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序 最后的任务。” “同学们,下个月就是你们毕业的日子。所以明天,学校将会组织一次毕业演练,具体的任务由各自的连长分配。我要说的是,这次的考核,不仅和你们的成绩挂钩,表现特别优秀者,军队会派人直接吸收进特种部队。” 台上,略显苍老的院长望着黑压压的人群,中气十足的喊道。 “听明白了吗?” “明白了。” “有没有信心?” “有!” 台下数千人毫不示弱,如雷鸣般爆发出整齐地喊声。 “好,”院长满意的点着头,“那就去找你们的连长要任务吧。” 数千人的解散,却没有太多的慌乱,多数人都比较憧憬自己的毕业实习演练,迫不及待的去找寻自己的连长。韩扬夹杂在人流中,缓缓前进,毫不起眼。 老院长拿出手帕,轻轻擦了擦脸上的汉。纵然已越花甲之年,却依然陪着这群年轻力壮的学员在烈日下站了一个多时辰,称得上是老当益壮。 “老院长,您这身子骨挺硬朗啊,我看完全可以再带一届学员。”一直陪在院长身边的中年男子面带笑意,说道。 “不行喽,不行喽。”老院长连连摆手,“带不动了,我也该享享清福了。” “这是您的四届学员?” “不,这是第五届了。一晃二十年过去了,我也该退休了。”老院长双目低垂,像是在自言自语,又像是回答中年男子的疑问。 “四十五岁接任院长,到如今六十五岁,我带出了五届学员。有天才、也有废物;有英雄、也有混蛋;有人流芳百世,也有人遗臭万年,但只要他们是我的学生,我就会倾囊传授,务必让他们学有所成。可人心这个东西....” “唉——”老院长长舒一口气,似乎是想起了陈年往事,不过他显然不愿多提,随即语气一转,开口问道:“李团长来找我,恐怕不是叙旧吧。” “这...”李团长摸着头,不好意思地说道:“我是特地来看看老院长,顺便瞅一眼这些新兵。” “恐怕后面那一句才是主要原因吧。”老院长目光如炬,早就看透了李团长的来意。 “都一样,都一样。”李团长打着哈哈,糊弄道。 “说吧,看上谁了?” “有个叫韩扬的学员挺不错......” “哼,我就知道是他,综合训练一直第一,最近连常规训练都不参加了,据说是被你们直接拉到兵营里了?”老院长小胡子一吹一瞪眼,倒也有几分威严。 “我这不是让他提前适应部队生活么。” “那你还来问我干吗?” “我是想向老院长申请一下,别让他参加什么演练了,直接让他跟我走得了。”李团长堆着笑,试探道。 “不行,这是我们学院的毕业考核,必须参加。” “那这样,反正这次是学院和军队联合演习,让他跟我们一起出一次任务,任务程度由您来定,怎么样...” “嗯——”老院长稍作沉思,点头应了下来。 另一边,韩扬等了好久,总算来到了连长面前。 “赵连长,我的任务是什么?”韩扬看着忙碌的赵华,出声问道。 “你啊,你的任务就是把小处男帽子摘了。”赵连长看着满脸迫切的韩扬,调侃道。 “哈哈哈,”四周的人中爆发出一阵笑声,韩扬一脸的无奈。自从被这些老兵油子知道自己的处男身之后,每天一见面,就必定拿这件事来嘲笑他,都已经成为习惯了。 “赵连长,严肃点,注意你的身份。”韩扬语气‘凝重’的提醒道。 “对对,都不许笑了,不就是个处男吗,有什么好笑的” “完了。”韩扬摸着额头,哭笑不得,这他妈哪是警告啊,这明明是火上添油啊。 果不其然,哄笑声不仅没有停止,反而更上一层楼,引起了操场上其他人的注意。 算了,韩扬无奈的转身,留在这里还不知道会出什么幺蛾子呢,还是去找别人问问吧。 “韩扬,李团长找你。”还没走远,韩扬就听见有人喊自己。 “什么事?”韩扬停住脚步,回身问道。 “不知道,你去看看吧。” 一路走过去,韩扬看到不少熟面孔,都在为毕业演练而忙碌,浅浅打了几个招呼,便是擦肩而过。 “院长好,李团长好。” “嗯,”李团长点了点头,随后说道:“韩扬,这次叫你过来,是因为我和院长商量过了,你的毕业任务由我来安排,怎么样?” “我没意见。” “那好,根据我们的线人报道,过几日在荒山会有毒品交易,我们会派人缉毒,你也一同前去。” “不行,我不同意。” 还未等韩扬回话,老院长一口回绝了李团长,“这件事太危险,不能让他去。” “您放心,院长,只是几个小毒贩而已,不是什么大行动,我会多派些人去的。韩扬只是走个过场,长长见识,不会有什么问题的。”看院长仍在犹豫不决,韩扬开口说道:“我愿意去。” “你,”老院长显然没想到韩扬愿去,又想不出什么理由拒绝,只能无奈的点了点头。 三日后,韩扬随着赵华连长一行人来到荒山。 当然,路上少不了被那些老兵们调侃,诸如“完成了任务带你去开荤,”、“二十一岁的小处男丢不丢人。”之类的话不绝于耳,搞的韩扬头都大了。 这群滑头,也就是嘴上说说,要是真让他们去开荤,一个比一个怂。 事情很顺利,几个小毒贩看着一群人拿着明晃晃的步枪将他们围了起来,哪还有胆反抗,一个个吓得愣在了原地,呆若木鸡。 赵华也没拿他们当盘菜,一挥手,几个队员走上前去准备搜身。 谁承想,在几人放枪的空当,有个毒贩突然掏出了一枚手雷,扯开拉环,朝人群中跑去,大喊着要同归于尽。 韩扬离得近,反应也很迅速,没怎么思考,直接扑上前,将毒贩滚带进了沟里。 “轰”的一声,众人几乎都还没回过神来,韩扬却随着这一声巨响,化为了焦炭..... 第一章 瘦西湖上一船夫 “十年一觉扬州梦,赢得风流薄幸名。” 初入官场的杜牧,意气风发,少年壮志一览无余。在节度使府中担任掌书记一职期间,整个扬州的风月场所、名景胜地,几乎全被他逛了个遍。 彼时的他,还在单纯的认为扬州只是一个小小的跳板,他的未来,在帝都,在那朝堂之上,大殿之中。 可是十年后,当郁郁不得志的杜牧再次回首扬州城的岁月时,才发现那是他一生中最为轻松、惬意的生活,日日深杯酒满,朝朝迷醉人间,与歌与舞与开怀,领取而今现在。如梦一般。 只可惜,梦醒之后的他只博得青楼女子一个薄情郎的称谓。 四月的瘦西湖畔,随处可见的桃花飘零于湖面,掀起点点涟漪。立夏刚过,天气算不得炎热,韩扬一身粗布麻衣,立于湖岸,不禁想起了当年的杜牧。 “娉娉袅袅十三馀,豆蔻梢头二月初。春风十里扬州路,卷上珠帘总不如。”这等名景,又何止一个杜牧会沉醉其间。 不过韩扬却没有太多心情欣赏,这是他来到这个朝代的第十三天,每一日,他都如同疯狗一般搜寻着这个朝代的历史、人文,可了解的越多,韩扬心底就越感到无助——那是源自对未知的恐惧。 那天韩扬为了避免更多的伤亡,毅然决定用自己的血肉之躯挡住毒贩,本来抱着必死的决心,却又稀里糊涂在十三日前昏迷在岸边,被路过的老船夫唤醒。 完全陌生的环境,令韩扬昏了头。出于谨慎,面对老船夫的问话,他一个字也没说。最终无奈之下,善心的老人将他领回了家。 回船夫家中的路上,韩扬看到了古代的长袍、布衣,还有那泥砖土墙。最初他认为这是一个贫穷破败的小村庄,虽不合理,却也合情。可回到家中,莫说那破败的家具,竟是连最起码的白炽灯都没有,用来照明的,是那只剩了一小半截的红油蜡烛。 好像这一路走来,韩扬没有发现一条电线,一根电杆。 当他问老船夫这是哪一年的时候,老船夫拍着脑门,很确定的说是天策初年。 “天策?”韩扬没听过这个年代,但他知道‘天策初年’这种叫法绝不会在现代出现。貌似这种称呼,一般是哪位皇帝的年号,譬如“开元盛世”,“贞观之治”。 难道——自己穿越了?韩扬被这个想法吓了一跳,却又不敢声张,只好对老船夫撒了个谎,假称自己跌入水中,醒来后便失忆了,无家可归,希望老船夫能够收留。 好在老船夫心善,没做犹豫就将韩扬留了下来。 就这样,韩扬也是有了安身之处,开始悄悄地了解起了消息。 直到今天,韩扬算是对这个朝代有了个大致的了解——国号大汉,却又不同于中国历史上的汉朝。换句话说,这不是中华文明的历史,而是另外的一个时代文化。 其实韩扬心里也有几分小小的失落。如果这是历史上的汉朝,也许他就有机会青史留名。一代奇才袁天罡,《推背图》、‘称骨算命’,每一样都称得上当世绝学。对武则天的那次面相,更是奠定了他的传奇——面对男装的小武曌,袁天罡端详之后,说出了那句决定历史的相面“此子若为女,当为天下主。”能言擅卜的刘伯温,一首烧饼歌预言明末后世数百年,仅仅第一句“半似日兮半似月,曾为金龙咬一缺。”就让明太祖的小心思一览无余。 而今,韩扬也有机会预见历史进程。试想,当那些大臣们还在苦苦的抉择支持哪个皇子的时候,韩扬早已知道了谁才会真正的继承皇位;当皇帝还在苦恼怎么抵御突厥时,他早已带着卫青,霍去病得胜归来了。当海运,陆运还在苦苦找寻通商之路时,韩扬一笔,便可指点迷津。那种感觉,真是想想都觉得爽。也许那时候,韩扬就算不能称霸一方,最起码也该位极人臣吧。 只可惜,上天似乎故意和韩扬开了个玩笑。让他重生,却给他完全未知的世界,也许这就是有得必有失吧。韩扬不是怨天尤人的性格,也许心中存有几分迷惘,但不管怎么说,只要活着,多迷茫的未来也有明朗的一天。 湖水清澈见底,韩扬不自觉的在水中照了照。嗯,自我感觉还不错,一米八的个子,常年锻炼的匀称身材,剑眉挺立,棱角分明,带着军人特有的坚毅。要说唯一的缺陷,就是日常的训练导致肤色稍黑。 大难不死必有后福,自己不仅有现代的知识,也有学院里教的一身本事,又有什么恐惧的呢?“加油!”韩扬心底暗暗给自己加了一把劲。 “小韩,一会儿有人要用船,你去把锚解了。”老船夫的呼喊,把韩扬从幻想拉进了现实。 “哎,许大爷,我知道了。”韩扬摆着手,一边往船身走,一边回道。 老船夫姓许,韩扬一般叫他许大爷。在别人家里白吃白住,韩扬心里过意不去,非要来给老船夫帮忙,刚开始老许还不好意思使唤他,后来也就习惯了。 老船夫所说的船不是打渔船,而是有人在这瘦西湖专门设计的画舫游船,底层是控制室,二三层供那些公子小姐们游玩解闷的。老船夫的职务,就是收放船,定期检查一下,至于划桨控船,另有他人。 看来那群公子小姐们又要“发骚”了,韩扬叼着狗尾巴花草茎,解着缆绳,看着一群衣着华丽地“才子佳人”们款款走来,心中很是无奈。 韩扬说的“发骚”当然不是现代的意思,那是指屈原《离骚》中的意境。这群人一上船,肯定是要抒发情感,吟诗作赋,互相比较一番的。 短短几天,这已经是他们第二次游玩了。第一次遇见的时候,韩扬还有几分新奇,这次连新鲜感都没有了。 韩扬看了看四周,没发现老船夫的身影,只好自己上船,四处转了转,查看一番。等从下面上来,韩扬却发现老船夫依旧不见人影。 没办法,韩扬只好在这船上溜达了起来,自然而然的也引起了旁人的注意。 “你看,那个公子。”女子碰了碰身边的人,小声说道。 “咦,好英俊的公子,为什么以前没见过。” “谁知道,也许是刚来的呢。” “问问不就知道了。”几个富家小姐聚在一起窃窃私语,讨论着韩扬的相貌 “这位公子,这位公子——”一连几遍,韩扬才一头雾水的转了个身,不确定的问道:“你们是在叫我么?” 不是韩扬反应迟钝,而是他没认为有人认识他。 “当然是你啦。”看着韩扬略显呆滞的表情,几个富家小姐捂着嘴,偷笑道。 “不知各位有什么事?”韩扬略显尴尬的问道。 几名女子互相推搡,最后还是一个看起来有些古灵精怪的女子站了出来,语气活泼的说道:“你是哪家的公子,为什么以前没见过你?” 原来是这原因啊,韩扬摇了摇头,拱手道:“在下并非名门公子,只是这瘦西湖上一船夫而已。” 第二章 人面何处去? “原来只是个船夫啊——”众女听见韩扬的回答,满怀期待的面孔上浮现出几分失望。再细细的打量一下韩扬的衣着,那一身明显的粗布衣服,更是令她们望而却步。 韩扬看在眼里,只是干笑了一声,没有说话。 毕竟门当户对才是古代的主流,指望这些富家小姐对一个湖畔的落魄船夫感兴趣,还不如去探讨一下母猪如何上树来的实际,虽然那也像是痴人说梦。 倒是最初那个开口问话、略带几分俏皮的小姑娘仍是一脸的微笑,好像并不介意韩扬的身份。 “宁妹妹,咱们去楼上吧。”气氛有些尴尬,那些小姐们没了念想,也不愿在此久留。 “哦,”小姑娘貌似对韩扬很感兴趣,刚想再聊几句,却被一名女子叫了住。不过走之前,小姑娘很调皮的回头对韩扬眨了眨眼。 韩扬虽然不明白什么意思,还是笑着对她点了点头。 有那么一瞬间,韩扬有一种时空错乱的感觉,仿佛自己的亲妹妹就在眼前,故意和自己撒娇、玩闹。 不知父母在现代过得怎样,有没有生病;妹妹是不是和以前一样活泼调皮,学院有没有派人将自己的“死讯”告诉父母。 白发人送黑发人的噩耗,没想到有一天会出现在自己身上。韩扬心痛,却又不敢再想下去,逃避是最懦弱的表现,却又是最有效的疗伤圣药。 用力拍了拍脑袋,韩扬想尽快转移自己的注意力,最好的办法,就是找个人多的看热闹。游船的三层,是一个绝佳的去处,那些公子们,定会有惊人的表现。 “一片桃花粉红,两排柳树青绿;三行白鹭飞天,四声蛙叫迷人。”刚迈上三楼的韩扬听到这首意境非凡的“好诗”,差点没一头栽下去。 这TM的也叫诗?先不说押不押韵,恰不恰当。蛙叫迷人,还真是头一次听说,看来这位仁兄口味挺独特的,莫非晚上没事就跑到沟里听蛤蟆叫? 那可就热闹了。试想,皓月当空,寂静的乡间小路上一个猥琐的男子趴在沟里,细细的倾听蛙鸣,时不时还会“合奏”一曲,那情景,你别说,当真有几分醉人。 韩扬摸着下巴,坏坏的想到。 不得不说,在那些老兵油子的日夜“熏陶”下,韩扬再也不是当初那个纯情小处男了,“学坏了”。 最离谱的,是韩扬在掀开门帘后,很清楚的听到了赞美之声。 “真是首好诗啊。” “是啊,马兄真不愧是名门之后,文采非凡啊。” 韩扬抬眼看了过去,此刻被众人围在中间齐声称赞,头颅高昂的,应该就是这首“诗”的作者,也是众人口中的那位马兄吧。 别看人家文采不咋地,可穿戴却着实华丽:一身丝绸圆领长袍,绅带轻束腰间,香包玉佩挂于革带之上,足蹬六合靴,一把纸扇轻摇于掌中,一派谦谦君子的作风。 看看人家,再看看自己的麻衣,韩扬轻叹一声,无奈的摇摇头,竟是不经意间生出一种自卑感。人比人得死,货比货得扔,这句话,一点也不假。 不说别的,就那位马兄的一身,要虚无缥缈的文采又何用之有。 “这位兄台。”韩扬出神之际,听到有人在唤自己。 “你是在喊我?”韩扬回过神,却发现姓马的竟是离开了众人,朝自己走来。 “是啊,在下马文才,方才听见兄台叹气,莫不是觉得此诗有什么不好的地方?”马文才拱手说道。 你是属什么的,韩扬心中惊奇,这么多人称赞你你听不到,我在这轻叹一声你都能找到我,真是神了。 韩扬摆了摆手,开口说道:“在下并非叹气并非因为马兄的诗,而是另有他故。” “原来如此,”马文才点了点头,说道:“那兄台可否评价一下我的诗。” 你的诗?韩扬一阵胆寒,你那要是算诗,李白杜甫都得撞死。不过韩扬自然不会傻到说出来,推脱道:“乡野之人,不懂吟诗,还望文才兄见谅。” “兄台相貌英俊,谈吐不凡,又怎会不懂诗赋呢。莫不是不屑于评价?”马文才并不领情,追问道。 “确实不懂。”韩扬一边致歉,一边打算离开这个是非之地。 看见韩扬要走,其他人不乐意了,指着韩扬说道:“不识抬举,马公子好心找你切磋文采...” “你说什么?”韩扬并不想惹麻烦,却也受不了无故的指责。 “你,”韩扬突然转身,倒是把说话的人吓了一跳,磕磕绊绊的回道:“马公子何等身份,找你切磋是你的荣幸......” “荣幸?”那好,韩扬气极反笑,止住脚步,面对众人缓缓说道:“既然马公子这么想让我评价,那我也吟一首有关桃花的诗吧。” “静听兄台高见。”马文才竟是未受丝毫影响,还是彬彬有礼的回道。 “去年今日此湖中,人面桃花相映红;人面不知何处去,桃花依旧笑春风。”顿了顿,韩扬继续对着马文才说道:“人面何处去了,马兄?”话罢,竟是留下面面相觑的众人,头也没回的离开了。 说道吟诗,韩扬心中有数不胜数的好诗,可是,韩扬却感觉再没有一首其他的诗比这首更适合此时的情景。 这个马文才做的一手烂诗,却又自我感觉良好,还非得逼着别人评价一番,韩扬只想问问他人面何处去了——你的脸呢?至于马文才有没有听懂他的话,那韩扬就不得而知了。 找个偏僻的地方的坐了下来,韩扬不愿再节外生枝,倒了杯茶,静静地看着那些公子们高谈阔论,意气风发,似是大好河山藏于他们胸中。 不看不知道,越看韩扬就越觉得不对。 那些公子、小姐们说是来游玩观光的,可那一脸的春色荡漾,遮都遮不住。看看那些公子们各出风头,故意引起她人的注意;再看看那些小姐们,一副欲拒还迎,不胜娇羞的表情,哪像是来看风景的。 怎么像是踏进了青楼之中呢?韩扬端起茶杯,细细的品了一口茶,心中有几分无奈。 第三章 无妄之灾 “沈小姐上船啦——”一声惊呼自船舱响起。 韩扬美滋滋的品着茶,原本不想理会,可喝完茶一抬头却发现,那些公子们诗也不吟了、牛皮也不吹了,连最起码的风度都不要了。一个个跟饿狼一般向楼下奔去。一时间狭窄的楼梯拥挤不堪,骂声不断—— “挤什么,少爷我——哎哟,谁踩我脚了...” “别挤了——” “让我先下去......” 还有一些来不及的下楼的,赶忙围在几个窗口边,朝下面望去。 韩扬看着这些公子们你推我攘、奋不顾身,心里哭笑不得。这个沈小姐到底是什么货色,让这些自诩尊贵的公子们连身份都不顾了,争先恐后只为看她一眼。 “这位兄台请留步。”韩扬拦住了身边一个脚步匆匆的小胖子。 韩扬没见过那位沈小姐,不过他倒是有几分好奇,所以打算找个人问一问。 “有什么事么?”那人步伐急切,恐怕也是为了去看沈小姐。被韩扬拦下他倒也没有生气,只是语气稍显急切的问道。 ”请问兄台这是要去——”韩扬问道。 “去看沈大小姐啊。”那人倒是不含糊,直截了当的说道。 “这船上的人都说要去看沈小姐,这沈大小姐有什么特别不成?”韩扬一脸的诚恳,倒不是其他原因,他是真的不知道。 小胖子一脸的惊奇,左瞅瞅、右看看,最后试探的问道:“你刚来到扬州城?” “嗯,没几天。”韩扬点头回道。虽说来的方式有点诡异,连他自己都不清楚,可讲真,他对这扬州城陌生得很。 “哦——难怪,”小胖子一副恍然大悟的样子,继续说道:“要说这扬州城,没人不知道沈琂沈小姐的美貌,那可真是美若天仙,花容月貌...” 小胖子说着说着竟是停了下来,双目无神,痴痴的看着前方,进入了一种痴迷的状态,脸上流露出某种不知名的笑容,看的韩扬心里发毛。 若是那群老油子看见了,定会送他两个字:“意淫......” “真的吗?”韩扬看着他一脸的痴迷,口水都快留下来了。赶紧拍了拍他的肩膀,把神给他唤了回来。 “那当然。”小胖子信誓旦旦的说道,看韩扬一脸的不相信,小胖子一把拉住韩扬的手,带着他边走边说道:“我带你去看。” 韩扬还没想好呢,就被他拉到了楼下。 二楼外面是甲板,韩扬一撩开舱门布帘,发现整个甲板上站满了人。 不过他们倒没有将那个沈小姐围在中间,而是颇有绅士风度的站在了甲板的两边,如同夹道欢迎一般,目送沈琂和几个小丫鬟朝船舱走去。 本来这没什么,可谁承想还有人这么久才下来,而且偏偏是在沈琂走过来的时候。 韩扬抬头,发现一个身穿白裙,带着面纱,身姿曼妙的女子向他款款走来。 白衣似雪,风姿绰约。 韩扬微微有些失神。 不过在周围的人看来,就好像韩扬特意打开门帘在等着沈琂走过来一样,而他们,都成了摆设;或者说,叫做看客。 顿时,有些人的目光就不是那么友善了。 “不好意思,我可以过去么?”沈琂看着面前的男子举着门帘,堵在门口动也不动,而身边还有一个面色猥琐的胖子,不禁出声问道。 声若黄鹂出谷,将韩扬还在神游的三魂七魄勾了回来。 “哦哦,可以,可以。”韩扬连忙点头,向门外走去。 韩扬迈步,抬头,却对上了一双明眸娥眉,双眼澄澈,楞了一下,他还是移开了自己的视线,毕竟众目睽睽之下,一个劲的盯着人家看,他还没有那么厚的脸皮。 做了一个请的手势,韩扬退到了一边。 白裙女子眼含笑意,点了点头,说了声“谢谢”,而后走进了舱门之内。 沈琂一进屋,人群立马炸了锅,刚刚为了保持形象装作一脸笑容的公子少爷们立刻变了脸,指着韩扬说道: “这人是谁,好像和沈小姐关系很亲近啊?” “没见过啊,也许是刚来的吧。” 众人议论纷纷,却没一个对韩扬露出好脸色。道理大家都懂,当美女对每一个人都冷若冰霜时,没关系,大家都在同一起跑线,无所谓;可要是突然冒出来一个人,让美女另眼看待,感觉可就不一样了。 那定是众矢之的。 韩扬没想那么多,却也能感受到来自四周的恶意,“真是无妄之灾,”韩扬苦笑着。 “哎,”韩扬推了一把小胖子,开口问道:“刚刚那就是你们说的沈琂沈小姐?” “啊?”小胖子支吾着,目光闪烁,“应,应该是吧。” “什么叫应该是?”韩扬不解。 “应该是就是我也没见过,不过我觉她就是沈小姐。”小胖子咬着牙说道。 “那你刚才告诉我沈小姐多么美,多么漂亮?” “我也是听别人说的。”小胖子不好意思的回道。 “那他们呢?”韩扬看着四周的公子,问道。 “他们应该也没有几人真正见过吧,沈小姐外出都是带着面纱的。” “船上这么多人,都是为了看这个带着面纱的沈琂?” “嗯嗯。” 我去,韩扬彻底无语了。 这群富家公子少爷们到底是有多无聊,仅仅是一个道听途说的形容,虚无缥缈的美貌,就让他们趋之若鹜,蜂拥而至,将这个游船围了个水泄不通。 要是面纱后面不是绝美的面孔,而是“如花”一般呢,韩扬摸着下巴。那画面实在太美,还是不要想了。 “少爷,要不要警告他一下。”韩扬不知道,在他和小胖子插诨打科的时候,人群中,一道凌厉的目光一直注视着他。 “不急,”那少爷摆了摆手,声音低沉的说道:“你先去查查他的来历。” “是。”身旁的随从应了一声,消失在人群中。 “开船啦,”舵手大喊一声,提醒船上的众人。 沈琂这个万众期待的主角上了船,游船也开始向湖中心驶去。 、 第四章 争执 “天下熙熙,皆为利来;天下攘攘,皆为利往。”韩扬看着这些满脸痴迷的公子们,心说这哪是为了名利,分明是“皆为色来,皆为欲往。” 正主都进船舱了,这一群大老爷们站在甲板上也不嫌尴尬。 韩扬推了一下小胖子,示意他进船舱,回头看了一眼那些木在原地的公子哥们,暗叹一声红颜祸水,却也没空与他们多做纠缠。 走了两步,“咚”的一声,韩扬感觉像是撞在了一堵墙上。 回过神来,韩扬发现面是小胖子如山一般宽广的后背。 “你怎么停下了?”拍了拍小胖子,韩扬问道。 “我也不想啊,可是你看...”小胖子闪开一条道,无奈的摊手说道。 韩扬探出头一瞧,发现两个小丫头堵在船舱的门口,只好开口说道:“两位美女,能不能行个方便让我们进去。” 两个小丫鬟本来一脸严肃地堵着舱门,听见韩扬的美女说辞,相互对视了一眼,笑嘻嘻的说道;“好啊。” 韩扬松了一口气,刚想走进去,却听见两个小丫头继续说道:“不过你要先回答我家小姐的一个问题?” “问题?”韩扬有些不解,“这船舱不是一直开放的么?怎么现在还要回答问题?” “这船舱本来是开放的,不过呢...”两个小丫头故意顿了顿,俏皮的继续说道:“我家小姐进去了,当然不能随便让人出入了。” 你家小姐是?韩扬本想问一问,可转念一想,除了沈琂还能有哪家的大小姐有这种排场,竟然还要清场设关卡,你以为你是八府巡抚出巡呢,众人都要躲避。 罢了,惹不起我总躲得起,反正我进不进去都一样。 想通了这点,韩扬对着两个小丫头礼貌的点了一下头,也不打算回答问题了,轻声走出了船舱。 “少爷,那小子退出来了。”韩扬第一个走进船舱,众人的眼睛都盯着他,现在一撩开门帘,就被那些家丁们看见了。 “哈哈,估计是被赶出来的吧。”那个少爷嘲笑道。 “不自量力,这种水平还想第一个进船舱?”不少人都是一脸的讥讽。 韩扬刚开始就惹了众怒,随后又不知情的和沈琂擦肩而过,最后还摆明了无视众人,想要第一个进船舱,此刻失败而回,自然是免不了受到冷嘲热讽。 “是啊,沈小姐的问题,哪是那么容易回答的。”一个书生打扮的公子摇着头,轻声说道。 也许是众人都知道沈琂的文采,此刻竟没人反对。 “唉,我赵文何时能找到沈小姐这种佳人,花前月下,吟诗作赋啊。”本来安静的甲板,却突然响起了不合时宜的呼喊。 说是呼喊,其实和扯着脖子叫没什么区别了。 “赵老三,你发什么疯呢?”众人吓了一跳,好不容易回过神来,对着赵文就骂了起来,“别喊了,沈小姐就算听到了也不会理你的。” “嘿嘿,”那赵老三被人戳破了小心思,也不恼怒,只是傻笑着摸头。 众人之中一个公子走了出来,手上敲着纸扇,脸上带着莫名的笑容,说道:“听说赵三公子最近研读诗书,十分勤勉啊。” “哪里,哪里,只是偶尔看一些闲书罢了。”赵老三忙摆手,推脱道。 “闲书?恐怕不是吧。”那公子笑的愈加兴奋了,“听说赵老爷前几日心血来潮,想考考三少爷,没想到三少爷慌乱之下,将一本春宫画册拿了出来。” “这下可好,不止书被一把火烧了,听说连赵老爷都是气的大病一场,至今还是卧床不起呢。”说到这,那公子啪的一声把纸扇甩了开,一边在胸口摇着纸扇,一边盯着赵文,缓缓说道:“赵公子不在赵大人身边陪着,还有时间来游船,真是好雅兴啊。” “李枫,我家的事你怎么会知道?”赵文脸上的笑容也没有了,取而代之的只一脸的阴沉。 “若要人不知,除非己莫为。怎么,赵公子还要杀人灭口么?”李枫毫不示弱,针锋相对的说道。 “好、好,”赵文气极反笑,点着头,“我记住你了,李枫。” “多谢赵公子挂念,李某祝你有机会和沈小姐花前月下,吟诗作赋,一起讨论一下你的春宫画册。”李枫软刀子杀人,不见血,却是将赵文气的怒火焚身,眼中都带着火。 “先管好你自己吧。”赵文知道自己话语上赚不了什么便宜,多说也无意,一甩手躲进了人群里。 李枫站在甲板中央,轻抚着手,昂着头,一副胜利者的样子。 这个赵文,真有意思。 韩扬看在眼里,心说这个赵文还是年轻了一点,或者说脸皮薄了点。要是搁在韩扬身上,看个小黄书怎么了,被抓住就抓住呗,你说出来我就承认,难道你一个大男人对女人一点兴趣也没有?那我可要怀疑你的肾功能和性取向了。 大家都是成年人,谁没有荷尔蒙的冲动啊。 你爸你妈没有冲动,怎么来的你啊?所以说,这个赵文摆开脸皮,和李枫好好的说道说道,保管让李枫一句话也答不上来,乖乖的夹着尾巴做人。 到底是古代人,偷个情都要被浸猪笼的时代,看春宫画册恐怕也不是一件小事,任谁也不能像韩扬这个现代人一样看得开吧。 韩扬心里想着,却看见那个李枫不露痕迹的望了一眼三楼。 三楼,难道沈琂刚刚在观望?难怪这个李枫撕破脸皮要和赵文作对。 赵文的一声呼喊,引来的沈琂的观望,而李枫看在眼里,故意冒出来说出春宫画册之事,既打压了赵文,也让沈琂看清楚赵文的为人,断绝了赵文的希望,同时还出了个风头,让沈琂记住了自己,一举三得,不可谓不妙。 不过这个李枫仅仅因为赵文引起了沈琂的注意,就对他百般打压,踩着他上位,有些太过分了。 算了,事不关己高高挂起,只要这个李枫不来招惹我,随他便吧,韩扬心中暗道。 不过有时候人生就是这么巧,韩扬不想去理他,可麻烦偏偏找上门来。 李枫刚刚解决赵文这个麻烦,心中高兴,一步三摇的就朝着舱门走了过来。谁承想门前还有人挡着路,李枫皱着眉,厌恶的说道:“闪开,没本事别挡道。” 之前在甲板上,沈琂对韩扬露出了笑容,李枫就看着韩扬不顺眼了,在他眼中,沈琂是清冷的仙子,怎么能对韩扬这种船夫露出笑容呢?更何况,这个人还想要第一个进船舱。 所以此刻,李枫要让韩扬看看,究竟谁才是才子,谁才配的上沈琂这个佳人。 是他李枫,不是面前这个船夫。 第五章 瘦西湖为诗 “你在说我?”韩扬脸色带着几分无奈。 本来不想搭理这个李枫,可麻烦偏偏自己找上门来。 “当然是你,除了你还有别人吗?”李枫一脸的嫌弃,仿佛连话也不愿和韩扬多说几句。 “我为什么要走开呢?”韩扬面容诚恳,仿佛听不懂李枫的话。 “因为你没本事,你进不去船舱,而我可以,所以麻烦你让一下,船夫。”李枫一脸鄙夷的说道。 韩扬盯着李枫,正色道:“首先,我不叫船夫,我叫韩扬;其次,你怎么知道我进不去船舱呢,也许是我不愿意进去呢?” “你不愿进去?呵呵,是你根本进不去吧。” “既然你这么说,看来这个船舱,我是非进不可了。”韩扬本不想多生事端,可李枫把话都说到这个份上了,韩扬要是不去,反而显得怕了他。 在韩扬的字典中,可以打不过,但是不能怂。更何况,孰强孰弱尚不可知呢。 “兄台,想不想进去?”韩扬回身拍了拍小胖子的肩膀,开口问道。 “当然想,”小胖子连连点头,可随后脸色又拉了下了,“沈小姐的问题肯定不是那么容易回答的。” “怕什么,咱们一起去。”韩扬鼓励道。 “对,”小胖子握手成拳,“不入虎穴焉得虎子。” 我去,韩扬右手摸着额头,无奈的摇了摇头。这个小胖子,真是口不择言啊,这若是让沈琂听见了,能让他们进去才怪呢。 “走,”小胖子激情澎湃,迈着大步就往船舱走去,颇有些视死如归的意味。韩扬还没反应过来,猝不及防之下,被他连拉带拽的拖进了船舱。 至于刚才还一脸高傲,指手画脚的李枫,被华丽丽的无视了。 “岂有此理,这个船夫竟然蔑视于我。”李枫看着两人的背影,目露凶光,却又不甘人后,一抬脚也迈进了船舱之内。 “这下有好戏看了。李枫竟然被一个船夫无视了。”有人小声的说道。 “李大少这脸丢大咯......”有人回应道。 “等着瞧吧,少爷一定会好好的教训他的。”人群中,李峰的家丁憋不住了,高声喝道。 韩扬、小胖子两人撩开门帘,却发现之前的两个小丫头不知道去哪了,取而代之的是三张摆放好文房四宝的八仙桌。 看来刚才的一切,沈琂都看在眼里,此刻摆放三张桌子,莫不是让我们三个人一起作答?韩扬暗自思忖道。 身后门帘作响,韩扬不回头也知道是那个李枫跟进来了。 三人到齐了,楼上也是传来了女子清脆的声音,“三位公子,一盏茶的时间,请以这瘦西湖为题,作诗一首。” 作诗?韩扬听见这个要求,倒也不是很为难,毕竟韩扬是现代人,“熟读唐诗三百首,不会做诗也会吟,”反正这个时代也没有版权,韩扬写出来的就是自己的。 反倒是小胖子哀嚎一声,满脸凄苦,仿佛哪个至亲去世了一般。 “怎么了,”韩扬看他脸色难看,不禁出声问道。 小胖子一张脸拉的老长,声音凄惨的说道:“我哪会作诗啊。我就会两句打油诗,还是从那闲书上看来的。” “你父亲难道没请先生教你么?”韩扬带着几分疑问,他知道能上这个游船的人,无一不是家里有些权势的,怎么会连首诗也做不了呢。更何况在古代,算数之职难登大雅,天文地理更是无从谈起,唯一有出路的,就是饱读诗书,考取功名。 连平民百姓都知道读书有出路,小胖子的父亲怎么会不知道。 “没,没有...”小胖子支吾两声,目光闪烁,竟是闭口不言了。 韩扬看他面色尴尬,心中便有了几分猜测,轻声道:“恐怕不是没人教你,是你不好好学吧。恐怕你看的书,与那赵文如出一辙吧。” “不,”小胖子慌乱的抬起头,却迎面对上了韩扬犀利的目光,旋即又把头深深地埋了下去。 “算了,你先做做样子,等我写完再给你写。”韩扬低声说道。 小胖子不露痕迹地点了点头。 “你们两个嘀咕什么呢,不会写就赶紧出去。”韩扬和小胖子说着悄悄话,一旁的李枫看不下去,出言讥讽道。 “李大少爷自己作不出诗来,又何必拉他人下水呢。”韩扬笑道。 “你——” “一盏茶时间,现在开始。”楼上清脆的女声再次传了下来。 