自家主子虽然待人温和,却从不愿意让人近身,但现在居然故意靠在这位沈姑娘的身上,也当真是稀奇了。 那位沈姑娘说王爷是醉了,可刚才他明明看到他家主子给他使了个眼色,不让他靠近。 而且,他家主子酒量极好,几乎是千杯不醉…… “青青。” 听到床上的那人口中呢喃出两个字,转身走了没几步的沈幼青直接从台阶上摔了下去,好在一旁的那侍从立刻去扶她。 “姑娘,没事吧?” “没事……” 沈幼青对那侍从呵呵一笑。 而后,她几乎是逃命一般离开了萧晏的船舱……(未完待续。) 【092章】 危险 【ps:本来也想分两章,可作者君取名无能,所以就直接放到一章了,这样,就不用费脑另取一个名字,哈哈,机智如我(????)另外,晚上不更了。】 因为萧晏,沈幼青原本一夜无梦变成了一夜无眠。 天蒙蒙亮的时候她才睡着了。 被玉樨吵醒的时候,沈幼青的心情很不好,“玉樨,你知不知道我才刚刚睡着?” 玉樨摇摇头,“不知道。” 沈幼青翻了个白眼,又躺回去蒙头大睡,她在香炉里点了安神香,燃了一整夜,这才起了点作用。可这姑娘倒好,就那么及时的把她叫醒了。 “小姐,我刚才听见小顺子说您昨天跟宁王爷……” “小顺子是谁?”听玉樨说的话,沈幼青已经隐约感觉到不对劲,可听到玉樨回答说小顺子是萧晏身边的侍从,她就真的感觉到冷风将她的心吹了个透心儿凉…… 沈幼青打断她的话,起身去洗漱,她还是先静一静再说吧,昨夜听到萧晏喊她的名字,对她来说已经是受到惊吓了,今日如果再被那小顺子编排,她恐怕就出不了门了。 玉樨撇撇嘴,不以为然,不就是王爷赏了东西,至于这么未语还羞嘛。 说起来小顺子送来的盒子还被她攥在手里,可既然这大小姐不让她说话,她也不能违反主子的命令不是;也只有把那只小盒子放到了沈幼青的床头,她不知道那是什么,可是掂了掂分量,也知道是贵重东西了。 她不是贪慕财富之人,但看到这种男子所送的礼物。她不免也会羡慕嫉妒恨,尘封已久的少女心也会突然出来躁动一下…… 沈幼青本不打算出去,谁知钱莺莺姐弟俩硬是把她拉了出去,船尾船头的转了一圈才算尽兴。 沈幼青无心应对他们姐弟,只能跟在后面,时不时地回答钱莺莺的问题。 “青青姐,你今天怎么了?” 沈幼青叹了口气。这姑娘总算看出她的心不在焉了。 钱莺莺这一问出口。钱修文也停下来看着她,沈幼青不知道该怎么说,总不能跟他们说昨晚的事吧。 最终。沈幼青笑了笑,“没事,大概是许久不坐船了,有点不舒服。” 钱莺莺显然不信她的话。要说晕船,她才是那个最晕的。可这船行驶的缓慢,所以很是平稳,并未感觉到眩晕,甚至还可以如履平地。 见沈幼青没有回答。钱家姐弟也没有再追问。 “青青姐,京城的沈家很大吗?”钱莺莺突然开口,想要转移话题。 沈幼青心知肚明。笑着点点头:“是啊,比起将军府还要大……我一开始回去的时候也很惊讶呢。” 钱莺莺想到了什么一般。借口支开了钱修文,低声问道:“常听人说京城的大家族家规都严,若是去了京城,青青姐恐怕就不会有机会出门了,那咱们岂不是没有见面的机会了吗?” “又不是坐牢,莺莺,你把那些大家族想得太封闭了,平日里也是可以出来的,只不过不比宁远城自在就是了。” 听见沈幼青这样说,钱莺莺才笑了。 沈幼青的目光突然被船尾一闪而过的身影吸引,如果她没看错的话,刚才那个人是……李姑姑。 她怎么会在船上? 不对,萧晏也在船上,那她这个曾经的仆人跟着,也并没有不妥。 钱莺莺看着目光发直的沈幼青,喊了她两声都没有听到回应,便顺着她的视线看过去,更是纳闷了:在看什么呢,这么入神…… “莺莺,你先回去,我待会儿再去找你。” 说罢,沈幼青便朝船尾走去,她刚才看到李姑姑进了位于船尾的舱房;她刚才随着钱莺莺转了一圈,还记得这间舱房是厨房,李姑姑来厨房做什么呢。 沈幼青小心翼翼的趴在窗前,透过窗格,隐约看到李姑姑的背影。 窸窸窣窣的声音从里面传出来,似乎还有低语的声音。 “谁?” 李姑姑突然转向了门口,低喝一声。 沈幼青下意识的躲开,头顶的太阳照得她几乎睁不开眼睛,她顿时一愣:这个时间,阳光正好照射在厨房的门口,她的影子自然也就会映在窗格之上,她即使躲开,李姑姑也是知道有人来过的…… 就在她想清楚这一点之时,门被从里面打开。 “谁?” 沈幼青背着光,李姑姑看不清,声音是沈幼青前所未听到过的冷漠。 李姑姑一向懒散,刺客却是从未有过的警惕,这让沈幼青不得不想到李姑姑在做什么见不得光的事…… “师父,怎么是你?”沈幼青直接跨过门槛,顺势将李姑姑推回厨房。 李氏的目光也是颇为惊讶,“青青,你怎么……” 沈幼青愣了愣,看起来李氏不知道她在船上,可她不是萧晏最亲近的人吗,按理说她应该是在萧晏身边才对,可昨日她并未出现在萧晏的身边…… 一时之间,沈幼青只觉得混乱,是萧晏没有让她跟在身边,还是连萧晏都不知道她也在船上? “我刚才感觉有点饿,听别人说厨房里有小点心,就想过来拿一点,谁知道竟然又看见师父你了……”沈幼青说着,便走到了灶台边的柜子里翻找了一会儿,果然找到了一碟鱼糕。 “你不喜欢吃甜食,我给你做点吧。” 李姑姑的声音从身后响起,带着几分危险,沈幼青稳了稳心神,转身笑道:“这是船娘做的鱼糕,大概是昨日里王爷宴客剩下的,不是甜的,师父,你要不要也尝一下?” 沈幼青端着碟子的手不由得紧了紧。李姑姑刚才是故意在试探她…… “不了。” 李氏推拒道,旋即又走到原处,继续刚才的活儿。 沈幼青凑了上去,一边吃鱼糕,一边道:“昨天怎么没有看到师父啊?我还以为……” “以为什么?” 李氏看着她,目光全然不似往日的温和,沈幼青当即怔住。在临城县衙。李姑姑不知道她那天跟去了,所以在李姑姑的想法里,她并不知道她与萧晏的关系。 沈幼青改口道:“我还以为再也见不到师父了呢。” 李氏低下头。沈幼青发现她在沏茶,茶香浓郁,是碧螺春的香味。 “师父怎么会在这船上?” “回京。”李氏沉默了一阵,答道。 “回京?” 沈幼青不明所以。在外这么长时间她都没有想过回京,可这次却是如此轻易的就要回去?沈幼青想起她和萧晏的对话。按照李姑姑的说法,她怕是已经查到了什么,而对她来说,京城并不是安全的地方。 “那天你在县衙后面不是已经看到了?” “啊?” 沈幼青又愣住。李氏却是笑起来,依然没有温度,可也并非再警惕。甚至语气中多了一丝无奈。 “你这丫头总是揣着明白装糊涂。” 沈幼青:“……” 李氏是宫里的人,沏茶的手艺也不似寻常百姓家那般普通。甚至极为繁琐,等到李氏沏好了茶,已经是一刻钟之后了。 李氏先给沈幼青倒了一杯,沈幼青尝了一口,入口微苦,回味清甜,醇香四溢。 沈幼青拍马屁道:“师父真厉害,普普通通的碧螺春也能沏出如此与众不同的味道。” 李氏倒是很受用,笑道:“只是在茶中加了另一种东西罢了,也就你这丫头会哄人,能尝出是什么吗?” 沈幼青咂咂嘴,虽说跟碧螺春融合在一起,茶水的味道的确独特,但毕竟是以碧螺春为主,那另外的一种味道很淡,空气中漂浮着也全都是茶味。 她低下头,不经意瞥见李姑姑裙摆上的淡绿色花纹,恍然间眼光一亮。 “我知道了,是竹叶。” 她曾经也用嫩竹叶泡过茶,味道清新自然,很是好喝,李姑姑的茶加入了竹叶,自然是更加好喝了。 李氏淡淡笑道:“嗯,的确是竹叶。” “师父,昨天王爷宴客,可是我怎么没有看见您啊?” 沈幼青这才想起来问,既然李氏已经点破了,她便也不再遮掩。 李氏把刚刚沏好的一壶茶放到茶盘上,才回答道:“那是主子宴客,我这样的身份怎么能去……青青你也莫要再喊我师父了,于礼不合。” 沈幼青不以为意,“什么于礼不合,一日为师终生为父,这才是最合礼仪!” “那你去把这茶送到王爷房里。” “什么?” 沈幼青为难,她现在不太敢见萧晏了,可李氏正以期盼的眼神看着她,她才刚刚说了那样的话,不可能就不认账啊…… 犹豫再三,终是端起了茶盘走出了厨房。 厨房内,李氏的声音再次清冷的响起:“希望你们说话算数!” “那是自然,萧晏是当今圣上的亲皇叔,我纯粹是为了财,只要你保证萧晏不知不觉,整条船的人命,我不会伤害分毫,可若是萧晏发现了什么,我可就不能保证了,尤其是你,还有你徒弟。” “她不是我徒弟!” 李氏激动的喊了一句,却引来躲在暗处那人的嗤笑。 “可她喊你师父。” …… 沈幼青在路上就磨蹭了很长时间,在萧晏的房门口又是踌躇了许久。 门突然被打开,是昨晚那个侍从,看到沈幼青,他先是一愣,随即便笑道:“沈姑娘,你来送醒酒汤?” “不是……” 不等沈幼青推卸责任,他就把门打开了,一副恭迎大驾的表情,沈幼青干笑了一阵,只好进去。 她将茶盘递给侍从,将目光放在萧晏床头的那一只香炉上,香炉里燃着普通的香,沈幼青走过去,一呼一吸便皱起了眉头。 “这是谁点的香?” “是李姑姑。” 沈幼青拿掉香炉盖子,又倒了一杯茶,全数泼到了香炉里,香灰四处飘散,沈幼青掩鼻,掏出帕子铺在地上,又蹲下身去将香炉里的香灰香块倒在了帕子上。 “沈姑娘,可是出了什么事?”侍从询问道。 “香炉里有迷香,你们主子是不是一直没醒过?” “是啊。” 沈幼青将香炉里的东西清理干净,把香炉放回了原处,又从另外的香炉里取出香灰倒进那只香炉里。 软榻上,萧晏睡得很熟,丝毫不见昨夜入睡前的不悦表情,看来这*香的确是很有功效,估计这位爷正在做着美梦。 只是若他的脸上没有那些细密的汗珠,大概她也不会察觉到不对劲。 沈幼青收回目光,回头问道:“还有没有龙涎香?” 侍从拿来了几颗龙涎香块,脸上的表情已经不止是紧张了。 “你是小顺子?” “是。” 小顺子感到奇怪,看这位姑娘的神情,明显是有事情,可她却问这些无关紧要的问题,他不明白是他太紧张了,还是这位沈姑娘根本就不在乎自家主子的安危。 沈幼青指了指地上的香灰,道:“先把这些收起来。” 小顺子照做。 沈幼青忽然想起玉樨今早的话,问道:“你跟玉樨说昨天晚上的是了?” “玉樨?” 小顺子不知道这人是谁,沈幼青给了她提示,他恍然大悟,随即露出悔恨的表情:“是奴才多嘴,沈姑娘莫怪,奴才是给沈姑娘送东西的时候……” 沈幼青早就想到了,见他解释的费劲,便打断了他的话,“行了,这也不算是你的错,八卦一下人人有责。” 她又一次抄袭了玉樨的话。 萧晏脸上汗水越来越多,脸颊也因热气而变红,呼吸急促,因不适而发出断断续续的低吟,沈幼青眨了眨眼,萧晏这是怎么了? 看他这架势,怎么倒像是…… 沈幼青别开目光,*香并没有其他的作用,可看萧晏的这种表现,着实是令人无法直视,明明就只是感觉到热而已,有必要发出那种声音吗…… 沈幼青忽然惊醒,她在想什么?她从来没有想过这些的,一定是他的脸太过妖孽,才回令她有了这种错觉,一定是被玉樨那个口不择言的作风影响了,她不是那种放肆的人啊! 胡思乱想了一阵子,她才想到该帮萧晏散热,便红着脸吩咐小顺子,“打些水来给你主子擦擦汗,其他的便没什么了,记着,不要让人进来……你头晕吗?” “奴才……” 小顺子刚想说不晕,却硬挺挺的倒在地上。 沈幼青:“……”(未完待续。) 【093章】 不见 一秒记住【??】,為您提供精彩小说阅读。 小顺子晕倒之后,沈幼青脑子里空白的一瞬,所以,现在是要让她照顾两个人吗? 沈幼青几乎是走一步停一会儿的走到萧晏的榻前。 萧晏的脸越发地红,这令沈幼青感到一阵怪异,按理说这迷魂香一旦断开之后,便不会再有它原有的功效,但萧晏此时的反应却十分不正常。 沈幼青俯下身去,伸出手在萧晏的脸颊轻拍了一下,“萧晏?” 萧晏的眉头皱了一下,沈幼青立刻收回自己的手。 拿起帕子在他的脸上胡乱擦了一通,转眼又看了下萧晏身上的被子,不由得看向趴在地上的小顺子:这货是想热死他吧…… 沈幼青直接将被子掀开了,现在是仲夏,即使不盖被子也不至于伤寒,可小顺子居然给他盖了条被子。 榻上的萧晏又发出令沈幼青脸发红发烫的声音,她感觉自己真的待不下去了。 给萧晏降下来温之后,沈幼青便不敢再待下去了,匆匆地离开了舱房。 小顺子醒来之后,脑袋还昏昏沉沉的,他第一瞬间便往榻上看去。 “王爷?王爷……” 榻上只剩下一条被子,他立刻爬起来,确认舱房内确实没有王爷的身影,立刻冲了出去。 吱呀一声,门被打开来,一个人影直接倒进来。 沈幼青揉着后脑,她在门口做了那么长时间,其实就是为了防止有人进去,可小顺子倒好,突然间开门,她身后没有了依靠,直接摔进了房间…… “沈姑娘?” “做什么呀?” 沈幼青的心情不怎么好,她认为这事儿搁谁都不会开心的。【ㄨ】 小顺子先是愣了一下,随即慌忙道歉:“对不起,沈姑娘,奴才不知道您在门外……” “算了。” 沈幼青摆摆手。“你现在感觉怎么样?” 小顺子猛然想起了主子来,带着哭腔道:“沈姑娘,王爷……王爷不见了。” 沈幼青睁大了双眼,萧晏不见了?可她刚才明明一直在门外。没有离开过,她仔细的将舱房里看了一遍,的确没有萧晏的影子。 “沈姑娘,王爷没有出去吗?” “我刚才一直在门口……”沈幼青想了一想,也没有那么笃定了。刚才她的确睡着了,昨晚没有睡好,在闻了迷魂香之后便很快的如梦了;或许,也有可能萧晏出去了,但若是那样,她睡得得有多死啊…… 沈幼青想起在她离开厨房之时,李姑姑的神情是有些怪异的,她怎么没有想到先去跟霍英说一声呢…… 她记得萧晏的身边是有护卫的,可这次却并不见他们的身影。 “王爷身边的护卫呢?” 小顺子越发着急,听见沈幼青的问题。他还愣了一阵,好一会儿才回答:“王爷这次出来没有带护卫。” “……” 沈幼青说不出话来,出门不带护卫,那他上次受伤也怨不得谁了。 小顺子满脸懊悔,他要是不晕过去就好了…… “霍大人的武功不错,不然去请霍大人过来?”遇到这种情况,沈幼青也只能想到霍英了。 沈幼青这无意间流露出来商量的语气,使得小顺子有些受宠若惊,忙道:“沈姑娘说的是,奴才这就去请霍大人过来。” 舱房内。龙涎香还在香炉里熏着,香气宜人。 闻着这香味,沈幼青恍然,萧晏的身上必然有着龙涎香气。她只要循着味道不就可以找到他了? 就在沈幼青打算出去时,小顺子便带着霍英过来了。 霍英的神色带了几分严肃,“王爷当真不见了?” 沈幼青点头,想到之前在厨房里的事,她觉得还是应该跟霍英说一下。 “小顺子,你先去看一看有没有可疑之人。”霍英忽然对小顺子道。“暂时不要让其他人发现端倪。” 小顺子听了吩咐,迅速的出去了。 霍英看着沈幼青却并未说话,直到沈幼青露出狐疑之色,他才道:“四小姐好像有话要说,小顺子已经离开了,你大可以直说。” 沈幼青撇了撇嘴,暗道没意思,不过他是刑部官员,若是连这都看不出来,恐怕早就被贬了…… “霍大人可还记得我师父?” “李姑姑?” “嗯。”沈幼青点头,“她也在船上,今天早上我看到她了,她好像有什么难言之隐。” “四小姐为何觉得她有难言之隐?”霍英不解的问道。 沈幼青清了清嗓子道:“以往,我师父不会那么严肃,她都是很懒散的,而且,她还用了很长时间沏了一壶茶。” 她指着桌子上的那壶茶给霍英看,又接着道:“霍大人可知道,我师父曾经是宋贵妃身边的人……” 沈幼青的话戛然而止,舱门外似乎有人,因为除却龙涎香和江水特有的腥味,她闻到了另外的味道,很清晰的味道,距离很近。 霍英看向她,目光微沉,默契的没有说话,随即边走到门口,透过窗格看向外面,发现的确有人,而在他还未开口之时,门外那人便开了口:“青青,是你在里面吗?” 沈幼青立刻冲上去,轻声道:“是我师父。” 霍英退开一步,由着沈幼青打开门,“师父,你怎么知道是我啊?” 李氏皱了眉,“不要叫我师父。” 沈幼青也不反驳,乖乖地喊一声李姑姑,李氏看到霍英,脸上闪过一丝诧异,随即便恢复如常,“王爷可是回来了?” “回来?之前王爷难道跟李姑姑在一起?”沈幼青反问道。 李氏愣了片刻,神色变得慌张,对霍英道,“船上有水匪,是这江面上最大的一帮,他们只说是为了求财。” 霍英神色沉重,听了李氏的话,怒道:“这群人竟连官船也敢劫,真是胆大妄为!” “他们是亡命之徒,自然妄为。”沈幼青看着李姑姑着急慌张的样子,便握了握她的手,发现李氏的双手冰凉…… 霍英问道:“李姑姑,你可知道船上有多少他们的人?” 李氏静心想了一下,道:“我看到的只有一个,在其他地方一定也有。” 霍英转身对沈幼青道:“水匪通常都是乔装打扮一起上船,他们会扮成船客,船夫或是船娘;这条船大多是官员,他们冒充不了,所以只有船夫和船娘……四小姐,你和李姑姑暂时呆在这里,不要随意出去,本官先行出去打探一下。” 沈幼青自然不愿意出去冒险的,可真的躲在船舱里似乎又有点怂…… 思来想去,霍英走出舱房之后,沈幼青也跟了出去。一般的水匪在没有异常的情况下,都是会等到最后再出手,是以这个时候,船上还是如同之前那样风平浪静。 “四小姐,你——”霍英发现了沈幼青跟了出来,不禁有些生气,“出来捣乱吗?” 沈幼青正处于紧张的状态,所以也懒得再跟他争辩,而是说道:“莺莺他们肯定还不知道,我得告诉他们小心一点,还有初九和玉樨,他们多少会点功夫,说不定可以帮上点忙呢。” 霍英无言以对,竟觉得她说的有理…… 眼神对峙了半晌,霍英先行离开,没走几步,便被沈幼青叫住—— “你小心一点!”(未完待续。) 【094章】 偷听 一秒记住【??】,為您提供精彩小说阅读。 沈幼青找到钱莺莺的时候,她正和钱修文待在一起。 这让沈幼青的心稍微放松了一点,钱莺莺是个单纯的姑娘,她肯定想不到在这官船上会有什么事,而钱修文性子容易冲动,也不好让他知道。 玉樨和初九那边就没有什么大问题了,他们性子沉稳,而且有武功傍身,就算真的打起来,他们也可以保护好自己。 “青青姐,你在看什么?” 钱莺莺一早就觉得她有点不对劲,可沈幼青不愿意多说,她便没有继续问,可现在看来,她似乎更不对劲了…… 沈幼青摇了摇头,还没想到推托之词,钱修文便在一边接道:“青青,我姐脑子不好使,你不跟她说也就算了,可是你可以跟我说啊。” 钱莺莺:“……” 沈幼青:“……” 跟你说能解决什么?沈幼青看着他,淡淡地开口:“你的脑子能比她好使多少?” 钱修文:“……” 钱莺莺内心很是受伤,为什么总是她垫底? 沈幼青拍了拍她的肩膀,以示安慰,忽然发现,她的心情也好了很多。 整条船,沈幼青的那间房似乎是最隐蔽的地方,沈幼青便带着钱莺莺姐弟去了自己的房间。 沈幼青叫来了初九和玉樨,和玉樨简单的说明了情况,她之所以只告诉了玉樨,就是觉得玉樨有想法,那不是一般的有想法…… “小姐,您别着急,霍大人会给您把宁王爷找回来的。” “……” 沈幼青有一种被打败的心情,玉樨的想象力果然很丰富,萧晏,之于沈幼青,本来称不上有关系,可在玉樨的眼里,他们似乎已经是一对了。 沈幼青冷笑地看着她:“玉樨。你知不知道周围有很多亡命之徒,他们可以随时要了你的命!” 玉樨吞了吞口水,透露出几分紧张,也不再说话。 沈幼青回头看了看在舱房里走来走去的姐弟。吩咐初九道:“你和玉樨现在这里待着,千万不要让他们两个出去,知不知道?” “小姐,你要去哪儿?” 玉樨一把抓住沈幼青的手,令沈幼青跨出门槛的脚停在了那儿。 沈幼青回头看着她道:“诚如你所说——匡扶正义!” 玉樨嘴角一抽。她的话从这大小姐的口中听到,还真是有些稀奇,见她果真一副视死如归的态度,只觉得好笑。 “小姐,就您那三脚猫功夫,也想去匡扶正义?”说出去不要笑死人好不好。 沈幼青甩开她的手,三天不打上房揭瓦,说的就是玉樨这种人吧! 到底,玉樨还是跟上来了。 初九被勒令和钱家姐弟待在一起,虽然不明所以。可他是个忠诚且实诚的属下,因此也没有询问原因;可钱莺莺姐弟却并非老实之人,看见沈幼青出去之后,便已经开始向初九反抗了。 钱修文没有武功,就是个纨绔的读书人而已,但鬼点子特别多,又冲动,在软硬兼施无果之后,钱修文直接就想冲出去了,而他这冲动的后果就是被狠狠地摔到了地上。 钱莺莺最疼这个弟弟。见他挨打,当时就生气了。 “你怎么动手啊?” “对不起。”初九冷冷地道歉。 钱莺莺愣住了,她想,她也打不过这块大木头…… 沈幼青和玉樨赶回了萧晏的房间。李姑姑还在里面,但同时也多了另外几个人。 沈幼青放轻了脚步,蹲在门口,屏息听着房内的动静。 “那个王爷呢?” “他不是被你们的人抓走了吗?你现在还装什么蒜。”沈幼青听得出来,这是李姑姑的声音,但语气中竟没有半分受制于人的怯懦恐慌…… 玉樨忽然开口道:“这就是李姑姑吗?” 沈幼青点头。想来想去都觉得有些奇怪,就在这时,玉樨压低声音道:“奴婢觉得李姑姑好像跟他们是一伙的。” 怎么可能! 沈幼青瞪大了眼睛,制止玉樨的乱猜,李姑姑是萧晏的奶娘,又心心念念的要为宋贵妃报仇,又怎会做出与贼人勾结之事。 “可是奴婢看里面的李姑姑好像并没有害怕,反而只是惊讶于宁王爷没了踪影。” 沈幼青有心辩解,可玉樨所言似乎也有些道理…… 但如果真的是这样,李姑姑又为何会跟他们一伙? 刚才霍英分析的不错,没有任何贼人敢如此明目张胆劫官船的,更何况这条船上有萧晏这个王爷。 劫了普通船只,官府或许并不会十分上心,但若是官船,就不一样了,若此次萧晏在这条船上出了什么事,即使是掘地三尺,恐怕也会将他们找出来,并且极有可能死无葬身之地。 舱房内李姑姑的情绪似乎有些激动,一连质问的几句都是有关萧晏的下落。 然而舱房内的三个人并没有回答她,李姑姑的声音渐渐弱下去,随后,沈幼青便透过纱窗隐约看到中间的一个书生模样的水匪上前了一步,在李姑姑面前停下。 “我们大哥说过只劫财不害命,就一定会言而有信,至于你那个什么主子,我们是真的没有看到……” 沈幼青听着,暗道:水匪中还有知书达理之人,真是可笑。 玉樨在旁边小声嘀咕:“原来从这个时候开始,就有高学历的海盗了……” 又听得那水匪兀自轻笑道:“是不是你那迷香下的量大了,以至于你主子分不清东南西北,失足跌进江里去了,保不准现在已经被鱼儿吃了。” “现在的船上的人已经睡下了,你们想要什么便去拿吧,只是你们别忘了,这艘船是开往京城的,若是没有解药的话,这艘船上的人都会一直昏睡下去,到时,接船的人发现了这件事,他们一定会下通缉令追查你们,那个时候你们照样跑不了!” “你是在威胁我?” “把解药给我!” 沈幼青有点糊涂了,想了好一会儿才明白是怎么一回事…… 水匪为了胁迫李姑姑,而对李姑姑下了药;李姑姑怕这群水匪言而无信,便对正条船上的人下了药,以此起到反制的作用。 “小姐,他们这么做的目的是为了钱,可李姑姑到底是为了什么?” 沈幼青也在思索,李姑姑不是将萧晏视为主子吗?又怎么会做出对他不利的事情来……(未完待续。) 【095章】 不妙 一秒记住【??】,為您提供精彩小说阅读。 李姑姑这么做是为了什么? 沈幼青也纳闷,在她的印象中,李姑姑虽然平日里并不怎么靠谱儿,但她也绝不是一个受了威胁就会妥协的人。【ㄨ】 但现在她确确实实是跟那帮水匪掺和到一起了。 “小姐,咱们先走吧。” 在这条贼船上,她们待在这里确实不够安全,萧晏不知去了何处,而霍英也不在,若此时被舱房内的人发现,她和玉樨根本没有招架之力。 她的功夫是三脚猫,可在她看来玉樨的功夫也不怎么样…… “好,先回去。” 沈幼青起身之际,脚下突然一软,下意识地扶住了门框,保证了她没有被摔倒,可同时也发出了声响。 门被打开,那原本跟李姑姑说话的书生水匪便站到了眼前。 他的双眼带笑,任凭谁都能看得出来,那是一种危险的信号,沈幼青暗道不妙,但此时想要逃跑似乎不大可能。 玉樨嘀咕了一句:“不怕神一样的对手,就怕猪一样的队友……” 沈幼青很想当场掐死她,大敌当前,不说一致对外,居然还敢取笑她。 “这位大哥,请您把这婢子扔进江里去吧。” 沈幼青咬牙切齿道,脸上端的是一副无所谓的表情,说着,不理会玉樨讶异的神情,便走进了舱房,比起身边待着一个不省心的人,她还是愿意一身轻松的被绑架。 那水匪用奇异的眼光打量着沈幼青,跟旁边的两个兄弟说道:“这小娘子倒是有趣,不想着怎么逃走,反而自己到咱们跟前儿了。” 沈幼青站在李姑姑的身边,并不畏惧,已经到了虎口了,她就是再害怕又有什么用呢。 玉樨脸上就是大写的生无可恋…… 摊上这么个主子,她的小命儿被上帝收走那一天,还会远吗? “你家主子让我把你扔进江里去啊,你还跟着她干嘛?”那书生看热闹不嫌事大的挑拨离间。其心恶毒,和他的长相十分不符。 玉樨叹了口气,道:“她是主子,主子去哪儿做奴才的就得去哪儿……小姐。您放心,除非是奴婢死了,否则,奴婢一定不会离开您的……” 沈幼青嫌弃的瞪着她,将自己内心的话传递给她:你能离我远一点儿吗? 她想过无数种死法。可从来没想过被恶心死啊…… “好了,别演了,既然你们自己送上门来,那就在这儿待着,老四老五,咱们走!”那书生水匪似乎看穿了沈幼青和玉樨的小把戏,只是目光在李姑姑和沈幼青主仆的脸上扫了一圈,却没有追问,也没有打算留人看管他们,直接就走出了房间。 舱房里只剩下了她们三人。李姑姑估计是在思索该如何跟她解释,而沈幼青则是在想:这帮水匪到底是不想要命了,还是真的有恃无恐…… “这好像自杀式袭击啊!” 玉樨突然开口道,听上去似乎很是感慨。 沈幼青淡淡地瞥了她一眼,也懒得再去想她说的话是什么意思,之前包括此时此刻,她已经不想再跟她说话了! 李姑姑叫了沈幼青近前,严肃道:“你过来干什么?” 沈幼青收回了自己的心思,目光沉静的看向她,“我若是不过来。也不会知道李姑姑你会跟他们一起演这场戏,李姑姑,你当真不知道宁王在哪儿吗?” “青青,你——” 李氏欲言又止。沈幼青的性子是怎样的,她也算是清楚的,如果她是那样认为的,反倒是比较好。 沈幼青却并非这么想,她情愿李姑姑能跟她解释,可能她是有苦衷的。可能是为了保证萧晏的安全,那样的话,她还有理由去劝自己帮忙,可如今,李姑姑什么都不说,她又能怎么办? “李姑姑,他们不知道萧晏是王爷,但这是官船,他们敢劫官船,就已经证明他们是一群亡命之徒了,李姑姑不怕他们真的做出什么伤害姓名的事情吗?” “青青,你不要管这件事。” “可您是我师父。” 沈幼青据理力争道,李姑姑一直以来都是她敬仰着的人,她希望自己有一天能够活的像她一样潇洒,可如今,李姑姑却并非她之前所认识的那个人了…… 李氏冷声道:“我已经告诉过你了,不要叫我师父,我并没有教过你什么。” 沈幼青暗暗叹气,李姑姑所说的不错,她的确是没有真正教过她,她从她那里得到了只不过是一本香谱罢了。 但是,当初李姑姑就说:授人以鱼不如授人以渔。 所以从这层关系上讲,她还是她的师父。 李氏不说什么,沈幼青自然也无法听到她想听到的,只好默不作声…… 三人在舱内静静地待着,忽然听得外面有轻敲舱门的声音。 “小姐……” 玉樨犹疑要不要开门,沈幼青示意玉樨开门,水匪一定不会进屋前敲门的,这声音很轻,有试探的意思。 玉樨开了门,看清来人,脸上露出惊喜:“霍大人?” 玉樨开了门缝,霍英只能侧身走进来,身后跟着小顺子,玉樨在看到小顺子的一瞬就兴奋了,八卦什么的可是她的最爱,这小顺子看起来像是同道中人…… 小顺子完全没有理会面前这个眼放绿光的姑娘,越过她跟着霍英走到了沈幼青面前。 “整条船上都找遍了,还是没找到王爷……” 沈幼青听着小顺子失落的声音,不由得看向了玉樨,露出鄙夷的目光:这两个人没有什么可比****。 霍英的神情道一直都是镇定自若的,但看得出来他也是一无所获。 萧晏到底会藏到哪里呢? 就在几人面面相觑毫无头绪的时候,船突然剧烈的晃动开来,沈幼青一把抓住了李姑姑的手,而玉樨也踉踉跄跄的走过来,紧挨着沈幼青,将她的手臂抓得紧紧的。 “小姐,这船不会翻吧……” “……” 沈幼青暗道不妙,玉樨的预言向来是好的不灵坏的灵。 “四小姐,去那边躲一下。”霍英指着窗口下的小角落,自己却是打开了门出去了。 只不过是一场风浪,行船的时候经常会遇上的情况,因此沈幼青看清了外面的局势以后,也就没有那么担心。 好一会儿,风平浪静,船安稳下来。 窗口突然飞入了一个黑影,沈幼青愣住,玉樨也愣住了:这是什么情况? 沈幼青才看清是一个人,随即便又跃入一人。 “是沈姑娘吗?” “你们是谁?”沈幼青警惕的看着这两人。 玉樨躲在沈幼青的身后,小声问道:“小姐,您最近得罪什么人了吗?” 沈幼青摇头,她感觉这两个人不像是来寻仇的,毕竟他们在询问她是谁的时候没有凶神恶煞,也并未有进一步的动作……(未完待续。) 【096章】 转移 一秒记住【??】,為您提供精彩小说阅读。 “在下二人是宁王的属下。” 沈幼青听到他们的回答,不禁一愣,和李姑姑对视了一眼,她的目光中也尽是疑惑。 萧晏的属下怎么会来这里?他难道早就不在这条船上?又或者,他从一开始就知道这里的诡计? 沈幼青思索之际,那二人中高个子的一个施礼道:“这船上的人大多被水匪收买,为了安全起见,还请大家随我二人下船。” “你们——” 沈幼青的话还来不及说出,那人便制止她开口,“沈姑娘,现在不是说话的时候,请先随我离开这里。” 现在不是说话的时候,那何时是说话的时候? 沈幼青没有将那人的话放在心上,问道:“你们是宁王的人,那宁王现在在哪里?” 他的属下能出现在这条船上,她就应该想到萧晏早已有了万全之策,既是如此,她还用这么着急吗?显然是不需要的,但她还好奇萧晏到底在哪里。 那人再一次拱手弯腰,回答道:“沈姑娘放心,主子察觉到船上混入了水匪,便令属下等人跟在后面待命,此时,其他人也已经把昏睡的官员接到那边的船上了。” 原来如此,原来这是萧晏一早就预料到的状况,那么李姑姑,她跟那群水匪合作也是故意的? 那人的目光看向了窗外,沈幼青看过去,在远处,江面上雾气缭绕,细细看去,果然飘着一条大船,暗红的船体在雾中若隐若现,看起来竟是气势磅礴。 明明只是一条船而已,也不是千军万马…… 高个子的人走到窗口,指着外面道:“沈姑娘,从这里下去,这只小船会带你们去那里。” 沈幼青随着他手指的地方看过去。果然,一只小船飘飘摇摇的浮在江面上,紧挨着这条大船,船上只有一个船夫。看上去这只小船弱不禁风的样子,沈幼青有些担心它会不会突然间翻过去…… “小姐,咱们真要去吗?”玉樨幽幽的靠近沈幼青,压低了声音道,看起来不大靠谱啊。 沈幼青嗤笑。这时候倒是有警惕心了。 主仆两人正大眼对小眼的讨论该不该上去,那人已经在门窗上绑好了一根绳子,而李姑姑翻身一跃便顺着那根绳子下去了,沈幼青趴到窗口往下看,李姑姑已然站到了小船上。 “青青,快下来。” 沈幼青看着李姑姑,她看出了李姑姑的担心,不知为何她却没有再像以前那样立刻扑过去…… “小顺子,你下去。” 然后便轮到了玉樨,却发现她一步一步地往后退。沈幼青眉头一皱,抓住了她的手,把她推到窗口,命令道,“你快下去。” 玉樨死死扒着窗户,紧闭着眼睛,她实在不想承认她恐高啊,可是现在这个情景好像由不得她不跳下去…… “玉樨,你怕水还是怕高?” “……” 她家小姐不可能有这个洞察力的,这不科学! 沈幼青也不管她是不是回答。直接递给旁边那人一个眼神,恍然发现,他跟那个高个子长得有几分相像,只是他一直没有说话。没有什么存在感,现在看来,他似乎也挺厉害,因为他直接抱住玉樨飞身跃下。 玉樨的惊叫不绝于耳,沈幼青为她而感到汗颜,她敢打赌。这个时候抱着玉樨的那个人才是最惨的。 “沈姑娘,你去哪里?” 沈幼青将将跑到门口,便被高个子拦下来,他的表情很严肃。 “我的朋友还在船上。” “我刚才已经说了,除了查出来的水匪,其他人都会安全的转移到那条船上去。” “霍英还没有回来,他不知道——” 高个子感到为难,主子下了命令,最重要的就是要把沈姑娘带回去,他本以为只是一个弱女子应该很简单,可如今看起来似乎并不简单。 沈幼青并非舍己为人,也不是想置身在危险当中,可霍英是外公最看中的人,若是让他出了事,她想她可以预见外公追着她打的场景,权衡轻重,还是带着霍英一起离开这条船比较好。 “沈姑娘……” “王爷?” 看见沈幼青突然望向窗外的目光,高个子也跟着转了头,这转头的一瞬他便知道上当了,窗外根本就没有主子的身影,有的只是一团雾气。 转身,沈幼青已经消失在房间里…… 他的脸色僵硬起来,他没有完成任务,回去的时候会不会被主子训? 不不,主子性情温和,不会随意发火的,最近地一次见主子发火大概是五年前了吧…… 当个属下太难! 那边,沈幼青刚刚冲出舱房,便被人钳制住,双手被束缚在背后,她有心挣扎都没有办法。 “放手!” 身后那人离她很近,呼吸喷洒在她的脖颈,令她感到了一丝窘迫,可那人似乎没有感觉他一个男人抓住一个女子有多么的不妥当,依旧是抓着她的双手,沈幼青对准身后那人的脚,一脚踩了下去。 “啊!” 那人一声低吼,沈幼青趁他吃痛手上无力之时,立刻离开了他的钳制。 “沈幼青!” 霍英皱着眉头,一半是气郁而致,一半则是因为疼痛。 他本来在沈幼青的舱房里看到了萧晏的属下,他们将钱莺莺姐弟带下了船,看到这一幕,他自然也就明白的是怎么回事;本打算回去通知大家一声,谁知就看见她一个人像无头苍蝇一样一间一间地在舱房里找什么,前方的船板上有人过来,她都没有发现。 “情况紧急,本官来不及通知你……” 霍英的话戛然而止,他被沈幼青踩了一脚,怎么都不该是他感到抱歉才对,可现在这是怎么回事?居然觉得有些尴尬,分明他是做了一件好事…… “谢谢你了,霍大人!是不是当官的吓死人不用偿命啊?” 沈幼青的语气不大好,霍英报以无奈的笑,“四小姐,你为何没有跟他们走?” “你知道了?”沈幼青不以为意,“我怕我外公骂我不守道义,你毕竟是我外公唯一的徒弟,要是在我眼前出了事,我可不敢想我外公会做出什么事来。” “站住!” 沈幼青和霍英往回走的时候,身后突然有人大喊一声。 看地上的阴影,人数还不少,沈幼青暗自责怪霍英耽误了她逃离的最佳时间。(未完待续。) 【097章】 被绑 一秒记住【??】,為您提供精彩小说阅读。 沈幼青和霍英同时回过头,看到面前的一群水匪,只剩下叹气,她现在就是想走也走不了了。 这其中,为首的还是那书生,他此时笑得阴森,令沈幼青不由得打了个冷战。 越是笑得温和的人就越是有恶狼的潜质。 玉樨这话诚不欺她! 霍英的脚动了动,明显地是要将她护在身后。 沈幼青暗道:够义气,看你今日如此仗义,往后我就不再与你为难了。 这边,沈幼青正在为自己的大气之举而倍感骄傲,殊不知霍英刚才的举动只是不经意为之,船体晃动了一下,他站不稳才不得已挪动了一下脚步,谁知竟意外的挡到了沈幼青前面…… “这船上原本还真的有条大鱼,只可惜让他们给跑了……” 那书生阴森森的笑道,也不知是对沈幼青二人,还是对旁边那位看起来像是水匪老大的男人。 那男人铜铃眼,络腮胡几乎遮住了他的脸,生就了一副江湖草寇的模样,身形比起霍英不知高大的多少,尤其是那双阴鸷的眼睛,只看一眼就够吓人的,何况他的腰间还挂着一把弯刀。 听那书生的话,像是已经知道了萧晏的身份,而此时这条船上或许除了这群流寇,只剩下她与霍英了。