李枫本想好好的和韩扬理论一番,却被女子的话给生生打断了,只好悻悻的闭上了嘴巴,提笔思考了起来。 一盏茶的时间,说长不长,也就是十几分钟的时间。若没有点真才实学,想在这么短的时间里写一首即情即景,文采斐然的诗,也不是一件易事。 韩扬也是静下心来,想了想,提笔写了起来。 约莫半盏茶的光景,韩扬放下了手中的笔,轻吹几口气,风干了宣纸上的墨痕。韩扬的毛笔字不是很好,学过一段时间,却只有形,没有神,不过用来写字,还是绰绰有余的。 看了看百无聊赖,抓耳挠腮的小胖子,宣纸上还是一片空白,韩扬无奈的摇摇头,重新抽出一张宣纸,该变了一下字迹,另写了一首诗,悄悄递给了他。 小胖子两眼放光,如同遇见稀世珍宝一般,两手捧了过去。 这场景,让韩扬想起上学时和同学一起打小抄、传纸条的情节,只可惜时过境迁,物是人非,韩扬怕是再也回不去了。 小胖子刚展开宣纸,时间便到了,楼上下来两个小丫鬟,将三人的宣纸都收了上去。 李枫信心满满的看着韩扬两人,似是成竹在胸。 小胖子心里没底,韩扬给他的诗还没来得及看呢,就被两个小丫头收上去了,此刻看到李枫一脸的自信,心中直打鼓,一个劲的给韩扬使眼色。 韩扬哪能看不见小胖子的目光,只是不知道怎么回答,总不能一个劲的拍着胸脯,高喊:“不用管了,包在我身上吧。” 若是那样,不说别人,韩扬自己都觉得不靠谱。 所以,韩扬老老实实的站在原地,眼观鼻、鼻观心,来了个老僧入定,任凭小胖子把眼睛都瞪得跟铜铃一般。 没多久,楼上的小丫鬟匆匆的走下楼,对着三人作了个揖,伸手到:“我家小姐有请,三位公子请跟我来。”说罢在前面引起路来。 韩扬不觉得有什么,抬腿跟上了小丫头。李枫别有深意的看了一眼韩扬,也是跟了上去。 第六章 玉人何处教吹箫 比起二楼的冷清,三楼倒是人头攒动,除了沈琂带来的几个丫鬟之外,之前游船上大部分的名门小姐们也都在这里。 李枫和赵文在甲板上吵得痛快,那些个小姐们都巴不得一探究竟。可自幼以来家训告诉她们,哪怕再好奇,也绝不能去。倘若三五成群,嬉笑吵闹,把大家闺秀的风范置之不顾,丢的可不只是自己的脸。 父亲,母亲,甚至整个府邸的颜面,都将毁于一旦。 “杨家有女初长成,养在深闺人不识。”是对古代女子最好的形容,如今能踏春游玩,已纯属不易,若在是得寸进尺,败坏门风,绝不会有什么好下场。 生于官宦之门,自然要受家规制约,虽说锦衣玉食,却也少了农家女子的自由,有时候连自己的婚姻,都无法做主。有得必有失,官宦世家——是她们的幸运,也是她们的悲哀。 所以哪怕她们心里如同猫抓一般痒痒,却也只能安安静静的坐在椅子上,喝着茶,清谈几句。 不过随后韩扬和李枫的争执让她们又寻到了有趣之事,三人作完诗后,这些个小姐们都翘首以盼,等着三个人上楼。 韩扬跟着带路的小丫头上楼,不经意间,看见小丫头的屁股在裙摆中扭来扭去,有些不好意思,心说这古代的襦裙,比起现代的衣着,也是别有一番风味。 多瞄了几眼,韩扬赶紧把目光移开来,心虚的看了看身旁的小胖子,还好没被发现。 一踏上三楼,韩扬感觉数十道目光朝自己身上袭来,把他吓了一跳。不就是偷偷看了看小丫头么,用得着这么多眼睛盯着我么...... 这些大小姐们只是好奇三人的身份而已,偏偏韩扬自己做贼心虚。 “三位公子,这边请。我家小姐早已恭候多时。”一旁雅间门口站着的小丫鬟,看见三人上楼,匆匆地走过来,将三人引进了隔间之内。 雅间之内,却是早已摆好桌椅,三人写诗的宣纸平铺在桌面上。 看见韩扬等三人走进来,沈琂起身道了声:“三位公子请坐。”随后对身边的丫鬟说道:“云儿,上茶。” 韩扬抽空打量了一下沈琂,即便在这隔间之内,沈琂依旧带着面纱,薄薄的一层,为沈琂平添了几分神秘。 李枫和韩扬看准自己的诗,坐了下去。小胖子连韩扬给他写的诗都没看见就被收了上去,此刻默不作声的站在最后,等两人坐定以后,猫了一眼,忐忑不安的坐在了中间的座椅上。 看着热气氤氲的茶杯,韩扬也不清楚沈琂要干什么,只能是以不变应万变了。 “李公子,周公子我早有耳闻,只是不知道这位公子......”沈琂美眸流转,带着几分好奇,开口询问道。 “在下韩扬,一介船夫,可不是什么公子。”韩扬回道。 “韩公子太过自谦了。韩公子与我等,皆为凡人,何来高低贵贱之分,不过是出身不同罢了。”沈琂樱口轻舒,幽幽的说道。 之前李枫怒骂韩扬是船夫,韩扬本想借这个机会嘲讽他一下,可没想到沈琂竟然说出了人人平等的超前思维。 要知道这可是三跪九叩,等级森严的古代社会,为奴为娼的人随处可见,这沈琂竟然有这种想法,真不愧是才女。 “沈小姐此言差矣,”李枫一边摇着头,一边站了起来,“沈小姐说人无高低贵贱之分,却不知贱职终究是见不得台面,那奴才生来就是伺候人的;那娼妓的儿女,也免不了成为龟公和娼妓。那船夫的儿子——”李枫故意顿了顿,盯着韩扬一字一顿的说道:“终究,还是船夫。” “胡说八道。”小胖子是韩扬带上来的,此刻听着李枫伤人的话语,按捺不住心中的怒火,怒骂道。 “我说的都是事实。”李枫一脸小人得志的表情,语气轻佻的说道。 “呵,事实?”韩扬冷笑一声,“没错,我是船夫,可我吃的是我自己收获的,穿的是我自己制作的,我问心无愧。而你呢,锦衣玉食,雍容华贵又怎样,倘若有一天李家轰然倒塌,说句难听的,你连要饭都不会。” “要饭都不会?那不成了废物么。”小胖子瞅准时机补了一刀,殊不知他和李枫,其实也是半斤八俩,都是坐吃山空的主。 “周胖子,你说谁是废物?”李枫双目圆睁,怒气冲冲的问道。 “谁回话我说的谁喽,我说的也是实话。”小胖子眼珠一转,故意说道。 “想我朝太祖皇帝,未创立大汉王朝的时候,只是一个马夫;众位开国将领,大都是穷苦出身。我想即便是你李家,追根溯源,恐怕也就是个种地的吧。而如今,你却是对他们极尽嘲讽。李大公子,你这是不认祖宗了呢,还是蔑视朝廷,侮辱皇室呢?” 韩扬声音不大,却是将李枫吓出了一身冷汗。 不认祖宗,侮辱皇室,任凭哪一个也够他李枫喝一壶的。给李枫十个胆子,也不敢做这种事啊。 “姓韩的,你别含血喷人。”李枫不明白,明明自己在嘲讽韩扬,怎么转眼就成了自己不认祖宗,蔑视朝廷了。可是纵然李枫不明白,也不能认啊,这可不是件小事。 “好了,韩公子、李公子,咱们是来谈诗的,不如先看看各位的佳作吧。” 眼见李枫吓得六神无主,沈琂不得不出来打了个圆场,人是他请来的,万一闹出什么乱子,自己也不好收场。 虽说李枫的一些话,沈琂也听着不是滋味,可两人的父亲同朝为官,不看僧面看佛面,终归还是别闹的太僵的好。 “也好,我们来煮茶论诗吧。”小胖子好似知道李家的权势,怕韩扬日后吃亏,也是出来打了个哈哈。 韩扬本来就不愿与李枫过多纠缠,此刻听见两人的话,也是坐了下来。李枫也有自知之明,知道不是韩扬的对手,也不自找没趣了,闭口不谈。 “三位公子的诗,我都看过了。这首《五亭桥月》是韩公子所写?‘香屑飘廊点点金,流霜空里到衣襟。瘦西湖上几明月?谁更桥穹深处寻。’倒是颇有几分意境。”沈琂点头道。 “李公子的《茱萸湾》反而有些伤感了,‘帆痕鹭影过潺潺,阵雁鸣空去不还。望断天涯头渐白,茱萸花又满前湾。’不过也是一首好诗。” “可依小女子看来,还是周公子的这首绝句最佳,‘青山隐隐水迢迢,秋尽江南草木凋。二十四桥明月夜,玉人何处教吹箫。’” “有情有景,有人有意,难得周公子有如此佳作。”沈琂赞赏道。 第七章 我们中出了个叛徒 沈琂说完,除了韩扬没有动作之外,周小胖与李枫都是变了脸色。李枫是惊诧于小胖子的文笔,在他的记忆中,虽说与这个周家大公子没什么接触,但是整个扬州城谁不知道这个小胖子不学无术,吃喝玩乐,无所不为呢。他能写出这种诗来?打死李枫也不相信。 至于小胖子为啥变了脸,倒不是因为他觉得韩扬给他写的诗太好了,在他看来,诗就是几句顺口的话而已,哪来的什么狗屁意境。真正引起他兴趣的,就是那一句反复萦绕在耳边的一句话:“玉人何处教吹箫。” 我的天,这姓韩的给我写了首“淫诗”,沈大小姐还一个劲儿的夸他写得好,这是要搞哪一出啊。不行,待会问起来,绝不能说是我写的。 小胖子摸着下巴,打定了主意,小眼滴溜溜的转了起来。 他那知道人家看中的就是这首诗,自己满脑子春宫画册,上来就想歪了。 “周荣,这首诗是你自己写的?”李枫话语中带着几分疑问,眼睛死死地盯住小胖子,生怕错过了什么蛛丝马迹。 “当然——不是,是韩扬给我写的。”小胖子不加思索,果断“出卖”了韩扬。 他看李枫目光不善,生怕李枫胡乱解释一番,让沈琂误会,此时不招,更待何时。 宁死道友,不死贫道。 “噗,”韩扬美滋滋的端起茶杯,本想看看小胖子怎么圆谎,没料到转眼就被小胖子给卖了,刚喝的香茗差点一口喷了出来。 日防夜防,家贼难防。妈的,这小胖子,搁在战争年代,那还不屁颠屁颠的跑去当汉奸了。 “这周荣不按套路出牌啊...”李枫没想到周荣干净利索的就承认了,连口舌之争都避免了,此刻竟然有点语噎,不知道说什么好。 沈琂也是微微一愣,随后开口笑道:“周公子真是有趣。” “我只是实话实说。”周小胖噘着嘴,嘟囔道。 沈琂眉眼间都含着笑,悄悄看了韩扬几眼,却没有再说话,显然是不打算追究韩扬代笔这件事。 “大小姐,”说话间,楼下的小丫鬟匆匆跑上楼,在沈琂身边耳语了几句。 不知丫鬟说了什么,沈琂眉头都皱了起来,轻声道:“依依这小丫头出的主意,你来问我干嘛。。”。 “二小姐让我来找你.......”小丫鬟委屈的说道。 “罢了,你先去把那些公子们请进船舱。”沈琂略做思考,对小丫鬟说道。 “是,”小丫鬟赶忙下楼去了。 “云儿,磨墨。”沈琂铺平了宣纸,拿起一只狼毫笔,在纸上写了起来。 没多久,沈琂放下毛笔,将宣纸交到云儿手中,叮嘱道:“告诉那些公子少爷们,若要上楼,对出下联即可。” 云儿拿着宣纸,也是走出了隔间。 “三位公子,既是游湖,不如欣赏一下这瘦西湖风景吧。”沈琂有几分心不在焉,这句话相当于下逐客令了。 三人也都识趣,悄悄退出了船舱。 韩扬和周小胖重新坐回沈琂上船之前的那个靠窗桌子,李枫则是倒了一杯茶,自斟自酌起来,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我说周大公子,你为什么不说那首诗是自己作的,沈小姐对它可是十分赞赏啊,说不定你有机会一亲芳泽呢。”韩扬忍不住开口问道。 周荣脸一耷拉,自嘲道:“得了吧,我有几斤几两,自己还没数么。就算我不说,你没看见李枫的表情么,分明是不相信我,我又何必自讨没趣呢。” “没想到你还有自知之明。”韩扬点头道称赞 他哪里知道,周荣之所以说实话,是因为他把韩扬的诗定义为“淫诗”了,自然不会承认。 两个人趴在窗边,看了会景色,周荣开口说道:“韩扬,你说那小丫鬟和沈小姐说的什么,让她如此为难呢?” “肯定是船舱外那群大少爷看我们这么久不出来,等急了呗。”韩扬随口回道。 楼下的小丫鬟匆匆跑上来的时候,韩扬就猜了个大概,后面沈琂又说了几句话,也坐实了他的想法。只不过听沈琂的意思,让那群公子站甲板的主意,貌似不是她出的。 “这群王八蛋,我好不容易和沈小姐见一面,都让他们给毁了。”周荣狠狠的啐了一口,怒骂道。 “咋了,还没看够啊,”韩扬笑道。 “那是,沈小姐平日里可是很少出门的,今日难得有这么绝佳的机会,不好好看看怎么行。”周荣说着说着,又开始两眼放光,吧唧着嘴,不知道在想什么。 “只可惜,那面纱有些厚了啊.......” 周荣回过神,抹了一把嘴,担心的说道:“那群少爷们不是好对付的,你说沈小姐会不会有什么麻烦。” “不知道。”韩扬看着远处的几艘渔船,干脆的说道。 不过立夏时节,怎么会有渔船呢?韩扬心中不解,这十几艘渔船,既不撒网,也不放饵,连船速都不减,明显不是来捕鱼的。 “韩扬,我和你说话呢。”周荣使劲拍了拍韩扬的肩膀。 “啊,怎么了。”韩扬回过神来,转过身问道。 “待会若是沈小姐有什么麻烦,你一定要帮忙啊。”周荣说道。 “行,我尽力而为。”韩扬点头道。 沈琂给韩扬的感觉不错,再加上之前他误以为是沈琂下令不让他进船舱的,心中有几分愧疚,此时周荣一开口,韩扬便答应了下来。 听见韩扬愿意帮沈琂,周荣满脸笑容,拍着胸脯,高声道:“韩兄弟,日后若有差遣,我周荣决不推辞。” 没想到周荣把沈琂看的这么重,只可惜两人不论是身份还是才情,都相距甚远,周荣注定只能梦一场了,韩扬心中想到。 “让沈琂出来。” “我们要见沈小姐——” “沈小姐,快出来。” 楼下突然一阵喧闹,随后两人便听见了众人的呼喊。 对视了一眼,韩扬开口说道:“走,下去看看。” “嗯,”周荣应了一声,也是跟上了韩扬的脚步。 “李公子能进去我们认了,为什么那个船夫也能进去?我不服,我们要进船舱一探究竟。”马文才看着李枫三个人进了船舱,本以为他们很快会被赶出来,可是左等右等,始终不见人影,到后面他也坐不住,故意散布谣言,想引起众怒,好借机进船舱。 都说人多力量大,我不信你沈琂会为了一个小小的船夫而犯众怒。马文才自信的算计着。 他猜得没错,沈琂一听到消息,立刻就把他们请进了船舱,只是马文才想不通,为什么进了船舱还是他们这一群大老爷们,沈琂呢、李枫呢、那个船夫呢、还有那些大小姐呢?为什么一个都没有。 随后丫鬟送来的纸条,更是让他怒不可遏,那个船夫竟是被请上了三楼,而他们,还要对出下联才行,是可忍孰不可忍。那上联他瞟了一眼,至今也没想出什么好对子,他可不认为那个船夫能够对上。 定是两人有什么苟且之事,马文才如是想到。 既然这样,那不如一条道走到黑,马文才看了看楼上,咬了咬牙,纠集了几个狐朋狗友,一起呼喊了起来。 第八章 情凝琴弦 清音弹给青琂听 “别吵了,诸位公子都是有身份的人,怎能像集市上卖菜的小贩一般吆喝呢?” “少来这套,见不到沈小姐我们誓不罢休。” “对,快把沈小姐请下来。” 远远的,韩扬就听见了小丫鬟云儿和他人的争吵声。只是这声音听起来怎么有几分耳熟呢? 走近一看,韩扬乐了,这声音不是别人的,正是那位喜欢蹲在田沟上听蛙叫的马大少发出来的。 “马公子,别来无恙啊。”韩扬一边走着这边对马文才说道,同时也将众人的注意力转移到了自己的身上。 小丫鬟云儿感激的看了韩扬一样,她正被这一群公子们缠的焦头烂额,韩扬的出现,让她有了一丝喘息的机会。 “是你,”马文才起初还有几分好奇,等发现韩扬的身影之后,眼中闪过一丝怨毒。 就是这个船夫,竟然当众作诗辱骂他,若不是有人提醒,他还一直蒙在鼓里。 马文才自认天资聪慧,文采斐然,没想到今天却被一个小小的船夫嘲笑还不知道,把自己的脸都丢光了,等他回过神来,发了疯般四处寻找韩扬,没想到最后却发现韩扬走进了船舱。 此刻韩扬自己冒了出来,马文才满眼怒火,恨不得将他亲手捉过来生吞活剥,剁碎了喂狗以解心头之恨。 “你肯出来了么?”马文才脸阴沉的可以滴下水来,显然是在狠狠压抑着自己的怒火。 这是沈琂的地方,纵然他有万丈怒火,在没摸清这个船夫和沈琂的关系之前,只能忍。 “马公子何出此言,我从来就没躲过。”韩扬像是没看见马文才的脸色一般,语气平静的说道。 “我不管你是如何花言巧语欺骗了沈小姐,今天有我在,定要揭穿你的真面目。”马文才咬牙切齿的说道。 “我问心无愧。”韩扬倒是一脸的轻松。 “去请沈小姐,我不想再说第二遍。”马文才显然是动了真怒,什么礼数也顾不上了,冲着小丫鬟低吼道。 “姓马的,你冲着小丫鬟发脾气算什么本事。”周荣看不下去了,反唇相讥道。 “周荣,你最好少管闲事,”马文才瞪了小胖子一眼,不屑的说道。 周荣还想说什么,被韩扬不露痕迹的制止了。 “我......”云儿楞在原地,去也不是,不去也不是。她不想去找沈琂,又害怕马文才的权势,毕竟只是个小丫鬟,韩扬隐隐看见她的眼尖闪着泪花。 “没事,去把沈小姐请下来吧。”韩扬开口说道。 “嗯,”小丫头点点头,跑上了楼。她不知道韩扬的身份,但却记得不久之前这两个人还和沈小姐一起喝茶论诗,想来身份也不会差到哪里去。 “我看马文才要发疯啊,韩扬,你到底怎么惹得他。”小胖子悄声问道。 “没什么,就是之前看不惯他,出言讥讽了几句。”韩扬回答道。 “唔。”小胖子应了一声,没再说话。 楼梯传来‘咚咚’的脚步声,众人抬头一看,却发现不止沈琂,其他的大小姐们都跟了下来。 这下看热闹的人可多了。 “马公子,不知你有何事?”沈琂走下楼,语气平淡的问道。 马文才看见沈琂,却怎么也聚不起之前的怒火,强打起精神,指着韩扬说道:“沈小姐可知道此人只是一个船夫。” 话虽出口,气势却早已弱了不止三分。 “知道。”沈琂点点头。 “那沈小姐为何让此人进船舱。”马文才追问道。 “自然是因为他文采斐然。”沈琂回道。 “他有文采?”马文才像是听到了天大的笑话,冷笑道:“沈小姐有所不知,此人油嘴滑舌,品行恶劣,所写的诗也不过是一些偷奸耍滑,见不得台面的东西。” 对对,小胖子听见马文才的话,像是遇到了知音。心说我也觉得韩扬写的都是些小黄诗,不知道沈琂怎么会看上眼。要不是两人阵营不同,小胖子真想找马文才喝两杯。 “哦?若是如此,那马公子又从何而知呢?”沈琂不傻,韩扬所写的两首诗她都看在眼里,尤其是替周荣所写的那首,意境不凡,绝不像是一个顽劣之人能写出来的。 “这——”马文才被沈琂戳到了痛处,要问他从何而知?当然是因为他被韩扬作诗嘲讽了一顿,可眼前这么多人,他马文才总不能自爆丑事吧。 从别人嘴里传出去,可以叫谣言;可要是自己亲口说出去,那就是事实。 马公子才不会自毁声誉呢。他眼珠一转,指着桌子上的宣纸说道:“他有没有文采,一试便知。” 那是沈琂写下来考验他们的,此刻却被马文才用来刁难韩扬。 “嗯......也好,”沈琂略作考虑,答应了下来。 一来她和韩扬也没有什么关系,若是拒不接受,容易让人说闲话——为什么我们必须对下联,而他不用;二来沈琂也对韩扬有几分好奇,想藉此看一看他的真才实学。 也许诗有抄袭,但这个上联是自己亲手所写,总不能有迹可查。 “沈姐姐,你真要让他去啊,”沈琂的身后突然冒出了个小脑袋,俏皮的说道,“沈姐姐的上联太难了,我猜他肯定对不上,那姐姐会不会失望啊。” 若是韩扬能看见,定会发现这个小脑袋的主人正是之前和他有过一面之缘的宁妹妹。小丫头像是看透的沈琂的心思,痴痴的笑着。 “你还说,要不是你出的什么鬼主意,我怎么会如此为难。”沈琂眉头一皱,吓得小丫头也不敢说话了,只能在心里默默祝韩扬好运。 韩扬也是明白沈琂的处境,之前他也答应周荣要帮她一把,此刻也不磨蹭,大步来到了桌前。 韩扬看了一眼宣纸,沈琂的上联是:“河里荷花和尚摘去何人戴。” 想了一会,韩扬提起笔,在纸上写了起来。片刻后,韩扬放下笔,回到了周荣的身边。 “这么快?”众人有些吃惊。 “我看他是不会写吧。”马文才冷笑一声,拿起宣纸扫了一眼,却是愣在了那里。 宁小丫头看他没了动作,跑过去把纸夺了过来,开口念到:“情凝琴弦清音弹给青琂听。” “哇,姐姐,这个大哥哥要弹琴给你听。”小丫头不是有意还是无意,失声喊道,嘴角却是浮起一抹微笑 第九章 惊变 “妹妹休要乱讲话。”沈琂起初还有些震惊,可随后听见小丫头的话,美目中闪过一丝慌乱,连忙出声制止。韩扬的答案显然出乎她的预料,一时之间沈琂也是方寸大乱。 这个无耻登徒子,明明只是对联,却偏偏要出言作弄于我,真真可恶至极。沈琂心中骂着韩扬,俏脸上却是浮现出一抹红晕。 久处深闺,沈琂还是第一次听见这种话,心中难免泛起涟漪。 “姐姐害羞了。”小丫头离得近,哪怕隔着面纱,也清楚地看见沈琂变了脸,调皮的吐了吐舌头,对着沈琂说道。声音不大,却是一字不落的落进了韩扬耳中。 韩扬心中也是哭笑不得,沈琂的上联他以前见过,自然也能对上,只不过他将下联稍稍做了些改动,原本是青娥的下联,被他改做了青琂。 “琂”着,玉也,尤以青色为佳。 其实韩扬没想那没多,他只是单纯的觉得有沈琂如此佳人在场,又为何要弹给那青娥听呢。 谁承想,小丫头口不择言,不仅念了出来,还自己给解释了一番。 如此一来,韩扬进退维谷——若说青琂非沈琂,一来众人定是不信,二来也会拂了沈琂的面子;若说是沈琂,那岂不是坐实了自己无耻小流氓的罪名。 难办啊,韩扬拍了拍脑残,这鬼丫头给我出了个大难题。 楼上,李枫一拳狠狠地打在了围栏上,面色狰狞的盯着韩扬。他不甘心,等着这么久,好不容易才有机会接近沈琂,没想到却被一个不知道从哪里冒出来的船夫搅了局,而现在,这个船夫竟然还敢公然调戏沈琂——没错,在李枫眼里,这就是调戏。 我要你生不如死! 李枫眼角闪过一丝阴霾,嘴角却是露出不合时宜的微笑,喃喃道:“时候差不多了,他们也该到了吧。” 话音未落,整个船身突然剧烈一晃,船舱里的人面面相觑,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 “啊,你们......。”舱外突然传来女子的喊声,随后戛然而止,像是被人生生给打断了。 “走,出去看看。”韩扬和周荣打了个招呼,率先走了出去。 虽说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但韩扬可没有坐以待毙的习惯,万一有危险,与其在这船舱内被人瓮中捉鳖,还不如主动出击,至少能有一线生机。 沈琂盯着韩扬的背影,贝齿紧咬,最后也是下定了决心,毅然决然的说道:“我们也出去。” “姐姐,”沈琂回头,却是小丫头拉住了她,“会不会有什么危险啊。” “没事,有危险你就躲在我背后。”沈琂摸了摸小丫头的长发,轻声说道。 “嗯。”小丫头怯生生的点了点头。 有了沈琂的带头,不少公子们也是跟了上。他们虽然怕,却也有那么几分官宦子弟的气势在身上,不愿意未战先怯,当个冤死鬼。 走在前面的韩扬和周荣一踏出船舱,迎面就对上了几十个黑衣人,对方显然早已料到他们会出来,全都堵在了门口。 两人打量了一眼四周,却发现甲板上横七竖八的躺着十几具“尸体”,都是之前没有进船舱的公子、小姐。 “韩扬,他们都死了?”周荣小声问道,话语中却带着几分颤抖。 对方可是杀人不眨眼,任谁面对这一地“尸体”恐怕也硬不起来。 “没有,”韩扬仔细瞧了瞧,却没有发现地面有血迹,“他们应该是被迷药一类的东西弄晕过去了。” “那就好,”周荣松了一口大气,心里也没那么怕了,对方还没有到丧心病狂的地步,事情还有转机。 对面的黑衣人首领看见只有两个人出来,眉头一皱,挥了挥手让人处理掉他们,今日之事十分重要,决不能出一点差错。 两个黑衣人领命而出,快步向周荣和韩扬走了过来。 他们一点也没把眼前的两个人放在眼里,除了那个小胖子的体型有点唬人之外,恐怕另一个不堪一击。只需打倒他们,用带着迷药的布条轻轻一捂,两人就会想死猪一样躺在地上,昏迷不醒了。 这一地的“尸体”,都是他们的杰作。 只可惜,今日他们注定要铩羽了。 韩扬看见两人过来,故作惊慌的退了几步,两人急于求成,也没将韩扬放在眼里,伸手就要将韩扬抓回来。机会,韩扬趁着两人大意,先用侧身躲过了一人,然后双手抓住另一人的右手,一个过肩摔将他摔在了地上,随后动作不减,一个鞭腿踢在了剩下那人的头上。 那人遭此重创,“咚”的一声倒在地上,再也爬不起来了。 确定此人没有了再战之力,韩扬回身想把之前的那个再补一拳,却发现小胖子一个泰山压顶坐在了他的身上。那黑衣人一声闷哼,竟是连胃液也呕了出来,怕是也够呛能再站起来了。 韩扬赶紧扭头闭上了眼,不忍再看下去,小胖子那体型,坐上去,这黑衣人不死就是万幸了。 黑衣人首领看到韩扬不费吹灰之力就解决了两人,眼中浮现出一丝惊讶,刚想多派几个人,却发现船舱的门帘被人拉开了。 沈琂、宁小丫头等人,依次走了出来。 看见这满地的“尸体”,沈琂小脸也是有些煞白,莲步轻移,不动声色的来到了韩扬的身边。 她也不知道为什么,满船的公子们不找,偏偏要找韩扬。 韩扬没说话,只是对着沈琂点了点头,让她安心。 “沈小姐,久仰大名。”那黑衣人首领看见沈琂走出来,向她说道。 “你是谁?我不认识你。”沈琂皱眉。 “我是谁不重要,重要的是我们大当家的想请沈小姐去喝茶。”那人幽幽一笑,说道。 “对不起,今日我有些累了,不想去。”沈琂拒绝道。 “沈小姐还是乖乖跟我们去的好,否则,我们只好采取一些措施了。”说罢,黑衣人一扬手,把手里的长刀抽了出来。 “我若是不去呢?” “你没得选择。”黑衣人晃了晃手中的长刀,像是在劝沈琂不要敬酒不吃吃罚酒。 沈琂还没说话,韩扬却是向前一步,把她护在了身后。 “小子,你想逞英雄?”黑衣人亮着刀,威胁道。 韩扬摇了摇头,不置可否,脚下却是又向前迈了一步。 这一步落在黑衣人的眼里,那是韩扬在向他们宣战——想带走沈琂,先从我身上踏过去! 既然你找死,那就别怪兄弟们的刀不长眼了。 第十章 战 韩扬不是没想过退缩。他和沈琂非亲非故,满打满算才认识了半天,前后也不过只讨论了几句诗而已,又何必为了她枉送了卿卿性命。 可让韩扬眼睁睁的看着如花似玉的沈琂落到这群来历不明的人手里,生死难料,他也做不到。 罢了,救人总比杀人的好。韩扬思前想后,还是决定出手帮助沈琂。 这群黑衣人来势汹汹,看样子拿不到沈琂誓不罢休。可他们也没有大开杀戒,想来应该是有些忌惮船上这些公子、小姐们的家世背景。 若然如此,在没有狗急跳墙之前,他们应该不会刀兵相见。那我就趁这个机会,先打他个措手不及,韩扬看清楚局势,心中作出了打算。 霎那功夫,三五个黑衣人也是将韩扬围了起来。果然不出韩扬所料,他们没拿任何兵器,想要赤手空拳制住韩扬。 “往后一点,小心别伤到了。”韩扬对背后的沈琂叮嘱了一句,说罢,对着黑衣人迎了上去。 沈琂闻言连忙后退几步,回头看了一眼不久前还对她鞍前马后,嘘寒问暖的众公子,此刻都是一副事不关己高高挂起的无辜表情,心里说不出是什么滋味。 枉我沈琂自诩为才女,身边从来不缺各种各样的公子、少爷,事到临头,却要靠一个毫不相干的船夫搭救,真是可笑至极,沈琂生平第一次对自己的骄傲产生了怀疑。 再看身前,韩扬却早已与那些黑衣人动起手来。 韩扬被黑衣人围了起来,知道再等下去反而对自己不利,瞅了瞅眼前的五个人,韩扬挑了个看起来比较柔弱的一个,一拳就打了上去。 “当自己以一敌多的时候,要争取在最短的时间内打倒对手,对方每躺下一个人,自己的胜算就大了一分。”这是韩扬在训练的时候,他的教官交给他的。“所谓伤其十指不如断其一指”,就是这么个道理。 这个时候。韩扬也顾不上什么打人不打脸的说法了,直接就朝着他的面门就轰了过去,凭他在学院练就的身手,对方猝不及防之下,直接被他一拳打在脸上,捂着脸痛苦着坐在了地上,显然是没有了再战之力。 解决了一人,韩扬刚想回头迎战,身后却是一股巨力袭来,让他忍不住打了个踉跄,应该是刚刚有人趁机给了他一拳,打在了他的背上。 大意了!这是韩扬的第一感受。他本来计算的是打倒第一个人之后,接着转身对战背后的敌人,可没想到对方反应这么快,直接就在他背后给了一拳。 看来对面也不是什么善茬,感受到后背火辣辣的疼,韩扬知道自己犯了和对方同样的错误:太轻敌了。不过还好,各种野外生存,实战演练,把韩扬磨练的皮糙肉厚,这点痛对他来说,算不得什么。 止住了惯性向前的的身体,韩扬一个反手握住了对方再次打过来的拳头,顺着对方前冲的拳劲,直接将他拉了过来。然后右手握拳,迅速的出击,连续的打在了偷袭之人的腹部。接连遭到韩扬重拳的轰击,还是最柔软的腹部,那人直接捂着肚子瘫在了地上,站也站不起来了。 第二个! 快速的解决了对方的两个人,韩扬也不敢放松,身旁还有三个人正虎视眈眈的看着他,还有那些冷眼而观的黑衣人,都容不得他有一丝松懈。 剩下的三个人看见韩扬以如此快的速度就解决了两人,心里也是震惊无比,只不过没有在脸上显露出来罢了。他们可不想未战先怯,助长了韩扬的威风。 三个人互相看了看对方,目光闪烁,似乎是达成了什么协议,大吼一声,一起向着韩扬奔了过来。 “群殴么?”韩扬冷冷的盯着三个人急速冲过来的三个人,心道这三个人也不笨,知道单打独斗不是对手,想要来一个乱拳打死老师傅。 “晚了。”三个人六只拳头到了眼前,韩扬却并不惊慌,若是他们五个人刚开始不要等,直接开打,也许他应付起来有些吃力,可如今这只剩他们三个人,再想要仗着人多,就行不通了。 虽说蚁多咬死象,可是三只羊无论如何也不是一只老虎的对手。 此刻韩扬就是那只虎,还是只下山猛虎,面对三只冲过来的绵羊,他动了动身子,携着击败两人的余威就迎了上去。 战斗毫无悬念。三个人还没有给韩扬造成任何实质性的打击,就一一被打倒在地,没有了还手之力。 “哦?有点意思。”五个手下被韩扬打的躺在地上,为首之人却好似没看见一般,只是盯着韩扬,目光阴冷,犹如一只紧盯着猎物的豹子。韩扬也抬眼望着他,眼里全是战意。 “点子扎手,你们一起上,”黑衣人说完,还不放心的补了一句,“实在不行,就——”黑衣人做了个刀抹脖的动作。 那些黑衣人得了命令,竟是全将长刀抽了出来。精钢打造的长刀,闪着寒芒,让众人不由得心底生颤。 此刻再向对方摇尾乞怜也没有了意义,韩扬也不会做苟且偷生的事,眼见对方动了杀心,韩扬知道今日之事注定不能善了了,心中倒有几分释然。只是不知道沈琂做了什么事,竞惹得对方不顾一切来拿她。 手里没什么兵器,韩扬将上衣扯了下来,绕了几圈,勉强做成了一个绳鞭。 想取我性命?那要看你们的本事够不够硬了。 一柄钢刀迎面砍来,韩扬抽身一躲,让他扑了个空,随后衣服一甩,绕在了他的脖子上,双手用力将此人勒着脖子搭在了背上,任凭对方如何挣扎,始终没有松手。不消片刻,那人浑身一颤,竟是彻底被韩扬勒死了。 确定身后没了动静,韩扬抽回衣服,任凭对方的尸体缓缓滑到地上,却是连头也没回。 “难不成此人是一个杀人不眨眼的亡命徒?”那黑衣人首领看见韩扬如此狠辣,心中也是犯起嘀咕,可他知道双方都没了退路,怒喝道:“还等什么,杀了他。” 第十一章 浴血 众黑衣人听见命令,都是冲杀过来。韩扬见此情景,却并不慌张,虽说对方人多势众,可是能攻击的空间并不大,只要自己小心谨慎,不要被人围住,腹背受敌就行。 衣鞭挡住头上砍过来的两把钢刀,随后连出两脚将两个黑衣人踹飞出去,韩扬一边抵挡着对方的进攻,一边算计着是否可以擒贼先擒王,捉住那个黑衣人首领。 最终,韩扬还是放弃了这个计划。先不说眼前气势汹汹的黑衣人,单就那个首领来说,身手定然不错,若是韩扬一击不成,反而陷入重围,恐怕性命难保。 “哧啦”一声,韩扬手中的衣鞭终于是不堪重负,被人一刀划了开来,连带着韩扬的手臂,也是出现了一道伤痕,鲜血滋滋的冒了出来。 “妈的,”鲜血也是激起了韩扬的凶性,一拳将眼前的人打退几步,韩扬勉强争得一丝喘息的机会,将几根破碎的布条往伤口上绕了几圈,随手抄起一把掉落的钢刀,再次迎了上去。 沈琂就在韩扬身后不远处看着,见韩扬受伤,她险些叫喊出来,随后双手紧紧地捂住了嘴巴,美目死死盯着战局,一颗芳心全都系在了韩扬的身上。 韩扬手中的钢刀左砍右杀,片刻之后,这甲板上又是多出了四五具尸体,韩扬也是浑身浴血,分不清究竟是对方的还是自己的,一柄钢刀也被砍得卷了刃。 然而对方还有十几个人虎视眈眈,容不得韩扬有片刻休息,鼓起一口气,韩扬再次举刀迎战。 