【ㄨ】 她趁他们不注意,扯了扯霍英的衣袖,“你有胜算吗?” “所以……”霍英微微侧头,声音低的她几乎听不到,“四小姐是想让本官跟这些人动手?” 沈幼青松开他的衣袖,低声道:“所以你是没有胜算了。” 霍英轻笑,没有将沈幼青语气中的鄙视放在心上,反而是点了点头,“没有。” 蓦然发现,霍英的脸皮变厚了…… “来人,把他们给我绑了!”水匪老大发号施令。 霍英忙上前一步,“在下与这位姑娘并非官员。你们绑了我们也没有什么用。” 沈幼青:“……” 这是求死的节奏吗?要是他们以为你是官员倒还好了,起码会留你一条命好做要挟,可你若是普通百姓,谁还会在乎你的小命儿。 那书生水匪道:“霍英霍大人!您不会真的以为我们是普通流寇吧。我们若是没有将船上所有人的信息查清楚,又怎么会轻易犯险?霍大人就不要耍心机了。” 沈幼青不知该说什么了,他们这么厉害? 按理说他们只是临时上了这条贼船,可他们居然知道霍英的身份,反而萧晏的身份是最后一个知道。好生奇怪…… “你们听命于谁?” 霍英冷声问道,声音中自带了一种久居官场的冷冽气势。 那书生水匪也不是吃素的,听见霍英的问题,反而笑了,那是一种傲人自负的气场,“霍大人这话可是有意思了,我们这些人生于水长于水,还能听命于谁!” “河神?” 沈幼青微小的声音自霍英身后传出。 那书生水匪先是一愣,随即便哈哈大笑,“这位姑娘说的不错。是河神……” 在场的水匪都跟着笑起来,连那老大也放声大笑,一群人的笑声,听上去震耳欲聋;沈幼青不禁乐了,这位水匪老大也只是长了一副老大的相貌,大概帮里大小事都是由那书生水匪包办了吧。 “诸位,即使你们抓了本官与这位姑娘,也是无济于事的,他们早已经离开了。” 霍英在说这话的时候,沈幼青深深的有一种被抛弃的感觉。听霍英幽怨的语气,想来他也有同感。 那书生水匪冷笑道:“依我看不尽然吧……” 他盯着沈幼青好一会儿,沈幼青一惊,该不会他们连那个都知道吧。 “虽说我们是刚刚才知道船上的那条大鱼是当今圣上的亲叔叔。宁王萧晏,但他的名声我也早有耳闻,还有,更重要的是,这位沈姑娘……是萧晏的意中人……” 沈幼青垂下头去,这人本就是萧晏身边的人吧。不然怎么可能知道这么多呢? 现在,她开始怀疑了,这边水匪虽说看起来厉害,但绝不至于会知道他们这么多人的消息,唯一的一个可能就是—— 萧晟! 临城是他的属地,他们都是在临城的码头上的船, 所有人的消息他们几乎都知道,可唯独不知道萧晏的身份,这会不会是一个障眼法,让所有人都以为这条船只是很不幸的迎来了这群水匪。 或许,萧晟的人此刻就隐藏在这群水匪当中…… “霍大人也是朝廷四品官员,萧晏会放任不理吗?” 霍英一时沉默,侧头看向沈幼青,“你觉得王爷会来救我们吗?” 沈幼青一言不发,心底感到了一丝丝难堪,毕竟那是她一直以来所逃避的;可是,萧晏会来吗?他是尊贵的王爷,可能为了她和霍英而回来吗…… “你是四品大官,怎么着都会来救你吧。”沈幼青淡淡地说道,完全没有注意到自己的语气有多么酸楚。 霍英失声笑了,“那看来只有听天由命了。” 沈幼青翻了个白眼,不予理会。 半刻钟后,沈幼青和霍英还是被五花大绑了,被丢在船板的角落里。沈幼青感到有些丢脸,又很恼火,可反观霍英,他居然闭目养起神来,看起来倒是悠哉悠哉。 “霍英,你不打算想个办法吗?” “想什么办法?”霍英反问道,随即轻笑一声,“四小姐不信王爷会来救你?” 沈幼青被噎住,也开始思考这个问题:萧晏不是坏人,应该会来救她吧,她一直以来都是在躲着他的,说不定他没有了耐心,索性不管她了。 为了大局就抛弃她和霍英,这也不算什么…… 想了半天,她怅然道:“我以为相信自己比较靠谱。” “四小姐现在被五花大绑,还能说出这话吗?也当真是没心没肺……”霍英的语气有几分嘲笑之意,尽管听着不舒服,但不可否认,她的心情的确是轻松了一些。 “你同样被五花大绑,不照样睡大觉,咱们彼此彼此吧,霍大人。” 霍英的神情忽然严肃起来,眺望着远处,缓缓清晰的那艘大船,眼神中的意味错综复杂……(未完待续。) 【098章】 自救 一秒记住【??】,為您提供精彩小说阅读。 沈幼青并未注意到缓缓驶过来的船。【ㄨ】 霍英却是突然站了起来,眺望着不远处渐渐散开的雾气。 两人是绑在一起的,霍英突然有了动作,她也不可避免的被牵动,几乎是趴到了船板上。 “霍英,你——” “宁王来了!” 霍英的声音成功的制止了沈幼青的暴怒,她有些费力的站起来,果然看见了那只之前看到的船,暗红的船体,带起一阵凉风,越发的近了。 沈幼青着实激动,他们不会跟这群水匪陪葬了…… 在那船越来越近的时候,这边船上的水匪自然发现了,但他们并未慌忙流窜,相反在那书生水匪的带领下一字排开,似乎并不畏惧,甚至是欢迎和等待。 只听得霍英冷笑道:“果真是训练有素。” “霍大人,您先别忙着夸他们,咱们想想办法自己逃开啊。” 没有听到霍英的回答,那水匪老大的声音倒是传了过来,“王爷大驾光临,有失远迎!” 好久,萧晏的声音自风中而来,“本王当日没有清缴了你们,是本王的失误……把本王的人放了!” 沈幼青和霍英对视片刻,不禁纳闷:萧晏的气势怎么这么弱了? 还是拿书生水匪先开了口:“他们在我手上,或许我们还能利用他们逃脱,要是把他们放了,我要如何保证船上众兄弟的性命?王爷还是不要开玩笑了。” “本王没有开玩笑,先把本王的人放了,本王过去,一个王爷的威胁总比区区四品官来的大一些。” 萧晏这是在提他们出主意? 萧晏的话音刚落,那书生水匪便吩咐了人拿了踏板,两只船的距离并不远,这踏板搭上去,正好连接了两只船。 “王爷,咱们可是旧相识了,别人不知道您的心思。可我却是一清二楚。” “正因为如此,难道不打算请本王过去一叙?” 沉寂了一瞬,听得那书生道:“王爷要过来也不是不可以,但是——王爷自己一个人过来才行。如若不然,这两个人恐怕只能喂鱼了。” “好!” 萧晏坚定的声音很快的传过来,并无半分犹疑。 沈幼青皱着眉,扯了扯身上的绳子,不知这打的什么结。凭她如何拉扯,都扯不开绳子。 这时,霍英幽幽道:“四小姐不要白费功夫了,他们有很多人都是打渔出身,对于绳结最是精通,若是没有刀,你休想脱逃。” 沈幼青气结地看着他,怎么这话到了他这里反倒是在夸奖这群水匪了…… “霍大人您先别忙着夸他们了,您倒是想想咱们该怎么离开这里吧,难道真的让王爷只身到这船上来?” 霍英愣了一愣。听得出来,沈幼青的语气很是气愤,隐隐带着几分慌张,只怕她自己都未察觉。 霍英的嘴角浅浅勾起,一丝苦笑流露出来…… 沈幼青突然看到面前站着看守他们的水匪手里拿着刀,便碰了碰霍英的肩膀,示意他出手帮个忙;前面多数人都聚集到一起“迎接”萧晏去了,因此即使这边有什么动静,大致他们都不会发现,因此。抱着一丝侥幸的心理,沈幼青和霍英准备把看守他们的人骗过来,用他手里的刀给自己松绑。 “这位大哥,能过来一下吗?” “怎么了?”那人不耐烦的瞧着他们两人。警惕的离他们很远。 沈幼青见他这样,便捂着肚子倒在地上,痛苦的喊道:“我肚子疼,这位大哥,您给我松一松绑吧……” 霍英忍不住笑了,被沈幼青狠狠地瞪了一眼。便也开始提沈幼青求情。 不知是不是沈幼青演的太像,那人果真近前来,“别给我耍花样啊……” 沈幼青与霍英相视一眼,在那人不注意之时,飞起一脚干净利落的落在他的后脖颈,准确无误的击在哑门穴上,那人直接晕了过去,霍英和沈幼青齐齐抬脚接住了他,不至于发出声响被前面的人知道。 沈幼青抽出那水匪手中的刀,迅速隔断了绳子,随即把刀给了霍英。 “四小姐,你去哪儿?” 霍英拉住沈幼青,既然此时萧晏已然上了这只船,便不会真的不做一点准备。 沈幼青挣扎了一下,霍英却没有松手,“宁王现在就在那一群水匪中间,你现在冲上去有什么用,万一惊动了他们,岂不是让王爷陷入危险当中?” 沈幼青呆呆的看着他,想一想觉得他说的有理,便老老实实的待在原处。 “咱们怎么离开啊?” 霍英四下看了看,发现在西侧有一处缺口,那里无人看管,若他们跳入水中,游水绕开这只船,很快便能到达那只大船。 沈幼青的目光在那群水匪中间望着,最终锁定在萧晏的脸上。 隔着人群,依旧能看到沉静的笑容,似乎任何时候他都能这样,周身散发的都是光风霁月的儒雅。 沈幼青突然想,若是站在那人的身边,会是何种心情…… “四小姐,可会游水?” 霍英出声打断了她的胡思乱想,她恍然惊觉,她现在在想什么? 沈幼青摇了摇头将这心思驱逐出去,又看向霍英,他刚才问了什么,她会不会游水? “不会。” 听到沈幼青回答的干脆,霍英一脸受伤的表情,如此一来,即使可以跳下船,他们也无法安全到达那里,再者,就算她会游水,大概也不可能真的就这样一走了之…… 沈幼青凑近了前面的水匪,想要听清萧晏在说什么。 “萧晏,你还记得我?” “自然是记得,当初本王没有赶尽杀绝,就是想给你一个机会,但诸位似乎并没有把握住这个机会。” 萧晏的面上淡定且从容,可只有他自己知道他的心里是有多着急,从上到船上来的时候,他就一直在找寻他熟悉的那个面孔,可一直都没有发现…… 而那书生水匪像是察觉到了什么一般,大步朝着沈幼青霍英这边走来,沈幼青心中一惊,霍英再一次抓住了她的手,用眼神制止她的心慌,拉着她躲到一边,又将一旁不知是什么用途的石头扔进了江里…… “他们逃了……” 沉重的石头坠入江中,水花几乎溅到那书生水匪的脸上,他低头看着那浪花,几乎气结。 “不好了,船帆降下来了。” 他的手下慌张的喊着,若是船帆降下来,船便不能继续前进,可这样的大船显然不能够划桨前行…… “四小姐,我们走。” 小小的一个事件竟让他们如此慌乱,这也是沈幼青意想不到的,而制造了这场慌乱的人就是霍英,他们也趁着混乱,悄悄往萧晏的身边走去。 萧晏本打算去寻找他们,转眼间却见他们出现在眼前,直觉的万分欣喜。 “王爷,你可还好?” 沈幼青刚刚问出这句话,手便被萧晏握住,“先回去再说。” 索性船板并未撤掉,两船的距离又不算远,三步两步,沈幼青便渡到了对面的大船之上,萧晏随着而来。 霍英踏上船板,那书生水匪已然反应了过来,旋即走到踏板前,挥刀将那板子砍断…… 沈幼青心里一惊,立刻就去抓霍英的手,好在他没有脱离开,被沈幼青紧紧地抓住了,可她的力量微弱,只一瞬便感到吃力。 “萧晏!” 只在一瞬间,萧晏的手便伸了过来,与沈幼青一起抓住霍英的手,将他带上来;霍英本身也是有功夫的,身体灵巧的跃起,一个翻身便在船板上站稳了脚。 一支箭直直飞来,正冲着而那里正是霍英刚才悬着的位置,箭深深的钉了进去,只看到黑色箭羽微微颤动…… 沈幼青脸色惨白的看着霍英,突然笑道:“你差点就没命了。” 霍英只笑不语。 沈幼青暗道:还好,还好,霍英没有什么事,外公也不会责怪自己了……(未完待续。) 【099章】 躲藏 回到沈家也有几天了,沈幼青一直待在宁园里。 裴氏想着她可能多有劳顿,便准了她暂时不用去向老夫人请安,沈幼芙也没有过来捣乱,她也乐得清闲。 玉樨远远地走过来,沈幼青便送上了笑脸,她闻到了葡萄的清甜味道,是以对洗葡萄有功的玉樨也感到亲和了一些。 殊不知,玉樨看到她的笑容,没有感到开心,反而就想着躲得远远的…… “青儿表妹好生清闲呐!” 沈幼青不禁一皱眉,这声音她熟悉,没想到随着玉樨而来的不止是葡萄,还有许久未见的萧琅。 萧琅施施然走进这方亭子,顺手捏了一颗葡萄,“几日不见,青儿表妹似乎富态了不少。” 沈幼青横眉,把葡萄端起来,斜眼瞪着萧琅,“别吃了!” 看着沈幼青护食的模样,萧琅甚觉开怀,开口取笑道:“青儿表妹再吃可就变成葡萄一样了,到时候可嫁不出去啊……” 沈幼青扬声吩咐玉樨,“送客!” 萧琅只好敛了笑容,不再捉弄她,自从上次在马场赛马之后,他便已经将沈幼青视为朋友,加之裴氏的原因,他更是有一种多了一个妹妹的感觉。 “我听说十七叔为了救你受了伤,可你这丫头也忒心狠,一次都不曾去探望过他……” 沈幼青把盘子放下,心虚的说:“他是因为右手用力拉扯导致了旧伤复发,而且他是为了救霍英才那样的。” 我……为什么要去看望他。 不可忽略的是,她在说起这话的时候,根本一点底气都没有。 嘴上反驳这萧琅的话,可心里到底是在意了。于是萧琅走之后,沈幼青便出了门。 宁王府门口。 沈幼青站在树下纠结,可苦了玉樨,现在是八月末,正是最热的时候,她已经热的快要喘不过来气了,可她的大小姐可倒好。竟然在那里站了小半个时辰…… “小姐。您到底要不要进去啊?”玉樨抱怨道,“奴婢可最怕热了。” “两手空空是不是不太好?” 沈幼青有些尴尬的看着她傻笑,玉樨心想:果然是天秤座。都已经到门口了,进不进去还要考虑那么长时间。 没办法,作为一个合格的丫鬟,此时就需要她拿主意了。想了想,说道:“小姐去了就已经是一份礼物了。说不定王爷看见您立马就好了呢。” “呵呵。” 沈幼青送她两个字,虽说从那件事她发现萧晏的确是一个好人,但也并不代表他就是纯粹为了她而只身犯险,所以玉樨这话还为时尚早。 “你不是说有人可以为了一个人放弃理智吗。萧晏并非那样的人,所以,刚才的话等到你家小姐我遇到了那个人的时候再说吧!” 听到沈幼青的话。玉樨不禁愕然,没想到这大小姐真的遇上了事儿。反而变得很冷静,完全不像她平日里表现的那般中二,这样的主子是好呢还是不好呢…… 沈幼青暗道:人贵有自知之明,古人诚不欺我也! 主仆二人又在树下站了一阵,好不容易沈幼青迈开步子朝宁王府走去,却见从王府大门里走出两个人,沈幼青立刻回去,将自己藏到了树后面。 其中一人是萧晏,而另外一人则是萧晟…… 远远地看过去,萧晏的右臂吊在胸口,看起来有些好笑,这伤若是没有之后接二连三的触碰,怕是早该好了吧。 “十七弟好生养着吧,你放心,那群水匪我一定严惩不贷!” 萧晟拍了拍萧晏的肩膀,端是一副好兄长的模样。 萧晏淡笑,微微点头,“比起严惩不贷,臣弟以为揪出幕后指使似乎更为重要。” “哦?”萧晟双眼忽的眯起,嘴角几不可闻的扯动了一下,随即恢复了常色,郑重其事的点了点头,可说出的话却是含糊诡辩。 “若是真的有幕后指使,本王一定会将他揪出来!” “多谢皇兄,臣弟恭送皇兄。” “十七弟留步。” 看着萧晟上了马车,萧晏便没了笑意,直到那辆马车消失在他的视线中,他才转身,看向西侧树下若隐若现的那道身影。 他的嘴角眉梢都微微上扬,旋即抬脚向那边走去…… 刚才开始,他就不想再与萧晟敷衍下去,这样的兄弟情令他厌烦,正巧门卫进去通传有人在门外鬼鬼祟祟,他这才匆匆送了萧晟出来;一转眼便看到了树叶映衬下影影绰绰的她,他的心情也突然变好了。 沈幼青发觉他走过来,便索性将自己隐藏了起来,玉樨颇为无奈的看着她,幽幽地开口。 “小姐,别藏了。” “我没有藏……我只是热了。” 沈幼青拒不承认自己是尴尬了,可玉樨何等聪明,一眼就能看出她的心思,于是也不理他,直接跟萧晏请安,随即便被萧晏示意走到了一边。 矫情劲儿…… 沈幼青简直都能想到玉樨会用什么话来取笑她了,她也懒得再纠正在那丫头心目中的形象了,反正也不重要。 “四小姐为何不进去?” 萧晏的声音如同春风一般掠过耳边,沈幼青抬眼,那张已经有些熟悉的脸便映入了眼帘。 沈幼青平时并非矫揉造作之人,但此时萧晏的靠近却让她有些不知所措,连她自己都觉得奇怪,并且想要战胜这种不知所措,然而并没有用,她只能红着脸垂着头,做着一切不符合自己原本的模样的娇羞状…… 这种感觉并不好! “王爷可是好一些了?怎么出来了?” 费了很大的劲她才问出这句话来,天知道她这是怎么了。 萧晏抬头看了看这一树的桂花,有几朵直接落到沈幼青的肩上,他不由得笑了笑,“大概和四小姐一样,觉得这桂花开得正好,一定要出来欣赏一番不可。” 沈幼青干笑,这是在嘲笑她吧…… “四小姐是来看我的?” “对。”沈幼青点头,柔柔的一笑,“看见王爷安好,我就放心了,王爷多保重,我们先告辞了。” 萧晏大概是预想到她会这样了,并未加以阻拦,给她让出了路,在她走出两步时,他开口叫住了她,轻轻将她肩头的桂花拂去。 沈幼青的脸又红了红…… “四小姐。” “啊?王爷请讲。” 沈幼青只觉的舌头也不是自己的了,否则怎么会打结呢。 萧晏的整张脸上都挂着笑容,那种仿佛可以让人沉溺的笑容,在他靠近的时候,沈幼青有一瞬间的失神。 “比起王爷,我更喜欢你叫我的名字。” 萧晏? 沈幼青愣住,心中默默地念了一遍,可真的让她喊,她没那个胆子……(未完待续。) 【100章】 上山 转眼到了九月,天也没有那么热了。 这几天,几场秋雨下来,还有了转凉的迹象。 沈幼青是个怕冷的,于是早早的就在外面罩了件薄坎肩,豆青的颜色,她这个年纪并不适合这个颜色,但那坎肩剪裁得体,又有孔雀毛加以点缀,是以看起来并不沉闷。 她没有挽发髻,只叫玉樨帮忙扎起了几个小辫子,因着裴氏差了安嬷嬷来催她,她也就直接出了门。 感觉到安嬷嬷打量的目光,沈幼青忍不住问道:“安嬷嬷,怎么了,我脸上有什么东西吗?” “没有,没有。”安嬷嬷笑容可掬,“只是四小姐这般穿着打扮像极了夫人年轻的时候,看起来极漂亮的。” 听安嬷嬷的语气像是心生感慨,沈幼青便多问了一句:“母亲年轻时也是这样打扮?” 安嬷嬷点头道:“是啊,那个时候她还是大小姐,当时,夫人在将军府里虽然受宠,可却从不恃宠而骄,知书达理,大方得体,既能识文又敢骑射,整个京城怕是都找不出像夫人那样英姿飒爽的姑娘,就连老太爷都夸赞夫人是不可多得的贤妻。” 听她说起裴氏,又说她像母亲,沈幼青心里不由得生出一种自豪感。 “安嬷嬷,咱们今日是去哪里呀?” “二小姐即将出嫁,按理应该去庙里祈福的。” “祖母也会去吗?” 沈幼青惊讶道,祖母的身体并不好,能禁得起这一路的颠簸吗? 安嬷嬷看出她的担心,便笑道:“老夫人近些日子来身体都不打好,夫人差了人仔细照顾着她老人家,四小姐可以放心。” 沈幼青有些愧疚,回来这么些天了,她也只是偶尔的去看望过祖母她老人家,实在太不应该了…… “放心吧,四小姐。老夫人的身体没有大碍。” 听了安嬷嬷的慰藉,沈幼青扯出一丝笑,跟着她过去了。 安嬷嬷告诉她,新娘子去庙里祈福是传统。通常新娘子是要在庙里待上几天的,可以使心沉静下来,不至于感到慌张。 “为什么只有我娘和二姐?” 远远地,沈幼青就只看到了裴氏和沈幼芙两个人,而沈幼芙的生母却并未同行。 安嬷嬷笑道:“这种事本就是要当家主母带着才好。好在卢姨娘是个豁达性子,不计较这些,这要是搁到旁家,怕是不行的……” 沈幼青走过去的时候,明显瞧见沈幼芙的目光微怔,她豁然想起,新娘子需要进庙里祈福,可她又不是新娘子。 “原来四妹也一起,怪不得母亲要在这儿等着。”沈幼芙笑盈盈地跟沈幼青打招呼,眼睛里分明有着一瞬间的不悦。 沈幼青也不在意。她是新娘子嘛,要是这样说话新娘子能舒服一些,对她来说也没什么。 她没有发现,沈幼芙的目光始终放在她的身上,流露出来的是怨恨的眼神,这件坎肩本没有什么特别之处,可妙就妙在点缀在旗舰店孔雀羽毛和小颗的沉香珠,那些是她一直想要的东西,可父亲从来没有答应过,她是庶女。穿着这样的衣服于理不合。 衣服上的三色羽毛随风招摇,而那若隐若现的小珠子飘着淡淡的香气,更是使得那衣服华贵而俏皮;穿着沈幼青的身上,亦是显得美丽而可爱。丝毫也不觉得不夸张。 “二姐,怎么了?” “四妹今日的打扮与以往都不同,但都一样漂亮。” “多谢二姐夸奖了。”沈幼青并未深究她是否真心,只是柔和的一笑,走到裴氏的身边,甜甜的叫了一声:“娘。既然是给二姐祈福,我去是不是不好啊?” 裴氏嗔了一眼,“哪有什么好不好的?你二姐又不是外人,前段时间我就想带你去庙里拜一拜了,只因那个时候你还没有回来。” 沈幼芙上前一步,关切的眼神望着裴氏:“母亲最近一直睡不好,怕也都是担心你……” 沈幼青见她的脸色确实憔悴了一些,忙道:“怎么了,娘?我好好的呀。” “不知怎么回事,总是梦到不好的事。”裴氏握着沈幼青的手猛地紧了一些,看向她的目光充满了怜惜。 “是关于我的?” 沈幼青直觉是因为自己,见裴氏默认,便笑道:“娘您别担心了,说不定您梦到我死了,反而现实当中我还升官发财了呢,不都说梦是相反的吗。” “呸呸呸!”裴氏难得紧张,一脸的严肃,“你这丫头,快别说这些胡话,你想吓死娘啊?” 沈幼青吐了吐舌头,也不再胡说。 搀着裴氏上了马车,沈幼青回头对沈幼芙笑了笑,“二姐,快上来呀。” 沈幼芙目光冷漠,看见她们母女和睦融融的亲情,她的心变得沉重起来,一直以来都是她陪在裴氏身边,她一声声叫着她母亲,一声声地在她面前嘘寒问暖,可她似乎永远都比不上沈幼青。 也对,沈幼青才是她的亲生女儿,一直以来她都知道裴氏是因为想念亲生女儿才对她好,到现在对她的宠爱算是到了尽头了吧…… 沈幼青嘴角扯出一丝冷笑,旋即踩着矮凳上了马车。 这次去的不是护国寺,而是青山寺。 青山寺不比护国寺受官家尊崇,可在京城百姓中却小负盛名,所以寺里香火旺盛,香客往来繁复,跟护国寺比起来倒也差不了多少。 寺院位于半山腰上,上香礼佛本就是讲个诚心,因此,裴氏弃了马车,一步一步地往山上走去。 山路很是宽敞,虽说大多数人都为了彰显自己的虔诚而徒步上山,可也免不了有另类之人,此时,身后便有一辆马车飞奔而来,惊得路边的行人纷纷躲避。 “青儿!” “母亲!” 沈幼芙走在最外面,马车过来的时候,她下意识的就去护住裴氏,后背狠狠地被疾驰而过的马车撞了一下。 她第一瞬间想到的就是裴氏,可裴氏却不再像以前那样紧张她,而是叫着沈幼青的名字…… 她冷冷地看着裴氏和沈幼青,心中苦涩又嫉妒,连背后的疼痛都不算什么了。(未完待续。) 【101章】 少女 沈幼青几乎是一瞬间要去抓住裴氏的手,可却扑了个空。 裴氏一把将沈幼芙拉进怀里,见那马车过去了之后,她才想起沈幼青来。 “青儿!” 沈幼青愣了一下,虽说心中有些吃味,却又并没有真的生气,笑了笑道:“娘,我没事,二姐在外面呢,您看看她吧……” 裴氏见沈幼青真的没事,这才放心,转而询问沈幼芙道:“芙儿,你有没有被撞到?” 沈幼芙忍着痛摇头,“女儿并无大碍。” 沈幼青看得出来,她二姐的神情不太正常,可她也不打算问什么,她这个二姐心思太深,与她的相处还是得点到为止。 前面,马车在青山寺门外停了下来。 从马车上走下来一个女子。 沈幼青三人也正好走到那里,看到下来的是一个少女,便收起了找马车主人理论的念头,可再怎么样她也不想就这样算了,在寺院外面还横冲直撞,显然不是诚心诚意的来拜佛的。 想了一想,沈幼青还是走上前去:“你刚才差点撞到我们,知道吗?” 那女子望着长阶上的青山寺,呆立了很久,听到有人在她身边说话,她微微侧头看了过去。 沈幼青打量她:这少女跟她差不多的年纪,杏眼微怔,略带惊讶之色,眉间扬起的一丝狂狷之意,让她看起来多了几分男儿的英气,可她的容颜又俏丽非常,这样的反差放在一个人的容貌气质上反而并不怪异。 好奇怪的感觉…… “我撞到你们了?”少女扬声道,声音好似风铃一般。 沈幼青一怔,这姑娘听不懂话是不是,都说了是差点,差点就撞到了! 少女见沈幼青没有回答,望向她身后,哼了一声,“你们都没事。既然没事。为何还要来找本……我?” 沈幼青眉头一挑,敏锐的捕捉到她刚才停顿的那一刹,本……她原来是想说什么? 少女的身上散发着清香,不似檀香沉香之类的厚重香味。而是那种清淡到常人不易察觉的味道;不知为何,沈幼青觉得这种香气很是熟悉,可一时半会儿的也想不起是在哪里闻到过。 “我还要去上香,没空儿跟你在这儿多费唇舌,放开!” “慢着!” 沈幼青拦住她。还未开口,沈幼芙便道:“算了,四妹,这位姑娘也不是故意的,你就别为难她了。” “还是她懂得规矩……” 少女看着沈幼芙笑了笑,沈幼青愣神的功夫,她就越过了她向寺里走去。 裴氏见沈幼青失落的样子,不禁一笑:“多大了?还跟人吵嘴就不高兴了?” 沈幼青红着脸道:“我才没有呢。” 她不明白沈幼芙为什么要那样说话,她对她的针对已经到了这种地步吗?即使是外人的错,她也要来责怪她的亲妹妹…… 沈幼芙望着逐渐远去的少女。不由得勾起了嘴角,福月公主也会来这种地方? 可她没看错,刚才那位少女分明就是圣上最宠爱的妹妹! 进了寺里,裴氏便带着沈幼芙去了禅房,沈幼青四处闲逛,这才发现原来青山寺内都是尼姑,她以为尼姑庵都是以“庵”做名,可现在她才知道原来这里是个例外。 青山寺里清静安宁,沈幼青不知不觉的就走到了更加幽静的地方,那里有一眼泉水。缓缓地流进一个小池子里,泉水清澈,沈幼青弯腰掬起一捧,清凉的触感。味道也极为甘甜。 “咚!” 突然一声,水花四溅,有人将石头丢进了那一方小池子里。 沈幼青来不及躲,溅起来的水花全数都落到了她的身上,待她看清捣乱的人,不禁咬牙切齿。 “你这个姑娘怎么这样?好好的泉水。为何要丢石头进去?” 是那个坐着马车横冲直撞来青山寺的少女,此时她正以打量的眼神看着她。 “为何以为是我扔的?” 沈幼青一惊,这姑娘好大的架子,“只有你在这里,不是你是谁?” 少女掩嘴一笑,随即冷声道:“就算是我扔的那又如何?” 这霸道的语气,这嚣张的样子,沈幼青突然有一种遇到了对手的感觉,不对,她似乎没有这般嚣张…… “哎,十七叔——” 沈幼青正在考虑该如何教训她,却忽然听她嘀咕了一句什么话,然后留下一个白眼,便从沈幼青身边越过往一个方向跑了去。 沈幼青愣怔了,这算是怎么回事? 不经意的一瞥,沈幼青似乎看到了一个熟悉的身影,不禁纳闷,又揉了揉眼睛,再看过去,那抹熟悉的身影已然不见,而那嚣张少女也不见了…… 沈幼青坐在池子边,静静地等着裴氏与沈幼芙,恍然间想清楚了一件事,不由得愁容满面。 正当她准备起身去寻找裴氏之际,裴氏便已经过来了。 看见闺女皱着眉头,裴氏便挨着她坐下。 “娘,刚才那个姑娘好像是公主。”沈幼青酝酿了好久,终于低声对裴氏道,裴氏讶异的看了闺女一眼,将信将疑。 沈幼青满脸的懊悔,她是刚刚想起来的,她记起了萧琅与萧晏去宁园赏荷的时候,曾经给她带去了一盒香,而那种味道与刚才那少女身上的清香一模一样。 萧晏提起过,那是特供的香品,是南疆使臣献给圣上的顶级熏香。 但细细一想,萧晏可以送给她,那么是不是也可以送给别人,或许刚刚那位少女也是萧晏的朋友,同样赠送给她南疆熏香…… 这样想倒也不是不可能,可她蓦然发觉,这样想她的心情变得很糟。 “青儿,你怎么知道?” 沈幼青把想到的跟裴氏说了,裴氏安抚道:“如果她真的是公主,或许也是不想让人知道她的身份。” “娘,我是不是犯错了?” 裴氏笑了笑,“你也知道啊?以后可不许这么莽撞了。” 沈幼青心虚的点头,“是,娘,我记住了。” 因为沈幼芙需要在寺庙里住上一段时间,裴氏便留了下来,沈幼青上过香之后,便离开了青山寺。 “四小姐,现在就回去?”赶马车的车夫问道。 好不容易才有出来的机会,沈幼青怎么会错过呢,便吩咐了车夫去山下候着,之后便沿着山路拾阶而上。(未完待续。) 【102章】 提议 一秒记住【??】,為您提供精彩小说阅读。 山上的景色很不错,在寺院的周围种着许多桂花树,风儿一吹,满满的都是桂花香,甜丝丝的味道。 沈幼青暗想:是不是应该摘一些桂花回去,让玉樨那丫头做桂花糕给祖母吃。 正在思索着如何能够着桂花,一声嗤笑便从身后传来。 她回头,萧晏便出现在眼帘…… 心里闪过一瞬间的惊喜,可忽然想到一个严峻的问题:那么那个嚣张的姑娘就是公主了? 刚才她在水池边看到了分明就是萧晏,并且,她似乎听到那姑娘喊了一声十七叔。 一种不好的预感在脑海中浮现…… “王爷怎么在这里?”尼姑庵可不是男子该来的地方。 沈幼青脚踩在一块石头上,大概是石头松动了,忽然晃了一下,她也不由得打了一个趔趄,好不容易才站稳了,脸颊突然红了,一半是吓得,一半是因为尴尬。 萧晏走近了些,朝她伸出手:“先下来。” 听到这近似命令的语气,沈幼青感到了一丝讶异,可还是乖乖的搭着他的手跳了下来。 萧晏这才解释道:“静慧师太是姨母的故交,姨母近日难以静心,所以无来请静慧师太过去,为姨母讲经。” 沈幼青好一会儿才反应过来萧晏口中的姨母正是良太妃。 “怎么了?” 萧晏的目光直视着她,她才发现自己刚才发呆了,想到刚才那个少女,眉头不禁皱了一下。 “王爷是一个人来的吗?” 尽管对那个少女的身份已经有几分认识,可还是想确认一遍。 萧晏并未发现她的古怪,淡淡笑道:“原本是一个人,现在不是了。” 沈幼青再一次皱眉,那就是说那个少女果然是公主?她把公主给得罪了可怎么办…… 看着她丝毫没有意识到他话里的意思,萧晏不禁好笑,也有些无奈。只好补充道:“四小姐可是要下山了?一起吧。” “那公主呢?” 沈幼青下意识的问了一句,随即便感到不妥,若是萧晏并未看到那公主,她这样一说。萧晏不是会去找她了吗,到时候她们俩一见面,可怎么办…… 萧晏愣了一刻,“你看到萧月了?” 沈幼青点点头,大齐的公主不少。可她们年纪还小,根本不足以出门游玩,所以萧晏一下子就想到萧月也不是没道理。 萧晏是当今圣上唯一的妹妹,福月公主! “她要在寺里待上一段时间。” 沈幼青眼睛一亮,连声音都变得欢喜,“真的?” 萧晏看着她,清嗓开口:“你与萧月认识?怎样认识的?” 沈幼青忙摆手道:“我怎么可能认识福月公主,她可是公主,我常在深闺,怎么可能认得呢……” 她有些心虚。她的反应似乎有点大了。 “本王也是王爷。” “……” 沈幼青坐在马车里,心口突突直跳;若是她沈家的马车她自然不必慌张,可现在坐着萧晏的马车,比起钱家姐弟那一辆更加奢侈而宽敞。 她不是第一次单独跟萧晏见面,可这样狭小的空间却令她感到无所适从,只能以一双眼睛四下打量。 萧晏正襟危坐在足可比拟一张床的榻上,身体微微前倾,执起桌上的茶壶添了一杯新茶,五指修长,骨节分明。在那白玉茶壶的衬托之下,那只手都显得通透莹润。 在他的右侧放着一张矮桌,桌子上有几本书,有笔墨纸砚;沈幼青不禁感到怅然。王爷果然是不一样,马车里都放着文房四宝…… “四小姐可有兴趣开一家店铺?” “啊?” 突然间马车颠了一下,沈幼青这才反应过来他说的什么。 开店铺? 萧晏怎么会突然这么问,虽说大齐并不反对女子经商,也有不少世家小姐会当个挂名掌柜,但她可从来没有想过这个问题啊。 第一她并不缺钱。第二,在清沙镇是,她的花容堂并不赚钱。 总结下来,或许她是没有做生意的天分。 萧晏笑了笑,一副什么都知道的样子看着沈幼青,执起茶壶重新给沈幼青添了杯茶。 “王爷所说的是什么意思?” “我曾经听说四小姐在清沙镇有一间铺子,专卖熏香一类,此番回宁远城也是心急着去了那里,看来四小姐是很喜欢那铺子的……” “又是玉樨告诉你的?” 话一出口,沈幼青就又后悔了,见她露出一种“我是不是又错了”的神情,萧晏勾唇轻笑,“看来四小姐与丫鬟的关系不错。” 是不错,玉樨那个丫头简直就是出卖主子的最佳叛徒! 沈幼青只能赔笑,“可是我并没有赚到钱,恐怕我不会赚钱,不会做生意。” 也不能给宁王爷做出什么成绩来…… “四小姐当初怕只是无钱财之忧,才没能将赚钱的本事发挥出来。”萧晏依旧是微笑,可这其中多了那么几分循循善诱的意味。 沈幼青皱了下眉,旋即恢复,“可我现在也没有什么钱财之忧。” 萧晏沉寂了,她说的也是事实。 堂堂沈府千金,又怎么会有这些烦恼了,可他原本的心思也不是为了让她赚钱啊。 只是听到她那丫鬟说起来,他才想到她的性子不同于别家女子,只怕常常待在沈家,会感到无聊,他才…… 是他多想了? 萧晏此时的心里油然生起一种挫败之感。 “王爷的这个提议我会考虑一下的。”沈幼青忽然道,她仔细的想了想,当一个挂名掌柜似乎也挺不错。 萧晏满意的点点头,心里的挫败感没有那么强烈了。 “四小姐考虑的怎么样?” “……”沈幼青震惊的看着他,这不是刚刚才说要考虑一下吗,怎么现在就要答案? 萧晏笑道:“不是刚才的考虑,是对本王的考虑。” 沈幼青的脸颊红了,她还需要考虑? 他的目光太过直白,也太过坦诚,她甚至不知道该说什么,按照玉樨的话来说,遇上这么一个极品好男人,在他向你示好的时候,不是应该直接扑上去吗。 可她并没有玉樨所说的那样胆大妄为,她们毕竟不是同一个世界的人。(未完待续。) 【103章】 明说 【ps:今天中午有点事,耽误了更新,两章合在一起了o(n_n)o~】 沈幼青双眼微垂,绞尽脑汁的想着该如何回答。 萧晏则是静静地看着她,笑得无比温和,“看来四小姐还需要时间。” 沈幼青沉默,对任何怀春的少女来说,萧晏的确是一个值得托付的男人,但在她看来,需要考虑的就不仅仅是那份少女的心思,这还关系到外公与萧晟。 萧晟那人阴险狡诈,而外公又在他的属地,即使劳苦功高,可若是萧晟真的动了歪心思,她外公也是避之不及…… 或许是她多想了,也或许那种事根本不可能发生,但她却不得不担忧。 “王爷,是想以身相许报答救命之恩吗?” 沈幼青收起愁容,明快的笑着问。 萧晏神情微怔,继而点头,脸上的笑容也慢慢消失。 “可是我外公不同意。” 沈幼青把一切都推到外公的身上,却见萧晏笑了,她心里一慌,又道:“我娘不同意。” 萧晏这次终于开口,“那么四小姐你同意吗?” 沈幼青无力招架,只有胡乱的找借口:“莺莺好像住在这附近,我想他们了,王爷慢走……我在这里下去就好了。” 说罢,就对外面的车夫喊了一句:“我要下车。” 马夫听命于萧晏,没有得到主子的命令自然不敢轻易停下,沈幼青为难的看了眼萧晏,萧晏尽显无奈摇摇头,下了命令:“停车。” …… 沈幼青兜兜转转的找到钱莺莺姐弟借住的亲戚家,她也只是随钱莺莺来过一次罢了。 钱莺莺亲自来开的门。看到沈幼青,她表现的大喜过望,一个箭步上前抱住了沈幼青。 “青青姐,你终于来看我了。” 沈幼青知道她的性子,本就是爱夸张的,索性用力的抱了她一下。 钱莺莺拉着她进了院子,迎面撞上的是匆匆赶来的钱修文。沈幼青登时露出一副恶狠狠的眼神。“你没有去书院?” 钱贵那个铁公鸡为了这个独子也算是费尽了心思,居然舍得花这么多钱让他来京城读书了。 可钱修文这个败家子却是跑到山高皇帝远的地方躲清闲来了! “青青,你能不能别像我爹似的管着我啊。” 钱修文有些郁闷。在家里他爹已经很唠叨了,现在连他出了家门,他的耳朵里还是要听这些唠叨的他耳朵生茧的话,那当真是要了他的小命…… 沈幼青淡淡地瞥了他一眼。转过头去跟钱莺莺道:“你们怎么样?还习惯吗” 钱莺莺一向就是性子开朗的,在任何地方都能适应的很好。而钱修文则是个从小受宠的,十指不沾阳春水的公子哥儿,他能不能适应京城里的生活,就真的不清楚了。 钱莺莺瞥了眼钱修文。眼神里有深深的意味,不用说沈幼青也知道是怎么回事,只是不打算戳破罢了。 “青青姐。你知道吗?咱们旁边就是状元府,那个状元爷还到家里拜访了呢……” “什么拜访。