初夏的太阳落得早,夕阳的余晖洒在满船的尸体上,颇有几分凄惨的美感,韩扬举着刀,满身的鲜血沐浴在阳光之下,却如同那末日的战神。 “是条汉子,只可惜命不久矣。”黑衣人首领目光如炬,早已看出韩扬后继乏力,如今不过是困兽之斗了。 说话间,韩扬一个不慎,背后却是被人偷袭一刀,一个踉跄差点扑倒在地。 “倘若他有什么不测,我要你们血债血偿。”看见韩扬背后再添刀伤,沈琂心中一紧,目光却是愈发凄厉,口中喃喃道。 回身将背后的黑衣人拉了过来,一刀直接封喉,韩扬感觉浑身乏力,有些虚脱了,“不能再拖下去了。” 哪怕韩扬再能打,却架不住对方人不多,而且都是悍不畏死之徒,打不过你,却能活活耗死你。 什么以一敌百,力压千军,放在现实中都是扯淡,哪怕是再训练有素的精英,面对几十个亡命之徒,也只有逃命的份。 将手中的黑衣人猛的甩出去,把其他人带倒一片,手中的钢刀也是掷了出去,韩扬急速后退几步,来到了沈琂的身边。 “你想被他们抓去么?”韩扬满布鲜血的脸上却是突然露出笑容,开口问道。 “不想。”沈琂目不转睛的盯着韩扬,哪怕面前是一个鲜血满身的杀人狂,她也没有流露出过多恐惧,面容坚定的拒绝道。 “好。”韩扬满带鲜血的手竟是直接将沈琂抱了起来,在众人的惊呼声中,扔进了湖里,随后翻过围栏,也是跳入了湖里。 船上的黑衣人面面相觑,却是都乱了手脚,也不知道怎么办才好。 “大哥,这.....”有人指了指韩扬跳湖的地方,开口问道。 “派人去找,他受了伤,跑不远。”“是。”众黑衣人齐声应道,随后都是下了游船,对剩下的公子小姐们,连理都没理。 “一群废物。”楼上的李枫看着沈琂跳进湖里,手里的茶杯“砰”的砸在了地上,“计划有变,我要尽快通知父亲。” 乍一入水,韩扬便感觉到了湖水的清冷。虽是立夏时节,可气温并不是很高,这瘦西湖水虽然没有冬日的寒冽入骨,也好不到哪去。而沈琂猝不及防之下,被韩扬扔了了水里,此刻正拍打着水面,奋力求生。 韩扬环顾四周,发现对岸是一片丛林,游过去,至少还有几分逃生的机会。 游到沈琂身边,韩扬本来打算趁着沈琂现在浑身乏力,一口气将她带到对岸,可他却忽略了一点:落水的人要是突然抓住了一根救命稻草,那求生的欲望所激发出来的力量是无穷的。 果然,在碰到沈琂的那一刻,韩扬心里就知道要坏。沈琂就像一只八爪鱼一样附在了他的身上,甚至连双腿都盘在了他的大腿上,让他根本无法挣脱出来。 而沈琂在猝不及防之下,被韩扬扔到了水里,本以为必死无疑,可绝望中却突然摸到了一个人的身体,求生的本能让她紧紧地抓住了那人的双手,整个人都贴在了他的身上,生怕错过了逃生的机会。 “你倒是松开啊。”双手被沈琂束缚着,韩扬不得已随着沈琂正往下沉,要是再不解开,两个人都要葬身在这湖底。水中他又不敢开口,只能使劲摇晃着身躯,双眼盯着沈琂,希望她能读懂自己的意思。 可沈琂双目紧闭,哪里还有完整的意识,她现在只想活下去,所以无论韩扬怎么摇晃身体,她都不会放开,反而抱的更紧了。 韩扬急得想骂娘,他可没打算再死一次,就算有美人作陪也不行,天知道下次还会不会有这样的好运气能够再复活一次。 “妹的,拼了,是你逼我的,沈琂。”韩扬知道不能坐以待毙,又怕用力撑开会伤到沈琂,所以他鼓了鼓双腮,聚集了最后一点氧气,大嘴撩开沈琂脸上的面纱,向着她已经有些苍白的双唇就吻了上去。 韩扬不是死到临头了还在耍流氓,他是想渡一口气给沈琂,好让她能够恢复知觉。 “唔...”在韩扬的努力下,沈琂终于睁开了紧闭的双眸,但韩扬从她双眼中看到的不是喜悦,而是迷茫、惊慌,好像还有一点点恼怒。 “啊!”嘴角随之传来一阵剧痛,让韩扬赶紧离开了沈琂的双唇。抿了抿嘴,好像咬破了皮,水中都有血丝渗了出来。 不过韩扬来不及细看,他双手往外撑了撑,身子向上动了动,意思是要带沈琂上去。 沈琂也不傻,感受到他向外用力的双臂,白了他一眼,两手松开,抱在了他的腰上,刚刚还紧紧压着韩扬大腿的双腿,也慢慢放了下来。 感受到身体的放松,韩扬一鼓作气,直接将沈琂带出了水面。 第十二章 逃亡 “呼呼——”两个人在水下都快要憋坏了,此刻回到水面上,所做的第一件事就是大口呼气。 缓了一会,韩扬感觉有些力气了,扭头看了一下沈琂,发现她的脸色也好看了一些,至少不是那种因缺氧导致的惨白了,想了想,韩扬决定带着沈琂去对岸,毕竟老浸在水里不行,那些黑衣人也随时会找过来。 可是韩扬这一动,才发现他和沈琂之间的姿势有多么暧昧:沈琂的双手紧紧的抱住他的腰,那一袭白衣也已经湿透了,两个人紧紧地贴在一起,韩扬的上衣早被撕掉了,此刻甚至都感受到被他挤扁的两团了。而他刚刚为了让沈琂浮出水面,双手现在正拖着她臀部,忍不住合了一下手掌,嗯...确实够软。 感受到韩扬双手在作怪,沈琂忍不住向旁边靠了靠,想离开他的大手。韩扬却会错了意,以为她想离开这里,双手更加努力的抓住了她的臀部,想把她推过去。 沈琂面色绯红,身子不自由的拧着,嘴里轻声说道:“放开我。”声音很轻柔,还带着一点虚弱,与此同时,那放在韩扬腰间的手也解开了,用力去推韩扬还在她臀部作怪的大手。 “额,”韩扬知道自己会错了意,也不敢多说话,抽回双手,不好意思的摸了摸头。 “等我会。”韩扬让沈琂扶着船身,自己悄悄游到了那些黑衣人乘坐了渔船前,趁着黑衣人还没下游船,将那些渔船一个一个给翻了过来。 对方既然没有跟着跳下水,那说明他们肯定不识水性,把船弄翻,也算是给自己逃跑争取一些时间吧。 做完这些,韩扬游回沈琂身边,带着她向对岸游去...... 费尽力气,韩扬总算把沈琂带到了对岸,他本来就受了刀伤,又大战了许久,感觉整个身体都不像是自己的。 不过这沈琂也够呛,帮不上忙就算了,还成了大累赘。韩扬一路上连拉带拽,却找不到个合适的姿势带着她。推着她屁股吧,不光姿势不好,还容易被认为是在耍流氓;一只手夹着,又不好游;带着她游,可她一点也不懂,立马就往下沉,把韩扬折磨的都快要崩溃了。最后无奈之下,韩扬只好把沈琂放在了背上,虽说姿势有点屈辱,可至少手脚都能放开。 可这沈琂竟然还不愿意上去,最后无奈的屈服于现实,一脸不情愿的爬了上去。。。。 一上岸,韩扬立刻带着沈琂躲进了灌木丛中。天色已近黄昏,只要等到夜晚,凭借夜色,韩扬有把握在这丛林中隐匿到沈家来人。 找了片草丛,韩扬打算先处理一下身上的刀伤,长时间泡在水里,血是止住了,可伤口都有些发白了,如果不及时处理一下,很有可能感染。还好这里杂草丛生,韩扬凭借以前的经验,找了几株草药,放在口中嚼了几下,将胸前、右臂上的几处伤口涂抹上草药。 背后的伤口?韩扬踯躅片刻,还是打算让沈琂帮帮忙吧,他自己实在有些力不从心。 而沈琂上了岸,只看见韩扬在到处挖草,却不知道韩公子在做什么,那湿漉漉的长发黏在脖子上,着实难受,便伸手将发髻解了开,此刻背后传来声响,沈琂一头披肩长发,回过身来。 韩扬拨开眼前的杂草,抬起头,正巧对上了沈琂的目光。 只一眼,却让韩扬感到惊为天人,沈琂竟然解开了发髻,正在整理自己的头发。精致的五官,披肩的长发,玲珑有致的身材,沐浴在夕阳的余光中,就这么直接的让韩大官人失了神。 感受到韩扬目光中的炙热,沈琂又羞又怒,忙垂下了头,双手捏着衣角,小声说道:“韩公子有何事。” 妈的,这是故意引诱我犯罪啊。韩扬盯着一袭白裙全贴在身上,勾勒出一幅曼妙曲线的沈琂,甚至连里面粉红的亵衣都能看见,再加上那一脸的娇羞,任谁看见这幅场景也难以把持。 不过还好,韩扬没被色欲冲昏了头脑,定了定神,韩扬拿出手中的草药,转过身说道:“请沈小姐帮我背后上点药。” “嗯。”沈琂也恢复了几分正常,接过药,小手在韩扬背后慢慢擦了起来。 火辣辣的伤口传来一阵清凉,不知是草药的作用,还是沈琂小手的温度,韩扬来不及多做感受,待沈琂擦完药后,迅速起身,拉着沈琂的手狂奔起来。 岸边传来水声,隐隐夹杂着人语,韩扬听在耳中,自是不敢在这多呆了。 片刻,一群黑衣人来到这里,为首的人手里拿着一片面纱,吩咐道:“沈琂的面纱在岸边,他们肯定离这不远,给我搜。” “是。”众多黑衣人闻令而动。 “沈小姐,沈府多久会派人来救你?”两人边逃,韩扬边问道。 “等依依回去报信,天黑之前应该会有人来。”沈琂想了想,回答道。 “来不及了,”韩扬抬头看了看还残留着一抹余光的夕阳,带着沈琂一路向丛林深处奔去,距离天黑还有半个时辰的光景,那群黑衣人绝对不会坐以待毙。 是生是死,就看韩扬能不能坚持到沈家来人了。 一路狂奔,韩扬看着四周茂密的古树,感觉天色都有些暗淡下来,而一旁的沈琂喘着粗气,双手扶着大腿,连腰都直不起来,显然是跑不动了。 算了,我去将他们引远一些,到天黑再回来,也让沈琂休息一下。眼看沈琂累的气喘吁吁,韩扬于心不忍,只能另想办法。 费了些功夫将沈琂托到了一株大树上,期间虽说免不了一些身体接触,可两人彼此心照不宣,都没有说出来。 “在这等我,我一会儿就回来。”将沈琂安置在两个树杈的合围处,感觉从下面很难发现后,韩扬对沈琂叮嘱了一句,就要离开。 “等等,”沈琂却是突然叫住了韩扬。 “怎么了?”韩扬回头望着树杈中的沈琂,见她许久没有说话,正想开口询问,却听见树上传来沈琂微不可查的声音:“你快些回来,我,我害怕。” 第十三章 给我半盏茶的时间 哪怕沈琂平时表现的再平静,再坚强,可是当韩扬要将她独自一人留在这荒凉、阴暗的丛林时,沈琂还是表现出了寻常女子的柔弱。 韩扬还是第一次看见沈琂露出如此小女生的姿态,不由得一愣。哪怕之前面对满地的死尸,沈琂也是面不改色,暗叹了一声再强大的女子也怕黑夜之后,韩扬答应沈琂会尽快回来,让她千万不要出声。 越坚强的女孩子,不经意间露出的柔弱,却更能激发男人的保护欲。 辨认了一眼方向,韩扬原路返回,没走多久,便发现了那一群黑衣人。 来的还挺快!韩扬悄悄摸近了几步,而后找了根枯枝,用力一踩——干枯而衰败的树枝,发出清脆的“啪叽”声,而后韩扬头也不回的狂奔起来。 “头,他们在那。”幽寂的丛林,将枯枝折断的声音传出好远,正在搜寻的黑衣人闻声远望,旋即便发现了韩扬奔跑的身影。 “还愣着干什么,追啊。”那黑衣人头领一把拨开眼前的人,带头狂追起起来。 寂静的丛林,从未有过一个如此热闹的夜晚。 韩扬引着黑衣人远离沈琂的位置,速度时快时慢,每当对方快要追上他的时候,他总能迅速脱身,当对方快要看不见他的时候,他又能弄出些声响。 “头,这里面有古怪啊。”一个黑衣人停了下来,气喘吁吁的说道。 闻言,那领头之人也停了下来,疑问道:“怎么了。” “头儿,那小子再能跑,可他身边还有个沈琂啊,那沈府的大小姐,娇生惯养.....”那黑衣人分析道。 “你的意思是沈琂被他藏了起来,他在故意引我们离开?”那黑衣人首领摸着下巴,想了片刻,“你说的也有道理,你们两个跟我回去,其他的人继续追。若抓到了人,不用等我,直接回去。” 韩扬一路跑着,却发现身后的黑衣人都停了下来,待到看见对方兵分两路时,韩扬有些心急,倘若对方误打误撞,发现了沈琂,那自己先前的努力全都白费了。 好在韩扬带着这群黑衣人溜了许久,树林中天色又昏暗,对方没那么快找回去,韩扬要利用这一点时间,摆脱身后这些追踪者。 还是用调虎离山之计吧。韩扬扫了一眼四周,找了一处杂草十分茂盛的地方,确定对方能看见他的身影之后,猫着腰钻了进去。 “他在那,快追。”一群黑衣人紧跟而上。 潜行了近百米,韩扬回头看了一眼,对方几十号人,在这杂草中只有偶尔的几个人影闪过,要想在这夜色下杂草中找一个人,难如登天。 时不我待!韩扬看准时机,从地下摸起一颗小石子,“啪嗒”一声,敲在十几米外模糊的树影上。 “那边,”黑衣人正愁找不到韩扬的身影,听见响声,一股脑儿的全扑了过去。 韩扬蜷缩在草丛中,屏住气,看着这群黑衣人一个接一个的从自己身边跑过去,确认对方的脚步声走远了,韩扬弯着腰,压着步子,悄悄向后退去。 “沈大小姐,但愿你福大命大。”彻底听不到对方的脚步声后,韩扬起身狂奔起来,一边跑,嘴里一边念叨着。 沈琂坐在树杈上,看着天色越来越昏暗,心中又急又怕,耳边时不时传过一两声不知名的鸟叫声,在这幽暗的丛林中,平添了几分恐怖。 “韩公子怎的还不回来,难道丢下我先跑了?”沈琂心中害怕,不由得胡思乱想起来,随后摇着小脑袋,否定道:“韩公子应该不是那种人。” “可我跟他素昧平生。。。就如此信他?”沈琂正在纠结着,忽然听见身下不远处传来男子的声音。 “莫不是韩公子回来了?”沈琂赶紧竖起耳朵,听了起来。 “头,那片草丛有人踩过的痕迹。”“过去看看。” 黑衣人首领带着两个手下,追寻着韩扬之前的踪迹,终归还是找到了韩扬上岸后的落脚处。 仔细查探了一番,黑衣人头领看着歪倒的杂草,确信沈琂就在此地,随后小声的吩咐道:“搜。” 三个人将附近找了个遍,却没有发现沈琂的踪迹,那头领一抬头,旋即眼睛一亮,制止了两个手下的动作,高声喊道:“沈小姐,别藏了,我知道你在树上。” “他发现我了?”沈琂闻之一惊,起初她以为是韩扬回来了,随后发现对方是三个人,便不敢出声了,只是静静的听着。现在对方突然间喊她,让她心生不安。 “不可能,他定是在诈我,骗我现身。”沈琂毕竟有才女之称,略一思考,便明白了对方的诡计,只不过沈琂却是悄悄动了动身子,想藏得更深一些。 这是不自信的表现,却也是身处危机之时所有人的一贯动作。 很可惜,沈琂身子一动,她所处的树枝紧跟着便发出“吱呀”的一声。放在平时,可能根本不会有人在意,可在这万籁俱寂的丛林,特别是对方还在竖起耳朵听着一举一动的时候,这声音简直就是一道催命符。 “就在正前方的那棵树上。”黑衣人首领听得仔细,很快就辨认出声音的来源。 “去,将沈小姐给我请下来。”三个人来到沈琂藏身的大树下,那首领一声令下,两个黑衣人飞快的爬上树,将沈琂捉了下来。 沈琂原本还抱着对方误打误撞的希望,待到被两人拿下来之后,却是彻底绝望了。“难道我沈琂,今日注定逃不过此劫么。” 黑衣人首领擒住了沈琂,心中松了一口气,本想赶紧回去交差,可依稀看见沈琂娇美的面容和玲珑有致的身姿,心中的邪火有些压不住了。 “沈小姐,你害我损失了那么多弟兄,该如何补偿呢?”那首领一脸的淫笑,看沈琂嘴唇紧闭,向前一步,继续说道:“不如让我快活一下。” 说罢,就要去解沈琂的衣裳,沈琂双手紧紧的抓着衣服,眼角却是有清泪划过。 “头,我们还是快走吧,沈家的人说不定快到了。”一个黑衣人出声劝阻,不知是真的害怕沈家人,还是不忍看见沈琂被玷污。 “啪”的一声,那黑衣人结结实实的挨了一巴掌,随后便是那首领的怒吼:“连半盏茶也等不得么。给老子放哨去。” 第十四章 杀 那黑衣人平白无故挨了一巴掌,敢怒不敢言,只能老老实实和另一个人走到远处放哨去了。 两个人穿过杂草,估摸着离得那小头目挺远了,挨巴掌那人狠狠啐了一口,怒骂道:“操xxx,老子真不想看见沈琂被这个杂碎给...” 另一人听见他的骂声,先是赶紧回头看了一眼,随后才小声的说道:“省省吧,老大让我们一切都听他指挥。” “真他娘的窝火。” “你也是,管他干嘛.....” 两个人靠着树,有一搭没一搭的聊着,其中一个却突然闷哼一声,倒在了地上。 “谁?出来。”另一人噌的一声将手中的钢刀抽了出来,举目四望搜寻着。谁承想,他的背后却突然出现一道身影,一掌刀切在了他的脖颈上,那人身体软软的倒了下去。 “还算你们有点良知,”那身影轻声说了一句,正是刚刚赶回来的韩扬,他躲在树后听了两句,感觉两人都不是恶贯满盈的人,只是将他们打昏了,没有痛下杀手。 不过那黑衣人首领竟然妄图侮辱沈琂,死不足惜。 随手捡起把钢刀,韩扬杀气腾腾的朝着沈琂藏身的树下赶去。 另一边,那黑衣人首领看着两个手下越走越远,心中急不可耐,转过身一脸淫笑的说道:“沈小姐,现在就剩我们两个人了......”话还没说完,两只手就要去脱沈琂的衣服。 沈琂蜷缩着身子,两只手紧紧护在胸前,小嘴儿紧咬着,哪怕哭的梨花带雨,却始终没有开口求他。 那黑衣人见得沈琂这副模样,欲火更胜,也顾不得其它许多了,两手使劲拉着沈琂的胳膊,嘴里支吾着:“今日定要尝尝沈大小姐的滋味.....” 沈琂用力扭动着身子,却始终拧不过黑衣人的力气,渐渐被他将两手拉了开来。 “与其活着受辱,不如咬舌自尽罢了。”沈琂目光中闪过一丝坚定,心中打定了主意。 刚要行动,沈琂却感觉身前的男子停止了动作,疑惑的抬起了头。 “老子不是让你们滚远点么.....是你?”黑衣人首领听见身后的脚步声,还以为两个手下又回来了,张口就骂,随后看见韩扬的身影,又是一愣。 “你还敢回来?”黑衣人松开了沈琂的双手,摸起钢刀,沉声问道。 之前在船上,眼见韩扬亲手杀了那么多兄弟,说不害怕是假的,此刻钢刀在手,他才稳住心神,怒喝道:“敢和我做对,你可知道我是谁?” 你是谁?我他妈管你是谁,我只知道你今日必死。 韩扬看见黑衣人身后沈琂的模样,怒气冲天,那还有时间跟他闲扯,提起钢刀就砍了过去。 黑衣人本来还打算用身份吓住韩扬,没想到韩扬根本不在乎,此刻只好仓促起刀挡住韩扬的攻击。 “叮”的一声,两柄钢刀撞到了一起,那黑衣人却是连退两步,才勉强卸去了韩扬的力道。 一个是含恨出手,另一个是仓促抵挡,自然不可同日而语。 “我不是他的对手。”只一击,黑衣人便知道了自己和韩扬之间的差距,目光闪躲,想要另觅时机,最终将眼神放在了沈琂的身上。 只要我拿住沈琂,那小子定会投鼠忌器,畏首畏尾。 只可惜,他能想到的,韩扬未必料不到。见他眼神所指,韩扬知道他想要以沈琂做人质,所以挥刀的速度更加快起来,根本不给黑衣人脱身的机会。 “啊,”两人对战了十几刀,那黑衣人渐渐支撑不住,一刀没挡住,被韩扬砍在了大腿上,惨叫一声,腿上鲜血直流。 沈琂本已绝望,多亏韩扬及时赶到,才保住了清白之身。此刻看见黑衣人受了伤,高声说道:“韩公子,帮我杀了这个无耻小人。” 韩扬应了一声,即便沈琂不说,他也不会留有后患。 黑衣人听见沈琂的声音,知道今日活不成了,眼中闪过一丝凶狠,左手伸进怀里,掏出一把粉末洒向了韩扬,嘴里高喊着:“老子和你拼了,”身体却是向后退去。 他要拼命是假,借机挟持沈琂才是真。 韩扬看清他的动作,不退反进,迎着白色的粉末闭向前扑去,而后眼睛一闭,手中的长刀也就势掷了出去。 成功细中取,富贵险中求。在自己和沈琂之间,韩扬选择了后者。 黑衣人后退的身形一顿,而后“扑通”一声倒了下去。他大腿处受了伤,本来行动就不便,又没料到韩扬不顾自己的安危,扑杀过来,最终结结实实受了韩扬的一刀。 惯性之大,竟然将黑衣人的腹部给生生贯穿了,虽然没有当场死掉,但明显出气多过进气,活不长了。 韩扬扑倒在地上,听得对方倒地的声音,心中也是松了一口气。如果自己躲避这些白色粉末,那对方肯定是会趁机劫持沈琂的,与其被动挨打,还不如自己主动出击,搏他一搏。 很幸运,韩扬赌对了,也博赢了。 “韩公子,你没事吧。”天色昏暗,沈琂没看清两人的动作,只知道对方怒吼一声之后,韩扬和黑衣人同时倒在地上,生死不明。 她担心韩扬的安危,赶紧跑过来查看。 “我没事。”韩扬被沈琂扶着站起身,安慰道。 “韩公子,你眼睛周围有白色粉末,我帮你擦一擦吧。”沈琂见韩扬行动不便,细看之下,却发现韩扬双眼紧闭,周围洒落着白色粉末。 韩扬闻言,怕她用衣袖擦拭,连声说道:“沈小姐,这怕是些石灰粉,不能沾水的,你还是帮我吹一吹吧。” “嗯,”沈琂点了点头,扶韩扬站好,深吸一口气,帮韩扬轻轻吹了起来。 期初韩扬还没什么,可后来感受到沈琂温热的气息在自己脸上拂过,再想到沈琂的小手正扶着自己的肩膀,韩扬就有些心猿意马,不禁胡思乱想起来。 我去,自己什么时候变得这么急色了。韩扬鄙视了自己一番,强迫自己转移注意力,开口说道:“沈小姐,你小心点,别迷了眼睛。” 沈琂聚精会神的帮韩扬吹着脸上的石灰粉,却没想到韩扬会突然开口,先是吓了一跳,随后感受到韩扬炙热的鼻息,才发觉两人的距离实在是太过于亲密,就如同那小夫妻间悄悄话一般。 “真是羞死人了。”沈琂小脸一红,胡乱应了两声,红着脸继续吹下去。 还好韩扬没看见这诱人的一幕,不然说不得就要化身月夜之狼了。 第十五章 当机立断 过了一会儿,韩扬感觉沈琂停了下来,心里有些纳闷,小心翼翼的睁开眼睛。没想到,沈琂的小脸就在自己眼前,正盯着自己看呢。 不过不是韩扬的脸,而是他的身体,确切的说,是韩扬身上的伤疤。 当然,沈琂出神的样子也格外诱人,小眼瞪得滴溜圆,韩扬只是看着,也没有打断她。 而沈琂刚刚发觉两人过于亲密,心里害羞,自然是不敢再看韩扬,眼光流转之间,便看到了韩扬满身的伤疤,眼睛再挪不开了。 这人究竟什么来历,满身上下,伤痕累累。父亲征战沙场多年,怕是也不过如此。 沈琂虽不认得韩扬身上的枪伤,弹痕,却也知道韩扬不会是普通人,一般身上有如此多伤疤的人,不是恶贯满盈的亡命狂徒,就是沙场上奋勇杀敌,建功立业的军士。 韩公子,你到底是什么人,又为何要舍命相救呢。 沈琂心里想着,自然是忘了继续帮韩扬吹石灰粉。良久,才忽然记起来,忙抬起头,却没想到韩扬正盯着她看,两人大眼瞪小眼,一时间,都呆住了,不知道要做些什么。 皓月当空,孤男寡女身处小树林,又贴的这么近,岂不是符合了一切罪恶的开端。 好在韩扬还能保持清醒,身后的那些黑衣人一旦发现上当受骗,随时都有可能找回来,这里实在不是一个谈情说爱的好地方。其实,就算韩扬想深入下去,沈琂也绝对不会同意的。 所以,还是赶紧收起那些花花肠子,逃命要紧。 看见沈琂也回过神,韩扬略一沉思,开口说道:“沈小姐,想必沈府的人也快到了,我们四处乱跑,还不如就近等待。那些黑衣人就算回来,恐怕也想不到我们根本没离开。” 沈琂自然没有意见,皓首轻点,答应下来。 韩扬也不拖沓,从不远的地方找了棵古树,带沈琂一起藏了起来。 两人躲在树上,沈琂一来感觉气氛实在是过于尴尬,二来心中本来就对韩扬有几分好奇,所以按捺不住,率先开口问道:“韩公子究竟是什么人?” “我啊,不是说过了么,就是个船夫。”韩扬回道。 沈琂自是不信,望着他满身的伤疤,追问道:“那这些伤痕从何而来?” “这些啊,”韩扬看了一眼,满不在乎的说道:“都是打渔时不小心伤到的。” 打渔时伤到的?沈琂美目一瞪,心说我信你才怪。如此多的伤口,要多大的鱼才能做到。韩扬明显是在敷衍自己,可沈琂又不能一个劲儿的追问下去,两人不过相识半日,韩扬有什么必要对自己推心置腹呢。 念及于此,沈琂心中不由得浮起几丝失落,也没了再问下去的兴趣。 韩扬看见沈琂的黯然,心中也无奈,他的来历实在是过于离奇,就算告诉沈琂,她也不会信。还不如自己咬定了船夫的身份,忘掉过去。 沈琂不再和韩扬搭话,手托腮,透过几处稀疏的枝叶,呆呆的望着上弦月,韩扬则是怕黑衣人追过来,竖起耳朵小心的听着,两个人虽然并肩而坐,却不知道彼此心中在想些什么。 初夏的夜晚,温度降得很快,没了日光的照射,丛林中升起一丝寒意,树叶也沙沙响了起来。 起风了。韩扬看着眼前枝叶晃动,轻声道。 “阿嚏,”正在赏月的沈琂忽然打了个喷嚏,虽然及时捂住了嘴巴,却也没逃过近在咫尺的韩扬的耳朵。 着凉了?韩扬不由得向沈琂看去。 沈琂在水里泡了许久,上岸后就躲了起来,现在衣服上还带着水,再加上担惊受怕,此刻被林中风一吹,整个人抱紧双臂,瑟瑟发抖。 韩扬看在眼里,刚想脱掉上衣,这一摸,才想起来自己的麻衣早在船上的时候,就被扯成碎片了。 “这……”韩扬左顾右盼,却也没找到什么御寒的东西。他倒是不冷,连跑带打的,感觉整个身体都还热乎着。可让他眼睁睁的看着沈琂冻得直打哆嗦,也于心不忍啊。 妈的,当断不断反受其乱,天赐的良机,我犹豫个屁! 韩扬一咬牙,直接伸出手将沈琂搂入了怀里。 沈琂吓了一跳,还以为韩扬兽性大发,要将她就地正法,捶打着韩扬,奋力挣扎起来,嘴里喊着放开我。 韩扬却不松手,轻喝到:“别动,看你给我咬的。”说罢,将自己的嘴唇嘟了起来。 沈琂抬头,这才想起那是韩扬救自己的时候被她咬破的嘴唇,再回想起两人在水中连搂带抱,连双唇都被韩扬亲过了,心中五味杂陈,挣扎也慢了下来。 韩扬借机说道:“这林中风好大,吹得我好冷。”趁势又将沈琂往怀里搂紧了几分。 沈琂听在耳里,心中觉得好笑,明明是我冷,他却偏说自己也冷,定是故意找个由头占我便宜。 话虽如此,沈琂看着韩扬裸露的上身,却没有再挣扎下去,逐渐平静下来。 韩扬见状,心中格外振奋。刚刚他不计后果,直接将沈琂搂过来,也是提心吊胆。万一沈琂不领情,反而将他当成了登徒子,挟恩图报的无耻小人,那可就偷鸡不成蚀把米了。 还好沈琂没这么做,韩扬也是松了一口气,看着怀里柔弱的沈琂,韩扬有一种做梦的感觉。上一世他将全部精力都用在了演练上,从未和女孩子有这么亲密的接触,而现在却有一个知书达理,美妙绝伦的女子依偎在他的怀里。 虽然不知道沈琂在想什么,但韩扬知道在这无比重视贞操的古代,有一个女子肯让你搂住,哪怕不喜欢,至少心中也该有些好感。 或许这就是大难不死必有后福吧。韩扬换了个姿势,背靠着大树,将头搭在沈琂的肩上,闭眼休息起来。 今日他实在是有些累了,接连的大战,逃亡,难得有这么温馨的时刻,让他紧绷的神经放松一下。而沈琂先是肩头一紧,随后看见韩扬闭上了眼,轻哼一句,那抬起的手最终还是放了下来。 第十六章 变个魔术 是夜,韩扬忽然惊醒。 看了看怀中睡得正香的沈琂,韩扬没打扰她,举目远眺,韩扬发现远处闪烁着火光,耳边依稀传过“沈小姐”,“大小姐”的喊声。 好像还有人在喊自己的名字,不知道是不是错觉。 怀中的沈琂像是感觉到了什么,也幽幽的醒了过来,睡眼惺忪的问道:‘怎么了。’ 韩扬指了指远方,“应该是沈府的人来找你了。” “那我们快些过去吧。”沈琂面色一喜,拉着韩扬就要下树。 “等等,”韩扬突然拉住了她,还是我先去探一探吧,“再说了,”韩扬指了指沈琂的衣服,“你这样子也没法见人啊。” 韩扬喜欢盯着沈琂湿透的衣裙看,可不代表他愿意让别人也看见。此刻连声劝阻道。 沈琂闻言看了一眼衣裙,知道自己的确不适合见人,便停住了动作,对韩扬叮嘱道:“你快去快回。” “嗯,”韩扬揶揄一笑,“我知道你害怕。” “你还说,”沈琂作势要打,韩扬一个翻身跳下树,逃之夭夭了 剩下沈琂一个人坐在枝头,摇晃着双腿,嘴里喃喃道:“如果每天都能这样多好,只可惜……”声音越来越小,直至消失。 韩扬借着月色,在林中穿行,大约一刻钟后,便来到了那群人前面。 爬上古树,韩扬居高临下观望着。对方有近百人,都是家丁,侍卫装扮,手拿火把,高声呼喊着沈小姐,其中还有韩扬的几个老熟人——周荣、宁小姐,和小丫鬟芸儿。 看来是沈府的人,韩扬确定了对方的身份,刚想离去,却听到周荣的喊声:“韩大哥,沈小姐,你们在哪啊——”随后又跟了一句”别只顾着找沈小姐啊,韩扬也不能拉下。” 这小胖子,真是有心了。韩扬听在耳中,颇有几分感动,他和周荣也不过相交半日,对方竟然还有心记挂着他,真令韩扬难以置信。 罢了,回去再和你道谢吧。韩扬感动归感动,却也知道自己不能露面,暗叹了一句,转身离开了此地。 没用多久,韩扬便轻车熟路的赶了回去。 只可惜,树上却没有了沈琂的踪迹。 “坏了。”韩扬心里咯噔一下,如堕冰窖。 不过他并没有慌乱,不管发生什么,都要保持沉稳。心一乱,整个人就会忙中出错,从而漏掉很多细节。 仔细查探了一眼四周,十分整洁,没有人为践踏的痕迹,也没有血迹,要是沈琂真的遇到危险了,肯定会挣扎,不可能悄无声息就被人带走。 也许沈琂只是下来活动一下吧,韩扬自我安慰着,旋即对着四周高喊起来:“沈小姐,我回来了,你在哪?”一连几遍,却始终没有人应声。 韩扬一颗心也渐渐沉了下去。 正当韩扬一筹莫展之际,不远的草丛突然传来“窸窸窣窣“的声音,韩扬敏锐的意识到了,喝到:“谁在那,出来。” 无人应答。韩扬还是决定上前一看,不管是只兔子还是其它动物,韩扬都要看个究竟。若是因为他一时的疏忽,错过了沈琂的踪迹,那可就追悔莫及了。 就在韩扬准备拨开草丛一探究竟的时候,一个让他哭笑不得的场景出现了:沈琂小脸通红的从草丛中钻了出来...... 满脸羞涩的神情,实在让韩扬训不出口,只好象征性的问了句:“你去哪了,喊了你这么久也不回我?” “我......”沈琂回头看了一眼草丛,俏脸的红晕更加重了几分,都快红到耳根了。 韩扬看她忸怩的动作,害羞的表情,顿时明白了过来,也不好意思再问下去,连忙转移注意力道:“沈府来了近百人,四处搜寻你的足迹呢。” “嗯,”沈琂垂着小脑袋,应了一声。 “我帮你把衣服烤干吧。”既然沈府来了这么多人,那黑衣人肯定会闻风而逃,韩扬也不怕点火会暴露踪迹了。 寻了片空地,韩扬找来些枯枝断叶,笑呵呵的对着沈琂说道:““给你变个魔术好不好?”。” “魔术?那是什么?”卧槽,韩扬一下被问住了,这个该怎么解释。 “就是一个小小的术法。”韩扬挠了挠头,只能冒充一下江湖术士了。 “你还会术法?快变给我看。”沈琂听到韩扬这句话,顿时欢呼雀跃,少女的活泼显露无疑。 看到沈琂满脸的兴奋,韩扬突然感觉有点尴尬,要是让沈琂自己拿着两块打火石来骗她能点火,会不会跟自己拼命。不过看她一副大小姐的模样,知道的几率不大,韩扬心底里暗自给自己打气。 找了几株枯死的野草,和那些韩扬找来的枯枝放在一起,两人并肩坐在了一起。 “看着啊,”在沈琂期待的目光中,韩扬慢慢的从裤兜里掏出了那两块他找了许久打火石,握在手里没有显露出来,只有双手缓缓的向那一堆枯草靠了过去。 “你到底是快点啊。”沈琂看他慢吞吞的动作就着急,忍不住出声催促道。 “嘿嘿。”韩扬只是干笑了两声,却没有说话。 其实他是故意弄这么慢的,不知为何他就是想逗逗这个大小姐。 “看,那是什么?”韩扬随手一指。 趁着沈大小姐转头的时候,他赶紧将两块打火石靠近枯草,“啪啪啪”的敲了几下,将那堆枯草点燃了。 “什么也没有啊。”沈大小姐疑惑的转过头,却发现了一堆点燃的草堆。 “哇,你怎么做到的。”沈琂像是发现了新大陆,逮住韩扬的手臂问个不停。 “不是告诉你我会法术了么。”韩扬偷笑不已,却装作一副世外高人的样子。 “我不信,你快说。”沈琂才不吃他这一套,坚决不信他的话。 “佛曰;‘不可说,不可说’。”韩扬还是紧咬牙关,一脸天机不可泄露的样子。 “说不说?” “不说,打死也不说。” 看着沈琂吃瘪却又无奈的神情,韩扬心满意足的笑了笑。 “等会,你手里拿的什么,给我看看。” “额......”韩扬本想趁着沈琂不注意,赶紧将手里的两块打火石扔掉,没想到沈琂的眼睛这么好使,直接就看穿了他的小动作。 “没什么。”韩扬直接回绝了她。 第十七章 莫敢不从 给你看看?开玩笑啊,韩扬心想,要是让你看见打火石,那我不就全穿帮了么。 “不张,我手里什么也没拿。”韩扬有点语无伦次了,这话说的,很明显的此地无银三百两。 但是不知道为什么,沈琂竟然没再追问下去,而是换了一张笑脸,对韩扬说到:“没有就没有呗,这么紧张干嘛,我又不会吃了你。” 韩扬松了一口气,虽然不清楚沈琂为什么不问下去了,但最起码没露馅,他也就没敢回答。 然而就在韩扬精神放松的时候,异变突生,沈琂突然发难,一个翻身压到了他的身上。 猝不及防之下,韩扬就这么华丽丽的被沈琂一个弱女子压在了地上。 “你干什么,快下来。”韩扬怒道。 “我就不,谁让你不给我看的,那我只好自己来拿了。”沈琂奸计得逞,笑的乐不可支。 微微发了发力,韩扬本可以直接将沈琂反制在地,又怕掌握不好分寸,伤到了她,只好作罢。 可没想到沈琂得寸进尺,竟然拿起他的双手,开使扒拉起来,誓要看个究竟。 韩扬又不想给她看,于是两个人就在那你拉我一下,我拽你一把,也玩的不亦乐乎。 可是不久,韩扬就发现不对劲了,他没穿上衣,沈琂的小手不经意间一会儿碰他上身一下,一会儿又一下,再加上她的小屁股在韩扬的大腿根摇啊摇,韩扬竟然可耻的硬了。 再这样下去可就要走火了啊。 韩扬都有些忍不住了,他可是个标准的小处男一枚。 算了,不就是两块石头么,赶紧给她算了,省的沈琂在我身上摇啊摇,摇的我火起。 想到这里,韩扬赶紧松开了双手,说道:“大小姐,别晃了,就两块破石头,有什么好看的。” 破石头?沈琂拿在手里也是一阵失望,嘴里嘟囔道:“两块破石头你握这么紧干嘛,害我白高兴了一场。” 这能赖我么,还不是你自己要看的。不过这话韩扬可不敢直说,只能是在心里发了发牢骚。 “你装那么多石头干嘛,都硌着我了。”沈琂不满的扭了扭小屁股,疑惑的向下摸去。 石头?韩扬也是一愣,旋即就反应了过来,心说大小姐,那哪里是石头啊。 眼看沈琂的小手就要摸到罪恶之源了,韩扬赶紧起身将俩人都带了起来。就差那么一点,要是真被她摸到了那还不跟自己拼命啊。 往后退了一步,韩扬和沈琂保持了一步的距离,他可不想再被沈琂近身了,天知道还会发生什么。 “干嘛啊,破石头当成宝贝了么,都不让我拿,”就快要摸到那块硬“石头”,却被韩扬直接扶了起来,沈琂心生不满,质问道。 “咳咳。”韩扬干咳了两声,也没敢说什么。只是心里寻思那可不就是我的宝贝么。 此时气氛实在是太过于暧昧,沈大小姐又在“不耻下问”,让韩扬实在是尴尬无比,赶紧转移了话题,“你在这里把衣服烤干,要不一会沈府的家丁寻过来,看到你这幅模样,还以为我在欺凌你呢。” “你欺负我的还少么?”听到这话,沈琂不满意了,嘴里嘟囔道。 这......韩扬登时语塞,也不知道说着什么好了,干脆当做没听见。蹲下身,递了两根枯枝,火堆“噼啪”响了起来,火势也大了几分。 “你在这等着,我马上回来。”韩扬看着沈琂小脸被火映的通红,像是突然想起了什么,转身离开了火堆。 片刻,韩扬走了回来,将手里的东西递给沈琂。 “什么啊?”沈琂疑惑着接过来,借着火光,却发现是自己的面纱。 韩扬突然离开,是想起之前那两个被自己打晕的黑衣人,结果回去一看,两个人早不知去哪了,估计是醒来看见小头目的尸体,吓跑了吧。 不过韩扬却在回去的路上发现了沈琂的面纱,应该是黑衣人在打斗的时候掉出来的,韩扬顺手给沈琂带了回来。 “韩扬,你帮我系上吧。”沈琂拿着面纱,愣了一下,转而幽幽的说道。 韩扬闻言,伸手将面纱接了过来,缓步绕到沈琂身后。他却不知道,在面纱蒙上的那一刻,沈琂哀伤的闭上双眼,用轻不可闻的语调喃喃道:“韩公子,但愿日后,这面纱再由你亲手揭开!” 少顷,韩扬后退两步,坐在了火堆一旁,悄然打量着蒙上面纱的沈琂。 此刻的沈琂,恢复了那出尘的气质,却也给人拒之千里的感觉。就如同那落世的谪仙,虽美得不可方物,可终究不是凡人能够染指的。 “韩公子,火快要熄了。”沈琂似是知道韩扬在看着自己,轻声提醒道,语气也不复之前的俏皮,变得正式而冷清。 闻言,韩扬捡了几根树枝,放了上去。 这还是不久前和我嬉笑打闹的沈琂么,韩扬心中不解。本来一个活泼可爱的邻家少女,可戴上面纱之后,却又如同高不可攀的女神一般,到底是什么原因让沈琂这么做呢? 难不成是精神分裂?韩扬一愣,旋即也是为自己的想法笑了起来。可能是独自一人在古代的高度紧张,让他常常忍不住胡思乱想,包括之前沈琂不见的时候,他也想了许多沈琂的危险,如今看来,都是自己太过于小心了。 算了,命里有时终须有,命里无时莫强求。如果有缘,以后一定有机会知道的。想通了这点,韩扬也不再纠结下去,转而对沈琂说道:“沈小姐,烤干了衣服,那些家丁也差不多快寻来了,一会把你交给他们,我也该告辞了。” 听到韩扬的话,沈琂正在递枯枝的手随之一顿,而后故作轻松的说:“韩公子不随我回沈府了么。” “不去了,”韩扬摆摆手,“我本是船夫,还是继续回去打渔吧。” “如果我请你呢?”沈琂递柴火的动作不断,语气却是加重了一些。 “你请我?”韩扬一愣,随即开口笑道:“美女相邀,莫敢不从啊。” 第十八章 战船 “你这人,”沈琂轻嗔一声,却是只顾着添柴加火,不再说话了。 韩扬摸了摸鼻子,也不再自找没趣,两人并肩坐着,却是相顾无言。 没多久,韩扬就听见身后一阵嘈杂,随后便是周荣一马当先的大嗓门:“找到了,他们在这。” 然后沈府一百多的家丁呼啦一下全都围了过来。 我去,韩扬看着这里三层、外三层的人,心说这沈琂的父亲也不简单啊。直到现在,韩扬还不知道沈琂的父亲究竟是个什么官呢。 “小姐,小姐,你没事吧。”小丫鬟云儿从人群中钻了出来,扑到沈琂身边,焦急的问道。 “我没事,多亏韩公子救了我。”沈琂看了一眼韩扬,轻声道。 一旁的周荣倒是也想过去嘘寒问暖,可众目睽睽之下又没那个胆子,磨磨唧唧还是来到了韩扬身边。 “大哥,你可以啊,连衣服都脱了,进展到哪一步了?”小胖子眨着眼,调侃道。 “少胡扯,我的衣服早在船上就撕裂了,你又不是没看见。”韩扬白了他一眼,这小胖子开玩笑也不分个时候,旁边还有这么多人呢,沈琂的清白要紧。 “嘿嘿,”小胖子哪里不知道,他就是想故意逗一逗韩扬,看见韩扬不乐意,赶忙从家丁手里拿过来一套衣服,递给了韩扬,“我当然看见了,这不给你准备了衣服。” 韩扬接过衣服,穿上之后,紧接着对着周荣拱手道:“周兄弟,谢谢你还能来寻我。” 韩扬是发自内心的感谢周荣。两人又不是什么故交,周荣还能记得他,不论是现在的赠衣,还是之前让家丁们搜寻自己,都让韩扬感激。 周荣却是赶紧将韩扬扶了起来,连声道:“韩大哥,你这是做什么,该说谢谢的是我。” 韩扬还想说什么。却听得周荣继续说道:“之前在船上,眼见你和对方厮杀,我却帮不上忙,对方一走,我就赶紧通知了沈府,带着家丁连夜赶了过来。”顿了顿,周荣接着说道:“再说了,救沈小姐还是我求你的呢。” 听见周荣这么说,韩扬也不好意思再说什么,只能将感激之情留在心里,日后再找个机会报答吧。 两人聊了会,周荣突然一拍脑门,“忘了带你去见许勇将军了。”说罢,拉着韩扬走进了人群。 韩扬赶过去,却看见沈琂和小丫鬟云儿都在这里,那许将军手握刀柄,一身锁子甲,正和沈琂说着什么。看见韩扬和周荣,那许将军和沈琂说了两句,大步走了过来。 没等周荣说话,许勇突然拔刀砍了过来。 危险!韩扬一把推开周荣,身子向左一闪躲过许勇的长刀,接着迅速出手抓住了刀柄。正当韩扬想进一步攻击的时候,那许勇却是突然放下手中的刀,大笑了起来。 韩扬一头雾水,却听见许勇继续说道:“真是好身手,难怪能杀的了这么多人。” 周荣也从地上爬了起来,在韩扬耳边悄声说道:“许将军是个武痴,最喜欢找人比武了。” 韩扬听见周荣的解释,才知道是虚惊一场,将手中的长刀两手相捧,递还给了许勇。 许勇接过刀,赞赏的看了韩扬一眼,问道:“有没有兴趣来军营啊。” 军营!韩扬的眼睛倏地亮了起来,他本来就是个战士,如今若是重回军营,也不失为一个好去路。不过韩扬还有一些其它事要处理,想了想,韩扬对着许勇说道:“在下还有几件事,可否做完了再去。” “好,”许勇却是一口答应下来,随后转身对着家丁们喊道:“天色已晚,沈小姐找到了,我们休息一下,明早再回去。” 众人闻言,都是围着火堆坐了下来,多放了些枯枝,将火势壮大起来。 韩扬自然是不能再去找沈琂了,和周荣找了点空地,凑合着坐了下来。 大半夜的,众人也都累了,没多久便有人发出沉沉的鼾声。 宁小丫头却是没睡着,悄悄的站起来,蹑手蹑脚的走到徐勇身边,推了推他,轻身说道:“许叔叔,许叔叔。” “嗯?”许勇回过头,见得是依依,询问道:“怎么了,小丫头。” 小丫头昂着头,神秘兮兮的问道:“许叔叔,你能打过韩扬吗?” 许勇本来稀松的睡眼,却是一下子瞪大了,“我有谁打不过。” “我爹,”小丫头像是早就习惯了许勇的傲气,懒洋洋的说道。许勇像是爆了的气球,一下子泄了气,嘴里支吾着:“你爹他,也,也不能在五十招之内赢我。” “好了,许叔叔,我知道你厉害,你就告诉我韩扬怎么样嘛!”小丫头问不出来,换了个方式,撒起娇来。 “你问这个干什么?” “你先告诉我。” “好,”许勇的表情严肃起来,深思了会,说道:“韩扬面对几十个亡命之徒,不仅杀了对方十几人,还能护的沈小姐周全,的确勇武过人。” “那他和徐叔叔差不多喽?”小丫头追问道。 咳咳,许勇摇头说道:“比我还是差了点,关键他还年轻……” “我知道了。”小丫头应了一声,就要回去。她明白许勇从来不认输,说是不如他,其实也差不了许多。 “你还没告诉我你要干嘛呢?” “我要让韩扬去揍我爹。”小丫头挥着拳头,自信满满的说道。 这……许勇一脸的黑线。 夜过得很快,天刚蒙蒙亮,韩扬就听见许勇招呼众人的声音。 “你们怎么来的?”韩扬向身旁的周荣问道。 “坐船啊,”周荣一脸的兴奋,“沈大人从别处调来的战船。” 战船?韩扬也有些好奇,他还没见过这个时代的战船呢。 收拾了一下,上百人浩浩荡荡的来到湖边。 “看,”韩扬顺着周荣的手指,发现远处横亘着一艘大船,竟是比之前的游船更大,更加壮观。 沈琂的父亲不知从哪调来的这么大一艘战船,在这瘦西湖上,着实有些可惜了。 登上船,韩扬仔细打量了一下。这种船长六七米,分为上下两层,划桨的人都在船舱之内,船头和船尾都加固了铁皮,吃水很深,颇有些中国古代战船的样式。只是可惜并没有什么攻击力强的武器,要是真打起来,恐怕最大的杀伤力就是一群人站在船头射箭。 第十九章 刺史府 看来这个时代并没有火药,所以船上也没装什么火铳,大炮之类的东西。又或许是这里的人并不知道怎么用。 韩扬学习近代史的时候,印象最深的一句话,是鲁迅说的:“外国用火药造子弹御敌,中国却用它做爆竹敬神;外国用罗盘针航海,中国却用它看风水。”他深以为然。 韩扬并不是什么位高权重之人,也没想过什么什么救国救民的大任。但在他心里,也希望国家富强,人民安乐,这是他早在军营里,就铭刻于心的。 既来之则安之。韩扬也把自己当成了这大汉国的一份子。 等稳定下来以后,要开始着手制造土枪,不管是防身还是御敌,都能抢占先机。还有这战船,若是能装上火炮,那还有何人能挡。韩扬如是想到。 容纳上百人的战船,并未显得十分拥挤。待众人全部上船后,许勇没有下令返航,而是让这战船在瘦西湖上整整转了三圈,直到日上三竿,才缓缓回航。 寻了个间隙,韩扬向周荣打听了一下沈琂的来历,结果却大吃一惊:沈琂的父亲沈权本是一品武官,因结党营私的罪名,被贬至扬州当刺史。沈权战功赫赫,虽遭贬黜,却也有着极大地能量。 难怪能调这么大一艘战船来应救沈琂,韩扬心中释然。 许勇让战船转这三圈,既是扬威,也是震慑。沈权听说有人要绑架他的女儿,火冒三丈,连夜从水师处调来战船,就是要告诉劫匪们,区区渔船也敢作乱,大船就是碾,也能将你们碾碎了。 至于沈权后面有什么动作,韩扬就不得而知了。 正午时分,一行人终于来到了扬州城外,韩扬虽说来了半个多月了,却是连城门也没见过几次。 扬州城内,繁华的街道上叫卖声此起彼伏。 刺史府,两个守卫在大门的仆役,看着远处走来的一拨人,欣喜道:“小姐回来了,小姐回来了,快去告诉老爷。”其中一人迅速转身,向门内奔去。 还没到刺史府,韩扬就看见里面的人鱼贯而出,列成两排,夹道欢迎他们。 至于到底是欢迎他还是欢迎沈琂,反正韩扬就认为是欢迎他的。 从街道一直到正厅门,韩扬也体验了一把领导阅兵的感觉。虽然这些家丁、婢女参差不齐,站姿也不是很像样,也还是让韩扬小小的过了把官瘾。 难怪世人都爱做官,那众星捧月的感觉确实不一般。 刺史并没有出现,只是派人传了句话,将沈琂和许勇喊了去,连带着韩扬给安排到客厅喝茶去了。 周荣见状,也是拱手告辞,临走前,趴在韩扬耳边说着要韩扬有时间去周府找他,韩扬答应下来。 客厅之内,喝了一下午茶,韩扬将整壶茶叶都喝的褪了色,也没见有个人来招待自己。门口倒茶的小仆也是一问三不知,只是引着韩扬去了两三次厕所。 巧的是茅厕距离韩扬所在客厅相距甚远,正好让韩扬趁机在路上看了看这刺史府的布置。不愧是刺史府,扬州城第一武官的居所,设计的十分精巧,颇有些江南古风。正厅、会客厅、偏房、厢房一应俱全,韩扬还在围墙的四方孔中看见了一座小花园,有几个女子正在赏花。 偌大的刺史府,当然也少不了侍卫的看护。一路走过去,除了巡逻的护卫队,和几个房间门前的侍卫外,韩扬还发现了隐藏在暗处的几人,正在窥探的路人。 也许是因为韩扬陌生的面孔,其中一人还跟了他许久,直到韩扬返回客厅,那人才悄然隐去。动作十分隐秘,要不是韩扬一早注意到了他,可能还不会发现有人一直跟着自己。 这刺史府还真是戒备森严。 怪不得古代暗杀皇帝都要等到皇帝出游的时候,区区一个刺史府,三品武官的府邸,不光占地辽阔,还有这么多的侍卫,在明在暗。那皇帝的住所,庞大的紫禁城,不光是三步一岗,守卫严密,就算侥幸混入,恐怕没人带领连路都找不到。 只是不知道这个朝代有没有紫禁城,皇帝所在的地方又有多繁盛,韩扬暗自思忖着。 直到傍晚,韩扬也没等到沈琂,倒是有一个小厮过来将他带去了厢房,安排他先在这里睡着,并再三叮嘱他不要在刺史府乱逛,无事可以去街上游玩一番。还给他留下了十几两银子,说是老爷吩咐的。 韩扬客套一番,还是收了下来,如今他身无分文,实在是拒绝不得。 次日,李家,李府内。 “砰”地一声,整个茶杯四分五裂,茶水溅到跪在地上之人的手边,他却是动也没动。 “废物,一群废物。”李枫坐在主座之上,面目狰狞,对着下面怒声骂道,“这么多人抓不住一个船夫,我养你们有什么用!王成,你这个副总管还要不要当了。” 跪在地上的王成听到李枫要除掉他的副总管之职,吓得连声求饶。这些年来他能够作威作福,欺男霸女,却没人找他麻烦,靠的就是这副总管之职。一旦今天被李凌革了职,恐怕只要他走出这李府,立刻就会横尸街头。 李家副总管就是他的护身符,若是没有了这个护身符,不知有多少人恨不得食其肉,啖其骨。 连磕几个响头,王成向李枫辩解道:“冈上派的人都是废物,我们的人又不能直接出手......” “够了。”李枫打断王成的话,竟是吓得他一哆嗦,“他们的人,我自会去要个说法。现在你立刻去给我查清那个船夫来历,越清楚越好。还有,我要你查出他的落脚之处。” “若是查不清楚,后果你知道。”李枫冷冷的说道。 “是,是。”王成听着李枫警告的话语,连声不迭的应道, “下去吧。”李枫挥了挥手,王成匆匆的退了下去,查找韩扬的下落去了。 看着王成离去的背影,李枫“砰”地一声拍在方桌上,竟是将桌面都拍裂了几分。满目恶毒的喃喃道:“坏我好事,我要你——死!!!” 正在街上闲逛的韩扬没由来的打了个冷战,心道莫非是已是秋季?抬头看了看天,晌午的太阳异常刺眼,又将他的疑问压了下去。 第二十章 欲立足 三天了,从战船上下来,韩扬在这刺史府待了整整三天了。这期间不管是刺史、沈琂,还是小胖子周荣,都没了踪影,如同人间蒸发了一般,杳无踪迹。韩扬也没有着急去求见,他知道该来的总会来,不该来的强求也没用,他能做的就是一件事——等。 这三天韩扬也没闲着,几乎将整个扬州城逛了个遍。哪家的酒好喝,哪家的菜好吃,哪一家的青楼......额咳咳,那次只是路过,路过而已,不算数的。他都了解的差不多了。 整个街近半数的人都认识了他——爱找人聊天,要是能说出让他满意的内容,还能请你喝个小酒,倒是引得三五成群,数人扎堆,常有叫好之声。 这是韩扬有意为之,在刺史府有什么不明白的事,那就来坊间小巷试一试,“知屋漏者在宇下,知政失者在草野,知经误者在诸子”,有时候来自民间的消息,反而更有价值。 这也不是说他们的消息更准确,而是他们的消息来源更广泛,更全面。至于里面有多少加入了主观的猜测,那就需要韩扬自己来判断了。 至少韩扬得到了从中许多有用的消息。比如传言沈权并不是结党营私,而是因为直言进谏,惹怒了皇帝,所以才惨遭贬黜。还有知州李青显和刺史沈权矛盾重重,互相上书检举对方,却被皇上压了下来。 抽了点时间,韩扬提了两壶老酒,回去看了看老船夫。他既然打算再入军营,自然是不能够再回去和老船夫一起生活了。 许大爷还是一副老样子,每天就是解锚抛锚,查探船况,挣些辛苦钱。前几日船上的大战,似乎没对他造成什么影响。 韩扬将身上的碎银子都留给了老船夫,就当是对老船夫收留之情的一点点回报吧。老船夫倒是吓了一跳,他平生的积蓄,也不过十两银子,突然间看见这么多的银两,心里有点不适应,还以为韩扬是从哪偷来的,直喊着让他送回去。 韩扬好说歹说,才让老船夫相信这银子来路正常,把银子收了下来。韩扬借机说明了去意,一老一少就在这瘦西湖边上,将两壶老酒喝了个底朝天。 将醉醺醺的许老头扶回家中,韩扬替他关上了房门,也算是了了一块心病。 拿着根簪子在头上比来比去,韩扬有点想念沈琂了,这簪子应该很配她吧。 正在出神中,韩扬却被突然出现的沈府小厮一把拉住,气喘咻咻的说是老爷找见,看样子是找了他很久。 韩扬内心一喜,心道正主总算是忍不住了,脸上却还是一副不急不躁的样子,有意也让沈权试一试等人的滋味。拿着玉簪来回的把玩,就是不说买或不买,把小厮急得满头汗,最后直接拽着韩扬奔向了刺史府。 这几天韩扬和这些家丁、侍女们也混了个脸熟,偶尔和他们开开玩笑,口花花几句,也别有几分意思。 就像此刻拉着他往回走的小厮,要不是两人早已认识,韩扬怎会让他轻易地带回去。 一路小跑着回到刺史府,小厮将他推到正门,指了指门内,悄悄地退了下去。 韩扬整了整衣着,定了定神,将气息平缓以后,面色坦然的推开了木门。 他既然决定重回军营,终归免不了要和刺史谈一谈。 而今天和刺史的对话,是决定他可否在这扬州城立足的关键,若无法戳到刺史的痛处,那他定然不能有机会。能做到一品大员的人,又怎会是个简单的人物。即使现在遭到贬谪,也是一只打盹的老虎。 沉重的木门发出“嘎吱”的惨叫,韩扬迈过门槛,走了进来。 一瞬间的光暗交替,让韩扬双眼有些不适,眯了眯眼,才慢慢适应了过来。 屋内很是黑暗,有些像审问犯人时的小黑屋,似是故意在给韩扬施加压力。 不过随着韩扬将门打开,屋外的阳光也照了进来,屋内的陈设一目了然。韩扬望向主座,却发现早有三人在等他。 桌上的茶飘着几缕热气,显然他们也刚到不久,两人坐在主座上看着他,身后还站着一人。 “韩扬?我等你好久了。把门关上,咱们聊一聊吧。”左侧的中年人开口了,声音竟是带着几分儒雅,很难想象这曾是一个久经沙场的武将,反而有些诗书大儒的味道。 刚进门的时候,韩扬最先注意到的,就是这三个人。除去这中年人是第一次见面以外,其余两个竟然都是他的老熟人——沈琂和许勇。 几天不见,沈琂还是戴着面纱,看不见脸上的表情。即使去掉面纱,韩扬猜想恐怕她还是那副冰山面孔,拒人千里之外。有时候陈冲闲着无事,回想起那日的情景,又觉得不可思议,犹如梦一般,不切实际。 至于许勇,韩扬扫了他一眼,两人并不是十分熟悉,他又是家将,还是不要贸然打招呼的好。 两人对视了一眼,互相点了点头,算作致意。 向前一步,韩扬拱手道:“明人不说暗话,刺史有话请直说,何必要关门呢,莫不是心中有鬼?” 此言一出,连刺史都是一惊,伸起去拿茶杯的手明显顿了一下。 韩扬心中也是忐忑,他在赌,赌沈权会对他的身份、他的来历感兴趣,而绝不只是简单的感谢他救了沈琂。 屋内死一般的寂静。沈琂自始至终没有开口,许勇目视前方,手握刀柄,韩扬目不斜视,只等着沈权说话。 “哈哈,好一个明人不说暗话,那就开着门,光明正大的谈一谈。” 静了好久,沈权终于开口了,竟是赞同他的话,让韩扬着实松了口气。 “既然如此,不知刺史大人有何指教。”韩扬问道。 刺史却是并不急着回答,而是端起茶杯,细细的品了口茶,若有所思道:“也许你不知道,从你第一天进刺史府,我就已经派人观察你了,这三天你做了什么,我都了解的一清二楚。” 第二十一章 集会 了解的一清二楚?未必吧。韩扬心想,你派来的几个人虽然身手不错,但比较自己来说,还差的远。那几个人刚露面,韩扬就发现了他们,之所以不漏声色,也是在麻痹沈权,毕竟这是刺史府,沈家的地盘。 刺史继续说道:“你也不要介意,如果你坐到我这个位子,一定会比我更加谨慎,调查的比我还要仔细。” 沈权这么说,倒有点小瞧韩扬的肚量了。每个人都有自己的顾虑,更何况刺史这一方大员,所考虑的更要比寻常人多,派人调查韩扬也就不足为奇了。 沈权还好意的和韩扬解释了一下,也算是不错了。 “可是不论我怎么查,都不知道你来自何方,如同天上掉下来一般。唯一能查到的,是半月前你晕倒在瘦西湖上,其它的,我一概不知。你,到底是谁?”派人调查了三天,却一无所获,沈权也很是无奈。想他堂堂一个刺史,手下将士何止数万,竟然连一个庶民的来历都查不到。拖了整整三天,才堪堪知道韩扬的一一丁点,这让他的老脸往哪放。 三天后才召见韩扬,其实也是沈权想看看韩扬到底有没有接触过其他人,会不会露出什么马脚。 天上掉下来的?韩扬也是哑然失笑,没想到这刺史胡猜乱想之间,竟然说对了,只可惜他自己也不相信,只当是戏言,韩扬自然也不会傻到告诉他了。 “刺史大人,我一介草民,父母双亡,又居无定所,刺史大人查不到很正常。”韩扬开口说道,也顺势转移了一下刺史的注意力。 可是......刺史听了韩扬的话,想说什么,又突然停住了,摆了摆手,改口道:“我不管你究竟来自何方,我且问你,你既不是我沈府之人,又非琂儿的故交,为何不惧危难救我女儿?究竟是受人指使,还是另有所图?”突然,沈权一掌拍向身旁的桌子,怒喝道:“说!” 沈权不愧是能做到刺史的人,这语气变化之间拿捏得恰到好处。前一秒还和你和颜悦色的聊家常,下一秒却突然声色俱厉的质问你,若是换个心理脆弱的,说不定就惊慌失措,露出了马脚。 只可惜韩扬本来就没有什么坏心思,又受过专门的训练,何尝会受他影响。只是摇头道:“事发突然,只是本能反应。” “本能反应?”沈权冷笑一声,继续说道:“杀人不眨眼是你的本能反应?带我女儿跳湖是你的本能反应?调虎离山还是你的本能反应?分明是你故意隐瞒,欺骗本官。” 沈权这一连珠炮的追问,就差在脸上写明你在逗我四个大字了。 韩扬心中也犯了难,他知道沈权定然会盘问自己杀人的事,只是没想到他竟会如此咄咄逼人,似乎是认定了自己另有所图,这让韩扬一时之间也不好解释。 毕竟寻常人谁会连杀十几人,就算有那个心,也没那个实力。 想了想,韩扬还是要为自己的来历圆谎,“小时候跟一位师傅学过一些拳脚,会些许功夫。”顿了顿,韩扬继续说道:“另外这些年四处游荡,自然也免不了遇到些山贼流寇,打杀在所难免。” “哦?”沈权若有所思的点点头,追问道:“你说父母双亡,那你籍贯何处?” 查户口呢,韩扬无奈的笑了笑,回道:“北方青州人氏,流落至此。” 韩扬本来就是山东人,对自己的家乡也十分熟悉,就算沈权真的追问下去,韩扬也有把握应付。况且两地一南一***扬不相信沈权真的会派人到青州查他。 也就是走个过场罢。 沈权果真没有继续追问下去,而是改口道:“你既是救了琂儿,我沈家也不是小气之人,你想要什么?” 打一棒给一个甜枣,沈权这为人处世还真是精明。他知道自己再问下去也没什么用,把韩扬惹急了反而不妙。像韩扬这种武艺高强,又孑然一身的人,倘若来历清白,自然是各大势力招揽的对象。 既然如此,沈权还不如就坡下驴,顺势拉拢一下韩扬。 韩扬拱拱手,不卑不亢的说道:“许大人之前让我去军营。” “是么?”沈权有些意外,回头看了看许勇,在得到他的肯定之后,沈权略作考虑,反驳道:“军中近来无事,反倒是沈府缺些好手,依我看军营暂且缓缓,你先在我沈府当个护卫吧。” 当护卫?韩扬也拿不准,他的本意是进军营,可沈权却让他等等。 看了一眼沈琂,韩扬却见她目光空洞,似乎是神游天外了。不知道是不是沈琂的意思,韩扬犹豫了一会,还是答应了沈权。 “那好,今日之事就此说下了。”得到了韩扬的答复,沈权今日的目标也算达成了,站起身就要离去。 “大人留步,”韩扬连声叫住了沈权,“那个……”韩扬搓着手,显然也觉得不好意思,不过话还得说:“我现在身无分文,大人可不可以先给我十几两银子应应急。” 之前刺史倒是给了韩扬十几两,不过全都被他转赠给了老船夫。此刻囊中羞涩,韩扬也顾不得许多了,只能厚着脸皮张口要钱了。 “待会你和许将军去账房取五十两银子便是。”沈权点头答应下来。 五十两银子,韩扬心里高兴,这可不亚于一笔巨款!心里感谢着刺史的慷慨,大户人家出手果真阔绰,却又听到刺史说道:“从你以后的俸禄里扣。” MDZZ,韩扬真想当着沈权的面怒吼一句,可惜他不敢。 看着沈琂从身边款款而过,韩扬本想打个招呼,可又不知如何开口,只能眼睁睁的目送沈琂离去。而后跟着许勇去账房领了钱,安排了住处。 送走许勇以后,韩扬摸着鼓鼓的钱袋,决定去街上转一转,毕竟刚领了五十两银子,也算是有钱人了。 正巧,今天是扬州城的集会,整个街道显得格外热闹。韩扬身为现代人,何曾见过古代的集会,于是饶有兴致的逛了起来。这一路,街上杂耍的、卖艺的叫好声络绎不绝,“糖葫芦”,“年糕喽”的吆喝声此起彼伏,一排一排的摆摊人推销着自己的小商品,让韩扬应接不暇,偶尔还会有“大师”叫住他,来一段“印堂发黑,大凶之兆”的经典名句,令他哭笑不得。 不过韩扬倒不觉得聒噪,这是寻常人的生活,每个人都在为了生计的而奔波操劳。看着远处正在表演“喷火”“吞剑”的艺人,还有周围叫好的人群,韩扬摇了摇头,也许古代最好的优势,就是没有城管大军来清理街道吧。 扬州城内道,说大不大,说小也不小,让韩扬意外的是,竟然看到了好几个“熟人”——那天游船上的富家公子和小姐们。可能古代的娱乐方式实在太少,逛集会是为数不多的一种吧。 第二十二章 再不回头 几位大小姐在前面走着,若是有中意的或者精巧的玩意,便上前去查看一番。后面跟着的公子们也不含糊,不用讨价还价,问清楚后立刻便买下来,讨那些小姐们欢心。韩扬在一旁看着那些大小姐们满心欢喜的接过饰品,倒是有几分失望,看来不论在现代还是古代,对大部分女子来说,有一个随时随地能够满足你要求的丈夫绝对好过一个满口承诺却看不到未来的恋人。毕竟承诺是飘渺的,而物质却是真实的。 一群人有说有笑的和韩扬擦肩而过,他们并没有认出韩扬——曾经浴血救沈琂的人,也许在他们看来,韩扬只是这个街道上无足轻重的一个过客而已。就算他们认出了韩扬,也许只是振奋一下,然后打量一下,嗯,两个眼睛一张嘴,不缺胳膊不缺腿,除了身材匀称,没什么特别的地方,下次见面,照样会无视他。 他们会讨好沈琂,因为她身份的高贵,可并不代表他们会去巴结韩扬,一个刚刚成为沈府护卫的人,在他们的潜意识中,他们是官家、大户人家的公子、小姐,是高人一等的存在,是绝对不能和家丁、丫鬟们混在一起的。 当初沈琂遇险的时候,刺史府大怒,派出了多人查探当时的情况,却毫无所获。随后又传出消息,说刺史要重谢女儿的救命恩人,倒是引起了一些人的重视。可一晃几天过去了,一点消息也没有,直到早上沈府的探子传出消息,沈权召见了韩扬,最终留他做了沈府的护卫。那些公子小姐们也都接到了通知。 “沈府的护卫?”真是可笑至极,难道等了这么久,就是这个结果?有人认为刺史过河拆桥,故意耗上几天,消磨韩扬的耐性,最后再给他点甜头,让他知足。也有人说韩扬太傻,不知道借此好机会求得富贵。这些事,韩扬不知道,也不在意,路是他自己选的,计划也在他心中,何必要在意他人的看法? 韩扬出来赶集会,既有几分游玩的心态,也有着自己的小算盘。 就像某首歌里唱的:“手里有了钱之后,也该有点追求。” 韩扬的追求是什么?自然不会是拯救世界。他要去的地方,是扬州城数一数二的酒楼——聚财楼。 这座酒楼,既是财富的象征,也是权力的代表。 一顿饭,花掉的钱也许就是农户们一年的劳作。所以能来这里的人,无一不是达官显贵和那些公子小姐们,常人根本想都不敢想。而酒楼的主人,据说也是背景深厚,否则如此庞大的一个聚宝盆,又岂会没有他人想要染指呢。 过去韩扬随着许老头在这扬州城闲逛的时候,数次走过这个酒楼,当时的他囊中羞涩,只能无奈的看着门口熙熙攘攘的人群穿流而过,而后落魄的离去。 那时的他,就曾在心底暗暗发誓,若日后在这扬州城站稳脚跟,定要来这酒楼一坐。不是为了显摆,也不是为了放浪,而是要证明他韩扬完全有能力在这个完全陌生的时代生存下去,闯出自己的一片天。 未来很缥缈,谁也说不准。但至少今天,韩扬有了自己的第一个工作——“沈府的护卫”,也许并不“光荣”,但起码是一个好的开始。来这聚财楼,就当是庆祝一下,也犒劳犒劳自己,韩扬如是想到。 不巧的是,韩扬挑了个“好时候”——午饭时间,整个大厅人满为患,韩扬又不喜欢与人拼桌,耐心等了好久,才算是有了一张靠窗的桌子。 在店小二亲切的招呼中,韩扬点了几样招牌菜,品尝起来他在这个陌生世界的第一顿正餐。 不知为何,面对色香味俱全的招牌菜,韩扬总感觉少了点什么。面对着吵闹的人群,韩扬的筷子在空中停了许久,才发现那是一种悲伤地感觉,它的名字叫做孤独。 过去在学院里,学员们在餐厅里聚在一起,吃着大锅菜,谈笑着、吵闹着、偶尔还有几句骂娘声飘过,那是多么热闹开心的场景,可惜那种日子,再也回不去了。 “小二,上酒——”韩扬突然喊道。 “好嘞,客官稍等——您的酒来了,上等的好酒。” 接过小二拿来的酒壶,打开壶盖深吸了一口,浓烈的酒气扑面而来,令韩扬有几分不适。他并不是好酒之人,酒能害人,也能误事,在训练之中,保持头脑清醒尤为重要,韩扬又怎会贪杯呢。 但今日不同,韩扬心里五味杂陈,说不出的难受,借酒消愁也许是此时最好的办法。 桌上的五个酒盅,韩扬依次将它们满上,而后端了起来。 第一杯酒,韩扬要敬自己。不论是过去的韩扬还是现在的自己,都一饮而尽,忘掉过去的记忆,从今往后只有一个韩扬——他活在大汉! 第二杯酒,韩扬要敬父母。身体发肤,受之父母,含辛茹苦抚养大,可韩扬还没来得及报恩,就上演了一出白发人送黑发人的惨剧,愿来世,陨首结草以报恩。 第三杯酒,韩扬要敬教官。那个总喜欢黑着脸,嘴里喊着:“训练多流汗,战时少流血”的汉子;那个教会他各种生存、战斗技能的教官;那个自己可以骂一万次却不容许别人说一句他的兵的“护犊”教官。其实何止是教官,那些在韩扬成长道路上教给他道理,传给他知识的师长,都应该被铭记。 第四杯酒,韩扬要敬给战友们。有人说,扛过枪、同过窗、分过脏、嫖过娼,是最铁的四种关系。后面两种,韩扬没试过,但学院里的那些战友们,都是扛过枪、同过窗,一起流过血的兄弟,愿他们以后,都能平安欢乐的度过每一天。 第五杯酒,韩扬要敬过去。敬往事一杯酒,再也不回头。不论过往的喜悦、兴奋,还是痛苦、悲伤都再也与自己无关,随风而散吧。 今后,也算是孤家寡人,了无牵挂了吧。韩扬自嘲的摇摇头,自斟自酌了起来。 第二十三章 冲突起 “快来,这里有张空桌子。”好景不长,一个略带尖锐的喊声不合时宜的响了起来。 