他是新晋状元爷,要是咱们去他家里才叫拜访,他来咱们家只能说是一种巡视,他好像是特意来咱们家的,就在那天青青离开之后,他就来咱们家了,从那之后他就没有再来过了。” 钱修文的语气有些怪,仿佛有所指,而沈幼青正处于震惊中,状元府应该只有一个吧,那就是李仲齐了,他就住在隔壁? 钱莺莺一脸兴奋的说道:“听说他就要和公主成亲了,以后可就不止是状元爷了,还是驸马爷呢。” 沈幼青的表情更是震惊了,李仲齐即将成为驸马,如今的大齐只有一位公主待嫁,那就是那位嚣张少女——福月公主:萧月。 在沈幼芙敲定婚事的时候,沈幼青在场,那个时候就已经听说福月公主是要和她一起成亲,而在那之前李仲齐也恰恰好成为状元,显然李仲齐那个时候就已经被圣上指婚。 钱修文笑嘻嘻的说道:“青青,京城可有好玩的地方?” 沈幼青瞪了他一眼,“叫青青姐!” 钱修文与钱莺莺是双生儿,而她沈幼青是要比他们姐弟大几个月的,可向来是钱莺莺乖乖的喊她青青姐,而钱修文呢,一直是像家里的长辈那样喊她青青;沈幼青一直计较这一点,并且一直就想让他改掉这个称呼,可他倒好,不但不改,反而还鼓动她姐一起改称呼,好在钱莺莺性格乖巧,没有听他的话。 钱修文见沈幼青又提这件事,不以为然的说:“咱们又不是差很多,青青,难道你想占便宜呢……” 沈幼青不再理这些,“你尽快去书院吧,不然你爹要是知道你在京城闲逛,而不做正事,小心有你受得。” 来看钱家姐弟只是为了躲避那个回答的权宜之计,在他们那里没有待很久,沈幼青便准备回去了。走出了门口,沈幼青才发现钱家姐弟借住的宅子与旁边的状元府当真是只有一墙之隔,刚才看到那门匾上写着李府,她也没有想到这会是李仲齐的状元府啊。 沈幼青盯着那门匾看了一会儿,吱呀一声,门似乎从里面打开,她这才转身离开。 一辆马车自闹市驶来,速度很快,而那帘子忽的被风吹开,沈幼青看到坐在车内的人正是李仲齐,不由得皱眉:他跟福月公主如此相同,也难怪会成为夫妻了。 沈幼青只是短短的停顿了一下,绕开那辆马车会经过的路面,随即便继续向前;只是她没发现在那帘子掀起的一瞬间,李仲齐的目光正好望向她的方向…… 马车车夫在主人的命令下,减缓了速度,直到停在离府门口还有一段距离的地方。 李仲齐掀开帘子下了车,沈幼青恍然瞥见他这一举动。神色一凛,直接扭头转进了一条小巷子里,李仲齐原本内敛腼腆,跟女子说话都会脸红,性情温和而又真诚;而现在,他的变化太大也太快,沈幼青只觉得陌生。原本他们的关系就不近。此时即使他有任何的变化恐怕都不是她能过问,只是隐约觉得十分可惜。 对于李仲齐的变化,沈幼青是百思不得其解。最好的方式或许也就是避之不见了。 “沈姑娘!” 李仲齐还是追了上来,他喊的很大声,沈幼青不得不停下来,目不斜视的盯着他。似乎很神奇,一个人的眼神怎么能变得如此不同。 以前的李仲齐是一个心思单纯之人。如今他的眼睛里却全部都是小心翼翼与试探,看着让人极为不舒服,甚至有让人想要尽力躲开的阴鸷的那种神情。 “沈姑娘可是来找我?” “不敢,李大人。”沈幼青冷声道。他如今已是朝廷命官,又得圣上青眼,她又怎么能套近乎呢。 李仲齐愣了愣。沈幼青阴阳怪气的话,他自是听出来了。可又不予理会,而是笑道:“沈姑娘,咱们之间不用那些虚礼。” 沈幼青冷哼,玉樨经常挂在嘴边的贱人就是李仲齐现在的这种模样吧,她心中暗笑,却面无表情道:“李大人是朝廷命官,小女子不敢高攀,还请李大人莫要再说这种话。” 李仲齐的脸色有了些变化,却依旧隐忍着怒气笑道:“沈姑娘,自上次去了将军府,我就一直觉得那是我做的最错误的一件事,若是沈姑娘还觉得生气,我向你赔罪,可是你不要再躲着我,咱们毕竟是旧相识。” 沈幼青一瞬间无语,这难道不是在给她惹气吗? “李大人,您想多了,我并没有生气。您说咱们是旧相识,可我这个人最是无情,我已经记不起咱们相识的时候是什么样子;所以李大人尽可以放心,我不会躲着李大人您,因为,日后咱们恐怕不会再有见面的机会,李大人,先告辞了!” 李仲齐轻笑,并未在意沈幼青不善的语气,“青儿,我现在已经是五品官了,即使你是裴老将军的外孙女,我也有那个资格娶你了,从几年前起,我就一直想问你,你可愿意嫁给我。” 沈幼青瞠目结舌,她的话说的不够清楚吗,还是说李仲齐根本就没有听到她的话?不可否认,在任何人听来,他的话的确是很令人心动,可听在沈幼青的耳中,却异常觉得刺耳,她并没有要求他要做到什么有资格…… 李仲齐见她没有说话,便又道:“当初,我只是一介书生,所以没有与你并肩的资格,可现在不一样了……” “李大人,您恐怕是误会了,若是您对我的认知只到这个地步,我也没有办法,可是有一点请您务必记得,您所说的身份与资格,我从来没有想过,如果我是那样的人,那我就更加不会选择你,霍英是四品官员,他义父是当朝的太傅,若是论身份高低,他似乎更为适合。” 沈幼青实在是生气了,随口说出了这番话,而听到这番话之后,李仲齐的脸色果然更难看了。 “青儿——” “李大人自重,青儿这个名字不是李大人可以喊的。” 李仲齐上前一步,“我是真心想娶你为妻的。” 沈幼青在他靠上来的时候便随即退了一步,冷声回道:“那么,李大人以为福月公主不是真心想嫁你为妻吗?” 李仲齐神情震惊,“你,你怎么知道?” “李大人,既然话说到这儿,我想问您一句,您在与福月公主有了婚约之后,是以怎样的想法去向我外公说要我嫁给你?” 沈幼青越说心里反而愈加的平静,看着李仲齐有些发白的脸,只觉得心里舒畅了不少,索性一次把话说了清楚,“李大人在青沙镇在青沙镇这么长时间,想必应该知道不少媒人都给我张罗婚事,您不会不知道我这的要求高吧。” “我知道,决不为妾。”李仲齐声音弱下去。 沈幼青勾唇一笑,继续道:“李大人既然知道,为何还要那样做?难道您觉得福月公主的心胸,大到可以接受她还未成婚的驸马找小妾的地步吗?还是李大人觉得我会接受您的想法,做一个见不得人的外室?” 这样做不止是羞辱了她,更是侮辱了她几年来对他的高看一眼。 李仲齐并未开口说话,他此刻竟不知道该说什么。 “李大人,咱们以后没有必要再见面了,若是您成亲的时候咱们碰上了,也不要跟我说话,多谢李大人!” 说完这话,沈幼青只觉得畅快淋漓,随即扭头便走,一刻也不曾再逗留。 街头,李仲齐望着匆匆忙忙立刻的那个身影,眼神陡然阴冷,他如今已贵为状元,为什么她还是连见面的机会不愿意给他?为什么还要找那些借口,他即使娶了公主,难道就不可以跟她在一起吗,难道其他男人都不是三妻四妾? 试问,这世间又有几人真正做到独宠一人? …… 一连几日,沈幼青的心情都大好,连阴雨连绵都没有打搅了她的好心情。 雨下起来下个不停,冷风还直往领口吹,沈幼青不由得裹紧了身上的外衫。 玉樨撑着伞走到廊下,把伞收起来,先是将门窗关紧,随后走到她身边,“小姐,霍大人来了。” “他过来了?” “没有。”玉樨摇头,“似乎是跟二公子有关。” “跟二哥有关?” 沈幼青恍然想起,自从沈榆去了宫里,大约几个月未曾回来了,霍英一个刑部侍郎怎么管起了内宫侍卫的事儿? “霍大人与二公子曾是内宫宫学的弟子,小姐不知道吗?他们以前是很好的朋友。” 一对好基友呢…… 沈幼青居然是第一次听说这个消息,沈榆和霍英,他们的性子倒是一模一样,只是她却从来没有想过他们会是朋友。 “你倒是知道的清楚,那为什么不跟我说?” “您也没有问过啊!” 玉樨反驳道,随即便又打开了伞,“小姐,咱们去看看?” 沈幼青也有这个想法,自然乐得赞成,走至沈琚的书房,书房门大敞着,里面没有霍英的身影,走进一些,反而是听见了卢氏低低啜泣的声音。 “榆儿怎么办?芙儿又怎么办啊……她马上就要成亲了。” “好了,好了,会有办法的,那件事也不一定就是榆儿做的,他是咱们的儿子,你还不相信他吗?” “可是……” 沈幼青停下,踟蹰在书外,一时间不知该进去还是回去。(未完待续。) 【104章】 焦急 卢氏呜咽的声从书房内传出来,沈幼青站在门外,和玉樨两人大眼瞪小眼。 沈琚和卢氏谈论的应该就是二哥,可听上去像是出了什么事,以至于卢氏连沈幼芙的亲事都在担心。 听墙脚非君子所为,更甚她听得还是长辈的墙角…… 沈幼青正准备转身离开,沈琚和卢氏便出来了,看到沈幼青,卢氏立刻垂下头,用帕子在眼角擦了几下,原本与沈琚并肩而行,也稍微后退了一步。 再转而看向沈琚,他的神情倒是没有太大的变化,只是看到沈幼青,多少显得有些局促。 沈幼青福身行礼道:“父亲,姨娘。” 沈琚点点头,示意她起身,卢氏挤出一丝笑,对沈幼青道:“青儿来了。” 卢氏是个温婉的女子,即使情绪如何,都不会累及别人。 “你怎么过来了?” 沈琚问道,声音不算温和,却也并不冷淡,他一向觉得这个女儿并不亲近他,毕竟十几年都没有在一起生活,他不算是一个慈父,因此也并不急于这些,有些事慢慢来就好了。 沈幼青点头,目光从卢氏的身上收回,“是,刚才听玉樨说霍英过来了,说是和二哥的事有关系……” “你二哥没有什么事,你不用担心。” 沈琚打断她的话,朝卢氏那边看了一眼,见她没有怎么样,便微嗔道:“青儿,以后不可再直呼霍大人的名讳,他是堂堂四品官员。” 沈幼青乖乖地点头,不当着您的面叫就行了。 “霍大人走了?” 沈琚看了她一眼,目光中大有意味,沈幼青只能赔笑,她也的确到了春心萌动的年纪了…… 卢氏以为沈幼青有话要说,便没有再待下去带着贴身丫鬟离开了;沈幼青原本就是来找霍英的,现在他走了。恐怕从父亲口中也是问不出什么来的,是以问候过后,便也就没了话。 父女俩呆站在书房门口,一直不知该说什么。 沈琚每天都很忙。自小沈幼青便不曾时常见到他,离开京城后,这一去就是十几年他们就更是没有相处的机会,沈琚不善言辞,并不知该如何跟这个女儿说话。而沈幼青也对如何与他相处而感到困惑。 “你外祖父可还好?” “挺好的,能吃能睡,还能打人。” 沈琚愣了下,他这女儿说话倒真的是有趣,也难怪母亲会时常把这孩子挂在嘴边,的确很讨人喜欢。 沈幼青停顿了片刻,忽的想起裴氏说沈琚是一个循规蹈矩的人,便立刻补充了一句:“外公身体无恙,有劳父亲挂心了。” 沈琚轻轻地叹了一声,挥了挥手道:“你先回去吧。有时间就去看看你祖母,她一直念着你。” “是,父亲,这些日子以为祖母需要静养,才没有去打搅她老人家,是女儿疏忽了。”沈幼青微微点头,说完这话,便行礼离开。 从松华堂出来,沈幼青便去了荣安堂,经父亲提醒。她才发现竟然已经几天都没有向祖母请安了,说得好是怕打扰了老夫人,可她也清楚有一部分原因也真真是因为她没有想到。 人上了岁数,活动少了。大概就会容易被人遗忘…… 沈幼青心里悲春感秋,经过荣安堂的小厨房,她停了下来,祖母喜欢吃甜食,不妨做一些点心给她带过去。 玉樨会做一种桂花凉糕,其实就是在凉糕上面撒上了蜜汁。而这蜜汁就是掺入了桂花与酒酿制成;桂花蜜好做,可凉糕沈幼青却是吃的少,并不知道它的做法,所以只能求助玉樨。 一个多时辰之后,她才做出了两种点心,一种就是玉樨拿手的桂花凉糕,软糯可口,凉糕切成了薄片,又放置了一刻钟,凉糕已被桂花蜜浸透,一口吃下去,既有桂花的清香,又有酒酿的甘甜。 另外一种就是沈幼青从小就喜欢吃的豌豆黄,这又跟平常吃的豌豆黄不同,沈幼青往里面加入了牛乳,火候掌握的刚刚好,做出来的豌豆黄便不会凝固成块,而是松松软软的装进了一只白瓷碗里。 两道点心,凉糕为白色,上面浇了浓浓的桂花蜜,加之沈幼青精心的装盘,看起来很是美观,而那道豌豆黄则是嫩嫩黄黄的颜色,中间有红豆若隐若现,看起来很是精致,两道点心只看上去,就令人食指大动。 “这也是你在你的那个世界学的?” 沈幼青看着玉樨问道,她的确是很厉害,比起沈家的厨娘也不差什么,尤其是甜点做的更是好吃。 玉樨得意的笑了,“那是,在我们那里,每个吃货可都得会几样拿手菜,巧的是我每一样都会做。” “好了,云嬷嬷,咱们走吧。” “……” 玉樨见沈幼青没等她说完就和那嬷嬷走了,有些无语,自我安慰道:没事儿没事儿,她就是嫉妒我懂得比她多…… 很巧合,花厅里沈幼芙也在,她正和老夫人说笑,不知说了什么哄得老夫人开怀大笑,沈幼芙眼尖,第一个看到了沈幼青,对老夫人说道:“祖母,四妹过来了,您刚刚还在念她呢。” “四丫头来了?快来快来,刚刚还在跟你二姐说到你……”” 老夫人的声音弱了很多,脸色也憔悴了不少,沈幼青不禁心酸,快走了几步站到她面前。 “祖母,这几日来是孙女疏忽了,没有来看您,祖母,您罚我吧。”沈幼青撒娇道,随即递了一个眼神给玉樨,玉樨立刻把食盒送上来,沈幼青打开那食盒,把点心拿了出来。 老夫人一听到是点心,就像孩子似的盯着那盘子,“这是什么?” 沈幼青一一给她解释,“祖母喜欢甜食,孙女刚才过来的时候,就用荣安堂的小厨房做了两道点心,这一道桂花凉糕是玉樨教给我的,这个豌豆黄是我做的,祖母快尝一尝好不好吃。” 老夫人拿起筷子夹了一块凉糕。刚一入口,她便连连点头,对沈幼芙道:“芙儿也过来尝一尝,你四妹妹的这点心做的真不错。” 沈幼芙酸酸的笑道:“瞧我。都没有给祖母您准备您爱吃的,祖母,您老人家可千万别在意啊,明个儿我也学着四妹妹给祖母做点心好不好?不过,四妹妹心灵手巧。做出什么就像什么样子,不像我笨手笨脚,恐怕做不来这些,祖母到时候可别嫌弃我啊……” 老夫人嗔了一眼,“这是什么话?只要你们做的东西祖母都喜欢。” 沈幼青取出一半的豌豆黄来,放到一只小碟子里,放到沈幼芙的面前,沈幼芙露出讶异的表情。 沈幼青笑道:“听母亲说,二姐也喜欢吃豌豆黄,这次我做的跟别的不太一样哦。二姐尝一下吧。” 随即,又佯装生气道:“祖母也吃点豌豆黄啊,您一直吃凉糕,孙女可就伤心了,凉糕是玉樨教我做的,我还不算真正学会呢,可豌豆黄是孙女做的,您可一口都没吃……” 老夫人听见她这话,笑合不拢嘴,立刻拿勺子尝豌豆黄。并赞了一声好吃,沈幼青这才满意。 两道点心的味道在花厅里弥漫,香甜有加…… 沈幼芙和沈幼青走出荣安堂的时候,是一个时辰后。 沈幼芙的话也没有在老夫人面前那么多。沈幼青也并不找话说,只一步步地慢慢走着。 “四妹,我刚才好像看到霍大人去宁园那里了。” 沈幼青茫然的摇头,“没有啊,我刚刚才从哪里过来,并未发现霍大人。是不是二姐看错了。” 沈幼芙笑了笑,“可能是二姐看错了……” 直觉她的表情有些怪,沈幼青疑惑的问道:“二姐怎么了?是因为二哥的事儿?” 沈幼青对这个二姐没有亲近感,并不代表对同样是异母的二哥也有看法,相反的,她倒是觉得二哥沈榆性子强,不会随意与人附和,也不会随意与人交好,哪怕那人是他的恩人。 有一个这样的二哥,也算不错,当然,若是他能问好一些则会更好。 “四妹也知道了?”沈幼芙蹙着眉,掩饰不住的焦急。 沈幼青眨眨眼,知道什么? 她根本就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啊,难道真的是二哥出了什么事…… 沈幼芙兀自说道:“他好像是跟一场命案牵扯上了,四妹,你说该怎么办?咱们只有他一个哥哥呀,再说,我的亲事——” 她的亲事只剩下二十几天时间了,二哥的事会不会给她造成影响?到时候若是老侯爷不同意这门秦氏,她怎么办?还要再被人退一次婚吗?一个宁王不够,还要再加上侯府世子吗…… 这些想法在她的脑海中闪过,一下子令她的心混乱起来,她今年不过十五岁,比起沈幼青她也只大了几个月而已,她为什么就要经历这些事?她并没有做错过什么不是吗? “二姐,二哥不会有事的,你放心吧。” 沈幼青不知不觉的拍了拍沈幼芙的肩膀,轻声安慰,沈幼芙抬眼看着她,眼神陡然间凉了几分,“他不是你二哥吗?” 为什么他们想到的都是她怎么样怎么样,而不是说沈幼青会有影响,这一切,也就只是因为沈幼青是嫡女,而她沈幼芙只是一个庶女…… 沈幼青眉头皱了一下,连跟在她身后的玉樨都不禁愣了一下,看吧看吧,乖乖女终于要黑化了。 看来,她有必要提醒一下自家那个傻白甜的大小姐了。 沈幼青不着痕迹的撤开自己搭在沈幼芙肩上的手,并且刻意的在空中拍了拍,“他自然也是我的二哥,可是二姐,现在是计较这些的时候吗?二姐,如果我是你,就会把二哥的事放到首位,而不是在这边计较你的亲事还能不能如期进行。” 沈幼芙嘲讽的笑了一声,不知是对谁。 “四妹你被别人保护的很好,你是沈家嫡女,怎么会了解我的心情呢——”沈幼芙的话戛然而止,随即扯出一丝笑容,好似刚才只是一场幻境,而此时,这个温婉美丽的少女才是真正的沈幼芙。 看到这一幕,沈幼青有些迷糊,不知该说什么,她的二姐居然把这些归咎到她们都身份不同,更令她感到不可思议的是,她居然连自己的亲哥哥都不相信。 沈幼青不打算再跟她多说什么,扭头便先行离开了…… 还未走回宁园,就又淅淅沥沥的下起了雨,玉樨撑开伞举到沈幼青头顶,“小姐,咱们先回去吧。” 沈幼青心不在焉的跟着她往回走,脑子里想着沈榆的事,究竟发生了什么事呢?霍英,霍英一定知道吧…… 沈榆对她不算好但觉不算坏,他是沈家现在唯一的男儿,若是他真的出了什么事,不光父亲和卢姨娘会伤心费心,就连娘和祖母恐怕都会心力憔悴不少。 “玉樨,去卢姨娘那里。” “啊?”玉樨没有反应过来,沈幼青就已经转了身,好像没有在意头顶的雨,便直接冲进了雨里。 “玉樨,下雨了,还不给我伞?”沈幼青停下,向玉樨吼道。 “是您自己跑出去的,奴婢还来不及反应呢……” 玉樨表现的很是委屈,随即立刻跑到沈幼青身边。 卢氏的梅园里静悄悄的,连下人都不在,沈幼青本以为卢氏不在,便准备回去,才一转身卢氏的声音就从身后传过来。 “青儿,快进来。” 沈幼青立刻跑了过去,卢氏拿着帕子给她擦脸上是雨水,又一遍嗔怪道:“你这丫头,下着雨还乱跑什么?” 沈幼青看了眼玉樨,道:“姨娘,您得替我好好教训玉樨,她不给我撑伞。” 玉樨:“……” 沈幼青向卢氏告状,而卢氏则是有些无奈,玉樨不是她的人啊! “小姐,您……”你太过分了! 玉樨满脸黑线,对着沈幼青的背影怒目而视。 沈幼青跟着卢氏进了屋,室内散发着淡淡的馨香,不是熏香,而是摆放在各处的几只花瓶里放满了鲜花,看起来倒是别有一番生趣。 “青儿,你是来问榆儿的事吗?” 卢氏温柔的开口,沈幼青笑了笑,点头道:“我想知道二哥发生了什么事,姨娘方便告诉我吗?” 卢氏沉默了一阵子,脸上带着淡淡的忧愁。(未完待续。) 【105章】 含冤 沈榆跟一桩命案扯上了关系。 卢氏在诉说之时,好几次忍不住眼眶发红,只是始终没有流下眼泪来,她在晚辈面前想来向来很隐忍。 沈幼青想,沈琚怕是担心卢氏担心,没有跟她多说什么,卢氏说的也并不清楚。 沈幼青轻声安抚了卢氏好一会儿,她的情绪才慢慢回转了一些。 为了转移卢氏的注意力,沈幼青便指着桌子上那一只花瓶里粉白的花,问道:“姨娘,这些花儿是在哪里摘的?” 卢氏淡淡的瞥了一眼,“不过是一些野花罢了。” “姨娘,您的房间里到处都是花香呢,又修剪的这么漂亮,以后我要多向姨娘讨教呢。” 沈幼青笑道。 卢氏很懂得生活,哪怕是一枝花,她都要打理的干净雅致,自身也是宁静淡雅,她会静静的聆听别人对她的夸奖而不恃宠而骄,也会虚心的接受别人对她的教诲而不妄自菲薄;这样的性子很难让人讨厌,也正是因为这样,才会令沈琚待她一直举案齐眉,而老夫人对裴氏与她也并无差异,裴氏则更不会与她为敌。 总的来说,卢氏是一个很聪明的女子,令沈幼青都感到汗颜。 想一想,等她到了卢姨娘这个年纪,恐怕也做不到这样,她或许只会像她娘裴氏那样,时而冲动,时而安静,跟现在无异…… “青儿这么聪明,肯定一学就会了。” 卢氏的声音将沈幼青飘远的思绪拉了回来,点了点头,“那就多谢姨娘了。” “嗯。”卢氏的声音有些倦怠。 沈幼青给她倒了一杯茶,卢氏接过去喝了一口。便道:“青儿,我有些累了,想去休息一下,待会儿雨停了再回去吧。” “是,姨娘,雨停了我再走。” 沈幼青果真等到雨停了之后才离开梅园。 因为沈榆的事,几日来沈琚的脸色有些沉重。连丫鬟下人都不敢大声言语。 沈幼青偶尔回去梅园。跟卢氏说会儿话,实际上这样并不能让她的心情放松下来,沈榆是她唯一的儿子。又怎么可能不担心呢…… 在等了三天之后,沈幼青终于等来了霍英。 霍英从沈琚的书房里出来之后,沈幼青便追上了他的脚步。 “霍英。” 沈幼青叫住了他,霍英显然没想到沈幼青会在身后。在看到她的一瞬有些发愣。 他回头看了看沈琚书房门口,又看了看她。突然笑了,“四小姐是在这里等本官?” 沈幼青头顶有一片树叶飘然而落,她有些尴尬的搔了搔头,“我想问有关我二哥的事。霍大人能告诉我吗?” 霍英换了一副严肃的表情,“四小姐,跟我来。” 沈幼青茫然的跟着他走出松华堂。在一座亭子前停下,霍英先走了进去。沈幼青也连忙跟上。 “文渊是皇上亲自收押的,想要彻查清楚也很简单,只不过需要一些时间,四小姐不必担心。” 文渊是沈榆的表字,连沈幼青都是前两天听卢氏说才知道的,可见霍英真的是沈榆的朋友;霍英的语气轻松,仿佛真的没有什么事一样,可沈幼青却觉得沈榆的事并不算容易。 沈幼青思索了片刻,问道:“我二哥究竟是怎么一回事?” 事关宫里的事,霍英也只是简短的说道:“几日前,玉妃娘娘暴毙,在她死前,只有贴身的几个宫女和侍卫跟她接触过,经御医查明,玉妃是被下了毒;自古以来皇宫内都禁止私藏毒药,而那毒药是在文渊的房间里找到的,陛下盛怒,将那个房间里住的侍卫统统打入了天牢。” “那圣上不知道他是我父亲的儿子吗?” 堂堂二品官员的儿子,怎么可能随随便便的就被打入天牢,而且还需要霍英的通知,他们才知道。 霍英摇头道:“文渊并未说明自己的身份,再者,即使陛下知道,怕也不会就此从轻处理。” 沈幼青大致清楚,宫闱之事大多是讳莫如深,若真的是宫里的妃子被杀,皇上会下令彻查,却绝不会说出原因来。 她怕就怕二哥会因此而含冤…… 沈幼青又问:“玉妃娘娘是谁?性情如何?” “她是梁州知州的长女,平日里骄纵跋扈,加上皇上又对她多加宠爱,恃宠而骄,动辄责骂宫人,恐怕不管是在群妃之中还是在宫人之中都树敌不少。” 沈幼青皱了皱眉,“御史大夫是个什么官?比你的官位大吗?” 霍英微怔,这是重点吗? “知州是从五品。”霍英疑惑之后,还是回答了沈幼青的问题。 五品官员的女儿,又是得宠的妃子,也难怪会这么麻烦了,可沈榆并未见过那个玉妃,又怎么会去杀她…… 最大的可能就只有两种。 “一是玉妃娘娘得罪了某个人,而那个人杀了她,文渊以及那些宫人阴差阳错的当了替罪羊;二是文渊被人陷害了,可若是那样,其他的宫人也被抓了起来,针对的就不仅仅是文渊一人了……” 沈榆跟玉妃没怨没仇,在宫里又并无相识之人,以沈榆的性子或许是很难跟人相处,可却也并不会与人交恶,所以霍英所说的第一种成为了最大的可能。 “那就是第一种了!” 霍英点头以示同意。 沈幼青郑重其事的样子,霍英第一次看到,不禁感到新奇,也是为了缓解她的心情,便笑道:“看来四小姐并非本官所想的那样……” 却在关键的时候戛然而止,沈幼青追问了一句:“哪样?” 霍英笑而不语。 沈幼青也懒得再问,直接道:“霍大人可否让我去看看二哥?” “天牢不是随意进出之地。”霍英干脆果断的说道,看到她有些失落,脸上露出一丝得逞的笑意,补充了一句:“若是四小姐愿意的话,或许宁王会帮这个忙。” 沈幼青:“……” 虽然感到无奈,可霍英说的也未尝不是真的,若是萧晏帮忙的话,恐怕二哥的事情就会快些解决了。 霍英突然靠近了她,笑道:“四小姐,明日巳时,本官来接你。” 沈幼青看了他一眼,嘀咕了一句名莫名其妙。 霍英轻叹,“本官好歹也是刑部侍郎,天牢是本官经常出入的地方,四小姐连这都不知道吗?” “……”(未完待续。) 【106章】 天牢 一秒记住【??】,為您提供精彩小说阅读。 次日,巳时,沈幼青便准时到了天牢门口。 霍英似乎有些看热闹的意思,站在门外迟迟不动脚。 沈幼青抬眼望着一丈高的牢门,阴冷的空气从半掩的牢门中透出来,沈幼青不禁发抖。 “四小姐,探视的时间只有一刻钟,还请四小姐从速。” 霍英凝视着前方,对沈幼青道,随即又对那看守牢门的人吩咐了几句话,那人便将牢门推开了一些。 沉重的牢门被推开之时发出一声闷响,仿佛那门的正中央狴犴吼叫一般。 霍英转身欲走,沈幼青一把拉住了他,声音有些微弱,“你,你不一起进去吗?” 沈幼青只觉得这牢里阴暗潮湿,又大多是死囚,她一介女子应该不合适单独一个人进去,在此当下,她也不计较霍英是不是会嘲笑她了。 “四小姐希望本官在场?” “霍大人应该也有话跟我二哥说吧……” 沈幼青松开霍英的衣袖,脸上堆着笑容,可是看起来有些勉强。 霍英挑着眉,点点头。“既然四小姐有这个需求,本官自当奉陪,天牢内鱼龙混杂,还请四小姐将自己要说的话仔细斟酌。” 沈幼青有些郁闷,对着他的背影打空拳,霍英已然先行进了天牢,沈幼青立刻跟上去,“等等我——” 在没有进入天牢以前,沈幼青只是以为天牢会很阴冷潮湿,有蛇虫鼠蚁也不一定,可真正进来才发现,四下里都十分阴森,并且周围时不时的就有哀嚎的声音,凄凉无比,有一些恐怖。 沈幼青的脚突然间不知踩到了什么东西,软软的,还微微的动了几下…… “啊!” 她尖叫出声,霍英在耳边笑道:“四小姐。你刚才好像踩到老鼠了。” 沈幼青阵阵恶寒,两只手紧紧的霸着霍英的左臂,她自小最厌恶这些小东西,每每见了都要害怕半天。 霍英的口气倒是轻松。沈幼青很想抓起一只老鼠塞到他手里,看他还能不能这么自在…… “四小姐刚才不是也说了,牢里最多的不是犯人,而是蛇虫鼠蚁,四小姐有幸的话。还能见到蛇呢。”霍英的手臂被她攥得紧紧,手有些发麻,可凭他如何都挣脱不开,想来她是真的害怕了,不由得一笑,说出来的话却更是叫沈幼青感到恐惧的。 果不其然,沈幼青的声音都有些颤抖—— “霍英!” 她现在才发现,霍英居然有这样的一面,不君子,不安分。 天牢内的凉风不同于外面。那是一种刺骨的凉气,如今是九月,已近深秋,牢内就更加湿冷,令人不禁颤栗。 加上沈幼青受了惊吓,就更加的瑟瑟发抖,这样一来,倒是分不清是因为害怕还是因为寒冷了…… 霍英好笑的看着她,收起了玩闹的心思,指着前面的一间牢房道:“四小姐。前面就是了。” 沈幼青松开他的胳膊,快走几步到了牢门前,“二哥。” 霍英示意守门的打开牢门,那守门的犹豫了一阵子。霍英开口道:“本官让你开门!若是出了什么事,本官一个人担着!” 听到这话,那守门的才打开了牢门…… “二哥,你还好吗?” 沈幼青一个箭步冲到沈榆面前,沈榆并未受刑,只是几日未梳洗。头发有些乱,衣裳脏了一些,一眼看上去,完全没有了往日的威风,也消瘦了不少。 沈榆的目光微怔,似乎并没有反应过来面前的人是谁, “二哥,是我啊,我来看你了。” 沈幼青不经意的一低头,才发现沈榆的脚上锁着一条铁链,稍稍一动,便发出一阵声响。 “青青,我娘还好吗?”沈榆忽然握住她的手,嘶哑着声音问道。 沈幼青点头,轻声道:“姨娘还好,就是担心你……二哥,到底是怎么回事啊?” 沈榆无奈的摇摇头,看了眼门外的霍英,继续道:“事情的经过二哥已经跟仲云说过了,除那之外,就真的没有什么了。” “可是——” “青青,你要相信二哥,我是沈家人,就绝不会做出不忠不义之事,但这件事恐怕是有心栽赃于我,想要洗清恐怕不容易了……” 沈榆一瞬间陷入沉默,好一会儿又郑重地说道:“青青,若是二哥这次逃不过这一劫,就请你帮二哥好好照顾我娘,还有兰儿,芙儿呢,不知道我的事会不会给她造成影响……” “二哥!”沈幼青不忍再听下去,喝止了他的话。 “这件事并不是没有办法,霍英也说还有转圜的余地呢……可能是宫里的某个嫉恨玉妃的人杀了她,然后你做了替罪羔羊,也有这个可能是不是,霍大人?” 沈幼青转头看向霍英,希望他能给沈榆一丝希望,霍英走进去,在沈幼青面前停下,直视着她,半晌,才开口说话,可却没有说出沈幼青希冀的话。 “文渊,若是真的不是你,陛下为何会将你收押?” “你说什么?” 沈榆震惊的看着他,“同窗几载,你难道不知道我的为人?因为是陛下,所以你宁愿相信是我杀了人?” 霍英静静地站在那里听着沈榆对他的指责,不发一言。 沈幼青感到莫名其妙,明明之前不是那样说的,明明之前他也是相信二哥的…… 霍英靠近她耳边,压低了声音道:“沈幼青,之前怎么跟你说的?让你仔细斟酌自己的话,本官的话你难道当耳边风?” 他的语气很是冷漠,有一种必须服从的压迫性,令沈幼青不敢反驳。 愕然的看着他,直到那扇牢门关上,都没有再说一句话。 “二哥,会有办法的,如果你还记挂这姨娘,就必须得挨过这一关,还有,太子即将出征,二哥不是还想要随军出征吗?所以你一定不能放弃……” 沈幼青几乎是被霍英拖出了天牢,直到那扇厚重的大门沉沉的关上,她才挣开霍英的手。 霍英没有接着教训她,甚至没有说一句话,直接转身离开,沈幼青默默地跟在后面,她隐约感觉到,霍英似乎生气了。(未完待续。) 【107章】 忧伤 自沈幼青从天牢回来,她就一直在思索该如何能让沈榆安全无虞的从牢里出来。 事实上,她并未想到可行的办法。 霍英的说辞是:事关内宫争斗,不能过于张扬,站在他为臣子的角度上考虑,的确无可厚非;可沈幼青和卢氏他们的想法却并没有这般谨慎,沈榆分明是被人栽赃,而皇上下令彻查此案的人也只敢悄悄的进行。 刑部知道这件事的人也有与沈榆和霍英相熟的,可却并不曾有人为沈榆说过话,他们生怕一个不小心触怒龙颜,到时会有什么后果,他们可是担待不起的…… 彻查此案的是刑部尚书张大人,沈幼青却感到十分的不妙。 沈琚是三品官员,平日里也有不少在朝为官的人会过府一聚,张大人自然也是来过的,沈幼青也曾见过一次,沈琚说他为人老奸巨猾,墙头草,见人说人话见鬼说鬼话,这样的人好听了说是懂得变通,不好听的就是圆滑无耻。 这样的官员去查沈榆的案子,能有好结果吗…… 卢氏过来寻沈幼青的时候,她正打算出门再去找霍英。 前些日子,沈幼兰和沈幼薇去了女学,十天半月才回来一次,沈幼芙又因为成亲的事忙的焦头烂额,没办法,卢氏只能过来找沈幼青说会话解闷儿了。 沈榆的事始终一直悬在她的心口上,几天来也没睡一个好觉,脸色憔悴了不少。 沈幼青忙着给卢氏倒茶,又点上了安神香。 “这是什么香?” 因为沈幼青一直跟她说沈榆没什么事,很快就会回来了,卢氏才有了些精神,现在又这样问沈幼青,想来心情的确好转了。 沈幼青回答道:“是安神香,可以缓解姨娘这些天的紧张情绪。” “哦,不知闻了这香今晚能不能睡个好觉……” 卢氏的语气略微带着一点玩笑的意味。 沈幼青陪着卢氏坐了一会儿,看到卢氏有了困倦的意思。便又扶着她回了梅园,没想到沈幼芙也在。 看到沈幼青的一刻,沈幼芙的脸色僵了一些,随即迎上去。挽住卢氏的手臂,面露担忧,“娘,您去哪儿了?我刚才找了您好久。” “娘只是闲的发慌,去找青儿说了会儿话。这些日子你们都不在娘身边,只有青儿在家里……”卢氏说着,笑望了沈幼青一眼,“青儿怕是都要嫌弃我了……” 卢氏一向是个温柔的女子,说得严重些几乎有些逆来顺受,可此时她看向沈幼芙的眼神和说话时的语气,竟是有些抱怨的意思,沈幼芙都觉得吃惊,不禁张大了嘴巴,迟迟未回复卢氏的话。 沈幼青笑嘻嘻的对卢氏说道:“才不会呢。姨娘您这么好,我怎么会嫌弃您呢,往后您要是想和我说话,直接叫您身边的丫头去喊我一声,我肯定赶过来陪您说话。” 沈幼青此刻才算是明白,为什么会觉得沈幼芙对她有敌意,因为她对沈幼芙同样也有隔阂;沈幼芙对卢氏的态度让沈幼青十分的厌恶,卢氏不争不抢,不影响子女的前途,更不随意地打扰他们。这一切都不是因为她不关心他们,而纯粹只是因为那样对他们最好,可沈幼芙却将她的苦心当成了理所当然。 “好,只要你不嫌我烦就好。” 沈幼青和卢氏相视一笑。关系融洽的仿佛亲生母女,沈幼芙在一旁看着,脸色一沉,沈幼青,连我娘你也要霸占着吗? “既然二姐在这里,那我就先回去了。二姐,好好照顾姨娘,这些天她一直睡不好……” 走出梅园前,沈幼青回头看了一眼,毫无意外的撞上了沈幼芙的目光,见她真的一副急火攻心,沈幼青笑了笑,要的就是这样。 她刚才说的那话纯粹是为了激怒沈幼芙罢了,不过,能够被激怒的也正说明了沈幼芙还是很关心卢氏的。 毕竟,她们是母女…… “小姐,咱们去霍大人家里吗?” “你好像很兴奋。”沈幼青冷冷地看着她,再次冒出那个念头:把他送给霍英好了。 玉樨低着头回道:“霍大人是好人,长得又帅,能看见他奴婢自然兴奋了……难道小姐你不兴奋?” 那为什么要去那里,难不成是要去收桂花? 沈幼青:“……” 因为陪着卢氏聊天儿耽误了时间,沈幼青赶到霍府之时,已是午时。 玉樨看着紧闭的大门,忧愁的问了一句:“小姐,霍大人好像不在家啊。” “他在家呢。”沈幼青笃定道,她闻到了饭菜的香味,霍英那么一个五大三粗的男人居然会做饭。 不得不说,沈幼青很是吃惊,霍府没有下人,只有霍英一个人,因此现在飘出来的香味只可能是他做出来的。 沈幼青推开门走了进去,玉樨一开始还有些扭捏:这样进一个大帅哥家里……不太好吧。 可见沈幼青如此自然的就进去了,也就把所有的矜持抛到脑后去了,鬼鬼祟祟的跟了上去…… 沿着那条铺满桂花的小道寻到了后院,后院是一个篱笆院,好似一个农家小院一般,这和霍英的性子当真是有些不符。 “小姐,你说霍大人那么慢正气凛然的一个四品大官,怎么住的地方这么……” 玉樨皱着眉,仿佛替她的偶像感到委屈一般。 沈幼青正想问呢,谁能告诉她为什么霍英有一个这么漂亮的篱笆院。 “霍大人,你在家吗?” “霍英?” 沈幼青对着厨房喊道,久久未听见回应,她的脚步也已经走出了那一排桂花树,没有了树荫的遮挡,整个后院尽收眼底,而她也顿时愣在了那儿…… “小姐,你是不是闯祸了?” “……” 沈幼青不知道该怎么办,是撒腿跑路,还是硬着头皮上去。 她想不到霍英的家里会有客人,这个客人是谁更是她做梦也不会想到的。 霍英手中端着一直盘子。而那一株最大的桂花树下,一张桌子上已经摆了三道菜一把酒壶和两只酒杯;此时,霍英正以一种疑惑的表情看着沈幼青,他微笑以示安慰。他能想象到沈幼青此刻的心情。 “四小姐,过来坐吧。” 沈幼青猛地回过神,看着萧晏的微笑,她的脚下像生了根一样迈不动步子。 萧晏怎么会在霍英的家里,而且桌子上摆的全是下酒菜。他们难道是在畅谈人生? “玉樨,你觉得这是什么情况?” 被突然点到名的玉樨,也茫然的眨眨眼,两个帅哥,在如诗如画的地方喝酒聊天,然后酒醉微醺,然后…… 沈幼青就这么看着玉樨的脸颊红了,可她是万万不敢想玉樨所想的。 玉樨此时恐怕已经想到她想不到的程度上去了…… 就在她艰难的迈出第一步时,玉樨突然拉住了她,压低了声音在她耳边说道:“小姐。别去,咱们发现了他们俩的jian情,他们一个是王爷,一个是四品大员,会把咱们灭口的,好多话本子里都是这么写的,爱而不得,只能建立地下恋情,被人发现的那一刻就会有人死亡!” 