韩扬抬眼看去,一个身穿华服的少爷正站在他的桌前,向着远处的几人挥手,似乎完全没有注意到桌上已经有人了。 几个人闻声而来,都快要入座了,才发现还有一位不速之客。 “哎哎,”尖嗓子用手戳着桌子,满脸高傲的说道:“这张桌子我们占了,你换个地方吃去。” 韩扬头也不抬,直接将他的话当做了放屁,拿起酒壶给自己满了一杯酒。 那尖嗓子看了看身后的众人,面色阴晴不定,回过头一字一顿的说道:“你走不走?” 可惜韩扬还是无动于衷。 尖嗓子没想到碰了一鼻子灰,气的怒拍桌子,大喊了一声:“给我滚。” 韩扬倒是没受影响,不过喧闹的大厅随着这一声巨响,顿时安静了下来,所有人都满脸疑惑的朝这边看了过来。 “这不是司法大人家的二公子么。”有人眼尖,道出了少年的身份。 “司法大人?”旁边一人话语中带着一丝畏惧,“可是何府的那位何大人?” “当然了,扬州城还有其他的司法大人么。”那人低声回道。 “何大人可是主管扬州城的刑狱,权力大得很啊。” “是啊,这个二公子不好惹啊。” “......” 众人听到华服少年的身份,都在窃窃私语。 韩扬听着周围的声音,也猜出了面前这个少年的身份。他的父亲是扬州城的司法,在权力上大概和现在主管法律等方面的副市长差不多。这个何二公子,还是个不错的富二代,难怪如此跋扈。 韩扬的运气也真是不好,安安静静的吃个饭,也有麻烦找上门,而且对方来头还不低。 不过对方来头再大,韩扬也不会退让,一来错不在他,让出桌子显得韩扬怕了对方,反而会被对方嘲笑,更加受辱。二来这个少年咄咄逼人,毫无教养,让人生不出丝毫的好感。 “那个何公子身份高贵,那坐在那里的又是谁?” “对啊,何公子都发怒了,那人还是不为所动啊。应该也大有来头吧。” 众人讨论完何少爷的身份,这才发现桌上还有一个人在和何二公子对峙。可惜问了一圈,周围也没人知道韩扬的身份。 “管他呢,如果两人针锋相对,我们就能看场好戏了。就算不行,看看何公子出气也不错。”有人发扬了看热闹不怕事大的光荣传统,起哄到。 “就他这一身穷酸样,能有什么身份,肯定要被何公子狠狠揍一顿。”有人坚定不移的支持何二公子。 “嘿嘿,小子,听见了么,还不快滚。”四周的窃窃讨论声传到何二公子的耳朵里,令他颇有几分得意,态度也变得愈发嚣张起来。 “听见了么,我家公子让你滚开。”旁边的两个狗腿子也懂得仗人势,紧跟着说道。 不过眼见韩扬还是纹丝不动,周围的人又都在指指点点,何二公子脸上挂不住了,上前一步就要夺韩扬手上的酒壶,想给他一个下马威。 可惜韩扬的手劲又岂是他一个养尊处优的少爷所能比拟的,何二公子使出了浑身的力气,连脸都憋红了,却还是没能动的酒杯分毫。 这下二公子彻底急眼了,回头冲着两个还在愣神狗腿子喊道:“你们两个眼瞎了吗,还不快来帮忙。” “奥,奥。”两个人这才回过神,手忙脚乱的抓住了何公子的双臂,帮助何公子一起来抢夺酒壶。 不知是这两个人脑子不好使,还是故意的,也不直接去抓韩扬,就跟这个酒壶较上劲了。 三个人一起用力,韩扬可没傻到跟他们在酒楼里拉拉扯扯,让别人看热闹。瞅准机会,韩扬手一松,何公子三个人随着松开的酒壶蹬蹬蹬后退,一屁股坐在了地上。好巧不巧的是,那壶还没喝完的酒,正巧给何公子浇了个满脸。 轰的一阵大笑,整个大堂炸开了锅。那些看热闹的食客看着坐在地上,满脸酒水的何公子三人,强忍的笑意再也忍不住了,整个大堂回荡着笑声。 店小二远远地看着这一切,也不敢上来劝说,生怕惹祸上身。 “别笑,不准笑!我家公子是司法何大人的儿子,你们谁敢笑?”何二公子还没发话,两个狗腿子忍不住了,开始叫喊起来。 两人活像两个乱跳的小丑,又怎么能让众人闭嘴,满堂的笑声反而更大了。 何公子面色阴沉的从地上爬了起来,对着两人说道:“闭嘴,还嫌丢人不够多么。” 两个人顿时不敢作声,只是目光阴冷歹毒的盯着韩扬,想要将他生吞活剥了一般。 何公子没有理睬嘲笑他的众人,重新走回桌前,盯着韩扬,声音阴沉的说道:“整个扬州城内,敢和我何彦杰作对的人还真不多,你是谁?为何我从未见过你。” “见过我?我来自新中国,你去哪见过我?”韩扬很无奈,说道:“乡野草民,何公子当然不认识。” “你......”何彦杰自然认为韩扬在敷衍他,乡野草民怎么会来这种地方,又哪来的胆识让司法大人家的二公子出丑,还毫不畏惧呢? 眼见两人剑拔弩张,又要起争端,刚刚何二公子招呼的几个人走了过来,其中一个黄裙女子开口了:“何公子,算了吧,是你不对在先。” 声若黄鹂,沁人心脾。 直到此刻,韩扬才站起身,将杯中的酒一饮而尽之后,细细打量起何公子一行人来。 除了何彦杰和他两个狗腿子之外,包括刚刚说话的黄裙女子,一共还有四个人,两男两女。有一个应该是黄裙女子的丫鬟,剩下的三个人都衣着华丽,不同于常人。 尤其是黄裙女子,韩扬忍不住多看了几眼,倒不是因为人家容貌丽质,而是因为两人素不相识,这黄裙女子为何要替自己说话。 这三个人恐怕跟何彦杰的身份差不多,不然也不会走在一起,不过他们的关系的似乎不太好,刚刚何公子受辱,也没见人帮忙。 看看三个人的神态,再结合刚刚发生的事,韩扬略作思考,便将过程猜了个大概。 第二十四章 相劝 估计是何彦杰等三人随着黄裙女子赶集会,累了以后来到聚财楼吃饭,没想到人满为患。这何彦杰为了献殷勤,打算仗着身份强抢桌子,没想到遇见了韩扬,吃了点苦头。 也难怪几人不来帮忙,黄裙女子明显看不上他,另外两人又是情敌身份,巴不得何彦杰出丑,怎么可能出手帮他呢。 想到这里,韩扬看何彦杰的眼神不禁有了几分同情,“少年,追爱有风险,装B需谨慎啊。” “可是薛小姐,这......”何彦杰明显心有不甘,还要和韩扬继续较量。 “算了,随便你吧,饭我也吃不下了。蝶儿,我们走。” “是,小姐。” 黄裙女子被拂了面子,自然不愿意再待下去,转身喊着丫鬟就要走。 看见黄裙女子要走,何彦杰也不在与韩扬纠缠了,赶忙上前拦住了两人,指着旁边一张空桌子,说道:“这里有空桌子,我们坐这里。” 他和韩扬吵闹了许久,早已过了饭点,许多忙碌的食客已经走了,大堂里也有了几张空桌子。 那个薛小姐似乎并不领情,何彦杰赶紧去摆好了凳子,用眼神示意小二赶紧上菜,嘴里还说着:“薛小姐请上座,赵兄、曾兄也快来入座啊。” 何彦杰将姿态放低到这种程度,黄裙女子要是再走,那就是赤裸裸的打脸了。无奈,黄裙女子又走了回来,三个人依次入了座。 店小二也是个人精,刚刚不敢靠前,这会儿生怕何彦杰责怪,上菜的速度非比寻常,陈冲都怀疑炒菜的大厨能不能跟得上。 四个人被好吃好喝的招待着,完全把韩扬晾在了一边。 这下韩扬不乐意了,明明是你们的错,却连屁都不放一个,只顾自己吃的开心,合着你们觉得不找我麻烦就是我的荣幸了是吧? 你们哪来的优越感? 韩扬身为现代人,脑子里根本就没封建阶级那一套。惹了麻烦仗着身份拍拍屁股就走,甚至觉得这还是对方的荣幸,哪有这么好的事。 你们让我吃不安稳,我也不会让你们吃得痛快。 想到这,韩扬上前一把拉住了上菜的店小二,大声的问道:“何公子何等身份,你怎么能让他做大堂呢?还不赶紧去楼上安排个雅间。” 小二被突然抓住,吓得一激愣,敢和何公子作对的人他又怎么惹得起呢,只好哭丧着脸说道:“可是,雅间都坐满了啊。” “胡说,何公子可是司法何大人的儿子,整个扬州城有几个人敢和他作对?他想去哪个房间就去哪个房间,对不对?”韩扬逼问道。 “这......”店小二咬牙权衡了半天,最后从牙缝里蹦出来了一个“对”字。 与其两边都得罪,还不如顺着眼前这个人。 韩扬满意的点点头,说道:“那不就行了,还不赶紧去给何大人准备房间。” “是是。”小二连忙点头,转身离开了。 像这种见风使舵,左右逢源的人,韩扬才不会给他好脸色。 韩扬这一番话,是故意说给何彦杰听得,目的就是为了好好的恶心一下他,最好让他吃不下去饭。 既然你身份高贵,那怎么连个二楼的雅间都进不去?既然你随意抢夺桌子,给你个雅间你去抢啊?既然你说没人敢和你作对,那我就偏偏让你瞧瞧。 韩扬还就不信这个邪了。 店小二去找房间,肯定是要靠何彦杰二公子的身份,毕竟小二连韩扬姓甚名谁都不知道。这个锅,何二公子恐怕是背定了。 出乎韩扬意料的是,何彦杰竟然一言不发,只是一个劲的夹菜,仿佛不知道这一切似的。 只可惜那气的铁青的脸色出卖了他。 看来何彦杰打算先忍一时,和那位薛小姐吃完这顿饭再来找韩扬寻仇,不过韩扬又怎会让何彦杰如愿呢。 他倒要瞧瞧到底是何彦杰的面子重要,还是女人重要。 “等等,不用了,你先去忙吧。”正当韩扬想要小二快些去的时候,黄裙女子却突然开口叫住了店小二,让他离开了大堂。 “哦哦。”店小二巴不得赶快离开这个是非之地,迈着小碎步头也不回的退了下去。 “为什么呢,薛小姐,坐在这大堂完全不符合二公子和各位的身份啊。”韩扬问道。 “不知道这位公子怎么称呼?”女子问道。 陈冲眼珠一转,拱手道:“在下姓江,江河湖泊的那个江,喊我老江就行。” 江河湖泊的那个江?薛小姐嘀咕了一声,随后脸上竟是展露出了笑容,显然意识到这是韩扬为了戏弄何二公子的身份刚起的名字。 还有老江,这是个什么称呼。 “那我就叫你江公子吧。”薛小姐笑道。 “无妨,名字只是个代号而已。”韩扬满口答应,更何况这还是个假名字…… “江公子,冤家宜解不宜结,刚刚是何少爷有错在先,可他也当众出了丑,不如你就此罢手,如何?”薛小姐檀口轻启,缓缓说道。 虽说事情与她无关,可何彦杰毕竟是为了向她献殷勤,闹大了,谁的脸上都不好看。所以,薛小姐权衡利弊,做起了和事老。 “哪里,何大人不屑与我计较,便是我的万幸了,我又怎会自讨苦吃呢。我是真的想给何大人找个符合身份的雅间,也顺便赔罪啊。”韩扬回道。 “哦?”薛小姐一双美眸紧紧地盯着韩扬,像是要把韩扬看透,“江公子真的有这么好心?” “那当然,”陈冲强硬的心理素质哪能被被一个弱女子击穿,“比真金白银还真。” “既然这样,江公子的好意我们心领了,雅间就没有必要去了。”薛小姐回答道。 “那多不好意思。” “无妨。” “既然如此,没什么事那我就先走了。” “江公子慢走,恕不远送。” 韩扬一副满脸愧疚的样子,和薛小姐客套了几句话,事已至此,韩扬也没了食欲,付完账,走出了酒楼。 一场闹剧也随着韩扬的离开画上了句号。一些食客仍在意犹未尽的讨论韩扬的身份,看似两人已经和好,不过熟悉何彦杰的人都知道,他绝对不会就此善罢甘休的。 别看他后面什么话没说,实际上韩扬的所作所为何彦杰都记在心里。之所以没有发作,一是因为他摸不准韩扬的来历,二是经过刚才短暂的交锋,他很清楚自己这几个人不是韩扬的对手。 第二十五章 所谓美女 忍一时,风平浪静。 但是韩扬令他丢尽了面子,受尽了屈辱,最后还需要一个他喜欢的女人来做和事老,此仇不报,他何二公子以后也没脸在扬州城待下去了。 何彦杰回家后的第一件事,就是多方打听韩扬的来历和身份,惹不起,就躲;惹得起,那自然不会有韩扬的好果子吃。 当然前提是,他得知道韩扬在哪…… 酒足饭饱,又顺带惩治了一个装B的官二代,韩扬心里别提多舒畅了,一路哼着小曲,吹着口哨就回了沈府。 路过门口的时候,还和守卫打了个招呼:“嘿,哥们,看门呢。” 弄得两个护卫面面相觑,摸不着头脑。 走过后花园,回自己房间的路上,韩扬没想到能遇到沈琂。 也许是下午闲来无事,沈琂拖着一袭长裙在花园里闲逛,不时俯下身去嗅那花香。 此时正值夕阳西下,橘黄色的阳光洒满花园,沈琂绝美的容颜与盛开的花朵在阳光的渲染下,定格成了一幅最美的古典画。 只是脸上那面轻纱有些碍眼,但韩扬又怎能忘记那日水中面纱后的容颜。 他只恨自己两手空空,无法记录下这经典的一幕。 此刻若是有个摄影师能够记录下这一秒,那肯定会成为他一生中最为得意的经典作品,没有之一。 沈琂把玩着手中的兰花,感觉身后有人盯着她,一回头,发现了远处的韩扬。 不知为什么,韩扬脑中突然蹦出了那句很经典却又很飘渺的话“回眸一笑百媚生“,韩扬曾经无数次幻想过白居易见到的到底是怎样的绝世美女,又是怎么样的场景才能够让六宫粉黛全无颜色。至少这一刻,韩扬觉得这就是他心目中的幻想了无数次的场景。 落花人独立,微雨燕双飞。 见韩扬立在原地,沈琂莲步轻移,悄声问道:“看什么呢?” “看美女啊,”韩扬回过神,盯着沈琂的脸,认真的回道。 “下流无耻,”刚刚还和颜悦色的沈琂听到韩扬的回答,狠狠白了他一眼,就要转身离开。 “沈小姐,莫走,你知道什么人才算做美女么?”韩扬向前一步,拦住了沈琂。 韩扬的目光太过直接,沈琂不敢和他对视,低着头,小声回道:“小女子不得而知。” “所谓美女,应以花为貌,以鸟为声,以月为神,以玉为骨,以冰雪为肤,以秋水为姿,以诗词为心。”韩扬稍作酝酿,将自己以前记下的一段话背了出来。 “然后呢?”沈琂挑起眉,显然是对这句话很感兴趣。 “然后?”韩扬说道:“沈小姐你花容月貌,声若莺啼,再加之冰肌玉骨沐浴在这夕阳之下,分外动人。此外,恐怕琴棋书画大小姐也是样样精通吧。” “嗯——只能说是略懂吧。”沈琂可没有韩扬那么厚的脸皮,谦虚的说道。 终于上钩了,韩扬暗自高兴。 随后韩扬继续说道:“手如柔荑,肤如凝脂,领如蝤蛴,齿如瓠犀,螓首蛾眉,巧笑倩兮,美目盼兮。大小姐如此动人,叫一声美女又有何妨。” 韩扬这一通赞美,直把沈琂跨到天上去了,可沈琂似乎不为所动,目色阴沉,依然垂着头。 半晌,沈琂抬起头,却是如同韩扬刚才一般,盯着他,“韩公子心中,小女子唯一值得称赞的便是容貌么?” “不,不是。”韩扬有些慌了神,他没想到沈琂会突然问出这么一句。 “世人都爱美,东施也有效颦之心,那韩公子可知我为什么戴上面纱?”沈琂似乎没有注意到韩扬的慌乱的神情,幽幽的说道。 韩扬很干脆的摇了摇头。 沈琂眼眉低垂,像是在沉思,口中喃喃道:“当初在京师,每次我一出门,那些公子少爷们如同跗骨之蛆一般,紧追不舍,上门提亲的人络绎不绝。可是我不知道,他们要的到底是我的美貌,还是我的心,”随后,沈琂有些自嘲的笑了笑,“说来可笑,我生平第一次对自己的脸产生了厌恶。我拼命念书,可父亲说女子无才便是德,母亲说读书写字不如嫁个好人家。” “可是我偏不!”沈琂突然抬起头,目光坚定的说道:“他们喜欢我的容貌,那我便用面纱遮住;他们说我无才是德,我偏要饱读诗书。我要让他们知道,没了容貌,我依旧可以过得很好。” 真是个倔强的小丫头!韩扬看着沈琂的目光,心里却感到几分心酸。 如果沈琂的美貌的放在现代,当小三、当二奶、当情妇,腿张的有多快,钱来的有多快。又何必同自己过不去呢。 轻叹一声,韩扬劝道:“沈小姐何苦为难自己。” 沈琂好似没有听到一般,继续说道:“我本以为扬州的读书人会有所不同,却没想到终究是一丘之貉,仅仅是听说,便一窝蜂似的赶了过来,令人失望至极。” 爱美之心人皆有之,几个男人不好色?韩扬在一旁听着,真想为全扬州的读书人争论一番。 “黑衣人寻我的时候,我身后的公子们没一人出手相助,唯有韩公子拼死相救。我回头看着那些公子,他们一个个将头垂得死死的,不敢看我。想起他们当初的壮志凌云,侠肝义胆,我心中便觉得可笑。”顿了顿,沈琂继续说道:“我本以为韩公子不一样,却没想到也是个附庸风雅,爱慕美色的登徒子。” 等等,韩扬一愣,怎么扯到自己身上了。 一把拉住沈琂,韩扬辩解道:“情人眼里出西施,沈小姐不能因为自己的喜好,便否定别人的感觉,我偏偏觉得沈小姐是最美的。” 眼见韩扬耍起了无赖,沈琂心中无奈,只是皱着眉说道:“你拉疼我了。” 闻言,韩扬有些尴尬的放开手,却还是继续说道:“容貌是天生的,沈小姐想证明自己的才华,也没必要刻意隐藏自己的美貌。据我所知,在遥远的高丽,那里的人想尽办法让自己变美,甚至在自己脸上动刀子。沈小姐还不知足。” 被韩扬这么一说,沈琂知道自己钻了牛角尖,也有几分不好意思,俏脸上浮现出一丝红晕。 见状,韩扬心中一喜,伸出手向沈琂的脑后摸去。 第二十六章 二狗 沈琂拍了一下韩扬的手,疑问道:“做什么?” 韩扬嘿嘿一笑,解释道:“既然你想明白了,那我就帮你揭开面纱啊。” “谁说可以随便解开,要想揭开我的面纱可是有条件的。”沈琂美眸一瞪,别有几番风味。 还有条件?韩扬摸了摸头发,问道:“什么条件?” “第一,这个人要文武双全。第二,要建功立业。”沈琂眼角上扬,又恢复了几分少女的活泼。 “那第三呢?”韩扬追问道。 “第三?”沈琂显示一愣,随后竟是开口笑了起来,“你先完成前两个吧,”说完,迈着小碎步头也不回的离开了。 只留下看着她背影韩扬,孤独的站在晚霞中。 这小妮子,韩扬无奈的摇了摇头,话都没说完,就跑了。只是不知道她的这两个条件,到底是要揭面纱,还是要选相公呢。想到这,韩扬突然记起沈琂的面纱被他解开过,只是不知道如何算了。 站了一会,韩扬可没有赏花的心思,溜达回房间去了。 安安稳稳的睡了一夜,次日清晨,韩扬早早地起来绕着护城河跑了一圈。 生活安定下来,他也要继续开始锻炼了。 或许不能达到部队上的那种条件,但最起码也不能让身体生锈,反应迟钝。 清晨的扬州城格外寂静,古人似乎也没有晨跑的习惯。韩扬独自一人痛痛快快的跑了个过瘾。 回到沈府,也不过六七点钟,这里没有时钟,他只能看着太阳大概的算了算时间。 想着自己昨天只是挂了个名,还没有具体的工作,韩扬洗了把脸,回房间静坐去了。 何必着急,早晚会有人来找我,韩扬心想。 果不其然,没一会,想起了“咚咚”的敲门声,门外有人喊道:“韩大哥,起床了,大管家让我们所有的人到院子里集合,分配工作。” 一听声音,韩扬就知道是谁了。 他在沈府这几天,沈权对他不管不问,每日的三餐都是这个外号叫“二狗”的家丁送过来的。 “二狗”本名姓孙,可因为性格太过于软弱,被人起了外号也不敢反抗,久而久之,沈府的人差不多忘了他的本名,都喊他“二狗。” 韩扬本来不知道这些事,可有一日闲着没事,跟着孙二狗出来闲逛。刚出门就听见有人喊“二狗”,韩扬本想教训他,可没想到孙二狗亲手拦住他了,还说明了缘由。 这下韩扬算是没办法了。 有句话说得好:“可怜之人必有可恨之处。” 孙二狗自己烂泥扶不上墙,就算韩扬有心帮他,也只能是自讨没趣。 哪怕韩扬打遍沈府,挨个告诉那些家丁们孙二狗很自信,很有尊严,他们嘴上应着,背地里只会更加瞧不起他。 应了几声孙二狗,韩扬从床上起身,打开了门。 门外,是孙二狗略带讨好的笑脸和远处拥挤的人群。 “唉,”韩扬无奈的叹了口气,关上门,随着孙二狗走进了人群。 看来古书上说的日出而作,日入而息也不准确啊。韩扬看着一个个哈气连天的家丁、丫鬟们,心中感慨道。 不过困归困,他们时间观念倒是挺强的,韩扬问了问二狗,竟然没有发现有人迟到。 这倒让韩扬有些意外。 没人安排,众人稀稀拉拉的站了几队,偶尔也有人小声谈论,不过大部分的人都在安静的等待大总管。 不多久,大总管带着几个副总管脚步匆匆的进来了。 韩扬在人群中看得仔细,这个大总管身材消瘦,表情严肃,再加上急匆匆的脚步,应该是个雷厉风行,办事精练干脆的人。 果然,大总管只是简单地交代了几句,大体的意思就是进了沈府的门,就是沈府的人。言行举止不只代表自己,更是代表了沈府,所以,做人做事要谨言慎行,万不能丢了沈府的脸。 谁要是作出败坏沈府声誉的事,定会严厉责罚;相反,谁要是宣扬沈府,维护沈府,便会重重有赏。 总之一句话,要把沈府声誉看得比自己生命重要。 大总管刚讲完,一个反应快的家丁立刻握起右手,在半空中挥舞着拳头高声喊道:“为老爷争光,为沈府添彩!” 众人先是一愣,随后跟着喊了起来: “为老爷争光,为沈府添彩!” “为老爷争光,为沈府添彩!” “为老爷争光,为沈府添彩!” 韩扬看着周围一个个的都举起了手,高声呐喊,也不知道他们究竟是真的忠于沈府,还是随波逐流,跟着别人一起装模作样。 “好,好!”大总管连连点头,似乎很是满意大家高涨的情绪。 等大家安静下来以后,大总管向身旁的几个副总管交代了几句,又匆匆的离开了。 等大总管的身影消失在正门之后,一个副总管站出来问道:“刚才是谁先带头喊得?” “是我,王副总管,是我先喊的。” 人群中挤出一条通道,一个瘦弱、矮小的身影钻了出来。 他满脸堆着笑,一副讨好的表情向那个王副总管说道。 “你叫什么名字?”那个副总管问道。 “小的叫马猴儿。”瘦小的身影回答道。 “哈哈....马猴儿,”不少人也是第一次听到这个名字,人群中爆发出一阵笑声。 卧槽,这什么名字,韩扬都怀疑自己没听清。马猴儿...这名字,跟身旁的孙二狗有一拼,甚至还要强上几分。 古时候的人,起名字真是不靠谱。 “别笑,”马猴儿看着大笑的众人,一脸哀怨的说道:“我父母说起个动物的名字好养活,有什么好笑的。” “你做的不错,等会去内务领赏。”王副总管看着马猴儿,淡淡的说道。 “谢谢,谢谢大总管,谢谢王副总管。”马猴儿连连点头。 不得不说,这个大马猴儿,不,是小马猴儿虽说视节操为无物,但这个溜须拍马的功夫是真不赖。 先是眼疾手快的喊口号,调动起众人的情绪,博得大管家开心。这会儿又奴颜婢膝,对着王副总管讨好,顺带还不忘感谢一下大总管。 果然是个中翘楚,拍马屁的老鸟,就这一手,不说飞黄腾达,至少平时赚点银子花花是一点难处也没有啊。 韩扬看了看春风得意的马猴儿,再看看身边萎靡不振的孙二狗,真想踹他一脚:都是好名字,怎么差距就那么大呢。 赏完马猴儿,几个副总管依次讲了几句话,而后领着自己所管的人,干活去了。 第二十七章 恶奴 韩扬进府的时候说得明白,自然是跟着分管护卫的总管去了。 总觉得背后有人,韩扬一回眼,却发现孙二狗不声不响的跟在自己身后。 “还跟着我干嘛,你不去找自己的副总管吗?”韩扬向二狗小声问道。 “我也是护卫啊。”孙二狗一脸的无奈。 “那你之前给我送饭......”“那是许将军安排的。” 韩扬有些吃惊,他一直以为二狗是个家丁,没想到还是名护卫。只不过照他的性格,不临阵脱逃就不错了,指望他守护沈府,呵呵,这个玩笑有点大。 还有许勇为人挺不错的,还惦记着韩扬的三餐,专门找人给他送。 话说孙二狗第一次来沈府报道的时候,管事的人看他长得挺高,还算壮实,就给他安排了个护卫的差事,谁承想……现在每每谈起这件事,管事的人直呼自己瞎了眼,说起来都是泪啊。 不过不知道为什么,二狗一直也没换过差事,就这么当一天和尚撞一天钟的熬了过来。 几十个人高马大的护卫浩浩荡荡的走着,不免引起了丫鬟、家丁们的注意。 “快看,那个人好壮实啊...” “那个人好高啊...” 一些闲着没事的丫鬟们指指点点,小声讨论着。 一队人慢慢走了过去,听着一群小姑娘的夸赞,心里乐开了花。 “哎,你们看那个。” 一个丫鬟指着队尾,像发现新大陆似的兴奋地喊道。众女随着她的指尖看去,发现了走在最后的韩扬和二狗两人。 “他的身材好匀称啊。” “是啊,相貌也是不错,一表人才呢。” “可惜脸有点黑。”一个丫鬟说道。 “去,小白脸有什么好的,人家也不是黑,是小麦色,很健康的好不。”有人反驳道。 “还有,他走路的姿势也挺好看的......” 韩扬在学院里,要求行得正,站得直,很多时候都是踢腿走正步。在这里虽然没人要求他,但是韩扬已经养成了习惯,腰板挺直,比一般人要显得特别精神。 这就引起那些丫鬟们的注意了。 毕竟都是十几岁情窦初开的小姑娘,不看重事业也不看重金钱,最先看中的,一般都是脸,用现在的话说,就是颜值的高低。韩扬长得本来就不错,再加上常年锻炼的匀称身材,想不引起注意都难。 被这么多丫鬟一起注视着,二狗哪见过这种场面,脸都羞红了,低着头一直不敢抬起来。 韩扬倒是无所谓,看就看呗,又少不了几块肉,甚至陈冲还露出笑脸,和她们打了个招呼。 不笑还好,这一笑,小姑娘们羞得一个个都低下了头,不敢和韩扬对视。 韩扬可不知道她们的小心思,还以为是自己自作多情,落得个一脸尴尬.... 一旁的家丁们看在眼里,不乐意了。觉得韩扬这是在公然调戏丫鬟们,蔑视家丁,再加上刚刚小丫鬟们叽叽喳喳的夸赞韩扬,根本不搭理身边的家丁,自然而然的怒火中烧。 “弟兄们,揍他吧。”一个家丁挑头说道。 “你先上,带个头。”有人附和道。 那人跃跃欲试,准备了半天,队伍都快走远了,也没上去。 “你倒是上啊。”有人推了他一把,喊道。 “我...我不敢。”最开始出声的那个人支吾了半天,说道:“他一看就是练家子,还那么壮,比我高一头,我才不去呢。” “切,怂货。不敢去你早说啊。”另一人说道。 “那你去啊。” “我去?要不是为了维护沈府的团结,我早上去揍他啦。”那人满脸的痛惜,一副为了家国利益牺牲自我的表情。 “哈哈哈,”众家丁互相嘲笑了半天,却是谁也没有上前。 再看韩扬他们,随着副总管来到了沈府大院内,一个接着一个的有了任务。韩扬和二狗站在最后,随着人越走越多,终于轮到了他们两个。 副主管看看名单。在看看他俩,愣了会神,然后给韩扬安排了一项光荣的任务——看大门。 看就看,韩扬也不啰嗦,学院里还有警戒站岗呢,看个大门算什么。 再说了,又不是看一辈子。 两人慢慢悠悠的走到了大门口,守门的护卫一看接班的来了,急急忙忙的交代了两句,搭伙吃午饭去了。 韩扬这才想起来自己连早饭都还没吃呢。 “二狗,吃早饭了没。” “没。” “那你饿不饿。” “不饿。” “少来这套,说实话。” “有点……” “那你在这等着,我去买点饭,要是有人来问,你就说我去茅厕了。” “嗯,那你快去快回。” 韩扬给二狗交代了几句,转身离开了沈府。 要是说韩扬擅离职守,就有点扯远了。在学院里,训练中,教官下了命令,韩扬定会坚定不移的执行。可是在这个世界,陌生的时代,韩扬人生地不熟,要是还持在学院里的那一套,那不叫有组织、有纪律性,那叫死脑筋,傻缺。 说句难听的,饿死了都不一定有人给韩扬收尸。 变,则通;固守,只能是等死。 随便找了家铺子,韩扬用荷叶卷了几个肉包子,一路小跑着赶了回来。 前后不过十分钟的光景,韩扬本以为不会发生什么事,可没成想,还没到沈府,远远望去,韩扬就看见了让他怒上心头的一幕。 二狗正蜷缩在地上,嘴里喊着求饶,两个人形的物体一边骂着一边对他拳打脚踢。 虽然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但韩扬知道二狗肯定不会故意去找别人麻烦,这两个殴打二狗的玩意肯定不是什么好东西。 在心里,韩扬早已不把他们当人看了,只当是两头畜生。 赵五一脚接一脚的踹着地上蜷缩的人,心里有一种满足的痛快感。 他还是第一次遇见打不还手,骂不还口的人。若不趁此机会好好发泄一番,怎么能对的住自己。 中午,他接到李凌李公子的通知,让他和赵六来沈府报个信,两人不敢怠慢,几乎是一路小跑着来到了沈府。 没想到,气还没喘匀,就被人生生的拦在了大门外。 看门的护卫知道他们的身份后,不仅不放行,还不进去通报。理由竟然是另一个人去茅厕了,要等他回来才能进去通报,否则大门没人看守,是会受罚的。 他二人是李公子的亲信,到哪儿不得好吃好喝的伺候着,更何况据说以后李公子还会娶沈家大小姐为妻,沈李结为亲家,一旦日后称霸扬州城,他二人也能水涨船高。 如今一个不入流的低级护卫,也敢阻拦他们,真是不知死活。 第二十八章 动手 两人对视一眼,也懒得听二狗的解释,一脚将二狗从门前台阶上踹了下去。 随后不等二狗爬起来,上去就是一顿拳打脚踢。二狗哪里敢反抗,只能一个劲的求饶,更加激发了两人的凶性,拳拳到肉,根本不顾二狗的死活。 赵五正打的起劲,眼角余光却发现一个白色的不明物体朝自己飞了过来。 来不及躲闪,赵五与白色物体来了个结结实实的碰撞。 旋即,赵五就感觉被什么东西糊了一脸,而后就是满脸的灼热。 痛的他大喊了一声,两手不停地拍脸,将那些东西擦了下来。 看看手上还散发着热气的糊状物,赵五还能闻到些许肉香。 忽然,身边的赵六也发出一声痛呼,赵五连忙回头,却发现赵六也是被糊了一脸,正擦脸呢。 仔细瞧了瞧了地上的白面,再结合手里的肉馅,赵五终于知道自己打自己的是什么东西了——刚出笼的包子。 “是谁?哪个王八蛋扔的包子?”赵五一把将手里的肉馅甩在地上,气急败坏的喊道。 谁扔的?当然是韩扬。他远远的看见二狗挨打,又没什么兵器,只好从荷叶里拿出两个包子,顺势扔了过去,然后迅速赶了过来。 就在俩兄弟急着擦包子馅的时候,韩扬早已将二狗扶了起来,查看了一下他的伤势。虽然二狗脸上、身上有些淤青,但那都是些皮外伤,没什么大碍,休养几天就会好起来。 韩扬最关心的,是二狗为什么挨打,虽说二狗不太可能惹事,但是不怕一万,就怕万一,还是问清楚的好。 “似,似他们...”二狗的牙齿被打的有些透风,不过陈冲还是勉强听懂了他的话。 二狗这顿揍,竟然是因为自己。要是自己没出去买午饭,也就不会有这档子事了。 这让韩扬既后悔,也更加怒不可遏——仅仅是两个亲信,就这么张扬跋扈,一言不合就大打出手,要是李枫亲自来了,那沈府还不翻天了。 于情于理,韩扬都该为二狗报仇,教训这两个恶奴。 拍了拍二狗的肩膀,韩扬低声耳语了几句,二狗重重的点点头。 此刻听见赵五的喊声,韩扬冷笑了一声,说道:“肉包子打狗——有去无回。只是可惜了我那两个肉包子。也罢,就当喂了两条饿狗了。” 饿与恶同意,韩扬一语双关的嘲讽了两人。 “是你扔的包子?”赵五问道。 “是又怎么样?”韩扬满脸讥笑,嘲讽道。 “你是何人?”赵五、赵六能够当上亲信,察言观色是必不可少的,看见韩扬一脸戏谑,根本不把两人放在心上,所以打算先问明身份。 “我是?”韩扬低下头,揪了揪衣服,撇嘴道:“我当时沈府的护卫了。” 原来是一个小小的护卫,兄弟俩顿时松了口气,都怪刚才太紧张,没注意到韩扬穿的衣服和那个守卫一模一样。想到这,两人又恢复了平时那副张扬的表情,指着二狗趾高气昂的说道:“这个人阻碍我们办事,挨打也是活该,你赶紧进去通报,就说李公子有要事告诉沈大人,要是沈大人不在,告诉沈小姐也行。” 其实李枫只是告诉他们通知沈权,并没有提及沈小姐,只不过赵五有幸见过沈琂几面,惊为天人,此刻私心作祟,悄悄加上了这句。 “通报也可,只不过你们有什么证明。”韩扬一脸为难的说道。其实他也不知道古人用什么证明,估计是腰牌一类的东西。 不过看来他们腰间平整,应该是没有带。 “证明——”二兄弟摸遍了全身,这才发现由于走得匆忙,没来及带。 韩扬看在眼里,乐在心中,既然没带证明,那事情就简单了。 就在他们两个急着找身份证明的时候,二狗悄悄转身,进了沈府。 “怎么,没带?那恕我不能通报。” “让你去你就去,我们与沈小姐见过面,她一定认得我们。” “我要是不去呢?” “那我们就只能硬闯了。” 赵五心里着急。他在这耗了许久,连沈府大门都没进去。要是再赶回去拿证明,李枫知道了,还不活剥了他。 这点小事都做不好,还当个屁的亲信。 两相权衡,赵五决定闯沈府。等见到了沈权沈大人,说明缘由,说不定能够免于责罚,到时候再来个恶人先告状,狠狠地数落这两个护卫一通。 万一沈大人感到羞愧,再给自己一些补偿,那可就赚大了。赵五心里美美的想到。 这等好事,还犹豫什么,两人点点了头,就向韩扬逼来。 来得好,就怕你们不出手。韩扬见他俩想动手,心中暗喜。 