沈幼青:“玉樨啊,以后那些话本子一定不要再看了……” 她没有说的是。玉樨原本的嗓门就很大,刚才刻意压低,声音的确小了一点,可对于听力超常的霍英来说。那根本就是故意说给他听的一样。 霍英的脸成了猪肝色,在萧晏的脸上看了几圈,在看向沈幼青主仆,尴尬至极,终于有一次想法与沈幼青契合了:把玉樨卖了吧。 沈幼青忽然意识到,若是她还想做一个单纯乖巧的好孩子。就必须要尽快吧玉樨卖了。 “小姐,您有这样的想法,心里想想就好了,为什么一定要说出来呢?” 玉樨苦兮兮的看着沈幼青控诉道。 沈幼青立刻警惕起来,她竟然说出来了?玉樨要是知道了,肯定会有所防备的,到时候她肯定会跑的,那可卖不出什么好价钱了…… 最终还是萧晏招手示意沈幼青过去,沈幼青慢吞吞的挪了过去。 霍英把手中的盘子放下,沈幼青这才看见那是一盘花生米,她和玉樨也几乎是同一时间看向了萧晏,他堂堂大齐尊贵的王爷,霍英只用一盘花生米打发他? 好歹应该来两盘吧! 那饭菜的香味又是从哪里传来的? 沈幼青甩了甩脑袋,她今天来不是来吃饭的,不能跑题…… “四小姐光临寒舍,所为何事?”霍英果然是个急性子,沈幼青还没有完全消化了萧晏为什么会在这里出现,他就已经询问她来这里的原因了。 “王爷,你怎么会来这里?”沈幼青脱口而出的却是这样一个问题,嘴巴快的她自己都没有防备住。 “难道四小姐能来,本王就不能来?” 沈幼青愣住,如果她没有听错,萧晏的语气似乎没有那么好,怎么都觉得有点酸涩…… 不过,他是王爷,自然是有脾气的,她现在若是惹怒了他,不知道他会不会看在曾经要娶她的份儿上饶恕她;有这样的想法,沈幼青也真的是奇怪了,她怎么会这样想呢,就算是王爷也不能动辄就生气啊。 就在沈幼青暗自懊恼时,萧晏抛出了另外一个问题—— “四小姐考虑的怎么样了?” “噗——” 沈幼青刚喝进口中的茶全数喷了出去,幸好不是喷到萧晏的身上。 萧晏看着那盘花生米,沈幼青顺着他的目光看了一眼,一个个的花生米湿漉漉的,她感到有些可惜,还没开吃呢…… “四小姐与王爷有什么约定?”霍英像是在问沈幼青,可目光却是看向萧晏。 萧晏淡笑,却没有回答他的问题。 霍英的表情有些无奈。 看着他们之间,沈幼青皱了皱眉,听上去霍英似乎并不畏惧萧晏,他们的关系似乎也比她想象的要亲近,莫非,他们的关系真的是…… 沈幼青看向玉樨,不禁想让她来分析分析。 霍英再次开口询问:“四小姐,有事说事,本官很忙!” 沈幼青的眼睛在他们俩之间转了一圈,看起来应该是很忙,忙着谈情说爱? 她好像已经彻底被玉樨拐到她不应该去的地方了。 “霍大人,我还是想问有关二哥的事……”沈幼青看了眼萧晏,突然转向,“王爷知道那件事吗?” 她来这里之前从来没有想过寻求萧晏的帮助,可此时见到他,忽然想通了,萧晏是王爷,要是他能说一句话,或许就好办多了。 虽然有利用他的嫌疑,可想到沈家这些天的阴霾,和那阴森湿冷的天牢,羞耻心什么的也就不存在了…… 霍英扣了扣桌子,冷冷地开口:“王爷管不到刑部的案件。” “那霍大人有什么高见?” 沈幼青好似墙头草一样,小风一吹,她就倒戈向了霍英。 萧晏眉梢一挑,嘴角一勾,轻缓的声音像小溪里的流水一般淌进沈幼青的心间,仿佛带着咒语一般,让沈幼青还未听到他说话便自觉的靠了过去。 沈幼青失神的一瞬间,萧晏瞪着霍英道:“霍英,四品小官能管得了内宫的事?” 沈幼青不禁为萧晏这霸气的语气感到敬佩,多少人仰仗的四品官员,到了萧晏这里,好像是九品芝麻官一样…… 霍英被噎住,这也是他这些天困扰的地方,沈榆是他的同窗好友,若是这一次帮不了他,他很难心安。 这是第一次,让他对自己的四品官位感到无可奈何。 王爷管不到,霍大人管不了。 这事儿就不好办了,沈琚是文官,他无法管到刑部的事,即使有心想要好好解决这件事,可也并没有什么办法。 因此,对卢氏,还是二子沈榆,他都感到羞愧…… “那王爷可是有办法?” “霍大人这是向本王屈服了?” “下官不想,可是下官仔细想想,跟着王爷好像也没有什么亏本之处。” “霍大人放心,本王不会亏待你的。” “……” 沈幼青和玉樨面面相觑,这两人真是越看越诡异,尤其是玉樨,她看着两个帅哥,那眉目传情,那默契十足,不禁为沈幼青的未来感到忧伤。 喜欢我的人和我喜欢的人在一起了,而我只能在旁边傻傻地看着……(未完待续。) 【108章】 大赦 【PS:今天回来玩了,没有放入存稿箱,更新的玩了,不好意思了大家!】 一顿饭吃下来,沈幼青只觉得如坐针毡。 好几次都想借口离开,只是她心里又记挂着沈榆的事情,只能硬着头皮呆在那儿。 那一整盘花生米几乎全部落入她的口中,在霍英与萧晏放下了筷子之后,她还习惯的一颗一颗的捏着花生送到嘴里。 “四小姐,花生米好吃吗?” 霍英的目光突然转向她,沈幼青点点头,“还好。” 萧晏似乎也是吃饱喝足了,虽然沈幼青并没有听出来他们在说什么,只要与她无关的东西她一向都不喜欢干涉,因此一直都是霍英和萧晏在说话,而她则是在一旁默默的吃着,甚至没有听到他们谈话的内容。 霍英直接下了逐客令,不打算再留萧晏,连沈幼青都觉得诧异,更是对他们的关系感到诧异。 “霍英,你和王爷……” 到底是怎么样的关系,才能让你如此肆无忌惮的驱逐萧晏出府啊。 话还未说完,沈幼青就突然停住,这样的事能不知道就不知道吧,诚如玉樨所言,少说少错,多说多错。 霍英并没有说出一个办法,沈幼青也是无功而返,只是与来时不同,她的身边多了一个萧晏,平日里跟玉樨走走闹闹,在此时也温顺的像只小猫一样,轻言轻语,蹑手蹑脚。 萧晏突然回头,看着沈幼青道:“四小姐为何没有找本王帮忙?” 沈幼青不知道该如何回答,刚才霍英不也说了王爷管不到刑部的案件,那找不找他帮忙又有什么区别。 可她是不敢这样说的,只能一笑。 萧晏停下脚步,直视着沈幼青,令她迫不得已的抬起了头,却并不敢真的如他一样直视。不知从什么时候起,沈幼青不再害怕他了,但在他的面前却总是感到不自在,现在似乎又多了几分奇怪的感觉。 “还是不信任我?” 萧晏的声音温柔如水。连目光都异常柔和,这是他对待所有人的态度。 沈幼青避开他的目光,微笑着回答:“没有。” 萧晏依旧看着她,沈幼青有些心虚,不敢再和他的目光相遇。只好低着头,她得承认她的回答纯属敷衍。 至于信任,她没有想过…… “你不必担心,你二哥的事情,霍英会办妥的,圣上不是糊涂人,给他一些时间自然就能想通。” 沈幼青听得出来,萧晏是在安慰她,不过语气却有点凉,不似刚才的温柔。 沈幼青看了眼玉樨。果然还是这丫头说得对,男人都是善变的…… 这起伏的情绪,突变的表情,真真是让人应接不暇。 “你什么时候才能将我视为信任之人啊?”萧晏忽然伸出手,在沈幼青的眉上轻轻拂过,似是无奈的叹了口气。 萧晏转身离开之时,沈幼青还保持着呆愣的表情,在萧晏的手伸过来的时候,她竟然没有躲开,她的反应居然已经慢到了这个地步…… 玉樨的手在她眼前晃了两下。可见这姑娘一动不动,兀自叹了口气:宁王爷,恭喜您撩妹成功! “小姐!” 为了让沈幼青快些恢复过来,玉樨在她耳边大喊了一声。 玉樨坏笑了一下。挑着眉毛问道:“小姐,您觉得宁王是可以信任的人吗?” 沈幼青木木的答道:“应该可以吧。” 玉樨哀叹:不管什么时候,这都是看脸的世界…… 沈幼青抬眼注视着远处萧晏的背影,突然想到一个词:凄凉。 他是王爷啊,怎么会跟凄凉联系在一起呢,沈幼青摇了摇头将这个想法驱逐出去。 沈榆的事没有迎来一个答案。边疆却是传来了捷报,南疆叛乱被裴家军平了,并且答应十年之内绝不再犯! 沈幼青听到这个消息的时候并没有太多感觉,在她看来,她外公只不过是又有了炫耀的功绩,想到以后又要被外公谆谆教诲,沈幼青就觉得无法再跟他一起玩儿了。 皇上一个高兴,下令封裴远为镇国公,并且大肆修缮原来的裴府,并更名为镇国公府! 而因为这一功绩所带来的好处也是沈幼青没有想到的——大赦天下。这种向来只是出现在话本子里的故事,沈幼青觉得十分欢喜,于是因为外公要回京所引起的慌张情绪也消失了,和卢氏一起等着沈榆回来。 一连两天,沈幼青都要去天牢外转一圈,却始终不见沈榆的身影,她不禁有些怀疑了,难道大赦天下还是分人吗…… “小姐,宁王爷。”玉樨上前,轻扯了一下沈幼青的衣袖,提醒的语气。 沈幼青顺着她的目光看过去,萧晏款款而来。 只不过是两日不见,沈幼青就发觉他的脸色憔悴了一些,而萧晏开口说话的时候,才发现他是生病了。 “女儿家在天牢门口做什么?” 沈幼青一愣,萧晏的声音嘶哑,似乎极不舒适,加上他训斥的语气,竟是莫名的带了些威严,沈幼青也不由自主的沉默,没有把反驳的话说出去。 “跟我走!” 萧晏的脸色原本有些苍白,可此刻因为情绪激动,也泛起了一丝酡红,经过沈幼青身边时,他冷冷的看了她一眼,没有说什么。 沈幼青诧异的看着他,嘴唇微张,一句话也说不出来,她的手被萧晏紧紧抓住,她明明应该躲开的,可现在心里的一丝丝喜悦是怎么回事?她这从善如流的跟着他走了又是怎么回事…… 呃,看来这大小姐是沦陷了! 玉樨默默地为沈幼青哀悼,恐怕以后她就自由了,这感觉怎么没有她想象的那样好? 萧晏一直拉着沈幼青走到了街口,街口有一辆马车,沈幼青认出来那是上次乘坐的那一辆。萧晏丝毫没有迟疑,直接上了马车,随即转过身来拉着沈幼青上去了。 进了马车,萧晏才松开了沈幼青的手,慌乱在他的眼底一闪而过。沈幼青也在远离萧晏的位置坐下来,弱弱地开口:“王爷,您怎么会在这里?” “你为什么来这里本王就是为什么。”萧晏淡淡的说道。 沈幼青一时噎住,该怎么回答。萧晏的话太有引导性,她根本就招架不了,再这样下去的话,恐怕她真的像玉樨说的那样被捏住七寸了。 萧晏很执着,这让沈幼青想到了李仲齐。 不知为什么。想到李仲齐,她就下意识的看了一眼萧晏,突然觉得她并不能把萧晏跟李仲齐做比较,毕竟萧晏长得那么好看。 萧晏并非李仲齐,他的执着只是点到为止,而沈幼青也并没有任何厌恶的情绪。 “王爷换香了?” 沈幼青沉默了很久,最终只是憋出了这么一句话,在马车外的玉樨听到这话,直接拿头撞马车了,这个大小姐看着粗犷。怎么到了这里就这么一窍不通呢…… 甫一进入马车内,沈幼青便首先闻到了那香气,不同于平日的香气,少了几分凛冽而多了几分温暖。 沈幼青暗暗深呼吸,却发现萧晏始终在看着她,不由得干笑两声。 “王爷生气了吗?” 看着沈幼青小心翼翼的样子,萧晏忍不住一笑,原本浮躁的心情也在这一瞬间消散,似无奈也似怜惜的眼神,看在沈幼青的眼里。只觉得一阵一阵的脸红心跳。 萧晏看了眼手边的香炉,点了点头。 沈幼青皱起眉,“那王爷为什么生气?是因为朝廷里的事……还是因为我?” 萧晏嘴边的笑意更浓,却并未挑破。而是顺着沈幼青的意思道:“你以为是因为什么?” 沈幼青心里暗自忖思,她怎么会知道…… 见她果真认真的思索起来,萧晏心情大好,用眼睛测量了一下她与他之间的距离,心中觉得不满,却也不打算勉强她。拿出一只精致小巧的暖炉递过去。 “王爷,我还想去看看我二哥有没有出来……” 沈幼青的声音越来越弱,因为萧晏在瞪着她,那是一种带着威胁的眼神。 “不出意外的话,你二哥现在或许已经在家里了,我想这些日子你好好准备,等着见裴老将军就行了。” “多谢王爷。” 沈幼青想了半天,总是想找到一些话题,在这狭窄的空间里,着实不太好过,但想来想去,却只想到了这么一句话。 萧晏愣了片刻,随即浅浅笑开,“谢什么?若是你二哥的事,不必谢我,这件事我并没有起到主要作用,不过……跟霍英也没有什么关系!” 最后一句话像是补充,沈幼青不禁笑了,附和着点头:“是,王爷,我知道,是因为我外公的功绩和圣上的皇恩。” 萧晏满意的点点头。 在这一瞬间,沈幼青仿佛又看到了那个喝醉酒之后有着孩子气的萧晏,这样的他似乎比起那个光风霁月的王爷更让人喜欢…… 听到二哥的确没事了,沈幼青终于露出了轻松的笑容,而后再看向萧晏的眼神淡定了许多。 沈幼青兴冲冲的跑回沈府,在花厅里,果然看到了沈榆,沈琚和卢氏,还有沈幼芙围在他的身边嘘寒问暖;几日不见,沈榆消瘦了许多,几乎脱了相,卢氏极力隐忍着内心的悲伤,一直对沈榆笑着,轻声安慰着他,在她的眼里,沈榆再大也都是那个需要她疼爱安慰的孩子。 这其乐融融的一幕,落入沈幼青的眼里心里,她还是感到有些酸涩,踌躇着脚步,不知道该不该过去打扰。 裴氏看见了她,示意她过去,沈幼青乖乖地走到裴氏身边,裴氏像是看出了她的心思,嗔笑道:“你二哥回来了,你不高兴?” 她的声音不算大,可那和睦的“一家人”立刻看向她们,显然,裴氏的话,他们听见了。 裴氏的意思并没有别的,只是跟女儿之间的玩笑话罢了,卢氏也并没有在意,但沈琚的脸色僵了一瞬,嘴唇微张,似要说话,沈幼青抢先了一步。 “我当然不高兴了,二哥回来了,姨娘还会去找我说话吗,我才刚刚跟姨娘学了剪花……” 沈幼青已经十四岁了,早已过了撒娇的年纪,可在裴氏面前,她还是一个小孩子,因此虽然这娇不是对着她撒的,她脸上也是乐得开怀,捏了捏她的脸颊以示嗔怪。 在卢氏的眼里,沈幼青也是半个女儿,自然也不舍得她受委屈,便道:“以后有机会的,青儿。你二哥再好也是个男儿,哪有女儿这么贴心啊……” 言下之意已经是不言而喻了,只不过沈幼青注意到她在说这话的时候是看向沈幼芙的,眼神中似乎有些警告之意。 沈幼青一度怀疑是自己看错了…… 沈榆的事情,沈家上下都瞒着老夫人,直到他回来,老夫人也并不知道那件事,因此沈榆去跟老夫人请安的时候,只是说他今日休沐。 沈幼芙也陪着卢氏回了梅园,沈琚放下了心中的大石头,便也去书房处理事务。 “娘,您跟父亲……” “怎么了?” 见闺女欲言又止,裴氏倒觉得意外,平日里这丫头可是有什么说什么的,于是取笑她道:“哟,我的青儿终于学会三思而后行了?” 沈幼青闹了个大红脸,“娘,连您都笑我了!” 跟裴氏撒了会娇,将心底的疑问扫除之后,突然想起了外公来,“娘,外公被封为镇国公,是不是就可以回京了?” “嗯,今儿早上你外公来了信儿,大概过段时间就回来了。” “不是说宁远城封城了吗,那外公他们怎么回来?” 裴氏伸手在沈幼青的额上轻轻敲了一下,“你这傻丫头,封宁远城原本也就是为了打仗之事,这次你外公平了战乱,自然就不用封城,以后那些蛮子也不敢再犯我大齐了……” 沈幼青满是崇拜的望着她,“娘,您要是去打仗的话,一定会是花木兰那样的女英雄,封侯拜相也不在话下!” “你这孩子,尽胡说!”裴氏又嗔了一句,可脸上却是掩不住的高兴。 “娘,咱们明个去镇国公府看看吧。” 裴氏无奈的笑,“你倒是叫得顺口了,但是你记住,在你外公还没有回来之前,不可以在别人面前这样说,知道吗?” 沈幼青不以为意,“外公回没回来不都已经是镇国公了嘛。” “那不一样。若是那样,你外公会被人诟病,虚妄自大,贪图功劳。” “娘,您以为外公以前就不自大了吗?” “……” 裴氏竟然无言以对。(未完待续。) 【109章】 殊荣 裴家府邸在皇城东侧,靠近木梁山。 木梁山是龙脉所在,这话不知道是哪个江湖术士所传,不过在历代皇帝中,却是十分在意这一套说辞的,他们将木梁山视为皇族圣地,只有极少数的人才可进入。 因为这个传说,许多百姓都对木梁山有敬畏之情。因此从未有人敢轻易靠近那里,即使途径山脚下,也要神圣的避开。 不知是什么原因,二十年前,先帝却将那山脚下的那一片空地赏赐给了裴远,并且命工匠造成了宅子,就是后来的裴府。 木梁山紧挨着皇城,而裴府又紧靠着木梁山,所以间接地就是裴府与皇城比邻,不少官员都联名上书劝说先皇不可以,如此以来恐怕龙脉受损,而先皇高兴起来哪里管得了这么多,还是一意孤行的下旨敕封。 那些反对火支持的官员,多少都有些羡慕嫉妒恨的意思,而先皇执意如此,他们也只能作罢,也就只能在心中羡慕嫉妒恨了…… 这对裴家来说,是一份不小的殊荣。 那时候的裴远正当年,性情浮躁了一些,目中无人了一些,明明知道有不少人眼红于他,可他还是恣意嚣张在京城的每一条大街小巷,所谓乐极生悲,裴远这种碾压朝中众臣的作风,终于有人看不下去了,而第一个看不过去的就是始作俑者:先皇。 先皇能顺利登基,能一帆风顺的执政几十年,全都仰仗这朝中这些大臣,有一个刺儿头出来了,他只能把这根刺儿拔出去。不可能为了一颗老鼠屎而坏了整锅汤不是。 于是乎,在裴远睡梦中都还会笑醒的夜里,一道圣旨降下来,他就被发配到南疆,且这一去就是十几年! …… 沈幼青和裴氏远远地站在裴府旧宅前,看着工匠出出进进,不由得涌起一丝沧桑。 尤其是裴氏。这里曾经承载着多少她少女时期的梦和快乐轻松的日子。 “娘。外公都快回来了,您就别哭了。”沈幼青安慰道,裴氏已经很久没有回到这里来。此刻看着自己从小到大生活的地方,不禁红了眼眶。 裴氏笑了笑,没有说话,自从嫁进沈家。他们父女之间就没有那么亲近了,尤其是裴远那个一点就着的性子。她就更不敢惹他生气,因此连见面的次数都减少了,后来离开了京城,她与裴家之间就更没有了牵连。可现在想一想。哪怕她再如何气郁父亲不理解她的婚事,她还是裴家人,走到哪里都改变不了的就是这个…… 沈幼青自小跟在裴远身边。这个外公又时常跟他讲以前的事,对他与裴氏之间的疏离也是知道的。 外公虽然当初不同意沈琚和裴氏的婚事。可女儿真的嫁过去了又能怎么办,十几年来,沈琚总算是对她不错,他这个老丈人即使看不上读书人也是没办法的事啊;索性后来也不提那茬了,就是上次因为沈幼青的婚事又跟沈琚夫妻俩吵起来了,从那之后似乎就没有再见过面了。 裴氏感触良多,对沈幼青道:“你外公那个性子,认定了一件事就没有转圜的余地,就说你爹吧,他从一开始就不喜欢读书人,总说读书人假清高,花花肠子多,我嫁过来之后,你外公跟我的关系就淡了。” “娘,外公迟早也会想明白的,只要娘您幸福就好了。” 沈幼青乖巧的说,随即便好裴氏走进了尚在修建的裴府,确切地来说应该是镇国公府。 当初裴家举家迁离京城的时候,沈幼青才不过四岁,因此对府中的建造并没有印象,一切都是听着裴氏在说。 裴氏小时候骑得小木马,跟哥哥比武的木剑…… 这些都被整齐的放在一个房间里,沈幼青想了想这些年在裴家的待遇,跟裴氏比起来根本就不算什么啊。 原来,外公真的那么喜欢女孩。 在他看来,因为喜爱女儿所以也宠爱外孙女,爱屋及乌的表现完全是理所当然的! “青儿,你是不是对宁王……” 裴氏的话只说了一半,可沈幼青已经了解她的意思,上一次裴氏也这样问过,只是上一次她矢口否认,但这一次她却是有些说不出话。 裴氏只当她是害羞,便握了握她的手,“当初娘对你爹也不是一开始就喜欢的,你爹这个人虽然有些木讷,可为人正直,娘也是慢慢的相处,才发现你爹是值得托付的人,这才对他上了心。” 沈幼青噗嗤一笑,打趣道:“娘,这些话您对父亲说过吗?” “都老夫老妻了还说这些做什么?”裴氏羞臊,忍不住拍了下闺女的手,嗔了一眼。 “您要是跟父亲说这些的话,大概父亲也会害羞呢……” 母女俩在裴家府邸呆了好一阵子,日落之时,娘儿俩才坐马车回了沈家。 半个月之后,裴远便回来了。 比想象中的早了几天,沈家人都没有准备,裴远向来不是在乎礼节之人,只在沈家坐了一会儿,便兴冲冲的领着一大家子回了裴府。 沈幼青见裴氏都没来得及跟裴家人说话打招呼,便硬拖着裴氏跟着一行人走,一起去了裴家府邸。 下了马车,抬眼就看到了浮雕描金的四个大字:镇国公府。 裴远笑哈哈的在门口站着看了好一会儿,直到沈幼青提醒他低调一些,他才大摇大摆的走进去。 舅母秦氏拉着裴氏去说话,沈幼青就落了单,舅母也可以带着她一起去说话呀。 “青姐姐,我要玩那个。” 沈幼青低下头,小表妹那粉雕玉琢的一张小脸便出现在眼前,两只黑玉石般的漂亮眼睛扑闪扑闪的望着她。 小表妹指着的是一只秋千,风儿一吹,秋千孤零零的荡来荡去,小表妹想玩,沈幼青自然是奉陪了,于是抱起她坐上了秋千,一下一下的晃着…… “这可是你大姑姑小时候玩的,姐姐都还没坐过,就先便宜你了。” 沈幼青酸溜溜的话,小表妹可是没听懂,不过她却突然仰起头问了一句:“大姑姑是谁呀?” 听她这样问,沈幼青才想起来,这小丫头都没有见过裴氏。(未完待续。) 【110章】 宴席 “大姑姑是我娘,就是你爹我舅舅的妹妹……” 看着小丫头越来越迷茫的眼神,沈幼青决定不解释了,直接指了指裴氏所在的方向。 小表妹看了过去,又看向沈幼青,“青姐姐,大姑姑长得好像你啊。” “……” 是她长得像大姑姑才对,可小丫头没听她说话,便迈着小短腿儿朝着裴氏噔噔的跑了过去。 裴氏和秦氏姑嫂俩聊得正开心,见小表妹跑过去,裴氏便蹲下来,小表妹正好撞进她怀里,裴氏是很喜欢孩子的,因此抱着小表妹夸个不停,直到用饭的时候,才把小丫头放下。 吃饭时,沈幼青特意让裴氏坐在外公的旁边。 裴远和裴氏都不是拖沓之人,感情也是干脆利落的,裴氏只给父亲倒了一杯酒,相视一笑,就算是和好了,父女之间也再没了隔阂。 虎父无犬女,这句话说得是对的! 沈幼青在镇国公府住了几日,直到圣旨下来。 裴远刚晋封为镇国公,自然免不了进宫面圣答谢,于是在接到圣旨的当天傍晚,裴远携一家老小进了宫。 “青姐姐,去哪里呀?” 小表妹懵懂的望着沈幼青,沈幼青摸了摸她的头发,笑道:“咱们去吃好吃的,那里有很多好吃的,瑶儿不是喜欢吃吗……” “那有酥炸金糕和柳叶鸡吗?” “有。” “桂花蜜藕?” “有。” “那叫花鸡呢和烤豆呢?” “……”沈幼青一时不敢回答了,这样的东西不晓得宫里的御厨会不会做。 小表妹一脸的期待,沈幼青也不好打破她的幻想,便道:“叫花鸡应该有的,不过烤豆……瑶儿想吃的话。我回去给你做好不好?” 瑶儿撅起了嘴巴,似大人模样的叹了口气,“连那么好吃的东西都没有,那咱们去的地方应该也不是很好的地方。” 沈幼青愣住,她这个小表妹说的肯定是烤豆了,那个用来糊弄萧晏的上不了台面的东西可却入了这小丫头的眼,平时舅母可是做很多好吃的给这小丫头的。 烤豆。真是一个神奇的东西…… 一路上。沈幼青对着小表妹念叨了很多话,不过也不清楚她有没有听懂,不过总归是一个小孩子。即使说错话做错事应该也不会怎么样吧。 下了马车,一行人便在内侍公公的引领下往长安宫去。 长安宫是专门用来宴请百官的地方,沈幼青上次路过这附近的时候,圣上在摆琼林宴。而主角正是李仲齐,此次再过来。主角变成了她外公,不过李仲齐也会来吗…… “青姐姐。” 瑶儿扯了扯沈幼青垂至膝盖的宫绦,沈幼青微微弯下腰,就听见她问道:“姐姐。叫花鸡呢,烤豆呢?” 沈幼青哭笑不得,这小丫头的嘴真是馋。 “现在还不到吃东西的时候。瑶儿,你可不能吃太多了。万一胖了将来嫁不出去怎么办?” 小丫头还真的认真思考了一会儿,“那我就跟青姐姐你一起好了,咱们两个在一起,你总不会嫌弃我的,咱们也可以一起吃东西,反正……我也没你吃得多。” “……” 沈幼青竟无言以对! 到了长安宫,沈幼青果然发现了李仲齐,他看到了沈幼青,目光久久的愣住,沈幼青避开他的眼神,跟着长辈到东边入座。 自古以东为尊,此时皇上特意将裴家人安排在东侧,也足以告示众人皇上对裴家的器重。 是福是祸,尚不可知,但的的确确是叫那些曾经看轻武将的文官颜面无存,维护裴家的武将看着西边的文官灰头土脸的样子,确实大快朵颐,连喝酒都用起了大碗。 那场景,好似江湖人,好在这是在皇宫,即使在放肆,也不敢太过喧闹。 一般来说,这样的宴席萧晏应该都会到场的,可沈幼青的眼睛转来转去都不曾看到他的身影,不过她却是看到了曾经有过一面之缘的永安郡王。 她也是后来才知道,永安郡王和萧晏的身份一样,只是因为一件小事被先皇贬为了郡王,他原来的封号是鲁王,跟几个兄弟比起来,他似乎最为清闲,也一直居于朝堂之外,过着闲云野鹤般的生活。 自从小世子过世之后,永安郡王府似乎一直以来都禁闭门锁,今日或许是自那之后第一次出现在这种场合…… 因为在宁远城的时候,裴家与他是有些交情的,因此看到他孤身一人,裴远那老爷子又起了同情心,端着酒壶就过去了。 “哎呀!”小表妹突然发脾气似的敲了一下面前的碟子,一脸苦大仇深的表情。 沈幼青看着小表妹渐渐皱紧的眉头,不由得好笑。 “怎么了?这么多好吃的,怎么不吃?” “不好吃。”小表妹以手托腮支撑着小脑袋,点评都没了兴趣,“青姐姐,我想吃叫花鸡,还有烤豆。” 沈幼青不知该说什么了,这小表妹任性起来谁都拦不住啊。 在安抚小表妹的时候,沈幼青始终感觉道一双眼睛在盯着她,那是一种让她感到不适的注视,她几乎不用想也能想得到是谁,因此更是目不转睛看着面前的酒杯。 酒杯里盛的是稀有的葡萄酒,味道很不错,入口酸酸甜甜,是果子酒却也带一些酒的辛辣,小表妹见她喝的开怀,也对杯子里的酒虎视眈眈,沈幼青只能更仔细的看着,生怕她一个不注意就被小表妹抢了去。 “少喝一些。” “好。” 清冽的香气萦绕在鼻尖,沈幼青抬起头,扬起了一个笑脸,她都不曾想过,对他已是这般熟悉;熟悉到他一靠近,几乎是他只说一个字,只闻到一丝丝香气,她都知道是他…… 听到沈幼青温顺的回答,萧晏的神情明显的一怔,随即便笑了。 瑶儿趁机端起沈幼青的酒杯,要去尝尝酒味…… “唔——” 小丫头刚要凑到嘴边,却被一只手抓住,她挣扎了几下,奈何力气太小,根本挣不开,眼看着酒被抢走。 她心里很不高兴,心里想着:以后她也得学武功,看谁还能抢她的东西。 沈幼青有些尴尬的吧小表妹拖到身后把她藏起来,又对萧晏道:“她还小,不懂事……” 萧晏浅笑,把没收回来的酒杯放到原处。 “既然皇上如此高兴,不如赐一桩婚事吧。” 此话一出,整个长安宫都寂静了。(未完待续。) 【111章】 难缠 “既然皇上如此高兴,不如赐一桩婚事吧。” 此话一出,整个长安宫都寂静了。 说话的人居然是萧晟。 “皇叔想让朕为谁赐婚?”年轻的皇帝放下酒杯,清朗的声音不大不小传至长安宫的每个角落。 萧晟别有深意的向萧晏的方向望了望,“就请皇上为你十七皇叔赐婚。” 宫内众人均是哗然,纷纷看向了宁王爷,朝中谁人不知宁王已二十有四,但至今尚未婚配,别人在他这个年纪不说妻妾成群了吧,可也是儿女绕膝了,唯独他孤身一人,连个暖床丫头也没有。 几年前宁王是有过婚配的,可他听说以后直接从北边战场上赶回来取消的那门婚事,自那之后便再没有任何人为宁王做媒。 说起来,曾经还有人说宁王喜好男风呢…… 不对,现在宁王爷身边不就站着一个姑娘吗?莫非魏王说的就是那位姑娘? 萧晟一心只问朝政,从不理会他事,今日却是当着众人的面关心起了宁王的婚事,不由得令人对着两兄弟之间的关系翘首以待。 “十七皇叔的确该也该成婚了,不知六皇叔看中的是哪家的姑娘?” 年轻皇帝深知两位皇叔之间的关系,此时见六皇叔突然提及这种事,心里也有了小期待,毕竟自从三年前那件事之后,就没有人敢再议论十七皇叔的婚事,而且是当着他的面。 萧晟似笑非笑的目光从萧晏的脸上掠过,萧晏眉头一动,他已经想到萧晟会说什么,他不想让他把话说出来,但不可否认,他也十分迫切的想知道如果皇上真的赐了婚,她会不会答应…… “臣看上那家的姑娘根本不重要……重要的是十七弟是否看上了哪家的姑娘。” 萧晟将众人的目光再次引到了沈幼青的身上。 “十七皇叔?”年轻皇帝征询萧晏的意见,他可不想再像上次那样,稀里糊涂的给他赐婚。结果又被推辞。 他自然也看到了沈幼青,他并不认得她,只是隐约感觉似乎就是宁王妃的最佳人选,在他看来。什么都不重要,重要的是赶紧把十七叔这个老大难的问题解决掉。 因此,即使此刻站在十七叔身边的是一个街边卖花的,他都可以给他们指婚。 可他还是得看十七叔答不答应不是…… “臣的婚事就不劳皇上费心了。”萧晏的声音清冷,听得大殿里的人直哆嗦。 沈幼青讶异的看着他。突然间有些敬佩他,就算他们是叔侄,可毕竟也有着君臣关系,他竟然敢如此直接的拒绝九五之尊。 好样的! “臣也不同意。” 沈幼青握着小表妹的手不由得紧了紧,完了完了,她这外公已经喝多了。 裴远踉跄的站起来,将酒壶拍在桌子上,“臣不同意臣的外孙女嫁给萧晏那个小崽子。” 一石激起千层浪,原本安静的大殿内顿时不那么安静了,倒吸一口凉气的。窃窃私语的大有人在。虽然一直都知道裴老将军有啥说啥,可叫宁王爷小崽子是不是有点太那什么了…… 沈幼青垂下脑袋,这下好了,原本萧晟和萧晏都没有说什么,大家也不会怀疑萧晏是不是要成亲了,可裴老将军这一开口,谁还不知道说的就是他裴老将军的外孙女。 裴老将军的外孙女是谁?不就是沈大人的千金吗…… 沈幼青只觉得所有人的目光都在自己脸上转来转去,顿时有一种钻到桌子底下的冲动。 裴远迷迷糊糊的朝着萧晏走过来期间几个舅舅和裴宁表哥都上前拉着他,可裴远的酒劲上来了,可是谁都控制不了的。 “看来裴老将军和十七皇叔有话要说……” 沈幼青总觉得圣上似乎盼着看好戏的样子。不过若真的再不把外公拉出去的话,就可能真的会有一场大戏了,她的外公耍起酒疯来可真不是一般的难缠。 萧晏没有否认,甚至上前一步扶住了裴远。 “既然如此。便去吧。” 沈幼青不敢说什么,只好和萧晏一起扶着外公走出了长安宫。 不少官员还窃窃私语,估计今日的事明日就能传遍京城的大街小巷了…… 长安宫的前面就是御花园,看到一个亭子,沈幼青对萧晏道:“王爷,不如先到那边去吧。让他醒醒酒。” 已入仲秋,天气转凉,亭子里的石凳子坐着着实有些冷,沈幼青细心的把备在一旁的垫子放到凳子上,这才让裴远坐下。 这个亭子四周都种着金桂,凉风中夹杂着桂花香,轻抚在脸颊,就连沈幼青都有些沉醉了。 “青儿,青儿……” 裴远抓住萧晏的手,一字一顿的谆谆教诲:“我可跟你说,你跟萧晏的婚事,我不同意!你就是嫁给霍英,也不能嫁给他,那小崽子一看就不是什么好东西。” 萧晏倒是没有表现出不悦,可沈幼青却觉得难为情,她外公仗着醉酒可是什么话都敢说啊。 裴远在拉着萧晏喊了十几句“青儿”,说了很多话之后,终于撑不住倒在桌子上了。 沈幼青小心翼翼的看着萧晏,这才反应过来她竟然在不知不觉中坐下了,她立刻站起来,却因为不知该说什么而无所适从的东张西望。 “坐下。” 萧晏开口道,沈幼青乖乖地坐下来。 “王爷,您不生气?” 语气小心又谨慎,她是真的担心他会生气,外公竟然把藏在心里的话都说出来了…… 萧晏苦笑,隐含无奈,“相比较这个,本王更好奇裴老爷子为何如此反对?” “他是以为你会受委屈吗?” 沈幼青一愣,后知后觉他指的是刚刚所说的婚事。 突然想到舅母跟她说过的话,不禁笑起来,想了一会儿,如实的说道:“王爷,我想我知道这是为什么。” 萧晏抬眼望着她,他也喝了酒,脸有些红,但显然跟外公那种三杯就倒的酒量不一样,他完全没事。 沈幼青笑了笑,回答道:“我外公年轻的时候……大概是二十几年前吧,喜欢上了一个姑娘,很美的姑娘,可是那个姑娘不喜欢他,只把他当朋友,后来那个姑娘还嫁给了别人。” “然后呢?”萧晏饶有兴致的问了一句。(未完待续。) 【112章】 萧月 “然后呢?”萧晏饶有兴致的问了一句。 “然后我外公就伤心了,可偏偏那个姑娘的夫君还要在我外公炫耀他们的孩子,我外公一气之下就做了件错事,后来……就被发配到宁远城去了。” 沈幼青说的很隐晦,但诚如萧晏的聪明,自然很快就联想到故事中的人。 他半认真半玩笑的说道:“那个姑娘是宋贵妃,那个刺激到裴老将军的的孩子就是本王。” 沈幼青笑着点头,没想到萧晏竟然真的没有生气,以往可是听说他从来不会提起他母妃宋贵妃的,可见,现在他真的是放下了。 “王爷,您也不会生外公的气吧?” 萧晏摇头,“他是长辈。” 沈幼青刚才喝了不少酒,凉风一吹,脸颊更是红了,带了些热热的温度,垂下头用手在脸上轻轻拍了两下。 看到沈幼青的小动作,萧晏忍俊不禁,情不自已的注释着她,心内忖思,刚才萧晟的建议也算不错。 “看到李仲齐,会不开心?” 沈幼青猛然抬起头,眼底闪过一丝讶异,萧晏连李仲齐都知道? “本王曾经跟你说过要娶你为妻,因此才着手想去了解你……如今看来,是本王的错,你若是生气,本王也不会怪你的。” 萧晏的语气小心翼翼的,像是真的怕惹她生气一般。 面对这样孩子气的萧晏,沈幼青有些哭笑不得,她到底该不该生气呢。 “不许!” 酣睡的外公突然间大喊了一声,沈幼青一惊。 想来他是梦到自己跟萧晏成亲了吧,若他真的看到的话。不知会气成什么样了;想到这儿,她的心里竟然涌起了一丝好奇出来。 “王爷千万不要在意我外公的话……” “嗯,不在意。” 沈幼青压低的声音,头摇的跟拨浪鼓一样,“不是,王爷,您得在意。” “嗯。” 萧晏如此配合的回答。让沈幼青有些迷糊。她到底在说什么,她到底想说什么? 可萧晏像是明白她的意思一样,笑着点头。带有几分窃喜。 “李仲齐即将跟萧月成亲,你无需担心。”萧晏像是在安慰沈幼青,可沈幼青却觉得似乎应该安慰的是他自己才对。 沈幼青自然不会担心李仲齐做什么,她只是在想。若是他与萧月成了亲,他那般的性子。如何取悦备受宠爱的福月公主呢,自古公主和驸马就是冤家…… 萧晏似乎对所有人的感情都很淡,对亲人则更是如此,在沈幼青的印象中。也许只有在对着萧琅的时候,他的喜怒哀乐才明显一些。 “在想什么?” 萧晏忽然问了一句,沈幼青如实的说了。换来的是萧晏长时间的沉默。 生于皇家的人,似乎在感情上的确比较迟钝。包括上次在青山寺遇到的福月公主,似乎也是个清冷的姑娘。 这样的性子,是真的天生如此,还是身边缺少关心他们的人呢…… “自十三岁父皇母妃相继离开之后,我就很少跟别人说话,因为那时跟九哥关系最好,我就搬到了九哥的府里住着;萧琅当时七岁,性子很顽劣,经常惹得先生暴跳如雷,每到那个时候,萧琅就会被九哥追着打,然后萧琅就会躲进我的房间里。” 说到这里,萧琅不禁笑了,那是很会心的一笑。 沈幼青是第一次听到萧晏说这么多话,便认真的听着,他所说的九哥,应该就是萧琅的父亲:齐王萧显。 齐王能和裴氏义结金兰,自然脾气不会太温顺,而传说中,齐王的脾性似乎跟裴远差不多,这样一想,撵着萧琅满院打,应该是齐王会做出来的事…… 萧晏又继续道:“或许是相处的时间长了,他又是小孩子秉性,所以我们比较谈得来。” “但他好像又很怕你。” “的确是那样。”萧晏点头道,“或许是他爹太宠他,管不住他,我这个皇叔自然应该好好教导他。” 哦,原来是出于教导之名。 沈幼青抿嘴一笑。 聊了一会儿,皇上身边的内侍公公传话来,请宁王回去。 萧晏离开后,沈幼青便在亭子里坐了好一会儿,外公身上的酒味渐渐散去,她也快迷迷糊糊地睡着了。 沈幼青想不到,萧月会来这里。 可是待看到亭子里忽然出现的红色宫装的俏丽少女,她才清醒过来,立刻行礼:“见过公主,公主千千岁!” “你知道我是公主?” “福月公主天人之姿,任何人都能一眼认得出来。”沈幼青不忙不慌的狗腿着。 萧月浅笑,嘴角露出的梨涡显得俏皮可爱,令人情不自禁的看痴了。 沈幼青竖指在唇,提醒着她,“公主请小声些,裴老将军刚刚睡着,莫要打扰了他。” 若是裴远知道她称他为裴老将军,指不定要怎么教训她呢…… 萧月倒也是个识大体的人,她就算深居宫中,也是知道护国大将军裴远的,知道他对大齐的重要性,因此,沈幼青刚说完,她就转身走出了亭子。 不过没几步就又回了头,看着沈幼青,那眼神是在示意她跟上去。 沈幼青后知后觉的追上她,走在她的身后。 “你是什么人?为什么会在御花园里?” “回公主,家父是光禄大夫沈琚。”沈幼青回答道。 萧晏恍然点头,“原来你是沈大人家的千金,怪不得会……那么裴老将军就是你的外公了?” 沈幼青点头,这公主知道的还挺多,至少没有想象中的无知。 萧晏向长安宫的方向看了一眼,道:“今日是皇兄为裴老将军摆席,沈小姐是随着裴老将军一起来的?” “是。” “沈小姐可是看到新晋状元了?” 沈幼青毫不迟疑的摇头,“未曾注意。” “哦?”萧月淡笑,一丝冷冷的嗤笑流溢于眉眼间,“沈小姐难不成认得他?” 沈幼青一愣,随后才反应过来,这公主是在给自己挖坑啊。 她想了想,发现关于李仲齐的优点她根本就想不起来了,只好硬着头皮回答道:“公主主动问新晋状元的所在,想必这位状元爷一定是人中龙凤,否则公主也不会记着他,而且刚才我听说新晋状元会是公主未来的夫婿,公主如此大方温良,不可方物,状元爷也一定是极其耀眼的……但是刚才,我的确没有见到风华灼灼的公子。” 说完这话,沈幼青只觉得整个人都有些难受了,可显然在萧月看来却很受用。 “沈小姐很会说话。” “……” 我要是不会说话,难道等着跳坑?(未完待续。) 【113章】 试探 【PS:今天又玩了一些,不好意思O(∩_∩)O】 原本沈幼青以裴远当借口,可萧月却直接命人将裴远抬进了长安宫旁边的秋水阁。 这样一来,外公是可以安安稳稳的躺着睡大觉了,可沈幼青却只能被迫跟着萧月同行,慢慢地又回到了长安宫。 长安宫里,还是酒味熏天,大致是因为平了战乱,圣上高兴,因此喝多了耍酒疯的群臣大有人在,就连那安尚书都晃晃悠悠的走到皇上面前。 “陛下,臣有一事相求。” “卿家但说无妨。” 安尚书脸颊酡红,一看就是喝了不止一坛酒,他口齿不清的说道:“求陛下为小女赐婚。” “安尚书也想让朕赐婚?”皇上端着酒杯饶有兴致的问,今天是什么好日子,一个个的都想为别人请旨赐婚。 “老臣独女慧儿倾慕宁王多时,还请皇上为小女与宁王赐婚。” 都说酒壮怂人胆,平日里这个安尚书老实巴交,虽然官居三品,素来不敢高声语,今日却有胆子说这些了,酒真是个好东西啊…… 沈幼青和萧月正巧走至门口,安尚书的话自然也闯入了耳中,沈幼青自己都没发现她原本流畅的脚步忽的顿了一下。 萧月注视着她,瞬即转移开目光,淡笑低语:“想必沈小姐也认识安尚书的独女安慧儿吧。” 沈幼青没有答话,萧月就接着说道:“听说安慧儿聪颖乖巧,琴棋书画样样精通,知书达理……这样的姑娘嫁给十七叔倒也是不错,你说可是,沈小姐?” 沈幼青有些呆滞,还未将萧月口中对安慧儿的形容消化了。 聪颖乖巧?知书达理? 这些词儿与那安慧儿有什么关系吗…… 沈幼青看向萧晏,萧晏似乎不在状态,像是没有听到安尚书的话,沈幼青不禁一笑。他的酒量是不怎么好。 “沈小姐,咱们要进去吗?” 萧月开口问道,沈幼青下意识的摇摇头,萧月倒也果真没有勉强。便走进旁边的隔间里坐下来,静静地等着。 她的容颜姣好,身处内宫之中,养成了良好的端庄仪态,她手持茶壶。添上两杯新茶,目不斜视,全心倾注在她正在做的事情上面,远远地看上去清净出尘,仿佛周围只有她一人。 “沈小姐,过来坐吧。” 沈幼青收回呆愣的目光,走了过去。 萧月是宫里唯一的大公主,几年前及笄之时被皇上封为了武宁长公主,封号福月,整个大齐只有她一人有此殊荣。她完全可以嚣张,可以跋扈。 沈幼青头一次觉得一个女子嚣张跋扈也可以如此英姿飒爽。 “沈小姐喜欢十七叔?” 萧月突然点明,沈幼青有些措手不及,似乎有很多人都在关注她和萧晏的事。 “沈小姐不用拘谨,十七叔早该婚配了,若是皇兄给十七叔和安慧儿指了婚,到时沈小姐难道不会难过吗?”萧晏见沈幼青不答,便索性挑的更开,她最看不得女子矫揉造作。 沈幼青笑道:“公主,恕我直言。在我看来宁王并不会喜欢安慧儿那样的姑娘。” “是吗?”萧晏挑眉,手中用茶盖拨茶叶的动作停顿下来,“沈小姐又凭什么以为十七叔不会喜欢安慧儿?” 看沈幼青那自信的表情,对于这问题的答案。萧月已是心知肚明了,但她还是想听沈幼青亲口说,这不仅关系到十七叔的婚事,也关系到她日后的十七婶性子是不是她所喜欢的。 她与萧晏并不十分亲近,至少与萧琅相比还是差了一些,但萧晏却是她除了皇兄之外最亲近的人。她的父亲是前太子,但在她很小的时候,他就疾病缠身,早早地就离世了,而母妃也早在生下她的时候因难产而亡,这些年来她与皇兄几乎是相依为命的,自从皇祖父驾崩之后,皇兄登上帝位,他们兄妹直接就不在像以前那样有大把时间相处,那个时候,她的心里的确有失落感的。 那个时候她只有八岁,她的身边只有唯唯诺诺的宫人,懵懵懂懂的做错事了,也不会有人再教导她,她只希望身边能有亲人的陪伴,但是也只有十七叔萧晏会放下手里的书陪着她玩,告诉她什么是错的,什么又是对的。 对她来说,萧晏不止是她的叔叔,更是她的师父和朋友。 沈幼青见她当真在意这个回答,便如实的答道:“就凭我对王爷的了解。” 沈幼青心里当真是这样想的,可话说出口她就有些不自信了,她对萧晏了解吗?应该是不了解的…… 萧月自然是看出她的窘迫,却没有就此作罢的意思,而是继续问道:“那么请问四小姐,十七叔喜欢什么,不喜欢什么?” “……” 沈幼青更加窘迫,垂着头不知该如何作答,更不知道她以什么样的身份作答,甚至,萧月以这种审视的态度来对待她,让她觉得有些难堪。 “萧月,适可而止吧!” 清冽的声音从帘子外面传来,沈幼青低着头捏了捏鼻子,最近她的鼻子似乎没那么灵了,现在连萧晏身上的香气都闻不到,连他走近也不曾发觉。 萧月见萧晏走过来,难得的撒娇道:“十七叔,我又没有做什么,您这样不怕沈小姐吓着了不敢再喜欢你了……” 沈幼青:“……” 萧晏原本的确是想听一听沈幼青的回答,但许久不曾得到回应,他才想到依着她的性子怕是不可能回答这个问题的,便按捺不住,制止了萧月的胡闹。 “十七叔,您怎么过来了?” 萧晏看了眼沈幼青,温柔宠溺,顺势还轻揉了一下她的头顶,这一动作令沈幼青的身体一僵,随即就听到萧月取笑的声音,“十七叔可要注意影响啊,您侄女可还在这儿呢。” 沈幼青的脸色红了一瞬。一时之间有些手足无措,可是,对于萧晏这亲密的动作,她发现自己并不反感。 “这些事什么时候轮到你这个小丫头管了?”萧晏指的是刚才萧月问的那些问题。 萧月瞥了一眼沈幼青。“据我所知,沈四小姐也不过是十四岁,比我还小两岁呢,十七叔,我不是小丫头了。” 这一句话。萧晏整个人都愣了,沈幼青不禁偷笑,萧晏这一局败给这个侄女了…… 萧晏在桌子下面捏了捏沈幼青的手指,沈幼青立刻不敢再笑。 他勾唇一笑,见沈幼青吃痛,他才松开了她的手,正色道“萧月,青儿知不知道我,了不了解我,是我们之间的事。以后若是再让我听见你用这种问题刁难于她——” 沈幼青手足无措之时,习惯性的就想要喝水,正当她端着茶杯往肚子里灌茶的时候,萧晏的一声“青儿”着实让她受了惊吓,被口中的茶水呛到,咳个不停。 萧晏温柔的替她拍了拍后背,嗔笑了一声,“慢一些。” 萧月怕是第一次见到这样的十七叔,只觉得有些诡异,再也坐不住了。随便找了个理由离开了长安宫,连李仲齐都没有见一面。 萧月走后,这小小的空间内再次只剩下他们二人,沈幼青抬起头看向萧晏。 他的脸颊微红。周身散发着酒味,那双漆黑的眼睛因半闭着而看不清楚眼神中的意味,带着令人沉溺的迷离。 沈幼青轻声问道:“王爷,你醉了?” “嗯,好像是醉了。”萧晏的回答令沈幼青哭笑不得,他说他醉了。可是还能回答她的问题,但若说他没醉,平时的他却不会如此乖顺。 “王爷,王爷……萧晏?” 萧晏双臂叠在一起,趴在桌子上,闭上了眼睛,沈幼青第一次见到他如此放下卸备,不禁弯了弯唇,起身想去拿一条毯子。 手却被抓住了,沈幼青不小心跌回凳子上,萧晏紧紧地握了握她的手。 “就在这里待一会儿。” 萧晏似呢喃般的说了一句,沈幼青只有示意旁边的宫女拿毯子过来。 他的手手指纤细而骨节分明,应该是很好看的一双手,萧晏的手轻轻的攥紧沈幼青的手,将她微凉的手指握在掌心,温热似乎透着他的掌心慢慢的传至沈幼青的指尖。 沈幼青挣脱不开,仿佛他手心的温热直接透过指尖传到了心间,让她整个人都镇静下来。 “萧晏,萧晏,萧晏?”沈幼青恶作剧般的在他耳边喊他的名字,她不过也是仗着现在萧晏醉酒,意识不清楚,若萧晏是清醒着的,她是万万不敢这样喊的。 可尽管是小心翼翼的,她也觉得万分有趣,乐此不彼的玩着这个游戏。 她没有发现,沉睡中的萧晏嘴角弯弯…… 这顿宴席在三个时辰之后,终于落下帷幕,长安宫内一阵互相道别的喧闹声过后,复又恢复的清净。 沈幼青不知什么时候起迷迷糊糊的睡着了,并不知道时辰。 秦氏寻来的时候,一眼就看到那两只交握在一起的手,远远地看起来,温馨而和谐,但此时似乎并不是欣赏的时候,她清了清嗓子,走了过去…… 萧晏并未睡着,甚至在沈幼青睡着的这一小段时间内,他一直安安静静的看着她。 在秦氏走过来之时,他坐直了身子,制止了秦氏行礼的动作,秦氏讶异了片刻,随即看到萧晏那眼神,便什么都明白了,那样的眼神是宠溺,是只会在心上人面前才会表现出来的爱恋。 秦氏默默的退下。 沈幼青是被疼醒的,睡梦中,她的脚踢到了桌子腿,这一下就把她惊醒了。 “萧……王爷?你醒了?”沈幼青迷迷糊糊的睁开眼,趴着睡觉只觉得身体僵硬,下意识的就伸了个懒腰。 随即才发现萧晏饶有意味的神情,便立刻端庄的坐好了。 “王爷,头疼吗,渴不渴,有没有冻着?” 萧晏摇头,“没有。” 沈幼青尴尬的笑了笑,是她反应过激了,有的时候狗腿的度实在是很不好把握…… 长安宫一片寂静,沈幼青和萧晏走出去的时候,才发觉星月成群。 沈幼青有些懊恼的叹了口气,这么晚了,要是娘知道她没回去,一定会着急的。 “王爷,现在还能出宫吗?” “恐怕是不行了。”萧晏故作遗憾,可的确这个时候皇宫内院已然宵禁,即使他是王爷,想要出宫也是不容易的。 沈幼青皱眉,那岂不是要在这里呆一夜了? 看她的表情苦闷又紧张,萧晏大概知道她在想什么,不由得感到好笑。 他拍了拍她的肩膀,“萧月的福宁殿就在前面,你去她那里吧,记着,若是她再问你什么,你无需回答!” 沈幼青终于松了口气,笑着点点头。 这个时辰,萧月还没有入睡,令沈幼青无语的是,她居然在踢毽子。 殿内的宫女一个个似乎并不喜欢踢毽子,可萧月睡不着,她们也只能陪着…… 看到沈幼青,萧月的脸上闪过一丝惊喜,沈幼青觉得不可思议,她居然会对自己的到来而感到惊喜? “四小姐可会踢毽子?” “公主……” “会不会?” “会是会,可是……” 萧月没有在给沈幼青反应的时间,直接就将毽子踢给了她,沈幼青也像那群宫女一样,万分为难,可她现在是寄人篱下,也只能硬着头皮去跟萧月踢毽子。 显然,萧月并没有注意到沈幼青身后的萧晏,也或许,她看到了却装作没注意,总之她的心思都在毽子上了。 踢了几圈下来,沈幼青逐渐进入状态,可萧晏却是越来越落于下风了,一刻钟之后,她大汗淋漓的把毽子扔给了一个宫女。 “你们都下去吧。” “玩够了?” 萧晏冷声道,萧月嘿嘿笑了两声,倒了杯茶,喘着粗气向萧晏告状:“这丫头也太实诚了,都不知道让着我一点,我可是公主!” “你自己技艺不精,为何怪别人不让着你?还有,这丫头也是你喊的?没大没小……” 萧月彻底震惊了,她没想到她那沉默寡言的十七叔居然还会说这样的话,明显是带着情绪的;更没想到他也是个护短的,甚至连没大没小都说出来了,看来他是真的动心了。 对这么个小丫头么…… 萧月悄悄地打量着沈幼青,不得不说,这丫头……她的确不错,不矫揉造作,也不似其他人见了她就阿谀奉承,相反还很计较输赢,在刚才踢毽子的时候她就发现了。 “十七叔,再怎么说我也是公主。”萧月这话不无故意之嫌,她就是要看看沈幼青的态度,更要看十七叔的态度。 沈幼青听出她是在开玩笑,便顺势道:“或许是公主之前踢了太长时间累了,臣女是讨了便宜。” “看看,连青儿都说了。” 萧月一高兴,连对沈幼青的称呼都发生了改变。(未完待续。) 【114章】 亲近 沈幼青听出她是在开玩笑,便顺势道:“或许是公主之前踢了太长时间累了,臣女是讨了便宜。” “看看,连青儿都说了。” 萧月一高兴,连对沈幼青的称呼都发生了改变。 萧晏眉色一凛,似是对萧月的这声青儿不甚满意,原本拨茶盖的动作蓦地停下,慢慢的抬眼,沈幼青没有发现,可萧月却是被他那凉薄的眼神吓得一哆嗦。 她的确是比那姑娘大两岁的,不能喊青儿吗,难道……十七婶? 这样的称呼合适吗? “十七叔您这么晚过来有什么事?” 萧晏不再看着她,“天色已晚,宫城已禁,就让青儿暂时在你这里休息一晚。” 萧月使眼色,奈何萧晏连看都不看她一眼,她只好明说道:“这样啊……十七叔,用不用我去宁妃那里去凑合一晚上,把这里留给你们——” “你把我的话当耳旁风?” 萧月的话几乎刚刚落音,额头就被萧晏狠敲了一下,吃痛的她惨叫了一声,看起来好不可怜。 沈幼青在一旁看着,不由得心里一疼,看来萧晏对她是真的手下留情了,萧月的额头可是登时就红了。 萧晏离开之后,萧月还一直喊痛:“他不是我亲皇叔吧,疼死我了……” 沈幼青将手心搓热,放到她额上红肿的地方,轻轻的揉着,却不知该说什么,萧晏下手这么重,她也觉得对不起萧月。 “公主,王爷对您很亲昵。” 除了亲昵。沈幼青是真的说不出什么来了。 萧月的表情她是没有看到了,可是听她的语气就能听出她的哀怨,“的确是很亲昵,你以后就会知道了!” 沈幼青笑了笑,没有再说话。 萧月的福宁殿很热,沈幼青额上渗出了细细密密的汗珠,萧月宽衣的时候发现她的不适。掩嘴一笑。像是习以为常了。 萧月笑了笑,对沈幼青道:“我比较畏寒,从前些个日子就叫人烧了地龙。你会觉得热也属正常,到了这个时候,很多人都不愿意到这边来呢。” “其实,平时也没有多少人过来……” 她又补充了一句。沈幼青讶然,因为她从萧月的语气中听出了一种落寞。 就在她晃神之际。萧月已经躺到了床上,拍了拍她旁边的空处,沈幼青这才发现她是特意留出来的,这是让她睡到床上去的意思? “公主。臣女在榻上凑合一夜就行。” 沈幼青没有想别的,只是玉樨说她睡觉的时候并不老实…… 萧月又拍了一下床板,“就是你觉得没事。十七叔也是舍不得的,在他想来。恐怕是我要把床让给你才对!” “公主……” 您这话实在是让人惶恐啊。 萧月噗嗤一声笑了,俏皮的吐了吐舌头,“所以你就赶紧上来吧,咱们一起睡,这样,既不委屈我,也不会挨十七叔的训。” 沈幼青脸颊微红,把自己的情况如实告知,没想到萧月并不介意,反而说道:“谁知道我睡着的时候又是怎么样的。” 公主都这样说了,沈幼青也不好再推辞,只有褪掉鞋子,爬到了床上。 在惴惴不安中,迷迷糊糊地睡了过去…… 第二日,沈幼青完全放心了,她的不老实跟萧月比起来简直是小巫见大巫。 偏偏萧月还不自知,伸着懒腰道:“好久没有睡的这么舒服了。” 沈幼青笑了笑,“大概是公主昨夜踢毽子踢累了,所以睡得格外香甜。”如果,不是那样的拳打脚踢就更好了。 进来伺候萧月洗漱宫女见到沈幼青,明显的一怔,她们家的公主居然留人住宿了? 她大概是萧月的贴心宫女,对待萧月也不似旁人那边小心翼翼,因此才大胆的打量起沈幼青来。 “去给青儿挑一件本宫的衣裳。” “啊?”那宫女似乎没有听清公主在说什么,愣愣的看着她。 萧月走过去,举止亲昵的点了点她的额头,“愣着干什么?去取一件本宫的衣裳过来。” “哦,是,公主。” 宫女迅速的取来了萧月的衣裳过来,沈幼青要比萧月高了一点,萧月的衣裳穿在她的身上有些小,腰跟肩有些不合适,但看上去还是很合身的,当然,只有她自己知道这其中的不舒服…… “这位姑娘穿着很漂亮。”那宫女称赞道。 萧月吃味的凑过去,威胁似的眼神看着她道:“那么本宫穿着就不好看了?” 那宫女立马改口,“公主穿着也好看……只不过这位姑娘更适合这个颜色嘛……” 真是一个很有胆色的宫女! “嗯,的确是很适合。”萧月托着下巴观赏了片刻,便命那宫女下去了。 沈幼青低头看了一眼,这是一件胭脂色的襦裙,垂落于脚踝的裙摆处,腰间的宫绦都绣着淡雅的暗线桃花,仔细看才能看出花形,暗色的红本就显得端庄,此时穿在沈幼青的身上,她都不知道该不该说话了。 在铜镜里看起来,的确是很好看,如果,能符合她的尺寸的话。 但是,比起萧月的宫装,她更喜欢自己的衣裳。 即使是沈家嫡女,沈幼青平日里穿的也都是细布衣裙,那样的衣服触感柔软而舒适,绝不是这种光滑冰凉的绸缎所能比的。 “多谢公主。”身上的衣服太紧,沈幼青行礼都不方便,只能面前的点了点头。 好在,萧月也没有注意到她的动作,只顾着取笑说:“快走吧,十七叔恐怕一早就在等着你了。” 沈幼青的脸皮微微红了一红,旋即跟着萧月走出了福宁殿。 一路上都被萧月取笑着,沈幼青已经无奈了,索性由着她去说,不过她倒真的很听萧晏的话,没有再提昨天的问题。 沈幼青暗道,萧晏果然厉害,混世魔王萧琅和长公主萧月都如此敬畏于他…… “你看,十七叔果然在那里吧。” 忽然听见萧月这样说,沈幼青下意识的看过去,萧晏在御花园的荷花池边站着,长身而立于风中,身着一袭玄色,看起来格外醒目。 萧月没有过去,只对沈幼青道:“青儿,你可要记得跟十七叔说我没有让你睡在榻上……有空的话进宫里来找我玩,我天天待在宫里,闷得很呢。” 沈幼青恍然想起,似乎上次在青山寺的事,她们似乎都忘记了一般。 看着萧月转身离开,沈幼青不禁一笑,朝着萧晏走了过去……(未完待续。) 【115章】 初生 沈幼青与萧晏并肩而行,从御花园开始,遇到了许多个宫人,他们的目光会小心翼翼的从她的脸上掠过,而转而看向萧晏的时候,却又立刻低头快走几步,宁王爷似乎很不喜欢别人盯着他身边的那位姑娘呢。 萧晏走去的方向并非宫门,像是看出了她的疑惑,萧晏解释道:“刚才入宫时听说宁妃即将临盆,宁妃是良太妃的娘家侄女,按理也该来看看。” “嗯。”沈幼青丝毫没有反应过来这话的奇怪之处,还笑着称赞道:“王爷很关心皇上啊。” 萧晏的脚步顿了顿,看向了沈幼青。 沈幼青不明所以,仰着头满目懵懂,却正迎上他近乎专注的目光,这目光太过温柔,有着令人看痴的魔力,沈幼青不大好意思的笑了笑,不着痕迹地将目光转移。 “我以为你会问……”萧晏的语气有些恹恹,可沈幼青却不知道他为何突然这样,不禁苦恼了,若是玉樨在就好了,她一定知道…… 沈幼青仔细回想着他之前的话,像是想到了什么,犹豫了片刻,终于问道:“良太妃不是您的姨……您的……” 是该称姨母还是继母呢,这还真是个问题。 萧晏的脸色没有任何不虞,反而认真的听着沈幼青的话,见她努力的思考对良太妃的称呼,他不由得一笑。 “良太妃与母妃并不是亲姐妹。当初母妃与她是情如姐妹的朋友,或许大家族有着这种传统……” 萧晏淡淡的语气,仿佛说的事跟自己无关,但沈幼青却能发现他嘲讽般的笑了。 他所说的传统大概是姐姐出嫁妹妹陪嫁,从他微皱的眉头和嘴角撇出的那个不屑的弧度来看,他并不赞同这样的做法,甚至因为宋贵妃与良太妃的事而大有芥蒂。 这样看来,当初宋贵妃似乎与良太妃并非像史官记载的那般亲密无间…… 萧晏的脚步很是缓慢,似是回忆起了什么—— “当初母妃的身体不好,日渐消瘦。可她坚持不让李姑姑告诉父皇,而那时的良太妃还只是一个嫔妃,她作为母妃的姐妹,理应在母妃的身边照顾她才对。但是每每去到御书房之时,我都能看到她与父皇琴瑟和鸣,琴棋书画……” 萧晏的眼底闪过一丝痛楚,沈幼青看在眼里,竟有一种感同身受的苦楚。 自己的母亲身染病疾。而父亲却在和其他的女人举案齐眉,这样的感觉一定不会好到哪里去…… 沈幼青想起上次在宁王府里看到的良太妃,那个时候沈幼青就觉得他们之间关系很是淡然,完全不似母子的相处关系,如此一看,沈幼青似乎也能理解萧晏的心情了。 “有的时候我也会想,若是母妃没有与她结交,是不是就不会出那种事,但若真的是那样的话,母妃或许真的会很孤独。我当时陪她的时间也那么少,我应该多陪陪她的。” 萧晏的情绪悲恸,在他的心里宋贵妃的离世一直就是一个结,再加上李姑姑先前曾跟他说过宋贵妃的离世很可能不是简单的病逝,那大概让他放进心里了…… 沈幼青轻轻拍了拍他的肩膀,想把他引出这一时的悲伤,“王爷已经做得很好了,起码您没有因此怨恨良太妃而做出任何事,更没有变成暴戾之人,您还有心来看望良太妃的侄女。这些都足以说明王爷您很好了,所以,您不用自责!” 你真的做得很好的,这是真的。 回想这些年的所作所为。沈幼青不禁汗颜。 萧晏当时以为宋贵妃是因为先皇和良太妃而死的,却并没有偏激的进行任何报复的行为;而她呢,只是因为裴氏一气之下把她送回了裴家,她就怨恨了沈家这么长时间。 “真的?” 沈幼青并不擅长骗人,所以她能说的必然都是内心所想。 萧晏浅笑,“我知道。” 沈幼青睁大了眼睛。他知道什么?知道她夸他的都是真的…… 萧晏已然向前走去,又回头示意沈幼青跟上。 大概因为宁妃即将临盆,许多宫人都来来回回的忙碌着,端着一盆盆水穿梭在这条窄窄的道路上。 她们的目光会时不时地往他二人的身上转,沈幼青大囧,但萧晏似乎很享受这种被注视的目光,有意无意的就会拉着她的手躲过来来往往的慌乱的宫人。 走近了宁妃的青花阁,沈幼青便闻到了一丝血的气味。 沈幼青并不知道临盆是怎么一回事,但此时飘散与空中的血腥味不同于平日她所闻到的伤口所流的血,她也隐约明白了一些,不由得红了脸…… 萧晏感觉到身边的人牵住了他的衣袖,转过身来,却发现她的脸颊绯红,他后知后觉,不应该带她来这种地方。 “咱们走吧。” 他握住了沈幼青的手,沈幼青明显的一惊,待看到萧晏眼神中的柔和,她扬起一个笑脸,反手回握了一下。 她不能否认,在萧晏说起宋贵妃之时,她心里浮出的情绪是心疼,而刚刚羞怯之时,她也是无意识的抓住了他的衣袖…… “既然来了,那就等到小娃娃出生好了。” 沈幼青是很好奇的,见证一个初生儿,应该会很开心的。 萧晏轻轻捏了捏她的手指,便就在一旁等着,时而看向她的目光满是宠溺。 “哇——哇——” 在听到里面的宁妃一遍一遍的痛喊了许久之后,终于听到了小孩子的哭声,沈幼青噌的一下站了起来,就要急着进去看看。 萧晏拉住她,“你这么着急做什么?” “啊?”沈幼青意识到是自己反应大了,干笑两声,“我第一次看到这种事,太紧张了……你不紧张吗?” “这样的事自然是要等到自己经历的时候才会紧张的。” 沈幼青一愣,她刚才是说了什么吧。 抬眼间就看到他大有意味的笑,一瞬间,她的耳朵都红了…… “皇上。” “皇叔免礼。”皇上姗姗来迟,但看得出来他还是很在意宁妃的这个孩子,明明上早朝的大殿离这里并不算远,但他赶过来的时候,居然有些风尘仆仆。 他看到沈幼青,淡淡地冲萧晏笑了笑,没有说什么,可那眼神中的意味却是比说了什么还要直接。 沈幼青很怂的垂着头,直到萧晏提醒皇上去看孩子,皇上匆匆进了房间,她才敢抬起头。 萧晏轻声道:“咱们先回去吧,如果你喜欢孩子的话,等过几天再来看。” 沈幼青从善如流的跟着萧晏离开了青花阁……(未完待续。) 【116章】 姐妹 裴远刚刚成为镇国公,新修缮的裴家里里外外都透着些庄严。 裴远在忙着接待道喜的文武群臣之际,总能找借口溜出会客厅,在他熟悉又陌生的家里转上几圈。 沈幼青看在眼里,只觉得外公实在是孤独了,身边连陪着的人都没有一个。 于是合计着给外公续弦,结果立马就遭到了秦氏的责怪:你外公从来没有说过这事儿,再说你小孩子家家,操心这事儿作甚?若是你外公知道你有这心思,看他不骂你。 沈幼青心里已经打定主意了,她外公不过五十岁,往后还有几十年时间,真的就这样孤独终老,她实在于心不忍。 就在她准备去美人馆给外公挂名的时候,外公不晓得怎么知道了这件事,气冲冲的就过来了,结果可想而知,沈幼青的初步想法也就被扼杀了。 沈幼青也是闲的没事做了,才会想到给外公物色一个伴儿。 在裴家,她最不怕的就是裴远,因为他没脾气;可同时她最害怕的也是裴远,因为他脾气大的惊人! 裴远是一个老小孩,做什么都得哄着来,沈幼青只好答应他不动那个心思。 反正,在他不知道的情况下她慢慢物色不就可以了…… 沈幼青在烦恼这件事的时候,沈幼芙即将成亲了,自然,萧月也是要成亲了。 她们两人的夫婿,沈幼青都不看好,但她只是一个外人,孰好孰坏也只有当局人清楚,她不能因为自己的偏见而对别人瞎说话,或许,郑炎会是真心对待沈幼芙,而李仲齐也会好好的当萧月的驸马。 但夜深人静的时候,她也会想,萧月是个好姑娘。若是隐瞒了她一些事,是对她好还是不好,李仲齐已经不是从前那个心思赤诚的读书人了,看起来萧月对这位未来夫婿很是上心。若是李仲齐并非良人,她又该不该跟萧月说一声呢…… 沈幼芙试穿嫁衣,沈幼青和家里的一众女眷都是在场的。 沈幼兰也从女学里回来了,她是沈幼芙的亲妹妹,姐姐成亲。她自然是要帮忙张罗的。 老夫人是跟裴氏一起过来的,卢氏和二婶母李氏都在,沈幼芙再是大方,这一会子有这么多长辈在,她也沉不住气了,脸颊红得发烫,微微垂着头绞着衣襟,端庄的站着。 那一身大红嫁衣着实漂亮,沈幼芙本就是个美人,脸上虽没有上妆。但依然是俏丽精致的,水汪汪的大眼睛含羞似的闪烁着,更是可人。 沈幼青在一边看着,也觉得她的二姐果然是京城排得上名的好姑娘。 沈幼芙长得如此标志,又从不做出格之事,恪守规矩,也难怪郑炎之母秦氏和秦贵人那般挑剔之人会选择她做世子妃…… “芙儿,真好看。” “是啊是啊,这一眼看上去就像画中人似的。” 裴氏和李氏纷纷称赞道,卢氏则是始终盯着沈幼芙笑个不停。听到?的夸奖,她也只是欣慰的点头附和。自三年前退了那门亲事之后,沈幼芙就一直无心嫁人之事,卢氏是满心愧疚的。她有时回想若她不是这样的身份,她的孩子是不是就没有这些烦恼了,她若是嫡妻,她的女儿又怎么会被退亲…… “娘,您看看我啊,哭什么……” 沈幼芙看着卢氏微红的眼眶。有些心酸,即使她甚少在母亲身边,可她对她的感情不比任何人少;一直以来,妹妹幼兰始终觉得她贪图名分,而忽略了卢氏,可只有她自己知道,每当夜深时,她都十分想念他们,哪怕共同生活在沈家,可因为嫡庶之分,她与卢氏大哥和小妹之间都有着一条鸿沟…… “是啊,娘,二姐她出嫁了,您应该高兴啊。”沈幼兰扶着卢氏的身子,小声劝慰道,她淡淡的瞥了一眼沈幼芙,“她会好好生活的。” 沈幼芙深深地看了眼小妹,她的心里恐怕已经不把她当姐姐了。 卢氏握了握沈幼芙的手,用帕子拭了拭眼角,露出笑容来,“娘这是高兴,娘的芙儿都这么大了,都可以嫁人了……” 被卢氏感染了,沈幼芙的眼眶也红了,只点头听着卢氏的吩咐。 “兰儿,我走了之后,你要好好照顾娘。” “不用你说,我也会的。”沈幼兰淡淡道,发觉卢氏的脸色变了变,随即改了口:“我知道了,二姐放心吧。” 卢氏嗔了一眼小女儿,又拍了拍沈幼芙的手示意她不用放在心上,沈幼芙笑笑,她自然不会跟她的亲妹妹计较什么,“兰儿是小孩子个性,我知道的,我怎会跟她计较那么多呢,她是我亲妹妹啊……” “芙儿成亲之后,马上也该轮到你了。” 听到卢氏突然把话题转到自己身上,沈幼兰一脸的不高兴,环绕了一圈,发现所有人都在看着她,她一着急就指着那边一个安静的身影。 “四妹妹跟我一般大,怎么不说她呀,太不公平了……” 被突然点到名的沈幼青愣了一愣。 她可是什么都没说啊。 “三姐,咱们一起嫁好不好?这样就公平了吧。” 一屋子的人都笑起来,裴氏嗔笑道:“你这丫头又满嘴胡说,哪有小姑娘随意说这话的……” 沈幼青无语,很明显她们都以为她是在开玩笑,可她是认真的呀! 只要上美人馆给外公物色老美女的时候,给三姐姐挂个名不就行了,到时说不定三姐姐就瞧上了某个公子哥呢…… 可沈幼青不敢跟裴氏说这些,裴远知道了都要揍她一顿了,若是给裴氏知道的话,指不定得怎么念她。 几位长辈边说边笑的走出沈幼芙的房间,而沈幼青和沈幼兰则被勒令陪新娘子多呆一会儿。 “二姐,你把嫁衣换了吧,这样感觉好不方便……” 沈幼兰是个直性子,她自小跟沈幼芙关系最好,有什么好东西都会互相留着;到后来,沈幼芙就越来越少跟她玩了,她把所有的时间都用来练习琴棋书画诗词歌赋,那个时候沈幼兰还没有大多感觉,直到后来沈幼芙连母亲卢氏都很少见面,沈幼兰就知道沈幼芙贪慕虚荣,自那之后,她就不愿意再喊沈幼芙姐姐,而是跟着二叔家的小薇儿一起喊她二姐…… 沈幼芙的眉头皱了皱,却没有多说什么,转身进了里间。(未完待续。) 【117章】 吵嘴 沈幼芙换下了嫁衣,从里间走出时,就又变回了那个知书达理的淑女。 不施粉黛的沈幼芙换上了素色布裙,没有了身着嫁衣市的妩媚,一头黑发随意的挽起,衬的脸色有些苍白,而那眉眼间一抹冷淡疏离则更加清晰起来。 这样的沈幼芙或许才是真正的她,不再像往常那般刻意微笑,反而多了几分清高。 沈幼芙的步子很慢,脸上的表情也有些痛苦,看起来十分难受的样子,沈幼兰侧目,“你怎么了?生病了?” 到底是亲姐妹,不管沈幼芙有任何不适,沈幼兰总能看得出来。 “无碍,女儿家的小事罢了。” “那就去歇着吧,咱们什么时候说话不都可以吗。” 沈幼兰知道她说的是什么意思,脸皮红了红,在椅子上坐下来,“没事的,兰儿,有你陪我说说话就没事了。” “那就叫丫鬟去给你煮点红糖枸杞茶,以后若是你嫁去了侯府,可没有人再提醒你……” 沈幼兰关心的说道,可语气却并不那么温和。 沈幼青不由得笑了笑,她们姐妹也是有趣,她这一笑正巧被沈幼芙看见,她的神色明显一怔,旋即像是想起了什么,“四妹,听说裴老将军现在已经是镇国公了,还请四妹替我和兰儿向老爷子道一声恭喜。” “我会的。”沈幼青淡淡地应了一声。 “姐妹间这么客气做什么?”沈幼兰嗤笑了一声,她就是看不上沈幼芙故作端庄有礼的样子,不喜欢就是不喜欢,喜欢就是喜欢,可如此简单的事情到了沈幼芙那里就变得异常复杂…… 沈幼芙的脸色有些僵。露出几分不悦。 若是别人她丝毫不会计较,可如今训斥她的人是她的亲妹妹,还是当着一个外人的面。 沈幼青不好再在这里待下去,随便找了个借口走了。 沈幼芙的红芙院是新隔出来的院子,紧挨着卢氏的梅园,往西是沈幼青的宁园,东南角是裴氏的玉园。将来也可以留给沈幼兰住。卢氏就是考虑到了这一点才同意了沈琚建园子。 对于沈幼芙,沈琚还是很上心的。 沈幼青往回走着,经过花藤的时候。突然听到了一阵争吵平时 “你站住,你是哪家的野丫头?敢在沈府造次?” “你才是野丫头,这里是沈家,你才叫造次!” 沈幼青大惊。居然是沈幼薇和安慧儿,她们俩人居然碰到一起了。安慧儿的性子急躁,沈幼青是了解的,而沈幼薇也不过是个孩子气的丫头,她们两个能吵起来也并不稀奇…… 安慧儿眼尖的很。倒是看见了花藤架下的沈幼青,便越过沈幼薇走到她的面前。 “沈四,你告诉她我是谁?” 沈幼青挑眉。沈四,这是什么称呼? 好吧。她可以不计较。 沈幼青对后赶过来的沈幼薇笑了笑,走过去搭在她的肩上,“五丫头,是谁惹你生气了?四姐帮你揍她……” 安慧儿惊讶的回转头,望着沈幼青和那小丫头,“你们……她是沈家小姐?” 沈幼青挑了挑眉,安慧儿也真是蠢,在沈家使她的大小姐性子。 “安大小姐,若是找我二姐,就请往前走,我们家薇儿可不是个会吵架的,她还小,你别吓到她。” 安慧儿:“……” 这小丫头不会吵架?她除了年纪小点,个子矮了点,其他的可一点也不比她安慧儿弱到哪里去,刚才吵架的时候,这小丫头不也是剑拔弩张! 沈幼青从刚才就在这里,难道没有听见? 她就是故意的…… “四姐,她刚才踩我的裙子,差点把我推到那边的水池子里。”沈幼薇无辜的眨着大眼睛,但显然她这话里有夸张的成分。 沈幼青还没来得及说话,安慧儿就炸开了,“小丫头,你别倒打一耙啊,我哪里差点把你推到池子里,再说踩了你的裙子我也不是故意的。” 安慧儿果然还是一个单纯无害的小姑娘,不谙世事,难怪会被别人利用。 沈幼青如是想道,听着安慧儿的话,她狡黠的笑了笑,拍了拍沈幼薇的脑袋,看向安慧儿。 “她是个小孩子而已,你难道还要跟一个小孩子计较吗?再者,若是你踩到我妹妹的裙子道了歉的话,也许你们可以相安无事。” “……” 这摆明了就是要维护这小丫头了吧。 安慧儿有些气郁,随着激动的情绪气息都不大均匀,胸口上下地起伏着。 “四姐,算了,安小姐上门是客,她是二姐姐的朋友呢。”沈幼薇稚嫩的声音像极了一个七八岁的小孩子,她明明只比沈幼青小一岁多,但无论从长相还是声音上,都跟小孩子无异,可爱的紧。 加上她的个子不算高,就更显小巧,所以安慧儿才一口一个小丫头的称呼她。 沈幼青点头表示同意沈幼薇的话,“嗯,薇儿考虑的是。” 看着这姐妹俩一唱一和,安慧儿有一种想哭的感觉,她什么时候被如此欺负过,不对,上次在马场,沈幼青不也是欺负她了。 然后,她惊恐的发现,她竟然对沈四产生了敬畏心…… 完了,完了,阿芙你在哪里啊。 “四姐,我都忘了告诉你呢,好像有人来找你,他还问我叫什么名字,看起来好像真的把我当成小孩子了,我跟他说了之后,他就让我来找你。” “他没说他是谁?” “我忘了问了,不过四姐,我是来找二姐的……该不会是和她一起去吧。” 安慧儿已经无心再跟她计较了,她一心只想着她刚才说的那一句有人来找沈幼青…… 刚才跟着老仆人进来的时候,好像看到了宁王的身影,难道这小丫头说的就是宁王?宁王来找沈幼青,为什么? 安慧儿的奇怪,沈幼青自然是不得而知的,她只顾着安抚沈幼薇的情绪了。 “她不是坏人,只是有点大小姐脾气罢了,你们可以好好当朋友的。” “喂!”安慧儿怒了。 当着她的面议论她,这样真的好吗? 安慧儿果断的转身往沈幼芙的红芙院走去。 沈幼青对沈幼薇笑了笑,“我去看看,小妹,到了二姐那里,尽量不要再跟安慧儿起冲突,她们也是朋友,若是你们吵起来,你二姐就不好做了。” “知道了,我知道她是谁,就是看她太嚣张气不过……” “……” 得,倒是她多与担心了,沈幼青莫名的被噎了一下。 “我去前面看看。” 撂下这话,沈幼青便先行走了,沈幼薇看着安慧儿渐远的背影,不禁撇了撇嘴,虽然万分不想跟她同行,却也只能跟了上去,谁让她二姐姐后天就要嫁人了呢,她以后说不定就见不着二姐姐了。 此时,喝着丫鬟煮好的红糖枸杞茶的沈幼芙,突然间打了个喷嚏……(未完待续。) 【118章】 恩怨 进了前厅,沈幼青才知道,来的人果然是萧晏。 在见到他的那一瞬间,她心里有些欢喜,明明前两日才见过,压抑住内心的狂跳,她慢慢从前厅门口经过,父亲在和他议事,她不好进去打扰,便通过这个方式告知他一声。 