奇怪的是任凭两人拳脚相加,韩扬却一直不还手,只是被动的防御,任凭两人从大门口打进了院子里。 不是两人实力强,而是韩扬另有算计。 远远地,韩扬看见二狗领着大管家等一群人匆匆赶来。 赵五两人刚刚殴打完二狗,觉得沈府的护卫不堪一击,这会儿久攻不下,有些慌乱,心里发起狠来,招招对着韩扬的要害部位。 草,这两个王八蛋,下手真狠,韩扬心中怒骂,不过随即脸上露出了一抹笑容。 不知为什么。赵五赵六看见韩扬脸上的笑容,心中有一种不祥的预感。 你们打够了吧,轮到我了,老虎不发威,你们真当我是病猫啊。 韩扬估摸着大总管也看得差不多了,表演赛也该结束了,抓住两人攻击的空当,一拳打在了赵六的脸上,顿时打的他鲜血直流,随后一甩手,狠狠给了赵五一个耳光。 不待二人反应过来,韩扬一人给了他们一脚。力道之大,竟将两人从院子里硬生生的踹到了大门口,被门槛一绊,两人仰面滚下了台阶。 竟是重蹈了二狗的覆辙。 也算是替二狗出了口气吧,韩扬心想。 两人被打蒙了圈,他们不知道为什么一直在被动挨打的傻护卫,突然间爆发出了惊人的实力,如同屠鸡宰狗一般,将两人打的毫无还手之力。 难道这世间,有什么灵丹妙药不成,吃了可以让人功力大增,再无敌手。 “牙,牙,我的的牙。”赵六捂着嘴,指着地上的两颗大牙,惊恐的说道。 原来韩扬的一拳,再加上台阶的碰撞,将赵六的两颗门牙撞了下来。 看见韩扬如同门神一般出现在沈府门口,赵五赵六互相搀扶着站起来,一个捂着脸,一个捂着嘴,吓得瑟瑟发抖,不知道怎么办才好。 这护卫,简直是个人间凶器啊。 第二十九章 有请 “住手。”大总管人未到,声先至。他可是亲眼目睹二人被韩扬一脚踢出了大门,韩扬跟出去,闹出了人命可怎么办?连忙出声制止道。 韩扬无所谓,这只是他赶在大管家前给两人的一个教训,以后日子还长,总还会有机会,他不急。 “到底发生了什么事,你们为什么会打起来。”大管家总算是赶到了门口,出声问道。 不等赵五两人开口,韩扬先说道:“这两个人强闯沈府,既没有身份证明,还出言不逊,侮辱大人和小姐。二狗只是阻拦了一下,就被他们打成这样,我好心劝阻,没想到他们非但不听,还动手打我。” 顿了顿,韩扬继续说道:“他们招招攻我要害,大人你也看到了,要是我不还手,一旦被打到,非死即残啊。” 管你们有没有侮辱沈权和大小姐,先扣个帽子再说。 早在扶二狗的时候,韩扬心里就开始算计,那会儿他和二狗的私语,正是让他去找大管家。 毕竟计划实施的再好,没有个一锤定音的人也不行。早会的时候韩扬觉得大管家应该是个正派人,最起码心里是为了沈家,就当赌一把了。让二狗去也是因为他这一身伤疤,能够先博得几分同情。 和赵五两人拖了会时间,让一切顺理成章的落在了大管家的眼里。 “是啊,大管家,他们确实出手狠辣。”随行的人群中有人点头应道。 赵五赵六听见韩扬先揭发他们,急火攻心,伤口更加疼了。 大管家皱着眉,一言不发,不知道在想什么。 “差(他)、差(他).....”赵六被打掉了门牙,吐字不清,这会儿又气又急,指着韩扬,就是说不出话来。 赵六捂着腮帮,勉强还能开口,向大管家说道:“这个护卫不仅擅离职守,殴打我们,现在还恶人先告状,大管家,你要替我们做主啊。” “谁说我擅离职守。人有三急,我去个茅厕也不准?”韩扬义正言辞的反驳道,“再说了,你们连个证明都没有,就想硬闯,分明是欺我沈府无人,不把沈府放在眼里。” 得,这顶帽子更大,直接上升到欺压沈府的高度了。 大管家带来的人,大部分都是在沈府有些地位的。 沈权刺史的官位,可不仅仅是个名号。能够在沈家混成总管,副总管,哪怕只是一个小小的队长,获得的好处也是极其丰富的,出门,都感觉的高人一等。 别的不说,眼前的赵五赵六就是很好的例子。他俩只是李凌的小跟班,说白了就是俩狗腿子,呼来唤去的存在,却敢在沈府门口耀武扬威。 李枫的父亲李青显和沈权,一个知州一个刺史,一文一武,不分高下。 严格来说,沈权身为刺史手握兵权,甚至比李青显地位还高。 那他的总管、队长们,又何须畏惧旁人?听到韩扬说这二人侮辱沈府,欺凌沈府无人,众管家们不乐意了。 沈府是他们的家,更是他们权利和财富的象征,岂是这两个东西可以随意侮辱的。 “这两个人来历不明,殴打守卫,定然居心叵测。依我看,应该抓起来严刑拷打。”一位管家说道。 要不是情况不允许,韩扬真想上去给这位管家鼓掌。太上道了,一点就通啊,真不愧是混到管家的人物。 “对,这两个人出手狠毒,一看就是心狠手辣之人,或许是什么江洋大盗也说不准。”又有人开口了。 “对对...”众人连连点头,似乎很同意他的说法。 韩扬都快乐晕了,这两个管家真是好人啊,忍不住想给他俩一个大大的拥抱。 赵五赵六站在台阶下,憋屈着脸,也说不出来是什么心情了。 这群管家,都给他们定性到江洋大盗了,再说下去,那还不成了杀人越狱,畏罪潜逃的逃犯了。 “大管家,我们真的是李府的人,是李公子让我们来报信的啊...”赵五声音里都带起了哭腔,看来着实被吓的不轻。 他实在没想到一个简简单单的任务,却搞成了现在这样。兄弟俩人不人,鬼不鬼的站在街上,被人像犯人一样的审问。 也幸亏这是沈府,四周没什么人。要是再被围观,指指点点,哪还有脸活在世上,一头撞死得了。 “住嘴,”还不等赵五说完,韩扬厉声打断了他,“李公子何等身份,怎么会教出你们两个张扬跋扈,不懂规矩的下人。” “事到如今,竟然还想挑拨李家和沈家的关系,你们到底是什么人,快说!” 被韩扬一声怒喝,俩兄弟吓得差点没坐在地上。好不容易缓过神来,却又不知道怎么回话。 咬定是李公子的人,那不是活生生打李枫的脸么;说不是,死得更快,这群管家们还在虎视眈眈的看着他们呢。 也不知道怎么说了,两兄弟手脚并用爬上台阶,跪在了大管家的面前。 看着两个人一把鼻涕一把泪的跪在自己面前,大管家动了几分恻隐之心,低头问道:“你们叫什么名字?”。 “赵五。造(赵)六。” “好了,起来吧。”大管家做了个扶人的动作,等两兄弟站起来后,继续说道:“李公子让你们带什么话。” “大少爷想请刺史大人和沈小姐过府一叙。” 过府一叙?韩扬心想这李枫又搞什么花花肠子,那日在船上,李枫可没给韩扬留下什么好印象。 “哦.”尽管大管家的表情一纵即逝,韩扬还是看到了他脸上的错愕,“我要去将消息上报给大小姐,至于此事,就由王副总管代为处理吧。” “记得,切莫随意伤人。”大总管临走时还不忘嘱托道。 韩扬算是看出来了,这个大总管更是人精中的人精,老油条,他知道这件事处理不好有可能会引起沈李两家的对立,所以赶紧找了个由头,全身而退。 真是个老滑头。 不过他临走时看自己那一眼是什么意思? 不管了,韩扬懒得去理他。 目送大管家远去,众人的目光重新回到了赵五赵六的身上。 被大总管指派处理这件的王副总管开口了:“你们两人,擅闯沈府,殴打守卫,本应严厉惩处,念在你们报信心切,又受到了惩罚,这件事就此揭过,如何?” “好好。”两人巴不得离开这个是非之地,如同小鸡啄米一般,连连点头。 第三十章 二狗的崛起 嗯,王副总管满意的点点头,而后转身厉声向二狗问道:“你呢?” 二狗本身性格就软弱,又看见副总管严厉的眼神,下意识的点了点头。 “那好,既然如此,你们两个人就此离去吧。” “谢谢,谢谢副总管。”赵五赵六满脸堆笑,作着揖往后退去。 “站住,我让你们走了么。”韩扬一声怒吼,直接吓住了兄弟俩。赵五赵六这才想起还有一个大杀神在旁边呢,顿时一动也不敢动。 韩扬在一边听着,越听越不是味儿。明明是两兄弟硬闯,殴打二狗,如今这个副管家不仅不问他们的来历,反而为他们开脱,说什么报信心切,不予追究。 呸,那二狗就白白挨打了么。 “你想做什么?”副总管刚刚还是一脸和气,这会突然变了脸,怒气冲冲的对韩扬说道。 做什么?韩扬撸了撸袖子,说道:“当然是讨回公道。” 不管你王副总管是想和稀泥,还是想包庇赵五赵六,韩扬才不会吃你那一套。 既然你不作为,那就别怪我下手狠了。 两个人看着韩扬如同魔鬼一样走过来,吓得腿都软了,身子像筛子一般抖个不停,嘴里喊着:“别过来,不要过来。” “你到底要干什么?”王副总管看着他们一脸的恐惧,出声问道。 韩扬走到他们身后,脸上竟是露出了诡异的笑容,一字一顿的说道:“我、要、他、们——跪下道歉!!!” “啊——”随着两声大喊,赵五赵六竟是齐齐跪在了地上。 “二狗,过来。”韩扬挥挥手让二狗来到了身边。 指着一脸惨相,匍匐跪地的赵五两人,韩扬缓缓说道:“二狗,你看他们打你的时候多么嚣张,可如今却像两条死狗一般跪在地上。” 二狗看着两人,不知道说什么好。 “一味的忍让,只能让他们得寸进尺,今日他们骂你、打你,也许日后你的父母,你的家人也会受到他们的欺凌,甚至你的媳妇,都有可能被他们侮辱。” “我,我还没媳妇呢。”二狗摸着头,不好意思的说道。 “闭嘴,听我说。”韩扬气的拍了他一巴掌,“那你的父母呢,他们辛辛苦苦把你养大,却被人欺凌,而你,却像个懦夫一般忍辱偷生,苟活于世。” “我不是懦夫,我不会让他们欺负我父母的。”二狗怒吼道。 “对,那你要做什么。”韩扬问道。 “我,我要报仇。”二狗像是突然回过神来,对着二人一阵拳打脚踢,直把二人打的一个劲儿求饶。 “够了,”韩扬拍了拍二狗的肩膀,对他说道:“二狗,我要你记住:敬人者,人恒敬之;辱人者,人恒辱之;杀人者,人恒杀之。” “嗯,我记住了。”二狗用力的点点头。 “还有一句话,恶人还需恶人磨。”这是韩扬人生的信条。 有时候,恶人最怕的不是官府,而是比他们更恶的人。软的怕硬的,硬的怕横的,横的怕不要命的,一物降一物。也许,落到官府手里还能苟且偷生,落到恶人手里生不如死。 韩扬希望二狗成为全扬州城最‘恶’的恶人,让扬州城所有的恶人都闻风而逃,让整个沈府再也没人敢欺负他。 “从今天起,我不叫孙二狗,我叫孙!得!胜!”二狗仰天怒吼,积攒了数年的怒火喷发而出。 孙得胜!韩扬不由得想起了亮剑里面的骑兵连连长,那个孤身独臂,高举马刀,喊出“骑兵连,冲锋!”的悲壮人物,但愿二狗能有他的那种气势,那种悍不畏死的精神。 那些认识二狗的管家们都看傻了眼,他们死也想不到,孙二狗竟然会有崛起的一天,不,现在他的名字叫做——孙得胜! 这要是回去告诉那些家丁,他们肯定认为你脑子有毛病。 “你们...要造反吗?”在自己眼皮子底下赵五赵六被揍了一顿,王副总管指着韩扬、二狗两人,气的直哆嗦。 自己的劝阻不仅被光明正大的无视了,两人还变本加厉,痛揍了他们。 “造反?这沈府什么时候姓王了,还是说王副总管打算做这沈府的主人?”韩扬一脸哂笑。 王副总管冷汗直冒,急忙解释道:“我,我不是那个意思,我就是想问问你们为什么不听我的安排。” 话一出口,气势顿时弱了几分。 “不听你安排?”韩扬满脸鄙夷,“你既身为沈府总管,而今护卫被殴打,你不仅不伸张正义,讨回公道,反而包庇罪犯,为他们说话,你配当这个管家么?” 虽然在沈府待了没几天,但韩扬知道这种深宅大院绝不是一潭死水,而是暗流涌动,各方势力盘根交错。何况这里是刺史府,地方大员的家。 但凡有点上进心或者小算盘的官,怎么也得安插个眼线,有什么突发情况也好第一时间知道。 这个王副管家就很可疑,十有八九不是个好人。 “胡说,我只是化干戈为玉帛,避免两家人伤了和气。”王副管家眼珠一转,为自己开脱道。 呵呵,韩扬气极反笑,冷声到:“就因为他们是李家的人?孙得胜就活该挨打?” “孙二狗怎么白白挨打了,你不是帮他教训两人了么。” “我叫孙得胜,不叫孙二狗。”孙得胜紧紧地盯着王副管家,低吼道。 王副管家本来不想理会二狗,可当他看到孙得胜那副择人而噬的目光时,突然有些后悔了。 这个孙二狗,一定是疯了。和这种人一般见识,万一有什么意外,得不偿失。 “是孙得胜,孙得胜,我说错了。”王副管家连忙改口说道。 二狗的表现,韩扬看在眼里,他也为二狗感到高兴。从孙二狗到孙得胜,不只是名字上的变化,而是精神上的崛起,自尊心的强大。 更何况,这是他一手造就的。 看了看跪在地上,半死不活的赵五和赵六,韩扬向副总管说道:“现在这幅模样,是他们咎由自取,怨不得别人。还有,如果每次挨打都需要自己解决,那还要沈府有什么用?” “真是强词夺理,一派胡言!”副总管梗着脖子,怒喝道。 韩扬连看都没看他一眼,继续对着众人说道:“孙得胜挨打,完全是为了维护沈府的安危,可到头来,不但没有奖励,连最基本的公平都没得到,真是令人寒心啊。长此以往,不知道还有没有人愿意为沈大人效劳了。” “众位管家,你们说呢?” 第三十一章 跪下 听到韩扬诘问,那些管家们顿时面面相觑,哑口无言。他们没想到韩扬不仅自己和王副管家作对,还要拉他们下水。 这种问题,一旦回答得不好,可是会陷入进退两难的境地。 一边是沈府的低等护卫、家丁,虽然地位低,但是架不住人多啊;另一面是低头不见抬头见的王副管家,位高权重,得罪那一边,似乎都不太妥当啊。 “你稍安勿躁,我们相信王运管家定会给你一个满意的答复。”有脑子转的快的,又将皮球踢给了王副管家。 “对,对,你要相信沈府不会让你们吃亏的。”又有人接口说道。 看见韩扬还想说什么,一个管家连忙说道:“我想起来还有些事没做,你们先处理,我忙完就回来。”说完不等众人反应个,拔腿就走。 “差点忘了,我也有要事。”另一个一拍大腿,也是不辞而别。 “何兄——,何兄——” “蔡兄,蔡兄等等我,” 众管家边喊边走,没一会儿,竟是一个人也没留下来。 韩扬,二狗包括那个王运管家,都看傻了眼。这群人,也太圆滑了吧,看事不对,脚底抹油的功力,没个几十年哪能练成这样。 算了,这群老油子,韩扬本来就没指望他们。既然现在没人,那他正好跟这个王运王副总管好好聊聊。 上前一步,韩扬走到王运面前,耳语道:“既然没人了,王副总管,咱们打开天窗说亮话。” “你说。”王运面色阴沉如水。 “我不管你是李家的眼线还是想借这件事搭上知州这条线,这两人,不磕头道歉,谁也别想走。” “哦?那我要是非让他们走呢?” “首先,不是我看不起你,而是你根本没有那个能力。其次,如果你真的打算撕破脸皮,不要老脸了,那我觉得刺史会很高兴和你这个吃里扒外的人谈谈。” 王运眼里迸发出一道狠毒的目光,沉声道:“你在威胁我?” 呵,韩扬干笑两声,缓缓说道:“说实话,你不配。” “你——”王运像一头暴怒的狮子,五官狰狞,似乎想要跟韩扬拼个你死我活。 韩扬动也没动,抱着膀,一脸微笑的看着王运。 王运看了看跪在地上的赵五赵六,再看看韩扬,目光闪烁,几次想要动手,最后还是泄了气,对着韩扬说道:“你赢了,我管不了。” 说罢,竟是扭头离开了。 赵五赵六离得远,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可是王运的离开他们看在了眼里。 这是他们唯一的护身符,怎么能就这么走了呢。 “王管家,别走,救救我们啊。” “唉,”走进内门的王运深深的叹了口气,却连头也没回。 两兄弟彻底绝望了,他们只希望眼前这个魔鬼能够少给他们一些折磨。 “你们打孙得胜的时候,有没有想过有这么一天。”韩扬的声音,在两人听来如同地狱的呼唤。 “没,没有。”赵五吓得声音都变调了,又补充道,“我们不知道他是你的朋友啊。” “没有?也是,你们又怎么会在意一个低级的护卫呢。”韩扬喃喃道,像是在自言自语,又像是说给两兄弟听。 知道是韩扬的朋友你们就不打了么?如果韩扬没能力,恐怕会一起挨打,而且还注定要吃那个王副总管的哑巴亏。 实力啊,还是实力。自己没本事,一切都是空谈。韩扬突然迫不及待的想实现一些想法——能够提升他实力的想法。 “真该杀了你们两个恶奴。”韩扬越想越气,怒骂道。 两人一听,顿时吓得面无血色,要不是相互搀扶,早就瘫在地上了。 虽然受尽了屈辱和折磨,但是真要他们去死的时候,谁也没那个胆量。蝼蚁尚且偷生,更何况是两个人呢。 “不过今天我不杀你们,但我要你们向孙得胜磕头道歉。” 两人一听有活路,没有半点犹豫,一同叩起响头来,嘴里念叨着:“孙大哥,孙大爷我们错了,别和我一般见识。” 直到额头见红,渗出血汁来,韩扬才让他们站起身来。 “那,我们可以走了吧。”赵五来不及擦血,弱弱的问道。 韩扬撇了他一眼,说道:“你们磕头道歉,只是安慰了孙得胜心灵的创伤,可是肉体上...” “哦,哦。”两兄弟心领神会。摸遍全身凑了几十两银子,对韩扬说:“我们今天出来的太急,就带了这些...” “算了,”韩扬大手一抓,将银子攥了过来,“那就这些吧,不过你俩要回答我一个问题。” “您说,您说,”赵五哈巴狗似的笑着,卑躬屈膝,脸上尽是讨好的样子。 韩扬一直对李家和沈家的关系有些好奇。两大家族明明是一文一武,制霸扬州,怎么会势如水火,知州和刺史互相检举呢?再者,两家这种关系,李枫还会邀请沈权去知州府? 韩扬想不明白。既然今天遇上了两个李枫的亲信,韩扬自然要好好的询问一番了。 “说,”韩扬看了一眼赵五,“李枫请刺史大人有什么要紧事?” “这,这,”赵五哭丧着脸,“李公子没说。小人不知道啊。” “哦?”韩扬颇有几分玩味的看着他,似乎想从他脸上看出些什么,赵五看见韩扬这幅表情,吓得脸色发青,嘴里一个劲的嚷着不知道,就差跪下去磕头发誓了。 看来的确不知道。韩扬有些失望,也没有故意难为他,换了个问题说道:“那你说一说刺史和李大人有什么恩怨吧。” 闻言,赵五眼前一亮,小心翼翼的问道:“莫非大爷您刚来扬州城不久?” 韩扬有些纳闷,还是点点头,道:“对,没多久,你怎么知道?” 赵五还没好伤疤呢,就又忘了疼,得意的踮起脚自夸道:“这扬州城,就没有我不知道的事。” ‘啪’韩扬一巴掌将他闪了下来,“好好说。” “是。”赵五摸着头皮,有些委屈的说道:“因为扬州城的人大都知道这件事。” 都知道?韩扬转眼看向孙得胜,却发现他果然一副早已知道的神情,韩扬用眼神责怪他,他竟然一摆手,意思是谁让你不问我。 我去,这个孙二狗,韩扬真是无奈了。扭过头,韩扬看着赵五,“把这件事完完本本的告诉我。” “是,”赵五龇牙咧嘴,看来是被韩扬拍的挺痛,脑中回想起来以前的事来。 第三十二章 往事 沈权大约是在半年前来到扬州城任职的。 赵五记得清楚,那日扬州城下的大雪,是近几年来最大的一场。 一天一夜,整个扬州城都弥漫在白色的雪影中,还有那凌冽的北风,呼啸而过。 天还没亮,他就让人从被窝拉了出来。 而后迷迷糊糊的,跟着知州和李枫出了门。 偌大的扬州城,风雪过后的街道上,静的令人心慌。只有赵五一行人踩在没脚踝的积雪中,发出‘咯吱’,‘咯吱’的响声,证明还有活物的存在。 “这种鬼天气,还要去哪儿。”有人小声抱怨道。 “闭嘴。”李枫回头看着他,怒喝道。 众人艰难的登上城墙,迎着皑皑白雪望去,扬州城外一边苍茫,只有远处浮现出几个黑点。 李青显焦急的脸上浮现出喜色,对着手下吩咐道:“开城门。” “吱嘎,”随着城门的打开,李青显带着众人走下城墙,站在门外,耐心的等着。 知州都站着等,那众人谁也不敢造作,全部安静的站在原地。 约莫有半个时辰的光景,那些黑影总算是来到了他们面前。 赵五悄悄地抬起头,小心的观察着能够让李知州出城迎接的人。 一行几十人人,领头的是个中年男子,后面应该都是他的家眷,再看第二个,赵五一下子就挪不开眼了。 马背上,是指一个正值碧玉年华的少女,虽然连日的舟车劳顿令她的面容有些疲惫,但仍然掩盖不了她清秀俊丽的容貌,还有那因为寒冷而稍稍泛红的脸颊,更令她平添了几分美感。 那时的沈琂,还不曾戴上面纱,略带青涩的面孔,却有着世间绝美的容颜。 赵五一脸的憧憬,仿佛那是他人生中最美好的一天。 韩扬看着他陷入迷醉,却出奇的没有打扰他,爱美之心人皆有之,再恶毒的心也会有温情的一面,何必要打破那份对美好的向往。 许久,赵五才回过神来,感激的看了一眼韩扬,继续说了下去。 当时被迷住的何止赵五,在场的哪个男人不是瞪直了眼珠。尤其是李枫,他竟然不顾身份,自作主张的上前去接沈小姐下马。 只可惜,沈小姐身轻如燕,翻身下了马,完全没有理会李枫。 寒暄了几句,李青显一把拉住沈权,说在李府设宴,为他接风洗尘,也恭贺他继任刺史之职。 赵五这才知道,原来李青显接的人是扬州新任刺史,一省最高武官,难怪他如此积极。 沈权推辞不过,只能前去赴宴。 宴会上,李枫一直对沈琂端茶倒水,嘘寒问暖,只可惜连个好脸色都没换来。 最后气的他挥袖而去。 没想到三天后,在刺史的任职庆典上,李枫竟然当众向沈权求亲,将沈琂许配给他。 沈权打了个哈哈,既没说同意,也没说不同意,只是说了句初来乍到,有许多要紧事,此时日后再说。 可谁承想,李枫却是百折不挠,一个劲儿的追着沈小姐。沈琂不堪其扰,最后当着李枫的面戴上了面纱,也相当于明着告诉李枫,咱们俩,不可能! 这让那些来不及见沈琂一面的公子们后悔不已,只能从别人的只言片语中幻想沈琂的美貌。也让李枫怀恨在心,连带着沈权也记恨上了。 “后来呢?”韩扬饶有兴趣的追问道。他没想到沈琂和李枫之间还有这么一段故事,沈琂的面纱还是因为李枫而戴的,真心出乎意料,不过仅凭这个,两家之间的关系应该不会闹的如此之僵。 “后来?”赵五眯着眼想了会,“后来沈大人好像发现了什么,连夜密报朝廷。知州大人大人知道这件事后,先是去找沈大人,两人不欢而散。随后李大人也是书信一封,加急送往京师。” “哦?”韩扬听见赵五的话,心里也是纳闷。看来沈权应该是发现了李青显的一些秘密,所以才密报朝廷,而李青显阻拦未果,应该是上书澄清,或者是找人帮忙。 只是……李青显的秘密是什么,和沈琂被绑架有没有关系呢? 韩扬仔细分析了一下,觉得唯一说的通的就是李青显想借沈琂来威胁沈权,可是转念一想,若是如此,那不正说明他李青显心中有鬼么,堂堂知州大人,应该不会笨到这种地步。 也许是个巧合吧,韩扬只好归结于此。 想不通,韩扬索性不想了,继续对赵五问道:“你还知道些什么?” 赵五头摇的像拨浪鼓似的,连声说道:“小人只是个家丁,就知道这些了。” 韩扬见他一脸的凄惨相,心里也有几分可怜,不过这都是咎由自取,怨不得别人。既然问完了,韩扬也没必要留着两人在这碍眼。 挥挥手,韩扬对他们说道:“你们可以走了。” 两兄弟互相搀扶着,一瘸一拐的,模样要多凄惨有多凄惨。临走前,韩扬恶狠狠的警告了他们一番:“若是日后再让我看见你们胡作非为,欺压他人,下场比这还要惨。” “是、是。”赵五赵六被人怒骂,却还要陪着笑脸,跌跌撞撞的离开了沈府。 “得胜,咱们继续看大门去。”韩扬看着两人离去的背影,转身笑着对二狗说道。 “韩哥,我也想啊,可是你看我这...”二狗指着满身的伤疤,一脸的无奈。 韩扬一拍脑袋,差点忘了这茬了。 “咱俩都不守了,去找大管家要个工伤,我陪你看大夫去。” “谢谢韩哥。” “客气啥,怎么说这伤也是因为我啊。” 两人有说有笑的进了沈府,向着大管家的住处走去。 路上,韩扬倒是看见沈权的轿子出了府,想来应该是应约前去知州府了。不过韩扬没看见沈琂的影子,也许是不愿搭理李枫吧。 陪着孙得胜去账房领了些银子。韩扬去街上抓了药,帮二狗熬好,再给他涂上些跌打药,等韩扬走出二狗门的时候,已是日薄西山。 韩扬伸了个懒腰,一天这么快就过去了。刚想四处走走,却忽然听见有人呼喊:“大管家有令,所有家丁、护卫立即集合。” 发生什么大事了?韩扬心中疑惑,急匆匆的赶了过去。 第三十三章 剿匪 走进院子,韩扬看见沈权不知道什么时候回来的,站在台上和大管家不知在聊些什么。 看见韩扬走进来,沈权停住了嘴,挥挥手示意韩扬过来找他。 韩扬一愣,这满院子的人,单单找我是何用意?不解归不解,韩扬还是乖乖的走了过去。 “你在这一等。”沈权让韩扬站在他身旁,随后对着台下的众人说道:“静一静。今天让大家来这里,是我有一件要事宣布。” 要事?台下的众家丁、护卫面面相觑,一脸茫然。在他们看来,就算沈家有什么要紧事,也轮不到他们头上啊。 看见众人的表情,沈权向前一步,继续说道:“在这之前,我想先问众位一句,沈府有没有亏待过大家?” 听见沈权这么问,本来还算安静的人群一下子炸开了锅,互相交头接耳,窃窃私语,倒像是一个菜市场一般。 “安静!”大管家看不下不去了,站出来训斥道:“这有什么好讨论的,沈府待你如何,还需要和别人商量吗?” 众人一下子噤若寒蝉,有一两个胆大的小声说道:“大人待我们不薄,可是我们,我们……”欲言又止,像是害怕什么、 韩扬看在眼里,心中也明白这些人的担忧——沈权这么问,意思就像是要这些家丁、护卫们做一件极为危险的事情,他们自然不敢回答了。 你待我好归好,但想凭借人情让我去送死,门都没有。蝼蚁尚且偷生,何况是一群拖家带口的男人呢。 韩扬倒也理解他们,只是不知道沈权到底想说什么。 听见台下的回答,再看看众人一脸的怯意,沈权脸上泛起一股浓浓的失望之情。他本以为凭借这些年的世故人情,这些家丁们哪怕不想去,也会信心十足的回一声“大人待我不薄。”可没想到,等来的,却是这个结果。 沈权有些心灰意冷,扫了一眼台下的众人,沈权失落的摇了摇头,转身就欲离开。 大管家望见沈权脸上的失望,张张嘴就要训斥他们,却被沈权拦了下来。“何必呢。”沈权低声劝道。 韩扬站在一旁,突然觉得沈权很可怜。也许沈权心中真的很看重这群家丁、护卫们,可对方看中的却是沈家的权利,心中想的也是自己的利益,哀莫大于心死,也许沈权此刻就是这种感觉吧。 看着沈权垂头从自己身边走过,韩扬突然低声说道:“沈大人,有钱能使鬼推磨。” 韩扬不清楚沈权有什么事,但心中还是想帮一帮他,至于有没有用,那就不得而知了。 闻言,沈权身子一顿,喃喃道:“可他们毕竟不是鬼。”随后自嘲的笑了笑。像是在笑韩扬的话,也是在嘲笑自己。 韩扬却如同没听见一般,接着说道:“可惜,人为财死鸟为食亡。”旋即转过身,没再说话。 沈权前行的脚步戛然而止,脸色一再变换,回头想和韩扬说什么,却见韩扬不搭理他,一咬牙,沈权又回到了台上。 像什么事都没发生一般,沈权又恢复了寻常模样,对台下的众人缓缓说道:“我说的要事,是给大家一个飞黄腾达的机会。谁能把握住这个机会,将来加官进爵,日进斗金,并非幻想。” 顿了顿,看见台下众人将信将疑,游移不定的神情,沈权继续加了一把火:“此外,每一个入选的沈府家丁、护卫,都将得到五十两银子的奖励。如果途中有伤残,沈家会再补助一百两银子治病。万一有人不幸遇难,他的家人会得到沈府妥当的安置,并给于三百两银子的丧葬费。” “三百两银子!!”台下的众人听到如此巨大的数额,吓得都是倒吸一口冷气。他们拼命干一辈子,恐怕也攒不下一百两银子,更别提三百两了。 如果真的死了,给家里留下三百两银子,让老婆过得舒服些,孩子能够读书写字,光宗耀祖。自己也算是死得其所了吧。有人吧唧着嘴,显然是动了心。 “大人,不知道你要我们做什么。”既然动了心,肯定就坐不住了,此刻有人主动询问。 沈权看着众人跃跃欲试的神态,心知是银子起了作用,悲哀的同时,还是开口说道:“我希望你们作为我沈府的亲兵,随军剿匪。” 剿匪!两个字如同针扎一般,刺在众人的心头,本来蠢蠢欲动人群,此刻都安静了下来。 “大人说的可是冈上的土匪?”有人问道。 “是,”看见沈权点头,那人旋即退回去,没再答话。 “怎么,怕了?”大管家见状,气不打一处来,出言嘲讽道。 “不是怕,”有家丁站了出来,“好端端的为什么要剿匪呢?” “是啊,那可是一群杀人不眨眼的恶徒。”有人附和道。 众人齐齐后退几步,噤若寒蝉,显然是畏惧这伙土匪。 韩扬来得晚,倒是没听过扬州有土匪的消息。不过转念一想,沈权突然间决定要剿匪,对方又是穷凶极恶之徒,是不是和沈琂被绑一事有关? 只听见沈权继续说道:“第一,我身为扬州刺史,维护地方安宁是职责所在。第二,这群土匪竟然妄图绑架我沈权的女儿,是公然向我挑衅。此仇不报,我沈权有何面目在扬州立足。” 果不其然,就是他们要绑架沈琂。韩扬听在耳朵里,心中也明白了几分。想来李枫请沈权前去,就是为了告诉他这个吧。 只不过李枫从何而知?难道李家另有途径? 韩扬没想明白,就听见沈权信心满满的说道:“这次沈李两家联合剿匪,此外还有一千守城军相助,定要将贼寇一网打尽。想去的,站出来,我绝不会亏待你们。不想去的,我也不强留,你们散了吧。” 沈权挥挥手,让众人退下。 所有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没一个人站出来,也没有人离开。 是时候再添一把火了。韩扬看出众人眼神中的犹豫,知道众人就差这临门一脚,只要有人开了头,那后边就好办了。 “大人,”韩扬突然站到沈权身前,“我本来吃不饱,穿不暖,疾病缠身,是大人给我钱买药治病,让我有了安身之所,当我受到欺凌的时候,是沈府给我帮助,让我感到温暖。我无以为报,愿为大人效犬马之劳。” 韩扬声色俱下,就差会在地上一把鼻涕一把泪的嚎啕大哭了。 第三十四章 演武场 “好好,”沈权点着头,狠狠地拍了拍韩扬的肩膀,两人眼神交汇,沈权突然想起什么,转身对着大管家说道:“取五十两银子给这位勇士。” 当白花花银两交到韩扬手里的时候,韩扬清楚地感受到台下炙热的眼神,甚至还能听见些许咽口水的声音。 果真是再多的人情也不如银子实在啊。 再加上韩扬刚刚的一通说辞,那些家丁、护卫们或多或少都受过沈权的恩惠,人群中一阵骚动。 “大人,我愿意参加。”终于,有人耐不住诱惑,站出来高声喊道。 “嗯,你上台来。”沈权赞许的看了他一眼,将银子交到那人手里,对着台下喊道:“还有谁愿意去。” 众人四目相对,片刻的宁静后,终于爆发出了无数喊声: “我愿意去!” “还有我!” “老子早看那群土匪不顺眼了。” “对,干他狗娘养的。” 音浪一声高过一声,有人急得都开始骂娘了。沈权满意的点点头,眉眼间尽是挡不住的笑意,待众人停下来以后,沈权这才缓缓说道:“我知道你们都想去,可沈府的亲兵只有三十个名额,必须要择优而选。” 众人听到沈权的话,一些个子矮小的家丁脸上难掩失望之色,也有人悄然欣喜——择优而选,那说的不就是我么。顺带将自己衣袖撸了起来,对着身旁的家丁秀一秀自己的二头肌。 韩扬在台上看着,心里也高兴。虽说这些家丁、护卫们都是为钱所动,但毕竟也算是敢于迈出面对土匪的第一步了,可喜可贺。 “想参加的,跟来我。”沈权带着韩扬,率先走出了别院,韩扬在后边对着台下的众人追了句:“就算没选上,也会有三两银子的奖励。” 没选上也有银子!众人眼神一亮。十几个身材魁梧的护卫紧跟着就追了出去,剩下一些瘦小的家丁们还在观望。 “哎,有银子,去不去。”有家丁戳了戳犹豫不定的马猴儿,怂恿道。 马猴儿看着沈权离去的背影,一咬牙、一跺脚:“去,白得三两银子,为什么不去。”说罢,直接跟了上去。 剩下的人看着马猴儿如此瘦小的身影,先是一愣,随后想想马猴儿说的话也有几分道理,呼啦一片,全跟了上去。 沈权在前面领路,起先还没注意身后的人,待到后面传来密集的脚步声,回头一看,倒把他吓了一跳:“整个沈府的家丁、护卫们,除了受工伤的二狗,恐怕都跟过来了。” “你做的好事。”沈权回过神,狠狠地白了韩扬一眼,小声训斥道。 他本想来多少人算多少,不到三十人就不到吧。可谁承想韩扬在他身后又加上了一句,这下可好,不管什么样的都跟过来了。 