不知道萧晏有没有看到她,沈幼青怀着忐忑的心情在葡萄架下绕来绕去,这个时节葡萄早已没有了,架子上的藤蔓只剩下几片叶子随风招摇,可她似乎还依稀闻得到葡萄酸酸甜甜的味道。 她盯着那几片叶子瞧得出了神,身后有人靠近都不曾发觉…… “小姐,您在这儿做什么,葡萄不会因为你盯着它就会重新长出来的。” 沈幼青回头,就看到玉樨那张笑嘻嘻的脸,“你认为我就这么闲?” 玉樨撇撇嘴道:“您在这儿站了很久了,不累吗?” “你也看着我很久了,你不累吗?” “……” 玉樨完败,她就知道她家小姐不是柔弱的小白兔。 沈幼青继续在葡萄架前踱步,玉樨看了一会儿就走了,这位大小姐已经相思成灾了…… 玉樨走后,沈幼青的注意力就没有之前集中了,因此背后的脚步声她听到了,玉樨总能相处一切办法来打扰她。 “你又想说什么?” 玉樨的脚步声不同于别人,落脚很重,也不知是故意的还是练习武功留下了的毛病。 “您怎么知道是我啊?” 玉樨像想到了什么不该想到的事一样,警惕的看着她,沈幼青一回头,正巧就看见她那副欲语还休的表情,不禁产生了一种揍她一顿的想法。 她们俩之间是不是有些太没有主仆观念了…… 沈幼青这样想。而玉樨却在想,她家这位大小姐是不是太关注她了,连她的脚步声都能听出来,她是不是应该离她远一点? 沈幼青哪管她的胡思乱想,冷着脸命令道:“有话快说。” “小姐,大小姐和姑爷来了。” “谁?” “大小姐和姑爷。” 玉樨重复了一遍,看着沈幼青瞬间苍白的脸有些奇怪。大小姐和姑爷有什么可害怕的…… 她哪里知道。沈幼青这是后遗症,自从被李肃用鞭子打过那一次,沈幼青就留下这个毛病了;即使她现在并不害怕李肃。可心底深处还是潜意识的谈虎色变。 沈幼青往前厅走的时候,好几次都想借口跑掉的,然而玉樨始终跟着她,她相信只要她动一动这个心思。都会被玉樨发现她的胆怯。 玉樨是个可怕的女子…… 厅里,沈琚和裴氏都在。沈幼芸和李肃则坐在右侧的太师椅上。 裴氏瞧了瞧沈幼芸的肚子,脸上有什么表情一闪而过,沈幼芸正好将目光飘过来,她对裴氏笑了笑。似乎猜到了裴氏已经知道了。 李肃平时话就少,因此只是沈琚开口问一句他才回答一句,好在沈琚同样是沉默寡言。所以竟然很奇妙的没有冷场,直到沈幼芸脸上露出了困倦之色。李肃才主动说出了一句话。 “岳父,芸儿这两日赶路累了,小婿想先带她回房休息。” 沈琚的权威一向不怎么明确,他并不是十分计较这些,但在李肃说起这话的时候,他的脸色还是变了一变。 可李贤婿所说的也是为了闺女好,再者,他看他那大女儿的脸色是不太好,跟这比起来,他的那点面子又算什么,便点头同意了。 李肃倒真真是一个体贴的好夫婿,沈幼青见他们即将出去了,想要跨进去的脚步也停了下来,拉着玉樨躲到门口的一只一人多高的青花瓷瓶后面。 “姑爷对大小姐真是好啊!” 玉樨满是羡慕,同时又带着几分期待。 沈幼青推了下她的脑袋,“你也赶紧找一个那样的夫婿,就不用羡慕别人了。” “奴婢喜欢个子高的,有钱的,有才艺的。” 玉樨撇撇嘴,说的是很好她常年待在这么一方小天地里,要去哪里认识帅哥啊?不是有那么一句话吗,想想很丰满,现实很骨感…… 沈幼青认真的想了想,看着玉樨,突然眼睛一亮。 “账房福贵不就挺符合的。” 说完这话,沈幼青便扬长而去,徒留玉樨在原处发呆。 呵呵,账房福贵,一米九的大个子,管着沈府所有的银两……扒拉算盘珠子也算是才艺? 嗯,很好,果然很符合…… 沈幼青在梅园的假山后面藏了很久,终于见到李肃从沈幼芸的房间里出来,他走出梅园之后,沈幼青才过去敲了敲门。 是沈幼芸的丫头来开的门,沈幼青趁她还未惊叫出声,便立刻冲进了房间。 “是谁啊——青青?” 在沈家,只有沈幼芸才会这样称呼沈幼青,不过倒是很亲切。 “怎么回事啊?” 沈幼芸一眼就看出了她的不对劲,沈幼青尴尬的笑了笑,她能说是在躲你相公吗。 那丫鬟看了眼色,便识趣地打开门出去了。 “大姐,我来看看你。” “你的消息倒是灵通,我才过来你就跟着来了。”沈幼芸柔和的笑着,拉着沈幼青往桌椅那边走,手下意识的护在肚子上面,走路也小心翼翼的。 沈幼青笑呵呵的点头称是,“那是因为我身边跟了一个八卦的丫鬟。” “嗯?”沈幼芸面露不解之色。 沈幼青一惊,玉樨跟在她身边久了,连她都被感染了,玉樨的说话方式她倒学会了,“哦,还不是玉樨,她刚才在前院看到你跟姐夫回来,就过来通知我了。” 好在沈幼芸也没有在意。只倒了杯茶给沈幼青。 沈幼青试探性的问道:“大姐,你跟姐夫这次回来是为了二姐的婚事,还是……” “二妹的婚礼也是一个原因,另外,你姐夫正好休沐,时间也长,我们就想着回李家住两天。” 不会在沈家啊! 听到沈幼芸的回答。沈幼青的心里立刻放下心来。只要不在沈家就行。 沈幼青刚刚和大姐说了会儿话,就听到守在门外的丫鬟的声音:“夫人……小姐还没有睡下……四小姐过来了。” “这丫头,怎么……” 裴氏不悦的声音透过那扇半掩的门传进沈幼青的耳朵里。沈幼青吐了吐舌头,沈幼芸安慰性的笑了笑,“没事的,待会儿就跟母亲说是我让你过来的。” 她的话音刚落。裴氏就进来了,“芙儿。是不是这丫头又吵着你了?” “没有,娘,我是看大姐……” “还说?”裴氏的眼光淡淡的扫过沈幼青,沈幼青立马蔫了。 还是沈幼芸提她说了话。“母亲,是我把四妹拉过来的,好久没有见到几个妹妹了。正巧看到四妹,这才让她一起过来的……” 裴氏瞅了一眼她的肚子。看了看一旁的沈幼青。眼神晦涩,终是将那句话问出口。 “芸儿,你是不是……” 沈幼芸的脸腾地一下红了,手覆到肚子上,羞涩的点了点头。 裴氏睁大了眼睛,看起来很是喜悦,“真的?几个月了?我就说我没有看错……” 沈幼青见她们两人之间的眼神,便觉得她们有什么秘密,便好奇的问道:“娘,没有看错什么?” 裴氏看向沈幼芸,征询她的意思,见沈幼芸没有掩饰的意思,便笑着告诉了女儿。 “真的?”沈幼青惊喜的看着沈幼芸,继而目光转向她的肚子。 那里有一个小生命…… 裴氏轻轻地拍了下她的后脑,嗔了一句:“怎么这么大反应?不要吓到孩子了。” “他能听到吗?”沈幼青觉得神奇。 “当然了。” 沈幼青不可思议的看着沈幼芸的肚子,也不管裴氏说了什么,期许的望向沈幼芸:“大姐,我能摸摸他吗?” 沈幼芸点头,抓着她的手放到自己的肚子上,沈幼青像模像样的揉了揉,没有任何感觉。 裴氏把她拉到一边,“现在他还小,你当然感觉不到了,青儿,你可不能再冒冒失失的了,一定要小心一点……” “知道了,娘。” 沈幼青乖乖的坐到一边,眼睛里闪烁着奇异的光芒,可她也不知道现在这么高兴是因为什么。 裴氏和沈幼芸坐在沈幼青的对面,裴氏仔仔细细的嘱咐着沈幼芸应该注意些什么,沈幼芸红着脸听着。 “母亲,这是第二个了,我知道该注意什么。” “那也马虎不得,不然你就留在家里吧,我们也能放心一点,姑爷虽然心细,但毕竟比不得女人……”裴氏的话都是在为沈幼芸考虑,可沈幼青听着却高兴不起来了,若是大姐住在家里,李肃不是会经常过来? 沈幼芸没有说话,像是在考虑,片刻道:“母亲,容我跟他商量一下吧。” “松哥儿一直都在李家?” “嗯,我们这次回来就是想带着松哥儿过去,我都几个月没见着他了……” 沈幼芸的眼眶说红就红了,母子之间的牵绊就是如此,分开哪怕一刻,也会十分想念的。 裴氏又少不了安慰她一番,沈幼芸的情绪稳定下来之后,裴氏才又道:“芸儿,你好生歇着,待会儿请大夫给你把把脉,顺便开点安胎药……青儿,走了!” 沈幼青慢吞吞地跟着裴氏出了门,迎面就撞上了李肃。 “岳母大人。” “嗯。”裴氏应了一声,随即就感觉到闺女一个劲的往自己身后躲,甚是奇怪,“青儿,怎么不跟你姐夫打招呼?” 沈幼青僵了一瞬,慢慢抬起了头,呵呵一笑:“姐……姐夫。” 李肃只点点头,目光从沈幼青脸上扫过,眼里精光一闪,却并没有多说什么,沈幼青长舒一口气,看来是她想多了,其实她也并没有那么害怕李肃…… “小婿去看看芸儿,岳母大人……和四妹,慢走。” 沈幼青感觉她的腿像生了根似的拔不动脚步,刚才李肃的那个眼神着实是太尖锐了,他似乎对她还有很深的恨意! 至于嘛,不就是在校武场对他使了点诡计,让他在手下面前输了比赛…… 沈幼青回到宁园,还在为李肃最后一个眼神感到瑟瑟发抖,现在的她肯定是打不过他的,若是他真的怀恨在心想要报仇的话,她岂不是死定了。 “小姐,您怎么了?” 玉樨也一直在琢磨着沈幼青是怎么一回事,可想来想去也不清楚是为什么。 沈幼青一边走一边问玉樨道:“若是你的仇人看你的眼神充满的戾气,你觉得那是什么意思?” “仇人相见分外眼红,要不是充满怨恨戾气,那还叫仇人吗?” “我是说那已经是很多年前结的仇了。” “那就说明那个人很小心眼!”玉樨如是地说道。 沈幼青还没想到该怎么说她和李肃之间的仇,就听玉樨道:“小姐,您跟姑爷有仇?” “……” 果然,玉樨还是很危险。 沈幼青果断的闭了嘴,玉樨是很聪明,可她同样也是个大嘴巴,她可不想让那点恩怨满天飞。 “小姐,宁王走了。” “为什么要专门告诉我这个?” 玉樨跑到她面前,瞪着两只大眼睛看着她,“小姐您就不用跟奴婢遮遮掩掩的了,就您对宁王的那心思奴婢瞧得真真儿的,好吗?” “玉樨!”沈幼青怒了,“有那么明显?” “很明显。” 沈幼青的脚步慢了下来,转而走向了池边的亭子,玉樨也跟着过来,“小姐,您跟大姑爷有什么恩怨?” 原来还在想这个问题。 沈幼青勾唇一笑,“你是丫鬟,我是主子,主子有必要回答丫鬟的问题吗?” “您就算不说,我也可以通过我严密的逻辑思维推理到的!”玉樨自信满满的说道。 沈幼青给与了肯定,“对,你不是这个世界的人,你是上过学读过书的奇女子。奇女子玉樨,去给小姐我沏壶茶来吧。” 玉樨愣了半天,气呼呼的走了,她有点苦恼:每天只是跟这位大小姐斗智斗勇,就得死多少脑细胞啊…… 李肃没有在沈家住下,天将擦黑的时候,他便离开了沈府。 沈幼青立刻就觉得呼吸都顺畅了不少。 晚饭的时候,除了沈榆,沈家人都齐了,连二叔沈琈一家三口也留下来了。 卢氏因为今早去了庙里祈福上香,回来的时候沈幼芸还在睡觉,所以直到现在才算是见到大女儿,得知大女儿又有了身孕,她自然是最开心的那一个,不停地拉着沈幼芸嘘寒问暖。(未完待续。) 【119章】 出嫁 长辈们凑到一起,谈论的最多的一定就是儿女们的婚事,沈幼青这觉得危险即将来临…… “四姐,你什么时候成亲啊?” 沈幼青有些无语,长辈们都还没提到她呢,沈幼薇这小丫头倒是提他们问出来了。 沈幼芸朗朗的说道:“听说宁王有心要娶四姐姐呢。”仗着年龄小,她倒是什么都敢说。 沈幼青脸一红,斥了一句:“别胡说!” “就是啊,我今天还看见……” “薇儿!” 李氏制止了她的话,她这闺女怎么就傻乎乎的呢,女儿家的事儿哪能随便就说啊。 沈幼青的脸红的像柿子,加上四面八方而来的目光,她都不知道该说什么好了,沈幼薇的话一定又是从玉樨那里听来的…… 沈琚的声音在这个时候响起,“宁王的确是同我提起过这件事……” 他在这里停顿了一刻,往沈幼芙的方向看了一眼,见她没有异色,又继续道:“青儿,你怎么想?” “老爷,那有当着这么多人的面这样问的。”裴氏扯了一下沈琚的衣袖,不满的嗔了一眼。 沈琚后知后觉,渴了两声,对众人道:“先不说了,吃饭,吃饭吧。” 一顿饭吃完,沈幼青脸上的温度还没消散。 饭毕,沈琚和李肃都走出了花厅,只剩下一群女眷。 她新怀有孕,自然是所有人的焦点,长辈们的话题都放在了沈幼芸的身上,仔细的嘱咐着沈幼芸该注意些什么,细心耐心的样子倒是令沈幼芸不好意思了。脸红着应下来。 李氏看了看旁边没事人一样的闺女,不禁皱了皱眉,碍于还有四个未出阁的姑娘,她便没有多说什么,只是笑道:“芸儿这丫头都是第二个了,可惜薇儿那丫头还懵懂的像个孩子……” 什么时候才能长大,成亲生子哟…… “想吃酸的还是辣的?” 卢氏轻声问。生怕惊扰了闺女肚子里的孩子。 沈幼芸羞红了脸。自然也知道母亲所问的意思,摸了摸肚子小声道:“近些日子来口味还没有什么变化,孩子还小呢。” “刚才吃饭的时候我可是见芸丫头一直喝酸梅汤。保不准这一次还是个儿子。”李氏笑呵呵的说道。 沈幼芸笑了笑,“我希望是个丫头就好了。” 卢氏和裴氏都附和着说:“丫头好,丫头好,丫头没有小子那么闹腾。你也少受点苦。” 那边,沈幼青几个姐妹在一起有一句没一句的说着话。沈幼薇活泼的性子在几人中间起着调和的作用,不多时连沈幼芙清冷的性子也被逗笑了。 几个人说说笑笑到了很晚,才渐渐散去。 因为红芙院挨着宁园,沈幼青便和沈幼芙一起往回走。 她跟沈幼芙之间似乎无话可说。一路上都默默无言,直到到了沈幼芙的红芙院,沈幼青继续走。沈幼芙在后面叫住了她。 “二姐有事?” 沈幼青转过头,院子里到处掌着灯。因此四下都是亮堂堂的,映照着她的眼睛明亮而柔和。 这样一双眼睛真的像极的某个人…… 沈幼芙眼底精光一闪,不过沈幼青并未发现。 “慧儿是我从小到大的好姐妹,四妹以后若是遇见她,还希望四妹看在二姐的面子上能与她好好相处。” “放心吧,二姐,我并不讨厌安慧儿,自然不会与她为敌……但是二姐不是应该问问五妹有没有事吗?五妹才是我们的妹妹,安慧儿不是!” 沈幼青嗤笑了一声,没等沈幼芙说话便兀自朝前走去。 沈幼芙再一次叫住了她,“恭喜四妹,宁王都亲自上门求亲了,四妹往后可就是王妃了,二姐没有做到的事四妹做到了,也实属一件好事……” 她的话很刺耳,语气更是恶劣,沈幼青忍了很久才没将巴掌甩到她脸上。 “二姐,恐怕你这辈子都做不到了,二姐还是好好的做世子妃吧。郑炎虽然看上去花心了一点,可没准他会好好待你呢。” 沈幼青冷嘲热讽道,她侧目看着沈幼芙,冷笑出声,月光下,也还是能够看得出沈幼芙的脸色变得惨白,沈幼青静静的开口:“咱们是亲姐妹,这样互相嘲讽,有意思吗?” …… 三日后,沈幼芙出嫁的日子。 沈幼青在迎亲的队伍中看到了郑炎,身着大红喜袍的郑炎,眉眼间神采飞扬,看起来的确是比平日里英俊几分。 沈幼芙被喜娘扶着出来的时候,先是跟郑炎一起向长辈们行礼,之后便是沈幼芙跟几个姐妹告别,沈幼青很想躲过这个环节,她跟沈幼芙原本就没话说。 “四妹,前两天二姐跟你说的话,你别放在心上,二姐给你道歉了,只不过慧儿的事……” “二姐不用跟我说这些!”沈幼青打断了她的话,许是声音大了一些,身边的沈幼兰和沈幼薇都看了过来,沈幼青坦荡荡的一笑,至于红盖头下面的沈幼芙在想什么她就不得而知了。 “能交到安慧儿那样的朋友,也不知是二姐的荣幸还是她的不幸。” 沈幼青这话说的太过直白,她能明显感觉到沈幼芙放在自己肩上的手紧了一下。 “吉时已到,新娘子该走了。” 喜娘在旁边催促道。 裴氏和卢氏走了过来,裴氏对着女儿嗔了一眼,“你这丫头怎么还缠着你二姐,耽误了吉时可怎么办。” 沈幼青没有辩解,把沈幼芙亲昵的放在她肩上的手不着痕迹的推开,笑着跟沈幼薇站到一起,向沈幼芙和郑炎说着吉祥话…… 沈家人将沈幼芙一路送到了巷子口,沿街百姓早就占了好位子看喜事儿。 今日不止是沈幼芙成亲,还有福月公主与状元爷的婚礼! 萧月是当今圣上最宠爱的妹妹,她与状元爷的成亲仪式自然是最盛大的,绕着京城的主街走了整整一大圈,让许多百姓饱了眼福,不少孩童还跟着迎亲队伍一路到了皇宫门口。 相比之下,沈幼芙与郑炎的排场就不值一提了…… 沈幼芙出门以后,沈家门口就来了一辆马车,赶车人径直走向了沈幼青。 “沈四小姐,公主殿下请您去公主府。” 沈幼青讶然的看了看旁边的沈幼薇和沈幼兰,有些不知所措,长公主的婚事请她过去,这是多大的荣耀啊。 一边,沈幼薇眨着眼睛问道:“我们也去,可以吗?” 那赶车的看向了沈幼青,面对那两双眼睛的灼灼目光,沈幼青呵呵一笑,她能不去吗……(未完待续。) 【120章】 殿内 “既是长公主的意思,哪有不去的道理?” 裴氏先开口替沈幼青道了谢,“你们几个去吧,记得不要太晚了,早些回来。” 沈幼青几乎是被沈幼薇推上了那辆马车,随即沈幼薇和沈幼兰也兴冲冲的跟着上去。 沈幼薇是个孩子,所以好奇,但沈幼兰呢,她怎么也跟着一起玩…… “三姐,四姐,长公主的马车好大呀,还熏着香呢。” 沈幼青无奈的点头,她本来的确是想去看萧月出嫁时会是怎样的十里红妆,可如今被沈幼薇和沈幼兰夹在中间,她就是想找萧月说话,也不可能了。 沈幼薇眨了眨大眼睛,看着她问道:“四姐,你跟长公主还有交情呢,早知道这样的话,咱们直接去宫里看看多好,长公主出嫁肯定是很气派的,你说是不是,三姐?” “嗯。”沈幼兰没有像沈幼薇小孩子似的那样东张西望,只是也同样的看向沈幼青,“四妹和长公主是朋友吗?” 朋友,她和萧月应该算是朋友吧。 不出一刻钟,马车就赶到了皇宫门口,大概是得了萧月的命令,沈幼青入宫的时候并没有受到阻拦,长公主出嫁绝对算是一件大事,整座皇宫入眼的都是一片喜庆的大红色。 萧月的福宁殿外亦是十分热闹,沈幼青走进殿里,就看到一袭红嫁衣的萧月,她背对着站在殿内的高台之上,听到门口的动静,她转过头来。 “青儿,你过来了?” 她拖着嫁衣走到沈幼青面前,沈幼青看她笨拙的样子。只好上前一步,将她的裙摆摆正,萧月的嫁衣的确有些沉重;以金线绣了凤凰,或栖息于梧桐枝叶,或展翅欲飞,裙裾后摆足有五尺长,裙摆之上绣着一圈的暗色蝙蝠和喜鹊。整的看起来。大气磅礴。 沈幼薇嘀咕了一句什么,看她闪烁的双眼,沈幼青就知道她是被萧月的嫁衣吸引了。在沈幼薇尚未陷入幻想之前,沈幼青抢先说道:“薇儿,快来,咱们一起恭喜公主。祝公主以后都能幸福美满。” 萧月这才问道:“这两位是……” 沈幼青恍然,笑着介绍道:“这是我三姐幼兰。这个是五妹幼薇。” “公主吉祥,恭贺公主新婚。”沈幼兰有礼有节,萧月笑地开心,按例给了赏钱。沈幼薇眼睛亮晶晶的望过去,也有模有样的向萧月贺喜,自然。也得了赏。 沈幼兰拉着沈幼薇走出福宁殿,沈幼薇有些不情愿。沈幼兰也是真心为这小五妹感到头疼了,于是循循善诱道:“五妹,你不能总是这幅小孩子心性,若是叫别人看见你这样,会以为咱们沈家……” 沈幼兰的话戛然而止,她也不知道该怎么跟沈幼薇说了,因为沈幼薇此时正瞪着一双大眼睛,一副泫然落泪的样子。 “三姐,是我不好,是我做错了,我只是一直待在家里,太无聊了嘛……”沈幼薇无辜的说着,她从小到大身体都不太好,几乎没有出门的机会,每每出门的时候父母也总是在旁边的,今次有两个姐姐陪着出来还是她十几年来第一次呢。 沈幼兰无奈,对于沈幼薇的身体,她是知道一些的,沈幼薇之所以到如今还一直保持着孩童心性,就是因为她长期待在家里,活在在二叔和婶母的保护下,她甚少与外面接触,自然对什么都很好奇…… “好了好了,咱们去转一转好了,等会公主出宫的吉时到了,咱们在来跟四妹汇合。” 沈幼兰轻声对沈幼薇说道,她可不敢再对这丫头说重话了,这小丫头心里太脆弱了。 “可是,我还想看看长公主呢。”沈幼薇很是遗憾,却还是跟着沈幼兰走了。 殿内,沈幼青和萧月并排坐着,进来通报吉时的宫女见到长公主席地而坐,愣了一瞬,她家公主什么时候变得这么平易近人了…… “你是不是想让十七叔接你过来?” “公主,您想多了。”沈幼青不禁为萧月的想法感到好笑,“公主应该知道吧,今日也是我二姐和平安侯世子成亲的日子。” 萧月露出原来如此的表情,随后又道:“你二姐就是沈幼芙吧?” 沈幼青有些讶异,“公主知道?” “她曾经是良太妃为十七叔选的王妃,当时十七叔根本不知道这件事,后来从战场回来后,知道了这件事,十七叔很生气,他跟良太妃的关系并没有那么好,他当时就把那门亲事退掉了,他还被不少人骂呢……当时沈大人似乎也指着萧晏的鼻子骂了……” 萧月在说到这里的时候,笑的很开怀,仿佛不是再说她的长辈。 沈幼青不忍打断她,可萧晏已经走过来了…… “看来十七叔什么都跟你说了。”萧晏有些后知后觉的语气,她看出了沈幼青的眼神意味,原本准备说的有关十七叔的坏话也立刻改口。 “你以后会和十七叔好好的吧?”萧月是故意这样问的,可她认真的眼神却让沈幼青觉得她是真的在问她这个问题,她和萧晏,以后会怎么样呢…… “萧月,你是不是又忘了我说过的话?” 萧晏的声音陡然响起,带着他不常有的强大气势。 “十七叔,我都要出嫁了,日后还能有多少时间能见到青——四小姐啊,您不知道我最关心的就是这个问题吗,难道您也不想知道?”萧月的最后一句话压低的声音,令萧晏也是一怔,他自然是想知道的…… 沈幼青感觉自己好像被忽视了,正准备开口说一句什么,耳边就响起了萧晏清朗的声音,“我不是已经说过,你不需要回答这些事?” 好半天,沈幼青才反应过来萧晏是在对她说话,萧月问她的问题她还没有回答呢,再说不需要回答也不是连听都不能听吧。 “公主,吉时到,驸马爷在外面等着了。” 宫女走了进来,萧月扬扬眉,心情大好,在经过萧晏身边时,被萧晏拦住。 “萧月,这些答案该由我亲自去找,以后不要再问她,记住了吗?” “我知道了。”萧月暗道一句没意思,拎着裙子随宫女走出了福宁殿,她始终不明白十七叔为何会在意这些问题是由谁问出的,只要得到答案,并且是他想要的答案不就行了……(未完待续。) 【121章】 协助 沈幼青只目送着萧月到了宫门口,礼乐声响彻天际,好不热闹的一番景象。 萧月出嫁,作为唯一的兄长,皇上自然亲自送行,沈幼青不喜欢凑热闹,只远远地在人群后面看着。 李仲齐背着萧月上了轿,又向皇上行了大礼,翻身上马带着那群送亲队伍缓缓驶出宫门。 沈幼青看到一个熟悉的身影,正朝着这边走过来。 “霍大人也喜欢凑热闹啊。” 自从回到京城,她跟霍英就很少见面了,霍英似乎有些不一样…… 霍英自嘲的笑了笑,“只是被几个同僚拉过来道一声恭喜,四小姐不也来了。” 沈幼青往他来时的方向看了一眼,三两个跟霍英差不多年纪的官员正对着渐渐远去的送亲队伍谈笑风生,只看他们的笑容,就知道跟霍英的性子不同了,很难想象他们是怎样成为朋友。 “宁王呢?” 霍英突然这样问,沈幼青疑惑的看着他,他的语气有些奇怪,好似带着嘲讽的意味。 跟霍英这样的人在一起,她也着实替那些人感到叹惋。 沈幼青兀自前行,“长公主是王爷唯一的侄女,她成亲王爷自然是要送亲的,霍大人,你若是找他可以去前面看看。” 霍英快走两步追上了沈幼青,“本官找他做什么?本官找的是你。” “找我?”沈幼青停下脚步,“找我你问他?哦,我知道了,霍大人你害怕他……” “本官是怕他不同意本官找你。” 沈幼青险些被他绕晕,最终瞪着他道:“我没空。我是跟三姐和二叔家的妹妹一起来的,看看时间我们也该回去了。” 霍英拦住她,笑眯眯的对她笑着,沈幼青皱起眉头,霍英这是病了吧…… “本官可以派人送她们回去。” 沈幼青直觉霍英专门找她,不会有什么好事,“霍大人。你找我有什么事?” 霍英正了正色。道:“本官想请四小姐协助调查一件案子。” 沈幼青一愣,她协助办案子? “霍大人说笑了吧,我又不是捕快。为什么要协助你办案子?” “从上次在宁远城的时候,本官就发现四小姐有些天分,若是多多锻炼,假以时日或许可以成为像武陵郡主那样的女神捕。” 沈幼青沉默了。她成为武陵郡主那样的人?可能吗…… 武陵郡主是先皇时期的女捕快,也是大齐唯一的女捕。她与当时年轻的京兆府因一起破获了不少案子,许多追捕了多年杀人越货的土匪水盗,都栽到了她的手里;而她和京兆府尹的姻缘也是当时广为流传的一段佳话,可以说。武陵郡主受到了许许多多少女的敬仰与艳羡。 霍英这样一说,沈幼青当真是有些触动,这世道在大多数人的眼里。女子只需要三从四德,出嫁从夫相夫教子。能够如同男子一般做自己喜欢的事的女子少之又少。 但现在霍英却鼓励她去做这些事…… 他安的什么心? “武陵郡主是谁啊?” 沈幼青故作懵懂微微仰头看着他,但他那眼神中的意味却无疑是不相信的。 武陵郡主即使早已退出江湖,但她的名字一直出现在大街小巷的传闻中,有关她的事迹还是能够成为百姓茶余饭后的谈资。 但是,这位沈四小姐却跟他说她不知道…… 大概是霍英的眼神太过单纯,单纯的鄙视,沈幼青不知不觉的就点下了头。 “四小姐,请吧。” “我要跟她们说一声的。”沈幼青后悔不迭,但答应的是她,若是反悔,恐怕日后霍英又多了一个取笑他的由头。 沈幼青正准备找人去寻沈幼兰和沈幼薇,她们就已经走了过来,远远地就朝沈幼青招手,这让沈幼青有一种她们俩是来逛庙会的感觉。 沈幼薇一心放在新奇的东西上面,沈幼兰也只顾着盯着沈幼薇不让她闯祸,是以并没有看到霍英。 “四姐,咱们要回去吗?” “不,是你要回去了,霍大人找我有点事,你先跟三姐一起回去。” 沈幼薇仿佛发现了更为新奇的东西,往沈幼青的身后看去,笑嘻嘻的对沈幼兰道:“三姐,那就是当朝太傅的义子,刑部侍郎霍英霍大人?” 沈幼青惊奇的看着她,夸了一句:“你知道的到不少……好了,薇儿,你也该回去了,三姐,霍大人会派人送你们回去的,记得帮我跟母亲说一声。” 沈幼兰倒是没有说什么,拉着沈幼薇走了。 “三姐,那个霍大人是不是比二姐夫还好看呢。”沈幼薇饶有兴致的问道。 沈幼兰脸上一红,在沈幼薇不注意的时候回头看了一眼,霍英的目光正好看过来,她迅速地转头,催促着沈幼薇快些走…… 沈幼青见她们走远了,才走回萧晏身边,“霍大人,现在咱们去哪里?” “四小姐不用和萧晏告别?” 霍英阴阳怪气的说,沈幼青仔仔细细的在他的脸上看了一圈,露出恍然大悟表情。 “霍英,你为什么那么关注宁王,还直呼他的名讳?” 趁霍英还未回答,沈幼青惊呼出声,“你喜欢他?” 见霍英一脸震惊,沈幼青更加刻意的笑了起来,“上次在你家里,我已经觉得奇怪了,现在想想,真的是很可疑啊……霍英,萧晏知不知道你看上他了?” “沈幼青!” 霍英彻底被沈幼青激怒,额上的青筋陡然暴起。 沈幼青小跑了几步,待到霍英赶上来,她立刻打岔道:“霍大人,咱们去哪里?” 霍英指了一个方向,“先去刑部查看卷宗。” “到底是什么样的案子?” 霍英站了一下,沉沉地回答:“十几年前的杀人案。” 沈幼青的心口一紧,霍英这是把她坑了吧,十几年前的杀人案,到现在还没破,那凶手一定不是普通人,那也一定危险,现在,霍英要把她也拉进去吗…… 霍英目光沉寂,仿佛陷入了沉思,沈幼青伸出手在他眼前晃了两下,他眼珠一动,算是回了神。 “霍大人,我不想干了。” “你刚才答应了。” “能反悔吗?” “不能!”(未完待续。) 【122章】 卷宗 刑部位于皇城东侧,与太常寺仅是一墙之隔。 跨入院内,沈幼青就觉得十分冷清,只有寥寥几个人看守大门。 沈幼青四下打量着,不禁打了一个哆嗦,到了这一时节,天气凉了许多,围墙内外的树木叶落纷纷,风一吹来,枯叶卷积着四处乱飞。 “霍大人,这刑部怎么跟天牢一样冷森森的?” “那道墙的后面就是天牢。”霍英指着沈幼青背对的一道山墙,语气幽幽。 沈幼青立刻跳到远处,远离了那道墙,霍英勾唇一笑,并未多说什么。 沈幼青打量着刑部内院,大致格局跟县衙基本相同,只是刑部大很多,更显的威严;刑部与太常寺一墙之隔,与天牢也只隔了一道后墙,原本皇城东侧就是背阳之地,太阳没有转过来的时候,是阴暗潮湿的,只有光投下来才有几分暖意。 “跟我过来。” 霍英淡淡地说道,沈幼青立刻跟上去。 沈幼青跟着走进大堂,脚步还没站稳,就听见霍英敲了敲桌子,“过来看看这些案宗。” 听到这话,沈幼青这才看到翘头桌案上一摞案宗,足有一尺多高。 霍英目光沉沉的看着桌角,开口道:“这些是十九年前灭门惨案,当时的刑部尚书将那件案子定为江湖仇杀,但近日来本官无意翻阅卷宗,发现疑点重重……” “霍大人,您是想翻案?”沈幼青震惊道。 十几年前的灭门大案早已经盖棺定论了,霍英这个四品小官可以随意调动卷宗,但也可以随意翻案吗? “对。”霍英道,在沈幼青看来。他的目光十分坚定。 沈幼青许久没说话,她需要思考一下要不要冒这个险,向来提出翻陈年旧案的官员,并非什么讨好之事,若没有特殊的必要的缘由,几乎不可能翻案的。 “这件案子里有幸存之人吗?” “有。”霍英坐在圈椅上,沈幼青居高临下。他需要抬起头才能看到她的眼睛。在听到他的回答之后,她的眼睛里明显的闪过一丝惊异之色。 沈幼青翻了两页卷宗,萧晟的名字赫然写在卷宗之上。她仔细的看了看,果然是萧晟。 跟萧晟有关…… “霍大人,这件案子早在十几年前就已经结案了,卷宗上说当时抓到了残害冯大人一家的山匪。但究竟是怎样的,恐怕你我都不清楚。事关皇室中人的记录,多多少少总是会有篡改之处。” 沈幼青说到这里,抬眼看了看霍英,见他神色间并无异处。继续道:“霍大人能让我见见那个人吗,或者是跟我说明白一点?” 霍英闭上了眼睛,面露倦色。良久,回答道:“四小姐。你想的倒是明白,只是你以为一个五岁的孩子能记得住什么?” 霍英的语气有些嫌弃,沈幼青也嫌弃地瞥了他一眼,是他让她帮忙的,不跟她说明白她怎么帮忙…… “那个孩子是谁,是你的朋友吗?” “应该算是吧。” 沈幼青愣了一下,这模棱两可的态度,是什么意思啊? 霍英的神色动了动,屈指在桌案上轻扣了几下,“四小姐,知道的太多可不是好事。” 既然知道不是什么好事,为什么还要把她拖进来…… 沈幼青心生怨念,只是在她抱怨的话还未脱口而出,理智就让她乖乖地闭上了嘴;霍英是外公的徒弟,无论如何,他大概也不会把她拉入深渊,这一点她或许可以相信。 沈幼青在刑部待了将近一个时辰,终于将那些案宗看完。 走出刑部,沈幼青懒洋洋的伸了个懒腰,霍英忽然道:“今天是不是耽误你和萧晏了?” “霍大人,我能问您和宁王的关系吗?为什么您敢直呼他的名讳?” 别人提起萧晏都是毕恭毕敬的,只有霍英,他在提起萧晏的时候不仅直呼其名,还带着几分戏谑之意,看起来关系亲近非常。 而在此之前,霍英对萧晏也不似现在这般随便。 霍英挑眉笑了笑,“本官与他的关系……四小姐,这个问题你应该问他才对。” 沈幼青并非拥有许多好奇心的人,因此,霍英如此执着的缄口不言,她也懒得再问了。 她转身欲走,霍英却一把拉住了她的手腕,旋即便不着痕迹的松开,“四小姐肯帮这个忙,本官应当感谢四小姐。” “霍大人要如何谢我?”沈幼青看着他,大有讨个奖赏的意思。 霍英不禁一笑,朝前走去,示意沈幼青跟上。 沈幼青不明所以的跟着他走,上了刑部后身的那座山,直到爬上了高台上的小亭子,才知道霍英要表达的谢意是什么。 “霍大人未免太过小气,谢礼不应该是银子之类吗?” “本官以为四小姐不是那般世俗之人。” 沈幼青眯眼睛笑了笑,“霍大人有所不知,我正是世俗之人。” 霍英已经不理会她的话,走至围栏边,望着远方的云,淡淡开口道:“这座亭子是皇宫外城中的最高处,从这里看下去,整个京城几乎都能收入眼底……” 沈幼青看了看这个小亭子,围栏极矮,围栏的外侧没有半点平台,往下看,足有一丈高,看上去着实有些触目惊心。 沈幼青立刻有一种腿脚发软的感觉…… 已近酉时,昏黄的天色下,远远地眺望,整座皇城都披上了一层绚丽的色彩。 “风景的确壮观,想不到霍大人还有如此雅致。” “四小姐可知这是萧晏建的亭子。” “是为霍大人建的?” “……不是!” 沈幼青静静地吹了一阵风,疲倦的身心似乎都清醒了不少。 “四小姐,你说若是从这里跳下去,会怎么样?”霍英突然靠近沈幼青,在她耳边低语了一句。 沈幼青不由得瑟缩了一下,还未开口发怒,只觉得身后有一双手狠狠地将她推了一下,她几乎没有防备,直直朝假山下落去…… 在那一刹那,沈幼青只顾着咒骂霍英,她并未发现霍英眼底的笑意,那是诡计即将得逞的奸笑。 霍英看着高台下急速冲过来的身影,不由得勾了勾嘴角……(未完待续。) 【123章】 骨折 坠落之时,沈幼青都来不及思考霍英这么做的原因,只感觉到耳边的风嗖嗖刮过。 高台离地面并不算高,落下去几乎是在一瞬间。 沈幼青尚未从惊慌中缓过神来,便落入了一个温厚的怀抱,但下意识去撑地面的手却狠狠的撞了一下,她似乎听到了腕骨断裂的声音…… 还好,她没摔断腿。 但是,她把萧晏扑到了。 沈幼青抬起眼,正对上萧晏关怀的目光,急切又紧张。 “还能动吗?” “能……能动。”沈幼青红着脸,立刻就要站起来,手腕上一疼,她又重新跌了回去…… 萧晏的眉头皱起,像是吃痛的样子,沈幼青的脸颊更烫,一个右翻滚到了旁边的草地上,忙的起身去扶萧晏。 “王爷,你怎么样?” “……” 萧晏没有说话,沈幼青不禁急了,他这的样子看起来不像是没有事啊,连话都说不了了。 沈幼青小心翼翼的把他拉起来,随即跌坐在地上,好歹这是草地,没有摔得太痛;反观萧晏,他的脸色阴冷着,仿佛在酝酿着什么情绪,见此,沈幼青也不敢再说话。 “王爷,你有没有受伤?有没有哪里疼?” 可萧晏依旧不说话,沈幼青抬起头看向上面的高台,都怪霍英那个混蛋,可现在高台上哪里还有霍英的影子…… 沈幼青欲哭无泪,她自己都要被吓死了,还得先去哄着别人,她也是真的累啊。 “王爷,您要是没有什么事的话,就帮我找个大夫吧,我的手腕好像断了。”沈幼青可怜兮兮的说道,眼眶都酸了,她好想哭。 她的话音刚落,手就被萧晏握住。沈幼青愣了一下,直到感觉到萧晏温热的呼吸喷洒在她的手背,她才发现,萧晏是在检查她的伤。可是,受伤的不是左手啊…… 沈幼青提醒了一句,萧晏神色微怔,眼底闪过一丝赧然,沈幼青低声一笑。把右手伸过去。 “王爷,这只手疼。” “你……”萧晏深吸一口气,目光专注的看着她,最终叹了一口气,“走吧,咱们去太医院。” 太医院离刑部不算远,很快便到了地方。 萧晏甫一跨进太医院,便立刻围上了一群小医官,为首的一个医官双手在白色围裙上蹭了两下,这才拱手行礼:“下官见过王爷。王爷大驾光临有失远迎,还请王爷恕罪。” 萧晏摆摆手,没有放在心上,只把沈幼青轻轻带到医官面前,“张太医呢。” “张太医告老还乡了,这位姑娘怎么了?” “其他太医呢?” 萧晏看向他,眉头微挑,那表情明显的是不信任,医官语气轻快道:“太医院今日休沐,又逢长公主大婚。多数太医都去讨个喜气儿,现在只剩下官和几位同僚。” “你可是太医?” “下官不是,但下官可以替这位姑娘瞧瞧。” 萧晏眉头一动,沈幼青立即压住萧晏的手。劝慰道:“他看起来似乎有些把握,王爷,就让他试试吧。” 实际上,她根本看不出来这年轻的医官有没有那个本事,只是再拖下去她的手只会越来越疼…… 那医官蹑手蹑脚的观察着沈幼青的手腕,沈幼青稍一皱眉。萧晏的神色便冷了几分,他直觉的这活儿不好干,好在他很快便瞧出了病症,便立刻松开了她的手。 “姑娘,你的手腕骨断裂,需要重新给你接上……” 他偷偷瞄了眼萧晏,见他神色无异才又继续道:“姑娘,可能会有些疼,你要忍着。” 沈幼青装作满不在乎的样子,没有受伤的手悄悄握住萧晏的手,抬眼望了他一眼,大有上战场的悲壮之感。 “嗯,好,你动手吧。” 得了命令,医官才开始行动…… 骨头被完全折断又重新捏正接回的整个过程,实在是疼痛难忍,沈幼青倒吸一口凉气,闭着眼睛好一瞬,周身的感觉才渐渐回转。 “姑娘,已经好了,现在还疼吗?” 沈幼青轻轻晃了晃右手,果然可以转动,而且也不似之前那般疼痛,她欣喜的看了眼萧晏,“没事了。” 萧晏点头,随即向那医官道:“可以了,把东西留下,你们先下去吧。” 医官刚刚给沈幼青的右手做了固定,萧晏说话的时候,他正准备处理沈幼青手心里的伤口;不过既然王爷下了命令,他自然也得遵循,处理伤口这种事,久经沙场的王爷似乎也比较在行…… “王爷,我已经没事了。”沈幼青闻到浓浓的草药味道,就不禁皱眉。 “那这个呢?” 萧晏指着她手心擦出的伤,目光温和,却带着不容拒绝。 沈幼青笑了笑,乖乖地把手伸过去。 一只小碗里放着绞碎的草药,萧晏仔仔细细的将她的手心清理干净之后,把草药均匀的铺到细小的伤口上,又用纱布包扎好,这动一番作行云流水般的顺利,沈幼青不禁吃惊,萧晏堂堂王爷,若不是经常出入战场,怎么会对这种事情如此精通…… 处理完伤口,沈幼青便和萧晏离开了太医院,沈幼青的手被束缚着,看起来有些可笑,她突然想起霍英来,便侧头看着萧晏。 萧晏似乎感觉到了,也偏过头来看向了她。 沈幼青促狭的笑了笑,她现在算是明白了,霍英那个混蛋怎么会如此毫无顾忌,因为就算她真的受了伤,萧晏根本不会对他怎么样啊。 他们的关系已经好到那种地步了…… “霍英的父亲是宋家老侯爷的亲信,与我母妃一起长大,关系很近。” 沈幼青愣了片刻,才反应过来萧晏说的是什么,仔细地想了一圈,则更加清楚了,她再次看向萧晏,“所以呢,王爷与霍英的关系怎么样?” 霍父与宋贵妃之间的关系亲近,如同兄妹,那么他们的儿子关系又如何? 萧晏似有若无的一笑,淡淡的目光,“兄弟?或者是……朋友?” 沈幼青后知后觉:这些,在坊间传闻中似乎从未听说过,或许这是他们之间的秘密,可现在萧晏却告诉了她,这说明了什么…… 胡思乱想的沈幼青脸颊又红了。 “霍英找你做什么?” 萧晏的声音把沈幼青从深思中拉回来,萧晏果然是看到了是霍英把她推下来的,可是他却什么也不说。 “王爷,你刚才看到了吧?” “嗯。”萧晏只回答了一个字,沈幼青顿时有一种无力感,好吧,她得承认,在萧晏面前,她跟霍英之间,她好像输了……(未完待续。) 【124章】 忍俊 沈幼青悻悻然地走着,不知不觉地就超过了萧晏的步子。 霍英让她帮忙的事,她也如实地说了。 萧晏脚步一顿,可沈幼青完全没有发觉,一步一步的慢吞吞的朝前走。 “这件事并不简单,若是觉得吃力,或是任何不对劲的地方,你能够抽身吗?”萧晏沉沉的声音在沈幼青的耳边响起,这次轮到沈幼青发愣了,她转头,正对上他的眼睛…… “是,我……我知道了。” 沈幼青压制住心底跳动的不适,红着脸说道。 萧晏低头看了眼她下意识捂着胸口的动作,不由得皱了下眉头,轻轻抓住她的右手,惩罚似的用力握了一下。 沈幼青吃痛,她手上的伤不是他亲自包扎好的吗…… “不要乱动了,伤筋动骨一半天。” 萧晏的声音温柔,沈幼青失去了抵抗能力,愣愣的点头。 回到沈府,天色已经很暗了。 “小姐,您怎么这个时间才回来啊?” “你能别这么一惊一乍的吗?我这不是回来了,你在门口做什么?”沈幼青斜眼看着玉樨,她可不信这丫头会是在这里专门等她的。 玉樨抬头看了看天,事不关己的说道:“现在什么时间,您知道吗?现在是戌时一刻了,您这样算是晚归,要是被夫人知道了,您就等着抄写家训吧。” 沈幼青愕然,她现在是被丫鬟训斥了吗? 看来她明日再去刑部的时候,应该转道去宫里给玉樨报个名,让她进去当宫女…… “夫人呢?” “您放心吧,夫人不知道您没有回来……” “那还不赶紧进去!” “小姐。是宁王送您回来的?” 沈幼青挫败的答了一句:“你又看到了?你要是敢到处八卦,当心我把你逐出沈家。” 玉樨却不以为意,“奴婢是夫人的人,您无权处理!” “……”沈幼青又被噎住。 玉樨还是追问她是怎么回来的,沈幼青烦不胜烦,提着裙摆跨过门槛,匆匆地逃走…… 经过红芙院时。她还真是有些不适应。平日里这里可是灯火通明的,今日沈幼芙才刚刚离开沈家,借着月色。还能看见院子周围散落着刻意剪碎的红色花纸。 她低下头看着被固定住的右手,不禁疑惑:沈幼芙出嫁的日子,她就有了血光之灾,还真是够巧了…… “小姐。您今天一天都跟宁王在一起吗?” 沈幼青停顿的一瞬,玉樨还是抓住机会提问。她对这个问题的答案执着的很。 沈幼青抬起右手凑到她眼前,怒道:“比起那个,你身为我的丫鬟不是第一时间就该注意到你家小姐我受伤了吗?” “啊?”玉樨盯着沈幼青那裹得粽子一样的手,目露惊异。“您跟宁王做什么了?手都伤成这样了?” 沈幼青白了她一眼,“就是你那个好人霍大人害我受伤,日后若是你再跟霍英眉来眼去。当心我把你关机小黑屋,还不给你饭吃!” 玉樨呵呵一笑。她怎么觉得这位大小姐的智商欠费了呢…… “小姐,霍大人怎么害你受伤了?” “别跟我提他!” “霍大人害您受伤,您还有宁王安慰,可霍大人受了伤,他怎么办啊……” “你说什么?” “没什么,奴婢先下去了。” 沈幼青觉得玉樨的情绪有些不对劲,包括她关门的声音都不那么正常,仿佛在泄着私愤。 但玉樨这样疯疯癫癫的性子,她也不是第一天知道了,也就懒得在说什么了,归根结底她是真的不能拿她怎么样的。 入夜,沈幼青懒洋洋的躺到床上,眼睛一闭上,今日看的卷宗就涌入了脑海…… 过了一刻钟,两刻钟,她也没有睡着。 她抬起右手看了看,尽管已经重新接好,伤口也敷了药,可还是有些疼的。 明日见了霍英,是不是应该讹他一笔医药费…… 次日,沈幼青起得很早。 她一整夜都在想着那件案子的事,终于算是理清楚了案件中萧晟是怎样的角色…… 吃饭的时候,裴氏见到她手上的伤,又免不了心疼了一会儿,责怪了一会儿,好不容易脱身,却又被沈幼兰和沈幼薇看见,她只能重新解释,姐妹俩又是对她各自安抚了一番。 出门前又被沈琚碰上了,沈幼青硬着头皮走过去—— 沈琚却盯着她藏在背后的手,沈幼青真不知道该说什么好了。 “看过大夫了吗?” “看过了。”沈幼青的心里有些暖,她的父亲似乎并没有表面看起来那般不近人情。 沈琚点了点头,递过来一只瓷瓶,“这是宫里的药,抹上去不会留疤……女孩子家以后可要小心一些,我和你母亲不能天天跟着你……” 沈幼青呆滞的看着沈琚走远,垂眼看着手心里的白玉小瓶,着实有些激动。 卯时一刻,沈幼青赶到了刑部门口。 “你迟到了一刻钟!” 霍英的声音在她耳边乍响,带着不满与不耐烦。 沈幼青握紧左手,瞪着台阶之上的霍英,却又不能当着别人的面对霍英大呼小叫,她当真是感到憋屈啊…… 她今日是带着玉樨一起过来的,玉樨脑子灵活一些,或许她和霍英会有意想不到的默契也不一定。 但事实证明,她如此为霍英根本就是她自讨没趣。 霍英的语气恶劣,倒好像是她做错了什么,分明是他害得自己受了伤…… “小姐,镇定镇定,现在正是个各官员应卯的时间,人多眼杂,若是您跟霍大人起了冲突,传到老爷耳中,您——” “行了,我知道了!” 沈幼青气结,玉樨这个吃里扒外的丫头,不想让她跟霍英作对,还能想到如此冠冕堂皇的借口,但不得不说,这借口正中她的死穴。 “玉樨,你知道吗?昨个儿我听说宫里招收宫女,你要不要去报名?” “哪里啊?” “茅厕。” “……”你不要欺负我读书少,宫里扫厕所的都是公公。 霍英已经走出几步远,隐约听到身后那主仆二人之间的对话,蓦地停下了,他确信他此刻的心情是忍俊不禁。 在刑部如此庄严的地方,他为什么会想笑?(未完待续。) 【125章】 办法 “小姐,这里怎么这么冷啊?” 玉樨颤抖着抓着沈幼青的衣袖,四下看着,她怎么觉得这周围这么阴森呢,不会闹鬼吧…… 沈幼青淡定的瞄了一眼,“那边是天牢。” 玉樨愣了愣,她无法联想到天牢跟这里冷有什么关联。 “天牢里大概有不少冤死鬼。” 沈幼青站在门口,话音刚落,霍英的冷眼就飞了过来,沈幼青后知后觉地捂住了嘴,四下看了看,周围并没有其他人,这才放心的走进去。 霍英又将一摞书卷扔到桌案上,沈幼青皱眉,“昨天不是看过了,怎么还要看?” “你记住了吗?” “什么?” “案件细节。”霍英的声音冷淡,屈指敲了敲卷宗。 沈幼青低头看过去,阳光洒下来,正好照在霍英轻触在纸面的指尖上,看起来竟好似女子的手一般纤细白润。 霍英收回手指,微微握成拳,又敲了一下。 沈幼青咳了一声,想要回避霍英的眼神,她只看了一遍,怎么可能记得住。 看来她还真的有必要再看一遍…… 沈幼青把玉樨拉过来,摆出主子的架势,命令道:“你看看这些卷宗,如果能记下来的话,我可以做主给你的月钱增加一点。” 玉樨不以为意,“奴婢又不缺钱。” “那么扣你的工钱如何?”沈幼青凉凉的说道。 “什么?”玉樨惊恐的看着她,她没听说还带这样玩儿的呀…… 沈幼青邪邪的勾唇轻笑:“你记不下来这些细节,我扣你的工钱,你觉得可好?” 玉樨的脸耷拉下来,完全没有了之前的嚣张,“小姐,您这是在剥削奴婢,这可是在刑部,奴婢可以告你的。” 沈幼青恍然的点头,把旁边的太师椅拉过来坐下。抬眼看着她,眯眼笑道:“刑部可不管这事儿,玉樨,你不是很聪明吗。怎么连这个都不知道?” 玉樨:“……” 她求助的看向霍英,可后者却专注的低头写着什么,根本不理她这一茬儿…… 最终,还是屈服于沈幼青的威逼利诱之下,乖乖的坐下看了起来。她看的速度很快,不出半个时辰就看完了所有的卷宗。 沈幼青震惊的看着她,满目嫌弃,“你在糊弄我呢?” “没有啊,小姐,您不知道吧,奴婢可是过目不忘。”玉樨笑得得意,她有这么厉害的金手指,可注定是女配命,她是不是应该从现在开始反配为主? 沈幼青自然是不信的。便随便翻到了一页,提问了一个问题,“这件案子发生在什么时候?” 玉樨自信满满的朗朗出声:“丙辰年辛未月丁酉日。” “你真的都记下来了?” “倒背如流。” “那说一下最后一页的内容。” 待到玉樨回答了问题之后,笑着点了点头对自己表示肯定,她真是天才! “好了,以后你跟我一起去帮霍大人的忙。” 玉樨原本是不乐意的,但想到能跟霍大人一起,她就开心了,答应的很痛快,能跟一个大帅哥一起工作。是她上辈子梦寐以求的事啊…… 主仆俩相视而笑的时候,霍英的声音陡然响起—— “如果玩够了,就过来。” 玉樨很配合的凑了过去,沈幼青则是慢吞吞的挪着步子。 霍英的目光落在沈幼青的右手之上。垂下眼睛问道:“四小姐的手怎么了?” 沈幼青眼底闪过一丝恨意,“拜霍大人所赐。” 她的语气有些咬牙切齿,玉樨愣愣的看着他们之间微妙的眼神,不觉有些疑惑,“小姐,您昨天不是说被狗咬了?” 沈幼青看向她。扑哧一声笑了。 霍英的脸色已经黑了,原本升起的一丝愧疚也随着沈幼青脸上的笑而消失的无影无踪。 “霍大人,这件案子已经是十九年前的了,应该不好犯案吧。” 沈幼青捏了捏右手,凉凉的笑道:“当然不好翻了,不过你的霍大人多厉害啊,他肯定能做到的。” 玉樨听出她语气中的揶揄,不知不觉的就瞪了她一眼,然后又继续以崇拜的目光看着霍英。 好在,沈幼青并未发现她刚才的“不敬”…… “按照卷宗上来说,冯大人一家是葬身火海,那群山匪也早已被问斩;但按照霍大人您那位朋友的说法,他们是在中毒之后,又被纵了火,后来被人发现。” 沈幼青说完这话,向霍英问道:“若是这样的话,怎么才能冯大人是被毒杀,而非葬身火海?” 霍英沉思片刻,说道:“这件事的确不容易,若是想证明这一点,办法只有一个。” “开棺验尸!” 玉樨突然喊了一声,沈幼青诧异的看向她,这种离经叛道的话恐怕也只有她能够说得如此正大光明了。 再看霍英,他并没有表示反对,沈幼青睁大了眼睛,霍英居然也同意。 玉樨的表情实在是变化多彩,惊恐,慌张,包括期待,都在她的脸上展现了一遍。 而霍英则是镇定许多,“冯大人是先帝时期定罪的臣子,开棺验尸必须征得皇上的同意,只是历来就没有过这个先例,这一关……恐怕不好过。” 巳时已过,霍英才放沈幼青和玉樨出门,沈幼青走出刑部,迎面便撞上了沈琚。 沈琚和另外两位官员一起走着,互相谈论着朝堂中的事,只不过沈幼青觉得有些奇怪,沈琚是文官,可他身边的那两人的穿着分明是武将官服;外公跟她说过:朝堂之上,文官与武将向来关系疏远,不勾心斗角已经是好事了,但今日她所看到的却远不是那样…… 沈琚走过来的时候,她立刻拐进旁边的夹道,等到沈琚走远了,她才走出来,又吩咐玉樨道:“咱们来这里的事不要告诉我爹。” “为什么?” “因为他要是知道我出入刑部这种地方,肯定会训我的,可能还会把你关进小黑屋,那样你就别想再见霍英了。”沈幼青简单的说道,只这一个理由就足够让玉樨乖乖听话了。 玉樨眨了眨眼,“为什么只把奴婢关进小黑屋?” 沈幼青轻轻勾着她的肩膀,不怀好意的笑道:“因为你是丫鬟,我是主子!” 玉樨心里很受伤,这位大小姐能不要时时刻刻提醒这句话吗……(未完待续。) 【126章】 蹭吃 出了刑部门口,往西侧走,便是太医院,在太医院门外,沈幼青遇见了昨天给她接骨的医官。 沈幼青嗅了嗅,有血腥味漂浮在空中…… 那医官也正巧朝沈幼青看过来,他的右手拿着一把小刀,有血顺着刀刃流下,聚集在刀尖,缓缓地低落在地上。 他站在原地,向沈幼青点头示礼,沈幼青走过去之后,他的脚下已经滴落了大片血迹,在他的身后,一只鸡气息奄奄的挣扎了几下,最终呜咽了一声,撒手人寰。 沈幼青觉得有些难以消化,如此活泼的一只鸡,手起刀落,它的小命就玩完了,说不定待会就变成了一锅鸡肉…… “沈姑娘的手好些了吗?” 沈幼青艰难的吞了吞口水,涩涩的开口:“好多了。” 她怎么觉得这医官的眼神有些古怪…… 好一会儿,她才反应过来,这医官怎么会知道她姓沈? “沈姑娘既然来了太医院,就顺便换一下药吧,这位是您的丫鬟吗?”他看向玉樨,不等玉樨炸毛,他就吩咐道:“过来跟我拿一下东西。” 玉樨瞪大双眼,不打算听他的话,沈幼青又露出危险的笑容,“你是不是真的想离开沈家?” “一个小小医官,还敢对人颐指气使……”玉樨嘴里嘟囔道,却不想被人发现了,他回头看着她,良久,直到玉樨感到一丝心虚,他才淡淡地说道:“医官是从八品的朝廷命官,姑娘你呢?” 玉樨:“……” 她一个丫鬟有什么官阶,这小子故意的吧。 沈幼青倒瞬间对这小医官增添了几分好感,便顺口问了一句:“昨日幸亏有你及时给我接骨。还没来得及谢你,敢问医官大人尊姓大名?” “下官张如安,沈姑娘不必挂在心上,身为医者,治病救人是理所当然的。” 沈幼青笑了笑,“身为医者,治病救人自然是理所当然的。可若不是医者呢。还是理所当然吗?” 张如安神情一滞,抬头一笑,温润如玉。“沈姑娘这话什么意思?” 沈幼青懵懂的看着他,反问道:“张大人怎么会知道我?” “沈姑娘昨日跟宁王在一起,即使姑娘不说,在场的下官的同僚也早已打听清楚了……沈姑娘。若有得罪之处,还请见谅。他们没有恶意。” 张如安揖手一拜,年轻的脸上虽有一丝惊慌,但也仅是一闪而过。 沈幼青微微笑,走到藤架旁边的桌凳旁。递给玉樨一个眼神,示意她跟着张如安过去。 玉樨回来的时候,张如安没有跟着一起回来。沈幼青不禁困惑,她刚才的话让张如安感到不适了吗? 张如安看起来很年轻。或许才很萧琅一般的年纪,但他的眼神中似乎隐藏着莫大的情绪,原本稚嫩的脸庞也因如此而显得沧桑…… “小姐,张大人不是医官吗?” 玉樨把手中的东西放到桌上,低声问了一句。 沈幼青点头,学医的人因常年接触药草,都会沾染上浓重的草药味,但在张如安的身上,那草药味却很淡。 “他是医官啊,从八品呢,比你官阶大!” “……” 这样贬低她真的好吗?她根本就不是官,随随便便一个从九品也比她的身份高一些不是吗! 沈幼青把沈琚今早给她的药拿出来,“用这个吧。” “小姐,那个张大人是不是有什么是啊?” “怎么这么问?” 玉樨一边把纱布拆下来,一边道:“他刚才杀完那只鸡之后,拎着那把刀的时候,那表情冷酷的很,就好像……好像杀人不眨眼的杀手一样。” 凡是一切高冷的男子,大多都有故事! 玉樨是这样想的…… 沈幼青抬起眼皮看了她一眼,很是无奈,“他只是杀了一只鸡,你就想到这么多?” 玉樨点头,不以为耻反以为荣,“奴婢在原来的那个世界,本来想去当编剧的,照着我的这个脑子,肯定能编出很多好看的故事……小姐,你知道什么是编剧吗?就是写话本子的那种人……” “张大人应该要炖那只鸡,你要不要吃?”沈幼青打断她的话。 “吃。” 听到有吃的,玉樨三下五除二的将瓷瓶里的药粉撒到沈幼青的伤口处,又迅速的包扎好。 沈幼青瞅着自己被裹得像蚕茧的手,无奈而又心伤,她这个主子果然是比不过一顿吃的,上次,霍英也是用桂花收买了她,这次,算是重蹈覆辙吧…… 上好了药,沈幼青便和玉樨坐在太医院的院子里等着,来来往往的都是一些医女,倒也没有哪里奇怪的地方。 张如安回来的时候,果然端着一个木制托盘。 沈幼青深深呼吸了一下,在玉樨的面前敲了敲桌面,“好吃的来了。” 玉樨猛然跃起,三步并作两步的跑到张如安身边,把托盘抢了过去,并且用了一个冠冕堂皇的借口,“张大人辛苦了,我来帮你端着。” 张如安愣愣的看着她把自己炖了一个时辰的鸡汤端走,错愕之余,一抹浅红顺着脸颊到了耳根,火辣辣的感觉…… “小姐,您猜这是什么?” “同一食材两道菜,一道是烧鸡块,一道是鸡汤。” 沈幼青的话音刚落,玉樨便掀开了盖在上面的盘子,果然,沈幼青又猜对了。 老天爷给了这位大小姐一个超常的嗅觉,可她却只用来做这种小事儿,真的是暴殄天物;但反观她自己,虽说过目不忘,似乎这些年来也并没有做出什么有建设性的事情…… 所以说,物以类聚,人以群分,这句话说得果然没错! 张如安踟蹰的走过来,沈幼青和玉樨一起抬头,并邀请道:“张大人坐下啊,一块吃点儿……” 事实上,沈幼青对鸡汤并不感兴趣,她只是想吃几块鸡肉罢了。 玉樨也如是想:不爱喝鸡汤啊…… 张如安表示很痛心,貌似,桌上的两道菜是他做的,那道烧鸡块是他要吃的,那一罐鸡汤也是给伤者喝的。 他绝对是想不到的:沈幼青和她的丫鬟会在这里等着。 他刚才杀那只鸡的时候可是费了九牛二虎之力,没想到现在他辛苦的成果居然被别人抢走了……(未完待续。) 【127章】 告状 沈幼青和玉樨酒足饭饱,而张如安却始终站在那儿。 还好,那罐鸡汤没有被喝掉…… 沈幼青打了个饱嗝,神情餍足,看到张如安一脸惋惜的表情,这才想起她们吃的东西是他的。 一抹心虚悄悄涌上心头,这种蹭吃的行为,跟霍英有什么分别…… “沈姑娘,味道可还好?” 沈幼青:“……” “有点淡了,张大人,再放点辣椒就更好了。”玉樨咂咂嘴,回味着鸡肉的味道,辣子鸡丁什么的可是她的最爱。 张如安的脸色有些黑了,眉头也不悦的皱起。 沈幼青饶有兴致的看着他生闷气的样子,玉樨看不懂火候,那是因为她现在整个人都被美食俘获了,可她却隐约闻到了满腔愤怒的火药味儿。 “你还真是不客气!” “哦,多谢张大人的盛情款待。”玉樨后知后觉,拱手谢礼,这本应恭敬谦虚的姿态被她做的不伦不类,张如安的脸色更黑。 在玉樨的眼中,张如安就是个半大孩子,她能做到这样已经算是不错了,干嘛还要揪着不放,有劲没劲? 沈幼青悄悄隐退,玉樨忙着与张如安置气,丝毫没有注意到。 张如安余光中露出几分异样的情绪,尚还未酝酿成形,便被玉樨打乱—— “张大人,这人呢有错就要改,有不足之处呢也要听取教训汲取经验,像张大人这样,因为我的指点而急赤白脸的,真的不对!” 玉樨说的语重心长,她自己沾沾自喜,心里觉得自己说的非常正确。 然而,当事人却并不这么想,他只觉的眼前的这个女子实在强词夺理,他是读书人,不应跟她一般见识。可是,这满腔的火气该如何消下去…… “张大人,这罐鸡汤我们可是没有喝的……再次感谢张大人。” 扔下这句话,玉樨便飞快的跑了。 张如安的脸色非常不好。他觉得他像是被坑了…… 沈幼青没有回刑部,只是在路上走着,却碰到了霍英,他正与萧晏在一起。 沈幼青停下脚步,远远地看着他们并肩而行。没来由的一阵心酸,耳边突然有声音响起,“小姐,奴婢就说他们两个关系不一般嘛。” “他们的关系的确不一般。”沈幼青如是说道,“霍英的父亲和宁王的母妃算是青梅竹马的兄妹。” “哇!”玉樨两眼炯炯有神的望过去,脑海中又自动补出了许多画面…… “小姐,你怎么不过去啊?” 沈幼青回头看向她,反问一句:“你怎么不过去?” 玉樨无所谓的耸了耸肩:“奴婢过去做什么?奴婢跟他们有没有什么感情纠葛……” 沈幼青愣了愣,朝着玉樨的额头弹了一下,“你胡说八道什么?我跟他们也没有那些乱七八糟的纠葛。不要瞎说!” “好吧,你说没有就没有吧。” 沈幼青再一次打嗝,她总能因为玉樨的一句话而气到内伤。 择日不如撞日,直接去给玉樨报名吧…… 萧晏和霍英的目光同时看过来的时候,沈幼青正勾着玉樨的肩膀,一副欺负小孩子的表情。 霍英和萧晏对视了一眼,面无表情,沈幼青仗势欺人的样子他们也算是见识过了…… “小姐,您矜持一点行吗?奴婢怎么样都无所谓,可要是叫别人看见了。您这么粗鲁,谁还敢娶你啊。”玉樨看到那边慢慢走过来的两个人,不由得坏笑。 沈幼青松开了她,“你家小姐我看起来像是愁嫁的人吗?” 玉樨诚实的点点头。像,非常像! 沈幼青一扭头,便撞上了萧晏那含笑的目光,另外还有霍英嘴角那鄙夷的弧度…… “王爷,霍大人,你们……散步?” “听说四小姐刚刚把张大人的鸡肉给吃了?”霍英提起这件事。满眼的嫌弃。 沈幼青和玉樨互相看了看对方,眨了眨眼睛,“霍大人,您怎么知道?是张大人跟你告状了?” 张如安那个小医官还真是小肚鸡肠…… 霍英笑了笑,看了萧晏一阵儿,才对沈幼青道:“那碗鸡汤本是送给他的。” 沈幼青:“……” 张如安为什么要给萧晏炖鸡汤? 她并没有喝那碗汤啊。 霍英一脸可惜,“啧啧啧,王爷,这下您应该知道了吧,她有多么的缺心眼儿。” 沈幼青皱眉,她要不要骂回去?不行不行,萧晏在这里,霍英好歹是朝廷命官,当着王爷的面骂朝廷命官,这种做法不妥当…… “王爷的后背受了伤,不应该用鸡汤补一补吗?” 见沈幼青无动于衷,而萧晏又不明说,霍英看着也是着急,索性直接把缘由说了出来。 沈幼青的第一反应是:“他后背有伤,你怎么知道?” 霍英愣住,沈幼青现在的表情分明不是什么好心思,联想到沈幼青此刻在想什么,他的整张脸都绿了。 萧晏的眼角也跳了两下,他和霍英吗…… 沈幼青注意到,萧晏的笑容头一次有了与温柔不同的冷笑,她心里咯噔了一下,心底闪过一丝许久不曾感觉到的惊慌。 霍英毫不客气的在沈幼青的脑门上点了一下,“你一天到晚都在想什么?” “如果不是你,王爷怎么可能受伤,现在还贼喊捉贼!”沈幼青有些心虚,只能把问题转移到霍英的身上。 “……”她说的是事实,他无言以对! 在霍英与沈幼青争吵的时候,他们谁都没注意到,萧晏的眼底的不悦…… 就在他想要离开之时,沈幼青突然跳到了他的身边,仰脸望着他,目光柔和而专注;玉樨在一旁看着直撇嘴,果然,女人到了恋爱期,就变成傻子了。 就在她以为沈幼青即将说出是人掉鸡皮疙瘩的情话时,这货却是突然指着霍英,控诉道:“王爷,你应该治他的罪,都是因为他害得你受伤。” 霍英微张着嘴,不知该说什么,虽然她说的是实情,可当着他的面告状,这种事儿真的是很伤友情…… 沈幼青见他们面面相觑,相对无言的样子,彻底放弃了挑拨离间,转而问道:“王爷,你受伤了怎么不跟我说?疼不疼,让张大人看过了吗?” 他看着那双缠在自己胳膊上的手,心情大好,反手握住她的手,像对待一个孩子一样对沈幼青说道:“已经没事了。” 玉樨面露鄙夷:这是要虐狗的节奏吗…… 霍英也是很无语,玉樨见他也是一脸“百无聊赖,生无可恋”的表情,便提议道:“霍大人,关于开棺验尸,我有个想法,咱们先过去吧。”省的再让我看见这膈应人的情节。 霍英和玉樨回到刑部半柱香的功夫,沈幼青也赶回来了。 沈幼青倒了杯茶悠闲自在的喝着,一边喝一边道:“你们继续,我听着呢。” 玉樨倒是很淡定,依旧是跟霍英说着自己的想法,看起来竟有点处变不惊的意思,这令沈幼青心底里起了点波澜,她这个主子如此没有威信…… 沈幼青一边听着他们之间的对话,一边沉思着冯家的事—— 冯朗是先帝时期的探花,学识渊博,为官清廉正直,加上独具一格的政见,使得先帝对其信任非常,他是大齐建朝以来,第一个直接从五品官升到一品大员的人,这份殊荣足以令后代都得到福荫。 可在那之后,没多久就传来冯氏一家葬身火海的消息。 这件事在当时引起了所有人的注意,朝堂之上亦是一场轩然大波,先帝下令彻查,最终的结果也只是山匪入冯家抢劫,不小心碰到了火烛…… 再轰动的事情都有渐渐熄灭的时候,再权极一时的人物也有陨落的一天。 这件案子发生之后,许多人还是沉痛的心情,过了几天,对于这件事的讨论也不复存在了。 百姓的谈资总是变化多端的……(未完待续。) 【128章】 偶遇 霍英的想法没有得到刑部尚书的允许。 这样的事情太过惊世骇俗,又怎会轻易答应。 再者,事关先帝时期的案件,又是先帝亲审的案子,若是将其结果推翻,那不是在公然挑战皇室的尊严? 先帝是错的,他霍英才是那个明察秋毫,英明神武的人…… 这样的话,的确是可能为冯朗正名,但届时不要说是霍英,连带整个刑部恐怕都会受到牵连。 沈幼青不知道霍英找她来究竟是做什么,她只是一个平民,连霍英这个四品官员都做不到的事,她就更无能为力了。 霍英一筹莫展,她也想着是不是能够趁这个机会脱离这件案子。 原本她就不曾想过成为武陵郡主那样的侠义女子,何必要做这种出力也不讨好的事情。 沈幼青一连两天都没有再去刑部,霍英也专心致志于如何撬动尚书大人那颗不肯妥协的心;两不相见,倒是让他们各自都有了不同以往的想法。 裴远或是从霍英口中知道了这件案子,奇怪的是他并没有对沈幼青说什么,似乎并不怕惹上这个麻烦。 在裴远看来,霍英应该去做这件事。 在沈幼青决定继续帮霍英的忙时,霍英却不打算再让她参与进去。 沈幼青不解,明明一开始的时候是他非要把她拉进去的,现在她有这个想法了,他反而要把她踢出去…… “霍大人是不是担心连累裴老将军和沈家啊。”玉樨见沈幼青闷闷不乐,便开解道。 “外公又不怕。”沈幼青颇有一种初生牛犊不怕虎的气势。 玉樨说的固然是真的,但沈幼青却觉得有些失落,顿时有一种被下磨杀驴的感觉。 她跟冯朗老先生一家都没有见过,自然没有那么强烈的想法要去翻案,但她既然有去掺和一脚的念头,就不可能说放弃就放弃了…… 沈幼青打定主意,起身走出房间,玉樨匆匆跟上。“小姐,咱们去哪里?” “听外公说,冯家一家被葬在城郊的燕山,咱们去看看。” 玉樨的脚步顿了下。待在门口不想再往前。 燕山可是陵园,那里不知道有多少坟墓呢…… “小姐,咱们去那里做什么?” 沈幼青回头看着她,暗道一句明知故问,“今日是冯老一家的忌日。若是冯家有幸存的后人,就一定会去燕山祭拜的。” 世人都知道冯家遭受灭顶之灾,是因为山匪,却不知道这其中竟还有那样的原因;这件案子跟萧晟有关,就不得不令人打起精神来了,沈幼青隐约有一种感觉:当年的事大概跟萧晟有关,跟他有关的事,也就不一定是好事…… “小姐,我能不去吗?” “可以,如果你想离开沈家的话。” 沈幼青说完。便径直朝院外走,身后安静了以后,随即传来脚步匆匆而来的声音。 燕山是官家墓地,朝中官员的祖坟大多位于燕山。 冯家自然也不例外。 沈幼青带着玉樨爬上燕山的时候,正是乌云密布之际。 “小姐,咱们回去吧,马上就要下雨了。”玉樨紧张兮兮的攥着沈幼青的衣袖,在这种天气来这种地方,她也真的是佩服这位大小姐的胆量…… “这不还没下吗,走快点。” 沈幼青催促着玉樨。没留神脚下一滑险些摔倒。 慌乱中,她抓住了玉樨的手,她安安稳稳的站着,玉樨却直接摔到了地上。 “啊!” 玉樨惨叫了一声。沈幼青讪讪地一笑,装作看不见的样子。 玉樨试图站起身来,脚下一软又跌了回去,根据她的经验很可能是崴到脚了…… 她整个人都感觉不好了,她为什么要跟沈幼青一起来呢? “这里应该没有大夫,怎么办?” 玉樨抬头看着沈幼青。也真是给她跪了,这种地方哪来的大夫,除非是鬼。 “小姐,咱们能不能回去?” 沈幼青弯腰把她扶起来,让她靠着树,“你都是有武功的人了,怎么这么胆小?”早知道带初九来好了…… 玉樨:“……” 是谁规定会武功的人就一定是胆子大的? 沈幼青四下搜寻想看有没有人经过,突然间眼前一亮,“张如安,玉樨,有大夫了。” “张大人?” 玉樨顺着她的目光看过去,果然看到了从山上慢慢走下来的张如安。 张如安在看到沈幼青主仆俩的时候,神色有些吃惊,脚步也蓦然停滞了一下,旋即赶了几步走过去。 有几分风尘仆仆的感觉。 “沈姑娘为何会来这里?”张如安没有注意到玉樨脚上有伤,因此并没有出于大夫的本能去望闻问切。 沈幼青没有直接回答,指着玉樨道:“玉樨的脚受伤了,还请张大人看看。” 玉樨跳着脚来到张如安跟前儿,张如安低头看了一眼,眼底闪过一丝尴尬之色,偏偏玉樨还以一副楚楚可怜的望着他…… “玉樨姑娘,可否让我看一看你的脚?” “那就请张大人快点,都快疼死我了……”玉樨踢掉鞋子,褪掉长袜,直接把脚伸了过去。 “……” 张如安的表情很震惊,这姑娘也太主动了。 沈幼青的眼角不禁抽了一下,她们是两个世界的人,绝对是! 玉樨却丝毫没注意到她大大咧咧的动作有多么的不恰当,只垂眼看着脚踝,一脸要哭不哭的表情。 张如安手指动了几下,却总是在触碰到玉樨的脚之前收了回去,男女授受不亲的道理虽说在医者心中不该存在,但面对玉樨这样的姑娘,他却不知道该怎么办了。 “张大人……张大人?” 玉樨皱眉,求助的看向沈幼青。 沈幼青便提醒道:“张大人,难道要看着玉樨在这里忍着疼吗?” 张如安缓过神来,抬眼便见玉樨可怜兮兮的神情,便开始心无旁骛的去给她验伤。 他四下看了看,突然起身走到了一边,采了几株草,又解释道:“这是草药,有活血化瘀的功效。” “张大人果然是大夫……”沈幼青称赞道。 张如安手上的动作猛地一滞,片刻后又将草药撕碎,挤出药汁来,连带着草药敷到了玉樨受伤的脚踝上;又掏出一条帕子将敷草药的地方细心的缠住。 做完这些,他站起身拍了拍手心里的残渣,“这两天不要沾水。” “多谢张大人。”玉樨这时候表现的倒是有礼有节。 “张大人为何来这里?” 沈幼青刚才就在思考这个问题,今日是冯大人一家人的忌日,而在山上,她只看到了他一个人…… 张如安谦和的笑道:“想来,应该是跟沈姑娘的目的相同。”(未完待续。) 【129章】 试探 “张大人怎么知道我的目的?”沈幼青面上微笑着,隐约已经有了答案。 张如安望向远处,目光平静,“今日是冯大人的忌日,在下对冯老先生甚为敬佩,故来此处祭拜一下。” 沈幼青顺着他目光的方向看过去,几近荒凉的山间,山路尽头几座坟头若隐若现,那里便是冯家人的长眠之处吗? “张大人真的有心了。” “沈姑娘也是……”张如安礼貌的笑了笑,“即将落雨了,沈姑娘不妨先回去吧,雨后的山路可不好走……” 沈幼青看了眼玉樨,她也是眼巴巴的瞅着自己。 张如安又道:“若是沈姑娘执意要去,前面有一处亭子,沈姑娘可以去那里避雨。” “多谢张大人。” 玉樨跳到沈幼青面前,欲哭无泪,“小姐,咱们下山吧,正好有张大人一起,待会下雨的话,天色肯定是要黑下来的,要是雨一直下个不停,咱们就回不去了。” 沈幼青抬头看了看,果然阴云密布,天色昏暗,待会一定会是暴雨疾风…… 随着沈幼青主仆到了那座亭子,张如安并未离开。 “张大人如何知道今日是冯大人一家的忌日?”沈幼青始终感到好奇,张如安是太医院的医官,想要调出刑部的卷宗是不大可能的;他看上去不过是二十岁,而这件事也已经过去十几年了,因此也根本不可能是他自己就知道的…… 张如安目光沉沉,“我父亲与冯大人曾有过一面之缘,对冯大人十分敬仰,之后冯大人更是为家父在太医院谋了一份差事,家父一直将冯大人视为恩人;后来冯大人一家遇难,家父悲痛万分,因此每到冯大人的忌日,他就会前来祭拜,直到年前家父病逝。这件事就成了我的分内之事。” 沈幼青看着他,他的眼底闪过一丝悲痛,只是不知是为了冯老先生,还是为了他的父亲。 “令尊有情有义。张大人,节哀顺变。” 沈幼青轻声道。在亭子里呆了一会,便前去冯大人的墓前祭拜。 正值秋日,满山荒凉,枯叶落满了墓前的空地。墓碑下摆了几盘祭品,大概是张如安刚刚留下的。 祭拜过后,沈幼青回了亭子,发现张如安已经离开了。 “小姐,您可算回来了,吓死奴婢了,刚才刮了一阵儿冷风呢……” “胆小鬼。”沈幼青揶揄了一句。 在等着冯家后人时,大雨骤然间瓢泼而下。 雨雾中,一道模糊的人进行渐进,沈幼青忙的睁大了眼睛。这种天气会来这里的,除了她们,应该不会有其他人了吧。 沈幼青踢了踢玉樨的脚,示意她打起精神来。 只是当那人走近,沈幼青原本神采奕奕的目光陡然失望了—— “霍大人?” 霍英怎么会来?沈幼青打量着他,他的脸色不太好;戴着斗笠披着蓑衣,不得不说,他很有先见之明。 但雨水太大,即使这样,他的头发和衣服也不免被雨水淋湿了。湿漉漉的滴着水,显得有些狼狈。 沈幼青因为翘首期盼,站到了亭子边缘,檐角飞落的雨水顷刻间就淋湿了她的裙摆…… “四小姐还真是不听话!” 听得出来。霍英的语气中有怨愤。 沈幼青还沉浸在“怎么是他”的想法中,因此对于霍英的恶劣态度,她完全没有在意。 霍英摘掉斗笠,冷眼瞪着沈幼青,“四小姐就那么想知道冯家幸存的那个人是谁?” “霍大人能告诉我吗?”沈幼青心里生气一丝期待。 霍英把脸转到别处,“不能。这件事四小姐不要插手了。若是处理不当,本官可能会受到处罚,届时四小姐恐怕也会受牵连……” “我外公不怕!” “四小姐,你认为朝堂之上有几个人知道我与师父的关系,他们反倒会认为本官与你的关系更近,若是连累到的是沈家,四小姐还会这般无所谓吗?” 沈幼青无言以对,即使真的受到牵连,外公也是可以化险为夷的;可沈家嘛,她还真的不敢保证,毕竟沈家不是她一个人的沈家。 此话一出,周围顿时安静了下来。 这座亭子不大,原本只有沈幼青和玉樨两人,并不算拥挤,可是加入了霍英,就显得这座亭子实在太小了。 沈幼青自幼对男女大防都不甚清晰,因此也没有特别的感觉,至于玉樨,她是压根就没有想过这些,以前露营的时候还不是男女合住在同一间帐篷里…… 霍英向来就对着主仆二人另眼相看的,女儿家都不在意了,他一二个大男人有扭捏什么。 “冯大人跟你没有任何关系,为何要趟这趟浑水?” 沈幼青凑了搓手指,听到霍英的问题,她抬眼看向他,笑道:“难道霍大人你跟冯大人有什么关系吗?” 霍英一怔,继而摇头,无奈道:“本官十岁那年,父亲过世,随后便由义父领进了李家,几年后,义父又带来了一个孩子……” “那个孩子就是张大人?” “……”霍英诧异的看向沈幼青,良久,不置可否地一笑。 沈幼青见他不说话,自己便接着他的话说道:“我在山上待了三个时辰,而这期间除了咱们三人,我只见到了张大人。” 