他甚至还看见走在队伍最前面的雄赳赳、气昂昂的马猴儿小伙,踏着方步、挺着头,来势汹汹,只不过这个瘦弱的小身板,怕是连自己的一拳都挡不住。 想到这,沈权又是恶狠狠的瞪了韩扬一眼。 韩扬却不为所动,反倒是一拱手:“谢谢大人夸奖。” “你——”沈权一时气结,都不知道说什么好了,这人脸皮真是厚到了极点,他难道听不出我是在骂他么。 伸出手,沈权向韩扬说道:“交出来。” “交什么?”韩扬一头雾水。 “银子,”沈权紧咬牙“把那五十两还给我。” 韩扬死死的捂住口袋,拒绝道:“那不是大人给我的奖励么。哪有收回去的道理。” 闻言,沈权反而笑了,“没错,可是你之前从我这领过五十两银子,也是时候归还了。” 我去,沈权不说,韩扬都快忘了还有这件事。没想到堂堂刺史大人还一直惦记着,当真让韩扬受宠若惊。不过要归要,韩扬才不会把银子交出去呢。 到我手里,就是我的。韩扬眼珠一转,玩起了文字游戏:“这是大人的奖励,并非俸禄,这五十两银子,还请大人从以后的俸禄里扣吧。” 至于以后的钱,韩扬觉得还是先把手里的银子攥紧的好。 见沈权还不愿撒手,韩扬眉毛一挑,“大人若是非要不可,那我就给您,不过我可要将事情向他们好好说一说。”随后,韩扬略带深意的回头扫了一眼人群。 “无耻,”沈权见他这幅表情,知道银子铁定要不回来了。气的怒骂一声,衣袖一甩,蹭蹭两步离开了韩扬,连头也没回。 “大人等等我啊。”韩扬死皮赖脸的紧跟着沈权,他也不认路,走丢了怎么办。 没多久,沈权的脚步慢下来。韩扬一抬头,发现眼前是一片巨大的演武场。 也许是因为天色已近昏暗,军士们都操练完了。偌大的演武场,却没有几个人在,只剩下呼呼地风声,在空旷的校场上咆哮。 沈权停住身形,待到所有的家丁、护卫们都到齐以后,指着身后的校场呼喊道:“明日清晨,所有人在此处集合,至于人选,明天自有分晓。” 静了会,只听的沈权继续说道:“但我丑话说在前面,要想浑水摸鱼,得了银子就走的话——”沈权故意停了一下,盯着人群一字一顿的喝道:“没那么容易。” 马猴儿没由来的打了个寒颤,看着阴沉的天空,使劲裹了裹衣服。 沈权领着众人逛了一圈,熟悉了一下地形,便让众人散了。韩扬也不会傻到自找没趣,怀揣着五十两银子,美滋滋的溜达回沈府了。 路上,韩扬倒是仔细的观察了一眼四周,偶尔也有几队巡逻的军士走过,身前的衣服上印着大大的兵字,应该就是沈权所提的护城军。 这里是护城军的演武场?还是沈家的校场?韩扬举目四望,心里暗自思忖着。 回去看了一眼二狗,正躺在床上静养。韩扬和他聊了会,告诉他沈权招募亲兵的事,二狗竟然心动了,挣扎着要韩扬扶他起来试试,韩扬一巴掌给他按了回去。 好你个二狗,还学会现代用语了。 再三叮嘱二狗好好养伤之后,韩扬替他关好房门。想了想,韩扬去花园溜达一圈,可惜没能如愿见到沈琂,闻着花香,打了几套军体拳后,韩扬灰溜溜的钻回了房门。 第三十五章 一群废物 翌日,韩扬又是一早便从床上爬了起来。 草草吃了些早饭,韩扬顺着昨日的路,又回到演武场。 人还未至,韩扬便听见响亮的号子声,远远望去,成百上千的军士正在校场上操练,倒也没做什么难事,只是简单地围着校场跑圈。 抬头看看天,不过蒙蒙亮而已,这群军士起的够早的。韩扬心里想着,也没凑上前,就地观望起这些军士的训练来。 可惜看了一个早晨,对方也没做其它训练,韩扬只能从他们整齐的脚步中窥得一丝军纪,至于这群军士的实力,韩扬没能有一个明确的概念。 “怎么样,我的士兵都不错吧。”背后忽然有声音传来,韩扬回头,发现沈权不知什么时候过来的,正站在离他不远的地方。 “不错,训练有素,”韩扬点头应着,出口夸赞了一句。紧跟着,韩扬伸手一指道:“敢问大人,这些都是护城军旗下?” 可能是因为韩扬的肯定,沈权显得十分得意,笑着摇头说道:“不,这里既有我沈府的亲兵,也有扬州城的护城军。” 沈府的亲兵怎么会和护城军一同训练,韩扬的眼中拂过一丝不解。 也许是看见韩扬眼中的疑惑,沈权继续解释道:“这扬州原来的护城军,军心涣散、藏污纳垢,我继任扬州刺史以后,将他们编入我带来的军队,和沈府的亲兵一同训练,好好整饬一番。你看,现在不是好多了。” 原来如此,韩扬点点头。不是他们起得早,而是沈权治军严明,早就打算要治一治他们。只不过这么一来,整个扬州的安危都系在沈权手里,李青显和沈权素来不和,会眼睁睁看着这种事发生,而不采取一些手段? 韩扬没想明白。 沈权见韩扬低着头,不知在做什么,也没去打扰他,迈着步子向演武场走去。 没多久,昨日的那些家丁、护卫们也陆陆续续的过来了,韩扬打眼一瞧,发现缺了不少人。 要说昨天有近百人,今天也就剩五六十个。对了,马猴儿呢?韩扬左看右看,也没发现他瘦小的身影,总不会是被沈权吓跑了吧,韩扬满脸的坏笑。 不过,当韩扬的目光看向远方时,脸上的笑意顿时僵住了,那是——二狗孙得胜,他怎么来了。 三步并作两步,韩扬快速迎了上去。二狗昨天刚挨完打,今天能站起来就不错了,还指望能参加亲兵? 绝不能让他上台,若是他贪图那三两银子,我直接给他算了。韩扬心里盘算着。 “韩大哥。”二狗见韩扬走过来,本来有点佝偻的腰一下子挺直了,蹒跚的脚步也灵活起来,边喊着边走了过来。 “你想看看?走,我带你去。”韩扬率先开口,不等二狗回话,拉着他就往前走。 “韩大哥,我,我——”二狗跟在韩扬身后,嘴里支吾着,最后一咬牙;“我也想参加。” 韩扬前进的身形登时停住了,他本想堵住二狗的嘴,没想到二狗最终还是说了出来,不过韩扬还是不死心,开口问道:“你缺银子?我这里还有几十两。” 说着,韩扬就要往怀里摸银子。 “韩大哥,”二狗一把拉住韩扬的手,苦笑着说:“你知道我的意思,我不缺银子。”既然话已经说开,二狗也不畏畏缩缩了,索性直接把话说明了。 “不行,”韩扬知道糊弄不下去了,直截了当的开口拒绝道:“你昨天刚挨完打,身上全是伤,不能去。” 虽说二狗迈开腿,挺直腰,强装无恙,可脸上强忍的疼痛,又怎能逃过韩扬的眼睛。 思前想后,韩扬还是觉得应该让二狗安心养伤,出声劝道:“你先回去,等养好伤,下次再来。” 下次?二狗脸上露出一丝颓然:“我进沈府三年了,从京城到扬州,从未听说护卫可以选入亲兵。沈府的亲兵,都是直接从军营里选入的。”说到这,二狗突然抓紧韩扬的手:“从小到大,我一直被人看不起,被人堵在家门口、被人指着鼻子骂。好不容易混进沈府,我娘本以为我好歹也算是刺史府的人,却不知道我在沈家也是最低下的存在。是人都可以使唤我,打我,骂我,侮辱我。” 韩扬默默听着,心里觉得很不是滋味,一低头,却发觉二狗不知什么时候早已泪流满面。 远处几个家丁对着两人指指点点,或许是认为韩扬又在欺负二狗了吧。 狠狠抹了一把眼泪,二狗猛然抬起头:“如果没有昨天的事,也许我注定就这么窝囊的过一辈子。可现在,我却不甘心,也许今天就是最好的机会。”二狗死死盯着韩扬,“韩大哥,你给我了勇气,却又要亲手扼杀掉这份希望么。” 韩扬抿着嘴唇,目光游移,有些不敢看二狗的眼睛。许久,韩扬深叹了口气,“走吧,不过你要答应我,量力而为。” “嗯,我知道。”二狗重重的点点头,笑逐颜开。 看见两个人重新行动,刚刚围观的家丁们也轰然作鸟兽散,头也没敢回。 韩扬心里也说不出什么感觉。他不让孙得胜去,是因为孙得胜的伤和他有关。可孙得胜却把他当做恩人,指路人,虽说不上言听计从,可刚刚也哀求他半天。 本是随意而为,却没想到成了二狗的救命稻草。韩扬也不知道是好是坏,只能顺其自然了。 演武场,擂台上。 沈权挥着手,让众人过去。韩扬和二狗也随着人群,缓缓前行。 台上除了沈权之外,还有十几个身披盔甲的军士。 待众人到齐以后,沈权指着这些军士说道:“我本想让你们各自为战,选出最强的三十人,可现在我改变注意了。看到他们了么?”沈权脸上按捺不住的骄傲,“这是我沈家真正的亲兵,坚持住,你们才能成为沈府亲兵的一员。记住,”沈权加重了语气,“宁缺毋滥,沈府亲兵不养废物,也不需要废物。告诉我,你们是不是废物!!!” “不是!”众家丁夹杂着满腔被激起的怒火,高声回应道。 声音之大,竟是震得战鼓嗡嗡作响。 “好,”见成功挑起了众人的怒火,沈权满意的点点头,旋即重重说道:“那就证明给我看!!” 第三十六章 惨烈 “看见那柱香了没?”沈权指着远处大鼎上立起来的一炷香,“撑过去,就有资格成为亲兵,荣华富贵,日后唾手可得。” “要是撑不过去呢?”有人小声支吾道。 “那就拿了银子赶紧滚蛋,”沈权一瞪眼,吓得那人大气也不敢喘了。 望了望天空,发现已是晌午时分,沈权低头说道:“时候不早了,谁先来?” “我,”人群中一个颇为壮实的护卫应声站出来,蹭蹭两步跨上了台。 被人叫做废物,还不能还口,这人心里早就憋着一股气。此刻一上台,指着排头的一个亲兵说道:“来,我和你试试。” 那亲兵笑了笑,将身上的盔甲褪下来,轻放在地上,走到擂台中央,站住了。 壮实护卫都做好了防御动作,却没想到对方根本没有出手的意思。他先是一愣,旋即像是受到莫大的侮辱一般,怒吼一声,一个冲拳打了过去。 只可惜,他蓄力已久的重拳,却被那亲兵轻而易举的躲闪过去。 接下来,无论那壮汉用什么方法,拳、肘、腿,脚,甚至还想凑过去咬那亲兵,都是无功而返。直把他累得气喘吁吁,也没碰到那亲兵的要害分毫,而一炷香才燃了不过一半。 这就是亲兵和护卫的区别!纵使那壮汉用尽全力,也伤不到人家分毫。亲兵,是沈府的核心,不仅是忠诚,也更加需要勇武,而护卫,说白了就是一个看家护院的,只要长得壮,是个人都能做。 亲兵整日刻苦的训练,岂是一个站岗的护卫可比? “我认输!”眼看自己都快累趴下了,还赚不到一点便宜,那壮汉也识时务,直接举手投降。 沈权在一旁看着,失望的摇摇头,倒也没刁难,掏出三两银子扔给他,对着台下喊道:“还有谁?” 却见台下的家丁、护卫们一个个都垂下了头。 他们本以为这个壮汉就算打不过,也能给那亲兵造成一些麻烦。可没想到壮汉连人家毛都没摸到,就灰溜溜的滚下台了。 不知道亲兵的实力,谁也不愿意当出头鸟,台下悄无声息。 “怎么,这就认怂了?”沈权看着众人这幅表情,冷眼嘲讽道:“你们刚才的气势呢?” 韩扬在台下听着,明知道这是沈权的激将法,却也站不住了,推开人群就要上台,却感觉衣袖被人拉住了。 回头,迎面是二狗炙热的眼神:“韩大哥,让我先去。”没等韩扬回话,二狗抢先一步,从人群中钻开一条通道,挤了出去。 韩扬在后面跟着,好几次想伸手拉住二狗,但想起二狗颓然的眼神,又默默把手放了回去。 上台的时候,韩扬拉住二狗,在他身后叮嘱道:“你去挑战第八个。” 二狗应了一声,走上了擂台。 台上十二个人,韩扬也不清楚他们的实力,瞅了一圈,只能寻了一个看起来相对孱弱的,指给了二狗。 但愿二狗平安无事,就算选不上也没关系。韩扬在台下看着,不禁有些为二狗担心。 昨日发生的事,除了几个管家和韩扬之外,其他人并不清楚。而大管家没报给沈权,所以见二狗上台,沈权没露出什么表情,反倒是台下嘘声一片。 “我没看错吧,那是孙二狗?” “没错,他想上去干嘛?” “我猜他是嫌命长啦。” “我觉得也是。” “哈哈哈哈——”几个家丁放声大笑,肆意嘲讽着二狗。 二狗却像没听见一样,直接将他们无视掉,遵循韩扬的建议,指向了第八个亲兵,“我要挑战他!” 那人闻言,也是脱掉铠甲站到了二狗的对面。 抱着膀子,那亲兵对二狗勾了勾手指,示意二狗先进攻。 二狗一愣,却好似没看见一般,左瞅瞅、右看看,不知道在做什么,反正就是没有出手。 那亲兵摆足了架势,显然是看不起二狗,却没想到二狗连先出手的勇气都没有。而他骑虎难下,又不好意思先动手,那不是打自己的脸么。两人就这么呆呆的对上了。 台下观众瞪大了眼睛,他们知道二狗的脾气,本以为他上台能有所改善,却没想到竟然怂的连出手都不敢,一时之间,讥讽声此起彼伏。 “二狗,你快滚下来吧。” “是啊,别给我们护卫丢人啦。” “快滚吧。” 可惜不管他们如何嘲讽,二狗却始终面无表情,纹丝不动的站在原地。 时间一久,那些家丁们也没了兴致,一个个像霜打的茄子一般——焉了,连嘲讽都懒得说话了。 韩扬在台下看着,他知道二狗想拖时间,只是不知道他能不能坚持到最后。 众人在台下吵闹,香也在鼎中慢慢燃着,待到香烧到一半的时候,那亲兵终于是忍不住了,两手握拳就要向二狗打过来。 见状,二狗也作出攻击的姿态,向前冲了两步。 那亲兵心中一喜,以为二狗总算要动手了,停下脚步等着二狗冲过来。 谁承想,二狗做做样子,又退回去了。 “卧槽,孙二狗,你还要不要脸了!”台下骂声一片,家丁脸上尽是怒色,本以为好戏要开场,结果孙二狗再次怂了。 “妈的,你耍我?”那亲兵终于反应过来,也不磨蹭了,直接冲杀过来。 二狗,还有半柱香,一定要挺住。韩扬心里难受,默默替二狗祈祷着。 两人贴身肉搏,那亲兵为了节省时间,也不留手,对着二狗就是一顿猛打。 刚开始二狗还能抵挡一两下,到后面只能护住要害,身上落满了拳头。 亲兵的拳头本来就有劲,打在二狗之前的伤口上,疼的他倒吸冷气,牙咬得死死的,脸都疼的变形了。 韩扬看在眼里,于心不忍,可又没什么好办法。 突然,趁着亲兵换手的间隙,一直被动挨打的二狗低吼一声,闷头拱了上去。 那亲兵猝不及防,被二狗抱住了腰。虽然后背上又挨了几拳,可二狗使足了劲,猛的一提,直接把那亲兵翻倒在地上。 而后不等人爬起来,二狗扑上去就抱住了他。死死缠住亲兵的双手,二狗一口咬住了亲兵的耳朵。 “啊,你敢咬我!”那亲兵感到疼痛,发了狂般,死命的挣扎,却始终逃不开二狗的双手,两人就地打起滚来。 演武场上,尘土飞扬,韩扬闭上眼,不忍再看下去。 第三十七章小人 四周漫布叫好声,韩扬恨不得将他们嘴给堵上。 一群拿别人痛苦取乐的混蛋。 两人在台上翻滚了不知多久,鲜血夹杂着尘埃,落在地上,如尘滚珠般四散. “时间到,住手吧。”沈权面无表情的盯着扭打的二人,开口说道。 “这么快?”家丁、护卫们看的正起劲,早就没了时间概念。此刻听到沈权的话,齐齐向大鼎看去,却发觉一炷香早在不知不觉间烧完了。 韩扬心急如焚,一个箭步冲上台,想要分开抱在一起的两人。 二狗看见韩扬的身影,松开亲兵,挣扎着从地上爬起来,踉踉跄跄的稳住身形。一咧嘴,却露出了满口的鲜血。 与此同时,那亲兵也是站起身,双手颤抖着摸向了自己的耳朵,待到看见满手的鲜血时,那亲兵如同被点燃的干柴般,目眦尽裂,失声尖叫道:“贱奴,我要杀了你。” 他从心里就看不起二狗。觉得这些看家护院的家丁、护卫,比起他们日常所受的训练,如同过小孩家家一样可笑。然而就是这个毫不起眼的二狗,却让他在众人面前丢尽了脸面。连耳朵,都是被咬出一个大大的豁口。 二狗挺立的身影,台下众人呆滞的表情,落在他眼里,像是对他莫大的讽刺。双眼怨毒的看着身前的二狗,亲兵心中越想越耻辱,越想越窝囊。 心头怒火再也压不住。 不等众人反应过来,亲兵猛出一脚踹在二狗的后膝上。 二狗脸上尽是胜利后的喜悦,却从没想到亲兵还会继续出手攻击,猝不及防,直接跪倒在地上。 那亲兵得势不饶人,一记重拳打在二狗的后脑上。 二狗带着满脸的错愕,“扑通”一声,头重重的撞在地上,彻底昏了过去。身子却如同僵住一般,保持着这个屈辱的跪拜姿势。 由于事发突然,所有人都是一愣。而后终于有人反应过来,台下的家丁、护卫们叫骂道: “草TMD,这亲兵耍赖。” “王八蛋。” “时间早就到了,卑鄙无耻。” “……” 别看这些人平时都懒得正眼瞧二狗,可此时此刻,却出奇的枪口一致对外。 因为二狗代表的是他们这些家丁、护卫们的权益!既然亲兵敢在时间到后出手偷袭,有了第一个,谁敢保证没有第二个。哪一个家丁也不愿意自己在庆祝胜利的时候被人偷袭,像二狗一样屈辱的跪在地上。 所以,没有丝毫迟疑,台下所有的家丁、护卫们发出了他们最义正言辞的呼喊,颇有几分一言不合就要动手的气势。 韩扬刚上台,眼睁睁的看着二狗被亲兵殴打,却根本来不及阻止。 沈权也反应过来,眼见亲兵还要动手,连声喝到:“住手!”旋即扭头对其他人说道:“来人,给我拦住他。” 话是说出去了,然而十一个亲兵却动也不动,好像没听见一样。 沈权见状,气的脸色发青,对着众人怒吼道:“没听见我的话吗?给我拦住他!” 看见沈权发怒,这才有人慢慢走出来,动作迟缓,一脸的不情愿。 “不必了,”沈权怒吼的同时,韩扬也来到了擂台中央。看见亲兵慢吞吞的模样,韩扬怒上心头,直接出声拒绝了沈权。 亲兵闻言,撅撅嘴,满脸无所谓的退了回去。这十一人,和殴打二狗的亲兵本是一队,被沈权喊过来考验这些家丁,心里抱的都是玩儿玩的想法,却没料到有人竟是被家丁给打赢了。 输了倒不要紧,关键是这个输得方式太过窝囊。家丁不仅抱着亲兵就地打滚磨时间,竟然还出口咬人,完全就是地痞流氓的招式。 所以出手报复,在他们看来再正常不过,那是为了挽回亲兵的荣誉!他们不想管,也懒得管,没一齐出手,就是对二狗最大的照顾了。 在他们心中,甚至希望亲兵直接把二狗这个泼皮无赖打死,也省了一番心事。 那亲兵听见沈权的喊声,本是怕了几分,可再看看其他亲兵的动作,明显是在支持他,心里又有了底,回头就要继续动手。 余光突然看见一个人影冲过来,他想也没想,下意识就抬手要挡。可是旋即,他却捂着肚子倒飞出去。 韩扬的拳头他挡住了,可是下面那一脚,他却怎么也躲不过。韩扬饱含怒气的一脚,直接将他踢飞出去。 “呕”的一声,那亲兵被韩扬踢得胆汁都吐了出来。 没等他爬起来,韩扬的拳头紧跟而至,他蜷缩着身子,抱着头,任凭韩扬的拳落在肩上,背上,尽是“咚咚”的响声。 尽管挨着打,那亲兵却依然不停息,嘴里叫嚷着“王八蛋”“贱奴”“我要杀了你”之类的话。 韩扬越听越气,手上的力道加大了几分,连带着脚也用上了。 那亲兵被韩扬连踢带打,根本没有喘息之机,起初还能骂几句,到后面终于熬不住了。嘴里哼哼着,开始向韩扬求饶。 韩扬才不去管他,依旧是拳拳到肉,打的亲兵撕心裂肺般惨叫。 “够了,”沈权一把拉住韩扬,“你要活活打死他么!” 韩扬冷哼一声,一脚将亲兵踢翻在地,随即回头寻起二狗来。 二狗不知什么时候换了个姿势,仰面躺在台上。 “孙得胜——”韩扬扶起二狗,轻唤一声,迎面却对上二狗满含笑意的双眼。 二狗早就已经醒了。 “韩大哥,我做到了。”二狗伸出手,对着韩扬说道。 “嗯嗯,”韩扬重重的点点头,想还二狗一个笑脸,却怎么也笑不出来。 脸上分不清是二狗还是亲兵的血,韩扬用衣袖帮二狗擦着,却是越擦越多,怎么也擦不干净。 急得韩扬直接把外衣脱了下来,用力在二狗脸上抹着。 “韩大哥,我没事。”二狗见韩扬急得有些乱了分寸,出声安慰道。 “嗯,”韩扬应了一声,将二狗放平,查探起他的伤势来。 还好,二狗虽然样子惨不忍睹,但身上都是些硬伤,过些日子就能恢复。唯一值得担心的,就是二狗被刚刚亲兵一拳打到后脑勺昏了过去。 “你感觉头这里痛吗?”韩扬摸着二狗后脑,细细问道。 “有点,不过比刚才好多了。”二狗照实回答道。 看来问题不大。韩扬点点头,却还是有些不放心,从人群中寻了两个熟面孔,每人塞给他们十两银子,让他们背二狗去看大夫。 两人倒也实在,估摸自己呆在这也没啥用,背起二狗就离开了演武场。 第三十八章 我要打十个! 韩扬小心叮嘱二狗好好养伤。目送他们离开后,一脸寒冷的转过身。 之所以没跟过去,是他要和那亲兵好好算算这笔账。 “你要做什么。”那亲兵也被韩扬打的不轻,有人正在替他涂药。见韩扬面色阴沉的走过来,沈权伸出手,拦截道。 被沈权挡住,韩扬索性也不去找亲兵了,冷冷道:“沈大人,我要一个说法!” “说法?”沈权不退反进,冷笑一声:“你把我亲兵打成这样,还想要说法?” “那是他咎由自取,自作自受。”韩扬反唇相讥道。 “韩扬!”沈权瞪大了双眼,“我看你是琂儿的救命恩人,不与你计较,你不要得寸进尺。” 韩扬倔脾气也上来了,死死盯着沈权,寸步不让。 两人活像两只斗鸡,昂着头,全身都散发着怒气。 见状,十多个亲兵也呼啦围了上来,生怕韩扬一激动,做出什么危害沈权的事。 对视良久,沈权却突然爆发了,指着韩扬喝道:“你知道训练一个亲兵要多久么?我告诉你,足足一年!他们——”沈权看了一眼四周的亲兵,“都是我辛辛苦苦从军营里带出来的,每一个,都是我沈家的精锐。” 瞪了一眼韩扬,见他没说话,沈权远远指着台下的家丁,“你以为他们被选上,就真的是亲兵了么!要不是李家非要联合出兵……” 话到这,沈权突然冷哼一声,没有继续说下去。 台下的家丁们被沈权骂着,却连个屁也不敢放,只能是装作没听见。 韩扬听在耳中,却突然明白了什么。沈权选这三十人,是要拿他们当炮灰! 当日那些亡命之徒,韩扬记忆犹新。 心头无明火起!!! 双拳紧握,死死盯着沈权。韩扬受不了他这种丢卒保帅,草菅人命的做法。不管你的亲兵有多珍贵,训练有多难,但是你想拿别人的命去填,韩扬做不到,也不能视而不见。 他不是救世主,却也不愿三十个人白白送死。 向前跨出一步,韩扬面对着沈权,说道:“没有别的办法了么?” 台下众人听不懂,沈权却心里明白,摇摇头,压低声音说道:“没有。李家同意出兵的前提,便是两家联合。无论如何,我沈府必须出人。” 言外之意,便是明确的告诉韩扬——不论怎样,只要剿匪,就定然会有人送死。 长叹一口气,沈权继续说道:“并非让他们送死,护城军也会随军出动。况且,只要他们平安归来,日后定然会前程似锦。若是不幸遇难-——”沈权垂下眼帘,“我能做的,只有照顾好他们的家人。” 说到这,沈权像是突然想起什么,望了一眼台下的众人,对着韩扬说道:“人为财死,鸟为食亡。昨天你说的话,难道忘了么。” 韩扬一时语塞,没想到自己好心却办了错事。 “你以为我就那么狠心么?”沈权自嘲的笑了笑,“昨日,我也于心不忍。可是你看看他们,哪一个,不是为了钱而来;哪一个,是真心实意的忠于沈府。”说罢,不理睬呆滞的韩扬,沈权走上前,对着众人说道:“现在,不管你们用什么办法,只要能坚持过一炷香,不仅可以入选亲兵,还会有一百两银子的赏金。而且,我保证不会有人寻仇。” 一百两银子,整整翻了一倍!所有家丁、护卫都是倒吸一口冷气,而后疯了般前呼后拥着。 “大人,我要挑战。” “滚开,让我先来。” “我,我……” 不管什么办法,意味着他们可以像二狗一样死缠烂打,还不必担心时间到后有人寻仇。所以,一时间,众人都是抢红了眼。 “你看,”沈权走回韩扬身边,讥讽道:“就算你想阻止他们,他们会领情么?” “呵,”韩扬冷笑一声,不置可否。随后目光坚定的对着沈权说道:“沈大人,我要挑战亲兵。” “你?”沈权一愣,旋即拒绝道:“我不想让你……” “沈大人,我也想要那一百两银子!”不等沈权说完,韩扬突然打断了他。 看见韩扬眼中的坚定之色,沈权知道自己拦不住他,苦笑着说道:“好,你要挑战哪一个?” 韩扬摇摇头,“不是哪一个,而是每一个。” “什么?”沈权失声问道,生怕自己没听清楚。 “沈大人,”韩扬看了一眼在场的亲兵,一字一顿的对沈权说道:“我要打!十!个!” 此言一出,如同惊雷一般,将正在正在喧闹熙攘的家丁们,彻底压了下去。 演武场鸦雀无声!良久,才有人颤抖着声音说道:“我没听错吧,他要挑战所有的亲兵?”话语中充满了不自信,让人以为自己出现了幻听。 有人狠狠扭了自己一把,确定没在做梦以后,这才结结巴巴的回道:“应,应该是没有听错吧。” 沈权带来的十二个亲兵,被韩扬打残一个,带那亲兵去疗伤的一个,场上剩下的,一共还有十个人。韩扬要做的,就是将这十个人一一打倒。 心中憋着一股气,韩扬要发泄。 你沈权把这些亲兵当做宝贝,那我便将他们全部打败。你看不起家丁,觉得他们不堪大用,我偏要证明,其实你的亲兵,同样弱的可怜。 韩扬就是要争这口气! “好好,”在些许的震惊之后,沈权回过神,连声叫好之后,抽身离开了擂台中央。 如此一样,韩扬便被十个虎视眈眈的亲兵围在了中央。 沈权也是个犟驴脾气,生平带兵无数,最喜欢的,便是整治刺头儿。用沈权的话说,便是“你横,我比你更横。你狠,我比你还狠。” 韩扬这幅表情,正巧激起他争强好斗的心。 没再啰嗦,沈权对着众亲兵说了一句:“不必留手。” 亲兵一愣,不明白是沈权真的要他们群殴韩扬,还是觉得他们十个人都不一定打的过韩扬。 但不管怎样,这些亲兵早就想对韩扬出手了,一人单挑他们十个,摆明了是在侮辱他们。 于情于理,他们都不能退缩。 这一战,注定无法避免! 十人互相使了个眼色,如铁桶般将韩扬彻底围了起来。 “不会吧,那人真的要打十个?” “这下有好戏看了。” 台下的众人都是瞪大了双眼,生怕错过什么精彩的时刻。 第三十九章 妖法 万众期待,战斗终于开始。 十个亲兵自诩身份高贵,众目睽睽之下做不出一拥而上的不要脸行为,而是先派出了一人试探韩扬。 就算不能以多打少,也要用车轮战拖死你。 韩扬之前用狂风骤雨般的攻击,打的那亲兵毫无还手之力,虽说占了偷袭的便宜,但实力终究不可小觑。 第一个出来对战韩扬的亲兵丝毫不敢大意。 “在下钱文升,不知……”那亲兵站出来,却没有动手,而是先做起了自我介绍。 “韩扬。” “哦,韩公子,拳脚无情,可否……” “快点动手啊——” “对啊,打他啊——”见那钱文升还想说什么,台下的家丁们不乐意了。我们要看的是龙争虎斗,拳脚比试,哪有空听你们拉家常。 钱文升尴尬的笑了笑,没再搭话,摆了个起手式,示意韩扬他要进攻了。 韩扬眯起眼,全身肌肉紧绷,小心戒备起来。他没什么招式,最擅长的,便是见招拆招。 大喝一声,钱文升朝韩扬攻将过来。 韩扬不甘示弱,也迎了上去。 今时不同往日。在游船上,韩扬面对的是几十个手持钢刀的亡命之徒,一不留神就会有生命危险。而如今,区区十个亲兵,比拼的还是拳脚功夫,韩扬自然不会退缩。 躲过钱文升连续的冲拳,韩扬试探性的踢出几脚,都被钱文升挡了回来。再次对攻几招之后,两人齐齐停下手来。 韩扬不愿等!四周还有九个人虎视眈眈,他没时间拖下去。 而钱文升抱的也是这个想法,他要给韩扬最致命的打击,而不是这种不痛不痒的消耗。 两人不约而同的住了手,在众人疑惑的目光中,打算用最直接的方法结束战斗。 两人要——对拳。 说白了,就是看谁的拳劲大,谁的骨头硬。 握紧双拳,两人在酝酿全身的气力之后,猛的出手。 双拳对碰,发出沉闷地“砰砰”声,看的台下众人都是心惊胆颤,生怕出现什么断骨崩血的惨剧。 “他们这么打,不疼么?”人群中有的家丁面带惧色,小声问道。 “不疼?一拳都能打死你。”那护卫回头看见他瘦弱的身板,讥讽道。 问话的家丁缩了缩脖子,没敢再答话。 好在两人都是皮糙肉厚,并没有众人担心的场面发生,对轰了十几拳之后,同时停了下来。 所人的眼睛刷的一下看向了两人的双手。 韩扬双拳通红,却依然死死地握紧。而钱文升垂下去的双手,在微蜷片刻之后,半面伸开,难以抑制的颤抖着。 高下立判! 韩扬最终还是凭借自己在军营中磨练出的铁骨,打赢了钱文升。 “够了,文升,你回来吧。”有声音说道。 韩扬觉得耳生,抬头望去,出声的不是沈权,而是个相貌平常的中年男子。夹在在亲兵之中,若是他不出声,韩扬还真的不会注意到他。 令人奇怪的是,钱文升什么也没做,老老实实的退了回去。 韩扬皱了皱眉,看来此人并不简单。 只听那中年男子继续说道:“强子,老冯,周泰你们三个去会会他。” 三人应声而出,成合围之势将韩扬困在中央。 见一次出来三个亲兵,台下的家丁们也是一阵骚动。 “呸,妈的,这群亲兵三打一,真不要脸。”人群中一个身材魁梧的护卫狠狠啐了一口,怒骂道。 “那你去帮他啊。”有人调侃道。 “我,我觉得他不用。”那护卫一瞪眼,自信的说道。 “切,不敢去直说,白瞎这么大个了……” 有意思!擂台上,韩扬打量着这三人,他们的站位颇有些像是军队中的三人合击之术。 要知道,韩扬在军营里学习的时候,许多并不如他的学员,在熟练的掌握合计之术后,能将韩扬困住许久,不受点伤,韩扬都别想出来。 最好的合计之术,便是三人心意相通,动作一致,让对方根本来不及应对,顾此失彼。 在军队中,合击之术也是能够极大提高士兵战斗力的方法之一。 只是不知道,这三个人的合击之术练到了什么水平,有没有自己在学院里遇到的对手强。 罢了,试试便知。 韩扬心意一动,对着其中一人便打了过去。 那人连忙出手抵挡。 见韩扬率先动手,其余两个人也是迅速围了上来,三个人占据三边,想也没想,和韩扬对打起来。 越打,韩扬心里却越轻松,这三人徒有其型,却根本不知道合击之术该怎么用。 最起码,当前面的人攻击面部的时候,身后的人也该偷袭下三路吧。而不是三个人同时出手,却不知道打哪里,只是乱打一气。 这比起韩扬在学院里学到的,可以说是一个天上,一个地下。 韩扬心里也清楚,他所学到的,都是经过无数次的改良,费劲心血后的成品,自然不能和他们相比。 可惜双方现在是敌对状态,若是以后有机会,再指导他们一番吧。 只是眼前,韩扬却没心思再试下去。 出其不意的一脚踢向强子,乘着对方躲闪的间隙,韩扬一个翻身跳出三人的包围。 不给对方再次合围的机会,韩扬任凭周泰的拳头打在自己的胸口上,也不抵挡,一记重拳猛的挥出,直接将周泰迎头打了过去。 周泰遭此重创,踉跄几步,最终还是一头栽到了地上。 韩扬的力气本来就大,又是打在他的头上,没当场昏过去就不错了。 没有了合击之术,两人的战斗力比起钱文升都是远远不如,在众人的震惊声中,韩扬没用多久,便将两人放倒在地。 这下,不只是中年男子,连沈权都有些愣神。他所说的亲兵要训练一年,除了日常的操练之外,最重要的,便是学习这合击之术,只有练的时间长了,彼此之间互相熟悉,才能发挥合击之术更大的威力。 这是沈权最引以为傲的战术之一。 只是,今日为何无往不利的合计之术,遇到了韩扬,便如同土鸡瓦狗一般,不堪一击呢? 莫非此人有什么妖法不成?沈权目光炯炯的盯着韩扬,像是要看出什么门道来。 第四十章 八极 微微失神,那中年男子看了一眼其余五人,摇了摇头。 他实在没那脸皮让五个人一拥而上,尤其是韩扬气势正旺的时候。 但是训练已久的合击之术在韩扬手里不堪一击,再派三个人也根本无济于事。 回头看了看沈权,似乎是得到了首肯,中年男子将铠甲一脱,孤身一人站了出来。 而这次,台下一窝蜂的为韩扬叫好。 三个一起上都成了手下败将,再来一个还不是送么! 一些脑子活泛的家丁,当然竟然打出赌注,韩扬用多久能打倒这个中年男子。 有人说一炷香,有人说半柱,也有人说只需要盏茶功夫,最离谱的,是有人信誓旦旦的的说只需要一拳,那中年男子就会倒地不起。 众人谁也不信,但是也没人反驳,白送上门的银子,不要白不要。 就在台下的喧闹声中,韩扬和中年男子交上了手。 俗话说得好,“行家一出手,便知有没有。” 两人仅仅打了个照面,韩扬就知道这个中年男子绝不简单。 这人是个练家子。 其实众人口中的“高手,”一般分为两种。一种是从小便开始练武,强身健体,一举一动都透露出稳健。另一种,就是韩扬这种半路出家的,没有扎实的基础,只能靠玩命的训练,拼命地坚持练出来。 所谓的什么根骨奇佳,天赋异禀,练一天赶得上别人一年,都是扯淡。 不排除有人天生力大无穷,拔山扛鼎,但那是一种与生俱来的本事,和武术没什么关系。 在学院里,老院长也请了武术世家的人来教他们,但是那些习武之人,侧重的是修生养性,不符合他们战场拼杀的个性。到后来,他们一群人索性作了修改,将那些繁琐的动作全省了去,只留着八极拳和形意拳两种,将其变成了最简单、直接的格斗技巧。 古语说:“文有太极安天下,武有八极定乾坤。”“太极十年不出手,形意一年打死人。” 形意拳和八极拳,自然是极具杀伤力的两种拳法。 而眼前的中年男子,用的便是八极拳。 也难怪,能在亲兵中颇具威严,想来修习的也是刚猛的拳法。 脑海中回忆了一番,韩扬也摆起了八极拳的架势。只不过,他的八极拳本来就没好好学,记不得几招,骗骗外人还行,真打起来,还得用军中格斗。 那中年男子见状,却是眼神一亮。他没想到韩扬也会八极拳。 真是棋逢对手。 中年男子难掩兴奋,大喊一声“来,”随后急进几步,和韩扬近身而战。 两人用的都是八极拳的招式,不过韩扬显然技不如人,仓促对战几招之后,便落了下风,可以说是节节败退。 这下,围观的家丁、护卫们坐不住了,他们刚刚可是押了不少银子在韩扬身上,赌他可以打赢中年男子,可如今,怎么形式反而倒过来了呢。 不是韩扬势如破竹,而是中年男子压着他打。 要说场下笑的最开心的,便是开赌注的家丁。若是韩扬败了,他不仅一分不用赔,眼前白花花的银子都是他的了。 银子啊,银子,那家丁看着十几辆雪花银,笑的嘴都咧到耳根了。有了银子,我终于可以去醉梦楼一亲芳泽了。 “小桃红,小娘子,我来了。”那家丁眯着双眼,面露春色,早已神游天外。 再看台上的韩扬,破绽百出,早已岌岌可危。 突然,韩扬一个不慎,被中年男子连续几拳打在了胸口。 虽说平时练的皮糙肉厚,韩扬还是痛的倒吸了口冷气,连忙用手揉了揉。 “唉,”见状,台下的家丁们失望的摇摇头,恐怕韩扬这次真的要栽了。 他们倒是不关心韩扬的胜败,他们在意的,是赌出去的银子! 一些脸皮厚的,悄悄伸出手,想把银子摸回来,却被眼尖的家丁一竹条抽了回去。 “买定离手,别想耍赖。”家丁狠狠瞪了众人一眼,这可关系到他的“性福”,谁也别想往回拿。 “我的银子!”家丁、护卫一脸苦相,揉着手,“怕是真的要不回来了。” “快看——”就在众人和下赌的家丁纠缠的时候,台上的局势却在悄然间,发生了变化。 本来还是危在旦夕的韩扬,却逐渐有了和中年男子分庭抗礼的态势。 两人有来有往,斗了个旗鼓相当。 甚至中年男子一着不慎,险些被韩扬一掌刀劈在了面门上。 “打的好!” “打死他!!” “……” 见状,本来还是奄奄一息的众人,突然间来了精神,扯着嗓子给韩扬加油助威。 韩扬之所以占了上风,是因为他放弃了自己不靠谱的八极拳,改为了军中的格斗技巧。 经过刚才的交锋,韩扬也把中年男子的拳法摸了个大概,再加上以前的记忆,韩扬轻车熟路,中年男子自然招架不住。 况且台下还有一群人嘁嘁喳喳在咒他,中年男子的心态有些乱了。 都说高手过招,胜负就在一瞬间,容不得半点马虎。 果不其然,中年男子稍一失神,被韩扬抓住机会,一个鞭腿扫在身前。虽说中年男子及时撑起双手,但还是被韩扬震退好几步。 “队长,”四周的亲兵都是向前几步,围了上来,关切的问道。 难怪可以调动众人,原来是这些亲兵的队长。韩扬看在眼里,心中释然。 “我没事。”中年男子摆摆手,示意众人不要过来。而后目光灼灼的看着韩扬,开口问道:“你为什么不继续用八极拳?” 韩扬耸耸肩,直截了当地说道:“技不如人,何必再用。” 若是平时,韩扬倒不介意跟着这名中年男子一起教练八极拳,但是如今,是在擂台上,他要证明自己,自然不能藏拙。 “恩,”那亲兵队长点点头,“八极拳刚猛霸道,有时间你可以多练练!” 韩扬知道中年男子没什么坏心思,只是想发扬八极拳法而已,口中应了一声。 “时候不早了,我们一招定胜负吧。”那队长活动了一下筋骨,面色平常的对韩扬说道。 韩扬抬眼望了望天,发现已近正午十分,他早想回去探探二狗的伤势,也没有拒绝。 “若我输了,那我们十个人就算全败在你手中,想怎么处置随便你。”大战之前,中年男子看着韩扬,换换说道。 “队长……”其它亲兵还想说什么,却被他一眼瞪了回去。 而沈权,只是饶有兴趣的盯着二人,没有开口。 “好!”韩扬微微颔首,答应下来。 第四十一章 败 若是打败亲兵队长,便相当于打败了所有的亲兵,韩扬何乐而不为。 他的目的不是胜利,而是为了让沈权知道—人外有人,天外有天。 别拿他人的性命做儿戏。 如今,只要战胜眼前的中年男子,韩扬的目的就达到了。想来日后,沈权再挑人的时候,也会有所顾忌吧。 台下的家丁都是瞪大了双眼,今日一战,不论胜负,都让他们大开眼界。 不管是韩扬的以一敌三,还是两人的龙争虎斗,都可以成为他们日后吹嘘的资本。 想当初,我也是亲眼目睹咱们沈府的护卫一人单挑十个亲兵的。 说出去,面子上也有光。 而台上的两人,也战在了一起。 韩扬见中年男子的起手,便知道他要用的招式。 那是八极拳中极为刚猛的一招,贴山靠。 一贴一靠,只有两个动作,威力却是无比巨大。 若是说的通俗些,那就是撞。用自己的后背,肩膀去撞敌人。 当然不是横冲直撞,而是凝聚全身的力量,有技巧的去贴,去靠。 没有十几年的苦练,一般人也用不出这招的精髓。 韩扬曾在学院里,见过自幼练拳,将近三十年拳法的八极大师,一个贴山靠,将碗口般粗细的大树撞断。 当时在场的所有人,都是吓得合不拢嘴了。 而如今再见八极贴山靠,韩扬脸上也是浮现出一摸凝重。 一般人用出贴山靠,都是在两人相处极近,来不及闪躲的时候,出其不意,一招制敌。 毕竟贴山靠虽然威力大,将全身的力气都集中到一处,爆发出来,可是倘若距离的太远,对方有意闪躲,自己重心不稳之下,那后果,是有些不堪。 只攻不守,而且不能给对方躲闪之机,这才是贴山靠的目的。 只是不知道为什么,中年男子一开始就摆出了贴山靠的招式,或许是料定了韩扬不会躲,想和他来个硬碰硬。 来就来,谁怕谁!韩扬看在眼中,满是兴奋之情,原地扎稳马步,小心防备起来。 他也想试试八极贴山靠的真正威力。 眼前的中年男子虽说不弱,可比起韩扬在学院里见过的八极大师,还是差了一些。韩扬不敢接那大师的一靠,可是这个亲兵队长的贴山靠,韩扬还真想硬接一次。 大战一触即发。 见韩扬原地站稳,中年男子便知道韩扬的想法。屏气凝神,片刻之后,终于一肩向韩扬靠了过来。 韩扬连忙架起双臂,挡在胸前,却感觉一股巨力袭来,整个人如同被狂奔的野牛撞上一般,震得他双臂发麻,蹭蹭后退几步,一屁股坐在了地上。 八极贴山靠,当真是威猛无匹。 台下的家丁不可置信的揉着双眼,生怕自己眼花了。在他们眼中,这个中年男子仅仅是用肩膀一抗,韩扬便如遭重创般倒退了五六米。 哪有这种怪事。 “妈的,我不信。” “一定是在演戏!”有人咬牙切齿的说道。 “对,我看他们是想合起伙来骗我们银子。” 众人目光不善的看着开赌注的家丁,吓得他死死捂住了银子,生怕被人抢了去。 台上,韩扬一个鲤鱼打挺从地上站起来,甩了甩微微发麻的小臂,心中却是震惊不已。 都说八极刚猛,贴山靠威力巨大,他算是领教到了。 倘若换一个普通人,猝不及防挨这一下,不死也要丢掉半条命。 最起码,伤筋断骨是少不了的。 “怎么样,还要打么?”见韩扬狼狈的摔倒在地,中年男子也是随意的一笑,待韩扬站起身后,出口询问道。 “继续,”韩扬眼中满是狂热的战意,他已经许久没打的这么痛快了,自然不能轻易停手。 “贴山靠虽然霸道,却也有致命的缺点。”韩扬一边活动着手腕,一边对中年男子说道。 刚刚两人硬碰硬,韩扬被撞飞之余,也发现了贴山靠的另一个缺点,只是暂时不方便说。 “哦?”那中年男子一脸坦然,“你既然不躲闪,也就没了缺点。” 闻言,韩扬却是摇了摇头,反驳道:“不,我说的不是这个。” “那好,就让我试一试。”听到韩扬寻到了其他的弱处,中年男子却不以为然,见韩扬休息的差不多了,再次近身使出贴山靠来。 他知道韩扬不会躲,所以一点后路也没留,全身的力气全压了上去。 “快看,又开打了。”有人指着韩扬喊道。 “我倒要看看他是怎么被撞飞的。”有人双目瞪的像铜铃一样,死死盯着两人。 在台下众人期盼的目光中,两人再次撞在了一起。 令人意外的是,这次韩扬不仅没有飞出去,甚至连动都没动。 中年男子撞在韩扬身上,却像一点力气也没有了一样,呆立在韩扬身前,两人保持着这个诡异的姿势,都是没了下文。 台下骂声不断,都在指责两人演戏。 许久,中年男子却是连退几步,半跪在地上,而后一口血喷了出来。 “队长!!”周围的亲兵先是一愣,旋即匆匆围了过来。 被众人搀扶着站起来,中年男子却一拱手,对着韩扬说道:“韩公子好身手,在下自愧不如,我们败了。” 说完,便把头低了下去,像是任由韩扬处置。 韩扬反而一摆手,走过去扶正中年男子,开口劝说道:“本就是切磋而已,不必在意。” 中年男子闻言,只好无奈的笑了笑,要一个打十个的是你,如今又说只是切磋,真是变脸如翻书。 像是想起什么,中年男子继续开口问道:“韩公子刚刚用的可是形意拳?” “没错,”韩扬点点头,“形意半步崩拳。” “难怪,我输得不冤。”中年男子却好像不在乎输赢一般,只是对韩扬刚刚用的拳法十分感兴趣。 刚刚他用贴山靠攻击韩扬,还未碰到,就感觉腹部一阵剧痛,先前聚住的力气,也是散了八九分,对韩扬没了威胁。 既然胜败已分,他自然要问个明白。 “莫非先前韩公子所说的致命缺点,就是这个?”中年男子不自信的问道。 “不错,贴山靠的确是一往无前,但是当你全力攻击的时候,自然也就没了防御。”韩扬细细说道。 第四十二章 大人慢走 “是这样?”那亲兵队长显得有些疑惑。 “你难道没注意,你用贴山靠的时候,下盘完全没有防御么?”韩扬出言提醒道。 那亲兵队长皱着眉头,显然是在回想自己之前的动作。 其实早在亲兵队长第一次用贴山靠的时候,韩扬就发现了这个缺陷。 说是缺陷,其实换做旁人也很难利用。 试想,当一个狂暴的犀牛朝你奔来的时候,你明知道眼睛是它的弱点,可是你敢去戳么? 你跑都来不及,更别提进攻了。 况且,贴山靠是近身攻击,打的就是你措不及防。 可惜那亲兵队长用错了时机,他怕韩扬事先躲避,索性直接将招式亮了出来,想和韩扬硬拼。 很幸运,他成功了,韩扬被撞飞好几米远,狼狈不堪。然而,这样一来,贴山靠也就没有了那种出其不意的感觉,变成了一个固定的套路。 韩扬也就有迹可循了。 犀牛威力确实大,可是我既然提前知道它要撞我,还不早就备好了工具。 韩扬的工具,就是拳头。他要使的,是形意拳中的半步崩拳。 半步崩拳,顾名思义,只需向前半步,借助全身的力气,从腰腹部打出。形短而力猛,如崩箭穿心一般,威力巨大,况且,它正适合韩扬无法躲避的硬拼。 肩膀和拳头之间,终究还是韩扬的胳膊更长一些。 在亲兵队长贴过来之前,韩扬的拳头先到了他的腹部。 半步崩拳的拳劲,加上贴山靠的冲劲,亲兵队长直接被韩扬一拳打到吐血,力溃而败。 片刻,亲兵队长也像是想明白了,对着韩扬一拱手说道:“多谢韩公子指点。” “没什么,”韩扬连连摆手,他也没说什么,都是这个亲兵队长自己想的。 回头看着一脸尴尬的沈权,韩扬不知道他在想什么,但面子上总归好看不到不到哪去。 “沈大人,不知现在可否给我一个说法!”韩扬向前几步,对沈权问道。 沈权脸上一阵青一阵红,显然是有些难堪。半晌,才施施然的说道:“就算你和孙得胜都入选亲兵了。”话中带着几分无奈。 “如此,那就多谢沈大人。”韩扬不卑不亢的回道。 “哼,”沈权狠狠的瞪了那些亲兵一眼,一甩手就要离开。 亏他还自夸训练的亲兵有多厉害,如今全败在一个人手中,这让他情何以堪,那还有脸继续呆下去。 “沈大人别急着走,”身后的韩扬却突然叫住了他。 “怎么?”沈权回过头,一脸的疑惑。 “大人还没给银子呢。”韩扬伸出手,向沈权讨要道。 韩扬这幅表情,落在沈权眼里,那就是赤条条的小人得志。可明明气的半死,沈权还是得从怀里掏银子。 话是他撂下的,总不能不认账。 掏出一百两扔给韩扬,沈权还没迈步,就听见韩扬接着喊道:“沈大人,不够啊。还有孙得胜呢!” 沈权一个踉跄,差点没摔在地上,急赤白咧的掏出银子,一把甩向韩扬,头也不回地走了。 隐约中,他好像还听见韩扬在后边说:“沈大人一路走好!”气的他怒踹了几脚栏杆。 沈权走了,那群亲兵也没有待下去的必要,道了声“后会有期”,一群人也是匆匆离去。 一场大战,就此落幕。 台下的众人至今还有些回不过神,双眼有些呆滞。 台上的护卫不仅一人单挑十个亲兵,最难以置信的,是他竟然打赢了。 那可是亲兵啊!刺史大人视若珍宝,平时耀武扬威的亲兵!可不是什么地痞流寇,仗势欺人之徒能比的。 等消息传出去,定然不会有人相信,沈府的十个亲兵,打不过一个护卫。 虽说韩扬其实也就和五个人交过手,但实际上,众口悠悠。他们才不管你和几个人打过,他们要的,是一个结果,一个亲兵认输的结果。 他们认输了,那你就是一挑十的大英雄,真男人。 管你打了几个,就算你打赢了九个,败给最后一人,那你也是输了,没人会称赞你。 世事就是如此可笑。 从今往后,这个护卫怕是要一飞冲天了。有人暗中思忖,想要和韩扬结识一番。 韩扬拿着二百两银子,心中惦记二狗的伤势,没心情继续待下去,走下了擂台。 人群中突然一阵喧闹,韩扬赶过去想一探究竟。 无他,其实是众人想起来刚才的赌注,如今韩扬赢了,自然要让家丁赔银子。 那家丁苦着脸,嘴里嘟囔着“韩扬虽然赢了,可也用了半个多时辰,众人都没说对,没有银子。” 这下家丁、护卫们都不乐意了,有人扯着他的衣领就要动手,也有人要趁势抢银子,场面一片混乱。 “别打,其实这银子是他的。”那家丁眼珠一转,指着远处的人说道。 众人随着他的手看去,却发现他指的那人正是韩扬。 彼时韩扬还是一头雾水,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 “小子,你胡说。”有人揪着家丁的衣服,不相信的骂道。 “你不信,那你去问问。”那家丁反倒是一脸的坦然。 那大汉登时没了勇气,他可是刚刚才见识到韩扬的武力,哪敢去捋虎须啊。 这种事,不怕一万,就怕万一。 “还不放开,”见大汉有些被吓住了,那家丁一把挣脱开,“我这就给他送银子去。” 说罢,不待众人反应过来,一溜烟儿跑到了韩扬身前。 众人都是有些畏惧,也没敢跟过来。 “哥,跟你商量个事呗。”那家丁一脸谄媚的看着韩扬,满是讨好。 “你说。”韩扬还不清楚发生了什么,颇有几分兴致的问道。 “我给你十两银子,你帮我个忙。”那家丁说道。 韩扬看着他怀里一大捧的银子,少说也得有个百八十两。 这是做了什么大事了,弄到这么多银子。 “什么忙?”韩扬追问道。 “你陪我走出演武场,这十两银子就是你的了。”那家丁从怀里取出一锭银子,诱惑韩扬。 他倒是不知道韩扬手里有二百两银子,在他看来,十两白银足够让眼前的护卫心动了。 “好,”韩扬点头答应下来,“不过你要先告诉我发生了什么事,不然我宁可不要银子。” 家丁扭头看了看虎视眈眈的众人,咽了口吐沫,这才下定决心,回过身对韩扬讲起了前因后果。 第四十三章 送药 听这家丁絮絮叨叨的说完,韩扬一脸的黑线。 这小伙子挺有经济头脑啊。 我在台上拼死拼活,跟人打的天昏地暗,他倒好,借机开启赌注来。玩的不亦乐乎不说,还想要独吞。 可你得有那个实力啊。 想了一会,韩扬开口说道:“我可以帮你,但是这些银子——我要一半!” “什么?”那家丁张大了嘴,好像吓到了一样。随后紧紧捂住银子,用提防山贼一般的眼神看着韩扬。 趁火打劫,狮子大开口,不要脸,这家丁在心里狠狠地咒骂着韩扬。 韩扬无所谓的耸耸肩,随口说道:“你可要想好,我只要一半,可他们——”韩扬指着他身后怒目而视的家丁、护卫,意图不言而喻。 和我合作,至少你还能剩一半,如若不然,怕是半个子也留不住。 那家丁晃着脑袋,来来回回瞅了好几圈,最后一咬牙,下定了决心:“好,我分你一半,不过你要确保平安无事。” 两相权衡之下,他还是选择了后者。 “好,我答应你。”韩扬点头承诺下来。 肉痛的从怀里取出布包,那家丁一点一点的从里面往外掏,大概四十两左右的时候,他赶紧捂住了包袱,嘴里喊着:“够了,够了,一人一半。” 韩扬无可奈何的笑了笑,将碎银子收了起来。 之所以要他一半,韩扬有自己的打算。他总不能指望亲兵的这点俸禄过一辈子,等以后安定下来,韩扬还要做自己的生意,那本钱,自然是少不得。 再者,这家丁敢拿自己做赌注,自然要给他些教训。 '“走,跟我回沈府。”韩扬走在前面,替他开路。 家丁也是紧紧跟住了韩扬,生怕落后半步。 有了韩扬的威慑,众人虽然虎视眈眈的看着家丁,却也没人敢上来抢夺,乖乖的让开一条路,让两人离开了演武场。 一路安全的将家丁送回去,韩扬和他分别以后,抽身往二狗的房间走去。 二狗早就从大夫那回来了,身上的伤口涂满了草药,正躺在床上养伤。 韩扬走进些,看着他脸上青一块、紫一块的淤血,禁不住暗叹了口。 二狗却并不在意,反而一脸兴奋问道:“韩大哥,怎么样?” 韩扬见他这幅表情,也不好意思再说什么,从怀里掏出百两银子,塞给二狗。 二狗怎么也不要,韩扬再三劝说,这是刺史给的赏赐,每个亲兵都有,二狗这才把银子收了起来。 “亲兵的事已经成了,你先好好养伤,有事以后再说。”随后,韩扬对二狗叮嘱道。 闻言,二狗喜上眉梢,张开嘴笑了起来,不小心牵动了伤口,疼的又是龇牙咧嘴。 韩扬看在眼里,实在不忍心告诉他,其实亲兵只是个幌子,沈权要找的,是一群替死鬼。 罢了,韩扬垂下头,此事日后再找机会吧。眼前,先让二狗高兴会儿。 没多久,二狗像是乐够了,目光灼灼的看着韩扬,语气极其诚恳的说道:“韩大哥,谢谢。你待我真好。” 韩扬闻言,心意一动,却是突然间想起了以前并肩患难的战友们。曾几何时,韩扬将受伤的战友背回来的时候,他们说的,也是这句话。 唉,前尘往事如云烟,依稀浮现在眼前。韩扬的目光中,带着几分呆滞。 “韩大哥,你没事吧!”二狗的几声呼唤,将韩扬从出神的状态中叫醒。 使劲晃了晃脑袋,韩扬站起身,拍拍二狗的肩膀,开口说道:“你好好养伤,过些日子我再来看你。” “嗯嗯,韩大哥,我没事。”二狗连连点头。 韩扬有些魂不守舍的走回了房间。 傍晚,寂静的小屋却突然想起了敲门声。 有些疑惑的打开门,韩扬发现是沈琂的小丫鬟云儿。 小丫头俏生生的站在门外,手里捧着一个托盘,上面放着棉布和几瓶药。 “韩公子,大小姐听说你和人比武,让我送些药过来。”见韩扬打开门,小丫头开口解释道。 “奥奥,里面请。”韩扬赶忙让开路,请云儿进门。 放下药,小丫头却是有些害羞的看着韩扬,嘴里支吾道:“大小姐还说,要是,要是……”欲言又止,像是有些不好意思。 “沈小姐还说什么了?”韩扬见她这幅表情,反倒是更加好奇,追问道。 小丫头酝酿了半天,这才一口气说道:“要是韩公子够不到背上伤口,可以让云儿帮忙。”说完,早已霞飞双颊,羞红了脸。 韩扬先是一愣,倏地想起那日林中沈琂替他涂药的场景,不知道沈琂此时让小丫头这么做,有什么深意。 罢了,韩扬心想还是不用的好。 撸起袖子,韩扬抬起手,对着小丫头说道:“就是小臂有些淤青,涂些药就好了,不用劳烦云儿姑娘动手。” 小丫头闻言,也是松了一口气。 别看她只是个丫鬟身份,除了沈琂以外,她还没伺候过别人呢。更别提给男人擦药了。 大小姐让她这么做的时候,她为难了许久,才鼓足勇气敲响韩扬的门。 能不动手,那是巴不得如此。 一边涂些药,韩扬对小丫头说道:“替我转告沈小姐,就说韩扬谢谢沈姑娘派人送药,心中……” 话还没说完,就听见小丫头“噗嗤”一笑,虽说迅速捂住了嘴巴,还是掩不住眉眼间的笑意。 怎么,我说错了什么了吗?韩扬有些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 见韩扬脸上尽是不解,小丫头再次俏皮的一笑,这才开口解释道:“大小姐早知道你会这么说了。” 韩扬还是一头雾水,难道你派人送药,我不感谢,还要骂你不成? 哪有这种道理。 就听见小丫头继续解释道:“大小姐让你不要自作多情,她之所以送药,是希望你早日康复,替沈府出力,绝不是因为私情。” 好吧,韩扬有些无奈。你送就送吧,还得解释一番,生怕别人不误会咋滴。 女子的心思,确实想不明白。 “对了,大小姐还说,要你日后小心些,万不能像今日一样冲动。”小丫头紧接着说道。 “好好,”韩扬点着头,一一答应下来。等小丫头说完,韩扬丫头突然开口问道:“今日选拔亲兵的事,大小姐十分在意?” “恩,”云儿应道:“大小姐一早就派人前去观察,尤其是听到你要挑战十个亲兵的时候,大小姐险些……” 说到这,小丫头突然反应过来,闭上嘴,没有再说下去。 第四十四章 开导 “沈小姐险些怎样?”正听得起劲,小丫头却突然闭口不言,韩扬心中好奇,追问道。 “你想知道啊?”小丫头捋起一缕头发丝,绕在指尖,大眼睛一瞪,语气活泼的说道。 “嗯嗯,你告诉我吧。”韩扬连连点头。 他倒是挺想知道沈琂会有什么表现。 小丫头看着韩扬殷切的表情,脸上坏坏一笑,一脚跨出房门,“想知道?那你自己去问吧。” 说完,也不敢继续呆下去,咯咯笑着,离开了韩扬的房间。 韩扬倚门而望,看着小丫头跑远,没想到被这个小丫鬟摆了一道…… 远处,小丫头突然回过头,高声喊道:“我会把你的谢意转告给小姐的。”说完,摆摆手,消失在院门外。 韩扬目送她离开以后,也是顺手关上了房门。 一夜无事。 次日,韩扬听见外面的嘈杂声,出来一问,才知道沈权再次将家丁、护卫们召了去。 昨日没完成的事,沈权还是要继续选拔。 韩扬闲着没事,也是跟了过去。 今日没有韩扬的捣乱,沈权又放低了些条件,七拼八凑之下,算上二狗和韩扬,凑足了五十个人。 其中不乏二狗这种死缠烂打的招数,沈权却不嫌弃,但凡有些力气的,全都收入了亲兵。 沈权给众人放了三天假,说是休息三日,与家人说说剿匪一事,莫让家里人担心。众人都是乐不可支,连声道谢,随后领了银子回家去了。 韩扬心里清楚,这是沈权给他们时间安排后事呢,可怜众人还不自知,尚在沾沾自喜。 韩扬莫名的涌起一股悲哀。 心中难受,韩扬提了两壶酒,从小店里拿了几样熟食,从瘦西湖边寻起老船夫来。 巧的是老船夫正在岸边钓鱼。 两人找了片草滩,席地而坐,望着湖上点点的水花,对饮起来。 韩扬心中憋得慌,也不说话,只是一杯接一杯的往嘴里灌酒。 老船夫见他这幅模样,皱着眉,在韩扬想要继续倒酒的时候,伸手拦住了他。 “借酒消愁愁更愁,有什么事,说出来就好了。”老船夫换了一张笑脸,乐呵呵的说道。 韩扬看了一眼老船夫,放下手中的酒杯,也不知是醉了没醉。半晌,才开口说道:“难道为了利益,就可以随便让人送死么?” 呵,韩扬说完,又是自嘲的笑了笑。 老船夫却是拿起了酒杯,一饮而尽之后,目光紧紧盯着韩扬,“若你说的利益,关乎国家、关乎黎民、甚至关乎大多数的安危。那么,就算有人送死,也是值得的。” “可是……” “可是什么?”不等韩扬说完,老船夫突然出言打断了他,“你想说他们不该死?可是,谁又该死呢?谁又愿意死呢?” 老船夫狠狠抓起一把花生米塞进嘴里,像是要压住爆发的酒劲,“士兵该死么?他们保家卫国,奋勇杀敌,可是到头来,第一个死的,总是他们。你说他们不该死,可是难道他们身后千千万万的百姓就该死?” 说着,老船夫像是被呛到了一样,猛烈的咳嗽了几声。 半晌,老船夫终于缓过酒劲来,放慢了语速,继续说道:“这世上,就没有绝对公平的事。” 韩扬静静地听着,也有没接话。 他始终,还是迈不过去心里的坎。 老船夫倒了一杯酒,递给韩扬,笑道:“看我扯了这么多,还不知道你要说的是什么事呢?” 韩扬接酒杯的手突然顿了一下。 老船夫看在眼里,知道韩扬心中犹豫,开口说道:“我只是个船夫而已,没什么能耐,也只能做个听众罢了。” 这就相当于明着告诉韩扬,我就是一个没本事的老头,你又何必如此小心呢。 韩扬闻言,心中也有些不好意思。 他倒不是怕老船夫乱说,只是觉得这种事还是不要让他知道的好。可如今老船夫把话说到这个份上,韩扬也不好再隐瞒下去。 斟酌了一下语言,韩扬将事情原原本本的告诉了老船夫。 这件事实在是憋的韩扬有些难受,他也希望有人能指点迷津。 若是不行,就当找人倾诉一下也好。 老船夫听完,吧唧着嘴,对韩扬问道:“你的意思,是看不惯沈权为了他的亲兵而牺牲别人的性命?” “恩,”韩扬点头。 “可是你怎么知道他们一定会死?”老船夫追问道。 “我和那些土匪交过手,他们都是杀人不眨眼的亡命之徒。”韩扬想了想,认真的回答道。 “若是如你所说,那亲兵们去,难道就不会死了么?”老船夫反问道。 韩扬一时语塞,也不知道怎么回答,索性没有说话。 “你啊,就是太想当然了。”老船夫挑起一块鸡肉,放进嘴里,见韩扬没有说话,于是继续说道:“你不愿护卫前去,因为他们是弱者,可是你反过来想想,那些亲兵们就必须要去么?” 韩扬皱起了眉头,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老船夫不去管他,继续说道:“不要说什么强者要保护弱者的屁话,他们之所以强,是因为不断的苦练。寒冬酷暑,三九伏天,都有他们的血汗。你说,他们练的更强,就是为了替弱者送死么?” “你自己好好想想吧。”老船夫说完,重新拿起鱼竿,不理睬呆滞的韩扬,只身一人重回湖边钓鱼去了。 韩扬独自待在滩上,直到日落时分,才施施然起身走回了沈府。 老船夫的话,让韩扬有些茅塞顿开。他所纠结的事,其实都在于对弱者的同情。 倘若那些护卫们有了亲兵一般的实力,韩扬怕是也不会这么关心他们。 归根结底,还是韩扬对弱肉强食的一种不忍。 在韩扬心中,却早已有了自己的打算—与其在这悲天悯人,做无谓的哀叹,倒不如真正的去帮助那些护卫们提升一些实力。 到时候在战场上,也让他们能多一份自保之力。 韩扬想着,也是走进了自己的房间。 三日后,演武场内。 沈府新晋的亲兵们全部站在擂台下,无一例外。 就连伤还没好透的孙二狗,也是笔直的站在了人群中。 沈权立于台上,望着众人,随后大手一挥,“沈府亲兵共有十队,每队十二人,从今日起,你们便是第十一队!” 第四十五章 队长 “第十一小队?”众人听在耳中,都是有几分好奇,交头接耳的窃窃私语起来。 “安静。”沈权听着台下乱糟糟的吵闹声,眉头一皱,“你们既已成了亲兵,就要有个亲兵的样子!松松垮垮成何体统。” 旋即,不待众人站好,沈权突然将手指向韩扬:“你,上来。” 韩扬带着几分疑惑走上了台。 沈权将韩扬推到众人面前,对着同样不解的众人解释道:“都说蛇无头不行,鸟无头不飞。每个队伍,都少不了一个领头的队长。”扫了一眼台下的众人,沈权高声说道:“现在,我任命韩扬作为第十一小队的队长,监管你们的日常训练。” 韩扬没料到沈权连个招呼也不打,突然就让他当队长。本打算推辞,可转念一想,这不正和他提升众人实力的想法么? 要是以一个普通人的身份让众人多加训练,别说合不合适,就算你想管,人家还不一定听呢。 沈权这么做,有些雪中送炭的感觉。 正在此时,沈权见命令颁布下去,也没人回话,不禁出声询问道:“可有人有异议?或是自认也有能力做队长?” 这下,众人倒是纷纷摇起头来,嘴里齐声喊着“没有异议”。 他们就算有做队长的心,也没有站出来的胆啊。 昨日韩扬一人单挑十个亲兵的场景还历历在目,众人坚持一炷香都难,此刻站出来反对,岂不是耗子舔猫鼻子—找死么。 沈权将众人的表情看在眼里,满意地点点头:“那好,从现在起,韩扬便是第十一小队的队长了。过会,便由他带你们训练。” 说罢,沈权回头对韩扬问道:“你还有什么问题么?” 总算轮到我了。 韩扬心中早就想好了说辞,只等沈权开口问他,此刻连声说道:“大人要我当队长可以,但是我一个小小的护卫,人生地不熟……” “你的意思是害怕有人不听你的安排?”沈权反问道。 “初来乍到,难免会有人不满—”韩扬故作几分可怜状。 不知道的,还以为当个亲兵队长有多困难呢。 “我看谁敢?”沈权突然瞪大了双眼,“军令如山,若有违抗,轻者杖责四十,重者,杀无赦!!!” 沈权多年的军威,一声喊出,把众家丁吓得都是一哆嗦,随后都埋头不语,不敢再看沈权。 “大人的意思,队长的话就是军令喽?”韩扬才不管他,追问道。 “恩,”沈权正在气头上,想也没想就答应下来。 “既然如此,多谢沈大人成全。”韩扬双手抱拳,说道。 沈权本来并不在意,可听见韩扬话里有蹊跷,仔细一想,才反应过来。 不知不觉间,自己又着了韩扬的道。 可是说出去的话泼出去的水,自己刚刚才说完军令如山,让他反悔,那不是当着众人的面狠狠给自己一巴掌么。 沈权丢不起这个人。 可他又实在不愿韩扬拿着鸡毛当令箭,做出什么难以预料的事来。 犹豫了片刻,沈权还是把韩扬拉到了一边。这个人行事太过随意,自己还是好好警告他一番才好。 两人在一旁聊了许久,韩扬再三保证不会做什么坏事、错事以后,沈权才叮嘱几句。放开他,转身离开了演武场。 韩扬回过身,将众人打乱,重新分成五队,又从中选出四个副队长,连着他在内,每人负责一个小队。 四个副队长中,其中一个赫然是二狗孙得胜。 让孙得胜分管第二队的时候,队里的人一个个面露哂笑,像看笑话一样看着二狗。 在他们眼里,孙得胜还是那个任人欺凌的二狗,由他管理,众人自然不服。 可是接触到韩扬冷峻的目光,众人到了嘴边的嘲讽,又生生咽了回去。 韩扬可是刚刚从沈权那里得到了“军令”。新官上任三把火,若是敢强出头,这第一把火,保不齐就烧到自己头上。 到时候再后悔,可就晚了。 所以哪怕心中万般不服气,还是留到日后再说吧。 韩扬分好了队伍,简单的交代了几句,告诉众人要听命令以后,带着众人四处逛了几圈。让他们见识一下亲兵们的训练,也好有个心理准备。 烈日当头,韩扬抬头望望天,发现时候也不早了,便让众人散了去,告诉他们明日一早集合。 众人倒也听话,连连答应着,离开了演武场。 “韩大哥,恭喜你。”二狗留到末尾,等人走光以后,对韩扬祝贺道。 “嗨,又不是什么真官实权,哪值得恭喜。”韩扬连连摆手。 二狗却并不在意,仍是一个劲的笑着。 “走,回去。”韩扬拍了拍二狗的肩膀,两人一齐走回了沈府。 路上,韩扬心中也在做着打算。既然沈权已经找好了亲兵,恐怕不出几日,就要出城剿匪了。 当务之急,是如何在最短的时间里,提升众人的实力。 韩扬心中也是犯了难。 他倒是有过许多经验,可是一来那是现代的训练经验,两者用的武器、面对的敌人都不一样,强行模仿只能是竹篮打水一场空。再者,无论怎么训练,也不能让众人在短短几天时间里就进步一大截。 一时之间,韩扬也没了注意。 正想着,两人却是走到了沈府门口,两个护卫一伸手,开口道:“韩公子,许将军有请。” 闻言,韩扬反倒一愣。许勇?他找我做什么? 不解归不解,韩扬还是跟着两个护卫走了过去,二狗也识趣的先行一步,没有跟来。 “坐。”沈府的偏房内,许勇早已摆好茶杯,等韩扬进来以后,照顾他道。 韩扬也没客气,一屁股坐在了许勇的对面。 “韩公子,听说你成了第十一小队的队长?”许勇不紧不慢的沏了一壶茶,细细品了一口,这才开口说道。 “恩。”韩扬点点头。 “那你知道我为什么叫你来么?”许勇放下茶杯,盯着韩扬,见他没有回话,这才继续说道:“因为沈府所有的亲兵,都归我管!”