霍英挑眉,“所以四小姐就以为张如安是冯大人的后人?” “确切的来说,张大人应该是冯老先生的孙子。” “四小姐联想到这些,本官是该夸你聪明还是该笑你糊涂?”霍英冷笑,讥讽的语气。 沈幼青摇头,“霍大人不用夸我,不都说难得糊涂吗。” 霍英无语,这种话是在表达这个意思吗? “难道我说的不对?”沈幼青皱眉,霍英此刻的神情丝毫不见诧异,倒像是在他的意料之中一般。 沈幼青仔细想了想,得意地笑起来,“霍大人,我刚才只提了张大人,而您却是说到了张如安,说到底还是霍大人让我更加确定了。” 朝中张姓的大人多了去了,可霍英却直说到了张如安,这还不是不打自招! 霍英勾唇,笑得肆意,“诚如四小姐所说,朝中张姓官员很多,但四小姐恐怕不清楚,既是张姓又比本官小几岁的官员,只有太医院的张如安大人……本官能想到他也是情有可原。” “……”沈幼青沉沉的吐了一口气,明明已经上钩了,怎么又…… 一旁,完全被忽视的玉樨看着这一幕,又想吐槽了,这两位是特意去请她看反转剧吗? 心好累!(未完待续。) 【130章】 受刑 沈幼青再次去刑部时,正是早朝的时候。 大齐的早朝,五品以上官员必须到场,霍英是四品官员,此时自然是在北门候着皇上。 刑部大门并未打开,沈幼青抬头看了看蒙蒙亮的天色,有些郁闷,她为什么要来这么早?她完全可以等到早朝结束了再过来啊…… 刑部没有开门,太医院却早已进进出出了,沈幼青回头到道:“玉樨,咱们先去太医院。” “小姐,您要去找张大人?” 玉樨困倦的很,她真的是难以想象,这些人是怎么样能在五点的时候就这么精神抖擞的。 太医院虽然不像刑部一样闲人免进,但毕竟是宫里的地方,她们也不可能贸然进去;沈幼青走至太医院门口,已是思索了良久,正巧一个医女步伐匆匆的从她们身边经过,沈幼青立马叫住了她。 小医女回头,大大的眼睛望着沈幼青,满是不满:“你是在叫我吗?” 沈幼青点了下头,上前一步,“请问张如安张大人可在里面?” 小医女乌溜溜的眼睛上下打量着沈幼青,眼中流露出的,沈幼青看懂了,那是鄙夷,“你是谁?找张大人做什么?” 沈幼青愕然,“……我是,张大人的朋友。” “张大人的朋友?”小医女又开始打量起她,顺带连着身后的玉樨也不免被那凌厉的眼神扫了一遍。 “等着吧,张大人马上就回来了……” 说完这话,小医女便甩头走了。 沈幼青不禁好奇,张如安在太医院的官职是有多低啊,连一个小小一女都如此嚣张…… 卯时三刻。天色才算亮了。 下了早朝的官员陆续回各部各司。 沈幼青拉着玉樨躲到偏僻的角落,避免了一场隆重盛大的注目礼;各官员一路走一路讨论着早朝的事,听上去像是有大事发生。 “要说这霍大人,也真是大胆,十几年前的案子了,现在非要翻出来……” “圣上不还夸他勇气可嘉吗。” “结果不还是挨了板子!” 一行三人细细碎碎的讨论传入沈幼青的耳中。 沈幼青叹气,霍英这人也太耿直了。居然敢把天子逼到两难的地步。 若是皇上答应彻查此案。就是在说先帝审错的案,是对先帝的不敬不孝;可若不答应,又如何堵住悠悠众口。毕竟在当时有关冯家葬身火海一事,原本就颇有微词。 李太傅在朝中可谓是举足轻重,即使没有表明什么,可谁又能保证他们没有因为霍英的话而动摇。 “小姐。霍大人受刑了?” “应该是。”沈幼青回头看了眼太医院正门,“张大人是大夫。所以霍英不会有什么事的。” “那小姐要去看看他吗?” 沈幼青沉默,杖刑的那个部位在腰部以下,霍英一个大男人收了杖刑,她一个姑娘家去看他。好吗? 玉樨似乎也反应过来,没有再说什么。 霍英一瘸一拐的下了朝,便由张如安搀扶着一点一点移步至太医院。 沈幼青远远地看到他。失笑出声,她第一次见到霍英如此狼狈的地步。自然要看一会儿,笑一会儿了。 “小姐,今日咱们应该不用再在刑部待着看卷宗了吧。” “你不是都记下来了?”沈幼青看了她一眼,“既然都记下来了,那还待在刑部做什么。” 此时路上也没有了其他官员,只有霍英和张如安相携的身影。 沈幼青从偏僻的角落走出去,朝着霍英的方向走去。 “霍大人还好吗?” 霍英抬眼,立刻把搭在张如安肩上的手拿下来,他的动作明显有点此地无银三百两。 沈幼青眯起眼笑着,“张大人没有帮您看看伤吗?” 霍英看着她那不怀好意的笑,咬牙切齿道:“不劳沈姑娘操心了。” “霍大人今日可有收获?”这么多板子该不会是白挨了吧。 张如安的目光愣愣的瞥过来,带有一丝试探。 沈幼青既已晓得他的身份,而霍英却并未承认,张如安也不曾承认,那么她也不好多说什么。 霍英没有说话,可脸上的笑容却表露了他心情颇好,看来是皇上同意了。 “既然霍大人挨了打,想必霍大人需要静养,若是霍大人歇好了,就请差人去沈家告诉我一声,我可是等着霍大人的好消息的。” “这件事跟魏王爷有关,四小姐当真不怕卷进来?”霍英的声音不大,可沈幼青还是怕隔墙有耳,装作没听见的样子,告了辞之后,便赶紧拉着玉樨走得远远的。 正宫门外,裴远的马车停在路边。 按理说下朝之后,裴远这样的武官基本上就可以打道回府了,而此时他却是坐到了一旁的茶摊前,和萧晏一起。 沈幼青远远地看过去,很是好奇他们在说什么,只是距离太远,她听不到。 “小姐,去那边,那边可以听到。” 玉樨说的那个地方距离那小茶摊只有一丈远,位置又隐蔽,沈幼青悄悄地移了过去—— 裴远的茶喝了一杯又一杯,明显是在考验萧晏的耐心;萧晏则是一次次地为他添上新茶,脸上始终挂着笑…… 沈幼青暗自计较,她这外公又在打什么主意? “你刚才在朝堂之上说的可是真的?” “是。” “绝不反悔?” “绝不反悔!”萧晏的回答掷地有声,这也让沈幼青感到好奇他说了什么。 裴远再次喝完杯子里的茶,萧晏执起茶壶再次添茶,被裴远制止,“你给我倒这么多茶干嘛?真当我是水桶啊?” 萧晏一怔,放下了茶壶。 裴远捏了一块糕点扔进嘴里,含糊不清的说了一句什么,沈幼青并未听清。 但是看萧晏那神情,像是答应了什么事。 “行了行了,听够了就出来吧。” 裴远突然喊了一声,沈幼青嘴巴吧嗒了一下,垂着头走了出去…… “外公。” 裴远斜睨;她一眼,“今日是什么日子你知不知道?” 沈幼青想了想,猛地一惊,今天这个日子居然被她抛到了脑后,怪不得外公会这么生气。 她这些天只顾着思索霍英和张如安的事,连外祖母的忌日都忘记了,跟她毫不相干的冯大人的忌日她都清楚,可外祖母的忌日却是…… “我错了……” “知道错了还不赶紧上车,跟我回家!” 沈幼青乖乖地跟在裴远身后,没走几步又停下来,刚刚回头准备跟萧晏打声招呼,裴远的手就先招呼过来,直接拍在她的后脑。 沈幼青吃痛,完全不敢再反抗。马车缓缓行驶,沈幼青坐在车里,掀开帘子对着萧晏挥了挥手。 脑袋真疼,外公下手也太重了……(未完待续。) 【131章】 做客 ps.奉上今天的更新,顺便给『起点』515粉丝节拉一下票,每个人都有8张票,投票还送起点币,跪求大家支持赞赏! 沈幼青在裴家待了几天。 回去的时候,远远地就看到一辆豪华的马车驶离了沈府门口。 而裴氏和卢氏以及沈幼兰则是目送着马车远离视线,这才转身回府,并未注意到沈幼青。 “四姐!” 一道清脆的嗓音自身后响起,沈幼青回头,就看到笑脸如花的沈幼薇朝着自己跑过来,最后直接扑进了她怀里。 虽然,平日里沈幼薇就是个活泼性子,但如此热情,也真是第一次。 “薇儿,不要闹你四姐了。” 一声温和的斥责响起,沈幼青这才注意到沈幼薇的娘亲李氏也在,便行礼道:“婶母,您来看望祖母?” 李氏笑着点点头,“这丫头太闹腾了,不妨碍你吧?” 沈幼青摇头,“听说薇儿不太跟人亲近,也难得能跟我这么投缘,再说,薇儿来了跟我一起,才算是有乐趣呢……” “娘,咱们快进去吧。”沈幼薇撅起嘴,更像是一个小孩子了。 步入花厅,裴氏迎了上来,先是跟李氏打了招呼,然后就嗔怪着沈幼青道:“你这丫头真的也不提前回来,你二姐才走……” 沈幼芙回来,不知是什么意思,本该回门的日子她没有回来,可是隔了这么好些天才想起回家来,莫非有什么事吗? “二姐可还好?”沈幼青顺口问了一句。 “你二姐好着呢。”裴氏笑着说,看起来她对郑炎这个女婿很满意。 裴氏没有再多与她说话。而是和李氏寒暄去了,而沈幼薇则跟着沈幼青回了宁园。 姐妹俩才说了一会儿话,玉樨就进来了。 “小姐,福月公主差人请您过府。” “现在吗?” 玉樨点头,沈幼青站起身,跟沈幼薇笑了笑,“薇儿。你是跟我一起走。还是在这里歇一会儿?” 沈幼薇有些不情愿,她自然不愿意一个人待在这儿,便随着沈幼青回了花厅。 沈幼青跟裴氏说了一声过后。这才待着玉樨去了大门口。 萧月是长公主,又是新婚,自然是住在公主府的。 沈幼青也是下了车之后才知道长公主府居然是在皇城西行百余丈的街巷。 这条街巷有数座亲王府,自然。萧晏的宁王府也在其中! 只是前两次去宁王府,她并未注意过别处。也并不知道武宁长公主府居然与宁王府离得这么近。 下了马车,便有一个少女迎了上来。 沈幼青隐约记得,这是萧月身边的宫女。 “沈姑娘这边请。” 由这名宫女领着,沈幼青兜兜转转的来到了一处幽静之处。 长公主府看起来要比宁王府更大气。更精致,这大概也从侧面反映出当今圣上有多宠爱他的妹妹…… 九曲桥,水榭。各处建造大小不一,意境却十分相同。格局也是玲珑精致。 这样的府苑,就说是一座花园也不为过。 在一处水阁前,那宫女停下了脚步,回身对沈幼青道:“沈姑娘请稍等,奴婢去通知公主。” 沈幼青踏入房门,还未见到萧月的人,倒是先听到了她的声音—— “青儿来了?” 萧月的声音自一扇屏风后面传来。 “公主。”沈幼青看过去,一袭月牙白宫装的萧月映入眼帘。 几日不见,萧月的脸庞丰腴了一些,她的眼角眉梢都隐藏着笑意,从她的神情就可以看出,她对驸马李仲齐很满意。 萧月拉住沈幼青的手,轻快的笑道:“早就想找你过来了,只是十七叔特意过来警告我不要去打扰你,再加上我这几天染了风寒……” “公主染了风寒?”沈幼青脸微红,忽略了她的前半句话。 萧月黠慧地一笑,没有多问,只是就着沈幼青的问题回答道:“现在已经没有什么事了。” 沈幼青尚未与萧月说上几句话,萧月身边的宫女突然走进门来。 萧月抬眼,示意她说话。 那宫女笑着低语道:“公主,驸马回来了。” 萧月立刻变得神采奕奕,几乎就要忘了沈幼青的存在。 沈幼青的脸色却是不大好了,她并不想再见到李仲齐,既然之前已经说清楚了那些话,他们之间也就没有见面的必要。 萧月看了眼沈幼青,为了掩饰自己的欣喜,便问了一句:“驸马怎么回来这么早?” “奴婢不知。” 看着萧月恨不得立刻跑去前厅的神情,沈幼青掩嘴一笑,“公主,您快去吧。” 萧月却并没有放沈幼青离开的意思,而是拉住她的手,“今日既然来了,就跟我们一起吃顿饭吧。” 沈幼青愕然,她跟李仲齐一起吃饭? “走吧。”萧月见沈幼青不动,松开了她的手,淡淡地看着她,不说一句话。 沈幼青感到了一丝压力,可她还是摇头,“公主与驸马一起吃饭,不好有外人在场的,以后若是有时间,一定向公主赔罪。” 萧月不再说什么,看着沈幼青的目光带有一丝打量,最终吩咐丫鬟道:“稍后送四小姐出门。” “是。” 沈幼青走出水阁,玉樨有些担心的走过来,“小姐,没什么事吧?奴婢刚才看见公主的脸色好像……” “玉樨!”沈幼青阻止了她的话,“咱们走吧。” 沈幼青随着下人离开的时候,心里十分紧张,生怕被李仲齐看到;她觉得即使他们三人在一起,李仲齐也不会表露出什么,但她她并不愿意冒这个险,她与李仲齐,离得越远越好。 以后,还是不要再来公主府了。 “小姐,您又没有跟驸马怎么样,为什么要这么紧张啊?”玉樨很想忍着不问的,可心里着实好奇,还是没能管住自己的嘴。 沈幼青淡淡地瞄了她一眼,“你的世界里,这种事情是如何处理的?” 玉樨献宝似的说道:“在我们那里啊……你跟李仲齐的这种情况,既没有谈过恋爱,也没有jian情,在长公主成亲之后,您与李仲齐也并没有任何交集……就算你们根本没有关系的。” “这样说的话,你们那里真的是很好。”沈幼青由衷的感慨,她第一次觉得那个只出现在玉樨口中的世界也并不是那般的令人讨厌…… 她自己固然不会理会这么多,可一旦关乎沈家声誉,她就不得不小心谨慎。 三人成虎的道理,她懂! 【马上就要515了,希望继续能冲击515红包榜,到5月15日当天红包雨能回馈读者外加宣传作品。一块也是爱,肯定好好更!】(未完待续。) 【132章】 取笑 沈幼青清闲了几日,裴氏见她闲着无事,便让她跟着沈幼兰一起学刺绣。 教导沈幼兰的梁氏原本是宫中的教习姑姑,几年前出了宫,就在官家置办的教习苑里当起了刺绣师傅。 京城里许多闺阁女子都会在教习苑里学针黹,琴棋书画以及礼仪之类。 奈何沈幼青根本就没有学习的心,针黹女红之类,沈幼青是从来没有碰过的。 是以,在教习苑里,她隔三差五的出错,梁氏也不是温柔之人,每当有出错的,必然是要训上一顿的,沈幼青在那里三天时间,就被梁氏训斥的不下十次! 后来听一旁的几位大家小姐闲谈,听到冯大人一案重审的消息,她立刻就扔下手里的花绷子离开了教习苑。 她没有找到霍英,想来是去了燕山,沈幼青自己一个人是万万不敢去燕山那种荒凉之地的,只能悻悻然回了沈府。 沈幼青披着一身霞光回来的时候,裴氏正坐在花厅里等着她。 侧椅上,还有梁氏正襟端坐。 “你今日又做了什么事?” 裴氏严厉的声音顿时叫沈幼青感到心虚,眼神飘到一旁,梁氏的神情依旧是直视前方,一丝不苟的让人莫名的不敢造次。 裴氏的声音虽然透着些严厉,但眼神却不似真的生气了,沈幼青上前一步乖乖的认错儿:“娘,今天是我不好,我不该随意跑出教习苑……” 沈幼青良好的认错态度大概起到了作用,梁氏插了一句话,“四小姐今日这事就算了,可是夫人。四小姐的心思根本就不在针黹女红上面,就算是以后她****都待在教习苑,恐怕也——” “梁教习言重了。”裴氏开口,适时的拦住梁氏的话。 “青儿虽然调皮一些,可若是梁教习仔细认真的教导于她,她也一定会乖乖地学习。不过,既然她的心思不在那上面。我这个做娘的也不好逼着她去学。梁教习,日后青儿就不去教习苑了。” 沈幼青惊讶的看着裴氏,她不用再去教习苑了? 相比较沈幼青的吃惊。梁氏脸上的表情则就是不可思议了。 她的手艺是全京城最好的,若是离开了教习苑,离开了她的指导,谁还能学到那些工艺?! “既然沈夫人这样说。那老身也就明白了,沈夫人放心。二小姐对这方面灵巧通慧,老身自然是将她视作珍宝一般的。” 梁氏的言语轻松,倒像是有一种终于甩掉这个大麻烦的开怀…… 裴氏淡淡一笑,道了一声送客。 梁氏离开之后。沈幼青便一步一步的走上前去,“娘,您真好。” “你这丫头。要是娘不说这话,娘就不好了?” “娘说了这话之后更好!” 沈幼青嬉皮笑脸的说。双手缠在裴氏的肩膀上,撒起娇来。 裴氏又道:“油嘴滑舌。” 沈幼青脸上一红,裴氏拉着她的手把她轻轻拉到眼前儿,语重心长地说:“青儿,你不想跟着梁教习学针黹,娘不会逼着你,但是明年你就要及笄了,难不成就靠着你那烤黄豆绣鸭子的手艺嫁人?” 被裴氏这么一说,沈幼青的脸上就更是挂不住了。 “娘,您就别取笑我了。” 见女儿害羞,裴氏反倒更是笑得合不拢嘴了,“若真是这样,可是要被婆婆训斥的。” 沈幼青含糊着搪塞了过去,裴氏也没有再继续笑她。 “娘,父亲这两天回来的怎么这么晚啊?”沈幼青隐约想到了有关冯大人的案子,不知道父亲的晚归跟那件案子有没有关系。 “朝堂上的事哪里是咱们女人家可以过问的,青儿,没有什么事的话,就先回去休息吧,待会儿吃完饭的时候你再过来。” 沈幼青应声,便走出了花厅。 接着很长的一段时间,沈幼青都没有再见过霍英,只是偶尔的听说了一些朝中之事: 圣上差点要革霍大人的职。 冯大人当年的案子可能与魏王有关。 冯大人的后人如今在太医院任职。 …… 这一切似乎都是按照霍英的想法一步一步前进的,但似乎一直都没有出来一个结果。为了张如安和冯大人的案子,霍英似乎赌定了,原本萧晟就是多疑之人,如今霍英更是公然与他为敌,如此一来,他们的关系一下子就变得形同水火。 而在冯大人的那件案子当中,即使与萧晟有关系,可萧晟是权倾朝野的王爷,是当今圣上的皇伯父,若他不承认,便没有人敢去做什么。 萧晏说,天子犯法与庶民同罪。这样的话说起来的确如此但真的实施起来却并不容易,但凡在朝为官十年往上者,在朝中均是盘根错节,牵一发而动全身这般说法豪不夸张!大齐的根基固然稳固,然而大多都是靠着朝中官员,在这其中又有多少官员与萧晟有所关联,是圣上不得而知却可以想象得到的。 沈幼青听着感觉头都要炸了,索性也不管这些了,她有这个功夫管这些,倒不如听裴氏的话好好去学一下女子该学的厨艺之类的东西。 “也好,原本就不希望你卷进这些事当中。”萧晏像哄一个小孩子一样摸了摸沈幼青的头顶,“趁这个时间去学一学女子该学的。” 沈幼青眨了眨眼,乖乖的点头,她忽然想起前几日萧晏跟外公在皇城门口的事,便好奇的问了一句,她实在是好奇当时外公究竟跟他说了些什么。 “哦,这个啊……”萧晏陷入了沉思。 沈幼青的好奇心完全被吊起来了,半天才听到萧晏的回答:“他老人家说,一定要让你平平安安的生活。” “那王爷你是怎么说的?”沈幼青急着问,完全忽略了本该注意的外公的良苦用心。 萧晏揽着她的肩膀,侧头看着她,目光温柔,唇边似乎都漾出了暖暖的笑,“本王自然是答应了,裴老将军一心为你着想,自然也是本王所想。” 沈幼青跟萧晏的见面次数逐渐减少,她问裴氏原因,沈幼青才知道裴氏居然已经在准备她的亲事了…… 沈幼青又震惊又慌张,忙问裴氏,“这是什么时候的事啊?怎么都没跟我说……” “父母之命,媒妁之言,还用跟你说吗,你就安安心心的等着出嫁就好了。” 裴氏正在量沈幼青肩膀的长度,沈幼青有些奇怪,以往这种事都是直接交给裁缝做的,这次裴氏居然亲力亲为…… “这是嫁衣,当然不一样了。”(未完待续。) 【133章】 过府 【最新播报】明天就是515,起点周年庆,福利最多的一天。除了礼包书包,这次的『515红包狂翻』肯定要看,红包哪有不抢的道理,定好闹钟昂~ 【写在正文前面:不好意思大家,这几天更新很不稳定,是因为作者有点私事,几乎没有了更文的时间,原本以为此文没有多少人看了,可就在今天看到了留言,我知道还是有人在支持我的谢谢大家,另外,再次向大家说一声对不起,也要再次感谢大家!】 再次见到霍英之时,已经是半个月之后。 霍英坐在自家后院,一杯接着一杯的喝着小酒,从沈幼青这里来看,显得有几分孤寂与颓然。 “沈姑娘,我家大人这几日在忙着冯大人的案子,心情可能不好,若是他说了什么不好听的话,还请沈姑娘不要在意。”霍英府里的老管家提前对沈幼青说道。 沈幼青点头答应,心里却在想,霍英几时说话好听过呢…… 老管家见沈幼青答应下来,这才转身走了。 沈幼青走过去,霍英抬头看了一眼,醉醺醺的问:“你怎么来了?” “不是霍大人您差人请我过来的吗?”沈幼青在霍英对面坐下,拈起一颗花生米扔进嘴里。 “本官什么时候叫你过来了?”霍英拒不承认,甩着手驱赶沈幼青,又把那碟花生米护在怀中,“你快滚回沈家去,孤男寡女,你也不怕出点什么事儿……” 沈幼青睁大了眼睛,捡起掉在桌子上的花生朝他的方向砸了过去。然而并没有落到他的身上;即使是醉鬼,他也还是有意识的,她也不敢真的对霍英做什么。 “霍大人,不过是区区一件案子而已,您尽心尽力的查就好了,何必如此呢?” 借酒消愁愁更愁啊…… 霍英这副颓废的样子,着实让人有些难以接受。以往的霍英是何等的神采奕奕。对自己能做的事情充满自信也热情十足。 “你懂什么?”霍英拍案而起,眼睛明明快要睁不开了,却还是努力分开上下眼皮看着沈幼青。“这件案子本官是堵上了身家性命在做的,若是一子落错,便是满盘皆输啊……都怪萧晏,你们都不是什么好人。” 沈幼青愕然。迟迟没有反应,她这是看到了什么?霍英霍大人居然也会撒娇?不不。是抱怨,心有不甘的抱怨。 “跟王爷有什么关系?” 霍英忽然抬头看了她一眼,目光微凉,就在沈幼青以为他要发火的时候。他却突然间趴回了桌子上,用悔恨的语气捶着桌子道:“我中了他的激将法。” “所以说您当时也在喝酒?” 霍英点头,又补充了一句:“当着皇上的面。本官若是真的没有将当年谋害冯大人的凶手揪出来,本官不止乌纱帽不保。恐怕性命堪舆。” 自相识以来,沈幼青大概是第一次遇到霍英如此不镇定的时候,不禁也觉得十分有趣;平日里总是一副老成持重的样子,到了这种时候才知道自己其实不过是一个普通人,也会觉得慌张,觉得紧急吧…… “霍大人不妨放轻松一些,说不准您放轻松了反而什么事都迎刃而解了呢。” 沈幼青并不会安慰人,只觉得这些日子为了冯大人的事,霍英恐怕心力交瘁了。 张如安是冯大人的孙子,因为想要查出当年的真相,这才化名并考进了太医院,当时的他,而霍英大概就是那块浮木。 后来的事实证明,霍英的确是一块可靠的浮木。 霍英一直尽心尽力的帮冯家翻案,甚至连累至如今的狼藉状态…… 令人想不通的事,霍英为什么就答应了帮张如安呢? 玉樨用她那不太正常的脑子分析过一次,张如安长相清俊,应该称得上是秀色可餐,而霍英呢,又相貌堂堂,一表人才,清心寡欲,不近女色…… 细细一想,的确是很可疑啊…… “四小姐又在想象什么?” 霍英的声音在耳边响起之时,沈幼青才发觉自己的思绪飘远了,轻咳一声以掩饰自己的想法。 “霍大人,我原本是想问问有关冯大人的案子,如今看来并没有任何进展,那我就不打扰了,霍大人,告辞了。”沈幼青的话有几分故意,不无激将霍英之意,而霍英在醉酒的状态下也完全没有了防备…… 看着重新趴在桌子上呼呼大睡的霍英,沈幼青也是没了脾气,这可真是没防备了。 霍英到底也没有说出个所以然来,沈幼青见他越睡越熟,顿时也没有了等他醒过来的耐心,临走前,霍家管家满含热忱地看着她。 “沈姑娘,真是麻烦你了,我们家大人已经两天没睡觉了。” 沈幼青愣了愣,随即呵呵一笑,没有否认,“你们家大人是太紧张那件案子了,大叔,您放心过段时间他就没事了。” 管家点点头,“多亏了沈姑娘。” “对了,大叔,我有一件事想要请教您。”沈幼青终归是忍不住,隐晦的问道:“您应该是一只跟在霍大人身边吧,您知道霍大人跟那张大人关系如何?” 管家想了想,问道:“姑娘所说的可是太医院的张如安张大人?” 沈幼青连着点头。 管家微微一笑,回忆着说道:“老朽记得张大人跟我家大人是在去年年底认识的,那个时候我家大人在追捕逃犯的路上受了伤,当时好像张大人正好经过,看到我家大人晕倒在巷子里,就把我家大人给救了。” “张大人医者父母心,是个好人呐!” 管家又补充了一句。 这样的相识过程着实是有些容易让人胡思乱想,不知道是英雄救美呢,还是美女救英雄…… 沈幼青辞别了管家便直接去了裴家,向裴远说明霍英的情况。 还未走进裴府,就听见裴远爽朗的笑声,沈幼青抓住一个丫鬟,“浣月,家里来客人了?” 浣月见是沈幼青,立刻屈身行礼:“大小姐。” “是……是魏王爷。” 浣月原是外祖母身边的老嬷嬷的孙女,跟沈幼青是一同长大的,老嬷嬷是母亲裴氏的乳娘,因此在裴家,浣月与沈幼青几乎是像姐妹一样的,当然,除了沈幼青越长越歪。 浣月为人谨慎聪颖,对于裴家跟魏王爷的关系也是清楚,因此她才放低了声音。 沈幼青皱眉,“魏王?” 他怎么过来了?这个时候霍英过来,萧晏过来,都是正常不过的,但是萧晟此时来这里是为了什么? 知道霍英跟外公的关系而过来兴师问罪? 还是感觉到了危险而来打探情况? 但是,无论是那一种可能,对裴远来说都不是什么好事…… “浣月,魏王来多久了?” “大约一炷香的功夫。”浣月看向沈幼青,她们自小一起长大,自然知道此事沈幼青脸上的表情是什么意思。 虽然不明白到底是怎么回事,但她也晓得事情肯定不简单,“大小姐,可是要通知霍大人?” 沈幼青拧眉,浣月的话倒是提醒了她…… ps.5.15「起点」下红包雨了!中午12点开始每个小时抢一轮,一大波515红包就看运气了。你们都去抢,抢来的起点币继续来订阅我的章节啊!(未完待续。) 【134章】 无题 浣月的话倒是提醒了沈幼青,霍英因为张如安的事,现在必然已经与萧晟公然为敌了,但萧晟却在这个时候来了裴家,他到底想做什么…… “大小姐?”浣月见沈幼青发呆,便唤了她一声。 沈幼青回过神来,不由得没了主意,萧晟若真的向外公下手,虽说并不容易,但萧晟为人阴险狡诈,谁都不能保证他会不会暗地里对裴家将士下手。 裴远向来最看重军中将士们的姓名,若真的受到了威胁,后果一定是不容设想…… 先帝曾明令:亲王不得与官商结党! 但萧晟却并未将这条遗训放在心上,朝野之中,幕僚最多的恐怕就是他。 萧晟有野心,但谁都不知道他的野心具体到了何种程度,而世人又都知道裴远与其关系近,即使裴远尽心竭力,只将心思放在戍守边疆之上,也难免落人口舌; 大将军裴远与魏王萧晟结党营私,意图谋权夺位…… 流言在坊间最是盛行,若真的出现了这种传闻,到时候裴远就算赤胆忠心,多疑的圣上大概也不会全然相信。 沈幼青知道自己想太多,但现在的形式却由不得她不多想。 原本他就对霍英心存疑虑,如今因为张如安的事,霍英算是彻底的失去了他的信任,而在发现霍英与裴远的师徒关系后,他能想到的恐怕只有排除异己,而这“异己”第一位的无疑就是裴远…… “大小姐,也许霍大人会有办法,不如去找他想想办法?” 浣月在一旁提议道。沈幼青想起霍英那颓废的样子,便皱着眉摇了摇头,他现在的状况似乎比她更糟,跟他去商量,一点也不靠谱儿。 但仔细一想,只要借张如安的案子扳倒了萧晟,这一切的问题不就迎刃而解了?! “浣月。你是要送茶进去吗?” “是。” 沈幼青低声吩咐道:“你进去的时候不妨听一下萧晟在和我外公说什么,待会儿过来告诉我。” 浣月应下,便转身进了大厅。 沈幼青被秦氏叫去了她的房间,刚刚进屋。小表妹就迈着小短腿儿跑了过来。 “青姐姐,我好想你啊。” 沈幼青有些无奈,她明明昨天才陪着小表妹玩了大半天,这丫头小小年纪就知道哄人了,这可如何是好? “小丫头。你以为我会上当吗?”沈幼青掐了掐她肉嘟嘟的小脸,“又想求我什么事儿了吧。” “我想跟你出去玩。” 沈幼青抬眼看了眼秦氏,有点心虚,她带小表妹出门玩是瞒着秦氏的,可小表妹这没心没肺的全都给她说出来了,以后她还能带她出去玩吗? 秦氏把闺女拉开,送到丫鬟手里让她带出去。 沈幼青呵呵地赔笑:“舅母,表妹年纪小,贪玩是肯定的,您……” “我不反对她出去玩。但是我也不赞同你带着她。”秦氏嗔了她一眼,“原本啊,以为你这丫头就已经够调皮了,可没想到瑶儿跟你是一模一样,你们俩要是一起出去,指不定闯出什么祸来。” 秦氏笑了笑,饶有深意的看着她,“你马上也是要成亲的人了,可一定得安稳一点,不能再像以前那样皮猴儿似的。” 沈幼青嘿嘿一笑。“舅母您放心吧,我才不会闯祸呢,我不是一直都很乖的吗,再说我成亲还早着呢。我可是连聘礼都没有收到过呢,我要嫁给谁呢……” “你这丫头真是越来越没正行了,自古以来都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再说他难道不是你的心上人?” 秦氏作势要打她,沈幼青虚闪一下,躲了过去。 “大小姐。” 门外响起浣月的声音。 沈幼青跟秦氏说了一声。便走了出去。 “大小姐,魏王走了。” “他说了什么?” 浣月愣了愣,颇为羞赧的一笑:“大小姐,奴婢进去的时候,魏王好像已经和老爷说完话了,没能听见,不过,大小姐,魏王的脸色好像不太好……” 沈幼青立刻去了大厅。 大厅里,裴远正在与人说话—— “师父,魏王若真的想造反的话,首先一定是拿您开刀,您——” “萧晟不会造反的!” “师父为何这样认为?” “萧晟虽然有野心,但他对自己是有估量的,他最多也就是想要一个‘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罢了,原本朝中就对他多有议论,加上这些天你向圣上请旨彻查十九年前的冯朗一案,导致人心动摇,这样一来,魏王势力定会减弱,对圣上来说,未免不是一件好事。” 沈幼青在看见霍英的一瞬是有些愣怔的,不过一刻钟的时间而已,他就清醒了,并且赶到了裴家? 霍英敏锐的感觉到一双眼睛盯过来。 “师父,有人偷听啊。” “让她听,听不听得懂还不一定呢,不用管她。” 沈幼青:“……” 她外公已经无视她到这个地步了吗? 霍英道:“但如今魏王固然势单力薄,但在表面之下,不知道又有多少他的人……连圣上都忌惮于他,师父还是应该小心一些。” 裴远沉思了片刻,“这个你就不用担心了,你只要记着去做该做的事,不要让冯老的后人寒心,也要让冯老安于九泉之下!” “是,徒儿知道!” 沈幼青也不打算进去了,裴远和霍英都是聪明之人,他们既然对一切了如指掌,就一定会有相应的对策。 霍英准备离开的时候,就看到沈幼青一个人坐在假山下。 他走过去,在她背后站住,“四小姐在这里做什么?” 沈幼青站起身来,跺了跺脚,她在瑟瑟的秋风里待了将近两刻钟,为了就是理清思路,可就在她即将想明白的时候,突然间被霍英这么一吓,她好像什么都不记得了…… “四小姐看起来很冷。” 沈幼青暗地里搓了搓手指,仔细地打量着霍英,他的脸上还有醉酒后的红晕,发丝凌乱,很显然他是突然起意过来裴府的。 “霍大人为何突然清醒了?” “因为我根本就没醉!” “那霍大人为什么一副烂醉如泥的样子?” “本官有吗?” “有。” 霍英揉了揉额角,“是吗,本官不记得了……”(未完待续。) 【135章】 困惑 霍英装傻充愣的本事实在高,沈幼青没有那个心情跟他计较,早在一开始,她就担心因为萧晟而连累到外公,如今看来,她的担心不无多余。 外公说萧晟无造反之心,但霍英并不这样认为—— “魏王有野心,也有权利,他若是想造反,轻而易举,但他却从未真正做过举旗之事,这难道就能说明他无心称王称帝,取而代之吗?” 沈幼青顺着霍英的思路回道:“不!魏王以前没有造反之心,只是没有找到由头,若这次冯大人的案子成功翻案,到时候他就是戴罪之身了……” 说着说着,沈幼青几乎要被绕进去了,她求助地看向霍英。 霍英补充道:“魏王其人,谨慎缜密,心思又与常人不同,他是绝对不会坐以待毙的,以他的野心,能做的事只有一件。” “以遭人诬陷之名,起兵造反?” 沈幼青惊呼,原来这世上还真的有如此诡怪之人。 她听霍英冷静的分析了萧晟的心思,突然间轻松了一些,只要外公置身事外就好了,他与萧晟原本就无情谊,因此外公脱身大概也不会遭人诟病。 …… 不出霍英意料,冯大人的案子的确是萧晟的手下所为! 但萧晟却并未因此获罪,反而是张如安和霍英突然失去了踪影。 魏王是皇族亲王,自然没有人敢对他怎样,但张如安与霍英也是朝廷命官,他们的失踪似乎对圣上来说算不得什么。 朝中之人都知道萧晟野心勃勃,心狠手辣,但却万万不会想到他竟会坑害冯大人一家,一时之间,群臣百姓对魏王都避恐不及,哪里还顾得及为霍英和张如安请命…… 因为霍英一连几日都没有任何消息,最担心的就是裴远了,没有了霍英。沈幼青难以再进刑部,她想调查他们的踪迹,也无能为力。 “外公,您放心吧。霍大人不会有事的。” 裴远叹了一口气,“你不懂得朝堂上的事……” “外公可知道冯大人究竟是因为什么才死的?”沈幼青开口问道。 “一桩丑事罢了!”裴远冷笑道,“冯大人清廉正明,为朝廷为百姓尽心尽力,想不到居然落得如此地步。就连他唯一的孙儿如今也下落不明……” 萧晟与先皇的妃子良嫔有私情,而冯大人无意撞破了他们的事! 恐怕所有人都不会想到萧晟有违伦理之举,更想不到冯大人一家的死竟然只是因为那么一个荒唐至极的理由。 而那良嫔便是如今的良太妃! 一直以来,良太妃都是以大齐女子的榜样出现在坊间、茶余饭后,三从四德,女戒女训大多是她所编写…… 现在看来,当真是讽刺! 沈幼青激动过后,忽然想起萧晏来,只在宁王府见过良太妃一次,但仅那一次。就能看得出萧晟对良太妃的态度并非母子之情;当时她没有多想,可如今想一想,莫非萧晏一直都知道萧晟与良太妃的事? 而他一直劝她和霍英不要掺上这件事…… “大小姐,你去哪里啊?下雨了!”沈幼青匆匆走出去的时候,正好碰上了浣月。 她一把将浣月手中的伞夺了过来,撑开伞走出了裴府。 离宁王府越近,她就越感到忐忑,在她的印象中,萧晏一直是和风清朗般的谪仙人,但她刚才的想象已经让她乱了。她不愿意相信萧晏是那种为了遮丑而不分是非之人…… 所以她一定要问个清楚! 到了宁王府门口,她脚步越踟蹰,先不说她以什么立场问,如今霍英下落不明。她却在考虑这些事情? “是沈四小姐吧?” 沈幼青准备转身离去之时,身后突然传来一道声音。 “我家王爷说若是沈四小姐来了,就让小的带四小姐进去。” 沈幼青有些诧异,随即便跟着他走进了宁王府。 沿途走了一路,沈幼青才现到处都挂着灵幡…… 是谁死了? 府中上下都着丧服,直到走至肃穆而凄清的灵堂。沈幼青看到萧晏的背影,心头的疑惑才消散开…… “王爷,沈四小姐来了。” 萧晏挥手让仆人下去了,偌大森凉的灵堂里只剩下了沈幼青和他两个人。 沈幼青看向供桌上的牌位,上面果然刻着良太妃的名讳…… 良太妃居然死了。 “是不是有怀疑的地方?”萧晏清朗的声音在响起,在空旷寂静的灵堂中回响了几次。 沈幼青没说话,她是在怀疑萧晏吗? 若是在此之前或许她的确是有所困惑的,但听见萧晏的声音,看见他略显憔悴的脸色,她的心里就完全没有了任何疑虑,即使萧晏起初就知道这件事的缘由,也不算什么,他虽然知道良太妃与萧晟的事,恐怕也不晓得冯大人是因此而丧命…… 家丑不可外扬,小孩子都晓得的道理,那是人之常情人之常情,谁都逃脱不掉。 “王爷,良太妃为何会突然间——”这未免有些太过巧合,她很难相信良太妃是良心现而自杀谢罪…… 事实上,良太妃也的确不会那样做。 萧晏始终不曾回头,而沈幼青只能在他身侧跪坐着,微微一抬头,便可看见他。 “青儿,霍英有消息了吗?” 沈幼青捻起三炷香,低头闻着散出淡淡檀香味的香,回答道:“没有。他会不会是被魏王爷抓去了?还有冯大人的孙儿张如安张大人……” 萧晏握住她的手,安抚的目光,“霍英不会出事,你现在需要做的就是放下心来。” “我知道。”沈幼青顺从的点头,萧晏的目光温和,仿佛只要看着这一双眼睛,她的心就能安定下来。 良太妃过世,本该是她来安慰他,可现在好像完全反了,沈幼青不由得苦笑,陪着萧晏在灵堂里待了一会儿,上完香之后,又从善如流的随着萧晏走了出去。 她没有再问什么,因为有些事的确不适合深究,而萧晏也并未执意于向她解释什么,不知从什么时候起,他们之间似乎就有了一定的默契,不需要多说什么便能知晓对方的心意…… 这样,很好!(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